《今日有风(兄妹骨科)》 一 【你晚上要回来吗?】 【不回来了,公司有事。】 林杏本以为要等很久才能得到回复,但对面几乎是立马就回复她了,她坐在玄关脱掉鞋子,在能见度为零的屋内按照记忆中沙发摆放的位置摸索了过去,她蜷缩在沙发里,没来得及去卫生间冲洗的脚露在外头,林杏想了想,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后便按了发送键。 【好,那晚饭我不煮了。】 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并非是真的想要吃什么晚饭,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又心情杂乱地只想到了吃饭,他们两个人上一次吃饭好像还是一个月前。 【嗯,早点睡,不用等我。】 一个胡乱问,一个胡乱答,林杏丝毫不意外江辛夷的回复,她熄屏后松开手机,翻了个身,任由手机从大腿滑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她也无动于衷。 都说夫妻有七年之痒,那她和江辛夷大抵也是过了七年之痒的时间,进入到下一个冷淡期了,就算这么分道扬镳了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的阶段。 想到这,林杏只觉得好笑,暗骂自己怎么拿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两个人。他们连夫妻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同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江辛夷是户主,而她跟户主的关系列写着“兄妹”。 还是后面才迁一块儿的。 林杏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忙到脚不沾地,前些天一时兴起量了体重,又轻了两斤。她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顿感无力,辞职走人的想法真正要提上日程来了。 其实她去年便有这个想法,但一贯能忍则忍的性子让她又熬过了这几个月,若说性子占七十,那还有剩下三十全被江辛夷牵制着。 她总觉得辞职之后,也没必要再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她或许会回到她小时候住的地方。 而今天一天的疲累在身体接触到柔软的沙发时全面爆发,林杏眼皮一沉,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只不过再也撑不下去,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苏夏日炎热,小林杏很爱缠着她的阿妈给她扇风吹凉,泛黄的竹椅一晃一晃,阿妈喜欢一边扇风一戏唱戏,她听不懂,她只觉得绚烂华丽,在阿妈婉转的戏腔里,小林杏总能呼呼大睡。 以至于后来她也想像阿妈一样学戏腔时,阿妈说让她去回顾那几段,学会了便有入门的资格。可她每次都睡着了,阿妈也心知肚明,想让她打退堂鼓罢了。 小孩子的忘性大,后来慢慢的也就没有了这个念头,夏天过得快,转眼进入了秋天,阿妈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她们家特有的香味,被药味取代了。 那天阿妈一如既往地抱着她说话,本以为她还是会唱几句,可她却一反常态,提到了一个陌生的人。 阿妈说她有一个哥哥,远度重洋去了,不知到开春能不能回来,小林杏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她问,阿妈,哥哥为什么从来不回来看我们呢。 “因为哥哥不是妈妈生的啊。” 说到这,虚弱的女人又咳嗽了几声,看着远比先前的更加严重,丝绢上都染上了点红,她很自然地把沾血的一角折起,一脸歉意地对小林杏笑了笑,用未曾沾血的另一面轻拭嘴角。 她说,他叫江辛夷。 “辛夷花落,海棠风起,朝雨一番新过……簸钱斗草已都输,问持底今宵偿我……” 阿妈又唱起了那个曲子,小林杏爬到床上去,躺在她的身侧,听着曲进入了梦乡。 ——— 选自《鹊桥仙·辛夷花落》朱彝尊 本来是复健产物结果写顺了。 故事里没什么内涵都是家长里短,整体节奏慢,行文风格也是以前没有写过的,时间背景大概是千禧年前后,提时间的话其实有点代入感太强了,可以忽略掉时间,正文里我基本不会提到具体年份。 感谢你的喜欢。 二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江辛夷一进来便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林杏,在玄关脱掉鞋子后径直走向了她,灯都没来得及打开。 他本来今天也是要睡在公司的,在收到林杏的消息后临时改了主意,江辛夷叹了口气,将林杏打横抱起,准备送进卧室里去。 然而林杏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她的梦在终了前意识已经在半醒的状态,被江辛夷这么一弄,更加清醒了大半。她扒开了江辛夷的手,坐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原来说不回来又回来的男人。 窗外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一同闯了进来,在微弱的亮光下,正好能将江辛夷的样子收入眼底。 江辛夷衬衫微乱,领带半搭在脖颈上,外套对半折,整齐地挂在他的臂弯里。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道。 “我想回来了。” 江辛夷把外套放在一边,和林杏面对面坐到了一起,他贴近林杏,吻了吻她的嘴角,江辛夷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的语气就像在哄一个孩子,林杏微微蹙眉,片刻后摇了摇头。 “我吃过了。” 假的,她从下午开始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过于忙碌只会让胃产生饱腹感,从而骗过身体的其他器官,达到了不想运作的目的。 林杏不擅长说谎,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江辛夷怕是也看出了她的敷衍,善解人意地替她转移了话题,没有拆穿她:“以后回卧室睡,在沙发上容易着凉。” 此话一出,林杏没缘由想起以前他们经常在这张沙发上做爱,那时候江辛夷似乎也没说过这种话,也没有担心赤身裸体的她会着凉。 良久,林杏说:“哥哥,我们很久没做了。” 顷刻间,江辛夷捏起林杏的下颚,俯身吻了上去,林杏的嘴唇有些冰凉,含入口中就像含了一块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甜味。 两人的气息相交在一起,外冷内热的冲突让意识还处于沉沦的界限,然而冰还是不敌灼热,没用多久便也滚烫了起来,理智全然被情欲所替代。林杏环着他的脖颈,将自己口中流得到处都是的蜜糖借用他的唇堵在里头,霎时间啧啧声在客厅作响。 江辛夷的手已经探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把林杏的内衣扣子解开,内衣半边滑落至手臂上,仿佛已经形成枷锁禁锢她双手的活动。 林杏推开江辛夷,转头对着其他方向猛地喘了几口气:“窗……窗帘。” 月光洒在窗台上,他们即便藏身在黑暗中交合,可林杏总有一种被会被发现的错觉。 “我们等下回卧室去,没关系的。” 江辛夷埋进衣间,用灵活的舌尖去顶弄着那颗高耸的果实,仿佛那果实甘甜无比,引得人想要采撷下来。 林杏自顾自褪下了外衣,只留着那内衣半挂半吊在胸前,她微微低头,江辛夷停下了动作,同样也在看着她,眼神中意味不明。 在只有两个人时,这种坦诚相见的场景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以至于到后面即便她下身只着一条内裤,在日常也能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到这,林杏伸手去给江辛夷解衬衫扣子,而江辛夷却按住她的手,将林杏打横抱起。 他道:“先去洗澡。” 林杏还是没有办法习惯身体腾空的感觉,她并非对江辛夷不信任,只是她怕高,更怕摇摇欲坠的不安全感,她环着江辛夷的手微微收紧,将整个人更加贴向了她,不远处那强而有力地心跳声好像已经穿透他的胸膛,传入自己耳膜,在寂静的黑夜里尤为明显。 三 对镜中出含 —— 浴室烟雾缭绕,磨砂玻璃映出了层层水汽,藏身在水汽中那健硕的身体包裹着有着明显差距的女性身体,可唯独镶嵌在淋浴间墙上的镜子没有起舞,两人亲密无间地站在淋浴头下,热水冲打在两人身上激起了一阵的水花。 林杏裸露在外的皮肤微微发红,而在黄色的暖光灯下,也只能是看出不同于其他位置的颜色,而在这之上,还有更深一层的颜色,泛着如同硬币大小的红晕,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痕迹在她身上显现。 她双手撑在墙上,若不是江辛夷在背后支撑,她应当腿一软便跌倒在地上,江辛夷喜欢从她的背后留下斑驳,然后再从镜中将她的失态尽收眼底。 他们维持着这种不伦关系已经许多年了,对彼此的身体都了如指掌,江辛夷作为主动方,他一贯会把林杏的性欲调动至顶峰。 在阴道分泌出源源不断的黏液,江辛夷又放了两指进去,穴口迫不及待地将三根手指吸入,林杏没咬紧牙关,措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叹慰。江辛夷弯了弯手指,找到上方唯一一处的软肉,用指腹时而轻时而重地撩拨着。 林杏微微颤抖着,下体已经被弄得凌乱,能明显感觉到阴蒂的肿胀,江辛夷的顶端似乎也抵在了她的腰后进行着自慰式的摩擦。 待扩张地差不多了,他伸手扭过林杏的脸,迫使她以这样的姿态和自己接吻,而后性器从后面顶入她的阴道,很顺利便进去了一半,他关掉一直出水的喷头,顺势架起了妹妹的一条腿,将性器往里推入。 “有点……太深了。” 林杏的注意力成功被分散开来,在专注接吻的同时很容易便忽略了其他情况,她的身体本就习惯了江辛夷,因此在江辛夷的精囊堵在洞口时她才感知到下腹涌上的酸涩。 他的性器已经全部埋进她的里面。 “没事,不深的,不深的。” 江辛夷将她的耳垂卷入齿间细细啃咬,林杏只觉得在他那根性器的离开和再次顶入之际的双重刺激下身体很快便有达到临界点的样子。 江辛夷也察觉到了,于是更加去取悦她,在临近关卡时,他抽出性器,将林杏转了个身,抱了起来。 林杏的双腿被他架起,后背抵在有些发凉的镜面,他的猛地往里插至性器根部,只要微微低下头便能将全景纳入眼底——淫靡声往往伴随更加淫靡的样子,他们在阴道里混合的液体在江辛夷抽出时被尽数带出,在不断抽出插入的过程中化作黏腻的白色泡沫,附在了江辛夷的性器上,还有一些点缀着林杏的黑色丛林,它化作黑夜里的一抹雪,极为明显。 林杏绷紧了身体,在攀上高潮的同时报复性地咬住江辛夷的肩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喉间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出些声响。 她没有力气再动了,整个人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在两人分离的那一刻,她感觉到黏液从阴道口流出,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或许是她的幻听,江辛夷已经打开淋浴头,让热水冲刷掉兄妹二人苟合的罪证。 等到两人都冲洗干净后回到了床上,林杏掀起一点眼皮,半眯着眼看向一旁靠在床头还在用电脑办公的江辛夷。 江辛夷这会儿带着眼镜,见她清醒了过来,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眼角:“对不起。”江辛夷正为了刚刚自己的行为而道歉,见林杏没有说话,他又问:“现在会不会饿?” 江辛夷有点近视,但是度数不高,平日里他一般不戴眼镜。 林杏收回视线,翻了个身,身体的酸涩感在提醒她刚刚经历过怎样一场性事,她没回答饿还是不饿,又另起了一个话头:“我刚刚梦到我阿妈了。” 四 小林杏从懂事开始就知道她的家人构成只有阿妈一个,别人家有阿爸,有祖父祖母,有大伯小叔,还能接他们从学校放学,而这些称呼在她们家通通没有过。 阿妈从小学唱戏,因为阿妈的阿爸阿妈没钱,养不起她,只能送她去学唱戏。但是在那个年代,戏曲里的旦角都是由男性来扮演,因此女孩想要进戏班正经学唱戏上台是不可能的。 阿妈回忆着那段日子,她说教学老师很凶,她没有唱好一段就没有饭吃,所以时常饿着肚子睡觉,教学老师还经常吓唬她,说不学好便找不到一个好丈夫,那会儿她才知道,即便法律不允许男人三妻四妾,但那些男人手里的钱才是硬通货。 后面她就拼命努力,即便一早就知道自己最终的下场,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幻想她能逃离这个地方,再不济也想要碰上一个对她好的人。 天遂人愿,在临近她二十周岁生辰之际,小林杏的阿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小林杏看着阿妈,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可也只有如此,小林杏问道:“阿妈,遇到阿爸你不开心吗?” 女人摇了摇头,反问小林杏:“我们小杏怎么会这么想呢?” 孩子的直觉往往是最为纯粹和准确,让撒谎的大人无处遁形。 小林杏的阿爸是苏南人,家里做生意,他也跟着一起来此操持,东南沿海在政局大致平稳后成了开拓出口生意必要的一站,厦门港来往商人络绎不绝,而阿妈所处的茶楼专做晚上生意,凡是光顾得久的人都知道楼中有一桩暗处生意。 阿妈笑意不减,好似真的在回忆当年的那一个站在她面前袒露想要求娶她的意图,还要特地询问她想法的的少年郎。 阿妈说,小林杏的阿爸长得很好看,眉眼和小林杏如出一辙,声音也极为好听,说话温温柔柔的。他喜欢穿着浅色的西服,老坐在最中间,她只要一登台立马就能看到他,而他会在她的戏份落幕后送来一盏茶慰问,言行举止颇有风度,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 少女的心怎能经得起如此翩翩有礼的少年郎撩拨。 阿妈离开茶楼后便一直陪在阿爸的身边,直到跟着他回到了苏南,她和他便分开住了,阿爸说需要时间让家人同意,阿妈知道她的身份到底还是够不上资格,但在此之前,他还是依旧会在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来陪着阿妈。 可某天,阿爸就像消失了一样。 阿妈等啊等,等来了医生诊断怀孕的证明,等来了春天万物复苏,等来了夏季炎炎烈日,等来了秋天冬天院里的银杏泛黄掉落满地,等来了江辛夷的阿妈带来他们阿爸的死讯。 _ “我想回去看看她,她说她想我了。” 键盘的敲击声逐渐薄弱,在尾音彻底消失前,林杏也没有听到江辛夷回答。 她坐起身,回看了一眼江辛夷,江辛夷也正在看着她。林杏无法透过他的脸去揣测他的想法,这么多年了,即便江辛夷不能释怀那又如何,即便她不提,又能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上一辈人的那些纠葛到底也不会真的随当事人的离去而真正落下帷幕。 林杏偶尔还会感觉阿妈在她耳边唱着自己喜欢的曲,她们还像当初在那个小院里一样,喝着茶观着满树的银杏,嬉笑声不断。 好的事情自是变成了回忆,而不好的事情则结了茧蜕成梗在中间的芥蒂。 “等我这段时间忙完,我陪你回苏南去看看你阿妈吧。” “过段时间我也要出差,你忙你的吧。”林杏回绝道,“樾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嗯,她的身体很好,就还是记不得人。” 樾姨是江辛夷的母亲,全名叫江樾微,她和她见面的次数不多,在阿妈去世后她在江宅住到了临近成年,在此期间林杏会尽量避开和江樾微碰面,寄人篱下总是要看人脸色的,更何况她还是江樾微丈夫的私生女。 但那会儿江樾微也有自己的事业,很多时间都在出差,就算林杏不避开也见不了几面。 而如今的江辛夷也是这样。 假设他们没有睡在一张床上,就算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也有理由相信他们可以一整年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放了冰块的饮用水和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没什么两样,她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凉意贯穿了整个身体,这让林杏不禁打了个寒颤,秋意渐浓,客厅保留了一小扇窗维持室内空气的流通,吹得林杏有点冷,但也正因为这样,她的脑子却是越发清醒起来。 林杏觉得现在从这段扭曲的感情里抽身无疑是最好的时机,久不见面更容易分清这到底是习惯主导还是可以用纯粹的爱来诠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和江辛夷都已经陪着对方走过年岁中最美好的时刻,早就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做爱也很契合。 林杏又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她想入非非,他们要是没血缘关系,长期保持炮友关系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事实是没有那么多假设。 随着年龄增长,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关系也被重新搬上罪证台进行审判。 林杏想得出神,连身后靠近的人都没发觉,江辛夷从背后搂住她,林杏一怔,身体绷紧后又放松下来,江辛夷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跟你去领结婚证。” 五 那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之间的系带是一本本子,但永远都不可能是一本红色本子,是一本褐色的,被诅咒了的一本本子。 户口本没什么用,结婚证也没什么用,爱也没什么用,只要有一点芥蒂产生,这根系带随时便会断裂。 他们那个已经死掉的阿爸不就是因为对原配喜新厌旧而从茶楼里把她阿妈接回去当外室养着吗,让两家人为了他的错误决定而伤心难过一辈子。你说他真的没有爱过樾姨吗,林杏觉得他应该是爱过的,不然也不会跟她结婚,更不会和她生下江辛夷,即便跟樾姨之间都有三重的保障,可林杏还是出生了。 回看前面那些年,林杏在总是在患得患失,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她还是无法控制的对爱情悲观到此等地步。 倒不是江辛夷对她不好,恰恰是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差点忘记了他阿爸在去世之前的全部时间都用在她阿妈身上,她忽略了诸多不确定性因素,怀着一点期待一点依赖还有一半以上的愧疚爱上了江辛夷。 她已经忘记一开始谁先吻的谁,只有水到渠成,没有一点变扭和奇怪,像是必然的,是妹妹的爱在驱使着,是哥哥的包容在回应着。 这些无一不预示着她耗费多年架构的稳定性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开始瓦解。 江辛夷抿了抿嘴,什么话都没接,他听出了言外之意,林杏在揶揄他问得太多,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一层薄膜,从刚刚的对话开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加厚。 江辛夷没再想惹林杏不快,他识趣地放开了手,自己走到一边拿起自己的杯子往里加水,而后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干燥的嘴唇在这一刻得到了湿润。 “你明天要上班吗?” “你呢?”林杏这次没有走神,她立马反问道。 “后面两天就要确定合作,会比较忙一点,等结束之后我们回苏南吧?”他往林杏的空杯里加了水,试探道。 “我自己去吧。”林杏再一次端起杯子,但她只是抿了一小口,又放了下去,“顺带我也去看看樾姨,这时候看到我的话,就不会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吧。” 说完她准备回房间去睡觉。 江辛夷拉住了她的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们过去吧,这不是你的错。” “可也不是我阿妈的错。”林杏下意识反驳,几乎是用吼的,话音刚落,连她自己都后悔了,是她太过于激动,没忍住就这么对江辛夷发了脾气。 江辛夷张了张嘴,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不是完全没怪那个女人,也没有完全怪那个女人。 童年的他没有见过他父亲几次,他原来一直以为他的父亲忙着操持生意,在每一年的年末都翘首以待等着一家团圆,即便江樾微一直同他说,有她就够了,可小江辛夷的心里永远都等待着大门铃响起时,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樾微或许早就和那个男人和解了,可又有谁来跟童年的他和解,不可否认,他曾经是连着小林杏一起讨厌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他的母亲和父亲是表兄妹关系,家里的长辈定下的亲事,这个在当时社会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而早在婚姻法正式下达三代以内血亲禁止结婚的条例前,他们就已经生下了他,因此他们的婚姻续存着。 表兄妹生下了一个不正常的他来,而他也延续着那一份源于近亲血缘的结合。 讨厌被爱所取代,爱让他开始释怀。 “你先睡去吧,我们都先冷静一下,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江辛夷心里烦乱,他上前吻了吻林杏的唇角,而林杏没有看他一眼,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吻着。 半响,她整理好了情绪才开口道:“好,我先整理一下思绪,等我们都忙完这一阵了再说。” 六 这天雨后初晴,小院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我叫江樾微,树荫樾,微风的微,是……”不速之客自报家门,但在看到她的隆起的腹部时却突然卡壳,过了几秒,她又说,“是那个人的妻子,我刚刚得知你的存在,在收拾那个人的遗物的时候。” 面前这个女人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这件事情在她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般,让她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你是说,他……死了?” 也就是在这天,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已经结婚了。 怪不得要将她安置在郊外,怪不得这么久了迟迟不给自己一个交代,怪不得一说到他的家庭时,他总是支支吾吾。 她心头猛地一震,腹中还没出生的孩子似乎感知到了她情绪的起伏,将她的思绪生生打断,她疼得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到了一块儿,在倒下前,下意识护住肚子,顿时冷汗频出浸湿了衣裳。 她眼看着那个女人吩咐身边的人把躺在地上的她搀扶进了房间,紧接着又让他们去把医生找来。 “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先深呼吸,孩子会没事的。” 那个女人语气并没给人多么不友善的感觉,反之用温柔的语气缓解她的心理压力:“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你也有知情权,既然都这样了,你和孩子才是应该好好的,对吧,林钰。” 她已经疼得讲不出话来了,但还是尽力保持清醒去听这个人的话。 江樾微说她会让人照顾她出月子,江樾微还让她节哀,在离开前又让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被那个男人除外的人关心,她把一切不寻常都抛之脑后,不问她为什么这么冷静,不问她为什么不骂自己,也不问她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那一刻,她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她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就是眼眶里头有眼泪在打转,感觉一下子就要哭出来了一样,大概在难过为什么她的命运是如此的凄惨而又幸运,大概在难过为什么关心她的人这么晚才出现,大概……她也不太明白了。 小林杏侧目看向她的阿妈,阿妈在说起得知那个男人死讯的情形一点也没有悲伤,她的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柔光,像是平日里嘴里含了一颗糖的神情,在细细品着味觉接收到的甜。 阿妈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她说,她相信小林杏以后肯定会擦亮眼睛,不会像阿妈这样。 那我以后不能一直陪着阿妈吗?小林杏问她。 阿妈接连着咳嗽了好几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暗淡了下去,她没有回答,只是一直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片刻后便将小林杏安抚到了进入梦乡。 江樾微还有一个儿子,她也带过来给林钰瞧过:“不好意思啊,本来不想带他来的,怕吵到你休息,结果他硬要跟过来。” “几岁了?” “快八岁了。” 林钰看着这个充满敌意的孩子,他长得像江樾微更多。 “还不叫人。” 小江辛夷充耳不闻,他看着林钰隆起的位置问:“这是我爸的孩子吗?” “对。”林钰点了点头。 “野种。” 这话一出,两个大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立马跑开了。 江樾微还没开口,林钰先出声打了圆场:“童言无忌,而且他怨我们也是应该的。” “没有应不应该。”江樾微忽然道:“他最该怨的应该是他的父亲。” 林钰听着没有继续接话,她转移开了话题:“他叫什么名字。” “江辛夷,玉兰花那个别名。” 林钰错愕道:“居然是跟你姓吗?” “从我肚子里出生的跟我姓怎么不行。” 江樾微说,她和那个人没有谁当家谁做主的分配,她生的孩子自然跟她姓,她喜欢花,她唯独喜欢玉兰,因此拿了这个别名给他取名字。 江樾微还悄悄跟她说,私下没人的时候就爱唤他玉兰,可那孩子老是不高兴,不让她说给任何人听。 后面江樾微经常来找她,但那个孩子却再也没出现了。 江樾微很会打叶子牌,她不会,江樾微硬要交她,林钰的人生里除了学戏,就没有其他什么可以用来消遣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她学这个学得及其慢,江樾微也不恼怒,还拿“天赋高容易变成赌鬼”那一套来宽慰林钰,她极有耐心一把一把地教。 一番接触下来,江樾微好像没什么不会的。 她从没见过江樾微这样的人。 临近预产期,孕期激素作怪,总会让她东想西想,但也多亏了江樾微安排那些人照看有佳,她紧绷的状态才慢慢好转,可心头始终烦闷,像堵了一块石头,呼吸不顺。 兴许是先前明清话本看多了,她猜测是江樾微不是要对她腹中的孩子不利,以前那些高门大户的嫡母总是要防着些别人来撺掇属于大公子的财产。 怕不是给了个甜枣,自己傻乎乎上套,结果后头等着自己的是毒药。 那几天春雨连绵不断,每天不是阴云密布,就是漫天都充斥着能见度极地的雾气,而有天早上雾气散去后居然罕见地出现了太阳。 江樾微正好赶着出太阳了,推掉手上的事情来看她。 她们就那么坐在庭院里晒得慵懒,于是林钰把这些话趁着闲聊半开玩笑似的同江樾微说,江樾微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声,她说她要是真是这样的人那她该怎么办。 林钰脑子一片空白,她第一次看她笑得如此酣畅淋漓,有些无措地撇开头,她生平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一下子竟然找不出一个能与之相媲美的人。 “我不知道。” “我们铜臭满身的人,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但凡缺一个都不会动手。” 她小心翼翼起身,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小林杏,起身后还不忘给她把被子往里头掖了掖。 她拉开抽屉,拿起了上面那个遍布灰尘的铁盒,打开后,偌大的盒子里只躺着一封信。 这是江樾微在她出了月子的半年后托人给她送来的一封信,当时里面夹着一迭钱。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她摊开信,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上面是很简短的几句行书: 吾儿玉兰与我已远渡重洋 钰珍重 请勿挂念,一切如常。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唯独这段话直到江微樾的离开了林钰也没有问出来。她又看了一会儿,手指在信封边缘摩挲了不知道多久,而后按照痕迹对折,放回了原位。 七 在两个人僵持一番后,便又回到了那张大床上,林杏躺在床上也睡得不安稳,做的梦也杂乱不堪,再次睁眼时,浑身酸痛,眼睛里也干涩无比。 平常不吃早餐的她难得起来做了一份生菜沙拉,打算清清嘴里的苦涩。 打开冰箱,她看到里面还躺了一瓶生牛乳。 江辛夷从来不沾乳制品,因此这个牛乳只有她在喝,原是看到电视上专家科普说睡前一杯牛奶更好入眠,最后不管对睡眠有没有用,但心理暗示总归是最好使的。 她叹了口气,拿起昨天的生牛乳,打开木塞子,将牛乳尽数倒进厨房水槽。 江辛夷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厨房,林杏正好倒完牛奶回头,两人四目相对,林杏先收回了目光。 “今天我送你去上班吧。” 林杏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了。 他们不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两个地方距离的也有点远,来回指不定要多少分钟,又是早高峰…… “不用,公交有直达会比较方便。”权衡再三林杏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br] 江辛夷说过想要给她配一辆车,即便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但林杏一副生怕两人的关系跟钱扯上关系似的,执拗到连车不去学。 偶尔不忙的时候,江辛夷会送她上班,但更多时间,她选择一个人在早高峰和晚高峰的时候去挤公交。 “我今天早上没什么事情,迟到了也没关系。”江辛夷执意载她去上班,她眼看着拗不过,也只能同意。 [br] “小杏,来公司上班吧。”江辛夷侧身给林杏扣上安全带,在发动汽车的时候试图和她商量进江氏的事。 林杏大学找实习的时候他就跟江樾微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想把她作为公司高层培养,并向林杏抛去了橄榄枝,江樾微那时候还没发病,但也已经半甩手不理会公司的事情,她对这件事情也乐见其成,并且还约林杏谈话。 在江樾微和林杏谈话结束后,江樾微一再嘱咐他不要欺负林杏,便让江辛夷以为这件事情已经事半功倍。 江樾微不知道,那会儿他已经跟林杏在一起了。 然而私心也有,林杏大学在北,两个人经常见不到一面,翻盖手机也只能听得到对方声音,看不到对方的人,因此他经常借由出差跑去和她见面,可一旦遇到手上有项目,他和林杏谈恋爱的同时还得兼顾公司的事务。 没成想,她转头找了一家初创公司担任市场分析师助理,毕业后也没有到他这边,而又另外找了个商业分析相关岗位就职。 在知道的时候他是有点生气,可林杏不是他说一不二的娃娃,可以任由自己摆弄,他还能怎么做,也只能由着她来。 [br] 早高峰的车流密集,还有不少赶着上班的人飞速在变道驰骋,江辛夷缓慢地开着,在副驾驶上有林杏的时候他总会格外小心。 “哥,我现在这个工作挺好的,再努力一点说不定都能提前退休,你别让我再给你打工了。” 单听这句话,似乎林杏早已把昨晚的闹剧抛之脑后,可江辛夷没有任何喜悦,反而,他的面色更加凝重。 车内顿时陷入寂静,江辛夷在等红灯的间隙扭头看向她,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了他心里那个不敢去想的结论:“我看到了那封辞职信,你是……想要走了吗?” 他在林杏睡着的时候偷偷打开了她的电脑,密码还是原来那个,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前不久的争吵让他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放置在桌面上的垃圾桶,里面躺着最新删除的一份未命名文档,他点开后,发现是一份写了一半的辞职信。 [br] “你看了我电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对,所以我不想欠你什么东西。” 林杏直言,不再瞒着江辛夷,她本可以含糊其辞,但先前的话一把将自己堵死,没留一点余地。 早晚都会发现的,她昨晚就露了馅,怕是让江辛夷察觉到了端倪,这才去看了她的电脑,他深知她的习惯,不然不会在垃圾桶里发现她没写完便纠结删掉的文档。 这下反而真的需要下定决心了。 红灯变成了绿灯,江辛夷把车开到了路边停着:“我们感情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觉得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可能十几岁二十几岁还能冲动一下,现在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小杏,你明着回答我。” 江辛夷要不怎么说比林杏多活了六年,一下子就看出来她在逃避他的问题,他从来不觉得他们是不适合的。 “我如果是你,我就不会想对着你心中破坏你家庭的私生女产生任何爱情,江辛夷,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一直看不起我阿妈。”林杏的情绪很平稳,她就像在阐述一件实事一样,“我刚到你家的时候,你也是看不起我的。” 江辛夷哑然无声,这确实是他做过的事情,他不会否认:“但我觉得,这不是影响我们两个人感情的必要因素,小杏,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 林杏摇头:“我们因为工作的原因聚少离多,我觉得这都不是可以影响我们之间的问题,毕竟结了婚的夫妻都要经历这件事情,更何况我们。 但是哥,我很爱阿妈,我希望我的另一半可以在每逢佳节跟我一起去探望阿妈,可以听我在平时说说阿妈她这个人,还有我小时候的趣事,我整个人的构成不是只有跟你一起长大的那些年。” 林杏顿了顿,吁了口气,神色有些哀伤道:“阿妈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她经常跟我说要搬到闹市区去,不想再郊外这么安静的地方住着,我越来越没有办法放着她一个人了。我不怕被她知道我在跟你乱伦,这是我的选择,但我不希望我要为了你去避而不谈我的阿妈。” 她一下子说了一堆的心里话,这些都是她不曾对江辛夷说过的话:“人一年一年长大,思想也会变化的,十八岁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二十八岁的我想和你过一辈子,三十岁的我已经没有那么一腔热血去追求爱情了。” 林杏的手已经覆在车门把手上,尝试想要打开它,但江辛夷那边没有解锁,她没有办法打开。 江辛夷朝她看过来,她又试了一次,江辛夷没有要打开的动作:“我想下车自己走。” “别开了。”江辛夷妥协道,“现在早高峰不好打车,我先送你去上班吧,晚上我会回来的,我们坐一起谈谈。” 八 小林杏是年头囝,只要在八月前满了七周岁便达到了小学入学的基本标准。 林钰告知小林杏这个决定的那天开始,她就开始翘首以待那天的到来。 小林杏五岁前都是去幼儿园进行教育启蒙,由林钰上学放学接送,可后来林钰身体不好,没有办法继续接送小林杏。 旁人曾提议找个人来带,但林钰不放心,当时社会人贩子盛行,所以这件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于是在开春天气开始回暖时,林钰带她去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有书包和文具。 小林杏知道林钰身体不好,她虽然在这个提议一出来的时候就心生欢喜,但比起新衣服来说,还是自己阿妈的身体来得更为重要。 但林钰还是坚持着要带她去。 “阿妈,为什么要这么早就买新的东西?”小林杏在期待的同时,也有些不解,她掰着手指,数着时间,一只手比了个五,另一只手比了个一,亮出来给阿妈看,“还有六个月呢。” 林钰摇了摇头,还没说出口,林钰又开始咳嗽,咳得差点晕厥了过去,小林杏含在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连忙搀扶林钰躺到床上去。 待林钰缓过来后,她对小林杏说道:“阿妈想看你穿新衣服。” 自那天之后,林钰的身体每下愈况。 小林杏忍着眼泪,给她端茶倒水喂药,忙前忙后,然而小孩子终是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相邻的阿嬷便会过来帮忙煮药。 偶尔几次,她在院里坐着看那银杏树横生的枝桠还没完全长满绿叶,路过的人都会问她,林钰身体怎么样,她也只是回答,阿妈今天看起来很好。 实际上并不好,林钰很抗拒去医院看病,而她喝着那些中药也丝毫不起效用。 [br] 直到春分那天,林钰看着屋外的阳光,她问小林杏想不想出去踏青,小林杏自然是想的,可是瞥见自己阿妈那逐渐消瘦的脸庞,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林钰面前摇了摇头,断然拒绝。 林钰只说好可惜,这么好的天气没有办法出门,临近正午,她又睡了过去。 小林杏便坐在屋檐下,伸直了腿,将自己身体的一半置于太阳底下,另一半藏于阴影之中,觉得太热了,她又把腿收了回去。 “是林杏吗?” 小林杏闻言循着声音抬头看过去,几个陌生的人正站在门口,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她猛地站了起来,被碰倒的凳子发出“砰”地一声,她连忙后退了两步。 开口的女人推开了院门,兴许是知道她的警惕,在离她两米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而后蹲了下来,和她平视:“是林杏吧,都长这么大了。” 小林杏看着这个长发散在肩上的陌生的女人没有吭声,她的语气没有疑问,像是见过她一样,笃定她就是林杏。 静了片刻,小林杏这才点了点头,那个女人又说:“我来看你阿妈。” “我阿妈在睡觉。” 小林杏在这里没见过谁用阿妈老家方言的称呼方式来跟自己说话,防备忽地卸下了一半。 刚说完,那个女人便穿过她大步走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林杏觉得她看起来很熟悉这里,不用她指路,她便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阿妈的房间。 小林杏收回目光,转而又往那几个人那边看了去——刚才那个女人站的位置此刻被一个少年替代,而那个少年也发现了小林杏在看着他,往她这里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想要亲近的莫名情绪涌上心头,好像见过一样,她没有后退,而是也朝他的方向走进了几步,问道:“你也是来看我阿妈的吗?” “不是。”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否认道,而后想到了什么又说:“我是来看我妹妹来了。” 小林杏想到上次阿妈提到过,她还有一个哥哥,那么刚刚那个走进去的应该就是这个哥哥的阿妈。 “阿妈有跟我说到你。” 他似乎没想到小林杏会是这个回答,似乎有点嫌恶地拧眉,然后又松开,这一套连贯下来时间并没有很久,可小孩子的心思最为敏锐,她本能地察觉到面前这个人并不喜欢她跟阿妈。 “她怎么说的?”少年恢复到原来那一副模样,问小林杏。 小林杏摇了摇头,想要跑开,然而面前这个少年先一步将她抱了起来:“你说了我就放开你。” “阿妈说你是我哥哥,不是阿妈生的。” 小林杏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她害怕地紧紧抓着少年的肩,开始哽咽。她已经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眼泪不争气地开始往外涌,生怕他因为不喜欢而把自己丢在地上,可她还是咬着牙,不让哭声从自己齿缝出来。 比起自己受到委屈,她更怕屋里的阿妈察觉到她的状况,阿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想要让阿妈更加放心些。 “有什么好哭的。” 他把她放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她擤了擤鼻涕:“非必要就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 小林杏听不懂“非必要”是什么意思,但她听懂了“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这句话的意思,原来面前这个人不喜欢她叫他哥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袖,她“哦”了一声,随后放开了手。 九 江辛夷到公司的时候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他算得上是别人口中工作狂的典型代表,几乎不迟到早退,而就这一次就让人感到意外。 经过的人想和他打声招呼,都感觉到了他四周的低气压,不约而同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总今天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我也感觉到了,有点吓人。” “快工作吧,少撞枪口上。” 众人在一起窃窃私语不过几分钟,说到“撞枪口”时都有点发怵,都住了口,讪讪回了各自的工位上去。 江辛夷的性子不算好,这个公司待得久的老员工基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新员工就算没见过,也有所耳闻。 秦助理在十分钟前刚给自己上司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又怕接连轰炸会妨碍到对方,于是收了手,打开短信发送页面。 而就在他准备编辑短信时,江辛夷沉着脸越过他,径直走向办公室。 他不敢贸然进去打扰,但等下十点半正好有个会议,他在门外踌躇着,最后还是认命地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江总。” “进来。”里面的人听着语气和平常的没什么两样,秦助理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您昨天说今天十点半要跟各部门的部长开会,进行下半年的工作计划拟定。”他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了江辛夷,又试探地问道:“还要继续开吗?” 江辛夷翻看了两眼,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落下了笔,而后递还给他:“会议推到下午,你让销售部整理一份现在正在对接的项目情况,然后发给我。” 秦助理怔住,他试探地问道:“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吗?”江辛夷一般只有在年末才会要求各个部门上交年终总结表,这次却唯独反常,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情了,他这个当助理的没理由不知道。 “没什么事情,就是我要提前休年假。”江辛夷抬眼看向他,语气极为平静,“如果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客户,我走得会比较放心。” 秦助理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知道了。”他接过文件正打算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身道,“你前天让我整理的北欧度假游玩攻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立刻被江辛夷打断:“那个先停了吧,短时间内可能用不上了。” “好。” 秦助理说完转头就走,在离开办公室那一刻,他看到江辛夷还保持着原先的那个动作,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只手还在摩挲着无名指戴着的那枚戒指。 那是一枚素戒,在内圈里刻满各种形状的银杏叶,还是他经手去办的。 秦助理知道江辛夷有个女朋友,貌似还是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谈的,他成为秦助理开始,就会经常帮着江辛夷去置办礼物。 这个恋爱江辛夷确实是一点也不含糊,应酬喝酒工作再忙也要在晚上十二点前回家。 每次让他准备礼物时,他都有种老板神秘女友的真面目即将要浮现在眼前的即视感,可一旦有了点苗头,又立马缩了回去,每每他都以为自己老板好事将近,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这一来二去,人都老大不小了,他却连另外一个当事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同时也因为太过于神秘,人多的地方八卦也多,公司私底下很多人都在猜测女方身份,各种人设漫天飞,止也止不住,但每个人又很有默契似的,坚守着不传入江辛夷耳中的底线。 高低也得是家世相当的大小姐吧。他是这么想的,江辛夷眼光高于顶。 [br] 等秦助理出了办公室的门,江辛夷摩挲着戒内雕刻的银杏叶,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等下要做些什么。而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江辛夷伸手拿过手机,拇指在细长的按键黑边线上用力地按了两下,随即转跳到短信界面。 【今晚要加班,不用等我。】 是林杏发过来的。 【你今晚要吃点什么吗?我不用加班,给你做消夜。】 短信发过去石沉大海,一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回复。 江辛夷点开通讯录,拨了其中的一个电话。 听筒刚传出嘟声,对面立马接通:“您好,这边是兴山疗养院。” “你好,我是809江樾微家属,她最近状况怎么样。” “是江先生啊。”接线员顿时没有了刚接通时一板一眼的语气,“江女士最近状态很不错,吃得也很多,人也没有以前那么迷糊了,有时候还会记得一些人的名字。” 江辛夷松了口气:“最近除了我还有人打电话来问江樾微的情况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查一下电话来访表。” 听筒霎时间只有呲呲声和书本页被翻开的窸窣声,片刻后,对面说,“江先生,这里看了下电话来访表,有一位小姐在昨天打来问候过江女士的情况,通话时间不过一分钟。您也知道我们这边不会记录线上来访者其他信息,因此也没办法给您查询具体电话号码。” 刚刚被他打开的窗涌进一阵大风,将桌面上没有压好的复印文件吹得满地都是,江辛夷看着满屋的狼藉,不知怎的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 十 樾微: 许久不见,不知这封信能否从苏南经由邮差交递到你的手中,机会渺茫,我仍抱一丝希望。 你身体可安?玉兰可还开得茂盛?那孩子应当出落地水灵,当年一眼,我知他对我心存芥蒂,直至你们走前我都未曾同他说上一声对不起,这是我的不是,若有机会,我想当面向他道歉。 你临走前曾说,要去海外拓展版图,我没识几字,也未听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可我知你脸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极了天上的鹰,春天破土而出的苗,还有那冬日里从岩缝里开出来的花。 我当真是迷了眼。 写此信时,苏南正当夏末,院里那棵银杏郁郁葱葱,可遮不了热。 杏怕热,大抵是随了我,孩子越大越闹腾,玉兰小时候可也这样?我第一次做母亲,手足无措,什么都不会,还是你教的我。 说到这,我想起来,你可曾记得你教我打的叶子牌? 自从我学会如何打叶子牌后,竟觉得夏日也没有那么难熬,只可惜你走之后便没人与我对练,一人寂寞难耐,技艺应当早已生疏,叫你白费心了。 你一向慷慨,我虽知你不会记挂在心,但你知道我的,我确实是过于在意“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走之前未曾找我讨要欠下的赌注,我不过意,欠你的钱时刻铭记在心,可每每思之,我只觉得伤感,我欠你的何止这点,实在抱歉。 我初入戏园学戏的契机,便是家中阿爸得了痨病,没钱医病,家中也断了钱财收入,不得已才将我送到班子里。后来我在戏班子里,也只知他咳了老半年的血,没挺过开春,便入了土,再过不久连阿妈也早早的随他去了。再后来便是我承了那人的恩,跟他来了苏南,在他杳无音讯那一年里,我惶恐不安,直到你找上门,我竟惊觉只有当下才找到了定心石一般。其中缘由我竟有些道不明,说不清。 而现如今我也同他一样,那咳出的血似乎将我剩下的时候都一并带走了,一次带了一点点,积少成多,如今我只觉得自己时日无多。 只是我心系小杏,怕是死不瞑目,她还小,我想尝试将她交托于你,若你已入住新址,或者你有其他的想法,那便是那孩子的命数…… 我知这强人所难,当真愧赧,无以为报,只能在阴曹地府求阎王多划些时日给你和玉兰。那孩子要知我同你一样换他玉兰二字,怕是会与我生气。 我知这样冒昧,但走投无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我深知我是既得利益者,我是有罪的,我会怀着此生的罪责去殿上请罪,届时若要我入地狱受刑,我也甘愿,请你宽恕我身为母亲最后一次的恬不知耻。 望在你知我受他哄骗、望在你说新时代女性最应当大展鸿志、或是望在你说我们都不该拘泥于过去的份上,可怜杏,或是可怜我,最后一次再可怜可怜我。 我还在月子时,我唤你全名,你说太过于生分,便让我唤你为阿樾,我只觉得别扭,直至你走前我都是喊你“樾微”。 倘若抛开所有,我唤你一声阿樾,可还来得及? 院里的银杏再过不久便要发黄掉落满园,往年我还尚存余力清扫,只怕今年深秋只得放纵风将它吹得到处飞,依稀记得你说喜欢。 阿樾,若是来得及,我还想同你再在银杏丛里打局叶子牌,不管如何,这次你就让我赢一回吧。 愿上天保佑你一切顺遂。 林钰书 ——— 过渡章,可以留着和下一章一起看比较连贯,单纯我囤不住稿我就先发出来了 十一 江樾微一进门便朝屋里走去,记忆中的陈列依旧,只是都有些上了年头的感觉。 径直朝里,那间屋子的门敞开着,门楣上悬着一块红布正随风飘动,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床沿。越接近那间屋子,她的脚步越轻,平底靴连连触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床上躺着的女人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可言,双唇更加苍白,若不是胸膛起伏着,江樾微差点要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比当初还要更惨些。 她犹记当年初见,林钰坐在她对面局促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哪,表情虽然笑着但堪比嚎啕大哭后留下的痕迹,恨不得把自己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老一辈人酷爱看戏,经常会在家里搭戏台请戏班来,她自小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各式各样的人都接触过,但如此这般胆小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那举手投足间的习惯,林钰倒真不像个会登台唱戏的主。 院里声音一段一段的,一会儿有一会儿没,她坐在床沿,从包里拿出那封信,摊开后又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折回去,将它放在了床边柜上。江樾微没有惊扰林钰的美梦,她起身朝外走去看到了正在和林杏并排坐着的江辛夷。 “没欺负妹妹吧?”她问。 “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小江辛夷还没开口,小林杏抢先一步否认,生怕江樾微误会了什么,“我阿妈她醒了吗?” “还没醒,让她多睡一会儿。” “好。”小林杏的双手绞着衣角,想要从这里跑开,但门口还站着两个人,她讪讪地回了一句,随后便闭口不言,整个人的状态显而易见地耷拉下来。 屋内传来响动,小林杏连忙跑了进去,在挤出那对母子包围之后总算觉得可以畅快淋漓地喘息。 林钰是被夹杂在药味中一抹清香惊醒了,日暮西山,光影从崎岖不平的玻璃纹样投射进来,一个黑影映入眼帘——旁边的柜子上赫然躺着一张白纸,她拿起来一看,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她将朝她跑来的小林杏拥入怀中,小林杏的背僵直着,身体紧绷的厉害,这孩子虽不怕生,但也是自己陪同的情况下。林钰在见到那封信时已经明白了,于是她拍着小林杏的背,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让她放松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小杏晚上想吃什么,阿妈给你做。” “阿妈……我不饿”小林杏紧贴着林钰的胸膛闷闷地说。 林钰拿着那封信的手正在发抖,越攥越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朝那个逐渐向自己走进的黑影望去。 林钰觉得自己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夹杂着一股腥味。事实上是没有腥味,反而取而代之的全是药味,饶是普通人看了如今的她都要大喊一声节哀,唱一曲悼歌,她扯出一抹笑,看着从门外走来的故人,道:“许久不见了。”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你该在信里头保佑你自己顺遂,而不是我。”江樾微给她倒了杯水,“医生怎么说?” 她摇了摇头:“治疗耗钱财,那些新手段我不懂,医生也是说遗传病治愈概率不高,那我想着说就没必要了,靠这碗药能吊多久是多久。” 霎时间屋内只剩拍背声,两人都没说话,小林杏也察觉到些什么,她咬着下唇,乖巧地没有像平日那样闹林钰。 “我不强求了。”林钰又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眼是托付,一眼是应承,都含括在其中,不用再多说。 “小杏,你可以让阿妈跟这位……”林钰在称呼这件事情上一下子犯了难。 “叫阿姨就行了。”江樾微接话。 “阿妈要跟这位江阿姨说会儿话,你可以先去外面给阿妈收集一些掉落的银杏树叶吗?” 小林杏一向是听话的,她点了点头,又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朝后看,她见那位江阿姨握着阿妈的手,坐在了床边,不知道在做什么,门楣上的红布遮住了两人的上半身。 小江辛夷还是坐在那个地方,见小林杏又出来了也不打算搭理她,反倒是经由刚刚那一出,她对这个不喜欢自己的哥哥的印象更近一步,停留在了能说上话的位置。 她的眼睛仿佛都快把小江辛夷盯穿了,他不喜欢这样的视线,觉得变扭,但也不想再跟小林杏多说一句话,于是自己走开,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院子不大,除非他往院子外面走才能杜绝自己接收到小林杏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稚嫩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小江辛夷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不想同她解释这个极为冒昧的问题。 小林杏不依不饶,又朝他走近了两步。 站在院门守着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这边,只因江樾微在来时特地叮嘱他们,如果江辛夷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还是要动手动脚欺负她,务必要阻止他,刚才他们已然慢了一步,好在小江辛夷并未对那个女孩做些什么,可现在……气氛比刚才更为紧张。 这下小江辛夷也朝她走近了两步:“怎么了,你想让我喜欢你吗?” 小林杏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看得小江辛夷眉头一皱,而她只是遵循着本能去回答着,她并不讨厌面前这个人。 小江辛夷蹲下来,和她齐平,一字一句地说:“说了你也听不懂,因为你阿妈抢了我爸,你阿妈,抢了我阿妈的丈夫。”他特地把重音放在抢字上。 小林杏这次是听懂了,听得明白清楚,她跑上去利用惯性将小江辛夷推倒在地,又立马跟他扭打在一起,嘴里喊道:“我阿妈才没有,你胡说!” 那几个人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但两位当事人还是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江樾微在里面听到外头突然爆发的的嘈杂声,匆匆跑出来,看到这一场面,脸色一沉,吩咐人把他带走。 转眼间车已经驶离了这个地方,江樾微蹲下来问她:“刚刚江辛夷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说什么。” 江樾微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小林杏的嘴硬,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她向来不知道怎么该和小孩子相处,就连自己的孩子也是,从一出生就跟家里保姆比较多。 “那你去收拾一下好不好,不要让你阿妈担心了。” 一说林钰,面前这个孩子才有了一丝松动,只见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不要跟我阿妈说。” “好,我不说。” ——— 蹲蹲留言反馈 这篇完全没大纲 有一点瞎写成分在内 全凭感觉的剧情走向 (顺便如果在fw看到那也是我发的 那边看排版也会好很多 很喜欢用那边的作话 虽然更糊了 谢谢喜欢! 十二 林钰最终还是没能撑到小林杏开学,在闷热而潮湿的初夏,将自己与大地融为一体。 葬礼是按她老家的习俗办的,请了乐队奏丧乐,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摆了几桌践行宴。林钰只有林杏这个直系亲属,因此来往吊唁的基本上是邻里乡亲,还有本家的一些人,这栋房子迎来了它此生最热闹的时候,林钰生前最想要的热闹,却在死后被安排了个明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 在丧乐奏响时,到来的人排着队跨过门槛,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节哀顺变。”到来的每个人都对她说,而后又到那张摆在正中间的相片鞠躬。 “谢谢您。”她朝到来的每个人都回了一躬。 她站在江樾微跟前,穿着黑色衣服,臂上还别了一块黑布。她听到有人说:“真可怜,这孩子这么小就失去母亲,都不会哭了。” 小林杏的手紧紧抓着江樾微的衣袖不放。 明明记得昨日躺在床上的阿妈状态显而易见地变得很好,还起来换了江阿姨给她买的新裙子,江阿姨给阿妈上妆描眉,阿妈还唱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场剧目。 “我阿妈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江樾微这才看向她,女孩正转过头看着上方那张被相框裱好的相片。 相片里定格了女人那张被微笑衬托得极为秀丽的脸庞,扎了两个小辫垂在胸前,脸上没有一丝病态。 “对,她去极乐世界了。” 去了无病无痛的世界,称此为极乐也毫不为过。 待践行宴结束,原本用于摆菜的圆桌都被撤掉,工人开始搭台,请来的戏班子从夜幕低垂时开始唱戏。前来吊唁的一些宾客没见过这种闽戏,便留下来开始观戏,一些没来吊唁的,也四面八方赶来看,戏台上的布帘都是黑色绸缎,唱的曲却不是丧曲,对于当地人来说,丧乐在前守灵在后便是流程全部,哪见过这架势。 锣鼓声一敲,二胡笛子声一出,台上的帘子缓缓往左右移动,第四场开始了,小林杏这才认出来,这场戏是阿妈昨日唱过的《春草闯堂》。 宰相之女李半月去庙里祈福,偶遇尚书之子吴独,吴独见色起歹心妄图轻薄于她,被路过的薛玫庭相救,李半月对他芳心暗许,回去之后黯然神伤。那薛玫庭后来因为路见不平,阻拦吴独强抢民女,吴独把那女子杀害,薛玫庭见状也出手替那女子的阿爹把吴独杀了,后自投府衙,入刑狱。 此刻正演到身为李半月的婢女春草见吴独阿娘准备用自己身上的诰命逼迫府衙老爷对薛玫庭杖毙,从而闯入堂内,与吴独的阿娘对峙,撒下弥天大慌称薛玫庭是李相爷姑爷,这才让府衙老爷没有草草了事,后府衙老爷决定上相府着李小姐问真假,春草慌了神,一路都在拖延时间,府衙老爷无可奈何将轿子让给春草相坐,自己还在一旁伺候她。 “阿妈,她昨天唱到这里也笑了。”台上小林杏说道,抬眼看了坐在身旁的江樾微。 “嗯。”江樾微拉过她的手,说,“我也看到了。” 两人手上的温度都差不多,透着一股凉意。 “你之后就跟我走吧。” “你不会讨厌我吗。”小林杏松开了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看,仿佛回到了那天午后,微风轻拂阿妈的裙摆,她点着莲步,捏着指尖,唱腔婉转,看不出一点是病中人的样子。 江樾微一愣,蹲下来将她抱了起来,小林杏只得伸出双手环紧她的脖颈,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小林杏抿了抿嘴,她又想起那天江辛夷对她说的那些话,张了张嘴,随后又闭紧,她害怕如果江樾微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就把她丢下来了。 “我会不会是拖油瓶?” 江辛夷今天没来,倒也不是真的没来,是来了又跑了。小林杏躲在墙角听到他跟江樾微那边说不想再参加一次葬礼,江樾微告诉他对逝者要尊重一点,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提及,后面声音就低了下来,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小林杏就没听到了。 “养你倒也养得起。”江樾微说。 两小时半的剧目一晃就过去,现场悲伤的氛围早已被冲了个干净,离开时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江樾微考虑到时间,并没有将这些形式方面的东西进行到很晚,人潮散去,现场也只剩下拆卸支架的声音。 小林杏坐在门槛上,脚伸得直直的脚后跟抵着地,天边悬挂的明月正姣好,江樾微缓缓朝她走来,挡住了朝她照射来的月光:“按照你阿妈的意思,便不停灵了,明天要送去火化,今晚……”她有些不忍,而小林杏点了点头,好像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小林杏比往日都要安静,能黏着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也没有再能闹腾的人,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你……会记得她吧?” 她对上了江樾微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想问这个问题。 刚才在场的人看到府衙老爷的滑稽样便哄堂大笑,就像今天这家人有什么喜事一样,而落幕后推开椅子便走人,似乎没有人为了她的过世而感到难过,说不定一早太阳升起,就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件事情,只会记得昨夜那场极具特色又精彩绝伦的戏剧表演。 “我知道阿妈喜欢开心一点热闹一点……” 江樾微没有在意,她说:“会啊,你阿妈在世上除你外也没亲人了,我不记得她谁还会记得她。” “谢谢。” 江樾微衣摆一撩,也坐在了小林杏的旁边,和她一起望着远天的圆月:“昨天还下着大雨,今天不仅天晴了,还有明月可看,定然是你阿妈在保佑我们。” 她抹去小林杏那随着双颊淌下的泪水:“没事,不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怀里的孩子更加泣不成声,江樾微模仿着平日里的林钰,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将自己的情绪尽数倾泻。 江樾微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耳边似乎还留存着林钰最后留给她的话。 “谢谢……还有对不起,只能下辈子了吧,阿樾。” 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吧。江樾微心道。 屋檐挂灯的四周围了些飞蛾在打转,明知道前方是壁,却只因那一点亮光而不顾撞南墙的代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与她们何其相像。 ——— 闽戏在这里只是外地人对于当地(未知名)戏曲的统称,具体到哪个种类就不写了 有兴趣的也可以去看看,春草闯堂中间那段真的还挺好笑 十三 “Eili,你已经在公司连续加班三天了,家里那位不会有意见吗?” 和林杏同一个公司的同事刚处理好手上的事情,看到办公室里那处熟悉的位置灯仍然亮着,便走过去好言提醒:“这个case完全没有那么急,你慢慢来也是可以的,老板不会说你什么。” 林杏捏了捏两处眼角,脸色尽显疲惫,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状态:“我这不是想着早弄完早好。” 有情况,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她故作高深道,“女性只有全身心拿工作当家人,得到的报酬肯定不会欺骗你的。” “Liz,谢谢你,我也觉得工作才是最能陪伴我的。”林杏字正腔圆地说,手上却是始终都没停下来,滑动鼠标查看资料。 Liz拍了拍她的肩膀,并递给她一个棒棒糖,而后提着包离开了办公室,这下这层楼只剩下她一人。 没过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显示接通和挂断两个图标选项,林杏看了一眼没有搭理,手机被她设置成了静音,就算不去处理也不会影响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转而的是门口传来了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回音大得让她有些分神,林杏只能起身去外面查看情况。 “小杏。” “林小姐,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说有急事找您,我怕耽误了您什么事,就让他上来了。”跟着一起上来的保安把名片转交到她手上,她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这栋大厦除了刷工卡才能到指定楼层以外,只有巡逻的保安有这个上楼的权限,大概是江辛夷以合作方为借口,让保安带他上的楼,而他随身携带的名片,则是让这个唬人的借口更真了几分。 林杏将收过来的名片揣进上衣口袋,对夹在他俩之间的保安说道:“没关系,我来接待就好了。”转而她朝跟在保安后面上来的江辛夷道:“到旁边会客室谈吧,里面不方便进去。” 江辛夷跟在她后面,直到走进了会客室才开口:“感觉瘦了。” 没有主语,却代指明显。林杏笑了笑,不以为意:“最近太忙了,正好当减肥了。” 林杏在逃避和他的交流。江辛夷立马反应了过来,他连忙拉过林杏的手,发现她手上那枚和他同款的戒指已经摘了下来。江辛夷又看向林杏的脸,迫切的想要对上她的视线,然而她一脸平静,似乎没有被发现后的慌张,缓慢而又使劲地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江辛夷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 “你最近在侧卧睡,我本来想找你再说说,但是你把门反锁了。”说到这,他流露出一副很挫败的神态,“早上你几点醒的,我醒来去侧卧看你,床都已经不热了。” 林杏这几天很怕跟江辛夷再有什么接触,或许是心里那股冲动还没平静下来,又或者是怕自己太过于优柔寡断,于是搬到了侧卧去睡。 她不认床的,但是换了个房间休息反而失眠,即便睡着了,也是反复梦到以前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阿妈老是跟她说,不希望她记着以前的事情,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快快乐乐地过下去。等她醒来后,也不管阿妈能不能听到她的回答,在心里默想,阿妈,你要是真的看到我目前的另一半是谁的话,怕是一定不会这么讲吧。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什么能讲的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林杏没有了什么心理负担,“我想讲的,前几天都已经全部讲完了。” “小杏,我们都已经越过了那条最难的线,为什么就不能尝试再跨一次呢。” 他指的最难的那条线就是他们突破决定越过兄妹的身份互为爱人开始,林杏其实连同这件事情也一并存疑,好像顾虑是随着年龄一起增长的,这份没有结果,注定会遭受众多非议的感情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我也有我的坚持。”她几近哀求道:“哥,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随即两人沉默了下来,各自坚持己见,一个选择后退,一个继续前进,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半响,林杏又说:“我手头的工作快完成了,周末我会回苏南看看微姨,顺便回老家小住几日。”她起身给江辛夷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江辛夷没喝,听到林杏说准备回老家小住,他心念微动。林杏说的老家不是本家,是那个长了一颗大银杏树的宅院,而他有幸看过一次秋季银杏纷纷落下的美景,却也是他父亲安置她们母女俩的地方。他父亲死后,江樾微带着他出国前便把那套宅院的过户手续办了下来,填的是林钰的名字,也就是林杏的母亲。 “好。” 林杏见江辛夷终于松口,她有些松了口气,可没成想又听到江辛夷说:“我载你回去。”她那口气又吞了回去,可还没等她开口,那声音再一次传来:“我去看看我妈,还要回本家看看。” 这下子她也没辙,江辛夷既然这么说,就是不想让她直接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再挣扎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她只能点了点头:“那你自便吧,我还有一点工作没处理完。” 原以为江辛夷就会这么走了,林杏只觉得全身心投入工作确实会让人忘记很多烦心事,Liz说得没错,只有事业稳抓稳打才是硬道理。 等她终于把工作收尾后,已经十一点了,她关掉电脑正准备下班,路过会客室见灯还亮着,赶忙走了上去。 江辛夷还坐在原位,但已经睡了过去,会客室的灯使用的是比较高瓦的灯,能在这个环境下睡着说明他最近也是在工作和自己私人的事情上连轴转,眼睑也能看出有明显的黑眼圈附着。 林杏还没叫醒,他却先一步醒来,双手按着太阳穴起身:“不好意思,我大概要疲劳驾驶了,我叫个代驾吧,我们一起回去。” 林杏“嗯”了一声,关掉会客室的灯,江辛夷紧跟其后,一起朝外走去。 十四 周五下班前,林杏提交了离职申请书,但人事那边没有立马处理,说是没有办法决定,需要提交给上面那边查看。他们公司的构架不大,说起来上下级之分并不明显,可林杏在其他人眼里早就是未来的合伙人,在这种情况下,人事的权利便如同虚设。 “Amy出差了,估计得下周才能给你回复,我觉得她还得再卡你一次。” “等她找我了我再跟她解释,报告你帮我打上去就行。”林杏递给她一颗糖,“那你先帮我排下年假吧,我得回趟老家给我妈扫墓。” “行。” 林杏告别人事部的同事,提着包便下了楼,刚出正门,便看到江辛夷驾驶着车,在一旁等她。 从那天晚上回去后,他们仍然保持着现阶段微妙的平衡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没有睡同一张床,连同早安吻和晚安吻也一并省略,只有早上偶尔碰到和晚上睡前凑巧都在的早安和晚安,只有普通的问候,没有了任何亲密行为,就像回到了兄妹该有的最原始的状态,而林杏,也在努力让自己习惯这个状态。 她本想着下班后自己打车回去提行李,如果他还在忙的话,她就会一个人搭上前往苏南的火车。 江辛夷这会儿也看到了她,连忙下车来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林杏有些不太习惯,事实上江辛夷每次都会这么做,但这会儿的动作却是怎么看怎么奇怪,莫名地带着一丝紧张和讨好。 “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林杏忽然说道。 江辛夷看着后视镜倒车,等车调转好方向后,他说:“这两天你没喝牛奶,我都倒掉了。” 林杏哑口无言,片刻后她说:“我忘记了。” “我让陆叔帮我们准备了房间,还有牛奶,晚上让她们在睡前给你煮一下。” 陆叔是本家的管家,从几十年前便一直守着那座庄园,没有离开过。 他一向井井有条惯了,林杏转过头看向窗外正在迅速移动的景色,想起以前在学校时他也是这样。 虽然两人年岁差的多,但他们就读的学校涵盖了小初高三个阶段,因此在江辛夷上大学以前,他们彼此的距离也才间隔了几栋教学楼。 最开始,她没有办法融入当下的环境,被欺负,是江辛夷发现之后替她出的头,从那之后只要是吃饭或者是课余时间,江辛夷基本都把她带在身边,还给她补习功课。 江辛夷写得一手好字,她翻开他每本课本,上面空白的位置全部都是笔记,他还专门把自己的时间分成等份,每一份要做什么,事无巨细,全部列在了一本本子上。 她之前所见到的江辛夷都是比较蛮横的一面,坚持己见,油盐不进,可另外一面却是让她彻底颠覆了之前的印象,或许这一面才更贴近他也说不准。 后来有一次,忘记是什么时候了,终于有人忍不住,问江辛夷,这个孩子是你的谁,这么关心她,还一直把她带在身上。江辛夷说,这是我亲生妹妹,跟我长得像吧。 林杏感觉有点冷,下意识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往上拉了拉,直到下巴接触到一片柔软的东西时,她这才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车正停在一座庄园里头,四面的灯正点着,而自己身上则是盖了一条毯子。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到了江辛夷也没叫醒她。林杏把毯子折好收起来,开了车门,自己下了车。 大门微开,林杏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正在忙前忙后的江辛夷。 陆叔从楼上下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枕套,看到林杏坐在下面,赶忙加快了脚步朝她这来。 “小杏,好久不见,怎么不多回来看看我们啊。” 陆叔今年已经八十几岁了,可看着老当益壮,一点都不像个八十几岁的老人。 当初林杏刚被江樾微接过来生活时,里里外外基本都是他在操持,而现在他不仅守着这座庄园,就连那在疗养院住着的江樾微,也交托给他一起照看着。林杏笑了笑:“以后工作不忙了,就能多回来看看您了。” 江辛夷听到这边的动静,便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阿姨,他脱掉围裙走了过来:“小杏,你醒了,我看你睡得正香,想着等晚饭做好了再喊你起来。” “我不是很饿,可能睡饱了。” 陆叔说:“看到你们兄妹感情还是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林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然后才接腔:“都快高寿老人了,少操点心。” “这点心还是要操的,小杏和小辛现在有什么在交往的人吗?兄妹两个也该抓紧了,早点找个伴结婚,早点生孩子,我跟小姐才能安心啊。” 他说的自然是这个家原本的女主人,江樾微。 林杏和江辛夷都没有立马回答,而这个态度在陆叔眼里,便是有了情况,还没稳定下来,他乐呵呵道:“有情况了就不要藏着掖着,总得先带回来看看什么样啊。” “现在工作太忙了,都是工作,这个事情就再放放吧。” 他们两人也没想到,往年都没催过他们这件事情的陆叔,竟然也开始催起来了,但除了保持沉默,也只有把话题转移到其他上头去的办法。 林杏拉着江辛夷到一旁,小声道:“你为什么没有经过我同意就带我回来了,我想回远郊那栋房子住的。 “那边没人打扫,灰尘大,这里陆叔都一起让人打扫好了。” “后面翻新了灰尘没那么大,随便扫扫也能住。” 江辛夷却是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林杏说:“如果我会开车的话,这会儿已经到远郊了吧。” 江辛夷又重新把围裙套了回去,他摊开手,示意林杏帮他把后面的系带系上,林杏当然是拒绝的,她正打算扭头就走,但一转身便对上了陆叔那笑盈盈的目光。 刚和江辛夷住在一起时,他们两人经常把这里搞得不得安宁,陆叔就跟在他们身后,给他们收拾残局,还要让他们握手拥抱和好。 而现如今,他们还要装成兄友妹恭的样子。 林杏无可奈何地转身,上手把带子系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系好后便直接上了二楼,连行李箱都忘了提上去,也不管身后两人已经凑到一起正背着她窃窃私语些什么,进了房间便把门锁上了。 “陆叔,谢谢你。” “你啊,你”他食指指腹点了点江辛夷的眉心,“怎么还老是惹妹妹生气,都多大年纪了。” “是,是我的错,这不还得您在中间帮我说点好话吗。” “只此一次。”陆叔叹了口气:“你以前要是对小杏好点,估计她现在也会念着你以前的好不跟你闹脾气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辛夷一直都不想听这些,他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江辛夷逐渐收敛了神色,他问:“陆叔,以前……就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您知道多少啊。” ——— 喝了一杯奶茶现在困死了……救 十五 陆叔像见了鬼似地倒退了两步,眼神里只剩下不可置信。 在往前倒数的日子里,江辛夷没有一次听到相关词汇不产生应激反应,经历过一次,家里人也颇有眼色,不在他面前提起分毫,就连林钰这个名字,只要是江辛夷在的场合,他们跟林杏都得背着他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陆叔小心地问。 然而江辛夷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开始感到后悔,可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压下心中的那股异样的感觉,淡然道:“没什么,就是想听听。” “这样啊。”陆叔拉长了尾音,他故作样子地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点。” 江辛夷起身邀着他进了一楼的茶室,虽说是一楼,但实际却跟三楼没什么两样,只因他祖父不喜低,设计之初便把整个楼层都往上拔了一些,并且还单独设计了一个阳台,白日里在这便可以直面阳光,连带着俯瞰一整片林园。 江辛夷打开落地窗的,风在毫无遮挡物的情况下肆意吹拂,他坐在一旁娴熟地洗杯烫杯,而后将倒进去的茶叶过掉一水,这才给陆叔面前的饮杯满上。 陆叔抿了一口,又放了下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到这间茶室躲懒,但先生每回都能把你抓住,后来他也忙,小姐也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 这件茶室前身还是书房,摆了满满当当的书,可他父亲不好书,好茶,便在接手之后留了一面书墙当摆设,其余都移到隔壁间去放着了。 江辛夷面不改色应道:“是,后面我就知道我多了一个妹妹了。” “先生和小姐,并没有什么情感基础。”陆叔略有所思,但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还是有些模糊,“当年两家人本就是姻亲,血缘还未出三代,本来也不算淡薄,但小姐一家在国外定居,不常走动,两家人便生分了许多。当时正赶上国家正在发展,华侨都陆续回国谋求新出路,江老太爷也携妻女回来了,便跟先生的父亲商议,要不要再亲上加亲一些。” 这种亲上加亲血缘是其次,重要的是两方的企业可以连结在一起携手并进,而两家都是独生子女,也都在适婚年纪,这些条件一摆出来,百利而无一害,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在年底便举行了婚礼。 毫无感情基础吗。 当陆叔把两人面上的情感薄纱揭露了之后,江辛夷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了些下来,他端起茶壶,往两人空杯里倒满了茶:“那之后我出生了。” “对,先生当时很开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陆叔慢慢回忆起以前:“他当时也不过二十三出头,却整天跟在乳母后面学着怎样照顾你,在小姐坐月子期间帮这帮那,一会儿你哭了要抱你起来哄哄,一会儿你饿了又要给你喂奶,样样亲力亲为,我笑称,这要是放在旧社会,那先生便是能用‘贤良淑德’这四个字来形容,当然新时代了,这样的人也不多见。” “后来先生到厦门港去,回来便跟小姐说,想离婚,他可以把财产划分一半到小姐和你的名下,原因是什么我和小姐都不知道,至于小姐和先生如何说的我也是不知。直到先生得了急症,中风,还没来得及交代就去了,我收拾他的遗物时,从里面看到了那封信,才知道林小姐的存在。”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父亲说出轨就出轨了,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我母亲会跟破坏她婚姻的女人那么亲近。” 江辛夷忽然道,堵得陆叔说不出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我原以为或许让你知道概貌,让你知道先生小姐也是顾着你长大的,你也能少钻点牛角尖,结果还是把自己给锢了进去。” 江辛夷只顾着饮茶,在风的吹拂下原本烧开的水温度已经降至接近常温。陆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茶室,留他一人,而他的思绪烦乱,品不出其中的芳香,却有牛嚼牡丹的意思,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喝到见底时,口腔里还飘着淡淡的一抹苦味。 “叩叩”,有人敲门,他朝门口看了过去,林杏出现在了门外,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沉迷于自己的沉思中而忽略了脚步声,又或者是林杏已经站在门口听了许久,但这都在他意料之外。 “我全部都听到了。”林杏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告知了她站在门外听到的事实。 “嗯,要坐下来喝茶吗?”江辛夷把加满水的烧水壶放在了煮水器上,起身给林杏搬出了座椅,示意林杏可以在这入座。 她也如他所愿,坐在他旁边那个被他拉开的椅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情的提及让你想起了以前不好的事情,那我会想让你停止,因为到现在真相是什么样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死的死,忘的忘,正如她所说真相什么样已经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只是凭着母亲的爱而有坚定的意志力去相信林钰而已,她说:“立场不同的人,也可以持有不一样的见解。” 江辛夷道:“你是想说,立场不同的人,对立的人,也没有在一起的必要是吗。” “我没有在逼你做选择,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不想放手。” 这时水壶发出高亢又尖锐的声音,江辛夷后知后觉将茶壶从上边拿了下来,在原先装满茶叶的茶具中添上水,然后又给林杏面前的饮杯满上。 “以前你也很喜欢跟我待在这里,吹着风,看着夕阳西下,说着今天发生过的事情,你说你喜欢喝我泡的茶,没有那么苦,我每次都纠正你,那是浓和不浓的区别,你老是不改,就会跟我对着干。” “哥。”她喊了一声:“以后也可以,我们还是兄妹。” 真的可以吗,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 “兄妹吗?”他说着,转过身揉了她的头顶,上面的头发顿时凌乱不堪,林杏身体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动作,也没有要疏离的样子,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江辛夷轻笑了一声,幽幽来了一句:“小杏,我们做不回兄妹了。” ——— 十六 “她今天也才吃了几口。” “这可怎么办,小姐最近也忙着,赶不回来。” 这家做工的人在这段时间内总是会额外关注林杏的情况,大家心里都知道,临近林钰的忌日,她的情绪就会开始反常。 林杏扯过被子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底下,可屋外还是有声音传到她耳中,她有在遵守阿妈生前跟她说的寄人篱下应该乖一点的道理,可她不是不想吃饭,她只是吃不下。林杏伸手往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张相片,这张相片是她和阿妈一起去照相馆里头拍的,她身上就带着这么一张。 阿妈,我如今过得很好,你还好吗?她喃喃道,拇指指腹正在摩挲着那张相片。 这时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了,是江辛夷。 他刚入大门,便看见几个人站在二楼的阶梯不上不下,便随口问了一下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小林杏连着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没有去学校。 “这次有点严重,之前还会去学校的。” “是啊,这次不知道怎么,连学校都不去了。” 江辛夷没什么好气:“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管她,每年都这样要死要活的。” 陆叔道:“小孩子没了母亲需得多注意一点,要是小姐看到,那又得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你看去年小杏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小姐是不是贴身照顾来着。” 江辛夷迅速琢磨了一番,觉得这话也对,楼上那人不好,被母亲知道了,又得在行程表上加上一条,于是他就做了一回自己心中的好人,上楼来看看情况。 床上的被子正鼓起一个大包,底下藏着谁已是不言而喻。 江辛夷走到跟前,捏着被子的一角,用力往上掀,却没成想她的整个身躯都压着另一角的被子,毫无防备地被他这么一带,整个人都朝边缘滚去,差一点就从床上掉在了地板。 林杏有些不适应突然涌入视线的白光,下意识闭紧眼,原本盘旋在眼眶的泪水如决堤一般连连掉落。 江辛夷看到了她手上的照片,心里的愧疚感荡然无存,他不屑道:“既然在这个家里了,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怎么还得顾着你的情绪来安排。”。 林杏差一些将嘴边的话吐露,可她又回想起来,面前的这个人,并不喜欢她跟阿妈,多说无益,也不跟他对着干,又爬回床上盖上了被子,铁了心地不多瞧他一眼。 江辛夷本就不想过多接触林杏,在转身时看见了角落的书包:“你什么时候没去上课了?” 林杏没有说话,站在门口的人替她回答道:“三天前,周二。” 他有点近视,但是不深,远远看到书包的大致面貌,总觉得色块方面有什么不太对,有一块灰蒙蒙的不协调之处,便走进了些,方才看到下摆位置确实有猫腻,他朝一旁对劝架蓄势待发的陆叔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这来。 一块带着尘土描边的脚印赫然出现在上面。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床上蒙着被的林杏,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奇怪怎么就进去看了个人,出来两个人都变了样,一个脸沉得像阴天,另一个人连连叹气,同另一人数落自己的不是。 “是我疏忽了,早就应该注意到的。“陆叔说。 林杏的身份在去年被接回本家时,便被人捅了出去,一下子数家报社争相刊登相关文章,他母亲把她藏得太好了,因此外界除了猜测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爆出,总不能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受到欺负。 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猜测是林杏有意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在回来的时候特地把书包上的尘土擦掉,而这次因为那个女人的忌日,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又或者是觉得他们不会注意到,不会对她有所关注,所以就任由别人欺负? 江辛夷忽然想起以前那次,他不过说了一句话,林杏却像疯子一样直接跟他打了起来,这次怎么不也这样? 陆叔看着他,脸上渐渐没了担忧,他道:“保姆给她洗澡的时候没发现身上有什么伤,怕只是小孩子的玩闹,你大动干戈反而会闹得人尽皆知。” 他瞧不上林杏是真,但林杏和他有血缘关系也是真,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没有那一点血缘连接,他也是最是看不惯这种暗地使手段的人:”那怎么做?“ “你以哥哥的身份,陪着小杏去教室,装得凶一些威慑到他们就行了。” “麻烦。”江辛夷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决定周一到小学部去看看状况,“你先别跟她说,免得打草惊蛇。” 陆叔脸上的褶痕都加深了几分,他不禁有些感慨:”总算是有个做哥哥的样子了。“ 江辛夷不知道他这从哪里得来的结论,无言以对,便索性拿着自己的包回了房,一边走一边在琢磨着刚刚已经定下来的方法。 他跟林杏的房间紧紧挨着,都在二楼,在路过门口时他还是忍不住,推门进去,一把从床上抱起她,走下了楼梯。 身形和力气的巨大悬殊下注定了林杏没有什么能反抗的余地,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随后立马就泄气了。 林杏看着他把自己抱进一楼的一间房间,走进去,一股好闻的味道回荡在屋内,这里摆放的东西不多,有些空旷,只有几张座椅,一张雕刻长桌,一面书墙,便再无其他。 落地窗正开着,他们进来时迎面便是一阵风。 江辛夷把她抱到了阳台上,林杏都有些看呆了,这里视野极佳,景色一览无遗,下方花圃中的颜色都整整齐齐,看得出这家主人的用心。鸟顺着风从这里飞过,就连她也从中沾了点好处,受到了风的恩泽。 江辛夷什么时候把她放下来的她都不知道,但可以感觉到的是,她在这风中似乎也化作了一只飞鸟,在翱翔的时候将沉闷都抛之脑后。 “你把你的相片收好,别让我看到,你知道的,我不喜欢。” 林杏乖乖把相片放进口袋。 “怎么样,现在心情好点了吗?”他问。 林杏点了点头。 “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喜欢我。” 江辛夷噎住,他确实不喜欢,这是事实,也没有去辩解,于是转移了话题:“这是这座庄园,最好的观景台,以后也允许你出入了。 林杏攥紧衣袖,道:“谢谢。” “你喝过茶没有?” 林杏抬头看他:“菊花茶,那种的吗?” 江辛夷走回室内,搬出放置在一边的茶具,样子娴熟地处理,没多久,一小杯冒着热气的茶便摆在了距离阳台最近的桌角。 林杏端起来抿了一小口,舌头舔着被沾湿的唇瓣,砸吧砸吧嘴地品。 江辛夷眉头一皱,没见过这样品茶的,但看在她是第一次的份上,态度也缓和了一些,可还没等到他开口问,林杏先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有点苦,这就是茶吗?” “真是吃不了一点细糠。” 林杏听不懂意思,睁着满是疑问的眼睛看着他,江辛夷无奈道:“是‘你喝完再感觉’的意思。” ——— 终于要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了! 这章祝我们小林杏和她的小哥六一儿童节快乐! 儿童节番外 这天刚起,林杏走遍了庄园的每一处,遇到的每个人都会心照不宣地给她递礼物,作为这里年龄最小的孩子,母亲又早早逝世,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年。 江辛夷在前年便直接去了国外大学就读,也就暑假会回来,微姨也跟着一起去了。近年微姨名下的公司发展迅猛,她只要打开财经频道就能看到栏目主持人在拿她的公司架构去举例说明。 没有带她一起,是考虑到她的适应问题和英语沟通问题,当然主要还是以林杏的意愿为主。当初江辛夷在出国前便想过接她一起,可她适应新环境慢得不是一丁半点,便推脱了,江辛夷因为这事还跟她生气了好久,两个月都没给她打电话。 这里没有江辛夷,林杏更加如鱼得水,庄园开始养了猫,养了狗,来陪她一起消遣,江辛夷在的时候反而放不开手脚;倒也不是她跟江辛夷关系不好,可能到底不是同一个阿妈,而江辛夷又对她的阿妈有些偏见,即便嘴上不提,倒底还是缺了点哥哥妹妹的气氛在里头,比起兄妹,更像是年龄差得有点大的朋友。 [br] “陆叔,江辛夷怎么没给我寄礼物啊。” 等她把手上的袋子都装满时,正好是绕了一圈又跑回了客厅,收了最后一样——陆叔送的一盒曲奇小熊饼干。 陆叔若有所思道:“可能是还在路上,国际快递总会慢一拍。” 林杏嘟囔道:“这个我很早之前就跟他说了,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累不累啊,要不要先喝口水。” “不要了陆叔,我浑身都是汗,我先去洗个澡再下来清点我的礼物。” 大家送的礼物都比较偏实用性,可以拿来吃的,可以拿来用的,甚至有些还能拿来戴在手上,都是她很喜欢的东西。 然而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便看到隔壁江辛夷原来住的屋子房门大敞,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松开已经放在把手上的手,快步朝隔壁走过去。 但没人。 林杏吁了口气,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她竟然也会有一点点期待自己设想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而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腾空而起。 林杏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她的面前,而她设想的不可能从不可能再一次变成了可能。 “江辛夷,你怎么回来了!” “六一儿童节快乐,快一年没见了,想不想我?” “不想。”林杏挣扎着让他放自己下来。 江辛夷顺从她的意思,直到她的脚平稳的落地后才松手,转而从身后掏出一只长得很漂亮的博士小熊。 “送你的六一礼物。” 林杏一愣,几秒后才接过这只小熊:“这个……我好喜欢,你怎么知道啊?” 江辛夷自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她在看电视时转到了这个小熊生产公司赞助的节目,就一直盯着这只小熊,眼尖的陆叔注意到了这件事情,转头就告诉给了他。 “因为我有特异功能。” 用来哄小孩子的话术在这会儿却也像六一的一个惊喜。 “谢谢你。”林杏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好像做了什么巨大的心理准备,问道:“哥,我叫你哥的话你会觉得很生气吗?” 江辛夷确实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林杏忐忑不安道:“因为你送我小熊,我觉得喊你名字太生分了。” “那你再念一次给我听听,就把你原来想说的话说给我听。” “哥哥,谢谢你送我小熊,我很开心。” 江辛夷揉了一把她的头:“感觉也……还可以。” ——— 随机掉落儿童节番外一章——— 谁能想这会儿哥还是一个隐性妹控 妹控能有什么错! 十八 y uz h ai wuvip.co m 周一,江辛夷特地空出午后的休息时间前往小学部,他本来不应该管这件事,但脑子里全然只剩下要把那个坏小子揪出来的念头。 “你父亲的私生女你管她做什么?”周学钦问道。 周学钦是他的好友,关于这件事情他也从江辛夷那边知道了个大概。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并且双方的家里的公司在业务上也有所往来,交情说得上是深厚,互相说些什么都不会让对方觉得冒昧。 周学钦得出了结论:“你就是心软。” 心软吗? 不,江辛夷不觉得这是心软,换成任何人只要被他看见了,他都会挺身而出。 江辛夷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说:“私生女是另一回事吧,主要才七岁,她能知道些什么,家里的那些破事等她以后长大了再说,你看我像是喜欢欺负小女孩的人吗?” “行吧,那就走吧。” 周学钦可不知道江辛夷什么时候变成了小女孩的正义使者,明明之前还在为了他父亲出轨这件事情同他说过,‘只要自己在就不会让这对母女有任何进门的机会’等大致内容的话,现在倒是变得快。 所以……当时也应该只是气话。 江辛夷早就跟陆叔打听好了班级,见周学钦走得慢,便后退一步拽住他,大步朝前,惹来周学钦的白眼,无奈江辛夷的手劲过大,只能由着他来。 而两人刚走了一半,便看到前面有什么从门框里里边飞出来,瞬间走廊那块添上了一笔突兀的白色。 周学钦提醒道:“那好像是……” 江辛夷自然也注意到了,不再理会他这个拖后腿的,自己跑了上去,正好撞上了出来捡东西的林杏。 地板上全是作业本。更多免费好文尽在:i5 2yz w. co m 林杏看到他的时候,眼里才有了一丝惊讶,她没说话,但是瞪大的眼睛里头都是在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辛夷看着眼前的一片狼籍,眼皮一跳,他夺过林杏手里的本子,问她:“这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周学钦连忙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别生气,别生气。” 林杏摇了摇头,倔得让江辛夷头一次感觉到了挫败感,他越过林杏径直走到班级里,用力敲了敲门,语气极为不满,音量也提高了几分贝:“谁做的,站出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指向了角落的一个身影,江辛夷返回去单手抱起林杏,这才走进教室,另一只手指那个人,问林杏:“是这个人对吧。” 他没有询问的意思,像是已经笃定了就是角落里那个比林杏高出不止一个头的男生:“以前打我的劲哪去了?” “我不想麻烦你们。”她贴在江辛夷的耳侧小声道。 她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知道蛮劲只能在家里使,对外不可取,可江辛夷听着觉得更烦躁了,他噎了一下:“你就是喜欢跟我横是吧。” 没等林杏回答,他便走进了些,直到距离只剩下一米,他停下脚步,直勾勾盯着那个人。 林杏听到他说:“我是林杏的哥哥,叫江辛夷,你不认识我就回去问问你的监护人。” 他们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在苏南地带也不算小门小户,多少都会在应酬场合碰到,也没人敢怠慢他。 林杏没见过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有些紧张,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领,他看了一眼林杏的手,又把视线调了回去,“你下次再让我看到欺负林杏,就不只有警告这么简单了。” “你怎么说得跟单元剧里演的黑社会一样。”周学钦觉得有点好笑,他应该带个摄影机把这个场面录下来的。 江辛夷没理他,抱着林杏走出去,又瞥见地板上那些东西,气不减反升,嘴上啧了一声。 周学钦问:“地板这些东西怎么办。” “就放着,哪有这么简单,我带她去她们班主任那边问问情况,地板这些东西都要让他们赔,赔全新的,还得赔到个用不完的。” 周学钦对着那个居高临下正盯着自己看的林杏伸出了一只手,并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你哥哥同学,我叫周学钦。” 林杏点了点头,这个姿势她学过,陆叔说当对方以这个动作朝向自己时,是谦虚示好的意思,这时她需要伸出对方掌心朝向的那只手,礼貌地用自己的四指轻点对方的四指,拇指微微张开,轻触对方的手背,脖颈同一时间需要带着头朝他点一下。 “现在都没事了还叫什么哥?” 江辛夷只用了一句话便将两人的套近乎的气氛毁于一旦。 林杏扭头看他。 周学钦上下把两人都打量了一番,他指了指江辛夷怀里的林杏:“那你应该先把她放下来。” “是不是又没吃饭,这么轻。”江辛夷说着便把林杏放了下来。 林杏确实比同龄人都显小,不知道还以为在上幼儿园,看着就好欺负。从每个周末的相处来看,她是一个口腹欲不重的孩子,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怎么都长不起来,更何况放她一个人在学校里,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管。 当他的思绪从些问题中抽离出来时,林杏还在看着他。 “看我干嘛?” 被这么一说林杏便移开了视线。 江辛夷觉得有一点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道:“跟我打架不是挺能耐吗,下次,对欺负你的人也那么打上去,反正你有理,我让陆叔给你善后。” 林杏本想说那是因为他自己的问题,后面犹豫了会儿才吐了一个字:“好。” 江辛夷虽然走着,但余光都在观察着旁边的她,下意识想要去回想在以前生活的地方她是否也是这样,但立马又放弃了,因为他并没有彻底参与到她前几年的生活中去。 林杏拉住他的衣服下摆,她说:“我们不去找班主任了吧,他没打过我。” 江辛夷问:“有问题找老师不是天经地义吗?” “老师也挺不容易的。”林杏抬头,那一双原本没什么神采的眼睛仿佛镀上一层亮油,乌黑发亮,“而且你不是说我以后可以打回去吗,那我就不怕了。” “那你原本怕什么?应该不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吧。” “嗯。”经由刚刚那件事之后,林杏对江辛夷竖立的高墙下降了几厘米,“我怕你们觉得我是麻烦。” 即便江樾微在那天夜里对她说过不会把她当拖油瓶,但寄人篱下的感觉反而比想象中更束缚重重,即便她再不懂,也是能察觉到一丝不自在。 江辛夷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刚那个问题,都说警察查案遇到血缘关系的人,尽管再不熟,但为了防止徇私舞弊都需要回避,而以他现在拥有的成见,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来回答这个问题,直至现在,他都不能放下这个疙瘩。 周学钦在旁边听着,他倒是觉得这个孩子没有江辛夷话里话外给他的印象那样,反而很懂事,他说:“那你到时候来我家,我母亲一直想要个妹妹,反正你哥……哦不对,是江辛夷,反正江辛夷对你又不好。” 江辛夷停下脚步,瞪了一眼周学钦:“林杏,从晚上开始我和你一起去吃饭。” 高中部的放学时间比小学部的还要再早一个小时。 林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周学钦紧跟其后,还不忘回头对她挥了挥手——那跟班主任办公室是反方向。 “哦……” 反应过来时人都已经走没影了。 她不是很理解一起吃饭的必要性,但这好像还是江辛夷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 十九 “阿妈,我来看您了,我有点想您。” 林杏把带来的一束白菊放在林钰碑前,她蹲下来,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着附着在上面的灰尘。 “有时候在想,还真是有些生不逢时,您的病放到现在,是不是治愈的可能性就更大点。但那也只能是想想了。”她脸上没有一点悲伤,望着墓碑上那张几十年如一日的照片,话里话外却尽显难过:“微姨,您还记得吗,我想你应该是记得的,您跟她的关系一向不错,她帮了我们很多忙,也从来没说怪过我们,反倒是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她这几年一切都好,就是??就是没能来看您,我猜要是以前,她又该给您道歉,那就我代劳吧,对不起林钰女士。”林杏欲言又止,最后没有把全部的东西都告诉林钰,就算告诉了,那也只是徒增悲伤,她们两人在以前似乎就交情匪浅,有些话,便留给她们见了面再谈吧。 江樾微早在前几年检查出了阿尔茨海默症,时年不到六十,从一开始记不起人来,再到记不起事情,后面渐渐地也把自己封闭起来。江辛夷把她安排到了苏南一家疗养院去复健,效果甚微。林杏记得,江樾微清醒时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她之后代替自己的那一份,去探望林钰。 此时一阵风吹过,旁边没有被清扫的落叶顺着风的轨迹飘向了空中,也把她戴的帽子吹落在了地上。 “接下去对不起,这次是我想说的。”她弯腰捡起了帽子,又戴在了自己头上,“阿妈,您是不是知道我想说什么,所以让风来阻止我。我是跟江辛夷在一起了,对不起,瞒了您这么久,但我们之后也要分开了。” 江辛夷今天载她来的墓园,车停在了停车道上,最后进来的也只有她一个。她也能理解,有些芥蒂并不是睡一觉起来就可以消失的。 林杏的坦白似乎有点多余。从来见家长的谁不是成双成对,谁不是亲昵地挽着手进场,谁不是互为对方的印记。而林杏如果不说的话, 那么她跟林钰都可以装傻充愣,等分手之后,这段感情她们俩也能当没发生过一样,但她还是讲出来了:“阿妈,我这样做是对的吧,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林钰回答不了,而她也有一个随时会被动摇的打算,就是分手。 墓园的乌鸦成堆驻扎,争先恐后地唱着挽歌,好似又有人即将入住这里了一样,随后,林杏听到这些叫声里夹杂了一抹不易发现却又不相同的声音。 谁会在工作日的早晨,来墓园祭拜亲人。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她这才听出来了,也只有那种手工定制的皮鞋鞋底轻触地面,才会发出这种独一无二的声音。林杏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猜到了,她的身形微微一僵,不敢往后看。 枕边人固有的香气入侵了林杏的亲密距离,林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一个身着西装的身形闯入了她的视线,看起来极为正式,在意识回笼的顷刻间,墓碑上又多了出一把同样的白菊,连同打包方式都如出一辙。 江辛夷看着面前的人正转头回望他,脸上有着惊愕,疑惑,随后她便开口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杏下车后他本打算就在车上等着她回来,之后再两人一起去探望江樾微,他母亲的疗养院离这不远,开个十几分钟就到了,至于这个疗养院为什么选在了郊区,还离这个墓地这么近,那也都是江樾微安排的。 在江樾微发病前,她曾找过律师,委托律师等她彻底丧失民事行为能力之后,代替她和家人洽谈身后事,书面合同和录音各一份留档,就像是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一样,必须要保证这些的完成。 有些时候,他也觉得他父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后面又介入了一个林钰进来,这让他更加觉得扑朔迷离,可他不管怎么查都没查到,也找不到头绪去查,摸不清被迷雾遮挡的全部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也只有两条,一是就范,二是决裂,二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 江辛夷叹了口气,驱车驶离停车道,往山下他们刚刚买花的那个花店去,让店长又重新包了一束白菊,他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走了进去。 不知道在林杏看来,他这个行为应该作何解读? 江辛夷俯身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林杏的肩上,林杏听到他说:“我想来确定关系。” 放在往常,这个声音小到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可这里是墓园,四面八方的魂灵的耳朵都比人类灵敏到不知道多少倍。 林杏定了定神:“我刚刚跟阿妈说过了。” 江辛夷问:“说了什么?” 林杏回答道:“说我们要分手了。” 江辛夷顿时沉默了下来,他放开了林杏,向前一步和她并排站着:“那你就是承认过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了。” 这下换成林杏沉默不语,然而这个动作更像是默认了江辛夷的话。 “林小姐,很抱歉打扰您了,我很爱小杏,请您放心的将小杏交托于我,我会好好对待她的,请您监督。” 林杏皱眉。 江辛夷是如此容易妥协的人吗?事实上他并不是,他是一个性格极其恶劣的人。 林杏见过他对于徘徊在她身边雄性的锋芒毕露,见过他谈合作时遇到有过过节的竞争对手时的步步紧逼,还有他和自己谈感情时的那一份强势,这么多年都没和她一起来祭拜过阿妈一次,可今天竟然也跟在她后面一起来了。 她还没见过在阿妈面前能这样义正词严的江辛夷,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跳得极快,怎么她会有一种求婚前男方同女方家长说的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他哪学来的? 林钰肯定要生气的。林杏想。 此刻说这话的江辛夷可是和她同为血亲的兄妹关系,怎能同平常一样,但凡换成另外一个青年才俊,林钰在天上看到了怕是都得乐开花来。 “我阿妈不会同意的。”林杏直截了当告诉江辛夷。 江辛夷又朝林钰的墓碑鞠了一躬,一共三个,而后才起身看向她:“我知道的,那你呢?” 他步步紧逼:“我已经跟你阿妈说了,想要和你在一起,小杏,这样可以吗?” 林杏咬着下唇,道:“你当这是打游戏过关卡呢?”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这会儿太阳越发猛烈起来,他们应该走了。于是林杏对林钰的照片说道:“阿妈,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 二十 林杏直到上了车,都没有再跟江辛夷讲过一句话,她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而江辛夷就像是有心刁难一般,怎么都不肯发动,她忍不住道:“不去看微姨吗?” 江辛夷这才把自己的安全带扣好:“明天吧,今天学钦从国外回来,说要拉着我们两个去参加他的派对。” 林杏“哦”了一声,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到窗外,她拿出手机开始给大好天气拍了一张,然后随手发在了社交网站上。 在发出去的同一时间,江辛夷的手机也发出了新消息接入的提示音,车内顿时陷入沉寂。 林杏问:“你怎么突然这么闲,以前不是能住办公室就住办公室吗?” 江辛夷细想着自己在办公室留宿的次数,好像也没有林杏说的那么高,他无奈道:“小杏,你现在是在我身上使劲挑刺吗。” 江辛夷很能理解她现在迫切想要远离自己的想法,但都是徒劳,他们两个人之间互相束缚的不止有爱情。除非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死了,那才有可能真正分离。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江辛夷连了车载蓝牙,备注名什么的都显示在了屏幕上,林杏接通,对面则迫不及待地开始说话:“辛夷,小杏你今天要带过来吗?” 林杏答道:“我会来的。” “原来小杏也在旁边啊,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周学钦家里是出了名的好相处,从不要求他从商还是从政,就由着他满世界的跑,他人看着瘦瘦高高的,人可野着,大学到国外留学开始就越发不可收拾,拿着家里的钱满世界的参加极限活动,还屡次得奖。 “好了挂了,马上就到。”江辛夷说完之后立马挂了电话,而这会儿车也驶入了一个大石门,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越往上,林子就越发茂盛。 当车停稳后,他们两个便下了车,江辛夷把钥匙交给门卫代为泊车,周学钦也正在门口,看到江辛夷和林杏的身影立马迎了上来:“你俩可算来了,快进快进。” 林杏走着,但视线忍不住环顾四周,这里比上次本家家宴时来的打扮更张扬些,四处都有旋转的投影灯,把气氛衬托的有些不伦不类。 林杏笃定说道:“钦哥,你才回来就这么张扬,肯定没请今姐。” 周学钦一听就慌了,他连忙给自己辩解:“你可别跟我姐说,我上次训练摔断了一条腿,教练都差点把我那紧急电话人打爆了,周今为了不让爸妈担心,就自己飞来美国了。” 周今是周学钦的姐姐,也是他甩手家族企业不干,从而另选的接班人,林杏也见过周今几面,特别是在江辛夷和周学钦还没毕业那段时间见得多些,长得很漂亮,说话做事都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反应便是把家族企业交给她比交给周学钦靠谱的想法。 “噩梦就此开始,她照顾了我几天,就把我骂了几天,这次回来可不敢触她眉头。” 江辛夷说道:“还有谁来了。” “就我们那几位同学,还有一些隔壁班的,跟我一起训练的队友因为签证问题才来了一个,不过大家认识认识就熟了。”说完他还不忘朝林杏道:“对吧小杏,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正好你哥跟我都在,我们给你把把关。” 林杏假意勾唇:“好,那就谢谢钦哥了。” 江辛夷却是抢先一步握住林杏的手,不让她跟着周学钦走,他趁周学钦不注意,贴在她的耳畔道:“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会当着周学钦的面和你亲吻。” 林杏又羞又怒,耳廓红了一圈,她用力甩开了江辛夷的手,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进到包间内,倒是比外面的稍显正常些,所有人都围在圆桌前坐着,就像一个正常的宴会厅一样,真不知道周学钦搞外面那些看着容易让人纸醉金迷的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和江辛夷被安排在同一桌,同桌的面孔几乎都是面生的,但对于像江辛夷这种习惯与人攀谈的,已经吸引到了身旁几位女生的青睐。 “江先生,您平常喜欢吃什么水果呀?” 红提。 “哈密瓜。” “那您平常喜欢做什么运动啊?” 跑步 “骑脚踏车。” “那您目前是单身吗?” 林杏耳朵听到这,忽然卡壳了,她也不知道江辛夷会说出什么答案。而伴随着一阵轻音乐里,他缓缓举起手,将手背转向她们,随后她们便噤声,林杏也下意识的转头回去看,江辛夷还保持着那个动作,可她的视线却看进了他的眼睛。 那枚戒指他竟然还带戴着,刚刚她为什么没有发现? 林杏摸了摸自己那原本带着戒指的无名指,心事更添一笔,她这里本来也有的,但是在她准备离开的那天摘了下来。 台上周学钦正卖力地不知道在做什么,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江辛夷见林杏已经回过头不再看他,便喝了口面前的水。他从容不迫地掏出手机,拍下了上面那滑稽的场面发给了备注名为“周今”的号码。 那边的人很快就回复了:地址。 “临山大道这。”他回复道。 周学钦喝了些酒,他脚步虚浮地走到林杏身边,举起林杏的一只手,说道:“这是我亲妹妹,而立之年尚未找到男朋友,如果有喜欢的话可以追求她,但是我肯定会把关的,不能让你们欺负了去。” 众人点头附和,但心里想着的是哪敢去啊,那旁边坐着的江辛夷都能看出来强压怒气了,人家真正亲哥可不乐意,你这个干哥就敢在这瞎点谱。 没一会儿,正面开了起来,一个身着长裙,长发披肩,脖颈还系了一条丝巾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还带了两个保镖。 林杏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是周今。 江辛夷站了起来,朝周今那儿走去,不知道靠近她说了什么,周今脸色一沉,让两个保镖走到林杏这里,拖着周学钦便走了出去。 “大家吃好喝好,今天这笔账记在我名下,但是家里有事,周学钦这人我先带走了。” 大家也都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了,纷纷感叹两个人真的很不像一对姐弟,不管是长相还是行事作风,都是周今更甚一筹。 江辛夷在桌底下摸到了林杏的手,将她的手和自己的手交叉并拢,林杏挣扎着,但还是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江辛夷似乎退求其次,不再把爱挂在嘴边,直接把意图表露出来。 “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的手在收紧,那极具蕴含诅咒的话语飘进了自己的脑海里,林杏的脸色不由得一白,她下意识环顾四周,没人看向他们这边。 二一(微h) 周今的到来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待他们走后,服务员依次上菜。在丰盛的食物和年份不低的葡萄酒加持下,不存在永久的陌生人,于是大家不打不相识地聊了起来。 林杏夹了两口面前的菜,还没等宴席结束,便神色匆匆地拿起包:“不好意思大家,胃有点不太舒服,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江辛夷从容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他看向她问道:“需要去看医生吗?” “没事,我去洗把脸。” 胃病确实是她的老毛病了,在大学实习任务繁重期间没按时间进食而引发的,严重的时候直接疼进了医院,醒来后就看到了陪床陪得一脸凝重的江辛夷。 江辛夷这才知道林杏平常上班的状态,江辛夷想要让她辞职,后面来自家公司来实习,而在林杏看来,这说通俗点就是走后门,她当然是拒绝的。林杏一直都将自己跟这个家分的很清,更忌讳拿血缘来说事——这便是她一开始想要自己找实习的原因。 两个人便因此吵了起来,只不过到最后,江辛夷还是妥协了她的决定,不再逼迫她来公司实习,也自己亲自下厨调理她的一日三餐,直到好了为止。 她记得当时,她第一次看到江辛夷穿着围裙给她做饭时,她心里就像竖起了一道雨后彩虹,她环着他脖颈,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作为奖励,她说,这样更像一个家了。 林杏关上宴会厅的门,嘈杂声立马被沉重的大门隔绝在里面,她一瞬间觉得安静了许多,连带着胃都舒缓了不少。她并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去洗手也只是一个借口,为了她能立马和江辛夷拉开距离的借口。 她走到大门那边,问门童:“可以帮我叫一辆车吗,现在就要走。” 门童回答她:“小姐,现在叫车的话需要等五分钟左右,车都在山下等候指令,得开到山上来。” “好的,那麻烦帮我叫一下,我在这里等着。” 说完林杏走到一边,完全将自己藏匿于黑暗里,可等她刚准备掏出手机看下现在时间时,江辛夷也出来了。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那一瞬间,林杏立马迈开步伐,想要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加远些,可手腕却立马被抢先一步走来的江辛夷钳制住。 门童看着两人的拉扯,担心地询问林杏道:“这位小姐,您跟这位先生是认识的吗?” “认识,他是我哥。”林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暗地使劲想要挣脱,然而这次江辛夷却是极为把持好力道,不在她手腕上留痕的同时又让她挣不开束缚。 门童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好的,您有事情的话可以再喊我。” 江辛夷递给了门童车钥匙,让他帮忙把车开过来,就在门童走后不久,林杏说:“你不是喝酒了吗,还开车。” 江辛夷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侧脸,没有预想的热度,林杏就知道,他没有喝酒。江辛夷喝了酒之后不管醉没醉,身体都会开始发烫,就像是喝醉了一样,所以他一般出去都会让秦助挡酒。 等门童把车开来时,看着面前两人的气氛,什么都不敢说。 江辛夷把林杏塞进副驾驶,确定安全带紧锁,门也关好后才回到驾驶座。 林杏坐车的时候喜欢把车窗摇到最下面,让风呼呼地吹进来,而她今天兴致早已没了个干净,过了许久,她对江辛夷说:“我有时候真的在想,你是不是因为想要报复我阿妈,才跟我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很荒谬,但是她在知道江辛夷从未放下过一刻的当下,无法避免地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没过一会儿,车行驶进本家庄园,停在了车库中。 车库四下无灯,可江辛夷没有丝毫要放她下车的打算,并把车窗全部都锁上,只留了车内的一盏黄灯,足以让他们将对方的脸看清。 江辛夷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俯身将林杏的双唇纳入其中,顺手也将她身上的安全带解开,林杏想要推开他,无奈两人的力气悬殊,她对着江辛夷的下唇张嘴就咬了一口,但江辛夷只是皱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要放开她的意思。 舌尖的搏斗中混杂着一股腥甜游走在两人的齿间,林杏有些缺氧地捶打着江辛夷的肩头,江辛夷这才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他抽了两张纸给林杏擦拭嘴角,却被林杏一掌拍开。 江辛夷只会用林杏对他产生的反应来大作文章,这次也是如此,面对亲吻也会附和自己的妹妹,他该如何放手。 “小杏,我们不能当这个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吗?” “你可以当这件事情完美没有发生过吗,哥哥。”林杏在念哥哥两字时极为用力。 他们的立场其实都没有出现问题,只是在交换立场方面反而不被接受。 江辛夷一把拥住了林杏的腰,把她拖到自己正前方,而这个姿势,林杏只能跨坐江辛夷的大腿上。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江辛夷说:“我正在想办法和过去的事情和解,你可以等等我吗?” 那盏小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即便没有灯,他们也能感知彼此的存在。 林杏想,又是他妥协了。 江辛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衣服里,将胸罩的扣子给挑开,林杏推搡着他,可由于座位过于狭小,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的背正抵着方向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的手就放在他的胯骨上,防止她随时逃跑,而他的气息已经钻进了她的衣服里,口齿并用衔住那一枚柔软的树莓,仿佛咬开后满嘴的汁水,顿时车内淫靡的声响不断。 “疼……” 林杏惊呼出生,想要逃离这方寸之地,可先不说那重重枷锁,江辛夷嘴里叼着的最是她的要害,只要她一动,那要害也会承受即将要咬开之痛。 她不得已,只能抱着他的头,低声询问:“可以亲亲它吗?” 江辛夷顺着她的意思,舔了舔上面留下的咬痕,然后又换另一边滋养,手也逐渐变得那么安分,伸进她裙子,软硬兼施地对待她的下体做出报复性的动作,让林杏只能把全身的重量全部依托在他的身上。 江辛夷探入两指,给林杏扩张,为了不让等下的插入变得像惩罚一般,在两指纳入和抽出之际,内裤湿了一片,江辛夷用手把它褪了下去,直到下体空无一物,从林杏体内流出的粘稠液体都站在了江辛夷的西装裤上。 林杏在舒服和道德感过不去的两者间徘徊,她强撑着让自己的理智不要太沦陷下去,哀求似地说:“哥……能不能回房间,这里是车库,等下会被人发现的。” 江辛夷不为所动,在舌尖供另外一边的乳房消遣的同时,又纳入了一指。 林杏在褪去内裤之后,阴蒂直接和稍微有些摩擦性的西裤紧贴在一起,她心里暗骂江辛夷不卫生,另一方面也确实因为这个触感而产生了一些快感,又加上那三指从后而入的陌生感让林杏的体验感又刷新了一次。 一边顾及被人发现,一边又为了难以宣泄出去的快感去回应着江辛夷的抚摸。 江辛夷也是只狐狸,他怎么会猜不出林杏的想法,他离开了乳房,又去亲林杏的唇,积攒了过多而不知道从何宣泄的津液尽数涌出,交于有情人分食。 良久,江辛夷离开了她的唇瓣,轻笑道:“你不喜欢在车里吗?” 答案肯定是,她喜欢的。 ——— 我本来想说啥来着我忘记了……反正下章还是做//爱(有点分手炮即视感了 记起来了,我原来想说,大家有能走后门的工作就走吧,小说归小说写,其实我巴不得有后门帮助我就业 二二(h) 含中/出等细节描写 不喜欢勿入 \ 林杏在两人性爱时一贯不喜听江辛夷讲骚话,她双手捧着江辛夷的脸,想要用自己嘴把江辛夷的嘴堵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避免江辛夷对自己说更多难为情的话,然而这一举动无疑是正随了了江辛夷的意。在唇齿相碰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响,那份灼热点燃了舌尖,力道与以往都不同,两舌相触似是点燃了战火一般,连同理智也一起被那份灼热掩埋。 这其中究竟夹杂多少情和多少不满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 江辛夷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指套,满是颗粒指套外还包含了过多润滑液,江辛夷就像是故意的,在林杏靠近密林的大腿内侧划过,那颗粒激起她浑身的颤栗,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江辛夷的手指对准那穴口鱼贯而入。 林杏得到了一点喘息,她骂道:“变态,死变态。” 江辛夷的手指很长,林杏无疑是喜欢他的手指,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可以轻易触及到她自慰所触及不到的深处。 “我是变态……但也是你喜欢的。” 江辛夷以退为进,把林杏骂他的话照单全收,他吻了吻林杏的眼睛:“小杏,放轻松一点,我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确实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可从来没有在这个场景以这种撑不开腿的逼仄环境下做。 “别说了……” 林杏不知道江辛夷究竟伸进去了几只手指,只觉得穴口被撑得满满当当,她感到些许满足,原先那沾上润滑液的大腿已然干涸,被西装裤摩擦地确有一些异样,但江辛夷的手指在她体内交替按压着那一粒已经凸显的肉点,快感更先一步纷至沓来,那种异样一下子被快感所取代,但她怕这声音会传到外边去,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呻吟。 “嗯……你……轻一点。” 江辛夷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而且按压的频率也高了不少,在颇为活跃的击打声和水声的加持下,她脸已经红成了一片,差点无法正坐,可此刻也跟挂在江辛夷身上没什么两样。 江辛夷再度吻了上去,那一股淡淡的咸味在两人的口腔里扩散,林杏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唇齿也一下子松懈,津液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她的喘息声也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发出,而身上和身下尽数被江辛夷掌控着,丝毫没有节制。 林杏很清楚,她不管再怎么去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江辛夷,可当身体涌起的快感都是因他而来,占上风的永远都是江辛夷,要不怎么说他老奸巨猾,懂得拿捏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寸,就算是嘴上说的惩罚,可在身体最原始的反应看来,也像得到了奖赏一样。 江辛夷觉得给林杏扩张差不多时,他握住了林杏的手,让林杏的手伸进他的裤子里,把那根放进她身体很多次的性器拿了出来。 林杏撇开头,朝窗外看去,目光在黑暗中逐渐迷失了焦距,而手却是在被他引导着去给那一处进行纾解,她明显能感觉江辛夷的性器在她的双手里涨大,而她的指尖却还要剥开那层皮肉去抚慰着冒着黏液的眼。 江辛夷趴在她的肩头喘息着,他倒是一点都不顾及到当下两人所处的位置,这个动作使得两人距离更加拉进了几分,但当她想要终止这件事情时,那根性器在垂落之际,总会抵进她的密林,林杏无可奈何,只能用着一双沾染了精液的手去替他上下纾解,顿时空气中都泛着一股情欲味。 “小杏,谢谢你。”江辛夷在释放前在她的耳旁道,而后舌尖卷入她的耳垂,将耳钉一并纳入口中舔舐。 他托起林杏,将性器对着那处已经张合着的穴口挺入了一些,林杏闷哼一声,双手箍着江辛夷的脖颈,也将自己的下半身稍稍提上来了些。 “江辛夷,行不行啊。” “小杏,是你太紧了。”他亲了亲林杏那冒着热汗的脖颈,手拨开密林,按压着那顶上一点,惹得林杏一阵颤动,穴不停地吐着黏液。江辛夷扶着性器,一点一点的深入,而后又退出来,带出了许多黏液用来穴口的润滑,他的性器顶端就着这些黏液,在她的穴口绘制着整体的形状,迟迟不再顶入。 江辛夷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这下反倒是林杏被吊着觉得难受,她自己摸着下去把住性器,让自己的穴口去对准它,然后坐了下去。 两人紧紧相贴,喘息声交杂在一起,江辛夷把着她的胯骨,缓慢地抽插,每一次插入都顶到了在上端的那颗凸点,而后再向前滑去,每一次都顶到了最深。 林杏有些受不住,整个人就瘫在了江辛夷身上,手也挂在江辛夷的脖颈上,只有她的上齿和下齿,几乎是嵌入了江辛夷的颈肩,他的性器每往里顶撞一次,她咬合的力道就加重一分,像是故意要跟他对着干一样。 林杏比江辛夷还要更敏感些,如此下来几连她便已经受不住了,眼泪和嘴里流出的津液都顺着江辛夷背部曲线滑了下去:“江辛夷,够了……可以了……” 江辛夷捏着她的两侧脸颊,让她整个人都正面对着他:“小杏,别叫我名字,叫哥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叫我哥哥吗?” “哥哥,哥哥” 江辛夷亲了亲她的唇角:“小杏喜欢宝宝吗?” “喜欢……喜欢,哥哥我喜欢。” 在高潮的时候林杏的思维已经被截断,她心思全在面前的这一份欢愉上。江辛夷得到了他需要的答案后,照着她的意思,在抽动时按着她前端那颗突出的小点,没一会儿她便攀着江辛夷的臂膀到了高潮,江辛夷也在同一时间释放了出来。 林杏发现,他深埋于自己体内的性器却迟迟没有拔出,可她现在已然没有任何力气去处理。 江辛夷开了车里的小灯,在小灯下,他身上到处都是林杏留下的牙印,有些还在脖颈上,不穿点高领的衣服一点也遮不住,他的手放在林杏的肚子上,林杏听到他在她耳边道:“这里,现在正孕育着我和你的孩子了。” 车内淫靡的气息到处都是,林杏心脏猛地直跳,虽然她早就知道江辛夷在他们第一次做爱之前已经结扎了,不免还是有点心慌意乱,她抬头看了江辛夷一眼,他衣服全部都穿的好好的,只有自己衣不蔽体,随后又倒在他胸前,任由他抱着她。 “滚出去。”林杏有气无力说。 后面她实在是太累了,至于她怎么回的房间,江辛夷怎么把她清理干净,还有那个案发现场的卫生又是由谁清理,在林杏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好好躺在自己的房间时,已然抛之脑后。 她忍着腰部的酸涩起来收拾房间,把自己的衣物全部塞进了行李箱。 林杏准备回郊区住,当她提着行李路过江辛夷房间时,发现那房间门正紧闭着,她思索一番后决定还是不跟江辛夷说,免得又有些不必要的牵扯。 陆叔每天都起得很早,他会在庭院里扫落叶,而他看到林杏提着行李箱出现在他面前时不免有些惊讶,他问:“小杏,你这是要回去工作了吗?” “陆叔,没呢,我准备回我阿妈那边住去。” 陆叔点了点头:“那我让人载你过去。” “好,谢谢陆叔。” 陆叔没有过多的问林杏原因,就站在门口那边看着她上车,待车行驶出去化作小点消失在视线里时,茶室里走出一个人,和陆叔并列着看向大门。 “怎么,这次想明白不要这个妹妹了?”他的话里似有万般埋怨,江辛夷也不恼怒,照单全收:“我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尝试和过去和解的。” 陆叔看了他半响,摇了摇头:“上一代的错误,怎么要你们来还啊,兄妹和和气气的多好。” 江辛夷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回了茶室。 ———— 妹骂江辛夷是变态着实有让他被爽到了 二三 从那天开始,林杏只要一放学,就能在门口花圃边上的石椅见到江辛夷和周学钦的影子,他们俩人不厌其烦地,每次去吃饭都要带上她一起。 林杏很不喜欢这样,因为菜都是江辛夷打好放在她面前。 有时候碰上她非常不爱吃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吃进去,江辛夷容不得自己说一声不字。她跟陆叔说这件事情,想让陆叔能劝劝江辛夷不要再管着她,可陆叔听说后反倒露出欣慰的神情,还宽慰林杏道:“这说明,哥哥喜欢你啊。” “可我不喜欢江辛夷,他很烦。” 江辛夷正好从楼上捧着一本书下来,听到了她这句话,也没跟她吵,直接走进茶室,转而使大劲摔门,关是关上了,声响却把林杏吓一跳。 林杏本来想解释,自己没有不喜欢他,可想到那些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食物,最后还是决定要不喜欢他。 林杏后面就掌握了方法——在吃饭时识趣地不说任何话,把饭吃完了赶紧就走,这样可以避免少一点接触的机会。 后面周学钦也忍不了将自己吃饭时间延后的事情,便跟江辛夷“割席”,不再跟他一起,但江辛夷还是雷打不动。 与此同时,班上那些见人下菜的同学也纷纷避让林杏,知道她有个惹不起的哥哥,不自讨没趣地上赶着着那两人的道。一时间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烦人的江辛夷。 一天晚上,江辛夷和往常一样在茶室吹凉,林杏把门开了条小缝,轻手轻脚地挤了进来,殊不知江辛夷从她把门把一往下压,就察觉到她的存在。林杏踱步到江辛夷跟前,问道:“江辛夷,我没朋友了,你有什么交朋友的办法吗?” 江辛夷合上正在看的书,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你现在交不到朋友吗。” 林杏欲言又止,她也不能坦白正是因为他跟周学钦两人的气势,吓得其他人都不敢和自己做朋友。 于是她把全部的错都划分到自己身上:“老师说,明天要植树,两人一组,但是班上的人好像都不太喜欢我,就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 “这有什么做的必要吗?你又不靠种树吃饭。”江辛夷随口就说,抬眼便对上林杏那双不明就里的眼神,他讪讪地将此前的话全部收回,改口道:“那是他们没眼光,不知道你的好。” 难得听到江辛夷这么夸她,林杏倒真有点不知所措。她搓了搓手,往江辛夷那边走进了些,双手扶着那张椅子的边,整个上半身都朝江辛夷那倾斜,难掩眸中倒映出的期待,她问道:“我哪里好啊?“ 江辛夷本想随便用个理由搪塞过去,但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坦言,他撇开视线:“嗯……很聪明,很活泼,很……可爱。” “你应该不是骗我的吧?”林杏问。 江辛夷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道:“不是。” “你现在……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林杏又问,生怕他不能理解那一点点究竟是多大,还用手指比了个小小的圆圈给他作为参考。 江辛夷没想到林杏会这么问自己,他仿佛回到那日远郊院落中两人扭打在一起的场景,他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 这一年来的相安无事又或者是这段时间自己真有当哥哥的瘾,似乎把一些事情都淡化并且抛之脑后,而林杏无心的提及,他的周围却又立马筑起高墙,不让林杏再往前靠近一步。 江辛夷没有回答,但此刻心里已经掀起了无数回的滔天巨浪。 不用江辛夷多说,林杏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反映,脸上的欣喜在那瞬间忽地化为了灰烬,江辛夷看着她表情的变化,不知怎的在她转身离开时抓住了她,他说:“我不讨厌你。” 这是他目前所能对林杏说出最大限度的印象词。 林杏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她一开始就没抱有希望,只是在瞥见江辛夷脸上的神情时还是觉得有些难过,而江辛夷拉住她的手又对她说得那番话当真让她喜上眉梢。 林杏雀跃地牵过他的手,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也不讨厌你。” 江辛夷从她手里挣脱出来,翻开了书本,直接盖在自己脸上,像是睡着了那般躺在摇椅上胸膛有序地起伏着。 林杏见状走到了摇椅的尾端,她老早就看这个摇椅有些稀奇,在原来和阿妈一起住的地方可没有这东西。 她见摇椅上还有一些空位,便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江辛夷没有睁开眼睛,她便越发得寸进尺,有些仗着江辛夷说不讨厌自己的意思,直接躺在了他的身边。 在风轻拂和轻晃摇曳的摇椅的作用下,她眼皮一沉,依偎着江辛夷身边。 过了良久,江辛夷把书拿下,他小心翼翼从她身旁抽离,离开了茶室,陆叔此刻还在客厅里待着,他径直走过去问道:“有没有轻薄一点的被子,林杏在摇椅上睡着了。” 陆叔只觉得惊讶,他眼底笑意早已透底:“小杏小姐难得这么黏你。” 江辛夷勾起唇角弧度的样子显得十分僵硬,陆叔的意思并不是说林性到底有多喜欢黏着自己,而是想说自己怎么会忍受林杏黏着。 “你再不去给她盖被子,明天起了估计就重感冒了。” 陆叔应了声好,便立马上一楼隔间去给她拿了条全新的被子,然后就上茶室去。一进门便瞧见那落地窗是关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风,跟前面江辛夷说得出入较大。 陆叔笑着给摇椅上的林杏盖上了被子,然后抱着她到二楼的房间去睡觉,出来后便给许久未回的江樾微拨了电话。 “现在两个人关系都不错。” …… “好……唉,这件事情我知道,就是小杏感觉跟这里熟悉了……她阿妈也在这……我问问她想不想……” 林杏一觉睡到了天亮。 江辛夷在下楼前还特地敲了敲她的房门,让她下楼吃饭。 为了让昨晚的事情不仅仅是梦,这天她一下楼,就对所有人都道了声“早安”,而江辛夷是最后一个得到她的早安:“江辛夷!早安!” 小孩子的把戏在江辛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江辛夷报复似的问她:“你今天是不是还要植树来着?” “哦……还真是。”林杏一片一片掰着手中已经碎裂不成样的蛋壳,有点局促不安。 江辛夷看不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的鸡蛋,叁下五除二把蛋壳剥掉,把蛋放进林杏的碗里。 “交朋友,最重要就是你要让人家知道你想跟她们交朋友,他们不敢跟你无非就是觉得你并不想跟她们交朋友。” 事实上江辛夷也并不懂得怎么交朋友,跟他认识的无非就是通过公司上赶着来的,又或者是像周学钦那种,从小一起长大打成一片的。 林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认真记下江辛夷说的每个注意事项,对今天回学校的日子充满期待。 而到了学校,她照着江辛夷的方法去找朋友,即便有几个人应承说想要跟她做朋友,但植树这件组合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她有些挫败,正当老师要带他们去后山时,林杏看到,不远处的江辛夷提着一个大铲子朝她走来。 “走啊,愣着干嘛?” “啊……你怎么来了。” 跟她被扔书包时的场景何其相像,她就这么跟在江辛夷的后面,走到了后山。 林杏拿过小铲子想要铲土,却被江辛夷拦在后面:“我也想来。”她说。 江辛夷却不管这个,他问:“你铲土坑得铲多久,还是我来吧。” 这个学校的小学部一直都有这么一个习俗——一年生都要到后山去植树。一方面是提高绿化面积,另一方面还能让学生从小培养团结意识。 在植好树苗上挂上同组人的名字,这棵树后面的时间都归木牌上写的人名管理。 眼看着江辛夷把树苗种好,而身边的人却都没做好,林杏问:“江辛夷,你以前种的树在哪里啊? 江辛夷思索了一会儿,他摇头道:“早枯了。” 林杏跑去老师那边拿木牌,她本来想把自己和江辛夷一起写上,然后给江辛夷一个惊喜,可她写到“江辛夷”叁个字时,还是犯了难。 于是她只能把未完成的东西递给了江辛夷:“江辛夷,你写上你名字吧?” 江辛夷一愣,没有立马接过这个木牌,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他推辞道:“我只是来帮你的,没必要写我的名字。” 林杏却是一改常态地固执:“不行,这个要写下你的名字。” 江辛夷拿她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名字写上,由着林杏垫着脚尖,把木牌挂到了枝桠上。 江辛夷听到她说:“之后我肯定会好好养这棵树的,努力让它不死掉。这样每年我们都可以来看看它长得好不好。” 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吁了口气,蹲下来正视她的眼睛:“我明年就要出国了。” 林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江辛夷又说:“你想跟着我一起去吗?” 正如陆叔预料的那样,林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不知道江辛夷具体指的哪个地方,但阿妈生前跟她说过,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不知道有多远,她只知道去了就会很久回不来,而她不想离她阿妈很远的地方去。 在得到明确拒绝后的江辛夷也有点恍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林杏要不要跟他一起走。仅仅只是不讨厌的话,这个问题反而已经突破了“不讨厌”的界限。 林杏蹲在一边,用树枝在土壤表层划出小洞:“不能不去吗?你不是也回来了吗?” 江辛夷回国也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江樾微没跟他说明具体缘由,但他大概能猜出是不是国内的业务出现了一些状况。紧接着便是江樾微带着他去看望“故人”,此“故人”命不久矣,留下了林杏这么一个意外。而他自身的意外就是回来一待就是两年,加上还没到来的几个月,就是叁年。他这次回去是为了升学。 江辛夷深知跟林杏说这些她也不懂,将繁琐的过程化作几个字,轻描淡写地说:“不能,必须要去的。” “好吧……那还会回来吗?”林杏歪着头问他。 江辛夷点了点头:“会。” 林杏起身去提了装满水的小花洒,开始给这株种好的树苗浇水,待水柱被土尽数吸收后,林杏才闷闷地回了他一句:“那我到时候可以去找周学钦陪我玩吗?” 江辛夷噎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周学钦很忙,估计没什么时间。” 江辛夷觉得自己一定被什么蛊惑了,连带着理智也被一口吞噬,他又说:“你到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可以给我写信,也可以给我寄明信片,你只要跟陆叔说,他都知道的。” “那我等着你回来哦,一百年不许骗,骗人是……小猪。” “好,骗人是小猪。” 江辛夷有些忍俊不禁,他从陆叔那边知道林杏喜欢小狗,可没想到竟然喜欢到这种地步,但可惜他对狗毛过敏,因此家里也没有养。如果他不过敏的话,一定由着林杏养狗,那个庄园也有的是地方给她遛狗。 不远处的老师拍了拍手掌,让已经做好的同学可以回教室自习,江辛夷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拉着林杏去清洗干净,而后送她回了教室后才自己一个人回了高中部。 ———— 晚点还有一更(大概)没剩多少了要完结了 二四 林杏数着时间,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可从秋日来临,她想起院里那颗棵银杏此刻应该掉了满地的叶子。 紧接着江樾微给她买了许多件好看的外套和加了棉的衣服和裤子,庄园里许多树都光秃秃的,无不预示着,她们正在步入冬天。 往年的冬天都没有今年热闹。江樾微特地推掉手上的工作,和林杏和江辛夷一起过十二月的最后一个礼拜。 屋外正下着雪,那雪不似往常,像雨一样缥缈虚无,只在远天留下一抹痕迹,落到地上时却彻底没了踪迹,林杏坐在屋外发着呆,而远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车驶了进来。 林杏认出从车上下来的人是江樾微,她拘谨着同江樾微问好。 “小杏,最近怎么样?这次你好像比上次更匀称些,哥哥没有欺负你吧?” “江阿姨,没有,江辛夷他对我很好。”除了不让自己叫哥哥以外,都对她很好。 陆叔在一旁插嘴道:“小杏能长这么匀称,还得多亏了小辛。” 林杏跟江樾微见面的日子还没见江辛夷来得多些,她自是对江樾微保持了距离,江樾微也看出来了。 “不用这么生分,叫我微姨就可以了。” 林杏乖乖地喊了一句“微姨”,便立刻钻进江辛夷一贯躲懒的茶室里,留下陆叔继续跟江樾微复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江辛夷正在里面泡茶,他很爱喝茶,他看见闯进来的林杏,给她洗了个小陶瓷杯,又给她添了茶。 林杏不喜欢喝,但这次的茶喝起来却有点甜甜的,她猛灌了下去:“江辛夷,这个……” 江辛夷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他得意勾唇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甜甜的。” 林杏点了点头:“之前都有点苦呢。” “我特地在水里加了糖,等沸腾再拿去泡金银花,这个比较符合你的口味。”说罢他拿了另一壶茶,往自己杯里倒:“这个是特供我的。” 林杏自己又往杯里倒了专属她的定制茶,几杯下肚后身体也热乎了一点,她问江辛夷:“我们可以出去堆雪人吗。” 外面正在下雪,可那种程度的“雪”并不能真的堆起雪人,顶多算是雨夹雪。 江辛夷说:“雪太小了,堆不起来。” 林杏“哦”了一声,其实她以前跟阿妈住在一起时,阿妈也跟她说过,只有雪堆的能把她淹没了,那样才可以堆雪人。许是茶喝得让人热乎起来了,她现在就很想跟江辛夷堆雪人,去外头吹吹冷风,迎满头白雪。 江辛夷起身,打开了窗,他走到林杏面前把她带的帽子扯掉:“别人还以为我诱骗你喝酒了。” “江辛夷,我会想你的。”林杏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江辛夷心头一震,他噗嗤笑了一声,道:“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我放假就会回来看你,行不行。” “好!” 江辛夷也没想到自己的承诺跨越如此之大,从“会回来”再到“放假就回来”,这可缩短了不是一丁半点。 “不能反悔哦。” “好,我知道了。”他闭眼都能背出那句话来,“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猪。” 林杏扑进他的怀里,江辛夷抱起她一起退回到茶室里去。 等到真正分离的那天,反而是一早便知道要分开的林杏控制不住情绪,顶着红肿的两只眼睛,一起到机场送他们离开。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没下雪也没有下雨,太阳高挂着,飞机也没有发布任何延误的通知。 “林杏,我们走了啊。”江辛夷朝她挥了挥手,但林杏已经哭过了一次,兴致不佳,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江辛夷掏出一张纸替她擦掉那些仍旧挂着泪珠的地方,然而这一举动却间接将那张纸全部弄湿了。 陆叔一个眼神让江辛夷快走,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待会儿哄好就没事,反倒是江辛夷这样要走不走迟迟不下决心的会让她哭得更加投入。 陆叔抱着林杏,在安检口目送着他们进去,而在江辛夷和江樾微背影消失在安检口时,林杏趴在陆叔怀里哭了起来,哭得投入了,身形也随着哽咽一抽一抽地,鼻涕眼泪不管不顾地尽数抹在了陆叔的外套。 “好啦,不哭了不哭了,等他们到了我们通个电话好不好。” 林杏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又埋进陆叔的臂弯里抽噎着。 陆叔抱着她朝机场外走去,不知不觉太阳光线已经比来时更毒辣了些,他问林杏:“等下想吃什么呀?” 林杏摇了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哥哥刚刚可是跟我说了,小杏要是表现的好一些,他就能早点回来。” 林杏思索了一会儿,她道:“我可以喝金银花茶吗。” 见她已经有点缓过来,陆叔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得先吃完午饭,吃完陆叔给你泡好不好?” “好……”林杏应了一声,又躲进他的怀里。 等片刻后他再去看时,林杏已经睡了过去。 ———— 上一章有更新数字,可以再去看下,这章算过渡章,字数比较少一点。 (下章:回国) 二五 在江辛夷走之后的第二天,陆叔不仅让人去学校办了走读手续,还牵来了一只狗和一只猫给林杏作伴。 “陆叔……家里不是不能养动物吗。” 陆叔说:“没关系,现在小辛和小姐都不在家,这两只算是寄养在这里的,暂时陪你解解闷,等人家主人度假回来了,就得归还人家。” 林杏照着陆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在狗狗的鼻下,让它先熟悉着,没一会儿一人一狗便打成一片,而那只灰白色的猫,则是高傲地把四肢都揣进腹部,眯着眼在那边小憩。渐渐地林杏也就习惯了没有江辛夷的日子。 中间每次江辛夷回来,陆叔都得提前把这两只搬到江辛夷够不到的地方,还得让人把家里但凡会出现狗毛和猫毛的地方全部清洗干净。然后等他走了,那两只动物又继续跟林杏打成一片,代替了江辛夷离开后的空虚,林杏对于这样的生活乐此不疲,陆叔也全都看在眼里,他也被那笑容感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发现,小杏叫小辛不像以往叫的“江辛夷”三个字,而是叫的“哥哥”,被冠以哥哥这个称谓的当事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欣慰占了绝大部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 江辛夷毕业那天,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因为在此之前的几天里,这座城市一直被阴云和毛毛细雨所笼罩。虽然已经步入夏季,可风依旧凉爽,将帽檐垂下的穗子吹得胡乱晃动。 关于帽穗,他们有些人是先让家里人拨一次帽穗,之后再归回原位,再由学院院长来进行。 江樾微有事情正忙,因此江辛夷是一个人出席的毕业典礼,没有来自家人第一时间的毕业祝福。他也没有告诉林杏和陆叔,他准备这两天就回国,给林杏一个惊喜。 江辛夷望着下面坐着的人,他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林杏来到现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作为家人帮他拨第二次的帽穗,就像被摄魂了般,那个假设而产生的场景就那么倒映在脑海里。收回神思,他微微低头,年迈的院长替他拨起了帽穗,而后递给他证书,祝贺他正式毕业,他道谢后便转身离去,只留心底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身后。 傍晚,江樾微回到家,她一边处理着工作上的事,一边问江辛夷:“你不留下来继续升学吗?” 然而江辛夷已经收拾好行李,他跟江樾微说:“妈,我准备回去,到时候再看看是升学还是直接进公司实习。” 江樾微这才看向他:“那你去公司学习吧,这些东西早晚都得交给你。” 江辛夷应了声,然后坐在一旁开始翻看起江樾微带回来的文件。 忽然,江樾微问:“这么着急回去……你是想小杏了吧。” 江辛夷手差点抓不住纸,表面却仍旧保持处事不惊的样子,他说:“嗯,算是吧,也不全是。” 他只是觉得在外面很没意思,没有很熟悉的人,也没有可以一起吹着风品茶的人。 不知道那间茶室现在怎么样了,他上次回去已经是一年零三个月,此间只短暂的通过长途电话,不知道林杏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喝不惯茶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喝用糖水泡的金银花。 大抵是毕业那天花光了他的运气,等他乘坐的那班飞机抵达苏南时,天黑压压的一片,他打的车刚开到半路,瓢泼大雨就这么灌了下来。 江辛夷打开手机,拨通家里座机的电话,接电话的不是陆叔,也不是林杏,他看了下时间,这会儿应该是林杏刚放学的时候。陆叔有跟他说过,林杏现在都是走读,需要人接送。 “我是江辛夷,我还有大概五分钟左右到家,麻烦来大门这帮我撑下伞。” 电话那头应了声好之后就挂断了。 江辛夷看着止不住的雨正随着窗的弧度往下淌,连同外头的场景都被水帘盖得只剩下色彩的轮廓,他在脑内模拟着等下林杏见到他的情形,会是直接扑到自己怀里,还是对着自己大哭。 车稳当地停在大门外,来了一个人帮他提着行李,江辛夷撑着伞,问:“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这会儿下大雨,路上应该会很小心。” 江辛夷先回自己房间里洗漱,没半小时,林杏和陆叔也回来了,而江辛夷此刻还在自己房间里磨蹭,并不知道客厅的情形。 “小杏,你先回房间洗一下,我让厨房熬个姜汤给你喝。”陆叔接过其他人递来的毛巾,给林杏擦头,林杏捂着头,不让陆叔帮忙:“哎呀,陆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会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楼,正要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时,察觉到隔壁房间似有什么动静,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门没有上锁,并且还留了一条缝隙,屋内有水流声。 林杏有些不敢相信,她走了进去,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道:“是江辛夷,还是小偷?” 门打开了,江辛夷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见到林杏时他还宕机了几秒,而林杏一见到他却是立马扑了上去,眼泪夺眶而出。她一边哭一边喊:“陆叔!江辛夷他回来了!” 江辛夷蹙眉,似乎是没想到林杏是这个反应,他抱起林杏掂了掂:“好像变得重了。” 一年多以前回来时林杏还没这么高,也没有这么重,难道是上初中之后就一下子长个了? 他抱着林杏走了出去,那没有擦干的头发争先恐后滴着水珠,全部都被他新换好的衣服吸收。 林杏见状把手上的毛巾放在江辛夷头上,轻轻替他擦干,委屈地说:“江辛夷,我好想你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江辛夷轻拍她的背,问道:“我不回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双手卷着毛巾,有些踌躇:“那我也想去找你,但是我现在还小,我会慢慢长大的,就是得好久才能见到你。” 这件事情她都没有跟陆叔说,就自己藏在心里,她看江辛夷也是大学才去的国外,就以为自己想要出去也只能等到大学。 江辛夷哑然,他不知道就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个份上,只是为了想见他,就如此妥协吗? 江辛夷把她放了下来,然后轻轻拥住了她:“我以后都不走了。” 林杏哽咽着,把眼泪都蹭到了江辛夷身上:“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骗你是……” “小猪!” 说到这,少女才破涕为笑:“哥哥,欢迎回来。” “刚刚不是还叫‘江辛夷’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久没回来,我都快把你忘记了。” 陆叔闻声也走了上来,看到面前这一幕连连道了几声好:“看来晚上得先给我们小杏的哥哥接风洗尘了。” 江辛夷许久未回,这个家所有人都偏向了小杏,他也不闹,只觉得比在国外来得更像一个家。他也接话道:“多做点小杏爱吃的。” ——— 某种程度上哥其实也惨,妈妈也一直缺席他生活里重要的场合,幸好我们妹妹是小棉袄呜呜呜呜呜 以后都不会分开了(30岁以前版) 过去线的我还得再流水线一下(鞠躬)大家可以囤囤看 (一更) 求求评论和珠珠谢谢啦! 二六 临近林杏十六岁生日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辛夷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封信,原是没什么的,但这封信花里胡哨的外表引起他的注意。 信封口已经没有黏性,江辛夷猜测林杏应当是已经阅览过,然后随手夹在书本里。虽然私自翻看是不对的,但他的本意只想看看她差点什么,好给林杏补上,并不是故意去窥探她的隐私。 某种程度上他也庆幸,还好他注意到这封信。 江辛夷摊开信,上面写着两段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青春期的孩子表达自己的心意,是进程,是值得开心的事情。江辛夷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一下子代入林杏他却有些笑不出来,好像心脏卡着一根棍子阻挡血液正常流通,将他弄得缺氧。 不经意间,他把信纸揉捏地不成样子,等他注意到时,那团纸正躺在他手上,江辛夷慌忙地将它抚平,举起手机自带的相机将里头的内容拍下,又把信纸放回原位。 江辛夷装作轻松地下了楼,实际心里沉甸甸得压着几公斤的石头,他赶忙拿给陆叔看,陆叔却对此不以为然:“小杏长大了啊,我们应该支持她。” “我是觉得她还小,不用这么着急。”江辛夷反驳道。 “先生和小姐十九岁左右便定了亲。再说小杏也马上是大孩子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要正确引导她。”陆叔放下手上的东西,跟江辛夷面对面坐着,“你作为哥哥,应该设身处地去想一下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针对这些事情做个预案。” 江辛夷满脑子都是那两句诗,哪里还想得到这些:“我应该设身处地去想,会发生哪些事?”他念叨着,一头扎进茶室里,任由那风猛刮,他的脑子也没有更清醒。 没过多久,林杏也来了茶室,她从后面环住江辛夷的脖颈,把脸和他的脸贴在了一块儿。江辛夷没有被吓一跳,会这么干的人出了林杏也没有其他人,他听到林杏用着几近讨好的语气说道:“哥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你说。” “就是……我谈恋爱了!” 江辛夷端着茶的手一抖,差点把茶都洒在自己裤子上,都顾不上再喝一口,放下杯子后就把她扒着自己脖颈的手拉开,面对着她问道:“是什么人?” 林杏含糊其辞道:“就是我们隔壁班一个同学,他长得很好看,然后还经常帮我带饭,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很温柔!” “那你也喜欢他吗?” 林杏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喜欢。” 江辛夷松开她的手,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说话都带着一股酸气:“那你喜欢就谈,跟我说做什么?” “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谈恋爱了嘛。”林杏蹲了下来,将下巴搭在了江辛夷的大腿上,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然后,我们下周末要去游乐园,我想跟你取点经。” 江辛夷看着在不经意撒娇中的林杏,也连着想到这副模样是不是也在那个人面前展露,他没好气地回道:“什么?” “就是情侣该做些什么呢?” 江辛夷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任务繁重,耳边似乎又响起陆叔说的话,他正色道:“你们现在还小,只能牵手知道吗。” 林杏点了点头:“那可以抱抱吗?” “不行。”江辛夷断然否决了这个提案,他双手托起林杏的咯吱窝,把她抱到大腿上,随后把她拥进了怀里:“这样是不能做的。” “好嘛,那亲亲呢?”林杏指了指江辛夷的侧脸,“像平时这样的亲亲可以吗?” 江辛夷愣了一下,他放下林杏,情绪忽然急转直下,有些蔫儿地说:“不可以,只能牵手。” 就在刚刚那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还在把林杏当小孩子看,想要抱着她,哄着她,还想要林杏像以前一样对他,实际上她就要十六岁了。或许更往前一些,十二岁的初潮到来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他身为哥哥,最应该以身作则去划分这个分寸。 如果对于他都如此,那么林杏的刻板印象里就会存在,这并不是什么隐私行为,更会对其他人做。 林杏看着他脸色变化多端,担忧似得贴近他观察,而后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江辛夷的额头,又在江辛夷心绪烦乱的目光下撤离,她嘟囔道:“没有发烧啊。” 两人距离一下子为负,江辛夷似乎闻到了林杏身上牛奶沐浴露的香味,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小杏,我就是有点累,想回房间休息,你去找陆叔问吧,他经历比较多,应该能给你比较准确的指导。”江辛夷叹了口气,桌上的茶都没来得及喝完,但他现在也顾不上了,径直走出了茶室,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江辛夷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他不敢想他在无形之中接触到了怎样的事实——他对林杏产生了占有欲。那后面便是什么都说通,为什么他会一直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界限,放任着她来,也由着自己去。他想到从前两点一线家和公司,偶尔有些晚宴需要参加,他为了社交也学着对佳丽巧舌如簧,却从未起过波澜,可单就林杏那一句话,真是将他心里滔天巨浪都一并掀起。 会不会是自己感觉出了错。江辛夷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江辛夷起身,发现来的人是林杏。林杏手上抓了一把糖果,她转而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正当江辛夷不知道是不是该伸手搂住她时,她已经剥开手里的一颗糖塞进江辛夷的嘴里,剩余的糖全部散落在他的身侧。 “别不开心了,哥哥。”她小声地说,“陆叔说,你不想我太早谈恋爱所以生气了?”林杏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接着说:“我还发现了你把我收到的情书都揉皱了。” 江辛夷卷着口腔里甜到发腻的糖,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他伸手搂紧了林杏:“对不起。” 林杏在他胸膛蹭了蹭:“没关系,哥哥,你要是不想我谈恋爱的话我也可以不谈,对我来说你比其他人都重要哦。” 过了许久,林杏都没听到江辛夷的回答,只是在咫尺处似有什么在运作,从而发出的声音,在当下变得极为容易触及。她双手撑着床,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前,正当她马上便要追溯到动静来源,江辛夷却一把把她推开。 “小杏,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江辛夷帮着她站好,而他则是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可以去追寻你自己想要的幸福,你也可以自己去规划好你的以后,你的未来,甚至你可以想去做你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你生命里所有重要的人之一,我没有资格去让你做什么以及不做什么。” 林杏从来没看过如此认真的江辛夷,比第一次他们两人见面时,还要疏离,可确确实实江辛夷还是愿意亲近自己的。 “我知道了。” 江辛夷攥紧了拳头,那番话不仅仅是对林杏说,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他努力让自己对林杏微笑,然后极为用力地让喉咙发出他所想要发出的声响:“周末约会愉快,小杏。” 这一刻明月和围绕在侧的繁星将一同湮灭在黑夜。 ———— 哥:什么情书,写得这么土,让我来(30岁版) 哎呀我真的要被妹妹可爱死了!!怎么会这么可爱哎 二七 林杏刚打开门,便被飞扬的尘土呛进鼻腔,她将院落巡视了一遍,各个角落都已经有蜘蛛在上头织网安营,门楣上的布也已经褪成了铁锈色。在她还小的时候,每逢清明节,江樾微都带她去林钰墓碑前祭奠。越往后江樾微没什么时间,她便一个人来,也一个人走,听江樾微吩咐的司机并没有留出足够的时间可以让她在这个地方驻足。 院落那颗银杏树已然弯了背,但长得最为繁盛的还是它。 林杏穿过客厅,走向原先林钰居住的房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掀起布帘,映入眼帘的那张裱起来的遗照,那梳着两个辫子的女人仿佛凝固了时间,林杏把相片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笑着揶揄道:“阿妈,你现在可是比我都要年轻了” 话音落下,也没有人再给她接起。林杏掏出湿巾,把整个相框都擦拭了一遍,包括桌子,还有榻上的竹席。 兴许是太久都没见过这家院子像今日一样大敞,相邻的都纷纷探头来这瞧个新鲜,林杏听到外头的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掀起布帘看向来人。 一个老态龙钟的阿嬷正襟危坐在客厅那满了灰尘的椅子上,见到出来的人是林杏,她蹙着眉,眼底确有一丝疑惑,她问:“你是哪位?” “我是这家的女儿。”林钰卧房门楣上的帘子已经被林杏拆了下来,林杏指了指那张照片说道。 “啊,是这样。”她撑着拐杖起身,说罢便要朝门外走去。林杏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杏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那人摇了摇头道:“我跟这家女主人不熟,但很早以前有个穿得很好看的女人,让我一个月来这打扫一次,还给了我一笔钱。”她又杵着拐杖坐在一旁,微微抬头跟林杏说道,“但我前几年身体垮了,也没能履行约定,我在等着那个人回来,好把那剩下的钱还给她。” 阿嬷说了个数,林杏有些讶异,可讶异过后也只剩下悲凉,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但那个人也已经回不来了。 “这个钱,您收着吧,谢谢您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待送她离去后,林杏的心中不免有疑问,然而疑问再多也没有能解答的人,她收了心思,正打算把里里外外全部都清扫一遍。 房子不算大,但也不小,光靠她一人估计需要忙活很久,正当她一筹莫展时,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她一看制服是保洁公司,便差不多猜出了事情原委。果不其然,江辛夷驾着车正停靠在队伍末尾,他的头探出窗外,就像害怕林杏故意忽视他一样,喊着她的名字。 林杏刚上前,就听见江辛夷说:“小杏,不再休息一下吗?” 她知道江辛夷意有所指,想起昨晚两人干的荒唐事,她的侧脸已经有了发烫的迹象:“我还好。”说完她便匆匆撇开脸。 “卫生就让专业的人搞吧,你上车来歇会儿。”江辛夷解下安全带替她开了副驾驶室的门。 林杏也不扭捏,直接坐上去,然而一靠上去,椅背柔软地让她有些困倦。对于江辛夷如今的做派,她看着也云里雾里,真的有人会因为爱而将前半生所恨全部都一笔勾销吗? 江辛夷被林杏盯得有些不自在,他问:“怎么了?” “你说你要跟过去和解了,是真的?” 林杏到底还是对江辛夷抱有一丝希望。 两人心照不宣的东西被她挑明放在明面上来说,总归是要了断的,再加上他们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来说,她现在的做法也只是让所有的东西都回到原位上。林杏如此宽慰自己。 江辛夷看了她许久,他说:“对,我想跟你在一起。” 就像当年他原以为自己的心意将就此深埋,可她却奔他而来,用着无比坚定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并且她也想和他在一起。那日午后,风在树荫里有了轨迹,带起原本无法投射进来的日光钻了空子,他依稀记得那道光正好打在她的头发上,少女就那么站在他的面前,衣摆摇曳,衬得她明艳动人。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车内就陷入寂静。 林杏正背靠椅闭眼小憩,江辛夷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想帮她把座椅调整成平躺模式,她却睁开眼制止了江辛夷,说:“你说微姨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刚刚一直在想,感觉看到眉目,寻过去又一下子化成了雾。 林杏把刚才那个阿嬷说的事情转述给江辛夷,江辛夷一听也有些不明就里,在涉及两方父母那辈的事情时,他也同林杏一样,心有疑虑却无从求证。 “他们应该是觉得,没有必要跟我们说这么多吧。”江辛夷猜测道。 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如果没有的话,这些真相远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重要。 林杏对上江辛夷的目光,说:“我看现在他们在搞卫生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去看看微姨吧?” “嗯。”江辛夷应了声,他调转方向,朝着疗养院方向去。 林杏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确定没有上司的短信和未接来电,她觉得有些反常,按照她对Amy的了解,这会儿早就电话来问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离职,然而截至目前为止都是风平浪静。她关掉手机,手肘撑着下巴朝外看去,疗养院靠山,但景色一绝,空气也清新,每次来都有种心静感。 前台接待的小护士似乎没有想到他们会来,连忙带着他们去花园里:“我们今天带江女士来花园画画了,每次画画她的心情看着都很不错。” 林杏和江辛夷并排站在连廊里,看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江樾微,心里复杂万分,林杏问:“除了我们,还有谁回来看她吗?” “没有。”小护士摇了摇头,“倒是有一件事……”说到这她有些支支吾吾的。 江辛夷这会儿已经走到小花园中,蹲在江樾微身边为她端着颜料盘,指着上面的颜色同她搭话。江樾微面色是很不错,虽然她此刻已经不认得江辛夷了,却也没有一丁点看到陌生人的应激反应,而以前,她不认识的人都无法近身。 “什么事?” “就是江女士偶尔老念叨什么书,什么人,偶尔半夜的时候还会跟人说话,咿咿呀呀的。” 小护士虽不敢将那场景表现得太过,但林杏也差不多能明白她就是想说跟中邪样子无二:“谢谢,之后还麻烦多照顾着她一些。” 林杏说完也朝江樾微那靠近,她看到画板上所临摹的样式是正摆在江樾微前的盆栽,而那盆栽却尚未开花,但江樾微的画中,却争相开着黄色的花。 她身边的护工走上前来说:“江女士很喜欢黄色,每次画画都是用黄色来画的。” 林杏愕然地抬头看向江辛夷,而江辛夷正好也看着她。 ——— 祝大家端午节吃好喝好 二八 在回程的途中,他们只字不提刚刚的事情。有些真相仿佛呼之欲出,深究下去却仍旧乱糟糟的一团,贯是没有只要结局不要经过的说法。 江辛夷载林杏回到了院里,那头的清洁工作早已完成,这会儿到处都是焕然一新,肉眼看过去没有一点灰尘。 江辛夷问:“我可以今晚留下来吃晚饭吗?” 林杏笑道:“我菜都还没买,你就惦记晚饭了?” 江辛夷又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走到一边去接听,电话那头的是周学钦。 “江辛夷你现在人在哪里啊,我在你公司怎么找不到你人。” “我陪小杏回她阿妈这里了。”他的坦诚反倒让电话那头的周学钦一愣,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试探道,“你这是变了个人啊。” 周学钦作为江辛夷从小到大的好友,自然也是知道他这个发小对林杏家里的人持什么样的态度,不过按照以往,他非要问个明白,但是现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我能不能去你那躲躲?” “你又跟周今吵架了?” “是,,也不是。”他支支吾吾地不肯把原因透露出来,江辛夷也见怪不怪,“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你先到商超买一点晚上要吃的东西,然后再过来。” 而一旁还未得知状况的林杏正要骑车去集市买菜,江辛夷见状拦住她:“等下周学钦会把菜带过来的,你就不要自己去了。” 林杏有些惊讶:“钦哥,他怎么会来。” “跟周今吵架了吧。” 于是两人便搬了椅子到院里,观赏起了那颗还是绿色的银杏树,得闲得空后,便又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幅画,虽说整体基调为黄色,但不难看出,那轮廓肖像秋日里的银杏叶。 江辛夷说:“我觉得她很怀念这里,怀念树,怀念景色,怀念人……” 他几乎肯定道:“她很怀念你阿妈。” 江辛夷忽然很懊恼,他本应该是该最相信江樾微的,如果林钰是什么坏人,那江樾微也不会这样帮她,更不会因病失去记忆都要如此记得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在不可提及的事情里钻死牛角尖。他本来在更早时就有机会跟自己和解的。 林杏仰着头看着因为太阳下山而泛红的天际线,没有说话,很多事情她也有些记不清,就说今天她在林钰的屋子里到处翻找,都没有找到可以拼凑出过去的碎片:“其实我在想,会不会是微姨收起来了。” 江辛夷点了点头:“这倒像她的作风,她一般过去的事情就不会再去溯源,她会觉得,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再拿出来只会徒增感伤。” 大抵她便是如此想的,可却是摊上了一个和她截然相反,硬要追溯源头的孩子。 太阳已然下了山,这个季节蚊子最多,林杏早准备好了花露水给自己和江辛夷抹上,状况才稍显好转。 院外传来了好几道车载喇叭声,江辛夷想着该是周学钦来了,林杏也紧随其后朝外看去。 “小杏,我在这!”周学钦朝他们招了招手。 “钦哥,你这是又跟周今姐吵架了?”林杏问。 周学钦“哎”了一声:“你们俩兄妹盼我点好的,就不能开心找你们来玩吗。” “这荒郊野岭地有什么好玩的。”江辛夷打开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的,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买了些什么,这么多。” 周学钦走到他旁边,从里头把袋子挨个提出来,还念念有词,跟报菜名有得一拼:“韭菜,葱姜蒜,明虾,白菜,猪肉,牛肉……反正挺多的。” “这有一箱啤酒,还有点冰。”林杏双手抱了起来,朝屋里走去。 “走吧,你没来过带你参观一下。” 林杏递给他花露水之后便当了甩手掌柜:“我哥他说要下厨,我或许坐着等吃就行了。” 而江辛夷却是拉着周学钦一起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做之前周学钦有些脾气在的,但做好之后他又洋洋得意,先开了一罐啤酒就是一顿喝。 “要不我以后就在这住吧,真的不想回家。” 江辛夷一口回绝:“不行。” “我也算是小杏半个哥吧!怎么就不行了。” 江辛夷没有继续接他的话,他正在剥虾,然后放进了林杏的碗里,周学钦看见了,问道:“不知道还以为小杏还没长大,你还给她剥虾啊。” 那也只有当事者们心照不宣,林杏说:“我哥还得是我哥。” “好吧,就我一个人愁。” 菜没吃几口,倒是酒连灌了不少,两人都看出周学钦有些不对劲,林杏问:“钦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就是,就是……其实也没什么,就当我失恋了吧。”周学钦说。 江辛夷却是知道其中弯弯绕绕:“你不是请人回家应付催婚吗,真的爱上了?” “比这个还恐怖。”周学钦住了嘴,又喝了一瓶:“但我真没法说出来。” 林杏就着小酒吃虾,嘴里塞得圆鼓鼓,才咽下去便道:“那你少喝点,浅尝即止浅尝即止啊。” 就在这场闹剧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林杏终于有些忍不住,她对江辛夷说:“隔壁人家睡得都早,赶紧把钦哥赶去睡吧,不然明天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 江辛夷背着周学钦,林杏到那边去拿被子,但她脚步虚浮,还是江辛夷撑着,不然她已经被被子压倒。 “这里晚上还是有点冷,别把他冷着了。”江辛夷听着她指挥,把被子靠墙放着,好让周学钦觉得冷时可以自己拉过被子盖。 林杏见这边事已毕,就想着出去收拾那些垃圾,但她酒喝得还是有点多,走路都有些不稳。 江辛夷扶着她回到了房间,他说:“我去收吧,你先回房间去睡。” 三个人的酒局,只有江辛夷喝得最少,江辛夷除了应酬场合之外一般都不会喝酒,而应酬场合又不能喝醉,他一贯有自己的小巧思在里头。 林杏自然是不会让江辛夷一个人收,两个人一起收速度也会更快些,她没觉得自己已经醉了,还是跟在江辛夷后面,固执地像个孩子,拉着他的衣角埋头走着,有几次头都顶到了江辛夷的腰椎。 到了院里,江辛夷让她在椅子上坐好,她按照他的话乖乖坐着,但是开始说一些胡话,又很理智地压低了音量,生怕别人听到。 “江辛夷,可以抱抱我吗?”但他正在收拾手上都是油污,自然是不可能回应她,林杏见他不应,于是敞开自己的怀抱,说道:“哥哥,抱抱我好不好。”但江辛夷还是没应她,林杏有些泄气地放下手。 良久,江辛夷的手穿过她的腋窝,紧紧抱住了她,林杏本来头都快垂到了胸前,被这么一抱,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江辛夷凑上前碰了碰林杏的唇:“这样抱抱可以吗?” 林杏睁开眼,去寻那占了她便宜的唇瓣吻了上去,江辛夷半推半就,让她的口齿舌头对他肆意妄为,他宛如守株待兔的人。不过须臾,林杏眼睫轻颤,口鼻共用地去喘息,吻得狠了自身都有些缺氧,她这番姿态饶是江辛夷觉得她现在甚是可爱。 “小杏,喜欢我吗?” 林杏抬眼,郑重地点了两下头。这个应答算是破冰,将之前的种种一并终止在了昨日。江辛夷单手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这次是他占据了主动权,他不费吹灰之力撬开了林杏的牙关,她的舌尖同他两相纠缠而不放,在黑夜的寂静下津液啧啧作响,已然忘记他们如今身处何处,全被酒精冲昏了头。 正当他放开林杏时,不知道哪传来的声响,江辛夷闻声看过去,竟是周学钦在门口站着,不知道他在那边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江辛夷把差不多进入熟睡的林杏打横抱起,在越过周学钦时,似乎看到了他的身形微颤,江辛夷轻声道:“等下出来我和你解释。” 周学钦点了点头,往院里走去,他刚刚觉得热想起来院里吹凉,但那场堪比闹剧还属于是闹剧的场景他从头看到了尾,若说在这之前还有些昏沉,现在算是彻底醒过来了。 等江辛夷把林杏放回房间后,他走了出来,周学钦又开了两瓶酒,一瓶放在他的面前。 “你不是有个谈了很早的女朋友吗?”周学钦下意识地往江辛夷手上瞥去,戒指仍然在他的无名指上。 江辛夷喝了一口,他说:“是小杏,从始至终都是小杏。”他摩挲着戒指,就像是知道周学钦要问什么一样:“这个戒指内壁刻的也是银杏叶。” “你疯了?”周学钦没有以往那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话里话外都尽是难以置信:“你真的疯了!你们可是兄妹?!亲的!” 江辛夷没有说话。 夜里的风卷着叶子在地上舞得自成一派,那是夏日绿色的银杏叶,即便是落在地上,也不缺乏生机的色彩。 “我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但是爱哪有对和错,我给过小杏机会,我心里想,未来五年内如果她后悔了,那这段关系就会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没有人会知道。”江辛夷看着周学钦,说道,“刚开始确立关系时,我就去医院结扎了。” 周学钦猛地看向他,江辛夷依旧平静:“已经这个地步了,学钦,她后悔了我也会让她不后悔,我爱她,你能想象到夏日里的风吗,鲜活,还能在炎炎夏日里给人带来凉爽。那天她就站在我面前,问我能不能跟她在一起,学钦,我那天在想,我盼了已久的风终于朝我吹来了。” 周学钦无话,他喝完最后半瓶酒,思绪却变得清楚,他说:“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会当不知道。” “谢谢。” ——— 算是我给姐弟骨稍微埋点伏笔吧…虽然不一定会写就是了() 啊啊啊啊今天的感性全在这篇文了TT 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五章就完结了!这两天拼命写争取早点回去补无从的坑 二九 “嗯,我们在那边也有站点,如果你需要用到的话我们再谈,利润……”江辛夷顿了顿,看向周今,在等她开口。 “我懂的,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周今笑了笑,手指比了个数。 今天是他们就初步达成的合作意向进行第一次会谈,没有很大的分歧,两方都是熟人,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方案给到了最优解,只不过谈合作也没有办法见一次就排版定案,有些细节部分还需要接着敲定,周今约好了下一次面谈的时间,拿起面前的文件就起身要走。 江辛夷见状也起身送她出去。周今年长他几岁,如今已经可以单独带团队给公司创造利益,而他还在分公司做起,这也是江樾微给他下达的指标。 江辛夷一路陪着周今走到电梯口,周今直言让他就送到这里,在等电梯的空隙,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什么事,问道:“你最近有跟学钦联系吗?” “没有,一般都是他联系我的。”从每次联系的时间上也能看出,他如今生活的纬度和江辛夷他们都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周今叹气道:“他最近好像迷上了山地自行车,叫他回来都不回。我爸妈年纪也大了,由不得他这么胡来,你跟他关系好,他要是有联系你的话,帮我劝劝。” 话音刚落,电梯也已经到达了楼层。江辛夷应承下来:“好,我会跟他说说看的。” 周今刚走,助理便走上前来,将工厂打来的电话递给了他,电话那头慌慌张张地:“江总,上批货被当地海关核查了,说是我们通关手续没有办好。” “原来是谁在办的?” 江辛夷按了电梯,和助理匆忙下楼,他从口袋掏出汽车钥匙交给助理,自己在后面入座。 “是,仓库刚来的一名实习生。” “你们别拿一个实习生来搪塞我,他的上司是谁?”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说了个名字,江辛夷便道:“实习生做的报关文件他是没有进行二次审查吗,那他干脆也去当实习生算了。” “是是是。” 等到电话那边挂断,助理看了后视镜一眼,说:“您今晚还要回家吃饭吗?” “回去。” 但等江辛夷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后,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冬天天黑得早,八点多路上只剩寒风,他想着这会儿林杏应该早已经吃完饭了,便没有再回去打扰,一个人又回到公司去完善今天跟周今谈的事务。 助理载他到公司后就自行下班了。 他一个人穿过黑暗的大堂,进了电梯,按下自己那一楼层的按钮。预料的黑暗并没有袭来,溢出来的余光指引他往前走,直到抵达了自己办公室,此刻灯正常亮着,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这让他又惊又喜。 林杏一看到他来,便扑上前来抱住他,她笑嘻嘻地仰起头看向他:“哥,我就知道你要加班,我让陆叔帮我打包了给你带过来,可别饿着自己了。” 林杏现在已经是高中生,身体方面发育得也很好,那张脸五官分明,长得也极为秀丽,江辛夷撇开脸让自己不要关注无关的东西,他伸手想把林杏从自己身上扒开,但她依旧黏着他。 “这么冷,怎么还穿得这么少。” “我不冷。” 江辛夷拉住她的手,拆穿她的嘴硬:“手都是冰的,还说不冷。” 林杏知道江辛夷一贯拿她没辙,她也回握了江辛夷的手,让自己从对方身上汲取热量:“人家都说要风度不要温度,我这样穿好看吗?” 江辛夷手指戳了她的眉心,有些无可奈何道:“别谈个恋爱把自己身体谈坏了。” 林杏见自己约会的事情无处遁形,一下子便被他发现了:“没事,我知道分寸的。” 江辛夷拿她没办法,便带上饭盒到办公桌上吃:“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凉了。”忽然他想到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这不是给你男朋友准备的吧?” “已经不是男朋友,分手了。”林杏说。 江辛夷漫不经心地说:“是吗。” 林杏说到这就有些愤恨不平:“我在车站等了他半小时,他晚到我肯定生气嘛,可他却说我心里压根就没他,连半个小时都等不了。” 江辛夷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吃饭,却是有种食之无味。 “可我想,以前我都有等过你两小时,然后才一起出门,你就跟我说抱歉,这件事情不是也翻篇了吗?” 江辛夷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是吧,然后还说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他才对啊。” “别生气了,你现在还小,等明年高考完上了大学,找什么样的男朋友都有。”江辛夷把饭盒收了起来,他现在也无心工作,“要不要回家?” “你不加班了吗。” “对,今天要做的都差不多做完了。” 林杏抱着他的手臂,进了电梯:“哥,你哄哄我吧,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江辛夷揉了揉她的头顶,随后抱住了她。 这种微妙的关系并不是他想要的,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也不是他的本意。 他曾经去看过心理医生,并且向心理医生去针对现在的这个局面求个解释,当然他隐藏了两人的血缘关系。 医生说这个孩子的问题比较大,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本身就是处于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环境,那么这时候她心里就会需要一个可以替代她父母,成为她可以依赖的东西。而他出现了,孩子无意识里已经把他当做当下所能依赖的人。江辛夷心里知道,自己的无意识纵容也正好加剧了这一切的发生。 大堂里没灯,全靠着外头亮着的路灯隐约看得到通向外头的通道。这会儿正好有个保安从门口经过,似是察觉到了大堂里什么,手电筒扫了过来,他眯眼一看,认出了面前的人,他说:“是江总啊,怎么刚下班?” “是,这下要走了。” 保安收回手电,道:“女朋友这么晚了还来接您下班,真是有福气。” 江辛夷才察觉到两人现在几乎是紧密相贴的,林杏抓着他的手抓得狠,指甲好像都要嵌进皮肤里,江辛夷感受到她被误会的紧张,回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头捂进自己的怀里,江辛夷说:“没有,她不是我女朋友。” —— 有点欲盖弥彰了哥 三十 j i za i6.c om 回到家后,林杏都没去管饭盒有没有放到厨房,从江辛夷的车上蹦下来就直接上了楼,钻进房间里,还不忘把门锁上。 她背靠门,一只手抚上心脏跳动的胸膛,仿佛那颗心脏要立马跳出来了一般,跳得尤其快,她一瞬间有些虚脱,整个人都靠着门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不相信真的跳得这么快,自己还给自己把上了脉。 江辛夷在外敲着门:“怎么了?” “我没事!”林杏说道。 事实上她跟男朋友分手也不仅是因为她跟江辛夷说的那样。对方还因为自己太过抗拒与他的亲密接触,而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一并朝她抱怨。她没有抗拒。林杏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同时也不解,为什么需要有亲密接触才是一段完整的恋爱呢? 那人临走时说的话还萦绕在林杏心头:小杏,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像八点档电视剧那般的开场白,老土又颇为套路,林杏在心里反驳他:没有喜欢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跟你在一起。 她应该大声说出来的,可她似乎缺少了些底气,就像上面那些都是她的借口一般,用来劝慰自己的。 牵手,拥抱,偶尔几次的共眠,偶尔几次的唇贴侧脸亲吻,这些不应该跟真正成为家人的人做吗,她和江辛夷如此行事时,便从来未曾抗拒过,在进行时也从未想过终止。 可他们两人是兄妹啊,做这些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林杏胡思乱想着,这两者有什么可比性,本来就不该拿来做对比。 林杏知道她心里有些不太好的东西正在慢慢发芽,前面发生的事情都还没彻底过去,在那瞬间她确实感觉到有一些的不一样,有紧张,有心悸,也有一点开心,她并没有很反感那个称呼,反而获得了一点点满足。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 z ai7. c om 以前……林杏瘫坐在地上,开始绞尽脑汁回想着过去的事情。 以前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吗? 或许她有过类似的悸动,只是以为是亲情,所以被她忽略了呢?或许这本来就是另外一种感情,却被她混淆成了亲情呢?林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很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 她从衣柜翻找出一套新的睡衣,然后去了浴室。 林杏再出来后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只有一条毛巾半搭在头上,还是止不住发尾垂落的水滴掉在衣服上,打湿一片。 她连忙抱起自己床上的枕头,先是对着门立定,深呼吸了几次,一脸颇有破釜沉舟之势。她打开门,走到隔壁,对着江辛夷的房间敲了敲。 江辛夷没让林杏久等,但开门便看到这副样子的林杏,眉头不由得蹙起,语气也自带些愠怒:“这什么时候了,头发不吹干感冒了怎么办。” “没事哥,我今晚想跟你聊聊天。” “那你也得先把头发吹干了。”江辛夷去到浴室找出吹风机,习惯性地像之前一样坐在椅子上,林杏侧身坐在他的腿上,江辛夷这才反应过来不妥,可已经来不及抽身了,他只好以这样的姿势给林杏吹头。 这一段时间在江辛夷看来过得尤为漫长,但苦果是自己招来的,打碎了牙齿也得吞下,终于吹得要干了,江辛夷关掉吹风机,赶着林杏下去:“好了,多大人了还要坐我身上。” 林杏转身贴近他,双手一勾便由坐着转为挂着,半个身体都贴近江辛夷的胸膛:“我在您面前几岁呀。” 江辛夷听出她故意打趣的意思,他拉开她的手,打横抱起将她放到床上,居高临下说:“你说几岁就是几岁。”说完后他带着吹风机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才出。 “你想跟我聊什么。”江辛夷从浴室出来后看到林杏就这么钻进他的被窝里,他的左眼皮有些抽筋似得跳了两下,站那平复了下心情,他才把椅子搬到床尾,坐着面对面跟她说。 “你觉得我大学在哪里上比较好。”林杏问。 江辛夷沉思,以她上一次的成绩来看,考个好一点的院校不是问题,但不管去哪里上学,找工作都不会成难题,他说:“你可以去繁华的城市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 林杏摇了摇头。 换江辛夷不解,结果他听到林杏说:“我可以去上海吗?” 江辛夷心头涌上了一个念头,可他不敢求证,半响,他问:“你……为什么要去上海。” 他心下又后悔问起这个问题,去上海能做什么,上海不缺好学校,凭林杏的成绩怎么都能上一个排前头的。 “你不回微姨那边吗,我以为你要回去,我才想考的。” 江辛夷轻捏着左手虎口,波澜不惊道:“那你看着就行,上海学校也挺好的。” “可你看着好像并不想我去上海。” “没有,我以为你会选择粤京两地,又或者是闽。”江辛夷说到这里就停住,有些事情他也不想再说,但林杏如果选了,他也会支持。 林杏爬到床尾,又钻进了被子,结果却是拿江辛夷的腿当枕头。她望进他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肯定将里头的情绪瞧得一清二楚,她咧嘴笑着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虽是提问,但已经给江辛夷下了定论。 江辛夷装作坦坦荡荡:“舍不得妹妹出远门不是应该的吗。” 两人正互相较劲,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小杏,你在里面吗?明天还得上学,快回去睡觉吧。” 林杏朝门外吼道:“我知道了!” 陆叔的脚步越变越小,林杏也起了身,到床头去抱着自己的枕头躺了下来,她先斩后奏道:“哥,晚上就委屈你跟我挤一挤了。” 江辛夷还没换睡衣,身上穿的还是在公司那套,他本想等林杏走了之后再去洗漱,可没想到林杏直接要跟他睡在一块儿。江辛夷拿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掉在了地上:“你……回你自己房间睡,都多大人了还这么任性。” “我和你不是永远就差八岁吗,既然以前都可以,现在也可以。”她分文不让。 江辛夷捏了捏自己发麻的右手,怪不得刚刚眼皮在跳,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他张了张嘴,想到了什么又闭上。 “你就当安慰一下你这个刚刚分手的妹妹吧。”林杏说完便躺了回去。 夜半三更,江辛夷依旧没法入睡,上次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还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他在脑内细细盘问自己,为什么会遂了林杏的意,让她躺在这张床上,还盖得同一件被子。 怀中的少女正闭眼酣眠,时不时还砸吧嘴,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似的。这会儿他忽然有些怪自己,早应该给林杏把什么都教会了,教好了,让她知道年龄大了之后就应该懂得什么是亲人之间的分寸。 他一个二十几岁成年男性对着不自觉像自己示好的亲妹妹心生歹念,原是保持距离便可以克制住,现在反倒需要用意志力去当个柳下惠。 江辛夷在心里不自觉连叹了几口气,他想要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刚扒掉她搂着自己胳膊的手,林杏就像是知道一样,又凑了过来,唇正好抵在了他的下巴之间,江辛夷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嘴巴也有些酥麻。 江辛夷甚至觉得林杏没睡,他不敢动,小声唤了她的名字:“小杏?” 而怀里的少女却纹丝不动,或许是察觉到唇上的异样,还伸出舌头去润湿了双唇,正好也轻微触及到江辛夷的下巴。 江辛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头稍偏些,唇便直接贴在了林杏的唇上,下一秒他又立马移开,也不管是不是会吵醒林杏,直接坐起身来。 黑暗里,他的心头剧震,那跳动声仿佛都传遍了屋子,连带着林杏也一起听到了。 他又往后看了一眼林杏,确定应该是没醒来。 少女似是在梦呓,声音断断续续地,还带些尾调,江辛夷有些心虚,不敢俯身去听得太清,于是起身到浴室里,准备再洗漱一次。 当浴室里传出水声,床上正在熟睡的人猛地坐起了身,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似的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双唇,方才回过神来。 ——— 左眼皮跳“财”啊哥 三一 林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但醒来之后另一侧的床榻已经没有了温度。 她坐在床边看着门发呆,仿佛身上现在还留存江辛夷的味道,她每呼吸一次,那味道便从她的鼻腔贯入。她将手紧贴心室,想测试看看,回想到昨晚那似梦非梦的触感,心跳果真在剧动,而她也并未觉得恶心和难以接受。 楼下陆叔在喊她用早餐,林杏连忙梳洗好就下了楼,她见到桌上少了江辛夷的一份,便问:“陆叔,哥哥他已经走了吗?” 陆叔端着蒸好的鸡蛋放在她面前,听林杏问起江辛夷,他想到江辛夷今天的异样,便道:“是呀,急急忙忙就走了,说是要去公司抓紧处理一些事。冬天日照起的慢,他出门的时候天都没亮呢,处理个什么事。” 林杏拉开椅子入座,配合刚刚陆叔的那番话和昨晚的事一同琢磨了去,一时失神,竟没察觉自己口衔着一角的面包,且迟迟未咀嚼吞咽。 陆叔觉得今天这对兄妹都有些不太灵光,便出言唤道:“我们小杏怎么了这是?也跟你哥那般心里藏着事?烤软的面包都要被你咬硬了。” 林杏这才回神,将那片面包放回到盘子中,她问:“我哥出门前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吗?” 陆叔屏息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他从上到下都很奇怪。” 林杏似懂非懂得点点头:“陆叔,你今天让司机别来接我呗,我想一个人去找我哥。” “好。”陆叔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找大人帮忙,无脚蟹坨坨了呀那就来不及。” 林杏没吭声,囫囵吃完早餐就赶去学校。 江辛夷正在和江樾微通电汇报分公司上周的小结。 他说一句长句,便要连打两个哈欠,一场汇报下来,哈欠止都止不住,电话那头的江樾微忍不住道:“昨晚没睡好吗?” 江辛夷回想昨晚,他确实没怎么睡,喜欢的人愣是在自己怀里拱,别说睡着,就连醒着都没法不在意,可那人身份又是特殊,他若是真的贪图那一些情情爱爱,那也不能当个畜生。 当然,这些话不能跟江樾微说,于是他道:“没事,昨晚跟小杏聊了高考后志愿的事,闹得有些晚了。”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江樾微回想起每次回去见到林杏时,她都是一副疏离的样子,就好像她是什么猛兽见到她便会一口吞了她一样。 江辛夷听到电话那头的轻笑声,他如实说道:“成绩还不错,能吃能睡的,偶尔还有点皮。” “那我放心了,看来她还是黏你。上次去看她,跟她母亲还真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好了妈,别说这个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江樾微知道江辛夷症结所在,也不知道他到底解开了多少,她只道:“没什么是走不出来的,你要是能想通了便不会被箍着。” “我知道。”江辛夷只说了三个字,江樾微便以为他已经想通了,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你如今也二十五六了,有什么心仪的人吗?” 江辛夷心虚道:“还没有。” 江樾微那边忽然一阵嘈杂,过了片刻才恢复安静,江辛夷问:“怎么了吗?” “没事,我刚刚把文件碰掉了,不用担心。”江樾微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周家吧?” “知道。” “你瞧周家女儿如何?” 周家跟他同辈的只有周今这么一个女儿,那就是周今,江辛夷没缘由又想起了昨晚自己做的那一档子糊涂事,他说:“周家女儿极好,但我配不上。” 江樾微听他直言不讳倒也不生气:“好吧,你既然无意我也不跟对方爸妈一起撮合了。” 江辛夷说:“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拉出来联姻。” 江樾微那头笑了两声:“我深知联姻之苦,又怎么会让你跳这个火坑,就是想看你早日成家,好早日达成我这一生所愿。” “您不想点实际的,比如钱生钱。” “铜臭味已经够浓的啦,算了吧。”江樾微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我还等着你接管公司,我好过我的老年生活去,听戏啊,唱曲啊,到时候都没什么事情能绊得住我了。” 江辛夷只应了个好字,随后两人便相继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整个人就彻底心不在焉,就连助理带着文件进来找他签字,都是喊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而他不想什么就来什么,在下班前,助理敲开他办公室的门,说:“林杏小姐来了。” 江辛夷愣了两秒才道:“让她来我办公室就行。” 不同于昨日的常服,今天林杏是直接穿着校服来找他的,相比较于昨日,还多了一丝拘谨。 “你……怎么来了。”江辛夷问道。 “我想来找你……”林杏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林杏坐在沙发上,江辛夷上前给她倒了杯茶,林杏便捧在手里暖着,然后在杯沿抿了一小口。 “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林杏欲言又止,猛灌了一口水,颇有些把水当酒似得壮胆,“你可以再抱抱我吗?” 江辛夷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就好像并未察觉出这些东西有什么不一样似的:“可以啊。” 他站起身,弯腰贴住了林杏,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在手臂收束后,林杏就这么撞进了江辛夷的怀中。 林杏下意识地歪头,又立马侧过脸,将鬓角和江辛夷的鬓角相对。不知道是双方有意还是下意识,他们后面就变成了侧脸相贴。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辛夷和林杏都没有喊停,对方的呼吸就在耳畔,好像谁都不愿意先打破似得。 良久,江辛夷开口问:“小杏,可以了吗?” 然而林杏没有说话,又过了半晌,林杏才说:“哥哥,可以了。” 江辛夷这才放开手,可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还留有少女身上的温热,他背手攥紧自己衣袖,道:“你晚上怎么不先回去?” 林杏说:“我想来等你一起回家。” 江辛夷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变化,他坐在办公桌前给今天的工作收尾,余光瞥着看林杏,似乎比刚来的时候多了一些自然,一些坚定,眉头不再紧皱,饶是他看了都有些送了一口气的样子。 “好了,我们回家吧。” 他把办公室的灯关掉,离开时几乎所有人都还没下班,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杏拉着江辛夷的衣袖,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林杏在后面看着他由冷转热变得通红的耳朵,有些如释重负。 她的猜想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而她的不确定也在上一刻得到了验证。 ———— 啊啊啊啊我好想完结 三二 那天之后的林杏,在江辛夷看来,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反倒是他那因为过度思考而变得雀跃的心,也随着林杏的忙碌而归为平静。 他甚至觉得,那天的磁场变化只是他的妄念。 临近春节,苏南又下了一场大雪,林杏将自己裹得厚厚的,跑去庭院玩雪,没看见那被雪盖住的石头,被绊倒在地。 不远处正注视着她的江辛夷赶紧跑了过去,将她托起,林杏在他看来还是小小一个,吃得不多,也很轻,他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还是这么轻,得多吃点才好。” “哥哥。”林杏脸色有些凝重,“我这两天又重两斤了,再重就成什么了呀。” 江辛夷顺着她点了点头:“这两天陆叔的伙食确实好的不是一丁半点。” “对啊。”林杏搓手呼气,江辛夷见状便拉过她的手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问道,“现在还冷吗。” 林杏朝他摇头:“不冷了,还有些暖和。” 现在这雪的绵密程度也不太适合来打雪仗,也没见过谁站在雪地里赏,陆叔在门口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你们两个,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林杏和江辛夷相视一笑,一起走回室内,陆叔站在门口,偏要他们抖赶紧身上的雪才能进来:“大家都放假了,哪还有人来给你们两个人特地搞一次卫生的呀。” 这座庄园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陆叔。 林杏挣脱开手,从江辛夷的口袋里拿了出来,她跑去拿起了热水袋,舒服得长舒一口气。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都要冷,还有阵风,由于是老式庄园并未安装什么暖气的管道,也只有那小小的暖炉,还有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热水袋方能缓解一下冷。 在除夕当天,江樾微也回来了。 江辛夷和林杏都有点惊讶,江樾微看到他俩就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交到这俩小辈手上:“新年快乐。” “微姨,您也是。”林杏拿着红包对她微微鞠了一躬。 江樾微笑道:“怎么跟我这么生分,不用客气。” 江樾微一回,陆叔就高兴,下厨做了好多江樾微喜欢吃的,林杏捏着肚子上的肉,说自己又要被微胖了,但手上筷子还是夹个不停。 对下厨者最好的赞扬便是埋头苦干饭菜,针对这点陆叔特地表扬了林杏。 林杏苦笑地应了下来,实际上她的埋头干饭只是不想让自己在江樾微面前太有存在感,然而同桌一起吃饭的只有几个人,无论如何都少不了问到她的。 “妈,您怎么忽然回来了。”江辛夷问。 江樾微往年都不太爱回来,用她自己的说辞都是留在总公司里处理事务,江辛夷对此存疑,他们公司应该没有这么多,需要过年加班才能完成的任务。江辛夷只当她在开玩笑。 “回来看看,不然你们都快把我忘记了。” 林杏在一旁说道:“微姨,我给您倒酒。” “谢谢小杏,我戒酒了,反而我现在可是想喝你哥哥泡的茶。” 江辛夷觉得江樾微是在敲击他,于是他站了起来,走到江樾微旁边,给她的杯子满上饮料之后才回到座位:“这会儿喝什么茶,饮料将就一下。” 同桌吃饭无非就是话家常,江樾微喝了一口饮料,转而问林杏:“六月,你就要高考了吧?” 林杏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好快啊。” 陆叔接腔道:“是啊,小姐大婚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江樾微听着却有些好笑:“你可别再提我大婚了,现在该看孩子们什么时候大婚才是。”她又看向林杏,语气却没有刚刚那般轻松,一副陷入回忆里的样子,“我当年看到你阿妈,她可真是滑稽极了。” 滑稽在这情景中用可不是什么好词,可从江樾微的语气里,硬生生听出了惋惜的意思:“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是不是就该坐在我身旁和我对饮,哎,差点忘记了,她不喜欢喝酒来着。” 一旁的江辛夷则是闭口不言。 陆叔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除夕佳节应当讲些团圆话,然而话还没说出来,江樾微又说:“今年清明,带我一起去看看你阿妈吧。” 林杏有些诧异,但还是应承道:“好。” 这顿晚饭吃得林杏有些不消化,她上楼拿了要做的习题跑到茶室去找江辛夷。 茶室窗户紧锁透不进来风,江辛夷还是在那张茶几上泡茶,而她则端坐在他的对面写题。视觉使然,让她在这间未有装暖气的房间都感觉到一丝暖意,也延伸出了一丝困倦。 “哥,我有点困了,可以给我泡杯浓茶吗?”林杏停下笔,问道。 江辛夷倒了一小杯茶,放在她面前:“晚上不宜浓茶,困了先去睡,明天早点起来做。” “我还可以再做一会儿。” 林杏正在奋笔疾书,而江辛夷看似是在泡茶,实际视线已经在林杏身上看得出神。 他一直觉得那天林杏似乎在他身上确认什么东西一样,是确认什么东西呢?结合她段时间以来的行为,他又觉得,他们已经回到了最正确的轨道上去了,比起此前有些时候不自觉的亲密行为来说,现在这样保持距离也不错。 是他的错觉吗,林杏在跟他保持距离? 他不由得担心,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露出马脚,把她吓到了?然而这个问题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又或是他的胡思乱想。 撇开以上都不谈,江辛夷也知道,像目前这样,才是他们两个人来说最恰当合适的距离。 不舍是真,失落也是真,希望像现在这样保持正常也是真的。 林杏朝他摆了摆手,担心问道:“哥,你没事吧?” 江辛夷摇头,可越是遮掩就越是明显,饶是泡茶都没法缓解他的苦闷。 “好吧,你有事情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那苦闷大抵要闷在心里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江樾微在庄园从大年三十待到正月初二,初三一大早便走了。陆叔本想挽留再住两天,可她以公司有事情处理而塞得陆叔没话说,过节还是公事孰轻孰重他也知道。 临走前,江樾微跟林杏说:“你清明留出时间,我来接你一起去探望你阿妈。” 这会儿江辛夷倒没在身边。 林杏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再次应下:“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只是清明节还没到来,噩耗脚程却快了一些到达。 当晚江辛夷接到电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带着司机匆匆赶了出去,直至第二天也未回。 陆叔和林杏都有些放心不下,又迟迟等不来消息,于是林杏便拨通了江辛夷的手机,电话那头响了很久的彩铃。 若是以往,林杏都会哼唱起来,然而这会儿却变成了添火的柴,惹得她心绪不宁。 “喂……”江辛夷接通了,可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哥哥,你没事吧,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林杏焦急问道。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才说:“小杏,你先把电话给陆叔吧。” 陆叔接过电话,听了两句之后便眉头紧皱,紧接着连声叹息,林杏看了都有些心焦。 等手机再回到自己手上时,江辛夷只剩下叮嘱:“小杏,以后每天都早点睡,不要熬夜。不会的题目问老师,高考平常心,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哥哥可能不能陪你一起等成绩,你要考得好一点,去更好的学校。” 那边长吁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发出的声响,随之叮叮咚咚。 林杏心头一紧,小声试探道:“哥哥,你还好吗?” “我没事。”江辛夷的声音却尽显疲惫,林杏从未听到江辛夷有这样时候,她此时有了预感,肯定是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小杏……我们都会好好的。” 林杏咬着下唇,“嗯”了一声,刚想再说什么,江辛夷已经将电话挂断。林杏抬头看向陆叔,急着求个答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叔说:“小姐她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颈椎腰椎到处都有磕碰伤,特别是头部伤得比较严重。”他顿了顿,抹去眼角的泪水:“还发现她现在在服用一些抗阿尔兹海默症的药,人已经转ICU病房观察了。” 林杏愣住,忽地想起来临走前那天,还有江樾微在家里种种异常举动,还有她说得那些话,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哥哥,他现在肯定很难过吧,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他吧?” 林杏满脑子都想着,如果他一个人待着的话肯定很难过,当年她阿妈病了的时候,她就经常背着阿妈偷偷哭,可那会儿没有人来安慰自己,而现在的江辛夷处于和当年的她一样的境地。 陆叔摇了摇头:“你要听小辛的话,先好好准备考试,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你相信他肯定会处理好的。” 林杏一下子泄了气,她也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她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江辛夷:等我去找你。 对面没有回复。 她又听到陆叔说:“这次小辛可能是真的要接小姐的班了。” ——— 今天就先发这么一更了,下午要去医院复诊,要是有时间的话晚上再更一下 我的医生要是知道我熬夜写文一定会骂死我(躺平被骂) 三三 阴云密布,清明多有雨水。 林杏倚在茶室外阳台愣神,连雨打在她手臂上都丝毫未察觉。从江辛夷走之后她就时常这样,陆叔看着着急,不知道自己阻拦她去找江辛夷的决定是否对错,他走上前同她并排站立,话里尽是担忧:“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安排司机送你过去。” 两地相隔不算太远,仅为相邻,不堵车两个多小时左右便到了。 林杏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江辛夷那边电话回来的频次都降低了很多,而又因为自己上学,错过的次数也占大半。或许是医院和公司两头顾,他说话的感觉都让人感觉到了疲倦,林杏自知帮不上忙,也不想过去给他添乱,她说道:“陆叔,我没事,我就是来吹吹风。” 夹着雨的风打了上来,雨水便散在皮肤裸露处,天虽湿热,可也因此而感觉到一丝清凉,心头的那一点惆怅似乎也得到了开解。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林钰小姐了,等下我也一起去吧。” “好。”林杏说完便往回走,一边说道:“我去整理一下刚刚送来的花。” 清明节带的多数都是白菊,林杏分拣成两堆,而后娴熟地用雪梨纸给他们包起来,一束递给了陆叔。 林钰是在一座墓园中,所以他们不用踩着软烂的泥土,担心被溅到裤脚的风险,车就停在水泥铺好的道路上,司机先去停车,他们两人一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踩着水泥地往林钰墓碑那去。 “我想起来,以前阿妈说,她以前还在自己家时,每年清明去扫墓,都要把自己搞得一泥,所以她每年也最不喜欢去扫墓。” 陆叔笑了笑:“林钰小姐看着倒着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 是啊,林钰病了之后也确实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了,人都一天比一天消瘦,哪还有功夫去想从前过得不快乐的事情。 两个人站立在墓碑前,弯腰放上了白菊。 “林钰小姐吗,好久不见了。”陆叔直起腰后说道,“今年本来是我家小姐要来的,你应当还记得吧,她有一些事情不方便来,就由我代劳了。”他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江樾微的琐事,然后对林杏说:“小杏,你肯定有很多想跟你妈妈说的,我在门口等你。” 等陆叔走后,林杏在碑前伫立了很久,她看着那张照片,那张照片后面被洗印成大尺寸裱了起来,放在了她的屋子里。 “阿妈,我马上就要18岁了。您说过,十八岁可以做很多事,可以自己决定去哪里玩,去过什么样的生活,甚至可以去喜欢什么样的人。”说到这她蹲了下来,坐在旁边一个小台阶上,裤子瞬间被水浸湿了,可林杏都没有在意,就当像在跟普通朋友聊天一样,她跟林钰向来都是如此。 林钰最喜欢打横抱着她,前一晃,后一晃,将思绪晃进介于半醒之间,然后迷迷糊糊地去讲一些趣事,说那小时候满山遍野光脚跑的趣事,说那学戏遇到的好与坏,讲那初遇阿爸时的悸动,讲第一眼看见微姨时的难堪。她问过林钰为什么要这么晃,林钰说她们家以前穷,没有摇篮,阿爹阿娘都不会做竹摇篮,婴儿都是要放进去摇,摇到进入梦乡里去。彼时她们家也没有购置这种东西,连个大人坐的摇椅也没有,林钰说她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就想让林杏也要有。 但自从开始生病后,她无需晃,也没力气再抱着林杏晃,光是坐着躺着都能直接将自己至于半梦中,恍惚不清的模样里去,连话也没力气了。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他怎么说呢……比我大,也比我优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脏跳得很快,不满足于日常有分寸的相贴,您应该知道吧,就像您当年看见阿爸那样。” “后面其实我想过这样是不对的,毕竟我们不能在一起……”她有些纠结,又怕让林钰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还是决定了,我想跟他在一起,就算他拒绝了我,我也有这个觉悟,我想考去他那个城市,跟他一直在一起。所以阿妈,能不能请您保佑一下他和他的阿妈。” 说到这,即便是个局外人,都差不多能将里头的意思参透,更何况林钰。 说完她站起身,朝墓碑鞠了三个躬,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后,林杏给江辛夷去了个电话。 虽然是晚上,但江辛夷那头还在加班,江樾微原先的办公室已由他接手,可也不单只有办公室。 突发的状况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不仅要跟进现在的案子,还有一些过去的相关资料都要熟悉,而需要做的还远不止这些,最重要的大抵就是公司里外盘根错节的连带关系,继而公司里又出现了些唱衰言论,一连串下来的事弄得江辛夷心力交瘁。 好在江樾微已经醒了,但身体大不如以前,摔断的那些部位也正在医院养护中。并且,她也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 江樾微说,那是遗传病,强求不了那么多,只是她以为自己能瞒过江辛夷,便瞒了,没想到走楼梯踩空顺带将病情也一起暴露。但还好发现时是初期,药物可以延缓病情的加重,然而也只能这样。 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江辛夷拿出查看,屏幕上写的是林杏,他立刻接了起来。 “哥,你最近怎么样?”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还有人多,对不起,小杏。” 电话那头也没有说很多:“那你要注意身体,我就不打扰你了。” 一句话便把江辛夷想多说些话的想法堵在了喉咙,到最后也只剩下了一个字:“好,那你考试加油。” 江辛夷每次电话回去都想和林杏多说点,可要不就是有事,要不就是忙忘记了,再打电话回去也只有陆叔一个人在家。林杏在学校复习,根本没有带手机去学校,他想着再等一段时间,等高考过去了他便抽空回去见她。 然而高考结束后,林杏也没有给他来个电话。 江樾微正赶着那几天出院,江辛夷便只能先腾出手将她接回家里,请了个护工贴身照顾。 “最近公司的事情怎么样?” “还行,都办妥了。” 江樾微闻言放心道:“那你记得调个人到分公司去,你之后就在这边吧。” 她现在精神好了许多,就是这几个月来人瘦了十几斤,面部线条明显,再和身尚未痊愈的伤病搭配,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了什么重病。 “早就处理好了,你记得药要吃。”江辛夷无奈道。 江樾微没回答,她转移了话题问:“小杏是不是高考结束了?” 江辛夷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因为事情太多了,我都没照顾好她,现在都怎么跟我说话了” 江樾微说:“我们顺带回去看下她吧。”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播了林杏的电话,那边还是嘟声到自动挂断,紧接着他又拨了家里的座机,陆叔接了起来,他问道:“陆叔,小杏呢,这段时间一直打她电话没接。”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了两下,说林杏跟同学毕业旅游去了。江辛夷半信半疑挂断电话,转头对江樾微说:“看起来应该是考得不错,跟同学旅游去了。” 江樾微将垂落至眼前的头发掖至而后,简明道:“是我想回去了。” 江辛夷拒绝:“这里医疗条件比家里好,就听我一次吧。” 她看向窗外,没有接着江辛夷的话讲,任由风吹乱了她掖好的头发。 然而隔天,林杏便出现在了公司楼下,江辛夷看到短信时,还有些意想不到。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奔下楼去,果真在角落看到背着包正在等候他的林杏。 没有穿校服的林杏看着又成熟了不少,穿上她一贯喜欢的常服,对江辛夷来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有一种两人距离已经被拉进了的既视感。 林杏是特地来找江辛夷的,她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外套衣袖,而在江辛夷上来的那一瞬间,林杏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拖到了不远处有阴凉遮蔽的绿荫下。 这天的太阳不算毒辣,可风里夹杂着一股燥热。 江辛夷虽有疑虑,但还是问道:“昨天我和陆叔联系,他不是说你跟同学旅游去了吗?” 林杏“嗯”了一声:“没有旅游……”她停顿了下来,抬眼看向江辛夷后又连忙低下头去:“我是跟陆叔说……我要去跟男朋友告白……” 说完后她的表情浮现了视死如归的样子 江辛夷一开始没听清,可后面再回味几次却听清看,他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问道:“我是昨天下午打给陆叔的,你去哪里了?” 江辛夷现在是真的很担心林杏给他来一句告白成功了,晚上在别人家里借宿,他并不是不能接受,但额外的情感却叫他抓狂。 “哥,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的话,你会怎么想呢?”林杏像是鼓足了勇气,伸手去牵江辛夷的手。 江辛夷手很僵硬,也不止手,身体都是僵硬的,他看向林杏,有些难以置信道:“什么?”他并不是没有听清,他只是在怀疑自己接收能力是否已经损坏,他又说,“你知道的,我们是兄妹……” “我知道,但我喜欢你啊哥哥。”林杏又说,“你还记得那天吗,我跟你在同一张床上,那天我就是想确认我自己对你是什么程度。事实证明,我讨厌其他人跟我拥抱,我讨厌其他人跟我牵手,我也讨厌其他人跟我亲吻。”林杏直视江辛夷的眼睛,表明自己的决心,而在无意间,她也将那天晚上并未睡着的事情透露给江辛夷。 江辛夷全然都顾不上这些破绽,现在轮到他的心跳跳得极快,他声音喑哑,有些不确定,有些难以置信,还夹杂着克制:“所以你跟陆叔说要告白,那个人,就是我吗?” 林杏点了点头,随后她牵着的那只手反将她的手包在手中,五指挤入指缝,换江辛夷牵着她。 林杏往前走一步。 两人站在一起,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形的差距都肉眼可见,江辛夷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这件事的开始本身就是错误的,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这么选择吗?” 林杏又坚定地点了两下头,她说:“我不会后悔的,哥哥……所以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江辛夷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可手上的触感和空气中的燥热,还有迎着风飘的树,落在他身旁的叶子,无不预示着当下的真实性。 林杏虽然心里觉得江辛夷也喜欢自己,可在此之前她也预想过是不是她太过自作多情,是会她会错了意思。 正在她踌躇万分时,头顶上却传来他的回答:“我也不会后悔的,小杏。” 林杏抬头看向江辛夷,忽地笑出了声。 ——— 收尾卡文中—— 三四 东方将白,周学钦没有打招呼就驾车离开了这。江辛夷听到声音醒来,本想出来送送他,但一想到昨夜的事情他应当仍需要消化一段时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江辛夷借着微弱的日光打量着怀里的人,林杏正紧紧搂着他,没有受到外界影响,仍旧酣眠。 有亲缘关系又能怎样,他父母不也有这么一层关系吗。 这间屋子是林杏小时候住过的,到处都留有童年的痕迹。 江辛夷没有认真看过这里的一草一木,更是对林杏那七年在这里生活的细枝末节一并避讳不谈。如今想来,是他的问题,他在接受这段关系时就应该知道,不然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他的事情。 江辛夷拿鬓角去抵着林杏的额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林杏感受到被头发尖刺得痒,便伸手去抓挠,随后睁开惺忪睡眼,责怪道:“你别弄我了,我想睡觉。” “头还晕吗,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碗汤,喝了醒醒酒。”江辛夷抚着她的后脑勺问道。 林杏打了个哈欠,道“我没事,钦哥他怎么样了,我记得你们两个昨晚好像喝得挺晚的。” 江辛夷不准备把周学钦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告知,他说:“学钦他家里有事情,刚刚已经走了。” “哦,原来不是做梦,我有听到那个声音。”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江辛夷又闭上了眼:“你呢,你没什么事情吗?” 江辛夷起身,下了床,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最近没什么事情,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你。” 良久,江辛夷都没有听到回答,他便回头看,见到她正趴在床沿,手垂在半空又睡着了。 江辛夷上前给她扳正,盖上被子之后才出去。 手机已经没电了,一块黑屏地躺在桌上,江辛夷给手机充上电,过了几分钟才重新开机启动。 然而一开机,就有数十个未接来电打到这部手机上来,是一个陆叔的电话,还有疗养院那边也打了三四个。 江辛夷怕陆叔还没睡醒,于是便回拨了疗养院那处的电话,他们有24小时的工作人员值守,电话里头还没响几声,就被接了起来,江辛夷还没开口,那边好像知道他是谁一样,焦急道:“江先生,您母亲今晚突发急症,已经转去市立医院进行抢救了,由于一直打您电话打不通,我们就联系江女士入院前的紧急联络人,他和我们院的陪护人已经跟着一起过去了。” 江樾微入院前填的紧急联系人是陆叔,那他手机里另外的电话大概就是陆叔要打来催他去医院的。 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而后才缓过神来,他现在需要做什么,昨日见江樾微时,人还是好好的,怎么会一个晚上过去就突发急症了呢? 江辛夷百思不得其解。他回到里屋,跟林杏说道:“我妈她突发急症,我现在要赶去市立医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林杏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可在江辛夷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彻底醒了过来,她起身把身上那套睡衣换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江辛夷摇了摇头:“不知道,陆叔和疗养院的人都过去了,等下我们过去再问吧。” “好。” 两人随便洗漱了一下,什么都没吃,就坐上了车。 本来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车程不到就开到了,江辛夷停稳车之后马上跟林杏走去了icu。江辛夷有些恍惚,他想到了当年第一次在这里透过玻璃窗看向浑身插满管子的江樾微时,所有人都和他说,吉人自有天相。 那么这次也会这样吗,江樾微吉人自有天相。 林杏察觉到他有些发抖的手,以及缓慢下来的脚步,她五指嵌入他的指缝,将他握得紧紧的。 江辛夷偏头过去看她,而林杏也正好看向他,林杏笑了笑,说:“会过去的,微姨她会好好的。” 江辛夷想起上一次,没有人能让他这么依靠,他也回了林杏一个笑,像是在告诉她自己没事,又像是在给自己喂定心丸:“对的,她吉人自有天相。” 他们在监护室外见到了陆叔,陆叔看到他们两个连忙起身,看过去他的眼白都是红血丝,背也岣嵝,不知道是不是江辛夷的错觉,白头发似乎也多了。 林杏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和江辛夷一起站在他面前,江辛夷先扶着他落座,问:“我妈怎么样了?” “好在发现及时,救回一条命了,我说我不是监护人,只能冒险签字,医生说今天再跟你再说明具体情况。” “好,那陆叔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陆叔应了声好,便离开了。 折腾到这会儿,天已经完全亮了,江辛夷说:“其实当时我也被吓得不轻,后面就在想,如果你要是在的话就好了。” 林杏没顺着他接以前的话,倒是提了现在:“我现在就在。” 医生准时九点来查的房,而再次之前护士已经进进出出好几拨了,医生简单交代了下江樾微的情况:“患者送来的时候已经开始瞳孔涣散的症状,我们只能先抢救,然后在结合患者的情况安排了头颅ct和核共振,脑血管造影等,判断是脑卒中的可能性偏大,身体器官发生病变,导致蛛网膜下腔出血。” “脑卒中?” “也就是中风,您母亲的这个情况属于出血性脑卒中。” 林杏问:“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医生看着她说:“个体不同的话,原因也有可能是多样的。” 江辛夷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父亲也有中风史,没来得及救治就过世了,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吗?”怕医生不能理解,又加了一句,“他们属于表亲。” 医生了然,但脸上的神情随之也有些严肃:“无法完全排除,但是江先生,您的体检需要每半年安排一次了。” 他临走前还不忘说道:“如果是父母有这种病的话,孩子有一定程度是会遗传的。” 林杏替江辛夷同医生道谢后,便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你别担心,微姨肯定会没事的,医生不是说了吗,等病情稳定下来了,可以手术,还是有一定成功率的。” 即便那成功率聊胜于无。 江辛夷把林杏拥入怀中,他轻声叹息着,同林杏说:“他当年中风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林杏立刻明白了江辛夷说的,她“嗯”了一声,又做回他的倾听者。 “那天,我祖母,就是他的母亲,让人把他关了起来,就在那个庄园,把他关进了书房,不让他出来,不让他去找你阿妈。”江辛夷声音闷闷地,他抱着林杏,将自己的脸埋在林杏的颈侧。 林杏终于知道他对她们那么大的成见是源于哪里,这些事情不仅仅他,连微姨也从来没说过,她只觉得自己喉咙一梗,差点就发不出声音:“然后呢?” “然后他让我把他放出来,我确实放他出来,但同时也祖母发现了。” 那是江辛夷最不愿意想起的一幕。 他的父亲在和祖母为了另一个的女人据理力争之后强行冲出家门,却在和拦路的佣人在推拉之际摔到地上,一下子便生了病,没两天就去了。 后面他们需要拿到死亡通知书才能将他拉去殡仪馆火葬,去找官方检验机构时,医生说的急性脑卒中,也就是中风。 林杏沉默了下来。他们本都没错,只是命运太过于唐突了,他原先该多么勉强自己……他本不该如此的。 江辛夷就像知道林杏心里在想什么,他收拢手臂,更加圈紧她说:“小杏,我就只剩下你了。” 他们又何尝不是对方的依靠。林杏轻叹道:“哥哥,我也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 这下真的倒计时了 三五(完结章) po1 8r r.c om 在成功率连百分之五十都未满成功率的手术前,江辛夷隔着玻璃,对着近在咫尺的江樾微祈祷。 他只希望江樾微能挺过这一磨难,然后顺利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然而手术没有问题,问题却在未来四十八小时内的观察期出现了——由于并发症过于严重,而下了病危通知书。 最后在太阳还未升起的凌晨,抢救无效死亡。 江辛夷和林杏看着医生护士从他们身旁进进出出,清理着江樾微身上的各种管道,然后便盖上了尸单,江辛夷如今一点困意都感觉不到,林杏环着他的手和他站在一起,支撑着他。 “节哀。” 陆叔也赶过来,来见了江樾微最后一面。 这次和那次不同,不用再去什么机构证明死亡,医生早已开好了死亡证明单递给江辛夷,嘱咐他需要去门诊办公室盖章后,又道了声节哀。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le 1.co m 江辛夷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走的,又是怎么办理各个流程的东西,再次回神时,陆叔已经开始和林杏说葬礼的事情,江辛夷说:“请些认识的人来吊唁就行了。” 没过多久,殡仪馆的车便停在了楼下。江辛夷想跟着江樾微的遗体一起去,但陆叔拦住了他:“你跟小杏先回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或者再睡一会儿,你已经在医院好几天了。” 于是到最后,陆叔跟着车去殡仪馆,而他跟林杏便先回到本家。 在开车前,江辛夷联系了江樾微的律师,告知了江樾微的死讯,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跟江辛夷说他马上就赶来苏南。 市立医院离本家不远,二十分钟左右就到,林杏借用了厨房给江辛夷做了几道菜,让他配饭,然而江辛夷却没吃几口,便撂下筷子,神色秧秧。 这里从他们没有常住后,雇佣的佣人也少了很多,除了每日固定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还有搭理花园的园艺工,也只有陆叔一人在,这会儿陆叔不在,整栋房子都显得那般空荡冷清。 林杏经历过,自然是知道他的痛苦,她搬了把椅子在江辛夷身侧,安慰道:“先吃饭好不好,吃好了才有力气做其他事情。” 江辛夷把额头靠在了她的肩上,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林杏也不催他,就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轻轻沿着后颈抚摸着,江辛夷又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其实我心里在告诉我自己,就算手术成功的话,那她也要插着管子过一辈子了,那比阿尔兹海默症还恐怖。她那么喜欢到处跑跑走走的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林杏应道:“是啊,那她解脱了,我们做子女的应该高兴才对吧。”她顿了顿,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说,但她又想到,江辛夷跟她说已经开始慢慢和过去和解了,那她应该相信江辛夷才是,“我阿妈生病的时候,她咳血,咳很多的血。我很害怕她哪天就没了,可每天看她在咳,咳得肺都要出来了,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我就在想,既然无药可救的话,那死亡是不是最好的终结方式。” “后来她走了。”江辛夷平静地接上林杏的话。 林杏叹了口气:“是啊,最后她走了,我忽然就后悔了。后悔她为什么没有把我带走,还埋怨她,怎么就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江辛夷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林杏苦笑道:“后面我便没这么想了,因为你啊,微姨,还有陆叔,都让我感觉到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所以哥哥,你可以难过,可以伤心,但是你也要记得你身边还有我,还有陆叔,还有钦哥他们,都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的。” 原本的晴天忽然开始下起大雨,六月末,迟来的梅雨季在这刻悄然而至。 律师来的时候正好雨一点也没见停,她周遭都被打得湿透,只有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上,还额外用塑料袋套着。 她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林杏和江辛夷:“我姓艾。” 做完自我介绍后,她便从塑料袋里将公文包拿出来,在晃动中,附着在上面的水珠又往下滴,直到她身上和她坐的地板上都有湿迹,而她却没有顾及,专心地掏那些资料,并且按分类的在桌上摆出四类,每一类都有好几份。 江辛夷以为可能就一份,但却没想到有这么多,他问:“这些都是我母亲留下的吗?” 艾律师说:“是,也有不是。” “我先说下这一份,是江女士留下关于财产分割的遗嘱,她这边股份组成是百分之四十是自己原来的,百分之二十是她的丈夫,也就是您的父亲持有的,因为离婚进行的财产分割并入您母亲名下,这一共百分之六十一共是给您了。然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来自于您父亲身故,而交由她代持,现在是给到林小姐名下。其他七七八八的分公司股份也都写在这份,都是给您留的。” 她说完后把第一份文件递到江辛夷手上,江辛夷看了一眼后,确认上面和她说的无误后:“他们两人什么时候离婚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离婚时的经办人不是我,不过那会儿闹得很大,我听说您祖母都气得差点要晕过去了,在知道自己儿子把自己股份都给江小姐时。” 江辛夷和林杏面面相觑,两人似乎都想到,大抵就是那会儿,江辛夷的祖母才一气之下将他锁起来的吧。 “然后这个是房产,房产大部分都留给林小姐你了,就现在这套大宅院,也是您的,江小姐叮嘱过,让您帮忙好好照顾那颗银杏和玉兰树。她说,男人最是靠不住的,所以就不留给玉兰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道:“里头包含了一份购买墓地的证书,两份,一个是您母亲的,还有一个便是江女士的,江女士让我跟你们说,把她葬在这里就行了,她说要陪一个老朋友,那个老朋友喜欢热闹。” 林杏下意识地看向江辛夷,江辛夷问道:“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公正的?” 艾律师说:“是在江小姐确诊阿尔兹海默症那年。” 她接着又拿起余下的那些,而后又掏出一个老式磁带:“这些需要给林小姐,是你妈妈以前的东西,其中也包括江小姐的。” 她说完之后递出最后两张单子,是委托她全权处理股权转让和房产等转让的代理书。 林杏和江辛夷签好后递还给了艾律师,她收好后便起身告辞:“那我就不多叨扰,先走了。” 外面雨下得不小,林杏本想留她再坐会儿,可她还是拒绝了林杏,打着伞便消失在了雨里。 等她走后,林杏坐下来翻看着林钰的那些手记,还有很多信,开头都是写得江樾微的名字,看样子,是林钰命不久矣寄出去的那些信,字里行间句句情意,叫江樾微收留她的不在少数。 而江辛夷也在旁边翻看,他找到了唯独折在一起的两页信纸,上面称呼写着“江樾微”,他便明白了这封信是林钰写出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其他的信纸,这份却黄了许多,也有些许破损。 信上提到当年厦门港的事情,林钰说:“当年只道是得了贵人相助,却从没想过那竟是另一条不归路,幸得你从不记挂,我也便如实说罢,我从未将那人放在心上,只当是块救我余难的浮木,可浮木却未曾告知已有归属,是我对不起你。” 江辛夷微愣,又立刻下看,称呼写着“林钰”两个字紧接着结尾,另起了一行。从笔墨显现程度来看,更像是后面加上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并非想当那浮木的归属,玉兰出生,我心心念念的全是他。再后来你便出现了,我想,若我能替那人去厦门港去,那我应当便成了你的浮木。这些你全然不知罢”再往下看,江樾微在末尾写道:“我要再一次食言了,我就要忘记你了。” 落款是另起一页写明“江樾微”三个字,可到底是差了时间。 林杏将手上那封信看完,给了江辛夷,等两人交换看完桌上那些之后,都有些脱力,好似命运给他们全部人开了一场极大的玩笑。 江辛夷也没想到江樾微不说的真相,竟是这样。他也知道为什么她不说了,那时的江辛夷如果知道,只会觉得所有人都错了,他只会怪所有人。然而事实上,在这件事情里,所有人都没有错。 林杏拿起那卷磁带,她想起了自己屋里应该还有一架可以放磁带的机器,由于许久没用,搬下来的时候还积了层灰,等她清理好了把磁带放进去;前两分钟都是空白声。正当两人都以为磁带坏掉时,里头便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些模糊,但越往后越清晰。 林杏一下子便听出来了,是她阿妈唱曲的声音,是那首阿妈自己谱的小调:“簸钱斗草已都输,问持底今宵偿我……” 江樾微的葬礼选在了第八天,陆叔坚持要自己家里过完头七,才肯让那个装着他家小姐骨灰的瓷器埋入土中。老人家迷信,江辛夷也没有办法,就由着他来。 当天来得人不少,两方家里的亲戚,还有工作上的一些合作伙伴,都来墓园吊唁她。周学钦走到他身边来,对他说了声节哀。 江辛夷却摇了摇头,对他说:“我已经想通了,她活着也是给自己增添痛苦,反而现在一了百了了,她或许还能赶着去见她想见的人。” 周学钦被他这番话弄得有些云里雾里:“我怎么不知道你爸妈感情这么深。” 江辛夷笑了笑没说话,而林杏在一旁道:“钦哥,可别被我哥骗到了。” 忽地刮起了一阵大风,雨又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梅雨湿热,这雨的效用反而是增添人的忧愁,但有风在,风是湿热的克星,消解人的忧愁。 江辛夷和林杏并排对着墓碑站着,作为主人公为这场吊唁落下帷幕,他们十指紧扣,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手上各多出来的一枝,则是放在了隔壁林钰的墓碑上。 众人有不解,有恍然,有觉得不成体统,但最终也已尘埃落定,云消雨散。 ——— 番外一十八岁(微h) 有具体h描写/ 在确立关系后的不久,林杏便迎来了她的十八岁生日。生日自然是在本家过的,江樾微也在,彼时江樾微身体还算好,在陆叔的调理下更是显得油光满面,她成了江辛夷的幕后军师,偶尔还会去上海视察他的工作。 当晚江辛夷也赶了回来。他提着一个蛋糕,还有一个印着logo的礼品袋放在了桌上,脸上略带歉意地说道:“路上堵车,来晚了。” 林杏拿过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很精致的小白盒子,她打开来看,里头铺着一层红丝绒布,而红丝绒布的正中央躺着一条项链。 林杏拿起来一看,那条链子底色为白,在灯光底下不可避免地闪着亮光,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接住坠子。 一旁眼尖的江樾微一眼便瞄到,她喝了一口面前放着的汤,说道:“下次得打个纯金的,银杏叶子哪有白色的。” 林杏全当江辛夷是故意的,在桌下踢了江辛夷的小腿一脚。 送项链这件事情本身就带了点女儿家私密的意味在内,不知道他如何想的,正好在今天送了项链。 江辛夷从她手上接过那条链子,要给她带上,还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多吃点才能长力气。” 林杏只觉得有点心虚,但凡那气飘过且涉及到的位置都开始渐渐发烫。江辛夷正站在自己身后拆解项链,她僵直了身体等他戴上。江辛夷自然也是发现了,可他生怕没人知道他的意图一般,在给她带好项链之后又把着她的两边肩膀,让她慢慢坐下,最后又惹来林杏的一记皱眉瞪眼。 “我知道,妈,您就当我这个当哥哥的失职吧。” 江樾微没再跟他说话,到时候一旁的陆叔一直在念叨:“不知道这最后成绩能考多少,够不够分啊。” 林杏中气十足道:“陆叔你也放心吧,我都跟哥估好分数了,一定能上。” 江辛夷也在一旁点头。 陆叔说:“那就看吧,最好是估准了。” 待吃完饭后,蛋糕买的是大份,晚上这个庄园还有其他人在,正好可以一人一块。林杏在心里默念三个愿望,吹灭了蜡烛,在众人按照惯例给她递了生日礼物之后,林杏十八周岁终于到来了。 夜晚,当所有一切都归于平静时,林杏悄悄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她用手机当做手电筒照亮着走到江辛夷房间的路——虽然不照也能摸过去,她早已轻车熟路。 “哥,你睡了吗?” 江辛夷的门缝没有光溢出的痕迹,正当她以为江辛夷已经睡着了时,江辛夷打开了房间的门。 从门向内看去,他桌上的白纸杂乱无章地铺开,打了盏护眼小台灯,怪不得从门缝里没有看到灯。 林杏走了进去,坐在了一旁,两只手朝前摊开,摆明了想要和江辛夷讨要抱抱。 江辛夷上前去将她抱了起来,双手箍着林杏的腰,而林杏则是像抱树那样环着他的脖颈,两只脚缩紧在他的腰侧,再然后将自己送了出去。 “你今天要早点睡。”江辛夷虽然是这么说,但手上却一点也没有放开,林杏就赌他不会放开,她将这段时间的一桩一件都数给他听:“我又没借口去找你,你又忙着不回,那怎么办,我们俩要谈异地恋吗?” 两人鼻尖相抵,不过两秒便将那份冲动延续到唇,两人将这段时间所没有的相触都放在了今日,势均力敌地你来我往,都想要将这份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任由那气喘声在室内蔓延开来。 林杏只感觉江辛夷的身体某处正发生着变化,她试探道:“哥哥,我已经满十八岁了。” 江辛夷将她身上的衣服脱掉,少女那发育良好的乳房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他俯身咬住林杏的乳头,林杏第一次被这么对待,舒服里头带着一些不习惯,她又有些想逃离当下,但江辛夷的两只手却是一直放在她的腰部,让她无法后退。 “小杏,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跟哥哥说。”江辛夷短暂地离开那处,抬头跟林杏说道。 林杏点了点头,她说:“咬得时候很痛,可以轻一点吗。” 江辛夷便用舌头去顶那颗饱满的乳头,卷入口中吮吸,另一边则是用两根手指并拢去夹那粒尚未变大的乳头,林杏的身体忽地一阵僵硬,随后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江辛夷抱着林杏一起倒下身后的床,两人的体重在被子里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林杏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但尝过一次之后身体却酥酥的想要再体会一次那种感觉,两腿之间似乎早已泛滥,她想褪下泛着湿意的内裤,贴着下体也太过于难受,然而她脸皮也没有厚到这个地步,在江辛夷面前去褪裤子。 她仰着头,去寻江辛夷的唇,舌头在他嘴角留下一抹,她说:“我不会后悔的。” 江辛夷吻了吻她嘴角,就像她刚刚做的那样,他说:“小杏,我们慢慢来。” 他的手指探入了林杏的睡裤,停留在内裤外层用指腹去捻弄着那颗藏匿其中的阴蒂,上半身用左手臂半撑着,侧过身去舔弄着刚刚还未尽兴的乳头。 林杏抱着他的头,有些欲拒还迎地说着难受,可双腿已经将江辛夷的手夹紧在内,他退不能,于是便掀开了内裤的一角,对着阴道探入一指。 “小杏,你有感觉到很多水吗?” 尚未偿得淫欲的林杏只是微微一刺激,便涌出了足够多的体液,进入一指并不难,他又探入两指,并抬眼查看林杏的表情。林杏点了点头,江辛夷笑着问:“这里肯定有自慰过吧?想着谁自慰的?” “想着……你。” 江辛夷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又加重揉捻的力道,又问了一遍:“谁?” “是哥哥……是江辛夷……” 林杏的防线彻底被突破,她本不想去听这些让自己面红耳赤的话,也让自己不去回答,但身体似乎快她的脑子一步提前做出了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办法再把双腿并拢着。然而双腿一分开,就给了他更多的发展空间。 江辛夷从抽出手指,利用那体液去滋润阴蒂,在数十圈就着体液对阴唇全部地方进行着描绘后,他便正式去揉搓那阴蒂,让它带着它的主人去感受快感。 房间的灯在某一时间忽然变成了暖气,将两人身上都照得大汗淋漓。 江辛夷那根性器此刻也蓄势待发,然而在正式和林杏打招呼前,还是需要让她先适应一下当下的情况。 江辛夷抽出手指,在林杏视线地眼前将手指打开,银丝陡然断裂开来,可手指上沾有的液体还在等下照得发亮。 林杏踹了他一脚,没眼见人的将手臂挡在了眼前,然而江辛夷怎会放过她,他褪下她的裤子还有内裤,林杏拉过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原先破釜沉舟的气势一下子便消失殆尽。 江辛夷看着好笑,又问:“小杏,真的不会后悔吗?” 林杏闻言抬起头,她看到自己的裤子都挂在床脚,不禁红了脸,但她真的只是觉得羞耻,并不后悔。她就像是做好什么决定似得,爬了起来,又往江辛夷那边挪了一点,她伸出手,勾住江辛夷的脖颈:“哥哥,我来帮你吧?” 饶是再临危不乱的人在这刻都得把魂丢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更何况是江辛夷。然而江辛夷今日也只是她提前提会一下那种感觉,并未真的想跟她做到底,毕竟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 林杏见到江辛夷摇了摇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江辛夷又把她平放在床上,双手分开她的大腿,在林杏的这个视角,他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林杏惊慌失措地来回蹬脚,可全都被江辛夷按住了,预料中的触感还要更真几分,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场景在这时候也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哥……你别……啊……脏!”江辛夷舌头灵活地令人发晕,掠过她连自慰也会觉得脏的地方,可江辛夷似乎只想让她知道快感一样,肆无忌惮地乱窜,甚至还探入那穴洞,将那体液弄得泛滥成灾,抽出时还不忘在洞口画圈,让林杏感觉到那处的形状。 后面随着江辛夷的娴熟吮吸,林杏只觉得下身涌上来的浪潮接连不断,可她又无处释放,在本能之下,双腿夹住了江辛夷的头,而江辛夷那头就像有意让她听到似得,在吮吸时联合舌头发出了令人害臊的声响。 本来频率得当,在林杏适应好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跟着他的动作而去摆动着自己腰去配合,而江辛夷却在那一瞬间不仅加快了吮吸的力道还加快了舌头顶弄的速度,林杏脚趾蜷缩,眼泪不由得向外溢,她嘴里喊着江辛夷三个字,江辛夷却充耳不闻,她害怕这种前所未有的高潮,扭着身体想要脱离他的摆弄,可江辛夷根本不让她逃开。 在高潮前她用力抓着床单,丝毫未察觉到江辛夷什么时候离开,她回过神来时看到,江辛夷正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她的丑态,她一下子哭出了声,断断续续地啜泣着。 江辛夷上前来抱住了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林杏抽噎了一下:“你别看我……” “我不看,我不看,小杏不喜欢这样吗?” 林杏摇了摇头,又躲进他的怀里,她能感觉到自己下体的肉穴正收缩蠕动个不停,从自己身体流出来的体液怕是已经把床单弄湿。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余韵未消,江辛夷把她打横抱起进。 “我们不继续吗?” 江辛夷吻了吻她那发红的眼尾:“以后慢慢来。”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林杏的手伸入江辛夷的裤子,问:“那我也帮你吧?” 在淋浴头底下,任由着热水打在两人身上,浴室烟雾缭绕,在江辛夷的教学下,少女的手从上往下地撸动着他的性器,笨拙但认真地学着。 洗完后林杏的头刚沾到床就睡了过去,江辛夷本来想让她回自己房间睡,但想到她刚刚折腾那一次肯定是累极了,于是他也没说,也由着自己和她同床共枕。 今天大概算是飞跃一般的进度,江辛夷想着有些飘飘然,根本无法入睡。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掀开被子下床,打开两个盒子,里面各摆着一枚戒指。 这个戒指他本来想等开学的时候给林杏,虽然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收下,或者会不会觉得这个戒指不太好看不想戴上,又或者是怕被别人看到了? 江辛夷先将自己那枚戴了上去,而后在床上偷摸着给林杏的无名指戴上了另一枚。 尺寸刚刚好,如果她明天睡醒觉得不喜欢想脱掉那就再说吧。江辛夷这么想着,把两人的手靠在一起,拍下了一张照片。 然后他亲了林杏,就和未确认关系前那天晚上的唇对唇一样。但那天真的是偷亲,今天算是他名正言顺地偷亲。 ————— 林杏:我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