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带皇叔恰烂分灭世族》 第1章:我这等人真能成就大业吗? “什么英雄辈出的三国时期,不过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罢了,最好赶紧把老子砍了!老子还要去盛唐呢!” 建安元年,小沛监狱。颜政靠在土墙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作为一个三国时期的人,此刻说出盛唐二字,自然说明他是一位穿越者。 而且他可以穿越不止一世,只要不是主动作死或者自杀,那么就能按照朝代顺序穿越下去。 上一世他穿越到西汉,刚同汉武大帝亲密接触,结果就被派去和飞将军李广一起出征。 奇葩的是,即便靠着后世知识制作了指南针,咱们的飞将军李广还是触发了出征即迷路的设定,带着大军在茫茫草原上迷失了方向。 任由颜政是个穿越者,也没有任何办法,最后李广被抓,他被一箭射死。 好巧不巧,死后一睁开眼他就发现,按照朝代顺序穿越到了东汉。 准确来说是东汉末年! 这就贼没意思,让他去杀鞑子,匈奴,突厥,契丹,女真,他能嗷嗷叫着往前冲。 可三国不纯粹就是一群门阀,一群世家大族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所谓功业,在不断打生打死吗? 司马家统一之后,立马就来了五胡乱华。 颜政不耻于在东汉末年做出一番成绩,他现在只想快点求死。 还好!还好!他现在的身份是黄巾贼,是太平道中的一位坛主,张角死后在徐州占山为王,被刘备清剿时抓住后关在监狱中。 这类历史遗留叛徒,一般都会迎来“秋后问斩”的美好结局。 也偏偏是这秋后问斩的“仁政”,让颜政还得在监狱中煎熬。 没办法,为了不在监狱中被人捅菊花,他只能尽力发挥侃这项技能。 在太平道人的身份加持下,总算是没有酿出什么“肛”烈的开局。 最妙的是,颜政八天前还靠着侃结识了一位长得相貌堂堂的新来狱友,这位狱友看上去非富即贵,狱丞都对他恭顺不已。 颜政只要每日同他侃侃大山,就能酒肉不愁。 几天下来,他都胖了几斤。 这样的饭票冤大头,当然得好好伺候,至少得让秋后来临前的这段日子,过得痛快舒服一些。 反正作为黄巾贼首,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哈哈哈,颜先生快来看,我今日让人给你带来了何物!” 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炸雷一般的声音,靠在墙头打瞌睡的颜政扔掉口中衔着的草,懒洋洋的起身走过去。 昏暗的视野里,隔壁那位冤大头正满脸笑意的举着一匹布。 此人看上去就不似普通老百姓,相貌堂堂、浓眉大眼,肤色也是健硕的小麦色,还留着整齐的发髻和胡须。 据他说他家中有些浮财,此次乃是因为冲动之下抢了吕布买的马匹,给刘备惹了麻烦,才被处罚入狱。 颜政不太关心这些事,只知道此人取了个颇为现代的名字——张三! 他走上前一看,张三手里还真是拿着一匹布,脸上满是卖关子的神情。 “不就一匹布嘛?” “非也,非也!”张三哈哈一笑,甩开说:“此乃某家昔日的拙作,先生不是不信我会画仕女图嘛,且请一观!” 颜政凑上前一看,好家伙!还真是一幅画,画在了锦缎之上。 所谓仕女图,自然就是优雅的美女图啦! “画的勉勉强强吧!” “勉勉强强?”张三不乐意了,“这画可是某家废了老大功夫才画好!先生到底懂不懂仕女图?” “我不懂仕女图?”颜政冷笑一声:“就你这画工,还入不了我的法眼!我看过东瀛画技、泰西画技,那画可以动起来,情节多样,里头女子更是千姿百态……啧啧啧,说了你也不懂!” 颜政神往一会,复又叹气:“唉,也就我命苦啊!若不是生在这时节,该有多少极致的享受在等着我啊!” “先生何必惆怅呢,俺有位兄长曾对我说,黄巾之后群雄并起,此正是大丈夫用武之时!先生如此博识,岂能埋没?” “你不懂!就像仕女图画的再好,也比不上东瀛密影。眼下所谓的群雄,连社会基本矛盾都不识,却成天内斗民不聊生,我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何意思呢?” 颜政说完长叹一声,抬头虚望着监狱天花板。 ............ 此时,监狱门口。 两位穿着锦袍的男子正并行而来,二人一位大耳长臂、鼻若悬胆,另一人面如重枣、容貌甚伟。 远远看去,这两人在狱卒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英气逼人。 这两位英气逼人的男子,就是此时暂居小沛的徐州牧刘备,以及二弟关羽、关云长! 自打被吕布偷袭,丢掉徐州这块根据地之后,刘备为了图存,只得投身吕布,借的小沛来暂且安身。 张飞也是因为喝酒误事抢了吕布的属下买的马,才被刘备责罚,让他去监狱冷静一二。 谁知张飞在里头待了不到七八天,就说他在监狱里头发现一位大才,非说此人说话好听,见识非凡。 刘备稍一调查却犯了难。
此人乃是黄巾贼,乃是反贼! 他虽居小沛,却还顶着徐州牧的官职,自然不想同这反贼多有瓜葛。 在他看来,反贼就是反贼,既然他食君之禄,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将所有遇到的大汉反贼一一打死。 在街上碰到就在街上打死,在茅房里遇到就在茅房里打死,这才是大汉忠臣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黄巾贼惯会蛊惑人心,这等人岂能轻信? 思虑一二后,刘备决定亲自来看一看。 “二弟,你说此番翼德所言,是否有些夸大?” “不好说,三弟为人向来耿直,却耿直的有些过不了头,加之又不似我熟读经书,被几句惊人之语哄骗到,也是难免的!” “云长所言正是啊!”刘备叹了口气:“此前三弟丢了徐州,心中愧疚不已,便急着为我搜罗人才。有这份心意,为兄者已经十分欣慰。不过世间人杰,犹如皓月,岂是轻易可得?更别说那人乃是黄巾余孽,若只是个夸夸其谈之辈,定要先正国法,免得三弟继续被哄骗!” 关羽拱手道:“大哥说的极是!” 两人说完并行走入监牢,在狱卒的引路下,借助昏暗的烛光,走向关押重犯的死牢。 里头又黑暗又潮湿,走到拐角处,刘备却被一阵争执声止住脚步。 “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怎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怎么可能?眼下汉室倾颓,怎么会是土地的问题?” “你懂个毛啊!当今天下,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何物?不正是土地,土地决定有什么东西能够用来分配,而大汉朝廷的律令制度,则是决定如何分配!” “先生别扯怪异之词,什么生产资料,什么分配,这天下动乱,民不聊生,岂是土地导致的?绝无可能!” “哎,就知道同你说不清!这么同你说吧,你别将朝廷看的这么威仪,朝廷看似维持稳定一统,看似设定郡县律令,实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老百姓手头的钱,粮食,儿子组织起来。一切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收税收粮,朝廷大军无论对外还是对内,都是为了保证朝廷不被推翻。 甚至可以说,朝廷弄这么多的规章制度,选用这么多的官吏,征调这么多的军队,皆是为了保证朝廷能够维持下去,都是为了老百姓会乖乖的把钱粮交上去!而有了钱粮,一個朝廷才配叫朝廷!” “还听不懂?” “额嗯嗯,好像有点懂,却又不懂!” 牢房里的颜政长叹一声:“说到底,汉武帝时期朝廷能够收来钱粮,所以大汉能够南征北战。而眼下收不上来钱粮,所以朝廷一无是处。至于钱粮哪里去了,三儿你真的想不到?” 张三思索一会,惊讶道:“莫非先生是说,原本给朝廷的钱粮,都被其他人拿走了?” “正是,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地方豪强,世家大族!这些人有了钱粮,有自家的家丁,在朝廷强盛时,不敢造次,却能不断侵蚀土地,占据老百姓的田地。时间一久,良家子,自耕农越来越少,朝廷能收的税越来越少,而豪强大族却越来越强大。时至今日,已然是尾大不掉,故而天下群雄并起,汉室倾颓!” 张三点了点头,明白一些。 而转角处的刘备,却是呆呆站立在原地。 他从未站在如此角度,看待当前的问题。他虽懂得仁义,懂得民心,懂得他这等人只能行王道,可却从未听过有人,将天下问题说的如此透彻却又明了。 虽用词精短犀利,却不乏有大道理在其中。 他沉默的继续听着,不打算继续往前走。 “先生此言确实有道理,我细细琢磨了一番,发觉眼下所谓群雄,似乎都是出身非凡。像什么袁绍,袁术就不说了,便是公孙瓒,曹操等人,也是官宦世家出身,更别说刘荆州,还有刘益州了。可惜我大哥……嗯……先生,那照你这么说,群雄皆非白身,莫非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便难以立足成事吗?” “非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白身未必就不能出英雄,你方才说的那些人,我看只有曹操算是英雄,若真要论的话,剩下也就一个刘备,堪称英雄!” 颜政说完幽幽一叹:“当然,白手起家自然要艰辛百倍,然而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这年头这么乱,从底层杀出几个能人,也不是什么怪事…………” 隔着木栅栏,张三呆立住了。 拐角处的刘备,面色也格外凝重起来。 对于出身问题,刘备有切身之痛,没有基业的他一路走来,几乎要比那些世家子弟难上百倍。 好不容易有了徐州这块地盘,真正能掌控的不过两郡半的地盘,徐州地方豪强派系纷杂,有的人压根不买他的帐。 眼下徐州又被收留的吕布给袭取,十几年的辛苦付之东流。 刘备表面上不说,此刻内心却十分的迷茫和痛苦,甚至还有些悲观。 听闻这位黄巾贼认为自己为英雄,刘备不由在心中发问:“我这等人,真的能成就大业吗?” ………… ………… 第2章:世家大族算什么东西! “刘……刘备,先生真认为刘备,刘玄德是英雄?” “骗你作甚?千真万确!” “呀,若非最近不便饮酒,否则定要同先生一醉方休!” 颜政看着激动的张三,不由警惕:“刘备是你什么人,说他是英雄,你这般高兴作甚?” “他是…………”张三话到嘴边,又想起大哥的叮嘱,便打着哈哈道:“刘玄德昔日救徐州,仁义之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等人为英雄,俺心服口服!” 颜政淡淡道:“我认定刘备是英雄,非是感念其仁义,而是比起其他人,他更像是芸芸众生!” “怎么说?” “因为这世间,终究是寻常出身的人居多。寻常人想要成就一点事业,何其艰难也!而刘备出身寒微,却能不忘鸿鹄之志,难能可贵!更别说,他为人有底线和操守,在这乱世之中,能做到不屠城,约束军纪,可见即便出身寒微,他却不自甘堕落。正应了那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好!”张三激动的站了起来,“先生若能与刘玄德一见,必能引为知己!” 转角处的刘备也深有此感,他默念着“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只觉得这句话,便是自己心境之写照。 他正打算上前一见,却听这黄巾贼长叹道:“可惜,可惜,刘备虽为英雄,却也难以跳脱时局之局限,以及自身之局限!” 刘备一怔,反而冷静下来,眼前这人可是黄巾贼,轻易不能与之有接触。便又停下脚步,只是心中也笃定,此贼虽反叛朝廷,但确实有几分才能。 “何为时局局限,自身局限?” “时局局限,便是我方才所说,这天下之事,不过是土地一事而已。纵然刘备有青云之志,又怎能明白和解决这个问题?至于其自身,哎,出身太低是一点,太过于犹豫和谨慎也是一点,最为重要的是,身为汉室宗亲,他认识不到,真正正确的道路是那条。” “先生可否细细说来?”张三郑重起来。 颜政半躺着拍了拍肚子:“不急,去给我整点吃食来,上次我教你的炖肉法子,你家厨子领悟了没?还有,我要的铜锅,你弄好没?” “先生放心,这种事我都记在心上呢!” “这就好,把铜锅给我弄上来,碳的话一定得是木炭!肉一定要片好,得薄到能够透光!还有小料,知道咱们大汉穷,盐,酒,什么葱姜蒜、茱萸啥的弄来就行!” “得嘞!”张三立马吩咐牢头下去办。 “行,待会边吃边聊,你仕女图拿过来,我再品鉴一下!” “先生且看!” “你这画工有点门路,但人物塑造确实不行,不传真,衣服也画的太多了!既然是画嘛,不妨多露一些,什么腿啊,胸啊,弄的半露不露,这才叫艺术嘛!” 张三听闻苦笑:“不瞒先生,这画的……是我的贱内!” “你妻子?”颜政怔了怔,轻描淡写道:“挺好的,不过泰西画法中,酷爱展示女子酮体美,你可以去物色几个民间女子,来操练一下画技!” “以后定照办!” 拐角处的刘备正听到关键之处,心里头正在激动。听到这黄巾贼又谈论起仕女图,不由苦笑起来。 他示意关羽搬来凳子,就在这拐角处坐了下来,来往的狱卒想要行礼,也被他眼神示意打断。 牢房中的二人正在讨论仕女图艺术,刘备抚摸着胡须,心里头却反复在想着方才的话。 这黄巾贼的寥寥数语,已然证明此人才华非凡。便是寻常读书人,也难以说出“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等至理名言。 短短十来个字,却道尽的是一种态度,让刘备感同身受。 只是听到这黄巾贼谈什么时局局限,个人局限,又有些让刘备不满,区区一反贼而已,岂能对自己评头论足? 不多时,铜锅、木炭、食材之类的物什都被弄了上来。 讨论仕女艺术的黄巾贼,也转而谈论起吃食来。 “哈哈哈,三儿,这铜锅、铜锅,妙用就在一个涮字上!顾名思义,涮就是把食材涮一涮再吃!而这涮锅要好吃,其一得上等的山泉水最佳! 其二这食材,你看看,羊肉必须得片的薄,不然涮不熟!还有,这作料麻烦,这涮着吃,芝麻酱、韭花酱、辣椒油、香菜、豆腐乳、糖蒜,那是一個不能少!当然,咱大汉眼下埋汰了些,我也就不讲究!” “先生这还不讲究啊!” 张三目不转睛的看着颜政鼓捣铜锅,不多时就让铜锅里头的木炭烧的旺旺的,而铜锅里的水也很快翻腾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这铜锅形状如此特异,不成想竟是中间放碳!”张三由衷感慨。 颜政下了盘鲜切的羊肉,自得道:“你可别小看了这玩意,几千年后,这玩意依旧会有人使!只要老百姓喜欢,这玩意就失传不了!” “嗯,这我信!这确实是个好东西!” 颜政捞了捞道:“所以呀,什么王侯将相都不过是区区百年,到时候在百姓眼中,怕是还不如这铜锅呢!” “可百年却是十分久远了,百年之后的事,咱们也管不着!” “这便是我方才想说的时势的局限!”颜政缓缓捞起肉片:“短短一百年的时间,能做的事情太少,便是刘玄德再有能耐,他能把世家大族、地方豪强都给收拾了吗?” “收拾?”张三怔了怔道:“为何要收拾地方豪强、世家大族?” “伱看,这就是时局局限在你身上的体现!大汉之弱,非在黄巾贼乱,更不是几个奸臣。大汉之弱,在于朝廷难以挟制地方,朝廷难以再约束世家大族。这些世家大族,明明是祸乱源头,却一个个光明正大,一个个理所当然,仿佛他们生下来,便应该拥有这一切!” “先生,我还是不明白,世家大族分明是地方和朝廷依靠,保境安民之所在呀!” 颜政愤愤道:“群雄并起,是哪门子的保境安民?” “群雄并起,那是当今天子被奸人所持!” “三儿,你还不明白嘛!世家大族在地方的权利越大,朝廷就越弱!群雄并起是必然出现的时局,从世家存在的第一天起,这种局面便无可避免!” 颜政吃着香喷喷的肉片,含糊道:“简单说来,世家大族大量侵占土地,大量将百姓变成自家农奴,使得朝廷难以收上赋税,久而久之,地方强横而朝廷衰弱,那即便没有黄巾之乱,怕是也会来上一场世家之乱! 所以天下事,祸出世家,根子在土地兼并。若真要保境安民,便要让世家大族吐出土地,让百姓重新拥有土地。想做到这一条,刘玄德怕是即便是想做,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颜政说完一笑,淡然的继续涮着羊肉。 张三有些听明白了,可却依旧觉得,世家大族乃是人中精英,同朝廷和百姓岂能是这般对立。 拐角处的刘备眯着眼睛,心中却如铜锅里的水一般在翻腾。 他隐隐觉得,这个黄巾贼说的十分对!单单是朝廷没赋税这一事,就毫无办法解决。 假如真要匡扶汉室,总避不开钱粮一事,当今时局如此,又岂能轻易让这些世家大族割肉? “三儿,你若是觉得不对,便说明这群世家大族做的很彻底,或者说咱们大汉特色便是如此,几百年都是世家大族同朝廷捆绑,官吏尽是出自世家,早已让天下人,对世族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和惧怕!可在我眼里,世族不过是一群蠹虫而已!” 张三叹了口气:“纵然世族有错,但大汉三百余年来,世家大族也出过不少忠臣、直臣、能臣!” “那又如何?”颜政幽幽的捞着肉片道:“他们祖宗再有出息,可他们的子孙正在挖空大汉!在我眼里,救世族不等于救大汉,救百姓才是救大汉!世族不值一提的原因,便是当今一切,论到根本,皆是由百姓劳作而来,世族站在朝廷和百姓之间,不过是欺下瞒上之辈而已,换言之,没有世族,这大汉的家也一样当,日子也一样过!” “不可能!绝不可能!没有世族,谁来替大汉治理天下?” 颜政举着筷子道:“三儿,难不成你以为百姓中,就没有会治国理政之人?在我看来,刘玄德虽是寒门,但与百姓无异吧?他家境贫寒到不如土财主,可刘玄德却定是个能治理国政之人!” 张三无奈,他心中确实尊崇世族,可又觉得颜政这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思来想去不好反驳,又见颜政吃的正爽,便道:“先生,俺也要吃肉!” 颜政淡淡一笑,给他捞了一碗肉,沾满作料。 张三接过三下五除二就扒拉进嘴里,旋即瞪大眼睛,带着无比惊奇的眼神含糊道:“此……此法甚妙,确……确实好吃!” “好吃吧!三儿我告诉你,我吃过的世间美食,那要是写出来,足矣堆满这间牢房!” “确实好吃,好吃!先生,给我再来一碗!” “别急,别急,多的是……” 两人又探讨起美食。 拐角处的刘备不由失笑,觉得这黄巾贼和三弟,都是一副直率性子。 不过方才这黄巾贼说的世族、朝廷与百姓的关系,却让他在心中琢磨起来。 他也意识到,这天下不能没有百姓,不能没有朝廷,却似乎真的可以没有世族。 只是就如张飞方才发问的那般,没有了世族,谁来领兵作战,谁来替朝廷治理一方。 颜政方才说百姓中有人才,这话有道理,却有些牵强。百姓中便是有人才,又如何能找出他们来,举孝廉? 他耐心的等着两人探讨完美食,话题又回到正事上。 “先生,你讲时局局限,这确实有几分道理。那你方才说刘玄德自身的局限,这又怎讲?” “很简单!刘玄德是英雄不假,可英雄也需要机遇,而什么是机遇?可遇不可求的才是机遇!能否抓住机遇,便是能够成事的关键!” 颜政一本正经道:“而刘备之生平,我素有所知。其世居涿县楼桑村,听说自家屋后有一如盖的大桑树!可那桑树长的再好,刘备也是家徒四壁。若非同宗资助,连拜师卢植,结交其他豪杰的机会都没有,这便已经输了一筹!其出身局限,在咱们大汉特色的规则下,这局限尤为要命! 其二,由于出身贫寒,刘备虽然抱有大志,却不能行霸道,只能行王道,当然这里头有他人品贵重的因素在里头,却注定其与世族相处,必然缺乏底气。刘备怕是不敢压制世族,在世族力量强大的地方必定无立足之地。去了其他地方,也顶多是拉一派制衡一派,而若不敢同世族决裂,又何来匡扶汉室之说? 至于其三嘛,说来也怪不得刘备!这一路走来,刘备已经抓住几次机遇,例如剿灭黄巾贼,再比如这徐州。都算是抓住机遇,可刘备太犹豫、太谨慎、也太厚道了!吕布来投,明知吕布乃是狼子野心,却还是想着可以让吕布顶在徐州之前,充当与曹操的缓冲!这便是太过谨慎、犹豫和厚道,宁可恶心、损伤了自己的利益,也要枉做好人! 这般心思,也让刘备做不到果断放弃!有句话说的好,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懦弱,放弃该放弃的乃是智慧!就好比徐州,这等四战之地,强大世族势力的交错地带,是刘备守得住的吗?别说有吕布,便是没吕布,刘备也守不住!假如刘备果断,就该直接放弃北方、中原,直接去其他地方谋求地盘!” 张三听得发愣,却还是反驳道:“可徐州乃是富庶之地,岂有放弃之理?” 颜政拍板道:“再富庶,也不是眼下刘备能承担的起的,徐州既然守不住,又何必在此白白耗费岁月?我知刘备的心思,不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其决不会放弃,这是好事,却也是最大的坏事! 若是等到真的在北方待不下去了,才跑去他处,届时北方早已经出现一个统一的大世族力量,岂不是更难成事?” 张三沉默了,其中确有几分道理,但却又说不准。眼下中原富庶,离了此地又该去哪里? 拐角处的刘备靠在墙上,脸上十分平静。陪同的关羽也十分平静,只是眼神中藏着的一丝酸楚。 张飞不懂得刘备的内心,关羽却十分懂得,他明白这个黄巾贼方才所言,句句都戳中了刘备痛点。 刘备缓缓叹了口气,闭上眼想着这一番话。 出身不如人家,导致机遇更少,也更难抓住机遇。这也变相让他不得不谨慎,至于枉做好人? 算是吧!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行事本就该光明磊落。 而放弃该放弃的,难道……真该放弃小沛,真该另寻他处? “额……哎,三儿!”牢房里的黄巾贼打着饱嗝又开口了,“这些说了你不懂也就不懂!其实这世间事,很多时候往往只在于几次选择、几次机遇。刘备在这世族林立的中原,是混不下去的!你若是本地大族,当早些图谋,免得到时候曹操取徐州,你举家受牵连!” “曹操取徐州?” “嗯,依我看曹操很快便会来取徐州!你我颇为投缘,又吃了你这么多东西,我就多提醒你一句。眼下去投曹操,保你今后举家都平安无事!” ………… ………… 第3章:不可与命相争也! “俺才不投曹操!打死俺也不当小人!” “什么小人?方才我就说过了,这所谓群雄并起,能成事的大概就是曹操,外加一个刘备!你作为地方财主,又不是什么世族,眼下保全自身为先!” 张三憋红着脸,很想大骂曹操几句,又想到大哥的嘱托和这黄巾贼的身份,只得又压下去。 “反正我决不会投那曹贼!” “既如此,那就早做准备,免得届时被殃及!”颜政不硬劝。 “准备啥?我就不信那曹贼新败了一阵,真的会来攻徐州!” “这么讲,便是你不了解局势和曹操其人了!” 颜政拿着三个杯子摆好说:“你看,这西边是李傕郭汜为代表的西凉余孽,北边是袁绍,南边是袁术,徐州在这里。对于袁绍而言,徐州死活与他关系不大,袁术的话取得徐州的广陵便无心北上。只有曹操对徐州,乃是真正的腹心之患。如若不早定徐州,等到吕布站稳脚跟,那曹操便始终不敢放手与袁绍一搏! 所以即便北方再棘手,形势再怎么危急,只要曹操不是吃错了药,便一定会先着手解决吕布这个威胁。之前我也说了,徐州乃是四战之地,这意味着乃是通衢之所在,曹操只有控住徐州,才能获得足够的缓冲,才能让他安心同北边的袁绍抗衡!” 张三在军事上悟性高一些,这么一摆便明白其中关键。 拐角处的刘备,同样明白过来,心中甚至有其他的心思,那便是能否借着两虎相争而取利? 只是很快又反应过来,曹操在乎的是徐州,即便是他再次取得徐州,也一定会面临曹操的攻击。 而他在徐州所有的威望和民心,真的能支撑下去吗? “不对啊先生,这……北边不还有袁绍吗,曹操对付吕布,就不怕袁绍来攻?”张三看了一会,拿起一个杯子追问道。 “所以得快!得很快,曹操必须趁着袁绍犹豫之际,定下大局,这才能够达成战略目的!这需要魄力和时机,偏偏曹操不缺这两样!” “可这贼吕布虽然不讲信义,却总归是个能打的,其手下兵马颇为强壮!” “再强壮,徐州世族和豪强也不支持他呀!再说了,吕布此人失信于天下,纵然有些许武力又何足挂齿,曹操兵马可比吕布多的多!” 颜政说到这,故作神秘道:“而且要取徐州,曹操只需要一封信,便能成功大半!” “一封信?” “哈哈哈,正是!刘备眼下和吕布,看似相合,实则有着莫大的嫌隙。前番吕布袭取徐州,二人即便有后来的辕门射戟,也难免互相提防,曹操只需伪造一封刘备与他交通以攻伐吕布的书信,再让吕布凑巧见到这书信,那依照吕布的性子,怕是会立马起兵攻打刘备!” 张三猛的瞪大眼睛:“此奸计甚毒!若真如此,岂不是我……岂不是刘玄德危矣?” “三儿别怕,曹操必定会这么干!不过吕布这种小人,死了也就死了,就是又要委屈刘备了!” 拐角处的刘备只觉后背发凉,他岂能不知同吕布有嫌隙,眼下互为犄角,也不过是妥协之举。 从前番分析来看,曹操有取徐州的强大动机,加上曹操手下谋士众多,怎么想不到利用两家的矛盾? 若是如此,又该如何是好?不如……不如真同曹操合谋? 可真如此的话,徐州便被曹操取得,自己辛苦十几年岂不是白费? “先生,那真要如此,刘玄德又该如何应对?”张三问出了刘备想问的,令得拐角处的关羽和刘备都竖起了耳朵。 “刘玄德如何应对?你关心他作甚?” “实在是刘玄德颇有仁义,徐州民心所向,我也受过其恩德,故而不忍!” “这样啊!”颜政挠着头皮道:“简单,上策是小沛不要了,军队也不要了,带上百八十個人乔装打扮,连夜离开小沛,去荆州也好,去益州也好,凭借刘玄德的大名,稍微操作一下,便是为一县令,也比待在徐州好!” “这……未免太……那先生,中策和下策呢?” “没有中策和下策,我只是说顺口了!” 额……张三讨好似的笑容消散又浮起,“先生这么博学多识,再想想看!” “这有什么好想的,都说了留在徐州,不如跑到其他地方去恰烂分,苟到底!” “啥意思?” “就是留在徐州,压根不可能做到高筑墙,广积粮,像刘备这样没有家底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世族力量薄弱的地方,慢慢的发展攒家底,等到实力强大了,再把世族看不上的地方拿下,一步一步壮大!而不是在徐州这样的地方,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立马就被扑灭!”
张三点点头,倒是听明白过来。 拐角处的刘备却是拧着眉,他想的是离了这中原,难道其他地方就不难了? 眼下他好歹也是仁义布于四海,地方世族未必不能支持于他,最缺的不过是地盘,只要成势了便足矣成就一番功业! “那先生,真没有法子,又不离开小沛,又让曹贼的图谋失算?最好……嗯……还让刘备将徐州夺回来!” “夺回徐州怕是别想了,可遇不可求的才叫机遇,毕竟吕布手下可没有喜欢喝酒误事的张翼德!” 哐当——一个杯子掉在地上,张三讪讪笑道:“诶呀,这……杯子可真耐摔!” 颜政不以为意,继续道:“所以刘备很难有机会,不过……若是让吕布稍稍站稳脚跟,确实能多耗曹操几年,不过苦的也还是百姓。而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吕布很难有胜算!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吕布灭亡,而刘玄德可以脱身去往他处!” “那该怎么办?” “这……我暂时也还没想到!似乎只有方才的上策行得通,哦,当然刘备可以先伪造一封书信,这封书信就写这是曹操和吕布作了交易,把刘备给卖了!只要吕布看到这封信,那么再看到类似的密信,就不会贸然来攻刘备。届时刘备处境稍好,再真的以书信给予曹操,那么至少能不当盾牌!” “好计谋!”张三拊掌道。 拐角处的刘备也想这么说,他觉得这般谋划才是真正的上策。 看来这黄巾贼真有几分能耐,只是……听方才所言,这黄巾贼似乎有些不待见自己,假如贸然表明身份,以这黄巾贼懒散的性子,怕是真会再也不发一言,届时就难办了! 刘备琢磨一二,决定还是让三弟多与这黄巾贼接触,让其靠着交情,多多套一些话。 “先生,除了此计以外,可还有其他谋划?”张三面色都潮红起来。 “没了,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对了,你明日找几个木匠,把这玩意雕刻出来,要急要快,在牢里太无聊了!” “一定,一定!” “行了,今天我也乏了,退下吧!” ………… 小沛官署,内院。 刘备从监狱出来之后,便一直面色沉重。 关羽一路相随,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自三兄弟起事以来,最深的感悟莫过于出身二字了。 刘备第一个官职为安喜县尉,刚上任不久就得知,所有因为军功上任的官员,都被朝廷革除。 那一刻刘备对朝廷是失望的,故而才有鞭打督邮之举。 后来几经周折,辛苦十几年,这才靠着在徐州露脸,取得了人生第一份基业。 可这还没捂热就被吕布夺去,自己到头来还得屈居吕布之下。 方才那黄巾贼所言,虽有些狂妄,可却不是没有道理。 刘备心中有些苦闷也难免,更别提还担忧曹操来攻。 按照原先的打算,刘备是要在小沛招兵买马,勤修内政,只要民心和世族臣服,到时候自然可以夺回徐州。 可眼下却是发现,自己确实有些眼浅。 “云长呐,你说……该不该伪造封信件给吕布?” 关羽不多思索,拱手道:“大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知道大哥是想积蓄力量,重新夺回徐州,奈何那黄巾贼所言,确实有道理!” “可若是曹操真来,这封信又有何用?”刘备负手而立,叹息道:“徐州在吕布手中,民心世族或许还会有反复,但若是落入曹操之手,那……咱们便连小沛都不能待了,届时咱们真如那黄巾贼所言,去往荆州?” “去荆州也未必不可!” 刘备莞尔道:“不,去了荆州也是寄人篱下,况且还有个袁术挡在前头,难不成咱们真的解散军队,只带百余人乔装前往?” “此事……太过凶险,我也不好多说!” 刘备低头踱步起来,良久才道:“派孙乾先生跑一趟吧,伪造一封书信,信上便写,吕布收下曹操好处,答应曹操不偏帮我,让其安心报以往救陶谦之仇!” “遵命!”关羽拱手便准备退下。 “云长且慢!”刘备喊住他,犹豫一二,抬起头真切道:“方才那黄巾贼认为,天下英雄只有曹操与我,二弟觉得……我们这等人,真的能成就大业吗?” 关羽怔了怔,坚定道:“必定能成大事!眼下蹉跎,诚不足虑也!” 刘备思忖片刻,不经失笑道:“连黄巾贼中都有人才,我又岂能如此自误?纵然时局出身局限,但也该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争也。” ………… 第4章:干掉世族,用科举制度打破壁垒(新书求一切) 屈身守分,不可与命抗争。 这一直是刘备的人生态度,他年少时不爱读书爱锦衣车马,怎奈家境实在贫寒。 但即便是出身寒微,刘备也能放下身段织席贩履去维持生计。 稍加对比就能发现,为何历经社会鞭打之后会愈发喜欢刘备。 因为在他身上,藏着一种很质朴的坚韧,像极了每个为了生活、理想、志向或者家庭而委曲求全的普通人。 当然,此刻的刘备即便觉得颜政说的有道理,却还是不敢全盘接受。 几百年的世族文化,许多观念早已经是大汉特色,谁也不敢贸然去改变什么。 关羽看着满脸感慨的刘备,从认识第一天起,就从未见过大哥这般样子。 他觉得这黄巾贼的话,怕是真的说进大哥心里去了。 “大哥,那黄巾贼所言,你真的以为有道理吗?” 刘备回过神,抬眼道:“云长有此问,想必颇有看法吧?” 关羽拱手道:“我觉得这黄巾贼所言不无道理,虽颇为狂妄,却足见其才能!” 刘备淡淡一笑:“我亦有此感!” “那大哥觉得,能否请这黄巾贼来辅佐一二?” 刘备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可,咱们不知此人心术,更别提此人曾反叛朝廷。今日即便有惊人之语,也不见得真是个大才,暂且看看再说!你也发觉了,这黄巾贼今日说了一大通道理,却没拿出什么实际谋划来。” 关羽点点头,神色有些犹豫。 “二弟今日为何吞吞吐吐,有什么话说出来便是!” 关羽抬头,叹息一声道:“大哥,我昔日因看不惯豪强欺压乡里,这才怒而杀人,逃亡五年才碰上大哥!方才黄巾贼所言中提及世族、百姓、朝廷,我……深感透彻!大哥……咱们匡扶汉室,是匡扶世家的大汉,还是百姓的大汉?” 刘备愕然的望向关羽:“二弟何有此问?” 关羽沉声道:“此问多年来一直压在我心中,今日听着黄巾贼一言,才有些许所感。我也觉得,这天下坏就坏在世家,大汉之祸,根子也在世家!就如那黄巾贼所言,世家贪婪而兼并无度,遂使百姓贫困,朝廷疲惫!” 刘备沉默一会,长长一叹道:“可地方离了世族,那里有治理可言?那黄巾贼说了一堆道理,可他真有法子?” “不妨……传递消息给三弟,让他暗中激一激这黄巾贼,让他讲出个谋划来?” 刘备点头道:“可!不过也不能让翼德知道太多,这黄巾贼心意不明,一但暴露的话,这黄巾贼怕是会起其他心思!” “此事简单,不用告知三弟即可,就说大哥要考校他些学问,想必以三弟的为人,他定会去同那黄巾贼商讨!” “甚好!” ………… 翌日,当张飞放风的时候,关羽早已在外边等候。 一见面,张飞便迫不及待的问:“二哥,我的信大哥看了没?” “看了,大哥已经让孙乾先生伪造书信了!” “这便好,这便好!二哥,我可同你说,这颜先生真有能耐……” “三弟且慢!”关羽面色平静的拿出一卷竹简:“大哥让我告诉你,既然这黄巾贼颇有才能,三弟便跟着他好生学习。几日后,便依据这竹简上事写成策论,大哥要考校你!” “考校我?” 张飞小麦色的皮肤瞬间黑了:“大哥考校我作甚?要考校也是考校颜先生啊!” 关羽叹了口气:“大哥有大哥的苦衷,且三弟若无长进,大哥又岂会相信你改过自新?” 张飞扁扁嘴道:“行,既是大哥的吩咐,弟敢不从命!” 说着他接过竹简,一看便顿时纳闷起来。 “这大哥直接去问颜先生就行啊,我怎知道?” “颜先……那黄巾贼是那黄巾贼,你是你!”关羽不想多说:“若是看不到三弟长进,大哥只怕是会更加失望!” 张飞忙道:“这……还分什么分?” 关羽颇为无奈,只得耐心解释:“眼下三弟可以事事问那黄巾贼,今后再遇到独自守城之事,又该去问谁呢?三弟!务必好生与那黄巾贼学习!” 张飞低下头:“原来如此,大哥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了!请大哥和二哥放心,我一定好生学习!” 关羽这才满意,掏出一条护膝道:“大哥知道死牢阴冷,特意让我带上一条护膝,三弟待会记得送给那黄巾贼!” 张飞一愣,接过感慨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我住这么些天,都没有想到颜先生脚冷!” “快去吧!” ………… 张飞带着护膝回到监狱,心中颇为愧疚。 他自个五大三粗,风里来雨里去,自然不觉寒冷。 然而人家颜先生可是小身板,估计连个舒坦的觉都睡不了。 他立马凑到隔壁的栅栏前,招呼道:“颜先生,看我给拿来了什么!”
颜政正靠在墙角发呆,这牢里啥都好,就是太他妈无聊了。 还好有张三这個活宝,否则这日子过的还不如早点撞墙撞死。 “别卖关子,不是麻将的话就放哪里!” “不是麻将,是护膝!” “哦?护膝?”颜政凑过去一看,倒是觉得这玩意确实颇为受用。 “不错,这玩意确实有用!” “先生喜欢就好!” 张飞舔着脸笑道:“不瞒先生,此乃我一位至交所赠,我想着先生比俺更需要,便赠予先生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颜政拿着护膝就绑上,只觉得像是穿上了秋裤一般。 张飞笑呵呵的看着:“那先生,铜锅再来一顿?” “算了,这玩意吃多了上火,七天一顿吧!” “行,那煮些茶吃点干果?” “也免了,最近便秘!” “那……先生若是想看不穿衣服的仕女图,俺也定给先生弄来!” 颜政白了他一眼:“都免了吧,你有屁就快放,别浪费时间!” 张飞搓着手一笑道:“嘿嘿,是这样的,先生啊!俺这有些疑惑,还望先生一定要如实作答,切莫像平常一样散漫座谈!” “呵呵,就大汉这一箩筐的事,也配让我正经来说?” 颜政不爽的躺下,用左手撑着头道:“赶紧问!” 张飞忙凑近些:“先生,这第一件事吧,就是昨天你说那世族兼并土地,害的百姓没活路、朝廷也收不上税,这……该咋办嘛!” “这还不简单,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作问题的人啊!” 颜政半眯着眼睛道:“把世家大族都给扬了,土地自然就空下来了!” “可世族与皇帝一同治理天下,本就是大汉多年祖制,若是没了世族,朝廷也就没了官吏!”张飞嘀咕道。 “哎,三儿!你咋还不明白呢,官这种东西吧,其实只要能办好事,阿猫阿狗都无所谓!关键还是把土地问题解决好,我称之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没错!”颜政叹息道:“咱大汉最大的问题不就是没钱嘛,没钱的问题不就是世族嘛,既然如此,那想要搞钱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命压榨牛马百姓,要么挥刀向世族。 大汉几代君主都没这个魄力,把刀子挥向牛马,结果牛马造反了,又让世族起来平定。这下好了,牛马得罪死了,世族占据地方尾大不掉,汉室也名存实亡了!” 张飞仔细思索一番,点头道:“确实在理!可……世族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动啊!” “在我眼里就是个屁!”颜政不屑道:“只要让牛马百姓看到了活路,有了正确的指引,手里头有了家伙事,你看看这群世族还敢不敢视百姓为草芥!” “这……这怕是不行,先生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张飞实在不敢说杀尽世族这种话。 颜政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不能杀,那没法子了,只能收买一派打击一派,或者通过另外一种手段,将世族结成新的利益集团,再进行一定的变法,让世族把土地让出来。 这么做的前提,是有更多的利益给世族,例如搞什么商业,搞什么参政啊,反正更麻烦,凭咱们的大汉朝廷,怕是想都别想,至于凭那所谓的群雄,更是想都别想!” “难道……真的只有杀这一条路?” “没错!最简单的一条路,不过这条路也不好走。一开始决不能在世族力量强大的地方,必须在世族力量薄弱的地方慢慢发展,等成了势,便宛如那星星之火,定能成为燎原大火!” 张飞沉默良久,他再怎么不灵光,也看出来眼下时局是死局。 摇摇欲坠的大汉朝廷,即得罪死了百姓,也无力制衡世家。 要匡扶汉室,让大汉再度中兴。首先便要让百姓能活下去,这样朝廷才能有赋税。 有了赋税的朝廷,才能养一支兵马。有了兵马才能让世族们听话,如此才算是中兴大汉。 可要百姓有活路,就得把占据大量土地的世族给扬了,不说扬了,至少得压制世族。 而世族岂能乖乖听话? 张飞叹了口气:“若是没了世族,何人又能治国?” “蠢!这还不简单,大不了多请几个老师,教会牛马穷人们识字读书,让穷人们中的人才来治理!”颜政不以为意。 “让贱民来为官?”张飞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正是!只要能办事,谁来干不是干,只要能干实事,贱民未必就不能干的比世族好!” 颜政淡淡一笑:“届时,可以直接科举抡才!” “科举抡才?” “即用考试选拔出民间优秀人才,例如考怎么算税收呀,怎么施政呀,怎么建设地方、抬高鸡滴屁啊!” ………… ………… 第5章:牛马中也有人才!(新书求推荐票) “贱民中岂能出治国理政的大才?” “三儿,这便是你的短视之处了!世族之所以人才辈出,真是因为人家是贵族,种好吗?屁!” “这世族之所以人才辈出,是因为只有世族,有这个渠道和资源来给子孙后代读书。普通百姓即便再有才能,也没有渠道来施展抱负,想要举孝廉,也只能托身于世族。所以所谓的贱民便没有法子能够出仕,世族却靠着一代又一代的经营,占据了朝廷!” “假如咱们把举孝廉做的公正些,直接科举之!所有有才能的人不拘出身,只要是达到一定资质便可考试,考试通过便可做官,如此一来,定能让百姓中的人才脱颖而出。” “而这一招,收尽天下读书人之心,便是贫寒出身的世族子弟,也会大力支持这种更加公正的做法!” 颜政阐述了一番科举的好处,又补充道:“当然,科举还有武举,也就是让武力出众的人,也能通过这种考核的法子来为官!而为了人尽其用,还可以设立工科科举,让那些有技艺的人,同样被选拔出来,便是三儿你喜欢画画,也可以通过考试,选拔出画画人才!” 张飞听得一愣一愣的,心头却隐隐有些发热,假如真有所谓的科举,他一定会去尝试一二。如此一来,真就可以直接为官。 只是……这能行吗?若要推行天下,这普通百姓大多不识字,那还不是世族子弟在科举? “先生,可百姓太多愚昧,科举也难免净是世族子弟,沦为举孝廉一般。” “你能这么想,也没白费我同你说这么多。可即便是净是世族子弟,科举也更加公正,至少贫寒世家子弟还是更多,这些人中的有才能者,只要通过科举渠道为官,那么就会站在科举这边。如此一来,世族这个群体,极有可能随着岁月流逝土崩瓦解!” 颜政淡淡一笑道:“所以在我看来,要亡世族,只需要屠刀加科举而已!听话的科举为官还有路走,不听话的屠刀之下众生平等!” 张飞重重点头,忙在心里头默默记下。 “那先生,地方又该如何?世族无论如何,也保了一方安靖啊!” 颜政不屑道:“地方还不好处理,等官员多了直接流官治理,由朝廷来专门委派,这样一来不就分解了地方派的实力,进而巩固了朝廷集权?” 张飞认真的摇头:“怕是没这么简单,地方繁杂,朝廷只有一个朝廷,又如何能够治理的过来?” “流官治理不和世族治理差不多?” “非也,先生,这差远了!按照先生的意思,地方今后乃是朝廷派遣官员治理,可先生是否想过,地方一年的案牍就足够装满十几个这样的牢房。这……还是必须得有世族分担,否则流官不也和世族一般了?” 颜政怔了下,张三作为东汉人,确实对东汉的情况更加了解。这也是他没有考虑到的问题,眼下的生产力水平,或者说条件,压根就推行不了太厉害的中央集权。 就拿眼下传达政令的文书来说,之所以多到放不下,便是因为眼下没有适合书写的纸张。 不过…………颜政是谁?已经穿越了两世的大学生,看过N遍《军地两用人才之友》《赤脚医生手册》的男人! “三儿所言确实不差,然而于我而言,举手投足便能轻易化解!” 张飞看着轻描淡写的颜政,拱手道:“还望先生给个准话!” “简单,这用竹简书写,所以加大了行政的难度,也增加了许多负担,降低了传达政令的效率。可若是用更轻便的文书,不就可以加快行政效率!”
张飞闻言一笑:“先生说笑了,便是用锦来做文书,可这天下那里有这么多的锦帛来供书写?须知,一匹锦可以换粮十石有余!” “谁说我要锦帛书写了?” “不用锦帛,那用什么?” “用纸!” “噗……”张飞愣了愣,旋即爆发出一阵响雷般的大笑。 “哈哈哈,见多识广的颜先生,竟也会……也会说出蠢话!哈哈哈……哈哈哈……” 颜政不爽的看着张三:“三儿,你和我认识这么多天,我像那种乱说话的人吗?” 张飞倏的停下嘲笑:“但那……纸也不能用来书写吧?” “哎,也罢也罢!反正你爱作画,那我便教你,如何弄出堪写的纸张!” “弄出堪写的纸张?” 颜政打着哈欠道:“没错,你记下,明日弄几個大木桶来监狱,再弄来茅草,木头,石灰,石硫磺,苎麻。我便让你看看,如何造出堪写的纸张!到时候你学会了,可以造纸去卖,也算是我谢过这些天来,三儿对我的照顾!” 张飞小心记下,他心里头已然反应过来。若是颜政所言不虚,那么这一环扣一环,都只有颜政在的前提下,才能够行之有效。 换别人来,便可能毫无作为。 难道这便是颜先生所说的“局势的局限,个人的局限”?眼下便是世间所有大才来,都不可能拿着颜先生的谋划办事,除非颜先生在! 张飞重重点头道:“若是先生真能造出堪写的纸张,或许……便真能如先生说的那般?” “不是真能,是必然!” 颜政也叹了口气,世族这玩意是在唐朝时期开始慢慢没落,最终在宋朝时期,世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读书人组成的士人阶层,也可以称之为文官地主集团。 无论如何,这些读书科举出来的人,都比世族横行的时期要好,至少当时所有普通人家,都有渺茫的机会靠着科举实现阶级跨越。 至于为什么唐宋时期才有世族没落,这背后离不开生产力的提高,使得朝廷的一些政策有了实行的可能。 “先生,我还想问一下,为何你不断强调,出身低的人应当远离中原?你那日认为刘玄德是英雄,却又好像不待见他,认为刘玄德在中原成不了事?” “三儿,这个问题还不简单嘛?昔日高祖夺得天下,靠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九个字使得高祖在实力弱小时,避开了他人锋芒,得以积攒力量。我承认中原富庶,若是取得中原一郡,胜过边地一州!然而中原遍地都是传承数百年的世族,岂是猥琐发育之地?” 颜政说到这叹了口气:“对于白身而言,最该做的便是避开这种世族力量强大的地方,安心苦耕那些别人看不上的地盘。在世族力量薄弱的地方发展壮大,终有一天能够逐鹿中原,而不是一开始就赖在中原,这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正如某位爱吃红烧肉的大贤说的那般,农村包围郡城,届时此消彼长,终有一天能大出于天下………………………………” 张飞似乎有些明白了,忙在竹简上刷刷刻画起来。 拐角处,刘备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的想着这一番话。 ………… ………… 第6章:有我在,没意外! 一番问策下来,颜政就回答了两个问题。 一个问题是如何解决眼下世族,朝廷以及百姓三者之间的关系,这也是大汉朝廷此刻面临的最直接的矛盾。 颜政之前说不让中间商赚差价,这其实是唯一解决的办法,或者说彻底解决的办法。 朝廷不能没有,百姓更不能没有,但中间这些世族真的可以没有! 而科举制便是为了解决世族没有之后,地方该如何治理,人才如何选拔的问题。 稍有见识就会发现,科举选拔出来的文官,比世族要好拿捏的多。这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天然就和皇权是一致的。 让这群人治理地方,可能会有贪污,可能会官大欺民。但至少不会同世族一般,轻松就将一地资源据为己有,使得地方成为国中之国。 只是科举,流官制度,实行有非常大的难度。张飞都看得出来,各地事务繁杂,若要统一集中给朝廷处理,怕是压根处理不过来。 这是因为行政效率低下,导致只能采用分权的方式,让地方世族承担一部分职能。 但颜政若是想要做的话,推行起来则不难。 单纯是能书写的纸张,就足以极大的提高行政效率。 试想一下,以前地方竹简要十几车,眼下只需要一匹马奔驰即可快速送到朝廷。 那么行政效率自然今非昔比。 而另一个问题,颜政回答了出身低的人,应该如何在这乱世成事的战略。 一句话就是恰烂分,苟到底! 这可不是颜政原创性的理论,而是教员亲身实践过,行之有效的理论。 在敌人力量强大的地方,难以发展起来,即便发展出一定势力,也很快会引发警惕,进而过早被打断。 所以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就该转进敌人力量薄弱的地方,在哪里猥琐发育,等实力足够了再一步步调整战略。 这蕴含着丰富的辩证法逻辑,在东汉末年,估计也就颜政能把这一套说出花来。 刘备思绪万千的回到内院,一边觉得这黄巾贼说的极对,一边又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用屠刀加科举对待世族,他之前想都不敢想,更没有这个条件。 眼下若是没有几家大族支持他,怕是连小沛都待不下去。 至于中原不是可图的基本,世族势力薄弱之地才有前途,这句话刘备听进去了。 他想的越多,越觉得道理似乎就这么简单。 北方的曹操和袁绍,南边的袁术都是世家大族,都已经横跨州郡,手底下不仅有钱有人有粮,关键是地方世族都支持他们,人才都愿意跑去投靠这些大族。 刘备甚至有些伤感起来,他起事以来,只得到几家地方富裕的世族偏支襄助,除了钱粮人丁之外,可谓是没几个人才。 糜竺,糜芳,简雍,孙乾,这便是眼下他能拿出手的人才,也是支持他的几家世族旁系子弟。 刘备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澄碧的天空,发出起事以来最为感慨的一声叹息:“备若有基业,何至于蹉跎至今啊!” “夫君何故发此长叹?”糜夫人突然拿着一件大氅走来。 刘备见是夫人,一笑道:“今日听了一番话,深感人生艰难,又感岁月蹉跎,故有此叹!” 糜夫人替他披上大氅,含情脉脉道:“夫君素有匡扶汉室之大志,以往从不曾感慨艰难困苦,岁月蹉跎,想必说这一番话的人,是一位大贤吧?” 刘备笑着叹了口气:“不瞒夫人,这番话是一黄巾贼说的!”
“黄巾贼?” “哎!”刘备苦笑道:“这黄巾贼所言,句句皆有道理,可……我思索之下,竟是茫然!” “妾身不懂得这些,但这人虽为黄巾贼,又有这般见识的话,也不失为当世之人杰,连这等人都反叛朝廷,想必真的是对朝廷失望了吧!”糜夫人也陪着感慨。 刘备怔了怔,思索片刻后重重点头。 这等人才都反叛朝廷,且对世族有如何切骨的看法,想必是对时局极为失望。昔日黄巾之乱,未必不是这黄巾贼,想要踏平世族! 其实在心里头,刘备同样对朝廷极为失望,可身为汉室宗亲,他只能忠君体国,匡扶汉室。 只是……这黄巾贼造过一次反,尝试过一回灭世族了,眼下却身处监狱之中。 这说明,黄巾贼这一套可能也是纸上谈兵。 “罢了罢了,那黄巾贼不是说能弄出堪写的纸嘛,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这個能耐!若是真能弄出来,说明他这一番考量,确实是深思熟虑。” ………… 第二天一大早,关羽便拿着张飞的策论来找刘备。 在这篇策论中,张飞以极其精简的用语,将昨天那番问对复述了一遍。 某些地方记不清,还用了他自己的想法,最后恬不知耻的表示,这些俱是他在颜先生的提点下,自己悟出的道理。 似乎是怕造不出堪写的纸,这一条张飞没有加进去,只说再有一些时日,定能让大哥心服口服。 刘备看着这篇策论,有些哭笑不得。 颜政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若是没有这般本领,他岂能成为东汉魅魔? “看来三弟还是有些长进!” 关羽笑道:“确实长进不少,看来他同这黄巾贼倒是融洽的很!” 刘备笑着放下策论问:“那云长,你觉得咱们该不该离开中原,去其他地方另作他图?” 关羽低头思索一会,拱手道:“若是如此的话,还是太过凶险!眼下周遭都有各方势力,咱们要想走,便只能如那黄巾贼说的那般,解散军队,只带心腹乔装离开。可百余心腹,那里能够再度起事啊?且……又有那个地方,没有世族呢?” “可中原毕竟俱是世族,那黄巾贼说的不假,若是咱们能够换个地方,或许就不用整日处在攻伐之中。只是……要舍弃手头的基业和军队,确实太过凶险,我……也拿不准主意!” “大哥,你可曾想过,你的名望俱在徐州?眼下天下,除了徐州和中原,怕是……没几个人了解大哥!” 刘备倏的拧紧眉头:“云长说的在理,无名无望难以成事!” “只是……只是留在此地,真能站稳脚跟吗?中原虽大,有我刘备的容身之处吗?” 关羽也拿不准,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难以抉择之事。 留在中原有起码的人马,名望和人脉,还有小沛可以屈身,若是韬光养晦得以收回徐州,未必就不能真的站稳脚跟。 然而中原世族强大也是事实,无论是曹操,袁绍还是袁术,甚至于张绣,张杨,张燕等辈,皆是有兵有钱有粮。 要在这些人的缝隙中求得立足,可谓是难上加难。 “不妨……再让三弟去问问?或许这黄巾贼,有更周全的谋划!” 刘备点点头:“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 ………… (新书求个推荐票和追读!!!叩谢) 第7章:徐州咱把握不住啊!(跪求推荐票和追读) 空等一日,闲来无事,刘备叫上关羽再度来到监狱。 两人刚走到门口,老远就听见啪啦啪啦的声音。 “这是饼,这是万,这是条!懂不懂,数连起来三个就是一组牌,另外还要一对!” “懂懂懂!” “上仙,那这样是不是便算叫听?” “没错,胡牌分点炮和自摸!很简单的,来来,打个十几圈就会了!” 霹雳吧啦——只见在两张并起来的案牍上,两个狱丞与颜政和张飞,正在玩着一些木块。 刘备眉头不由一皱,这……黄巾贼太不干正事了! 张飞正在嘿嘿笑着,挤眉弄眼的在摆弄眼前的木块。 四人还拿出一些铜钱当做彩头,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幺鸡!” “碰上幺鸡!” “我……我胡!” “你特么有病吧,我不碰你不胡啊!” “这……幺鸡不胡没了!” “别扯了,血战到底,赶紧出牌!” “五筒!自摸,大对带根,金钩钓,四番!家家十六!” “哈哈哈…………” “上仙厉害!” “在下佩服!” 颜政自得的搓了搓手,吩咐道:“让人续灯,光线又暗了!” 狱丞赶忙让围观的属下去多弄些灯油来,整个牢房里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上仙,这牌俺能不能也刻几副,平日里同兄弟们玩玩?” “可以!麻将者,国粹也!” 颜政兴致勃勃:“你们别看麻将小,里头可是暗藏乾坤!” “其一,打麻将不仅要盯上家和下家,还得警惕下家,牌局发生了变化,还必须随机应变,及时调整。譬如这牌面上没了的牌,就别相信自個我运气能摸起来,死守一张牌,到时候输不死你! 其二,打麻将还要懂得猜,上下对家出牌,你得猜他手里大概有什么牌。猜的越准,猜的越好,赢面就越大!而且别人手里的牌,是可以通过他如何出牌来估摸一二。 其三,还得拿捏心理,要懂得藏住心思,要让别人猜不到你的牌,还得学会虚张声势,学会用只言片语,让对手不清楚你的意图! 这!和行军打仗,治国理政有何区别?” “上仙真不愧是上仙,小小一物,竟能有千变万化!” 张飞也颇为起劲,连连点头道:“颜先生说的甚是,这麻将确实千变万化,奥妙无穷。” “这有啥,好玩的多的是。” 颜政悠然自得的洗着牌,论玩这件事,咱们老祖宗就没有服过其他民族。 要是没麻将这类消遣,古代生活得乏味到什么程度? 打了几十圈后,三个新手都差不多摸清规则。 打牌时也开始闲聊瞎扯,张飞这才想起刘备的嘱托,一时之间真有些头大。 他哗啦啦洗着牌,故作无意道:“诶,刚才听先生说麻将,这牌面不多时,便不能死守,我记得先生曾经说过,刘玄德把握不住徐州。先生也说过,出身寒微之人,难以在世族势力强大的地方立足。那依先生之见,这刘玄德是不是该尽早拆牌,离开小沛?” “那是自然,曹操都做成清一色了,刘备一手烂牌还没打完缺,不单单要换牌,连桌都得换!”
“可其他地方未必就能如愿扎根吧,毕竟任何地方都有世族。” 颜政一边理牌一边说:“没错,任何地方都有世族,可我说了多少遍了,世族势力有强弱,有些地方的世族就不算强,至少比中原的弱!” “但先生,刘玄德眼下手里至少还有一副牌,若是要去其他地方,岂不是牌都没了?” “牌难道不能抓嘛?蠢!”颜政不屑道:“以刘备的才能,这点家底还不是抬手就来,暂时的退却和放弃,是为了今后更大的收获!就像要打清一色,你舍不得拆了三个幺鸡等杠,就属于因小失大!” 张飞诺诺点头:“然当今天下之大,刘玄德名望只在河内与徐州,这……轻易舍弃,去另投他处,是不是过于凶险?而且烂牌,能胡个屁胡先走,也算是赢了吧?” 颜政放下手中的牌,望着张飞道:“你真以为这是打牌吗?刘备和中原世族斗,赢了一把算什么?后边还有上百把,人家能输上百把,而刘备只能输一把!这便是差距,这便是刘备的无奈。更别提,刘备有掀桌子的实力嘛?没有的话,就阻止不了他人掀桌子!” “刘备这般谨慎和犹豫,最终不过是浪费了岁月,辜负了岁月!想成事,也不看看汉高祖刘邦,人家多么的果断,说入关中就入关中,情况不对说让关中就让关中,从来不拖泥带水。” 张飞思索片刻,不敢反驳:“那先生觉得,眼下何处适合白手起家?适合你说的那个苟到底,猥琐发育?” 颜政抓起一张牌,不是想要的,失望的打出去道:“依我看,司隶地区就不错,刚被李傕郭汜嚯嚯,大世族啥的都被折腾的跑了!那地方就是真空区,而这李淮郭汜又跳不了多久,眼下曹操也无心西顾。嗯……司隶那边最好,只要不取大郡,找个他人看不上的地方安心治理,收拢当地流民,或许大有作为! 当然,也可以去荆州,不过……荆州不是最好选择,那地方虽富庶,却也盘根错节,势力派系繁杂,刘玄德一个外来者,不见得能很快打开局面。” “可荆州再怎么样也比司隶好呀!”张飞不解道:“司隶州常年战乱兵祸,还有羌人进犯,人口凋零,听说经常闹干旱饥荒。” “看看,三儿你又忘了吧,别人看不上的边边角角,才是刘玄德应该去恰烂分的嘛!而且司隶也不差,就缺休养生息,以前大秦的根基所在,只要能治理好,未必不如其他州郡。” 张飞沉默了,颜政却知道,自己所说一点错也没有。等曹操勘定司隶之后,区区十几年的时间,便将司隶恢复的不错。虽说依旧比不上中原这般人口稠密和富庶,但最起码让诸葛亮多次北伐,都没能实现断陇和入长安的战略目标。 “而且三儿,司隶南可取蜀地,西进可取凉州陇西,北邻长安。一旦在司隶站稳脚跟,趁着曹操同其他世族纠缠之际,便大有可为!三儿,你是不是也想起事?如果是的话,那我照我说的做,晚些时候我给伱写本秘籍,保你青史留名!”颜政一脸轻松的问道。 张飞陷入沉思,连打牌的动作都慢了,围观的狱卒脸上表情各异,有带着讥讽的,也有带着佩服的。 拐角处的刘备靠在墙壁上,拢着手也在沉思着。 “司隶嘛?” ………… ………… 第8章:荆州有个叫牧之的人!(新书求一切) “只是颜先生,这即便是要去司隶,也得带上些人马,总不能赤手空拳跑去那边?” “人马哪里都有,只要有粮食,便是无尽的兵源,这年头多的是给口饭吃就愿意卖命的流民!” “可司隶离这可有些远,怕是……路途艰险!” 颜政望着张飞吞吞吐吐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牌问:“三儿,你难道真想起事?你说说你的家底有多少,我来替你斟酌一二!” 张飞估摸一番刘备眼下的家底,觉得不能夸大,便道:“这……俺颇有家资,应当能养人马五千余,也有一些人,俱是人才,愿意跟着俺成事!” “五千余,有基本的人才?”颜政眼前一亮:“三儿,你若是听我的话,保你成一方豪杰,青史留名不在话下!” “颜先生,俺该如何做?” “去司隶,带上钱财和粮食,走到司隶境内后再开始招募一批流民,而后找个地方耕种,花一两年时间站稳脚跟,有机会了便打世族,分土地,解放世族家中的农奴,如此一来,从者如云! 只要时机成熟便攻取郡县,进而上表朝廷,谋得官身!接下来,便是继续苟着,继续恰烂分,收拢流民,发展生产!” “等到天下有变,取关中长安,南下蜀地,西进凉州!以此为根本,据关山之险以窥视中原,届时天下何方势力,敢小觑了你?” 张飞不敢点头,也不敢否认。 打世族,分土地这话说的太直接,一旦这么做,势必让天下世族所弃。 颜政见他不回话,冷笑道:“三儿是不是觉得,这么做的话,是与天下世族为敌?” 张飞忙点头:“正是,若真这么做,那家世族还会支持咱?” “这你就不懂了,所以咱们必须拉一派,打一派,要区别对待。而且世族抛弃咱们又怎么了,天下还是百姓为多,那些得到土地的百姓,那些自由的农奴,只要稍通道理,全会站在咱们这一边。这可是无穷无尽的兵源,粮食!” 张飞接着问:“可……若是起事之时便这般做,怕是每到一地,都会遇到世族殊死抵抗吧?” “所以才要去司隶地区,那边被破坏严重,能跑的世族都跑了,而且人丁稀少,人地矛盾小,足够咱们苟几年!” 张飞内心存疑,却又觉得,这仍不失为一条坦途。 “只是先生,若是俺舍不得这边的基业,又该如何才能带上囫囵的基业去往司隶呢?” 拐角处的刘备倏的坐直,他不在乎前边那一番话,在他看来,如何对待世族岂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但他已经认可中原地区世族势力过于强大,确实不是稳妥立业之地。 可让他放下小沛这十几年辛苦的基业去司隶搏一把,他又担心太过于惊险。 如果有个法子,让他能带上人马和钱粮,安稳走到司隶,那便是再好不过! 牌桌前的颜政,满脸无奈的看着张三,小沛这一亩三分地,和整个司隶相比,那个更划算? 这不是很明显嘛! 他也明白,东汉人没看过近代史纲要,更没看过教员选集,有这种担忧和思维误区是正常的。 可老子讲的还不够明白嘛,怎么谨慎的和刘备一样! “三儿!”颜政厉声道:“你若是连这点基业都舍不得,谈何能成事?若如此的话,你还是去投那曹操,起码可保全家富贵!且我有一计,定能让曹操对你刮目相看…………”
“先生!先生!”张飞忙打断:“俺死也不投曹操,不过是让先生想个两全的法子嘛,先生为何突然又让俺投曹操?” 颜政叹了口气:“三儿,我同你讲個故事,听完之后伱就会明白,为何要敢于舍弃该舍弃的!” “话说战国之前,荆州有一少年名叫牧之,素有大志,在荆州起事,他看不惯诸侯欺压百姓,打出打诸侯分土地的旗帜,一时之间一呼百应。一开始,他也是想要去打郡城,结果没打下来,他很快意识到,这郡城不是能硬拼的。于是他转入一山,在那里他收拢百姓,打击豪强,不断发展壮大。 后来诸侯见到其势力愈发壮大,便组织多次围攻,在多轮进攻中,牧之由于被奸人所害,丢掉了经营多年的地盘。这个时候有两条路,一是死战到底,一是放弃仅存的地盘,去其他地方再谋发展!” 颜政绘声绘色道:“这牧之果断选择第二条,将仅存的地盘放弃,带着支持自己的嫡系,一路走了两万里,跑到了司隶地区,也就是以前的关中。在这里他终于摆脱了诸侯的围追堵截,取得了宝贵的发展时机! 十几年后,牧之兵强马壮,还又扶助周王室被封为诸侯,其后世子孙在关中艰苦奋斗,终于一统天下于大秦!” 张飞直愣愣的听着,他哪里知道,这大秦是咋来的? 拐角处的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大秦祖先还有这番际遇,可……史书上咋没有记载? “先生,俺就想问,有没有两全的法子!” “没有,滚!” 颜政把桌子掀了,总算是体会到了牧之当年的无奈。 “诶,先生别走啊!” “蠢!夏虫不可语冰,朝廷最好早点砍了老子,否则老子气都得被你们气死!” 张飞忙追上去:“先生,你再好生想想,定有两全的法子!” “好好好,我告诉你,两全的法子便是化整为零,到司隶再合拢到一块!行了吧!” 化整为零?拐角处的刘备心头一动,这……倒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颜政心里头冒火,直接来到旁边的空牢房。 里头已经摆好了几个大木桶,里头的苎麻,木材,茅草已经按照要求用石磨磨碎,还用石流黄,也就是硫磺进行了处理。 再加入石灰沤着,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便能弄出纸浆,若是提高温度,两个月足矣。 当然,若是要造出宣纸这般的纸张,那需要的时间和工序会更多。 颜政也只是改进造纸,顺带简化造纸,让大规模造纸成为可能。 实际上,大规模造纸的关键,其实是在对竹子的利用上,竹子简直就是天生的造纸材料。 “先生,这水浑浊不堪,真能弄出纸来?”张飞也跟了过来。 “当然能,过两个月,再用硫磺处理,过滤纸浆,便能造纸!” 张飞缓缓点头:“若是真能造纸,那以后俺啥都信先生的!” 正在窃听的刘备叹了口气,也认为若是这黄巾贼真能弄出堪写的纸来,便说明其不是个惯会说大话的。 若是弄不出来,那……便得兼听这些话。 三个月也不久,自己还等得起。 ………… ………… (一日三章,新书期拜托大家多追读一下,多投投票票,万谢!) 第9章:世族一代可增百万?(新书求一切) 从监狱回到内院,刘备心情有些苦闷。 这些天听的越多,他愈发觉得这黄巾贼说的有道理。 偏偏这事又太过于激进,古往今来,也从未有人说过这番话。 更别提这黄巾贼话语之中,满是对世族的痛恨,甚至要壮大也得靠着打压甚至杀戮世族。 这与刘备之前所受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截然不同,所以刘备内心,此刻更加纠结。 至于魄力,过于谨慎这些说法,刘备也只得长叹一声。 他不似其他人家大业大,在选择上没这般行险,也是无奈之举,若是家大业大,他难道不敢拼一腔豪情? 所以眼下刘备,既觉得黄巾贼所言有道理,又不敢完全苟同。 要是颜政知道了,少不了要骂一句,刘备这是理论没有实践支持,还处于主观认识阶段,必须血一般的事实,才能教育好这厮。 当然,刘备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从这一番道理中,读出了许多以前想不到东西。 他提笔开始记下今日所得,刚写一半时,听到孙乾从徐州归来的消息。 一见面,孙乾便道:“主公,伪造的书信已经交给吕布和陈宫了,他们让我在徐州待了两日,并让人告诉主公,他决不会伙同曹操夹击主公,此次定是曹操之诡计,还望主公一定要相信他。而且吕布让人送来五十车粮食!” “哦!”刘备有些意外:“吕布居然送来五十车粮食?” 孙乾拱手一笑:“吕布是怕主公一怒之下投了曹操,加上前番他曾收取袁术的钱粮而为难于主公,所以眼下只能安抚主公。” “先生说的不错!看来吕布所虑者,不过曹操尔!” “还好!”刘备低头踱步:“眼下吕布收到这份伪造的书信,今后即便曹操行离间之计,吕布也应当有所警觉,更别提还有个陈宫!可……若是曹操真来攻打徐州,小沛也是首当其冲,届时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孙乾点点头:“曹操真要取徐州,那时也只能另作打算!” “哎!”刘备心中愈发苦闷。 孙乾见状,提醒道:“主公,那黄巾贼不是说过,只需再给曹操去信一封,便能坐看两虎相斗吗?届时两败俱伤,或许……还能再图徐州!” 刘备负手而立,遥望道:“孙先生呐,曹操又岂是个好糊弄的,便是咱们去信一封,曹操也定会让咱们一道攻伐吕布,决不会让咱们置身事外。那黄巾贼所言,不过是让咱们投靠曹操罢了!” 孙乾拧眉琢磨一会,明白其中的干系。眼下即便再不乐意,吕布与刘备也是一体。 曹操真要来攻伐的话,刘备最多能做到让出小沛以保全实力,落得个投降曹操的下场。 若是不投降而联合吕布,自家小沛却首当其冲,最后只怕是也给吕布做了嫁衣。 实力弱小便是如此,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无奈。 “那主公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刘备此刻,突然更加理解那黄巾贼所说的那句话,为什么出身实力弱小之人,得离世族势力强大的地方远一些。 眼下这些世族翻个身,互相攻伐一次,夹在其中的小势力便要度日如年。 刘备让孙乾下去休息,施施然的回到书房,继续书写方才未曾写完的文章。 这篇文章在他的整理下,算是将那黄巾贼的话,变成了一篇正儿八经的策论。 只是越写,他情绪就越低。蓦然间,他想到这黄巾贼所说的荆州牧之。 这个牧之虽说大概率是编造的,但所说的生平,却足以让人崇敬。 “苍天呐,若真有大业加于我身,能否予我指引!” ………… ………… “来来来,接着吃,接着喝,兄弟几個都玩着!” “上仙,明天我请几个泥瓦匠来,您这牢房太阴暗潮湿,住的不痛快。” “对对对,好好的上几层灰,还要修整一二,这才像人住的!”
“诶,上仙这么大能耐,主公咋就不放了上仙呢?再不济,出去当个宾客,不也是人尽其才!” “你们几个别给我扯,老子待在牢里,哪也不去!我就等着秋后那一刀,你们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另一边的牢房里,颜政和狱卒、狱丞依旧玩的不亦乐乎。 张飞在牢房里,眼巴巴的望着这一切,手头的笔被攥的紧紧的。 颜政方才同他亲切交流了一番,探讨了大汉社会主要矛盾的问题。 自打知道三儿有成事的想法,颜政便觉得得帮一帮,反正又不要钱,帮三儿也算是还了人情。 可偏偏这厮还不认为,大汉眼下最大的矛盾是人地矛盾,也就是世族同老百姓的矛盾。 于是颜政让他做了一道数学题,一家世族两人生四个孩子,五代之后,六代之后会是多少人。 这个简单的数学问题,让张飞抓耳挠腮,连手脚和牢房里的茅草都用上了,也算不出来六代之后是多少人。 颜政吃着火锅打着牌,狱卒和狱丞们皆把他当大哥,那叫一个马屁齐飞。 加之麻将这玩意确实新奇,不少狱卒都想向颜政学上三招两式。 “颜先生,到底是多少嘛!”张飞看着他们搓麻将,终于按耐不住。 颜政偏过头去:“六代后有多少人,算了没?” “好几千!” “到底是几千?” “俺算不出来,监狱之中又无算筹!” 颜政放下牌问:“那你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 “越到后头,一代能新增的世族越多!” 张飞睁着清澈的大眼问:“那又如何?” “蠢!我只算四个,可若是一代生个几十个,岂不是几代之后,就得增上百万世族,天下的土地那里养得活?” 颜政说罢长长一叹道:“世族只要有繁衍的欲望,便对土地和财富有无穷无尽的贪婪,时日一长,百姓无立锥之地,最后一点资源都会被夺去!就拿女子来说,有钱小地主娶贫民的女儿,中地主娶小地主的女儿,世族一个男丁娶好几个,更别说还有不少人的女儿得为奴为婢! 贫苦百姓,甚至连后代都留不下,因为没有女子!女子都被世族,财主给占据!这些人一多起来,超过社会承载的压力,便会出现大问题!” 张飞琢磨一会,猛的扶额道:“原来如此!” 颜政冷哼道:“而且不单单是如此,世族一多,他们凭借各种门路,垄断朝廷中的各种官职,普通人压根没办法和他们斗!便是论男丁,老百姓也比不上世族,除非有人将老百姓聚拢起来!所以……眼下不少世族奢靡度日,老百姓却苦到要卖儿卖女,这等世道之下,寻常百姓连活着都不怕,还怕造反?” 张飞合计一会,真有种冷汗直冒的感觉,他之前觉得世族中起码有好人,可眼下这么一算,便是再好的世族,也不是能种地的世族! 那岂不是世族人口一多,便是种地的老百姓要养活的人越多,等养不活了,先饿死的也是普通百姓。 更别提一些世族,还贪得无厌,压根不待见朝廷。 “看来……这世族皆该死?” 颜政淡淡一笑:“不要这么极端,愿意听话的世族,有良心的世族,还是可以不死!但一定要消灭一些,或者说不是没世族很重要,是没有世族这个阶层很重要!” “先生,俺……俺好像明白了!难怪,难怪先生这般恨世族,俺这就告诉……告诉俺大……俺夫人!”张飞说话都结巴起来。 “告诉你夫人作甚?”颜政一脸轻松道:“你若是要成事,便只要记住,解决好世族,土地和百姓之间的事,就一定能成事!” “先生,咱们出狱吧!只要你点头,俺有法子!” “别别别,休要坏我好事,你真要有心的话,最好期盼朝廷不来大赦!” ………… ………… 第10章:我们要依靠谁?这是个问题 颜政同亲爱的冤大头张三同志谈世族,谈东汉社会的主要矛盾。 其实也存有一些期望,那句话怎么说的呢? 不必时时怀念我,也不必期望我会回来,我走之后,你就是我! 颜政自己不喜欢三国时期,觉得内战没意思,也不想投靠任何一方,干出什么惊天功绩来。 但若是多灭几家世族,多救一伙百姓,多来一次起义,这或多或少都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会将屠龙术,大概的讲给张三听,能够听进去多少,全凭张三的造化。 而且从东汉、两晋、南北朝这几段历史时期来看,世族都是导致动乱的推动力量。 或者说从东汉末年开始,世族力量就一直没有被消灭过,地方也一直处于割据状态。 直到隋朝统一开科举,再到后来的唐朝,世族才真正消停。 甚至在唐朝年间,还在讲究门第,世族压根看不起那些靠着军功封侯的朝廷新贵。 直到后来,有个叫黄巢的人去了一趟长安,加上晚唐时期节度使崛起,彻底将世族这个阶层拉下神坛。 到了宋代,科举制度成熟,文官地主集团、皇亲国戚、侯爵武将,正式构成了基本的朝廷权力结构,地方也正式被郡县确定,流官治理。 所以世族从东汉年间开始,其实就代表不了历史前进的方向。 有些人认为大汉这般威武,是因为没有文官集团,这极其的片面。 也不看看两晋时期,同样没有文官集团,可那些世族节操如何?抵抗的世族有,可投靠异族,改名唤姓以保住家族的世族多的数不过来。 颜政向张三贯彻这些思想,也是想看看,这厮能不能闹腾一番,早点让这群世族下线。 他相信,屠龙术三招两式,即便是匡扶不了天下,也能整一整这些高高在上的世族。 ………… 第二天,迷茫的刘备再度收到张飞的上书。 他对待世族的态度,从来想的是尽量拉拢,最好凭借仁义的美名,令得各地世族鼎力支持。 如此这般,才能成就大业,匡扶汉室。 他也知道世族势力太大,对朝廷是个巨大的威胁,可眼下离了世族,确实一筹莫展。 所以对于这黄巾贼的世族言论,刘备一直持有保留意见,承认其说的有些道理,但从不认为真能像这黄巾贼所说的那般干。 看着竹简上的所言,刘备一开始不敢相信,但经过半个时辰的计算,他当场呆立,惊讶到无可复加。 “一家之世族,便是每代只生四个,八代之后,便能破百万?” 刘备吓的站了起来,踱步道:“若是生八個,生十个,生二十个,岂不是……岂不是这世族再过几代,便要破千万!以我光武立国来看,眼下世族早已过七八代,这便是说区区一个大汉,世族人口竟有几百万之巨?” “若是加上世族的家丁,农奴!岂不是世族握有至少千万的人口?” 千万人口!大世族能横跨州郡,仅凭其自家势力即可做到! 若是再繁衍一两代,岂不是得几千万之巨,这大汉能撑得下? 刘备不单单是惊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慌张。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更从这个算学中,发现为何世族势力强大的地方,很难让人白手起家,也明白了为何不取得世族支持,很难在一个地方立足。 可世族占据这般多的人口,土地,矿产,森林湖泊,又岂能轻易吐出来,其人丁一多,甚至乎会变本加厉吞噬小民的土地。 等到小民土地吞无可吞了,世族间会不会因为土地以及其余资源爆发冲突?
或者说当一郡之地,全是一姓之基业,一姓之人口,那这个郡还是朝廷的嘛? 刘备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即便是匡扶了汉室,可若是世族不除,也难免要再度天下大乱! 他踱步越来越快,额头都冒出汗来:“难不成……这世族与百姓,世族与朝廷,已无转圜之地?” “我刘备蹉跎十几年,难道真只是给世族做嫁衣?” 这些问题涌入脑海,刘备啪的一声跌倒在台阶上。 他惊恐的意识到,这个黄巾贼将时局早已看透,甚至于真的找到了解救大汉的法子。 这个法子便是——将横在朝廷和百姓之间的世族给拿掉! 只有这样,百姓才能安心种地纳税,朝廷才能统辖地方,收得上来钱粮,征集得到人丁,练得了人马! 至于没了世族后,何人来帮朝廷治国理政,则由科举从百姓中选拔出优异者。 地方也依据郡县制,由朝廷派出流官治理,使得其他势力无法掌控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论证着,世族是大汉身上的毒瘤,割掉这个毒瘤不仅不会死,还会让大汉起死回生! 刘备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被一道算学题狠狠锤了一下。 张飞都能看明白,并且说出世族皆可杀。 刘备这等聪明人,又怎能反应不过来。 可世族这般强大,真的能指望这群牛马百姓,来抗衡世族吗? 刘备心里没底,甚至不知道这黄巾贼的自信从何而来。 黄巾之乱便是牛马百姓造反,到头来还不是被各地豪强世族治的服服帖帖? “黄巾贼,黄巾贼!凭什么,凭什么你有这般见识,你又为何敢这么自负,为何!” 刘备跌坐在地上,居然有些失态起来。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关羽刚进内院,见到跌坐在地上的刘备,忙跑上前去。 刘备推开关羽的手,颤巍巍的站起来道:“云长,大汉……大汉危矣!” “大哥何故有此叹?大汉便是倾颓,不也还有无数忠臣在奋力而为?”关羽宽慰道。 “不,云长呐!这大汉撑不住了,要被世族撑破了!” 刘备将那卷竹简递过去,抬头长叹一声。 关羽接过忙看起来,仔细琢磨后问道:“大哥,这……可是真的?” “我亲自测算,千真万确!”刘备复又叹息道:“匡扶汉室,匡扶汉室,便是能够匡扶,又该如何养活这无数世族?安抚这无数世族,或者说,又该如何收买这些世族?” 关羽沉默了,真若如此的话,再过几十年,怕是这天下还得乱上一回。 “难不成……这真要除掉世族?” “不是除掉世族,是让这天下再无世族,才算是匡扶汉室!” 刘备心气仿佛散了不少,“可云长呐,要做到太难了!可若是做不到,便又只能谋求世族支持。届时便是匡扶汉室,难道就又周而复始?” “那……可否先借着世族匡扶汉室,再……再图其他打算?” “若是依靠世族,届时免不了要封侯封爵,更免不了世族占据大权,那时再想有所打算,真不怕又是一次天下大乱吗?” 关羽沉默了,只觉横竖都极其为难。 刘备幽幽一叹道:“云长,若是匡扶汉室,只是换一批世族,几十年后又乱上一回,咱们不辞辛苦,又有何意义呢?” “难道……真听那黄巾贼所言?” 刘备沉默了。 ………… ………… 第11章:没有你对我很重要!(新书求一切) 东汉的正统观念中,可没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世族天然高人一等,有经书传家的世族,更是高高在上,掌握着国家的道统和政统。 无论是刘备还是张飞,还有天下普通百姓,在此刻都打心眼里认为,世族就该比贱民更尊贵。 在这种讲究门第出身的环境下,对待世族的观念,往往是与生俱来的畏惧和尊崇。 即便到了初唐时期,那些开国功勋竟然也还想着同那些没落的世族联姻,气的李世民直接下旨痛骂。 所以要破除在观念上对世族的迷信,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然而颜政却用了一个简单的数学题,证明世族这种不纳税的阶层一多,势必让大汉天下倾覆,而且这还是个不可逆的过程。 再怎么样,只要这群世族还活着,他们就会不断繁衍下去,总不能在东汉搞计划生育! 那么就只剩下两条路了,一条便是扬了世族,让这个阶层彻底消失。 二是让世族和老百姓一般,失去赋予的特权,让他们也上交皇粮国税。 但是第二条如果能做到的话,咱们的大汉朝廷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所以刘备这样的聪明人,很快就明白,朝廷和世族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除非世族放弃生育,除非世族交出特权。 可没有特权的世族,便也称不上世族了! 论到根本,第二条路同第一条路殊途同归。 在这种观念冲击之下,刘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震撼。 他没想到,这个黄巾贼一道算学题,便让他相信了几十年的观念,这般动摇起来。 一连几天,刘备都有些泄气。 这也正常,就好比后世北棒的人跑去南棒,发现听信几十年的宣传和事实完全不一样,这些北棒的人甚至当场跪地痛哭。 不过刘备好歹是英雄,两天之后便缓了过来。 他知道,匡扶汉室的道路比之前设想的要艰难百倍。 可他又在心中坚信,眼下找到了真正病症,至少不至于蹉跎。 他在心里已经认定这黄巾贼的话,觉得必除世族,方能匡扶汉室。 只是世族强大,让他有些一筹莫展而已。 好在张飞这两天都送来了书信,记载了黄巾贼教给他的见解。 可惜张飞概括能力太差,又在书信中有邀功揽功的做法,令得刘备有些不解之处。 思来想去,刘备来到监狱,让狱卒弄来一张躺床,摆上案牍等物。 他决定今后若是无事,便坐在此处办公,以便可以时时听到这黄巾贼给张飞上课。 ………… 又几日过去,牢房已经在几個泥瓦匠的修正,变得干燥整洁。 为了获得更加的居住体验,颜政还教泥瓦匠造了一个烟囱。 安逸程度直线上升,更别提正在垒炕。只要可以烧炕,日子又得好过几分。 张飞这些天几乎与颜政形影不离,不仅极其的好学,还听得如痴如醉。 颜政将东汉的社会矛盾理了一遍,张飞愈发认可这套说法,或者说这套理论。 当讲到汉光武帝刘秀宁可冒着逼反世族的风险,也要丈量天下土地时,张飞更是发出汉光武帝才是真正的雄才伟略的感慨。 “先生,既然汉光武帝丈量了天下土地,为何后边又不行了呢?”
“很简单,刘秀想着丈量天下土地,便可以保证朝廷收上来赋税,却没有改变地方郡国大姓势力的结构!而世族地主,豪强的土地兼并,对人口劳力的争夺,是一种根本性的矛盾!也就是说刘秀做的不够,远远不够!” “根本性矛盾?是不是说你死我活?” “可以这么讲!” 颜政笼着手烤火道:“三儿,你要知道,这天下事,表面是仁义道德,背地里不过是为了利益!刘秀丈量天下土地,逼反十几个郡国大姓,即便镇压了,却仍然不敢去改变这种结构。所以刘秀的努力,不过是修修剪剪,而真正要解决此事,必须把世族连根拔起! 唉,也怪刘秀再造大汉之后,将王莽一系列举措都给废除了!其实王莽此人,有些举措偏于理想,却是真正想要自上而下的解决当时的地方问题。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王莽篡汉会得到这么多儒生的支持!” 张飞点点头:“先生的意思便是,从光武帝那会起,便还是和之前一样,咱大汉还是换汤不换药!” “说的对!”颜政叹道:“其实便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也还会有其他问题,只是任何制度,一定要本着公正去做!刘秀追求过公正,也想过压制世族豪强,却又狠不下心分割,最终才会让大汉重新上演轮回。当然,这也是时局的局限性!” 张飞思索片刻问:“那……先生,眼下世族横跨州郡,郡国大姓早已经裂土封疆,以区区白身,靠着一群百姓,又怎能同他们抗衡呢?” “确实难抗衡,百姓也无其他选择,但若是有了其他选择,未必就做不到,时间长短罢了!” 颜政淡淡笑道:“百姓能有自个的土地,家中日子有个奔头,儿子能有个法子去博个前程,那么百姓就愿意给你粮食,就愿意把儿子交给你去打仗!天下贫寒士子多如牛毛,以科举选拔,唯才是举,总会笼络到人才。有此二招,再配合上生产力进步,不说二十年,最起码三十年可以问鼎天下!” “可……又谈何容易?这所谓生产力,俺听先生提过许多回。其实就是先生说的好听,这天下土地,怎么可能平白多长粮食,这每个人怎么可能平白多做出许多东西嘛?”张飞眼下已经敢反驳了。 颜政架子一摆,拉近道:“三儿,所以说在这年头要想这么干,少不了我呀!我有法子,让土地多产,让人多产!你若是想学,必须答应我,要用这些东西去砸碎世族的狗头!” 张飞眨巴眨巴眼睛:“俺想是想学,可……先生敢教,俺现在也不敢信啊!” 颜政扁扁嘴:“得嘞,敢情还是觉得我在说妖术呗!” “先生这话说出去,谁敢信?若真要我信,那也得等我看看,先生这堪写的纸造的怎样!” 拐角处的刘备连连点头,他也不敢相信,一片土地能够平白多长许多的粮食,也不信一个寻常人,可以多织出许多的布,弄出许多的铁。 “不给你小露一手,你真以为我颜政是假把式!” 颜政站起来道:“三儿,笔墨伺候!” 张飞忙递上笔和锦帛,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 只见颜政哗哗开始画出一种物什,似乎是犁! “此乃曲辕犁!打完后送到牢房来组装。” ………… ………… (撒泼打滚求票票和追读,谢谢大家!) 第12章:一把农具胜过千万的兵刃!(新书求追读) 曲辕犁的构造图很快落入刘备之手,他初看只觉没什么独特之处。 大汉的犁其实已经改进多次,从需要两头牛变成只需一头牛。 到东汉时期,已经很接近南北朝时期出现的曲辕犁,最大的区别便是直犁与曲犁的区别。 从受力分析来看,直犁是让将牛往前拉的力,没有很好的分摊到向下,所以难以深耕,且不好掌控。 曲辕犁则是通过一定的弯曲弧度,将力的方向更多的转变为向下,足以进行深耕,也保证了一人就可以轻松操作。 刘备看不明白十分正常,他也搞不懂什么叫做受力分析。 不过做几个犁头也不是难事,想到这黄巾贼有保密之举,便带着关羽亲自去操办这件事。 两人来到小沛的一间铁匠铺,这里正在打造兵刃。 东汉冶炼业已经十分发达,汉武帝时期就是全身铁甲的骑兵,打出了三千汉军力挫数万匈奴的战绩。 奈何即便冶炼业发达,由于盐铁官营,也使得铁器价格居高不下。 铁器价格高昂,也导致了东汉时期的披甲率,还不如汉武帝时期。 刘备看着一个个匠人挥汗如雨,在他们的奋力捶打下,一块块火热的铁,很快变成兵器的形状。 他笑眯眯的走了进去,为首的老匠人立马放下手里的伙计,带着手下人行礼。 “老人家,不必多礼!” 刘备恭敬的回了个礼,笑问道:“老人家,今年贵庚呐?” 老铁匠有些激动,擦着汗道:“回使君,老叟今年六十二了!” “六十二!已是花甲之年啊!”刘备叹了一声,拱手告礼道:“为我打造兵器,辛苦了!” 老铁匠摆手道:“使君客气了,能为使君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备笑了笑:“若无你们鼎力支持,也无我刘备今天呐!” “使君折煞我们了,我等区区贱籍,何足挂齿!” “非也!”刘备负手道:“前几日我听了一位先生讲,这天下俱是靠百姓劳作而来,起初我不解其意,今日来此一看,便豁然开朗啊!” “若是没有铁匠,千军万马便只能赤手空拳,农夫便只能用手刨食。这天下断然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所以这天下,可以没有贵人,却不能没了匠人!” 老铁匠闻言哈哈一笑:“这话说的暖心,可我们匠人,不正是为贵人卖命的嘛!” 刘备摇摇头,顿了顿问:“老人家,若是你自己开家铁匠铺,只给朝廷纳税,贵人管不到你,你乐意不乐意?” “使君说笑了,三十年前我便是自家开铁匠铺,这铺子还是我爹传给我的。后来经营不下去,只得投靠了糜家。” “为何经营不下去?” “朝廷盐铁官营,铁矿被当地豪强占去,加上这些年兵马不息,故而铁矿暴涨。寻常铺子,压根弄不到铁矿,不投身地方大族,便是铁匠都活不下去!” 刘备有些咋舌,沉思良久才问:“那老人家,若是有铁矿,有活路,你还是乐意自己开铁匠铺吧?” 老铁匠苦笑道:“不瞒使君,自己自由自在,自是比……这寄人篱下强!” 刘备点了点头:“看来老百姓过日子,就求一個奔头!” “谁说不是呢!”老铁匠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块:“投身郡国大姓,便子子孙孙俱是贱奴,但凡有点活路,谁又愿意这么做呢?” 刘备长叹一声,竟是发现自己之前压根不懂百姓,只懂得一味的为民请命,沽一个仁义的名誉。
“老人家,求你帮我打几个犁头!这是构造图,老人家能否打出来?” 老铁匠接过一看,不假思索道:“这不难,只是不似寻常犁头,使君打这犁头做甚?” “哦,想试试看,能否为百姓找到省力的犁头!” “使君有此心,便是徐州百姓之福啊!两天,只需两天。届时我差人送到府衙!” “那就拜托老人家了!” “使君客气了!” 老铁匠转手就将犁头构造图递给徒弟,满脸笑意道:“最近这些年,打农具的可越来越少,也就农忙时期,主家会打一些!我三十年前,主顾俱是周遭农户,也从未打过刀枪,今日却是常年只打刀枪,难的打一回农具!使君能记得农事,能不忘百姓根本,这是百姓之福!” 刘备怔了怔,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愧疚。 是啊!多少年的征伐,令得铁匠都不在打农具,这天下百姓何其悲惨也! 今日若不是那黄巾贼,刘备也定然不会想到,要打造农具。 “看来兵刃再多,也抵不过一把农具!天下百姓,渴求安定久矣!” ………… 回到府衙,刘备反复想着老铁匠的话,又想着黄巾贼的话。 他在心中暗暗感慨,这个黄巾贼是对的! 可真按照黄巾贼所说的去做,便是站在天下世族的对立面。 如此一来,前途同样未仆。 一边想着,一边翻阅以往的策论。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刘备以往认定的许多道理,都出现了一些动摇。 此刻越翻越觉得,黄巾贼说的在理。 但想到要冒险去搏一把,又觉得难以抉择。 刘备性格便是如此,其与刘邦最大的区别也在于此。 刘邦一生自信,在面临某些抉择时,从来都是大胆为之,决不会坐视机遇流失。 刘备则保守的多,谨慎了一生,老来倒是豪情了一把。 眼下观念虽已松动,却还是有些畏难。 说到底,刘备还是在权衡,到底是依靠世族,还是照这黄巾贼所说的做。 依靠世族看起来要轻松的多,只需要有名望,靠着几家世族就能横跨州郡。 有了一州之地,那么便大有可为。 靠牛马百姓?真如那黄巾贼所说,一点一点去做,这太遥远也太漫长。 刘备觉得,或许可以学那光武帝,等天下大定之后,再转过身来对付这群世族。 颜政若是在的话,一定会一巴掌扇醒刘备。 因为大部分世族都是谁赢帮谁,所以压根不存在一呼百应的可能,除非他也是四世三公的出身! 纠结两天,刘备愈发茫然,人都变得憔悴许多。 “大哥,铁匠铺和木匠铺把您要打造的东西送过来了!” “哦?!” 刘备来了点精神,连忙上前查看。 关羽拱手道:“和那构造图一样,我方才已经试着组装!” “如何?” “看不出古怪。” “组装无误?” “定然是无误的!” 刘备思忖道:“送一个进牢房,咱们再拿着这个犁去地里看看。” ………… ………… 第13章:此乃惠及万民的物件! 此时正是初春,气候回暖。 小沛城外,遍地都是正在耕作的农夫。 刘备望着这幅田园牧歌的场景,不由心中舒坦许多。 关羽随侍一旁,脸上也露出了轻快的笑意。 “哞…………” 牛鸣声响彻在天际,一声声呐喊也打破着宁静。 只是很快,刘备就发现这群农夫,俱是地方豪强的农奴。 监工的管家和家丁正在四处游走,骂咧咧的敦促着每个农夫。 看到刘备骑马带着军士而至,一位管家立马舔着脸上来:“客是何人?” “刘备,刘玄德!”刘备拱手行礼。 “原来是刘使君,失敬失敬!” “不敢当!” “可否请使君赏脸,下马喝杯水酒?”这管家打蛇上棍。 刘备淡笑道:“我来只为体察一番,就不叨扰了!” “那便可惜了!不过这方圆五里,俱是我陈家之地,使君若是走累了,到任一地方,都是可以休息一二的!” “方圆五里?”刘备嘀咕一声,又问:“那这些人,俱是陈家的农奴?” “使君说的不错,这些人俱是投身的农奴!” 刘备点点头,拱手告礼后便打马而去。 “二弟,这陈家在小沛便有如此多土地,算上整个徐州,怕是得有数十万亩吧?” 关羽拧着眉道:“应该有,农奴估计也有数万!” 若放在以往,刘备定然是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却也忍不住拧眉起来。 这么多田,怕是足以养活上万大军! 朝廷若是能收到这些田的赋税,就足以多出千余人马。 这天下世族之地的赋税若是都能收齐,那朝廷就足以养出几十万的大军。 刘备不动声色的往前走,关羽的心思也差不多。 世族给的再多,也不如每年的赋税来的划算,给的再多,也不可能真的破家支持。 不多时,两人走到一处田埂上,旁边便是挖好的水渠,正有农奴在疏通。 初春的气候不算寒冷,但也不算太温暖,农奴们只用极少的衣物裹身,被冻的双手通红。 更有在田间耕作的夫人,居然也只有几块布裹身。 有些农夫,甚至舍不得衣服,而将衣服放在田埂山,赤着身子在田里劳作。 刘备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往田里走去。 劳作的农夫见状,一个个呆滞的停下,随即忙跪倒在地,不敢仰视。 “二弟,让他们去其他地方劳作吧,这块地我来耕!” 关羽拱手道:“大哥种地怕是有些生疏,还是留下个耆老吧!” “可以!” 关羽上前说明来意,留下了個瑟瑟发抖的老头。 又牵来两头牛,准备对照一下两种犁。 老头不明所以,只畏惧的低着头。 “老人家今年贵庚?” “五十有六!” “已近花甲了啊!”刘备笑道:“种地有些年头了吧?” “回大人,打小便只会地里刨食!” “好,那便是个老庄稼人了,想必于种地一事,颇有心得吧?” “谈不上心得,囫囵会一些!” 刘备不多说,指着两把犁道:“且请老人家用这两把犁都耕作一圈,看看那种更省力便捷。” 两种犁分别是耦犁和曲辕犁,耦犁在东汉非常常见,需要两头牛三个人才能操作。 其实东汉时期,还有一种直犁,可以一头牛两个人操作,缺点是无法深耕,渐渐也就只在沃野之地能使用。 这老头仔细瞅了瞅,有些不解其意。 刘备也不知该如何给牛套上曲辕犁,几人便只得摸索一番。 好在曲辕犁和耦犁有相似之处,很快便明白该如何操作。 当发现这曲辕犁只用一头牛时,这老头心里嘀咕:“这不就是直犁嘛?” “唬咩……” 随着老头一声吆喝,前边的老牛缓慢的迈开步子。
哗——曲辕犁深深扎进土里,翻出的泥土沿着犁头的曲度,向侧边翻去。 等到转向的时候,这老头猛的惊讶起来。 因为这曲辕犁装上了转向用的犁盘,所以不需要太费力就能转向。 而且整体非常轻巧,稍加掌握便知其中奥秘。 老头有些咋舌的耕着,目光死死的盯着这犁。 刘备在一旁看着,已经不用再多做对比了,这曲辕犁的好处一览无余。 “这……曲辕犁,还真能省力便捷!”关羽由衷感慨。 刘备也道:“以一人之力,收几人之功!黄巾贼诚不欺人。” 老头嘟囔道:“奇了,奇了,若是一头牛就能干这伙,岂不是又能多耕一倍的地?早些年要有这东西,我肯定不投身当农奴!” 几人围观似的在田里转圈,刘备亲自上手耕了一圈,更加的钦佩起来。 等到这块地耕完,那老头已经喜上眉梢。 刘备和关羽也大笑起来,两人都清楚,这物什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老人家,辛苦你了!”刘备笑着拱手,又让随从拿出几吊钱来。 老头不敢收,连忙推脱。 刘备抚着他的手道:“老人家别怕,我乃刘备,刘玄德,你就收下吧!” “刘……刘玄德!原来是使君当面,老朽失敬了!”老头激动的跪了下去。 刘备一把拉住:“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头眼眶泛红道:“若非使君保全徐州,我等早就成为刀下之鬼了!今……使君又替我们农人着想,弄出这等神犁,使君………………” 说着,这老头竟是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刘备也红了眼眶,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事。 他也没想到,老百姓在乎的便是这一点一滴的小事。而且他也没想到,一点一滴的小事,居然能收这么大的好处! 刘备拉着老头又说了许多话,问了他生活是否过得下去,家中人丁是否兴旺。 一番家常,说的老头叹息连连,却又激动不已。 “老人家,若是有自己的地种,你是否更加乐意种自家的地?” “这是自然!谁人不想有自己的地?” “那……若是有人给你分地的话,你……” “若是有人给我分地,便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回到府衙,刘备想着曲辕犁,又想着那个老头。 正觉世间道理,其实就是这般简单。 这个黄巾贼所言全对! 只是……自己真的能这么做吗?他不仅拿不定主意,心里还异常的害怕,如此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天下世族,也将永远不再待见他。 还是那个问题,依靠世族还是依靠百姓,这件事情上很难抉择。 他在书房里踱步起来,眉头愈发紧皱。 苦思无果,刘备不由自主的走进监狱。 “先生,俺捶腿的力度差不多吧?” “稍微轻一点!” “行,这般力度如何?” “嗯,差不多了!” 张飞正在给颜政捶腿,他也刚了解完曲辕犁,此刻俨然已经成为上仙的舔狗。 狱丞和狱卒们也在一旁伺候着,在他们眼里,这上仙真有神通! “你们也就是没见识,一个曲辕犁也把你们弄的心花怒放,没出息!”颜政吃着蜜饯吐着槽。 “上仙说的正是,我等确实没见识!” “上仙有这般神通,真不愧是太平道人!” “这等好东西,惠及天下万民,上仙死后怕是要被封神!” “这话我爱听!”颜政听着连番的马屁,心中颇为受用。 只是想到普及此物,他又叹道:“可惜天下百姓,此刻大多没有自家的土地,此物流传出去,也是强大了地方豪强和世族!” ………… ………… 第14章:我从来不唬人!(新书求追读) “先生就这般恨世族吗?此物能节省人力,多产出粮食?好说歹说,也是先惠及了天下百姓吧!” “三儿!你目光太浅了,你信不信有再好的东西,百姓也只得终日劳作?”颜政长叹一声。 “为何?” 颜政解释道:“因为世族圈养农奴,不是做善事,有了曲辕犁,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那么一个人一天就得干三个人的活!并不会因为曲辕犁的出现,就轻松多少。 相反,曲辕犁的出现,可能会让农奴更累,因为短时间内能耕的土地多了,那么空闲下来的时间,一定会被安排去垦荒,安排去修水渠!且即便粮食增产了,也是在豪强和世族粮仓中。他们宁可放在仓库里发霉,也不会发给老百姓。 且这东西普及开来,原本三个人的活只要一個人,那么另外两个人就能用来当兵,此物眼下普及开来,不过是让世族更强大。” 颜政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并没有带来幸福,反而让一个让百姓陷入了变态的劳累内卷之中。 张飞捶腿的动作慢了下来,认为这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狱丞们更是不敢否认,一个个只得暗道可惜。 “那还该不该推广出去?”张飞纠结起来。 颜政一笑:“为何不推广?我弄出来曲辕犁来,除了让你们见识一番外,便是此物必定会出现。” “必定会出现?” “没错,今日无我弄出来,百余年后也会有其他人造出来!这东西是生产工具,世族没了、王朝没了,其依旧会代代流传下去,造福一代又一代的百姓!” 颜政感慨道:“所以你看,老百姓其实是很公正的,知道什么有好处,什么没好处!所以,眼下便是世族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咱们不能因噎废食,此物既然出现了,就顺其自然吧!” 拐角处的刘备深以为然,他认为无论怎么讲,地多了田多了粮食多了,都不是件坏事,总不能天下世族,皆是狼心狗肺之徒。 牢房的张飞停下捶腿,惋惜道:“听先生这么一说,俺倒是有些可惜,这好东西白白便宜了世族!” “要不上仙,咱们拿这曲辕犁来卖如何?”一个狱卒双眼放光。 颜政笑着摇头:“咱大汉是盐铁专营,加上眼下时局如此动乱,怕是铁器难得,卖也就能卖几个钱?而且这不是奢靡之物,没必要赚这几个钱!” 说罢,他指着角落里呕着的几个木桶:“哥几个陪着我玩了这么些天,等纸造出来后,倒是可以合伙开个造纸坊,只要此物保密得当,保准你们能赚笔身家!” 狱丞和狱卒嘿嘿陪笑,曲辕犁这东西简单,他们心里都其他心思。 因为只要琢磨明白,拿去卖给徐州的地方豪强,那么肯定能大赚一笔,至于豪强们今后自己造,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颜政说的这什么纸,他们则在心里觉得不靠谱,咱大汉又不是没有纸! “先生,若是堪写的纸也弄了出来,加上这曲辕犁,那便是上下行政更加便捷,而朝廷能收的赋税亦增多啊!”张飞突然惊愕道。 颜政摇了摇头:“赋税收不上来,是大汉的制度出了大问题,不是一张纸的问题。纸张、曲辕犁的出现,只是技术进步带上生产力提高,为下一种制度的改进或者出现提供前提!” “所以想要咱大汉复兴,世族是一定要滚蛋的!三儿,你见识了曲辕犁,也明白了世族对天下的敲骨吸髓,现在应该坚定了打世族、分土地的道理吧?” 张飞怔了怔,认真道:“先生,俺心里还是没底!这世族根深叶茂,轻易开罪的话,怕就怕每个地方都待不下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眼下世族确实强大,若无正确的策略,定然是走不远!可三儿,当今各路英雄具是出身世族,便是说从未有人真正替百姓着想,这也意味着,眼下无人看到百姓蕴含的力量!” 颜政幽幽一叹:“可他们太小瞧百姓了,黄巾起义才过去多少年?当年黄巾之乱可是肆虐数州,许多州郡都被攻克!当时百姓手里有什么?不过是些农具、木棍之类的武器,连正儿八经的铁器都少,但即便如此,黄巾起义还是搅的天下大乱!” “先生,这黄巾之乱,最终还是被平了啊!” 颜政耐心道:“这是因为张角,或者说黄巾军的各路领袖,皆具有局限性,他们目光短浅,不懂得如何经营一方!他们只会破坏,却从未想过建立官衙进行治理,所以各地豪强开始募兵自守后,抢无可抢的黄巾军,最终粮草耗尽,被一一击破!
三儿,黄巾之乱能闹这么久,足以说明老百姓是可用的!但不是用黄巾那一套,而是让百姓支持你,你也给百姓公正,让百姓能够活下去。如此一来,打下一块地,便拥有一地之民,不断蚕食壮大,进而获得源源不断的兵源、粮草,这才是正途!” 张飞若有所思道:“世族强大,万一一开始便全力来攻,又该如何?” “所以一开始,不能去世族势力强大的地方!只能去他们都看不上的边角之地恰烂分,边角之地、乡野之地,皆是可以治理的地方。到时候咱们尽取乡野,郡城想要的粮草,想要的柴火都进不去,郡城便不攻自破!” 颜政坚定道:“三儿若想举事,便只能走这条道路!只要乡野治理做的好,取得当地百姓死心塌地的支持,不会比获得几家世族的支持差!而郡城想要得以运转,却是离不开乡野支持,乡野却能离开郡城独自过活!” “先生说的好!”张飞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番说辞。 拐角处的刘备,同样觉得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 尽取乡野,乡野可独活,郡城却离不了乡野。 尽取乡野,便相当于将城池拿了下来! 虽说尽取乡野极难做到,但不会比攻下一座城池更难,大不了一个里一个里去拿下来。 想到这,刘备只觉胸中那口闷气泄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觉得眼下不是得罪世族的好时机。 必须等手中稍有人马,有一些实力了,才能开罪世族。 而且对待世族,他也不想用颜政这么极端的手段,他从来不觉得科举真能选拔出足够的人才。 所以更应该以官职、好处笼络世族中的人才,让这些人也拥戴自己。 到时候只需要这些世族缴纳赋税,便是承认他们拥有那些土地又如何? 颜政假如知道,一定会骂一句,反世族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反世族。 因为世族可是会复辟的! ………… 几天后,纸浆沤的差不多了。 颜政让人用细纱过滤几遍,再用清水加硫磺清洗。 如此再静止一天,便得到了不那么白的纸浆。 如果要做宣纸的话,沤浆这个过程要持续的更久,至少要半年。 若是有漂白剂,这种过程自然可以大为缩短。 颜政没有漂白剂,但只是要做出堪写的纸,那也不用这么讲究。 静置之后,让张飞找来几个木盘,均匀倒上一瓢纸浆后抚平。 只需沥干水分便能将再倒上第二层,若是讲究厚薄均匀,那么这般操作是不行的。 不过只是论证纸张堪写,那便简化一些也无妨。 等木盘上火堆旁烘干时,张飞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黄中泛白的纸浆。 “先生,这同我见过的纸,色泽不一样!我见过的都是黄黑黄黑的,这个居然泛白!” “耐心等待即可!” 颜政翘着二郎腿等着,造纸的工序其实没这么复杂。 但偏偏这种简化的工序,才说明了华夏先民的智慧。一开始一定是极其复杂,在不断摸索中,工艺才不断精进。 便是最好的宣纸,也是按照这些工序,只是处理的过程中更费功夫。 两个时辰后,第一个木盘中的纸张干燥的差不多了。 颜政上前,一张一张的掀开,对着火光一看。 纸浆分布的不均匀,但部分区域的厚度合格。 “三儿,笔墨伺候!” 哗啦——第一笔划过,墨汁在纸上渗了进去,并没有散开。 颜政写了几笔,点头道:“差不多了,这次弄的极其简单,若是全套工艺都严格一些,肯定能弄出绝佳的纸!” 张飞站在一旁,早已经是目瞪口呆。 “这……纸……真能写字!” ………… ………… 第15章:三儿,你真的想要起事?(新书求追读) 刘备看着案牍上几张黄中泛白的纸,面上虽平静如水,心中却惊骇莫名。 他头一次对这黄巾贼升起惊惧之感,只因这黄巾贼信口开河之说,竟是一一被其弄了出来。 曲辕犁见识过了,眼下堪写的纸,也展示在眼前。 工序并不繁杂,稍加时日定能大量产出。 这意味着今后政务,不必再用竹简,不仅书写更加便捷,还能让政务传递更加高效便宜。 刘备拿起一张纸捏在手里,若有所思的望着一旁的烛火。 他知道手里的东西,在今后意味着什么,更明白此物的出现,将给天下带来多大的变化。 这黄巾贼不动声色,已然是足以名垂青史。 可令刘备惊惧的不是这些,他惊惧于这个黄巾贼,能够以匪夷所思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且为了这个办法行得通,其还能弄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若是寻常人用黄巾贼的法子,怕是注定会失败。 这就意味着这黄巾贼的法子,必须搭配上这黄巾贼,才能彻底奏效。 刘备长叹一口气,又想到了之前那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到底是依靠世族,还是彻底依靠百姓? 他心中是有折中之举,觉得世族可以拉拢,百姓也必须依靠。 只要手段得当,未必就不能让两者相得益彰。 可黄巾贼这两手让他惊到了,他眼下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个黄巾贼。 “难不成……只能如此了?” 手中的纸被捏的起皱,刘备的目光也在烛光下变得模糊起来。 “主公,大事不妙啊!” 正思虑之际,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刚落孙乾就出现在内院门口。 刘备回过神来:“公祐,何事?” 孙乾拿出一封锦帛,急切道:“曹操以天子诏,令主公攻伐吕布!” 刘备接过一看便直接扔掉说:“此曹操奸计也,不管他便是!” 孙乾急得跺脚:“哎!主公,曹操来此书,不过是先礼后兵,其大军朝夕将至啊!” 刘备倏的反应过来,曹操有所动作,表明其已经准备好攻伐徐州。 “看来咱们不攻伐吕布,小沛便首当其冲了!” “正是,还望主公早做定夺!” 刘备沉默起来,看着桌上的纸,他猛的涌起一股心气。 在徐州这些年他太憋屈了,眼下既然有条退路,索性这一回就陪着曹操和吕布攻伐一回。 届时无论输赢,也不会比眼下更差。 “公祐勿忧,曹贼要来便来!这一回,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刘备岂是容他们呼来唤去!” 刘备说完,恨恨的望向徐州方向。 …………… …………… “啊!曹操要取徐州了?” 第二天,牢房里的颜政得知军情后,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他有些担忧,怕曹操攻取徐州后,忘了牢里还有死囚。 这若是一忘的,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死球。 张飞更是眉头紧锁,经过一回喝酒误事,他眼下已经彻底醒悟,性子已经偏向于粗中有细。 当刘备告诉他曹操将至,他便明白眼下难以抉择。 投曹操打吕布,自然是顺风仗。可打完吕布,刘备也得跟着滚出徐州,从此再无立足之地。 若是不投曹操帮吕布,那小沛首当其冲,曹操决不会坐视不管,一定是先拿下小沛再说。 “先生,这该咋办?”张飞忍不住催促。 颜政吐掉嘴里衔着的草:“还能咋办,咱们躺平吧!” 说罢他就半躺下来,反正急也没用,到时候只要三儿在,高低不会比现在差。 只是颜政也明白,若是曹操攻取了小沛,而又忽视了狱中死囚,那么等待他的也只能是再找机会死掉了! 哎——人生之艰难和悲剧就在于,想死都不能痛快的去死。 “先生,曹贼都打上门来了,岂能躺……平!”张飞气急。 “关你屁事啊!你一个地方土财主,望风而降不就得了!” “那……那也不能降曹贼,我与曹贼有仇!” “有仇也简单,曹操破城后,也不至于杀了你,只要你不闹事就行!所以眼下,躺平最安全!” 张飞叹息道:“哎,先生,那曹操素来喜欢屠城,今小沛数万百姓蒙难,先生真不做点什么?” “我能做什么?” “先生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颜政摇头道:“徐州这地方,曹操是一定能够拿下的,吕布也守不住!抵抗得了一阵,也于事无补!曹操此次,定是势在必得……” “咳……” 话未说完,张飞大手重重压在颜政肩上:“先生,你一定得想個主意!” 颜政肩膀生痛,忙退后一步道:“你这么激动做甚?既如此,你还不如离了这小沛!反正你颇有家资,到哪里也能快活度日!” “那先生,你又该怎么办?” 颜政怔住了,不由在心中暗骂:妈的,狗日的曹操,就不能慢一点嘛!等到秋后再来,老子不就早死了。 衡量一番,或许再待在监狱,可能真落得个不能死却被囚禁的下场。 曹操破城之后,未必就会记得监狱里头死囚。 能记得的也应该其手底下的官吏将军,到时候要么成为家奴,要么充军。 高低不能落个死得痛快的结局! 颜政思索良久,抬头认真道:“三儿,我问你,你真的想要起事吗?” “正……正是,俺一直以来,都想起事!”张飞指天为誓。 “好,三儿!若我辅佐你,伱敢不敢和世族作对?” “这……这个……俺……敢!”张飞猛的坚定。 颜政淡淡道:“既如此,咱们一块跑路,去司隶也好,去荆州也好,找个地方起事!到时候无论成功与否,咱们都算是救了一方百姓!”
张飞呆住了,他此来就是为了替刘备问计,谁知颜政却要带着他一块干! “嗯……先生……俺……” “三儿别怕,你已见识了曲辕犁和纸的厉害,像这样的好东西,我还有的是!” “嗯!”张飞低着头含糊道:“这……去司隶,嗯……我……” “是大丈夫就给句痛快话,岂能婆婆妈妈!”颜政厉声道。 张飞不好抉择,忙爬起身道:“先生……容我……容我去去便来!” 说罢他立马飞奔出去,忙让狱丞将这件事去告知刘备。 不成想却从狱丞口中得知,刘备就在牢房拐角处。 张飞赶紧走过去,发现关羽和刘备都在,两人都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大哥?!” 刘备不多言,方才他已经听到了一切。 他在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算,他见识了曲辕犁和纸张,之前又听颜政说了一大通,对于颜政那套说辞,已经愈发相信。 只是眼下不便往死里得罪世族,既如此,还真不如让张飞带着这黄巾贼先去司隶,他不是说只用百余心腹吗? 那便给他钱粮和百余军士,看看这黄巾贼能弄出多大动静。 届时只需半年,只要这黄巾贼在司隶做出点成绩,便说明这般做可行。 刘备也就在无后顾之忧,舍得直接抛下一切去司隶地区。 只是回过神一想,又觉得张飞有些鲁莽,万一行事不端,岂不是白白耽误。 他又有些迟疑起来,他心中最佳的人选其实是关羽。 刘备望着一脸急切的张飞,又思虑良久方道:“三弟,若是让你同这黄巾贼先去司隶探探路,你可愿意?” 张飞忙拱手说:“大哥,俺义不容辞!” 刘备站起来,握住他的手道:“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兄弟三人,便要天各一方!” 关羽也挤了过来,三个人“基情四射”的对视着。 “三弟切记,去了司隶,事事当小心为上!这……黄巾贼若是有别的心思,你当速速归来。” “正是,三弟啊!此去,你务必要少些鲁莽!” 张飞都快落泪了:“两位哥哥放心,我一定谨慎行事!” 刘备重重点头:“还要切记,这黄……颜先生颇有才能,你应当虚心纳谏,他如何做的,说了那些话,都要时时铭记下来!” “我明白!” “嗯,再多吩咐的话,为兄就不说了!一句话,千万保重!” “三弟,千万保重!”关羽一脸担忧。 张飞擦了把眼泪,转身又往牢房跑去。 “先生,俺干了!”他坚定道。 “行!”牢房里的颜政嗖的站了起来,撑腰道:“既然让老子来了,这世道就得变他一变,反正不是什么盛世,多折腾一二又如何?” “三儿,你不是有法子越狱嘛?这样,等曹操攻破小沛,你立马来接我离开,咱们趁乱带上家资和人丁,一起投司隶地区而去!路上若是不靖,咱们便往南,顺利的话咱们就扎根司隶,在那里起事!” “记住了,把钱财都换成粮食车马,只留少许,记得打造几件盔甲,带的人得是你自家人,必须靠得住!” 张飞一一记下:“这些都是小事!只是先生,这曹操若是轻易拿下徐州,是不是不便咱们起事?” “怎么说?” “先生说曹操是英雄,那么偌大的北方,最后肯定只剩一个曹操。若是咱们要在司隶起事,肯定是曹操越晚发觉越好,所以……若是曹操晚些时间拿下徐州,岂不是更好?” 颜政琢磨一下,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咱们起事肯定要用上半年时间来站稳脚跟,三四年时间才能稍成气候!” “正是如此!”张飞循循善诱道:“先生你想,曹操多浪费一分力气,对咱们今后发展,是不是多一分好处?” “有道理!” “那先生,眼下咱们该怎么做?才能让曹操折一阵?” 颜政想了想,猛的回过神来:“三儿,你这不是唬着我出主意吧?” 张飞嘿嘿一笑:“没这回事,俺既然答应与先生一起举事,定不会相负!” “既如此,也罢,也罢!”颜政思忖一会道:“此事其实好办,其中关键便是要让吕布知晓曹操动向,你可差人献计,让刘备明面上诈降曹操,进而又去信吕布,让其来佯攻小沛,曹操看到两家火并,一定会放松警惕而来。 到时候,剩下之事便可交给吕布!这么一来,刘备和吕布都得罪死了曹操,两家只能合力抗敌!那么曹操不多花两三月,势必啃不下来!只是三儿,咱们要越狱的话,肯定是城破的时候最佳……” 张飞打断道:“先生别怕,只要咱们想出去,任何时候都行!照先生这么说,此次只要刘玄德和吕布齐心,便能尽量消耗曹贼?” “正是!”颜政带点奸笑道:“而且曹操素来奸诈,知道刘备和吕布有嫌隙,必定会加以利用,估计曹操早已经伪造书信去往吕布处!所以来上这么一手,曹操极有可能会上当。当然,若是曹操没这么做,也能增进刘备和吕布的互信嘛!” 张飞仔细琢磨一番,觉得此计甚为妥当。 “行,那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动身离开?” “越快越好,我待会拉个清单,你差人将上边的东西备好,只要备好,咱们便动身去往司隶地区。” 张飞拱手称诺,忙下次吩咐狱丞。 颜政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么做,奈何曹操来的太快!” 他抬头虚望死牢的天花板,觉得不能杀匈奴,杀世族也是一样的! 反正这两拨人,都是华夏进步之死敌。 ………… ………… 第16章:他为何视刘备为英雄?(新书求追读) 刘备听完颜政的谋划,回到内院静静的沉思起来。 他此刻也有别的心思,或者说对徐州仿佛有股子执念。 这是他第一块基本,是十几年蹉跎的收获。 吕布侥幸袭取,这才让他落得这般下场。 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在小沛招兵买马,也是为的能有一天夺回徐州。 只是诚如颜政所说,徐州乃是四战之地,哪里有时机等着他刘备? 若是没有颜政这一番谋划,刘备定会选择投了曹操,狠狠的报夺城之仇。 且曹操势力更加强大,和吕布一起抗曹,乃是取死之道。 而眼下刘备也有了一些主动权,或许真可以明面上答应曹操,再以书信交通吕布。 等吕布佯攻小沛之后,引得曹操提军而来。 到时候两虎相斗的便是吕布和曹操,刘备完全可以作壁上观。 只要曹操败了一阵,届时便可与吕布谈谈条件,抑或是直接背刺吕布,反正曹操也出得起价钱。 刘备细细琢磨着,最好的结果便是他继续留住小沛,再不济也要保证全身而退。 打定主意后,他叫来关羽、孙乾、简雍、糜竺、糜芳等人,简要的商议了一番。 孙乾前往交通吕布,简雍去见曹操复命,糜竺和糜芳二人负责后勤,关羽负责城防和操练将士。 如此安排妥当,刘备稍微安心,心中却又有一事牵挂,便连夜跑到监狱,让狱丞叫来张飞。 “大哥,这么晚了前来,你还有何事吩咐?” “三弟,此番让你同颜先生去其他地方起事,眼下便要天各一方,有几句话为兄不吐不快!” “大哥且说!” 刘备望着张飞耿直的神情,叹息道:“三弟为人直率,我最怕的是你此番独当一面不成,受那颜先生哄骗!所以此番前去起事,你必须撑住六个月,六个月若有成效,我必定带着心腹前来同你汇合。” 张飞摇头道:“颜先生不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能反叛朝廷,为黄巾贼贼首,说其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纵然他有救民之心,可听其言语,内在却是个极其自负且高傲之人,他又深恨世族,一招不慎便可能陷入极端!我这不是为了私利,而是真怕他发疯!” 张飞思索片刻,拱手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定会多加小心,多加提防!” 刘备宽慰的点点头:“三弟切记,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让此人疯起来,否则以他的见识和对世族之痛恨,定会裹挟百姓,一路杀伐,届时这天下又将大乱!” “大哥放心,若是劝不住,我便再把他关起来!” 刘备再次点头,望着张飞继续说道:“还有,此次无论是去司隶也好,荆州也好,三弟若是察觉不对,或者难以支撑,切记不要死撑,立马回来找为兄便是!” “大哥!”张飞忙拱手道:“俺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 “非是失望,是这颜先生说的许多话,皆是从无惯例,能否做到尚且存疑。道理是道理,做事是做事。三弟此番去,便是没做成,为兄心里也满意了,至少解了为兄心中之疑惑!” “俺……明白了!” 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伤感道:“三弟,无论如何,千万保重自己!若是为兄眼下势单力薄,也断然不会让三弟去行险!为兄心中有愧,但眼下能依靠的,也只有二位兄弟了!” 张飞重重拱手,眼眶泛红起来。
刘备继续道:“惟愿三弟,真能替为兄探出一条大道来,若如此,则大业可成,汉室必兴!” 张飞顿感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也从方才话语之中,窥见刘备内心的苦楚。 选择颜先生,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若刘备也是四世三公的出身,世族全都能收来当狗,还需要这般小心翼翼? 刘备伤感一阵,长长叹了口气。 “三弟,回去吧!” “大哥,你也千万保重!” 刘备擦拭眼角的泪水,扭头准备离去,迈开步子却停了下来。 “三弟,走之前能否替为兄问颜先生一句话。” “何话?” “他……为何视刘备为英雄!” ………… ………… 山雨欲来风满楼,寻常百姓不知小沛即将迎来攻伐,地方豪强却很快得知消息。 城中气氛陡然变得紧迫起来,开始四散收购粮草,以往不要的流民,也稍稍挑选后就编入军中。 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冲突做准备,只有城中部分豪强,准备将家产和部分家属转移。 这群人在危急关头,想着的是分散家资和儿子,还趁着刘备大肆收购粮食盐铁之际,暗戳戳的减少供应以抬高物价。 有汉一朝,工商业已经十分繁盛,这种繁盛却带着浓重的官僚色彩。 地方豪强几乎垄断了一个地区所有的商业,想要跨区做生意,只有小商小贩能侥幸做到。 而依附地方商业,也形成了不小的市民阶层,失去土地的流民进入集镇、城池中,从事一些低贱的工作,如打理秽物,从事手工业生产,以及当伙计。 当豪强开始操纵市场时,物价立马上涨。 一时之间,寻常百姓也在这种气氛中,渐渐慌张起来,可为时已晚。 他们不得不花费更高的价钱买来粮食,柴火和盐巴,还不得不担忧,若是城池被围困,该如何度过这艰难的日子。 城内怨声载道,豪强在发着财。 小沛府衙,刘备在书房读着《史记》,对城中的局面,虽有心却力不足。 在这种紧迫的局势下,他反而变得更加冷静下来。 这次不求能保全小沛一地,只要能让曹操在徐州折一阵,让吕布灭亡,他便心满意足。 让曹操折一阵,乃是因为他是汉贼。让吕布灭亡,是不想让拥戴自己的徐州百姓深陷战乱。 如此,他刘备也算是全了仁义。 “主公,吕布遣人送来书信!” “是孙乾先生回来了吗!” “非也!这信是孙乾先生还在路上,吕布的信便已经送出!” 刘备接过一看,发现吕布送来的书信中,还夹杂着一封信,这封信上乃是说刘备与曹操密谋,准备夹击吕布以取徐州。 “颜先生料事如神啊!” 这和两个多月前,颜政预料的差不多,好在之前伪造书信,已经让吕布警觉。进而今日,这厮才没有急着跑来火并。 刘备叹息一声,心中却坚定了几分自信。 这一次他要让吕布和曹操看看,他刘备不是碌碌之辈! “告诉来使,我已遣公祐前往下邳,他家主公见了公祐,自会明白一切。” “另外,待会我亲自写封信给他家主公,他一并带回去。” ………… ………… 第17章:其德昭昭,其志烈烈!(跪求追读) 牢房里,决定越狱的颜政早已躺平。 越狱不死那便随着三儿去起事,若是起事不死,那就一直闹下来。 既然情形要如此变化,他也只得见招拆招,谁让这贼老天,连痛快一点的死都不让。 张飞这两天一直都在忙着安排离开小沛之后的行程,一路上的安全不用过于担忧,地方虽有盗贼,却不敢劫掠上百青壮的人马。 他们一行只需要伪装成白衣商队,就足以应付一路上的关隘。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司隶地区被肆虐已久,地方可能不靖,即便是去了司隶,也怕找不到一块合适的落脚之地。 不过张飞有信心,听了这么久的课,他已经深深的信任颜政。 他也明白这一次是去探路,若是这么做真的可行,那便算是替大哥立下大功。 三日后,张飞拿着颜政给的清单找到颜政。 “颜先生,你清单上要的东西都差不多找到了,只是这石墨,也就是黛石,找遍小沛也没有找到二十石!” “那找到了多少?” “整个小沛所有的黛石,只有一石有余!” “这么点?那够干啥?” 颜政倏的爬起来,他要石墨那是有大用处的。 石墨这玩意可以做耐高温的坩埚,直接解锁坩埚炼钢技术,在古代有奇效。 且华夏先民用石墨的历史非常悠久,虽然是女性用来画眉。 “还有没有办法,多弄一些?” 张飞摇头:“这黛石本就只有大户人家的女眷会有,一般都产自青州,先生要这么多的话,除非去青州买。” 颜政叹了口气:“那你再想想办法,加价买一些,或者去其他城里买,总之要凑够五石!” “此物到底有何用?” “有大用,速速去便是!” 张飞挠着头去吩咐狱丞,清单上许多东西,他都不知道有何用。 不过既然颜先生要,他想办法弄来便是。 这清单上除了此物比较奇特以外,便是带的石灰和石流黄最多,还有所谓的硝土。 颜政要这些东西,自然是为了今后着想。 一百余人的队伍带不了太多的东西,既如此就带点石灰、石流黄,等到了地方再造纸卖,或者烧陶瓷卖。 这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保证能够积累起原始资本。 只要让他站稳脚跟,种出了粮食,稳住了人心,那么接下来就能慢慢开始扩张。 ………… 又过了三天之后,刘备先后收到了曹操和吕布的回信。 正如之前所料,曹操见刘备允诺,顿时觉得徐州大局可定。 于是立马命前锋加紧占据要地,同时派出斥候探查小沛情况。 吕布在得知曹操欲拉拢刘备后,深深感念刘备两次送信的举动,便也同意刘备的谋划,并派出斥候前往小沛探查。 刘备知道,眼下稳住了吕布和曹操,双方都会争取自己的支持。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等吕布得知曹军行踪,明白小沛周遭并无埋伏之后,便会彻底相信刘备。 当吕布佯攻小沛之际,曹操斥候定会探查到消息,令得曹军前来坐收渔利。 届时小沛城下,就是这两只豺狼厮杀的战场。 刘备不喜欢曹操,但他更不喜欢吕布。 他打定让张飞去举事的主意后,心中少了许多的顾虑。 这一仗,他就是要让两只豺狼在小沛城下血流成河!
刘备死死盯着挂起来的徐州地图,目光聚集在小沛城外二十里的甘亭。 若他是吕布,此地定为围歼曹军之处。 而吕布军击败曹军前锋后,定会回撤,至城东高地扎营,以同小沛成掎角之势。 届时,刘备再趁着吕布军胜了一阵疏忽之际,前往劫营,定能大获成功! 以斩获赐予曹操,再帮着曹操攻取徐州,便能从容的全身而退。 刘备越想越激动,觉得这般谋划甚为妥当。 “大哥,三弟来信,说他们已经准备妥当,今晚就要离开!” 关羽从门外走了进来,神情满是不舍。 “这么快?” 刘备回过神来,可刚起身又缓缓坐下:“一切都妥当了?” “妥当了,三弟半夜假装劫狱,到时候出了监狱,一行人便往城北而去,那里有一百多个乔装的老兵,一百五十个伙计,粮食、辎重都在,还给了一百匹马!” “如此我便放心了!此行不图三弟真能举事,惟愿三弟能平安归来!” 关羽拱手问:“大哥,若是真成功举事了,咱们真的就这么做下去?” 刘备点点头:“让三弟前去,便是试试看能否成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咱们说的再多,谁也不能证明这颜先生是对是错,但若是去做上一回,自然就能见晓!” “那如何便算举事成功?” “这个很好判定,只要他们能聚拢百姓,练的了人马,靠自己就能过活,便算是成功!咱们眼下离了世族支持,便一筹莫展,面对地方豪强也底气全无。三弟他们能不靠世族撑下去,就说明世族可无!” “可时间未免太短吧!”关羽有些拿不准。 刘备淡淡道:“半年不短了!” 关羽明白,刘备已然在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张飞能干出点成绩,他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打出反世族的旗号。 与其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如说刘备在想办法说服自己。 “大哥,这是三弟让我交给的书信!”关羽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一看就是那黄巾贼造纸剩下的。 刘备接过一看,顿时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直冲脑门。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其德昭昭,其志烈烈! 看了良久,刘备嘴角咧出一抹笑意,旋即大笑起来。 他知道这是颜政对他最后疑问的回答,他刘备真可为天下英雄! “其德昭昭,其志烈烈!不成想这颜先生,居然真能懂我!” 刘备想到十几年的蹉跎,想着这些年屡战屡败,多次蒙羞。 想着一直以来坚守的仁义道德,坚守的忠孝,以及所谓的气节。 他笑着笑着,两行热泪不仅夺眶而出。 “其德昭昭,其志烈烈!备永铭记在心!” ………… 入夜后,小沛城中监狱一阵嘈杂。 只见几个大汉抬着個用麻袋装的人,沿着墙角往城北而去。 随着城北侧门被打开,十几个人跃上马背。 在一阵畅快的马蹄声中,一阵哀嚎响起:“麻痹的,颠到我肾了!” 城楼下,刘备望着这十几匹马远去,长长一揖。 皓月当空,繁星璀璨,马蹄声踏碎深夜的宁静。 直到声音越来越远到消失,刘备的目光也依旧没有收回。 ………… ………… 第18章:什么贱人才会想着白衣渡江啊!(新书求一切) “颜先生,你方才在马背上一直在说什么?” 离开小沛城,狂奔十里后,一行人终于停下。 套在头上的麻袋被拿开,颜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阵快马加鞭,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 “颜先生,你方才一直在说什么?我没听清!”张飞还在问。 啪! 颜政倏的一拳打在他胸膛,反倒是震的自己手生痛。 “我在喊慢一点,老子肾都要颠没了!” “肾?腰子嘛?” “算了算了,懒得和你掰扯。” 颜政扫视一眼,一伙人外加十几辆马车正在候着,皆是身穿白衣。 他回头问:“三儿,这便是你的心腹,还有家资?” “正是!” “有多少粮食?” “足够咱们这些人吃上半年!” “粮食还远远不够!” 张飞道:“先生放心,咱们还带了一些钱财,路过地方庄园时,可以向当地富户购买,更别说还有一百多匹马,一匹马便是能走的一万钱!” “如此便好,还是三儿你想的周到!” 张飞嘿嘿一笑:“先生尽管放心,这出远门的事,俺颇有经验!” 颜政点点头问:“那这白衣,想必便是假扮成商贾了?” “正是!这年头路上可不太平,最忌遇上盗匪、流贼,还有一些见财起意的当地豪强。咱们伪装成商队,还带这么多青壮宾客、侍卫,不知情者定会以为,我们这商队是替大人物做的买卖。轻易不会开罪!而路上的关隘,也不会因为商队的身份而为难于咱们!” “若是两军交战,乔装成白衣商贾而偷取城池呢?” 张飞一怔,继而不屑道:“天下哪有这般无耻之人?乔装商贾,不过是为的避祸,谁人都有落魄之时。两军交战,也难免需要商贾。一旦有人乔装商贾以行险,岂不是让大家今后,都无商贾可用?” 颜政冷冷一笑,这天下还真有人会搞个白衣渡江,从而破坏了从战国时期便传下来的规矩。 这个规矩本就是对大家都有好处,对百姓也有好处的规矩,类似于两军交战不能狙杀取水地的士兵。 只能说一个白衣渡江,一个洛水之盟,一个当街弑君,将华夏传统的道德底线拉低了几個维度。 “那咱们接下来往哪走?”颜政问。 “全凭先生定夺!” “我来定夺?地图可有?” “有!” 张飞忙取来地图,让两个人拉开。 颜政草草看一眼,他还真看得懂! 好歹穿越回东汉末年之前,他还混过西汉,混过大秦。 古代山水形胜,早已是了然于胸。 “往前走乃是梁国郡,此处眼下是曹操的地盘吧?” “正是!” 颜政望着地图嘀咕道:“当年大秦一统,大军自灭亡韩国之后,便是取得上党高地以获得战略主动!咱们要先进入李傕郭汜肆虐的关中地区,不妨就走当年始皇帝迅巡游出关的道路。当时为了始皇出巡,道路都修整过,便是汉武帝时期,这些道路也都还算完善!” “始皇帝出巡的路线?” “没错!”颜政左手撑腰,右手往虚空一挥道:“咱们也来个四渡汳水!” “为何要四渡?” “汳水这么长,咱们渡过一次,还得过一次!” “也才两次啊!” 颜政叹了口气:“那就两渡汳水,再经过故韩疆域,也就是经弘农郡过武关,走哪里入关中之地。” 张飞没有任何异议:“那咱们该在何处起事?先生可有盘算?” 颜政摇头道:“我当年在关中时,那里还极其富庶,便是上林苑也还种着桃子。如今沧海桑田,气候怕是早已经发生剧变,我也不知关中到底是何状况,只能到了那边看看再说!” “那先生可得早点做好打算,不如……不去关中了,去荆州?” 南下?汉武帝时期荆州还是蛮荒之地,眼下荆州虽然经过多年发展,却囿于水师也没有产马地,矿产开发也远不如北方。 在有选择的前提下,自然是西北和中原更划算。 颜政淡淡道:“三儿,不要一开始就搞路线之争,北上还是南下的争论,得看看才知道。就算你也姓张,可你也不能破坏举事大计!”
张飞拱手道:“那便先去关中看看!” “正是,若是关中不行,便在司隶地区再转转,只要是三州交界地带,咱们就有机遇!” ………… 待到天明,一行人以大泽为方向投南而去。 大泽便是大湖,与泗水相接,经大泽便可转入汳水。 若是有船只的话,行程会便捷许多。 颜政拉的清单里头,粮食占最大头,为的便是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初期永远都是粮食最宝贵,没有粮食就不能种出庄稼,就在一个地方待不下去。 可粮食带多了的后果,便是每匹马和每个人都有负重,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 颜政躺在装粮食的马车,看着队伍以步行的速度行进,很想大喊一声:“扔掉扔掉,把不要的东西统统沉到河里去!” 可惜他不敢,眼下不是能任性的时候,这马车上的东西,决定他将来能否站住脚跟。 抬头望着蓝天白云,颜政真觉得自己命苦。 人活一辈子,不到一百年,不就应该纵情享乐嘛? 老子跟着三儿蹚这趟浑水做什么?还来个不长不远的长征! 颜政越想越难受,偏过头问:“诶,三儿,若是举事成功,你最想做何事?” 张飞神色有些沉闷,毕竟离开了大哥,眼下又有曹军去取徐州。 “若能举事成功的话,俺……最想匡扶汉室!” “匡扶汉室是远大志向,我是问你的志向是什么?” 张飞想了想道:“为一两千石足矣!” 颜政淡淡一笑:“两千石算什么,三儿,从眼下开始,你要想的是国号,帝号!” “即便是要举事,是要得罪天下世族,那不妨大胆一些!到那个时候,我纵情享乐,顺带搞搞技术。你垂拱而治,天下就交给选出来的臣子去治理!” 张飞也笑了笑:“先生不愧是黄巾贼出身,还未举事便已然想着改朝换代了!” 颜政道:“如此天下,不推倒重来,那还举事做甚?当然,到时候也可以叫大汉,安个大汉第二帝国啥的!” 张飞不再接话,他此行多是为了大哥而做,至于天下、百姓、王朝,反倒是其次了。 “诶,到时候我只求每天能吃喝玩乐,再玩玩古代昏君的标配流程……差不多就圆满了…………” 颜政不停嘀咕,渴望为此行找到个说得过去的目的。 马车不快不慢的前进,路上能看到的人丁多了起来。 田野中,四散着没穿衣服在劳作的贫民。 突然,一群流民出现在道路两旁。这些流民拄着拐杖,仿佛在用最后一丝力气站立着。 他们用麻木浑浊的目光望着车队离开,复又踏上道路,蠕动似的行走起来。 颜政哼着的小调停了,不由自主的坐起来,望着这群流民的背影。 这还只是乱世的开始,便有如此多的百姓过不下去,更别提今后的北方混战了! 一直打到晋朝建立,天下户口十不存二。 而曹魏为了称帝,又不得不拉拢世族,进而放弃了曹操压制世族的做法。 等到晋朝篡魏,又延续起了东汉这一套,最终不过和平二十来年罢了! 一直等到两晋又长达百余年的混战,把世族折腾的七七八八了,这才迎来真正的安定。 颜政叹了口气,一部二十四史,每一次的进步无不伴随着某个阶层的打破。 啪叽——一股恶臭突然蔓延在队伍之中,令得众人无不捂住口鼻。 这股味道久久没有散去,熏得人想要呕吐。 颜政知道这是尸臭,他曾经在战场上闻到过。 待到几个宾客将一辆马车拉到河边清洗时,他才发现,原来是这辆马车,碾到了路边一具婴儿尸体。 整队人马停了下来,溅到尸水的马匹和人,都忙去河边清洗。 颜政走下马车,发现道路两旁,每二十步左右便有一具尸体,其中光溜溜的孩童最多。 ………… (拜托大家投个推荐票吧,短毛大王我都快饥荒了!) 第19章:颜家兵法!(新书求追读) 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一处亭驿。 吃饭之际,周遭客人在谈论的皆是近来有大军调动。 本月以来,方圆内已有多起流民闹事,地方豪强都在招募徒附和宾客。 粮价已经节节攀升,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聚粮。 据说眼下一条人命,还不值三升小米。 乱世便是如此,普通百姓毫无招架之力。 东汉这种地方郡国的存在,加上只有举孝廉这种阶级流动方式,使得几百年来,地方大姓早已经结成稳固的利益联盟。 朝廷强盛时他们利用特权和参政,维系自家之利益。 朝廷衰弱时他们便割据地方,自筹兵马以保卫自家利益。 有野心有势力的世族,自然横跨州郡。 而群雄并立的结局,就是百姓被拖入世族之间的战争。 世族为了拥有更多的地盘,必须拥有更多的粮草人马,要拥有更多的粮草人马,就必须加紧盘剥百姓。 颜政一晚上都没有发牢骚,他之前穿越到汉武帝时期,也曾见过那些基层百姓。 汉武帝时期,河内郡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土地,都是愿意上阵杀敌,拼个前程的良家子。 即便如此,颜政也觉得那时候的百姓,日子过的猪狗不如。 若不是倒霉碰上李广这个坑比,他定要大兴技术,让西汉百姓的生活水平大为提高。 而今再一看,汉武帝时期的大汉,简直值得所有东汉百姓怀念。 这极其的让人失望,因为这说明西汉到东汉,生产力并没有多大的提高。 看来在落后的生产关系下,生产力真别想自然发展起来。 ………… 一夜无事,翌日清晨继续上路。 走了约一个时辰后,抵达了途中第一个县城——澧县。 该县已经戒严,但城外依旧支起不少棚子,似乎在那里……招募人口! 城中富户抑或是豪强,招募宾客和徒附,还有官府正在招募随军民夫。 对于这些流民而言,能够被选中便能够活下去。 颜政看了一会,发现好些被选中的流民,皆是精瘦却双眼赤红。 他们似乎处于亢奋状态,看上去完全不似弱不禁风的流民。 张飞见状,上前解释道:“先生别看了,这些双眼赤红之人,俱是食人者!” “食人者?!” “嗯!”张飞叹息道:“吃人吃多了,会双眼赤红陷入癫狂,这种人往往被送去打头阵!” 颜政有些咋舌,他在武帝时期可没见过这般做法。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食人者受到朊病毒的影响,神经已经出现问题。 在封建迷信之下,怕是有人会认为这群人敢吃人,身上有鬼神之类的东西。 所以选用这种人去作战,能给敌方带来震慑,或者说魔法攻击。 其实这种做法很多,古代攻城拿流民当炮灰,其中就有不少是赤眼的神经病。 更别提还有赤眉军,故意将眉毛染成红色。 颜政只得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过他又隐隐觉得,流民这般多的话,按理说不该这么“安宁”。 继续赶路,越往前走,路上的尸体越多。 之前是几百步能遇到一具,现在是一百步能遇上一具,还能发现一些残破的尸体,想必死后遭到了啃食。 颜政躺在马车上,一句牢骚都不发了,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 人都有正义感,更别提身为一个文明人的正义感,这让颜政觉得事情就不该是这個样子。 昨天还和三儿谈笑风生,仿佛天下苍生都在一念之间。 今日一看,便是穿越者也好,又能在这乱世渡的了几个人?穿越者也逃不过时代的局限! 又走了约十里后,前方出现个豪强的围堡,这已经是一路上,颜政看到的第十四个围堡。 不同的是,这家围堡的管家见到商队,带着人热情的跑来询问货物。 张飞自然婉拒,车上货物一律不卖。 买卖没做成,这管家也不恼,还笑呵呵的请一行人往庄园休息一晚。
张飞再度出言婉拒,这管家才冷哼一声离开。 颜政知道这豪强都没什么好鸟,可眼下也不敢打这围堡的主意。 他特意观察了一下这座围堡,发现这豪强怕不是个傻子,四周的树居然未砍掉。 若是有盗贼的话,岂不是能借着树爬进去? 可惜眼下正事要紧,颜政只得惋惜一声再次上路。 一行人不敢懈怠,纷纷将刀把系上带子。 还好,后头并没有出现追兵,那家豪强终归和颜政一样,有贼心没贼胆。 “好了,把兵刃收起来吧!” 张飞松了口气,拿起一个水囊丢给颜政。 “先生,按咱们这般赶路,至少得两个月才能入关中啊!” “不会!”颜政喝口水,擦了擦嘴道:“我计算过了,咱们每日消耗一部分粮食,行进的速度便会快许多。 越到后头每天能赶的路越多,尤其是咱们进入梁国郡后,便进入那曹贼的地盘的腹地。那里一马平川,也不似地盘边缘这么不靖。” 张飞怔了怔,沉神盘算一会,猛的拍额道:“对呀,粮食越吃越少,走的也就快了!” 颜政不由一笑:“三儿,你这算学能力可不行!我看你颇为魁梧,也略通武艺,这兵法一定要好生学,将来行军打仗可是第一要务!” 张飞重重点头:“那先生,你学过啥兵法?” “怎么?想学?” “嘿嘿嘿……” “也罢,旅途枯燥,那便教教你,能听多少全靠你自己的悟性!” “多谢先生!”张飞激动的拱手一叩。 颜政躺在马车上,翘起二郎腿道:“这行军打仗,首要功夫是算学功夫,这多少兵该分多少队分多少行伍。还有军械、粮草、营地、取水,这些都是基础。 鉴于三儿的理解能力,算学咱们放在最后学!今天我要讲的,是《战争论》!” “三儿,咱们为何打仗?” “嗯……报效国家?” “屁!”颜政不屑道:“咱们打仗是因为政事解决不了,所以只得暴力解决,既然政事问题解决不了,便只能解决造成问题的人。当然,还有是为了掠夺,为了夺取地盘、财物! 说的通俗些,打仗打仗,要么是为了政治,要么是为了财货。而财货又可以归为政治,所以打仗就是政治的延续!就好比眼下,世族和朝廷在权力赋税上的分歧不可调和,所以世族眼下,就压制住了朝廷,逼着朝廷不得不接受这种现状!” 张飞听得一知半解:“这同我打仗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打仗最讲究的是士气,还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这关乎纲领,所谓纲领可以理解为,咱们为何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咱们怎么做。士卒弄懂了这个,知道为何而打仗,那么这支军队就会强大!” 颜政举例道:“就好比咱们要灭世族,就要让士卒知道,他们以往的痛苦都是世族造成,今日打仗是为了报仇,是为了除掉贪得无厌的世族,是为了拿走世族的财货土地! 一旦士卒认可,那么他们就不会为了吃饷而当兵,会真正打心眼听从咱们。这样一来,咱们手底下的士卒,才会真正拥戴咱们!” 张飞侧着头消化起来,以往他和刘备招募士卒,可没这种讲究。乍听之下,倒像是有几分道理。 “所以三儿,咱们举事之初,便是要让大家明白,咱们要灭世族,咱们要再造一个新朝!一个人人都能吃饱饭,有地种的新朝!” “这能够让士卒更加卖命?更加精锐?” “不仅可以,甚至能打造出一支真正的强军!” 颜政很有自信,他穿越回大秦时,就用士卒对始皇帝迷信一般的敬畏,打造了一支悍不畏死的五千铁军。 他懂古人,懂得如何将现代知识,同古代的具体实际相结合。 “好,俺清楚了!” “清楚了便讲第二点,打仗打的是什么…………” ………… (给大家汇报一下,第一波推荐已经来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些天还得拜托大家继续追读!万谢!) 第20章:下一步闲棋!(新书求追读) “昔日秦赵长平之战,三儿,你可曾读过这段史?” “粗略读过,知道赵括纸上谈兵!” “这么说,你也觉得此战乃是赵括之罪?” “若是廉颇在的话,怕是胜负难料!” “大错特错!秦赵长平之战,乃是国战。秦军远道而来,廉颇以硬寨对垒的方式,企图耗死秦军。结果怎样?” “嘿,谁能想到远道而来的秦军没被耗死,反倒是赵国要支撑不下去。” “三儿你要明白,当时的赵王不比你蠢,傻子都看得出来,要是能耗下去的话,自然耗死秦军为好,毕竟这样最为稳妥!可赵国撑不下去了,赵王也只得换下固守的廉颇,让赵括来试试看。” “赵括可怜呐,一个年轻才俊,第一战便负担的国战,遇到的也是武安君白起。可即便如此,赵括依旧率领赵军,造成秦军大量的伤亡,为之后的邯郸之战争取了有利条件。说赵括纸上谈兵,那都是人家命不好,摊上这么一个赵国。” “若是赵括指挥的秦军,粮草无忧,国力雄厚,想必也不是如此下场!” “所以三儿,你明白了为何说打仗,打的综合国力了吧?而所谓综合国力,便是一个国家的人口、土地、矿产、地理、技术、财富、精神等等的总和!” 颜政躺在马车上,引经据典的讲解了第二个战略战争观。 马上的张飞拧眉思索着,追问道:“那为何赵国会耗不过远道而来的秦军?” “这很正常,当时的秦国已经变法百余年,国力强盛人丁众多,商鞅最大的贡献又是耕战立国。故而秦国的底蕴远不是赵国能比,这等国力差距之下,秦人尚能忍受,赵人却早已崩溃!” 颜政叹息道:“而且以当时秦国的国力,便是长平之战输了,也不过是缩回函谷关,再修养个十几年便能恢复。其余六国却不一样,一旦国战受挫,便要经受秦军连番不竭的攻势,定会一蹶不振。” 张飞想清楚了,点点头道:“看来秦能一统天下,不是没有道理!” “正是!所以咱们举事,不能如流民草寇一般,一定要谋求地盘,把地盘建设好,便能扩大一步实力强劲一分。” “行,到时候先生便主内,俺来主外!” 颜政淡淡一笑:“三五年内,咱们能拿下县城,便算是难能可贵了!只求一两年之内,咱们能有打下地主围堡庄园的实力!” “先生放心,俺这一百余心腹,具是好手!他们上阵,一人可带一伍!” 颜政扫一眼,这一百余人倒真是各個精壮。 若三儿没有扯把子的话,这一百余人到了地方,便能拉上上千人马。 “豁……吁……” 突然,前边车队猛的停了下来。 张飞忙策马上前察看,片刻后响起一阵拔刀声。 颜政站在马车上看一眼,发现大家都变得紧张起来。 再一看,不仅是他们,颜政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见前方道路两头,黑压压一片全是流民。 他们依着河流,在这片滩涂地形成了一片窝棚,似乎在这里暂时驻留。 张飞立马前头,手举大刀厉声道:“保护好颜先生,随我过去!” 车队缓缓走起来,每个人都死死攥着手里的刀。 这群流民,看到车队赶过来居然不怕,还在一点一点聚拢起来。 颜政死死抓住马车的粮袋,他清楚聚拢起来的流民,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而眼下这伙流民,少说也有两千余人,其中超过一半是男子。 他们没有任何眼神波动,盯着马车上的麻袋,充满着麻木、倦意和贪婪。
颜政扫视而过,说不出来一种什么感受。 行过人群中时,他发现一个汉子正双手抱胸,眼神中带着几分流民不曾有的坚定,还有一种玩味似的打量。 这应该就是流民的带头大哥,宛如双眼泛着绿光的狼。 还好,他们手里只有木制长矛,连铁质农具都没有。 马车从他们人堆中穿过,他们只是围在道路两旁,终是没有下手的决心。 一百多个兵器弓马齐备的宾客,足以让他们忌惮。 颜政在视奸一般的目光下快速行过,只觉后背发凉。 安全通过后,他回首一看,发现为首的汉子,眼神中竟是带有一丝不屑。 颜政思索片刻,大喊一声:“停!” 张飞怔了怔,却还是喊停车队。 颜政跳下马车,拉下三袋粮食,又将十把大刀扔在地上。 “先生,这……” “听我的准没错!” 颜政朝着为首的汉子遥遥拱手道:“阁下能聚人数千,已属不易!这点东西,是我敬佩阁下。” 那人也遥遥拱手道:“谢过贵人!” 颜政一笑道:“想要求活,靠水草河鱼撑不了几天,劫道也撑不下去!前方有个庄园,里头有粮食兵刃,能不能活,全看你们自己了!” 那人深深一拱:“若有弓箭,烦请贵人留下一袋箭矢,两张弓!” “予他两袋,四张弓!” 张飞一招手,立马有两个宾客扔下两袋箭矢,四张弓。 颜政大笑一声,招呼车队继续赶路。 走出一段距离,张飞不解道:“先生,你为何要给他们兵刃?这点兵刃也做不了什么啊!” “不,若是他们有能耐,这几把兵刃便能让他们闹腾起来!”颜政恶狠狠道:“只要打下一座庄园,就会有更多的兵刃粮食,就会能打下更大更多的庄园!” “他们能打下一座庄园?” “若是他们敢去,哪还有一丝生机,不敢去,那这些兵刃,便留给他们落草为寇吧!曹操治下多伙盗贼,也能消耗一下他实力不是?” “可他们拿了兵刃去打家劫舍,岂不是只坑害了小民?”张飞不认为这群人,能打下方才经过的那座围堡。 颜政反问道:“三儿难道真的以为,为首那人把流民聚拢起来,只是为了打家劫舍?” “哼!我告诉你吧,那人既然能聚拢起人,便有几分能力,他知道一个人走必定不可活,必须众人搏一把,才能换得活路!而且他不去应召,不愿去当宾客、徒附、民夫,说明此人心中有担当!如此人物,我信他!” “在亭驿你也听到了,最近已有多起流民闹事,此人要是能拿下一座围堡,必然将此处的火点燃,到时候在这地方,可就不会这么宁静了!” 张飞明白了颜政的用意:“所以先生是在以小博大?” “正是,此乃一步闲棋!” ………… 待到车队走远,这伙流民居然没人上前哄抢,而是等着几个汉子,将三袋粮食和兵刃收集起来。 为首的大哥接过一把刀,又拿起一张弓,挽了挽道:“此弓甚好!” “大哥……咱们……” “不急,这几日踩点的弟兄早已摸清周遭,不是有队县卒喜欢下乡抢粮抢女人嘛?咱们找机会先宰了这十几条狗!” 大哥大刀回鞘:“到时候换上县卒的衣服,看能不能混进某家围堡!只要拿下一家围堡,保准能弄上更多的兵刃和粮食!” “大哥英明!” ………… ………… 第21章:我刘备真是无能之辈?(新书跪求追读) 十五天后,颜政一行经梁国郡来到陈留郡。 路上总算是一片太平之景,田野中到处都是耕作的农夫。 豪强的围堡也多了起来,无论是大小地主,都修建起高高的围堡,生怕被盗贼、流民惦记。 地方安靖,赶路也快上许多。 颜政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看多了流民惨状,对人的精神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只是来到陈留,却勾起他心中一些感慨。 当年他在大秦混的时候,曾亲眼目睹魏国国都大梁毁于一旦。 也是那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历史的残酷性。 史书上的寥寥几个字,却是无数人挣扎、绝望和哀嚎的一生。 “三儿,你可知这陈留郡,是战国时期哪国的故地?” “魏国故地?” “不错!”颜政微笑道:“春秋时此地为留邑,后被陈国所得,故曰陈留。昔日魏国故都大梁便在此郡,当年魏王认为,大梁城南临蓬泽大湖,只要开挖浚水,把黄河和蓬泽相连,大梁便可三面环水,这便是大梁最大的摒障。” 张飞道:“这个我知道,后来秦国大将王贲水淹大梁,魏都不攻自破!” 颜政叹息一声:“是啊,可哪一役秦军虽略地,却也使得大河泛滥,死伤无数百姓。这也得亏黄河还不是地上河,否则的话整个兖州之地,都将生灵涂炭! 三儿,咱们若能成大业,必须要护佑黄河,更要重视西北恢复,要多种树,多养草,不能让黄河成为千年祸害!” 张飞不懂颜政的感慨,一笑道:“还以为先生要借着水淹大梁,给俺讲讲用水的兵法,可咋扯到种树上去了?” 颜政微笑道:“三儿有所不知,关中以及雍凉之地,在秦时和汉初都水草丰茂,立汉百余年后,关中便已贫瘠!所以洛阳才后来居上,取代了长安。若是继续这般下去,黄河上游的泥沙必定增多,在水流缓慢的中下游,就会抬高河床。而且这种境地很难逆转,只能任由河床不断抬高!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最终会让黄河成为一条祸患之河,一旦决堤便是生灵涂炭!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域。三儿,咱们现在只是要保住黄河的上游,便可让中下游安宁千年!” 张飞点点头:“若是真如先生所说,那种一些树又何妨!” 颜政摇头一叹:“而且非是几棵树啊,更是要让人明白,这上游坏了,下游再努力都只是修修补补!” “王朝、种族皆是如此!咱们大汉往后,这片土地还是会有人生存,还是会有王朝存在。假如咱们坐视一些不好的东西存在,进而腐蚀了咱们汉人的根基、文化,那么此后千年、万年,都将深受其害!到时候这可比治河还要艰难,甚至会让咱们的子子孙孙,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公正和解脱!” “三儿,我除世族绝不是私心!而是我打心眼里觉得,不能让权势弄出等级,更不能似儒家那般,以血缘宗亲的远近,来将人排尊卑贵贱!这是不对的,这股污浊之水一旦注入我们种族的大河中,必定会遗害千年!一旦咱们不能除世族,不能确定一套新的规矩律法,那咱们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又何必举事?” 张飞若有所思,他之前一直觉得颜先生颇有才能和见识,却成天只想着杀世族,没有大志向和大抱负。 可这一番话却是狂妄中带着颜先生的心迹,他要的似乎不是杀世族,而是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类似世族这种群体。
更要否了此时盛行的儒学经传,用一套新的学说来通行天下。 “先生深思熟虑,已在想千年之后的事,俺虽不才,却也愿意在先生的教诲下,做好这人生百年之事!” 颜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便是我今天要教你的,打仗是要杀人的,但杀人的目的,一定是要为了不杀人!今天死了这么多人,便一定不能让历史重蹈覆辙,否则这么多人的牺牲就白费了,我们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 张飞想了想,拱手道:“先生放心,举事若成,你可便宜行事!” 颜政笑着指了指他:“你呀你,我要你这许诺有何用,只期望你懂得这些道理,别到时候决心不坚定!” “俺一言九鼎,决计不会如此!” “罢了罢了,来,途中无事,咱们来猜几拳!” ………… ………… 小沛,城楼上。 刘备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吕布军,只觉心如死灰。 难道我刘备真这般无能?如此妙计,竟也未能奏效! 原来,早已出发的曹军前锋,并没有在预料中的时间内,来到小沛城外二十里的甘亭,而是迟了四天的时间。 正是这四天的时间,让吕布事前的伏击扑了个空,也让曹军有所察觉。 曹操在收到刘备的书信后,似乎也怕刘备有其他心思,便再度将刘备的书信,“不小心”弄到了吕布手上。 气急的吕布收到书信,认为这定是刘备通风报信、外加跳反,立马派高顺前来攻打小沛。 也就是这曹军迟来的四日,让这封信有了时间交到吕布手里,如此时间差使刘备整個谋划落空。 按照事前预谋,曹吕两家交手之后,他刘备才能有真正可用之机。 结果偏偏这两家没有交上手,他还把吕布给得罪死了,眼下便要火并! 刘备欲哭无泪,悲痛道:“曹军为何迟来了四日!难不成,如此绝密之事,竟有人通风报信,还是上天眷顾他曹操?” 一旁的关羽无奈道:“据说是澧县周遭有一大股流民闹事,数日内连克好几个豪强围堡,地方官府怕流民裹挟起来,曹军也怕这股流民影响后方粮道,便停下来围剿,故而才晚了几天!” 刘备一拳重重砸在城墙上:“天不助我,助尔曹!” 关羽叹息道:“事已至此,大哥应当尽快拿个主意!” 刘备指着城墙下的吕布大军道:“别无他法,此战只能投靠曹操!眼下同吕布,已经没了转圜之地。” 关羽扫视城外一眼,捋着胡子道:“只期望曹军能速来,否则小沛支撑不住!” 刘备痛苦的仰天长啸,半个月前他还颇为自信,觉得此战定能让他们见识一下,他刘备也是腹有良谋韬略。 结果好死不死,澧县冒出一伙流民! 假如颜政知道备备眼下的困境,一定会很抱歉,一定会非常痛心。 他在澧县下一步闲棋的时候,压根没意识到,这会影响曹军的行军,只想着能否坑曹老板一把。 到头来弄巧成拙,曹老板没坑到,把备备给坑进去了。 历史仿佛被修正一般,又回到吕布打刘备,曹操来救的局面。 ………… ………… 第22章:墨家学说!(跪求追读) 梁国郡,孟泽。 十几匹马正在湖边悠闲的吃着水草,一旁的火堆前围坐着五个汉子,神色都有些疲惫,有两人身上还带着伤。 其中较为魁梧的汉子,沉着脸将将火挑旺。 扑闪的火光发出噼里啪啦声,一个晕晕欲睡的汉子被这动静吵到,发出长长一叹。 “败了便败了,七尺男儿何必做妇人之叹!”魁梧汉子冷冷道。 叹息的汉子一惊,忙打起精神。 “大哥,咱们接下来该咋办?”有人问。 魁梧汉子望着火光,一言不发的思索起来。 “不如……不如把这些财货分了,反正得了这么多财货,便是每人有几匹马,也足够置办几亩良田过日子!” “正是!咱们眼下有粮食,有财货,不怕活不下去……” “哦?!”魁梧汉子目光一挑,说话的两人立马把头低下去。 “真以为有了这些财货,尔等就能活下去?” 魁梧汉子冷冷扫一眼:“哼!你们拿着这些财货,便如儿童拿着金砖上街!想要回乡置办财货,赵老公就能收拾了你们!” “那大哥,咱们……总不能一直当盗寇吧?前番聚拢这么多流民,咱们都败了!” “就是,俺宁可去给豪强当宾客、徒附,当农奴种地,也不想当盗寇过活!” 魁梧汉子挑着火道:“当初咱们从云中逃出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在云中当兵,宛如豪强官吏之奴!怎滴,今天你们反倒是想去当个奴隶?” “今时不同往日啊,大哥!”一汉子哭丧着道:“咱们这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反倒是不如在云中那些日子了!” “大哥,到底该如何,你便拿个主意吧,反正我们这条烂命,卖给谁都是卖!” 魁梧汉子望着火光良久,双目倏的坚定道:“既然东边在交战,咱们便往西走,再图聚拢流民!” “还……还聚拢流民?” “正是!昔日黄巾军势大,才引得地方大姓招安!而今咱们身无长物,不谋得一支人马,便只能任人摆布!” 其余四个汉子皆沉默不语。 ………… ………… “哈秋!” 躺在马车上的颜政揉揉鼻子,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骂他,害他总打喷嚏。 眼下车马刚进入河南郡内,还有大概五里路便能到达中牟。 沿途一路富庶,让颜政对东汉时期的中原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只是河南郡内,尚能看到战乱的痕迹。 李傕郭汜反目之后,曾与此地争夺天子,加上后来杨奉反叛,又使得乱军肆虐。 若非曹操遣夏侯惇引兵而来,怕是乱军还要往弘农郡而去。 张飞依旧骑马走在一旁,见颜政打了好几個喷嚏,关心道:“先生最近是不是着凉了?” 颜政努努鼻子道:“可能是最近路上安宁,气温又回暖,早晚贪凉没勤加衣服!” “那到了前边中牟城,咱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为好,若是染了风寒,反倒是耽误行程!” “也好!这一路上没正经吃几回饭,便去中牟购置些新鲜食材,咱们吃顿铜锅涮肉!” “行!俺也想着这一口咧!” 张飞笑着上前去吩咐,颜政裹了裹身上的羊皮,拿起身侧的一卷竹简看了起来。 这竹简乃是记载的墨子学说,准确来说是记载的墨子与弟子们的言行。 颜政之前就在思考,该用如何学说,来进行科举和治理。 想来想去也只能选择融合法家、墨家和一点儒家,因为墨家学说带有很强烈的底层色彩。 说来或许出人意料,其实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家,就已经产生了类似人人平等、贵贱平等的思想。 根据记载,作为宋国贵族后裔的墨子,年轻时曾学习儒家礼乐。 墨子在学习过程中,发现孔门儒学推崇的复古,不过是以周礼治天下。
认为遵从周礼便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可周礼遵从的核心基础却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逻辑却很简单,只不过是区别对待而已。周礼主张用可违反的道德来教化贵族,达到“亲亲相隐”的目的,而用不可违反的刑法来实控普罗大众。 从这一点来看,周礼不过是维系贵族等级制度的压迫手段。 墨子在学习一段时间后,愈发对儒家孔门嗤之以鼻,他认为天下不应该以血缘亲疏来划分成一个个的上下之分。 那些没日没夜奔走四方的老百姓,不比贵族更贫贱,不应该被周礼规定为下等人。 愤怒的墨子离开儒家,再经过数年艰难的探索、实践和思考后,同儒家针锋相对,提出一套截然相反的墨家学说。 颜政之前未能重视墨家学说,来到东汉末年,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因尊儒数百年,加上世族已然林立。所以必须用一门学说,来反驳世族天然高人一等的说法。 如此才能更好的灭世族,进而为华夏文明的源头,引进一股强劲的清水,以冲刷儒家孔门带来的污浊,达到涤荡文明的目的。 千百年后,或许今日举事早已被世人忘记,但这套学说若是真的在今日推行天下,那千百年后该学说也依旧会有生命力。 颜政细细翻阅着,发觉墨家这一套,确实居然超前性。 比如,从仁爱出发,儒家的说法,是仁爱需从自己发起,修身养性为君子,再逐渐向外影响到亲人、宗族、朋友、世人,也就是按照血缘亲密来影响,这很符合人之自私本性,很符合宗族观。但肯定会造成一个又一个小团体,按照亲密疏间论资排辈,利益分配的时候也会这么遵从。 这种仁爱观,使得儒家格外重视人与人之间是何“关系”,不断对关系进行定义。 墨子号召的是兼爱,“兼爱天下之博大也,譬之日月兼照天下无有私也”,也就是底层的劳苦大众、任何人,无论穷人和夫人,不分血统、贵贱、职业,都要互相爱护彼此。 兼爱的思想,相当于抹平人和人在人格上的不平等。 再有,儒家对个人行仁义,也做出种种说明,但遍读论语可以发现,儒家仁义在道德层面居多、口头居多,儒家士大夫向来是空谈者众,实干者寥寥,甚至视读书之外的劳力事为贱役。 所以儒家的仁义有些脱离现实,道德上的增益有无,于苍生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大。 墨子针对这种仁义,提出“义利并举”,兼爱即兼利。 也就是说兼爱不意味着没有利益,我给你利益,你得到我的利益便要兼爱,同时也得给我利益,最终“天下皆得其利”。 这一条在颜政看来,是划时代的! 儒家言于义,墨家言于利。然而儒家之义,多成虚文,践行者少。墨家言于利,却能利及他人,此中自有义在! 颜政完全可以用来诠释,为什么要打世族,为什么要发展工商业,为什么要鼓励百姓追逐合法之利益。 而有了兼爱和义利并举,墨子在此基础上,又顺理成章的提出“尚贤”,这一点和科举制度有很强的契合性。 颜政读的极为认真,这是他第一次站在除世族和实用的角度来看待这门学说。 “或许只要改良一下墨家学说,外加融合法家,以及儒家部分好的思想,便能为我和三儿的举事,提供理论上的支撑!” 颜政边看边想着,渐渐沉思起来,马车的颠簸丝毫没影响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嘎吱一声停下。 颜政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已经能看到远处中牟城的轮廓。 只是在中牟城外,出现一片集市,里头黑压压的全是人。 待到马车走近后,颜政有些揪心。 里头正在交易人口! ………… ………… 第23章:这世道总该变变了吧!(新书跪求追读) “三儿,咱们去看看吧!” “人市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还是去看看吧!” 颜政言毕,便跳下马车朝着人市走去。 张飞叹了口气,忙叫上几个人,在后头跟上。 之前他们也见识过招募人丁的豪强,却从未见过这等规模的人市。 这里足足有上万饥民,还有不少人贩子的宾客打手在维持秩序,甚至还有官兵的存在。 虽不想承认,但人市的出现,反而证明此地比其他地方要太平,否则的话,压根就不需要买卖。 颜政负手走进人市里,除了卖人以外,还有一些来往商旅在贩卖货物。 看上去倒是极为热闹,只是里头的饥民,却如同羔羊一般,任人挑选,双眼麻木。 一边走一边打量,不少人牙子主动上前招呼。 从他们语言中得知,这个集市上的好货,早已被他们买断。 所谓好货,便是姿色尚可的女子,或者七八岁的美人胚子。 “两位贵客,一看您二位此番便是出门经商的吧?旅途寂寞,若是您二位有意,我这有上等佳货,保准您买回去了,足慰旅途。将来带回家去,还能多一道异地风味,岂不美哉?” 一个人牙子在一旁介绍着,满脸的淫笑。 颜政停下脚步:“上等佳货有多上等?” 人牙子见有戏,凑上前道:“就是姿色尚可识字读书的女娃子,有些还会琴乐歌舞,这些可不能放在这种地方养着。当然,价钱嘛,也高一些!” 颜政拧着眉道:“这年头,这等女子出身定然不低吧?” 人牙子赔笑一声:“什么低不低,大姓分支中的破落户而已!您若是想要找上一个,只需一万五千钱!” “一万五千钱!”张飞喃喃道:“都够买一匹北地骏马了!” “骏马怎可与这美人相比?”人牙子赔笑道。 颜政冷哼一声,沉着脸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情况越是惨烈。 等到了集市东侧的洼地,颜政和张飞齐齐停住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令他们无比不适的场景,肮脏、恶臭、人不像人。 女人只有极少的布裹住身子,浑身脏兮兮的,眼神麻木的望着来人,嘴巴里不断在重复念着。 她们瘦的几乎只有一把骨头,双眼十分突兀的冒出来一般,没有任何的美感可言。 男人也是瘦弱的居多,一个個跪在地上、或者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哼着。 还有孩子,大多连哭的力气都已没有,不少人浮肿的厉害。 这些都是自发聚集而来的饥民,也是没有被人牙子买下的饥民。 颜政咽了咽口水,放眼望去,这样的灾民不少于三千人。 肥头肥脑的人牙子正在梭巡,物色着里头的好货,抑或是上等佳货。 想买几个农奴的豪强管家,也提着粮食,像是打量牲口一般,打量着这些人。 “不对!”颜政叹息道:“将他人当成牲口而不觉不可,被人当成牲口,同样不觉不可!这是最大的不对!” 张飞不好接话,见颜先生情绪有些低落,宽慰道:“先生悲天悯人,可历来便是如此,这群人被买下,还能有条活路!” “从来如此,便对么?”颜政抬腿朝着里头走去。 或许这些饥民看出来,他们一行人神态威严、举止得体,于是都忙伸长脖子,一些女子还稍微梳拢一下头发。 只是越往里走,看到的情形越触目惊心,这些人都只是在勉强活着,仿佛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颜政亲眼看到一个小女孩,原本跳动的胸膛奋力挣扎几下,而后就停止跳动,他的母亲还没哀嚎出声,就被一旁的丈夫拖走,一个买主遮掩着鼻子,点头给了两升粮食。 也对,女儿走了,牵挂了断了,买主少了个麻烦。 他还看到一个近乎一丝不挂的男子,正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喝着脏水,然后力气一泄,噗通栽倒在水里,等人扶起时,已经断了气。 几个失去父母的孩子,正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显得宁静又安详,大的那个死死抱着弟弟、妹妹,抑或是途中认识的小伙伴。
颜政走过去一探鼻息,发现他们都死了,用力扯一扯,想要将他们分开,结果发现他们硬的像石头一般。 他微微红了眼,蹲在一旁将这几具小尸体都分开摆好后,花了两吊钱,让人抬去埋了。 “少君老爷!行行好,买下我这儿媳妇,给几升粮食就行,老爷公侯万代……” 突然,一阵尖锐的老妇之声,把他苦涩的灵魂拉回大地。 颜政将目光投了过去,发现一个老妇,正拉着一个妇人,疯了似的叫喊着,或许是看他们心善,觉得有了希望。 走过去一看,那妇人披头散发,身上衣物破烂,发癫似的紧紧抱着一个襁褓,疯狂的把脸偏向一边。 虚弱的她,也不知那里来的这般大的动力。 颜政过去一看,她怀中抱着个孩子。 这孩子已经死了,甚至还有些腐烂,发出一阵恶臭。 老妇磕头道:“贵人老爷,行行好,行行好,买一个,就是救活我们一家!行行好……” 颜政望着那个妇人,她已经是饿的完全脱相,不成人形。 他有些于心不忍,伸手道:“把孩子给我,我能给他活路!” 那妇人疯癫的表情凝滞一下,望了眼怀抱中的孩子。 老妇见状一把夺过孩子,厌恶的扔得老远道:“都死透了,你还抱着这个丧门星做什么?” 妇人又疯癫起来,死死抓着颜政的衣摆,挣扎道:“活……活路!” 下一刻,她一口气已经提不上来,直挺挺的倒了下来,抓住衣摆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颜政深深闭上眼睛,人的力气是多么的渺小,世间的苦难又是这般的多。 他身为穿越者,也摆脱不了时代的局限性,又能救的了多少人? “所谓群雄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但这世道,也该变变了吧!” 张飞立在一旁,他没有这么丰富的感触,或者说他早已见惯了这些。所以内心虽有一些沉重,却还是无法同颜政真正共情。 颜政也明白这一点,但并不苛求三儿,因为这个时代,本就没有几人能与他共情。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遇到三五成群的孤儿,便给上一些干粮。 虽说这点粮食只够他们吃一顿,但好歹让人更心安一些。 “站住,站住,予初别跑!“ 突然,一个女娃子从一旁窜出,后头好几个人在追赶。 颜政抬头一看,那女娃子却是直接奔着他来,冲上前来便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少君心善,求少君救救小女!” 后头追逐的几人跑上前来,气喘吁吁的骂咧咧起来。 “哎……女儿,快随爹回去!你……你若是不去,咱们举家都得饿死!爹纵然对不起你,也只得来世衔草结环以报。” “女儿不去,女儿不去,少君心善,救救小女!” 那几人见状,正欲上前拖拽,却被张飞大手一横给挡住。 颜政低头一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 “回少君,小女一家去岁遭了兵祸,无奈流亡至此,家中余粮已尽。爹爹便想着将我卖给人牙子,小女却知,这人牙子说是给价甚高,实则将女子养大后买去女闾!” 这女娃说完,又回头大喊道:“女儿不去,爹爹既然懂得君子有所为,便求爹爹莫要卖掉我。” 被喊爹爹的男子,满脸羞的通红。 颜政淡淡一笑,这女娃子倒是机敏的很,见自己心善周遭有徒附宾客,便跑来抱大腿。方才三言两语又堵了她爹的口。 他不言语,想要看看这对父女会如何。 “女儿,你素来也该知孝悌,今你弟弟和你母亲皆染了病……你休要怪爹爹,爹也没办法!”她爹说完,对着女儿长长一拱,又朝着颜政和张飞一拱。 “少君!少君!”这女娃子见状,忙抱紧颜政的大腿。 ………… ………… (求大家动动发财的手,帮短毛大王我投个票票,万分感谢!!!) 第24章:破落户与萌妹!(新书求一切) “读过书?” “粗略读过?” “识字多少?” “略识一些!” 颜政望向她爹:“观你言行,不像是黔首,怎落得卖儿卖女的下场?” 那男子拱手道:“说来让少君笑话,我家虽是关东杨氏的一支,却也是分支中的分支,早已经同主宗不可相提并论。 靠着祖辈荫泽,家中本有三百余亩土地,也侥幸能读书识字。但近年来地方不太平,加之去岁乱军肆虐,三百余亩土地丢的丢、被同宗侵占的侵占,到头来竟是落得如此境地!” 颜政摸了摸那女娃子的头道:“看来也是苦命人,便是有世族的血缘宗谱,却还不如寻常一富家翁!” “少君说的极是,在下除了读书识字、略通经传以外,一无是处!” “像你这等人,此处还多吗?” “在下不知,不过……还是有一些的!” 颜政盯着他道:“若是把女儿卖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嗯……先去购置些粮食,再找个大夫替妻儿治病!” “之后呢?” “这……在下……” 颜政叹息一声:“你还真是个书呆子!卖了女儿,怕是钱粮也得被这群饥民给抢去!” 这男子通红着脸,不敢反驳,他还真没有什么打算。 “既然你无打算,我给你条出路如何?” “少君且讲!” “随我一块经商,做些账房之内的活计,保你全家饿不死!” “不可!若是如此,我举家岂非要投身事主!” 颜政摇头道:“不用尔等为仆从,只是替我办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拿了你家俸禄,便是认了少君为主,我身为杨氏一脉,岂能为之?” “还挺有骨气!”颜政拍了拍他女儿的小脑袋问:“那你便辱没祖宗,卖儿卖女?你这书呆子放在这乱世,怕是半年都活不下去! 跟着我走,我同你立契,只要你替我办一年的事即可!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伱自己想一想,到底是卖了女儿留在这里群狼环伺,还是跟着我,至少身家得以保全!” 这男子通红的脸上又纠结起来,一会叹息一会摇头。 “爹爹,你若是今日把我卖了,今后又有何面目去见那些同宗,死后又怎会面对祖父!”还是他女儿机敏。 这男子怔了怔,咬牙切齿,仿佛做出了生死决定一般:“可……可以替你办一年的事,但……我不是投身于你!” 颜政笑着点了点头,东汉地方郡国的存在,始终忠君除了忠于皇帝以外,还有一个自家主君。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旦确立主属之分,便是相当于承认自己是主公的人。 这种个人前途荣辱、乃至于性命身家都交托于人的做法,自然是需要慎重。 可颜政不想当大佬,他更期望用一种更合理公平的契约雇佣制度,将人从依附关系中解脱出来,因为这才符合社会进步的方向。 “如此,待会便跟着我们走!” 那男子红着脸拱了拱手,那女娃也忙侧身行跪拜大礼。 两个人牙子见状,脸上带着怒意,却又摄于颜政周遭的宾客。 其中一人压下怒火,朝着颜政拱手道:“贵客从外地来?” “正是!” “既如此,便不要坏了张都尉的规矩!” “哦,这便坏了规矩?” 这人牙子点头道:“已经是坏了规矩,不过念在贵客初来乍到,不知者无罪!还请贵客早早离开为好,这一家子你带走便是!” 颜政扫视一眼,发现周遭的宾客、徒附,都在关注着这里的事态。 他拱手道:“多谢义士提醒,敢问义士叫何姓名?” 这人牙子一惊,回道:“小人之名不足挂齿!” “如此便多谢了,三儿,将咱们带来的布匹,送一匹给这位义士!”
人牙子见状,竟是有些动容起来:“多谢贵客!” 颜政告礼一番,他原本还想在人市里挖挖,看还有没有识字的破落户。 眼下不敢开罪地方,只得带着张飞,投西而去。 而这家被收留的破落户,拢共还剩五口人,这女娃子叫杨琰。 她爹叫杨敬,字成修。娘亲赵氏,另外还有個叫杨开弟弟,叫杨淇的妹妹。 五个人穿着粗布麻衣,却格外讲究礼节。 当得知杨敬同意给颜政办事一年后,病中的赵氏竟是落下泪来,觉得委屈了自家夫君。 颜政有些无奈,这群世族中的寒门,不就跟晚明的皇家宗亲一般嘛,明明穷到要饿死了,却还是要守住体面。 杨敬别别扭扭的来找他立了契约,还逐字逐句的检查一遍,生怕颜政坑他。 立契后,颜政让三儿给了他们几个干巴巴的大饼,方才还矜持的一大家子,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赵氏吃的最狠,噎的都翻白眼了。 “先生,带上这几人,怕是只会耽搁行程!不妨给他们一些粮食,在前头放下了事?”张飞提议道。 颜政一笑:“三儿,咱们这些人中,识字的有多少?” “除去先生与我以外,还有三人识字!” “那这一家子便有用处,而且是不可替代的作用!”颜政指着正蹲在地上大口灌水的杨敬道:“此人虽然啥事不会干,但总归是能写会算,举事能否成功,不仅要靠牛马百姓,还要靠这类不如意的读书人!” 张飞一想,觉得这么说的话,倒是真的比放几袋粮食要划算。 “既如此,那就腾出一辆马车来,这些人娇贵,别死在路上了!” “嗯,另外去前边找个大夫,替染了风寒的治治病!” “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办!” 颜政笑了笑,又望向毫无吃相的杨敬。 只是他发现,杨琰这女娃却在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两目对视,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你今年几岁?” “十一岁!” “了不起!” “多谢少君救命之恩!”杨琰又侧身告礼。 “方才已经谢过了!” “这次是谢过少君,救了我一大家子的性命!” “各取所需罢了,我需要你爹替我办事!” “不,我知道少君是好心!少君说的对,若是我们一家在饥民堆里,便是卖了我也没有活路!” 颜政笑了笑:“你年纪不大,倒是不糊涂!” “道理是道理,岂在年高?若是天下大人都知晓道理,天下何至于此!”杨琰叹息一声,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感慨。 颜政怔了怔,缓缓点头道:“我今日,倒是不如你这稚子了!” “少君莫要责怪,在下这女儿,素来牙尖嘴利!”杨敬在一旁尴尬道。 “无妨,无妨!” ………… 一行人继续赶路,在人市见识一番之后,颜政眼下只想快点找到一块根据地举事。 世族并立之下,某些观念正在固化,人地矛盾正在不断扩大。 可以说东汉末年是一个瓶颈期,没有科举制度、没有法子制约地方势力、更没有生产力的提升。 颜政之前在牢房里大胆吹逼,却从未亲眼见过百姓的疾苦。 而这一路上,他见识了东汉百姓的生活,看到了他们的挣扎与绝望。 也看到了世族、豪强、地主势力的强大,这群人在地方,掌握着粮食和武装,掌握着近乎一切的生产资料。 颜政总算明白,举事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三儿,加紧赶路,咱们要速入关中!” ………… ………… 第25章:秦时明月汉时关,造反还得背靠山(新书求一切) 建安元年六月中旬,颜政一行终于过弘农郡,经华阴进入关中故地。 对于关中地理,颜政算是了然于胸。 他在大秦混过,也在武帝时期混过,那个时候天下精华之地便是关中。 当年上林苑郁郁葱葱,关中绿意盎然。 渭水和泾水交错,为关中带来充沛的水源,秦朝时期的水利工程旷古绝今,更是将关中水系变成水网一般。 加上关中平原乃是千万年冲积而出,所以土壤肥沃松软,只需用木制农具便能很好开发。只要解决水的问题,关中便是一座大粮仓。 然而随着人口暴增,到了西汉中后期,关中生态便遭到极大破坏。 水位不断下降,树木减少,昔日数十万亩的上林苑,居然也被砍伐一空。 颜政带着众人出华阴去寻渭河渡口,发现道路两侧,也有不少农夫正在耕作。 只是比起关外,人丁要稀少一些。 去岁,曹操命裴茂、段煨追击李傕郭汜的乱军,一度打到阳陵。 见城池荒废、破败,也只得退出关中扼守关隘。 所以此刻的关中,真正的统治者只有地方势力,后来关中十将,便皆是关中军阀。 等曹操打赢潼关之战,消灭所谓关中联军,并率军突入陇西之后,关中地方势力才最终收敛。 颜政坐在马车上,想着一路上所见的秦时明月汉时关,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来到渭河边上,颜政惊喜的发现渭河水驿还在。 这让他颇为高兴,这座水驿秦皇、汉武时期都在,他也算是故地重游。 而且渡口并不冷清,时不时便有船只或上或下,一看便是商船。 在渡口逗留一日,一行人换乘船只开始走水路。 船舱内,张飞肤色已经黝黑。 一路风尘,几乎所有人都瘦了许多。 “先生,咱们已入关中了,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颜政拢着手道:“关中比我想象中的状况要好,看来朝廷不管,几次大乱,反倒是让关中百姓只用受地方势力的压榨。” “既如此,便是说关中可以举事?” “还得再看看,这里离中原近,还不是关中腹地,还得去腹地看一圈!咱们举事,最好是在边角之地!” “边角之地?先生莫要哄我!”张飞激动道。 “我说的这个边角之地,非你理解的边角之地!咱们要选的举事之地,是各郡交界的地方,最好是两州多郡交界地带,还得有水陆交通,如此才适合咱们举事扎根!” 张飞想了想道:“这是不是先生所说的,顺势而为,借助有利的客观条件以图存?” 颜政满意一笑:“看来这些日子的兵法你没白听!咱们要选在这种交界处,就是因为这种地方容易形成三不管地带。而且也适合咱们多面发展,以及交通物资!只是……还得加上易守难攻这一条!” “俺明白!” “关中如此大的地盘,先生不是熟知关中地理嘛,可有心仪之处?” 颜政点头道:“是有一处,只是还得去看看,必须知晓其具体情况,我才能做出判断!” 船只两日后抵达长安,准确来说是废都长安。 去年才被郭汜放火烧毁,若是算上前几次,可怜的长安城已经遭遇了四次大火。
这次烧的格外狠,因为李傕郭汜反目之后,就曾在长安城内火并,乱军几乎将城中民居、大户抢掠一空。 颜政没有下次感怀的心情,继续让船夫撑船而上。 不过半天时间,便遇到地方豪强私设的钞关。 其实也还好,至少地方大姓有很强烈的搞钱念头,不像朝廷搞钱,一点创意都不搞。 颜政乖乖交钱,顺带打听了一下渭河上有多少类似的钞关。 当得知有九道的时候,他在心中暗道牛逼,关中在权力真空中,居然搞出了九家大佬! 又是三日后,船只抵达右扶风郿县,从郿县再往前走二十里,渭河在这里有一支流叫做斜水。 颜政弃了船,沿斜水而上,两日之后便来到一处谷地,这便是斜谷。 后来蜀魏两军,就曾与此谷以及斜水附近周旋。 南边可以看见群山,西边、东边皆有突出的山脉庇护,斜水自这谷地北面而过。 张飞遥望南边的巨大山脉,不仅感慨道:“此地却为水陆要冲,只需引一军扼守渡口,便进可攻、退可守!” 颜政笑了笑道:“此地便是斜谷,这河乃是斜水,那山名为太一山。斜水北历斜谷,径太白县东,汇入渭河!越过眼前的山,可与汉中郡沟通!此地是真正的两州三郡的交界地。唯一的缺陷,便是土地不似关中其他地方那般肥沃。” “此地可以举事?” “还得看看,若是不能,咱们也可往回走,去蓝田看看!” 张飞带着笑意深深望一眼:“此地定能举事!” 颜政点点头,他心中也已肯定了七八分。 他指着南边的山脉道:“三儿,你可知道这群山是什么?” “南边便是汉中,这群山莫非是秦岭?” “哈哈哈,正是!”颜政卖弄道:“别小看了秦岭,有秦岭在,只要水利设置合理,便足以灌溉许多田地。咱们举事不利,也能钻入群山之中,再作他图!而手扼高地,便能俯视关中,南临汉中。 一旦成势,咱们便可率军下汉中,入荆州、入益州。届时局面打开,则大业必成!” 张飞心中高兴,这些日子的奔波,仿佛终于得到满意的结果。 “那先生,咱们如何举事?” “且先去周遭探查一番!” ………… 翌日,一行人优哉游哉的开始沿着斜水游览风景。 离此片谷地最近的县城乃是太白县,得益于这地不是去往中原的通道,加上张鲁攻杀汉中太守苏固后,曾断绝斜谷阁,所以斜谷反而偏僻,并未遭受太大的战乱。 反倒是许多关中人口,经由此地逃往益州。 颜政一番打听,得知太白县令名叫梁珩,乃是关中大将梁兴的侄儿。 梁兴便是后来潼关之战中,关中十将之一。历史上,在建安三年,便是他斩杀了退守黄白城的李傕。 而眼下郿县、陈仓县、以及武功县,俱在梁家之手。 颜政稍一打听便明白,若是要举事,一开始决不能得罪梁家,只要同梁家有关联的人,有利益往来的人,都不能轻动。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颜政让宾客们寻个亭驿住下,自己只带三个徒附,同三儿一道进入县城以打探消息。 ………… ………… 第26章:踩点找目标!(新书跪求追读) 太白县城看上去比中原的县城要寒酸不少,此城估计是后来新筑,城墙不过四米高的样子。 城池怕是还没有后世一个综合性大学那么大,过了城门后,也没有所谓的瓮城,便是一条贯通全城的石板路。 道口站着兵丁,所有进城行人,皆要被盘查一番。 四乡不少百姓,带着猪、鸡等土产进城,路过城门时,照样被收去了一笔进城税。 颜政也交了几枚钱,发现交税的百姓,神情都有些不忿。 待走远几步后,便有人嘟囔道:“城门收一次税,待会门摊处还得交一回!以前都只用交一回。” “再过些日子,怕是出城也得交上一回!”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这些年来交不起赋税,便只能投了大户,眼下却怕是连租子都交不起了!” “能有条命活着就不错了,你看看三辅那边,去年多少流民逃亡!” “哎…………” 乡民们吐槽着不满,每人脸上都只有沉重。 颜政和三儿跟在后头走了一阵,便转入东巷。 这里有一片铁匠铺,里头的铁匠正在卖力的打造着兵刃。 另一边是木匠铺,匠人们正在打造剑杆、枪杆。 似乎一切生产,都在围绕着军备展开。 不用问就知道,这些铁匠铺和木匠铺,同小沛城内的一般,都是地方势力的私产。 整座县城商业也不发达,只有很少的一些手工业品,比较大头的交易便是四方乡民送来的土产、粮食。 颜政不急不慢的在县城转了一圈,临到中午时分便在城中食肆点了几样吃食。 张飞坐下便道:“先生,这县城也没什么消息可打探啊!” 颜政笑道:“还不多吗?” “多吗?” 颜政指了指食肆道:“一看这食肆便知,来往商旅不多,此地工商并不发达,否则不会是这个鬼样子!而且一路走来,这县城中的百姓,多是一张沉重的脸,说明日子过的并不好! 再有这铁匠铺、木匠铺都在打造兵刃,说明此地早已经是地方大姓的私产,一切都在为他们的野心而准备着。另外嘛,三儿难道没发现嘛,一座工商不兴的县城内,竟有好几家女闾,还有一家赌场!” “这……” “三儿想不明白也情有可原!”颜政解释道:“女闾多说明女子便宜,还说明不少人都认为活着是朝不保夕,有了几个钱,明日怕被官府拿去,或者小命突然被乱兵夺去。 加上土地都在世族手中,攒钱也不可能购置下家产,便今朝有酒今朝醉了!这等观念之下,唯一兴盛的便是女闾的生意,还有便是赌场的生意!” 张飞重重点头,钦佩道:“古人说见微知著,先生只走一圈,便看得这般透彻,实在令人佩服!” “不用恭维我!那三儿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嘛?” 张飞想了想道:“女闾多,女人便宜,说明破家的百姓多。攒钱无用,说明世族占据了几乎全部的土地。担惊受怕,说明……说明百姓没有安生日子过!” “一句话,这个地方的牛马百姓,日子已经没有盼头了!”颜政叹了口气道:“三儿,咱们要做的事情,怕是要艰巨许多!” “先生放心,俺不怕辛苦。俺现在愈发觉得,有了先生定能成事!” “多听多看多学,终有一天,三儿你也得独当一面!” 几人吃饱喝足,便在颜政的带领下来到乡民聚集的集市。 这一片只能用臭不可闻来形容,有推着猪着,还有提着鸡的,以及一些上山采的山货。 张飞见到猪,立马就热情高涨起来,过问起猪的重量来。
还一本正经的认定,这卖猪的乡民多说了几斤,这猪绝对没有一百五十斤。 颜政见他叫的欢,便笑道:“三儿,便买下这头猪吧!赶路这么久,今天让大家好生吃一顿!” 张飞双眼一亮:“行,先生,到时候俺来收拾这头猪!” 卖猪的几个乡民大喜,忙把好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颜政笑着付钱,待宾至如归时,他笑着问道:“朋友,我等乃是关外客商,可否打听几件事?” 几個乡民躬身道:“贵客且问。” 颜政扯把子道:“不瞒足下,在下乃是徐州人士,祖上也是从这关中迁移出去。今徐州战乱数载,又兼曹操屠了不少城池,所以为了保全家资,迫不得已回到这祖地!只是……此地的族叔早已不在了,眼下我等无依无靠。欲求一地,能够建起一家作坊。” “不成想贵客遭遇如此曲折,只是要在此地建作坊,怕也是不易!” “这不需足下担忧,我等有祖传秘技,只要作坊建起来,便能站稳脚跟!只求……只求能寻得某家大户合作。若是能让我等在祖地立足,我愿将祖传秘技相赠!” “这……”几人思索起来,片刻后有人提议道:“何不直接找梁姓,便是一偏支,也可保你周全!” 颜政面露难色,低声道:“不瞒几位,我怕就怕这些地方大姓,若是他们有了秘技,岂不是没我的活路可言?” “这倒是有理!大姓最爱仗势欺人,不给人活路。” 颜政趁势道:“这周遭,有没有那种同梁姓不太对付,却也有几分势力的豪强,最好也是那种偏支!” 几人都费力的搜肠刮肚起来,一人突然小声嘀咕道:“按贵客的意思,咱们隔壁枣林亭的郑老公倒是符合!” 其余几人闻言,惊恐的同时,又升起几分谨慎。 “哦,郑老公是何人物?” 几人闻言,都将目光投向方才发话者。 这汉子咬咬牙道:“这郑老公,乃是枣林亭的一家大户,早些年间,家中同朝中当红的宦官赵忠有点七弯八拐的关系。 借着这点关系,郑老公短短几年便发了家,又兼此人颇为擅长生发之道,家业也越来越大。前几年又攀上点陇西郑氏的关系,逢人便自称他是郑氏后人。” “这么说来,倒也是个人物!”颜政感慨。 “屁!”一人忍不住愤愤道:“此人残暴不仁,被他害的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当年借着同宦官那七弯八拐的关系,强取豪夺、明偷暗抢,这才有了如今身家,做的生意,也太多不过是放贷、买卖人丁罢了!” “贵客万万不能同他合作!” “这郑老公,总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贵客有所不知,这郑老公在枣林亭,早已是声名狼藉!万万是不能同他合作的,赵肥,你莫要坑害了贵客!” “贵客恕罪,是我说错话了!” 颜政却是一笑:“无妨,只是这几县,皆是梁家的地盘的,梁家与这郑老公不对付的话,何不直接平了他?” “两家只是有些不对付,同梁家不对付的财主多的是,梁家也需拉拢人心呐!只要每年赋税、丁役、孝敬不少,梁家自然与他们相安无事,只是生意上有些冲突罢了!” 颜政瞬间明了,拱手告谢后,又询问一番枣林亭的方位。 他在心中已经有一番评估,动郑老公可能不要紧,其与梁家不是联盟保护关系。 只要解决完郑老公,继续给梁家更多好处,相信有大概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 第27章:不忘老本行!(新书跪求追读) 打探一番消息,颜政心中有底后,同张飞一道,推着猪出城回了亭驿。 随行宾客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 一路风尘,眼下主家买了头猪,怕是不用他们在奔波了,于是大家都高兴起来。 张飞手痒难耐,准备亲自杀猪。 他还不让其他人上手帮忙,只让他们在一旁多烧热水。 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着,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三儿便是长途跋涉,竟也没忘记把杀猪刀带上。 三柄杀猪刀,一柄桃叶刀用来刺入猪的胸膛和刺破心脏,以达到快速放血的目的。 第二把是一柄开山刀,这种刀的后背很厚,用来分开猪的脊椎骨。 第三把刀就是一柄剔骨尖刀,专门用来分离骨肉用的。 只见三儿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健硕的腱子肉。 随着他上前勾住猪嘴,只一刀便让猪尖锐的鸣叫起来,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一声喝彩,令得三儿的情绪又高涨几分。 随着猪没了动静,几盆热水淋下,三儿又极其能干的开始褪毛。 几个三儿的心腹,也终于有机会上手帮忙。 几人异常的熟练,不一会儿就让大黑猪变得白花花起来。 开膛破肚,内脏被取下后,自有人拿去清洗。 而后猪肉和板油之类的东西,便被一股脑的扔进几口大锅里。 颜政在一旁看着,只让三儿把两块最好的五花肉剔下来给自己。 他提着五花肉往回走时,发现杨敬这狗东西也在,正站在不远处一边捻着胡须,一边暗暗吞咽口水。 他有意逗逗这个书呆子,走过去道:“杨先生,今晚吃肉,待会记得自己去取!” 杨敬忙收回渴求的目光,行礼道:“少君,不必了,我与家人用些干粮便行!” “哦,杨先生真是高风亮节,知道人多猪肉少,竟是推托不受,那我便成全先生!” 杨敬尴尬一笑:“我与家人来往皆坐马车,少吃顿肉不打紧!而诸位壮士,却要一路护卫,好东西自该是他们先享用!” 颜政提着肉一拱道:“先生真是人品贵重,令我自愧不如呀!” 杨敬谦虚道:“哪里哪里!少君谬赞了!” 颜政甩了甩手中的肉:“既如此,我待会让人给先生多送一斗小米,吃肉的时候,就不叫先生了!” 说罢,颜政提着肉往里头走去。 杨敬脸上的笑意刷的褪去,回头望一眼冒着热气的大锅,咽了咽口水后重重一叹离去。 约莫两个时辰后,大锅里的肉煮入味了。 张飞作为主宰,开始给宾客、徒附们分肉,众人围在一块,只听得见陶碗敲击的声音。 “哎呀,这肉就是香啊!” “不愧是三爷炖的!” “可惜无酒,不然今日定要同三爷一醉方休!” “你个兔崽子还想喝酒,咱们三爷都戒酒一年多了!” “哈哈哈,三爷,偶尔喝上几碗,不碍事的!” “正是,三爷,不如给几个钱,让俺去弄几坛酒来?” “嚷嚷啥?”张飞笑着怒骂道:“有肉吃还想要喝酒,我早已有言在先,若是不做成几件正事,便誓不饮酒!” “那三爷,咱们跑这来,是做甚么正事?” “过些日子你们便知晓了!” …… 外头热闹不已,杨敬一家子却在屋内暗自啃着干巴巴的大饼。 闻到肉香,小儿子杨开不禁埋怨道:“爹爹,我也要吃肉!” “吃什么肉!不知孔子有言,割不正不食嘛?外头贩夫走卒,粗鄙不堪,岂能同他们吃一锅的肉?”杨敬义正言辞的驳斥。 杨琰嘟囔道:“可爹爹在流民堆里那会,不照样吃草籽,接受流民所赠嘛?” 杨敬瞪了女儿一眼:“当时是别无他法,大丈夫能屈……能伸!” “可孔子不也说,君子不齿嗟来之食嘛!”杨琰争锋相对。 “孔子还说,让你孝顺父母,你就是这般顶撞爹爹?”杨敬满脸又通红起来,说罢恶狠狠的啃了口大饼,还差点噎到,忙灌了一大口水。 杨琰扁着嘴不说话,也咬了一口干巴巴的大饼。 赵氏拍了拍女儿的手,长长叹了口气。 咚咚咚——突然,门外有人喊道:“杨先生,方便进来嘛!” 一大家子皆是一怔,杨敬还未反应,杨琰便跑去掀开麻布帘子。 “小女见过少君!”
“见过少君!” 一家人纷纷放下大饼,侧身行礼。 颜政提着個食盒,笑着拱拱手道:“你们也还在用饭呐,正好,咱们一块吃!” “这…不可…少君乃是……” “诶,杨先生莫要推脱!” 颜政二说不说,走进去跪坐在案牍前,拿出食盒里的两碗红烧肉,还有一碗扣肉。 调味料少,锅也不太好,做的比较简化,不过胜在食材出众,所以打开便是香气扑鼻。 “好香啊!”杨开忍不住道。 杨敬忙拉了把失礼的儿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颜政笑道:“知道先生不习惯草莽风气,所以在下便小露一手,此乃红烧肉,此乃扣肉。俱是在下家中秘传之菜肴,来,且请尝尝!” 杨敬闻言心头一热,竟是有种想要落泪之感。 这少君居然这般替他考虑,还亲自下厨。 他行礼道:“少君……太客气了!” “诶,这不算什么,咱们相见便是缘分,又有如此际遇,属实难得!不必太过于生疏客套。” “正是,少君这等少年才俊,岂能被繁文缛节约束!爹爹,你莫要再拿架子了,你昔日与平辈相交,尚能自如,怎眼下却变得如此扭扭捏捏!”杨琰拧着柳眉道。 杨敬尴尬一笑:“既如此,那……在下便多谢少君了!” 一家子重新开宴,颜政上座,杨敬和赵氏陪侍两旁,又将红烧肉和扣肉都分了分。 吸溜——小儿子杨开刚拿到肉便大快朵颐起来,连呼好吃。 杨琰和妹妹杨淇吃相要好些,却也吃的双目浑圆。 “少君,这红烧肉、扣肉,竟是比我以往吃过的佳肴,要美味的多!”杨琰由衷夸赞。 杨敬老脸有些挂不住,却也只笑道:“让少君看笑话了!” 颜政摆手道:“孩子天性如此!二位也快享用吧!” 杨敬拱拱手,他吃起来可要文雅的多,小小的夹起一块,用长袖这么一遮,然后放入嘴中。 当红烧肉肥腻软糯的流入唇齿间时,他竟是后背绷直,大腿隐隐有些颤抖。 几月不曾食过肉味,这……这肉,真比他食用过的一切珍馐都要美味。 “不成想……不成想这少君,竟是厨艺非凡,莫非祖上是御厨?”杨敬在心中暗道。 颜政也不多抬头,只低头自顾自的倒茶饮水。 待到几人回过神来,他才笑问道:“可还可口?” “甚是可口,少君祖上莫非是御厨世家?”杨琰抢先道。 颜政摇头道:“只因家父酷爱美食,这才琢磨了许多菜肴!” 杨琰道:“原来如此,少君能否教我做这红烧肉?” “可以!” “诶!此乃少君家父所创,岂能外传!”杨敬忙呵斥女儿道:“你愈发没规矩了,岂能这般为难少君?” 颜政挥手制止道:“不为难,一菜肴而已,若非流传不便,否则家父早就著一菜谱,使得各样美食,流传天下了!” “看来令尊大人,也是个品德高洁之士!” “哎!”颜政叹了口气,故作悲痛。 “少君何有此叹?” “只因家父前年亡故,家业又被乱军所毁。我祖上也是从这关中迁移出去。今徐州战乱数载,又兼曹操屠了不少城池,所以为了保全家资,迫不得已回到这祖地!只是……此地的族叔早已不在了,眼下我等无依无靠。欲求一地,能够建起一家作坊。却又一筹莫展!” 杨敬感慨道:“原来少君身世,也如此坎坷!” “那日见你们,便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杨敬一怔,旋即猛的一叹道:“好!少君此言……道尽人生曲折无常,当浮一大白!” 杨琰也惊叹道:“不成想少君身世坎坷,竟有如此才赋!” 颜政摆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只是我这作坊一事,还得拜托杨先生!” “拜托我?” “是这样,我打探到有位郑老公,为人想来乐善好施,素有贤名。便想着同他合作,以作坊工艺想让,只求能在此地立足!” 杨敬捋了捋胡子:“少君需要我做什么?” “先生只需拿出架子,恶狠狠的替我压一压郑老公即可!” “拿架子?” “先生好歹是世族出身,其中关节不用我多说了吧!” ………… ………… 第28章:狂蜂浪蝶郑老公!(新书跪求追读) 颜政打算让杨敬这个破落户出马,因为他不清楚东汉这一套交际规矩,却知道东汉十分讲究门第。 不管怎么说,杨敬虽是个书呆子,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寒门子弟。 这年头寒门子弟都是指的落魄世族,寻常百姓便是再有钱,面对世族子弟也觉低人一等。 所以眼下让杨敬出面最为稳妥,至少他不用装,那嫌弃做作的神态,那穷讲究的举止,足够唬住一些人。 更别提世族讲究经书传家,杨敬敢说自己略读了些书,便足以胜过许多人。 另外,颜政想要把这书呆子拉下水!彻彻底底的拉下水,让他不知不觉中就把贼船给上了! 吃人嘴短,更别提杨敬一大家子都靠颜政养活。 杨敬询问一番后,觉得此事并不为难,便直接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颜政同杨敬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谋划,掐头去尾没有告知真正意图,只说要建一个作坊,拉拢郑老公入伙,换的能在此地立足便可。 杨敬一听,这事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世族讲究的是什么?不正是四处交游,同人打交道嘛。至于什么人情世故,他们更是耳濡目染。 别看杨敬只是破落户,可人家在老家,也是能和县令、县慰推杯换盏。 加上打小要经营经营举孝廉,人情往来早已是手到擒来。 而且他们这种寒门世族,又得会察言观色,得把同宗大姓舔舒服了,才有出路。 一句话,咱们的杨先生,很会混! ………… 翌日,颜政带上杨敬、三儿,以及十几个宾客,一起投枣林亭而去。 汉代制度,十里一乡,又有十里一亭,听上去似乎重叠。 但其实还是有区别,乡是民政单位,从户口人丁上来讲。亭是治安和管理单位,主管防护、邮驿、治安。 两者其实都是县里直辖,互不统属,也互不矛盾。 所以咱们的高祖刘邦,出身应该算是乡镇派出所所长。 颜政边走边记下沿途风貌,枣林亭在太白县以南,由于斜水乃是发源于南边群山,所以越往上走,河道越窄。 两岸虽然修了一些引水渠,却仍需要人力挑水灌溉。 龙骨水车还没有被造出来,后世那种高架水车更是想都别想。 颜政看着这些挑水的农夫,不由感慨水利设施的重要性。 水利设施修建完毕后,可用百年、千年,可在封建王朝时期,却难以大兴水利。 其中关键便是有钱有能力的乡贤地主,很少主动组织。 修好水渠,贱民抵抗天灾的能力提高,他们还怎么放高利贷、怎么兼并土地? 在颜政看来,这两岸只要再合理规划一二,至少能多灌溉好几倍的土地,若是修建几座高架水车,更能高效的利用这条河流。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枣林亭。 “嚯,这围堡可真高。” 张飞远远就看见了一座围堡,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其实入了关中后,豪强地主的围堡或大或小,皆比关外的要高大。 变相的说明此地官府力量历来更弱,另有关中容易流窜进羌人、鲜卑、匈奴等异族强人。 地方有些势力的人,都紧着把围墙修高。 没有额外收入,只靠盘剥乡里,还要修这么高大的围堡,这边百姓所受压迫,可见一斑! 颜政稍一打听,便得知这枣林亭最高的围堡,就是郑老公家。 这座围堡四方结构,看上去占地该有一百亩,墙高至少四米以上,几乎比得上欧洲中世纪的城堡。 几人上前而去,让徒附递上拜帖。 不多时,门子开启大门,忙招呼道:“成修君,快快请进!我家老爷正在正厅等您!” 杨敬此刻一身锦缎,戴着一個铜冠,还配着一把剑。 从他那淡然的神情,以及略带不屑的眼神,都能看出几分贵气。 走进门口后,杨敬将配剑取下,略一行礼后道:“看赏!” 张飞也将兵刃取下,好在腰间都还带着短剑。 颜政从怀中取出一吊钱,顺手递给门子。 门人大喜,变得愈发谦恭热情起来。 世族游历,存问地方风俗,乃是一种雅趣。 郑老公不知几人来意,还以为只是游历至此,来存问风俗的世族子弟。 他候在正厅门口,见到杨敬后,忙拱手一礼道:“鄙人郑绯,字正孝。哈哈,见过成修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亦乐乎!” 杨敬二话不说,竟是上前握住郑老公的手道:“言重了,在下来到贵宝地,叨扰了,叨扰了!” 郑老公刷的一下,脸色都潮红起来,拉近道:“何来叨扰之说,杨兄到来,真令蓬荜生辉!” 两人握手言欢起来,一番互相客套,这才坐定。
杨敬并不急着说正事,反而真如游历一番,打听起地方风俗。 又询问了枣林亭古今流闻,出过那些名人,眼下又有那几家大姓。 郑老公笑着答道:“枣林亭不过是一偏僻之地,只有郑姓一家大姓!” 杨敬挑眉道:“圣人有言,德不孤,必有邻。真只有一家大姓?莫非以前的大姓,都遭变故,背井离乡了?” 刷——郑老公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他本就是硬凑了个世族身份。 像枣林亭这种地方,不过只有几家大户,以及某姓的狗腿子罢了,哪有什么大姓? 杨敬看了出来,复而一笑道:“看来贤弟能留守故地,扶助桑梓,真是人品贵重呀!” 郑老公哈哈一笑:“故土岂能相弃?” 杨敬趁势相问道:“那贤弟是郑姓那一支?我没记错的话,郑姓可有三经传家,可否向贤弟讨教一番学问?” 郑老公愈发尴尬,额头都冒汗起来。 他面对真正的世族本就自卑,今日一见杨敬,便觉此人举止言行颇有几分贵气,不自觉就已经低了一头。 眼下要讨教学问? “这……虽传三经,在下却……未读甚么书!” “哎!”杨敬叹了口气:“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郑家一门传三经,贤弟可得发奋才是呀!” “杨兄说的甚是!”郑老公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暗骂他也想读啊,奈何真找不到什么狗屁经书。 杨敬见拿捏的差不多了,又同郑老公谈论一番往来见识。 总算是说的宾至如归,郑老公也长了见识。 “不瞒贤弟,此番前来,除了要游历以外,便是想在关中找一处地方,建个造纸作坊!”杨敬总算说起正事,身后的颜政脚都站麻了。 “造纸作坊?杨兄建这作坊作坊做甚?” “贤弟可曾见过纸?” 郑老公扁扁嘴,他是没文化,可纸怎么可能没见过? “见过桑皮纸,也见过寻常的一些纸,除桑皮纸以外,没什么新奇的!” 杨敬笑了笑道:“贤弟且看看这张纸!”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此纸也没什么新奇,黄中泛白,上头写着一些字。 “这……不是桑皮纸!”杨敬提醒一句。 “哦!”郑老公抬头问:“那是什么纸?” “此乃宣纸!”杨敬学着颜政所教的说道:“不用桑皮制作,价格不及桑皮纸的万分之一!” “什么!”郑老公终于动容。 别说他,昨天杨敬就已经震撼良久。眼下东汉并不缺能书写的纸,桑皮纸就能书写,还能作画。 但是价格十分昂贵,还不如在锦缎上书写。 杨敬笑道:“此乃我们杨家的造纸术!其中需要竹子、树木为原料,此地背靠群山,想必原料并不缺少,所以我选中此地!” 郑老公短暂震惊后,回过神来:“杨兄的意思是……” “贤弟,你觉得此物能书写,取代竹简的话,是否是造福天下,能令学问道理、圣人之言通行?” “杨兄说的是!” 杨敬淡淡一笑:“我杨家,便是为了传播学问,这才四处物色地方,推广造纸术!贤弟只要提供一些援助,造纸坊建成,便有你一份,到时候我们还将造纸术奉上,只求在此地立住脚步!” “这……”郑老公将纸放下,遇到利益攸关的事,他也摆出了为难的神情。 “学问学问,可都是钱呐!”杨敬怡然道:“贤弟想想看,这纸造出来,能有多大的出息?” “杨兄,为推行学问教化、圣人之言,我自是乐意,只是你也看到了,此地实在贫瘠,各处皆为有主之地!” “既然贤弟没有闲地,那为兄也只好换一家了!” 杨敬说完便起身,郑老公忙阻拦道:“杨兄且慢,待我问问!” 郑老公转头对一旁随侍的婢女,使眼色道:“去把管家叫来!” 管家不多时便跑来,还让几个下人抬着一个箱子。 郑老公像模像样的询问一番,管家便翻找起来。 片刻后,管家拱手道:“回老爷,咱家有一块地,正合适!” “哦,在哪里!” “那块地就在太一山下,河东侧,足足有两三百亩!” “哦,我看看!” 郑老公装模作样的看一会,哈哈一笑:“倒是把这块地给忘了!巧了,杨兄,那边可有不少的竹林、树林呐!” “既如此,你作价卖给我,还有建造造纸作坊多少钱,我也一并给你。你若同意,咱们便击掌为誓!” “可!” 啪——誓约成了。 ………… ………… 第29章:玉盘珍羞十万钱!(新书求一切) 击掌为盟,便成契约。 杨敬按照颜政的吩咐,同郑老公商议,建作坊所占有的土地,系数作价买下。 而后建造作坊等一干事务,俱由郑老公负责。 颜政和三儿则作为监工,负责督造和清查账目。 不用怀疑秦汉时期的诚信,即便是到了明清时期,民间行商都极其看重诚信。 杨敬最大的作用,便是让郑老公少了许多其他心思。 落魄寒门,放在这年头也是隐隐高人一等,就和阿三的种姓制度一般。 颜政心中暗喜,从诚信道义来看,他才是那个最不讲道义的人。 人家郑老公诚心合作,他却想的是谋财害命! 几人在郑老公家中吃了顿午饭,杨敬多年混迹于“高端圈子”,宴席间三言两语,便让郑老公觉得相见恨晚。 颜政趁势让杨敬提出了参观围堡的要求,郑老公二话不说,带着几人就开始在围堡内转了起来。 好家伙!这围堡内有水井、有粮仓、有铁匠铺和木匠铺,还囤积不少的铁料。 里头井然有序,南边是宾客、徒附们的居住地,那里只有一片低矮的房子,其余地方则是郑老公家人居住,还有一些心腹下人住在东边。 从南边那片房子来看,郑老公至少有打手一百五十以上,心腹家奴也至少有几十人。 家属也有许多,秦时强制百姓分家,到东汉已经没这个规矩,分家析产被视作是违反儒家伦理,所以郑老公的血亲,几乎都住在围堡里头,这至少又有几十个青壮! 若是郑老公要搞事,他甚至还能征召手底下的农奴,这又是一支力量! 地方豪强,恐怖如斯! 颜政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这种围堡该如何拿下来。 张飞的心思一样,他也在想着,该如何将这座围堡给吞下。 突然,颜政发现这围堡的排水渠一南一北,呈十字纵横。 排水口使得围堡多了个口子,虽难以过人,却让他眼前一亮。 土坯围堡的墙,土坯的房子,还有个排水口,还就在大门附近。 颜政心中有了底,觉得这次带来的硫磺,还有积攒的硝土,似乎有了用武之地。 张飞的目光则聚集在围堡东侧,那里估计是地势问题,所以围堡围墙修的有些倾斜度。 他觉得只需要几個好手,穿上盔甲便能攀爬上去。 只有杨敬和郑老公,还在相见恨晚,一人感慨关中风物,一人向往中原风情。 临到傍晚,杨敬还想在郑老公住上几天,在颜政一声严厉的咳嗽下,他这才打消念头,推脱着告辞而去。 ………… 郑老公一路相送至围堡大门,待到几人骑马跑的老远,还一脸舒坦加回味。 “啧啧啧,这成修君,真乃名士也!” 管家郑成也附和道:“谈吐举止,确实不似关中人物!” “关中人物算什么?不过是军头出身,读了几本书还真拿自己当郡国大姓了!”郑老公很是不屑。 “老爷说的是!”郑成嘿嘿一笑:“此番能与杨先生攀上些关系,若是往后来往密切些,老爷也从杨先生那学点经传学问,如此便也算是一方人物了!” “哪有这么容易!”郑老公笑叹道:“一门能通传一经,放在这世上便是一等一的大姓。咱们命苦啊,识得几个字,囫囵经书却连见都未曾见过!这杨先生虽与我一见如故,却也不过是有求于我,怎可能那将传家的经书学问赠我?” “可我听说,相赠经书,探讨学问不是美谈嘛?” “你呀你,人家大姓互赠经书,本就是互抬名望的做法,咱们这种小门小户,岂能入他们的眼!” 郑老公负手而立道:“今日杨先生说的话,你们都记下了没?” “一字不落!” “如此甚好!”郑老公拍了拍管家的肩膀道:“这次杨先生要办的事,你来负责,一定要尽心!但是……咱们该拿的好处,一定要拿!” “老爷放心,小人心里有底!”管家躬身道:“只是咱们手头没有适合建造那造纸作坊的闲地,方才说的那块地,可是早已经佃给咱家的农奴了啊!”
“佃给他们了又何妨?让他们滚,大不了赔几个钱给他们!”郑老公不屑道。 管家叹息道:“可……这样一来,老爷你不是失信了嘛?” “失信?”郑老公反问道:“我失信于谁了?那群贱骨头?算个屁啊!” “就怕今后那些农夫,不再跑来投献!” 郑老公瞪了管家一眼:“这枣林亭,他们敢投献给别家?” “这……乡里乡亲,总归是有些不好听!” 郑老公冷哼道:“我要这些贱民的好话做甚?若是这造纸作坊真能造出那等纸,咱们靠着这纸,也能名声大振!更别提,这纸能有大出息!” 郑老公畅想起来:“若是再拿着这造纸术,去关中大姓那里换来一两本经书学问……啧啧啧……” “可这等祖传秘技,万一杨先生反悔了又该怎么办?” “一诺千金,杨先生做出这般承诺,难不成还会哄骗于我?”郑老公反驳道。 这便是东汉特色,失信于百姓无所屌谓,失信于世族,便是一介寒门,也得身败名裂,从此不能在这个高端圈子混。 管家摇头道:“人家外地而来,本地名望于他,似乎……无关紧要,老爷,还是得小心一手!” 郑老公思忖片刻道:“这可是天下骂名!他想要在此立足,便不能这般做!” “咱们不知人家底细呀,若是这杨先生以造纸术多拉拢几家,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说,杨先生除去找咱们以外,还另外借此去交好其他大姓?” “没错,届时老爷便是有嘴也说不清!” 郑老公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恶意:“派人去盯着,探查一番底细!若是真同其他大姓还有往来……咱们也要先做准备!” “正该如此!” “等等!”郑老公叫住正欲离开的管家,再次吩咐道:“田亩、石料、木料作价的时候,往上抬抬。咱们先把能赚的钱给赚了!” ………… 翌日一大早,郑老公还在搂着小妾酣睡。 这小妾早已醒来,听着雷鸣般的鼾声,不由面露嫌弃。 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家中原本是郑家的佃户,因还不起租子,只得拿女儿抵债。 她看着昨晚被掐紫的锁骨,只得轻声一叹。 贱民生来命便是如此,眼下能吃饱、能穿暖便已是难得,她也只求这郑老公,能少折磨自己。 “老爷!老爷!”——外头响起了管家兴奋的大喊声。 郑老公被吵醒,不满道:“嚎什么嚎?” 管家大笑道:“老爷,杨先生派人送钱来啦!” “哦?!”郑老公一把推给小妾,衣服都不穿跑出去。 “送来多少钱?” “整整十万钱!说这些钱拿来购地建作坊,不够他再补!” “哈哈哈……”郑老公大喜过望,他一个乡土财主,何曾见过这般豪气做派。 霎那间,心里那点对杨兄的疑惑,又都烟消云散。 在关中,十万钱别说建个作坊,便是堆个围堡,那也能给你堆出来。 “钱呢!” “在前院!” “速去,让他们抬到这来!” 不多时,颜政和张飞带着几个徒附进门而来,郑家的十几个家奴,则用担子挑着钱进来。 郑老公的小妾也穿衣出来,见到为首挑夫后,她猛的一惊。 那挑夫火热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 她忙避开,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正在激动的郑老公,没有发觉身后大作的绿光,正笑呵呵的同颜政攀谈。 颜政脸上笑嘿嘿,心里却在滴血,这十万钱,使他们此行携带财物的八成。 再过一个月,他们怕是要作价卖马了! ………… ………… (呜呜呜,短毛大王要饥荒了,麻烦大家动动手指,有推荐票啥的都投一投!万谢!) 第30章:越是伟岸的事,越讲究阴谋诡计!(新书求一切) 郑老公收了钱,见到实打实的好处,心中早已是狂蜂浪蝶,觉得这一笔横财,足以让他的家产再打个滚。 他不由感慨命好,准备今日就去祭祀一下早已死去多年的老爹,他觉得一定是老爹的墓葬的好,这才有他今天。 当颜政提出,要去看一看那块地时,郑老公二话不说,立马让管家郑成带几人去。 那块地离围堡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离太一山很近,有一部分还是山地。 斜水从中穿过,确实是建造纸作坊的的绝好之地。 颜政骑在马上,遥指道:“郑管家,那边那些平坦的土地,归何家所有?” “那片土地乃是赵家的!也是枣林亭人士。” “那这些山地,树林、竹林,可都有主?” 管家点头:“俱是有主之地,不过足下放心,这后边这块树林、还有那边那片竹林,皆是我家老爷的!” 颜政摇头道:“还远远不够,今后估计还得把这些树林、土地全买过来!” “这事可从长计议!”管家捋着胡子道:“按照足下的要求,这片土地有水、靠山,乃是建造造纸作坊最好的地方!从山脚起,一路至那块大石,皆是我家老爷之地。” 颜政抬头一看,上头还有不少在耕作的农夫,田里的麦苗已经郁郁葱葱。 “上头的青苗怎么办?那可是人家农户,一年的生计!” “无需在意,这些人全是郑家的农奴。” 颜政摇头道:“如何能不在意?这样,造纸作坊开始只需占地十来亩,你便之划出十来亩便行!” 管家那里肯,多占一亩他和手下就能多谋一份钱,他忙道:“足下有所不知,这要修建作坊,石料、木料往来,总得需要地方存放吧?修筑时,总得来来往往吧?只有将这片地全一口气占了,这才省事,否则建成后,你加老爷同这些贱民有的是官司吃!” “说的也是!”颜政叹息道:“那便一定要多加补偿,另外得补一笔青苗费,别让这些农户活不下去,否则便是我家老爷的罪过了!” “放心,乡里乡亲,我们心里有数!” 颜政转头望向张飞:“三儿,此地你觉如何?” “甚好,不过正如你所说,今后一定要把那边那块地拿下来。” “那便今后再说!” 颜政拱手道:“郑管家,如此的话,还望早日开工!” 说着随从便从马背上的行囊中,掏出五吊钱。 郑管家接过,连连拱手道:“放心,三日后保证动工!” ………… 回到亭驿,宾客们正在院子里磨着石流黄,还有人在磨着木炭。 他们没人知道要用这些东西做甚,只在不断的碾磨。 颜政查看一番后,觉得量应该足够,只是用多了硫磺,又影响后续造纸。 他吩咐道:“三儿,派人抽空去县城打探一番,有石流黄的话,向商家订购一些!” 张飞不解道:“不是有这么多石流黄了吗,先生还购置做甚?” “有大用!你去办就是!” “行!不过先生,咱们来了这么多天了,咋还不动手?” “动手?”颜政奇怪道:“你打算怎么动手?” 张飞道:“咱们一百多人,趁夜杀入围堡,宰了郑老公不就得了!到时候围堡、土地,全是咱们的!” “而后呢?”颜政笑问道:“那些农奴、地方其他地主,该怎么看咱们?” 张飞反问道:“先生之前不是说了嘛,杀掉地方豪强和世族,把地这么一分!” 颜政拍着三儿的肩膀一笑道:“没有说的这么简单,咱们要想立足,必须鼓动起农奴同郑老公干,到时候再站出来做主!一句话,讲究个师出有名!”
“这种事也要师出有名?” “当然,越是伟岸的事业,越是讲究光明正大!”颜政笑道。 张飞睁着大眼道:“咱们也不光明正大啊,不一开始就在算计郑老公嘛!” 颜政语塞一下:“郑老公乃是百姓的仇敌,咱们对待他,要如冬天一般寒冷!” 张飞想了想,明白了过来,他觉得这样说的话,光明正大就是做给百姓看的,还有说给自己听的! 他追问道:“那先生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俺早已迫不及待想要举事了!” “接下来,你多听、多看、多学!” ………… 两日后,郑家围堡。 郑老公正在拜读那日记载的杨敬言行,他越读越觉得自己见识少。 望着睢阳二字,他不知是何典故,又想不起那日杨敬怎么说的。 联系上下文,又觉得睢阳似乎是个地名。 至于那一句“乡愿,德之贼也”更是不懂,只觉得一头雾水。 事实上,汉代经书想要读懂极难,必须要有注释和名师教诲。 关羽看一辈子《左传》不是没有道理,假如自己琢磨的话,真能琢磨一辈子,还可能琢磨不出什么。 寻常百姓、暴发户,连囫囵的经书原文都难寻,更别提读懂了。 所以世族一家传三经,不是存有三本经书,而是这一家完全掌握了这三本经书,对其中见解足以能够服众。 这和后世学阀差不多,一篇狗屎一般的论文,只要署名是某某学术大佬,立马一堆人跟着舔! 东汉特色下的知识垄断,可见一斑。 郑老公读的头晕脑胀,一怒之下起身去找小妾。 一通发泄之后,原本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又拿起杨敬“语录”读起来,只是刚读没两行,管家便躬身小跑而来,禀告道:“老爷,这两天都打探清楚了!” “哦!是何情况?” 郑管家高兴道:“杨先生一行,有一百六十余人,还有许多的马和马车!” 郑老公咋舌道:“不愧是大姓,如此排场,便已抵得过许多人的身家!” 管家继续道:“那日回去后,杨先生便整日待在亭驿,并没有去同其他人接触。只是每日都有人,会纵马去四方乡野察看!” “这倒也正常,存问地方风俗,本是雅事!”郑老公放下竹简道:“既如此,那这杨兄便是诚心合作了!” “正是!而且杨先生似乎还带了家眷,说明是真想于此地久留!” 郑老公重重点头:“这便好!交待你的事,速速去办!还有,这石料、木料,加价不能超过两成,既然是诚心来同我合作,便不能失了道义,还得讲究个细水长流!” “老爷放心!”管家弓着身子,眼神微抬又忙垂下道:“只是那片地上,青苗已经有二尺长,杨先生的下人说,要咱们给佃耕的农奴,补偿一笔青苗费!老爷,您看……” “些许青苗算得了什么?他们的田都得收回来。”郑老公不以为意。 “可毕竟佃耕一场,杨先生那边又开了口,还是补偿一些为好,也免得这群贱民闹事!” 郑老公冷哼道:“那便补呗,你看着办即可!” “老爷放心,这事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郑管家躬身退下,他心里自然打的是其他算盘,老爷吃肉,他们这种下人再怎么样也得跟着喝点汤。 ………… ………… 第31章:踏苗与安抚!(跪求追读) 东汉末年的气候较之后世,平均气温偏低。 关中六月,正是麦苗、粟米等作物郁郁葱葱的时候。 高照的艳阳下,全年收成如何,便只看这两月。 庄稼人即喜这大太阳,却又怕这大太阳。 喜的是两个月烈日,足以带来一个丰收年,若是连日阴雨,反倒是耽误庄稼生长。 怕的是太阳毒辣,若是不勤加灌溉,田床不到两三日便会干涸。 可在斜水上游,太一山下。 十几个水渠的堰口却被故意堵住,上天恩赐的河水就这么白白地向下奔流。 管家郑成策马立在一处堰口,身后是十来个骑马的汉子,还有二十几个拿着刀枪的徒附。 两侧早已跪满哀求的农夫,一個个磕头如捣蒜。 他们脸上全是绝望,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青苗。 一个骑士策马走了走,立马回报道:“管家大人,可以踏苗了!” “踏苗!”管家郑成一挥手,发出一声吼声。 十几匹马走到起来,每两匹拉着一根木头,走田间而去。 长有数寸高的青苗,在杂沓的马蹄声中,立马倒伏碾烂。 无数人的哭声接踵而起,几乎哭到断肠。 郑成哼哼一笑,捋着胡须望着被踏出来的田地。 一亩地给佃耕的农奴补偿三吊钱,这便是他给出的补偿。 往上只要多报到二十吊钱,那便是大大的出息。 更别提这些贱民被夺去田地,想要活下去只能破家卖产,甚至卖女儿、卖妻子。 郑成手下又有中人的生意,这又能获利颇丰。 他心情愉悦,不由笑了出来。 只是笑声高处哭声高,一个个佃耕的农奴,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别踏我苗,别踏我苗!”一个年迈的老头忍不住冲上前去。 “爹!” “砰!” 话音刚落,这老头已经被马撞到,倒在田间一动不动。 “欺人太甚!”突然,一个男子暴怒声在众多的哭声中响起! 下一刻,他腾身一跃,一把推开阻拦的徒附。 紧接着,一群青壮的农民也忍不住跟着奔上前去。 嗖——一支利箭正中带头壮汉的大腿,他立马惨叫着跌倒。 郑成冷哼一声,策马上前道:“这地乃是中原大姓杨老爷要!你们便是死绝了,这地也还是杨老爷要!一群下贱胚子,这地是你们的地嘛?这是我们老爷佃给你们的!再有阻拦,一律打死!” “上头的青苗我们辛辛苦苦种下,这是一家人一年的活计,如今踏了,我们如何活!”壮汉受伤了还在反驳。 “踏了青苗,没给你们发钱嘛?” “三吊钱,便是五斗粮都买不到!” 郑成恶狠狠道:“这青苗是粮食?我说田里青苗就值三吊钱,若是长成了粮食,我还可以多补一些,可青苗和粮食是一回事?” “强词夺理!” “呵?这么说来,宋大你还是不服?” “不服!” 郑成一招手,一支利箭正中受伤壮汉的咽喉。 一声惨叫后,壮汉在田里挣扎起来,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青苗。 农奴们大骇,很快被驱赶出去,只得继续苦苦哀求。 “快踏,快踏,咱们卖力干的又快又好,杨老爷赏赐就越多!” 手下更卖力了,马蹄之下,原本生机勃勃的庄稼田,变成了烂泥塘。 郑成捋着胡子,他心中满是得意。又盘算着早有耳闻,有几家佃户的妻子生的十分美丽。 最好这次便将他们整的活不下去,到时候他就能好好痛快一番。 ………… 颜政第二天便得知了踏苗的消息,他可以想象,眼下那些农奴是何心理。 好好种着的田,不能继续再种了,已经长好的庄稼,被踏掉了! 赔偿的青苗费?不是颜政不相信郑老公的属下,实在是人性如此,几千年、几万年都是这个尿性。 他很清楚,这些农奴已经失去了一切。 人地矛盾本就大,无法在佃耕土地,便意味着将来也没了生计。 这年头掌握土地便意味着一切,可以死死拿捏住佃户。 也难怪地主阶级两千年来都没长进,只知道放高利贷,有了闲钱便兼并土地。 实在是还有比这更稳妥的法子嘛? 手里拿着土地,就是佃户的天,想要他们的妻女爬上床,也不过是强逼利诱下一句话即可。 颜政知道这个关键矛盾,他一路从小沛走到这里,路上自然不是只顾着和三儿吹逼。 他也做了一系列的调查,发现东汉末年,土地的价值比后世还要大! 地方真如独立王国,律法压根管不到这年头的地方豪强、大户身上。
普通农夫为了佃耕权,便需要付出身家自由。 甚至即便付出了身家自由,也不一定能佃耕到足够的土地,还得不断讨好老爷大人。 颜政期望郑管家再过分一些,眼下亭驿院子外头,已经堆放着两个大木桶。 里头装满了他配置的火药,可惜硝土不多也不纯,威力尚未可知。 又一天后,郑老公派人来传话,让颜政前去督造。 颜政和三儿一起,带上十几个徒附便纵马前去。 刚走到那块背山地的分叉口,却发现前方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人跪着。 派人上前一打听,原来全是被夺佃的农奴,齐齐在这里跪候杨老爷,希望老爷能放一条生路。 带路的郑家人忙跑去报信,一刻也不敢耽误。 不用想便知道,这群农奴私底下已经一起商量过,也打探过消息,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招。 颜政并没有恨铁不成钢,皇天后土的文化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期待圣人、皇帝、青天大老爷来就救自己,出门靠上司、靠关系,就是不能自救,不能自己靠自己。 这些都是宗亲礼法制的荼毒,怪不了这群人。 颜政策马上前道:“诸位父老,我家老爷购置土地建造作坊,一共给了郑老公十万钱,占了这些地,也同郑老公商量了,会给予你们赔偿,便是这青苗,我也让郑管家一定给你们赔偿! 大家不过是怕今后生活没有着落,若是如此的话,我们造纸作坊,可以招募你们家中男人做工,如何?” 为首的老汉恭敬磕头道:“这位少君有所不知,我等怕是今年便熬不过去!” “为何这么说?” “这何来补偿呀!”老汉说到这,老泪纵横道:“那郑管家只答应给三吊钱补偿,占地那是一分补偿没有!” “三吊钱到手,便只剩下半吊钱了!”有人愤怒道。 我艹!颜政惊呆了,这贪污腐败的力度,和珅见了都得递烟! “半吊钱?”颜政错愕道:“绝不可能!我家老爷给的可是十万钱,郑老公岂会少了你们这点补偿,便是拿出两万钱来补偿,也绰绰有余!” “我知少君没哄我等,只是……少君是外地人,不知……不知这郑老公作风呀!” “少君,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众人皆哀求起来。 “如何救你们一条生路?”颜政问。 “只要杨老爷不建这造纸作坊即可!” “对,只要杨老爷离开此地即可!” “求杨老爷救命,少君救命呐!来世定衔草结环以报!” 颜政叹了口气,这群人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认为杨老爷走了,就一起回到原先了。 他也知道,事情是自己挑出来的,只是这群人的表现,还是让他失望。 看来还得加把柴!颜政细细打听起情况来。 …… “颜贤弟,切莫着急,为兄来也!” 不多时,郑管家带着十几个徒附,骑马狂奔而来。 跪着的农奴一看,磕头愈发勤快起来。 郑管家勒马立住后,朝颜政拱拱手,旋即下令徒附纵马驱赶。 一冲之下,躲闪不及的农奴被踩伤十几个,其余忙四散而去。 颜政没好气道:“郑管家,枉你叫我一声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贤弟莫惊!些许贱民而已。” “些许贱民?我问你,为何克扣这些人的补偿?伱这么做,岂不是把骂名扣我家老爷头上?” “贤弟,好贤弟!”郑管家嘿嘿笑道:“你初来乍到,不懂其中关节!你若是真和和气气对待这些贱民,那今后必定一波三折。同这群人打交道,为兄门清,贤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哼!可我家老爷建造造纸作坊,为的是在此立足,万一这群人怨恨,半夜来点把火,岂不是功亏一篑!” “绝不会如此!”郑管家拍着胸脯道:“对付这群贱民,你只有把他们杀怕了,打怕了,才能让他们服服帖帖,你要是软了,他们就硬了!” 颜政不满道:“我不管其他,你郑管家捞钱也好,郑老公多赚几个钱也好!我家老爷的事要办,名声也要护住!” 郑管家笑意滞了一下,旋即又哈哈一笑道:“不瞒贤弟,补偿确实不能给太多!因为我早有打算,事后建造作坊,还需要招募这些人出力,贤弟放心,饿不死他们!” “招他们来修建作坊?可以,不过工钱你先得给我说明白!” “工钱?!”郑管家为难一二,点头道:“行,听贤弟的!” 颜政看都不看,喊上三儿便策马去看平出来的土地。 简单规划一番后,先确定了具体选址,以及需要开挖的地基。 临到傍晚,颜政带上三儿和徒附,往附近乡野而去。 ………… ………… 第32章:我只跪百姓,不跪权贵世族!(新书求一切) 颜政方才一番打听,大概知道这群农奴住所。 趁着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叫大桑里的村落。 再一打听后,专门往受伤的人家而去,一边嘘寒问暖,一边表示明日会找大夫来替他们治伤。 整个大桑里的农奴,得知消息纷纷围拢过来。 这群人没想到,这位少君居然连夜来拜访。 颜政望着聚拢的百姓,拱手道:“诸位,此番是我家老爷连累你们了!不过事情曲折道理,相信大家心里清楚!” “我家老爷整整给了十万钱,所要的不过是数十亩地来建一个作坊。这郑老公硬塞了那块地给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也没有办法!只能给足钱财,期望能将夺地百姓妥善安置! 谁知这郑老公,竟是一分钱未曾补偿给大家,还践踏了大家的青苗。这……属实是我家老爷之罪过!在这里,我替我家老爷赔罪了!” 说着,颜政啪的跪下,神情异常悲痛。 在场农奴皆是一惊,立马跪倒一片。 一位老者叹息道:“我们岂能不知少君好心,也知你家老爷的好意,哎,只是你们身为外地人,不懂我们枣林亭百姓的苦!” 颜政跪着拱手道:“大家放心,我家老爷最是仁义,决不会让大家破家,更不会让大家饿死!” “方才我已警告赵管家,接下来修建作坊,会招募大家做工,每日都有工钱、每日都能吃上干饭。便是作坊建成之后,我也会让我家老爷招募大家做工!工钱一个月两石粮食,半尺布!” 嗡——在场农奴皆是诧异,旋即爆发出一阵狂喜。 有这工钱的话,足够养活一家,虽不至于太好过,但至少不用饿死! “如此,老夫谢过少君!” 在老者的带领下,在场所有农奴,无论男女老幼皆磕头起来。 颜政再度叩首,又问:“听说那日被郑管家射死一人,他家属可在?” “那日被射死的是宋大,乃是隔壁大青里的人。” “可否麻烦带个路?” “我认识宋大家的二柱!” “劳烦带路!” 颜政回头朝着该里的农奴道:“大家放心,我一定会给大家公道!” 言罢,便又策马往大青里赶。 有人命案子,那便是泼天的仇恨。 来到大青里,在带路汉子的指引下,颜政来到一处土坯院落。 宋大应该已经下土,能看出这家刚办过丧事。 敲门半天,终于有個颤巍巍的老妇打开门,在火把的微弱的光线下,她警惕的盯着来人。 “老夫人,我乃杨老爷的外甥,特来赔罪!” “杨老爷?”老妇愣了片刻,这才惊恐的退后一步。 “我大哥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样?”一声暴喝在院中响起,话音刚落就见一汉子闯到门前。 好家伙!这汉子虎背蜂腰螳螂腿,看上去比寻常百姓魁梧不少。 颜政拱手道:“兄弟误会了,我此行特来赔罪!” “赔什么罪?”这汉子怒意难消:“若不是你家老爷来此,我大哥怎会死!” “哎!兄弟有所不知!” 颜政又是啪的单膝下跪,朝着老妇悲痛道:“想必您便是宋大的母亲吧!我家老爷不杀宋大,宋大却因我家老爷而死,我家老爷得知此消息后,倍感心痛!特让我来赔罪!” “使不得!少君快快请起!”老妇吓了一跳,那汉子也惊到了,贵人居然向他们下跪。 颜政并不起来,把头偏到一边,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妇和那汉子听了后,暗骂郑老公之余,费力来拉颜政。 张飞站在一旁,他知道颜政这是在收买人心,可给……牛马百姓下跪…… 颜政终是被拉了起来,依旧悲痛道:“老人家,你们放心!我家老爷有言,你家儿子的妻儿他养之,今后会让你家选一人进作坊做工,工钱拿其他人的两倍!另外,还赔偿你们五百钱,并会将建造作坊余下的土地,分五亩给你家!” “这……”这魁梧汉子,一时之间竟是呆立,不知所措起来。 “三儿,还不掏钱!” “哦!”张飞从行囊中取出五百钱,递过去道:“这是五百钱!” 闻言,这家的两个媳妇,都跑了出来。
甚至偷听看热闹的邻里,也纷纷凑了过来。 老妇接着钱,两行热泪喷涌而出,颤巍巍就顺溜的跪倒在地。 那汉子也忙跪下,他家媳妇也跟着跪下,一起哭哭啼啼起来。 “少君如此,实在令老身惶恐!我等贱民,何以受少君大礼,又得你家老爷这般恩赐!” “这是应得的!一条人命,若是老夫人还要推脱,我……无地自容!”颜政拱手偏头道。 老夫人哭的厉害:“以往我们这些人的命,可还不如一匹北地马儿值钱!” 颜政义正言辞道:“人命何来贵贱之分?在我老家那边,早已是铲除贵贱之别!便是皇亲国戚无故杀人,也要被律法处置!” “而且在我老家,各家有各家的土地,人人只需按亩纳税,没有人头税,没有豪强!只要遵纪守法,便能平安度日!有人欺压,也有官府做主! 大家放心,我们既然来此地,便一定会行我老家的规矩!今后但有不公,我们会尽量替大家做主!” 颜政又将后续对他们的安排道出,表示可以做工赚钱以养活家小。 一夜加一个上午,颜政将受到此块土地波及的各里农奴,均走访了一遍。 除去安抚人心以外,便是让其余农奴百姓,见识他的伟岸作风。 ………… “先生,为何要这般做,你又为何每到一处都下跪?先生膝盖,不是向来很硬吗?”走在回去的路上,顶着黑眼圈的张飞忍不住问。 颜政也顶着黑眼圈,拉住缰绳道:“三儿听说过吴起替士兵吸痈的故事没?” “听过!” “那荆轲刺秦呢?” “也听说过!” 颜政哈哈一笑:“士为知己者死,我以国士待伱,你便要以国士报之!咱们大汉民风还是淳朴啊,所以我这一番下跪收买人心,必有奇效。” 张飞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士为知己者死,这道理再简单不过。 其实这个价值取向,自春秋至近代,一直根深在华夏民族精神中。 尤其是东汉特色之下,地方郡国大姓,往往有诸多门客、幕僚,这些人效忠的对象是主公,其次才是国君。 为了让门客忠心,地方大姓往往会宣扬和推崇士为知己者死的故事,以达到弘扬这类价值观的目的。 “可也不用下跪吧!”张飞嘟囔一句。 颜政又是一笑:“跪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何况这是跪百姓,这买卖还不划算?” 张飞摇头叹息道:“先生苛待世族,却独独宽待百姓,与世人迥异啊!” “我不喜世族,是因为世族不用过多劳作,就能分配百姓辛勤劳作而生产出来财富!若是他们公正也还好,偏偏这群世族大多为了一家一姓之荣华富贵!” “但愿诚如先生所说吧,咱们真能靠着百姓成就一番大业!” ………… 两日后,造纸作坊动工。 郑管家不敢阳奉阴违,真招募了一百来个被夺佃的汉子来做工。 另找了三十个监工,乃是和他关系好的徒附或宾客。 一句话,杨老爷的面子要给,但钱还是要赚。 他借着颜政的话,压了压郑老公,让郑老公同意多给些工钱。 又借着郑老公的话,告诉颜政最多只能招募这么些人,否则他们也不敢保证工期。 这一百来人的工钱、伙食费这么扣一扣,便足以让他吃的满嘴流油。 监工们的工钱又早已商定,每人会拿出三成孝敬他。 郑管家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中。就凭一个外地来的杨老爷,还想同自己斗,不自量力罢了! 随着工具被发下去,造纸作坊开始破土动工。 监工们耀武扬威,手里拿着鞭子。 啪啪啪——刚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挨了鞭子。 这几个挨打的汉子,便是郑管家暗中下令,让监工们多加“照顾”的人。 只因这几人的妻子,生得颇有几分姿色。 最好让这几人做重活,被打死累死,这样郑管家才好拿捏他们的妻儿。 ………… ………… (月末的,大家手里头有票票的话,拜托动动手指投一投,短毛大王我万谢呐!) 第33章:颜少君来了,青天就有了!(新书求一切) 啪啪啪——鞭子声此起彼伏。 开工五日,地基已经挖掘完毕,正在往里头填充石料。 五个会木匠活的汉子,正在一旁处理着送来的木材。还有石匠,正在摆弄着石料。 造纸作坊初期占地并不大,构造也十分简单,不过是亭楼结构,外头再围上一层竹帘子罢了。 这一百来人费力的干,不出一个月便能建好大半。 只是郑管家心中有别样心思,他几乎苛求每一处的建造,甚至达到了吹毛求疵的境地。 这当然不是因为咱们的郑管家有工匠精神,他这般做,不过是要多耗费一些工时,顺带多用掉一些木料、石料。 “哼!这段基墙是谁砌的?” “俺砌的!” “扒了重砌!” “为何,这好好的基墙,早已经砌了两回!” “瞎了你的狗眼,谁让你把基墙砌的这么高的,万一今后杨老爷进门,被绊倒了怎么办?” “快,扒了重建!” 十几个农奴怒目而视,按理说工期长了对他们也有好处,可眼下从未见到过工钱。 倒是颜少君说过,只要修建完作坊,便每人赏赐粮食一石,顺带雇佣他们开始替作坊做工。 他们经过前一遭,早已相信颜少君的为人,自然巴不得早点完成。 郑管家见到这些人不为所动,立马呵斥道:“怎滴?还想造反?给我打!” 十几个监工围拢过来,鞭子啪啪啪的甩下。 农奴们无奈,忙抱头去扒墙,他们怒意不减,反增恨意。 周遭农奴俱是侧目而视,不满的情绪布满整个工地。 郑管家心满意足,发现那几個被特别“照顾”的汉子,正在扛着木料。 每日这么重的活,外加时不时的一顿鞭子,早已让这几个人伤痕累累。 但几人都咬牙坚持,仿佛只要他们撑住了,家人便有了活路。 “扛个木头都这么慢,耽误了杨老爷的工期,饶不了你们!” 啪啪啪——鞭子应声而去,这几个汉子脚步重重停下,不敢将肩上的木头扔下。 等适应鞭子了,才迈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几步。 郑管家冷笑着看一眼,觉得再折腾半个月,这几个人便是不死也得伤了五脏六腑。 临到放饭的时候,瞬间又是一阵哀嚎。 送上来的居然是稀的插不住筷子的粟米粥,还没有咸菜盐巴。 宋二柱不满道:“这粥竟是比昨日的还稀,连块醋布都不予我们,这如何吃得饱!” “呵,你们这些日子,就修了这么点墙,还想吃好的?呸,一群下贱胚子!再嚷嚷,我让你们一天只能吃一顿!” 宋二柱双目瞪的浑圆,那日他大哥宋大被杀死后,他便恨不得能宰了郑成。 奈何在这枣林亭,谁也不敢得罪赵老公,否则定落个破家灭门的下场。 “宋二愣子,你莫非和你哥一般不服?” “恁的太没公道了!颜少君早有言在先,每日都有工钱,每天都吃干饭!”宋二柱指着郑成骂道。 郑成捋着胡子,微眯着眼睛道:“颜少君?我是听颜少君的话,还是听郑老公的话,你们是听颜少君的话,还是听郑老公的话?哼!?” 宋二柱双手攥拳,怒视着这个无耻之徒。 可看着监工们戏谑的眼神,以及方才那句话,他只得一声怒哼后退了回去。 颜少君是外地人,再怎么样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后他们要是还想待在枣林亭,就不能得罪死了赵老公。 “快,开始干活!”才不到一刻钟的用饭时间,监工便又开始催促。 众人来不及喝第二碗,只得囫囵两三口喝完,便在鞭子下又开始忙活。 ………… 傍晚,天将黑未黑的时候,颜政带着三儿和十几个徒附前来检查进度。 他一般白天不来,为的就是维持伟岸的形象,也给咱们郑管家作死的机会。 这天他照例前来检查,发现进度比之昨日,居然不过是多搭了几根木头,多砌了一点墙。 张飞看出端倪,不满道:“这进度怎如此缓慢!” 郑管家陪同在一旁,赔笑道:“贱民们干活惯会偷奸耍滑,加之有几段墙不合少君要求,便只得扒了重建!” 颜政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暗佩服起郑管家来,这人居然和后世许多贪官的操作一样,知道扒了重建、再扒再建。 如此重复几次,鸡滴屁不就上去了,捞的钱不就多了。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只要能把作坊建好,让乡民都得些好处,便是值得的!” “贤弟说的是!” 颜政又问:“这些做工的乡民,眼下住在哪里?” “给他们搭建了草棚!” “带我去看看!” 郑管家脸色一变道:“那边乌烟瘴气、屎尿恶臭,只怕脏了贤弟的眼!”
颜政想了想,不再提这事,只说:“郑管家,这修建作坊还是得加快些,你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贤弟放心!” 颜政又诚恳的拱手道:“郑管家,此作坊确实是有急用!只要一个半月内能修建好,到时候定会给诸位大大的赏赐!” 郑管家忙回礼:“贤弟放心,明日我一定抓紧!” 颜政再度行礼后,便同三儿骑马往回赶。 郑管家冷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格外痛快。 再有钱又如何,今日还不是要服软?知道我从中取利又如何,还不是有求于我? 离了我,便说石料、木料不知该从哪来,便是想要动工,也得问问十里八乡的人,借不借道! ………… 工地一里外,农奴围坐一团,外边站满手持利刃的监工。 每逢颜少君来检查进度时,早早得知消息的郑管家,怕这群贱民乱说话,便让人将他们驱赶至此。 这群人听着马蹄声来了又去,心里头格外的失落。 颜少君不知道他们的状况,又该如何才能帮得了他们? “呜呜呜…………”有人竟是哭了起来。 这一哭,令得许多人都抹起了眼泪。 宋二柱怒骂道:“哭,哭个屁啊!堂堂大丈夫。” “哎,二柱哥,你就别骂了!贾二都快被打死了。” “是啊,早知如此,贾二就不该来做这工!” “不来做这工,等着全家饿死嘛?” “再忍忍吧,每日都有工钱,按理月末总该结了吧,到时候可有两石粮!” “正是,忍忍吧,有了这两石粮,家人才不会被饿死!” ………… 两日后,众人刚上工没多久。 却发现一群妇人提着竹篮,拿着行囊赶来。 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他们的母亲妻子提着东西来了! “母亲!” “娘!” “芸娘!” 众人哪还有心思做工,忙上前去迎。 郑管家心有不忿,却也不敢这个时候离人骨肉。 宋二柱的妻子和老娘也来了,他见面便给母亲跪下磕头。 “娘,你们怎么来了!” 宋母扶起他道:“昨晚颜少君差人送来一些粮食、布匹,让我们这些家属,今日来送给伱们!” “颜少君!” “少君说,怕这些东西到不了你们手中,这才发给我们这些家属,辛苦我们跑一趟!”他妻子笑道。 宋二柱遥遥一拜道:“少君真是好人呐!” “可不是,送来的粮食,足足有半石,够咱们家撑上一阵子!我和娘连夜赶制了些干粮,特意给你送过来。” 宋二柱感激万分,思索片刻后,他抓住妻子的手道:“你回去后想个法子,寻到颜少君,说明这里的情况,就说郑管家苛待,有人就快被打死了!” “让我去找少君?可该去何处寻?” “据说,少君住在城外亭驿,且傍晚时分会来督查进度,你在必经之路上等候即可!” “行…………” “呜呜呜…………”夫妻两话未说完,却听见贾二和他妻子芸娘正在抱头痛哭。 芸娘看见被打的伤痕累累的丈夫,早已心疼到不行,连声喊道:“咱们不做这工了,回去便是!” 贾二低着头道:“已经做了这么多天,若眼下便走,工钱就都没了,只要再撑十天,便能拿工钱了!” 芸娘哭的更厉害了,周遭还有几家媳妇也在痛哭。 郑管家站在不远处,望着芸娘的背影,以及那纤细的腰肢,不由咽了咽口水。 突然,芸娘起身冲到他面前,磕头道:“管家大人,求您放过我家丈夫!” “放过你家丈夫?”郑管家叹息道:“我这也是听命办事!” 芸娘从怀里掏出一些钱财,继续磕头道:“我把我家钱都给您,只求您少让我家丈夫挨些打!” 郑管家心中得意,望着这梨花带雨的芸娘,暗道果然有几分姿色,贾二这老实巴交的窝囊废,倒真有几分艳福。 他故作为难道:“把钱都收起来!乡里乡亲的,该照顾我会照顾!” 贾二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内心极其不愿意妻子给郑管家下跪。 “不妨这样,我看贾二伤的严重,便准你留下来替他包扎半日,这半日贾二休息,工钱不扣!” “谢管家大人!”芸娘磕头如捣蒜。 贾二忙道:“芸娘,不打紧的,你还是早些回去!” “夫君受如此大难,我岂能置之不理?” “好了,尔等速速退去吧,莫要耽误工期了!”郑管家下令赶人。 ………… ………… 第34章:暴起!(新书求一切) 颜政在刻意制作矛盾,农奴要遭受这么多的痛苦,做出这么多的牺牲,一半原因是因他而起。 只是他虽挑起矛盾,却不像打断人家腿,再给人家一副拐杖,而是真的准备帮这些人把腿接上。 随着郑管家愈发作死,他也觉得收网的日子即将到来。 这些天收买人心非常有效,东汉末年的百姓过的太惨了,稍微给他们一点温暖,便觉得少君的恩情一生一世都还不完。 尤其是孝义的价值观念下,这群百姓抱着无以为报的愧疚,几乎巴不得给颜少君当奴仆使唤。 颜政也是在这几次的收买人心中,发现东汉百姓比之其他朝代要淳朴的多! 这种淳朴像是天真,或者说在此时的价值体系中,老百姓还十分的相信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 高高在上的贵族,高高在上的那些大人物,能够平视他们一眼,便是莫大的恩德。 难怪三国时期能够出这么多感人至深的事迹,难怪每家世族麾下,都有宁死不屈的忠臣。 颜政作为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就好比一只奸诈狡猾的灰狼,来到了羊圈之中。 两日后,当他再度去督查进度往回赶时。 远远便发现路上插着两支火把,火光下正跪着一个妇人。 他勒马停住,那妇人便磕头道:“颜少君见谅,贱婢有事相禀!” 颜政仔细一瞧,忙下马扶起道:“这不是宋家嫂嫂嘛!” “少君抬爱!”这妇人便是宋二柱的妻子。 “嫂嫂有何事,且说!” “少君!实在是那郑管家堵塞信息,令得少君不知他在工地如何作践大伙!” “哦!?”颜政疑惑道:“郑管家在工地上作践大伙?” “正是!不单单克扣伙食,还无故折腾大伙,好好的墙推到重来,好好的人,不断鞭打!原本说好的两顿干饭,也不过是两顿粥水,做工不到一个月,许多人便是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说着二柱的妻子就拭泪道:“有人都快撑不下去了!而且……而且前日……” “前日怎么了?” “前日那贾二的妻子芸娘,从工地回家后,便自尽了!” “自尽!” “据说,是在她回家的路上,这郑管家拦住了她,想要行那龌龊之事。芸娘不从,郑管家便告诉她,若她不从,他有的是法子在工地上折腾死贾二,到时候工钱拿不到,他们一家都得饿死!” 颜政怔了怔,恨恨道:“此獠安敢如此!” 二柱妻子哭诉道:“大伙都知少君是个厚道仁义之人,故求少君,能在白日去工地督造,以免这郑管家再生事端!” “什么?”颜政仿佛听错了,都到这关节,这群人竟是只想着拉自己的大旗? 他思索片刻,对二柱妻子道:“嫂嫂,此獠如此作恶,岂能如此放过?我就问一句,若是我要惩罚此獠,拉着此獠去同赵老公对峙,二柱兄弟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放心,事成之后,便让二柱兄弟跟着我当个徒附,你们举家皆可搬离原先住的地方!” 二柱妻子告礼道:“少君有大恩于我家,少君休说此话,只管吩咐便是!” “好,依我看,这郑管家发工钱也一定会克扣,五日后便是发工钱的日子,到时候我突然出现。待我发难,二柱便带头闹事即可!嫂嫂记得,让各家各户都准备好,此事若成,你们便让各家赶往围堡施压,若是事情有变,则往太一山跑!” “贱婢铭记!” “嫂嫂,事成之后,我定给大家伙分田分地,保证从今往后,无人敢欺压你们!” “我知少君是好心,但还望少君量力而行,这枣林亭毕竟是郑老公的地盘,还是得谨慎行事!” “嫂嫂放心!我心中有数!” 送走二柱妻子后,颜政翻身上马。 “三儿,五日后动手!” “如何动手?” “带上徒附、宾客,先杀郑管家和监工,再带领百姓,去攻打围堡!” “不可,若是围堡先有了防备,岂不是更难攻克?” “我自有办法!” 张飞不懂得之前的一系列所作所为,此刻却隐隐明白,颜政这是在拉这些百姓入伙! 也对!颜先生可是黄巾贼出身,惯会鼓捣人加伙! 只是……自己,莫非也是被鼓动来加伙的? 驾——一声马蹄声响彻夜幕,颜政已策马而去。
……………… 回到亭驿,杨敬正优哉游哉的坐在院中吹风,手里捧着一卷竹简,正在拜读颜政所书《墨家论》。 见到颜政归来,他忙起身道:“颜少君,你写的这墨家学说,似乎过于深奥,我不甚明白呀!” “哦,这么说你不认同?” “谁敢认同?”杨敬点了点竹简道:“照少君的说法,这天下便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宗亲礼法更是错误!这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我问你,一暴君,一仁义大贤,谁更高贵?”颜政反问。 杨敬捋着胡子道:“这……君臣……大贤,当是君更可贵!” “那孔子所推崇的道德崇高之人,又为何被奉为人中君子?” “这……” 颜政笑了笑道:“很简单,你们所论的高低贵贱,是从地位出发,孔子的公论却是从道德品格,即人格出发!” 杨敬怔了怔:“少君这般说的话,倒是解释的通!” 颜政神秘一笑:“杨先生,书不是读明白的,再过几天你就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杨敬愣神的看着颜政进门而去,丝毫不知道,颜政以他的名头,在外头搞了多少事。 他女儿杨琰坐在房间内,听到方才的对话,不仅感慨道:“少君寥寥数语,竟有如此高论!” ………… 五日后,作坊工地。 造纸作坊已经完成大半,只需要弄来竹帘围上,便可以进行生产。 这种作坊颇为简易,却是后世南方常见的造纸坊,最好的宣纸便是这般造出来。 郑管家望着即将完工的造纸坊,心中不仅有些忧伤。 捞钱的好事就要结束了,好死不死的是,他下令关照的那几個农奴,虽受了伤,却还一个没死。 他回味着那日贾二妻子的滋味,暗下狠心,一定要监工在这几日,把那几人给整死。 还有贾二也要整死,自打他妻子死后,这老实巴交的汉子,眼神便变得格外骇人起来。 出工之前,他让人抬来两箱钱,又将农奴们召集起来。 “喏,你们之前一直吵吵闹闹,搞得我家老爷会少你们这点工钱一般!今日已满一月,便将工钱给你们结算!” 农奴们都探长脖子,一个个露出期许的目光。 那可是两石粮食,足够一大家子撑上大半年。 “点到名的上前领工钱!贾肥!” 一个汉子忙笑着上前,跪下伸出手。 哗啦——五吊钱放在他手中。 他刚想谢,却猛的惊道:“怎只有五吊钱?” “嫌少?” “五吊钱,便是半石粮食也买不到啊!” 郑管家冷冷一笑:“你想要多少?” “说好的两石粮!” “谁说的?” “颜少君!” “颜少君那里懂得账目,若是给伱们人人两石粮,那可是两百多石,人家杨老爷压根没出这么多钱!” 贾肥结结巴巴,已经是又惊又气。 宋二柱怒骂道:“郑成,你欺人太甚!颜少君亲口答应的两石粮,你也敢克扣?” “正是!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怒火被点燃,再老实的汉子也怒骂起来。 铛——大刀出鞘声响起,郑管家拔出一把刀,指着众人道:“你们想造反?” 三十来个宾客徒附,也将兵器亮出,更有两名弓手正拉起弓箭。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胆怯,怒骂声立马停了下来。 “颜少君!颜少君!一口一个颜少君,他一个外地人,你们能倚靠他?” 郑管家得意起来,就这群手无寸铁的贱民,他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郑管家怔了怔,脸色一变道:“这厮怎么这会来了!” 不多时,三十多匹马立住,三十多个明刀明枪的汉子,也跃身下马。 三儿已经披甲,陪在颜政身侧。 “郑管家,工钱发的如何了?” ………… ………… (大家阅读时间长的可以在作品下边的投资选项里投资一下,等这书上架的时候,就能够得到收益,大家不要浪费了) 第35章:杀老公,抢围堡!(新书跪求追读) “诶哟,贤弟来的正是时候呀!正在发,工钱正在发!” 郑管家有些心虚,一看这阵仗就知来者不善。 颜政拄着配剑道:“那便好,工钱每人两石粮食,我在这看着,你发便是!” 郑管家皮笑肉不笑,后退一步道:“贤弟,此事咱们不妨私底下谈!” “不用!”颜政一点面子不给,怒指道:“给两石!若是每人你能补齐两石,今日这事便算了,否则……” “否则怎样?”郑管家昂首道:“贤弟,枉我叫你一声贤弟,我可告诉你,在这枣林亭,在这太白县,咱郑老公都是一方人物。你外地而来,可不要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呵,奸贼!”颜政怒道:“我本以为你还有些良知,不成想竟是如此贪心,我家老爷出这么多钱,你还想着鱼肉乡里!” “我问你,占地补偿的前哪去了?青苗补偿的钱哪去了?说好的一天两顿干的哪去了?” “还有,为何要鞭挞劳工,为何多用这么多石料、木料!” 颜政满脸怒意的质问,周遭农奴亦是怒火中烧。 郑管家不以为意道:“过手三分肥,天经地义!难不成贤弟,还要替贱民做主?” “今日我便要替他们做主了!”颜政举起配剑。 郑管家面色一变,沉声道:“贤弟,你一个外地人拿什么做主?别忘了,你家老爷还要在此立足!别看你有这些宾客,可这里是关中!” “是关中又如何,天下道理难道依地域而不同?”颜政丝毫不让。 郑管家接连退后几步,让郑家徒附顶在前头,颤巍巍道:“贤弟,难不成你真要为了这些贱民,同郑老公火并!” 颜政愤怒道:“原本我家老爷还想着息事宁人,不成想伱居然奸淫他人妻子,害的人家家破人亡!若是此番道理不替他们讨回来,我杨氏大姓的名望,岂不是成了一句笑话?” “贱民而已,贤弟为何如此相逼!”郑管家大感不妙。 “这样,贤弟暂退,我……补齐工钱,这段时间克扣的钱粮,也一律补齐!还有……贾二家,我给补偿!我给补偿!” 颜政铛的拔出配剑:“我只要你项!上!人!头!” 郑管家眉头紧拧,暗道少君你来真的! 为了几个贱民,值得嘛?你不想在此地立足了?就为了这几个贱民,丢掉上好的买卖和郑老公的照拂? “宋二柱,还等什么?”颜政一声怒喝。 二柱一愣,周遭农奴皆是一惊。 “三儿,动手!” 杀——张飞一声暴喝,一矛便刺死一人,宛如天神下凡,横扫之下,监工完全无法阻挡。 三十个宾客也跟着上前拼杀,他们久经战阵,个個俱是好手,领头几人还皆穿盔甲。 监工如何抵挡的住,片刻便四散而逃。 郑管家刚一动手,便甩着两条大火腿跑了,颤巍巍道:“外乡人安敢如此!” 颜政见农奴们还在发愣,怒喊道:“宋二柱,有言在先,你还等什么,速速拿住郑管家!” 宋二柱在妻子那里听来的原话,乃是颜少君将会发难,要去郑老公面前同郑成对峙,要替他们谋取公正的待遇。 只是眼下,这怎么有点不对劲? “二柱?同少君有商量?” “杀——狗贼,还芸娘命来!”众人刚一迟疑,却是贾二早已举起扁担,朝着逃散的监工追去。 电石火光间,宋二柱想到颜少君的优待,觉得这次便是舍命相搏,也就当报答了。 他大喝一声,带头便冲了上去,剩下的农奴不多犹豫,立马跟着追杀起来。 刹那间,三十多个监工死伤殆尽,只剩下郑管家被张飞一只手捏住。 “贤……贤弟!”郑管家瑟瑟发抖。 颜政冷漠的看了一眼,扔出配剑道:“诸位,我等虽是外地人,却屡遭郑老公和此恶奴欺压。便是匹夫也有骨气,我等身为堂堂中原大姓,岂能受此屈辱!何况近来听闻,郑老公多行不义,为祸乡里!我意已决,定要杀了郑老公,以正天道!” 暴动的农奴都愣住了,他们自然想杀郑老公,可要杀郑老公哪有这么容易? “诸位,今天这事你们已经脱不了干系,今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是汉子的,便同我们一道,打下围堡,杀了郑老公!” “到时候,我给你们分田地,分粮食!” “若你们有退缩者,便自且散去,若愿一同前往,便捡起地方的剑,刺他一剑!” 宋二柱方才已经豁出去,此刻二话不说,跪下磕头道:“少君恩情没齿难忘,我宋二柱也是个汉子,岂能让少君因我们之事,而独自拼杀?” 言罢他捡起地上的配剑,朝着早已如鹌鹑的郑管家刺去。 这剑直入大腿,殷红的血喷涌而出。 “少君能替我做主,让我报此大仇,算我一个!”贾二抢过剑,一刀刺向郑管家的命根子。
尚在挣扎的郑管家爆发出一阵凄惨无比的哀嚎,响彻云霄。 颜政胯下一凉,果然老实人才是最狠的! 余下的农奴纠结一二,明白眼下只有郑老公死掉,他们才能活下去。 于是纷纷捡起配剑,朝着郑管家刺去。 颜政见差不多了,立马收起配剑道:“刀在手,跟我走,杀老公,抢围堡!” ………… ………… 一行人马不停蹄,冲到郑家围堡前,便齐齐停在弓箭射程外。 高大的围堡就是最好的凉水,方才发热的脑袋嗖的冷了下来。 此时整座围堡早已经戒严,郑老公也不瞎,老远就看见一大伙人朝这跑来。 若是放在之前,颜政倒确实可以诈取围堡,只是这么做,远不如实打实的带着“贱民”们攻一波。 农奴们眼巴巴的望着颜少君,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咬咬牙便冲了,只当报答少君的恩情。 张飞骑在马上,按耐不住道:“先生,且骑马绕堡,让他们难以琢磨,届时再从东侧爬上去!” 颜政摇头道:“别急!别急!” 围堡上,郑老公一脸懵逼的望着下边,不多时放了个吊篮下来,一个家奴屁颠屁颠跑过来。 “颜少君,这是何故?” 铛——张飞一剑,这家奴立声而倒。 “好!”宾客们齐齐喝彩。 颜政死死盯着围堡上的人影,只期望这次的火药能够奏效。 过了约半个时辰,七十余骑从不远处跑来。 大军汇合,为首的骑士拱手道:“颜先生,三爷,一切都妥当了!” “确定妥当了?”颜政强调。 “都按先生的意思,火油一坛一坛摆,便是烧,也烧过去了!” “那便去吧!” 三十个骑士翻身下马,举起一扇扇的盾牌,而后朝着大门而去。 另外四十个骑士绕在两侧,以掠阵的方式向围堡上射箭以掩护。 三十人行进极快,即便被箭矢擦伤,也咬着牙没有吭声。 冲到围堡大门前,便立马放下坛子,还有两个大木桶。 围堡的排水渠,就在大门附近,木桶放置的地方,便是靠近排水渠的一侧。 待到三十人退出来,几十支火箭便射了出去。 围堡上的人在嘲笑,实在是大门后边,有两道门,你毁了这一道,压根不顶用! 张飞叹息道:“先生,那玩意真能行?还是按我刚才的法子,攻他几回!” 颜政摇头:“咱们这一百余人,全是精锐,不可轻易损毁。这群农奴全没打过仗,必须让他们看看,咱们有豪强未有之能!” 张飞重重锤了一下马鞍,好不容易举事,怎这么别扭。 颜政不多说,让众人翻身下马,他亲自安抚这群跟随的农奴。 “颜少君!咱们……真要打围堡,不妨少君还是跑吧!你们这么多马,定是无妨!”宋二柱含糊道。 颜政一笑:“说了要替你们做主,你们且等着,待会自有天雷以击郑老公!” 众人无奈,只得焦躁的等着,围堡上的人也死死盯着,搞不清楚状况。 颜政望着火起,觉得差不多了,便立马让人安抚住自己的马。 他自己则捂住耳朵,背对着围堡,躲在三儿魁梧的身躯后。 “先生这是为何……” 轰隆——一声巨响在围堡大门墙根响起。 霎那间土块齐飞,地面微微震动一下,张飞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少人也被吓的跌倒。 马儿呱噪一会,好在有人安抚。 “咋啦,打雷啦!”张飞懵逼大喊。 待烟尘散去,被巨响吓的心惊胆战的众人赫然发现,围堡大门早已倒下,旁边的围墙也开裂了一道口子。 上头的家丁,被吓的摔下来好几个,方寸俨然大乱。 颜政颇为失望,火药威力太小了,居然没有炸垮。按理说,那里有排水渠,又是城门,是整座围堡最脆弱的地方。 张飞回过神来,敏锐的抓住战机,怒喝道:“就是现在!杀!” 不用颜政发话,反应过来的宾客徒附立马翻身上马冲杀过去。 张飞一马当先,方才炸出的裂缝,被插入几根长矛。 竟是有人直接爬了上去,围堡上的家丁反应过来,却在箭术上,完全被围堡下的老兵压制。 待到几个身穿盔甲的宾客,在张飞的率领下爬上围堡,上边的宾客立马被杀的作鸟兽散。 一刻钟后,里头两道门被推开。 农奴们呆呆看着,转眼间这座看似牢不可破的围堡,竟是直接……破了! “还等着做甚,杀老公,抢围堡!” ………… ………… 第36章:恩怨分明、爱憎分明(新书求一切) “快跑!快跑!把东西带上!” 围堡内,郑老公吓得满头大汗。 这一记巨响,不仅吓坏了把守的家丁,更吓坏了他。 眼下大门已破,这群强人又异常悍勇,他必须赶紧溜。 只是这豪强围堡,为图省事和便于防御,所以只开一门。 另有一小门,乃如狗洞一般。 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他骂咧咧的带上妻儿老小和几个小妾。 在二十来个心腹徒附的庇护下,忙朝着这个小门跑。 小门拥挤,压根不可能让马匹出去。 郑老公来到这小门处,才意识到这般跑出去,是个必死无疑的局面。 “这……这……” “老爷,您不妨先去地窖躲着!我等想办法突围去县城报官,只要官军出动,立马就能解决这伙强人!”一个徒附提议。 郑老公略一思索,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说罢一行人立马往内院赶,十几個徒附分成两批,一批护着郑老公去地窖,一批在头领的指挥下,准备走小门突围去报信。 提议的这个徒附,在一旁恭敬的扶着郑老公,目光却时不时同郑老公身侧的小妾季桃有接触。 等来到内院一个石磨旁,郑老公一屁股坐在地上,指使道:“去把这石磨挪开!” 几个徒附用力一抬,一个狭小的入口便暴露在眼前。 顾不上许多,郑老公带上妻儿老小,拉着小妾钻进去道:“记得封上!” 徒附们得令,忙再将石磨抬上去。 地窖乃是整个郑家最秘密之处,平日时只有郑老公和他的几个儿子知晓,不成想今日便暴露在这群徒附面前。 方才提议的那个徒附,面露一抹狠厉之色,他指使道:“哥几个分头走,沿着墙根,先出围堡,有机会便去报官!” 其中几人得令,忙转身而去。 铛——就在他们转头瞬间,剩下七人却齐齐拔刀。 片刻,地上便有数人在挣扎,侥幸没重伤的徒附,在错愕之余,忙开始逃窜,没跑出几步便被了结。 “成大哥,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被叫成大哥的男子恨恨道:“进地窖,宰了这狗贼!” 石磨又被推开,几人举着刀子涌入。 啊——跑在前头的徒附被一刀刺在胸口。 原来郑老公察觉不妙,正躲在在拐角处。 “冲进去!” 铛——铛——铛,几声兵刃交接后,余下几人涌进地窖。 郑老公惊恐的看着几人,手臂已经被刀子划伤,正流着血。 “成玖!我……未曾亏待于你,你……你居然……居然敢弑主!” 被喊成玖的男子,便是方才提议的徒附,也是之前挑担的挑夫。 他同赵老公的小妾季桃,乃是青梅竹马。 四年前季桃十二岁,便生的十分美丽,奈何被郑老公看上,设计给弄到了手。 季桃的老相好成玖,也是哪一年进了郑家的大门,略懂些棍棒的他,很快被提拔为徒附。 四年的时间,他又介绍了几个同乡好友来充当徒附,由于办事稳重、心思缜密,很受郑老公器重。 甚至最近郑老公,还要张罗着替他娶妻。 成玖不多说,跪下磕头道:“郑老公是对我有恩,四年照顾成玖不敢忘!” 磕完头后他起身大怒道:“但狗贼!你不会忘了吧,你是怎么逼死乡里乡亲,又是怎么巧取豪夺我家良田!若非你,我祖母决不会上吊,弟弟、妹妹也绝不会饿死!” “你……逆贼!”郑老公吃痛的护着手。 “动手!” 几把刀唰唰刺下,郑老公痛苦的哀嚎一声,便抽搐着倒在地上。 家眷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郑老公的几个儿子,手无寸铁也不敢上前。 “杀!” 铛铛铛——片刻后,地窖已是一片血海,郑老公的几个儿子、侄子悉数倒毙。 女眷们早已吓坏,小妾季桃却是直勾勾的望着成玖。 两人眼神对视,复又微微一笑。 曾经无数次,他们在围堡内相遇,都只敢眉目交流。 此刻老天有眼,作恶多端的郑老公终于死了。 “季桃,咱们走!”成玖伸出手。 “成大哥!这些人怎么办?” “狗贼的正妻杀了!其余,都是苦命人,随她们去吧!” “这些钱财呢?” “你们要拿便拿,我只带季桃走!” “外头那伙强人怎么办?” “那位颜少君是个厚道人,而且咱们有这个!”成玖举起刀,一刀便将郑老公的头给砍了下来。 几人见状,忙开始割郑老公儿子们的人头。 当他们举着郑老公的人头走出地窖时,围堡内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成玖带人跪在地上,前边放着郑老公的人头。 有人来便道:“郑老公人头在此!我等请降!” ………… 颜政策马走进围堡时,里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投降的家丁被圈在内院空地上,其实也没几个人,活着的家眷也只有几个小妾。 农奴太疯狂了! 三儿带领的徒附和宾客,作为久经战阵的老手,知晓如何分辨,决不会把精力浪费在小孩妇人身上。
这群农奴却顾不得这么多,凡是围堡里头的人,他们逮住便是一顿群殴。 穿着锦衣的小孩、丫鬟、奴仆,几乎都被他们打死。 他们还很没出息的扒死尸的锦衣,见到好东西也总想着揣进兜里。 等清理完围堡,这群人一个个花花绿绿,颇应了那句沐猴而冠。 只有宋二柱、贾二,以及另外几人,没有这般行径。 颜政看在眼里,知道暴民成不了事。 但暴民再怎么样,也好过只会逆来顺受的顺民!暴民只要引导好,暴力便能换回公道。 张飞浑身是血,提着郑老公的人头走来道:“先生,还别说,你那什么火药还真管用!” 颜政看了眼血淋淋的人头,不由戏精道:“郑老公,别来无恙乎!” 张飞还在高兴:“咱们这次缴获颇丰呐,粮食就至少够一千人吃上两三年,还有兵器、马匹!这一座围堡,比得上小半个县城呐!” 颜政淡淡一笑:“工匠呢?那日见到许多工匠,可曾俘虏?” “这……”张飞怔了怔道:“好像工匠全被打死了,唯一的俘虏便是那边的二十来个人,这郑老公的头,便是几个俘虏砍的!” 颜政叹了口气,扫视一眼道:“去将随行的壮士们收拢!钱粮清点后,立马封存,该放到哪里还是哪里!” “还有,速去亭驿将杨先生一家接来!咱们的事才刚开始!” “才刚开始?”张飞奇怪。 颜政点头道:“攻破围堡,屠灭一家豪强,如此强盗行径,县里难容!所以咱们必须让杨先生跑一趟县里,将郑老公积攒的家底拿出一半贿赂,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同官府过早冲突,咱们才算是立住了脚步!” “送一半!”张飞不爽道:“白送那些贪官污吏一半?” “嗯,这点钱粮必须舍得。此处是关中,地方势力为王,要想站稳脚跟,就必须多做妥协!” 颜政负手而立:“三儿放心,只要给我半年的缓冲时间,我能让整个枣林亭,都归咱们!” 张飞想了想,一声长叹后还是下去吩咐。 颜政来到收拢的农奴面前,这伙人身上披着抢来的锦缎,腰间别着自认为值钱的东西。 看上去滑稽不已,此刻大多都已从狂热中清醒过来,一个个都低着头,有人还在瑟瑟发抖。 “你们这群人有没有受伤者,有没有战死者?”颜政问。 宋二柱也浑身是血,上前拱手道:“回少君,死了六个,四个是冲的太快,被残存的家丁砍了,两个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伤者分不清,不过都没重伤!” 颜政颇为无语,这般顺风仗还能整死三个人! “好,死者发放抚恤,伤者皆有补偿!” “谢少君!” “不用急着谢我,如今咱们攻破围堡,已无退路,尔等可愿追随于我?” “愿意!”宋二柱拱手下跪道:“今后但凭驱使!” 其余人忙跟上,一个个表着忠心。 “好!愿意跟着我,那我便先立一条规矩,一切缴获要归公!事后我自会论功行赏,但决不允许你们像今日这般,如强盗行径!” “把你们抢的东西都拿出来,若敢私藏,便是违法!”颜政一声呵斥。 农奴们面面相觑,宋二柱暴喝道:“抢了的东西,还不拿出来!” 农奴们怔了怔,将怀里的东西开始扔到一旁。 待到堆成小山后,颜政满意道:“我非赏罚不公之人,此番大家出力了,我一定不会亏待大家!” “宋二柱带头,此次便赏粮食三石、布三匹。还有……贾二,此次也算带头,便也赏赐粮食三石、布三匹。” “其余从者,赏赐粮食两石!布一匹!” “受伤者,每人再补布一匹!战死者,直接发放粮食五石,布五匹!” “谢少君!”农奴们心服口服。 颜政对宋二柱道:“二柱,今后就跟着我,十里八乡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伱来替我参详!” “诺!”宋二柱跪地磕头。 颜政扶起他道:“今后别动不动就下跪,咱们不兴这一套!还有,我说过今后要给大家分地,这件事等这一番波折结束后再说!” 农奴们大喜,完全意识不到,他们眼下捅了多大的篓子,只知道眼下有少君在前头顶着。 颜政叹了口气,只觉任重而道远。 他又来到俘虏跟前,发现郑老公家中幸存的只有十几个丫鬟、童仆,还有五个小妾。 俘虏堆中,一人正死死拉着一个小妾的手。 “谁杀的郑老公?” “我杀的!” “为何杀他?” “报仇!破家之仇,夺妻之仇!” 颜政赞许道:“真烈丈夫也!” “今后有何打算?” “带着季桃回乡,找个地方种地过日子!” 颜政哈哈一笑:“太平日子你怕是没得过了,不妨随我当差,如何?” “不瞒少君,大仇得报,又兼找回自己女人,实在不愿奔波,只求安稳度日!” “也好!你有大功,待我处理眼下事后,亲自为你家分地!” “谢少君!” ………… (今年最好一天,大家元旦节快乐!最后一天啊,手里头有票票的快投呀!万谢万谢!) 第37章:先生以死明志吧!(新书求一切) 打扫战场,清点缴获。 整座围堡总共有八间仓库,三个牲口棚,一个铁匠铺、一个木匠铺,另有漆匠铺。 八间仓库满满当当全是粮食、肉干、盐巴,另外还有一处存放布匹。 牲口棚里有耕牛五十六头,牛犊子十三头,马匹总共有三十来匹,可惜全是只堪骑乘和拉磨的劣马。 存放银钱的地窖里,总共抬出来四十八万五千四百三十七钱,里头有上等铜钱,也有朝廷后来铸造的大钱。 好钱多是颜政之前砸出的那十万钱,大汉曾多次铸钱,只是铸造量远难以满足市场要求。 所以民间还大量存在以物易物的交易,占据铜矿、锡矿的豪强,往往也会自己铸币,只是质量不一,面值不一。 至于珍宝?还真没什么珍宝,倒是从地窖中抬出一堆竹简来。 这般算的话,郑老公钱财并不算大,或者说这年头的地主、财主,都没多少钱财。 他们手里最多、最宝贵的乃是土地、粮食,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就能让一方百姓甘为牛马。 只是最让颜政痛心的是,围堡里头的铁匠铺被砸了,铁匠都被打死了,木匠铺也毁的差不多,郑老公家中的匠人只有两个木匠、两个漆匠侥幸活了下来。 还好,铁匠铺还堆放着上千斤的铁料,带来的宾客中也有人会打铁。 颜政清点着战利品,他心中总算明白,为啥打土豪可以打出一個江山来! 就问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轻巧的事,又更正义的事嘛? 只需要熬过发展初期,便能轻而易举的摧毁地方豪强,从他们手中夺取大量的钱粮土地。 颜政抬头望了望这座围堡,在空气中打几拳道:“爽!” ………… 约莫一个时辰后,杨敬一家赶到围堡。 他兴致颇高,到郑兄家中做客他是极其乐意的,至少比待在亭驿啃干粮要舒服。 然而刚走到围堡门前,便发现有人正在往外运送着尸体。 这些血淋淋的尸体被码放在马车上,再由人拉走。 他顿时大骇,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随行的宾客哈哈一笑:“杨先生不用惊慌,郑老公家的围堡,已经被咱三爷和颜先生打下来了!” “打……打……打下来了?”杨敬说话都哆嗦起来。 “正是!”这宾客赶着马道:“杨先生这回可立了大功,三爷定有赏赐!” 杨敬只觉额头发麻,这群人居然是一伙盗贼! 不该啊!这颜少君看上去面似忠良! 杨敬后背冒汗,想到之前同郑老公来往,想到以自己名义购地、谈合作。 他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顿时面如死灰。 女儿杨琰拧眉道:“爹爹,颜少君定然不是盗寇,这般所为,必有图谋!” “有何图谋?”杨敬一声长叹,又不敢当着宾客的面骂颜政,只道:“我命真苦!” 说着一行清泪流下,他同郑老公有契约,有君子约定,郑老公也没有失礼的地方。 如今颜政这般做,便是让他落得个背信弃义的地步,传出去他连活都不用活了,还混个屁的“高端圈子”。 杨琰拧着眉不说话,稚嫩的脸上带着思索的神情,她小声道:“少君所推崇的乃是墨家学说,却又比墨家学说更为透彻,想必这少君,是在践行墨家行事!” 走进围堡后,颜政正和三儿坐在一起吃茶。 “杨先生,你可来了!” 铛——杨敬拔出自己的配剑,怒斥道:“少君,你欺我太甚!” “杨先生这是为何?”颜政忙后退几步,张飞也赶紧举起自己的配剑。 “为何?”杨敬咬牙道:“你们干下这等破事,还问我为何?” 颜政摊手道:“不过是除一乡野大害,先生何必如此激动?” “哼!你们借着我的名头行事,末了却夺人家产,灭人……满门,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这般奸诈哄骗于我,我杨敬虽是寒门,却也颇知…………” “打住!打住!”颜政忙叫住道:“我知道先生知晓道理,可这郑老公借着和先生合作的名头,抢占土地、践踏百姓青苗,驱使百姓,不给百姓活路,这不也是污人清白嘛?”
“这是一回事嘛!”杨敬气的跳脚。 “怎么不是一回事?” “怎么是一回事!” “莫非杨先生是以为,这群百姓的舆情,不及一个郑老公?”颜政反问。 “我……哪有这么说!” “争辩无益!”三儿挥手劝诫道:“杨先生若是觉得不妥,那便以死明志吧!你一死,世人皆知道,这不是你本意!届时我两自会遗臭天下!” 颜政眼睛一亮,还是三儿会宽慰人,直接戳人痛点。 杨敬一怔,颤颤巍巍的望着手头的剑。 “先生莫要听三儿胡诌!”颜政忙劝道:“郑老公乃是乡野大害,咱们不过是为民除害,况且咱们托他办事,他却尽想着占便宜,又以先生名头来欺压良民,如此行径,是他不义在先!先生切莫为了这样一个啥也不是的土地主,书都未读过几本的蠹虫,而行刚烈之事!” 杨敬倏的收回目光,心中暗道:说的正是,这郑老公算什么东西?不过一有些闲钱的粗鄙暴徒而已,岂能同君子之交相提并论?自己为了这厮较劲,反倒是不值。再说了,真若是传成为民除害,倒也可以! 不自觉间,他拿剑都没底气起来。 “真……真是他不义在先?” “千真万确,外头农奴虽然叫来一个,都能说上郑老公三天三夜的不是!” 铛——剑回鞘,恩怨了。 颜政笑了,见这书呆子上套,忙拱手道:“杨先生,大丈夫不拘小节,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咱们慢慢再说!如今咱们俨然如同举事,还是以先生的名头,故而当下要紧的是,得同县里说明情况!” “同县里说明情况?” “对!要让县里明白,咱们非是举事,而是迫不得已!要让县令大人知晓,咱们此行不是要反抗于他!否则县里误认咱们为贼寇的话,必定会派县军来剿!所以……这件事必须从急!” “可……人家县令会信咱们?” 颜政恭维道:“这就需要杨先生出马了,我备上了二十万钱,二十车粮食,还有一些锦缎。将这些东西送给县令,说明其中关节,再结交一番的话,必能让他消除误会! 而且事先我已打探清楚,这郑老公和周遭大多地主豪强一样,同梁家并无太多瓜葛,不过是交粮纳税罢了!只要咱们今后,能给县里更多好处,便能换取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若是这县令硬是要剿,贿赂也无用呢?”杨敬反问。 颜政冷哼一声:“他不让我得安稳,我会让他明白,我能在关中掀起多大的动静!” 杨敬后背嗖嗖冒冷汗,他发觉这伙人,一开始便不仅仅是要图谋一个郑老公。 “三儿,去挑几间最好的房给杨先生家小,今后咱们就住在这围堡内!” 张飞拱手道:“先生放心,今后咱们三家的屋子就在一间院子里头!” 杨敬沉默了,眼下他与家小,能依靠的似乎也只有这伙强人了! 之前张飞让他不满便以死明志,隐隐便是在表达,若是不觉得大家是自己人,那便你保全你的清白之身,我们做我们的盗贼之事。 他终是点头道:“此事紧要,不可掉以轻心!贿赂不妨先给一半,待探到口风,再奉上剩余!” “不!”颜政摇头道:“对地方豪强有多少家底,县令心中有数!咱们直接将一半缴获奉上,他自然明白咱们的诚意!若是还想着试探,反倒是显得咱们有其他心思!” “倒也在理!怕就怕这县令贪得无厌,硬是要来剿灭咱们!”杨敬捋着胡子。 “县卒算什么!”颜政不屑道:“他敢来剿,我便把围堡让给他,带着发动起来的青壮,再去把周遭其他围堡给打下来,到时候裹挟数万,我就不信还怕他两三千个县卒!” 杨敬心中暗惊,若真如此做,那便真要捅破太白县的天,这厮真狠毒! ………… ………… 第38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新书求一切) 一日后,太白县城,县令梁珩正在县衙后亭静坐。 他乃梁兴的侄儿,今年不过才二十二岁。 梁家原本不过是关中二流豪强,却出了个梁兴,短短十年间便成为关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据说这梁兴疏财仗义、喜欢结交各路朋友,早年间行商塞外,常游走于羌人部落之间,与不少羌人部落的头领都以兄弟相处。 当年黄巾之乱并未过多殃及关中,却也让关中地方势力并起。 待到董卓挟持天子归长安,关中各方势力偃旗息鼓,暗中却不断扩充自己势力。 随后董卓被诛杀,李傕郭汜之乱再起,这时的关中,便是兵强马壮者才有生存之机。 早已经营多年的梁兴趁势而起,靠着从羌人手里购置的良马,以及一支精锐骑兵。 轻而易举便夺取四县、站稳脚跟,同关中其余九家大姓分庭抗礼。 梁珩作为梁兴的侄儿,也颇有些治理才能,短短三四年的时间,便将太白县治理的服服帖帖。 他在对待地方豪强上,同其他地方官并无不同,除去拉拢以外,便是暗中警惕。 一方面尽力控制盐铁等物,一方面又要尽量安抚豪强,让他们乖乖交上赋税钱粮、征发劳役。 当得知枣林亭有伙强盗,攻破了郑绯郑老公的围堡后,梁珩第一反应不是派兵去征讨,而是想着若是郑老公死了,其名下的土地该如何分配。 强盗若是识趣,自然抢完财物便离开,余下的土地便成了无主之地。 梁家可以趁机从中拿一部分,却也得同枣林亭余下几家豪强商议,否则免不了互相扯皮。 还有此番强盗攻破围堡,对地方豪强即是震慑,对他这个县令也是个难题。 若是县里没有任何举措,那么威信必定受损。 如何取尽利益而避开其害,这让梁珩反复思量。 案牍上正烫着一壶酒,随着水汽弥漫,酒香也被激起。 梁珩用小酒升打了一杯酒,缓缓倒入杯中后举起微微一抿。 喝完一杯温酒,梁珩心中有了主意。 “此事却也简单,郑老公不论是死是活,此番其围堡一破,宾客徒附定然是作鸟兽散!梁家不必亲自出面,只需鼓捣枣林亭其余三家豪强,便足以让他们群起而分之!几家暗中又不服气,为了公允,必定请我梁家出面立约!” “如此一来,梁家可安然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半,余下一半便让三家去分!想必这般安排,三家都不会有异议!” “只是这伙强人,不过是一群外地来的商贾,怎就攻破了这豪强围堡?若是他们早早离开也好,只需像模像样追击一番,再派兵杀一批乱民,便足以给枣林亭的豪强一个交待!” “可……怕就怕这伙人来者不善,钻入太一山中,在这太白县境内伺机而动!如此一来,本县必定疲于奔命!豪强恐慌,必定怨恨本县,离心离德便是早晚的事!” 梁珩小声嘀咕,拿着酒杯盯了一会道:“但愿这伙强人抢完就离开太白县,若真是来者不善,也只得上表叔父,让他调来一千精锐骑兵,速灭这伙强盗!” 拿定主意,他将酒杯轻轻放在案牍上,让下人去叫县慰王喜前来。 话音刚落,王喜却匆匆忙忙的从前院走了进来。 “县慰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王喜行礼道:“梁大人且先听我说,县衙外有人求见!” “何人?” “姓杨,名敬,字成修!拜帖上写着,乃是弘农杨氏。” “这倒是个大姓,来太白县游历的?”梁珩不以为意。 王喜拱手道:“来赔罪的!他便是那伙外地商贾中人!” “攻破郑绯围堡的那伙?” “正是!” 梁珩刷的站起来,拧眉道:“这厮来赔罪,作的是何打算?” “不知,但这厮带了不少钱粮,说是要相赠于大人!” 梁珩踱步一二,不由笑道:“让他进来吧,提醒下人都客气些,不能让人看轻了咱们关中的门风礼俗!” ………… 杨敬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县衙内院。 他心中有些惶恐,暗骂颜少君面似忠良,实则内里奸诈无比。 此行让他来贿赂,稍有差池怕是要被县令给扣下。 可他又不敢不来,诚如颜少君所说,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 若是他举家还想保全,便只能来试探一番县令的口风。 真要闹的颜少君裹挟民众,动荡关中,他杨敬的大名,怕是要响彻天下,届时他便是以死明志,也难逃汹汹舆情。 好在弘农杨氏的身份加持,外加他身份乃是前来拜访的客人,梁县令倒是不至于砍了他。 杨敬一边想着一边低头走路,下人停下他还未停,竟是撞了上去。 噗嗤——后边随行的丫鬟忍不住笑了出来。 杨敬老脸一红,抬头才发现,内亭早有一人在笑望着他。 他扶正铜冠,遥遥一礼。 亭内那人也忙行礼,短短七八步内,竟是行了三次礼,换了三次礼。 待到靠近后,亭中的梁珩直接握住杨敬的手,开始握手言欢。 两人交换一些基本情况,诸如家里几口人呐,姓甚名谁字啥呀! 如此了解一番,还要问一下兄弟有什么志向,曾经做过些啥,认识谁,老师是谁。
杨敬作为常年“混”迹于世族之间,游走于同宗主脉之间,对于这一套自然手到擒来。 他见到梁珩年轻,又早已经是县令,便知道这类年轻人多少气盛加自负。 所以……当然是紧着舔呐! 一番客套,两人终于列席坐下。 杨敬感慨道:“不成想,区区太白县,竟还有梁贤弟这等知书达礼之人,如此看来,之前倒是我小瞧了关中风物!” 这话明贬暗褒,梁珩听后颇为受用,虽面色如常,却也嘴角露笑道:“杨兄谬赞了,关中毕竟不比中原,大姓也多是军头出身!加之多年动乱,早已荒废了经书学问,废弃了宗法礼俗。” “贤弟此言差矣!”杨敬认真道:“依我之见,中原所谓风尚,早已是繁文缛节,不似关中敦厚务实!我此行一路自弘农至关中,便深感关中淳朴,不似中原虚荣!” 梁珩淡淡一笑,不再过多谦虚,反问道:“杨兄如此说来,倒是让我想起礼经中那句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我多年苦读,仍难解其意!请问杨兄家中所传何经,可否替我解答一二?” 杨敬捋了捋胡子,这就属于他的业务范围了。 “不瞒贤弟,杨氏所传有三经,一为诗经,二为论语、三为易经。贤弟的疑惑,我倒是可以解答一二。” “哦,但请赐教!”梁珩忙告礼请教。 杨敬捋着胡子问:“贤弟对这话作何理解?” “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我认为这便是说,要从别人无法察觉处,找到别人看不见的道!”梁珩认真道。 杨敬听完后,哈哈大笑着摇头起来。 “贤弟领悟错了,我十二岁时,曾听家师,也就是我叔父杨宏讲过。这还应当是能在无声之中有所听闻,能在无形之中有所察见。何意呢?” 杨敬摇头晃脑道:“这便是说,无声之中自有天道,无形之中亦有天道!世人所琢磨着,不过是物、事、人,然天道昭昭,天道处处皆在,便是处处都有学问!而无声、无形,引证到德行之上,便可以慎独解之!引证到孝悌伦理上,便是说君主在无声、无形中,要能体察民间疾苦,臣子在无声、无形中,亦是应当努力鞭策自我…………” “好!好!好!”梁珩把案牍拍的作响,拍案叫绝道:“若非杨兄指教,我一辈子都不能知晓这般道理!” 梁珩是真的高兴,这年头对经书的理解,并非主观理解即可,还得有大家注释。地方大姓的经书传家,便可理解为垄断了学问的解释权。 杨敬虽是個破落户不假,可人家真学过一些,便是靠着瞎编,也能糊弄到一群读书人。 “我们杨氏一家之言而已,贤弟还需自我再领悟才是!” “一定!一定!来,杨兄请!”梁珩举杯道。 杨敬饮完一杯,觉得这梁珩是个讲道理的,又拿了学问,接下来应当会好说话。 “那杨兄,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这又该作何解释?”梁珩兴致颇高。 杨敬咳嗽一声道:“贤弟呀,学问不是一日之功,今日我来找你,却也是有事相求!” 梁珩脸色微变,复又一笑道:“杨兄的人灭了枣林亭的郑绯,这事我已知晓!” “哎!”杨敬悲痛道:“我本是同那郑老公约定,购置一片土地以建造一家造纸作坊,奈何这郑老公贪婪成性…………” 杨敬将前因后果道出,这番话当然是颜政教他说的,隐隐将自己弄出了迫不得已为之。 梁珩听罢点点头:“既如此,此獠确实过分!只是杨兄占据围堡,是作何打算?” “不瞒贤弟,我欲在关中立足!”杨敬拱手道:“中原战乱频频,杨氏有意让我避祸关中!既然事已至此,请求贤弟宽容,让我在枣林亭立足!” “如何立足?” 杨敬继续道:“郑老公的围堡土地归我,但一半的田租归贤弟!贤弟只需支持即可,我保证每年赋税征役不减!另外,这次我带来了二十万钱,二十车粮食,这想必是郑老公鱼肉乡里所得,今悉数充公!” 梁珩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望着一脸诚惶诚恐的杨敬。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杨兄可知,征役乃是如何收算?” “贤弟说如何收算,便是如何收算!”杨敬颇为上道。 梁珩哈哈一笑:“杨兄不必如此,这征役其实也简单,我每月会给各地摊派铁矿,让他们替我打造成堪用的铁条,而后再收上来,这是征役的大头。其次还有箭矢和弓,一般一年每家出三把弓,箭矢的话一个月一千支!” “杨兄要想立足,我自然无话。可还得让枣林亭其余三家服气,若是你承诺枣林亭需要的征役,你负担一半,铁多增一倍,一切便都好说了!” “铁多增一倍?” “没错,枣林亭每月要交一千斤铁!你若是每个月交两千斤,便什么都好说!其余三家,也会默许你在那里安稳立足!” 杨敬想了想,出门时颜政有言在先,无论是何条件都可以谈,反正要尽量争取时间。 “可否少一些,只一千斤?” 梁珩摇头道:“非是我为难杨兄,若无两千斤的魄力,何以让枣林亭其余三家服气?毕竟杨兄要的,可还有郑绯的地!” “可否容我考虑两天?” “可!” ………… ………… 第39章:不就是多炼点铁嘛,我恰好会一点!(新书求一切) 杨敬回到围堡时,郑家围堡已经在做修缮,宋二柱带着劳工们正干的起劲。 颜政和三儿则在围堡大门口,接见各里派来的话事人。 郑老公伏诛,颜政便让贾二去传话,所有佃耕了郑老公土地的各里农户,都务必派人来围堡见他。 每批来人都只有三句话:一、佃耕的土地依旧由他们佃耕,有人闹事可来围堡告状,少君会给他们做主。 二、今年土地上的庄稼收割后,才会对土地进行调整,到时候会派人丈量土地,该分地的会分地。 三、今年的田租减免,以后如何收年末在决定。 除此之外,通报每家佃耕的情况,以及每户的人口、青壮人口、孩童人口等。 通过这种方式,颜政可以很快摸清楚,此番能掌握的人口。 他想要几个月来安稳缓冲,因为初期第一步必须走好,必须要有一块根据地。 真要行裹挟之事,对地方生产力破坏太大,而且容易操控不住,引发大规模的暴乱。 见到杨敬回来,颜政忙上前问:“杨先生,此行如何?” 杨敬拱手道:“少君,此行我已尽力,贿赂的东西,梁县令已经收了!只是也提了一些条件。” “且细说!” 杨敬捻着胡子道:“一半的田租归他,这是少君同意了的!除此之外,在征役上,这县令要求咱们比郑老公加一倍。尤其是铁,整个枣林亭的铁都要由咱们来交!说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余三家服众!” 颜政追问道:“那总共要交多少?” “每月堪用的铁条两千斤,箭矢两千支,每年六把弓!还有像什么木料、石料,布匹等物,还要征调青壮去给县里做工!” “什么,两千斤铁?”张飞怒道:“一个月上哪去弄两千斤铁给他!” 杨敬无奈道:“我亦知此事有些为难,只是梁县令的意思很明显,咱们灭了郑老公,若是不能给枣林亭其他三家和县里带来更大的好处,那他们凭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也太过了,便是一个县拢共起来,每个月也不过打三四千斤铁!” 颜政了然,征役本就是官府对地方豪强的另类征税。 让他们交纳战备物资,以及其他有用的物资,也算是将原本地方的力量都给利用起来。 只不过……两千斤铁嘛? 他让人找来幸存的郑家木匠,打听道:“以往郑老公,每月交多少铁?” “回少君,以往每月只需交够三百斤!” 颜政瞬间不爽,这狗县令不是加倍,而是加了他娘好几倍。 “那铁矿怎么来的?需要花费多少钱?” 木匠低头答道:“铁矿由县里管着,一般是每月发给地方一些铁矿,让他练成堪用的铁条交上去!” “若是自己去买的话,铁矿可有路子?”颜政继续追问。 “有路子,少君自己可找县里购置,或是差人去雍城购置,那边有铁矿,只是县里管得严,价格有些高!” 颜政思索片刻,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材料能保证,那苟几個月不在话下。 “杨先生,你明日就去告诉梁县令,我答应了!” 张飞忙道:“先生,炼铁可没这么简单,咱们更没多少铁匠!” 那木匠也道:“少君确实该斟酌,两千斤铁,便是要用的木炭也不是个小数目!” 颜政神秘一笑:“放心,不过两千斤铁而已,咱们还不用怕!” “杨先生,明日你便去,顺带让梁县令将两千斤铁的铁矿送来,保证铁矿充足,这便是我唯一的条件!” 杨敬拱手道:“少君,若是需要我再讨价还价一番,在下还是做的到的!” “不用!”颜政自信道:“若是一个月弄不出几千斤铁,咱们举事也就没得搞头了!” 只要县里不派兵来速剿,给颜政三个月的时间,他便真能在此地站稳脚跟。 若是没有这点自信,他便不会以这种方式举事。 ………… 翌日,颜政下令,将宾客中会打铁的汉子都搜罗出来,又让宋二柱挑选了二十来个健硕青壮。 另外,让贾二重新去乡里招募五十人,让他们完成造纸作坊剩下的部分,并分出人去砍竹子。 造纸和炼铁一样,都是头等大事。 等搜罗的打铁人才汇聚在围堡铁匠铺时,颜政发现真正有这手艺的不过寥寥六人。 其中有五人是三儿带来的宾客,就连三儿自己,也准备亲自上阵。 铁匠并不是只要有力气便成,这年头冶炼铁矿,完全是凭铁匠的经验。
含碳量?铁矿性质?助溶剂?脱硫脱磷?别说汉代没这个概念,便是到了清末,咱们的张之洞大人还因此闹过大笑话。 好在颜政已经穿越过两朝,作为《军地两用人才之友》的骨灰级读者,他肚子里多少还是有点货。 他在几个铁匠铺内转了一圈,又在那堆铁料面前蹲下敲敲看看。 很快就对当地的冶炼水平有了基本的认识,这些铁料便是将铁矿石投入炼炉中,冶炼出的混杂着各类杂质的铁。 汉代冶炼,也多采用郑家铁匠铺这种半地穴式炉,由炉门、火膛、炉床、烟囱四部分组成。 温度能够融化生铁,却不足以让其成为流淌的铁水。只能将铁矿初步还原,练成混杂着各类杂质的铁,再用锤子一锤一锤的砸成堪用的铁。 颜政让三儿将此行带来的黛石,也就是石墨全部拿出来。 在他的安排下,二十个汉子将铁料砸成碎末,另外剩下的人开始——玩泥巴! 颜政要做的,是利用石墨坩埚炼钢法,练出一批硬度超强的高碳钢! 张飞不解的踩着泥巴,旁边的人在忙着将黛石弄成碎末。 最后一步必须由颜政亲自上手,石墨坩埚炼钢的配方,也是有要求的,有时候只要铁的产地不同,那么练出来的钢,就有可能属性不一样。 颜政凭借经验,仔细考虑后,直接上了一种高碳钢的配方,这个配方中石墨占50%~55%、粘土占30%~40%、河沙占5%~15%。 完成配方选定后,便让木匠制造一个模具。 颜政充分考虑到炉子的大小,还有本着不浪费石墨的原则。 先造了一个一次能炼十斤铁左右的坩埚,而后便用火烘干。再送到窑里面高温烧制一遍,彻底让里头的沙子、黏土等物变得结实。 烧制好的坩埚,还得在上头涂上一层铁锈混成的釉料。 两天后,颜政亲自演示坩埚炼钢,将砸碎的那些铁料碎末倒入坩埚中,再加入石灰、沙子。 将其混合后,放入炉子之中。 张飞等人站在一旁看着,几个有手艺的铁匠,眉头拧的死死的。 “三爷,咱们往日,也没这么弄过铁呀!” “这能行?” “我看不行,非得千锤百炼才能出好铁!” “我越看颜少君炼铁,越是像烧符那一套!” 几人小声嘀咕,张飞也纳闷,心想他往日也常常打铁,这颜先生为何这般自信?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打开炉门已经能看到坩埚通红,推开盖子,发现里头的铁水已经沸腾,出现了非常耀眼的强光。 时不时冒出的蓝色火焰,说明铁中的碳正在被反应掉。 颜政满意一笑:“夹出来吧!” 两个铁匠立马用钳子将坩埚夹出来,发现里头竟然晃悠悠的满是铁水! 惊骇之下,几个铁匠都顾不得强光刺眼,纷纷稀奇起来。 颜政又让三儿用火钳,将漂在坩埚里的炉渣弄出来。 这些炉渣由于密度比铁水小,所以全部都浮在了铁水面上,一般是磷酸钙和硫化钙,这两类元素,也是造成铁质地变脆的原因。 随后颜政又让几个铁匠,拿着一根长铁钎开始搅拌,这是为了加速脱碳。搅拌完后,便又盖上送入炉内。 又放置一刻钟后,将坩埚取出。 在两个铁匠的配合下,坩埚里头的钢水被倒入一个砂槽中。 颜政立马让人在模槽的钢水表面,细细的铺上一层石灰,石灰上又铺上一层木炭,防止其接触空气氧化。 等冷却后,所有人都围过来瞅了瞅这块铁。 一番摆弄后,一个铁匠惊呼道:“这……这是钢啊!” 汉代已经将好铁称之为钢,之前需要百炼加运气才能成的钢,竟是直接出现在他们眼前,令得众人错愕不已。 颜政拿起一个锤子敲了敲,又让三儿使劲敲了几锤子,发现这配方基本可用,弄出来的还真是高碳钢。 “先……先生,这般轻易弄出来的钢,会不会不结实?”张飞不敢置信。 以往他们的兵刃、盔甲、农具,要么是生铁、要么是熟铁,能弄出钢来,真的运气加千锤百炼! 颜政笑道:“拿把刀来砍一下不就知道了!” 张飞真拔出一把刀,朝着这块钢便砍去。 铛——一声悠扬的铁器碰撞声,高碳钢上有一道细纹,那把刀却蹦出个口子。 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 ………… 第40章:没两下子老子敢这么跳?(新书求一切) 在东汉土著看来,石墨坩埚炼钢法简直是神术! 但在颜政眼里,这却是非常鸡肋的炼钢技术。 缺点非常的明显,首先便是石墨坩埚不能循环使用,往往使用几次后,含碳量会成谜,坩埚也会因为各类物质板结,变得不堪使用。 另外就是坩埚能炼的钢有限,总不能把炉子和石墨坩埚都不断往大了做。否则不单单是燃料利用率降低,更重要的是操作会变得极难。 除此之外,还有成本高,规模小、对铁矿石也有要求等等缺点。 但其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那便是天然适合启动许多项目。 颜政当然不会将石墨坩埚炼出的钢材送给梁县令,这一批高碳钢最适合的是用处是做成工具! 五天后,在颜政的指点和要求下,几个铁匠们用石墨坩埚炼钢法,做出了高碳钢的镗刀、镗杆、锉刀、三角钻头和拉刀,每种都做了几种尺寸。 标准化尺寸,抱歉没有!在东汉,这做出的第一批刀具便是标准! 而且这些刀具被弄出来后,还进行了表面渗氮和渗碳处理。 简单来说,就是将皮革放在密封的陶罐里让其焦化,然后将焦化的皮革涂抹到这些刀具上,再用粘土包裹好这些刀具。 最后将包裹好的刀具,放入粘土坩埚中,用高温处理一刻钟左右,就能得到表面渗碳和渗氮的刀具,这些经过处理后的刀具,具有更硬的硬度。 颜政测试一下成品,发现处理后的锉刀,可以直接将生铁磨出铁屑! “削铁如泥,削铁如泥啊!”几个铁匠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张飞也惊的合不拢嘴,这所谓锉刀,不过是一根四方钢条上布满横纹,怎就能轻易磨出铁屑? 颜政不多说,继续试验三角钻头。 随着他上上下下的做拉钻运动,只见一根生铁条上,真被钻出一个圆润的洞! 再弄上一些油润滑后,直接一冲到底! 张飞目瞪口呆,几个铁匠话都不敢说了,觉得这些东西上怕是有妖法! 随着几种工具测试完,颜政心满意足的拍拍手道:“石墨就这么多,今后石墨坩埚炼的钢,悉数先造成这类工具!” “行……等会!”张飞确认道:“先生是说,这么好的钢,全用来打这些?” “正是!” 张飞拿起锉刀道:“这东西是硬,可也太细太短了!有甚么用处?” 颜政自得一笑:“以你的见识,我很难向你解释!不过先想想看,一路走来,我什么时候错过!” “那用来做甚?” 颜政解释道:“打造齿轮、零件,有了这些基本的工具,咱们才能拥有更多的钢!” 张飞道:“咱们多买黛石,多弄坩埚,不就有更多的钢嘛!” 颜政摇头道:“三儿,石墨坩埚效率太低,也容易被偷学而去!所以只适合弄些工具,此番要弄出足够的钢,还是炒钢法为好!” “炒钢?” 颜政不多说,立马回去画构造图。 ………… 三天后,在铁匠和木匠的努力下,造出了第一台由畜力运转的铁矿石破碎机。 构造非常简单,将马匹拉磨的旋转力,转变为上下运动的杠杆式运动。 前提是要有耐磨的齿轮和转头,用硬木的也可以,只是体积会变得很大,也不如铁的耐用。 再配备上高碳钢打造的锤头,可以将大块的铁矿石砸碎。 砸碎的铁矿石,再用筛子放入水中清洗一遍,沉淀下来的便是纯度更高的铁矿。 别小看这一步,对铁矿石破碎后初步精选,可以更高效度的促进铁还原,减少其中的杂质,增强燃料的利用率。
颜政又让他们开始垒土高炉,大炼钢铁的时候,这种土高炉遍地都是。 另外又让木匠,把原本宋代才有的活塞式双向风箱弄了出来,构造也不难,榫卯技术在汉代已经很成熟,几個木匠被这么一点拨差不多就通了。 一切准备就绪,当土高炉里冒出黑烟,便投入破碎的铁矿石。 而后盖上炉盖,用风箱不断鼓风,随着橘红色的火焰涌出,整座炉子变得非常炽热。 等一个时辰左右,颜政让人掀开炉盖,让人用铁钎在炉顶往下戳一戳、搅弄一二再盖上盖子。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颜政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三儿拿着铁钎在土高炉下方戳了个口子。 随着口子被扩大,一股铁水喷涌流出。 这些铁水顺着渡槽,流入摆好的砂模中。待到冷却之后,便是一根根的生铁条——以往交给县里的便差不多是这种。 而有了生铁,便可以进行炒钢! 只要把生铁再加热到液态或半液态,撒入一比三、一比四左右的比例加入更纯的铁矿岁末,就能让碳量降低到钢的成分范围。 当几个铁匠看到颜政撸起袖子,往半液态的生铁水中加入铁矿粉,然后让一个大汉拿着一根生铁棒搅拌时,几乎都快要把下巴给惊掉了! 还真他娘是炒啊! ………… 又是两日后,看着铁匠们炒出来的第一批钢,张飞脸上带着无尽感慨,竟是差点落下泪来。 若是当初有此等神技,大哥麾下的士卒便能人人披甲,何至于被人打的四处奔逃。 炒钢法在汉代完全具备可行性,可以大规模生产,除去含碳量同样是谜这个缺点以外,可以直接弄出堪用的铁。 “颜先生,此法不会今日行,明日便不行了吧?或者说,不会一定要先生作法,才能行吧?” 颜政忍不住白眼道:“老子这又不是用的妖术,这是科学,懂不懂?只要你明白其中道理,便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奏效!” “这便好!这便好!”张飞憨笑道:“不成想短短二十日,先生便让我开了眼界呐!” “这算不了什么,炒钢也比较简单,三儿可得记住,今后要格外小心保密!” 张飞重重点头:“我稍后便让人砌墙,将铁匠铺那边给围起来!” 颜政嗯了一声,抚摸着已经冷却的钢道:“这些钢虽说比不上坩埚炼出来到优质钢材,但也比生铁要好上许多了!要紧的是,咱们可以大规模生产!只要铁矿足够、木炭足够,咱们的盔甲要多少有多少,兵器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还能让铁质农具尽快普及,如此一来,难以开垦的土地也将被开垦出来,便是山地也有了用武之处,种地将更加省力!钢多了还能弄出炒锅,到时候我便能吃上炒菜了!” “啧啧啧!有根据地的感觉就是好呀!” 张飞也感慨道:“之前从未想过,举事竟能这般来做!更想不到炼铁这般简易!” 他恭敬的拱手道:“先生,近来受教了!” “谈不上受教,三儿你要记住,我能这么做,是因为我是我。若不是我,这么做的话必死无疑!”颜政提点道。 张飞认可道:“若无先生,此番必定不能成事!” 颜政笑道:“若无三儿,我赤手空拳也成不了事!” “哈哈哈…………” 一顿互相吹捧,张飞喜笑颜开。 “走,先生,今天必须喝上一坛酒!” “别!待会咱们还得去造纸坊看看!造纸亦是头等大事。” ………… ………… 第41章:立足与枣林亭其余三家!(新书求推荐票) 十日后便是枣林亭豪强交数的日子,太白县衙内,梁珩望着杨敬带来的两千斤生铁,良久都未开口说一句话。 豪强的协助和顺从程度,决定了地方势力能动员的资源多少。 像枣林亭征收的铁,以往每户豪强只需交三百斤。 在官府垄断盐铁的背景下,这种摊派已经很重。 因为虽说官府会提供铁矿石,可三百斤铁需要付出的劳力极大。 炼铁需要大量的木炭,这便需要动员乡民去烧炭。 还需要至少二十来个铁匠,这种手艺人最起码得给工钱。 更别说要炼出一块堪用的铁,真需要千锤百炼,慢慢打击而成。 以往交铁,这些豪强都不老实,往往以次充好,或者压根就缺斤少两。 梁珩之前狮子大开口,不过是想让这伙强盗吃吃苦头,知难而退。 若是他们跑了,那便万事大吉,他不用再协调其他三家。 可眼下这伙强人,真咬着牙交了两千斤铁,这倒让梁珩刮目相看。 不过真有了两千斤铁,也好办了,拿着这事去堵枣林亭其余三家的嘴,保准他们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梁珩心里却在嘀咕,这伙强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和家资。 在他看来,这两千斤铁,一定是这伙强人花了大力气、大价钱弄来的。 梁珩思索一会,心里拿定主意。 既然交了两千斤铁,其余东西也都齐备,那他梁珩也得言而有信,可以默认他们在枣林亭的存在。 如此可得两个好处,一是用这伙人压制枣林亭的其余三家豪强,这伙人无依无靠,只能靠梁家。其余三家恐惧,便也只能更加卖力的支持梁家。 二是这伙强人有钱!他们抢了郑老公的家产,虽说至少送了一半给自己,但还有一半在他们手里。既然有钱,那就能保证每个月都得两千斤铁。只要他们每个月都交两千斤铁,便是相得益彰,梁家横竖是还大赚了一笔。 梁珩也想看看,每个月两千斤铁,这伙人能够撑多久。 这三嘛!杨敬确实是個有学问的,比起许多关中豪强的学问都更好,梁珩还想从他那里,挖到更多经传注释。 只是梁珩心里却有些拿不准,这伙人来这枣林亭,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真是中原战乱,杨氏欲分散族人,令其在关中立足? 梁珩思索一会,又觉得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我梁家立足关中根基深厚,还怕他们这伙外地人? …… “杨兄,辛苦了!”梁珩走进厅堂告礼。 杨敬正等的着急,忙拱手道:“贤弟,可有什么纰漏?” “杨兄说笑了,您办事我岂能不放心!” “这便好!这便好!”杨敬松了口气,考虑到颜政的为人,他一直怀疑这些铁是假铁,否则怎可能短短十来天,就弄出来这么多铁? 梁珩淡淡笑道:“杨兄事情办的漂亮,贤弟这里也就好办许多!待会咱们枣林亭其余几家碰个头,相互商讨一下,届时我自会给杨兄撑腰!放心,两千斤铁拿出来,其余三家不用再交铁,他们会乐意的!” “如此便好!多谢贤弟了!”杨敬心中高兴起来。 “杨兄不必见外!”梁珩热情的搭住杨敬的肩膀道:“今后你便是枣林亭第四姓了!而在这关中,我梁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姓。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杨兄还得多多鼎力支持才是!” 杨敬忙拱手道:“贤弟放心,只要能在关中安稳度日,必定竭力支持!” “如此,便谢过杨兄了!” “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互相告礼,显得宾至如归。 “只是……眼下却也有一事为难!”杨敬想起颜政的叮嘱,忙趁机提出。 “但说无妨!” “嗯……便是这铁矿石有些少!上回……贤弟给的铁矿石,压根出不来两千斤铁,所以希望贤弟能够多给一些!” 梁珩笑道:“此乃小事一桩,便再加十车如何?” “怕也还是不够,我们这次为了两千斤铁,还购置了一些铁矿石!”杨敬拧眉道:“哎,若是能多一倍,想必是够的!” “一倍?”梁珩未曾打过铁,也不知道一百斤铁矿石能出多少铁。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每个月都是给地方豪强五车铁矿石,让他们交上来三百斤。 而上一次则是给了杨敬三十车铁矿石,让他们交上来两千斤。 杨敬见他在盘算,忙将颜政所教的话道出,一脸为难道:“贤弟有所不知呀,这要冶炼的铁多了,这……损耗便有些大,往往要多耗费一些,才能保证一个月内弄出来两千斤铁呀!” 梁珩倒没异议,以往急着要用兵刃、盔甲时,也是急着让工匠赶工。不仅造成质量下降,也确实多了许多浪费。
如此来看,三十车铁矿石出两千斤铁,似乎确实不够。 梁珩不动声色的盘算一番,心想反正铁矿石只需派贱民去挖,更不要钱似的,便点头道:“可,便加到六十车!” “如此便谢过贤弟!我保证,每个月都能交上来两千斤铁!”杨敬大喜。 梁珩淡淡一笑,拉着杨敬道:“杨兄,走!内院早已备好温酒,咱们聊完公事,便再去探讨探讨学问!” 杨敬拱手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 傍晚时分,探讨两个多时辰的学问后,梁珩同杨敬联袂来到前院厅堂。 枣林亭其余三姓,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梁珩拉着一人有说有笑的进来,三人忙起身行礼。 这三人分别是赵正、熊圭、成衡,分别是枣林亭其余三家豪强的家主。 梁珩看都不看三人,直接上座,又让杨敬跪坐在他左侧。 下边跪坐的三人有些诧异,赵正赔着笑脸道:“梁大人,本月的铁、箭矢、布匹还有木料,我等已经如数交齐!” 梁珩略略点头:“都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是梁大人的吩咐,我等敢不从命!” “正是,若无梁大人庇护,我等岂能有今天!”成衡奉承道。 梁珩不动声色,等三人都闭嘴后,才指着杨敬道:“这位乃是杨敬,杨成修先生,出身于弘农杨氏!” “哎呀,失敬失敬!”三人齐齐告礼,心头却是大骇起来,他们都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郑老公就是被这伙外地人给屠了! 梁珩不多废话:“杨先生欲在枣林亭立足,本月交了两千斤铁,今后你们三家的铁,可不交了!” “不交了!”赵正惊喜道。 熊圭却问:“杨先生欲在枣林亭立足,这是何意思?” 梁珩一笑道:“这意思嘛,便是郑老公的地今后都归他,今后他替代郑老公,为我梁家在枣林亭做事!” 杨敬恰到好处的告礼道:“今后还望诸位,多多照拂一二!” 座下三人皆有些懵,当得知郑老公一死之后,他们几乎蠢蠢欲动,只是忌惮那伙强人,便也只敢拔掉点田埂,多占几分地。 原本他们打算,借着梁家撑腰,将这伙强人赶走后,他们便能将郑老公的地瓜分殆尽。 眼下……这梁大人,怎么和这伙外地强人搞到一块去了? “梁大人,这……怕是不妥!”赵正硬着头皮道。 “有何不妥?难不成你赵家,能每个月给我两千斤铁?”梁珩冷哼一声:“若是你们三家能凑来两千斤铁,其余征调的物资皆增一倍,那我便随你们意!” “可……可这毕竟是外地人……”熊圭嘀咕道。 “外地人又如何?杨先生学富五车,出身弘农杨氏,他来到枣林亭,反倒是教化地方、传播学问,不似尔等,经书都未曾看过一篇!”梁珩语气中满是嘲讽。 三人涨红了脸,杨敬趁机打圆场道:“贤弟谬赞了,我来枣林亭,不过是寻一地方立足,好安心传宗接代、延续家学。这郑老公不仁不义,欲谋我家产、害我全家性命,我迫不得已才同其火并! 三位心中有所不忿我也能理解,故而才将整个枣林亭要交的铁,以我一家担之!只求能够与诸位和睦相处,共同造福地方!” 三人不接话,心头异常不爽,这摆明了就是让这外地人来压他们。 梁珩扫视一眼:“怎地?三位还觉得委屈?” “不敢!”三人忙道。 梁珩冷笑道:“知道尔等委屈,往后赋税可降两成,杨兄的赋税便加两成,如何?” 这便是给出台阶了,三家只得拱手称是。 杨敬听到要加两成税,短暂迟疑后,也拱手应了下来。 这台阶不下也得下! 梁珩满意一笑,觉得如此便皆大欢喜。 正欲举杯,赵正突然道:“梁大人,且等等!” “嗯!?” 赵正一脸为难道:“在下还有一事,大人有所不知,之前我与那郑老公,有五百亩地一直尚存争议呀!” 其余二人一听,瞬间反应过来,熊圭也忙道:“我也有同郑老公有四百五十亩地尚存争议!” 成衡也道:“我也有四百二十亩!” “大人也知道,这郑老公想来蛮横,我等往日慑于他的粗暴,不得已退让……今日,可否请杨先生,将那地还给我们?” 梁珩眉头微皱,转头问道:“杨兄意下如何?” 杨敬思索片刻,他也不好做主。 梁珩见状直接道:“既如此,杨兄便退还这几百亩地吧!” 杨敬忙笑道:“此乃小事尔,好办,好办!” ………… ………… 第42章:总得一步一步来(新书求推荐票) 郑家围堡已经改名,门侧挂着一块写着大汉枣林镇衙门的白底黑字木牌。 据说是颜政改名,由三儿亲自书写。 四角也在进行扩建,像是要修出四个大凸角。 颜政正在围堡上监工,拿着一根绳子量来量去。 杨敬没心思关心这些变化,进门便上楼去找颜政。 “少君,事情都办妥了!” 颜政正在测量凸角的视野,闻言抬头道:“梁县令答应多给铁矿石了?” “答应了,加了一倍,也就是六十车!” 颜政满意一笑,拍了拍手道:“这个条件答应了,便万事大吉!” 三十车铁矿石,在改良后的冶炼法下,足够炼出三千多斤铁,眼下再来三十车,那便足够出六千斤铁! 按照重量来算,这一片铁矿石含铁量大概在35%左右,虽非富矿,却也够用。 而有了钢铁,才算是有了一切! 趁着颜政高兴,杨敬忙道:“只是少君,梁家让咱们多交两成的赋税,枣林亭其余三家,均说与咱们有土地争议,这要去掉一千多亩地!” 颜政笑意淡了几分:“赋税加两成,倒也不算过分,只要这半年不来烦老子就行!只是这枣林亭另外三家要一千多亩地…………” 其实三家的家丁,自打郑老公没了后,就一直在带着佃户在扒田埂。 颜政已经收到不少农夫告状,希望少君替他们做主。 他停下来思索一会,不由笑道:“答应他们!但不许立契,只让他们占去!” 杨敬不解:“为何不立契,万一他们得寸进尺怎办?” 颜政撑腰笑道:“得寸进尺?今天狂就狂,日后拉清单!且由他们去占,今后形势有变,这就是借口,这就是由头!” 杨敬心头一骇:“少君,你这……是?” “杨先生放心,今天拿了咱们的,日后必定让他们吐出来,你最近只需和梁县令搞好关系,其余的事情无需多管!” 杨敬不敢松口,生怕少君再借着他的名头,把另外三家给收拾了。 “少君打算怎么让他们吐出来?可是……如郑老公这样!” 颜政笑着摆手道:“杨先生放心,咱们读书人,做不出这么狠毒的事!我会让他们乖乖交出来!” 杨敬似信非信,总觉得颜少君又要搞事情。 “少君,听我一句话劝,咱们能在这枣林亭立足,已经要道声侥幸,你还是消停些吧!” “杨先生说的对!”颜政抓住杨敬肩膀,把他转过去道:“杨先生此行辛苦了,先下去休息,我还要督造棱堡!” 杨敬被推着下了墙,心中那还不明白颜少君的意思。 只得暗暗叹息:我命真苦! 走下楼,发现被围起来的铁匠铺里,还在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 张三那打雷一般的声音正在里头响起:“你们看看,看看,听听这声,这样炒出来的钢铁,才算是正!” 杨敬突然觉得,这少君轻而易举就能弄出两千斤铁,若是真放开手让他干,或许真能成就一番不小的功业。 可惜,颜少君这点基本,实在是少的可怜! 回到自家屋子,妻子赵氏正在缝制衣服,杨琰正在教妹妹和弟弟识字。 杨敬回想起以往流亡的日子,心中又升起一阵感慨。 自己作为寒门,自持有一点身份,可在这乱世,稍有不慎便会举家倾覆。 眼下何必多做他想,最起码颜少君有恩于他家,便是自己死了,颜少君也会替他赡养妻子,这便足够了! 他笑着走近院内,妻子儿女们见他回来,都忙告礼。 他疼爱的看了看亲人,便让他们继续做该做的事,自己也在一旁看起书来。 杨琰教导弟弟妹妹的读书声再度响起,杨敬初不以为意,旋即却猛的侧耳听起来。 “墨家执法如山,不徇私情。昔日墨者巨子居秦,其子杀人。惠王曰:‘先生年长矣,非有他子也,寡人已令吏勿诛矣。’巨子对曰:‘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王虽为赐,不可不行墨者之法。’遂杀其子。” “颜少君于此话的解释,是一切刑罚均要依法,君主官吏无权以决生死,唯有律法可以!即是说,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王侯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此正合墨家主张,认为人生来便具备人格上的平等…………” “琰儿,今日怎么教姊妹们墨家学说?”杨敬忙打断。 杨琰告礼道:“回爹爹,昨日我去找颜少君探讨学问,觉得少君说的极对,便问少君为何只重墨家学问。少君答曰:儒家教化亦不可少,然所谓礼法,却使世人依据血缘亲疏,等级化之!若儒家学问大兴,则势必天下皆等级森严!如此一来,无数有识之士,便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这天下,儒家不能少,却也不能独尊!而墨家眼下太少,故需要重视!少君眼下所求,便是杂合百家之长,再寻一治国大道!” “胡言…………”杨敬刚想骂街,却突然怔住。 “少君真说,他要杂合百家之长,再寻一治国大道?”
“正是!” “如此志向,除却猖狂外!倒更见有几分魄力。” 杨敬叹了口气,本准备训斥女儿一顿,又觉得也罢也罢,自己杨家通三经又如何,还不是差点家破人亡。若少君真能杂合百家之长,让天下有才能之人都有出头之日,那也算是人间至圣。 ……………… 五日后,在杨敬的见证下,枣林亭其余三家索要的土地悉数交割。 三家自此别无他言,默认了杨敬一行在枣林亭的存在,颜政和三儿正式在枣林亭立足。 此时已是建安元年九月间,天下群雄仍在鼓噪,谁也不会注意到枣林亭这个小地方。 刘备自打上次被流民坑了后,不得已逃离小沛投靠曹操。 曹操表奏其为豫州牧,帮其屯兵小沛,招募失散人马。 可惜曹操正欲起兵亲征时,得知张济自关中引兵攻南阳,为流矢所中而死。 其侄张绣统其众,用贾诩为谋士,结连刘表,屯兵宛城,欲兴兵犯阙夺驾。 曹操大怒,欲兴兵讨伐,又唯恐吕布来侵许都,乃问计于荀彧。 荀彧曰:“此易事耳。吕布无谋之辈,见利必喜。明公可遣使往徐州,加官赐赏,令与玄德解和。布喜,则不思远图矣。” 于是刘备投靠曹操,攻灭吕布的谋划再次落空,只得不高不兴的接受和解。 站在小沛城上,遥望西边,刘备突然十分后悔,觉得不该让三弟随着颜先生而去。 三弟性情耿直,为人更是嫉恶如仇,此行若是有所差池,又该如何是好? 眼下三兄弟天各一方,他又半点忙也帮不上。 “哎,也不知道三弟现在如何了?是否还在奔波?又或是已经成事了?一封书信也没有,真让人挂念呐!”刘备心中难受起来。 关羽这时也来到城楼,拱手道:“大哥,我已打探清楚,原来那张济引兵自关中攻南阳而死,眼下其侄张绣统领了其部众,正屯兵宛城!曹操无奈,只得先发兵宛城,所以暂时顾不上吕布,这才令人给吕布加官进爵,与咱们两家说和!” 刘备听罢叹口气道:“知道了!” 关羽见他情绪不高,忙问:“大哥可是在想三弟?” 刘备没否认,只望着西方。 关羽宽慰道:“三弟此番若成事了,必定会差人来信,实在不行,大哥可差人去寻找!” 刘备摇了摇头:“非是担心三弟是否成事,只是时局动荡,怕三弟始终在奔波,却又深负我之嘱托,不敢轻易回来见我!哎,当初兵临城下,决策过于草率!” 关羽继续宽慰道:“大哥放心,那颜先生是个有见识的,三弟和他一块,情况不对,颜先生会先跑的!到时候颜先生一跑,三弟自会回来!” 刘备又是一叹:“多说无益,只愿三弟少受些苦!” ………… 围堡内的铁匠铺已经改名钢铁所,门口也立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上书:第一〇〇钢铁所。 如此有创造性的改名,自然是出自英明神武的颜少君。 铛铛铛——四台畜力锻锤,都在的打着火热的细铁条。 一个大汉夹着这根铁条,不断更换位置,随着打造进行,铁条慢慢变成铁片。 大小合适、厚薄合适后,便是送到一旁的切割刀那里。 这是一個利用了杠杆原理的切割刀,刀具乃是石墨坩埚弄出的高碳钢。 随着啪叽一声,长铁片被裁成六块,而后被送去手工捶打修正。 只需钻孔后,便能成为盔甲上的甲片。 正在炒钢的张飞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将铁矿粉加入炒钢炉内后,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觉得今日连着打喷嚏,有些影响炒钢水平,便不爽的让其他汉子来做。 自己则坐在一旁,抱着坛子喝起水来。 他眼下越来越觉得,大业必成! 畜力锻锤、脚踏式锻锤、畜力破碎机,这几样东西实在太好了。 构造简单又实用,原本铁匠需要抡锤,现在铁匠只需要夹着铁在锻锤上调整位置。 而且打的比铁匠快多了,造盔甲的速度,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 张飞笑嘿嘿的望着这幅热火朝天的场面,目光温柔的望着一套畜力锻锤。 他自己也想过此物是如何运转,也看得出来,此乃通过三个齿轮,将拉磨一般的旋转转化为锻锤上下的力量。 结构异常精简,便是没有所谓的铁齿轮,也能通过硬木做到。 可以说便是放在以前,这东西应该也不难造出来,偏偏这等奇思妙想,只有颜先生能想出来。 包括所谓的杠杆装置,不过几根木头,却能让我更加轻松的移动重物。 张飞不由感慨,以结构精简的小装置收多倍之功,这便是颜先生的独到之处啊! 正感慨之际,宋二柱跑进来道:“三爷,颜先生让你去内院开会!” “开会?开会是啥意思?” “俺也不知道,颜先生是这么说的!” ………… ………… 第43章:先生在过家家嘛?(新书求推荐票) 张飞来到内院,里头摆放着一张宽大却极其粗糙的桌子。 今天是从小沛出走以来,正儿八经开的第一个会。 颜政已经上座,参会者还有七人:杨敬、赵氏、杨琰、贾二、宋二柱、张盛、张诚。 张盛和张诚,便是宾客中略识几个字的汉子,两人都是三儿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张飞见众人都在等自己,忙到颜政身旁坐下。见其神色有些严肃,还笑嘿嘿的打趣道:“先生今天穿新衣服了!倒是挺合身!” 颜政咳嗽一声:“张三,咱们现在是在开会,别嬉皮笑脸!” 张飞笑意一滞:“这什么开会,还不让笑啊!” 颜政点头道:“自是不能嬉皮笑脸,咱们聚在一起开会,乃是讨论大事!” “哦,这开会就是议事呀!”张飞恍然大悟。 一旁的杨敬也恍然大悟,旋即又鄙夷起来,不过是幕府议事,叫什么开会呐! 颜政板着脸道:“规矩今天就得立下来!咱们开会,和议事不一样!咱们遵从的墨家尚贤的规矩,以往议事往往有主次君臣之分,而咱们开会却都是平等相待,可以各抒己见,最终由职权最高者采纳之。 会上争论,均对事不对人!看见眼前的茶了没有,会议结束大家共饮一杯,就意味着会上的争论留在会上,咱们私底下关系如故!” 张飞怔了怔道:“议事而已,何必如此?” “不,这不一样!”颜政拿起桌上的竹简道:“大诸位都打开眼前的竹简看看。” “墨家尚贤,有推举天下贤能之士以治之的意思,亦有集思广益,各抒己见的意思!以达到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的目的!” “所以和议事不一样,咱们开会,不会存在上下之分,纯粹就事论事!” “少君,是不是说开会,便是不能由一人以一言以专断之?”杨琰提问道。 颜政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开会开会嘛,大家开着开着就会了!” 座下几人均有些懵的看着颜政,尤其是杨敬的妻子赵氏,她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也被通知前来开会。 颜政不多啰嗦,直接起身道:“经过咱们近来的经营,总算在关中立住了脚步!但这不过是雄图大业的第一步,前途自是光明,然道路亦是曲折!咱们既然要干大事,要成大业,必须从眼下开始,就明确两点!” “即咱们是一群持有何抱负的人,咱们要做什么事!” 颜政扫视一圈:“我当初与张三约定,此行来关中举事,只为了一事,此事便是救民。而何为救民?我便用墨家学说中的兼爱、义利、明理、尚贤来解释!” “何为兼爱,即兼爱天下之博大也,譬之日月兼照天下无有私也,这便是要号召底层的劳苦百姓、奴隶、任何人,无论穷人和富人,不分血统、贵贱、职业、社会地位,都要互相爱护彼此。总而言之一句话,人人生下来,便具有人格上的平等!” “其二,义利。即义利并举,兼爱即兼利。这便是说兼爱不意味着没有利益,我给你利益,你得到我的利益便要兼爱,同时也得给我利益,最终“天下皆得其利”。以义利之说为办事之理,便是要求咱们务必给百姓以利益,譬如分地,如此才能真正得到百姓的爱戴。与此同时,还要鼓励百姓,追逐合法之利益,保护百姓合理合法之所得!” “其三、明理。便是明理知行,要让老百姓知晓道理学问,让老百姓有念书作学问的权利,学问做的好的百姓,得给予其褒奖。进而让学问通行实践!” “其四,尚贤!择其贤者,推举贤者,使得贤者有渠道出来施展才能!这便是尚贤,即是说不能再用举孝廉的方式,而是要用科举之!” 颜政说完,又让众人拿起第二卷竹简。 “上边有更详细的注释,总而言之,咱们的目标是实现天下大同,让天下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有才能者不至于埋没,真正做到人尽其用,物尽其才!” 张飞睁大眼睛,杨敬满脸都是黑线,乃至于宋二柱和贾二两个人,脸上都带着错愕,更别提张盛、张诚这两个宾客出身的人。
在他们看来,颜政所说的这四点,更像是痴人说梦。 张飞之前听过颜政讲课,对于义利、尚贤十分认可,却对兼爱有些不认同。 人格上真的能平等?人生来难道真的是平等? 座下几人神情都肃穆起来,杨敬更是如坐针毡,他似乎明白了这個疯子想干什么。 颜政再度扫视一圈,淡淡笑道:“这些道理诸位一时半会无法接受,我也不强求,今后我会定期撰写文章,届时诸位学习文章,再不断践行之,定会明白,这一套有何独到之处,又有何不当之处!” 张飞拱手道:“我知先生开会,是想让大家伙知晓,今后要做的到底是何事。既然开会可以各抒己见,那我便也畅所欲言。依我之见,除去兼爱以外,其余几条都算是至理!” “可我认为,失去了兼爱,便一切都如无根之水!”颜政认真道:“难道一个生性纯良、乐善好施的穷人,生来就该比那残暴不仁的贵族更卑贱!没有这般道理,平等在于人格,地位虽有差别,咱们却要使得人格平等!更要让世人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张飞不说话了,他知道说不过颜政。 杨敬也不愿开口,即便他觉得颜政说的对,可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贵族生下来就比贱民高贵。 “少君说的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杨琰起身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儒家至理便是这仁义,若有人得仁义,岂能计较其出身?” 颜政赞许道:“说的好!人生天地间,出身本不可选择。然虚心向学,大公无私,胸中有仁义,又岂能以出身,而卑贱之?” 与会众人不开口,宋二柱和贾二心里,倒是觉得这一番话说很好听。他们虽认为世族高人一等,可心中难免会觉得,若是真的不问出身,这或许会好许多。 颜政见他们都不愿再发言,便背弃方才说的开会规矩,直接道:“既然都无异议,那今后咱们行事之依据,便是儒墨两家的学说!” “诸位也别着急,这一套尚且处于成形中,今后还需要诸位一道,尽力完善。有什么错谬的地方,更需要诸位一起努力探究!终有一天,一套全新的学说,终会在咱们的努力下被淬炼出来!” 杨敬暗暗叹了口气,突然很想明天就带着家人跑路。 张飞低头思索着,心中虽有疑惑,却愿意支持颜先生。 “好,那便开始讨论本次会议的第二项!” 颜政翻篇道:“眼下,当务之急是立足之后,咱们如何统率乡民,如何继续与梁家打交道,如何谋求发展,这些皆是头等大事!” “而欲统率乡民,便得勘定官制。我有意将枣林亭改为枣林镇,设衙门!考虑到眼下地盘太小,人员太少,便不详设各部。只设立一户科和工科,我自领为镇长,杨敬先生为户科长,杨琰为教谕,赵氏为妇孺院长,张三为总兵。诸位可有异议?” 张飞闻言,方才的懵逼变成了哭笑不得,他提醒道:“先生,咱们才占了一个围堡,你就要封官呐!” “不止封官,还改制了!”杨敬也是哭笑不得。 颜政乓的一声拍在桌上:“怎么?便是只占了一个里,也得有规矩!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个道理尔等难道不懂!” 几人悻悻的闭嘴,仿佛在陪着颜政玩小孩子把戏。 颜政继续道:“皆无异议,那职责既分,明日便该开始履行!” “另外安排张盛、张诚为工科长,兼管钢铁所和木工所。贾二为巡察!” 张盛和张诚作为略识几个字的宾客,听闻封官还是有些期待,忙追问道:“先生,这位多少石的官职?” “多少石?”颜政大手一挥道:“大汉那腐朽的一套不要拿到这来!今后官制为九品中正制,镇长为末等从九品,每月俸禄二十吊钱!” “那工科长呢?” “没品,每月十二吊钱!” ………… ………… 第44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推荐票) 第一次会议草草结束,除却勘定所谓官制以外,便是宣告大汉枣林镇衙门正式设立。 另外在会上,颜政重申了乡野包围郡城的发展策略,并对同梁家的关系进行了定性,认为当下务必取得梁家的默许和支持,以争取到宝贵的发展时间。 并且在会上,也确定了今后两个月首当其冲的两件事,一件是组织乡民开垦荒地,一件是完成分田的承诺。 为了这两件事,钢铁所需要分出部分产量来打造铁镐、犁头,木工所需要编筐。 杨敬则负责各项统计事宜,另在贾二和宋二柱的陪同下,摸清楚还有那些无主之地适合开发。 赵氏和杨琰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女,也得负责起乡民的教育。简而言之,就是宣讲颜政的行政主张,确保乡民能够明白,颜少君正在做什么事。 颜政和三儿则一文一武,亲自总督。 这是初步划分职权,也是初步勘定职务,看上去像个笑话,颜政却在认认真真的做。 只因他知道,有一伙人第一次开会的时候,也不过五十来人,结果他们开完那个会的二十八年后,这群人却取得了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成就。 谁说看上去笑话一般的会议,不能够影响历史的进程? ………… 十日后,造纸作坊附近的靠河乱石滩。 两百多个汉子被宋二柱带到了这里,随后五十把镐头,还有一些筐被分发了下去。 这两百多個汉子,均有些迟疑的望着眼前的乱滩。 他们都是失地的农户,由于割让了将近一千五百亩地给枣林亭其余三家,便造成了一百多户人家失去佃耕的土地。 这也是颜政故意为之,要人不要地!乱世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资源。 只是如此一来,就多了将近一千五百亩地的空子。 乡民们都怕颜少君做主,让大家匀出土地来给这一百多户人家。 在此之前,便有人故意让贾二来探探少君的口风。 颜政直接表示,这一百户人家的土地,直接由他们自己开垦! 此言一出,乡民皆是大吃一惊。 他们吃惊在于,颜少君这等英明的人,怎会想出这么愚蠢的对策。 有汉一代,山地开发度极低,沼泽开发度极低。只要是有点开发难度的土地,几乎都没有被开发出来。 原因很简单,受制于生产力水平! 铁质农具虽然有,但是冶炼水平不高,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损耗,其价格有很高,如此一来,普通百姓无能力开垦,豪强没有动力去开垦。 颜政之所以将组织乡民垦荒视作是头等大事,便是可以通过这件事,立马树立起威信。 要让乡民明白,咱们的颜少君敢想敢做、说干就干,而且说干就能干。 刚刚新勘定的官制职权,也需要通过此事来磨合。 此时,杨敬一家都在不远处。 杨敬在拿着几卷竹简勾勾画画,杨琰和赵氏正带着十几个妇人烧热水。 与农妇为伍,赵氏虽心有不愿,可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少君,人都来齐了!”宋二柱分发完工具,已经整好队。 颜政略略点头,上前一步道:“诸位乡亲,今日找你们前来,便是弥补之前亏欠!诸位也知道,枣林亭其余三姓欺压我等,迫不得已,只能让他们占去不少土地!这些土地,原本均是大家佃耕,在此事上,是我颜政对不住大家伙!” 啪——底下瞬间跪倒一片,纷纷大喊:“小民不敢,少君言重了!” 颜政怔了怔,忙怒道:“都给我站起来!我颜政不兴这一套,别动不动就下跪,下跪没任何用!” 宋二柱已经知晓颜少君的脾气,忙上前连拉带踢,将前边几人拉起来道:“还不快站起来!” 两百余汉子瑟瑟发抖的站起来,仿佛跪着能让他们更自在。 颜政吐出一口怨气,继续道:“今日找你们来,便是弥补你们!看见眼前的乱石滩了没?经过初步估算,至少有六七百亩,只要你们开垦出来,便归你们!开垦期间,有饭吃、有热水喝,但没工钱!等开垦完了,这片地便均分给你们!” “诸位!”颜政拱手道:“你们一家之生计,便在此处!拿起镐头,去开垦吧!” 一群人呆呆的望着颜少君,心里有疑惑和意见却不敢说。 宋二柱又开始赶人:“还不快去!少君的话你们敢不听?” 一行人松松垮垮的散开,有铁镐的拿着铁镐,没铁镐的拿着筐。 散开后,有人开始嘀咕起来,却是拿着铁镐不敢用。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好的铁器,都觉得异常宝贵。 站在高处的颜政无奈到极点,吩咐二柱道:“二柱,你给他们打个样!” 宋二柱拱手应诺,冲进人群骂咧咧道:“一群憨货,这玩意弄坏了又不用你等赔!”
说着他抢过铁镐,奋力往地上一挖。 铛——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周遭一阵心疼。 可随着宋二柱这么一翘起,一块石头就被剜出。 再一看,铁镐居然一点事没有! 换成生铁、熟铁的工具肯定会损耗,可这是炒钢法制出来的钢镐头,损耗比生铁小很多。 嘶——周遭一阵惊叹声。 “快给我挖,开出的地都是你们的!”宋二柱把镐头还给旁边错愕的汉子。 接过镐头的汉子愣神一会,也重重一挖,同样剜出了石头。 余下的人也开始奋力干起来,弄出来的石头,自有人捡起放入筐中,拿去堆高河堤。 不到一刻钟,整个乱石滩都热火朝天起来,这群人看到一点希望,又知道这是为自己开地,仿佛陷入了一种狂热之中。 颜政松了口气,对赶回的宋二柱道:“让贾二通知乡民,分批组织人来乱石滩参观,要让各里乡民知道,就是这等粪坑一般的地方,我也能保证开垦出来!” 宋二柱拱手应诺,他此刻心里,对颜少君早已佩服到无以复加。 颜政觉得,这个乱石滩便如商鞅徒木立信一般,让乡民明白,跟着少君走有义利,往后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他看了一会,走到正在竹简堆里的杨敬身旁。 杨敬这个书呆子,混是真的能混,眼下三天两头就能得到县令梁珩的邀请,甚至梁珩已经愿意找他参详政事。 不过只要他家人还和颜政、三儿住一个院子,他就不敢生出二心。 颜政让他当户科长,算是将职权最大、事务最多的官给了他,也算是人尽其用。 “杨先生,统计的如何?” 杨敬头也不抬:“这地东一块、西一块,实在不好统算!” 颜政顺手拿起一份竹简,指点道:“无妨,边边角角太小块的,不好算的,咱们就顺其自然,谁方便就顺带给其种,等以后枣林镇连成一片了,再一块来划分!” 杨敬想了想道:“这倒是个主意!等等……连成一片?” 颜政笑道:“对,连成一片!” 杨敬无奈一叹,自然明白这个连成一片是什么意思。 颜政继续问:“杨先生,那按照现在统算,咱们有多少地?多少人?” 杨敬思忖着禀报道:“翻看郑老公家中管事的竹简,还有乡民报上来的数,咱们总共占据的土地约一万五千亩,其中水田大概四千亩,手底下过活的农奴有大约八千人!” 颜政眉头不由一拧,人均能够佃耕的土地不到两亩,以汉代的亩产,加上繁重的田租赋税,老百姓勉强只能维持不饿死。 “那还得尽快统计周遭可供开垦的土地,必须把耕地弄上三万亩,每人三亩地,才能吃饱穿暖!” 杨敬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依今日之间,凭少君的能耐,再开出五千亩地不算多。只是……少君,若是要开垦荒地,要给农户们分地的话,怕是还有一事要慎重!” “何事?” 杨敬捻着胡子道:“少君,你心中对乡民存有大仁义,却也不要忘了,自古以来圣人都说,小民也奸猾!就好比这一次,乡民让贾二来探口风,还有之前郑老公刚死的时候,这些人的惊慌失措。这都说明,他们虽知谁为仁义,可内里只怕也是见利忘义!” “伱想说什么?” 杨敬松了捻着胡子的手,叹息道:“少君,今日你给他们分地了,也难保今后乡民中会有强人,借着家里青壮多横行霸道,今日占一点、明日占一点,便如这枣林亭其余三家强占咱们的土地一般,届时少君又该如何处置?” 颜政笑着点点头:“杨先生能同我说这些,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之前我便谈过,必须尊重义利,乡民以利为先,这无可厚非!试问当今世族、官吏,那个又不是在追名逐利,不过是他们说的更好听罢了! 这不是小民才有的,而是是人便有的人性!要想解决好,便无他法!一是律法,二是制度。杨先生,且随我来!看过一物之后,我相信你能豁然开朗。” 颜政说着,便往半里开外的造纸作坊走去。 ………… ………… (大家投的月票和推荐票我都看到了,真的感谢每一位读者朋友的支持。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短毛大王走不到这一天。 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写书,当死扑街的时候,那些支持我的读者。一句简单的鼓励话,一句评论,一张推荐票,就是这么一点点让我走上了这条路。 可惜这些年更新断断续续,好多人都不曾联系了,真的很怀念也很感谢各位读者。大家天南地北,能够因为一本书结缘,便已经实属不易。但愿文字能够代替话语,捎去最诚挚的感谢和安康!) 第45章:颜政造字!(新书求推荐票) 造纸作坊就在河边,门口也矗立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板,上书:枣林镇第一〇〇造纸厂。 颜政和杨敬赶到时,里头的工人正在鼓捣着纸浆,味道不是非常的好闻。 令杨敬奇怪的是,这些工人大多是妇女,即便已经深秋,她们也只穿极少的衣物,正在里头卖力的干活。 见到颜政到来,她们才停下手头的活计,一个个急着告礼。 颜政笑着打了几个招呼,让她们继续忙。 杨敬站在一旁看着,发现这些人从一个池子里,挑出浑浊的污水后,再放入一口大锅中熬煮。这是为了除去果胶。 期间还投入一些粉末,等到水开再把这些污水弄出来转移。 等到投入一个池子,静置一刻钟后,自有人拿個席子一般的东西,在里头这么一晃悠,而后便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颜政介绍道:“这些水乃是纸浆,由竹子和一些木头呕烂所得!若是呕的时间再长一点,其实不需要熬煮这一步!方才放入的东西是石灰,前头呕纸浆的时候,其实也加过!” 杨敬之前从未见过造纸,捋了捋胡须道:“竟不是用桑皮所制,倒也确实新奇!” “不仅不用桑皮,假以时日,等这些人熟练之后,工序还可以精进!届时,可以办个大大的厂房,有多少竹子,就能造多少纸!”颜政自得一笑。 “那这般造纸,耗资几何?” “这么同先生说吧!”颜政昂首道:“不及用锦帛书写的万分之一!” 杨敬的手猛的停住:“多少?” 颜政大笑道:“不及锦帛的万分之一!据我估算,造一张纸,耗资不到一枚大钱!” 杨敬不由动容,忍不住道:“这……纸真能书写?” 颜政笑着指路道:“先生且随我去烘干房!” 杨敬忙跟上,很快便来到闷热的烘干房。 里头摆放着不少火盆,几个妇人只用几块布裹住私处,便在里头挥汗如雨的工作。 颜政和杨敬皆是见怪不怪,男女大防起于宋代,汉代在男女关系上还是要开放许多。 杨敬按耐不住,亲手取下一张烘干的纸,拿起一看,发现这纸确实有点桑皮纸的样子。 只是厚薄有些不一,色泽上虽是通体洁白,可这种洁白带着一些暗黑和泛黄。 颜政也拿起一张道:“这是第一批做的,这些工人手还生,呕纸浆也呕的不彻底,但这纸已经堪用!” “这纸确实独特,而且有韧性,能折叠!若是通体洁白光滑的话,便是上佳!”杨敬由衷赞叹。 颜政让人取来一支笔,沾上墨汁道:“先生且试试看!” 杨敬接过,刷刷刷便是写下十几个小篆,发现这墨汁沾在纸上后,能够渗入纸中,却又不散开。 等干透后,字迹清晰,竟是丝毫不输锦帛。 “哈哈哈!”杨敬仰天大笑道:“此乃神物也!” 颜政笑问道:“先生可知,此物大行于世,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自是学问通行畅快,所有文书,都不必再用竹简!” 颜政摇了摇头:“不止于此!此物意味着学问的普及将更加廉价便捷,世族垄断学问的日子,将会一去不复返!咱们所追求的明理尚贤,与这东西脱不开干系!而且也意味着,我要做的事情,绝不是信口开河!” “先生方才说,小民奸猾,这一点我不认可!百姓维护自己利益,这无可厚非。之所以觉得小民奸猾,无外乎是大人物觉得小民不好哄骗了!可若是真对小民有好处、有利益的事,小民会抵触嘛?或许一开始会抵触,可看清楚了、明白清楚了,小民也就配合了!” “先生方才还说,小民中会有强人,欺压良善。这一点我也承认,可不能因为小民中有个别穷凶极恶者,便不将义利给小民!这是因噎废食,自欺欺人的把戏!” “我今天带先生来这造纸坊,便是让先生明白,我接下来会如何分地!” 杨敬拱手请教道:“愿闻其详!” 颜政指着这些纸道:“首先,我会让你造册登记,咱们治下的土地多少、优劣、方位,此名为土地册!分地时,只要年龄在十二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便可均分土地。分地后发放田契,另外统计各户人口,发放户籍。同样官府一份,百姓一份! 造册登记之后,田地变更,均要到官府用印方能生效!若是有纠纷,以田契为依据!此乃唯一合法之凭证,另外以户籍佐之!先生觉得,如此一套做法,可否规避许多问题?” 杨敬认真思索起来,若是真有纸的话,此事到真能这么办。 之前不能这么办,乃是竹简不便运输存放。 杨敬点头道:“这么一来,确实能保证乡民之义利!只是有些繁琐,眼下估计还好,可再过个几十年,便是有了田契,也制止不了有人吞并乡民的土地!” 颜政不否认:“这一套当然也有问题,可至少比眼下,豪强坐断地方要好!到那个时候,地方最多不过多几个地主,而他们要想吞并田地,至少要付出更多的成本,最起码得有田契凭证,得到官府过籍!这么一来,百余年内应该能让万民安稳度日。”
“也只能撑百年呐!”杨敬感叹一声。 “百年已经难得了,有了一百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颜政扬起纸道:“先生如今还觉得,我之前的话只是空口白牙吗?” 杨敬淡淡一笑,深深拱手道:“今日受教了!” “不敢当!今后还要仰仗先生!” “谈不上仰仗!”杨敬长叹道:“少君之志,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颜政左手撑腰道:“先生无须叹息,今后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且看我闹他个天翻地覆!” 杨敬拱手一礼,之前再多的道理,也不及眼前这张白纸。 作为聪明人,杨敬已经看到,此物通行天下后,会激起多大的波涛。 ……………… 三日后,第一批造好的纸被运回围堡。 总计五万余张,待工人精通技艺,估计产量就可以打着滚的往上翻。 虽说这批纸,还有些粗糙,色泽也不是那么纯正,但能写字就足够了! 有人说,消灭世族的是造纸术和印刷术,这句话其实很有的道理。 历史的发展,论到极致不过是一直在追求信息革命、交通革命和生产革命。 纸张的出现,便算是第一次信息革命,不仅便捷了信息流通,还把成本给打了下来。 没有纸张和印刷术,知识学问便一直都会是贵族阶级的专属。 颜政拿到这些纸后,能做的事情便瞬间多了起来。 他将自己锁在房间内,开始奋笔疾书。 花费三个时辰,他抄录了常见的一千个简化汉字,以及与之对应的小篆和隶书对比。 隶书已经十分接近后世的繁体字,对照简化汉字,已经能看出不少端倪。 颜政十分满意,小篆和隶书都不便书写和印刷,笔画也过于的复杂。 与其迈步到繁体字,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上简化汉字! 反正文字只是载体,不丢掉文字的内核,也不算是数典忘祖。 颜政拿着抄录好的简化汉字,来到隔壁杨家的院子,敲门道:“杨先生,快开门,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哐——门良久才被打开。杨敬浑身湿淋淋,只穿着一身亵衣,站在门后问:“少君,什么好东西?” “先生且看,此乃在下琢磨出来的简化文字!” 杨敬接过一看,双目瞪的浑圆道:“少君,你……这般做,恐惹天下非议啊!” “非议个屁!秦始皇统一天下,不也废了六国文字嘛!”颜政大咧咧进院,大喊道:“琰妹,赵大嫂,开弟、淇妹,你们都过来!” 话音未落,杨琰就已带着妹妹和弟弟过来见礼,赵氏不多时也盈盈走出门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颜政若有所思的望向杨敬,这两夫妻挺有情趣呀,难怪当初分院子时,硬是把郑老公泡澡的大木桶给要去了。 杨敬被看的发毛,忙拱手道:“少君,这文字自始皇帝一统以来,便通行天下,如今少君搞这所谓的简化,便算是自立门户,自绝于天下!” 颜政收回目光,将简化字递给杨琰道:“琰妹,你且说,这般简化,是否合理?” 杨琰蹙眉看了起来,只看了二十来个,她便点头道:“少君简化的极为合理!” “还是琰妹有见识!”颜政单手指天道:“这文字,首要的便是记载学问,以文字书写心中所想。小篆和隶书都太过于复杂,十分的不便!这简化得当的话,不仅不失本韵,反而能让文字更好的表达心中之所想!” “那少君此番简化了多少个字?”杨琰问。 “总计一千余字,俱是常见的,今后再慢慢完善,待到简化的字数多了,可作一字典,规范行文!” 杨琰点头道:“少君且将这份文书留下,我抄录过后,自会带着弟弟妹妹钻研!” 杨敬在一旁沉着脸,对这件事说不上支持,也说不上反对。 作为统管户科的人,他这些天累的连与夫人泡澡都力不从心了! 若是文字真能简化着用,他能轻松不少,更别提分地事务开始筹备之后,还有着成千上万份的田契等着他去写。 颜政指了指纸上的简化字道:“你们放心,这些简化字我早已经钻研多年,都已牢记在心,决不会每次都换一个样!而且杨先生,文字只得简化后,才好用来印刷!” “用来印刷?何意?” “印刷,便是如同印绶一般,只需事先刻好文字,便能轻而易举的将文字拓印上纸!”颜政解释道。 杨敬闻言,猛的瞪大眼睛,拍案叫绝道:“此法甚妙!少君说的极是!既然印绶可以印出符文文字,为何不能依此法来印文字?” 说完他捋着胡子笑了起来,他意识到印刷和造纸,简直是天作之合。 颜政拱手道:“如此便拜托你们一家早日掌握,好早日开始教人读书识字!” “少君放心!我等定会尽力!” ………… ………… 第46章:时局变化太快!(新书求推荐票) 开垦半个月后,乱石滩已经平整大半,往来参观的乡民,俱是又惊愕又惊喜。 当得知开出的土地,开垦者可分到一块时,这些乡民心里就像是被猫爪一般嗷嗷叫,巴不得开荒的是自己。 谁也不傻,这片乱石滩靠河,头三年作为生地,肯定不顶用。 但只要这块地被捂熟了,那便是上等的水田,一亩足顶好几亩。 这些乡民们很快又发现,这些人能够开荒,全赖手里的镐头。 还有遇到稍大的石头,居然可以用大锤加一个钎子给它干碎再弄走。 他们彻底相信了颜少君的能耐,之前杀郑老公,只说明少君的刀子比郑老公更硬。 眼下开垦荒地,却意味着少君的能耐,能让他们利益均沾。 所以只要到乱石滩走一遭,这些乡民便立马死心塌地起来。 分地算什么?分来分去还不是这么多地,开荒就不一样了,日子变得有盼头许多! 大桑里,贾二领到第一个月的俸禄后,放了三天假。 他眼下被少君任命为巡察,乡民都以为他成了颜少君身边的红人。 以往大桑里的破事、坏事,几乎都有他的份。因为谁都知道贾二是个老实憨厚之人,让老实人吃点亏似乎天经地义。 而自打他跟着颜少君做事开始,村里人对他的态度立马改观。 此次他归家,路上老远便有人同他打招呼,少不了还要奉承几句。 贾二还是那副有些窝囊的样子,走路也是慢悠悠的低着头,逢人打招呼时,才会抬头露出一个耿直的笑脸。 只是他心里啥都明白,也知道乡民们为何态度改观。 当然,作为乡里乡亲,贾二并不记恨他们什么,以往那些小事他也全然没往心里去。 来到家门口,贾二发现自家门槛破了,低头鼓捣一会,决定明天就找合适的木头修理一下。 进院后,老娘正在绩麻。 贾二忙跪下磕头道:“娘,我回来了!” 他娘耳朵有些不好使,贾二喊了两遍,他娘才听见,忙上前将儿子扶起。 “儿啊!你回来啦!” “嗯,娘,少君让我回家休沐三日!” “三日,好!好!”他娘满目笑意,拉着儿子往里屋走道:“回来便好,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贾二摇头道:“娘别忙活了,我这些日子难得着家,还是我来弄饭吧!” 说着贾二就开始生火,打扫灶台。 他娘带着笑意望着儿子,却又想到死去的儿媳妇,心中一时又难过起来。 贾二一声不吭的侍弄着灶台,等去隔壁弄粮时,他才惊讶的发现,库房里堆满着粮食,还有不少的鸡蛋。 “娘,里头的东西怎来来的?我走之前,没这么多东西啊!” “哦,那些东西,全是四邻六舍送的,娘拗不过他们!” 贾二怔住了,忙问道:“他们送东西时,说了些什么?” 他娘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原来这些乡民紧着给他娘送礼,是希望贾二能在少君面前美言几句,好让少君把大伙都弄去垦荒。 贾二呆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娘见状问道:“儿啊,是……娘给你惹麻烦了吗?” 贾二摇头一笑:“娘,不麻烦,只是咱们不占这便宜!那家送了什么,娘可曾记得?” “娘记得!” “那好,咱们眼下就还回去!” 贾二说着便收拾起来,准备待会就挨家挨户给送回去。 只是未等他出门,一大群人便涌出他家院中。 “贾二,你同颜少君说了没?” “颜少君啥意思?” “你现在可是少君身边的红人,咱们一個里的乡亲,你可得多说几句话!” “正是…贾二你记得不,那年你爹死了,我给你爹抬的棺!” “那年你娘都快饿死了,是我家借了一升豆子给你……” 一行人七嘴八舌,各种旧账都翻了出来。 贾二叹了口气,向来没几句话的他,自打妻子死后,便一门心思想着报答替他报仇的颜少君。 少君信他,让他充当这个巡察,他便不能让少君为难。 他拱手道:“大家伙都回去吧,少君说了,荒地开垦自有计划,近来秋粮就要收割了,大家都早些收割为好!粮食一收,少君会给大家分地!” “我等无须分地,只需少君让我们自己去开垦,那什么镐头啥的,只要发一把,我保准自己把地弄出来!” “正是,便同少君说,我等期望自己开垦,只需借用镐头,或者……咱们花钱买!” “对!对!对!贾二,伱不妨向少君借来十几把镐头!” 贾二不多说,只重复道:“少君只这一个意思,我说了也无用!”
众人好说歹说,贾二连腔都不开了,这群人又气又怒,最终只得悻悻离开。 待他们离开后,贾二扶起老娘道:“娘,咱们把东西还回去!” “儿啊,你如今同少君走的这般近,真不能帮一帮大伙?” 贾二叹息道:“娘,少君是要做大事的人,咱们不能拿这些小事去烦他!” “哎,是娘糊涂了,当时就不该收这些东西!” “娘别说了,咱们早点还回去。还好,这次少君给我发了俸禄,您有什么想吃的,我明日便去买!” “娘能有什么想吃的!既然我儿拿了少君的俸禄,便应当尽心替少君办事!” 贾二重重点头,掏出怀里的钱道:“娘,这钱您先收着,明天记得去请几个人,把咱家的秋粮收割了,工钱从我俸禄里拿!我这些日子都有事,来不及回家收麦子!” “好,娘明天就去找人。” 贾二把钱递给老娘,心中难得高兴起来,活这么多年,总算是给家里拿回来几吊钱。 “还有一件事,娘你千万记得!少君让我一个月后,随他一起去分地!我猜的没错的话,咱们里应该会先分!” “真分地呐?” “少君说的还能有假?”贾二嘱咐道:“到时候分到咱家的话,娘可得记住,若是其他人来分,咱们不能紧着要好地,该是怎样便怎样!” “娘省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嗯,娘您放心,我眼下跟着少君,日子今后会好过起来!少君还说,让我去读书识字呢!” “读书识字?” 贾二笑着点点头:“不仅仅是我,替少君办事的人都得学,少君说要从每个里都选出一批孩子,让他们都读书识字!” “上苍保佑,我儿竟也能开蒙识字!”贾二他娘一把老泪情不自禁的流下,她颤巍巍跪下磕头道:“多谢颜少君,万谢颜少君,求上苍护佑颜少君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贾二也跟着磕了几个头,少君当面不让他下跪,但他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磕头感谢少君。 ………… 翌日,天刚泛白,贾二便早早起床。 他先弄好早饭,又将老娘泡着的苎麻挂起来。 此时已是关中的深秋,贾二想着今年定要给老娘买一件羊皮袄,这样冬天才能暖和。 他找来一根合适的木头,脱掉上衣在院中劈砍起来。 被踏破的门槛得赶紧修好,免得有黄鼠狼从门缝里溜进来偷鸡。 贾二一刀一刀的削着,家里没像样的木工工具,只有一把破柴刀。 吁——突然,一阵马鼻吼声撕破清晨的宁静。 与之而来的便是阵阵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贾二探出头去,发现骑马者乃是三爷,颜先生也在一旁。 他忙回去穿好衣服,把脸上的汗给擦了。 待到他再度出门时,颜少君已经策马往大桑里的晒粮场而去。 他招呼邻居一起赶过去,心里却纳闷,这几天少君说了休沐,如此匆匆而来,到底有何事? 贾二扶着老娘往晒粮场走,赶到时发现少君带来的人不少,足足有五十多个骑士,宋二柱也在人群中。 颜政老远就看到贾二,招手大喊道:“贾巡察!” 贾二忙跑过去告礼道:“少君匆匆前来,有何吩咐?” “先道声抱歉,休沐取消!从今日起,立刻分地!” “分地,不是说下个月再分嘛!”贾二奇怪道。 颜政笑了笑道:“时局变化太快,等不到下个月了!今日先从大桑里分,你先看,明日你便去大青里分地!” 贾二忙拱手应诺,也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去召集乡民吧,记住,佃耕了郑老公土地者,皆叫来!” 贾二拱手退下。 颜政又对三儿道:“三儿,让宾客披甲,胆敢有阻挠分地者,杀!” 张飞拱手道:“先生放心!” 颜政最后望向杨敬,拱手笑道:“杨先生,分地就由你我来主持了!” “义不容辞!” 分地一事正式开始,之所以提前做,乃是昨日杨敬被请去县里做客。 梁珩向枣林亭下达了征役的政令,表示得出民夫两百,或者三万钱、一千石粮食来襄助王师征伐! 在杨敬的询问下,梁珩告知了张济被流矢射死,其侄张绣统其众,屯兵宛城的军情。 张济一死,李傕独木难支,关中诸多势力,俨然要对李傕动手了! 颜政没想到,时机来得这么快。 再三思量之下,他决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待梁家出兵后,便彻底剿灭枣林亭其余三家豪强! ………… ………… 第47章:你以为分地就单纯是分地?(新书求推荐票) 分地并非将地分给百姓即可,颜政也是仔细思考之后才发现,分地就是在进行基层政权的建设。 整个分地过程,大概分为四步。 第一是绘制村落的简易地图,选定基准点,埋下设立的石基,这便是今后测算的依据。 再以文字记录村落情况,以及各个石基的详情。 第二便是按照石基,重新将土地分块,并依照土地质量,分为上田、中田、下田等。另外还需对周遭可开垦的荒地进行统计,按照额度分配开荒的指标。 第三便是统计人口,进行编户齐民,将户籍先确定,户主先确定,并做好户籍规定,即一家一户,成年兄弟成婚必须分家析产。 第四才是依照可分田人口,以及实际情况来均分土地。 整个过程走下来,地分好了就意味着掌握了当地的户籍情况、地理情况、经济情况等等。对基层的掌握,立马可以达到宋代、明代的水平。如果今后镇这一级也流官治理,则掌控力将比宋明更强。 而真正要改天换地,就必须这么一点一点去改变,一个村落一个村落去改变!如教员那群人一般。 颜政拒绝行裹挟之事,便是怕起势容易,收控却难,到时候地盘一大、利益交织、派系纷杂,便是他也可能没有彻底的决心再去一点一点的改变。 不多时,大桑里所有佃耕郑老公土地的农夫,纷纷赶到晒粮场。 他们见到颜少君,二话不说先跪下磕头。 颜政已经懒得纠正,只让他们磕完头便站起来。 他也不多废话,人齐便开门见山道:“诸位,今日将大家聚在一块,便是履行承诺,给大伙分地!这分地,我也同大家约法三章!” “这第一,分地之后便具备律法之效,该是多少地,便是多少地,是那块地便是那块地!谁要是敢挪动基石、私占他家之地,便是破坏土地法,依法治罪!” “这第二,分地之后土地跟着户籍走,凭证是户帖和田契,土地归你们所有,你们有权支配!但前提是必须到官府进行过户,购置土地者依土地总价,以契约凭证变迁为准,必须上交一笔印花税!” “这第三嘛!地分给大家,赋税不可减免,但今后赋税一律按土地亩数征收,税额多少,眼下尚不能恒定!但人头税免了,征役免了,交赋税可用钱交,也可用粮交!” 乡民怔怔听着,他们对前两点不甚明白,可第三点却都听明白了! 没人头税了!!! “少君,真……真有这等好事?官府能答应吗?”有人问。 “正是,这……征役啥的,官府能答应免了?” “若无人头税,不用征役,便是多交几斗粮都划算!” “你们方才没听到嘛,分地便是土地归咱们自己了…………” 乡民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气氛倏的变得大为活跃。 颜政左手撑腰,右手往虚空一挥,朗声笑道:“什么官府,今后我便是你们的官府!你们缴纳的赋税,只需交到枣林镇衙门,也就是以前的郑家围堡即可!不用管那什么县里的官府。” 哗啦——乡民一阵激动,丝毫没听出这话里头的弦外之音。 颜政继续道:“记住了!分地是按人头分,待会发放户帖,家中有多少人便报多少人,是多大岁数便是多大岁数!大伙可明白?” “小民明白!” “那便排队,去杨先生那里先造册登记,一户一户来!别挤!” 很快,站的靠前的第一户人家,便被簇拥着上前。 杨敬坐在一张案牍,举笔问道:“户主名谁?” “户……户主?” “就是家中眼下谁做主!” “哦哦,我……” “叫甚名字?” “我叫宋韭!” 杨敬刷刷写下:“家中还有那些人,一一报上来!” 宋韭一五一十的说明情况,家中尚有老娘、妻子、两個女儿、三个儿子。 杨敬拧眉道:“三个儿子都已满十六,若是今后成婚的话,记得分家!不分的话,便是违法,到时候可是要罚地的!” “小民明白!”宋韭诚惶诚恐。 杨敬刷刷写下,写的俱是简体字,记不清的字,他还特意停下去对照一下。 废话!眼下怕是有几万份文书要书写,鬼才愿意写小篆和隶书。 很快,第一张户帖弄好,按照颜政的意思,这是用麻线缝边的一个小本子。 首页写着大汉户帖,下方还有枣林镇衙门的圆形大印,字样有些模糊,乃是颜政亲自雕刻。尾页则盖着骑缝章,乃是和衙门留下的那份相对应。
纸张也经过处理,以面糊涂抹,再将两张叠起来,如此叠成三层,便使得纸张薄厚更加均匀,也更加耐用。 宋韭小心翼翼的接过户帖,知道这玩意与土地有关后,这简直就比他命根子还重要。 啪——他磕个头后,兴高采烈的退去。 “下一户!” 杨敬望着乌泱泱的人,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只期望少君早点把那什么木刻雕版印刷搞出来。 颜政也没闲着,在宋二柱陪同下,将基石埋放的地点选好。 这是分地中最关键的一点,若是没有基石的话,今后难免扯皮没有依据。 而埋放的地点,一般需要参照物,譬如河流、水井、山坡、道路等。 当第一块基石埋好后,颜政便在草制的地图上标明,另外写下:一号基石位于村中水井左侧,总计四十八丈距离! 今后强人占地想要不东窗事发,除非把水井也挪动。否则只要官府愿意管,就没有好果子吃。 宋二柱拿着一根十丈长的绳子在一旁协助,边看边问道:“先生,以这石基为依照,是不是说每块地的方位,俱由石基来佐证?” 颜政点头道:“一般不能只由一块石基来佐证,需要三块才能精准!这么做的目的,便是防止今后出问题!石基的存在,也能让今后田地的布局更加合理!” 宋二柱若有所思起来,他这些天的任务,便是弄懂分地这一套怎么来。 “少君我懂了,这么做皆是为了公正!防止有那偷奸耍滑者,偷偷扒人田埂。” 颜政一笑道:“不止于此,你难道没发现,石基一立,咱们就能把所有土地都标注了嘛?一块荒地都不会放过!” “所有土地?” “正是!”颜政露出一抹奸笑,用手在虚空划个大圈道:“标注了就是我们枣林镇衙门的!还有山林,滩地,只要是无主的地方,在这一番标注下,都归枣林镇衙门!” 宋二柱不清楚此言何意,以往荒地周遭荒地不开垦,除却开垦难度大以外,便是开垦出来两三年,等地成为熟地,立马就会有豪强来强夺。 小民压根不敢与豪强抗衡,前番参观乱石滩开垦之后,这群乡民之所以热情高涨,便是知道有颜少君站台,开出来一亩就能得一亩。 颜政笑嘻嘻的继续埋石基,大桑里的地,原先几乎全部归郑老公和赵家,此番分地虽说不能分到赵家头上。 但只要有人分到地,有了对比之后,未分到地的乡民,定会望眼欲穿,就等着颜少君打进赵家堡,带着大伙愉快的分地。 至于对荒地的主权声索,则足以为今后大赚一笔!任何开垦荒地的行为,都需要衙门批准,开出来的荒地皆要到官府过户。 这个时候再收一笔印花税,虽说不收人头税了,但这种额外的税收,至少还能收几年。 不想交印花税?那也行,这块地就不享受官府的律法效力,这份契约就不享受律法的效力! ………… 两日后,户帖分发完毕,基石已埋好,该村落的土地图也绘制完毕。 这两日吃住都在大桑里,最苦最累的自然是杨先生,这两天他简体字水平突飞猛进,甚至同颜政说,简体字比隶书更具神韵。 颜政觉得这是太累产生的错觉,但还是跟着感慨一番,期望咱们的杨先生,能成为第一个书法家。 接下来便是最繁琐的分地,这个过程要想做到公正,便不能让乡民有太多的自主权。 颜政看过《苏区斗争史》,知道不能追求绝对的公正,有的时候必须容忍一些细节上的瑕疵。 随着一声令下,以基石为准,旧有的田埂被扒掉,土地开始重新丈量,使用的量尺乃是全新打造,保证不会出现误差。 在宋二柱的带领下,十几个汉子热火朝天的干着,必须丈量三遍,数额对得上才算结束。 颜政站在不远处看着,周遭围观的乡民里三层外三层,眼神各不一样。 能分地的乡民,眼神中充满着喜悦和向往,佃耕赵家土地的乡民,则是羡慕又带着嫉妒,乃至于有些怨恨。 临到中午时分,远处十几个骑着马的宾客由远而近。 他们策马刚到路口,便被三儿率领的甲士拦住。 “来者何人?” “赵家管家赵霖!” “我家先生正在里头办要事,谢绝大队人马进入!” 赵管家拱手道:“劳烦禀报一声,就说我也有要事相见!” “三儿,让他进来!”颜政远远喊了一声。 ………… ………… 第48章:少君莫要自误!(新书求推荐票) “我乃赵家管家赵霖,见过颜少君!” “哦,原来是赵管家,幸会幸会!” “少君抬爱了!我不过一介奴仆而已。” “奴仆又怎了?在我颜政眼里,世人在人格上,向来无高低贵贱之分!” 赵管家自然不信这鬼话,拱手道:“少君说话暖心,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言了!” 颜政淡淡道:“有事但说无妨!” “听闻少君,准备给这群贱民分地?” “正是!眼下便在分着!” “哎!”赵管家叹息道:“少君是被这群贱民蒙蔽了呀!大好的土地,岂能分给这群贱民?” “哦?白花花的银子不能发给穷人?”颜政反问。 赵管家不解其意,继续劝道:“少君有所不知,以往咱们枣林亭四家能够统率乡里、安定地方,靠的便是手头捏着土地! 今少君将土地分给这些人,这群人立马便是一旁散沙,今后但有征役、外寇,升斗小民便只会掂量自家那点基本。 届时,少君又该如何才能让他们为乡里卖命?为乡里出役?如此一来,遇到外寇,又该如何抵御?更有甚者,奸民会阳奉阴违,只顾自家收成,届时好粮食便是藏起来,也绝不会拿来缴税…………所以少君,此例万万不能开啊!” 赵管家说了一通后,深深一拱。 颜政笑着听完,也不反驳,只道:“赵管家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若只为此事而来,你便早些回去吧,不要耽误我分地!” 赵管家先喜后惊道:“少君既然觉得在理,为何还要分地?” 颜政挠头道:“地多了算不过来,觉得收租也是件麻烦事,想着不如分给大伙,听他们喊一句颜少君长命百岁!” 这……赵管家嘴角抽搐一下,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他认真提议道:“少君作为外地人,收租自然有些麻烦,然只需经营一两年,多雇佣几个当地人,便足以应付,又何必将地一分了事?” “赵管家说的在理,嗯……可我已答应这些乡民要分地与他们,正所谓人无信不立!这样吧,我也想了个法子,不如让你家家主,待我分地之后,再把这些地全给买过去,如此一来,两难自解!” “买……买过去?” “对!”颜政故作严肃道:“我先分,你家家主再来买,既解决了他的问题,也解决了我的问题!” “这……少君,你……你能答应?” “我答不答应有甚用,我都把地给分了!你得问这些乡民,他们乐意不乐意!”颜政提高语气道:“他们若是不乐意,你赵家家主敢强买强卖的话,我可就要不乐意了!” “赵管家,听明白了没?” 赵管家一怔,这才知道颜政在拿他开涮,脸色忽的便阴沉起来。 他不客气道:“少君,你可得想清楚了!此例若开……可便是自绝于我们枣林亭其余三家!” “自绝于尔等又如何?”颜政突然暴喝。 “老子分自家的地,管尔等屁事,跑来呱噪,无外乎是怕自家佃户见状,会起其他心思!可我告诉你,这地我还就分了!把老子惹的不高兴了,你们赵家的地,我也一块分了!” “你!”赵管家一怒,想发作却见周遭徒附的手已放在刀柄上。 颜政不饶人,指着他鼻子骂道:“便是你家主今日在这,也得给我恭恭敬敬的站一边,伱算什么东西,你也敢来教老子做事!” “什么靠土地,什么为了乡里地方,说的冠冕堂皇,就问这些年来你家家主,是修了路还是散了粮?为富不仁、为非作歹,反倒是来说我做好事不对!这便是你家家主的道理?” 赵管家也怒了,主辱臣死,他顾不得许多,挺身道:“颜少君说的好听,难不成忘了,这些土地原先姓郑!你等抢人家业,再来行此便宜之事,不觉无耻嘛!” 颜政冷冷一笑:“说的好!其实赵家土地,今后也未必姓赵呐!” “你!”赵管家脸色猛的铁青道:“这么说,颜少君是想同我们三家火并?” 颜政冷冷道:“非也!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颜政向来恩怨分明,也懒得管闲事! 但你家要对我指手画脚,我也绝不答应!今日你跑来,纯属是找骂!将我的话带给你家家主,告诉他,我颜政一生行事,何须向他解释!” “三儿,送客!” “请!”张飞不啰嗦,自打谋划要一统枣林镇后,他巴不得明天就杀进其余三家的围堡中去。 赵管家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接着量地,接着登记!” 乡民大为鼓舞,纷纷跪地高呼起来。有颜少君撑腰,他们胆气瞬间就冒了起来。 ………… 两日后,大桑里分地完成。 颜政在里的基础上,将大桑里改为大桑村,并依据户籍编里甲制,十户一甲,一百户为一里。
这又是偷偷进行改制,汉代没有村这个说法,只以十里一乡、十里一亭来治理地方。 所有人都不知道,编户齐民、土地册、人口册,具备这几样文书,便算是颜政开始履行官府的职能。 贾二与老娘也分到了五亩二分土地,他拿着田契和户帖,带着老娘在自家地里走了一圈。 五亩地里,有一亩水田,这是上田,还有两亩中田在水渠边上,剩下的便是旱地。 有这五亩地,只要老天爷不是太过分,老娘便足以吃几顿饱饭,不用担心被饿死。 贾二恍如在做梦一般,他望着田地里正在欢呼的乡亲,有些人甚至高兴的在烂泥里打滚。 他也忍不住想躺在自家田里,好好的打个滚,好好的翻个身。 “儿啊!少君的大恩大德,娘这一辈子是还不完了,你替少君办事,切记不可让少君失望,便是上阵,也不兴贪生怕死!” “你不用担心娘,娘一把老骨头,便是死了,随便刨個坑也就埋了!只要你跟着少君把事做好,这把老骨头也不用担心没人埋!”他娘坐在田埂上,沉着脸说出这番话。 贾二重重点头,他知道老娘心中高兴,只是却也明白,如此大恩大德,实在难以为报。 不多时,有人敲锣说少君让大伙都去晒粮场开会。 贾二忙带上老娘,随大伙一块,陆陆续续赶到晒粮场。 颜少君已经站在石磨上,张飞、杨敬宋二柱等人,还有穿着盔甲的徒附都在。 待到人来齐后,颜政朗声道:“大伙都分到地了没?” “分到了!” “那有没有人还没分到土地?” 无人说话。 颜政笑道:“我知道有些人不服气,凭什么满了十四岁才能分地,凭什么十三岁就不能分!” “我告诉大伙,这是因为土地原本就不够!一户人家人口多,分到的土地就多!将来一人省一口,灾年熬过来了,来年就能兼并其他乡民的土地!” “可若是不以人头均分土地,又会让人口多的人家,负担更重,活不下来!此事难以两全,我颜少君也只得本着不浪费人力,多活几个人的想法,来按人头均分!” “但是大家也看到了,四周都还有一些荒地,家中地少的,我会酌情将荒地开垦的指标也分下去,到时候开出来的土地,只需到官府过户,交上一笔印花税,便是你们的!” 乡民们无话可说,少君如此都还在替他们考虑,他们已觉过分。 颜政继续道:“而既然田已经分了,我最后再同大家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有手艺的匠人、识字的人,均站到那边去,便是种地有妙法的人,也都给我站到那边去!只要有手艺,有妙法,我便出钱雇佣,每个月有工钱,分配荒地时也能优先。” 稀稀拉拉,总共有五个人站到一边去。 颜政很满意,能挖出五个人已是难得。 “第二件事!年龄在十四岁以下,八岁以上的孩童,均要前往枣林镇衙门上学识字!” 上学?乡民们有些愣神,他们读书顶个屁用。而且八岁以上的娃,已经算是半个劳力了! 颜政随即强调道:“户帖已经登记好,若是敢不送孩子去上学识字,直接收回土地!” 哗啦——乡民一阵错愕,可又全无办法,户籍都登记着呢! 颜政见反应有些大,解释道:“识字又快又好的,能写会算的,我会让他们尽快出来做事,也有工钱!今后,怕是还能当官,还能当大官!” 当大官?乡民们傻眼了,他们可不敢存有这个想法,但也不敢再违拗。 颜政又道:“最后一件事,大家既然都分到地了,那若是有人想要夺的话,该怎么办?” 有人来夺地! 乡民纷纷警觉,不少人眼神中,流露出恐惧的同时,也升起一阵坚定。 “干他娘的!”有人喊道。 颜政暴喝道:“对,就是要干他娘的!每家每户,多分了地的,家中青壮多的,都给我出一个青壮,我要编护田军!谁若是敢推脱责任,只顾着吃肉,不想着出力,就别怪我把田收回去!” 乡民们一阵死寂,突然明白为何要登记户帖。不过他们旋即又觉得,既然分了地,自然要出力去保卫。 能帮着颜少君打仗,那也是报答了恩情! 顷刻间,便有几个汉子站出来。 …… 大桑村共有一百三十二户人家佃耕郑老公的土地,人口总计有八百三十九人,最后出了七十八个青壮。 五个有手艺的匠人,分别是两个石匠、一个木匠和两个铁匠,无人识字。 这还只是半个里! 谁说恰烂分成不了大业,若是将全天下的乡民都争取了过来,便足以改天换地。 ………… ………… 第49章:利害!(新书求一切) 赵家围堡。 赵正、熊圭、成衡汇聚一堂,脸色均有些难看。 颜政在大桑里分地之后,立马在大青里分,一时之间,四下乡民舆情俱是关于分地之说。 而随着更多细节披露,三人更是错愕不已。 颜政居然扬言不再收人头税和征役,每年田赋悉数按田亩数量征收。 这是肉眼可见的好处,乡民无不向往。 加之颜政把所有荒地都进行了登记,只待日后开垦,更让三人比吃了屎难受。 以往他们四家,和郑老公一道,皆是同进退,无论是加租还是征税,都会事先通气商量。 便是放利子钱,利息如何征收都会事先商定,以达到一起“安定地方”的目的。 眼下这伙外地人立足也就罢了,居然如此的坏规矩! 赵正跪坐在上座,将管家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二人道:“眼下那厮已经去往黑风里,在大青里的时候,这厮以所谓清田不对为由,硬是将原先我家之地占去了五十余亩!” “我家亦是!他以田埂有误为由头,硬是多占了我家几十亩地,这地一占便分给佃耕之人,如此便没了苦主。咱们要想要回来,就得派宾客去抢!” “哎,你们都还好,我家管家也去据理力争,谁知这厮硬是在大青里,将我管家给打了一顿!” 熊圭和成衡沉着脸,神情异常愤慨。 赵正恨恨道:“从这伙强人留在枣林亭起,我就知道必然会出事!” 熊圭气道:“梁珩那厮点的头,我等又能如何?眼下这厮看似分地,实则已经坏了咱们的基本!” “我岂能不知?”赵正敛着目光说:“若是任由其继续分地,保不准今后的乡民,都会投靠于他!这才分地几日?便闹得乡里舆情大燥!如此下去,别说统领地方,便是能收齐租子,咱们也得道声侥幸了!” “不仅于此,据我所知,这厮分地之后,还减租减税,如此恶劣行径,难道不是将我三家架在火上烤?”成衡也是怒气冲冲。 乓——熊圭一掌打在案牍上道:“不行!决不能让这厮任意妄为下去!” 赵正沉着脸,缓缓举起茶盏,熊圭也跟着举杯喝茶。 不让其肆意妄为下去,那便是火并嘛? 赵正和熊圭自然想过,换做郑老公这么做,几家早就打起来了。 但眼下这厮不一样,这可是一伙狠人,不仅攻破了郑老公的围堡,还摆平了梁珩。 就拿杨敬来说,此人学问他们三人都见识过,确实不似关中风物。眼下俨然已经成为梁珩的座上客,这位梁县令,也乐得用这伙人压一压三家。 “若是动手,事后梁县令定会追究!”赵正提醒说。 熊圭不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上交些税,多给些租子,征役啥的也加些!” 成衡虽气,但也无奈道:“多交一些?可单单是两千斤铁,咱们三家就得多费多少功夫?这厮一家可是便交了两千斤呐!” “屁!他们能撑几个月?我都打探过了,他们也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等带来的钱粮消耗一空后,看他们还拿不拿得出来!”熊圭反驳道。 赵正拧着眉说:“先找梁珩,让他出面压一压这厮!若是梁珩不允,或者压不住这厮,咱们再另做打算!” “找梁珩?” “正是!眼下只有先看看梁珩的意思,分地一事如此骇人听闻,想必其中利害,梁珩应该晓得轻重!” 其余两人都点头默认,若能如此便解决,自是万事大吉。 ………… 翌日,几人来到太白县衙。 县令梁珩这些天都在忙着筹措粮草、兵刃,城中铁匠铺也在通宵达旦在打造着兵器。 听闻几人来找他时,他颇为不情愿,此次征役这三家无不推推拖拖,那有杨敬这般干脆。 于是,便晾了他们大半天才抽空召见。 赵正不多废话,见到梁珩告礼后,便开门见山道:“梁大人,我等有要事禀报!” “那杨先生和他的外甥,正带人在枣林亭分地!”
“还免了人头税,减了租子!” “眼下奸民皆是舆情涌动!” “如此下去,我等如何统领地方?” “此例一开,整个太白县都将不得安宁!” “望大人多加约束,以保地方安靖!”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 梁珩头都没抬,只顾着低头翻阅案牍上的白纸。 三人有些纳闷,互相使了几个眼色,赵正硬着头皮道:“梁大人,若是不多加约束,将来只怕是有不忍之事发生!” “梁家近来要出兵!”梁珩沉声道。 熊圭拱手道:“我们三家俱已知晓,若是大人约束一番那杨先生,我等便是多出几倍的征役,也心甘情愿!” “正是!” 梁珩一叹道:“你们三个回去吧,这事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赵正悲戚道:“大人,若是此例一开,我等在枣林亭如何自处?怕是……怕是这群奸民,眼下就在准备闹事!” “一个枣林亭而已,于我梁家无关紧要!眼下头等大事,便是出兵!杨先生每月两千斤铁,这,你们三家能拿得出来嘛?”梁珩问完,似笑非笑的望着三人。 三人一时泄气,打仗说到底,除却粮草以外便是军械最要紧。便是最好的刀子、枪头,多砍杀几回后也会变得破损。 所以对于梁珩来说,两千斤铁的杨先生,自然比他们三家值钱! “可……大人,分地之举,实乃是闻所未闻,如此恶例一开,难道大人就不怕,这杨先生尽收民心?”赵正反问。 梁珩哼笑道:“民心,民心,说的好听!你们三家什么心思我都懂,此举到底有何利害,我也清楚!你们这几年租子已经加的十分高了,便是降一降又何妨?如此一来,你们的民心不就回来了!” 熊圭知道这梁大人是不打算管了,他拱手道:“梁大人,一外地人,难道比得过咱们多年的交情?” 梁珩不说话,拿起桌上的白纸递过去道:“这是杨先生送过来的纸,可书写!此物若用来传递文书,可便捷万倍,于兵事有大益!他说一個月可送五万张。” 三人接过传阅一番,发现上头写了几行隶书。确实轻便又能折叠,看上去比竹简要好百倍。 赵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熊圭和成衡也差不多。 两千斤铁,加上此物,足以让梁珩偏心。在这场仗未打完之前,梁珩绝不会多管闲事。 “那……可否请大人,稍微劝诫一二,让杨先生的外甥分地便分地,万万不能再强占我们三家的土地!”赵正拱手道。 “可!” 三人拱手道谢,本还想掰扯一番,梁珩已经挥手送客。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梁珩不由拧眉,杨敬已经来信说明,为何要分地。给出的缘由是想在枣林亭彻底立足,拉拢小民之心,以便能在太白县里开作坊置业。 杨敬在信上还说,只要作坊多了,便能提供更多的纸、更多的铁。 梁珩不敢全信杨敬,也不敢全信这三人。但他心中却有杆秤,那便是谁对梁家有大利益,他便支持谁。 只是分地一事?梁珩有些不喜,好好的豪强不当,搞个什么枣林镇衙门做甚? 但再不喜,也得等此仗打完再说。 ………… “赵兄,梁珩这厮这般表态,俨然是不愿管了!” “他不愿管,可也没出言警告。” “赵兄的意思是?” “他没出言警告,表明他对分地一事也有不满,只是迫于形势,不想给句准话!” “真是这样?” “不这般想,还能怎么想?” 回去的马车上,赵正阴沉的脸上,带着一抹狠厉。 什么白纸,什么两千斤铁,在赵正看来,梁珩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三家。 既如此,那就休怪! ………… ………… 第50章:使民不失农时!(新书求推荐票) 枣林镇总共有十二个里,分田六个里后,颜政已经拥有杂兵四百余人,召集到工匠三十五人,其中木匠十三人,漆匠三人,铁匠十九人。 令人惊喜的是,在将近五千余乡民中,终于搜罗到两位识字者,这识字率简直让颜政潸然泪下。 两人乃是一对父子!其父成季早年间,由于颇有天资,又是成家的旁系子弟,故而曾在郡国官学就学。 颜政喜提两个文化人,迫不及待想带回去进行再教育。又考虑到大伙连轴转了将近二十来天,招募的工匠和青壮也需安顿。便决定休沐五天,带着一行人回围堡。 路上已是寒风阵阵,估计再有一个月,关中便将下雪。 颜政望着被收割完的麦田,这才惊讶的想起,三国时期的麦子竟比汉武帝时期的收割时节晚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比后世的麦子晚了差不多两個多月! 颜政忍不住问:“我记得武帝时期,麦子在八、九月间便已收割,为何眼下,却要等到十月?” 并马而行的张飞不以为意:“中原似乎也是这个时节收!武帝时期八九月就收吗?” 颜政点头说:“那个时候,可再多种一季的苜蓿!” “少君有所不知,眼下不是种苜蓿,而是多种一季的菽!应该是因此耽搁了些。”一旁的杨敬捋了捋胡子道。 菽就是大豆,古代六谷之一。颜政思忖片刻,觉得插种一点杂粮,应当和苜蓿差不多。大豆和苜蓿都能肥田,也能充当战马的饲料。 改种一季大豆,这必定是农夫用肚子投票的结果。 只是差两个月,抛开气温偏低于武帝时期外,估计还另有原因。 颜政叹道:“种一季菽也不至于耽搁将近两个月!怕是在此事上,农夫们也尚在蒙昧之中。压根不知道气候已变,也不知该如何顺应天时,合理安排耕种!” 张飞和杨敬都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颜政突然勒马,吩咐道:“请成家父子上前来见我!” 不多时,成季和儿子成泗,躬着身子上前而来。 颜政让他们上了一辆载着粮食的马车,边走边问道:“成先生,你务农多年,于农事上可曾有些心得?” 成季不敢当这一句先生,只说:“小民惭愧,农事上并不精通,只略通耕作而已!” 颜政叹息道:“我今日才发觉,眼下麦子竟是比武帝时期晚了将近一个多月收割,心中不由大为感慨!成先生,你们以往耕作是何安排?” 成季拱手道:“回少君,大抵是开春挑选饱满麦种,此时可播散豆种。待到豆子长出豆荚,晾晒麦种!收了豆子后,再播散麦种!而后勤浇水,只待收割便可!” 颜政摇头一笑:“看来非得千百年的总结,方能将种田的道理贯通在骨子里呀!” 他不再多问,西汉淮南王刘安虽总结了二十四节气,可此时在农事上,经验还是过于匮乏,二十四节气也未完全完善。 颜政觉得,待到印刷术成熟,一定要把一些农事上的经验通行天下。 几人都不知少君为何有如此感慨,更不知在少君骨子里,早已藏着种地和养猪的基因,所以看到有人如此空耗地力,他心都在流血。 再度行出一段距离后,颜政又打听道:“成先生,我听闻你早年曾在县学求学,那眼下的官学又是个什么情况?” 成季有些尴尬,拱手道:“说来让少君见笑,当年侥幸能读书,乃是因为初为官的成公英大人想要为乡民做些事情,便勒令各亭挑选品行端正之人去往县学。我家虽是旁系中的旁系,倒也沾了一点光! 在县学就学一年有余,我家资不济,数次有退缩之意。好在当时的成公英大人亲自来县学讲学,见我有些见识,又知晓我难处,给我在县学谋了个帮厨的活计,这才得以支撑!” 颜政感慨道:“不成想,成先生求学之路如此曲折!这成公英大人,是否就是眼下韩遂的座上客?” “正是!” 颜政点了点头,又问:“我记得武帝时期,便曾推广官学,其中朝廷直接主办“太学”,“鸿都门学”与“四姓小侯学”。地方官府则办“郡国学”和“校”“庠”“序”等。按照规制,学、校置经师一人,庠、序置《孝经》师一人。那时不少百姓均有机会求学,为何到了这年头,官学竟然废弛至此?莫非地方官吏,现在均不重视教化?” 成季也感慨道:“少君说的没错,官学确实曾经大兴,地方官吏也乐意办学!只是民不聊生十几年,能有志教化万民的官吏越来越少。而今县学依旧在,可也只是有钱人家的求学之所!” 颜政反应过来,官学这项制度的贯彻,完全取决于地方官员的意愿。 读圣贤书的官吏,原本应该负有教化万民的责任感,只是眼下的儒生鱼龙混杂,早已不负初心。 因此地方办学已经不普遍,已办起来的学校也少有能维持长久的,或者是仅存虚名而已。 虽有成公英这样的例外,却也无法影响大局。 而且便是读书识字明理又如何,地方、朝堂的职务官位,均不过是那帮官宦子弟击鼓传花的把戏罢了!
颜政长叹道:“看来能让万民都安稳的耕读传家,便已经了不起了!” ………… 回到围堡,颜政将工匠和成家父子安排后,便召集众人开会。 参会者还是原先几人,作为分地之后的第一次会议,几人都有些疲惫和激动。 疲惫主指杨敬,激动主指张飞。 杨敬这些天,已经无数次抱怨,少君的俸禄不好拿。 可不管怎么说,咱们的杨先生的心里,其实有些沉浸其中。 那乡民敬仰的神情,那盖印拿起放下间,又宛如权力的伸张。 读过圣贤书的杨先生,自然也想着学而优则仕,也想过执一方印,治理一方太平。 张飞更不用说了,若不是颜政能劝住他,否则的话,他早已把太白县的地都给分了。 颜政笑问:“这些天分地都累到了吧?” 几人皆是一笑。 “那大家觉得分地如何?该不该分地?”颜政又问。 “该!”张飞一脸认真道:“我算是明白了,以往靠豪强,咱们得求着他们!豪强往上敷衍,往下欺压。而若是把地一分,咱们便直接能鼓动乡民,少了豪强,事情不知好办多少!这些天所见所闻,真如先生以前说的那般!没有乡民不行,没有朝廷也不行,但没有豪强真的行!” 颜政一笑,望向宋二柱和贾二道:“你们二人家中都分到地了,你们如何看?” 宋二柱拱手道:“只觉少君大恩大德,便是一辈子也还不清!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家竟是能有自己的地!” 贾二也拱手感慨道:“便是为了这地,还有少君的恩德,我等都该以死相报!” 颜政挥手道:“我不用你们死!你们的命是你们自己的,只需替我做好分内的事,好生精进本领,将来担当更多的大任即可!” “谨遵少君教诲!” 颜政又望向杨家三人:“杨先生以为分地如何?” 杨敬哀怨道:“分地什么都好,就是少君得早些把那什么木刻雕版弄出来,再不济,也得多找几个人来书写!这些天我便是睡觉,手都在抖!再这么下去,我这手都得废了!” 哈哈哈——几人放声大笑,老实的贾二也笑个不停。 这些天杨敬去如厕,都会有乡民在茅厕外候着,让他顺带把章给盖了。 颜政笑了一会,安抚说:“杨先生莫忧,自己培养雕刻人才需要时日,但我听闻这县城里有雕刻石碑的匠人,先生不妨走一遭,最好招募几个回来!” 杨敬眼前一亮:“这倒是,以往雕刻碑文的工匠,定能从事此任!” 颜政也是下去看见几块墓碑,才想起东汉已是隶书和小篆并行流通,每个县都有那么几个手艺传家的雕刻匠人。 “既然大家都对分地有了认识,那我也不多说了,这项政策将是根本之策,若今后有人违背,便视作是叛逆!”颜政语气倏的严肃。 几人皆止住笑意。 颜政继续道:“而此次新募的许多工匠,张盛、张诚,你二人要好生安排,记得签订雇佣契约,今后但凡用人,皆以雇佣契约为据。” 张盛、张诚均拱手称诺,他们乐得工匠增加,眼下钢铁所、木匠所,便已经雇佣了一百二十多个乡民,男女皆有,男的负责搬运、砍柴烧木炭、铆接甲片等体力活,妇女负责将盔甲缝制在麻布中。 没错!颜政让他们造的盔甲属于布面甲!虽手艺不精,弄得丑了吧唧的,但制造要简便许多。 颜政又拿出一张图纸道:“你们二人拿下去,让木匠和铁匠们琢磨一下,今后咱们的马车,都加上这层甲板!” 张盛和张诚接过一看,这图构造十分清晰,简而言之就是把马车加宽,两轮之间的宽度不变,这就需要在加宽部分,留下轮子运行的空隙。另外在两侧加上挡板,这些挡板上钉有铁皮,还要能拆卸下来。 “改造不多,应当没问题!” 颜政点头道:“此物乃偏厢车,稍加改造,是为了让拉辎重的马车,具备强大的防御力,成为军阵体系的一环。缺点便是增加了重量。” 张飞也好奇的拿过看了起来,觉得这什么偏厢车,看上去确实笨重,但若是两侧挡板能拆卸,倒也是多一些辎重马匹即可。 颜政望向张飞道:“三儿,新募的许多青壮,今后与咱们带来的宾客编成一军,如何操练你比我清楚!这里有一套阵法,你紧着练,等偏厢车造出来了,便只学此战阵!” 张飞疑惑道:“先生,战阵可讲究千变万化!” “当然,这是步军的战阵,今后自然要配备骑兵!但步军是基础,能否有一支强悍的步军,往往才能决定胜负,若是连步军都不强悍,再多的战术阵法,也是徒劳!” 张飞点了点头。 最后,颜政淡淡笑道:“接下来分地,咱们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三家狗贼之前占了的土地,全给拿回来!” “不要怕事情闹大,该挑事就挑事!” ………… ………… 第51章:尿沟里的泥鳅!(新书跪求票票) 分地确实是大杀器,颜政这些天故意搞事,强占枣林亭其余三家的土地。 抢过来之后,便分给佃耕这些土地的农夫,结果这些乡民一分到土地,该出青壮出青壮,该上户帖上户帖。 一点都不含糊!在乡民看来,颜少君既然出了这个头,那有好处的事情,他们不干白不干。 更有乡民偷偷传信给贾二和宋二柱,让他们告诉颜少君,只要给他们分地,他们也愿意编户齐民,出青壮进护田军。 明里暗里都一个意思,那就是只要把赵家、熊家和成家的地给分了,他们就愿意效忠颜少君。 这便是民心可用,也是墨家所说的义利!想要老百姓打心眼里拥戴,让老百姓甘愿付出,就首先要给百姓以义利,让他们先得到好处。 颜政知道,分地一事造成的舆情会有多大,眼下也就是百姓手里没多少家伙事。 若豪强没有围堡,怕是早就已经被乡民给活埋了。 所以颜政尽情挑衅,只要枣林亭那三家狗贼出手,官司便是打到县里去,也多了说辞。 分地过程中,该占就占,该抢就抢。反正之前占了老子一千多亩地,现在算是一报还一报。 ………… 赵家围堡,赵正、熊圭和成衡又聚在内院一起议事,这样的场景在这几日格外常见。 管家赵霖走进来,赵正忙问:“打探的如何了?” 赵管家拱手道:“回老爷,打探清楚了,但也打探到一些传言!” “说来看看!” 赵管家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道:“据说有乡民看见,这伙逆贼攻打郑老公时,曾经有天雷降下,直接将郑家围堡劈开,这才让他们得手!” “天雷?!” 三人面面相觑,旋即都恨不得给赵管家一耳光,这种乡民屁话也拿来讲! 赵管家见状,忙解释说:“原本我是不信的,可乡民们都是这般传的,我去郑家围堡打探时,也也发现大门口处的墙壁,确实有修补的痕迹,看上去是曾有个大裂痕!” “那他娘也不是天雷劈的!”赵正怒骂。 赵管家无奈道:“我……本也不信,可那些乡民说的有板有眼,说那日一阵霹雳之声后,这郑家的围堡便破了!” “而且……据说这……太平道人会引雷,这厮又是从外地来的,万一是那太平道、黄巾贼呢?” “屁!”赵正顺手将茶盏扔了出去,怒道:“这等唬人的把戏,也就能骗骗乡野村夫!还打探了什么,说清楚些!” 赵管家忙道:“这厮手下有上百宾客,传闻个个俱是好手!又新招募了四百余青壮,雇佣了一些乡民。手头应该有六七百人,还有将近一百多匹马!”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滞,这就颇有些棘手。 成衡拧眉道:“一百多宾客,应该是这逆贼的基本。新募的青壮,必须练上两個月,才能稍稍堪用!” “不能等两个月了!”赵正坚定道:“四百余青壮,两个月后定能兵器齐备!到时候也已经操练出来,再想动手就难了!” 熊圭点头道:“说的正是!这厮分地,已尽收小民之心,抢了郑老公的家业,也丝毫不惜用,全用来扩充实力,决不能不能坐视。” 成衡也点头说:“眼下舆情大躁,俱是因为这厮分地,若不能以雷霆之势扑灭之,将来今天占一亩,明天占两亩,被蛊惑的小民也会有别样心思,更别说乡民逃亡!” 赵正捋了捋胡子,只觉怒气难消。每一个里分地之后,便是将他们在该里的声望破坏殆尽,这群小民眼下不敢发作,俱是因为无人带头。若是这杨先生和颜少君给句准话,怕是这些乡民早就蜂拥而至。 必须除之而后快,决不能让其伸张! “可还打探到其他消息?”赵正继续问。 赵管家思索片刻道:“没其他要紧消息,这几日他们在休沐,还有那什么造纸坊就在太一山脚下,不过也已经建起围堡围着。对了!那郑家围堡,被这伙逆贼修的变了样,突出来四个角,显得有些怪异!” 熊圭大惊:“可是垛城?” “不……不知!” 赵正不屑道:“这有何怪异?” 熊圭忙让赵管家沾水在案牍上画下那四个角的样子,看了一眼后他自己也有些迷糊了。 “真是这样?” “正是这样!”
赵正不耐烦道:“一个围堡才多大,弄垛城是自取死路!” 垛城便是在城墙上突出一部,扩大守军的射角。 熊圭听到凸角惊诧,是以为这伙狠人,乃是从边塞而归的行伍之人,也只有这等人,才会习惯性的弄个垛城。 可这四个大凸角,还真不似垛城,但也看得出来,这应该也是为了扩大射角。 成衡也说:“四个凸角反而是累赘,从此处攀爬,定比其他地方更便捷!” 赵正点了点头:“多此一举而已,一个围堡罢了,真以为是座城池啊!” 熊圭心中有些拿不准,这伙外地人行事如此凌冽,不像是会做蠢事的之事。 “还是小心些为好!”他提醒道。 成衡和赵正自然明白该小心,可眼下已然是火烧眉毛。 赵正起身拱手道:“不可再迟疑了,我意已决!” 成衡也起身道:“我意已决!” 二人望向熊圭,熊圭也只得起身道:“咱们三家向来共进退,我自然不能身免!” “既如此,咱们速做决断!” 赵正立马让二人进入内院小屋,以保证无人听到谈话。 “这厮手下兵强马壮,又兼招募不少青壮,咱们三家宾客徒附,加一块有四百余人!” “人手上咱们不惧他,但若要稳妥的话,咱们还需请人!” “请人?” “没错!”赵正冷笑道:“邻近各亭的朋友,皆可去信,还可差人去找一些游侠,总之人越多越好!” 熊圭摇头说:“游侠便算了,不堪用!邻近各亭的朋友倒是可以邀来,他们若是得知这厮分地,想必也会同仇敌忾,只要再许诺些好处,定会出人!” “可!” 三人约定,便击掌为盟,纷纷赶回自家围堡去写信给相熟的亲朋好友。 他们眼下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不能让分地这股苗头在枣林亭愈演愈烈! ………… ………… “少君,出大事了!” 另一边,前往县城招募雕刻匠人的杨敬刚回来,便急冲冲的找到正在钢铁所的颜政。 “杨先生回来了,有什么事且待会再说!” 颜政正在同一个叫赵铁牛的铁匠攀谈,似乎在探讨什么问题。 杨敬急的跳脚,忙上前道:“哎哟,少君,别管铁了,我此番去拜访梁珩,在他口中得知了一件天大的事!” 颜政放下手头的火钳说:“杨先生不说,我也知道是关于枣林亭那剩下三家豪强的事!” 杨敬倏的怔住:“少君不担忧?他们三可去找梁大人了,言语间多有忿怼,梁大人让咱们多加小心!” “杨先生且放心吧,这三家就是尿沟里的泥鳅!” “何意?” “翻不起多大的浪头!”说完颜政神秘一笑。 杨敬愣神的望着少君,上回谋害郑老公时,少君就是这副笑容。 “这么说,少君已经有了打算?” “过两天你便知道了!” 颜政笑着拍了拍肩膀,转头又对赵铁牛说:“赵工,你便以这根硬铁梃,附以烧红之钢铁,裹住铁梃后不断捶打,如此反复之后,便可得到我要的长圆管。至于内壁要光滑如镜,这个也好办,只需弄一四棱长条,固定内旋之,定能做到!” 赵铁牛是铁匠铺里技艺最高超匠人,他在偶然一次炒钢中,没找到铁棍的他,用柳木棍进行搅拌,结果发现炒出来的钢更好。 他听完颜政讲解,看着眼前的硬铁挺道:“若是如此的话,要得到少君想要的长铁管应当不难!只是少君,为何不以失蜡法为之?便是泥模法也可!” 颜政摇头道:“失蜡法和泥模法浇筑,虽便捷,却会自生潮气,使得成形的铁管里头有气泡,这不是我想要的铁管!你先用最蠢的法子,用锻锤一锤一锤锻打,等炼钢工艺上去了,自然可以用其他法子。” 赵铁牛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种中空铁管有何用处,不过既然是少君要用,那便做着试试看。 杨敬也好奇道:“少君又在鼓捣什么稀奇玩意?” 颜政又是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 ………… 第52章:谁赢他们帮谁!(新书求票票) 两日后,颜政结束休沐,继续开始分地。 杨敬进城那趟没白费,找来两家会雕刻的匠人,靠着一万钱的赏赐,直接让其带着工具来围堡住下。 此举让田契、户帖的木刻雕版很快被弄了出来,两个匠人手艺都不错,雕惯了石头,以往雕的还是隶书,加上又都识字。 雕刻时,又只需将所用的字反着写上去,一笔一划弄好即可。 有了这两块木雕版,轻轻一刷就能印出一份田契和户帖。 一行人浩浩汤汤来到一名为石溪里的村落,乡民早已候在道路两侧,一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这次颜政带了两百个随从,其中新募的青壮一百六十人,原先的宾客四十人。 他和三儿皆披了布面甲,这种布面甲外边是两层麻布,里边则以铆接的方式,串联一排排的甲片。 三儿体型彪悍,不仅外头有件布面甲,里头还有件铁甲——双层重甲的男人! 一行人按部就班,都已十分熟练。 杨敬掏出印好的上千份户帖,让乡民排好队,前来登记户籍。 有了印好的户帖,每次只需填写姓名和地点即可。 杨敬填写几份,不由心中高兴起来,觉得有了木刻雕版,今后事务将简单许多。 而若是将经书都以木刻雕版之,那便轻而易举就拓印无数份。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简化字、白纸、印刷术,其实缺一不可。少君以一人之力,能把这三样东西弄出来,足矣流芳百世! “可惜!可惜!若此物早年间便通行天下,我定能都学些学问!”杨敬欣喜之余又有些感慨。 啪——又盖好一份户帖。 接过的乡民是一个老汉,他一脸激动的望着上头的红印问:“大人,这……是不是有個这个户帖,家里就能分地?” 杨敬笑着点头:“正是,待丈量土地后,便会给你们分地,发放田契,到时候户帖便是依据!老人家,你可得收好了!” 老汉一个激动,跪下道:“小民叩谢大人!” “快快请进,不必下跪!”杨敬忙道。 望着老汉喜滋滋离去的背影,杨进愈发高兴起来。他也有些理解了,为何颜政不喜欢让人下跪。 强迫乡民下跪,乡民跪的是官,而不是说跪的这个人。便是一条狗当了官,乡民也还是跪!只因这是官民地位不等! 可眼下乡民却情愿下跪,他们跪的是人,发自内心的叩谢恩德。 杨敬接着登记,脑海中却想起颜政关于墨家的学说,他隐隐已经有些认同! 另一边,张飞正在埋放基石,颜政则在甲士的陪同下,开始画着简易地图和土地图。 随着基石被埋下,各块土地也瞬间被重新划分。 石溪里主要是熊家的地,此刻熊家的徒附,就正在不远处死死监视。 颜政画完图后,便远远看着,待张飞回来禀报时,他将画好的土地详情图递过去道:“从第三块基石、第七块,还有第十二块基石开始,另外再埋一块基石,去那边山脚下,离基准的第一块基石,五十丈!” “先生,可以动手了嘛?” “可!” 张飞喜滋滋的一拱,直接带着几个人便往山脚走去。 熊家的徒附如临大敌,纷纷上前阻挠。 只因过界了! 两拨人开始扯皮,少不了要推搡骂街。 乡民也围拢过来,纷纷看起热闹。 张飞挺胸抬头,一掌推倒一个徒附道:“从这起,到那边,石溪里一半的土地,皆分!” 熊家徒附怒道:“这俱是我家之地!” “呵,你家之地?地上可写了你家家主的名字?” “强词夺理,我熊家在此经营几代,那亩地没做标记?” “拿出凭证来!”张飞摊开大手。 熊家徒附恼怒不已,有个屁的凭证!汉代官府对地方户籍、地图的管理十分松散,豪强虽有田契这个概念,但更类似于留存文书,以文记载某块地的归属。 这玩意还不好找,竹简存放一久,必有缺损,地方豪强也没当回事。 熊家徒附灵光一现,反问道:“难不成,你说是你家土地,你又有何凭证?” 张飞摊开颜政刚绘制的土地册:“看见没有,上头写的明明白白!” “这狗屁土地册,分明是你们想如何写便如何写……” “那我不管,谁先声索造册,便是谁的!”张飞极不讲理。 二十来个熊家徒附面面相觑,这摆明了是要找茬。 徒附头子冷冷看一眼,只道:“如此横行霸道,你家杨先生,是欺我太白县内无人吗?” “哦!不服气?”张飞嘿嘿一笑,伸出土地册说:“那你过来瞅一眼看看,这土地册到底该如何声索,我让你心服口服。” 熊家徒附闻言,还真往前一步。 铛——张飞突然拔刀挥下,一阵鲜血从这徒附的脖子喷涌而出,他哀嚎着捂住脖子,挣扎着倒了下去。 剩下的熊家徒附刚一惊愕,便被围上来宾客杀死。 周遭乡民大骇,颜政上前大喊道:“大伙别怕,熊家不仁不义在先,今日之事乃是他们寻衅在先,大伙若是信得过我,便随我去先诛杀了熊家,我再给诸位分地!” 乡民沉默一阵,随即不少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躁动。 颜政不多说,拔剑道:“三儿,进攻熊家围堡!” 张飞一声暴喝,两百随从均是举刀呐喊。 正在登记的杨敬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这便是颜少君的打算,压根没有任何所谓的谋划。 对付郑老公时,少君好歹动了些心思,而此刻竟是直接……动手? 不等他错愕多久,颜政便翻身上马道:“杨先生,速速赶去县城,告诉梁珩,就说这三家想要火并!” 杨敬额头冒汗,未等他反应过来,颜政和张三已经策马而去。
呐喊和振奋的乡民,也起哄着跟随其后,举着各色棍棒! 杨敬喃喃道:“也好!也好!杀完了,土地便一块分,省的如今这般东一块、西一块。” ………… 行出石溪里,颜政放缓马步,同三儿一道奔向各里。 沿途让人大喊道:“赵、熊、成三家谋害颜少君,事情败露,少君要给诸位做主!” “未分田的赶紧来,打下围堡,少君给你们分地!” “打下围堡,少君给伱们分地!” “打下围堡,少君给你们分地!” “杀了赵老公……” “杀了熊老公……” “跟着少君走,少君给你们分地…………” “…………” 沿途百姓闻言,分了地的人家还有迟疑,可未分地的人家,却直接跟着嚎叫起来。 他们这些日子见识了分地是怎么回事,更知道颜少君的诸多做法。 听到这话,心中的憋闷倏的有了宣泄口。 少君出头了! 他们急迫的赶回去,一传十十传百,人一多胆气就大了。 汉子们纷纷拿上农具,就连妇人们也想跟着去壮声势。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同一个里的乡里乡亲,看见别人分地,他们岂能不羡慕? 所以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办法给少君传话,言语间暗戳戳的都在表示,只要少君乐意出头,他们就愿意跟着干枣林亭剩下的三家豪强。 一个里一个里行过,人越来越多。 待来到大桑里时,都不用人喊,汉子们早已经集结好,就等着颜少君冲在前头。 很快,一副奇葩的画面便出现在太白县境内。 两百余人马在前头行进,后边有几千汉子呐喊着向前冲。 这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直同前边的人马保持距离。 前边走得慢时,他们也慢了下去。 一个个都喊打喊杀,神情异常的亢奋,偏偏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正在前头带人冲的张飞,回头一看,忙道:“先生,不妨再慢些,乡民赶不上!” 颜政笑道:“不用,加快赶路,咱们要速灭熊家!” 张飞又回过头看了眼,他现在已经理解,为何要让乡民一块来。 因为只有这么一遭,才能让乡民彻底投靠。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赶到熊家围堡。 张飞再度回头,一脸懵逼道:“那些人呢?” 颜政捧腹大笑道:“还能哪去了,自然是窝在某个地方,看咱们攻城啦!” 张飞反应过来,大怒道:“这群狗东西!不行,我得抓几个来当先登!” 颜政挥手制止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只要你一刻钟攻下熊家围堡,他们就敢跟着咱们去打另外两家的围堡!” “真的?” “真的!”颜政故作叹息道:“哎,就是不知道三儿,能不能一刻钟攻下熊家围堡!” “哦!?”张飞来了性子,“先生是觉得,我一刻钟拿不下这座围堡?” 颜政点头道:“三儿的能耐我是相信,只是咱们可只有几把梯子。这围堡墙高,又有了防备,而今天又没了火药,这……” 张飞不屑道:“先生且在此稍后,我去去便来!” 说着他便叫上两百随从,让骑马者准备掠阵。 而甲士则抬着梯子,就待一声令下。 围堡上头,此刻早已沾满熊家徒附。 熊圭不在,跑去赵家商议要事去了。 他的大儿子此刻站在围堡上头,目光死死的盯着这伙强人。 管家就在一旁,望着下头的人马,有些迟疑道:“大公子……还是应当速速派人去通知老爷,只要他们得知消息,立马便会带人回来救援!” “这点人马,何须救援!我足有两百余宾客,还能怕了他们?” 大公子不以为意,振臂高呼道:“诸位,杀敌一人,赏赐五十吊钱!” “彩!”徒附纷纷叫好。 嗖——下一刻,一支箭矢咚的一声,射在旁边的女墙上。 熊家大公子被吓得一个踉跄,徒附们也是一惊。 “杀!”刚放下弓的张飞没多惋惜,立马下令冲杀。 骑士掠阵分两翼,吸引守军箭矢,便用弓箭射杀墙头的徒附。 这伙人的骑射功夫极好,只一合便射死数个徒附。 一百余披甲的甲士,也立马开始奔进。 这一百多幅盔甲,便是颜政最大的依靠。这么多天只打出一百多副,没办法,铁还得用来打造兵刃。 张飞率领的精锐老手就藏在队伍间,不断用弓箭压制城头,待到梯子抵近,上头开始倒下热油。 伤亡开始出现,只是上头的徒附只要露头,便立马会被射杀。 嗖——箭矢横飞只持续不到一瞬,围堡上的徒附几乎一空,剩余者也迟疑着不敢靠近。 废话!他们的箭射不死穿盔甲的强人,这伙人的重箭,却能轻松把他们射个洞穿! 待到这伙强人开始攀爬梯子时,躲着的熊家大公子再也支撑不住,吓得连滚带爬的奔下围墙。 不多时,甲士涌上围堡,随着大门被推开,外边的甲士身先士卒的涌入。 围堡里头响彻着兵刃相交声,还有惨叫声。 颜政在不远处望着,三儿果然是一员猛将,前后只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正当他感慨之际,身后响起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杀!杀了熊圭……” “杀!为了颜少君……” 一大群乡民义愤填膺跑来,黑压压一大半,皆是咬牙切齿往前冲。 ………… ………… 第53章:真他娘是天雷啊!(新书求推荐票) 赵家围堡。 熊圭得知自家围堡被攻,顿时瘫坐在地上。 他积攒的家业都在围堡中,几代人的经营积累,才造就了这一座围堡。 从逃出的徒附口中得知,自家围堡未曾撑住一刻钟,便被这伙强人击破。 若是家小逃脱不及的话,怕是早已遭遇了毒手。 熊圭坐在地上,冷汗从额头刷刷往下冒。 他今年已经四十四岁,多年努力也才有两个儿子。 一想到小儿子才不过十一岁,他心就仿佛碎掉一般。 “熊兄别急,汝家这么多徒附,有他们掩护,想必……想必你的家小,终归是有时间逃脱的!”成衡宽慰一句。 熊圭缓缓摇头说:“完了!全完了!” 赵正坐在首座,也是一筹莫展。 他们三人已经聚众数百,手头人马已经超过七百人! 今日前来商议之事,便是等周遭各亭答应的人马到齐后,便立马选定日子,发作杀了这伙外地强人。 谁知道不等他们出手,这伙人居然提前动手了! 熊圭方寸已经大乱,围堡被攻破,家小生死难料,几代人的经营毁于一旦。 便是杀了这伙强人,熊家也必定是不复昨日。 赵正和成衡都在快速思索对策,一股恐惧早已在二人心中蔓延。 赵家围堡和成家围堡,并不比熊家围堡高大坚固! 良久后,赵正叹了口气道:“当务之急,也唯有死战而已!” “不行,我得速速回去救援,我一家老小……一家老小指不定逃了出来!”熊圭面如死灰的爬起来,脸上止不住的慌张。 “不可!”赵正大声道:“那厮兵强马壮,又是蓄谋已久……哎!” 熊圭猛的瞪大眼睛:“我全家性命攸关,岂能不顾!” “自是要顾!”成衡拧着眉头道:“但眼下去救,徒劳而已!” “熊兄莫急,出了这等事,我们心里也难过!但诚如赵兄所说,眼下去救,于事无补!”赵正叹息着劝道。 熊圭愣神一会,竟是两行热泪喷涌而出,他岂能不知! “此仇不报,我必自刎!”他流着泪发出怒吼。 其实不用他自刎,若是梁珩知道熊家围堡被破,家业一空,少不了要使些手段。 赵正又拧眉思索起来,成衡心中没个主意,熊圭方寸已乱,眼下主心骨便只有他。 一刻钟后,赵正起身道:“聚众,咱们直接去打郑家围堡!” “去打郑家围堡?” “正是,这伙人悍勇,不可轻易与之浪战!眼下其在攻打熊家围堡,他家围堡必然守备空虚!咱们只要攻破他家围堡,抓住他们的家小,夺了他的粮草,这厮必败!”赵正坚定道。 “围魏救赵!”成衡心中虽没底,也只得点头道:“只有如此了,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人商定,兵贵神速,忙下去点齐人马。 为了防止这伙强人发现行踪,他们特意选择绕道小路。 赵正和成衡心里都明白,赵家围堡和成家围堡,能否保全,就看能不能攻下郑家围堡,只要劫持了这伙人的家小,自然无忧。 若是留着人马坐以待毙的话,两家也迟早落个熊家的下场。 所以出兵之前,他们立马差人遣散围堡中的家小,让他们带着钱财去他乡避祸。 ………… 不多时,聚集的七百余徒附宾客,便浩浩汤汤的出发。 赵正、成衡、熊圭三人亲自带队,皆穿着一层镶嵌铁片的皮甲。 至于身后的徒附,则只有二十几件盔甲,还大多是皮甲。 赵正还有另外的盘算,那便是路上遭遇的话,便与这伙强人堂堂正正的野战。 反正他们手头有七百余徒附,对付这区区一百余强人精锐,自然是不惧。 他在马上还在费力琢磨,实在是没有必胜之决心,如若不胜又该如何? 一行人行进小道,路过一片田野。 路上遇到的农夫,均是慌忙躲藏。 马上的赵正突然一怔,因为路过一片屋舍时,一个扒在墙角的老汉,居然对他们怒目而视。 这放在以往,似乎决不可能! 赵正有些心惊,也顾不得停下来惩戒,只顾着继续赶路。 只是行过一个绕不过去的里时,赵正心中愈发没底起来。 这個里的老弱妇孺虽也只顾着躲藏,但暗处瞪着他们的眼睛多了,这种眼神很复杂。 除却仇恨以外,似乎是一种探究的眼神,仿佛在探究:该如何把这伙人杀了? 赵正愈发沉默起来,这放在以前,这伙乡民那个不是恭恭顺顺? 他知道,这个里的乡民,有的已经分了地! 赵正有些后悔了,之前在分地开始之时,他们就应该速速决断,而不是寄希望于梁珩。 他望向同侧的两人,突然很想同说不去打郑家围堡,转而带着人马去落草。
可一旁的熊圭早已癫狂一般,只顾着埋头奋进。 成衡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他家围堡离得最远,无论输赢他家小和钱财必定都能保全。 “哎!”赵正长长一叹,只得咬着牙往前冲。 约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绕到郑家围堡,也就是枣林镇衙门。 赵正明白,两个时辰的时间,那伙强人极有可能已经去往赵家围堡。 眼下再无回头路可言,他也只得殊死一搏。 他拱手道:“想我四人年少结交,何其快意!追忆往昔,你我四人于太白县内纵马赛车!那时青春年少,常不怀岁月之忧,如今看来,少年意气,终归如朝露一般,一瞬而逝!” 成衡感慨道:“是啊!当年你我四人,纵马饮酒,四面结交,好不欢快!又齐心协力宛如手足,枣林亭九家大户,最终皆被我们斗败!” “哎,如今想来,这些年咱们实在是生疏了些!”赵正一笑道:“早知世事无常,些许龌龊,实在不该放在心上!” 成衡点头一叹:“赵兄说的极是!这般三十年过去,眼下便是想要快意纵马,也不复当年少年心性!” “熊兄,十二年前那笔马匹买卖,我确实算计过你!”赵正望向熊圭道。 狂怒中的熊圭,已稍微冷静下来,闻言也是轻叹道:“赵兄不必再说,我早已知晓,也确实没放在心上!” “成衡,你家妹子欲嫁给梁琦,亦是我从中作梗。害你妹子最后只得嫁给隔壁亭的大户!”赵正又道。 成衡哈哈一笑:“我早就知晓,只不过多年过去,妹子过的也安乐幸福,我早已不在意!况且,我第二年不也搅黄了你家几笔粮食生意嘛!” 赵正爽朗一笑,他也不知为何,突然便想把这些话说完。觉得不说出来的话,便是死了也不舒心。 三人皆笑了笑,透着无奈和伤感,事已至此,郑老公的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他们处境也是朝不保夕。 再度追忆往昔,只觉那些嫌隙、龌龊,真不值一提,早知如此的话,还不如舍弃这小小的利益,真心对待这几位挚友。 不过好在,今天把话都说出来了,更多的话也不必多说了,三人心中都明白。 赵正策马上前一步,望着这冒着大凸角,缓缓拔出手中的刀。 “先登墙头者,赏万钱,地百亩。杀敌一个,赏千钱,地十亩!” “彩!”徒附们大为振奋,主家居然要赏赐土地! “杀!” 一声呐喊,七百余徒附抬着梯子、举着木盾,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攻打围堡不可分兵,因为墙头本就站不了多少人,只需一波强压一个方向,突破了便突破了! 徒附嗷嗷叫,这伙人多半是养了十几年的老手,在对主家恩德的感激之下,以及对赏赐的渴求下,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 守城的乃是张盛和张诚,给他们留下了五十老卒,另有三百余新募的青壮。 青壮们瑟瑟发抖,全然没见过这个阵势。 宋二柱也在,他拔出新发的佩刀道:“报恩就在今日!尔等既拿了粮饷,又分了土地,安能再只图保身?” 张盛也喊道:“此战不胜,尔等新分之地,俱要被收回去!” 新募的青壮闻言,旋即颤颤巍巍的靠上墙头,搬起石头、烧起热油。 待到对面徒附冲到大凸角时,五十老卒开始借着凸角上的庇护,轻松放箭。 这个所谓凸角,便是棱堡结构里头的外延结构,通过一定的几何设计,使得可以从多个方向,获得无死角的交叉射界。 而且上头围墙开出的射孔,也是外方内斜,保证放箭时,只需侧身放箭,便可以窝在里头,避免城下之人看到。 下边徒附很快意味着,箭矢不知从何而来。 他们在一腔狂热下顶着伤亡,搭着梯子还在硬攻。 热油倒下、箭矢如蝗,这群人黑压压挤在六七架梯子前。 墙头的青壮也出现伤亡,他们这一面没有掩护设计,不多时就被射倒十几个。 张盛看了一会,对张诚说:“时机已到,把少君留下的木桶推下去。” 两个木桶被扔下去,十几支火箭也被射下去。 这伙徒附悍勇,几乎已经要爬上墙头。 墙头的青壮即便胆怯,却在一遍遍呐喊中,不断把上来的人捅下去。 “保地!保地!保地!”他们不断呐喊。 “杀!再杀!再杀!”攻打的徒附也在呐喊。 嘭—嘭—两声巨响,围堡下头瞬间烟雾弥漫。 远处的赵正坐骑一惊,让他差点跌倒在地,熊圭已经一个踉跄掉了下去。 “天……天雷!天雷啊!”赵管家吓得大喊大叫。 赵正怔怔的望着烟雾散去,之间徒附早已吓得奔逃。 “莫……莫非这厮,真是太平道?” ………… ………… 第54章:摧尽一切的暴力!(新书求票票) 两声天雷之下,围堡下头已是血肉模糊。 这两桶火药中,装了不少的碎铁屑,一炸便是一大片,伤口异常的可怖。 剩下的徒附士气锐减,纷纷连滚带爬的逃离。 赵正回过神来,重重在马鞍上锤了一下,痛苦道:“这围堡怕是打不下来了!” 成衡也被吓到了,这伙强人手段凶狠,而这几个大凸角,也绝不是这么轻易能对付。 熊圭咬牙切齿,听着墙头上的欢呼声,两行热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走吧!带着人马,离开枣林亭也好,落草也好,咱们……来日方长!”赵正一声悲叹。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便伤亡徒附上百人,再撑一会也是徒劳。 成衡点头,失落道:“也只好如此了!” 赵正望向熊圭,希望这位老兄能够撑住。 熊圭嚎哭一阵,擦干眼泪勒马回头。 一行人狼狈投西而去,准备先行逃离,再同家小汇合。 枣林亭是不能待了,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容身之所,只有这样才能东山再起。 赵正思绪很乱,他想不明白,这伙狗贼有恁大的能耐,为何偏偏来枣林亭为非作歹? 以这般能耐,随便投身一方,都将被奉为上宾。 突然,赵正想到了一路上乡民仇恨的眼神,想到这伙人来枣林亭后的所作所为。 他倏的反应过来,这伙狗贼来枣林亭,压根就不是为了所谓的立足,而是早就有意,要将他们这四家给收拾了! 无论是分地还是结交梁珩,皆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而分地尽收小民之心,又令得这伙人在地方威望大增,不仅能征粮募兵,还能发放所谓的户帖、编土地册。 他们来这枣林亭,就是为了占地为王! 赵正心中陡然生出大恐惧,这伙人若是分完枣林亭的地还不知足,进而分到其他亭,进而又分到太白县内。 那岂不是说,土地一分,整个太白县都将是他们的地盘? “不行!得告知梁珩,速灭这伙人!”赵正猛的勒马道。 成衡摇头道:“眼下咱们是丧家之犬,给不起好处,梁珩岂会帮咱们?” “不!”赵正沉声道:“梁珩通晓道理的话,决计不会再坐视不管!这伙人所作所为,已经犯了众怒!” “何意?” “试问土地一分,这枣林亭还是梁家的枣林亭吗?”赵正坚定道:“若是这太白县的土地都被这伙人一分,那太白县还是梁家的太白县吗?” “可那姓杨的同梁珩亲密无间,还不是接受梁珩庇护,替他在枣林亭效力?”成衡十分悲观。 赵正重重摇头:“不,梁珩可以允许枣林亭有三家、四家,却不会乐意枣林亭只剩一家独大,尤其这收买人心的举动!若是这厮仁义之名布于太白县,梁家如何自处?” 成衡犹豫起来,熊圭却生出一丝期望。 “快,咱们去太白县城!”赵正勒转码头,朝北而去。 只是刚跑出没多远,便发觉后方有骑士正在追击。 他们马匹本就不多,由于有受伤的徒附跟着,还不敢纵马驰骋。 而身后追击的骑士,似乎也在节省马力,只是远远跟随,仿佛是在等人。 赵正忙让三十个骑着马的徒附去驱赶,结果他们刚跑出队伍,追击的骑士便散去。 待到徒附归队,这些骑士便又出现。 三人皆有些惊愕,如此斥候游骑,一看便知是军中做法。 对面有懂军阵兵法的人物! 赵正有些慌了,他不敢停下,又不敢加快速度。 若是体力消耗过多,发现破绽这些骑士定会趁机纵马来袭。 可停下的话,这些骑士又在聚集。 跑了一会,赵正回头一看,发现不少受伤的徒附,都已经体力不支,人是越跑越少。 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回头杀退这些人,要么他们丢下步行徒附独自骑马逃走。 赵正咬了咬牙,勒马立住道:“停!” 众人皆停下,徒附们大口喘着气。 赵正调转马头,朝着熊圭拱了拱手,又朝着成衡拱了拱手。
旋即又拱手对徒附道:“诸位跟随我们三家,皆有十余年,今日之祸,皆因我三家而起!我倍感愧疚,然眼下已是穷途末路,诸位若要走,我绝不强求!若不愿走,咱们一道,杀退这十几个贼子!” “愿随家主一战!”众徒附忙跪下宣誓。 赵正躬身一礼,拔出配剑道:“被人追袭如走兽,大丈夫安能受此大辱!二位贤弟,我欲纵马拼杀,如昔日年少时一般,尔等可愿随我一道?” 成衡朗声道:“这一次,我为兄之左翼!如昔日在太白县内械斗一般!” 熊圭拱手道:“我为兄之右翼,兄无需顾虑!” “好!”赵正立住战马,望着远处的骑士,已经聚拢了二十余人。 赵正将手下骑马徒附分为三股,他知道一但纠缠,定能耽搁时间,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 “杀!” 几股人纵马而出,后边徒附列阵行进。 远处的骑士忙脱离,距离却在不断拉近。 成衡和熊圭,也熟络的率领骑士在包抄。 他们三人在枣林亭从未受过如此大辱,眼下心中憋闷无处发泄,只想拿着这点本钱再拼杀一回。 嗖——脱离的骑士开始放箭。 徒附们也开始放箭,双方你来我往。 不多时,赵正就惊讶的发现,这二十余骑士,马上身手了得、骑射功夫也不错。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那布一般的盔甲,居然强悍无比,射中的箭矢无法穿透,在行进中被抖落下来。 突然,这二十余人朝着一個方向聚拢。 赵正忙放缓马速,很快他就发现,大概两里处,还有几十骑,另有列阵好的百余士卒。 他勒马停住,等成衡和熊圭过来汇合。 两边人马遥遥望着,身后的徒附还在列队奔来。 对面也没急着冲击,似乎在等赵正等人逃跑,只要他们一回头,必定会扑上前来。 一刻钟后,徒附赶到,两边人都在遥遥望着。 “杀!” 突然,一股声音从两侧山间响起。 赵正双眸倏的收缩,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只见黑压压一大片的汉子,举着棍棒玩命的再往前冲! 这些人……是乡民!是以往唯唯诺诺,在他们脚下卑微求活的乡民! 他们眼下如潮水一般涌来,皆在奋力喊杀。 那一双双眼睛里,都在冒出怒火和仇恨。 赵正坚持不住,手微微颤抖起来。 徒附们也惊惧不易,这怕是足足有几千人。 “走!”赵正二话不说,调转马头便要逃。 熊圭和成衡也不废话,一点马力也节省,疯了似的奔逃起来。 徒附们见状,那还顾得上之前的誓言,纷纷吓得四散而逃。 张飞勒马在颜政身旁,手痒道:“先生,咱们真不追?” “让乡民去吧!他们刚拆了熊家围堡,见识了这些豪强外强中干,眼下正是癫狂之际,让他们去杀,杀出底气来,杀出血性来!” 张飞点了点头,他第一次见识到一大群暴民的厉害。 这还只是一个亭一部分的青壮,这群人在看到熊家围堡被攻破后,叫喳喳的涌进去。 小小围堡那里容得下这么多人,愤怒的乡民竟是直接把熊家围堡给拆了! 眼下熊家围堡,连块囫囵的土砖都找不到。 用颜政的话说,那便是在乡民的力量之下,豪强那所谓坚不可摧的围堡,宛如豆腐一般。 只要把乡民组织起来,涓滴之水汇成汪洋大海,就必定能涤荡大汉一切污浊。 “三儿,派人去拿下赵家围堡和成家围堡,我估计已经人去楼空。就把这两座围堡拆了,石料和土砖拉回来,咱们要扩大枣林镇衙门。” “行!” 颜政淡淡笑道:“咱们眼下,便算是有一镇之地了!” 张飞哈哈一笑,他感觉这一镇之地,比以往拿个县城还繁琐。不过却知道,这是实打实的一个镇! ………… ………… 第55章:借你一物用用!(新书求票票) 入冬的斜水阴寒无比,赵正、熊圭、成衡三人纵马一个多时辰,这才在河边稍作休息。 熊圭的马被累倒在地,马蹄受到损伤,此刻正在流血。 逃出的徒附不到二十人,皆是神情颓废沮丧。 呜呜呜——熊圭忍不住又哭了出来,成衡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噎起来。 赵正原本还能撑住,可想到今日被一群乡民围追堵截,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一把辛酸泪便泛上心头,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哭声交织,三人随即一齐抱头痛哭起来。 他们纵横枣林亭二十余年,虽说只是一个亭,可在十里八乡,那曾受过这么屈辱? 如今仅一日,几代人经营尽毁,他们除却一些家资外,再无托身的基本。 徒附们沉默看着,他们心中也颇为沮丧。 借着主家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哭了一阵,天色渐晚,徒附们烧起几堆火。 赵正哭累了,也终于冷静下来。 “咱们还是得去找梁珩!” 熊圭和成衡皆不语,两人一点主意都没有。 赵正靠在火堆前解释:“眼下咱们基业已失,还能到那里去安身?带出来的家资再多,到了地方也是任人宰割。” “可找梁珩又有何用?”成衡叹了口气:“梁珩这厮以往敬咱们一分,是因为咱们统率乡里,可如今咱们,又有何依仗?” “不,这伙狗贼打家劫舍又分地,决计不能相容于太白县内,只要梁珩是个明白人,便决不会听之任之!”赵正异常坚定。 成衡反问:“便是梁珩要对付这伙狗贼,咱们又还有何用处?他要对付,自会去对付,那里还用得上咱们?” 这话是实话,赵正不反驳道:“确实如此,可眼下咱们除了太白县,那里还有去处?咱们便是有些家资,也总得找个能庇护的!” “赵兄的意思,是投靠梁珩,替他做事?” 赵正重重点头:“当下别无他法!” 成衡思虑片刻,摇头道:“梁珩若是盯上咱们剩下的家资,想要拿走怕是易如反掌!” “梁珩吃相不会这么难看,好歹替他统率地方多年,虽说屡有矛盾,可毕竟也算有些交情。若不能善待我等,让太白县其余人怎么看?” 赵正说到这,敛着目光道:“而且今日之屈辱,你们就不想报仇?” 熊圭脸色极差,声音嘶哑道:“若梁珩真能对付这厮,我愿投靠!” 赵正望向成衡:“如今,唯有这一路可走了!” 成衡看着两位至交,他其实不想再与这伙强人作对,今日那两声天雷,以及那汹涌的民潮,都让他毕生难忘。 可赵正说的也在理,眼下徒附没了、围堡没了,他们三个还能如何? “行,那便去投梁珩!” ………… 翌日,三人趁着天未亮之时,便匆匆上路去找家小。 熊圭家小还是音讯皆无,只传言熊家大公子被俘虏,其余家眷下落不明。 赵正和成衡的家小由于撤退及时,均得以保全。 当得知三家围堡都被拆除时,三人差点又哭了出来。 那可是他们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几代经营地方才修建出来的托身之所。 这伙狗贼攻破也就罢了,竟是直接拆除,一块砖石都不留。 点清留下的家产之后,一行人上路前往太白县城。 为了防止这伙狗贼追击,他们同样走的是偏僻的小路。 平日里养尊处优,家眷们叫苦不堪,遭逢如此变故,一個个皆是哀怨不已。 赵正大怒之下,直接手刃一个多嘴的小妾,整个队伍这才安静下来,尽情的开始赶路。 紧赶慢赶,又一日后,他们终于来到太白县城。 …… 县衙。 梁家出兵在即,梁珩这些日子忙的焦头烂额。 前日杨敬匆匆前来,说是枣林亭其余三家想要火并。 他无余力处理,只派遣一百县卒随杨敬回去调解。 谁知县卒回来后,便听到了那三家围堡被攻破的消息。 这让梁珩心头大骇,他未曾想这伙外地人,竟是蛮横至此,隐隐也觉得被扫了颜面。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过多表示,梁家还需要这帮外地人帮忙打完此仗。 听闻赵正三人找上门来,他思忖片刻后便在内院召见。 “大人,你得替我们做主呐!”赵正一见面就哭着跪倒在地。 熊圭和成衡也跟着跪下,捶胸顿足的嚎哭起来。 梁珩拧了拧眉,挥手让下人将他们扶起。 “我已知晓你们三家的遭遇,事情来龙去脉,详细同我说说!” 赵正啪的又跪下,拱手道:“大人,这伙外地人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他们来枣林亭绝不是为了立足,绝不是找个地方扎根!”
“那是为何?” “为了分地!”赵正咬牙切齿道:“他们一来便谋划郑绯家业,经过一番诡计,硬是灭了郑家满门,进而又夺走郑家家业!而后交好县里,又暗中分地、寻衅以制造争端,待到乡民见识其分地手段,得仁义之名后,他们便立马发作!” “此次他们便蛊惑数千暴民一齐参与,这俱是靠着分地蛊惑之功,按那厮的说法,分地之后便不取人头税,废桶面、东牲,还登记什么户帖、设立田契。如此一来,地方上下皆景从,哪还记得官府半分…………” 梁珩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此举确实让他头疼,诚如赵正所说,这厮若是有了一个亭还犹嫌不足,会不会扩大到两个亭,甚至整个太白县? 若是太白县都被这伙外地人来上这么一遭,那这太白县还是梁家的太白县? “不用再说了,我心中有数!你们三家此次,情况都如何?” 赵正心头一喜,拱手道:“我和成兄,家资都还留下大半,可惜土地皆无,家小也得以保全。只是……熊兄,他……家业俱被夺去,家小也……大多下落不明!” “哦?”梁珩望向熊圭,只见到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他思索片刻问:“熊圭,可想报仇?” “想!” “需借你一物,可愿意?” “只要能报此大仇,我愿!” 梁珩长叹一声,望天道:“你上前来!” 熊圭起身上前,重重躬身道:“大人单凭吩咐!” 铛——长刀出鞘,刹那间,熊圭已经身首异处。 身子还直挺挺站着,人头在地上滚了又滚,殷红的血喷涌而出,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腥味。 赵正和成衡吓得连连后爬,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 “二位不用惊慌,熊圭活着已是行尸走肉,便是大仇得报,也不复昨日。与其活着痛苦,不如借他人头一用!” 梁珩长刀回鞘:“五日后,梁家就将出兵讨伐李傕,战事若顺利,必定三个月就可结束!届时,我一定给二位一个说法!” 赵正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两股战战之际又升起一股期望,觉得梁珩这厮心狠手辣又心思缜密。 眼下都想到,用熊圭的头来安抚那伙外地人。 “小人不敢,惟愿今后,可以多多为大人效劳!” ………… ………… 两日后,杨敬收到梁珩送来的熊圭人头,还有一封亲笔信。 大概意思便是枣林亭其余三家乃是罪有应得,杨兄能够统率枣林亭,梁家乐见其成。 惟愿今后勠力同心,一起为梁家的大业而奋斗,并在信中表示,已经举荐杨敬为太白县的县丞。 一大堆安抚的话,另外表示不断强调,梁珩与杨敬纯洁的友谊,乃是所谓的伯牙子期之交。 听杨敬念完这封信后,颜政和张飞皆是眉头紧锁。 颜政在想这人头和这封信,是不是下刀子前的动作? 张飞在想,是不是该给大哥写封信去了。 “杨先生,你什么时候同梁珩交情这么密切?”颜政笑问。 杨敬无奈道:“我与梁大人,只能算有些交情,加之偶尔探讨学问,并不算什么大交情!” 张飞也不傻,立马指着那封信道:“那梁珩送上熊圭的人头,和这么一封信,定然不是真的交好咱们。” 颜政笑道:“三儿都看明白了,那想必梁珩也懂,一封信哄不住咱们!” 杨敬疑惑道:“那他为何还这般做?” 颜政解释说:“这就像两人搭伙过日子,能凑合一阵子算一阵子,但若是其中一方宽裕了,那必定是凑合不下去!梁珩献上人头,便是期望咱们识趣,帮着梁家打完这仗,如此便一切好说! 但料敌从宽,咱们得早做准备。以梁珩反动的本性,必定会不满咱们的所作所为,梁家一旦从这场仗脱身,便有余力来对付咱们。” 张飞点头道:“先生放心,这几日把地一分,咱们立马能多募不少兵卒,加之多炼了许多的铁,也不惧他两三千的县卒。” “可同梁家作对,多少……有些不妥吧?”杨敬有些担忧。 颜政笑了笑,自信道:“眼下关中有多股势力,这些军头之间,岂能融洽?这些军头之间的矛盾,便能促成咱们在夹缝中存活下去。梁家有正兵数万,咱们要面对的却只会是其中一部。便是真要剿灭咱们,也非得要多方周旋,防止他人背刺才行!” 杨敬思索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 颜政望了眼熊圭的人头,盖上盒子道:“传首乡里,对抓捕的熊家家眷,后天举行公审,十里八乡的百姓均可来观看!” ………… ………… 第56章:拉下神坛!(新书求推荐票) 三家围堡被拆除,豪强势力占据枣林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缴获的粮食、农具、布匹、牲畜等物,被一车一车送到枣林镇衙门。 围堡的石料、木料、土砖也不例外,只要是有用的东西,皆被运了回来。 乡民出力颇多,甚至自带干粮帮忙运送战利品。 枣林镇围堡外,早已堆满石料、木料和土砖。 在颜政的指示下,青壮们清理出空地,搭起一个高台。 各里被告知要开什么会后,乡民非常踊跃,纷纷连夜赶来。 围堡前也支起棚子放粥,天已渐寒,防止有人冻着。 成玖混迹乡民之中,他那日婉拒颜少君好意后,带着相好回到乡里。 他家住在流江里,这个里同隔壁的横冲亭相邻,所以土地互有交叉。 这次攻灭三家豪强的围堡,流江里的不少佃户都有参与。却也有一半的佃户选择漠视,因为他们佃耕的土地,与枣林亭三家无关,分地的好处也暂时砸不到他们头上。 但若是分地分到流江里,那么剩下一半的佃户,定会知晓少君的分地政令,了解之后也必定会有动摇。 这就像是大火燎原一般,只要点着了,就会蔓延下去,直至成为一片火海! 而眼下三家豪强覆灭的消息,早已如瘟疫一般,飞速的在周遭乡里传播。 成玖很钦佩少君,短短数月,便已让枣林亭四家豪强覆灭,他家也将分到土地。 回家这些日子,虽说和妻子如胶似漆,但难免觉得大丈夫,一辈子窝在小小一方天地,实在过于蹉跎。 可让他再去当徒附,他又颇为不愿。 在喝过一碗热粥后,他找个位置挤下,这里已经密密麻麻全是人。 乡民有的在讨论那日的义举,有的再讨论分地事宜。 言语间压抑不住的兴奋,对今后的日子也抱有极其的期许。 成玖不多言语,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多时,天色明朗起来,围堡的大门也咚的一声被推开。 颜政、杨敬、张飞,在甲士的簇拥下,朝着高台走来。 乡民忙打起精神,待到三人站上台后,便齐齐跪下山呼起来。 扫视众人,颜政怒其不争道:“都给我站起来!枣林亭的豪强都死了,没人值得你们跪!” 乡民面面相觑。 “还不给我站起来!” “站起来!” 甲士大喊,宛如命令一般。 乡民被吓一跳,有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站起来!”颜政怒吼道。 很快,迟疑的乡民也忙站起来,却佝偻着身子。 颜政上前一步道:“这次攻打三家围堡,有两座是你们打下来的,那三家狗贼这么多徒附,也是你们打死的!你们无需下跪,你们配站着!” “而今日让你们来,便是让你们看看,这些所谓高高在上的贵人,这些强横的老爷、大人,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更没有上天入地的神通!” “今日公审,便是让你们!来决定这些老爷们的死活!” “大伙一起来看看,他们该不该死,大伙一起来看看,这群老爷也不过如此!” 乡民们怔怔听着,话虽清楚,他们也记住了,却尚需一些时间来反应。 颜政喊完话,抬臂摆出了一个高昂的姿势,大声喊道:“把豪强的狗崽子,还有狗腿子给我押上来!” 啪——两排甲士一声“诺”,顿时让整个场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不多时,两個甲士一组,将被抓捕的熊家家眷以及俘虏的徒附押上来,男女皆有。 成玖望了一眼,一股笑意涌上心头,可如此场合,他只得忍着。 等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后,他才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熊家家眷,一个个都头戴纸花、脸上胡乱涂抹着胭脂水粉,在甲士的擒拿下,将两只手往后抓起,按着肩膀让他们的头呈现一种弧度抬着,屁股则高高翘起,活像一条条弓着的狗。 乡民总算明白,为啥少君要叫他们狗崽子和狗腿子。 他们身后插着一块木牌,上头写着姓名,以及同熊圭的关系。 想到这些人往日那横行霸道、欺压乡里的样子,如此反差之下,在场的乡民皆是捧腹大笑起来。 原先对这些人存有的恐惧,在嘲笑声中,仿佛烟雾一般散去。 原来老爷们失去了老爷这个身份,也不过像个优伶一般。
颜政颇为满意,丑化对手这一招,任何时候都是事半功倍。 接着,熊家大公子被推上前来。 张飞大咧咧道:“此乃熊家大公子,以往造了什么孽,大伙可尽情陈情!” “我!替你们做主!” 乡民们笑意不减,部分人却是倏的严肃起来。 “放心,只要是他们造过的孽,都可一一道出,让大伙看看,这群衣冠楚楚的老爷,是如何作恶的!” “俺……俺要陈情!”一个老汉突然神情激动的招手。 “请上前来!” 老汉从人群中穿过,走到高台前,一边颤抖道:“俺……俺要陈情……这……!” 张飞一脚踹到熊家大公子,重重道:“老人家无需害怕,我等会替你做主!” 老汉咬咬牙,语气坚定许多:“十一年前,这厮十六岁,将我小女儿抢走。我儿子阻拦,被其打成重伤。没几日我儿子便死了,我女儿受尽屈辱,后来竟是被这厮卖到城中女闾…………那是女闾啊,贩夫走卒花十几个钱,便能进去寻欢作乐,我小女儿当时才十三岁啊!” 呜呜呜——老汉说着哭了起来。 两个老妇也骂咧咧的冲了出来,她们家的遭遇也差不多。 不多时,一个妙龄少妇又跑了出来,哭哭啼啼的表示,这熊家大公子强逼十几个少妇去围堡做工。 实则让她们在围堡里头服食媚药,解衣同他在内院嬉戏,稍有不悦,这厮轻则拳脚相加,重则鞭打。 越来越多黑料被爆出来,除去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荒淫无道以外,更有收租时刻意为难,强取豪夺人家田产,为了震慑乡民,有些人家甚至被灭门,连祖坟都被刨了! 乡民纷纷义愤填膺起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欺负过。 颜政见气氛差不多了,振臂高呼道:“这等恶贯满盈之人,咱们如何处置?” “打死他!” “对,打死他!” “打死他!” “……” 在一个人的带头下,乡民齐声呐喊。 天地间只剩下“打死他”一个声音! 这便是民心天意,颜政将手往前一伸,大喊道:“那就打死他!” 张飞识趣的将熊家大公子往前一推,早已屎尿齐流的熊公子,刚滚下高台,就被愤怒的乡民团团围住。 后边的人打不到,卖力的让前边的人用力。 这群乡民打过围堡后,胆气果然肥了许多! 一刻钟后,甲士才开始制止,熊公子早已是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人样。 随后,熊圭的正妻被退上前,她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乡民不再迟疑,将其所犯之罪一一揭发。 这位正妻短短数年间,竟是打死八个奴婢,这些奴婢全是乡民送去抵债的女儿。 颜政这回仁慈了些,让甲士将其绞死,留个囫囵尸首。 等到审判几个小妾时,这才有乡民跳出来求情,这些小妾大多出身乡里,大多没作恶。 颜政从谏如流,只罚她们在围堡里做工两年以赎罪,有意中人的可交一石粮赎罪,回乡成婚。 没意中人的话,愿意跟着军士成家的,亦可选择跟军士成家。 颜少君如此赏罚分明,通情达理,令得在场乡民,忍不住又跪了下去。 任由甲士再怎么喊话,他们也不愿起来,大仇得报的乡民,许多人都呜呜哭了出声。 哭声仿佛居然有种穿透力,直让没哭的乡民也哭了起来。 嚎哭声响彻在天际,单单听着这哭声,便知道这些乡民,过去过的什么日子。 颜政让甲士不再阻止,这场审判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枣林亭的乡民。 舍得一身剐,能将豪强拉下马! 他们这群老爷,不是生下来便是老爷,他们靠的不过是徒附和暴力。 而乡民只要齐心,何须惧怕豪强?他们也是血肉堆的,一棒敲不死便多敲一棒就是! 杨敬沉默看着,大腿也在微微颤抖,他在乡民身上看到了刻骨的仇恨。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颜政要搞这么一出。 枣林亭乡民,今后绝对不会甘于再受欺压,他们有了今天这一遭,绝不会再允许自家回到原先的日子。 台下的成玖,此刻已是心潮彭拜,瞬间就坚定了替颜少君效力之心。 ………… ………… 第57章:技术始终得精进!(新书求票票) 审判大会连着开了一个上午,当最后一个徒附被斩首之后,熊圭一家的人头被一齐送往枣林亭各里示首。 分地事宜也将在明日展开,不出半个月,枣林亭就将海晏河清。 颜政有些疲惫,嗓子早已冒烟,却顾不得劳累,一回围堡便来到钢铁所。 眼下铁匠铺和木匠铺,几乎占据了整座围堡一半的地盘。 扩建是板上钉钉的事,按照颜政的计划,扩建可以直接按照棱堡的布置来建,顺带将斜水河引进来,方便运用水力。 张盛和张诚见到颜政,忙告礼道:“见过少君!” 颜政摆手道:“无需多礼,新招募的匠人上手后,眼下一天能炒多少钢?” 张盛禀报道:“大概六百余斤!只是木炭不足,有些难以为继!” “现在有多少人在烧木炭?” “雇佣了一百三十二个汉子,有八十个每日都在砍柴烧木炭,还必须从乡民手里收购一些才足用!” 颜政点了点头:“铁矿石不缺吧?” “不缺!但也不够,若是工匠再多下去,木炭也多起来的话,怕也是不够!”张盛一五一十道。 颜政并不意外,眼下尚在草创之中,自然只能勉强维持。 他拿出扩建构造图,摊开道:“围堡扩建在即,你们可以看一下,我大致的规划便是以四個大凸角为基础,将囊括的空间扩大,分为四个部分,其中一部分用来扩建住所、军营,靠近钢铁所的部分,便用来扩充炒钢炉和熔铁炉,另外这边离河大概一里地,我准备将斜水引入,造一个水车来带动锻锤!你们看看,可有其余意见?” 张盛和张诚认真看起来,边看还边交流看法。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认为少君的安排十分合理,但钢铁所必须保证通风,最好是得弄好烟囱。 颜政倒是把这茬忘了,眼下用木炭炒钢,自然无忧,将来若是用石炭(煤炭),对通风将更加严苛。 他点头道:“成,我再做一些改动,定拿出合理的排烟构造!” “那便无事了!”张盛和张诚只有这一个意见。 颜政又拿出一张构造图:“这是水车需要的几个零件,你们好生打好,这个是水车主架,你们交给木工所的人,让他们早日做出来。” “诺!” 颜政满意一笑,招呼二人去忙。 他走进闷热的钢铁所内,找到正在镗光铁管的赵铁牛。 赵铁牛见到颜少君,立马停下手头的活,行礼道:“见过少君!” “不必多礼!”颜政拿起一根打好的铁管,看了看问:“眼下有几人能打出这种长铁管?” “除去我以外,还有两人,但此物打造其实不难。硬挺抵着,用锻锤敲击即可,只需费些心思,没几日便能上手!” 颜政满意一笑:“镗光呢?麻不麻烦?” “稍费功夫,少君你也看到了,镗光只得是固定好铁管,再用这根带着锉刀一般的四棱长铁条去旋转打磨。破费功夫!” 颜政这次本来是试验性质为多,便提点到:“此事好办,只需造一架子,放置长铁条和镗刀,均能固定,再以更大的把手来带动镗刀之,如此定能更加省力!你找木工所的商量一下,我待会去画个草图!” 赵铁牛思索片刻,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只是这些长铁管子到底有何用?若是用处不大,他还真不想费这功夫。 “少君,你要此物有何用?”他忍不住问。 颜政笑道:“待会明日演示,你必能知晓此物精妙!” 言毕,颜政拿着一根长铁管去了木工所,让木匠削好一截木头。 带着此二物,他回到自己住所,在外边鼓捣起来。 将木托与长铁管绑好,击发装置大可不必先弄。 如此,东汉第一支火绳枪便算诞生。 颜政折腾了差不多十天,前期一切工作,也能算是为了火器化。 而火绳枪这玩意,只要有了打铁的能力,便能造出来! 西方由于冶炼技术的落后,一开始制作火器便是一锤一锤的锻打,还有便是像造木桶一般一片片锻造拼接而成,另外就是使用铜来铸炮。
这些偶然的因素反而促使西方火器不断进步,因为锻打的铁,在这个过程中被打去了气泡,不似铸造的那般容易炸膛。 所以火器可以造的更轻便,装药量更大,威力也就更大。 不得不说,有时候一项技术太超前又不是太超前,反而误事。 ………… “所有人都跑远喽!” 翌日,围堡外,颜政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试验第一把火绳枪。 在张飞好奇的眼神下,他躲在一个壕沟里,通过一根麻线操控一个简易的杠杆装置。 “诸位,瞧好了!” 一声大喊,颜政奋力一拉,而后猛的趴在壕沟里。 只见杠杆装置掉下,一个火把啪叽的摔在火绳枪药池处。 嘭——一声轰鸣,固定的火绳枪被后坐力推飞。 一股硝烟弥漫,待到散去才发现,那火绳枪还在。 “没火药桶的动静响!”张飞一脸懵的评说。 士卒们伸长脑袋,也不知这玩意是咋回事,但有光又有烟,令得他们十分惊疑。 这越看越像是作法! 张飞也觉得像是妖法,想起颜先生黄巾贼的身份,他不动神色的赶过去问:“先生,你说此物是兵刃,那何以杀敌?” 颜政正在检查枪管,闻言头也不抬,只道:“此物乃是以火药爆燃之力,推动内里的铅弹或者铜弹,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就像是放箭一般,扔石头一般!” “能杀敌?”张飞不信。 “你让十个甲士将盔甲脱下,弄成一排放到五十步外!” 张飞照做,将盔甲放到五十步外架好。 颜政这次加了装药量,在众人的注视下,在此重复之前的动作。 又是嘭的一声,待到烟雾散去,众人惊讶的发现,其中一件盔甲倒下了。 颜政跑过来瞅了瞅,盔甲上破了一个洞。 “这……这……洞……洞,那玩意……”张飞人都结巴了。 “正是此物!”颜政笑道:“此乃火器之威,便是重甲也难抵御!” 张飞咽了咽口水,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穿着盔甲也是一个窟窿啊! 颜政拿起火绳枪比划一二,提点道:“三儿你看,此乃木托,士卒击发时,手持木托,咱们再造一弩机,可夹持点火之物,扣动以击发之,岂不是如同弓弩一般,却比弓弩更加厉害?” “正是!”张飞猛的激动。 “不仅如此!三儿你也看到了,此物只需寥寥数步,便可完成击发,寻常农夫学会之后,猝然袭击,轻易能带走一个甲士!” “正是!” 颜政举起火绳枪道:“此物大行于世,便是一稚子,也能杀死浑身盔甲之世族!” “正是!” 张飞震惊到无以复加,这玩意太像是妖法了! 可……真管用的话,正在围观的这群新兵,只需拿上一把,便有很大几率杀死一个甲士! 便是一换一也值得,十换一也值得!天下牛马百姓多如蝼蚁,世族豪强再多,能依仗的不过是兵刃盔甲。 “先生!”张飞猛的望着颜政。 “此是否为太平道密法!”他问出了这个没见识的问题。 颜政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乃科学!” “那……俺要学科学!” “学?倒也不是不可以!” 颜政朗声一笑,继续开始试验。 直到装药量继续扩大三倍,这根枪管才炸膛。 锻锤打出来的枪管,完全能够用来造火绳枪! 颜政计划让钢铁所打造一千支,火器搭配上棱堡结构,方可保枣林镇衙门无忧。 另外还需大量储备硫磺和木炭,待到需要时再制成火药。 至于硝这玩意,完全可以通过熬硝和堆硝获得。 ………… ………… 第58章: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新书求票票) 半个月后,分地事宜结束,整个枣林亭各里俱已分地、抽丁。 三家之地加起来比郑老公多许多,一番统计之后,治下人口竟已达到两万三千余人,丈量的土地达到整整八万七千余亩。 颜政手头的青壮增加到一千五百余人,以两万人供给一千五百余士卒,相当于二十个人养一个。 其实负担已经极重,后世有人疑惑,蜀汉后期相当于十人养一兵,这在小农经济下,怎么可能做到。 这里头有个误区,那便是封建王朝时期,官方统计的人口,永远和实际人口有差距,只要人头税在,大户就会隐蔽人口。 颜政分地伴随着编户齐民,则是对地方进行了彻彻底底的掌控和盘查,这是实打实的人口。 而打豪强伴随着夺家产,这些豪强几代人的经营,缴获的钱粮足以让颜政撑上一两年。 当然,未来还是必须开源节流,否则地盘一大,财政必然崩溃。 颜政翻阅着杨敬造册登记的户籍信息,还有土地信息,计算着来年能征收的赋税。 眼下也算执政一方,来年荒地开垦,水渠修建,都必须进行安排,不能让百姓闲着。 杨敬坐在一旁烤着火、温着酒,分地一结束,他就准备猫冬。 “呼,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张飞从外头走进来。 颜政抬头问:“怎样,那些学生都接来了没?” “都接来了!”张飞坐下烤火,一把将杨敬温的酒拿起饮尽。 他擦着嘴说:“一番筛选后,最终选定了两百個!” 颜政惋惜道:“实在是老师不够,地方也太小,否则的话,定要每个里都弄个学堂!” 杨敬嫌弃的接过空空的酒壶,不以为意道:“便是每个里都弄个学堂,也不见得他们乐意学!” “决不能抱着这般看法,他们不乐意,那是念书得不了好处!我早已有言在先,今后必然是要行科举的!” 颜政严肃道:“若知识以群分之,成为少数人之特权,那么咱们今日做的一切,便全无意义!说到底,咱们最该打破的便是这知识的流通路子!” 杨敬不否认,却反问道:“那少君可曾想过,许多豪门世族之兴起,皆赖他们掌握知识,而你说的那什么科举制,难道就不会如此?我看不见得吧,依我之见,学问能换来利禄,那么这家先一步,便是永远先一步。为何?因为先一步,便比人家多了钱粮土地,有了这些又能聘请名师,让子孙后代无后顾之忧的专研学问! 至于寻常百姓,其中纵有天赋异禀者,可这位天赋异禀者取了利禄,还是寻常百姓嘛?少君志向远大,让万民读书,这是好事,我也不否认。可人人读书识字,兼有科举荐才,便能让万民得享所谓公正,我实在是不敢苟同!” 颜政淡淡一笑,点头道:“杨先生说的在理,可我让学问通行,更多的是想让乡民,能多个选择!今后也不必是学而优则仕,这些日子你们也发现了,各行各业皆有门路!用我的话来讲,这便是世事洞察皆学问! 试想打铁难道没有学问嘛,木工难道没有学问嘛,建房子、打仗难道没学问嘛?不,这些都有学问。若是打铁者能从学问中,探究出法门,炼出更多更好的铁,那这也算是惠及万民!同样的,各行各业的学问,只要有人专研,进而取得进展造福天下,那这便是让万民得学问的益处!” 杨敬捋了捋胡子说:“打铁的学问?古之圣贤,可有说过打铁的学问?” “未曾,墨子倒提过,不过也仅是提过!” “哦!”杨敬半眯着眼:“那少君又该从何入手,来钻研着打铁的学问?” 颜政拿起桌上的白纸,写好两个词:格物致知,经世致用。 “少君这字得多练练!”杨敬吐槽一句,接着问道:“这两个词何解?” 颜政说道:“格物致知,便是人对宇宙、天下、国、事、人,皆思索之、归纳之,以找寻其中不变之理。譬如三三得九,此乃天下共法,又譬如这炒钢,只需归纳总结得当,便是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经世致用,便是学问得能济世救民,得用到实处。换言之,得能办实事! 我以墨家学术之兼爱、义利、尚贤、明理,辅以格物致知,经世致用。至少能让不少人,不用生来便只能种地为贱籍。今后地盘一大,还要办中学、大学,收天下人才以教育之,岂不美哉?” 杨敬捋着胡子哈哈发笑,虽不太认可,却也看出几分道理。 张飞只顾着喝酒,这个时候他往往插不上话。 “不过少君,这些时日以来,我倒是看了些墨家的学问,少君若要儒墨并举,恐怕尚需苦心钻研!”杨敬提醒一句。 颜政不以为意道:“先生勿忧,待兵强马壮,临中原以治天下,届时自有大贤替我辩经!”
杨敬思索片刻,又是哈哈一笑。 “少君说的极是,兵强马壮,自有大儒来少君完善,届时便是错的,也会是对的!” “本就是对的,何来错谬之说?”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杨琰拿着一件大氅进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读墨家学问,再悟少君所言兼爱、义利、尚贤、明理,只觉豁然开朗!少君有此学问才会兵强马壮,而非兵强马壮,才能证此学问!” 她边说边将大氅披到颜政身上,还贴心的压了压。 颜政笑着对她点点头道:“还是琰妹见识高,若非你是女子的话,咱们定能成为抵足而眠的好兄弟!” 咳咳——正在喝酒的杨敬呛了一下,“什么见识,女儿家长大了胳膊肘往外拐罢了!” 杨琰不乐意道:“爹爹休要胡诌,我的学问俱是你教的,帮理不帮亲也是圣人教诲。爹爹此言,反倒是说明,咱们以往真是亲亲相隐。” 杨敬被怼的无话,颜政不由朗声大笑起来,这位琰妹或许是小小年纪,便历经大起大落,所以言辞一直颇为犀利。 杨琰又禀报道“少君,这些送来的学生,总共有女一百四十三人,男五十四人!年龄也俱已统计,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分成四个班,届时成先生父子可教算学,我和我娘教他们开蒙识字,你与爹爹若是想去上课,便去给他们讲墨家学问或者说道理都行!” “那我呢?”张飞睁大眼睛问。 “读书人的事,三儿别凑合!”颜政制止一句,又问:“为何来的女学生,竟是比男学生多这般多?” 杨敬答道:“自是想留着男娃,放在家中干活,半大小子已算是半个劳力!” 颜政挠了挠头,汉代还没有男女大防,乡民短视之下,选择留下儿子给家里干活,让女儿出去读书识字。 这……世道似乎反过来了! “算了,我亲自去看看!” 颜政披着大氅就往外小跑而去,杨琰忙在后边跟上。 两人很快赶到学堂,围堡正在动工扩建,这个学堂乃是原先郑家的两个仓库。 “他们住所都安排如何了?” “男女分住,都是一个仓库!” “条件艰苦啊!” “有吃有穿有住,与他们而言,已是极大的优待!” 颜政来到所谓“宿舍”内,其实不过是几个大通铺,外加几个架子摆放行礼。 新来的孩子们,大多在十岁左右。 女孩们对陌生环境有些惊惧,看到颜少君后,纷纷跪下行礼。 颜政扫视一眼说:“琰妹,第一堂课,便是教会他们,不可动辄便下跪!除去天地以及生养自己的父母外,这天下无人值得他们跪。” “可!” “识字的时候,我教你的那套训读、音标,你好生领悟,有不妥的地方,一定要告知我!” “我省得!” 颜政幽幽一叹:“惟愿四五年后,这些孩子里头,能够冒出人才来。” “少君放心,一定会有你要的人才!”杨琰一板一眼道。 颜政回过头望着她,在后世不过是高中生的年纪,脸上却透着一抹不合年龄的成熟。 “你也好好学,还有令妹和令弟,他们皆有识字的底子,假以时日必能成才!” “定不负少君之期望!” “明日便开始上课,课程我来安排!” ………… 建安元年冬,临近年关。 曹操命裴茂、段煨会同关西诸将讨伐李傕,联军初战小胜,李傕难以抵抗退守黄白城。 与此同时,曹操整军备战,即将出兵宛城,消灭张绣这个心腹之患。 袁绍正在北方同公孙瓒拉锯,两家互有胜负,但终是袁绍越打越强。 袁术在寿春,终日寻仙问道,企图为僭越之心找到天命依托。 徐州的吕布刚在曹操的斡旋下和刘备讲和,而继续困守小沛的刘备,依旧在蹉跎。 小霸王孙策已经勘定江东,正在勤修内政。 至于其余所谓群雄,大多都在天下大势中,或主动或被动的做出一些举动。 而关中太白县枣林镇内,传出了郎朗的读书声。 这微不足道的读书声,在时势之下,显得微不足道,却又是如此的响彻云霄。 只因读书声来自以往奴隶的后代,如此读书声响彻在如此时势,让黑暗中的大汉,终见一丝曙光。 颜政在廊下听完一堂课,提笔写下:多少事,从来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 (第一卷完) 第59章:袁术称帝啦?(新书求推荐票) 建安二年开春。 有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 早有僭越之心的袁术在寿春以此谶为据,认为自己字公路,正应此谶。 加之又有传国玉玺在手,天象也有异动。 欣喜之下,遂称帝建号仲氏,立台省等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立冯方女为后,立子为东宫。 历经四百年的大汉,终于有人向这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重重踹了一脚。 称帝后,袁术春风得意,立刻下旨派使者韩胤前去催促吕布送嫁女儿,以为东宫妃子。 不料吕布背盟,直接将韩胤解赴许都,被曹操所斩。 袁术大怒,遂拜张勋为大将军,统领大军二十余万,分七路征讨徐州。 其中张勋一军从大路径取徐州,桥蕤一军取小沛,陈纪一军取沂都,雷薄一军取琅琊,陈兰一军取碣石,韩暹一军取下邳,杨奉一军取浚山。 为共御袁术,刘备、吕布不得不暂时放下隔阂,一致对外。 而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张飞的亲笔书信终于送到刘备手中。 送信一行十余宾客,年关前自枣林镇出发,一路打听,历时两月余才抵达小沛。 刘备接过书信,忍不住潸然泪下。 上个月曹操在宛城睡人妻酿出惨祸,张绣降而复叛,这于刘备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月初他又听到袁术称帝的消息,这更令他如鲠在喉。 四百年的大汉呐!如今竟是落得这步田地。 张飞迟迟没有消息,也令他沮丧不已,觉得自己一时冲动,竟真信了那黄巾贼的空口白话。 好在,三弟终于来信了! 刘备在关羽急迫的眼神中,迅速读完这封书信。 信上所言不多,只是讲解他们一行到了关中后的所作所为,并表示眼下已经占据一亭之地。 张飞言语中颇为自信,直接让大哥收拾行李,即日出发来关中汇合。 刘备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三弟无事,三弟无事啊!” 关羽忙接过书信,读罢也是一笑道:“不仅无事,看来三弟过的还不错,之前没来信,似乎是忘记要给大哥写信了!” 刘备笑道:“还好,拿下一亭之地后,总算是记起该写封信了!” 关羽朗声笑起来,心中也是长松了口气。 在张飞音讯全无的这段日子,刘备已经准备派人出去寻找了。 每每想到此事,刘备便忍不住自责和叹息。 眼下张飞终于来信,顺带告诉二人,这大半年来,他在关中干的不错。 只是欣喜之余,关羽又不由失望起来。 “不成想大半年过去,三弟他们只取得一亭之地!” 刘备闻言一怔,耗费大半年只取一亭之地,确实有些难看。 “不管如何,三弟这次总归是辛苦了!” 关羽点头道:“三弟自然是辛苦了,可大半年只取一亭之地,岂不说明颜先生之策,并不可取!天下州郡何其多也,以颜先生之策,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成功!” “不然!”刘备摇头道:“万事开头难,今后有了一县之地、一郡之地,想必不至于这般缓慢!” 关羽并不否认:“这是当然!可一亭之地到一县之地,颜先生又要多长时日呢?再怎么也得比夺取一亭之地的时日长吧?一县之地到一郡之地又该如何?或许有了一郡之地,颜先生之策确实可打开局面,可要拿下一郡之地,又何其艰难也!” 刘备点了点头,大半年拿下一亭之地,拿下一县之地,最起码得一两年吧? 而敢攻取州县,周遭势力岂能相容。更别说一郡之地,周遭又有多少强敌。 他刘备蹉跎这么多年,到手的徐州也不是没焐热就丢了? 关羽拿起书信继续道:“三弟在信上说,他此刻认定颜先生之策必能大成,还催促咱们速速启程前往汇合,可眼下他们却只有一亭之地。 依我之见,三弟定是见识了颜先生一些手段,觉得此人是个大才,只是他却未曾想过,大哥当初统领徐州一郡之地,俱是靠着当地大姓支持,若无这些大姓支持,大哥岂能短短一年之内,就能统领徐州?” 刘备负手道:“云长所言有理!只是却忽略了一事!” “何事?” “云长难道未曾发觉,三弟这封信,乃是用白纸写的吗?”
关羽低头一看,这才仔细打量起信纸来,确实不是桑皮纸,更像是颜先生之前造过的那种纸。 只是更加白皙,也更加柔韧,上头的字迹清晰可见。 刘备轻叹道:“这位颜先生确是大才!单单是这纸,若真能通行天下,那便足以惠及万民、造福社稷!所以眼下便作评判,为时过早!” 关羽拱手告罪道:“是弟孟浪了!” “非是云长孟浪,此事眼下本就不好作评判。”刘备踱步一二道:“好在他们已经得以立足,我无需忧虑三弟了!” “大哥之意,是让三弟继续同颜先生在关中待下去?” 刘备点头:“正是!我不写信命三弟回来,也不会去与三弟汇合!且坐看时局变幻,依我之见,当下袁术称帝,已然引起公愤,此番只要其征讨徐州不利,于咱们而言便有时机!” “大哥是想夺回广陵?” 刘备沉声道:“正是!若广陵在手,徐州我便能占据两郡,如此便是面对吕布,我也无忧了!” 关羽点头道:“眼下也只好如此!” 刘备吩咐道:“去将送信的壮士找来,我要重赏!” 说完,刘备伏在案牍上开始书写,他要给张飞回信一封。 张飞在关中大半年取得一亭之地,完全无法说服他和关羽。但又不能说明,这位颜先生所作所为有错。 眼下袁术称帝,看似骄狂无比,但明眼人都明白,此乃取死之道。 群雄夹击之下,袁术的地盘安能稳固? 这让刘备看到了夺回广陵郡的时机,只要夺回早年间被袁术抢占的广陵郡,那他仍有机会同吕布搏一搏徐州! 送信的壮士很快被进来,拱手告礼道:“见过主公!” 刘备忙道:“奔波千里,壮士辛苦了!” “不敢,主公抬爱了!” 刘备上前几步,拱手一礼道:“壮士莫要谦虚,若非足下舍命奔波,我又岂能知道三弟消息啊?壮士无需多言,我必有重赏!” 这位壮士犹豫一二,跪下说道:“若是主公真要赏赐,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乃是沛县本地人,此番想带上老爹、大哥和大嫂一家,去往关中!” 刘备一怔:“如此奔波,为何要带上他们?” 壮士恭敬说道:“在枣林亭,我等军士俱已分地,若是家人过去,在那边也可分地!” 刘备脸色倏的一变,他扶起这位壮士说:“可千里奔波,路途艰辛,带上家人,生死难料啊!” “不瞒主公,我从军之时,家中早已屈身为了陈家之农奴。便是活着,又何尝不艰辛呢?若是去了关中,自家有地,颜少君又承诺废去了征役和人头税,起码能过几天好日子。” “可……这颜少君不过一亭之地,在强敌环伺之下,便是分了土地,乡民不也是朝不保夕吗?”刘备追问道。 这壮士憨厚一笑:“屈身大姓为奴,也是朝不保夕,终日连饭都吃不饱,苟活又如何?但在关中,舍命的话,定能搏出个前途!” 刘备沉默了,这位壮士他有些眼熟,似乎就是以往张飞的亲兵。 他不过在关中待了半年,竟是动了举家迁移的念头。 “主公,若是您真要赏赐,便求您同陈家说一声,让他们放我爹和我大哥一家离开!”壮士跪着磕了个头。 刘备谓然一笑:“既然你意已决,此事我定相帮!” “谢主公!” “不必多礼,你且详细说说,去往关中后,你们随着颜少君做了些什么?” 刘备来了兴致,觉得不妨听这壮士好生说说。 壮士拱手答道:“回主公,起初招募我等随三爷去举事,我等是不愿的,一路上也颇多牢骚,好在我等都未成家立业,也没多少后顾之忧,就这般一路走到关中,再后来便沿着斜水去到太白县境内。我等在亭驿住了许久,后来就将一家豪强的围堡打了下来………………” 这位壮士事无巨细的将这大半年的经历说了出来,刘备听着屡屡拧眉,其中许多细节都不明朗,但他从这個壮士口中,发觉颜先生在主持分地之后,竟是真的收获了军士之心和乡民之心。 这等民心似乎比他仁义之名换来的民心,要坚固的多! 刘备一时之间,竟又有些迟疑起来。 ………… 第60章:自古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新书求推荐票) 关中初春,冰雪尚未完全消融。 去岁关中军阀合攻李傕,战事未能速决,各方军阀又各有打算,都选择尽力保全己方实力。 如此较劲之下,这些军阀不得不多征集粮草、民夫,以图能够多支撑些时日。 因为若是粮草一尽,他们便必须先撤军,如此在好处分配上,必然占据下风。 繁重的压榨,令得关中百姓的日子愈发难过,更别说兵过如篦,这些军阀征战之际,哪有军纪可讲? 斜水河畔,一支三十余人的流民队伍,正踏着春泥缓缓往太一山方向而去。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透着疲惫的麻木,只顾着低头艰难的往前挪动。 眼下野草还未萌发,他们便是想要挖掘草根也没办法可想。 至于树叶,估计再有大半个月才会发出。 为首的几个汉子死死背着包袱,他们拄着拐杖咬着牙,另一只手还牵着妻子或老娘。 孩子则跟在身后,拉着大人的衣角。 初春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只照着大地发凉。 融合的雪水汇成细小涓流,却也让道路泥泞不堪。 这伙流民喘着粗气走着,他们知道,只要越过秦岭就有活路。 行过一阵,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行人猛的警惕,男人忙把妇人和孩子围在身后。 不多时,马蹄声近了,一个骑士策马来到他们面前。 “去逃亡的?” “对!” “准备去何处?” “翻……翻……过太一山!” 骑士哈哈笑道:“乡土难离,若你们信得过我,便去往枣林镇,颜少君正在那里施粥,届时还会安排青壮当兵或者开荒,总之会给你们活路?” 为首男子怔了怔,有气无力的问道:“枣……枣……林镇如何走?” 骑士朝着南边一指道:“沿着斜水,大概还有十里路。” 为首男子拱手告谢。 骑士也拱了拱手,又从马上解下一個布袋,扔给男人道:“这是一升小米,够你们撑到枣林镇!” 说完,这骑士便投北而去。 几个流民忙围过来,打开布袋一看,里头真是黄橙橙的小米。 他们顾不得许多,忙抓起一把塞进嘴里。 囫囵几口后,为首男子坚定道:“咱们……去枣林镇看看!” 一行人再度上路,几把小米恢复不少体力。 当走出五里后,前头出现一簇炊烟。 他们加快脚步,很快找到炊烟源头。 只见斜水河畔,一群汉子正在热火朝天的开挖水渠,随行的几个妇人则在一旁生火造饭。 这群人兴高采烈,边干活还便喊着号子、唱着山歌。 流民缓慢靠过去,干活的这群汉子也看到了他们。 一个老汉看了一会,挥手叹口气,又对那几个妇人说了几句。 那几个妇人随即走过来问:“你们带碗了没?” 流民们手忙脚乱的取出几个碗,眼神中冒出莫大的期许。 站在前头的妇人怜悯道:“都是可怜人啊!前边枣林镇,我们颜少君和三爷正在施粥,尔等知晓嘛?” “我等知晓,正准备赶过去!” “这便好!颜少君可有大仁义,去年看到流民陆陆续续增多,便在枣林镇开始施粥。你们若是去了,千万别想着吃完抹嘴巴便走,要留下来报答少君的大恩大德,知不知道?” “我等知道!” “嗯,你们也别怕,颜少君能耐大着呢,跟着他,定能安顿下来。” “多谢!” “不必多谢,吃吧!” 几碗小米粥送上,这伙流民立马抢过狼吞虎咽起来。 一碗滚烫的小米粥,被三下五除二便喝完,这伙流民还抱着碗玩命的舔。 开渠的乡民见状,皆一脸感慨。 去岁的战乱没有波及到太白县,颜少君去年又免掉了租子和征役,否则他们那有余力来帮这些人。 流民们喝完粥便齐齐来告谢,为首男子拱手道:“诸位大哥大嫂,敢问这颜少君是何人?” “你问颜少君是何人?” “嘿!这可有得说了。他和杨先生、三爷一块,是咱们枣林亭的天!” “正是,眼下童谣都唱着,若要吃新饭,需待少君来!” 为首男子又问:“颜少君莫非是你们的主家?” “主家?不,颜少君可和那些豪强地主不一样,他让你们这些流民过去,肯定也不是和豪强一般,是要收你们为奴!” “没错!颜少君去岁给咱们枣林亭各家各户都分了地,是真正的仁义之人呐!” 为首男子还有些迟疑,一路上倒也有托庇于豪强的想法,可关中素来动荡,就怕托庇于关中豪强,为奴为婢还没有太平日子过。 “那你们挖水渠,是替颜少君挖的吧?” “不不不,这乃是替我们自己挖的!”带头挖渠的老汉板着脸道:“少君和其他老爷不一样,他不会强迫乡民替他出役!这水渠,乃是少君送下来五十把铁镐,让我们在村中组建民兵,这些当民兵的青壮,只要帮村里挖六个月的水渠,那铁镐就归他们了! 而修好的水渠,都是给大家伙用,谁又不愿意修呢?眼下只求能在春播前修好,今年种自己的地,谁都想得一个好收成!” 三十余个流民听得一怔一怔,仿佛在听什么天书。 分地?送农具?乡民自个为自个挖水渠? 这颜少君真有这么好? 带着这份疑惑,一行人再度上路,朝着枣林镇而去。 他们喝了碗热粥,脚步快了许多,一路打听,总算是赶在天黑前来到枣林镇衙门。 这个所谓衙门外,已经密密麻麻支起棚子,似乎聚集有数千流民! 几个大棚底下正在熬粥,流民们排着老长的队。 很快有人过来,给这三十余人划定了地方,让他们自己搭棚子,还告诉他们,何处能够去领茅草。 这三十余流民,看着热气腾腾的粥棚,还有正窝在棚子里打着哈欠的老幼妇孺。
他们心里都不想再往前走了,只想留在这里吃热饭,便是为奴为婢,乃至于早死都行。 ………… ………… “今日新增了多少流民?” “两百四十七个!” “比昨日多了!” “不单单是比昨日多了,是每一日都在增多!” “撒出去的骑士跑了多远的地方?” “方圆二十里,不敢跑太远,眼下地方不靖!” 衙门内院,颜政拧着眉头听着张飞和杨敬的汇报。 去岁关中再起刀兵后,战乱波及了长安周遭五县之地,间接波及了十几个县。 流民在过年前就零星出现,这些人要么走武关逃亡南阳,要么西行逃亡陇西,抑或是北上投北地塞外,还有部分便是沿着斜水经太一山逃往汉中。 颜政深知关中人口流失这才开始,本着能留一点是一点的想法,便开始施粥截留流民。 眼下才一个月不到,竟是来了快四千人! 见颜政不回话,杨敬提醒道:“少君,这么下去,粮食怕是撑不了一年!” 颜政无奈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这些流民妥善安排,便都能成劳动力!” 杨敬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想他们有所产出,至少得养他们半年!” “那杨先生以为该如何?”颜政问。 “三爷和少君让我管钱粮户籍,我自要为大伙着想!”杨敬笼着袖子道:“依我看,收纳流民的人数不能超过六千!这是以咱们储备的粮食,撑一年为限所作的估算!而待到今年的粮食收获,咱们便能收上今年的赋税,或者再购置些粮草!” 颜政讨价还价道:“再多六千,以粮食储备半年为限,如何?” “那除非少君换个人来管钱粮!”杨敬板着脸说。 颜政不由一笑,杨敬这家本来非常好当,可收纳流民一开始,粮食便紧巴巴,这还是没有发放农具、种子、布帛。 陡然间,有种步子迈太大扯到蛋之感。 颜政又望向张飞问:“三儿,各个村的铁镐发下去了吧?乡民开始修水渠了没?” 张飞点头道:“都发了,也让他们按照意思组建了民兵队,各个村都很踊跃。说到底,还是铁镐这玩意好,用铁少还耐用,又能挖掘又能开荒,汉子拿着这玩意,还能当兵刃用!” 颜政满意道:“这就好!把水渠修好,今年应该能丰收。到时候再将斜水沿岸无主的荒地都造册,让这些流民去开垦!总归是还有多收纳一些。” 杨敬见颜政还不死心,有些生气道:“少君,可开垦荒地也需要铁镐啊!咱们刚刚发下去这么多,每个村五十把啊!眼下还剩多少库存?况且……咱们和梁家,得谨慎呐!” 颜政苦笑一声,继续问:“那三儿,你有何看法?” 张飞清楚流民继续来的话,粮食必定不够,他认真拱手道:“先生,流民是得妥善安置,多个人多分力,眼下四周都有不少可开垦的地方,若是流民能安置下来,与咱们而言便是多了赋税、兵丁和人口。粮食的话,我觉得不用过于忧愁,实在不行,把周遭几个亭的豪强围堡都拿下的话,肯定是足够的!” 啪——杨敬忍不住扶额,要是再去分几个亭的土地,他这个户科长怕是真得累死,而且人家梁珩是瞎子嘛? 颜政却觉得这是最后一个法子,他宁可冒着先与梁家爆发冲突的风险,也不愿在此事上认输。 他起身道:“三儿和杨先生都说完了,那我的看法伱们也听听。我觉得这流民能救便该救,且一定要救!因为若今日咱们等闲视之,是不是今后遇到困难,咱们也会习惯牺牲小民以渡过难关? 若真是如此,那咱们也别说举事是为了兼爱义利,是为了公道人心!所以以民为本,应当为咱们之共识!今后有事,也应当咱们这些人顶在前头,尽力庇护万民,而不是想着苦一苦百姓以渡过难关! 况且自古成大事者,无不以民为重、以民为重,今日咱们不过区区一个亭,便宁可多死些百姓,也要求咱们之发展,如此做派,与豪强何异?我意已决,定要赈济流民,来多少我便救多少!粮食不够了,我亲自带着流民去吃大户!” 杨敬不再反驳,颜政这话说的太冠冕堂皇了,他若是还抱着钱粮不够来说事,显得他就是民贼。 张飞睁大眼睛,于他而言这两件事不就是一件事嘛?只要把周遭豪强都给扬了,便啥都有了! 颜政又补充道:“而且此事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生产力问题、产能问题!” “咱们有超人的工艺与技术,却不能大量造出来,其中关键在于,咱们未能形成一整套合理的体系!而这缺少的关键一环,便是商业,便是市场!就好比咱们眼下,是自己需要什么便产什么,市场则是拿造好的东西出去换来更多咱们需要的东西。一旦这个体系循环起来,便足以让咱们不断壮大!” “杨先生方才所说的问题,确实是实打实的存在。可我细想之下,这不外乎是缺粮食和工具!若是咱们能扩大产能,进而弄来粮食,便两难自解!而想要做到这两点,都需要咱们把商业弄起来,把商人引来!原本我打算这么快走这一步,眼下……却是不能不走!” 杨敬从袖子中抽出手道:“少君的意思,是拿咱们造的东西去换来粮食?” “正是!”颜政微笑道:“咱们来这枣林镇这么长的时间,竟是一支商队都未曾见过,整个太白县内,也就县城有一些商家!如此情况之下,咱们必须想办法,把咱们造的好东西卖出去,换成粮食、铁矿,这样才能扩大产能、增加粮食!” 杨敬捋了捋胡子问:“那用何物去换?” “纸!” 杨敬一怔,出主意道:“那不妨眼下就让那两位雕刻师傅刻经书雕版,大量印刷的话,到时候必然有的是人愿意花钱!” 颜政点头道:“先生说的是!” “三儿,从明日起,将流民中有手艺的工匠挑选出来,青壮者也让人操练。让骑士跑远一些,继续招募流民!咱们仁义,就得一直仁义下去,我要让周遭百姓都看到,别人都在杀人,而我们却在救人!” “还有,让成季先生来见我!” ………… ………… 第61章:发起找矿建功运动!(新书求票票) 成季很快来到内院,他眼下与儿子成泗正在帮着教书,顺带学习简化字和算数几何。 论对地方的了解,他这个老关中,自然比颜政等人要更胜一筹。 “少君找我有何吩咐?”他进门便告礼。 颜政笑了笑:“成先生无须多礼,且请坐!” 成季躬身拱手后再一旁跪坐下。 “成先生,最近教书教的如何?” “尚可!我与学生一道,一齐学简化字、学算术,不过人老了,进度比不上我儿成泗了!” “哈哈,青出于蓝总得胜于蓝嘛!这些学生怎样,应当有些长进吧?” 成季微笑道:“长进总归是有的,不过毛毛躁躁者多,多磨一磨他们的性子,几个月后应该能学的更快!” 颜政点了点头:“还是得尽力教,摸索出教的法子,识字之时那套训读音标,你们先生便得好生领悟,另外也该自己思索归纳,将教学之经验,如兵法韬略一般归纳出来!” “谨遵少君教诲!”成季忙立身拱手。 颜政叹了口气道:“两百个学生,完全脱产,一年耗费的粮食,可都是民脂民膏。眼下惟愿他们能够成才,进而让这关中先遍布学校,让耕读二字,融入咱们的血脉之中!” 成季躬身道:“少君放心,我父子儿子必定不负重托!” 颜政嗯了一声,眼下限制扩张最大的因素,不是其他资源,而是人才资源。 今后地盘大了,有世族愿意投靠的话,还是得以怀柔的手段,只要他们愿意分出土地、分家析产,那么让这些家族的读书人来混个官身,也不是不可以! “也罢,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件事也急不得!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原先这枣林亭,商贾之事如何!” 成季说道:“这商贾之事,在下也知之甚少啊!” 颜政笑道:“再少也比我们这群外地人多!我问你,这枣林亭是否曾有商贾来交易?” 成季点头说:“有,十几年前,有汉中商人经斜谷阁来此贸易!” “十几年前?近些年呢?” “近些年关中战乱频频,商贾……似乎六年前,倒是听闻有一支商队来过!” 颜政皱眉道:“六年前!不过这关中境内,不也有商贾嘛,怎不见人来咱枣林镇!” 成季苦笑道:“少君,寻常小商贩,这年头哪敢行商?眼下大多商人,都是本地有些实力,抑或是有官方背景者,一路上都能受到各郡保护!这等商贾,自然只会去大城交易!” “太白县内的商家,便是这些商贾?”颜政问。 成季摇头道:“不是,太白县内的商铺和买卖,应该都是梁家的!” 颜政挠了挠头,如此看来,大汉地方的商业活动,几乎全被世族垄断。 而一个枣林亭,人口已经上万,按照常理来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商业交换的需求。 可眼下枣林亭的生意,就只有颜政派下去买碳和买粮的宾客,而且还只有木炭生意是火热的,乡民连粮食都不乐意卖! 这让他有些头疼,这比小农经济还小农经济。大量的人口被奴役于豪强和世族,他们几乎没有剩余的粮食、布匹和钱财来进行交换。 颜政思忖片刻,追问:“那关中可还有外地行商?” “必然是有的,那些大姓需要的奢靡享受,诸如锦缎之类的物什,便需要外地行商运来!” 颜政点了点头,起身去后室取出一副关中地图来。 摊开后,他看了一会关中东部的势力划分,立马有些兴致缺缺。 至于中部、北部和南部,这离梁家势力已经有些近。 不得已,目光只能西移至凉州。 西边是还未拆分的汉阳郡、陇西郡、金城郡,此刻掌控者为马腾和韩遂。 马家手握汉阳郡和陇西郡大半,金城郡则是韩遂的基本。 “韩遂?!成公英?!”
颜政倏的望向成季问:“成先生与那成公英有些交情对吧?” “谈不上交情,当年成大人兴教化讲学之时,曾有幸听过他几堂课!”成季老实回答。 颜政一拳打在地图上问:“大姓行商,是否在各地皆是畅通无阻?” 成季点头:“大姓之间便是交战,也不会耽搁行商,此乃成例!” 颜政喜道:“如此,那便一路向西!” 他兴冲冲的拉着成季坐下,亲切道:“政有一事,求先生帮我!” 成季恭敬道:“少君但说无妨,成季必当肝脑涂地!” “不用你肝脑涂地!”颜政笑着说:“先生也知道,最近招收了许多流民,眼下粮草无以为继。迫不得已,只能把主意打到这商事上!我欲同关中大姓行商,以纸张换取粮食等物! 然周遭只有梁家,其余势力又俱是混战。稳妥起见,还是西边的韩遂、马腾要好些。若是先生能替我跑一趟,送上亲笔信,引得两家愿意派出行商来枣林镇,那便是大功一件!” 成季整理一下衣冠,下而拜道:“少君放心,此事我必定替少君办好!” 颜政忙上前扶起道:“一路上先生还是要小心一些,此事事关重大,若是韩、马两家能来行商,我便有余力救助更多流民,解救更多百姓!” 成季重重拱手,神情肃穆又带着一点激动。 “少君放心,成季此行,不成功便成仁!” 说完,他便躬身退下,而后大步流星夺门而去,仿佛受到重用,让斗志立马昂扬。 颜政撑腰望着他离去,只希望此行不出幺蛾子。 若和韩、马能有利益往来,那也算对外战略上的一步闲棋。 ………… 翌日,成季带着二十個青壮投西而去,一行人只带着三匹马,三辆马车。 颜政又命人清空了枣林镇东边的棚子,并让流民中的青壮们,将东边的土地平整。 宋二柱和贾二,则带着人下乡而去,告知大伙今后有木炭、多余的粮食、收割的苎麻,皆可去往枣林镇交易。 并一改往日那种下乡购买的方式,表示今后不会再派人下去收购木炭、粮食等物。 想赚钱的话,就来枣林镇交易。 同时,颜政又向各村村民发出告示,在枣林亭找到石炭者、发现石炭者,赏万钱! 在太一山内找到石炭者,赏万钱! 有提供石炭出产地者,赏五千钱! 有发现铁矿者,赏万钱! 发现任何矿藏者,皆赏万钱! 一时之间,乡里蠢蠢欲动。 若是换做他人,乡民定不信会有这等好事,可此事乃是颜少君所说,他们便都开始做起大梦来。 流江里,该里已经改名流江村。 整个枣林镇各里,也都已改里为村,并在登记户籍时就确定了保甲。 在发放铁镐和分配荒地开垦政令时,又让各村选出了村长、甲长。 村头大榆树上也已挂上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上书:大汉太白县枣林镇流江村。 由于颜少君免了他们去年的租子和赋税,所有村民都过了还算体面的年。 成玖此刻便站在大榆树下的大石头上,拿着手里的锄头道:“诸位,颜少君要石炭,咱们哥几个便是豁出去了,也得帮颜少君找到!” 底下汉子皆是嗷嗷叫,他们看重赏钱,成玖却看重的是大礼! 他去年看完公审大会后便想投靠颜少君,可鉴于之前婉拒过颜少君的挽留,又不好意思再舔着脸去投靠。 所以年尾他就在准备,想着能不能打下一个围堡,再以此为大礼去投靠。 眼下听到少君要石炭,他立马放下谋夺豪强围堡的心思,准备去找石炭! ………… ………… 第62章:凉州马家!(新书求票票) 成季一行出发后,沿斜水而入渭水,本想顾船西行,奈何船只大多已被征调。 他们只得步行,一路上时不时能看见一艘艘漕船顺流而下,被征发的民夫也被军士押解,往下游而去。 梁家占据的四座县城,刚好在渭水中游,此次后勤压力比下游的军阀要大上不少。 眼下这般运送粮食和征发民夫,怕是前边的仗打的不太顺利。 成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想替少君打听些消息,却只在亭驿旁人的闲谈中得知,双方还在池阳、阳陵一带对峙,拉锯两月有余,双方各有胜负。 关中大小军阀十几家,加上此次乃是配合曹操以攻李傕,能够一条心才怪。 成季继续西行,越往凉州方向走,反倒稍显安宁和富足。 因为这边战乱波及较少,加之同凉州毗邻,相当于凉州势力将外敌给挡住,加上有吴岳山、幡冢山等大山的阻隔,使得此地在数次动乱中,能够较少受到冲击。 五天后,成季一行经过吴岳山,来到汉阳郡治所冀城。 马腾和韩遂此刻已经结义,两人居关中之西,早年左右逢源,不仅投靠过董卓,后来又同李傕打的火热。 见董卓和李傕不行之后,眼下又和曹操把持的朝廷暗通曲款。 靠着这番左右逢源,两人这才有了今日的基业,俨然是兵强马壮,居凉州以窥关中。 成季进入冀城后,便发现这座城池颇大,也十分繁华。 里头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一些穿着皮袄的羌人。 更为奇怪的是,进城之时,竟是无人收税! 成季带着随行汉子转悠起来,城东瞧瞧、城西看看,走到郡守衙门面前,却又苦于无人能够引见。 整整大半天,一行人就这般漫无目的溜达。 待到下午时分,成季才灵机一动,忙让汉子们在闹市支起摊子,又找商家借来一张案牍。 将带来的白纸铺放在案牍上,成季自顾自的开始书写起来。 他在几张白纸上写下:只需百钱。 写完便让几个汉子举着,他自己则悠然自得的开始抄写经书。 如此做派,很快吸引过往路人注意。 不多时便有几人停下拱手问道:“足下书写所用何物?” 成季起身拱手道:“此乃宣纸!” 说着他便递过去两张,几位路人一看,纷纷接过探究起来。 “此物……竟不是桑皮纸!” “可比之桑皮纸,倒也像是不遑多让!” “非也!不及桑皮纸厚实,应当也没桑皮纸这般柔韧!” 成季笑着接话:“可一张桑皮纸,比锦缎还要贵,而此物则只需百钱!” “百钱一张?”行人问。 “百钱十张!若是买的多,还可再商量!” 几位路人顿时一惊,见成季书写流畅,不由亲自拿笔试写起来。 很快几人便是连连称奇,望着手中的纸更是流露出一股异彩。 “足下此来,可是为此买卖而来?” “正是!” “那不必劳累了,这些纸,我们几人全包了!” 成季拱手告谦道:“此次前来,带的纸不多,还望几位见谅!每人可购置一百张。” “一百张有何用,你这纸卖给别人也是买,不如悉数卖给我们?今后再来交易,我们也照收不误!” 成季继续告谦道:“主家有言在先,不敢擅作主张!” 几人有些不悦,却也掏钱结账。 成季又说:“若几位想再购置些纸张,可带上粮食前往太白县枣林亭交易!” “太白县枣林亭?” “正是,只要商队过去,纸张定是要多少有多少。” 几人点了点头,随即拿着纸转身离开。 后头围观众人,也纷纷上前购置观摩。 不到一刻钟时间,这边已是人满为患,皆是来看稀奇。 成季心中有些担忧,他这次带来的纸不过六七万张,若是这般下去,怕是只能走完汉阳郡。 他故意拉长攀谈时间,又刻意磨磨蹭蹭。
捱到入夜,围观的人总算少起来,他忙找个亭驿住下。 他想着这些人见识了纸张的好处,定会派出商队前往枣林亭。 一天劳累,他很快便沉沉睡去。 模糊间,一阵门扇被推动的声音响起。 而后脸庞有股炽热的感觉,当他缓缓睁开眼时,只见几团火焰在屋内。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几支火把,火光下正站在十几个人。 成季一惊,忙往后靠。 来人拱手道:“请阁下同我们走一趟!” 说完,两位兵卒打扮的人,便将成季提着出门而去。 成季不明就以,一颗心怦怦乱跳,话都不敢多问。 被塞入马车后,他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衫。 随着马车狂奔一阵停下,外头有人沉声道:“贵客请,我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 “恭候多时?”成季懵逼的探出头去,发现已经来到郡守衙门。 他颤巍巍的走下马车,很快被几个下人带着进门,弯弯扭扭后来到一间厅堂。 里头正坐着一少年,案牍上摆着几张白纸。 成季忙拱手行礼,心中有些惶恐。 这少年开口道:“我乃本郡郎中令马休。” 马休便是马腾的二儿子,少有贤名。 成季惊道:“见……见过马少君!” “不必多礼!”马休抬眼望着成季,似乎在疑惑,这等神物,怎么是这么一个人送来的。 他看了一会才道:“这所谓宣纸是如何制成的?” “不……不知!在下只是会主家做事,不知其中道理!” 马休不多追问,拿起纸道:“你还剩多少宣纸?” “约有四五万张!” “我悉数买下,加价两成!” 成季有些为难道:“不瞒少君,在下此次受主家之托,除却这汉阳郡以外,便是还要去金城郡、陇西郡。” 马休皱眉道:“不必去了,去岁家父与我叔父韩遂有些龌龊,眼下我们两家有些不和。你这点宣纸,等卖够了我们汉阳郡,再另说吧!” 成季低着头不说话,他哪里知道,去年马腾和韩遂因为部下一些小摩擦,导致原本称兄道弟的两人互相攻杀了一番。 说到底还是地盘冲突,一山不容二虎,两人都想弄死对方,好无后顾之忧的占据凉州以临关中。 “你不愿?” “非是不愿,实在是受人所托,若是这般回去,有辱使命!” 马休叹了口气:“加价三成,许你提個条件,不然的话,你也过不了关隘,去不了金城郡!” 成季思索良久,无奈道:“若如此,期望少君能派一支商队,与我一同回去,货物的话只用带粮食、铁矿石!” 马休点头道:“可!” 成季拱手告谢,他原本还想借着与成公英有过数面之缘,能够在金城郡谈成买卖,可谁知马、韩两家出了这档子事。 人在屋檐下,他也不得不低头。 马休又问:“此物你们眼下每月能出产多少?” “这个……在下也不知,不过应当是不缺的,若不够的话,想必也是能增产!”成季硬着头皮答道。 马休望着桌上的纸,面上虽无多少表情,心里却极度诧异。 此物价格如此低廉,虽比竹简更贵,却比桑皮纸和锦帛便宜太多! 有了此物,军中传递军情、统计后勤都将大为便捷,在政事上更有莫大的增益。 他没抱着多少期望,却也问:“你可知此物,是用何材料造出来的?” “不……不知!” “那既然能造出来,总归是有法门的吧?” “有!”成季结结巴巴,这少年给他的威慑感太强了。 “好!”马休收回目光,“待我准备两日,届时我亲自前往!” “亲自前往?” 马休下令送客,起身投内院而去。 ………… ………… 第63章:我家少君,有英雄之姿!(新书求票票) 马腾此刻不在冀城,眼下正带着长子马超在勇士县。 自打董卓、李傕等势力落幕之后,马腾和韩遂皆意识到,自身实力已经冠绝关中。 关中十几股军阀势力,压根比不上他们两家。 只是韩遂的金城郡在汉阳郡更西,相当于马腾挡在了韩遂与关中之前。 这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韩遂想要窥探关中,有个马腾挡着。 马腾想要干涉关中,又怕韩遂捅自己的菊花。 总之对于两家而言,都是极为尴尬的境地。 加之权力真空后,双方利益矛盾变得愈发尖锐,部下也在这种纵容下,屡屡爆发摩擦。 马休刚见完成季,便立马用纸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去报马腾。 这所谓宣纸若是取代竹简,可省下不少的运力,传递消息也将更快。 到时候一匹快马,就能将一城一地之政务,一军之军务传达。 如此神物,早日普及一天,便多得利一天。 他在信上将对此物的见解写上,又告诉父亲,眼下关中军阀皆在讨伐李傕,他有意借着这次机会去探查一番。 而这个来自太白县的不明身份的商贾,此次求购的物资中强烈索求粮食。 眼下时不时又有关中流民来到汉阳郡,这让马休觉得,关中闹哄哄的十几股军阀,打一个李傕尚不能速胜,足见这十几股军阀为乌合之众。 写完这封信后,马休再度拿起这所谓的宣纸。 他左瞧右瞧,竟是撕下一点放入嘴中,咀嚼了一番。 除了有些苦涩以外,倒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 另一边,成季心有余悸的回到亭驿,发觉前后都已有军士把守。 身上冷汗黏糊糊的沾在后背,让他只觉浑身发凉。 回到房间后,他忙喊亭驿伙计弄来一盆热水擦洗身子。 待到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以前不过是个读过些书的乡民,和成氏七拐八拐,能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这些年来,他虽读书识字,却也免不得要终日耕作。 举孝廉这事,他年少时曾憧憬过。 那时成公英为教化乡里,首开县学。他靠着姓成,已经读书上有些天赋,被成公英点名赞许过,也正是那句赞许,让他觉得自己未来可期。 本着养望的心思,他在乡里是大孝子,能在冬天为了老娘,而冒着大雪去山里采药,那一次他差点死在山上! 可惜多年过去,原有的少年心性和梦想,也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随风飘去。 最终也不得不低头,感慨半生事业总成空,少时理想在梦中。 而眼下颜少君,竟是丝毫不嫌弃他这個草民,不仅给他分地,还愿意雇他做事。 这让成季无比感动,暗中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辜负这一番知遇之恩。 咚咚咚——门外突然又响起敲门声。 “成老爷睡下没?” 成季一惊,忙爬起问道:“何……何事?” “我家少君说方才多有得罪,特让在下来赔罪,另外旅途苦寂,又让在下给成老爷送上两个府上的婢女,聊表心意!” 成季怔怔着推开门,两个只穿着亵衣的婢女,便盈盈跪下一拜。 还有两个军士,正端着两盘铜钱,俱是上等好钱。 成季不知所措,那两个军士却径直进屋放下铜钱,在为首汉子的带领下,留下两个婢女便走了。 “老爷,让奴婢伺候你宽衣吧!”两个婢女开始上手。 成季扫一眼,这两个婢女俱是青春靓丽,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不由一叹,他年岁已是四十有二,足以称上一句老夫。 换作以往,便如路旁野草,何人会看他一眼? “不用了,回去告诉你家少君,此行我受人之托,不敢再受别家好处!” ………… ………… 三日后,马休备好粮食和铁矿,亲自领队出发。 洋洋洒洒一百多辆马车,打出马家旗帜,还带着两百余的徒附以作护卫。 马休将成季叫来与自己共乘一辆马车,车上就他们两人。 路上没多少话,往往是马休问一句,成季答一句。 成季答非所问,知道的情报极少,这让马休很是不满。 问了几回之后,马休也不再过问了。
两天后,一行人出了吴岳山,再往前一天的路程,便能抵达陈仓县。 路上流民似乎多了不少,成群结队都在沿着渭河往西走。 新发出的树叶几乎不见,许多树的树皮也被扒掉,使得原本应当绿意盎然的早春,显得格外的凄凉。 “成先生,你们太白县自南,是去往汉中的吧?”马休突然问。 “马少君说的是!” “去往汉中的流民多不多?” 成季没多想,重重点头道:“多,此次我来寻粮,便是我家少君为了赈济流民,不得已只得想此办法!” “哦?”马休来了兴趣,“你家少君也收拢流民?他的土地很多吗?” “不多,只一亭之地!” 马休轻蔑一笑:“一亭之地?这用的了多少人?” 成季不卑不亢道:“不瞒马少君,若是说耕作的农夫,枣林亭早就够了!此次收拢流民,乃是我家少君于心不忍,故而下令赈济收拢!” “倒也仁义,眼下收拢多少了?” “不下五千人!” 马休诧异一下:“五千人,便是交由一县之地,怕是也有些困难!” 成季继续道:“而且还在继续收拢,我家少君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愚蠢!”马休忍不住吐槽,一亭之地有多少产出,他心里多少有数,以一亭之地养这么多无产的流民,拖也得把自己拖死。 便是求一个仁义的名声,也不至于如此来做。 成季淡淡一笑:“非是愚蠢,实在是我家那位少君,心存大仁义,见不得百姓在他面前白白饿死,故而才力排众议,决定全力收拢流民!” “是有大仁义不假,可他能撑多久?” “这就要看马少君,还有汉阳郡的大姓们,到底能买下多少纸,换来多少粮食!” 马休神情肃穆一些,宣纸这等神物拿出来换粮食,只为多收拢一些流民,如此作派,反倒是令他有些惭愧。 “纸这东西,眼下自然有多少要多少,可囤积一次之后,怕是用处也就少了,非得等各项事务都习惯用纸,这才能稳定消耗!所以你家那个少君,期望以纸换粮,不过能解一时燃眉之急罢了!” 成季笑道:“能撑一时便足矣,这些流民只要安顿下来,自己能种地养活自己的!” 马休不再反驳,在他看来,数千流民安顿的土地,不是一个亭能够腾挪出来。 他听了成季的这番话后,倒是对那位少君也来了兴趣。 一个只有一亭之地的地方少君,居然能拿出宣纸这等神物。而拿出宣纸这等神物,居然是为了赈济几个不相干的流民。 马休真不知该说这位少君愚蠢,还是说这位少君是真君子。 “那你可否讲讲,在你看来,你家少君为人如何?” 成季笑了笑,一脸神往道:“我家少君,有英雄之姿!” “哦!?” 成季遥遥拱手道:“我家少君胸怀真仁义,他打心眼里将牛马百姓视作是人!不瞒马少君,便是我成季,之前也不过是一村野农夫!侥幸遇到我家少君,这才能有个温饱。而在这枣林亭,因我家少君而活的百姓,怕是得有上万?” 马休很想反问,有仁义便算是英雄? 不过能如此得民心,又能拿出宣纸这等神物,想必还是真有几分能耐。 成季见马休似乎有些不信,又补充道:“而且我家少君行事,向来公允又有理有据,接管枣林亭以外,短短月余就尽收民心,上下制度更是井井有条。依我看,以我家少君之才能,便是管一个郡也不遑多让!况且我家少君虽仁义,却不是妇人之仁,悲悯之时,仍存规章律令,事事不忘约法三章。我敢说,我家少君今后定能为一两千石!” 马休听的模糊,或者说成季见识太少,了解颜政太浅。 可这三言两语,也让马休对那位少君有了个大概印象,觉得此人仁义,深得枣林亭民心。 当然,成季没有将分地和杀豪强之事托出,更没敢说颜政注释的墨家学说。 否则马休眼下就不是肃穆,而是错愕加震惊。 马休又问了一些琐事,心中对枣林亭这位少君,兴趣愈发浓烈起来。 他觉得若真是大才,倒是可以向父亲举荐,届时打下关中,地盘大了,可以让他当个县令。 ………… ………… 第64章:要想富,先修路,多生孩子多种树(新书求票票) 又是两日后,马家商队过陈仓县再经渭水入斜水,投太白县方向而去。 途中交了一次过路税,陈仓县的安定和富足,让马休终于正色以待。 这座城池已经多番修缮,瓮城、垛墙、护城河,乃至于城门都已经加固不少。 他们马家若是要入关,这陈仓县首当其冲,这让马休不得不警惕。 可惜成季压根不是能说话的人,丝毫不懂地方政令,不知地方情况。 进入太白县境内后,马休更是没了发问的欲望。 太白县过于偏僻,若非斜水经由此地而过,怕是连城池都不会新设。 便是今后要争夺关中,太白县也绝不是什么战略要地。 一行人浩浩汤汤全速赶路,过太白县城而不入。 只是行出没十里,一伙县卒便骑马追了上来。 领头的竟是梁珩,他拦下商队策马上前,拱手告礼道:“在下乃是太白县令梁珩,请管家前来一晤!” 马车里的马休并不下车,拉开帘子吩咐一声,又将腰间的印绶递给下人。 下人立马拿着印绶策马来到梁珩身侧,展示之后便问:“既知是马家商队,何故阻拦?” 梁珩忙拱手道:“非是阻拦,只是贵客远道而来,为何不入城稍作休息?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下人回道:“梁大人客气了,此次事情紧急,就不叨扰了!” 说着便策马而回。 梁珩抬头望一眼,整整百余辆马车,车轮吃泥很深,一看便知里头有不少是粮食。 他硬着头皮大喊道:“敢问贵客此番,携带如此多粮食去何处交易?若是去汉中,倒不如卖给再下,我可加价两成!” 马休冷哼一声,下令商队继续前进。 梁珩不敢阻拦,只得让出一条道。 可望着马车行过,他还是忍不住策马上前,朝着中间那辆马车喊道:“贵客,眼下太白县缺粮,若真是带着粮食前去汉中,路途艰险,不妨卖与再下,也算是一个人情!我可加价三成!” 马休不回话,商队继续朝着枣林亭方向而去。 梁珩勒马而立,望着远去的商队,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浓烈的恨意和愤怒。 县慰王喜宽慰道:“大人不必发怒,这马家带着这么多粮草往汉中方向去,定是想要结交张鲁!” 梁珩咬咬牙说:“可恨,若我梁家兵强马壮,这厮安敢如此目中无人!” 王喜叹息道:“若咱们兵强马壮,他们便也不敢招摇过市了!不过此事需警惕,他们结交张鲁,还不知存有什么心思!” 梁珩嗯了一声,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策马回头之后,他又觉得马家结交张鲁不对! 汉中那地方能给马家什么增益?便是要对付关中军阀,也不至于找张鲁。 他猛的勒马道:“派人死死盯着!这厮怕是别有目的。” ………… 半日后,马休一行沿着斜水河来到枣林镇境内。 突然,一阵号子声吸引马休的注意,他掀开帘子,发现河边滩涂地上,正有一群汉子在奋力开挖。 周遭还有不少妇人,正忙着将石块拾取,再抬到河边垒砌河床。 不远处,还有人正在开挖水渠,一个个干的热火朝天。 他奇怪道:“一路走来,为何只有枣林亭在开垦荒地?” 成季带着笑意答道:“这枣林亭的乡民开垦荒地,俱是服从我家少君的安排,开垦出来的土地,交够少君的,剩下的便是自己的!” “哦!?开出的土地,归他们自己?”马休愈发奇怪。 成季点头道:“开出两亩土地,少君收一亩,自己可以留一亩,眼下每一户人家都能四亩!” 马休从未开垦过荒地,但却知道一般都是军队屯田,或者豪强才乐意去开垦。 不对!他很快又发现,这伙乡民手里头,都拿着挖掘的铁器。 这种铁器不似锄头,这伙乡民使用起来也一点儿都不爱惜。 马休自认为,再好的铁打出来的锄头,在这乱滩上挖掘一个时辰,怕是也得废。 他又问道:“枣林亭乡民很富足嘛,为何铁器这般之多?” 成季笑道:“非是富足,这些铁器乃是我家少君发的!” “什么?”马休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好的铁器拿来发给穷人? 成季继续解释道:“这种铁镐,每个里都发了五十把,我家少君说,只需要他们多多挖掘水渠,开垦荒地以纳税,这些铁器便算是送给他们!” 马休沉默了,他在想这位少君怎么可能耗的下去?
白花花的粮食发给流民,大好的铁器发给穷人,这家底该有多么丰厚,才经得起这般折腾? 很快,他们经过一個里,准确来说是一个村。 村口已经立起了路牌,还大概描述了方位。 马休忍不住掀开车帘,想要见识一下这个里的富足。 令他失望的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这个时间压根就没多少乡民在村里,都在田里劳作。 经过几间民房时,墙上似乎写着字。 马休仔细一看,发现这字像是隶书却少了笔划。 只见上头写着:兼爱便是人格平等。 旁边一处民房则写着:义利便是让百姓得以温饱,鼓励百姓追逐符合律令之所得,保护百姓之合法所得。 还有许多标语,譬如:稚子需读书! 大伙一齐寻矿立功! 众人拾柴火焰高,开荒开渠,丰衣足食! ………… 还有一句让马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话写着:要想富,先修路,多生孩子多种树! 马休坐在马车上,有些发愣起来。 他们马家累世公侯,他爹虽说受过一些苦,可到他们这一代,便已是真正的名门。 他自然无法与小民共情,或者说理解不了这位颜少君的所作所为。 不理解、无法共情,这让他心中在感兴趣的同时,又生出一丝的畏惧。 他不再问成季,也不再掀开车帘,一个人望着马车车顶沉思起来。 待到下人通知,前方已经抵达所谓的枣林亭围堡,他才回过神来。 一下车他便发现,围堡前密密麻麻全是窝棚,有十几口大锅正在熬粥。 流民们还在零星汇聚,部分流民已经在士卒的率领下操练起来。 马休知道,这说明成季所说不假。 一个宾客策马前来,带着他们往东门那边赶。 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东门,这个围堡便是扩建了一次,也远不如一个小县城池那么大。 一行人来到东门,这里立着一块硕大的木牌,上头写着东门市。 有些农夫正挑着木炭、粮食在里头出售,有专门的人手在里边过秤和给钱。 见到百余辆马车的架势后,小小东门市立马就显得太小了。 成季同马休告谦一声,立马上前去通报。 早已得知消息的颜政,此刻正和张飞、杨敬一起站在东门处。 三人探长脑袋笼着袖子,望着这长长的马车队伍。 “少君!”成季见到颜政,忙拱手告礼。 “辛苦了!”颜政异常激动,他没想到一口气来了这么多马车! 成季告罪道:“说来惭愧,此次……在下未能抵达金城郡,只在汉阳郡,便被马家拦了回去!” “那这伙人?” “是马家的!” 颜政笑着宽慰道:“无妨,只要找来了商队便是大功一件!他们此行,可是为了纸?” “正是!” “带的全是粮食?” “大多是粮食!” 颜政忙整理一下衣冠,露出一张亲切的笑脸。 “还愣着干啥,赶紧招待贵客呀!” 马休站在马车前,看着有人一脸谄媚的走上前来,心中不由大为失望。 “哎呀,这位贵客真年轻呐!真是英雄出少年呀!在下乃是颜政,这枣林镇的镇长!几位舟车劳顿,都辛苦了吧,来来来,先里边请!里边请…………” 杨敬也舔着脸恭维道:“快请快请,我们这小地方寒酸,还望不要嫌弃!” 马休忍不住笑了笑,拱手告礼道:“我乃马休,如此便叨扰了!” “原来是马休兄弟?等等……”颜政倏的收起笑容,“你说你叫啥?” “我乃马休!” “你父亲可是马腾,你兄长可是马超?” “正是!” 颜政猛的正色,眼前这位居然是马家二公子,后来和马腾一起,被曹操所杀的那位。 “久仰大名!” 马休扫视一圈,倒是觉得这位少君身上,真有几分从容自信。 旁边那个身长八尺的大汉,也颇为魁梧,一看就是位猛士。 至于那位撅着屁股的文士,也看得出几分精明。 只是这三人站在一块,实在让人有些觉得滑稽。 ………… ………… 第65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新书求票票) 马休被伺候着进了围堡,整座围堡眼下已经扩建,原先的四个凸角外延出四道墙,再在外边又修建出凸角。 所以整座围堡分为内外两层,各个区域中间,又有围墙阻隔,保密性与安全性都要高许多。 马休一路上不动声色,他最好奇的便是这位颜少君,只是见了真人,反倒是觉得这人有点像……市井小人! 来到内院,早已有佣人烧好铜锅,两个汉子正在片着新鲜羊肉。 颜政邀请马休入座,又让三儿取来一坛好酒。 马休未曾见过这等吃法,觉得这铜锅构思倒是巧妙。 只是心中难免鄙夷,这几间屋子怕是比不上他们马家的茅房。 “马兄远道而来,实在是令整个枣林镇都蓬荜生辉!”颜政笑着为其斟满酒道。 马休拱手告谢,目光落在了片肉的汉子身上。 颜政掀开铜锅盖子说:“马兄别看我这地方小,可在吃喝一事上,在下还是颇有研究啊!此乃铜锅涮肉,只需将片好的肉放入铜锅中涮一涮,再搁上佐料,立马便是一道美食呀!” 他边说便动手,很快就涮好几片肉夹到马休碗中。 马休迟疑片刻,盛情难却之下,还是夹起来送入口中。 一股浓烈的肉香,伴随着恰到好处的佐料,瞬间让鲜香之味在口腔炸裂。 咀嚼一下,羊肉中的肉汁在口齿中爆开,更添几分鲜美。 马休忍不住赞道:“这涮肉果然美味!” “好吃吧!”颜政点了点铜锅道:“此乃在下于美食一道上的一点造诣!” 马休微笑道:“看来颜兄也是懂得享受之人呐!” “人生短短,不过百年,得意时须尽欢,待到年老色衰,那时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说得好!”马休主动举杯。 两人碰了一个,距离瞬间被拉近不少。 “来,马兄多吃些,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两個铜锅回去!” 两人涮着吃了一盘肉,旋即探讨起美食来。 从飞禽说到走兽,又说到烹饪之法。 待到酒足饭饱,马休才打着饱嗝道:“颜兄热情款待,令人不胜感激,他日若来我家,我必定让你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 “有机会一定去叨扰!”。 马休忍不住笑了笑,对眼前这位颜少君,是真有些捉摸不透。看着像市井小人这般没脸没皮、一副谄媚样子,偏偏说话做事不惹人生厌。 他往后一靠道:“颜兄应当知晓我的来意吧!” “知道,马兄自是为了这宣纸而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废话!”马休扶着肚子道:“你手头眼下有多少宣纸,我全都要了!待两三个月后,每月需消耗多少纸,该是会统计出来,到时候便每个月同颜兄订购!” “如此甚好!” “价格的话,我们马家要的多,若是颜兄愿意和我们做朋友,那便一张宣纸五十钱,如何?” 颜政为难道:“这……怕是太低了,马少君有所不知,这一张纸的成本就得五十钱!” “你开个价!” “我卖给他人皆是百钱一张,给马兄的话,八十钱一张,如何?” 马休不想讨价还价,只道:“七十钱!你应当明白,你要这么多粮食,极难有人供应的过来!” 颜政一脸为难,终是点头:“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便七十钱!” 马休说道:“好,此次我来到粮食一百车,铁矿石二十车,另有二十万钱!折算的话应该能换纸十四余万张,算个总数,你直接给我十五万张宣纸,可有这么多存货?” “有!”颜政斩钉截铁道:“便是把储备的全拿出来,也一定凑够这十五万张!” “那便好!”马休伸出手。 啪——击掌为盟,这笔生意便算是成了! 不远处的杨敬差点跪下,这他娘来的太及时了,若没有这一百车粮食,他这个户科长的家,便当不下去! 颜政心中也是暗爽,这便是技术垄断带来的好处,一张纸的成本远不到十钱! 马休谈成这笔生意,又正色道:“若是我马家要这造纸之术,颜兄开什么价?” “这……”颜政拱手告谦道:“此造纸术乃是祖宗传下来的,实在是不敢发卖!” 马休点头表示理解,又提醒道:“只是此物眼下流传出去,那窥觑的人必定不会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想必颜兄是知道的!”
“多谢马兄提醒,可……”颜政说到这轻叹道:“祖传之术,实在不敢轻示于人,若真有那天,我也只得带着这造纸术去九泉之下见祖宗了!” 马休叹了口气,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这是人家祖传之术。 “若真有那么一天,颜兄撑不住的话,可差人来找我!那个时候,颜兄仍可开价,我马家拿了这造纸术,也保证不会再有第三家知道!” 颜政拱手谢过,心里却在盘算着,该什么时候卖出去。 实在是这造纸术没多少技术门槛,见识过纸能书写后,大伙的观念认知一变,只要朝着改进造纸术这条路子去做,顺带买回宣纸去研究,很快就能明白,这是用竹子为材料造的。 加上市场有需求的话,这种技术垄断很可能两三年就被打破。 马休见颜政之前轻佻,面对祖传之术却颇有风骨,不由好奇道:“听闻颜兄是为了收拢流民,这才将祖传秘法造的纸拿出来卖?” “正是!” “既然知道这会招致窥觑,颜兄又不惜舍命也要保得祖宗之法,那又何必硬要收拢这些流民呢?” 颜政正色道:“古人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颜政虽才疏学浅,却也知道,不可见死不救!这天下天灾在杀人,人祸也在杀人,野兽在杀人,人也在杀人!总之这世道,万民便如这蝼蚁,被随意践踏。若是我还见死不救,岂不显得这世道,太过于悲凉,显得咱们读圣贤书,一点用处也没有?” 马休怔了怔,在他看来,爱民不过是养一个仁义的名望。 可颜政这话,却字字未提其他,只说天道应该是活人,可世道却在杀人。正应了那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 “我不如颜兄!”马休恭敬行礼。 “不敢,不敢!”颜政忙回礼。 “可颜兄,世间的苦难是如此之多,个人的力量又是何其渺小,别说一小小一亭,便是身为一地郡守,世道如此,又救得了多少人呢?”马休反问。 颜政笑了笑,风轻云淡道:“救下能救之人,有一个便算一个。” 马休长长一叹,心中竟是五味杂陈。他读过圣贤书,书中道理俱是要仁义爱民,可真到了今日,他看到这些流民时,反倒是先以家族利益来衡量之。 如此对比之下,这小小一亭的颜少君,人品实在贵重。 他起身整理衣冠,恭敬一礼道:“今日受教了!” “不敢当,不敢当!” “颜兄可愿出仕?”马休突然问。 “出……出仕?” “正是,若是颜兄愿意,我可向我父亲举荐,保你为一县之县令!我相信以颜兄之才能和品格,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颜政方才也就装个逼,可不想弄得自己名声大噪,忙推辞道:“我懒散惯了,也看淡了功名利禄,余生更愿寄情山水,与民同乐!” 马休叹了口气“如此,我也不强求!若那天颜兄改变了主意,亲自也找我即可!” “多谢马兄照顾!” ………… 待马休下去休息后,颜政立马找到杨敬。 “有了这些粮食,能够多撑多久?” 杨敬早已做好计算,拱手道:“足以多撑四个月,若是每个月这么卖一趟,必然无忧!” 颜政踱步道:“不,十五万张纸若只用在军政事务上,一个月怕是消耗不了这么多。马家若是有意囤积,可能也是囤积一年的用量。所以便是有这粮食买卖,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流民还在增多!” 杨敬笑着点头:“无论怎么说,都解了咱们燃眉之急,不如再让成先生出去跑几趟,多拉几家来交易?” 颜政摇头道:“关中这十几股势力,咱们最好顺其自然,不要刻意去接触!” “既如此,那还是多打些铁为好,能多撑几个月,开出的荒地也够种一季庄稼了!” “正是!这事要抓紧,咱们不仅要粮,也得多要铁矿石。对了,石炭有消息没?” “石炭?”杨敬苦笑道:“少君别提这事了,十个有九个是假消息,枣林亭境内压根没石炭。倒是有几个老人说,他们在渝麋县那边听说过石炭。” 颜政叹了口气,按理说太一山这片群山中,应该也有石炭这玩意。 “也罢,也罢,眼下先将这流民一事办妥!” ………… ………… 第66章:翻脸就翻脸! 马休没在枣林亭多耽搁,第二天就载着宣纸往回赶。 通过下属的打探,他已知晓颜少君乃是去年才来到这太白县境内。 也知道了他们杀了四家豪强,占据枣林亭一事。 他难以琢磨,为何一伙外地大姓子弟,会千里迢迢来这关中立足。 拿下枣林亭后,他们更是给所有的乡民分地,压根不似其他豪强。 马休想不明白,心里却极其佩服,觉得这位颜少君确实是个人物。 他的仁义不像是演出来的,而是实打实在为乡民着想。 为了一伙流民,更是把祖传的造纸术都给暴露了出来,将来还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的窥探。 马休在马车上思考着,他清楚梁家能容忍这伙人在枣林亭存在,应当是有利益往来。 那么梁家肯定也用上了宣纸,这对梁家也有不小的增益。 将来要论谁最会窥觑造纸术,想必便是梁家! 而且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真要想弄到造纸术,比他们马家便捷百倍。 马家决不能这种情况发生,决不能让梁家捷足先登! 马休决定,回去便派人在枣林亭多加潜伏打探,尽快窥探到造纸术! ………… 哐啷——一个陶杯被摔得粉碎。 太白县衙内院,听完徒附禀报的梁珩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马家商队居然跑去枣林亭交易。 拉来一百多车粮食,换走了几十车纸! 他作为堂堂一县之长,梁家的子弟,居然被视而不见。 更让他愤怒的是,一百多车的粮食落入了枣林亭这伙外地人手中。 他对这伙外地人本就已心存不满,这些日子的隐忍,不过是虚与委蛇。 梁珩在内院踱步起来,前线一直在催粮草,眼下再去压榨穷鬼百姓,也压榨不出几分粮食。 县慰王喜见状拱手道:“大人,一个枣林亭用的了多少粮草?他们囤积这么多粮草又有何用?依我看,不如派人去找杨敬,让他们卖出一半的粮食给咱们!” 梁珩停下脚步,敛着目光道:“听说他们一个枣林亭,已经招募上千青壮,近来收拢流民,也在截留青壮。这四周的荒地,他们也在大力开垦,近来又大量囤积粮草。这伙外地人,真以为我梁家是瞎子嘛!” 王喜说道:“他们屠灭枣林亭四家,又给乡民分地以收拢民心,说他们没有野心,绝无可能!眼下四方乡里的豪强,都在抱怨这分地之说,已经蔓延开来!哎,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伙人!” 梁珩目光倏的锐利:“何必可惜,我梁珩不信,他们在我梁家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掀起什么浪头!” 王喜提醒道:“还是要多加提防,这伙人确实怪的很!” 梁珩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望向县慰王喜道:“你派人去枣林亭,就说本县要借五十车粮食!” “找他们借粮?” “正是!他们若借,此事便算过去,不愿借的话,那就休怪了!” 王喜拱手告退,忙下去安排。 梁珩抬头望向枣林亭方向,只觉心中烦闷不已。 原本打算此战之后,便慢慢来对付这伙外地人,谁知此战居然悬而不决起来。 他思来想去,觉得立刻给叔父梁兴去信一封,让他在前边早做决断。 他隐隐觉得,这伙外地人所谋不小,其志颇大。 ………… 东门市,在马休走后的几天,又有几支汉阳郡的商队前来交易。 虽说规模没有马家的大,却也带来一些粮食。 这让颜政和杨敬颇为高兴,只要这市场繁华起来,靠着宣纸生意,定能养活更多的百姓,囤积更多的粮草。 按照高筑墙、广积粮这两点去做,他们迟早能一点一点的壮大起来。 只是梁珩突然派来借粮的使者,却让颜政不得不警惕起来。 “少君,咱们要不要借?”杨敬连夜跑来商量。 颜政笼着袖子道:“借?借个屁,这厮借了能还?” 张飞点头道:“对,咱们粮食本来就不够,不借!” 杨敬拧眉道:“可若是不借,便得罪了梁珩,怕是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借了也不一定好过!”颜政叹了口气,他上次打下趁着梁家出兵之际打下枣林亭,必然会让梁珩警惕。 而开荒、招募青壮、收拢流民,这些动作都不可能瞒得过梁珩。
“杨先生,咱们与梁珩翻脸的日子,只怕是快了!” 张飞大咧咧道:“怕什么!咱们眼下手底下有人,有兵刃,也不怕他两三千的县卒!” “话虽如此,但咱们还是得稳妥行事,区区一亭之地,怎能敌得过整個梁家?”杨敬一脸为难道。 张飞冷笑:“那便任由他梁家拿捏?真要如此的话,咱们还举事作甚,不如解散青壮,再弄几千亩地,当个地主好了!” 杨敬委屈道:“我非畏惧退缩,实在是眼下咱们势单力薄,若是再有机会拿下几个亭,倒是有此实力同梁家一战!” “杨先生不懂军略,不知这机会难得嘛?若遇事只待天时,还能成什么事?”张飞反驳道。 杨敬摆手道:“成事,成事?三爷啊,咱们眼下能成什么事?这梁家在地方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岂是咱们轻易能对抗的?” “只要给我一千劲卒,我足以平之!”张飞豪迈道。 “既如此,那随三爷好了!”杨敬赌气起来。 颜政听着两人吵一阵,站起身道:“你们两个别说了!” “杨先生想要稳妥起见,也是为了大伙着想!但杨先生,你却忽视了一点!” 杨敬不回话,把头偏向一边。 颜政继续道:“梁家对咱们的打压,是不会因为咱们借粮就停止的!咱们上次屠灭三家豪强,又在乡里分地,这对于梁珩来说,决不能容忍。对咱们出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眼下梁家腾不出手,自然相安无事,但等梁家讨伐完李傕,那必然会对咱们有所动作! 与其如此,还借粮作甚?不单单如此,咱们还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梁珩,每个月该有的征役,咱们也无力再交了!要翻脸便翻脸,咱们便硬碰硬来一回!” 杨敬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心里着实没底。 张飞笑道:“本就该如此,若不是颜先生拦着,我早就把太白县给打下来了!” 颜政挥手道:“你也别嘚瑟,这一次确实要慎重,梁家若不出手,咱们能苟一天是一天。” “杨先生,你去安排一下,让钢铁所的人多打一些兵刃,盔甲也要多打,还有偏厢车和火绳枪。” “诺!” “三儿,新募的士卒已经训练有两三个月了,接下来要多操练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咱们以军功授田!” 张飞拱手称是,他练兵早就练到手痒了。 颜政望向太白县方向,淡淡一笑道:“还有,告诉宋二柱和贾二,让他们去周遭各亭传递消息,就说颜少君要给其他各亭的乡民也分地!” “梁家若是敢动手,我就敢先将太白县闹个底朝天!” 杨敬心头一动,张飞也是眼前一亮。 分地这件事,也能成为一件利器! 若是梁家敢动手,那他们直接先把四周各亭的围堡都给打了,到时候轻而易举就能裹挟大量青壮。 ………… 三日过去,枣林镇正式拒绝梁珩借粮的请求后,太白县依旧风平浪静。 颜政扬言征役可能难以交足,梁珩也没有二话,只让使者回信,征役请务必保证交足,尤其是铁。 事情似乎就这般过去了,杨敬也松了口气,好在梁大人没有继续派使者来威逼利诱。 枣林镇继续收拢流民,东门市继续做生意。 张飞继续练着兵,杨敬也每天优哉游哉的统计人口、物资。 就在几人都松了口气之际,一伙乡民兴冲冲的跑到东门。 他们有人浑身是血,有人手里提着人头。 来到东门便齐齐跪下道:“横冲亭乡民,特请少君主持分地!” 带头者乃是成玖,他此刻手里正提着横冲亭李老公的人头。 他原本想找到石炭为礼,再前来投靠。 可找了十几日,石炭的毛都没找到,不得已又只能谋划起隔壁的豪强围堡来。 趁着这家豪强儿子成婚之际,他带着十几个兄弟混进送亲队伍。 天黑之后便打开大门,将一起起事的青壮放入。 一千余乡民冲入之后,靠着一百多把铁镐和手里的棍棒,还真将这座围堡给拿了下来。 颜政得知这个消息,先是大惊,旋即大喜,进而后怕! ……………… ……………… 第67章:我再给五百人,十日攻下横冲亭!(新书求票票) 有乡民自发举事,这是一个好消息,证明颜政所造成的影响,已经散播开来。 可这也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散播的速度有些过快。 乡民意识到豪强可以被打倒,意味到他们手中拥有力量,这是一件好事。 但这股力量如果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突然泄出,那便是任何人也无法阻挡。 到那个时候,乡民会化作暴民,非得把天下都砸个稀巴烂。 颜政不能容忍这种暴民肆虐,他要做的便是引导百姓,以正确和不破坏生产力的方式,将这世道给变了。 所以听到乡民自发举事,颜政又惊又喜又怕! 废话!眼下连懂得分地的人才都不超过二十个,识字的更是不超过十個。 这乡民真要成暴民了,谁去给他们主持分地? 让他们自己分?若这样的话,一定会有人把自己重新分成地主。 颜政思索着对策,顺带召见举事的头领。 “是你!” 成玖刚进门,便被认出来。 他忙跪地磕头道:“颜少君,李老公的围堡仓库我俱已封存!请少君前去主持公道,把土地都分给乡民!” 颜政不悦道:“规矩又忘了,快起来!” 成玖倏的站起来,憨憨一笑:“少君别生气,我这一跪,主要是为那日拒绝少君而告罪!” “这有何告罪的!”颜政不以为意:“来去皆看个人意愿,若我真这么小肚鸡肠,想必你今日也不会再来投靠!” 成玖笑着点头道:“少君说话敞亮,既如此,我便直说了!自那日杀了郑老公后,深感少君恩德,只是当时厌倦了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想再为人奴仆,故而婉拒了少君。 可后来少君言必行、行必果,着实令人钦佩。尤其是分地义举,更是让乡民得利!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少君和其他贵人不一样,值得效忠! 而……那日婉拒后,我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再来,原本我是打算去找石炭,结果找了几天,犹如无头苍蝇,无奈之下也只得以身犯险,图谋李家围堡了!” 颜政不由一笑,就为了一份投名状,这厮竟是灭了一家围堡。 历史就是充满必然和偶然,成玖的行为,无疑加速了太白县乡民的觉醒。 若没这波推动,乡民自发举义决不会这么快发生! “你们多少人打下了围堡?” 成玖答道:“我与之前的十来个兄弟,外加千余乡民!我们事先有过商量,由我和我的兄弟来夺门,乡民则伺机而动!” “你们十几个人,便成功夺门了!”颜政有些讶异。 成玖笑道:“也算这李家倒霉,我事先查探了三家围堡,偏偏赶上这李家的二公子结婚,我等埋伏半路,悄悄混入送亲队伍,进入围堡后便耐心等待,直到李家人忙碌一天,疲乏之际,这才伺机偷偷打开大门。外边的乡民见大门一开,自然鱼贯而入!” 颜政赞道:“好汉子,有勇有谋!” “不敢当!” “那既然你诚心来投,今后便如宋二柱一般,先跟在我身边当个亲兵!” “谢少君!”成玖又啪的跪下。 颜政懒得再说,继续问道:“那依你看,眼下枣林镇周遭的舆情如何?分地之说散播开来之后,乡民是否都有举义之心?” 成玖重重点头:“眼下农忙休息之时,乡民所议论的皆是分地之举!尤其是有些村,有的乡民分了地,有的乡民还未分地,渐渐各成两派。有地的看不上没地的,没地的羡慕有地的!没地的私下里,也大多有愤怼之言,认为他们也该杀了狗地主分地!” “这么说来,舆情已有鼎沸之势?” “正是!依我看,只要有人出头,乡民乐得闹起来!只是有些豪强已经心虚,今年倒是说着要减租子!” 颜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是真实的舆情。乡民心里已经埋下不满的种子,却还是不敢自己出头。 今后给他们的信心越足,他们的胆子便会越大。今天敢在带头大哥的率领下打围堡,明日就敢自发串联举义。 “好,既然民心可用,我颜政也不怕事!” 颜政站起来:“我给你五百人,再给你五百把兵刃,云梯两架,十五日内,扫清横冲亭所有豪强围堡,如何?” “十日!十日便可。”
“军中无戏言!” 成玖昂首道:“少君放心,拿不下横冲亭,我成玖提头来见!” “好!打下横冲亭,大伙一块分地!” ………… 成玖带着人走后,杨敬和张飞急冲冲的找来。 “先生,为何让成玖带走这么多人马?”张飞开口便质询。 “去打横冲亭的围堡!”颜政随口道。 “这怎么成!”张飞瞠目结舌:“他一个乡民,不过拿下个围堡,怎能让他带这么多人去打围堡?不行,我得亲自去压阵!” “不必了!”颜政傲然道:“我就是要练练兵,这伙分了地的士卒,有了军功授田的政令,到底敢不敢在没有老卒的带领下,攻打围堡!” “可这太凶险了!”张飞一脸担忧。 颜政摇头道:“这五百人可是都披甲了,手里头也有家伙,虽没几人会拉弓,可给了他们两架云梯,若是这还拿不下一个围堡,败了便败了,只能说明咱们之前做的不对!” 张飞长叹一声,终是无话可说。 杨敬一直没说话,此刻才进言道:“少君,咱们刚拒绝梁珩借粮的请求不久,眼下便去攻打横冲亭,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颜政点头说:“确实是火上浇油,可我方才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咱们同梁家的矛盾,其实压根就没有妥协可言,既如此,与其步步退让,不如步步为营!我倒要看看,梁珩的底线在哪里!他要战那便战!正如三儿说的那样,太白县这两三千县卒,咱们压根不惧!” 杨敬讪讪道:“可少君也应当明白,乡民信赖,绝非真的信兼爱之说,完全是义利而已!咱们打下一个亭,便必须分地!可我算过了,按照少君的赋税征收,咱们一个亭能养的兵,绝不超过五百。靠着缴获豪强,自然可以撑一时,可真到旷日持久之际,咱们一着不慎,可就难以为继啊!” 颜政悠然道:“杨先生管着钱粮,说出的话也是从大局出发,这确实没错!杨先生不过是想说,以数亭之地撼动一个梁家,这有些痴人说梦!但杨先生信不信,待到咱们撑不住时,得了义利的乡民,他们会自己把家里的粮食送出来,甚至有一斗粮食恨不得交两斗?” 杨敬还真有些不信,可想到这些乡民,为了土地不再被夺走,确实可能会全力支持。 张飞也不信,便是他大哥去征粮,也是去求豪强。小民会乖乖的把粮食交出来? “杨先生放心,只要练上正兵三千,骑兵三百,梁家来了咱们也不怕!”张飞自信道。 杨敬喟叹道:“可咱们人手不够,分地都分不过来呀!便是打下几个亭,咱们也根本管不过来!” 颜政感慨一声:“人才一事确实难办,非得培养数年之期,才能得到堪用的人才。不过虽说难办,却并不影响大局,大不了慢慢分,未分到的地方,让乡民继续种着佃耕的土地。” 杨敬幽幽一叹道:“既然如此,惟愿少君能多招募些人才!” 三人谁都知道,按这种分地杀豪强的做法,压根不可能有识字的豪强子弟来投靠。 颜政也颇为苦恼,若是有十万经过改造的人才,保证五年内便能平定天下。 …………… 八日后,横冲亭剩下的四家围堡悉数被占领。 这些日子以来,拉战利品的马车就没有中断过。 粮库再度充沛无比,收缴的铁器和铁料,也堆成了好几座小山。 流民还在不断流入,初步开垦的河边滩地,已经撒上一把豆子,只期望能够有些收成。 从流民中也已挑出一千五百余青壮,被单独编为一军。 钢铁所、木工所也扩充了不少人手,眼下铁料和燃料都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颜政知道,眼下发展极度不平衡,各项条件都在飞速积累,唯独人才这事,一直都只有这么几个。 但是时不我待,便是带着一群泥腿子,他也要审时度势的壮大。 而横冲亭被攻占的消息,也彻底引发太白县内其他豪强的恐慌。 他们没想到这伙外地人,竟是如此不知足! 当杨敬带着人手,在五百甲士的护卫下开始在横冲亭分地时,周遭各亭的豪强,纷纷跑到太白县城诉苦。 ………… ………… 第68章:给你点颜色看看!(新书求票票) 整个太白县拢共有十二个亭,与横冲亭和枣林镇交界的有五个亭。 起初枣林镇分地,已经有些村属于土地混杂地带。 在这些村的分地之举,无疑让其他未分地的乡民,陷入极度的不满之中。 分地之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进而又让乡民起了许多别样心思。 这些豪强一开始,还打算同这伙外地人争一争,好从分地这事中获利。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见识了分地的队伍后,他们再无据理力争的心思,只想着同这伙外地人好好谈谈。 偏偏谈也没得谈,分地的时候这群外地人极其蛮横无理,仗着乡民支持和家伙事多,竟是还强占了不少土地,更把荒地悉数给归置了。 周遭豪强敢怒不敢言,只期望日后能和睦相处。 可这才几个月过去,枣林亭熊家的坟头草都还没长出来,这横冲亭的几家豪强就被灭了。 据说杀人之前,还进行什么公审,让原先的贱民们行尽侮辱之事。 这让豪强们不能再忍,如此利益攸关之下,他们一齐向梁珩发难。 若是梁大人保证不了地方安靖,他们便不再缴纳征役和赋税。 县衙内院,被豪强们吵的头痛的梁珩,正站在一棵枯树下。 这棵枯树的一根枝丫已发出新芽,显得格外顽强。 梁珩负手而立,尽量让暴怒的心情平复下来。 这伙外地人在他借粮之后,还有如此动作,说明他们极有底气。 这种底气似乎没有缘由,却让梁珩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他眼下已经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贪图小利,让这伙外地人留下来。 可这种后悔没持续多久,因为梁珩心中也很有底气,这种底气是梁家带给他的。 无论怎么说,他们梁家在关中扎根数代,近几十年的经营,更是让这四個县,早已成为梁家的基本。 这伙外地人不过是像眼前的枯树一般,虽能有个枝丫绿意盎然、惹人注目,可又怎能敌得过旁边那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呢? 梁珩轻叹口气,攥紧的手缓缓松开。 他叫来县尉王喜,吩咐道:“点齐一千人马,找机会去把那伙狗贼分地的队伍给我灭了,为首的活口都给我带过来!” 王喜一怔,拱手迟疑道:“大人,这……还是得小心一些!” “够小心了,让赵正和成衡一起去,他们不是想报仇嘛,便让他们点齐自家宾客一块去!” 王喜劝道:“大人,据说这伙外地人,眼下手里可已超过两千人马,这次打横冲,更是用上了云梯!咱们太白县才三千县卒,正兵不过五百人……这……” 梁珩嗤之以鼻道:“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这两千人马,不过如豪强宾客一般,欺负欺负乡民还足够,真碰上咱们的正兵,溃的比谁还快!” 王喜弱弱道:“我非是惧怕这厮,只是近些日子听多了传闻,愈发觉得这伙人极尽蛊惑之事,若是他们走投无路,行那裹挟之事,怕是整个太白县,都得被他们弄得生灵涂炭。到时候,咱们便是灭了他们又如何?大人,生养不易呀,太白县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岂能被一伙外地人毁了?” “那你什么意思?” “等大将军回来,届时调集重兵围攻之,保证这伙人逃脱不了!”王喜提议。 梁珩之前也抱有这种看法,可眼下却觉得,若再不有所动作的话,只会让这伙狗贼愈发猖狂。 等到他们在横冲亭分完地抽完丁,又将多上千的青壮。 他们又同马家有了一些往来,不说交情有多深,但若是真同马家蝇营狗苟,谁知道今后再想动手,马家会不会跑来说和! 更别说眼下两个亭的百姓已经受其蛊惑,若不杀光这些人,谁知这些乡民,会不会一辈子都记挂着分地。 “前方战时悬而不决,俱因各路人马各行其是,咱们不能再等了!若是再不有所动作,我怕下个月,他们又会拿下一个亭的豪强开刀!” 王喜轻叹一声,知道劝不动,只拱手道:“那大人不妨让地方各家豪强,各自联保,允许他们联而击之!” “可!” ………… 不多时,赵正和成衡得知了梁珩将要动手。 激动之余他们忙点齐宾客,大加赏赐一番。 俗话说拔毛的凤凰不如鸡,没了土地的豪强连人家的家奴都不如。
每日只能坐吃山空,若是梁珩再不动手,他们都准备派死士前去刺杀。 两日后,一千县卒在县尉王喜的率领下,四更悄悄出发,借着夜色走小路,准备前往横冲亭。 赵正和成衡混在队伍中,心情难得不错。 梁家终于出手了,这伙外地人的死期终于要到了! 成衡一脸期待的问道:“赵兄,这次灭了这伙狗贼,你说咱们能否还能夺回土地?” 赵正摇头道:“怕是难说,这些土地都被分给了乡民,再想拿回来的话,除非杀鸡儆猴!” “乡民算什么?咱们直接抢过来便是!” 赵正轻叹道:“直接抢自然是可以,只是这群乡民野了心,不会像以往这般听话!今后但凡有事,只怕也是阳奉阴违!” 成衡脸一横说:“那便全杀了,再招募流民来耕种!” “哪有这般简单!”赵正幽幽道:“咱们这一回,便是把乡民全杀掉了,怕是也得让出一半的地来!” “为何要让?”成衡气道。 赵正指了指周遭的县卒,给了他一个眼神。 成衡瞬间明了,这次要剿灭这伙外地人,所能倚仗的不过是梁家。 既然出力了,这位梁大人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成衡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昔日引狼入室,今日再亡羊补牢,最终我们枣林亭四家,死的死、伤的伤……” “成衡!”赵正厉声打断成衡的抱怨,怒目道:“说这些丧气话做甚,眼下要紧的是灭了这伙外地人!替熊兄、郑兄报仇!” 成衡偏过头去,方才有的喜悦被冲散不少。 赵正微眯着眼,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他觉得既然地已经分了,那覆灭这伙外地人后,不妨他也承认分地一事。 乡民保住了土地,必然不会再抵抗,他也可以靠着此举,取得乡民的支持和认可。 届时乡民再给自己纳税,还不是如以前一般?甚至还可以借机吞占死去两家的土地,以及那些开出来的荒地。 至于成衡?若不是看见多年交情的份上,这种缺心眼的人,他必定顺手就给收拾了! 赵正谋划着未来,走在前头的王喜,却有些没底气。 梁珩能治理一县之地不假,可梁公子未曾亲历战阵,不似王喜以前乃是行伍出身。 这段日子以来,通过零星消息,他已知道这伙外地人有盔甲、有充足的兵刃,更有几十个善于骑射的好手。 说明这群人并非不知兵略,眼下练兵数月,虽比不上太白县的五百正兵,但也不容小觑。 而最令王喜不安的是,这伙人打围堡,居然连云梯都造出来了! 据说那云梯架起来,都已经比豪强的围堡要高!这等强人,岂是寻常贼寇? 可他终归是劝不住梁珩,梁珩所说也有道理,这伙外地人若再听之任之,真可能再打下一个亭来。 王喜知道,眼下也只得尽力一战。 吁——突然,马受惊打了个响鼻。 整个队伍倏的停下,却是前方山头有石头滚下。 王喜扫视一眼,发现不远处有乡民正在逃窜。 “传令,这条路不走了,绕回去!” “县尉大人,这是为何?”旁边的骑士不解。 王喜勒马道:“咱们出动一千人,以往那里会出动这么多人马?这群乡民受了那些外地人的恩惠,指不定会跑去通风报信!咱们多绕些路,不能直接朝着横冲亭方向!” “诺!” 一行人马开始掉头,往相反方向而去。 ………… 山头上,两个烧木炭的樵夫正趴在一块大石头前。 “诶,县卒咋又掉头了?”一人说。 “估计走错路了!” “那便不是去往枣林亭的,咱们还去不去上报?” “自然要去!”一人满脸喜意道:“少君不是告诉了各村村长嘛,村民但凡发现县卒踪迹,只需到衙门禀报,查证之后均有赏!若与战事有关,还有重赏呢!” “这便是说,只要禀报了,不管这伙县卒是去干啥,咱们都能得赏?” “正是!” “那便快去吧,别让他人抢先了!” 两人把柴一扔,兴冲冲往山下狂奔而去。 ………… ………… 第69章:你不顾兄弟!(跪求票票) 颜政眼下还没设立专职的情报机构,但地盘小有地盘小的好处,眼下只需盯着一个太白县城就行。 所以与其花钱设立情报司,还不如发动乡野百姓。 只要有利可图,乡民打起小报告来,绝对是能传承下去的优良传统。 如此一来,太白县城但凡有风吹草动,颜政都能知道一些。 当两天内有四波乡民前来禀告,说有大批县卒出来活动后,他立马提高警惕,让三儿派出斥候去打探。 从四波乡民禀告的消息来看,这伙县卒似乎想绕圈子。偷偷摸摸尽走小路,一看就另有图谋。 枣林镇衙门内院,颜政喊来三儿商量对策。 得益于分地时的绘图作业,眼下他们手里,拥有枣林镇最细致的地图。 颜政摊开地图,拿着根教鞭摆弄道:“三儿你看,这伙县卒前日最早在这被发现,后又投西而去!但是两天后,却有砍柴的乡民发现,这伙县卒出现在这!” 张飞拧眉看着,笃定道:“这伙县卒应当是冲着咱们来的!” 颜政点头:“显而易见,如此遮遮掩掩,反倒是像掩耳盗铃!” “那到底有多少人?”张飞问。 “不清楚,乡民只说,有非常多的县卒,比以往见到的要多的多!按照估算,应当在一千人以上。”颜政也郁闷,让这伙乡民弄清人数,确实有些为难他们。 张飞举着教鞭问:“那这伙县卒眼下在哪里?” “也无消息,似乎还在绕路!” “既然如此,先生无需担心,咱们整军备战即可!区区一千来人,敢来便全不用回去了!” 颜政自然不怕,点了点地图道:“我猜,这伙县卒是为了咱们分地的队伍而来!” “为了分地的队伍?” “三儿你看,若是要打枣林镇,那就该兵贵神速,前日被发现之时,只需尽力赶路,半日便可抵达!” 张飞仔细瞅瞅,认可道:“若换做是我打枣林镇,定然也会走大路奔袭!” “正是!”颜政悠然道:“这梁珩想要杀了我们分地的人马,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一般会有五百士卒护卫分田,所以他派出一千人!这一千人,应当是他敢拿出来的全部人马。 可惜,梁珩还是把咱们当成了土匪、豪强,不知道眼下乡野,早已是咱们的地盘。他们绕的过去大路,却绕不过山里的樵夫!” 张飞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樵夫能带来这么多军情。 其实也得感谢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在大量收购木炭,使得四周乡民上山打柴烧木炭的多了不少。 他傲然道:“既如此,眼下知己知彼,不妨吃掉这一千多号县卒!” 颜政微笑道:“甚合我意,三儿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了吧?” “正是!”张飞指着地图道:“这次便以杨先生为饵,让他先去分清溪里的地,我则率领一千人,埋伏在此!再以五百人埋伏在后边的密林,待到他们过来,前后夹击于这片狭长的坡地!” 颜政沉声道:“可多带些人马,围堡只要留五百人足矣!” “不可!”张飞坚定道:“先生安危不容儿戏,若这一千县卒不是朝着咱们分地的人马而去,只是诱饵的话,则这梁珩必定还有后手。如此,岂不是将先生置于险地? 先生放心,对付这一千县卒,有一千五百人足矣!带多了人,反而容易暴露!” 颜政思索片刻,点头道:“那便如此,记住了,打完这仗别管俘虏,打完便收兵速速归来,兵贵神速,咱们奔袭太白县城!” “好!”张飞一脸振奋。 ………… 一日后,已经在小路转了三天的梁家人马,终于抵达横冲亭。 相当于硬是绕了个大圈,绕过枣林镇,从横冲亭的背面进入。 赵正和成衡苦不堪言,在二人看来,梁家天兵一到,这伙外地人不就是一群土鸡瓦狗?又何苦带着人马这般绕路,白白疲惫了士卒。 两人敢怒不敢言,好在眼下终于抵达了横冲亭。 王喜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先找片林子藏了起来,让士卒休息以补充体力。 待打听清楚这伙强人在何处分地后,这才下令全速前进。 赵正和成衡策马跟在后头,士卒也全速奔袭。 只是路过一处洼地时,王喜立马下令,让前边士卒探路,得知可以通行之后,这才恢复行军。 “这王县尉难怪被军中赶出,这般畏畏缩缩,岂能成事?”成衡忍不住吐槽。 赵正心中也不爽,却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听风凉话,厉声道:“少说几句,留着力气待会多宰几个贼子!” 成衡不服气道:“若不绕着几天,怕是那枣林亭围堡都打下来了!” “那有这么容易,这伙强人你也看到了,并非不懂军略,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 “可那有这般小心,一块洼地也需下马查探,是怕马蹄陷进去,还是有人埋伏在滩涂里?” 赵正语气寡淡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以为我等还是以前啊!” 成衡冷哼一声,重重踢了一脚马肚子。 而前边的王喜,此刻却又显得急切起来,他见路况极好,便开始催促起士卒来。 五百余人迈腿跑着,两百个正兵俱是骑马,他们的盔甲、箭矢,都被马儿驮着。 另有三百骑马的骑士,在四周以为护卫,顺带预警。
王喜边赶路边观察,他忆起以往在军中的日子,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似乎是与以往的经历相反。 他细细一想,突然反应过来,他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圈,乃是因为心中十分没底气! 认为这队人马若是被发现的话,对方必定有应付的手段! 王喜心跳猛的快了起来,戎马十几年的经历,此刻在让他飞速的思考起来。 梁珩不知军略,以为一千人对这伙外地人的五百杂兵,必然是手到擒来。 士卒们未曾同这伙外地人交过手,也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豪强徒附。 此战从一开始,只有他自己真正正视这伙外地人!而能在军略上正视这伙外地人,是因为自己有过十几年的戎马生涯! 嗖——一瞬间,王喜觉得燥热的很,戎马经历不断在脑海中闪过。 哒哒哒——一行人赶路飞快,不多时来带一处两山相夹处,道路左侧一里处是密林。 道路蜿蜒入这两山,又如胳膊肘一般,将一块凸起的山势揽入。 王喜再度喊停人马,心里冒出一個想法,那便是他若是带一千人来此地埋伏,必定选择那凸起的山势,以及那后边的密林。 麾下的县卒都在喘着气,正兵们都将目光望向了他。 王喜凝望着这处山势,心中侥幸却又告诉他,这伙外地人可能真没这么厉害。 他缓慢的松开缰绳,心想无需半刻钟,这一千人便能通过。 没多迟疑,仿佛被微风吹动一般,王喜再度策马前进起来。 后边的成衡已经十分不满,愤怼道:“走走停停,我就不信,这条破路也会绊住马脚!” “哎,成兄你都骂了一路了,省点力气吧!”赵正已经无力吐槽。 成衡恨恨道:“若非梁珩无道,这什么县尉失职,咱们焉能有今日!” 赵正摇头一叹,心想自己年轻时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成衡还在气头上,这三天赶路都累的够呛,眼下只想奋力厮杀一场,再美美的回去睡上一觉。 吁——突然,一声锐利的鸣镝声响起。 赵正和成衡不知道这是什么,王喜双目却猛的睁大,厉声大喊道:“快,有伏兵!” 话音未落,箭矢如蝗袭来,瞬间射翻一片。 王喜忙滚到马腹下,找来盔甲披上。 正兵们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丝毫不顾已经死伤的弟兄。 骑士们忙操控受惊的马,辅兵们则忙举盾和躲藏。 待到一顿箭雨之后,从那山势背后,便涌出百余骑,为首汉子手持长马刀而来。 好家伙!这伙骑兵浑身盔甲,转进如风。 后边是喊杀的士卒,正排成一列一列,奔杀而来。 王喜忙道:“别乱,别乱,举旗聚众!” 正兵们有意识往主将这赶,回过神的辅兵也忙朝着人多的地方跑。 砰——敌军骑兵入阵,马刀之下溃不成军。 王喜有些胆寒,下令道:“且战且退!” 正兵们放箭阻挡,已经披甲的他们,前边更有辅兵举盾防卫。 他们奋力的拉弓放箭,只期望短暂压制对面。 伤亡不断产生,等到对面士卒压过来时,所有人都等着接战。 杀! 突然,后边喊杀声大作,只见一伙士卒正在包抄而来。 王喜面色陡变,咽了咽口水,拿刀的手都颤抖起来。 敌军的百余骑正在驱赶杀戮溃兵,以掠阵为翼的方式,拱卫着士卒大阵前来。 砰——士卒大阵不到半刻钟便相接,就像一堵墙撞在一起。 两边士卒奋力撑住长枪,第一排的士卒都在咬牙顶着。 王喜眼睛瞪的浑圆,他看到敌人第一排士卒的盔甲,竟是没被穿透,反而奋力在拽开长枪,并拿手中的铁锤敲击! 他不会知道,这第一排的士卒,俱是健硕魁梧者,身披两层重甲的勇士。 训练的时候,这些人只被要求做一件事,那便是长枪交接便扔掉长枪,顶上去用锤子砸! 几乎是瞬间溃败,数百人的军阵被硬生生的凿穿! “护田!护田!” “护田!护田!” 这伙士卒一边大声嘶吼,一边往前冲。 王喜支撑不住,转头往后跑去。 跑了一阵后,一支重箭射中他头盔,深入半寸有余。 在他未倒下之际,一把长马刀横过,将他人头斩下。 “杀!护田!杀!护田!”千夫长张干举着刀嘶吼,他以前是张飞的亲兵,眼下是千夫长。 赵正和成衡趴在一沟壑中瑟瑟发抖,两人从未想过,这伙外地人这般强悍! 突然,一匹马从旁边跑过。 两人对视一眼,忙冲上前去拉住。 你争我抢,赵正一脚将成衡踹回沟里。 骑上马的赵正,一刀将马尾巴斩断,疯了似的往密林方向冲去。 他知道,那个伏兵来的地方才有生路,而不是和其余溃兵一道,乱哄哄的瞎跑。 “小娘养的赵正,你他娘不顾兄弟!”成衡起身无能狂怒。 嗖——一支重箭正中他胸膛。 ………… ………… 第70章:天时地利与人和(跪求票票) 县卒溃败只在一瞬,整个战斗过程也不过一刻钟。 骑马的张飞提着县卒主将的头,心中也是愕然不已。 这几个月来,士卒训练全部都是按照颜政给的军阵来。 尤其是前三排两层重甲的战术,更是被颜政反复要求。 结果从今日一战来看,前三排两层重甲,后边士卒轻甲,反而显得更为合理。 只是更让张飞诧异的是,这伙士卒之前只出去打过豪强围堡,压根没有亲历战阵,第一次交战,却能保持不乱。 伤亡产生之后,也没有吓得飞速的溃败。 难道每日灌输的护田之说,真能让这些人士气更高? 又或者说只要军备齐全,这样的仗随便什么人都能打赢? 张飞想着这个问题,这一仗虽说沾了伏击的便宜,可县卒中的精锐,却能在遇伏的情况下冒着箭矢集合结阵。 这足以说明这伙人是老卒,能够忍住伤亡不溃败。 可这伙老卒在接阵之时,却完全没有一战之力,身上便是有盔甲,也被一铁锤一个,前排被突入后,整个军阵便支离破碎,最终只得四处奔逃。 张飞望着重新集结的士卒,不少人都还在亢奋之中,一個个瞪大眼睛,浑身似乎微微颤抖。也有初次杀人不适者,正呆立在原地发呆。 伤亡估计有一百左右,死的少,伤的多。 “将军,敌军已经溃了,斩首估计超过了八百!”千夫长张干兴奋的前来禀报。 张飞回过神来,举起长长的马刀道:“咱们胜了!” “胜啦!” “胜啦!” “……” 士卒们纷纷呐喊,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县卒压根就不可怕! 张飞大喊道:“无需打扫战场,让周遭乡民来清理,兵贵神速,咱们速速回镇里集结大军。咱们,去把县城打下来!” 哗啦——又是一阵欢呼。 张飞策马往回赶,士卒们激动的在后边狂奔。 重伤者被安置在周遭乡民家中,轻伤者则跟在队伍后头。 周遭乡民在得知战场由他们来打扫后,一个个两眼放光,成群结队的往那边坡地赶。 他们看见的仿佛不是尸体,而是一座座的金山! 他们疯了似的争抢,拿走武器、盔甲、弓箭,再搜罗钱财,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放过,一件件全给扒了! 白花花的尸体被抬去埋掉,只半天时间,这块坡地便无一点战斗痕迹。 一个老头抱着搜刮来的衣物,扛着一柄长枪,还挎着一张弓,一袋箭矢。 他回到家后,老婆子吓了一跳,抱怨道:“你个老不死的,拿人家兵器和弓箭做甚?” 老头放下衣物,搭弓瞄准院中大树上的乌鸦巢。 咚——只一箭,乌鸦巢应声落地。 他自得道:“打猎十几年,我闭着眼都能射中一百步外的兔子!以往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欺负,我捡回来,就是留着杀豪强。” “他娘滴,县里的兵都被杀败了!早知如此,真该早十几年就干他娘的!” “嘿嘿,眼下有少君撑腰,有了长枪、弓箭,今后谁敢来谋老子的田,我定要把他射成刺猬,再捅他一百个窟窿眼。” ………… 另一边,太白县衙。 在得知一千县卒被伏击之后,梁珩不可置信的瘫坐在坐垫上。 赵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生天,又一路狂奔回来报信,此刻也是惊魂未定的跪在下头。 前番被数千乡民追击,他心气没有散,反而觉得只要屈身梁家,必有重头再来之日。 可眼下一千县卒,数百正兵,竟是也挡不住这伙强人。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还是赶紧离开太白县为好,眼下只要能保住家小,他便心满意足。 哐当——梁珩猛的将身前的案牍踢掉,狂怒道:“一千县卒,如何敌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王喜是干什么吃的?” 赵正吓了一跳,丝毫不敢回话。 王喜倒是一路小心谨慎,若论轻敌的话,反倒是咱们的梁大人一开始便轻敌了。 只是县卒不过三千人左右,便是多派去一千人,怕也不是这伙外地人的对手。 梁珩还在发怒,他踢倒案牍,又拔剑乱砍一阵。 看见跪着的赵正,上前猛的抓住其衣襟,狰狞问道:“王喜真死了!” 赵正吓得发颤,支支吾吾道:“我……亲眼所见,这王县尉的脑袋被人一刀砍了!” “剩下的县卒呢?” “溃……溃了!这伙外地人已经不是之前的外地人了,他……他们大多披甲,兵强马壮,同他们兵刃相接,咱们的刀有些甚至是直接断裂!”
梁珩发力将赵正拉近,几乎是脸对脸质询道:“那你还回来做甚?” 赵正吓的结巴道:“大……大人,我……回来给你报信啊!这伙狗贼兵强马壮,眼下惹出这等龌龊,必定率军而来!” 梁珩双眼赤红,一把将赵正推开。 他已有些六神无主,若论军略,只有王喜懂得如何守城,如何来用兵。 眼下王喜已死,还折了二百正兵,数百县卒,一座太白县城又该如何把守? 赵正趴在地上跪着,筛糠似的抖着,他只想早点跑路。在他看来,这太白县城怕是真守不住了。 梁珩发泄一通,抬头又看到那棵枯树,眼下新发的绿叶,已经长出几寸有余,似乎又要成为新的枝丫。 他提着剑愤怒的冲上去,对着枯树一顿乱砍。 亢——剑被枯树卡住,用力一提反倒是摔了个屌朝天。 “竖子安敢!”他躺在地上怒吼一声。 他不想承认自己失策轻敌,或者说谁也没有把这伙外地人当回事,谁知道他们短短一年时间,竟然变得如何强横。 “不好啦,不好啦!外头来了支人马……”县丞着急忙活的跑进来。 赵正撅着屁股回过头去,心想怎么来的这般快? 梁珩躺在地上,痛苦的闭了闭眼。 县丞跪下道:“大人,还请速速决断,这伙狗贼正在组装云梯!” “死守!派人去郿县求援,给前方叔父去信一封,让他速决战事,回兵驰援!” 赵正见县丞告礼下去,也忙告礼,躬着身子就准备溜。 “站住!”梁珩鹰一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赵正猛的停住,回过头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听闻你早年间,倒是去过边塞,如此的话,你给我去城头守一段。” “这……” “不愿!” “不不不,小人乐意,小人乐意!” ………… 县城外,三千人列阵,其中流民出身的士卒一千八百人,训练几个月的老兵一千二百人。 没有帅旗,只有几块竖起的鲜艳旗幡。 颜政、张飞、杨敬,就立于旗幡之下,身前是一排偏厢车,身后是举着火绳枪的三百士卒。 随行的木匠正在组装云梯,招募的先登正在一旁休息。 愿意当先登者,无论是否成功,都能赐田两亩。先登上城头夺门者,赐田五亩! 这种优渥条件,让不少士卒都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将机会给了流民出身的士卒。 他们虽然训练不久,可目光却比寻常士卒要坚毅许多。 他们和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男人一般,为了家族和家人,可以舍弃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 如此乱世,与其当个朝不保夕的流民,不如殊死一搏,替家人谋个前程。 颜政抬眼望了一会,对身侧的张飞说:“这县城没有护城河,县卒也刚折了一阵,三儿不妨去打东门,我来坐镇此处,攻打南门!” 张飞笑着摇头道:“不必分兵,我让人带上所有骑卒绕城,伺机而动即可,大军则主攻南门!” 颜政点头说:“军略上我不如你,就由你来看着办!” 杨敬勒马问道:“少君,真要攻下此城?” “必须攻下此城!杨先生有所不知,我与三儿初到此地时,便觉得此地足以举事!” 颜政笑着遥指说:“先生近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分地游走,应当知道这太白县就位于斜谷之中,两侧山脉与身后秦岭相接,宛如一个怀抱将斜谷护住,斜水又从斜谷之中穿过! 如此地形,只要扼守谷口,并警戒渡口,则进可攻、退可守!而与关中而言,这太白县又实属偏僻,鸡肋的很! 所以来到此地之后,我和三儿便不再走了,只选定此地来举事!先生也放心,眼下攻下县城,是因为民心可用、时机合适,我只要整个斜谷,不会过多贪图!” 杨敬垂头一叹,原来到此地之前,颜少君和三爷就把算盘打好了。 “可若是梁家报复呢?” “那便战吧!只要我扼守斜谷,梁家要想拿下,就得做好死一万人的打算!可关中势力犬牙交错,梁家后院起火岂能久持?放心,咱们有天时、人和,眼下只要拿下太白县,便有了地利!” 颜政本来也想缓一缓,可分地造成的波及太大,梁家大军又还在外边浪。 偏偏梁珩已经忍不住动手,他也只得顺其自然。 ………… ………… 第71章:舍得一身剐!(跪求票票) 半个时辰后,云梯组装完毕。 流民出身的先登们,也已经身披重甲。 宋二柱作为先登统领,不断喊话道:“少君言出必行,先登城楼者,赐田五亩,赏万钱!” 先登们不说话,均沉默的望着眼前的城楼。 张飞勒马在中军,让士卒分成三股,排成攻击梯次。 城头正在准备檑木、石头、金汁和热油,由于事发仓促,金汁和热油都收集不多。 赵正窝在垛墙处,望着底下这支人马,异常的心虚。 梁珩也已经披甲,正在城头死死盯着对面。 一个箩筐被吊下,一名老仆举着一根旄节大喊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他跑到阵前被士卒拦住,押着带到了颜政面前。 “颜少君,我家大人让小的来询问,何故起兵来攻?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颜政不多废话:“回去告诉大人,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可以允许他从北门逃走,我绝不追击!” “这……少君,我家大人说,今日之误会,说清楚便能解开,若是真刀兵相接,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颜政铛的拔出剑:“速速回去!否则拿你祭旗!” 老仆吓了一跳,忙躬着身子往回赶。 待他被吊到半空时,颜政将手中的剑往前一挺,怒吼道:“护田军!听令!攻城!” “杀!” “杀!” “杀!” 三千人齐声喊杀,声势响彻云霄。 咯吱——十八辆云梯被先登们推着上前,一辆辆偏厢车也被推着缓缓上前。 士卒举着盾牌,一辆偏厢车就能掩护六到七个士卒。 待到进入弓箭射程后,偏厢车便不再前进,防止射击的盲区消失。 他们躲在偏厢车后边搭弓放箭,压制城头。 云梯则在缓慢推进,先登们均躲在云梯下。 张飞远远看着,骑卒已经派去绕城。 后备的士卒均在等候,只待城头混乱之际,便齐齐冲上前去。 颜政拧眉看着,期望找出战术上存在的不足。 铛——一刻钟后,云梯靠近城墙。 哗啦——热油和金汁被倒下,先登们很快有人被烫的惨叫。 一个个火把也被扔下来,火焰很快在墙下烧起。 嗖——云梯上的士卒开始放箭,上头的塔楼竟是比城墙还要高。 当铁钩咬住城墙后,先登们疯了似了开始攀爬起来。 檑木、箭矢、热油、金汁,守军能用上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重甲的先登们不惧箭矢,唯独檑木一砸便伤,金汁热油淋下,虽有阻隔也痛苦不已。 偏厢车后士卒也适时放弃偏厢车,举盾开始冲击。 城头打的异常惨烈,不高的城墙,成了血肉磨坊。 这毕竟不是地主围堡,上头的县卒也不是地主的宾客徒附。 颜政心痛的看着,这还是有盔甲的情况下,第一批先登几乎被射成了刺猬。 身后的火绳枪兵,此时却起不了一点作用。 看来还是得有炮,否则如此县城都得费劲去打! 攻城仍在继续,城墙下不敢站太多人,三辆云梯已经被烧的毁坏。 张飞睁大眼睛看着,仿佛早已习惯。 突然,一段城墙率先出现混乱,原来是哪里的金汁已经用完。 几個先登顶着长枪将守城士卒拉了下来,随着两个刺猬一般的先登跳上城墙,守军蜂拥而至。 可后续的先登已然跟上,一点被破,带来整段城墙的破绽。 “哈,就是现在,杀!”张飞大笑一声,挥刀让后续部队压上。 一声声嚎叫,后备部队一股脑的往前冲去。 重甲的先登在城头士气大振,待冲散几波反扑的守军后,城墙上的友军越来越多。 宋二柱带着人跳上墙头,立马便招呼人结阵,重甲的长枪兵在外,齐齐扩大占据的地方。 他冲杀一阵,待清理完城头,发现两面的援军正在赶来。 双方在城头相遇,守军想要将他们冲回去,可压根就啃不动。 狭小的墙头,立马变成两股士卒推来挤去,双方后续的部队都在往前压。 前边倒下,立马有人被推着上前,丝毫没有间隙。 赵正躲在不远处看着,浑身一阵冰凉,他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场景。 仿佛两股人流正在冲撞,只要有任一方溃下去,那么便会被另一股吞没。 梁珩也看呆了,他不断怒吼,让后续的守军压上去。 可压根站不了这么多人,一个个拥挤着往前,倒下的立马被后边的脚步给踏的血肉模糊。
梁珩惊恐的发现,守军正在一步步后退! 这伙狗贼的士卒,重甲之下只用抡锤砸,压根无视他们这边的盔甲。 终于,正兵死伤过半时,后续部队在这种一步一步退后的拥挤中,不再敢往前压上去。 后边一空,就如惯性一般,让不少前边顶着的士卒失去助力,很快便被推到一片。 “杀!”百夫长和千夫长们厉声大喊。 “杀!杀!杀!”士卒们齐声呐喊,士气猛的大振。 凛冽的喊杀声伴随着血腥味,在城头炸裂。 哗啦——守军溃了,只顾着掉头逃命。 拥挤的人流瞬间疏通,撑住的护田军化作豺狼,疯了似的往前冲杀而去。 “护田!” “赐田!” “护田!” “赐田!” 士卒们小声念着,仿佛逃跑的敌人头上,挂着田契碎片,只需杀够了便能获得一亩地。 梁珩吓得两股战战,在亲兵的拱卫下飞速的逃窜。 城门很快被打开,不大的太白县城随即告破。 城外的颜政松了口气,护田军拥有上好的兵刃和盔甲,原先他最担心,这伙人训练不足,士气和临战之心可能不够。 结果在老卒的带领下,在军功授田的刺激下,这伙人只要撑住了第一波,就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当然,这也离不开每日的宣教,使得这伙人明白,他们一但失败,家中的土地就会被豪强收回去,家人甚至还会被杀死。 他们无路可退! 流民更是无路可退!这帮先登几乎是顶着必死之心在攀登。 “杨先生,目睹此战,有何感想?”颜政突然问。 一旁的杨敬捋了捋胡子道:“只觉惨烈异常,心中已是大骇!不过更让在下震惊的是,几个月前,这伙士卒还是只会耕作的农夫,不成想数月的训练,竟让他们脱胎换骨,如此骁勇!先登更是悍不畏死,这伙流民训练不过月余,竟也能如此,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颜政唏嘘道:“先生觉得匪夷所思,那是先生此刻不是在绝境中!还记得当初先生,差点便要饿死,若是那个时候有个当先登的机会,先生会不会为儿女拼一次命?” “这是自然!”杨敬苦笑。 “是啊,连杨先生都不会犹豫,更何况这些升斗小民呢?不过……” 颜政缓缓望向杨敬道:“杨先生没察觉到嘛,你之前担忧恐惧的县卒,这看似强大的官府、梁家,也并不是不可战胜!这伙乡民组成的军队,士气也丝毫不比县卒差!若是练上一万护田军,先生觉得梁家能不能耗得过咱们?” 杨敬思索片刻,觉得如此锐士能有一万的话,胜负还真未可知也! 他拱手道:“确实如此,乡民可畏!” “不是乡民可畏,而是乡民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谁能引导和组织起这股力量,便是天道也能逆转!” 杨敬马屁道:“少君说的是,然而乡民力量无限,也非得有大德之人才能驾驭之!若无少君,这伙乡民也只能一辈子种地了!” 颜政悠然一笑:“这便是墨家学说里的兼爱义利,正因为我诚心待民,给民以好处,他们才会舍得为我下力气!” 杨敬重重点头,愈发觉得颜政能成大事。 “杨先生,眼下打下太白县城,今后你可得掌一县之钱粮户籍了!” “哈哈,我这个户科长,总算是像模像样了!”杨敬极其高兴。 ………… 待到城中秩序稳定,天色已经漆黑。 颜政在火绳枪兵的护卫下,策马走进太白县城。 城门处,此战阵亡的士卒遗体,被整齐放置在这边。 还有不少的伤员,总的伤亡人数还没有统计出来。 不过战况这般激烈,伤亡应该超过了五百人。好在盔甲多,只有先登的阵亡率高一些。 颜政翻身下马,下令道:“所有人下马步行,今后路过烈士陵寝与遗体,均得下马!” 所有骑马者均下马,随颜政步行。 来到阵亡士卒的遗体面前,颜政忍住不适,恭敬地躬身行礼。 众人也随着一礼。 “这些壮士皆是为了大业而死,皆是为了保卫分地成果而死,皆是为了消灭暴政而死!当设英魂殿,供万民敬仰,供万世铭记!” “他们的功绩,万古长青!” 在场士卒皆是发怔,心中却倍感温暖! ………… ………… 第72章:基本不能忘,老乡不能忘(跪求票票) “快!快!快!” 梁珩从太白县城北门逃脱,连家室都没有带上。 十几个亲兵护卫着,身后追杀的骑卒若隐若现。 赵正和他儿子也跟在后边,奋力踢打着胯下的马儿。 他比梁珩先跑,却也只替自己的大儿子寻到一匹马,至于其他家眷,均被他舍弃了。 破城太快,几乎不到一个时辰便溃了,他们压根来不及反应。 赵正此刻还在后怕,好在眼下把大儿子带了出来,总算没让赵家绝后。 可惜身家全折了,身上也只带着不到一万钱。 后头的骑卒还在追击,这伙骑卒从北门一路追赶,从不主动拼杀,却会伺机上前放箭。 令得他们一行逃的非常不安生,有些人马力一散,稍稍落下便会被围而攻之。 赵正知道这种骚扰战术,也再次肯定了,这伙外地人中,必定有将才! 他现在非常害怕马力先被耗尽,如此的话必定是死路一条。 回想起最初,他这才后悔起来,觉得不该来投靠梁珩,不该和这伙外地人作对到底。 要是当初便离开太白县,带着家资去谋门其他营生,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眼下什么都晚了!他心中嫉恨这伙外地强人,又记恨前边的梁珩。 若不是这厮轻敌的话,怎会引狼入室,怎会有今日这般惨祸? 一行人快马加鞭,待跑出斜谷谷口,便沿着斜水继续北上。 后边的骑卒爱惜马力,似乎停下追逐,可已成惊弓之鸟的梁珩,还在前头疯了似的狂奔。 一个时辰后,梁珩胯下的战马力竭而倒,直接将他重重摔下马。 护卫的亲兵赶忙停下,好几匹马刚停,便也直挺挺的倒下。 梁珩似乎小腿骨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行热泪缓缓流下。 赵正忙上前察看,嘱咐道:“别乱动!” 他察看一番,叹息道:“骑不了马了,只能抬着走,先找两根木棍固定一番!” 说罢,他也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起来。 梁珩痛的额头冒汗,可身体的疼痛远不如心痛,想到丢掉县城必会被叔父责罚,顺带还会连累父亲和兄弟们,他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下。 赵正瞄了一眼,曾几何时,他哭的比梁珩还厉害。 “梁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不过是让那厮侥幸行险,只要梁家调集大军,定可报今日之大仇!” 梁珩掩面道:“谈何报仇,丢失城池,我叔父必定严惩,我这一辈子,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赵正心中暗暗鄙夷,平日里仗着梁家的身份趾高气昂,眼下被人收拾了便哭哭啼啼,真不似个男儿。 不过眼下除了舔梁珩,别无他法,他宽慰道:“不必如此悲观,事出有因,大人治理太白县,多年来又兢兢业业,若是不教而诛,未免不近人情!” 梁珩好受一些,只是六神无主之下,思绪犹如一团乱麻。 “此事是我错了!当初就不该收留这伙外地人。”他难得道歉。 赵正苦笑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为今之计,是该先想想,要如何对付这伙逆贼!” 梁珩厉声道:“对!不将他们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要去信叔父,让他速速带着大军回来。我要去郿县、武功县调兵!我要带着大军归来,踏平太白县,将所有逆民都杀了,杀干净了!” 赵正有些嗤之以鼻,你家叔父便是回撤大军,至少也得月余时间。若从其他地方调兵,真以为靠着县卒能反攻回去? 他违心道:“只要大人留的有用之躯,再调集数县人马,必能剿灭这伙逆贼!” ……………… 另一边,颜政已经顺利接管太白县城的府库和街道。 太白县城面积大概有三千余亩,官衙机构占据城区大半。 府库中储存着不少的军备、铁料、石料、木料等,唯独粮食比较缺乏,只有两个仓库。 内库中搜刮出大概三百五十余万钱,全是上等好钱。 还有一大片铁匠铺、军械所、木匠铺、漆匠铺,这些地方原先全部附属官府。 衙门也被接管,梁珩的家眷瑟瑟发抖,一個也没逃出去。 颜政下令安民,让士卒惩治趁火打劫的游民和地皮无赖,顺带将城中工匠集中起来。 来到县衙里头,颜政、张飞、杨敬悠闲在内院转悠。 杨敬指着一亭落说道:“昔日梁珩最喜欢在那亭中坐而论道!” “哦?那咱们今日便也一起附庸风雅一回!”颜政笑着走过去。 被踢翻的案牍还在,铜壶洒落在地上。 张飞捡起铜壶,收拾一番后,让随从取来火种。 三人对着亭落中的雅景,取来一坛好酒温着。 颜政突然看到院中一棵枯树上满是剑痕,不由打趣道:“这梁珩修身养性的功夫差了些,看看那棵树,被砍的多惨!”
张飞瞅了一眼说:“砍又不砍完,平白煞了风景!” 杨敬却道:“少君有所不知,这枯树应当是有意为之,一院之中,有欣欣向荣,也得有枯寂以为警醒!” 颜政点点头,微笑道:“先生说的好,有生便要有死,有阴便要有阳,辩证统一嘛!正如以新换旧,今日咱们攻取县城,便是除旧布新!” 杨敬笑着轻叹道:“少君说的在理,只是在县城走了大半天,这才发觉能够治理好一县,确实已经极为不易!” 张飞自得道:“这有何难,一个县而已!” 杨敬没管他,望向颜政问:“在乡野少君都推出了许多新政,想必这县城内,也得有墨家之法吧?” 颜政哈哈一笑,调侃道:“共事一久,杨先生是越来越懂我了!” 杨敬提起铜壶斟酒,淡笑问道:“少君打算怎么做?” 颜政看了看杨敬,又看了看张飞,径直说道:“这是咱们打下的第一座县城,同乡野的情况极为不同。但咱们的基本,还是在乡野上,我也给二位交个底,那天若是撑不住,太白县城便是说丢就丢,我不会有任何犹豫!” 张飞楞道:“才打下来没三天,先生为何就谈要丢失的事?” 杨敬也有些困惑,这拿下城池不比打下十几个亭要划算? 颜政语调平缓道:“这座城池其实是包袱,我还是那句话,关键是乡野包围郡城。我们若是将周遭乡野都掌控在手,那么一座城池的得失无可厚非!” “那咱们还打县城为何?”杨敬反问。 “这并不矛盾!”颜政解释道:“我只是告诉你们,不能因为打下一座县城,今后便只想着打县城,而忽视了咱们的基本!你们想想看,便是咱们拿下了这座县城,是多了土地,还是多了人口? 你们也看到了,城中人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大概只有两三万。而且这两三万人,你让他们去从军?决计是不如乡民!他们中除了工匠以外,有何产出?可以说县城之生存,还是依赖于四周乡野。 所以这未必不是一个负担,咱们拿下了县城,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还是得将精力放在太白县的乡野上。要让整个太白县的乡民都有了地,都编户齐民,这才算是真正掌控了这个县。否则,只不过是拿了个空壳子而已!” “所以,我得给你们浇浇冷水,免得你们看到打下座县城,短时间内得了大好处,就急躁的只愿意去攻打城池,忽视了乡野的重要性。” 张飞听完后怔了一会,他确实有些飘飘然,觉得再有几年就能横跨州郡。可听颜政这么一讲,他又反应过来,这次能拿下县城,靠的是拿下了两个亭的民心,靠的是乡民卖命! “先生教诲的是!”他猛的举杯。 杨敬捋了捋胡子道:“少君说的是,既然咱们以此道为兴,眼下又取了县城,那便不可轻易骄纵!” 颜政满意一笑:“此事要谨记,更应当成为咱们坚守之信条,否则咱们终有一天,会变得跟那些草菅人命的军阀一般!” 张飞拱手道:“先生放心,今后但有人敢违背此道,先问过我手中的大刀!” 颜政高兴道:“既如此,那咱们便接着谈谈,该如何接管这县城!” “首先,城中富户!与梁家有关系的人家,悉数抄家,男的劳改,女的分配给无妻的士卒,孩童设置妇幼院,雇佣妇人专职抚养!” “是不是责罚太重?”杨敬问。 颜政冷哼道:“不重何以洗刷他们的罪孽?别看他们没做什么,可趴在乡民身上吸血多年,是时候偿还了!另外公审,让城中揭发,通告乡里,让乡民也可以揭发!只要是有血案者,一律杀!” 杨敬只得点头,他原本还希望,能从这些富户中搜刮出读书人。 颜政又道:“另外,明日颁布四条政令!” “第一、废除所有工匠奴隶身份,需登记户帖,并将空置和无主的房子分给工匠。 第二、废除奴仆制,城中家奴身份一律废除。需登记户帖,将空置和无主房子分给家奴。 第三、设立雇佣劳动制,工钱、雇佣契约、用工保障均需以衙门公示为准。 第四、城中无业游民,俱遣送乡里落户。” 杨敬眉头一皱,旋即又是一笑,这四条倒是符合兼爱、义利。 想必立马可以收工匠之心,顺带能让家奴和主家离心离德。家奴中,必定会有能读书识字者! “这四条政令甚好!” 张飞纳闷道:“先生,城中不抽丁?” “不抽!”颜政斩钉截铁道:“打仗还得靠庄稼人,县城中人惯会偷奸耍滑,别败坏了军风!” 杨敬哈哈一笑,张飞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对了少君,梁珩的家眷如何处理?” 颜政一愣,这倒是个问题。 ………… ………… 第73章: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跪求票票) 梁珩家眷总计四十一口,破城太快,一个都没跑掉。 这是颜政第一回遇到真正的世族子弟,以往豪强和城中富户,都不能算是世族子弟。 按理来说,应该一视同仁,将这四十一口悉数公审,该杀的杀,该劳改的劳改。 只是眼下梁家势力还在,这般做的话势必引起梁家的仇恨,届时真可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颜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采取务实的对策,先不处置梁珩家眷,这在将来的谈判中,必定是一个筹码。 拿下太白县,控制整个斜谷,不意味着就有了掀翻梁家的实力。 正如方才所说,眼下拿下一个县,乡野却依旧未能编户齐民,这和其余军阀有何区别? 所以拿下了太白县,也还得一步步将土地分下去,将民众一户户的登记。 若不固执的这么做下去,几场胜利之下,难免会有人觉得,只需攻打城池即可。 翌日,四条政令颁布。顺带将城中各区域编成保甲,再依照保甲制分出街道,最宽敞的主街被颜政改名为:济民街。 城中被扣押的工匠听闻四条政令后,瞬间安心。 他们排着队登记户帖,没房子直接将大户空置的宅院分了。 没妻子的单身汉也被承诺,会优先给他们分配妻子。 这是最宝贵的人力资源,属于第一争取的对象,颜政丝毫不吝啬对他们的优待。 不到三天的时候,工匠们一个個喜气洋洋,纷纷领取户帖和雇佣合同,就等着再次开始做工挣钱。 只是对于奴仆,这份政令却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搞不懂这新来的老爷,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让他们在做家奴?这乱世他们不依附主家,如何得以存活? 一连三日,城中都没有家奴跑来落户。 颜政也不急,一边下令枣林镇学校和钢铁所搬到县城来,又让人将造纸所搬到枣林镇围堡去。 顺带让人将斜谷口的硖石亭拿下,并开始召集流民给太白县城修建大凸角和护城河。 他则每日带着人马在县城内游走,向百姓打听消息,在小本本上记下各家富户的一些信息。 这群富户自打城破之后,一直闭门不出,只有少数几家派人前来慰军,送上了几十万钱的孝敬。 稍稍理清富户情况,颜政让士卒开始破家抓人! “军爷饶命!军爷,我家可是良善之家!” “呜呜呜……军爷饶命,我家可未出过宾客守城!” “军爷……我虽说姓梁,可我祖上姓张…………” “军爷!军爷!放过我儿子……” “军爷,我妻子……我妻子…………” “…………” 一时之间,城中宛如人间炼狱,富户们只要同梁家有些关系,均被抄家! 一排排士卒来来往往,一家家大户的家眷被赶出来,家产悉数充公。 颜政对富户一刀切,却唯独留下中产之家和略有家资的小门小户。 这是他通过调查发现,汉代市井阶层同宋明时期的市井阶层极其不一样。 宋明多的是工商从业者,属于依附于城市而活,顺带也促进工商业的发展。 而汉代的市井阶层,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靠着垄断买卖和投靠大姓过活。 他们与大姓的关系非常紧密,靠着地方割据势力垄断生意,又以商业税和分红的形式,给地方势力以好处。 所以这群富户必须消灭,这群人的存在,只会阻碍地方市场的繁荣。 富户家中的奴仆也被一一收监,只是比起富户家眷,这些奴仆只要验明没有作恶,没有百姓检举,立马便可得到释放。 只要他们愿意编户齐民,那么就能在城中分得房子,获得自由民的身份。 抄家开始后,家奴们这才明白,这伙老爷到底想干什么。 主家都没了,他们别无他法,只能领取户帖,丢掉奴仆这层身份。 可这群家奴有许多是家生子,生来便是依附主家而活,压根不知道应该如何求活。 他们丢掉奴仆、得到自由,却也失去了稳定的活计。 虽说稍有不慎可能会被主家责罚打死,可于这乱世之中,有口饭吃便不错了! 济民街第二甲四十五号,奴仆梁五拖家带口来到这间院子。 他一家总共七口人,老爹和老娘都是城中梁二爷家的家奴,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都在老爷府上当差。 若是没有这伙逆贼,或许一辈子都能吃这碗饭。 可前天一大早,梁二爷的家就被抄了,由于被乡民举报,加上家中奴仆也揭发梁二爷曾打死过多个婢女,所以梁二爷就被这伙逆贼“吊秋千”了。 家眷更是惨,男的悉数被抓去劳改,女的悉数被分给了士卒,连孩子也被关进了所谓的妇幼院。 梁五心中颇为不平,他觉得梁二爷是个好人,没有梁二爷的话,他们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 至于打死个奴婢,那还不是做奴才的不懂事嘛! 眼下领了户帖,分了房子,可生计又在哪里?
梁五苦闷不已,怨恨这伙逆贼把自家好日子都给毁了! 妻子在分到的房子内转了一圈,笑吟吟道:“倒是比咱们原先住的院子要大上许多!” “大个屁!”梁五怒骂道:“咱们都要饿死了,你还管这狗屁房子!” 妻子却道:“怎会饿死,咱们这些年不也攒了许多钱?待到城中安稳下来,什么活计做不得?” “你懂个屁!老爷们都被这伙逆贼杀了,谁还要你伺候?” 他妻子不解道:“想伺候人,难道还怕找不到老爷?” 梁五愤愤道:“你难道没看见嘛,城中一大半的老爷,都被这伙逆贼给抄家了,今后哪里来的这么多老爷给你伺候?” 他妻子一愣,这才惊慌失措道:“对啊,这……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熬,熬不过就只能死!”梁五颇为伤感。 一家人闻言,皆是眉头紧皱起来,这编户齐民、分到自己的房子,仿佛不是一件好事。 老爷们都被杀完了,谁还用得起奴才呢?没有老爷们,奴才们又该怎么活? 梁五一夜无眠,晚上妻子更是偷偷哭了出来,宛如天塌下来一般。 铛——翌日天刚亮,街上有士卒在敲锣,大喊道:“今日杨先生将在县衙门口招募吏员,识字者、会算数者,均可前往参与考试!钢铁所、木匠所、城中商铺亦在招募佣工,男女不限,有意者均可前往!” “今日杨先生将在县衙门口招募吏员…………” 敲锣的士卒走街串巷,梁五听了之后,不由猛的一激灵。 他识字不多,以前却帮着府库里干些出纳的活计,算账这是他门清! 只是他心中又没底气,觉得这伙逆贼,到底可不可信? 他找来家人商量一番,发现眼下的家资,坐吃山空的话只能撑上一到两年。 思来想去一个上午,他终是决定前往试试看。 来到县衙门口时,已经有十几个人躬着身子在等候,一看便知道,也是家奴出身。 那位杨先生正在考察一个奴仆打扮的老头,隔得有些远,他们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内容。 不多时,只见这老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下磕头,杨先生热情的将他拉起来。 出门后,这老头满脸喜意,连脸色都满是潮红。 “老哥哥,如何?” “嘿!杨先生要我替他办事,今后每月可拿三百钱,还能得粮一石!” “什么?”众人大惊。 “老哥哥真走运!” “这新主家这么慷慨?”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有福了!” 老头傲然道:“正是,给杨先生做奴才,还不用住在主家,可以住在自己屋子里,平日只需点卯去当差即可!儿子、女儿,还可自谋生路呀!” “这……还是做奴才嘛?”有人问。 梁五也是大受震撼,这月钱给的也太足了,比以前的主家好多了。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给杨先生当奴才! 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梁五。 他颤巍巍的走上前去,来到杨先生五步之遥便啪的跪下磕头道:“小人见过杨老爷!” 杨敬瞥一眼道:“快起来!” “谢老爷!”梁五起身便佝偻着身子站好。 杨敬拿起笔问道:“姓名!” “小人叫梁五!” “户帖带了没?” “带了!”梁五忙掏出户帖。 杨敬登记一番,复又问道:“识字?” “略识一些!” 杨敬随即递过去纸笔,说几句话让他写出来。 待写完后,又问道:“可会算数?” “会!小人以前便是管府库出纳,算账一事上,十几年都未曾错一个子!” 杨敬大喜道:“足下大才,眼下我们正缺算账人才!将这份账目算好,你便算通过!” 梁五心中高兴,接过一瞅,不过几道算土地亩产,再依据亩产算赋税的问题。 他拿起算筹,三下五除二便算好,甚至不用复盘。 杨敬大喜过望,拱手道:“梁五,明日你便来当差,先学会颜君数字(阿拉伯数字),再学一学简体字。半个月后,有重任交给你!” 梁五只觉浑身都在发热,他没想到一手算账本领,竟能让杨老爷这般器重。 “杨老爷放心,我必定好好做奴才,尽力替您办事!” “诶,这是什么话,咱们是雇佣,不用你当奴才!”杨敬纠正道。 梁五觉得都一样,但能被留下,一大家子的生计总算是有了着落。 他觉得回家之后,得赶紧让儿子去应召个伙计,这伙老爷心善。 送走梁五,杨敬美滋滋的在小本本上记下这人,这些家奴简直就是最好使的人才。 尤其是代传代的家奴,他们大多在主家的栽培下,学到了一些本领,骨子又顺从。 ………… ………… 第74章:简易的棱形堡垒! 攻下太白县城十天后,城中局势基本稳定。 这个消息宛如一阵风,吹遍了整个太白县境内,乡民震动之余便是狂喜。 原本打算串联的豪强,瞬间偃旗息鼓。 谁能想到,这伙外地人不仅灭了上千县卒,竟是还将县城给打了下来。 一时之间,豪强们人人自危,仿佛有把利剑悬在头顶,令得他们寝食难安。 乡民振奋之余也是底气大增,面对往日趾高气昂的豪强徒附,此刻少了许多的畏惧。 豪强不敢发作,不少豪强甚至主动减少租子,废除以往的利子钱。 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有些家资的豪强,直接选择举家跑路,土地什么的全都不要了,只求能够保的身家性命。 一些家资寥寥的豪强,则只能坐等头上的利剑掉下来,他们知道跑路也得不到好结果。 也有个别穷凶极恶者,此时还在大力招募徒附和游侠,期望能够殊死一搏。 整个太白县境内的豪强势力,因为县城的失陷,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这种打击是来自观念上的,梁家的失败,让乡民看到了希望,让他们明白,豪强并非不可战胜。 ………… 太白县,硖石亭。 千夫长张干率军三天横扫该亭四家豪强,平定地方后,颜政立马带着成季父子来此地分地。 该亭位置位于斜谷谷口,距离太白县城大概半天的路程,只要在此地修建起一个棱堡,便能扼守住整個斜谷。 届时想要攻取斜谷,要么老老实实的一步步平推,要么就从太一山绕个大圈子,从斜谷后方插入。 只是绕圈子的话,路途遥远不说,还全是深山密林,大军真钻进去的话,没一个月别想转出来。 颜政自信,梁家的人不可能这般行险,若是一着不慎,精锐的正兵全折在山里,这对梁家来说难以接受。 “三儿,棱堡的位置选在那里如何?”爬上此地一座小山,颜政远眺道。 张飞瞅了瞅,拧眉道:“我还是觉得,此处只需设立一个烽火台,遇到敌军入袭时,预警即可!” 颜政笑道:“三儿,论军略我不如你,但论工程,你远不如我!” “先生是说,你画的那个什么棱堡,能挡得住上万大军?”张飞反问。 颜政傲然道:“别说上万大军,若是棱堡内补给充足,便是再多来几万,也只能抓瞎!” “绝不可能!”张飞斩钉截铁道:“这棱堡比县城小上许多,看上去又矮,怎能挡住上万大军!” 颜政耐心解释:“三儿见识过了火绳枪的威力吧?棱堡配合的是火绳枪,今后有炮的话,棱堡会更强大!” 张飞从怀中拿出棱堡构造图,这图绘制的极其精细,几乎对着图建造即可。 他指着棱堡道:“这高不到四米,还分两层,几个凸角,配合上这什么斜坡、壕沟,怕是人家纵马就跳上去了!” 颜政拔根草比划道:“你看,这凸角外延出现的线条,在此处相交!也就是说,若是敌人走到这,随意放枪便是,近了就放火药桶便是!完全没有任何一个死角。至于敌人想要反击,则极难瞄准! 三儿,不是我吹!以我工程学的见识,建造出来的棱堡,若是敌人没有臼炮,不懂这工程学的学问,怕是一年都攻不下!” 张飞还是不信,这太颠覆认知。以往城池的作用,主要是储存军械粮草,顺带保护城中居民和增加守军的优势。 可这棱堡仿佛就是专门为了卡住战略要点而存在,里头没有居民,构造也不大,又只需五百余人防守。 其余地方,全部都是用来储存粮食、火药。 不过火绳枪确实厉害,百步之内视盔甲为无物,这远不是弓箭能做到,更何况拉弓半个时辰手便抖了,可这火绳枪便是打上一天,士卒也能咬着牙击发。 “那不妨修建在那边!”张飞妥协着伸出手。 颜政顺着他目光而去,张飞挑的地方,乃是斜水西侧,大道东侧。 比颜政挑的位置要稍稍更东一些,又靠斜水河更近一些。 张飞解释道:“既然是要阻断敌军,那便如关隘一般,自然得扎在该地的腹心之处!那里刚刚好,若棱堡真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军便不敢轻易绕开棱堡,来攻太白县城!” 颜政点头道:“你挑的,我放心!” 两人选定地址,在土地上标注之后,便结伴下山。 成季等人正在山脚等候,颜政见面便道:“成先生,请速速将硖石亭的土地分完,咱们必须收拢民心,免得梁家来攻时,这些乡民会有其他心思。”
成季拱手道:“少君放心,这次带来了几十个老手,编户齐民和分地,应当不用一个月!” 颜政点头:“这次带来了两千流民,他们会帮着修建棱堡,你分地时记得预留一部分,待棱堡修完之际,便将这些流民安置了!” “诺!” 颜政不再多说,同张飞一块来到棱堡选址,并下令将石料、木料和土砖都运过来。 这些建筑材料,均是拆地方豪强围堡所得。 颜政看了一会,喟叹道:“三儿,咱们也得抓紧练兵,若是梁家真侥幸袭取了棱堡,咱们就得做好血战的准备!而梁家若是真要耗的话,极有可能派军封堵斜谷,到时候他们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 张飞附和道:“先生说的在理,我待会便让人去渡口设立哨站,防止梁家突袭!” 颜政点了点头说:“这一战咱们务必打痛梁家!” ………… 另一边,左冯翊池阳城,泾水一线。 关中十几股军阀的军营大大小小,呈现一个人字形布置,曹操派出的裴茂、段煨大军,则驻扎在泾水另一侧。 非是曹军瞧不起关中军阀,而是关中军阀们有意为之。 眼下李傕败亡已成定局,这最后一击犹犹豫豫,不过是关中军阀利害分配不明。 这十几股军阀怎可能是铁板一块,大小军阀间的矛盾并不少,甚至在营寨布置中就能看出。 梁兴作为关中九大势力之一,此战的诉求不过是能够取得槐里城。 奈何这座城池十分关键,引得其他军阀不满,非得有所补偿才是。 联军到此刻还未拔刀相向,不过是在比拼各自的底蕴,谁先耗不下去,自然只能离开。 这是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比的是各自地盘能供应的粮草、军械、民夫。 梁家在这场角力中,本来就因为补给线更长而处于下风。 眼下听闻太白县城失陷,梁兴几乎是狂怒。 本想封锁消息,奈何不到几日的时间,其余军阀纷纷知道了这个消息。 梁兴很想撑下去,太白县这么个鸡肋的地方,于槐里县而言,完全不可比拟。 可是后院起火,他现在怕的是这股火烧到其他三个县去。 无奈之下,梁兴只得带着军队先行撤退。 为了保证撤军顺利,还不得不舔着脸让出已经占领的两座县城。 这一走,此仗的付出便打了水漂,这大半年的努力也付之东流。 梁兴郁闷愤怒到了极点,若不是有人劝谏,他差点便一刀宰了前来报信的梁珩。 眼下事已至此,他也别无他法,只能带着人马平定这伙逆贼,夺回太白县。 扯皮五天,梁兴总算是率领大军拔营。 一万正兵,一万五千辅兵,一万五千民夫,这便是梁兴全部的家底。 尤其是一万正兵,有马者超过半数,里头还有两千精锐铁骑。而精锐中的精锐,便是五百羌人铁骑。 “梁珩!我问你,这伙逆贼,真的只在太白县待了一年半?”走在路上,梁兴忍不住问。 梁珩垂着头,丝毫不敢直视,恭敬答道:“叔父,确实只待一年半!” 梁兴一双三角眼泛着狠光,沉声道:“如此看来,倒是一伙能人!” 梁珩告谦道:“都怪侄儿识人不明,引狼入室!” “无需再说!”梁兴冷笑道:“这伙人靠着分地蛊惑人心,一年半能练出数千人马,着实有胆识!眼下要紧的是,不能让这分地的邪风刮起来,否则咱们其余三个县,也将不得安宁!” “叔父说的是!” 梁兴凛声道:“我说的是又如何?人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分地,你若是真上心想过,就该知道此举对地方豪强的震动!若要保豪强之心,当初就该以凌冽手段制之!你倒好,为了几千斤铁的好处,反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试问若地方豪强同咱们离心离德,咱们梁家还有活路嘛?他们要是勾连其他军阀,怕是咱们骨头渣滓都得被吃干抹净!” 梁珩不敢反驳,只得低头聆听教诲。可心里却觉得,叔父这是在马后炮!当初拿到两千斤铁时,叔父可是说郑老公死的好,就该让这伙外地人在太白县立足。 吁——梁兴突然勒马,吩咐一旁的副将道:“你带着人马慢慢赶路,我要亲自去会会这群人!” “儿郎们,随我奔袭!” 两千铁骑混同一千骑卒策马而出,跟着梁兴朝着渭河上游方向而去。 ………… ………… 第75章:学问就是力量!(跪求票票) 梁兴率领三千骑马奔袭一日,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来到斜水渡口。 张飞早已在此处设置哨骑,一发现骑兵的尘烟,立马快马回报。 硖石棱堡还未修建完毕,在两千流民、一千乡民外加两百石匠的赶工下,只搭建完棱堡主体。 主体是一个棱形,有六个延伸的大凸角。 至于斜坡、横墙、胸墙、甬道、拒马、诡路全部都还没有修建好。 壕沟倒是挖出来几条,但还没有连接起来,存有不少断点。 开枪设置的标识则已经埋好,只要敌人越过某个点,便可直接开火。 哨骑着急忙活的冲入正在施工的棱堡工地,大声呐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留守硖石堡的乃是千夫长张干,他听了哨骑的禀报,二话不说先让雇佣的乡民散去,只留下一千流民协助守城,又让守堡的五百士卒速速做好准备。 另外派出快马向张飞报信,让他赶紧派出援兵! 谁也想不到,敌军竟是来的如此之快,比预料中的要快上半个月。 张干心中着急,脸上却显得十分镇定,召集士卒安抚道:“大家无须担忧,眼下咱们有了这座新堡,只需撑两个时辰,援兵必至!” “若是咱们撑不住,则敌军必长驱直入,届时太白县和少君他们便危险了!所以咱们必须撑住,只有撑住了,才能把敌军挡在斜谷外,才能护住咱们到手的土地,护住咱们的亲人!” 士卒们面面相觑,却都坚定的握紧手中的武器。 火枪兵的标配武器是半身甲、头盔、腰刀,火绳枪则被挎在背上。 成玖眼下为百夫长,闻言拱手道:“张都尉无需多言,但有凶险,报恩便在今日!” 说完他单膝跪下,余下士卒也纷纷跪下宣誓。 张干忙扶起成玖道:“弟兄们快起来,此战我必与诸位共进退!” 言毕,开始布置防守,六個大凸角分二层,每处布置五十人,余下的两百人分为四股,伺机而动。 张干知晓火绳枪的威力,却对这个所谓的棱堡缺乏底气。 他知道火绳枪威力虽大,却至多打一轮,若这棱堡不顶用,他们也只得尽力拼杀。 站在一处射孔前,张干的目光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壕沟,若是斜坡修建起来的话,应当能看见斜坡在射孔下一点死角都没有。 而这样的射孔,一面墙竟是多达几十个。一个个大凸角,射孔也是零星分布。 两层的结构,是后边的这层修的稍稍往后,留出一部分空间便为一层。 张干看不出古怪,只帮着将纸包的火药和铅弹,一箱箱的摆放好。 ………… “将军,前方多了座围堡,有逆贼哨骑出没!” 梁兴刚过渡口,本想全速涌入斜谷,却被告知前方多了一座围堡。 他亲自策马上前,立在马背上张望起来。 看上去这座围堡乱糟糟,看来是这伙逆贼准备在此建堡,凭借地势以守,却还没修建好。 梁兴觉得好笑,真以为多修个围堡就能挡住自己? 便是多修建一座城池,也挡不住他手底下的精锐。 只是这伙逆贼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便攻克县城,这让梁兴多长了个心眼。 “这伙逆贼,是不懂建围堡,还是迫不得已?” 梁兴发现点古怪,这所谓围堡非常矮,似乎搭个梯子就能轻易爬上去。 这几个凸出来的玩意,虽像模像样,却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土砖加石头砌成。 几条壕沟零零星星,却不是依城而建,而是歪歪扭扭又没有连起来。 估计是还未来得及修建完毕,所以才显得马马虎虎。 琢磨一刻钟,梁兴嗤笑道:“雕虫小技,这伙逆贼侥幸行险取得县城,真以为一点小伎俩,就能挡住我梁家的铁骑?” 周遭亲兵和副将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是这围堡修的跟掩耳盗铃似的,简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压根不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将军,我带五百骑,拿下此堡!”一位副将道。 “给我三百人,一刻钟拿下此堡!”另一个副将道。 梁兴盛气凌人的说:“好,那你便带三百人去,一刻钟拿下有赏,拿不下有罚!”
副将喜道:“将军放心!” 说着便带着麾下三百全盔全甲的骑兵,朝着眼前的“围堡”奔去。 壕沟虽然断断续续,却也让骑兵不敢散开掠阵冲击,他们沿着一处突进。 哒哒哒——马蹄声伴随着喊杀声,仿佛前边那座围堡,只需要纵马一跃便能上去。 很快这伙骑兵发现不对,靠近围堡这边的地势似乎被人为挖低。 不过这也只是转瞬之间,他们便已只距围堡八十步左右。 砰——刚经过壕沟带,一阵阵响声传来,围堡里头似乎有烟雾燃起。 嗖——啊——瞬间有十几骑落马,惨叫声和战马嘶鸣声瞬间大作。 一个骑卒只觉腹部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等低头去看时,发现一个血窟窿正在渗血。 砰——砰——砰,当进入到两个大凸角之间时,怪声和烟雾更加频繁。 几乎只在一瞬之间,三百骑兵便在这种怪声中,被打的懵逼起来。 待到有人回过神,已有百余骑倒地。 砰砰砰——仿佛没有间断。 墙头也开始响彻这股声音,仿佛鬼魅一般,每响一阵便有人倒下。 一刻钟不到,三百铁骑溃了,仅仅有几十骑惊慌的逃出。 领队的副将,早已倒在血泊中。 梁兴目瞪口呆的望着,连主将的形象都不顾,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局面。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溃散的骑兵已经回来,有人跑着跑着便倒下,仔细一看,腹部有个大窟窿。 “这……这……”梁兴结结巴巴起来。 身后的亲兵心有余悸的望着这幅场面,不少人只觉后背发凉。 若方才捡军功的是自己,估计早已经躺下了! “这伙人,用的什么兵器?”梁兴小声嘀咕。 法术?! 不少人心中都是这个疑惑,觉得这他像是法术了,只闻其声,伴随着堡内烟雾升起,随后有人身上便出现一个大窟窿。 这超出他们理解! 梁兴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调转马头道:“撤!” 扔下两百多具尸体,一行人狼狈而逃。 ………… 棱堡内,张干忙喊道:“敌军溃了,别开枪了!别开枪!” 正疯了似的重复装药击发的士卒,这才回过神来。 待到烟雾散去,只见外边空地上,躺着不少敌军尸体,还有不少马匹正在乱窜。 “敌军溃了?” “咱们胜了?” “敌军溃了!” “咱们胜了!” 一阵欢呼响起,士卒们在不容置信中陷入狂喜。 张干淡淡一笑,一屁股坐在地上。 火绳枪和这所谓的棱堡都奏效了,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 “都尉,当速速让流民打扫战场,加快修完棱堡其他部分!”成玖过来提醒道。 “对!对!对!”张干忙爬起来说:“大伙别急着庆祝,赶紧先把壕沟给挖通,防止敌军反扑!” 吩咐完他望向成玖道:“成玖兄弟,你倒是临危不乱!” 成玖笑道:“我十四年便游走乡里,械斗是家常便饭,生死场面我早已习惯。以往我带着几个兄弟,靠着一把柴刀就能守住一个路口!” 张干哈哈一笑:“你今后必能成为千夫长!” 成玖昂首道:“我要当将军!” ………… 当张飞带着援兵走到半路时,便收到了梁兴溃败的消息。 刹那间,他呆立在马上良久。 望着其貌不扬的棱堡,他突然很想学习一下颜先生所说的几何学。 据说棱堡便是按照这里头学问修建而来,学的精妙的话,甚至能把棱堡修的滴水不漏。 果然,就如颜先生所说的一般,学问就是力量! 他对身后的宋二柱道:“二柱,你回去告诉颜先生,敌军已经溃败。让他不要着急,顺带让他写本《几何》注释给我送来!” ………… ………… 第76章:没人比我更懂攻城!(跪求票票) 颜政被惊出一身冷汗,他之前主观的认为,梁兴在一个月内,很难回兵反击。 却忽略了梁兴作为一个摸爬滚打多年的军头,在军略上的嗅觉超乎常人。 正如那句废话说的那般,会打仗的人最会打仗!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经历很多次战斗之后没死的那些人,他们作战的经验丰富,使得他们一到战场,凭着经验就能猜到对方会如何布置,会从何处来。 梁兴虽然见识少掉,可一看就明白,不能让这伙逆贼安稳的立柱脚跟。 事实也正是如此,若是硖石堡没有守住,那梁家铁骑很快就会推到太白县城下。 依梁家的底蕴,待到后续大军到来,咬着牙强攻的话,还真可能一鼓作气攻下县城。 还好!火绳枪初次发威,靠着技术代差把梁兴撵走了。 颜政惊魂未定的写下三条政令:第一、地方豪强愿意主动分地并分家析产者,身家性命俱可保全,今后行商雇工畅通无阻(民愤极大者除外)。 第二、加快分地抽丁,让杨敬速速安排吏员学习分地之事,并大力招募太白县境内的读书人。 第三、钢铁所加快打造兵刃,火绳枪! 下达这三条政令之后,颜政长长松了口气,躺在内院乘起凉来。 眼下已是七月中,盛夏即将到来。 颜政越乘凉越心乱,一股没缘由的烦躁难以抑制。 他知道这是担忧前方的战事,虽不想承认,可有一座县城待着,谁愿意去钻林子、翻山沟? 梁家毕竟是根深叶茂,真要是不死不休又该如何? 原本按照他的谋划,太白县这一片乃是关中的边边角角,着实鸡肋的很。 于梁家而言,少一太白县无碍于“争霸关中”,因为自太白县出兵的话,无论是打郿县还是陈仓县,都极其困难。 陈仓县在渭河上游,郿县和武功县在下游互为犄角,太白县就在这三城中间。 而梁家若是为了太白县一直僵持对峙,那么其他关中军阀,势必会窥觑梁家的地盘。 所以关键在于,太白县得抗住梁家初期的攻势,在相持阶段积极伐交伐谋,逼迫梁家承认现状! 可梁兴一手轻骑奔袭,便差点让颜政的谋划大打折扣。 颜政有些后怕,拿着蒲扇飞快的摇了起来。 “少君热嘛?”一个糯糯的声音响起。 杨琰抱着一叠纸走进内院,七月间天热,她只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绸衣。 颜政笑着坐起道:“非是热,心烦而已!” “我昨日见张大哥着急忙活,又有人马调动,是不是前方出什么事了?” “已经没事了!” 杨琰口吻轻柔道:“那便好!这是少君要的《几何》注释,这一堆是学生们写的对兼爱、义利的看法。” 颜政接过瞅了瞅:“这几何注释是你张大哥要的,不过看来你学的不错!” “这又不难!”杨琰接过蒲扇扇风道:“这算学一道,确实深奥!若无少君发明的数字,以及新的统算方式,当时学不了这么快!” 颜政满意一笑:“有你教这群学生,我能放心了!” 他又翻起这伙学生的作文,眼下学生们不用毛笔写字,而是用一种竹管笔。 取用小竹子,杀青之后削出笔头轮廓,再在笔尖上头勾出墨槽,上头钻上孔,如此便能制成一支简单的土钢笔。 这伙学生字还是写的歪歪扭扭,上头的话也大多是课上听到的话,大同小异之下,也有一些各自的看法。 颜政心中烦闷一扫而空,高兴道:“写的好,只要这一代学生成长起来了,咱们的努力便没有白费!” 杨琰直接道:“只是分地的地方多了,学校需要扩大!” “拨款五十万钱,再在城中圈一片院子,直接设立太白县小学!”颜政拍板道。 杨琰点头道:“如此便谢过少君!” “不用谢我!”颜政偏过头,正好可以望见少女宛如凝脂的纤纤玉手,在宽大的衣袖中露出来。 他咳了咳道:“今后便由你来主管教育事务,如何?” “可!”杨琰眨巴着眼睛,向来不推脱。 颜政笑了笑问:“为何我让你做任何事,你向来只顾着应下?” 杨琰风轻云淡道:“我信少君,少君信我,故而少君让我做的,必定是我能做的!” 颜政倏的睁大眼睛,这丫头莫非看过黑格尔的辩证法? “你该学哲学!” “可!” ………… ………… 四天后,梁家后续大军赶到。 梁兴这四天做梦都能听到那砰砰砰的声音,令他醒来都有股怅然若失之感。
这感觉没有随着精锐大军的到来而消散,反倒是令得他更加烦闷起来。 一万正兵,一万五千辅兵,外加一万五千民夫,对外可称五万大军。 可难道真要拿着精锐去打这座怪异的围堡? 梁兴心中十分挣扎,精锐以骑兵为多,便是寻常的骑卒也会骑射功夫。 这等精锐少一个便是少一个,决计不能轻易补充。 可他又明白,这战事不能久拖,真要拖上几個月甚至一年,那周遭势力必然会起其他心思。 两难之下,梁兴没有急着进攻,反倒让士卒好生休息,并安抚那日奔袭的骑兵。 又将梁珩喊来,认真问道:“珩儿,你同这伙逆贼交过手,且细细说一说,这伙逆贼有何独到之处?” 梁珩正奇怪,为何奔袭的叔父还没进斜谷,眼下听到这般发问,瞬间明白这是吃了亏。 他拱手道:“这伙逆贼攻打县城时,士卒悍勇,进退有据!最令侄儿印象深刻的,恐怕得是这伙逆贼,大多披甲!手持一把四棱铁锤,完全无视咱们的盔甲。” 梁兴皱眉道:“他们短短一年半时间,就有这么多的盔甲?” “正是!这伙逆贼的盔甲也极其奇怪,外头看上去完全像是一身布衣!” 梁兴有些头疼起来,眼下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让一万正兵悉数披甲,一万五千的辅兵则只有五千人披皮甲,其余全是无甲。 这般设置,主要是为了保证行军。正兵不可能穿着盔甲赶路,所以必须要由辅兵来护卫盔甲军械。 这伙逆贼不过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为何盔甲便如此之多? “那你可曾见识过这伙逆贼的霹雳武器?” “霹雳武器?”梁珩仔细思索,可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只有这伙逆贼的重甲重锤。 梁兴描述说:“这霹雳武器砰砰砰的,伴有烟雾,格外怪异!” “这……”梁珩迟疑道:“倒是曾经听说过,这伙逆贼攻打围堡时,曾经有天雷击中围堡!” “天雷?”梁兴愣了愣,旋即嗤之以鼻道:“这怎么可能!” 梁珩嘟囔道:“侄儿也觉不可能,不过这伙逆贼着实怪异的很!” 梁兴叹了口气,在未弄清楚那伙逆贼有何手段前,他心中都有点没底气。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 忙找来几个士卒,一齐来到伤兵营。 这伙伤兵有的被击中手臂和大腿,不少都发炎严重,发起高烧。 梁兴一边安抚,一边找到一个烧的不省人事的士卒。 他含着眼泪道:“让这位兄弟少受些苦吧!” 随行医官叹了口气,和梁兴一块背过身去。 随着两个士卒捂死这个伤兵,梁兴让他们将尸体带走。 来到一旁的军营里,梁兴忙让人用刀子割开伤口。 一寸一寸寻找,果然在里头发现一枚不成样子的东西。 洗净一看,似乎是铅! 梁兴倏的明白过来,这伙逆贼乃是扔铅弹以攻! 他在羌人部落待过,知道有些羌人少年有投索绝活,靠着一把投索能将石头扔老远。 莫非这伙逆贼,也是用投索之类的东西,将铅弹投出去? ………… 休整三日后,梁兴率军再度来到斜谷谷口。 眼前的硖石堡,此刻已经修建的差不多。 壕沟已经相连,斜坡、拒马之类的东西星罗分布。 看上去即显得简陋、不堪一击,又处处透着怪异。 吃了一次亏,梁兴不敢贸然进攻,先让人催促民夫去填壕沟。 “砰砰砰!” 民夫刚准备填壕沟,对面围堡就冒出火光和响声。 民夫被吓得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梁兴望着留下的十几具尸体,心中颇为郁闷。 他让人拉回一具尸体,让医官剖开腹部的伤口,果然又找到一枚不成形状的铅弹。 小小的铅弹,怎会有恁的威力?甚至连铁甲都挡不住? 梁兴一双三角眼透着精光,心中却有些打退堂鼓。 若是为了一个太白县,为了眼前这个围堡,白白折几千人马,那实在太不划算! 乱世兵马为王,若是要在儿子和人马之间做个选择,梁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人马。 儿子没了就没了,兵马没了他便一切都没了! 可眼下不打,又太过于丢脸,更怕这伙逆贼引兵来犯。 如此两难境地,令得梁兴愈发头疼! “传令扎营,将这座围堡给围了!” ………… ………… 第77章:凸角前移五步,以击敌军!(跪求票票) 梁家大军修筑起营寨土墙,将硖石堡围困起来。 守军压根没了冲出围困的可能,但负责守卫的张干却一点不慌。 硖石堡眼下有驻军八百,存有能够支用一年的粮食。 另外由于棱堡离河不远,里头挖掘了三口水井。 除去需要担忧火药消耗殆尽以外,后勤几乎无懈可击。 大约七里外,张飞率领的两千援军也已扎营。 除去与硖石堡互为拱卫以外,便是等待时机以破敌军。 张飞也没闲着,一边练兵,一边征召流民和乡民,也开始修建棱堡。 等到这个棱堡修建完毕,他还可让人在更后边的地方再修建一个棱堡。 斜谷谷口这十几里长、两三里宽的地界上,足够修建起三个棱堡。 张飞久经战阵,知道此仗关键在于疲惫敌人、迟缓敌人。 待到整个太白县境内都分地之后,他自可编练出上万劲卒。 此乃最稳妥的办法,也可避免乡野受到兵乱的冲击。 一切都似乎在按照事先的谋划进行,可谁都知道,必须打退梁家的前期攻势! 中军营帐,张飞正在自学几何,他拿把尺子左看看、右瞅瞅,有些抓耳挠腮。 突然,下属来报,颜少君差人送来密信。 张飞忙让人拿来,只见信中第一句便写着:凸角前延五步,以击敌军! “前移五步?”张飞拿来构造图,拍着额头道:“这不没多大要紧的嘛,多五步还得多个人!” 他继续往下看,颜政在信中表示,太白县分地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抽丁进展也颇为顺利。 靠着打豪强收集的粮草,应当能撑住一年半。 抽调的青壮,会直接给他送往前线,记得提前修好营盘。 张飞不由大喜,只要能够撑上一年半,绝对能同梁家堂堂正正的决一雌雄。 信末,颜政告诉张飞,自己这些日子正在钢铁所,研究新式武器,若此武器锻造进展顺利,战事有望早日结束。 张飞更加欢喜,将信烧毁后,他在营帐内踱步道:“再有一年半,太白县必然河晏海清,那时候兵也练出来了,大可趁着梁家军队疲乏之际,灭其大军,再出兵攻取郿县、陈仓县,如此大势成也!” 他兴奋之余,立马披甲,带上亲卫骑兵前去探查敌情。 眼下同硖石堡的联络几乎中断,当张飞登上营寨附近的高山后,能清楚的看到硖石堡,被一道土墙围住。 土墙上还设置了箭楼,看上去真是水泄不通。 不过梁家的人马,似乎懒得攻打,营寨里也是静悄悄的。 张飞看了一眼,突然心头一颤。 因为他发现,若是硬要攻打的话,大不了步步为营,以垒土墙的方式不断推进。 若是舍得花费几個月,必定能够奏效。 他一眼看出方略,棱堡并不是无懈可击! 事实上,没配备大炮的围堡,确实能被堡垒推进战术攻破。 可若是棱堡配备了大炮的话,则只能用三种办法攻克棱堡: 第一,用人命堆,堆到守军累死,堆到守军杀不完,堆到工事都被尸体填满。 第二,用臼炮轰。以臼炮特殊的仰角攻击,对棱堡工事进行打击。 第三,用之字堑壕推进,一点点掘进。一点点拔除障碍,清理出进攻道路。 第一种和第三种,一个是要命,一个是费时! ………… 两日后,梁兴打探到这伙逆贼,居然在七里外,也修建起这种奇怪的围堡。 他顿感不妙,这伙逆贼实在棘手,处处透着怪异。 他打一个这样的围堡,已经有些无处下嘴,这要是再多来几个,又该如何? 不过他又觉得这敌将没见识,这么狭小的距离里,安能设置两个围堡? 若是第一个围堡被攻破,溃兵奔逃回去,在追兵的追击下,岂不是正好充当了进攻的炮灰? 届时后边的围堡,是开门营救,还是说自相残杀? 他当然不知道,一个硖石堡内只有区区八百人,一旦被破的话,这八百人除了投降别无他法。 梁兴思来想去,觉得不可这般被动。 随即传令三军,定下零星人马,四面八方一齐攻打的策略。 很快,一个个都尉率领部曲,以一小股一小股的零散阵型朝着这座围堡而去。 民夫被裹挟,颤颤巍巍的举盾在前。 正兵就举盾跟在民夫后头,他们也不打算填壕沟,反正这壕沟不宽也不深,完全可以攀爬过去。 随着一声令下,民夫缓缓开始向前。 没有喊杀声,更没有快步冲锋,都在迈着小步子往前走。 正兵则在催促民夫上前,把身子死死藏在盾牌下。 “砰砰砰!”
刚进入射程,那砰砰砰的声音又响起。 零星分散的布置果然有用,民夫虽死了一些,可惊慌之下,很快便奔入壕沟中。 后头的正兵大喜,也跟着鱼贯而入,纷纷跳入壕沟中,准备一跃而过。 砰——砰——砰,怪响依旧不停。 “啊!” 跳入壕沟的正兵愕然发现,壕沟并不安全! 这超出他们认知,便是弓箭也无法射中壕沟中的敌人。 他们不知道棱堡第二层望向壕沟时,正好视野开阔,壕沟是故意不修这么深。 正兵们入了壕沟,发现爬回去这面是笔直的,前边这面是倾斜的,并且越过之后便是一道斜坡。 抱头鼠窜之下,有人硬冲上去,有人死死趴在地上。 时不时卷起的泥土,总是伴随着周遭同伴身上出现的血窟窿。 冲过壕沟的正兵更如无头苍蝇,斜坡下头是矮墙、拒马,有些通道歪歪扭扭,看似安全却一瞬间就被击倒。 这波攻击没有持续一刻钟,只要进了壕沟者,几乎没一个回来。 梁兴远远望着,脸色铁青的厉害,身后副将和亲兵见状,皆是沉默不语。 这围堡太诡异,这伙人的武器也太过诡异。 “停下进攻!”梁兴勒马回头,他知道再打下去,对士气会有大影响。 “将军,既然如此难攻,何不挖掘地道?”一名副将赶过来说。 梁兴沉默一会道:“此处靠河不远,挖深了必定会渗水!” “不管如何,何不一试?” 梁兴点了点头:“那便派人挖掘地道!” 他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更不知道这围堡到底古怪在什么地方。 梁珩突然策马追来,身边还跟着一人。 “叔父,此人曾经见识过这围堡的大凸角!也见识过天雷!” “哦!?”梁兴敛着目光望向那人。 这人正是赵正,他忙拱手道:“小人赵正,见过梁将军!” “不必多礼,你见识过这种围堡?”梁兴问。 赵正喟叹道:“不瞒将军,我曾带人攻打过这伙逆贼的围堡,那个时候逆贼的围堡只是普通围堡加上几个大凸角!我也是今日一观,才想起那日!” 梁兴拧眉道:“细细说来!” 赵正又是一叹:“那日我派人攻打时,便发现这大凸角,可以让两侧更好放箭,宛如垛城一般!只是这凸角修的更大、更宽,而且一层叠着一层! 依我看,这大凸角周遭的布置,俱是为了墙头视野广阔,不留阻挡和死角!至于这发出怪响的武器,应当和弓箭一般!” 梁兴点头道:“正是如此!” “至于天雷,那日确实有过两声巨响,也是烟雾弥漫!这……实在不知这伙逆贼用了何种手段!”赵正躬身道。 “那你觉得,该如何对付这围堡?” “只能夜袭!白天视野敞亮,利于他们射猎!夜晚天色漆黑,这围堡又不大,只需冲过这段距离,足矣!” 梁兴眼前一亮,以往不敢夜间攻城,是怕士卒太多出意外。 可攻取一个围堡,不是如夜袭劫营一般? “甚好!那便夜袭!” ………… 入夜,精心挑选的一千正兵饱餐一顿后,悄悄开始从两个方向摸黑前进。 他们一路跃进壕沟,再偷摸着越过,一路从斜坡爬过。 如此顺利,令得他们激动不已! 然而越过斜坡、拒马之后,眼前却出现分布得不规则的矮墙,还伴随着几条通道。 正兵们有些抓瞎,里头仿佛七弯八拐,地形更是时不时有所变化。 天色又黑,他们摸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再又翻过一面矮墙时,几个士卒没多心,直接跳下。 “啊!”一声惨叫,后边赫然挖着陷兵坑,里头满是明晃晃的铁刀子。 不远处的甬道旁,两个哨站猛的一激灵,忙朝着甬道内大喊:“敌袭!敌袭!” 一边喊,他们一边走甬道钻回去。 砰砰砰——惊慌失措的守军开起枪来。 也顾不得敌军再来,只在月色下,朝着一切可能有敌人的地方射击一遍。 砰——突然,一面矮墙后头传来一声巨响。 原来是守军发现有人窝在那里,惊恐之下顾不得许多,只好滚下火药桶。 火药桶顺着修好的斜道而去,直接抵达矮墙后头,炸翻一大片。 远处的梁兴望着这座围堡上火舌飞舞,不由面如死灰,他知道夜袭这条路应该是走不通。 一千人马怕是又得折损大半! “传令,速速挖掘地道!” ………… ………… 第78章:豪强快乐炮!(跪求票票) 前线在对峙,后方却感觉不到一点战火。 分地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以往没有过多苛待乡民的豪强,几乎都主动让出土地,并响应分家析产的政令。 罪大恶极者和负隅顽抗者,则属于重拳打击的对象。 乡民举事也多了起来,短短大半个月内就发生了十几起。 分到土地的乡民,喜气洋洋的翻身做主人,积极配合募兵购粮。 流民收拢则被由于战事被阻断,但已经收拢的一万二千流民,有超过六千人已经得到很好的安置。 荒地和水利修建正在大力进行,今年的庄稼更是长的格外的好。 这一切的前提,是硖石堡能够挡住梁家大军。 否则梁家军队一来,必然要劫掠乡民,甚至会将地方杀成白地,以震慑分地之举。 这一点,颜政心里清楚,张飞心里清楚,所有有识之士心中都清楚。 所以颜政得加快脚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在观望的豪强都给宰了,防止他们同梁家勾结。 尽快分地,也不管分的仔细不仔细,先大略的分下去,保证收拢民心和募兵。 此战,是他们在关中真正的立足之战! 太白县城,钢铁所被搬来之后,占据了原本城中铁匠铺的一大片区域。 占领的地盘多了,木炭来源也更广,县城中堆积了大量的铁料和铁矿石。 自打搬过来之后,张盛、张诚就忙的不可开交。 许多设施需要重建,布局得重新规划。 待到开工之后,颜政便甩过来一张图纸,让他们按照图纸锻造所谓的“前装滑膛炮”。 铛——铛——铛,钢铁所里,赵铁牛正在操作着一把畜力锻锤。 击打的是一块铁卷,使其包裹在手腕粗的硬挺上。 他们铸炮的做法依旧是锻造,这是眼下众人最熟悉的技术。 颜政对铸炮了解不多,知道还可以用泥模法和铁模法,知道可以进行整体铸造。 可在穿越到三国之前,他曾多次尝试铸炮,最终还是觉得起步的时候用锻造要好一些。 假如一开始铸造的话,极有可能让后人把路走窄,就好比宋代造出火门枪和碗口铳,此后明朝的火器,就一直没有想过做粗做长,直到西方人将新式火器传了过来。 所以在图纸上,颜政给出了三种技术设想。 一是像打造火绳枪一般,用铁卷锻造成炮,只不过这样只能打造小炮。 二是像箍木桶一般,把大炮分成十几块铁片,再箍起来,能做到箍桶这般严丝密缝即可。 三是打出一个个铁饼,再在铁饼上钻洞,再将铁饼合起来,缝隙处用浇灌的法子贴合,再配合上镗光处理。 总之三个办法都体现在一个锻字上,如同之前打造火绳枪一般。 赵铁牛打了一会,铁卷已经包裹在这根大铁挺上。 再下来,就可以交给手底下的铁匠去进行后续处理。 所长张盛见状,忙过来问:“赵工,咋样?” 赵工这個称呼是被颜政喊开的,赵铁牛擦了擦汗道:“该是没问题!等到这铁卷裹住了铁挺,咱们再在外边浇筑一层铁,按照少君给出的描述,这个所谓的……嗯……炮,炮壁要厚上很多!” 张盛拧着眉点了点头:“看来就这个法子可行!那箍木桶似的法子,真不行?” “不行!”赵铁牛斩钉截铁道:“至少眼下不行,我连箍桶都不会,哪里能来箍炮呢?估计至少得摸索大半年,还是这铁挺锻造合适!” “那铁饼锻造呢?”张盛又问。 赵铁牛笑道:“这铁饼与这法子,不大同小异嘛?当初,要把这所谓的内径造大,确实这什么先造铁饼更好,毕竟现在铁挺已经手腕粗了,要是加到酒碗粗,怕是锻造起来得累死人!” 张盛嗯了一声,接着去看铁匠锻打。 赵铁牛陪同在身后,眼下已经打出好几根合格的炮管,就等着一起浇筑。 “赵工,得想办法改进这畜力锻锤!”张盛指点道:“我觉着锻锤规格可以变一变,比如这锻锤,就不该是只有这几种!若是弄出专门打这个圆管的锻锤,可能要好许多!”
“所长说的是!”赵铁牛认真看了看:“确实值得一试!” 张盛回头感叹道:“少君给咱们的俸禄可是比杨先生还多,又尊重咱们钢铁所的所有工匠,有啥好处都想着咱们,要是咱们办不出让少君满意的活计,那还有何颜面去见颜少君?” 赵铁牛深以为然:“所长放心,接下来几个月,我等必定殚精竭力,打造更多的武器、盔甲、火绳枪,保准不让前线将士光着手和梁狗干!” 张盛点了点头,又去炒钢炉那边巡察一番。 由于接收了太白县城的工匠,又招募了许多流民,整个钢铁所的工匠,已经达到六百余人! 扩建的厂房,几乎占据城区大片地方。 这些匠人按照颜政的意思,分工非常明确,打刀子的便打刀子,打枪头的便打枪头,打箭矢的便打箭矢。 最多的是锻制甲片的匠人,他们锻造好的盔甲甲片,被成筐的抬下去,送到后头给铆接的工人,再由妇人缝制进布面里头。 张盛边巡察边鼓舞,让诸位匠人不忘恩德,这段时间卖力干活,力保前方将士兵甲齐全。 类似的场景在木工所和漆工厂皆是如此,大伙都在卖力干活,只期望前方将士能够击退梁狗! 颜政看在眼里,人心可用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 又是四日过后,第一门锻造出来的前装滑膛炮完工。 张盛和赵铁牛兴冲冲的让人抬上大炮,跑到内院报喜。 听闻消息的颜政忙放下手头工作,边小跑边问:“这么快就铸成了?” 张盛和赵铁牛齐齐告礼,张盛笑着说:“皆赖大伙出力,少君指导有方!” 赵铁牛也笑道:“不难,就一大号火绳枪!” 颜政凑过去一看,发觉这炮口径有点小,短粗短粗。 他给构造图时,画了三种炮。一种是纺锤体型,一种是直筒型。 倍径比这种东西他也不懂,只叮嘱赵铁牛他们口径小,炮身也得跟着短一些。 所以设置的倍径比是10:1,一句话,先解决有无问题,再慢慢探索最科学的配置。 只是这炮的炮管,却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内圆,虽镗光处理过,却也看得出来,有些地方存在微小的不规整。 这使得炮弹在炮管里,不会完美的被推出,而是上跳下弹似的运动。 也会漏气,使得火药不能利用完全,大大影响射程。 不过颜政还是很高兴,因为这解决了有无问题。 “赵工,张所,干的不错!不过,能否造出口径更大的炮?” 赵铁牛拱手道:“自是可以,不过以眼下这种锻造法子,怕是极其吃力,待我等试着用那铁饼法造造看!” 颜政点头说:“各种口径都试试看,不过也别太大,眼下咱们无需攻城,以熟悉工艺、探索技术为先!” “诺!” “那你们准备一下,下午便找个地方试炮!” “诺!”二人齐齐拱手,让下人抬着炮准备离开。 颜政看见两个人便能抬着这炮走,突然想起明朝军队使用过的子母铳。 他喊住二人道:“赵工,可否试着在这炮的后头,也就是把药室给拆下,等打炮的时候,再把药室装上去!” 赵铁牛有些不明所以,眼巴巴的想要少君多些解释。 颜政见说不清楚,忙让人拿来纸笔,将想法画出来道:“你看,子母铳,药室可拆下,发炮时装上,后头以木栓一般的方式,插个铁条固定!” “好主意!”张盛马屁道。 赵铁牛措辞认真道:“应当可行!” “那便以这思路,再造一款炮!后装滑膛炮!” …… 下午试炮结果喜人,虽未达到颜政预期的威力,但一直加大装药量到三斤八两七钱,这才发生炸膛。 而发射的铅弹,也不过区区重八两多。 口径虽小,却比火绳枪大的多,又打的比火绳枪远。 颜政兴奋之余,直接命名为:大汉〇一式前装后膛炮。 ………… ………… 第79章:马家准备下场?(跪求票票) 随着盛夏到来,关中酷暑难耐。 硖石堡外梁军大营,士卒不愿在烈日下晒太阳,纷纷寻求阴凉。 营帐里头也十分闷热,他们不得不挖掘地坑以防烈日。 自围困硖石堡以外,对峙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依旧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地道战术失策了,挖掘的十几个地道,一半由于渗水问题没能继续。 另一半则被守军洞察,用灌水、灌烟,外加“天雷”的手段下,纷纷被破坏。 梁兴不知道的是,棱堡在设置之时,会特意径直在四周挖上一些深坑,上头放置大缸。 一有挖掘动静,可以通过声音来辨别方位,然后趁机破坏即可。 无计可施之下,梁兴只得每日让士卒试探性进攻。 望着酷暑的天气,梁兴心中愈发烦躁。 近日以来,各地粮草也都在征集,三个县的县令都在抱怨,期望可以早日结束战事。 而前方传来的军情,更是让人感到不妙。 李傕已经于五天前在黄白城被斩首,关中讨伐李傕的联军正式解散。 这伙人商谈完了利害,眼下都急着回去消灭战果。 若是再过两三个月,梁兴这边还没进展,怕是这群人会起其他心思。 为此,梁兴咬着牙让三个县征集两万民夫。 他要用民夫的命堆,死人也要把这棱堡死下来! “将军,马家派人求见!” “马家?” 营帐中的梁兴一愣,忙戴上帽子道:“让他进来!” 马家使者名叫马国兴,一进门便告礼道:“见过梁大人!” 梁兴回礼道:“贵使无需多礼,你家公爷近来可好?” “劳烦挂念,都还好!” “那便好,回去后替我问候老公爷!” “一定!”马国兴笑着客套。 梁兴说起正事:“贵使前来,是为了此间战事?而是为了这关中联军的事?” 马国兴掏出马腾亲笔信道:“关中联军讨伐李傕,此乃诛灭国贼,我家老爷乐见其成,只期望国贼诛灭之后,马家在关中依旧能够亲密如昨!” “这是一定!”梁兴拍着胸脯道:“只要有我梁兴在,老公爷可在关中畅通无阻,只要老公爷积极维系我梁家同羌人的商道!” 马国兴措辞恭敬道:“此乃礼尚往来!” 梁兴接过亲笔信说:“贵使若无其他事,且先去休息,待我看完信,再来召见你!” “不急!”马国兴拱手道:“此次前来,我家老爷倒也让我打听一下,为何此间突起战事?” 梁兴苦笑道:“说来让足下笑话,我这回是猛虎遭猫戏。有伙逆贼起事,侥幸攻占太白县!不得已,只得我亲自来围剿!” 马国兴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颜少君、张三爷,都同我家二公子有些交情,我家公子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何误会?” 梁兴一双三角眼倏的收敛,语气转冷道:“攻占我家城池,那里有误会可讲?” “梁大人不要多心,我家公子的意思,是两家没必要闹得不死不休的局面。若是可以,我们马家愿意当個中人,让你们两家坐下来谈一谈,如何?” “不必!”梁兴挥手制止道:“此乃我的家事!不需马家操劳!” 马国兴冷笑一声,立直神子傲然道:“知道是你家的家事,我家老爷和公子只不过是怕梁大人收不了场,这战事旷日持久,对我马家的生意,影响可极大!” 梁兴愤愤道:“既然如此,贵使无需多言,送客!” 马国兴拱了拱手,转身退去。 原本他们以为梁家根深叶茂,不好取利。 结果一个多月过去,梁家竟还被堵在谷口,说句丢人现眼也不为过。 梁兴打开马腾的亲笔书信,读了一半便暴怒不已。 马腾在信中说,他打探到成宜、张横二人,似乎存有勾结之举。 这看似是好心提醒,字里行间却仿佛在明晃晃的威胁梁兴。 若是梁家不给出点好处,他们马家怕是要站出来,和另外两家一起“帮帮场子”! 这种趁火打劫的作为,梁兴自然看得出来,关中各方势力,那一个是善茬? 他知道战事不能再拖,沉思良久,他召集诸将叫来营帐。 “召集的民夫来的多少?” “回大将军,只来了不到六千,眼下各地都在叫苦,实在难以抽丁!” “六千也够了!这几日让士卒多加修整,好好饱餐几日,三日后,强攻!” 下方的梁珩有些迟疑,可也不敢出言劝阻。 待到众将离开之后,他迟缓一二,叫住梁兴道:“叔父!” “你有屁快放!”梁兴尚在气头上。
梁珩忙道:“前日我同赵正巡察时,倒是想出一个对付这围堡的法子!” “什么法子?” “挖掘壕沟、垒土墙推进,如此一来,土墙不断推进,只要推进到五十步,则守军必定阻挡不住!” 梁兴闻言想了想,嗤之以鼻道:“有这心思,不妨多想想看,该如何多抓一些民夫来!” “叔父,侄儿觉得此计可行啊!”梁珩呆愣道。 梁兴冷笑一声:“土墙掘进,非得数月之功!你以为人家七里外的人马是摆设嘛?” “那也比浪战稳妥!”梁珩嘟囔道。 梁兴真想给这侄子一耳光,这些日子以来,人家每日都在练兵,真要用土墙围攻,到时候人家派出大军来列阵一攻。 那到底是拆的快,还是自己挖得快?真要土墙对垒,也必须是消灭七里外敌人人马再说。 可七里外那里又已经建起一个棱堡,还比眼前的围堡更大,难不成到时候也土墙对垒? “用的猪脑子想一想,咱们梁家还能拖几个月?” ………… 另一边,马家使者从梁家军寨出来后,并没有往回走。 而是来到七里外的新堡,见过张飞后,便被一队人马护送着往太白县而去。 一行人骑着快马,赶在傍晚时分来到太白县城。 这座县城眼下已经修建护城河,通过截流斜水,使得部分河流从城池四周流过。 四个外延的大凸角也已修建完毕,射孔更是星罗密布。 马国兴整理衣冠,递交拜帖后在城外等待召见。 不多时,城内便传来马蹄声,城门打开后,只见一少年披着头发,只穿着一件亵衣而来。 “贵使快快请进!” 马国兴瞅了瞅,失笑道:“在下马国兴,见过颜少君!” “贵使无需客套,速速请进!”颜政挥手做出请的手势。 马国兴在颜政的陪同下来到县衙内院,发现此处院落中,正摆放着一些酒水糕点。 颜政热情道:“贵使请坐,天气酷暑难耐,这院中清凉,有甚么事,咱们边乘凉边谈!” 马国兴也不客气,刚坐下便被眼前的糕点所吸引,看上去微微淡黄,上头却冒着热气。 颜政笑着介绍道:“此乃雪酪,乃是在下上个月的一点巧思!” “哦!?那在下可得好好尝尝!” 马国兴端起之后,吹了吹热气,又拿着勺子挖了一小块,放入嘴中后,便没有想象中的烫嘴巴,反而是一阵冰凉直入胸腹。 他由衷赞道:“此物极美!” 一碗吃完,他浑身爽利,只觉暑气顿消。 颜政笑着让人再上一份,用硝石溶解吸热制冰,这是穿越者的拿手好戏。 只要有导热性良好的铁容器,就能用牛奶、鸡蛋、面粉和蜂蜜,弄出这冰爽的雪酪。 “少君客气了!此物甚为神奇,竟在此暑热时节,能有如此冰凉之物!”马国兴感慨道。 颜政笑道:“若是贵使今后想要食用,可挖一深地窖,冬日将冰存放其中,待到夏日再拿出来用!” “哦!?”马国兴想了想,笑着夸赞道:“原来如此,难怪夏日能有如此神物,原来是用到了冬日的冰!” “贵使爱吃便好!”颜政客气道。 马国兴觉得这位少君颇为老练,待客之道更是滴水不漏。 他又品尝一二,这才缓缓道:“少君这般客气,我也不同少君绕关子了。你应该猜到我此行所为何事了吧!” 颜政笑着点头。 马国兴继续道:“既如此,我便直说了,我家二公子给你写了封信!你与梁兴的战事,马家是乐见其成。不过让我们真相帮,这也是决计不可能! 此番只要梁家能给好处,那么我们马家必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家公子也只能保证,若有凶险之事发生,少君可来马家避难!” 颜政淡淡一笑,傲然道:“马家认为,我们敌不过梁家?” “至少眼下,我家老爷和公子是不信的!若是少君能再撑下去,则我家老爷,必定会转变态度!”马国兴直接道。 颜政嗤笑道:“你们便是不遣使来,我也能猜到你们的心思!马家商队何日能恢复?” 马国兴一怔说:“五日后,会有商队来!” 颜政点头道:“便是马家不遣使来,我也有一件事要找马家帮忙!” “少君且说!” “待我打退梁兴后,马家能出面调停。至于我能给的好处嘛,造纸术,如何?!” 马国兴放声一笑,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便少费了许多口舌。 ………… ………… 第80章:二柱,把后膛炮拉上来! 周遭势力自然不会坐视梁家后院起火,马家的到来,以及开出的条件,都在颜政预料之中。 这让他再次佩服起教员来,果然在军阀割据的夹缝中,是可以获得生存的空间。 只要军阀之间还存在矛盾,那么任何变量都可以被利用。 马家入场了,无论马家是何用心,梁兴都会大为警惕。 眼下梁兴与马家的矛盾开始激化,有成为主要矛盾的可能。 因为太白县再强,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提兵灭了梁家。 可梁家若是折在硖石堡,马家看到机会后,说不定就会出兵拿下陈仓。 颜政进行着复盘,觉得让出造纸术这种惠而不实的技术,完全可以接受。 造纸的原材料是竹子,整个关中眼下就只有靠近秦岭附近,拥有大片的竹林,其他势力得到造纸术,也仅仅是能够造纸而已。 大量的纸张充斥市场,也是颜政乐意看到的,必须降低书信成本,降低理论和知识传播的成本。 送走马家使者后,颜政提笔给张飞写信,大意为:三儿,梁兴极有可能在近些日子发起一次猛攻,这场猛攻若能撑住,则大事可定!若梁家猛攻棱堡,三儿可便宜行事! 又在结尾处提醒,十天前送去的十门大炮。尔等若还不能轻巧使用,可直接当其是大号的火绳枪,记住每门炮的间隔,当在五到十步,炮口倾斜不准过高! 过了微操的瘾后,颜政将信交给宋二柱,让他快马去报。 ………… 三日后,梁家大军围困的土墙被推到。 一排排的民夫团团将“围堡”围住,他们有的手中举着盾,大部分手中则只有一根扁担。 虽是盛夏,不少民夫却瑟瑟发抖,不少人都在低声的啜泣。 梁兴率领亲骑在营寨附近的一处高地,观察整个战场的讯息。 令旗兵正在候着,就等主帅下达命令。 盔甲下的梁兴,后背早已被汗浸透,他抬头望着不远处初升的朝阳,在心中不断祈祷梁家的列祖列宗保佑,让他这仗能够打胜。 只要能拿下此堡,他必定能窥探到此堡的独到之处,也能知道这伙逆贼用的什么兵器。 他坚信,只要让他看上一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便能战而胜之。 就像以往被他打败的那些敌人一样,在未接触之时,总有传闻他们如何强悍。 可只要一接触,这些敌人强悍无敌的神话,便会在他们梁家的铁骑下,化作烟尘散去。 梁兴坚信,眼前这伙逆贼也是一样! 他扫视一眼,士卒们都已做好准备,精锐的骑兵都没下马,这是梁家最大的本钱,不可能莽撞的拿去攻城。 清晨的太阳也渐渐热烈起来,地上的露水正在飞快的蒸发。 对面的围堡里,也响起了铛铛铛的击铁声,而后便响起了歌声。 似乎是乡民耕作时喜欢唱的山歌,也不知是谁带头,接着便唱了起来。 前方的民夫也有人在跟着唱,歌声中夹杂着哭声。 梁兴握住刀柄的手,迟迟没有拔出来。 他安静的听着围堡里头的敌人,将这首山歌唱完。 歌声停下,他猛的拔出配剑,怒目道:“攻!” 令旗兵举着一面令旗奔跑开来,前边结阵的士卒,开始奋力敲击盾牌。 咚——杀——咚——杀! 齐整的喊杀声和敲击声,响彻在天际。 民夫被盾牌簇拥着上前,此次动用一万八千民夫! 这些民夫不得已,在后边兵器的推挤下,恐惧的往前去。 不少人都痛哭流涕,一些汉子还特意把少年护在自己身后。 棱堡上的张干拧眉望着,乡民出身的士卒,则是红着眼看着。 他们不是残暴没有人性的杀胚,他们出身乡民,似乎更能理解这种命不由己的无奈。 张干拿着把火绳枪看着,时不时吹一吹点燃的火绳。 从这架势看来,这必定是一场苦战。 他让人在棱堡最高的箭楼上,挂起代表硬仗的红色旗帜。 砰——其他区域的守军开火了。 哀嚎声开始弥漫,民夫们像是一面巨大的肉盾,被推着前进。 当眼前的民夫越过标识基点时,张干没多犹豫,扣动弩机。 砰——一枚铅弹飞出,瞬间打入人堆中。 其余士卒也纷纷开火,分为三批次,一个接一个。 民夫的惨叫伴随着小规模的溃散,但很快又被后方的士卒推向前。 双方就在壕沟处拉锯,守军在杀民夫,梁家大军在镇压和推着民夫往前走。 一具具尸体倒下,一石石的泥土被倒下,一面面盾牌被扔下。 壕沟在被一点点填平,这种人肉盾牌战术,确实极其有效。 民夫在溃散与镇压中,被不断的往前推,仿佛只有死了,才能离开这血肉磨坊。 在溃败与收拢中,一个多时辰之后,壕沟终于被填平。 梁兴再度下令,后备士卒压上。 他们踏着民夫的尸体,来到斜坡面前,继续赶着民夫往前走,让他们拆除斜坡。 守军几乎麻木,只顾着不断的开枪,在烟雾中被呛得流泪。 张干不断嘶吼,让他们不要节省弹药,尽量的多杀敌人。
他知道,他家三爷一定会及时出现。 七里外的新堡,张飞得知张干挂出红色旗帜后,立马点齐人马。 眼下他已有四千五百人,除去新练不到两個月的一千五百人留下守堡外,三千人悉数出阵。 士卒们推着偏厢车缓缓前进,张飞率领五百铁骑坐镇中军,缓缓往前靠,最终在五里处的密林停下。 他让士卒在树荫下休息,派哨骑前去窥探,一旦张干挂出两面红色旗帜,他便立马出击。 梁军的哨骑发现了他们,很快,梁兴便分出三千兵,在外围列阵以候。 张飞死死望着棱堡方向,心中有些焦急,又告诉自己,关键时刻千万要冷静。 决不能如之前一般冒冒失失,要如颜先生一般,任何事都能谈笑处之。 他索性拿出《几何》注释翻阅起来,以压制内心的焦躁。 硖石堡的斜坡在一个时辰的拉锯下,也被拆除。 剩下的矮墙、横墙、胸前有些复杂,不过梁兴就一招,不平的地方就填平,拿尸体填也得填平! 民夫伤亡已经超过三分之一,一个个几乎精神都在崩溃。 后头的士卒也已经出现伤亡,他们在恐惧和焦急中,也在推着民夫前进。 张干额头冒汗,尽量让士卒瞄着后边的正兵打。 梁兴嘴角露笑,下令擂鼓! “杀!”前方梁家士卒听到鼓声,立马在百夫长的率领下,举刀砍杀起前边的民夫。 梁兴不愧是老将,他在连日的试探中发现,拆除斜坡之后,剩下这段路大概只剩下百余步。 这个时候,守军能够击中后头的正兵,再往前走民夫的作用越小。 所以刚越过斜坡,后头的正兵在一声令下,竟是举刀杀起民夫。 准备直接拿尸体填满前方阻碍,进而冲过去。 梁家士卒疯了似的杀人,进而举着盾牌开始猛冲。 张干也快疯了,忙让人速速开枪。 民夫在两头杀戮下,终于大溃,有些不愿再往前,疯了似的往后冲击。 有的不愿往后,疯了似的往前冲。 留给他们的结局都是死! 士卒一个个往前冲,铅弹横飞之下,一个个火药桶也被投下。 这些火药桶顺着设置的斜坡滚入地势低处,里头装有铁砂碎石,砰的一声便炸倒一片。 进攻的士卒被炸懵之际,疯狂的势头被遏制住。 梁兴望着稍稍有溃败迹象的士卒,忙让骑兵弹压。 棱堡上的张干后背嗖嗖冒汗,忙让人挂起第二面旗帜。 他杀的正兵足够多了,接下来看三爷。 很快,梁军的攻势再度卷土而来。 肉盾战术让他们平了许多障碍,冲到现在只剩下一个字,那便是迈开大腿跑过去。 一架架梯子被抬来,诡路也不用再走,直接靠着梯子在上头穿梭。 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无论是正兵还是辅兵。 不少梁军士卒,甚至都脱下盔甲,全速奔袭,因为他们知道盔甲压根没用! 梁兴右手在微微颤抖,心头在不断滴血,这死的可都是梁家的家底! ………… 另一边,张飞得知两面红色旗帜被挂起,立马将《几何》往盔甲里一塞,大喊道:“儿郎们,随我破敌!” 早已修整完毕的士卒,不到一刻钟便列好大阵。 随着张飞一声令下,前边士卒推着偏厢车,朝着前边杀去。 此去非是决战,而是撕开一道口子,让硖石堡内的友军能有退路。 梁兴得知这边的异动,忙再派来一千五百骑,会同列阵的三千正兵应付。 张飞睁大眼睛,带着士卒坚定的往前走。 明晃晃的兵器,在太阳下发出阵阵金光,远远望去宛如一片潮水。 待走到距离迎候的梁军军阵一千五百步时,张飞猛的下令道:“停!” “宋二柱,把后膛炮抬上来!” “诺!” 宋二柱带着一百人,忙将马车上的后膛炮取下来。 抬到阵前,按照颜少君的吩咐排列,再将炮固定好,炮口倾斜度则抓瞎。 几个刚转职的炮兵,像模像样的将纸装火药包推进去,再将一枚铅弹放入。 宋二柱掏出一本册子,边看边说:“下……下一步,点火口,嗯,那便是点火口!” “扎破火药包,用那个铁钎子!” “再倒入……引火药!”宋二柱结结巴巴。 张飞怒骂道:“二柱,你他娘到底会不会使?” “将军放心,会……会使,接下来点火便是!” 砰——一声巨响,宛如火药桶爆炸。 震的旁边好几个士卒都吓倒了,而正在奇怪的梁军大阵里,则响起一阵惨叫。 十发炮弹打入四发,瞬间在里头打的血雾弥漫。 伤亡不多,却引得对面大骇。 “打得好,再打!”张飞乐了。 “等……等,你们慢些,打完炮,得清理炮膛,用那绑着麻布的棍子!”宋二柱拿着册子指挥。 ………… ………… 上架感言 各位达瓦里氏,明天中午十二点本书将上架。 正好今明两天都下雪,瑞雪兆丰年,姑且算作是个好兆头。 至于书的事,要说的太多,索性大概谈谈,比较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本书到底想讲述什么。 看过我之前短毛大王那本书的读者应当知道,我特别喜欢社会变ge,对其有种迷一般的向往,总是期望主角凭一己之力,造出一个满是机会,人人眼中有光,观念大重塑,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时代。 短毛大王那本,写的特别好,铺垫的差不多,结果被封了!!!说实话,我也认清了,很多事情普通人连讨论和发表看法的权力都没有。 所以我只能妥协!之前也一直没思路,跑去其他平台写了本民国文,六十万字被封!此后就一直写不动,没灵感。在一个多月前,看百家讲坛,听到易中天老师讲刘备,又去看了一遍三国演义,心中颇为感概。 蜀汉作为最早的理想主义,没有搞屠城,没有严刑峻法,不搞株连。刘备和刘禅下旨杀的大臣,不超过五个。连投降的臣子,也没有牵连家室。以至于黄权投降魏国,还是相信刘备。 最重要的是,刘备喊出了以民为贵,在乱世扛起了道义的大旗。对比之下,刘备集团是最早一批有信仰者。 所以我有了写这本书的想法,书名按照现在流行的做法取的。但本书若真要写,我还是想如短毛大王那本一般。但网络环境不允许你这么写。 所以最终想要达到的,还是匡扶汉室,但这个汉室同之前的汉室截然不同,而是象征意味更强的汉室。 因为如果能三造大汉,那么大部分人都会相信,大汉这個名头不能扔。届时会类似制宪来治理国家,同时改造教育体系,培养科学发展的土壤。 这大概便是我的想法。一点拙见,一点意淫,也主要是被刘备所感动。 建安十二年,刘备已经四十六岁,要知道这是在古代,四十岁已经可以称老夫。可刘备还是一事无成,多年蹉跎,寄人篱下,六易其主,四失妻子。没有根据地,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知道要匡扶汉室。 所以有次和刘表喝酒的时候,途中去上厕所,看到大腿赘肉横生,不由潸然泪下。也发出了那句感慨:备若有基业,天下碌碌之辈,成不足虑也!
是啊!人生岁月有限,越想有点作为的人,越会感慨岁月流逝,也越是体察到人生之艰难。刘备更像是咱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努力到中年,可还是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近些年来,说实话,我是愈发理解和佩服刘备,甚至有时候觉得,三国中最孤独的人便是刘备,这种孤独便是其他人无法理解,刘备为了心中理想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所以,我想写一次刘备,以慰藉一下自己。 最后,感谢各位的支持,你们投的每一张推荐票和月票,都让我码字更有动力,我每天最专注的时间,也是晚上回到宿舍后,心无旁骛的写几个小时的小说。 如果不写小说,我生活大概很枯燥,所以我打心眼里高兴,能有人看我写的小说,仿佛你们不是在看小说,而是在和我一起探讨某些事。 我也承认笔力不如其他大神,但我会努力写好这个故事。我也不否认写小说的功利性,这年头为爱发电太难,但我只要能有两千块的稿费,我就能写的很开心,因为有种想法变现的感觉,也能改善一下生活。 另外想告诉大家,我为什么喜欢变ge,我喜欢公平,因为我就在社会底层,从上大学开始,一切都得靠自己,只找家里拿了半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此后便一直靠自己。上的大学,说出来肯定会有不少人说这他妈也算大学。 但我始终还是感谢遇到的所有人,好人帮助了很多,坏人让我成长了很多。世道再难,我也得到很多挚友和老师的帮助。 但是世道并不公平,这个我刻骨的题体会。所以,我渴望变ge和改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个更为公平的世界。 最后,新书上架,订阅随缘。头三个月有低保,只要每天写满四千字就能拿一千五。但三个月后就没了,那个时候就只看订阅了。所以大家如果觉得能看下去,可以帮忙订阅一二。如果觉得情节或者价值观不合,咱们也可以好聚好散。 临尾,再次感谢所有投票,打赏和追读的读者。 恭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 龙年到了,一年又过去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龙行龘龘,前程朤朤。 过去的一年,已经成了过去,新的一年咱们再度启程出发。 这些天事都有点多,刚回老家也没几天,所以更新上有些亏欠,这里先同大家说声抱歉。 另外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按理说回老家,见到亲人,总该抚慰一年的奔波。但……说句实话,这有些一厢情愿。事实就是回老家心情更糟,真觉得人这一生啊,其实真正关心你的人很少,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只看结果不问原因,更不会在意过程。甚至连大多数父母都是这样………… 所以我不回老家,会有些想念,回去了又一句话不愿多讲。但是责任在肩上,亲情也大多是剪不断,理还乱。当然,这也有我自己的问题,但这些年真的沉默很多。坐看别人大放厥词也不会多嘴了,听到别人冷嘲热讽也会笑笑不说话了。有时候甚至会想,中国式的打压教育,所谓的人情世故和规矩,到底把咱们变成了什么样子。
哎,这些年真觉得有些孤独了,也时不时会觉得疲惫。甚至很多牢骚,我都只用文字写出来,写进书里………… 今天过年,些许感慨就此打住。各位天南地北的读者,希望你们明年,都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度过,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多给一点属于自己的一点时间。 给大家汇报一下二月的成绩 马上二月末,趁着今天回四川,在高铁上和大家汇报一下。 整个二月更新的字数应该会是十六万左右,说实话有点少。主要原因是过年事多,加上那段时间老家天气冷,大年初三的时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自己还长了过敏性湿疹,每天晚上都被痒醒,去医院折腾了一两天,好在对症下药后,一个星期就好了。 所以更新上,这个月有些亏欠大家,只能说声抱歉。成绩的话中规中矩,均订在九百左右,比不了那些精品书,但终归是能支撑自己写下去。这便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大家投的月票和推荐票,以及打赏,我都看见了。好多次想要特意加更感激一下,但有两三章的存稿又不敢发出来,生怕明天就有什么应酬,或者遇见什么事。只能争取下个月,能多更一点,争取更十八万字以上吧。 最后还是再郑重的感谢各位,佛说“缘起性空”,这话的意思是世间万物都是由因缘和合而生。这句话我以前不觉得,后来稍有经历,觉得缘起性空确实如此。我起意写这本书,便是缘起,各位读者能看此书也是缘起,说到底咱们也是各种因缘际会,才能相聚于此。透过一点浅薄的文字,来交流各自的思想。你们能看见此书,总归是说明咱们的思想中,有互相的契合点。真要论的话,这背后的缘分就大了。可以说是各种各样的缘分汇合,才有了我写下这些文字,大家看到这些文字。
所以这本书只是个载体,如果没有这個载体,我同大家可能连一点交集都难拥有。缘起性空,咱们有作为作者和读者的缘分,其他的便在此空了。无论咱们在现实中,是位于天南地北,是何职业,是何年龄,是何身份。在这里,咱们都是读者,而我就是那个写手。这也是我喜欢创作的原因,能在笔墨下天马行空,放飞天性,也能通过文字,让更多志同道合,想法相近的人汇聚在一起。 而大家每天花费一点时间阅读,在这点时间里,也可以暂时忘记书外的世界,来一场灵性之旅,这便也是价值。毕竟能暂时抛开其他事,这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另外,最近各地都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二月即将过去,也宣告咱们要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祝大家一切顺利,能偶有所得。 三月的汇报 三月过去了,回想起来,写二月感言的时候,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按照今天最终的统计来看,三月总共更新量为十七万字,没有达到十八万字,少了大概六千字的样子。 无论怎么说,下个月争取能更新二十万字。也就是每天大概七千字左右,这对于我目前的状态和时间来看,应该是能做到的。预计四月的琐事和突发情况也应该不会太多。 说句实话,更新量还是有点少,有些对不住大家。这本书能走到今天,也全赖各位的支持,从最早的追读开始,那时候真可能少十几个追读,这本书就没办法写起来。 好在撑过来了,这离不开各位读者的支持。说句玩笑话,有时候真觉:说作者,即非作者,是名作者。 也就是说我们这类网文作者,准确来说只是网文写手,只有各位读者乐意捧场,我们才能配当这个作者。这与传统文学截然不同,传统文学是先获得那个圈子的认可,才会面向读者。网文不一样,直接面对读者,读者的支持就宣告着配与不配。 很残酷却也很公平!甚至也可以说很宽容,因为一本书,众口难调,总会有某个情节,莫种观念无法一致。所以我能看到很多读者会对某些情节表达自己的看法和不解,甚至写的太烂会直接挨喷。但我也发现,喷过之后这些读者还在看下去。 这便是残酷公平又宽容的原因,如果没有网文平台,我这等人,压根别想通过文字彰显一下存在,因为我没有個文学界的爹,所以我能写屎尿屁的诗,也注定登不了大雅之堂。 所以我到现在都感谢起点这个平台,当然更要感谢一路走来的读者。我毫不避讳的提起,或许一些老读者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拿到1219.43块稿费写作品感言时,我真的哭了!那时候我大二,想着今后学费和生活费总算有了着落,可以不耽误学业,只要每天花上几个小时。
大家也应当能猜到,我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生活中性格也偏沉默和内敛。所以如果没有起点和诸多网文平台,我大学会过的难很多。即便是现在,我投身了一份可以为社会做出一点贡献的工作,我也得靠着起点来赚取一点外快。否则以我这种沉默内敛,不会争不会抢的性格,只怕是生活也会更难,心中的许多苦闷也没地方排解。 所以,大家即便是觉得烦和啰嗦,我也要重复的说感谢!感谢各位的支持,感谢一直陪伴我的责编桔子姐,时光哥。也感谢起点这个平台,纵然存在一些不合理的条款,可说句实话,我这种小写手,真的离不开这个平台。 最后,上个月有不少读者打赏了,尤其是昵称为【菠萝熊】读者。其实我不太建议大家打赏,因为打赏一块钱,到作者手中的只有两毛。还不如保持订阅即可,能增加追读,又能提高均订,对作品后续推荐都增益。所以大家真没必要打赏,我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文笔水平怎么样,大家能读我写的书,靠的也不是文笔和情节,而更多的是书的立意,书的一些价值观。 另外再说一件事,这事关涉的是短毛大王那本书。上个月15号,桔子姐找到我说,那本书可以放出来,只要加入一个绿色计划,另外进行修改就行。我思考之后,决定先写完这本书,再加入绿色计划,把短毛大王那本书改到重新上架。这里也算是一个承诺,毕竟那本书写了一百二十多万字了,情节各方面都进行了铺垫,各位读者已经花了这么多钱,我真要是坐看其被封下去,我也会觉得良心不安。 写在结尾,祝大家四月一切顺利,春天似乎许多地方都开了花,开了各种花,野菜山鲜也长出来了。大家多走走看看,多去尝一尝,也算不辜负这一年的早春了(^.^) ………… ………… 人生真的太痛苦了! 我自问一直以来都很努力了,却始终无法阻挡老天爷带给我的苦难。 八岁时被碾米机压断了左手中指,高中是右手手腕脱臼,家里没有带我去医院,找个普通的跌打郎中治疗,导致也留下后遗症。 这是身体的疼痛,我还可以忍受。但从小到大的打压指责诋毁,却始终历历在目。无法想象,我以前还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家里。 但真正审视过后,我才刺痛的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明明很努力了,却得不到鼓励和认可,只有忽视。从小到大习惯性的压制自己真实的想法,不敢提任何要求。 没错,这就是我爸妈要的懂事和听话。所以,我一件棉袄反反复复的穿,渡过了初中。在高中又什么也不敢想,畏畏缩缩的渡过了高中。 资质平平,只考了个普通本科。摸爬滚打,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眼泪才勉强有了份稳定的工作。 结果却又要遭受无妄的压力,因为这份工作离家远。按照我爸妈的意思,我在这么远的地方工作,仿佛就是对他们的背叛。 当然,我爸肯定忘记了,我小时候找他拿生活费,他骂我一点用也没有的事。也忘了我每次考试后,他看着成绩波浪不惊的问,这点分也能排班上前十。许许多多的创伤,他们都忘了。
我大学开始自己养活自己,这才让爸妈明白,我不是离了他们过不下去。 但即便如此,我人生从来没有过自信,从来都是畏惧,一直都是低自尊。以至于我非常敏感,也非常的内耗。 4月29号我眉角再度受伤,在脸上留下一道伤疤,这就像老天爷的玩笑。我都已经有些麻木! 可就像前天,我大姐怀孕四个月小产,孩子没保住,让我瞬间泪流满面。我和大姐从小一起长大,相似的成长经历,一直都是互相温暖着过来了。 但为什么,老天爷要一直给我们这么多苦难,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我真的觉得有股气堵在心里,却又不知该怎么去排解,我也不知道这次的创伤,又该花多少时间去抹平。 人生真的太痛了!!!也太苦了!!! 妈的,宁可当条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