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恢复记忆》 宠妾恢复记忆 第1节 ?  宠妾恢复记忆 作者: 荣英 简介 (由于男主原来的名字是敏感词,所以以后就把男主的名字改为“周亭琦”了哈~) 郦子夏受人所托,去给琦王送信,半路上下大雨,从马车上摔下来就失忆了。 从此她就被琦王秘密藏了三年,三年后,还是一个雷雨夜,郦子夏从梦中惊醒,记忆又连上了三年前的雨夜。 郦子夏醒来时,发现自己半裸着身子,小腹也很酸胀,好似刚刚和男人发生过什么,但又不知道和谁发生的…… 第二天,一个陌生的英俊男子出现,郦子夏才明白自己已经进了王府,已经在这里过了三年。 那个身材英挺的男子问:“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郦子夏羞耻地回答:“不记得了。” 但没有人敢告诉她这三年都发生过什么,因为她前前后后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内容标签: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郦子夏,周亭琦 ┃ 配角:明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昨夜是他来过?我不记得了 立意:相守如一,永不放弃。  ? 第1章 雨夜醒来 隆靖八年初夏,夜里下大雨,只见几道闪电从夜空中劈下来,一直延伸到代王府最高的宫殿上。 郦子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望着紫檀透雕的床顶,不禁奇怪,这是哪里?她坐起来一摸身上,更是震惊,怎么只穿着一件银红色抹胸,腿上一丝遮盖也没有,而且小腹那里还有些不舒服,是很陌生的涨涨的感觉。 郦子夏既是羞怯又是恼怒,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轻薄任性。 她掀开从天青色的纱帐,灯光照在腿上,显得莹白,瞧这屋子像是闺房的模样,布置得很精贵。 她顾不得那些,先打开床头的立柜,找件衣裳遮遮羞。立柜里挂了不少绸缎的衣物,扯出一件豆绿罗裤,比到身上,又肥又大,不能及身,应该是男子贴身穿的裤子。 郦子夏更是心急,怎么还有男子的衣裳?她匆匆又挑了一身月白衣裳披到身上,倒十分合体。 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彻天彻地,仿佛下了很久了。 郦子夏手忙脚乱地挽了挽头发,心里噗通噗通地跳,她从来没这么狼藉过,实在不敢猜测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只记得傍晚从郡主府回家时,受人所托给琦王送信,乘着一辆马车,途中大雨,在路上翻了车,她跌到路边的沟里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不过她越想越蹊跷,从马车上跌下来,纵然不致重伤,也可能擦伤些皮肉,可刚才穿衣服时并没发现伤痕,走下床也丝毫感觉不出来哪里疼痛。 然而……小腹之下的那种酸胀空洞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其实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羞耻,她觉得自己正站在恐惧的边缘而不敢直面,只好竭力避开不去想那种感觉。 走出卧房,只见外间后墙上悬着一幅男子的画像,他身着绛纱皮弁服,画像上肩膀挺阔,身材修长,腰·下那两条雪白的垂带显得他腿又长又直,样貌也很英俊,气质颇为潇洒绝尘。 郦子夏心里道:“这男子穿着皮弁服,是亲王等级的人穿的,难道这是琦王的住处?” 再上前一步仔细看,画的右下角署着一行字:“隆靖八年春周亭琦书于夏园” 郦子夏心中笑了笑,“这琦王写错日子了吧?今年可是隆靖四年。” 急于找一个人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忙推开屋门,外面仍是暴雨如注,廊下一株小芭蕉,被雨击得碎成几块。 此时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从西厢房撑着伞出来,绕着回廊走到阶前,温声道:“姑娘醒了,是被雷声惊醒了吧。” 郦子夏瞧这她比自己年长几岁,便恭谨道:“请问这位姐姐,这是什么地方?”郦子夏刚一开口听到自己的嗓音便觉得很怪异,怎么变得冷涩起来,但很有穿透力,之前自己的声音可是清澈透亮的。 那女子微微皱眉,道:“姑娘客气了,明娟不敢当,这里是代王府的夏园……姑娘是不是想起什么事了?” 郦子夏道:“不知琦王殿下在哪里,姐姐可否引见?” 明娟咬咬唇,道:“殿下走了一个时辰了,若姑娘想见王爷,要等明天了。”她言毕深深望着郦子夏,谦逊道:“姑娘是主,明娟是来伺候姑娘的,不敢当这声姐姐。只是……斗胆问姑娘,是不是想起三年前的事了?” 郦子夏忽然感到脊背上爬过一股冷森森的寒意,忍着种种不安地猜测,道:“现在是什么年头?” 明娟惴惴道:“现在已是隆靖八年了。” 郦子夏联想到那幅画上的署字,怔怔地望着密如珠帘的雨幕,道:“怎么可能!我来时下着雨,现在雨还没停,如何已经过了三年?” 明娟道:“我何故要哄骗姑娘,姑娘三年前来这里后,王爷就派我来侍奉你,整整三年,一天也没错过。” 郦子夏低睨了她一眼,她辞色恳切老实,不像是在撒谎。 所以,郦子夏更是糊涂。她闭起眼睛,从脑海里搜寻记忆的衔接点,只能想起刚才从马车上摔下来的那些场景。她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明明是今天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已经过了三年了。 一阵风吹来几点雨丝洒在脸上,明娟扬起帕子挡了挡,道:“姑娘先进屋吧,雨把裙子都打湿了。” 郦子夏站着未动,问道:“身后这屋子,我住了三年么?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你能不能带我去见王爷,我有急事要禀。” 明娟有点不知所措,犹疑道:“姑娘,你的确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姑娘若有什么事想对王爷说,留到明日说可好?王爷每日都会来夏园一次,我们不可私自出去。” 郦子夏听她说话一直保持着客气而有力的语气,想必是王府里体面的侍女,便道:“罢了,你不必担心,我不为难你了。可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我毫无知觉,难道我失忆了?” 明娟忙道:“明娟不是有意阻拦姑娘,请姑娘莫要多心。姑娘刚来的时候,王爷曾说你已记不得从前的事,之后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再没出过门,姑娘如今是想起三年前的事了么?” 郦子夏点点头,失落道:“是想起来了,但是这三年的事却忘了。”言罢她随明娟回到屋内。 明娟端来热茶和糕点,看到卧房内的立柜下散乱着一地的衣服,便过去收了起来。 郦子夏刚才把衣服扔在地上,没顾得上收拾。她忐忑地问:“这里只有我一人住么?柜子里怎么还有男子的衣衫?” 明娟正利索地折叠着衣衫,忽然被郦子夏的问题惊到了,她的手也停顿了一下,这一幕却被郦子夏瞥到眼里。 明娟道:“是姑娘一个人在住……这里以前曾是殿下的书房,那些衣物也是殿下的。” 她的意思是说这些男子的衣物是琦王以前留下的?可这些衣物大部分是男子贴身穿的裤袜,难道王府的风气差到这种地步,随便将王爷的贴身裤袜和外面女子的衣物放在一起?还是自己容忍了这些衣衫放在衣柜里……郦子夏想着想着,脸都红了起来。 明娟收拾好衣物,走到郦子夏面前,见郦子夏满面通红,神情愁倦,心里怜惜道:“琦王刚才来过的事她都记不起来,心里该有多苦恼。”她低身劝道:“姑娘不要心急,离天亮还早,姑娘再歇一歇,兴许就能想起来。我在西厢住,姑娘有什么事,再吩咐我就是。” 郦子夏听了她的话,平平整整地躺到床上,仔仔细细地回忆起来,若干时间过后,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惨状上。 郦子夏又睁开眼睛,这些迹象实在不能让人放松,尤其是小腹那里虚弱的感觉。 她伸手摸了过去,好似和以前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是更复杂了些,而且自己的胸脯和臀部比以前更柔软更饱满了。以前听人说过,女子成亲生子后,身子就会更加圆润。 她又想到刚一醒来时,身上只穿着抹胸,一阵恶心的感觉就在心头恍惚而过。我失忆后难道和男子发生过什么? 即便失忆,也不该放任自我吧? 郦子夏不敢相信这一切,她把身体蜷缩起来,紧紧抱着软凉润滑的缎被,将衾被夹在双腿之间,这种怀抱充盈的感觉可以让内心安宁下来。 许久后,郦子夏安慰自己,刚才明娟说了,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住,怎么可能会和男子发生苟且之事呢。 郦子夏只好让自己快点入睡,说不准再醒来时,一切就想起来了。很久后,雨停了,她才睡着,可是很浅的睡眠。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昨晚似乎是睡着了,可这三年的事一件也没回想起来。 清晨,她坐在妆台前梳头,打开水银镜子,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容貌也变了很多,以前的肤色是奶·白色的,现在已褪下那淡淡的黄,皮肤宛然梨花一样雪白,饱满的脸颊也瘦成莲萼似的,眼睛不仅变大了,而且眼神也沉稳了许多。郦子夏欣喜自己漂亮了不少。 庆幸之余,不免哀伤,心中对这三年的事未留下任何吉光片羽,郦子夏正涂着胭脂,院门忽然开了。 一名身材修美的男子走了进来,难道这就是琦王?郦子夏心中不禁笑了笑,这人还真是赏心悦目,比画上还要好看。隔着淡紫色的窗纱,郦子夏看得到他,而他看不到郦子夏。 只见明娟从西厢疾步出来,向琦王施了一礼后,便引着琦王向西厢去了。 郦子夏趁这个时间急忙梳妆起来,不一时,明娟掀帘子进来,递眼色给郦子夏,轻声道:“王爷来了。”随后她打起帘子,进来一个很是英挺的男子。 郦子夏粗略看了男子一眼,的确是亲王打扮,蓝缎袍上胸前两肩皆绣着团龙,黑纱翼善冠显得他的脸色白润有光,嘴唇微丰,红润无比。他眉毛和眼睛之间的那段距离显得有些冷酷和自负,很难接近的样子。 郦子夏行礼道:“民女拜见琦王殿下。”她行完礼,只见琦王打量着她,她规避式地低了低头。 琦王看她这个样子,果然和昨天的不一样了,便道:“明娟说,三年前的事你都记起来了,这三年的你又忘了?” 郦子夏点了点头。 琦王收了收玉笏般的下巴,舌头在口腔里转弄了一圈,懊悔地沉默着。 明娟见状,便悄悄退了出去。她心里明白,自己在场,琦王有诸多不方便讲的话。 周亭琦见明娟离开后,再次确认道:“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昨夜的事你还记得么?”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更,记得收藏评论哦。 第2章 琦王 他眼神直射过来,透着期待和狠意。郦子夏看到,心里也是又烦又慌,淡漠道:“民女昨晚大约子时醒来,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周亭琦暗暗算了算时间,道:“我昨晚戌时来过,你也记不得了?” 周亭琦按着椅子扶手坐了下来,心想,连昨夜发生的事……你都忘了,其他的更想不起来了。 郦子夏道:“三年前民女受人之托,来给王爷送信,不知信有没有送到?” 周亭琦还沉浸在郦子夏再次失忆的事当中,道:“信我收到了,当天夜里你从马车上摔下来,昏了过去,马夫并没摔坏,他带你来的王府。你醒来后,就失忆了。” 冒着风险把信送到,郦子夏如释重负,但看着他毫不动容的表情,她失望道:“三年了,民女幸得王爷照管,无尽恩德。若无他事,民女也不便在王府打搅了。” 周亭琦横她一眼,挑起的眼眸带着几分厉色,“你要回去?” 郦子夏又看着他生气的样子,那眉毛和眼睛里都含着戾气,心想他这种俊美的面目,生气的时候还这样好看,相信很多人会屈服于他吧。 不过郦子夏仍旧答了声“是”。 周亭琦立刻道:“不行,现在你还不能回去。” 这也太没道理了,信都送到了,还不放人?郦子夏又道:“离家三年,家人必为民女担心焦虑,如今实该回家向家人报声平安,望殿下赐民女还家。” 周亭琦道:“我说了,不行……现在不是时候。”复而又望她一眼,道:“当年让你送信的人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他对你都说了什么?” 郦子夏愠怒,故意漠然道:“民女记不起来了!” 周亭琦攥着拳头砸了一下腿,手背上的青筋也暴露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还真是出乎意料。他冷笑了几声,压着急躁的心情,道:“少给我装傻,快说!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小事。” 郦子夏受他恐吓,心神一震,这三年他每天都来看自己,就是如此逼问我的?郦子夏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周亭琦长舒一口气,叹服般点着头,笑了笑,道:“惊艳呀,惊艳!好,你说,你说我就放你回家。” 郦子夏这才道:“三年前,四月初九,我受郡主之邀,赴郡主府参加诗社比赛,结束后正要回家,有个身负重伤的侍卫给了我一封信,叫我送到王府来,当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说什么,更没讲自己的名字,不过他眉毛上长着一颗痣很明显。” 宠妾恢复记忆 第2节 周亭琦听到身负重伤时脸色忽然一沉,目光萧瑟地瞅向窗外,许久之后才问道:“他为什么叫你送信,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郦子夏犹豫片刻,道:“他说只要我去送信,王爷就可以帮我一忙。” “什么忙?” 郦子夏难为情道:“因为郡主将我许配给王太监,我不想嫁,但又没办法。他说只要我来送信,你就能帮我,不必嫁给王太监了。” 周亭琦眼神里暗藏着笑意,左边的嘴角微微翘起,露着粗豪的牙齿,道:“这个忙可以帮你,你的听我的话才行。” 郦子夏低眉一想,道:“民女想王爷贤德,也不会指使民女偷奸犯科。” 周亭琦道:“我没说我是好人,但你要听我的就是了。” 郦子夏默然不答。 他复沉默下来,忽然站了起来往外走,郦子夏就紧跟着他。他走到院门口,扭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郦子夏道:“王爷刚才不是说放我回家么?” 周亭琦微微一笑,道:“可以放你回家,但不是现在不行。” 郦子夏一愣,竟然被他骗了,说道:“王爷讲话岂能儿戏,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何还要囚禁我?” 周亭琦双目微睁,又露出凶狠和得意的目光,道:“我从没囚禁过你,你老实在这里给我待着。”然后他又叫道:“明娟看住她。” 明娟和一个小丫头忙从西厢跑了出来,左右挽住郦子夏的胳膊,明娟温言劝道:“姑娘还是先留下吧,王爷不会难为你的。”说着周亭琦已闪到院门外,只听咔嗤一声,外面已上了锁。 郦子夏锁着眉头,向明娟道:“为什么要将我们禁足在这里,三年了,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出去么?” 明娟也犹豫片刻,道:“我从小就服侍王爷,王爷虽然面冷话也冷,但是个很好的人,绝不是在刁难姑娘,也不会苛待我们。” 郦子夏看着她清秀的脸上倔强而沉静的样子,却不好对她发怒。她这个样子像是深深的水潭一样,看着山花飞鸟在她身上照出自己的影子,也撩动不起她深藏的心。 明娟身边的小丫头,看样子十四五的年纪,颇为伶俐漂亮,拉着郦子夏的手,十分亲昵道:“夏姐姐,你恢复记忆啦?那你家在哪里啊,你原来叫什么,你今年几岁了?” 明娟忙止住小丫头,“黄兰儿,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乱问姑娘以前的事么。” 黄兰儿鼓弄着纤小的红唇,躲在郦子夏身后,拉着郦子夏的衣角道:“夏姐姐又不在乎这些,为什么不能问,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 黄兰儿撒娇的样子,让郦子夏觉得失忆后,自己仿佛比较平易近人,不然黄兰儿也不会像个妹妹似的缠在自己的左右。 郦子夏将黄兰儿从身后拉出来,道了声“无碍。”便问明娟道:“为什么你们不可以问我的身世?” 明娟道:“这是王爷吩咐过的。” 郦子夏冷笑道:“又是他吩咐的……那为什么你们叫我夏姑娘,夏姐姐?” 黄兰儿笑道:“因为这小院子叫‘夏园’,所以王爷以地赋名,让我们叫你夏姑娘,我就喊你夏姐姐。” 郦子夏道:“那还算巧了,我原名就叫郦子夏,以后还是这样喊吧。” 明娟忙微微屈膝,道:“原来是郦姑娘。”黄兰儿也学模学样地道:“郦姐姐。” 郦子夏忙道:“不必多礼。” 郦子夏回到房中,明娟和黄兰儿抬上来早饭,黄兰儿一碟一碟布在桌上,笑道:“夏姐姐,今天有你喜欢的奶酪核桃茶,是蜂蜜调出来的。” 郦子夏微微皱眉,道:“我并不喜欢这样又香又甜的东西,可能失忆后,口味也改了。” 黄兰儿喜道:“那夏姐姐给我吃吧,我喜欢吃。” 明娟见黄兰儿对恢复记忆的郦子夏还想以前那样不分尊卑,面色变得难堪,她忙道:“这兰儿没规矩,以前都被惯坏了,没大没小的。请郦姑娘不要生气,我下去后好好教训她。” 郦子夏道:“明娟不必害怕,我又不是王爷那样恐怖,她喜欢吃,一会下去拿给她吃就好了。” 明娟看郦子夏不动碗筷,只好斟酌着端了一碗白粥到郦子夏面前。她道:“请姑娘容明娟多嘴说一句,黄兰儿来时才十二岁,爱说爱笑的,姑娘又宠她,成日和她玩在一起,有些规矩姑娘就给她免了。也是我疏于管教她,才放肆了些。我常说,等以后她这样出去伺候别的主子,肯定是不行的。” 郦子夏微微一笑,道:“看来我失忆后,不仅口味变了,性子也大改了。以前我口味较淡,也不爱嬉戏玩闹。” 黄兰儿还有些委屈道:“是啊,夏姐姐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以前早上醒来又是笑又是唱的,梳妆完了以后还会在院子里摘花往头上戴,一整天都带着笑靥,现在安安稳稳的,很像个知书达礼的世家闺秀……”黄兰儿说完才发觉有些冒犯,好不后悔。 郦子夏瞧着黄兰儿呆怔的眼神,平和道:“你不必拘束。但以后我走了,你出去伺候别的主子还是要仔细着点,不然就没人替你求情,也没人原谅你了。” 黄兰儿愁苦道:“夏姐姐,你真的要走么,你要去哪里啊?” 郦子夏道:“我要回我的家呀。” 黄兰儿道:“那还回来么?” 郦子夏看着黄兰儿黯然神伤的样子,还是硬下心肠来,说道:“我家也有我家的事,以后不再回来了。” 黄兰儿哽咽道:“夏姐姐,那你也带着我走吧。” 郦子夏道:“你是王府的人,我怎么能带你走?” 黄兰儿瞬间泪下,流涕道:“夏姐姐,好好的,我们就要这么分开了么?”明娟看到黄兰儿难过的样子,心有所动,竟然也低下头潸然暗泣。 郦子夏见她二人哭了起来,心内惊异,从前她也有几个闺中好友,并没好到这种地步。这才知失忆后的郦子夏和她们两个情谊很是很深厚了,超过以前的所有,还真是有些意外。虽然自己体会不到,看到两个泪人,心里还是伤心起来,忙劝道:“快别哭了,我又不是王府的人,况且又有家人,如何留在王府一辈子?以后你们若是想我,就去找我就是了。” 黄兰儿道:“那就不一样了,在一起不好么……你就嫁给王爷留在王府不好么?” 郦子夏脸登时红了起来,听黄兰儿这样说,脑海里立刻飞入一些场景——周亭琦是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姬妾成群的围绕着他,都在奢求他的容貌权势和欲·望。郦子夏虽然觉得他好看归好看,可是心里说不清的距离感和厌恶心,或许他太自以为是又太邪恶了,应该不是一路人。 第3章 羞耻 郦子夏冷言,“不要胡说。”言毕离开桌子,径自走到窗前。黄兰儿本是真心,并无戏弄之意,但郦子夏自视甚高。所以被郦子夏一句话吓得止了哭泣。 明娟擦擦泪珠,忙跟了过来,安慰道:“姑娘千万别恼,黄兰儿年纪小,没个轻重,还不是为了想留住姑娘么才放肆了两句。” 郦子夏道:“我知道她是个天然可爱的人,叫她以后留心就是,这种话不是玩笑的,你们家王爷固然是金贵的,我们女儿难道就不顾名节了么。” 明娟忙答了声“是”,黄兰也跟着应了声,站在郦子夏身后,看着她在阳光下的脸颊隐隐有些不屑和傲气,心中觉得又是不舍又是惋惜。 郦子夏拿手娟掩着窗外的阳光,嘱咐道:“一会儿把外面的竹帘拉下来,这时节有些晒了。” 黄兰儿小声道:“姑娘以前好像喜欢拉开竹帘,让阳光照进屋里,说喜欢亮堂堂的样子。” 郦子夏回头看了黄兰儿一眼,怅然道:“那是以前的夏姑娘了,我也很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听起来是个无忧无虑的人,真叫人喜欢。可我现在已不是那个夏姑娘” 明娟忙缓和道:“是,这几天太阳很晒,是该拉住外面的竹帘了。” 忽然只听屋子后面传来“煞煞”的扫地声,隔着后窗一望,是个男子拿着高扫帚在扫院子。 郦子夏看这男子似乎有些眼熟,便问:“这是谁?” 黄兰儿抢着回道:“他叫四庆儿,是个哑巴,干杂役的,夏姐姐有什么事吩咐他就是。咱们院子里王爷就只让他出去,我们这一天下来用的水,吃的饭都是他从外面挑进来的。” 郦子夏道:“为什么找个哑巴看守?” 黄兰儿道:“王爷把咱们关在这里,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为了怕泄密,找个哑巴才放心呢。” 郦子夏渐渐知道的越来越多,但心里却越来越怕,自己到底进了什么局?居然在这里关了三年,还不能叫外人知道。郦子夏也无心情吃饭,叫她们两个抬出去自己吃了。 即便是忘了家门,也不必藏在这里三年?这其中肯定有蹊跷。但眼下看来还是安全。郦子夏把住的屋子看了看,乃一明两暗三间正房,东次间是卧房,西次间仿佛是客座,这里没有客人,一定是自己在里面日常打发时间的屋子,里面盆景书画很多,养着两缸金鱼。 无论怎么精致,郦子夏实在想不出究竟如何在这小小的院落里过了三年的时间,怪不得和黄兰儿变得亲如姐妹。 郦子夏上午闲下来,把卧房立柜里的衣服盘查了一下,有好多都是男子的衣服,有贴身穿的玉色衬衣、男子的亵裤、男子四季穿的绣袜,几套夏季的绢袍。 郦子夏很是奇怪,明娟说这里以前是琦王的书房,衣服也是他留下来的,为何这些衣物过了三年还崭新的? 郦子夏把这些衣物都收拾出来,包在包袱里,等他下次再来就把衣服还给他。 收拾了衣服,郦子夏看着墙上周亭琦那幅自画像有些不大自在,这已经是她的卧房,每天脱衣换衣,被一个男子的画像瞧着,如何忍受?难不成是自己倾慕他,喜欢他这样每天每夜监视着自己? 郦子夏不由得全身汗毛倒竖,怎么可能?失忆后人变得随和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每天痴恋一个男子的画像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郦子夏立刻蹬上椅子,把墙上的画摘了下来,等他再来时,一并还给他便是。 傍晚太阳下去,郦子夏走到院子里透透气,明娟在旁陪着。这所小院有东西两座厢房,正房三大间,正房后面有一排小房子,明娟和黄兰儿住了西厢,郦子夏住了正房,哑巴四庆儿住在后面排房。 郦子夏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赞道:“门口这些凤尾竹和正房后的梧桐有些年头了,很成器,怪不得呼作夏园,门前厅后栽满了花木,清凉幽静的所在。” 明娟道:“西边门口那株芭蕉再长长叶子也就大了,东厢门口以前还架着木香,蚊虫太多,就只剩紫藤了。” 郦子夏坐到紫藤架下,看到东厢门口悬着锁,问道:“谁住这里,为何锁着?” 明娟道:“自从姑娘搬进来以后,王爷就把书房从正房搬到了东厢,现在里面是王爷的书房了。” 他还会为一个陌生女子腾让书房,不像。 郦子夏随口又道:“明娟,这三年来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你给我说说我这三年都怎么过的。” 明娟纤细的眉尖略微皱了皱,倏而笑道:“若叫我想,过得真是快。日子虽然简单,但也开心。姑娘失忆后不久就不在纠结往事了,平日里养养花草鱼鸟,或是作画作衣裳,闷了就和黄兰儿玩笑一会子,近来,姑娘又迷上刺绣了,我这双鞋面上的小鹿就是姑娘刺的。” 郦子夏低头看了一眼明娟的绣鞋,心里笑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无聊的时间。不过郦子夏不想听这些,她又道:“明娟,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问的不仅只有这些。” 明娟抬起清丽的眼,望着郦子夏道:“那姑娘还想问哪些?” 郦子夏道:“我昨天听你说,王爷每天都会来一次,王爷每天来这里做什么?” 明娟毫不犹豫道:“这是殿下的事,明娟不知道,也不该管。而且姑娘应该亲自问殿下最好不过了。” 郦子夏笑了起来,粉色的唇沿下露着雪白的牙齿,道:“我以为这三年来我和你和黄兰儿成了患难之交,现在听你这生分的话,也不过如此,想想你早上也太轻易落泪了,叫我空欢喜一场。” 明娟道:“明娟没有骗姑娘。可明娟的泪是真心的,姑娘觉得轻易,因为那不是为你而流的,是为以前的夏姑娘流的。姑娘也说过,自己不再以前的夏姑娘了。” 她这句话很是寒凉,但也是郦子夏挑衅在先。落日的余晖,在两个人僵持的沉默中暗了下去。还是明娟首先打破这个寂静的场面,她道:“这里蚊虫多,姑娘回屋里歇歇吧。姑娘如果不嫌弃,明娟以后当然也很愿意和姑娘做交心的朋友。” 郦子夏为明娟的气度感动,不免觉得自己尖刻了些,回到屋中,黄兰儿已点了灯,郦子夏拿起扇子有意无意地扇风,她心里其实还在为自己身体地变化而不安,虽然还是苗条,但许多地方丰润了很多,尤其是小腹那里的变化,让她觉得无比羞耻。她现在最担心的已经不再是和男子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而是自己以何种面目何种姿态来面对男子。 最担心的就是失忆后,没了秉性约束,变得卑微放荡,那岂不是叫男子瞧不起,更会觉得她这个女子太下流,太□□。 如果明娟没撒谎,这里就来过两个男子,一个是琦王,一个是后排房的哑巴四庆儿。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没把握和谁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或是和他们两个男子都发生过那种事。 郦子夏手中的扇子越扇越快,自己把自己逼得面目通红。最后,她出了一身大汗,安慰自己道,也许就是自己胡思乱想,说不准是自己年龄愈长,那类事情知道的太多了,忍不住独守长夜,自己对自己做了种种的安慰也是有可能的。 郦子夏守着卧房的窗子,痴痴地回忆,只见院门一开,是周亭琦又来了,他地步伐很大,很干脆地又去了西厢,可能与明娟交换了什么消息之后,便向正房走来。 这次是他自己进来地,明娟没有跟来。郦子夏刚刚想过男女之间地那些事,尤其把自己想得低三下四,此刻见到他,心中羞耻的感觉让她脸色渐红。 郦子夏走出卧房,不打算再让一个男人随随便便进出自己的卧房。 郦子夏向他施了一礼,他坐下来后,命郦子夏也坐下。 他先道:“你脸红什么?” 郦子夏吞吞吐吐道:“没有,兴许是热吧。”说着越来越脸红,感觉脖子后背上都布满了汗水。 周亭琦看着她,他眼睛很大又很有神,郦子夏恢复记忆后对他还是很陌生的,这样被一个人瞅着,心里都不能思考,假如小家碧玉式地躲开他的目光,自己彷佛又显得很逊色,好像是折服于他的容貌和权势一样。 他道:“怎么样,过了一天,有没有记起来这三年来的事?” 宠妾恢复记忆 第3节 郦子夏淡淡瞅着他,道:“没有。” 明娟端来两杯茶来,周亭琦当着明娟的面,又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出来,不用装作失忆……天下哪有能记起三年前的事,又忘了昨天发生的事。” 郦子夏道:“民女真的记不起来了,也不想再记起来了。” 周亭琦对着明娟下巴一摆,明娟会意便轻轻退了出去。 周亭琦道:“你还是记起来好,不然会有遗憾的。” 郦子夏道:“那请殿下直接告诉民女吧。” 周亭琦沉吟片刻,笑道:“有些事,是不能拿出来详细地描述的,而且如果我来说,我觉得你会一时接受不了。” 郦子夏心绪瞬间被这句话打乱了,这是什么意思?看他的眉目下,实在猜不透他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说这句话,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第4章 故人 郦子夏攥着拇指,忍不住用指甲暗暗掐着掌心,隐着焦灼,道:“三年都在这小小的院里度过,不会精彩到那里去,不知道也罢。可是,民女斗胆问王爷,既然民女来给王爷送信,那么肯定也是参与者,王爷可否告知民女,这信有关何事?” 周亭琦流露出一丝关怀的神情道:“你劝你最好还是别知道。” 郦子夏道:“民女冒着风险来送信,又在王府禁足三年,抛离父母家人,结果到现在还不许民女离开,又不告诉民女在做什么事,这实在叫民女心中不安。” 周亭琦设身处地一想,果然很可怜,顿时有些哑口无言,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突然道:“你家在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 郦子夏道:“民女家住财神街清流巷郦宅,家父郦则谦。” 周亭琦登时一惊,笑道:“原来你是郦翰林之女,你父亲学问好啊,当年在国子监教过几堂课,我去听过。你父亲辞官后,身子好些么?” 郦子夏未想到他这样不可一世的亲王,竟然还记得父亲讲过的课,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哀伤,低落道:“家父辞官后,没两年病重去世了。” 周亭琦攥着右拳击打在左掌上,膨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脖子上的筋脉跟着动了动。他心里可惜,道:“你就听我的,在这老老实实的,你家里的事先放心吧。” 郦子夏眨了眨眼,三年不回家,怎么可能放心。她走到卧房,将周亭琦的衣裤拿了出来,道:“听明娟说,这里以前事王爷的书房,这些衣物是王爷的,王爷带回去吧。” 周亭琦掀起眉峰,微张着饱满的嘴唇,诧异道:“直接给明娟收起来就行,不用给我说。” 郦子夏看着他洁白的面孔上做出这样的表情,心底浮出一些畏惧和兴奋。他这样恐吓桀骜的表情肯定会让很多妻妾服从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郦子夏偏偏又回到卧房去拿他的画像,感觉步伐都是轻飘飘的,一种激怒猛兽的刺激。走到明间,又道:“这幅画像也是王爷的,王爷顺便也带回去吧。” 周亭琦盯着郦子夏的面孔道:“这画不好看,还是人不好看?” 郦子夏小声道:”王爷是人中龙凤,人和画都很好看,可是郦子夏是未出阁的女子,在卧房里悬挂王爷的画像,是对王爷不尊。“ 周亭琦嘴里暗暗磨错着牙齿,狭长的下颌也动了起来。他道:”既然挂在卧房对我不尊,那就挂在正堂。“ 郦子夏拧了拧画轴,让松开的画纸更紧凑地卷在画轴上,掌心就开始出汗了。她道:“臣女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屋中悬挂男子画像,有辱王爷的名声……”她这句话像是喃喃自语,但在寂静的屋子里听得很清楚。 周亭琦道:“我看你是怕有辱你自己的清白吧。听你说你不想嫁给娘娘腔王太监,那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是吧?”他最后“是吧?”两个字音量很高,超出他平日低涩的声音,带着威胁的语气。 郦子夏急忙摇头,缓缓将那幅画像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还未放下,只听周亭琦道:“来,你把画拿过来。” 郦子夏小心扫了他一眼,他向郦子夏卷了卷手掌,道:“来,你拿过来,拿到我这儿来。” 郦子夏托着画径直走到他面前,他很高,坐在椅子上抬眼瞅着双手发颤的郦子夏,命令道:“把画展开。” 郦子夏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依言展开了那幅画,画上的男子带着微微笑意,再看看眼前满面怒火的人,不由得心乱。 他道:“你不是不挂么,来,撕了它。” 郦子夏低着头,看着他从直裰钻出来的腿,很粗很长,高高拱在自己月蓝的裙子上,让郦子夏都不敢动弹。她低言,“民女不敢。” 周亭琦已经开始抖腿了,他干瘪笑道:“没事,撕,我不怪你,你不想挂就撕它。” 沉默片刻,郦子夏还是没给琦王面子,道:“王爷还是收起来吧,民女并无不尊不敬之心。” 周亭琦揽住郦子夏的手,将画一扯两半,道:“我叫你撕了它,知道么!”说着又扯了两三下,撕个粉碎,扔在地上,他站了起来,侧身从郦子夏面前离开。 他一掀帘子,院里吹进来一阵阵清凉的风,将撕碎的画纸吹了一地。郦子夏干脆就拉起帘子,然后蹲在地上将撕碎的画纸一片一片拾起来。 心里不安道,我是不是惹怒王爷了,他明天会不会把我赶出王府,如果赶出王府也好,这样就可以早点回家了,也不用再管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万一琦王不再保护我,那我岂不是又要落入郡主和王太监的手里。 想到此处,打了一个寒战。郦子夏不知道如何补救,只好先把那幅画像粘在一起。 郦子夏以前跟父亲学过装裱,费了一个时辰才把那幅画重新粘连在一起。 第二日,郦子夏醒来的很早,天也就刚刚亮。这一夜,她睡得很浅,身子像是浮在梦境湖泊之上,醒来后身子根本不过瘾。 因为周亭琦的昨天晚上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他那隐藏秘密的笑容,想想却有些可怕。 郦子夏反复琢磨周亭琦和明娟的话,自己这三年好似应该经历了很多事情,可是周亭琦和明娟他们分明就是在共谋,瞒着自己。 假如是好事,为何不成人之美,大大方方告诉自己呢? 郦子夏每每想到此处,浑身就会出汗发抖,难不成我这三年做了很多丑事么?周亭琦他们看着自己做出种种下流不堪的事情…… 郦子夏想象着他们诡异的笑容,真的很羞耻,真的不想回忆,又好想快点离开王府,哪怕白白浪费三年也没关系。 郦子夏打开衣柜,很是惆怅,这里根本没有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郦子夏真的不敢想象她失忆后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柜子里多半是颜色炽热的衣服,像是葱黄色、樱粉色、杏色的衣裳,而且剪裁上颇多瘦款,窄袖束腰,显得身姿会很妖娆,裙褶也极大极花。这样的衣服,她以前是不敢穿出去的。 她身为翰林之女,家风上很注重礼节,服饰多是宽袍大袖,衣服由她的喜好,颜色上多取朱红、玫瑰紫、豆绿和月蓝,款式大多端庄简练。 她今早折中取了一件淡紫的衫子将就将就,坐在梳妆台上,也有些惊讶,红木小抽屉里的胭脂水粉,茉莉香味很浓,这也是以前从不接近的香味,而且这妆奁里盛着许多额黄的颜料和羽毛……郦子夏以前也不会这门技巧,从来贴不好,所以就放弃了。看失忆后的自己准备了如此多的脂粉,肯定是很痴迷与颜面上的装扮了。 忽然,一个影子在后窗上晃晃悠悠的,郦子夏看样子不像是明娟和黄兰儿,那就是后排房的哑巴四庆儿。他鬼鬼祟祟站在后窗做什么。 郦子夏走到屋后,问道:“你在做什么?” 四庆儿回头,羞答答地低着头。郦子夏走近仔细一看,这个年轻人好面熟,是在哪里见过?她猛地一想,这不就是当年送她来王府送信的马夫么。因为这马夫长得很瘦,眼睛又圆又大,尤其是鼻子高高的一块像石头一样从额头下拔起来,很好记起来,郦子夏道:“你是那个马夫?” 四庆儿眼珠一亮,瞪得很大,“啊……啊。”了两声,就接连蹦跳着,好似激动万分。 郦子夏如同遇到故人一般,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哑了,也是摔得么?” 四庆儿上前一步,两只手上下比划着,又是跑又是哇哇乱叫,最后握住郦子夏的手臂把她背了起来。 郦子夏并没有嫌弃他不顾男女之别,背着自己,毕竟一起来王府送信,被关了三年,生死之交一样。郦子夏看完他的表演,知道他是在说——他们一起来王府送信,路上下雨,摔下马车,他救了我,一起来到王府。 郦子夏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从眼眶流了出来。 他忙抽出汗巾,给她拭拭眼泪。他“啊……啊,”两声,假装用拳头揉着眼,然后伸开手指在脸上抖跳着。 郦子夏也忙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哭啦,哭完就脸蛋不好看了。 忽然明娟走来,道:“姑娘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四庆儿吵醒你的么?” 郦子夏忙道:“没有,我自己醒的,不要为难他……我昨天没看清他,今天才知道他是送我来王府的马夫。”说着四庆儿不好意思地低头走了,仿佛有点怕明娟似的。 明娟道:“原来他是送姑娘来的马夫,我们并不知道。他来的时候就是哑巴,我们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郦子夏惋惜道:“真是难为他了,也跟着我白白搭上三年。” 明娟笑道:“姑娘心地好,什么人都想在心里。其实王爷并没有亏待过四庆儿,他在这里也并不辛苦,而且比来的时候好看多了,刚来的时候又瘦又黑,像个猴子一样。” 她说着将郦子夏又带回屋内,道:“姑娘的眼睛还有些肿,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早呢。昨儿王爷给我说,今天还带医士过来给姑娘瞧瞧。” 第5章 偷看 郦子夏道:“我身子好得很,何故要请医士来给我看。” 明娟道:“姑娘前些日子有些不适,医士要来复诊,顺便再看看姑娘失忆的症状,说看看能不能医好。” 郦子夏好奇起来,仍旧用随意的口吻道:“哦?以前生的什么病?” 明娟眉眼笑着,道:“不过是小疾症,没什么大碍,姑娘不用担忧。” 郦子夏暗自叹气,要是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石头也会说话了。 郦子夏叫着明娟出了卧房,往西边的次间来,推开隔扇的门,一股浓郁的栀子花和玫瑰花的香味飘进鼻端,不大的房间,摆了十几盆花草,有的在炕桌,有的搁在窗台上,有的架在高几,有的摆在地板上,加上一些瓶炉古董,挂画壁花,显得好不壅塞,即便是美的东西,也不美了。 郦子夏坐在窗下带护栏的紫檀罗汉床上,摸着钿螺翡翠汉玉镶嵌的莲图屏风,心里道,此等珍贵的器具,不知道是以前琦王留在这屋子里忘了搬走的,还是专门打造出来给我用的。当然,郦子夏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很小。她更不会问明娟这几件家具的来历,显得自己既没见识又贪恋钱财一般。 明娟一边推着窗子一边道:“姑娘以前很喜欢这个房间,这些花草都是姑娘养的,你瞧那盆君子兰,活了好些年了,那盆文竹,先前死了几个月,姑娘舍不得扔,后来竟又活过来了。” 郦子夏冷笑道:“我并不喜欢文竹这类的花草,太过纤细了,我一向喜好阔朗,这屋子布置得太过热闹了,也不是我的喜好。” 明娟回眸看了郦子夏一眼,细细思量了片刻,道:“姑娘的确变了不少……以前王爷也说这屋子很热闹,但是姑娘偏偏依着性子这样布置,我们看着倒还好。” 郦子夏环视了一遍这间屋子,眨了下眼睛,像是落幕一样将屋子里繁复花哨的装饰掩盖起来。 她道:“一会儿黄兰儿醒了,你们一起过来,咱们把这个屋子收拾收拾。医士来了,就在这里会诊吧。” 不一时,黄兰儿来了,郦子夏叫她们把花株都搬了院里,将秋香色的帷幕换成淡青色。黄兰儿站在凳子上,拿鸡毛掸子扫着《浴妆捧心图》,问道:“夏姐姐,这幅画也要摘下来么?” 郦子夏看了一眼那幅画,画上有一个丰腴袒·胸的女子,刚洗完澡,披着件白纱斜躺在贵妃榻上,笑眯眯地看着身边卧在蒲团上的哈巴狗,她道:“这幅画太过香艳了,等我挑一幅字换上吧。” 黄兰儿可惜道:“是么?姑娘以前还是很喜欢这幅画的,尤其是画上的棕毛小狗。只可惜王爷不让在院里养狗,要不然姑娘一定会养个小哈巴狗的。” 这些喜好都迥异郦子夏现在的习惯,她有些不耐烦,挥着手道:“快快快,摘下吧,屋子里岂能挂这样淫.艳的画。” 早饭过后,周亭琦果然领了一个医士过来。 周亭琦面色还是冷冷的,好像还在气头上。 郦子夏向他施礼道:“民女身子并无不舒服的地方,谢谢王爷关怀,还是不劳驾医士了。” 周亭琦站在正房台阶上,道:“我好心领医士来,你不谢我,还想不想住在这里了。” 郦子夏看着他略带暴躁的脸,语气娇弱道:“民女并不敢奢望……长住王府。” 明娟急忙上前来,引开医士,留下琦王和郦子夏说话。 周亭琦面露厌烦的表情,道:“你要是想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就别再废话。” 黄兰儿此时也出来相劝,她暗中使劲儿搀着郦子夏的胳膊,低声道:“姑娘别和王爷拗了。”。 郦子夏虽然很生气,但看到周亭琦的怒火已经快要燃烧到脸上了,如果再和他辩论,恐怕他的怒火就会烧光这所园子。 郦子夏由黄兰儿带到西边的次间,周亭琦嘟嘟囔囔地也跟着进了明间,坐在正堂上等着。 郦子夏见医士坐在靠窗的护炕上,三十多岁,刚刚留出又黑又短的胡子,戴着个黑漆竹编的帽子,一见郦子夏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带着尊敬而腼腆的神色。 明娟急忙介绍道:“这是王府良医所的梁正官,以前都是梁医士给姑娘看病。” 郦子夏明白她的意思,说他是有品阶的官员,便弯腰拜道:“有劳梁医士了。” 他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他说着略略抬起眼睛看了郦子夏一眼,客气地微笑着又低了头。 宠妾恢复记忆 第4节 郦子夏与他对面坐在炕上。明娟立刻将一方洁白的绢帕铺在郦子夏的腕上。 郦子夏瞅着这个医士,一定是周亭琦的心腹了,不然也不会进到这里。瞧他诊脉的时候抿着嘴思考的样子,倒像个老实人。 是不是可以通过他打听一下这三年的经历呢? 郦子夏想着,便指使黄兰儿出去倒茶,命明娟出去研磨,趁这个空子,轻笑着问道:“梁医士,多谢这三年来的照顾。” 他忙答道:“不敢当,这乃是属下的本分。” 郦子夏忙笑着奉承道:“像医士这样年纪轻轻就做到良医正的位置,真是少见,看来梁医士必然天赋高秉,将来作为会越来越大的。” 这几句话把梁医士捧得心花怒放。他以前来的时候,这姑娘总是怕他,没想到恢复记忆后,这姑娘能说会道的。 他笑着道:“姑娘真是过奖了,能在王府供职,属下已是万幸了。” 郦子夏又极力夸捧了几句,忽然问道:“不知道我这三年来的身子怎么样?” 他道:“姑娘一向心胸豁达,很少生病,不过偶尔积食或染上小风寒,从未有过重疾。” 郦子夏道:“可否有我的病历?借郦子夏看看,好放心放心。” 梁医士干涩一笑,小心道:“姑娘并不是王府登记在册的人口,故而不曾记录病历。” 他遮遮掩掩地说着,只听外面周亭琦大声叫道:“老梁,你看得怎么样了?时候不短了。” 郦子夏忙催道:“我这里不碍事,你快出去回王爷吧,别叫他等久了骂你。” 那医士听后,神色慌张,忙躬着背跑了出去,把药箱忘在桌上。 郦子夏看着药箱,眼前一亮,揣测这药箱里会不会装着她的病历,便鼓起勇气打开他的药箱,翻到最底下,果然看到两张纸,抽出来展开一看,一张是药方子,一张就是病历。 郦子夏暗笑,“还骗我说没有写病历,周亭琦瞒着我也就罢了,你这么笨也能骗我么!。” 她仔仔细细读了一下那张病历,大半张纸上写得都是气血论,看不大懂,只有那么一句写着“房.事频仍,略可节制……” 郦子夏一慌,咬着嘴唇,惊恐道,这是我的病历么?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房.事频繁……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和谁做房事,不可能的! 其实另外一个强烈的念头已经非常明显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了。她第一天醒来的那个晚上,身穿银红色抹胸,下.身没有穿衣服,而且小腹之下很酸胀,这很明显是滥行房.事的结果。 可是郦子夏偏偏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她以前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和男人发生关系,还到了需要节制的地步。 郦子夏心里道:“这肯定是周亭琦另外一个姬妾的病历。他那种人,每天眼神里都散发着一种邪魅的气息,欲.求不满的样子,所以才导致他的姬妾得了什么病。” 隔扇的门忽然被轻轻打开,郦子夏都没听到声音。 原来是周亭琦发觉医士的药箱没带出来,便起了疑心,悄悄推开隔扇的门,果然瞥到郦子夏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张纸,她那表情甚为复杂。 周亭琦就这样看了她许久,她都没发现。 周亭琦迈步进去,嘴角微微垂下,道:“你在偷看什么?” 郦子夏吓得一慌,手里的纸藏也不是,扔了也不是,口里道:“没什么,没什么,就一张纸而已。” 她说着已经被周亭琦凝结的目光吓到了,手脚慌乱地坐了下来,手抖着把那张纸折了起来。 周亭琦走到她身边,并着食指和中指伸到郦子夏眼前,道:“别藏了,拿过来!” 郦子夏看着他两根细长的手指,如羊脂白玉一样,看得心里只犹豫,最后只好把刚才那张病历插到他那指缝里。 周亭琦把那张纸在阳光下一抖,咔啦一声展开了。他一边看着,郦子夏的脸已经红透了。 周亭琦道:“你都看到什么了?” 郦子夏怯懦道:“民女不大懂医理,看不懂这写的什么。” 周亭琦道:“是么?你父亲才华出众,难道就没教授些医书给你看?” 郦子夏只顾摇头,看着他洁白的袍子上的团龙,任由他取笑或质问吧,自己就装作无知好了。 周亭琦皱起眉毛,斜斜的眉毛聚在一起,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容,问:“真的不懂?房.事频仍这四个字,懂吗?” 第6章 喷药 他怎么可以问出这样赤·裸的话来?郦子夏横着眼,将目光转移到院子里的树荫之下,嘴里的牙齿咬着嘴唇内里的一点点肉,嗫嚅道:“不知道。” 周亭琦嗤笑一声,看着她低头躲避的样子,她那头发上有梳子梳过的整整齐齐的痕迹,像个淑女的样子,不愧是翰林之女。他兴致颇浓道:“那我教教你?” 郦子夏忙道:“这不是民女的病历,不知道也无妨,不敢领教。” 周亭琦收住嘲弄的笑容,像瞅着犯错的孩子一样,严厉道:“既然是他人的病历,那你还偷看!” 郦子夏无可反驳,本来就是自己犯错了。她把目光落在窗外树荫下青翠欲滴的菖蒲上,怔怔地不说话,也不敢直视周亭琦。 周亭琦把那张病历折叠起来塞到梁医士的药箱里,把药箱提了出去。郦子夏才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口长气,心想着好丢人,怎么就那么巧就被他发现了,看来真是不能鬼鬼祟祟的,只要一做贼,肯定就会被人发现。 周亭琦从西边次间出来,看了梁医士一眼。 梁医士似乎也已经察觉出他已经铸成大错了。他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看着琦王黑色的靴子一步步接近他,紧张得他右眼皮都跳了好几下。 周亭琦将药箱抛到梁医士的怀里,药箱地木盖哐喳一声。梁医士胳膊一震,传来剧痛,眉头皱成一块。 周亭琦道:“自己的饭碗随手丢给别人,你的心飞到哪里去了!” 梁医士噗通跪了下来,爬到周亭琦脚下,道:“属下知罪,是属下粗疏大意了,属下还以为夏姑娘和以前失忆的时候一样呢。属下无知,请王爷治罪。”他三十多岁的人,从小就跟父亲在王府供职,比琦王长十岁左右。可以说,他是看着琦王长大的,眼瞅着琦王越来越威武,心里有时候还真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如今琦王二十几岁,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阅历见识,皆皆叫他折服。虽然三十几岁的人了,每天这么战战兢兢的跪拜他,但心里还是很佩服他,很愿意听他指使。 周亭琦道:“夏姑娘和以前可不一样了,我都忌惮她三分,何况是你,你有几个心眼,你自己知道吗?” 梁医士道:“属下蠢钝如猪,没有心眼儿。” 被他这么一说,周亭琦咧着嘴笑起来,道:“起来吧,别在跪这儿说了,跟我来书房说说夏姑娘的病该怎么医。” 周亭琦背着手走出屋门,从荷包里摸出钥匙,把东厢的书房打开,一进屋扑鼻的灰尘味,自从郦子夏恢复记忆后,就很少来书房了,也没人打扫。 周亭琦做到椅子上,梁医士站在他身边道:“属下刚刚问过夏姑娘了,她这三年来的事全忘得干干净净,以前的倒是恢复起来了。” 周亭琦道:“我知道,我叫你说怎么治。” “这个……这个。”梁医士挠了挠额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该怎么治,心里怪自己不温故医术,一些冷僻的病早忘了,“王爷,夏姑娘这个病叫‘离魂症’,是个很罕见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属下回去再翻翻医书,竭属下之所能给姑娘治病。” 周亭琦翻着眼瞅他,道:“我都替你发愁,这么多年的医士了,张口闭口回去翻翻医书,还有脸给我说竭尽所能。” 梁医士道“属下……属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亭琦表情,见他斜起的嘴角,像是被惹急的狼一样,吓得他不敢再说话了。 周亭琦突然站起来,攥着拳头,用不大不小的力气击打着梁医士的胸口,道:“回去给我好好翻翻医书,马上开了药方来。” 梁医士被琦王这样捶打着,心里变得很舒坦,至少琦王还是原谅自己了,要不然琦王会叫自己直接滚蛋,根本不会在言语和动作上折磨自己。梁医士忍着心中的喜悦,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属下一定办到!” 周亭琦透着窗格,见四庆儿正拿着长剪子剪两丛小蜡树,便唤他道:“四庆儿,去跟着老梁出去抓药,快点回来给你家姑娘熬上药!” 四庆儿听到后,忙放下剪刀,走到东厢,给梁医士提着药箱出去了。 四庆儿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拿了好几包药。 周亭琦立刻吩咐他们熬药,黄兰儿在廊下支起银铫子熬药,不一时端了一碗药进来,周亭琦也跟着进来。 郦子夏因为刚才在周亭琦面前出了纰漏,此刻还陷在悔恨和羞愧当中,可怜兮兮地问道:“这是什么?” 周亭琦道:“你的药。” 一阵酸苦的味道在屋子里散开,郦子夏从前在自己家的时候很少生病,即便生病了也没人去请医生,熬一熬就过去了。如今闻到药味,格外刺鼻,道:“什么病,为什么吃药?” 周亭琦道:“治你的失忆症。” 无稽之谈,忘记的事吃几服药就好了? 郦子夏道:“民女不想再记这三年的事了,那个人不是我,吃的和我不一样,性子和我也不一样,记起来又有何用。” 周亭琦道:“那你刚才为什么翻梁医士的药箱,你想找什么?” 郦子夏张口结舌道:“我……只是担心自己得了什么重病。假如王爷想让民女知道以前的事,那王爷直接告诉民女岂不省容易,何苦这样。” 周亭琦坐在窗下,用五根手指捏着银匙,用力地搅动着褐色的药汁。阳光下,他的手被阳光透过,很白皙,指甲剪得很短,圆圆的一片。他双目注视着药汁,道:“让本王告诉你?你自己回忆应该会有更多惊喜!” 郦子夏看着药汤上白气,哀伤道:“王爷是不是想找个吃药的借口赐民女一死?如果是的话,请放民女回家一次吧。” 周亭琦哈哈一笑,说道:“你也算是我的功臣,我为何要杀你。” 郦子夏闭了下眼睛,走了邪运了,怎么会受这种折磨?她走到他身边,端起药汤,屏住呼吸,灌到肚内,刚喝了半碗,一股恶心的感觉冲到喉咙。 郦子夏停了停,周亭琦问:“怎么不喝了。” 郦子夏一手端着药盏,一手捏着嗓子,未曾压住那股恶心,“哗啦”一声把刚才的药液从肚中喷了出来,一滴滴褐色的药汁如乱珠一般散开,大部分都洒在了周亭琦的袍子上。 周亭琦急忙岔开两条腿,两只腿从袍子里钻了出来,穿着藕色的裤子,还好没被药汁洇透。他抻着腰下的袍幅,眼睛轮廓的形状都变了,道:“你要做什么?你把药吐了,就再喝一碗,直到喝下去为止!” 郦子夏忙掏出手帕,擦拭着他袍子上还未渗进衣服里的药滴,惧怕道:“王爷息怒,我很少进药,一时受不了这样的酸涩,忍耐不住,就吐……” 周亭琦一手格开她,又把她的手绢夺了过来,自己擦了起来,道:“擦就擦,别到处乱碰我……出去把四庆儿叫进来。” 谁乱碰你了,根本就没碰到你的身体。郦子夏急忙逃了出去,一点也不想看到他那飞扬跋扈的脸。 郦子夏走到明间,看到明娟,黄兰儿和四庆儿都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原来他们三个一直站在外面,没等郦子夏开口,四庆儿便跑了进去,随后明娟也被叫了进去。 黄兰儿拉着郦子夏的手,安抚道:“夏姐姐,你没事吧,别往心里去,王爷就是这个样子。”她说着拿出自己的手绢,给郦子夏擦着嘴角残留的药汁。 郦子夏勉强笑了笑,看来黄兰儿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可惜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和感情。郦子夏心中有些微微的嫉妒,嫉妒曾经的自己可以和周围的人相处的很好。 郦子夏见明娟拿了一套淡茶色的袍子给了四庆儿,是四庆儿伺候周亭琦换上袍子的。周亭琦将脱下的袍子仍在地上,看了看屋子,心里道,她恢复记忆变化太大了,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这屋子以前像是个杂货铺一样,现在收拾出来,比我外面的书房还雅致,但还是少点生机。 羞愧的感觉再次蒙上郦子夏的心头,她真是好想回家。郦子夏恢复记忆后,就好像踏进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样,到处碰壁捉襟见肘,可是自己明明又在王府生活了三年。 黄兰儿陪着郦子夏回到卧房,刚刚坐下,明娟抱着一团衣服进来。郦子夏一看,是周亭琦的衣服,就是自己刚才弄脏的衣服,包括圆领袍和贴身穿的玉色衬衣。 明娟道:“姑娘,王爷命你把这弄脏的衣服亲手洗了……” 郦子夏惊道:“让我洗?!” 明娟点了点头。郦子夏低眉沉默着,不想看明娟和黄兰儿可怜她的表情。洗衣服并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可是被周亭琦罚去洗他的衣服,禁不起这样的羞辱。 明娟向黄兰儿道:“兰儿,你去再熬一碗药来,王爷说让姑娘再喝一碗药。” 郦子夏知道明娟是在支开黄兰儿,等黄兰儿走后。郦子夏戚戚道:“明娟,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冒险为他来送信,白白浪费了三年的时间,纵然我没有大的功劳,好歹也算是王府的客人,怎么可以这般无礼,叫我为他洗衣服?难道这三年来他对我都是这么蛮横么?” 第7章 荷包 宠妾恢复记忆 第5节 明娟流利地把周亭琦那身污秽的衣裳折叠起来,交道郦子夏手中,道:“姑娘误会王爷了。明娟以前就给姑娘说过,王爷是个面冷话冷心好的人,他是这样的性子。可是这三年来,王爷对姑娘照顾挺多的,姑娘以前也并没有任何怨言。” 郦子夏苦苦笑了一下,手掌拄着额头,支撑在桌上,闭紧了眼睛,道:“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从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你们家王爷对我充满了敌意,是我做错什么事惹到他了么?” 她闭着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她努力地回忆着,可仅仅能听到那天晚上滂沱的雨声,或是送信途中的两三个片段,关于在王府住了三年的事,一概都是白茫茫一片。 她缓缓睁开眼,飞眼瞥到镜中自己娇丽的容颜,心想,可能我这三年过得很顺心,不然怎会养出这般惊艳的面孔,心力交瘁的女子不会有我这样滋润的面孔。 郦子夏拉住明娟的手,眼含清泪道:“明娟姐姐,我求求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吧!如果说黄兰儿和四庆儿都不清楚,你从小服侍王爷,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明娟看着郦子夏难过的样子,心中也划过一丝痛楚。她撇开头,道:“姑娘抱歉,明娟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明娟不知道。” 郦子夏握紧她消瘦细白的手,道:“不可能!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或是得罪了琦王,你就告诉我吧,一切我都能承受。” 她闭住眼睛,抿着嘴唇,微微的摇头。 郦子夏惨淡一笑,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我来送的那封信是在做好事还是做坏事?” 她仍旧摇摇头。 于是,郦子夏撒开她的手,淡淡道:“其实我知道,这三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你们都清楚,只不过不告诉罢了。” 明娟未曾答话,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午后,郦子夏抱着周亭琦被吐脏的衣裳来到廊下。四庆儿从外面担了四桶清水,郦子夏向黄兰儿要了根棒槌,就坐在廊下洗衣裳。 其实他的衣服没有太脏,微微一股男子汗液的味道从他的衬衣和衬裤散发出来。 郦子夏将衣物泡在水里,金炽的阳光射进水盆,化成一段段淡金色的光斑,映在粉白的手背上,映在白色的软缎上。郦子夏轻搓着衣裳,不时望望天空中浓厚蒸腾的云朵,在阳光下染出银白的边沿。 郦子夏想,王府的生活自然是锦衣玉食的,但勾心斗角的生活也像家常便饭一样,好在夏园与外界不往来,省下了不少心力。 可这正是郦子夏苦恼的地方,即使她三年前失忆记不得家门,回不了家。琦王随便安排一个地方住就算是恩赐了,何故将她藏在这里?一藏三年!琦王到底在隐瞒着什么事情,又为什么执着于让她自己恢复这三年的记忆…… 衣服不久就洗好了,郦子夏叫来四庆儿来拧衣服。周亭琦都是宽袍大袖的亲王服饰,一个人拧起来很不方便。 郦子夏执一端,四庆儿执另外一端。此时,周亭琦忽然从东厢的书房出来,跳下台阶,袍子飞扬起来,而后一径往门口走了,他连看都没看郦子夏一眼。 郦子夏看着他毫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的侧脸从眼前一闪而过,继而是一个肩膀宽阔的背影对着她。 果然没心没肺! 惩罚者出于原谅或仁慈,给被惩罚者一个笑容,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是莫大的关怀,甚至能彰显他的教养。 可周亭琦没有那样做,他不屑于这些世俗细节,觉得虚伪。 郦子夏嘴角冷冷闪出一丝笑容。 四庆儿没看懂,张着大嘴也跟着笑。四庆儿见琦王走了,没人监视郦子夏,就扒开郦子夏的手,夺了她手里的衣服,自己一个人拧了起来,衣服里的水哗啦哗啦滴在水盆里。 四庆儿掇了条板凳过来,放在郦子夏身后,伸着手往前戳着,示意郦子夏坐下去歇歇。 郦子夏看着他露着牙笑嘻嘻的模样,如兄长一样亲切可靠的感觉。她拢着裙子坐下来,道:“你不累么?刚才挑了那么多水。” 他一面摇头一面将琦王的衣服挂在绳子上。 郦子夏问道:“哥,你是怎么就变哑的,我记得当初来送我到王府的时候你还好好的。” “啊……吧……吧……啊吧!”他重复着这两个音,手脚并用,模拟当时的状况。一会儿双手合十贴在脸上,一会儿手背贴着额头,作难过状,一会儿右手握住杯子作饮水状。 郦子夏半猜半看,大体明白了他的意思,应该是当天夜里他也从马车上摔下来,也受了伤,卧床不起,又发高烧,虽然吃了药,后来就不能说话了。 郦子夏道:“我们两个真是命苦,搭上三年不说,你还变哑了。” 四庆儿忙作出掩口的动作,指着门外,“啊吧……” 郦子夏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想让郦子夏继续说下去,以免说到周亭琦的坏话,让他生气。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还是很怕周亭琦的。 郦子夏又道:“那你知道当初谁叫你来送我的,为什么来送这封信?” 四庆儿抬起手来,比划到头上,又比划到腰上,像是在说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佩戴着刀。 郦子夏一想,难道派他来赶马车的人,也是那个身负重伤的侍卫? 郦子夏正要再次发问,明娟端着药从后面转来。郦子夏只好把话吞了进去,明娟是周亭琦的心腹,万一听到了向琦王告密,琦王势必会威胁四庆儿。 四庆儿也很有眼色,见明娟过来忙闭了嘴,一溜烟跑了。 明娟道:“姑娘累了吧,进屋歇歇吧。” 郦子夏扫了一眼明娟手中的药,转身回了屋。明娟道:“王爷嘱托姑娘把药喝了,说是助长心力,兴许可以想起以前的事。” 郦子夏道:“我刚刚洗完衣服,口渴得很,这样的苦涩的药下不了口,先不喝了。” 明娟复又端来一杯蜂蜜调的茉莉花茶,道:“那姑娘先喝这个,再喝药吧。” 郦子夏不想为难她,便点了点头,叫她歇着去了。 不一时,四庆儿又偷偷摸摸地弯着腰走到卧房窗户底下,扒着窗户探头探脑的。郦子夏笑道:“鬼鬼祟祟,你在做什么?” 四庆儿掏出来一包东西,纸包着,方方正正的,油都已经沁透了纸。 郦子夏接了过去,拆开一看,原来是八块焦黄甜香的炒米糖。而后四庆儿又把郦子夏的手拉了过去,又交给她一个纸包。郦子夏再打开一看,是一包炒杏仁。 四庆儿捏了一颗杏仁放在嘴里,嚼起来看着很脆很香。他又指了指郦子夏的药碗,“啊……啊……吧。” 郦子夏笑道:“谢谢你了,我知道你在说,叫我拿这个炒米糖和炒杏仁就着药喝就不苦了?” 四庆儿睁圆了眼睛,猛烈地点头。 郦子夏就依照他的办法,一边吃着香甜的炒米糖,一边嗑着焦香的杏仁,一碗药没几口就灌进肚里了。 四庆儿双手搭在窗沿上,下巴枕在手背上,微笑着看郦子夏,仿佛很有成就感一样。 郦子夏一直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她认为四庆儿虽然哑了,但是并没有失忆,他也是整件事的亲历者,靠着他的哑语和表演兴许还能问出来点东西,即便是一鳞半爪,也可对她这三年的生活有个大概的了解。但前提是,四庆儿还没有被琦王控制,要不然他肯定也不会对她透露半点消息。 郦子夏招手叫他进到屋子里,去了西边次间说话。 郦子夏客气道:“四庆儿,看你的样子,应该长我一些,而且对我如此关心,我不知道以前我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如果你不嫌弃我,我就唤你声四哥。因为你也知道,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来王府送信,又遇了难,被关在这里三年。同时天涯沦落人,四哥,我虽然记起当年的事,可这三年的一概不知。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咱们两个都是怎么过来的么?” 四庆儿听着话,脸色也晦暗起来,表现得很是安静,不像哑巴那样急急躁躁地常常睁着大眼。他隔了会儿,又像刚才那样,用生硬的哑语和凌乱的表演诉说起来,可郦子夏看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四庆儿正比划着手脚,突然黄兰儿跑跑跳跳地进来了,他忙停住了手脚。 黄兰儿瞅了四庆儿一眼,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哼!就知道偷懒。” 郦子夏道:“我叫他进来的,你有什么事?” 黄兰儿道:“明娟姐姐叫我来看看夏姐姐的药喝完了么?” 郦子夏道:“已经喝完了,不必担心了。” 黄兰儿笑了笑,道:“那我回去就好复命了。”她说着又拉着四庆儿的袖子往外走,催道:“你就会偷懒!我叫你编的蝈蝈笼子你编好了么?” 郦子夏等他们走后,幽幽倦倦地叹口气。她坐着无趣,便拿起针线筐来,里面放着□□件绣活,都是绣了一半没完成的。 郦子夏心里笑道,看来以前的自己还真是随性,肯定是想绣时就拿起来挑几针,不想绣了就换别的花样,所以才攒了这么多半途而废的绣活。换作现在的她,肯定是做完一件事才会做另外一件,绝不是像原来那样一曝十寒的脾气。 郦子夏无聊,拿起来一件,打算替曾经的自己绣完。谁知拿出一件,不是成双成对的鸳鸯,就是花间嬉戏的成对蝴蝶,或是什么并蒂莲,总之都是男女恋爱的图样,俗艳得很。 可翻到最后,有一件绣着方胜图案的荷包,倒还可看,她将荷包内里掏出来,居然看到“寄爱四庆”四个字。 郦子夏一惊,为什么?我要给四庆绣这个肉麻的荷包? 第8章 他的衣服 郦子夏站起身来,脚步凌乱地在屋子里转圈。 她越想越焦躁,那些鸳鸯蝴蝶的图案大都是男女相思传递之物,本来已经够大胆了,怎么又跑出来一个荷包,还绣着“寄爱四庆”。我为什么要给四庆儿绣这样的物件? 郦子夏越来越慌,急出了一身汗。难不成自己和四庆儿有私情?但这也太无视礼法了,况且在周亭琦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她又坐了下来,摸了摸额头上腻腻的一层汗,从头又开始认认真真地捋顺这些事。 她想到那天雨夜第一次醒来时,全身几乎是赤·裸的,而且小腹那里明显是异于常态的感觉。假如真的和男子发生了不干不净的关系,也只可能是琦王和四庆儿。 如今再看看以前的她给四庆儿绣得荷包,不得不承认。脑海里不停地飞过四庆儿对她那温暖的笑容,热情的表演……怪不得他会送我炒米糖和炒杏仁,也难怪他这么细心地问候我。 郦子夏忍着胸口一股恶心的感觉,头脑中演绎了一场风流故事,下雨的夜晚,周亭琦离开夏园后,明娟和黄兰儿已经睡熟,四庆儿便偷偷溜到她的卧房中,颠鸾倒凤一番,又悄悄溜走了,之后她醒来后,就已经是现在的自己了。 郦子夏目光上蒙了一些沧桑之色,她看着针线筐里那几件鲜艳的绣帕,脑海中幻想着昔日的生活,或许以前的她是因为孤独,或是因为日久生情,她便和四庆儿渐生情愫? 不对!好像哪里又说不通。 因为她今天看到梁医士药箱里的那张病历,上面写着“房·事频仍”,这又是何意?假如那真是她的病历,琦王那种野蛮的性子,岂容她和四庆儿在王府做这等苟且之事。 若不然是她和琦王也发生过关系? 郦子夏脸色忽然沉重下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失身也就罢了,怎么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郦子夏捶捶脑袋,累丝点翠的不摇细细作响,她静了静,将所有的证据不足的猜测统统压入心底。她放下针线筐,又仔仔细细检查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这间屋子经明娟他们打扫过,已经是按照郦子夏现在的喜好布置的,原来那个夏姑娘的痕迹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发现西墙上靠着的那架金丝楠木的柜子已经上了锁,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她觉得里面肯定有不少关键的物件,可以帮助她了解以前的自己。她正准备去找钥匙,只见四庆儿又掀帘子进来了。 此时再看到四庆儿,郦子夏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忐忑道:“你怎么又来了?” 他偏偏作出东张西望的狡黠模样,忍不住又叫人怀疑他来自己的屋子是不是都有点心虚。 他看四周没有人,便从身后提出一个鸟笼式的蝈蝈笼子,里面养着一只鲜翠的宽头蝈蝈,好不喜人。他把蝈蝈笼子拿给郦子夏,道:“啊……呀……吧。” 瞧他这个意思,应该是送自己的,郦子夏犹犹豫豫接到手里,道:“你手真巧,编的这笼子比外面卖的都好。” 他咬着下唇笑了起来,孩童般谦虚腼腆的笑容,越发有些清秀招人喜欢。 郦子夏实在不能想象,这样憨态可掬又简简单单的人,夜里会和自己耍风流。 忽然明娟又掀帘子进来,撞见四庆儿,便道:“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四庆儿委屈似的扭了扭嘴,低头出去了。 郦子夏瞅了一眼明娟,并没有发现他她对四庆儿有什么敌意或怀疑。她道:“他进来送了我一个蝈蝈。” 明娟微笑道:“都是黄兰儿闹的,每年这个时候都缠着四庆儿找蝈蝈,姑娘也很喜欢,他也乐得忙活这大半天,叫姑娘高兴高兴。” 郦子夏拎着笼子又看了看里面的蝈蝈,它伏在横杆上,小拇指那么大,应该很罕见,她道:“难为他了。我并不这样的东西,一是怕它,二是怕它叫我玩物丧志。你拿出去给了黄兰儿玩吧。” 明娟接过那笼子,道:“姑娘前后真是两个性子的人,都叫明娟钦服,如今姑娘这样娴雅淑静,一定是世家女儿了。” 郦子夏颓唐一笑,不想提及自己的家世。她问道:“以前四庆儿经常来我的屋子么?” 宠妾恢复记忆 第6节 明娟眉毛微微一抖,道:“是他那里冒犯你了么?” 郦子夏忙道:“没有,看大家都和和睦睦的,真是羡慕以前的我。” 明娟随后笑道:“姑娘不要见怪,因为四庆儿和姑娘一起来的王府,故而他比我们更亲近些,对姑娘的事他比我们想的都到。其实姑娘恢复记忆后,明娟暗示过他几次,叫他收敛些。倘若他有什么冒犯,我就去给王爷说。” 郦子夏没等她讲完,道:“言重了,大可不必这样,还是像原来那样好,也不用拘束了他,我瞧着他也像个兄弟一样亲。” 明娟这才点了点头,又问道:“姑娘把针线筐拿出来,是要绣什么东西?” 郦子夏忙把荷包忘袖子里收一收,道:“不过看看,明娟你知道西墙那个楠木柜子的钥匙在哪里放着?” 明娟看了眼柜子,上面悬着铜锁,道:“这柜子是姑娘你亲自锁的,已经有些日子了,这钥匙好像也是姑娘自己收着,我们并不知道钥匙在哪里。” 这就更奇怪了!既然以前的夏姑娘那么信任明娟,而且她又不是什么城府深厚的人,怎么会单独把柜子上了锁呢。 郦子夏只好道:“钥匙我也记不起来放哪里了……你找我来有何事?” 明娟道:“我瞧瞧姑娘吃了药,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郦子夏冷道:“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想不起来,反倒添了些其他的毛病,比如头晕恶心啦,心慌气短啦。你在你们家王爷面前说话有分量,替我求个情也好,别再让我乱吃药了,受不了这个苦。” 明娟听了郦子夏这番委屈诙谐的话,眉心徐徐展开,反倒笑了笑,感觉郦子夏好像又变回原来的夏姑娘一样。 郦子夏瞧了她一眼,叹道:“罢了,你下去吧,我没什么事,知道你也不会给我说情。”明娟便依言退了出去。 四庆儿和她的事,到底有没有走到那一步,还有诸多疑问点缀在两人的关系之上。 目今,最好不过就是找到楠木柜子的钥匙,兴许可以发现更多能勾起回忆的东西。 郦子夏把一切可以藏钥匙的盒子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又翻了翻衣柜,倒了倒瓶瓶罐罐,摸了摸荷包香袋,全部看不到钥匙的踪影。 好生奇怪!郦子夏认为以前的自己是个心胸坦荡的人,应该不是躲躲藏藏的人,既然把柜子上了锁,钥匙还藏得这么隐蔽,更惹人遐想。 郦子夏越想越不甘心,掀开床上铺的锦被缎褥,看看是不是藏在床铺下面了,谁知翻开褥子一开,下面藏着一件衣裳。 郦子夏小心翼翼拎了起来,是一件象牙白暗纹的衣裳,看那款式,分明就是一条亵裤!她拉开那亵裤的带子,展开裤腿,是男子的亵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庆儿的荷包还没弄明白,怎么又冒出一条男人的亵裤? 郦子夏面红耳赤,心砰砰地跳,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拿着男人的亵裤,这柔软的亵裤上散发着一股异样的味道,应该是男人的体味。所以这亵裤应该就是这几天藏到铺盖下面的。 如果说衣柜里琦王的衣服很容易被解释的话,那么这床铺底下的亵裤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人不怀疑。 郦子夏一头歪倒床上,心想,其实这个亵裤比荷包更严重一些。因为这贴身的东西是从男人身上脱下来的,还被秘密藏在这里,幸好没被明娟和黄兰儿发现,要不然真是羞死了。 可这又是谁的亵裤呢? 郦子夏忍着心中无数个不情愿,又把那条亵裤拿出来看了一眼,这布料是很名贵的锦缎,从大小上看,这男子的身材应该属于健硕的那种吧。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肯定不是四庆儿的,他没有如此高贵的衣物,也没有那样的身材,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条亵裤是周亭琦的。 郦子夏一想到他,立刻就能想到他那副狂傲的嘴脸。为什么以前的夏姑娘要保存他的亵裤?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情? 难怪周亭琦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因为她连他的亵裤都这样珍藏着,更何况他这个人了。 晚上,周亭琦没有来。郦子夏落得清静,可是仍旧不大相信这就是周亭琦的亵裤,晚上趁明娟他们都睡熟以后,她悄悄把院子里周亭琦晾晒的衣服收了进来,然后把亵裤和他的中裤对比了一下。 比对结果是,亵裤和中裤的尺寸不相上下,果然就是周亭琦的亵裤。 第9章 晨醒 过了很久,郦子夏停止了荒唐的胡思乱想。她将周亭琦的衣物叠好,随后扔在梳妆的桌上。 至于周亭琦的亵裤该怎么处置,她还想不出绝佳的妙招。假如还在自己手里私藏,反倒便宜了琦王,倘若交给明娟处理,又怎么解释呢…… 郦子夏心里道:“怪不得他们在我面前弄鬼儿,看来瞒着我的事还多着……”她想了诸多办法对付他们,但只要在王府一天,就逃脱不了以前生活的阴影,除非早点离开这里,可是归期难期呀。 天已经很晚了,她实在困得支撑不下去了,便和衣在床上躺下了。 翌日,天色还是青的时候,梧桐和紫藤下的鸟儿便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如果一个人仍在沉睡,那么一片一片的鸟鸣并不会吵醒她,反而会有助于睡眠。假如一个人睡得很浅,那这些鸟鸣就把一个人的梦叫得支离破碎,叫得她心烦意乱。 郦子夏就属于第二种,她的梦被鸟叫碎了。可她仍旧紧紧闭着眼,逼迫自己再多睡一会儿。因为恢复记忆后地这几日,起起伏伏,她太累了。 尝试了很久,甜美地梦将她拒之门外了。 郦子夏索性就起床了,她一手托着青丝,缓缓走道水银镜子前,拿着梳子不知疲倦地把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梳子能像流星一样光滑顺利地从头顶流泻下来,她才满意地放下梳子。 镜子里的她,在王府娇养三年,身材,皮肤,头发,容貌,养护得般般姣好。尤其是眼角眉梢,太精彩了。只是恢复记忆后的郦子夏,克己复礼,遵循父亲的教诲,多多表现为娴静。 卧室光线略暗,郦子夏将月亮门上的青帘撩了起来,只见周亭琦正坐在明间桌旁喝茶,吓得郦子夏一慌,忙道:“王爷见礼了……不知这么早,王爷有何急事?” 周亭琦走到那边次间,从桌下青花案头缸里面抽出一轴画,将上面的缎带解了开,道:“我记得我的这幅自画像已经被撕了,怎么又被粘好了,是谁粘的?” 郦子夏道:“是我粘的,家父曾经教过民女一些装裱的本事,没想到今天用到了。” 周亭琦眉角一挑,嘴角也跟着眉角挑起,露齿而笑,道:“哦?你不是不想挂它么,何苦……” 郦子夏为了免却他自以为是的误会,忙柔声解释道:“民女的确没福气挂这幅画,也许……其他人想挂,民女就把这幅画复原了。” 周亭琦收起笑容,又将画扔到案头缸里,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走到郦子夏身边。 郦子夏看到他那斜长规整的眉毛和那双精光灿烂的眼睛,俊美中带着野性,就是这股子野性让她感到不自在。 她低了头,见他没说话,忙回身走到卧房。郦子夏越来越不敢乱讲了,三番两次的得罪他,他还在气头上呢,弄不好,一辈子也别想回家了。 周亭琦跟着进来,道:“你躲什么,我还有话问你。” 郦子夏一手整理着床上凌乱的红绫薄被,一边答道:“王爷还有什么事?民女懒惰,还未收拾卧房,不免亵渎了王爷,请王爷外面坐着吧。” 她容不得别人看到她脏乱的一面,而且卧室里还藏着他的亵裤呢。 郦子夏匆匆折住被子,缓缓走到梳妆台前,依靠着梳妆台的一角,挡住周亭琦的衣服和亵裤,和他远远地站着答话。 周亭琦道:“我就几句话,你再仔细想想,三年前,除了受伤的侍卫外,之前在郡主府就没有人与你接洽过?” 她战战兢兢地答道:“民女都是奉命去郡主府,在郡主府不敢乱走动,更没有私下会见过什么侍卫,那天是很巧的机缘才来送信的,其他的民女都不知道。” 周亭琦冷笑道:“你把自己撇的这么清,难道你就如此怕我。” 郦子夏低头看着石青的地板,冒险道:“民女并不是胆小的鼠辈,也没有想置身事外,只是王爷不告诉民女送这封信到底是在做什么,故而谨慎。” 周亭琦笑了笑,道:“你既然都做了,就是上了我的贼船。而且你别忘了,你来送信,也是你有求于我,没人强求你的。” 郦子夏听得心里七上八跳,喃喃自语道:“我也并没有想占你的便宜,我觉得……” 其实,周亭琦感觉还不是时候告诉她。 周亭琦刚才一进卧房就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他的衣裳,而且叠得很整齐,很细心的样子,比明娟过之而无不及。看她遮遮掩掩地挡着桌上的衣服,样子真是有趣。她一定是不想叫我看到他为我折叠的衣裳,今天偏要把她捉弄一下,说不准能激起她的记忆。 他霎时间夺步走近她,淡淡笑问道:“我昨天罚你给我洗的衣服呢?” 郦子夏笑道:“还未熨好,一会儿……一会儿我叫明娟拿给王爷吧。” 周亭琦伸出胳膊,绕过郦子夏纤细的腰肢,摸到梳妆台上的衣裳,一把抓了过来,道:“我看不用熨了,我急着穿!” 他抓过来衣服一看,怎么还还多出来一件,抖开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是他以前穿过的亵裤,怪不得她如此害羞。可是我什么时候把这条亵裤留在她这里了? 周亭琦酝酿了一会儿,道:“我记得昨天一共四件,怎么多出来一件,这是什么?” 郦子夏扯住那条亵裤,道:“这不是王爷的,王爷看错了?”她说着就用力往回拉。 周亭琦把亵裤拎在手里,紧紧不撒手,道:“那就让我再看看是不是我的?” 郦子夏扣着他的食指和拇指,道:“真的不是王爷的,求王爷容民女说明。” “不必了!” 她与周亭琦一人执一脚,扯着那条亵裤,郦子夏脸瞬间就红透了,周亭琦今天穿得是软罗便服,郦子夏身材不过就到他的胸口,他力气又大,胳膊很是壮观,郦子夏就是一只小猫一样被他揪来揪去,如何能抢的过他。 周亭琦张着肩膀,郦子夏在他的怀里挣扎着抢那条亵裤,碰碰撞撞的,好几次她胸口都已经紧紧贴住了他的肚皮。郦子夏后来终于解脱了,那为什么还要和他抢,他都已经发现了她有男人的亵裤,就算不是他的,也是百口莫辩。 女人可能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撒娇! 郦子夏扔开亵裤,立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微微嘟着粉色的嘴唇。她弯着腰,从周亭琦胳膊下面钻了出去,远远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周亭琦忽然也意识到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这女子和以前就是不一样了,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周亭琦笑容惨淡道:“怎么不抢了?” 郦子夏忍着悲伤的心情,口吻平淡道:“刚才是民女无礼,不该和王爷争抢,民女有罪。” 周亭琦越听越可怕,这种客气的话其实非常伤人……他满不在乎道:“你知道就好,你这里怎么会有我的亵裤?” 郦子夏道:“民女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亵裤,是昨晚在柜子里发现的,可能是以前遗留在这里的。如果是王爷的,那正好就还给王爷就是了。” “哦……”周亭琦干脆道:“那你刚才和我抢什么抢?” 郦子夏道:“是我刚才糊涂,现在才明白。” 周亭琦笑了笑,道:“我以为你对着亵裤或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呢。” 郦子夏不想对这样的问题作出任何回答,沉默片刻,突然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放民女回家?” 周亭琦今天好似惹得她不高兴,倒是一报还一报,想着法子周旋道:“我也不是关着你,你不怕出去后被王太监抓去做小老婆。” 郦子夏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被他挺立的身姿和捉弄的目光弄得又害羞起来。她怪自己没用,她道:“我来给王爷送信,不就是为了求王爷帮我度过这一关么,难道王爷不打算帮我么?” 周亭琦摇头道:“你在王府一天,我就保护你一天,你出了王府的门,那就说不准了。” 阳光像有声音一样,噗嗤升到院子的角落里,郦子夏眨了眨眼,鼓起勇气道:“那又有什么两样!在王府被禁足,嫁给王太监也是守活寡,都一样的。” “什么?” 郦子夏被这两字吓得噤声不语,微微向他望了一眼,这人又恢复刚才那副鬼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郦子夏就是不敢再去挑衅他。 周亭琦道:“假若都是一样的,那就给我在这儿待着吧,还能给我洗洗衣服。”他抓起那件亵裤闻了闻,皱了皱眉头,道:“都什么味?” 还不是你身上的体味。 他走到郦子夏身前,将亵裤塞到郦子夏手里,道:“把这件亵裤洗了,明天我还来看看,你还能发现我什么东西。” 郦子夏看着他掀帘子离开了,心里道,他今天来是做什么呢?问了问我关于郡主府的事情,自己都如实回答了。不过郦子夏也是好奇,为什么那个受伤的侍卫不找别人,偏偏选中我来送信,还知道我的家世。 郦子夏不禁心里发寒。 宠妾恢复记忆 第7节 第10章 练字 郦子夏将他的亵裤又扔在一旁,她听明娟说过,琦王平日待她还是不错的。这几天,郦子夏一次也没看见过琦王像正常人一样的笑容,而且现在还要给他洗衣服,这不是已经沦为奴仆了么,哪里看得出来他待我客气? 但是,今天被周亭琦一问,郦子夏反倒又想起三年前在郡主府的事情。郡主是琦王的姐姐,为什么郡主府的侍卫要郦子夏偷偷送信呢,有什么事不能正大光明地讲,偏偏选中她来送信。 这其中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怪不得周亭琦不肯轻易把这件事透露给自己,他们姐弟俩之间肯定藏着什么事。 而且,琦王这家伙真是坏得很,为了留住她,竟然又拿王太监来威胁郦子夏,这是最恐怖的一件事。虽然王太监职位很高,权势也很大,但听说死在他手里的女人不下十个了。三年前这太监已经二十七岁了,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现在都三十岁了,不知道怎么样了,按理说应该已经找其他女子替代了她,不可能还痴恋于她吧? 明娟他们陆陆续续都醒了,四庆儿也出去挑水了。黄兰儿蓬着头发,拿着扫帚进屋来,看到郦子夏已经铺好了床,道:“夏姐姐怎么醒这么早?” 郦子夏道:“睡不着了。”一边说着,只见四庆儿已经把水挑来了,放在门口,打了一盆洗脸水进来给郦子夏。 黄兰儿瞅着四庆儿,笑道:“小哑巴,真勤快!你过来替我扫扫地,我去梳梳头,我这头发乱死了,和夏姐姐一比我就是个疯子,我梳完头发就来替你。” 四庆儿没有吭气,慢吞吞走到黄兰儿身边接过扫帚,慢慢地扫着地上的灰尘。 脾气真是好,老实又勤快,郦子夏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和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的人。 郦子夏将头发和衣服都梳弄整齐以后,把四庆儿叫了过来。郦子夏坐在椅子上,叫他也坐下,他有点不好意思,手脚慌乱地摸到身后的圆凳坐了下来。 郦子夏笑笑,“哥呀,我问你一些话,你不必费力气表演,只用回答是或不是,倘或你要回答是,你就点点头,你若回答不是,你就摇摇头。”这个法子最有用了,只要他不撒谎。 四庆儿连忙点了点头,像是小孩子等着猜谜语一样地瞅着郦子夏。她先问道:“你想家么?” 四庆儿点了至少五次头。 郦子夏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是琦王不让你走吗?” 他点了一下头,看来不敢表现出多委屈的样子。 “四哥,你家里娶媳妇了么?” 他弯起嘴角,脸红起来,摇了摇头。 郦子夏有些不放心地继续问道:“那你有心上人吗?”这是关键的问题,有可能四庆儿的喜欢的人就是她。 他愣了一下,犹豫之际,郦子夏快语,“不用多想,快说!” 他点了一下头,之后好像又后悔似的拼命地摇头。 郦子夏急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四庆儿仿佛意识到什么,一直摇头。可哪有这样僵硬的否认,分明是在隐藏内心的话。 郦子夏的脸色渐渐失去光辉,其实那是失望的色彩。四庆儿是夏园唯一可信的人,仅此一人,还偏偏弄出一个不明不白的荷包出来。他又是个哑巴,什么都说不清楚。 “噔噔噔”外面传来一阵急跑的声音,郦子夏猜也是黄兰儿跑来了,只见她头发衣裳都已经梳弄整齐了,拉起四庆儿,道:“你怎么和夏姐姐坐这儿了,快出去把早饭挑进来吧,都快饿死了。” 四庆儿被她推着出了门。 郦子夏看着,心里道:“年纪这么小,真是个磨人精,把她惯的倒像个主子了。”郦子夏心中忽然闪了一道光,觉得好亮,“这个黄兰儿虽然才十四岁,心眼可不少,瞧她一天天缠着四庆儿,那种软绵绵撒娇的口吻,不太像是小孩子的语气,说不定黄兰儿对四庆儿有什么情意?” 郦子夏叫道:“兰儿,你别再闹你四庆儿哥哥了,过来把那边的桌子板凳擦一擦。” “是了,夏姐姐,我正要端水来擦呢。” 郦子夏问道:“兰儿,你看四庆儿这个人怎么样?” 黄兰儿偷偷地笑着,道:“他就是个傻驴,啥也不懂……” 郦子夏道:“人家可比你大好几岁呢,就是哑了,不会说话而已,可不傻!” 黄兰儿笑道:“傻就是傻,大几岁也没用!” 郦子夏看着她那个笑容的含义,多半已经超出平常的取笑了。郦子夏便记在心里,觉得很有意思,遂叫他们快点摆上早饭出来。 午后,郦子夏本来想小睡一会儿,补补今天早上缺失的睡眠,谁知躺下以后,闭上眼睛,全是周亭琦那副自大的模样,越想越气,又惹了一身汗出来。 郦子夏索性就起来,摇着扇子到西此间靠树荫的窗户坐着,蝉鸣枯竭无力,也似乎被热到了。郦子夏研了几圈磨,在笔架上挑了根趁手的笔临帖。 这些笔多半是画笔,换了好几只都不大称心,勉强写了两张之后,见黄兰儿又来了。她拿着一块抹布,一边擦桌椅,一边弯腰低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郦子夏道:“早晨不是擦过桌子了么?今儿怎么傻了,给我擦两遍桌子。” 黄兰儿吱吱唔唔道:“擦两遍不是更干净么。” 郦子夏笑笑,道:“你是丢了什么?眼睛来回乱看。” 黄兰儿站在屋中间,叠手拍道:“唉!说了夏姐姐也不一定知道,这是前几天的事了,那时候夏姐姐还没恢复记忆。我和夏姐姐一起就坐在那边窗户下面绣花玩来着,一边绣,一边看四庆儿给树浇水,夏姐姐你还记得么?” 郦子夏谨慎地摇摇头,生怕她问起那个荷包的事,但拐着弯问道:“是么!我都忘了,你绣的什么东西,是丢了么?” 黄兰儿略气道:“都是四庆儿那个大傻驴,叫我给他绣个荷包,答应了他,现在又不给他,说不过去,你见了么?是个枣红色的绣方胜的荷包。” 郦子夏听后,像是卸下一个千斤重的担子一样,从头到脚轻松下来,咕咚一声坐在椅子上,原来这个荷包是黄兰儿的!终于还了她一个清白,要不然她到死也不信和四庆儿有什么恋情。 郦子夏从袖口里把那个枣红色的荷包拉了出来,放在掌心道:“是不是这个?” 黄兰儿眼珠子一亮,道:“是呀!是呀!原来被姐姐拾到了,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 郦子夏将荷包交到她手里,道:“拿走吧,以后不要再把这种东西拿到我这里来。” 黄兰儿抓了过来,攥到手心里,两眼珠并着盯着脚尖看,气息懒懒地“嗯”了一声,她觉得现在的夏姐姐规矩可真多! 郦子夏并没注意她的心情,但她自己轻松不少,畅快地吐了一口大气。 只听明娟轻声细语地来了,道:“姑娘没休息会儿么?” 郦子夏道:“略躺了趟。” 明娟一眼瞧见桌子上的临帖,惊道:“哟!原来姑娘会写字儿呢,这字儿写得这样有精神!” 郦子夏笑道:“心里烦,就写几笔。不过这里挂的都是画笔,没一支正经写字的毛笔,我正要找你去帮我找一支,怕你们也在休午觉,便拿着画笔写写。这字丑的真是不能见人。” 明娟道:“姑娘以前并不练字,说写字麻烦得很,所以预备的笔也少。” 郦子夏“唔”疑问了一下,我竟然讨厌写字?她惊疑过去的自己。她道:“我父亲说,练字可以心静。我儿时浮躁,不懂这个道理,现在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黄兰儿突然道:“姑娘以前只画画,从来不写字的,画得特别好,而且画了好多好多,后来都被收起来了。” 明娟眼神忽然一慌,狠狠瞅了黄兰儿一眼,那意思好似要撕了她的嘴一样。 郦子夏早就察觉出来一丝异样在她们眼神交流之中,她风轻云淡地笑笑,道:“是么?那么多的画,都收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一张也没见过。” 黄兰儿此时紧紧闭着嘴,她知道如果她再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乱说,一定会闯出大祸的。她静静等着明娟解决这个僵局。 明娟笑笑,道:“姑娘的确画了不少,不过姑娘心思也不全在画上。有的时候就画一半就不画了,有的画完但没上颜色,就是画完的,不合姑娘心思也就扔了,真正留下的就没多少了。” 郦子夏道:“还真是不知道,我失忆的那段日子,长了不少本事呢。那留下来的画呢?拿出来我看看。” 明娟又道:“留下来的本来就不多,姑娘又大方,王爷可能拿出去赠人了,剩下的我们并不知道在哪里。” 黄兰儿在明娟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溜走了,她闯的祸,害怕最后惹出大麻烦,只好溜了。 郦子夏在心中向明娟说了无数声佩服,真是把这个慌圆得无话可说。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看来,我是无缘欣赏我以前的佳作了,真是遗憾。” 明娟沉默,她的哲学是不说或者少说比什么都好。 郦子夏最后又问道:“王爷的画像还有那幅不穿衣服的《浴妆捧心图》是不是我画的?”郦子夏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听假话!” 第11章 质问 这两幅画都已经被郦子夏摘下来了,那也是正房里仅存的两幅画,显然都是她不喜欢的。 明娟低着头,毫不犹豫地答道:“那两幅画是不是姑娘画的,明娟也不知道,姑娘没告诉过我,我也从来没有问过。” 郦子夏看了她一眼,这女人常常低头,只露着一片窄窄的额头,心思缜密的神色都掩在下面了。郦子夏冷笑道:“你们主子瞒着我,奴才也瞒着不告诉我,还拼死拼活的请医士给我看病灌药,叫我恢复记忆。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人的心思,这样费周折为了什么?” 明娟抬头,很从容地道:“姑娘若是能回忆起这三年的事,以后也就不苦恼了,若是回忆不起来,也就苦恼这一阵子罢了。” 郦子夏转身离开她的身边,往卧房走,一路走一路道:“你先下去吧。” 明娟站在原地道:“明娟过来是告诉姑娘,明日是十五,姑娘未恢复记忆以前,每逢初一和十五都会在菩萨那里斋戒清修,不知姑娘明天如何打算?” 郦子夏忽然站住,转过身来,“我不记得了,我以前居然这样虔诚?我都是在为谁祷告?” “家人……”除了家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但是她没说,后面的话明娟欲言又止, 郦子夏听到“家人”二字就已经足够说服她继续以前的这个习惯了,于是她道:“那还依照以前的规矩,斋戒清修。” 第二日一早,明娟特意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华贵雍容的衣服,是织金妆花的粉衫,下头是大红阑干的裙子,把郦子夏打扮得十分隆重,阳光又亮,照进屋子里,郦子夏自己都感到惊艳了。 周亭琦肯为她做出这样的衣服,她心里常常有种欠下巨债的感觉。不过想到冒死来给他送信,这些补偿还是微不足道吧。 明娟将郦子夏带到西厢。 原来明娟和黄兰儿住的西厢一共有三间,中间一间供着一张踩莲台的观世音画像,南边一间住的是明娟,北边住的是黄兰儿。 明娟道:“这幅观世音的画像是姑娘亲自画的。” 郦子夏这时瞅了明娟一眼,凡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明娟都会很殷勤地和她去聊。 郦子夏问道:“你们两个那么好,怎么还分开屋子睡?” 明娟道:“兰儿现在越来越大了,想一个人住一个屋子,这西厢也宽敞,我们就分开了。” 黄兰儿嗔道:“哪里哟!还不是你嫌弃我睡得迟,又闹得慌,把我赶出来了!” 难怪黄兰儿和四庆儿都好上了,明娟还不知道。她们分着住,平日里黄兰儿有什么动静明娟也不知道,她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也有瞎眼的时候,真是大树底下好躲风啊。 郦子夏对明娟说道:“我卧房里的被褥还未叠好,你去收拾收拾。” 把明娟支走以后,郦子夏一把抓住黄兰儿的手腕,笑道:“兰儿妹妹,你昨儿说我这三年画了不少画,既然你开得这个口,就把话给我讲明白呗?” 郦子夏现在漂亮的模样和精明的话语在黄兰儿眼里都越来越生疏,她好像一个冷冰冰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嫦娥一样,但厉害起来又像个女妖精一样。 黄兰儿转着手腕道:“昨儿明娟姐姐不是给你说了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郦子夏道:“是么!那你给四庆儿绣的那个荷包里面的四个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黄兰儿一惊,没想到那四个字被郦子夏看见了,忙谎称:“什么四个字?我不知道。” 郦子夏加大了手掌的力气,攥着她细细的胳膊道:“你不知道,我知道,而且以后明娟和王爷可能都会知道那四个字,‘寄爱四庆’。” 黄兰儿气得跺着脚,长长的“哼”了一声,放弃了狡辩,道:“夏姐姐好坏哦!那这个威胁人家,我给你说还不行吗,那幅《浴妆捧心图》是你画的。” “王爷的画像是谁画的?” “不知道啦。” “你敢在我面前撒谎试试?” 宠妾恢复记忆 第8节 “姐姐好狠哦!睁着那么大的眼珠子,从来都没见过……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画的,是姐姐从东厢王爷书房拿出来的。” 郦子夏看她皱着眉,委屈得要死,根本无心机可言,便撒开了她的手腕,又问道:“其他的画是不是都在王爷的书房藏着呢?” 黄兰儿快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个秘密只能换我一个秘密,现在我们两个各不相欠了。”她说着掀跳着小脚就逃了。 明娟将郦子夏的睡房收拾干净,把四庆儿从园子里摘来的新鲜莲苞交给郦子夏,郦子夏将莲苞供到观音画像前的花瓶里。 郦子夏跪拜后,便垂眼静坐在蒲团上,从早上到下午,居然动也没动,更不要说喝水吃饭了。 傍晚时,明娟在郦子夏身边轻轻道:“姑娘,太阳快要落山了……以前姑娘也只打坐两个时辰,并不是一整天。你这一天都不吃不喝,身子也禁不住的。” 郦子夏定力很高,难得有这样清修的机会,她就这样坐了一整天,明娟在旁边说话,她也充耳不闻。 殊不知,身静心不静,她在这里坐了一天,心中一直在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心中乃是天马行空一样在幻想这三年的光阴是如何度过的。 黄兰儿拉着明娟的手走到院子里,小声说:“明娟姐姐,你说,夏姐姐一天都没动弹,是不是死了?” 明娟道:“别胡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她其实心里一团乱呢。你呀,以后就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都闯了多少祸了。” 她二人在西厢门口窃窃交谈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四庆儿警告地咳了一声。 二人回头一看,是琦王来了,吓了一跳,她俩见琦王的目光射在屋子里的郦子夏身上,忙让出一条道出来给琦王。 黄兰儿正要喊郦子夏时,周亭琦望了她一眼,将非常白嫩的食指竖在微丰鲜红的嘴唇上,毫无声响地“嘘”了下。 黄兰儿只好闭了嘴。 明娟自语,王爷肤色和脸色突然变白,肯定喝了不少酒,这是他喝酒后的样子。 空中斜吹下来的风,伏地而下,顺着袍底钻进他的裤缝里,溜溜地贴着他大腿内侧,吹到□□里,鼓蓬蓬的,非常的舒爽。 他迈着极轻的步伐走到西厢门口,看着郦子夏盘腿坐在蒲团上,她大红色的裙子圆圆地绕着她围成一圈盖在淡蓝的绒毯。 此情此景去年就有,她此时此刻不说话不行动,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以前的夏姑娘还是现在的郦子夏。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郦子夏睁开了眼睛,看着观音画像前的花瓶里的莲苞已经开了一半,她一天未尽水米,略微有些虚弱。 院子里静的有点不像话,她站起身来,回身一望,只见周亭琦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那种姿态像是在欣赏什么似的。 郦子夏坐了一天,腿都麻了,双腿一软向周亭琦失礼,娇弱得叫人有些怜惜。 周亭琦道:“看样子还挺虔诚,有点儿像以前的你,是不是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在他冷吞吞的嗓音里还放出一丝期待。 郦子夏干涩的嘴巴发出“没有”两个字的声音。 周亭琦道:“也是,你曾经所作所为不可能敢这样给我讲话。” 郦子夏疲软的身子立刻发出一身冷汗,她以前犯过什么滔天大罪么?竟然还不能给他正常地讲话了。她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他,有些疑问。 周亭琦没有闪躲她的目光,也根本不会脸红和不好意思,而且还更加大胆的看郦子夏,反而叫郦子夏脸红起来。 假如郦子夏认真看着四庆儿,四庆儿早就把眼神躲闪开了。 周亭琦这个男人真是见过不少女人呢,也不知道害臊。 他忽然笑道:“我的衣服洗好了吧?” 郦子夏听出他的质问中含着原谅和开玩笑的成分,但是郦子夏也不领情,冷淡道:“民女已经听了王爷的话,都洗完了,民女这就去给王爷取来。” 他目光比刚才失望了些,看着她从身边经过。 郦子夏回到自己房中,从衣柜里把周亭琦的袍子衬衣衬裤,还有后来那件亵裤拿了出来,正打算稍微休息片刻再给他送出去,只听院子里忽然发出嗖嗖的声音。 她出门一看,竟然是周亭琦正在院中舞剑,明娟黄兰儿和四庆儿在边上注目观看。 郦子夏一瞬间也被周亭琦的剑法吸引了,他的剑法非常凌厉而干脆,每一次出剑和收剑都很迅速,每一次跳跃和翻身都非常果敢和健美,而且最高的剑指可以越过紫藤的架子。 郦子夏抱着衣服走到明娟身旁,悄悄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明娟道:“王爷很久没舞剑了,上一次舞剑还是三年前呢。” 三年,这个数字可以引发郦子夏诸多猜测。 黄兰儿向郦子夏口语道:“王爷喝酒了……” 郦子夏道:“是心里闷?” 明娟道:“或许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周亭琦舞剑前已经摘了帽子,此时露着雪白的脸十分显眼。 郦子夏很欣赏此刻的他,因为此刻的周亭琦身上没有了沉重的高高在上的权势,没有了自持容貌的傲慢,好似轻盈精灵一样,很是赏心悦目。 周亭琦忽然一跃,停了下来,道:“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谁? 郦子夏看着明娟三个人,明娟看着郦子夏。 “就是你。” 第12章 同床共饮 周亭琦刚刚从空中落地,清爽的风夹着被他削下的树叶,吹起他淡蓝色纱制的直裰,露着他里面雪白的裤子,脚落地时,袍子还轻盈地漂浮着。 他把剑收回剑鞘时,脸上还保留着一些潇洒的余韵。 郦子夏感觉他此时的样子可以掩盖以前所有的骄傲自大。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郦子夏。 明娟还提醒道:“姑娘,王爷是在叫你去书房。” 郦子夏观看完他精彩的舞剑,心有澎湃,迷迷糊糊地跟周亭琦进了书房。他这个书房一共是两间,郦子夏进去后,见迎面摆着一张铺玉簟的罗汉床,北墙是一面满满的书架,靠窗是书案。 里面一间悬着软帘,郦子夏看不到里间的布置,但她留了个心,觉得里面肯定藏了不少秘密,一定要想办法进去看看。因为自己曾经画了那么画,怎么全都不见了,从黄兰儿口风中能听出,那些画可能就藏在里面这间书房。 周亭琦坐在罗汉床上,看着郦子夏抱着衣裳,恭恭顺顺地站在门口,亭亭玉立,那样子衬着夕阳是有些美的。他笑笑道:“你还真把我的亵裤洗啦?真是委屈你了啊。” 这话哪里有抱歉的意味,郦子夏道:“王爷命我洗,民女不敢不洗。”这男人今天喝了酒,好像随和很多的样子。 周亭琦抬起一只脚,脚跟踩在罗汉床的边沿,另外一只腿微微侧开,有种敞开心怀的模样。他道:“假如给本王洗洗衣服就能洗刷一个人犯下的错误,那太容易了。” 周亭琦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犯过什么重罪,所以被关押在这里?郦子夏道:“我……以前得罪过王爷?,或是有什么过错么?” “你还是想不起来?” 郦子夏摇摇头。她身子站得很直,只有脖子那里弯下一个弧度,在夕阳下是很美的红色的剪影。 看郦子夏这个无辜的样子,还真有一点点不忍心直接告诉她,她可能一时半会也承受不了那件事情,万一崩溃了,那就前功尽弃了。周亭琦道:“你想不起就算了,本来你前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要让现在的你为以前的你赎罪,不公平。” 郦子夏眼角一飞,扫了他一眼,有点惊讶和感激地皱了皱眉。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但是这一瞥却换回周亭琦一个嘲笑的笑容,他挑动着眉道:“但是你千万别认为我就放过你了,我现在请医问药,等着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以后,照样还是会惩罚你的。” 为什么今天才告诉她这件事,她一时被吓住了,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冒犯到他么?她微笑道:“不知道民女是犯了什么错,叫王爷生气,民女愿意领罪。”其实她在引出周亭琦的答案。 他道:“不急!不过,我还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表现得好,还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的,毕竟前后不是同一个人吗。” 郦子夏心里突突地跳,还要她怎么表现,巴结奉承他? 周亭琦今天好似很放松,喝了酒之后人都会这样。他拍着罗汉床,大度道:“来,坐吧!” 郦子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座椅,在周亭琦旁边的一个圆凳上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周亭琦眉毛一挑,眼角放出一丝厉色,“来床上坐,你坐那么远,什么意思?”他那语气中的意思是,“你不坐在我旁边,是瞧不起我吗?” 罗汉床很宽敞,三面都围着透雕的栏杆,一个人完全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两个人就有点勉强。罗汉床上还放着一张红木炕桌,将床分为两个空间。周亭琦虽然肌肉很健硕,但不是那种壮阔的身材,整体是很修长的,刚好占了半个座位。 郦子夏只好坐在另一半的位置。 周亭琦将白缎云纹的靴子脱了下来,两脚盘在床上,叫郦子夏也放自在些,不用拘束,仿佛是要和郦子夏促膝长谈的样子。究竟有点怪怪的。 他道:“你前后完全变了个人,我不管你以前怎么看我,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好难回答的问题。 郦子夏道:“王爷乃人中龙凤,我这种碌碌之辈怎么能评头论足。” 周亭琦脸严肃起来,道:“不用说这种话,怎么想就怎么说。” 郦子夏只好道:“家父在世时曾说过,王爷是雄心壮志的君王,而且心存仁心。” 周亭琦哈哈笑了出来,胳膊枕在炕桌上,身子靠在床栏上,偶尔胳膊肘会隔着炕桌碰到郦子夏的衣裳,有种想快速接近她的暗示。 可郦子夏暗中挪了挪身子,一点点都不能触碰他。 周亭琦道:“你这人变了,嘴上老实,心里不老实。” “民女不敢。” 周亭琦又道:“我就问,你喜不喜欢我?” “啊……这是什么意思?问我喜不喜欢他,真心话,除去他那种高傲的性格外,他那脸蛋还真是招人喜欢,但也不能天天被一个长得好看的人欺负吧。”郦子夏在心中狂吼着,无意识的抬头又低头,匆匆之中,已经看到周亭琦的脸,他是极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虽然天色晚了,屋里暗了,但是他认真的目光还是很清晰。 他这是酒后失言吧,郦子夏道:“王爷是说哪种喜欢?敬仰的那种喜欢吗?” 周亭琦脸凑近她,道:“不!男女的那种喜欢。” 郦子夏很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近乎冷漠地说:“喜欢!” 周亭琦复哈哈笑起来,伸出手掌拍着桌子,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郦子夏看他这个样子,有点担心。但周亭琦忽然叫道:“明娟掌灯,叫四庆儿准备点酒菜,端过来。” 明娟忙走了进来,将屋里所有的烛台和灯笼一一点亮,一时间屋内灯火通亮,不一时,四庆儿也把酒菜端了上来,明娟喜气洋洋地布置到桌上,她仿佛很期待看到这一幕一般。 郦子夏一看,是四碟小菜,肉肝、肉筋、甜虾和鲜藕,酒闻起来是茉莉花酒,全是香甜油腻的。 周亭琦叫明娟退了出去,对郦子夏道:“来,吃吧,四庆儿拿的都是你喜欢的。” 郦子夏作难道:“民女不敢在王爷面前放肆,而且,民女和以前的口味不一样了。” 周亭琦自己把头上的网巾也摘了,完完全全是随性的样子,说道:“那我自己喝,来,你给我倒酒。”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推开郦子夏正在拿酒壶的手,道:“忘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是王府的客人,不能给我倒酒,我自己来。” 这句话听来,心里很不是味道。郦子夏却温柔道:“王爷折煞我了,还是民女伺候王爷吧。” 周亭琦板着面孔瞅了她一眼,看着她风情颇浓地往酒杯里倒酒。 她这样体贴,还不是为了多套周亭琦几句实话。因为酒后吐真言,好不容易逮住这样的机会,周亭琦先前已经喝过酒了,现在又要酒,只消灌得他醉醉的,一两句话还是能打听到的吧。 宠妾恢复记忆 第9节 周亭琦端起她倒的酒,酒杯里倒影出他无奈的笑容,他道:“别干坐着,我看你很会说话,说说你们家,或者你以前的事。” 机会来了!就给他敞开心扉,说不准他会可怜可怜我,到时候帮帮忙也说不准呢。郦子夏道:“不知道王爷会不会烦。” “说罢,我看看你是怎么认识郡主的?” 郦子夏道:“王爷那天提及家父,民女当真很感激。我祖父有两个儿子,我父亲是家中嫡长子,叔父是祖父续娶夫人所生。父亲原本可以承袭祖父指挥佥事的官职的,可叔父依靠他母亲的势力夺了父亲袭官的机会。父亲只好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可是父亲身体又不好,没几年辞官回到故里,身子依旧没起色,还处处被叔父一家欺负,没两年父亲就过世了,剩下母亲和我和弟弟,所以我急着想出去看他们怎么样了。” 周亭琦心里道,她和我的遭遇还有点像呢,不是冤家不聚头。他见郦子夏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便安慰道:“不用这么悲戚,我知道你不想在这里了。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你母亲和弟弟都还好好的,继续说往下说。” 郦子夏看他又灌了几杯酒,自己也有了醉意一样,又道:“有一年,郡主组织诗社,邀我参加,叔父的女儿听闻后,要我带她一起去。谁知在诗社上,郡主要我嫁给王太监,叔父一家极力劝说我答应,这样他们就可以依靠王太监的权势飞黄腾达了,但我并没有答应下来。后来的事就是给王爷送信了……” 周亭琦已经有点醉了,一手拄着额头,许久才反应过来,耳边没了声响,头忽然昂扬挺了一下,道:“唔?怎么不说了,说啊……后来你不嫁王太监,后来怎么了?” 郦子夏看他完全已经醉了,便又倒了一杯酒给他,道:“王爷还要喝吗?” 周亭琦仰头又喝了半口,酒水沾在他嘴唇上,亮亮的,润润的,漂亮极了。 郦子夏大胆问道:“王爷,我送信给你,那封信上写得是什么啊?” “唔……嗯……你说什么?” “信!信上写得是什么?” 郦子夏将罗汉床上的桌子抬了下去,周亭琦自觉的伸开腿,躺了下去。 郦子夏看着他的侧颜,真是好英俊,喝醉的时候还是挺平和的吗。 第13章 夜问 这样的机会是郦子夏求之不得的。 周亭琦躺在罗汉床上,已经闭上眼睛,脑袋也很晕了。他身上的衣服把他束缚得有点难受,他来回蹭了蹭身子,衣服都皱到了一起,更不舒服。 于是,他一手解着直裰的系带,下·面的一只脚的大拇指还帮着另外一只脚勾着袜子往下脱,袜子轻轻松松地脱下来了,但衣服还没解开,他解了很久,气得他“嘭”一声把系带扯断了。 真残暴! 郦子夏眼睁睁地瞅着他解不开,也不敢上前帮帮他,喝醉的男人很可怕。 郦子夏蹲到罗汉床的脚踏上,很近的距离看着周亭琦的脸,道:“王爷还喝酒么?” “唔……嗯?拿走吧。”他发出这样模糊的声音,两只脚在床尾慵懒地踢了踢。 糟了!不能让他真睡了,万一真的睡过去,那什么也问不出来。郦子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王爷是累了么?要在这里休息么?王爷醒醒,还是回去歇息吧,这儿夜里蚊子很多。” “没事,你下去吧。”周亭琦直着嗓子喊了一句。 还好,还能说清楚话。郦子夏忙温柔地问道:“王爷,民女都犯过什么错,惹你不快?” 周亭琦微微张着嘴,唇红齿白的样子,“你……说呢!你……为什么……样做?”他的下巴已经松掉了,和上颚都合不上了,呜啦呜啦地说了一通。 郦子夏侧着耳朵,忙贴近他的嘴,万分焦急道:“我怎么做的?王爷,我做什么了?” “你啊,对不起我,我!……伤心!” 倒是说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呀,谁知道什么意思。郦子夏忍着急躁,大胆道:“王爷,我什么叫你伤心?王爷说了再睡。” 周亭琦此刻朦朦胧胧的,像是躺在浴桶里一样,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嘴巴了。只听郦子夏的声音像是穿过厚厚的云雾一样断断续续地进入到耳朵内,而且越来越远,直到一片黑暗。 郦子夏见他浓密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气息也均匀起来,明显是已经入睡了。 郦子夏觉得好可惜,如此难得的机会就得到这样一个残缺的答案。她不甘心,想了个办法,从地上的炕桌上拿了两个酒盅往一起磕,“叮叮”作响,意在骚·扰他不能安睡,但又不敢真正吵闹到他,万一真发怒了,场面也控制不住。郦子夏战战兢兢连敲了十声,但周亭琦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向里面翻了身。 郦子夏坐在脚踏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周亭琦睡了,正好趁此机会去里间看看,说不准能发现以前她留下的痕迹。黄兰儿的那句话不知道可以引出多少种猜测,我以前为什么跑到周亭琦的书房来?又为什么从他的书房里拿出他的画像?说不准里面不仅藏了自己的画,也藏了不少其他的秘密。 郦子夏悄悄观望了一下窗外,明娟他们好像早就散了,不必再担心他们。她很细心,为了让周亭琦睡得更加沉稳,就把屋里一半的蜡烛都吹灭了,屋里顿时暗了不少,她也更容易动手脚。 她悄悄站起身来,一边回头观察周亭琦的睡姿,一边蹑手蹑脚地往里间门口走去。门口的软帘是深藕色缂丝仙鹤的缎子,如果父亲在世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样的用度太奢华了。郦子夏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软帘的锁边,一面还回头看看,见周亭琦依旧在睡,心中窃喜之至,马上就要看到秘密了,任是谁也不能不激动。 她缓缓掀开,软帘后面是门,但门上竟然上了锁,而且是和她屋里西次间楠木柜子上一模一样的锁。 她闭着眼睛,紧紧咬着下唇,为什么到处都锁着门!为什么到处都在防范着我!不知是因为饿了一天的缘故,还是见到锁子之后气的,她开始心慌,出冷汗。 “这块软帘好看吗?”背后突然传来周亭琦的声音。他怎么醒了! 听到他的声音,她觉得整个人吓得只剩下脊梁骨一样。她嗓子干咽了咽,回头只见周亭琦踉踉跄跄地已经走来,还是醉酒的状态。 “好看,缂案如生,精贵罕见。”郦子夏马上回答道。 他站到郦子夏旁边,一手撑在门框,一手扯着胸口的衬衣,仿佛是被热醒的。他笑呵呵道:“这块软帘当初你很喜欢的。” 郦子夏嘴角勉强笑起,“民女以前指定麻烦了王爷不少事情。”她望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又恢复到以前那种严肃的样子了,小心问道:“王爷怎么又醒了?” 周亭琦道:“如果我再不醒来,你岂不是就进去了!你想要进去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吗?” “民女只是想进去给王爷拿块毯子盖上,没想到这儿还锁着门。”郦子夏回答的时候很镇定。 周亭琦道:“我看我像是很冷的样子吗?” 郦子夏摇了摇头,他看起来的确不像冷的样子,衬衣松散开,露出膨胀发红的脖子和脖子下面微凹的锁骨。 郦子夏忙亲热道:“那,那民女扶王爷坐下,陪王爷喝喝茶,说说话,王爷还头痛吗?” “下贱!” 这两字周亭琦本来要说出口的,后来看了她一眼,又吞回肚里。他认为即便是犯了大错的人,惩罚归惩罚,但是不能为了泄私愤就出言侮辱。 他冷笑一声,道:“何必说自己不想说的话,何必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郦子夏笑道:“民女愿意,民女愿意和王爷说说话……”她说着钻到周亭琦胳膊下面,替他担着半个身子的重量。她认为他还没有清醒过来,此时撑着他回到床上,再聊聊天也可以。 周亭琦酒量高深,此刻已经清醒大半,看到她热心的模样,嗤嗤笑了两声,故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郦子夏柔弱的肩膀上。 好重呀!郦子夏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压力,像是要摧毁她的肩膀一样,压得她满脸通红。 周亭琦依着郦子夏再度回到罗汉床上时,漫不经心道:“刚才我都对你说了什么?” 郦子夏道:“王爷正要告诉民女以前发生的事,还有民女犯过什么错。” 周亭琦道:“那我现在不想说了,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今晚我就在书房睡了。” 郦子夏丢下矜持的姿态,拿了一柄扇子,款款笑道:“民女看王爷还是有些热,民女陪着给王爷扇扇风吧,王爷睡下了,我就出去。” 周亭琦道:“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喜欢本王,本王听了心里还是很满足的。今天晚上本王就想自己在这里,逍遥自在些,不用人陪,也不用人伺候,而且我也不缺你这样的人伺候。我就想自己在这里睡,这个床躺不下你,你想睡就回你自己的房里去睡吧。”他说着将郦子夏手里的折扇拽了过来,左右开合扇着风,流畅的发缕像飘带一样在他的脑后飞扬,又道:“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拿这种喜欢的借口来骗我的话,如果我第二次在听到类似的谎话,我就叫你恨死我!” 郦子夏纤细的唇瓣向下撇出一个弧度,她嘴里已经准备好了无数句骂人的话了,但脱口而出的却是,“那民女就不打扰王爷了,王爷好生歇息吧。” 周亭琦略含郁悒地看着她离去。 他觉得三年前的郦子夏可能很难再回来了,她前前后后竟然是如此不同的性格,殊为罕见。他彷徨无计的靠在罗汉床上,早知道是今天这种结果,三年前就不该种下孽根。 明天周亭琦就要去郡主府做一件冒险的事了,这一切应该有个结局了。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清醒得已经无法入眠,这三年来的事情滚滚如潮水一般一层层涌入脑海,越是这样越是睡不着。身体明显已经躁动了很久,让他觉得有点无奈,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任由他发泄这股躁动了。 他脱了衬衣,全身的肌肤触碰到凉润的玉簟,孜孜地散发着皮肤上的灼热,可那种躁动不是清风和凉润可以化解的。 他拿出里间书房的钥匙,手持烛台,开了门。里间有很多他们以往的痕迹,那里面的很多东西可以化解他的躁动,他在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郦子夏却睡得很好,第二天她梦中听到夏园的木门被人很粗鲁地敲打着,她醒了过来,那敲门声越来越响,好像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郦子夏慌忙从床上起来,透过窗纱,只见明娟黄兰儿和四庆儿都焦急地堵着门,生怕外面那个女子闯了进来。 这是谁?难道是周亭琦的刁蛮小妾,见他一夜未归,就找到这里撒泼?郦子夏对周亭琦的猜测常常按照风流男子的处世风格去猜,郦子夏心里叫好,就等着这位小妾把门撞开,然后说不准可以发现很多秘密。 郦子夏坐在窗台一边梳头,一边听着敲门声,忽然听到门外的女子喊道:“琦哥哥,哥哥,你在里面吗?开开门,我是瑞晶!哥哥你快开开门呀!” 叫得真是让人肝肠寸断,不知道为什么郦子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醋意。但是她偏不出去问,也不出去看。 不一时,周亭琦从东厢房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了,是郦子夏给他洗的那身衣裳。郦子夏忍不住站了起来,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周亭琦去开门。 只见明娟他们都躲在木门后面,似乎是在躲避外面的那个女人。周亭琦不慌不忙地打开了木门,对那个女人说道:“你过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许来这里么!” 那女子道:“我好担心王爷,哥哥怎么一夜都没回去。” □□道:“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不回去……”他说着转了一个身,向郦子夏的屋子盯了一眼,神色复杂地将院门关住,上了锁。 郦子夏这才走出去,问道:“这个女人是谁?” 明娟道:“这是王爷的义妹。” 第14章 午梦 郦子夏在院门口站了片刻,想到如果这个女人是周亭琦的义妹,还是可以打听打听的,如果是他的什么小妾,那就只字不问。 此刻仔细去听的话,还能听到周亭琦一边走一边在责怪刚才那个女人。 明娟他们听琦王和那个女人越走越远,紧绷的面孔才松弛下来。 郦子夏问道:“我只知道琦王有个姐姐,是瑞光郡主,这个义妹从未听过。” 明娟道:“姑娘可能也不记得她了,我以前给姑娘说过她的故事。她叫瑞晶,原本和我一样都是琦王身边的丫鬟。琦王十三四岁的时候,冬天里有一次和郡主他们围在一起吃火锅,不知是谁失手把那炉子上的铜锅打翻了,那滚烫的汤正冲着琦王的脸洒下来,眼瞅着那汤就要洒到脸上的时候,这瑞晶姑娘挨着琦王身边坐,手脚伶俐,一把将琦王推到旁边去了,这才躲开了那锅汤。可那一锅热汤都洒在瑞晶姑娘的后背上,烫得半个身子都是水泡,半年多才好全的。” 郦子夏听着心头一凛,唏嘘道:“那她身上岂不是要留下不少伤疤,真是叫人心疼。” 明娟道:“可不是留下不少伤疤。你可怜她姑娘你心地善良,但这事最后的结果也是两不相欢。” 郦子夏道:“怎样?难道没人管她,琦王应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吧?” 明娟微微叹道:“当时出了这件事以后,琦王对瑞晶姑娘也是万分愧疚,太王妃也很惋惜,为此赏了她许多金银,消了她奴籍,放她回家,还赐给她父母许多田地。按理说,这些虽然替代不了她那一身伤痛,但在外人看来已经很厚道了。不过这瑞晶姑娘盼望的东西远不止此……” 郦子夏早就猜到这里了,说道:“那她是不是想嫁给你们家琦王?” 黄兰儿抢过来答道:“可不是呢!夏姐姐真聪明!她就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明娟无奈道:“这瑞晶姑娘一心想要嫁给琦王,可是她出身贫寒,太王妃一直不答应,哪怕作小妾也不允。而且琦王对她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害怕娶进门再又辜负了她,所以也没娶她。直到太王妃薨了后,琦王就把她认作义妹留在王府,算是对她的补偿。可是这瑞晶姑娘余情未减,闹了这么多年,对王爷一直恋恋不忘。” 郦子夏为瑞晶感到有些悲哀,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周亭琦这个男人不仅很会吸引人,良心也还没有泯灭,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如此怕她,我见她在门口一喊,吓得你们拼了命地堵门。” 黄兰儿道:“姐姐,你可不知道呢,自从她做了王爷的义妹以后,可跋扈了!仗着王爷在乎她,她真把自己当郡主一样,对我们大呼小叫的。咱们这个夏园可是王府禁地,没有人敢随便闯来,更没有人敢敲门,只有她敢这样做。她每次来,我们都快吓死了,生怕她发现我们藏在这里。” 郦子夏有些惊讶,看了眼那朱红的垂花门,暗笑道,原来琦王是金屋藏娇,可自己在周亭琦眼里并不娇贵吧。 她看见黄兰儿头上的发簪都松掉了,许是刚才他们推门的时候晃掉得,微笑着帮她扶正,道:“真是为难你们了,每天都警惕着。” 黄兰儿笑道:“姐姐你都不记得了,以前她来骚扰的时候,你还帮我们一起顶门呢,好不惊险。” 宠妾恢复记忆 第10节 郦子夏道:“如果她真能把门撞开就好了,我也就能出去了。”言毕郦子夏又往屋里走。 明娟在旁略带伤感地喊了声“郦姑娘”。 郦子夏停住脚步,听明娟道:“王爷叫我告诉姑娘,王爷这一段日子不来夏园了,叮嘱姑娘好好养身子,仔细想想以前的事,等王爷再回来的时候,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郦子夏一时有些惊诧,便“嗯”了声,未料到事情突现转机,琦王会马上给她一个交代了,她还以为出去的时间遥遥无期呢。 接下来的每一天就是迫切地等周亭琦回来,她先是心不在焉地在书桌上临帖,一边等着他;后来又站在窗口,隔着紫窗纱听院门的动静;后来又走到院子里等他。三天白白这样等候着,也许三天是一个极限,之后的日子,每等一刻都很煎熬。 他去做什么了,还不回来?明娟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说。 梁医士过来复诊过一次,但这三年的记忆依旧遥远地无迹可寻。 郦子夏常常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四周廊檐下碧绿色琉璃瓦片依依排成的锯齿状形成方形的天井,外面是蓝蓝的一片天空,飞鸟飞过时,嗡嗡的,这让她的头脑时而一阵空虚,时而一阵混乱。 不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是午睡的时候,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两个片刻,她心里的盘算的事情也越来越明晰。 她心里想,等周亭琦回来后,外面的一切困难就被他妥善处理好了,那他应该就会放她回家,依照周亭琦那种爱面子的性格推算,他还会赏赐她一笔不菲钱财,如此这般便可踏踏实实地回家见母亲和弟弟了。也不用再担心王太监的纠缠,也不用畏惧郡主的淫·威,也不用再看叔父一家人的脸色。 这些皆是郦子夏无意识地幻想,她可不清楚现在的周亭琦正在经历什么,更不会想到周亭琦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已经是第五天了,周亭琦还没回来,有时候等着,等得口干舌燥。 午后的天气越来越闷,空中也布满阴云,白瓷缸里的比目鱼都漂到水面上来,一个个吹着泡。 明娟拿出一套白纱套绛色光绢的裙子和白纱挑线的衫子,说道:“天气热得很,这是姑娘去年夏天新做的,也喜欢穿,也凉快,姑娘穿上,到后房阴凉的贵妃榻上睡一会儿吧,晚上觉又少,中午再不歇会儿,慢慢就累坏了。” 郦子夏坐在妆台前瞥到侧脸,下巴的确尖了不少,都是熬的。她道:“以前母亲不许我穿这些个透纱的,隐隐约约能看到肌肤,母亲说不成体统,不像诗书世家的女儿。我便不曾穿过透纱的,你还是拿下去吧,我都习惯这么热了。” 明娟按了按耳边的汗珠,看着郦子夏直着脊梁坐在梳妆台前,团扇挥地那般缓慢温柔,当真是淑女的教养,明娟也自愧不如她这样的规矩和克制,但到底看着为她感到劳累。明娟嘴角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曾被人察觉的叹息,她道:“姑娘去房后荫凉睡吧,那里比屋里凉快,有点风儿,黄兰儿都铺上竹席等了。” 郦子夏笑道:“罢了,你们去吧,后排房住着四庆儿,被男的看着怎么好意思。” 明娟实在不忍心,便道:“那姑娘躺下吧,我替你打扇,稍微歇一会儿也好。” 明娟做事最为使人放心,郦子夏便脱了件衣服,侧躺在护炕上歇下了,明娟在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连带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吹进到鼻端,轻松了不少。不一时,郦子夏便睡着了。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只有床上案头点着两根蜡烛,自己身上仅围着白缎缂丝喜鹊的抹胸,忽然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子披着大氅走来,他里面什么也没穿,一边走一边脱亵裤。 郦子夏畏畏缩缩地挤在床里侧,男人“呼”地一声把亵裤扔在她身上。 郦子夏看着他赤·条·条地走来,有些惧怕和躁动,那男人不由分说,拉开她的一条腿,十分轻佻地捶打着她的间隙,一定要亲眼看着她的屈辱和愧疚流淌出来,这样他才感到有成就喜悦。 他嘴角挑起,露着那颗尖牙笑着,而后迅捷地进入又退出,郦子夏仿佛被捆着了双手双脚,扔在海浪里,惊喘到不能呼吸。 男人最后那一刹那,宛如一条雨注一样,没有间断地向下流,而且夹杂着他从胸腔里“唔唔”的呼啸。 郦子夏却很冷静,问自己这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折磨自己,而且自己逆来顺受也不吭气? 最后那男人道:“你还想要孩子?!你还要孩子!?”反复喊着这句话。 郦子夏见到男人直起身子,那颗颗如珍珠般的水乳就从他那里飞溅到她身上和脸上。 “你还想要孩子!?”男人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他走后,她才敢流泪,一些委屈难过的泪水又融进那白色珍珠的水乳里,直等着干了之后凝结在皮肤上,宛如一片片纤薄的琉璃一般。 郦子夏渐渐听到雷雨声,逐渐越来越大的雨声,她猛地睁开眼,外面的天居然还亮着,但已经下起了大雨,原来刚才是午睡时的一场梦魇。她摸着胸口,还能听到砰砰的心跳,怪不得刚才男人侮辱她,她心里有挣扎,可身体却不能反抗,原来是在梦里,真是凌乱。 此时的郦子夏又有了第一次雷雨夜醒来的那种感觉,身体无比的空虚,尤其是小腹那里延展出一片片温暖的舒适非常明显,这种感觉叫她不停地流汗,好在明娟已经离开,要不然真是羞死了。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从前她知道男女有这么一回事,可从来不做这样的梦。 郦子夏一直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和男人发生过什么了。她以前听家里的老嬷嬷说过,用手指插进去其实可以摸出来有没有和男人发生过关系的。 第15章 抱住我 郦子夏自从第一次雨夜醒来的时候,就一直想用手指探测一下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姑娘身,可是她并知道触碰到何种地步才代表仍旧是姑娘身。 这一次,她禁不住内心的不安,决定要尝试一下。她走下床,先把门关死,然后将手上的金臂钏和玳瑁戒指统统摘了下来,在脸盆里认真地把食指搓洗了几遍,又翻回到床上,再将帷幕和床帐拉得严严实实,以防别人窥到。 瀑流般的大雨声透过帷幔闷闷地穿进耳朵里,她有些紧张,又开始流汗。 郦子夏把裙子和裤子只褪到了膝盖,用洗干净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探进去,第一次这么做,觉得像是钻入没有光线的地洞一样的害怕,食指很凉,如冰骨一样,触碰到地洞时,激得她浑身一颤。 她忍不住从心底“啊”了一声,迅速把手指拿了出来。她不敢,她其实不敢面对那一切。如果真的不再是姑娘身那可该如何是好? 郦子夏把头埋在大红缎子的裙子里哭泣起来,梦中被男人折磨过的身子还残留着舒爽的痕迹,那种愉悦像淡淡的烟雾一样,伴随着不安,不知到何时才能散尽。 她问自己,从小从未没有见过男人的身子,更没做过男女之事,为什么梦中的男人的身体那么清晰,而且难以接受的是她几乎是被折辱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是她不敢承认这句话。 忽而传来轻轻的扣门声,郦子夏慌忙将裤子和裙子搂起来,只见明娟掀开层层帷幕和床帐进来了,郦子夏忙将刚才用过的那根食指攥入掌心,因为食指上面沾了湿湿的东西,将它上面粘连的如涎唾一样的东西,在手掌里捻干净了。 明娟端着一个白色的粉彩莲纹菱花盘,里面盛着切得尖尖薄薄的几牙儿朱红西瓜,满满排了一圈,甚是好看。 明娟见郦子夏面色哀伤,还关着门拉着帘子,一定是心里在难过什么。她忙把盘子放在桌上,坐到床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眼圈都红了,是?是想家了么?” 郦子夏焕然一笑,道:“没有,外面还下雨么?”她将话头转到其他地方。 明娟道:“小点了,但仍旧有些闷热,看那天还阴得很,雨还没下透呢。”她说着,将那一盘西瓜端了过来,道:“姑娘,这是河滩上新下来的黑子儿西瓜,我刚在冰水了湃过,又凉又甜,快尝尝吧。姑娘以前爱吃西瓜,每年新西瓜下来的时候,王爷就派人到瓜埠去买最新鲜的,一买来就送到我们夏园来给姑娘尝尝鲜。” 郦子夏看着明娟脸上暖阳似的笑容,忽然冷笑道:“为什么在你的嘴里你们家王爷这么惦记着我,连我爱吃什么都记得如此用心,还要买最新鲜的送来,这也超过了一般的待客之道了吧,该如何叫人想?” 明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多了,以至于情不自禁,有些漏嘴了,该死!她忙道:“姑娘是王府的贵客,王爷怎么好慢待姑娘呢!” “是么!那为什么我总觉得自从我恢复记忆以后,琦王从未给过我一个好看的脸色,反倒像是我亏欠王爷多大人情债一样,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明娟一边观察着郦子夏的表情,手里一边紧张地扣着手绢上绣的图案,缓缓笑道:“王爷常年和军官们打交道,和女子很少说话,难免生硬些……姑娘习惯了就好了。” 郦子夏虚虚晃出一个笑容,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明娟的下巴,道:“是么?来,明娟姐姐,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是不是和王爷对做过什么事情,让你难以启口。” “明娟不知道,这件事姑娘应当直接问王爷。” 郦子夏松了明娟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她那双棕色的眼瞳似乎是冰下的水,看不透她的任何心思。不过郦子夏觉得,刚才这样对明娟委实有些冒犯和不敬,她是个不错的人,而且对自己照顾得也很好。 郦子夏扫了眼桌上拿盘汁液丰美的西瓜,道:“我不吃了,你拿下去吧,和黄兰儿四庆儿他们吃了吧。” 明娟走到桌前,望着那盘西瓜沉默了一会儿,侧脸能看出她的失望。 郦子夏忙解释道:“我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给你脸子看,我是真的不吃西瓜,从小就不吃。这个习惯也是我母亲帮我养成的,母亲说,西瓜的汁液太多,吃的时候容易滴到衣服上,或者沾在脸颊上,看起来不大干净,容易被人笑话。我母亲不吃,我也很少吃。”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还叫人有些可怜,也有些矫枉过正。 明娟轻声道:“既然姑娘有顾虑,那我去拿些葡萄和桃子来。” 晚间的时候,郦子夏在院子里吃得饭,只略拣了几片清炒的百合苦瓜吃,喝了一盅冬瓜豆腐汤。她害怕晚上再做同样耻辱的春·梦,便不再啖肉,因为她认为食肉会助长淫·欲。 明娟见她吃得很少,饭后茶过,又端了一盘西瓜过来。 郦子夏拿了一个蒲团,坐在门口的台矶上,正在心烦,只见明娟手里端的西瓜和刚才不一样了,不是切得一片片的,而是去了西瓜皮,把瓤切成一个个菱形可口的小块,整整齐齐的码在了盘子里。 明娟道:“我一直不甘心,一心想要让姑娘尝尝西瓜,姑娘说直接啃咬西瓜会染脏衣服,那我就切成小块,姑娘用这个银签子扎着吃就不用担心了。”她说着拿出一根珍珠顶的银签子。 郦子夏接到手里,深深地感动,再不领情真是没心没肺了。她含笑刺了一块西瓜瓤放入口中嚼了几下,甘甜冰凉的汁液瞬间喷到口腔的各个角落,无比甜润,好似每个毛孔都通畅了一样。 郦子夏绽放了一个笑容,又刺了一块给明娟,道:“你也吃,来,坐下,我们一起吃!” 明娟将后面的裙子轻轻一搂,欣欣然坐在郦子夏的旁边,与郦子夏分吃那一盘西瓜。 明娟忽然道:“姑娘,你是个淑女,肯定错不了。我只是想说,你为了一个端庄,放弃了多少乐趣和欢乐,值得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郦子夏道:“我从小就习惯了,家父是翰林院学士,母亲也是大家闺秀,从小教我克己复礼……但我的性子又很野,有的只是面上做得规矩,心里老大不满意。” 明娟见她敞开心扉,便继续道:“姑娘未恢复记忆以前很爱吃西瓜,一个人就能吃大半个,你那时仿佛把你现在所有不敢做的事都尝试了一个遍,怪不得你以前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也没有那么多包袱。” 郦子夏沉默了片刻,低头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回不到过去了……我只能做我现在的自己。” 明娟斩钉截铁道:“不,我觉得姑娘还是原来那个人。失忆前后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两面罢了。 明娟性格缓慢而客气,常常能揣摩到别人看不到的性子,十分精准。 她们头顶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光辉洒在明娟的脸上,她的眼神很宁静。 不过郦子夏觉得她说的是无稽之谈,便不再说这件事了。 明娟坐不多时,便离开了,只剩下郦子夏一个人坐在台矶上。 天气仍旧很是闷热,午后的雨水贮存在瓦片上,还未流干净,一滴一滴从廊檐下掉下来,下面正好是芭蕉和一个小瓮,滴答滴答的,周围更加静得听不到一丝气息。 而郦子夏此情此景下,对周亭琦变得殷殷盼望,过了这个夜晚他就离开五天了,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哪怕他早点回来,给她一个不太完美的交代也可以,至少比这样焦急地等待要好吧,真是快把心熬干了。 不一时,天上果然又开始掉下雨点,郦子夏正要拿起蒲团回屋时,隐隐听到垂花门外面的铜锁有了动静。 郦子夏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直觉,是他,是周亭琦回来了。 郦子夏扔下蒲团,不顾雨点,忙跑到垂花门下面,只听外面真的是有人在晃动锁子。是他么?郦子夏又开始怀疑了。难道是周亭琦的义妹也发现他好多天没回王府,所以找到夏园来了? 郦子夏站着,不敢吭声,生怕门外站的是其他人。假如她问一声,不是周亭琦,那就惨了。 可如果是周亭琦的话,他应该很流利地就把铜锁打开了,为什么僵持这么久还不进来。只听那外面那个人把钥匙划来划去,仿佛就是插·不进锁孔里一般。 郦子夏越听越急,雨点也越来越密。她提着裙子,悄悄贴到门缝听了听,是男人喘气的声音,应该就是周亭琦。 正当犹豫要不要喊人时,只听外面哐啷一声,铜锁打开了,一个人扑门而入。 郦子夏一瞧,唬了一跳,是个蒙着脸和头的黑衣男子跌跌撞撞地进来了。他把脸上的黑布一扯,露出脸来,果真是周亭琦。 周亭琦见到郦子夏,终于松了口气,无助的眼神直直瞅着她,腿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扑进郦子夏的怀里。 郦子夏一惊,看他并不是故意调戏她,而且扑面带着一股血腥,心中好不担心,忙抱住了他,手在他背后一捻,全是湿的,拿到鼻端一闻,全是血的味道。 郦子夏忙叫:“明娟,四庆儿,快来,快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第16章 养伤 她搂着周亭琦的肩,除了能摸出他身上的血渍外,还明显感到他的气息起起伏伏地很不均匀,一定是受了伤,但又不知道伤在何处伤势有多重。 周亭琦的身子越来越沉地靠在郦子夏的怀里,郦子夏此刻哪里还管得着什么男女之别。 宠妾恢复记忆 第11节 见死不救才是最可恶的。 郦子夏见他伤成如此模样,心中也很慌张,自己一人的力量也移不动他的身子,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满嘴里安慰道:“王爷没事,没事……一会儿明娟就来了,你撑一会儿,王爷撑住。” 这样反复提醒着他,像是哄怕疼的小孩子一样,以防他心情绝望。 雨点密集地洒下来,明娟和黄兰儿提灯出来看到琦王和郦子夏在雨中紧紧地搂抱着,原以为是琦王又喝醉了要亲近郦子夏,所以还不敢冒然靠近,谁知郦子夏喊着:“快点,王爷受伤了。” 明娟这才跑过去,一看琦王脸色甚是惨白难看,还穿着一身黑衣。黄兰儿忽然捂着嘴,“啊”了一声,把脸躲在明娟身后。 明娟道:“你看到什么了,喊什么?” 黄兰儿指着琦王的胳膊道:“王爷胳膊上的肉……” 明娟顺着黄兰儿指的方向拿灯笼照过去,郦子夏也把目光移过去,只见周亭琦右臂上一道大口子,像是被刀割伤的,里面有一寸深伤口,肉向外翻着,血淋淋的,令人不忍直视。 明娟道:“快去把四庆儿叫来。”黄兰儿吓得呜咽着飞跑去了。 明娟忙也钻到周亭琦右胳膊下面,和郦子夏一起搀扶着周亭琦向屋里走。明娟问道:“姑娘,把王爷驾到哪里?” 明娟应该比郦子夏更清楚应该把王爷驾到什么地方吧。自然是他自己的书房啊。 明娟看着郦子夏不解的目光,便解释道:“我们没有东厢书房的钥匙,只有王爷有钥匙,我们打不开书房的门。”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抬到自己房里了,郦子夏道:“那就驾到我的卧房吧,救人要紧,快点,你们家王爷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周亭琦虽然无力气讲话,但此刻心里明镜似的,她们两个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故意将全身的力量压到郦子夏身上,因为在他心里,郦子夏是最放心的人,虽然明娟是伺候他长大的丫鬟,他也很倚重明娟,但他们之间是很客气地主仆关系。 而且周亭琦还可以对郦子夏放纵一些,从下面这个举止就可以看出来。 周亭琦从外面逃回来时,被敌人在小腹上推了一掌,腹内便负了伤。此刻被两个娇柔的女子架得东倒西歪,肚内愈加绞得难受,像是一个大铁球要从喉咙里涌了出来一样,他一口忍不住,“哗”地吐了郦子夏一脖子鲜血,那鲜血顺着她的领口流到胸口,又流到小腹。 他只能把血吐给郦子夏,他本能地认为郦子夏不会生他的气。 周亭琦脖子一软,又将脑袋栽到郦子夏肩膀上。 郦子夏脖子上柔软的肌肤接触到他的脸蛋时,感受到了他的凉意。她看着他侧面的眼尾在惨白的脸上化成一抹黛色的眼影,透着疲惫和渴望照顾的脆弱。 郦子夏居然心疼他了。 两人把周亭琦好不容易搀扶到卧房,四庆儿被叫醒后也进来了,吓得张着嘴巴哇哇地叫。 明娟忙指派他道:“别喊了,你快去良医所请梁医士来,快跑!快跑!路上小心,别摔倒了!” 周亭琦躺在郦子夏的床上,淡淡的玫瑰花香侵入鼻尖,他终于踏实地大大舒了一口气。 他闭着眼,感受到郦子夏和明娟用棉布给他绑着伤口止血,偶尔忍不住疼,痛苦地从肺腑里“呲”一声叫了出来,还死死攥着拳头,令人感到惧怕。 不一时,四庆儿带着梁医士冒雨奔来,梁医士石青的袍子和平幞头都湿了,上面还滴着雨水。 梁医士也是先给琦王伤口止血,止完血,便剪下琦王身上的湿衣,为他诊脉。 郦子夏趁这个当,出了卧房,拿帕子擦着周亭琦吐在脖子里的血渍。 已经干了,粘在脖子上,一片片殷红的薄血片。 明娟也从卧房出来,看到郦子夏在挑杆灯笼下直竖着脖子,显露出鹅蛋型下巴,和脖颈处那两条玉脂般的筋条,上面沾着血斑,看着却无比冶艳。 明娟觉得她恢复记忆之后,举手投足之间比以前文静灵巧了很多,加之容貌美艳,当真是千金仕女佳人。 倘若她当初没有失忆的话,照琦王那个性子,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明娟站在那里后悔着。她是不喜欢后悔的人,可这一次她莫大的后悔。 明娟湿了一块妆花白绒帕,道:“姑娘拿这个擦,擦得干净。” 郦子夏接过来,仅仅擦了擦脖子,道:“不知道王爷伤得厉不厉害?” 明娟也有些心疼,劝慰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郦子夏又道:“王爷一走五天,回来受了如此重的伤,肯定不是悠游快活去了,难道身边没有侍卫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体,可怎么对王府的人交代。” 明娟听她考虑的很是周全,道:“王爷这次可能是独行,没带侍卫,去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或许是为了三年前那个身负重伤的侍卫,或许是为了那封信——这两种声音一直在郦子夏的心里回响着,因为前两天周亭琦一直在问她三年前的事。 没一顿饭的工夫,梁医士从卧房里出来,面色如常,彷佛并没有一丝忧云。 郦子夏急着问道:“良医正大人,王爷怎么样了?” 梁医士谦卑道:“在下不敢当,王爷只是受些皮肉伤,未曾伤到里子,没什么大碍,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郦子夏双手拂了拂额头上凌乱的发丝,眼神怀疑地瞅着他满脸汗水,道:“果真如此么?王爷的脸色白得像蜡一样,怎么能说没什么大碍呢?” 梁医士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爷面无血色乃是失血过多引致的,待伤口愈合后,好好修养几日即可恢复,而且王爷雨夜奔来,路上消耗不少体力,也导致气血贫弱。” 郦子夏将信将疑,又道:“那吐血又是如何导致的?” 梁医士道:“刚才在下问过王爷了,是腹内受伤所致,将养几日便好。在下开些金创药和调理的药来,请明娟姑娘按时给王爷涂抹喂药即可。” 他说着抬眸望了郦子夏一眼,见她红润的脸上疑云不消,又不敢多问的样子,便又结结巴巴补充道:“王爷乃习武之人,这些皮肉之痛不算什么。而且……王爷保养有道,身子自来就很强健,自愈能力极强,在下的药也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裨益罢了。” 果然如他所言,周亭琦第二天早上伤口就全部结痂了,夜里发热过一次,天亮时就已经好了,第二天夜里便如常可以进些粥水了。只是他胳膊上,肋下,还有大腿上各有一处刀伤,轻易不能走动,便一直躺在郦子夏床上养着。 日常的药和饭都是明娟亲自喂,衣服都是四庆儿帮着他换,郦子夏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梁医士再来复诊的时候,他就已经好了很多。大家都聚集在床帐外面,梁医士匍匐在床沿,颤巍巍道:“王爷,已经七天了,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见你的踪影,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可怎么办呀?” 周亭琦沙哑着嗓子,拍着他的肩膀,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出去之后别说我在这儿躲着,我看我身上这伤起码再有个四五天才能下床走。” 梁医士又怯兮兮地抬着眼角瞅着周亭琦道:“王爷这次是去哪里了?受了这么多伤,叫属下好不担心!” 周亭琦道:“别再这里婆婆妈妈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有人看病找不到人怎么办!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操心!我身上出了好多汗,四庆儿你快去打盆凉水来,给我擦擦身子,凉快凉快!” 梁医士捧着周亭琦的手道:“王爷,就让属下为王爷擦身子吧,属下心细,手慢,属下怕他们给你伤口沾了水。” 周亭琦笑出声来,连带着咳了几声,伤口微微作痛,吓得众人忙上前抚顺他的胸口。他道:“你瞅瞅你那一脸胡子,快回去刮刮脸,休息休息吧,我知道你这几天也累坏了。” 他说着忽然眼光一亮,眼神宛若一个光圈一般罩住郦子夏,道:“一会儿四庆儿打来水,你给我擦擦身子。” 谁?!郦子夏默默躲着周亭琦的目光。 他点名道:“郦姑娘,一会儿就劳驾你给我擦擦身子,你不会害臊吧,别人这几天都累了。” 郦子夏咬着一点点嘴唇,道:“民女岂敢……推辞!”但也有点难为情,为什么叫我给你擦身子? 不一时,四庆儿打来一盆凉水来放在床边,于是大家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 郦子夏伸着细葱般纤纤玉指在水里探了下,太凉了,便哗啦哗啦又倒进去半壶热水。 她将洁白地绒帕放入水中,走到床边,见周亭琦很自在地闭着眼,干等着郦子夏来伺候。 郦子夏犹豫再三,捏着食指和拇指解开他衬衣的系带,只见一片紧绷绷地胸膛露了出来,上面有两块铜钱大小的深红色圆斑,圆斑上有两粒红珊瑚豆一样的东西,非常地丰·盈。 郦子夏解开衬衣时,动作很慢,仍旧不可避免地划了下那粒红珊瑚豆。周亭琦眉毛一挑,照旧闭着眼,只是嘴唇微抿了一下。 郦子夏费了老大力气才脱下他的衬衣,丰鼓地胸膛中间一抹凹痕向下延申至小腹地边际,肚脐那里有一列短短地黑色地绒毛。那种梦里熟悉,现实陌生地感觉,叫她脸颊发烫。 第17章 擦身子 郦子夏慢吞吞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肚脐上那列短短的毛发。 为什么男人那里会有毛发?在她记忆之中,根本没有见过男子的身体。所以,她也不明白周亭琦胸膛上那两粒红珊瑚何故那样饱·满。平时那可是干瘪的。 她走到床头,将手钏和戒指都摘了下来,放到桌上,把刚才浸在水里的毛巾捞了出来,走到床沿,半伏身子,右手抓着短绒的巾帕伸到他的肩头,滚边的袖子恰好垂在周亭琦的肚皮上。 他似乎被她的袖子划得心烦,便用手轻轻挥到一边。 郦子夏忙挽了挽袖子,将巾帕铺在手掌上,先轻轻地拭在周亭琦鼓鼓的肩膀上,并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他不悦道:“怎么是热水?” 郦子夏道:“四庆儿打来的是井水,过于凉了,民女怕这凉水激到王爷的身子,于王爷的伤势不利,便加了些热水。梁医士也劝王爷莫要贪凉的。” 他仍闭着眼,洁白的眼皮抿出一条刀刻似的侧棱,那下面透出一些不耐烦,“叫他们换凉水去,太热了,受不了。”他想用凉水,还有另外一个缘由,因为郦子夏一直在身边陪着,他心里就忍不住爱乱想,所以才想借用凉水的温度将心头的小火苗浇灭。 郦子夏劝道:“王爷一向爱使凉水擦身子,擦过之后,那凉意也不过就短短的一会儿。但是用温热的水擦身子,毛孔舒张,就会浑身舒泰,身心清凉,晚上觉还睡得好呢。” 郦子夏颇具耐心的声音里充斥着温柔的笑意。 周亭琦听后,纵然不信她夸大其词,却也不好驳斥她的好意。 他微微睁开眼,暗暗扫了她一眼,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规避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推着温热柔软的绒帕走过他身上的皮肤,真是细心又体贴。 他心中也渐渐开始宽容和温柔。但他性子固执倔强,对郦子夏以往的错误,不会轻易就这样放过的! 郦子夏的指甲新长出半寸,根部是淡粉色,而前面一段深红色的指甲是原来的她染出来的。明娟说她以前很爱捣花染指甲,但是恢复记忆后的她没这个时间和心情,所以指甲盖上半红半粉,映在雪白的绒帕上,宛若雪地吹散的红梅花瓣一样。 温暖的巾帕已经擦到周亭琦的小腹了,他那里一块一块的,鼓鼓的也很硬。周亭琦感受着郦子夏手掌划过的位置,她一直刻意地避开他肚脐下面的位置。 周亭琦忽然清清嗓子,道:“那个,那个郦子夏,我听你说过,你父亲是个翰林,虽算不上公侯勋爵,但你们也算得上是清清白白的诗书礼仪人家了。” “王爷过奖了。家父的确是尚礼尚善之人,也如此教导我们。”郦子夏说着说着耳根子竟然红了。她看着男人的身体,嘴里还说礼节教养,心虚了。 周亭琦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泛起一层讥笑的光芒,道:“我也曾听过你父亲的名声,都是夸奖的!但我就是不清楚,你这样一个矜持的姑娘,又是翰林之女,为什么弃男女大不防的教条而不顾,肯为我一个赤·条条的汉子擦身子呢?” 啊……不是你让我擦的么!?你这是引诱我犯错么?好等着以后利用这一点来威胁我? 郦子夏停了手里的动作,心里嘀咕一阵子,只见周亭琦满面含笑,一副嗔容,并不是那种凌驾于上的逼问。 她一定要挽回自己的颜面。 郦子夏道:“王爷说的民女岂会不知道呢!这一点家父管教甚严,我也从未疏忽过。不过王爷此刻身在病中,民女以仁义忠孝之心来伺候王爷,心中哪还有什么男女之别。就像王爷看待自己的子民,岂会以美丑、老幼、甚至男女来区分对待呢。” 这张嘴真厉害!不愧是翰林之女。既抬高了他们父女的品德,又明里暗里把周亭琦褒一下子贬一下子。 周亭琦无话可应,有些尴尬,舌头舔了舔下嘴唇,心里感慨良多。这郦子夏虽然外表一团和气,但这丫头心中却颇有骨气。 郦子夏一边小心擦拭,一边又问道:“臣女听明娟说,王爷这次回来,会给民女一个交代。” “啊?什么交代?” 这家伙怎么不承认了! 郦子夏皱眉道:“是明娟告诉我的,民女以为王爷命我来伺候擦身子,还把旁人都支走,就是要单独给我说话,给民女一个交代。” 周亭琦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想要我给你说什么?我让你给我擦身子,也不是别有所图,如果你能回忆到以前的事,就能明白我此刻的用心了。” 这人怎么如此无赖! 郦子夏只好道:“那就等王爷病好点后再告诉民女吧……民女可以等。” 宠妾恢复记忆 第12节 “那也要等时机合适了,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如此聪颖,应该能猜出这事有多大吧。”周亭琦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面孔。 郦子夏只好沉默,手里的动作不知不觉就缓慢了点,不经意之间,就把绒帕挪到他胸膛之上了,时不时蹭到那两粒红珊瑚。 那一根根绒毛拂过胸膛,真的好痒,那感觉就如同郦子夏用指甲在他心口上轻轻挠痒一样。 但又好舒服,周亭琦一边挪着身子,故意迎合着郦子夏手掌的动作,好使那绒帕在两粒红珊瑚上多蹭蹭。 不妙!不妙!周亭琦忽然感动裤子里有了一种朦胧跳动的感觉,他立刻睁开眼,脑袋略微抬起,视线掠过狭长的小腹,居然看到白绸裤子里的弧度已经快聚起一个云朵了。 一开始就不应该叫她来擦拭身子,她身上带着一股风,这股风会将周亭琦心中那遥远的浮云吹到眼前,逼着他不能呼吸。 “好了,你下去吧,腿下·面就叫四庆儿过来给我擦。” “啊!”郦子夏猛一抬头,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么快就结束。 周亭琦越来越感到裤子里不太方便。他语速很快,“你出去吧,我这次叫你过来伺候也是为了能叫你回忆回忆以前的事,不用多想了。” 郦子夏倒是没多想,将绒帕丢进水盆便出去叫四庆儿了。 周亭琦见她一走,喘了一口大气,身子也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他侧了侧身,见梳妆桌上有两枚戒指和一个手镯,应该是郦子夏忘带走。 不一时,四庆儿来了,默不吭声地给琦王脱下裤子和亵裤,一双修长有力的腿直直顺顺的呈现在眼前。四庆儿还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看到琦王的身子,虽说这是男人的身子,但如此修美的身材还真是叫人大饱眼福,虽然他并不好男风,心里仍交织着喜欢和羡慕。 周亭琦也很轻松,都是爷们,谁长着什么东西,还不清楚么。他一句话也不与四庆儿说,任由他擦拭着双腿。 这小伙儿年轻力重,一手抓着琦王的后脚跟,一手抓着绒帕,从大腿·根儿往下一撸,整条腿都擦到了。 这手劲儿快要搓下一层皮了,和刚才郦子夏的力道简直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周亭琦也没说话,这样擦拭,身子也别有一种痛快。 两条腿都擦好了,盆里的水也不怎么脏,四庆儿连带周亭琦脚指头缝都用手指勾着巾帕擦过了,很干净,只是他还是有些犹豫,只剩下腿中间那个地方,干干地在那儿晾着,不知道该不该擦? 四庆儿假装咳嗽了一声,道:“王爷,你那里还擦么?” 周亭琦听到四庆儿说话,气得心肝一颤,手掌尖儿拨了一下四庆儿的脸蛋,低声道:“谁让你说话了,装个哑巴也装不好!”这是他和四庆儿两人之间隐藏了三年的秘密。 四庆儿吓得双手捂着嘴,低声道:“奴才一时忘形,以为是在外面花园里。” 周亭琦瞪着眼,手指捏着他的脸颊,来回抖动,“你还说!你还说!” 四庆儿索性就放开了,委屈道:“王爷,没事的,她们都在吃饭呢。三年了,奴才说的话还没有一千句呢,除了偶尔和王爷在花园说说话,我都快憋死了,什么时候才能讲话,郦姑娘都已经恢复记忆了,还要……” 周亭琦谨慎,气狠狠打断道:“你先给我闭嘴!我自有打算,等有时间再给你说,你还上瘾了!” 很不巧,这一席话全都被郦子夏听到耳朵里。郦子夏刚才给琦王擦身的时候,摘下的手镯和戒指放在桌上忘带了,回到厢房和明娟吃饭时忽然发现,便折过来取,谁知周亭琦和四庆儿的话一个字儿不落全听到耳朵里。 她也觉得没那么巧,自己失忆也就算了,四庆儿还哑了,看来这次有希望知道这三年的事了。 周亭琦原本已经很爽快了,被四庆儿一闹,又惹了一身汗,看着腿中间的东西,实在不能想象被男人抓在手里是什么滋味,想想就觉得可怕,他道:“这儿就不用擦了,再重新给我擦擦背就是了。” 四庆儿点了点头,又重新洗了洗手帕,掀着胳膊把琦王前后左右重新擦了一遍,不得不说,琦王把身子练得很健美,肩膀开阔,腰板柔韧,双腿修长,没有一丝赘肉,而且腿上没有任何杂毛,非常的整洁,不像他自己的腿,一层乱糟糟的黑毛。 而且呀,最让四庆儿惊讶的是,琦王小腹之下那个位置的皮肤也很白,尤其前端还粉粉嫩嫩的,绝不像是一个久经风月场的男人。 他以为,琦王的女人应该很多,所以那里经常磨蹭,皮肤肯定会越来越黑,但还依旧如处子一般,真是奇怪。 他擦完身子,给琦王穿了衣服,端着水盆便出去了,回到房中,只见郦子夏坐在自己屋内,他喜得一跳一跳的,“啊……吧……啊……” 郦子夏靠在椅子上,缓缓冲他一笑,道:“开口说话吧,憋了三年也够累了,我全都知道了。” 四庆儿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巴看着郦子夏。 第18章 我这三年 郦子夏看着他张口结舌的样子,叫他坐下不要害怕。 她不急不缓地关了门,说道:“四庆儿哥,我也不是有意要拆穿你,可是我已经知道你并没有真哑。我就想从你这里听听这三年来发生的事,如何成了今天这个地步?” 四庆儿张着嘴巴,眼珠在眼眶里慌乱地闪躲,来不及编造谎言,只能用“啊……吧……吧”的嗓音掩盖他的慌张。 郦子夏微笑了一下,道:“四庆儿哥,你也不必乱猜乱想,我知道你也有苦楚。” 她说着看了四庆儿一眼,他垂着头,好似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她便继续道:“其实,刚才我去正房拿我的手镯和戒指,无意中听到你和殿下在说话了。” 四庆儿抬起头来,看了郦子夏一眼,重重叹了口气,“郦小姐,你还是不要问了,我怕你会伤心……” 听到他肯开口讲话,郦子夏心中豁然开朗,仿佛看到一道曙光划破三年的黑暗一般,她蹲到四庆儿身旁,近近的说道:“不,我不会伤心,反倒是每天面对琦王殿下那忧愁的面孔才叫我不安,而且你想想我三年不回家,我母亲和兄弟该多担心我。我们患难与共,我不想大家再这个样子了。” 四庆儿与郦子夏两两相看,沉默了片刻。 他瞅着郦子夏那娟娟美目,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哄弄她,便道:“无论是王爷,还是明娟黄兰儿,他们都知道这三年发生过什么,只是不叫我给你说。王爷和明娟都怕你伤心,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郦子夏被他的话死死揪住了心,焦急地晃了晃头,道:“不,不会的,你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四庆儿道:“你知道,当年那个雨夜,你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就晕过去了,我也摔得不轻,但好歹还有一点劲儿,就把你抱上马车,拼着最后一口气赶到王府。你送来的那封信对王爷来说,应该是救命的信。” 郦子夏道:“那信是关于何事?” 四庆儿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把你送到王府后,我也没挺住,大病了一场,一个月之后才好,我再见到你时,你已经失忆了。王爷就把我们秘密安排到夏园,把明娟和黄兰儿调过来伺候你。” 郦子夏道:“难道,难道就没有人来找过我么?我的家人……” 四庆儿道:“我们都在夏园,外面的事不知道。其实王爷很有耐心,每天都会来看望我们,都会问你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一度派人秘密查访,看谁家丢了女孩,但最后也没查到什么结果。” 郦子夏心里道,还算他有点良心!她看着四庆儿道:“王爷不敢大张旗鼓去查访,是不是担心惊动了郡主呀?” 四庆儿重重地点点头,也觉得有这种可能。 “就这些么?这也不至于叫我伤心吧!” 四庆儿苦涩地笑了笑,抓了抓额头,揉了揉眼,心里百般难受,直到不能再拖延的那一刻,才犹豫道:“后来的日子就比较轻松了,你也比较活泼天真,和我们相处得也很好。而且王爷每天雷打不动地都会来看我们一次,姑娘见到王爷来了,也很高兴,常常和王爷聊天到半夜。王爷还经常赏赐你很多东西,也许是王爷作为回报赏赐的,也许是王爷很喜欢你……” 郦子夏脑袋里轰了一下,瞬间想到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衣柜里男人的衣裳,周亭琦的自画像,还有被褥下面他的亵裤……她颤声道:“那我屋子里王爷的衣服,还有画像是王爷以前留下的,还是……”郦子夏有些说不出口,她真的是有点害羞,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的过去。 四庆儿看到郦子夏娇美的脸上又是自责又是委屈。 他有点后悔说的太多了,但说到关键的地方,不得不继续,他嗓音模糊道:“我很少到姑娘房里去,不太清楚那些东西的来历,明娟或许知道。”他只好推卸点责任给明娟。 “那后来呢?倘若真是这样,那现在王爷对我应该很客气的,为什么现在对我奇奇怪怪的,还说我还犯过错?”郦子夏嗓子干咽了咽,等着四庆儿的回答。 四庆儿迅速地眨了眨眼,道:“后来,王爷和姑娘越来越好,他越来越宠你,我们看着都很羡慕。有的时候……有的时候,他还会在你房里过夜。” 郦子夏已经猜到她和周亭琦走到这一步了。 四庆儿紧张地双手抓着膝盖,搓来搓去,手掌里全是汗珠。他低着头继续道:“去年春天的时候,姑娘就怀孕了,秋天的时候给王爷生了一个儿子,真是好不欢喜。我从来没见过王爷那么高兴……” 郦子夏难以置信地用手掐着脖子,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瞅着四庆儿,道:“孩子!我生过孩子?那……孩子呢?去哪儿了?”她捂着小腹狐疑。 四庆儿越说越怕,拿手把脸从上到下一抹,全是汗水,他纠结半日道:“姑娘,我求求你,你别再问我了,王爷知道了就把我打死了!” 外面梧桐树的叶子被风一吹,发出“嚓嚓”如浪潮般接连不断的声响,窗户也被吹开了,四庆儿心虚,眼神往窗外一瞥,露着一大块眼白。他忙去关窗,月亮明亮了夜晚,他没有一点心情看。 郦子夏站起身来,身姿幽然,冷静道:“你放心,我不会叫别人知道的。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话说完整的。我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发生,不然琦王也不会恨我。” 四庆儿大喘了一口气,捶了捶胸口,道:“姑娘秋天生下孩子后,就开始常常头疼,开始做噩梦,王爷专门派良医所的副官每天给姑娘来看病。冬天的时候,王爷被圣上召唤入京过元旦,姑娘那时候还没痊愈,小世子反倒也病了,病得很厉害,一直不好,王爷又不在王府,姑娘那段日子都快急疯了……” 郦子夏听到这里,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难受,纵是别人家的事也会心生怜悯,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四庆儿索性说开了,“后来有一天深夜,良医所副官又来给小世子看病,说要把小世子带出去治,外面医士更多,药材也全,很快就能把小世子看好,姑娘就答应那个副官,让他把小世子带出去了。这事姑娘是瞒着我们的,我们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明娟找来时,只见小世子的被子下面藏着一个小枕头,姑娘才告诉我们实情。” 郦子夏听后,紧紧闭上了眼,一手揉着额角,难以置信道:“那把小世子要回来不就好了吗?” 四庆儿长叹一声,猛猛地跺脚,道:“我们也是这样想,可是,蚌壳里取珍珠——永不归还!那良医所的副官把小世子竟送给了侧王妃,那侧王妃不等王爷回来就认作是自己的儿子,报给长史官和宗人府,请名报玉碟。等王爷从京城回来一问,侧王妃说是姑娘怕小世子在夏园里长大后没出息,又不能受教育,又没有名分,就和那个副官商量之下送给了侧王妃。” “真的么?” 四庆儿道:“后来王爷来夏园问这件事,姑娘也是那样说的,是怕小世子在夏园不成器,就送给了侧王妃抚养。王爷就是为这个事在生气,不过后来王爷也看开了很多,还是照常过来看我们。” 郦子夏道:“王爷为什么生气?他是不喜欢侧王妃么,还是恨我把孩子送出去?” 四庆儿道:“应该都有。” 郦子夏抿了抿嘴,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傻事?她真是不能理解!她心里骂了自己一顿,心如刀绞一般地难过,哀戚道:“如果换作我是王爷,我也会很生气的。” 四庆儿忙道:“姑娘千万别瞎想,我告诉你这么多事,只望你好好的,你万一有个好歹,我就是死也咽不下气。况且王爷现在也没那么恨了,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了,我们就能出去了,姑娘就可以再见到小世子了。” 为了使他安心,郦子夏藏下自责和难过的表情,平平静静道:“不碍事,你说清楚了,我心里就全明白了。天不早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也不说,你也不说,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说毕,她侧身走过四庆儿身边,轻轻把门带上回房了。 她走到院外,月色白得有些苍凉,她那么安静地走在路上,绝不是麻木或者冷漠,而是这三年的经历太曲折了,重重的像一把铁锤一样砸到心坎里,使她不能思考,也不知道怎么思考。难怪他们不肯告诉我,难怪周亭琦对我的态度那般复杂。 回到正房,郦子夏悄悄走到原来的卧房,周亭琦已经睡得很沉了。 原来她和床上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发生关系那么简单,孩子都有了,可如何抽身? 郦子夏回到西次间自己的床上,入睡之后,梦里全是孩子哭啼的声音或者是三年来的欢声笑语。她觉得好心烦,第二天醒来时,眼神非常地疲惫,梳洗之后,明娟过来,说琦王要请她一起吃早饭。 郦子夏和他面对面坐在明间。 周亭琦精神头很足,已经不顾伤口的疼痛下床走动了,拿着长长的乌木包银的筷子夹着鸭蛋芯和脆藕吃,染得嘴唇鲜明有光,十分好看,他说道:“吃吧,别客气!我也想过了,等过段时间,外面太平了,你就回去瞧瞧你母亲和你兄弟。至于以前的事……”他说到这里,眉锋略皱了皱,“以前的事,你也不想提,你也想不起来,我若要你赎罪,也太冤枉现在的你了,毕竟前后不是同一个人。” 郦子夏感动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周亭琦:“你为什么把我们的孩子送给侧妃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她吗?” 第19章 郡主来袭 周亭琦见她笑容可掬,宛如以前温柔天真的样子,他也翘起嘴角笑了起来,问道:“以前的事你有没有想起来一点儿了?”他心里还是很期待她能恢复记忆的,哪怕一点点起色也可以。 郦子夏道:“没有。” 不过昨天晚上四庆儿透露的可算是惊天秘闻。以前他们可能是两情相悦的,虽然后面的经历了挫折。但郦子夏很难想象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花前月下的样子,照她现在不肯迁就的性格是很难和周亭琦相处的,何谈同床共榻肌肤相亲呢。 不过孩子都有了,还能怀疑么?孩子是必须要抢回来的,这是她的死穴。自从四庆儿说她以前有过孩子之后,她的半个魂魄好像就飞去找自己的孩子似的,一直不能放心,所以一定要把孩子要回来。 郦子夏看着他夹菜吃汤,无论是身材或是容貌,以世俗标准来看,那就是如意郎君!可郦子夏喜欢的是像父亲那样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 周亭琦很快就感觉到郦子夏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看得他浑身不舒服,他以为嘴角沾了饭渣才引她注意,便弯着食指擦了擦嘴边,道:“你看我作甚么?” 郦子夏道:“民女一直有些疑问。王爷这次受伤是不是关于那封信的事?等风平浪静之后,能否告知民女当初送的信是关于什么的?好了却民女这一桩心愿,这样民女也就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王府了。” 周亭琦听她离去之心还这般炽盛,心里十分不舍,但又不知道如何劝阻她。 他微微垂下眼帘,将筷子尖一并垂到碟子里,“叮”一声,气道:“你要走就爽快地走,没人去找你的麻烦,送信的事也不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他片刻沉默之后,一边吃着银丝面,一边又道:”我劝你还是留在王府,你都住了三年了……我又不会亏待你。“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里已经塞满了面,唔唔地发出声音,但仍旧可以听出一些委屈。 宠妾恢复记忆 第13节 郦子夏道:“我也有母亲和兄弟,不能为了我一个人在王府贪图富贵,就抛弃我的家人罢。”还有自己嫁人的事,不过现在说还有点遥远,暂时不提,“而且民女既不是王府的奴仆,也不是亲戚,不尴不尬的身份,叫王爷也为难。”她只是客气话,当然不会去做奴做婢,也不会考虑做他的小妾。郦子夏好歹是家世清白的翰林之女,再不济也能嫁个世家子弟做正妻,为何要等而下之做人家没名分的小妾呢。 周亭琦侧着头,咀嚼着面汤里的蹄髈,太阳穴那个位置也跟着跳动,他在思考什么东西,“说句良心话,以前的事你不记得,我总不能强迫你。但是你能回忆起来,很多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郦子夏低着头,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她现在还真不能接受和周亭琦发生关系的事,他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很陌生。她现在就想抱抱自己的孩子,哪怕见一面也可以。 周亭琦吃完饭,从卧房拿出郦子夏昨夜留下的手钏和戒指,放在她碗筷旁边,道:“这是你的。” 话音一落,只听外面敲门声想起来了,郦子夏心中一凛,看了周亭琦一眼,道:“你的伤还没好全,是瑞晶姑娘又来找你么?” 周亭琦很镇静,道:“不碍事,去看看。” 谁知那敲门声越来越大,明娟和四庆儿他们都跑到门口去了。 明娟隐隐约约听到有好多人在垂花门外面说话,她急得手里只管绞着帕子,难道是侧王妃也跟着瑞晶姑娘来了?王爷七八天不露面,大家肯定都慌了…… 只听门外瑞晶喊道:“琦哥哥,是你回到王府了吗?琦哥哥你快出来吧……”明娟听门外还有人说道:“夏园的门前几天还一直锁着,这两天才打开的,肯定是王爷回来了,要不然谁能打开这锁子。” 而后瑞晶仰着脖子喊道:“琦哥哥,你快开开门吧,郡主姐姐来看你了,再不开门就要找人撞门了。” 明娟听后,吓了一跳,疾奔入室,向周亭琦道:“王爷,这次恐怕是瞒不住了,瑞晶姑娘带着郡主来敲门了。” 周亭琦舌头钻到下唇内一滚,笑了笑,道:“莫要害怕,这一天终是要面对的。”转头对郦子夏又道:“看来离你回家的日子不远了。” 周亭琦迎出门去,郦子夏没想到他有如此胆识,便跟着明娟也出去了。 垂花门被“哐哐”敲成一片,门缝已经错开,影影绰绰看到外面有好多女子和侍卫。 周亭琦将门栓一抽,外面打头阵的一名侍卫扑了一个空,跌进琦王的怀里。 众人一见周亭琦出来,忙忙地跪下参拜,而后跪在地上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抬头,看向垂花门里面那个陌生的倩丽的身影——郦子夏。 周亭琦忍着胸口的伤痛,怒道:“郡主,你带了这么多人来砸我的门是为何故?” 瑞光郡主道:“琦王,我的好弟弟……你一连八天都消失不见人影,去哪里了?王府里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成何体统,你还想不想做你的藩王了?” 周亭琦道:“我不做藩王,谁有资格来做?我看你这个好姐姐是不想让我做藩王吧。” 瑞光郡主一边说着,一边踏上台阶,向院里走来。 因为周亭琦开门的那一刹那,瑞光郡主立刻就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就是失踪三年的郦子夏么,为什么在这里?找她找得好辛苦! 瑞光郡主走到院里,跟着她飘进来还有一阵浓郁的花香。她上上下下把郦子夏打量了一遍,真是比以前更美了。她笑着,好似很开心又好似很惊诧,道:“郦妹妹,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郦子夏瞥她一眼,她依然奢华无比的装扮,样子没怎么变,眼窝很深,眉骨很高,显得眉毛又浓又黑,眼珠也又大又黑,和周亭琦的样貌相差很多。 郦子夏微微万福道:“多年不见,郡主还是风华绝代。” 瑞光郡主大笑一阵,回过头来,向周亭琦道:“琦王,金屋藏娇啊?!” 周亭琦冷笑道:“彼此彼此。” 瑞光郡主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彼此彼此?” 周亭琦道:“你早晚有知道的那一天。” 瑞光郡主横他一眼,又对郦子夏道:“郦妹妹,你我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你这三年都在这里躲着么?真是叫我想得紧哩!”说着拉住郦子夏的手,“跟我走吧,叙叙旧,我可有一肚子话对你说呢。” 郦子夏避开她的手,那双手温暖粗糙,很像男人的手。 郦子夏冷笑道:“郡主对臣女还是这般热忱厚爱,臣女躲都躲不开,只是臣女无福领受罢了。” 瑞光郡主道:“不能领也要领!你可知道你家人已经把你许配给王太监了?你逃了三年,你也逃不过今天了。” 看来王太监对自己还没罢休,这太监怎么就偏偏迷上我了? 郦子夏道:“那都是我叔父应了郡主的话,与我无关,郡主不应该去找我叔父理论么?” 周亭琦两步跨到郦子夏身前,用力地用手指点着脚下的土地,道:“郦子夏已经是我的人了,王太监如果要想娶郦子夏,就让他抬着花轿来我王府来娶,我看他一个阉人敢不敢闯进来!” 郦子夏站在他身后,听着他这样魄力地喊着,身心受震,还有一丝丝可怕,但觉得他还是挺像个真汉子的。 瑞光郡主挑了挑眉棱上高高的眉毛,颇具风情道:“好!我大致看明白了,琦王,你真有骨气,我觉得我以后并不需要再让着你了。” 周亭琦微微眯眼,两嘴角向上翘起,道:“那就承蒙姐姐赐教了。” 瑞光郡主伸出胳膊格开面前的周亭琦,露出郦子夏冰清玉洁的脸来,“郦子夏,我还是很想你的,很久不和你联诗弹琵琶,真是无聊得很,你也知道那些碌碌之辈只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有时间到我郡主府上来坐坐。” 郦子夏未曾回话,只回赠了一个万福礼。 瑞光郡主离去的时候依旧高昂着头,身边跟着许多侍卫和宫女,在阳光下,她满是珠宝的髻闪闪发光,纵是输了场面也要高傲地离场。 周亭琦叫起来他的义妹瑞晶,问道:“是谁把郡主请来的?” 瑞晶看着郦子夏还一头雾水,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肯定是闯了大祸了。她结结巴巴道:“是……是……郡主自己找上门的。” 周亭琦重重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郦子夏一眼,道:“你今天看到郡主和王太监的厉害了吧,对我还是这样的口气,就知道他们在城里有多跋扈了,你还出去么?” 又来吓唬我,三年前就见识过的场面,谁怕谁啊!郦子夏为了给周亭琦一个台阶下,轻声道:“多谢王爷刚才出手相救。” 瑞晶忙问:“王爷,这姑娘是?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还和明娟在一起呢?” 周亭琦瞅了她一眼,道:“你先给我走。” 郦子夏见他们一行人也离开了夏园,而夏园的门就没有再锁了,他那句“郦子夏是我的人”,大部分人心里也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另外一个男人 “郦子夏是我的人。” 这句话在脑海里来回穿梭,在郦子夏心里倒映出一些赤·裸裸的画面,关于她和周亭琦的。 她觉得周亭琦的言语,动作,身体……都好陌生。她之前做过一个春·色的梦,梦里有个男人把她欺负了,当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郦子夏认为梦里那个折磨她的男人就是周亭琦。 心里好鼓噪。 明娟看着敞开的垂花门,大呼一口从门外吹来的空气,三年了,终于看到门外的天空和风景了。 郦子夏道:“明娟,王爷和郡主一直是这样吗?”有点不和睦。 明娟忙替琦王解释道:“一开始郡主还没成亲时,不是这样的。王爷是个很注重家风的人,他一直努力维护着家里的气氛,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但事与愿违,自从老王爷和太王妃仙逝后,郡主却常常闹事,她成亲之后,分了郡主府出去住,还常常回来扰乱王府。” 郦子夏回想过去和郡主好过一段时间,现在有些后悔了。 “其实三年前,我还是很尊敬郡主的。她是不受拘束,才情斐然的女子,比男人还能干,将郡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郡马根本看不再她的眼里。我当初受她之邀去参加诗社,还颇为自豪,谁知后来她为了讨好王太监,竟然要将我许配给王太监,那时我才知道她是个为了一己私利,手段残忍的冷血女人。” 明娟道:“人总是有很多面的。郡主性子很烈,也很好强,稍有不顺心就惩处手下。当初郡主成亲后,不满意她的仪宾,成日里打骂,打得仪宾来王府里向王爷告状。” 郦子夏点点头,回想了一下郡主深目高眉的样子,“我看郡主和琦王长得不大像,是亲兄妹么?” 明娟微笑道:“王爷是太王妃所生,正经的嫡子……郡主不是,郡主的生母是河西女子,所以你看她的容貌和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太一样。”她忽然把笑容一收,拽着手绢犹豫片刻,走到郦子夏耳边道:“虽然是一家子人,但拧不成一股子劲儿,都说郡主想要扶持路城的泰王来篡夺琦王的位置,做咱们桐城的藩王。” 郦子夏惊道:“真的假的?我虽然不大清楚他们皇家里的事,但是也听说过,路城的泰王昏聩无能,他岂能做我们的藩王呢,还不害惨了百姓!” 明娟道:“就是昏聩无能才好呢,郡主只是叫他做个傀儡罢了。” 郦子夏瞅着明娟道:“难道是郡主想要干政,所以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 明娟冷笑道:“奈何她只是一个女子,只能凭借男人这样做。假如她也是男子,早就和琦王挣个你死我活了。” 郦子夏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从郡主府送出来的信那么重要,信上面肯定揭露了不少郡主的秘密,那个让她送信的侍卫说不准就是琦王派去郡主府的卧底……看来这个周亭琦也是不简单的。 郦子夏愣了愣,瞅了明娟一眼。 明娟为什么一下子告诉自己这么多王府秘闻?是要我可怜,同情琦王,然后再帮助琦王? 郦子夏倒吸一口凉气,明娟这个女人看起来温婉谨慎,实则不简单,谁知肚内到底在暗算什么! 明娟回头隔着窗户向屋里一瞧,见郦子夏的早膳没怎么动几口,便道:“耽误了一早上,姑娘快回去吃饭吧。” 郦子夏道:“今儿早起一起来就牙痛,吃不得那些硬的,先撤了吧。” 明娟道:“好多天不下雨了,天也干。我叫四庆儿到外面厨房给你熬一个莲子老鸭汤来,清清火气。” 郦子夏短短一笑,道:“我去歇歇,睡着了,什么痛也就感受不到了。” 一连三四天都把卧床让给周亭琦来养伤,今天终于能躺上来休息休息了。 她刚一躺下,一股男人特殊的气味就从菊叶枕头和大红被褥里被挤压出来,是周亭琦身上的汗味和淡淡的清香。郦子夏来不及叫人熏香,躺下后就再也不想动身叫人了,前几天她在西次间的护炕上睡,夜里睡得很不踏实,所以才有些虚火,这时候她只想安安静静睡一会儿,醒来后一切就好了。 翻来覆去好久,直到外面刮起风,隐隐传来雷声,才安抚了她的焦虑和疼痛,慢慢地入睡了。 不知过了几时,郦子夏朦胧醒来,屋里已经点起蜡烛,外面湘帘垂下,窗户也紧紧管着。 她翻身过来,只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在立柜里找衣服,当然这个男人什么也没穿,是比较瘦的身材,屁股也是小小的两片,浑身都是小长条的肌肉紧紧裹着他的躯体,脚踝和手腕都很细,但高矮和周亭琦差不多,属于修长的一类。 这是谁?为什么如此大胆,不穿衣服翻自己的柜子。 郦子夏声音软绵道:“你在干嘛?”她心中其实非常的愤怒和惊恐,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中含着无奈。 男人扭过头来,狡黠一笑,“我在找衣服,穿上王爷的衣服,我就是你的琦王啦。” 男人看起来二十几岁,圆圆的脸,脸上最突出的是他的鹰钩鼻,鼻骨很高很尖。这个人她根本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怎么跑到自己屋里,还要穿周亭琦的衣服? 郦子夏道:“你穿你自己的衣服,不要穿王爷的衣服。你不要再来烦我了!”郦子夏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样说,现在不应该叫人把这个无耻之徒赶出去么,怎么还会劝他? 那个男人找了一套最华贵的圆领袍,不穿衬衣也不穿裤子,直接把袍子从头到脚套在身上。他摸着胸前的五彩线绣的团龙,道:“看我,像不像琦王!等我把这件穿出去给侧妃娘娘看看,她一定匍匐在我的脚下。”言毕大笑起来。 他的身材很瘦,根本撑不起来琦王的圆领袍,那湖蓝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好像是戏服一样,根本施展不开,每走一步,都会踩到袍幅。 郦子夏道:“你快给我脱下来!你不要再来烦我了,你把孩子还给我吧……你让我见见孩子,他到底好了吗?”这种祈求的声音,郦子夏听着很心痛,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狂妄,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那个鹰钩鼻的男人笑嘻嘻走过来,坐在床沿,抚摸着郦子夏的头发和脖子,道:“你想见小世子?再生一个不就好了么!” 郦子夏推开他的胳膊,仰头望着男子,眼泪涟涟道:“我求求你了,别再作孽了,快把小世子还给我吧。” 他还摸我的头发,为什么忍受他的脏爪子!这样的无耻卑鄙之徒不是应该直接把他的手指都剁掉么!为什么要苦苦哀求? 男人勾着食指擦拭着郦子夏眼角下的泪水,然后伸出通红的舌尖舔了舔手指上的眼泪,道:“宝贝儿,不要哭了,我的心都碎了。” 男人又道:“来,我的宝贝儿,你把这个好东西吃下去,吃下去你就再能生孩子了。” 男人眼底泛滥出一抹春·色,直勾勾地瞅着郦子夏,将郦子夏的视线拖拽到他腰下的袍子上,那里明显高出来一片,支着袍子。 男人将宽大的袍幅挥开,完完全全地露出双腿来,颤抖着声音道:“来,快来尝尝吧,吃了你的牙就不痛了,你不是在牙痛么?它会给你嘴按摩的……你是不是从来没吃过,真是可怜,侧妃娘娘很喜欢,你也会喜欢的,来呀……” 郦子夏挣扎着摇头,慌乱地推着他勾过来的胳膊,躲避开那个酱红色的丑陋物件。 男人双手抱住郦子夏的头,往自己胸口下按,道:“快来啊,一会儿它就会赏赐你一股清流。你不是想要孩子么,它会给你的!” 郦子夏被他压得脖子很酸,但依然挺着脖颈,双手乱舞,不时打到男人的脸,男人把她搂得更紧,把脸都挤歪了。他怀里那股汗酸味扑鼻而入,直令人作呕。 郦子夏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真的,现在没有人敢闯进夏园,更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地欺负自己。 宠妾恢复记忆 第14节 所以,眼前这模糊的场景是在做梦!怪不得自己是被两种声音支配着。 这应该是之前的经历。电光火石之间,她觉得她可以通过做梦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这个恶心的鹰钩鼻的男人,她再也不能忍了。那男人捧着她的头,头发粘腻在他的手心,被扯得头发根都出来了。 郦子夏从他侧面滚下床去,从针线筐里拿出一把剪刀,一下子扎到那个男人的脊背上。 霎时,从伤口漫出鲜血,把周亭琦湖蓝色的袍子染成殷红色。 男人张着大嘴痛苦着喊叫着,回过头来望着郦子夏。 郦子夏泄恨般痛快的喘气,“淫·贼!” 只听“訇——咔——”一声雷响,几道闪电的光芒在郦子夏紧闭的双眼上闪了闪,她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又是雷雨天。 她记得上一次做梦,也是雷雨天,第一次醒来也是雷雨天,这应该是规律。 惊魂未定,还未意识到黄兰儿在身边坐着摇扇子。 黄兰儿递给郦子夏一方手帕,讶异道:“夏姐姐,你没事吧?刚才你一直在摇头,像是失心疯一样,吓坏我了!” 你才失心疯呢! 郦子夏瞥了她一眼,道:“现在几时了?” 黄兰儿道:“夏姐姐睡了整整一个上午,现在都过了晌午饭的时间了,姐姐饿不饿?” 郦子夏揉着腮帮子,还是有点牙疼。她觉得做完这个噩梦,身子的骨架好像都松散了,低着头看着头发在下巴边上晃荡,还不如不睡呢,竟然遇到一个陌生的恶心鬼。 郦子夏从梦中回来,感觉浑身都脏兮兮的,对黄兰儿道:“午饭就算了,去拿两块软软的玉米糕和奶酪子来,等雨停了,叫四庆儿给我备水,我要洗澡。” 洗掉一身的疲惫和污秽。 没多长时间,雨就停了,郦子夏一边坐在明间里喝茶,一边看着四庆儿一桶一桶的水往浴桶里倒。 “四庆儿,你昨天晚上给我说了那么多以前发生的事,是瞎编的吗?为什么我一件都想不起来,想起来的都是噩梦!” 为什么她的梦里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子?那么猖狂!那个样子又不是周亭琦,是谁呢?四庆儿肯定有遗漏的没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嫁给我 四庆儿被郦子夏这样一问,还懵了一下子,自己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她了。 “吧……啊……” 郦子夏道:“好了,不用再装哑巴了,这会儿这又没人。” 四庆儿低头寻思片刻,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姑娘了,姑娘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来?” 郦子夏心里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那倒没有,只是做了个梦罢了。”倘若那个梦是以前发生的,那这个男人应该很好断定是谁。 “自从我们搬进夏园之后,前后一共来过几个男人?” 四庆儿伸出手掌来,一边掰着手指,一面道:“第一个肯定是王爷了,第二个就是我,第三个是原来的夏副医官,第四个就是前几天给小姐看病的梁医士,就这四个,没别人了,如果有,那就是见鬼了。” 郦子夏道:“你们三个我都是见过的,那个什么夏副医官长什么样子?” 四庆儿瞪着眼道:“嗐!他呀!我是死也不能忘记那个狗贼!那时候他把小世子从姑娘这里骗走,偷偷放在他药箱里带出去,当时还是我送他出去的,这人真是胆子大又会演戏,药箱里装着活娃娃,也不怕娃娃哭出声来。我后来知道了都气死了,要当时能发觉,也闹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郦子夏道:“我叫你说他长什么模样呢,你又给我东拉西扯。” “哦!”他抱歉地笑笑,“那人长得还算是人模狗样的,个头高高的,和王爷差不多,很瘦,没王爷健壮,也没王爷英俊,但还算秀气,王府里有姑娘生病了都喜欢找他看。” 谁管他长得好看难看,这个人就是潘安再世也是该死的! “有没有什么特征?” 四庆儿皱眉毛想了想,“嘴唇很薄,大鹰钩鼻子……” 梦里的那个男人就是这样!也只能是他了! 周亭琦不会那样子侮辱她,四庆儿对她毕恭毕敬,更不会做这种事,梁医士是个榆木脑袋,老实得很,也不会做,只有他…… 郦子夏道:“他现在在哪里?” 四庆儿拍腿叹道:“王爷知道这事以后,一开始说要杀了他,但良医所的梁医官替他求情,就饶了他一命,把他革了职,打了五十板子,赶出城外去了,再也不许他进城做医士,说他诱拐孩子,助纣为虐,搅乱宫闱,人心丧尽,根本不配做医士。” 郦子夏抿着下唇,想到,这样狼心狗肺的人的确该死,但假如他还在,说不准能给她提供一些以前的回忆。 尤其是,她在梦里听他说到侧妃娘娘的事,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郦子夏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你会说话这件事还要瞒着,千万别给外人发现了——去把黄兰儿叫进来。” 郦子夏浸入浴桶中,不停地用双手捧着水向胸口和脖子里泼,拿着排香草的香宫皂涂抹到全身每一寸皮肤,虽然那只不过是场梦,但感觉身体已经有了那个男人的手印一般,洗都洗不掉。 郦子夏从浴桶出来时,黄兰儿见到郦子夏纤瘦莹白的脊背,直呼道:“夏姐姐的身子真的好美啊,像一匹绸缎似的。” 郦子夏神思一闪,道:“好像你没见过一样,以前不是你帮我洗澡么?” 黄兰儿眼皮跳动了一下,道:“唔——不是我,我很少给姐姐洗澡。” “哪是谁陪我一起洗?” 黄兰儿为难似的一笑,道:“姐姐又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去问明娟吧。” 郦子夏用黄兰儿拿过来的棉巾擦拭身上的水珠,一些场景模糊的画面就断断续续涌进回忆里,只要她一闭眼,那个场景就越清晰——她和周亭琦共浴。 郦子夏换上一身轻便的淡藕紫色的长罗衫,下·面白绸的裤子,坐在镜子前梳头,看着暮色一点点流淌到院子里,和满院的树木融在一起,身子也在洗过澡之后疲倦地垂累下去。 “去把四庆儿叫过来。”郦子夏还是有话要问他。 西次间的门虚掩着,有些风吹来,皮肤上还有些不胜凉意。 她背对着门,梳着那一头不多也不少的头发。 “吱哑——”门被推开了。 郦子夏懒懒的不想动弹,也没回头,道:“四庆儿,先把门关上,我有话问你。” 屋子里等待式的沉默了片刻,门子也没关,四庆儿也没发出声音。 郦子夏心头忽然一紧,回头一望,男人的身体和身影与暮色缠绕在一起,挺挺地站在那里,不知他来了多久了,但至少肯定,刚才对四庆儿说的那句话是被他听到了。 周亭琦背手将门轻轻一关,道:“你有什么要问四庆儿?他又不会讲话吗?” 明娟都不知道通报一声么! 郦子夏匆忙之中挤出一片缓和的笑容,道:“民女拜见王爷。我是想问他是什么地方的人氏,我们都解·禁了,自然是商量何时回家的事。” 男人走到窗台坐了下来,吹开火折子,将灯罩里的蜡烛点亮,他那张脸在火光中露出半边来,眼角微微瞥向郦子夏,“这件事应该和我商量才对吧。” 郦子夏勾着从头上散落下来的头发,划到耳廓后面,眨了眨眼,道:“当然是要请王爷示下了。” 周亭琦大敞着腿,胳膊支在膝盖上,拳头拄着额头,明显露出一点生气,“王府招待你们不周么?” 郦子夏忙道:“能在王府住三年,已是万千荣幸了。只是,王爷答应过民女,等风波过去以后,要让我们回家看看。” 周亭琦道:“你也知道等风波过去?那你现在着急什么!” 郦子夏低头不语。 周亭琦道:“今天郡主的阵仗你也看到了,王太监对你那么炙热,只要你一出去,肯定有人上你们郦家提亲,你在王府,至少还有我罩着你。” 郦子夏道:“王爷这么有作为,在桐城权势最大,王太监如此霸道娶亲的事,王爷能容忍发生?而且当初民女来送信,不就是为了求王爷一个保佑么,如今都已经被郡主发现了,也没么好瞒的了。” 周亭琦微微抖着腿,挑眉道:“你知道王太监是何许人也,他可是皇帝派到桐城的镇守太监。我就是权势滔天,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是来监视琦王的?怪不得那么怕他。 他又道:“而且,他提亲娶亲是民间最正常不过的事,我为何要去干扰。但是,你可以等我慢慢找到他的一些把柄,这样他就不可以为所欲为了。” “所以民女需要在王府等,等王爷有十足把握扳倒他时才能出王府。” 他瞅着郦子夏,嘴角弯起一个奖励的笑容,“聪明!” 郦子夏几乎嘲弄式地微笑一下,没种! 但她又觉得自己很冷漠,周亭琦好歹关照了她三年,而且还发生了关系,如今他四面楚歌,自己为何不帮他一把……他在政绩上很不错,父亲都称颂过他,假如换作郡主主持政务,那全城百姓岂不遭殃了。 周亭琦忽然又道:“其实有一个万全之策,不知道你考虑么?” 郦子夏眼神登时一亮,道:“什么万全之策,请王爷指明前路。” 周亭琦犹豫片刻,懒吞吞地说道:“嫁给我。” ? 嫁给他!恢复记忆后的郦子夏从来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她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空空地划着耳廓后面的头发,一连划了三次。 周亭琦道:“别撩头发了,你头发那么整齐,又没乱,你撩什么呢!” 郦子夏被他一说,手僵在耳边,都不知道该继续原来的动作,还是要怎么样。最后,她的手犹豫地放了下来。 糟了,自己已经被他看穿了! 周亭琦道:“你不想嫁给我?” 他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底气了。 郦子夏抬头,看他左手修长的手指正在膝盖上跳动着,焦急地等着郦子夏的答案。 “王爷如此恩情,民女不胜感激。但是,民女家世寒微,害怕高攀不起……” “你是拒绝我?” “还是外面还有情人?” 郦子夏慌忙地摇头。 周亭琦轻松地笑了笑,“你摇头,是在否认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郦子夏红着脸,徐徐说道:“郡主和王爷的事,明娟已经告诉我了,如今还添上一个镇守王太监,王爷已经够操劳了。民女也不该为一己安危,叫王爷勉强娶我,王爷如果真的为难,那我暂时不出王府就是了。” 周亭琦忽然笑了笑,那眼神散发出很多开心和温暖,道:“真是个好女孩,真好啊!我不勉强。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告诉你,郡主和王太监是在谋逆我,现在他们发现你在我府中,那我们关系就不简单了,所以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 郦子夏无奈地望了他一眼。 宠妾恢复记忆 第15节 周亭琦道:“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有些把柄我已经掌握在手中了。” 郦子夏道:“民女愿献殿下微薄之力。” 周亭琦道:“如果你真这样想,你就好好回忆,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把你留在王府了。” 我已经知道不少了…… 郦子夏道:“既然王太监已经知道我暗中在帮王爷,会不会对我的家人下手?” 作者有话说: 记得收藏评论哦! 第22章 我要见孩子 周亭琦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先前就应过你了,必定保他们无事。如果你不放心,过两天我请你兄弟过来,你们聚聚。” 郦子夏心中好不开心,忙福道:“郦子夏谢王爷。” 郦子夏此刻最想见的还有自己的孩子,虽然她没见过,也想不起来自己生育的经历,但内心好似有一条无形的血脉一样,连接着她与孩子。 晚饭时,周亭琦正要离开夏园,郦子夏开口道:“殿下,有些事我已经想起来了,我想要见见我的孩子。” 周亭琦停住脚步,背影僵了片刻道:“孩子?什么孩子?” 郦子夏先一怔,道:“我的孩子……殿下,我已经记起来了,我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被侧王妃骗走了,我现在恳请王爷命侧王妃还给我的孩子。” 周亭琦转身过来,微笑道:“生过孩子?!你和谁生的孩子?” “我……”郦子夏低头抿唇,对呀,自己和谁生的孩子——当然是周亭琦。 可是怎么说的出口,她无辜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这三年里有过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已经想起来是侧王妃骗走了我的孩子,我现在只想要回我的孩子。” 周亭琦仰天哈哈大笑,道:“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生个孩子出来,难道是孙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捡到了?” 郦子夏闷声怒“哼”了下子,白了周亭琦一眼,偏不说那是他的孩子。郦子夏回头看看明娟和四庆儿,求助他们帮自己说说话,可他们紧紧抿着嘴,也无可奈何的样子。 周亭琦深深望了郦子夏一眼,提醒似的道:“想到了么?是哪个男人的孩子?你在这里又没成亲,和谁生的孩子?” 郦子夏无精打采地垂下眼帘,道:“想不起来,还请王爷准许我见见我的孩子。” 周亭琦道:“你这无凭无据的,我从哪儿给你找个孩子去?可难死我了!” 何苦为难我呀! 周亭琦故作惋惜地撇嘴,道:“要不这样,你再好好想想,我就不陪你耗着了。” 沉默片刻,郦子夏冷冰冰说了一句,“恭送王爷。” 晚间,周亭琦回到外面的书房,先把小世子的大奶妈叫了来,吩咐道:“从今儿起,你带着另外一个奶娘和嬷嬷们到青蓝苑去住。没我的谕令,不许把小世子抱出去再给人随便看,也不许人随便进青蓝苑看小世子,稍后你们从侧妃那里就搬出来吧,我会加派侍卫到青蓝苑看守。” 大奶妈皱着眉头道:“侧妃娘娘看我们那么严,我们怎么说,可怎么从娘娘那里搬出去?” 周亭琦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先去收拾东西吧,我随后就派侍卫过去。” 大奶妈心里嘀咕了一阵子,不知道府里要出什么大事了。 总之她也受够了侧妃娘娘的气,如今能带着小世子搬出去,真是菩萨保佑了!她还听说王爷藏着一个大美人,小世子那么可爱,一看就不像是侧妃娘娘那个母夜叉生的,说不准是那个大美人生的,这么一想,给小世子喂奶,还颇有些自豪。 打发走了奶娘,周亭琦忙派人去把四庆儿唤了过来,屏退书房里的人,只剩他和四庆儿。 四庆儿看这个阵仗,便知道没什么好果子吃,战战兢兢地站在书案前瞅着周亭琦交叉在一起的手指。 周亭琦开口道:“这次不用装哑巴了。” 四庆儿道:“谢王爷开恩。” 周亭琦道:“事情进展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你们家郦姑娘对小世子的这般深爱,叫我心里舒坦很多。” 四庆儿道:“毕竟是血浓于水。但还是王爷英明,都怪昨天晚上奴才给王爷擦身子的时说话不小心叫郦姑娘听到了。” 想起来,周亭琦还有些生气,抬着眼扫了四庆儿一下。 昨儿夜里,周亭琦见郦子夏的镯子落在桌上,就留心她会回来取,谁知就在四庆儿给他说话的时候,他瞧见了郦子夏窗外的身影,想她肯定听到四庆儿说的话,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让四庆儿回去把三年来的事告诉了郦子夏。 出乎意料,周亭琦原以为郦子夏那种孤傲的性子会受不了,没想到今天早上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还冲着自己笑。 所以如今看来,叫四庆儿给郦子夏透露了三年前的事,虽然很冒险,结果还不坏。 四庆儿道:“假如昨夜没有王爷指点我,郦姑娘若是问我装哑巴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王爷贤明,叫我主动把那些秘密告诉了郦姑娘。” 周亭琦道:“你的确把我嘱咐你的都完完全全的说了?” 四庆儿点点头。 周亭琦沉沉叹道:“那看来她心里的确是不记得我了,也不想再记得我了。” “这话怎么讲?” 周亭琦道:“你今天没听她说么,她只想见自己的孩子,而我这个当爹的,她是死活不肯承认。” “说不定,说不定,郦姑娘是不好意思呢。” 周亭琦道:“她明知道我是孩子他爹,她宁肯不见小世子,也不承认我的存在,可见她把贞洁看得多重,又有多孤傲,跟她父亲是一个模子。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她对我也没什么心思,等外面真的太平以后,我也只能放她回家了。” 四庆儿听后,有些着急了,抓着头发,道:“王爷再等等吧,说不准等姑娘回忆起以前的事呢。” 周亭琦冷笑道:“怎么可能!前前后后完全两种性格的人,恢复记忆以后,她心里到底该听谁的!” 四庆儿劝道:“哪有这样奇怪的事,我常听明娟姐姐说,郦姑娘前前后后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不同面而已,如今的郦姑娘是她另外一面。” 周亭琦为这个巧妙的解释笑了笑,仍无奈道:“罢了,也许就是一段孽缘吧,我就把它看作是一段露水姻缘吧。” 周亭琦拄着额头,笑道:“为什么和你聊这么多,我其实就想问你,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把话说全,有没有忘掉把我和他的经历说到。” 四庆儿忙点头,道:“我一字一句都是按照王爷教得那样说的,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周亭琦脸色一沉,道:“好了,下去吧,我看离你说话的日子也不短了。” 四庆儿走后,空荡荡的书房在烛光里显得很幽远,进而有一种悲凉爬上周亭琦的心头。他也知道,郦子夏不肯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考虑的原因虽然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不大喜欢自己吧。想想,恩恩爱爱的两个人,因为郦子夏的恢复记忆,就要抛下他自己了,真是好荒唐。 但是,又不能强人所难。 第二日,周亭琦便邀来郦子夏的胞弟郦子平来。郦子平一到王府,先和周亭琦聊了很多,便迫不及待到夏园去见郦子夏。 郦子夏一瞧他这个弟弟,已经长成个大人了,比自己高出一头去,高高瘦瘦的样子,看着还要再长很高,一摸肩膀,都能摸到宽宽厚厚的骨架,眉毛一根根向上狂妄地长着,眼睛也很大,显得很有精神,已经是很俊秀的样子了。 郦子平先作揖道:“姐姐,平儿有礼了。” 郦子夏道:“你看看,自己的兄弟这么客气,多年不见,真是想死了。” 郦子平也是紧紧抓着姐姐的手,眼里含着泪,道:“姐姐这些年过得好吗?真是叫母亲和弟弟担惊受怕。” 明娟忙上前道:“好不容易见了面,好不高兴,可不要流眼泪了,快到屋里好好说话吧。” 虽然如此说,郦子夏还是忍不住哭了一阵子才好,遂问道:“母亲在哪里?怎么不与你一起来?” 郦子平道:“说来话长了,当年你和堂姐一起去郡主府参加诗社比赛,但当天晚上只有堂姐一个人回来,母亲问她说你去哪里了,她都推什么也不知道,她自己乘着马车回来了。我们原以为你因为下雨留在了郡主府,谁知第二日去打听说你昨天夜里就已经走了……这可把母亲急坏了,一大家子连带郡主也都吓坏了,因为他们都怕把你丢了得罪了王太监。” 郦子夏悔恨道:“那母亲一定急坏了,实在不敢去想。” 郦子平道:“都过去了,姐姐就不要愧责自己了。你失踪后,我和母亲到处去找你,既害怕找到你之后还要嫁给王太监,又希望你不要回来,这样你就不用嫁给王太监了。叔父他们一家还有郡主也在四处找你。” “那后来找不到,又能怎样……” 郦子平道:“找不到也没辙,后来郡主就把叔父的女儿嫁给了王太监,勉强应付过去。你也知道,叔父一家巴不得攀上这门亲呢,最终也如他们所愿,把堂姐嫁了过去。嫁过去之后,他们也就不再找你了,只剩母亲和我找你,一度找到京城都没有休息。” 郦子夏低了头,辛酸落泪。 郦子平掏出自己的手绢来,道:“姐姐,别哭,这不是相见了么!母亲心情也很复杂,害怕找到你以后,王太监还会对你不死心,但又不能不找你。可恨的是,叔父一家,最后把我和母亲扫地出门了。” 郦子夏急道:“那母亲现在在哪里?” 郦子平道:“我原来要去国子监读书,王太监也除了我的学籍,我只能和母亲借住在以前农庄庄头家里。也不过是近几日,王爷找到我们,给我们安排了住处,给我找了份差事,我们才安顿下来,我不是从家里来,所以没叫上母亲。” 郦子夏看了弟弟一眼,见他眼里很是兴奋,自己也默默感谢周亭琦。 “都是怪我,怪我当初突然失踪,叫你们不得安宁,叫你读不上书……” 郦子平忙道:“姐姐快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做的是件大事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王太监 郦子夏听了她弟弟这番话,知道他和母亲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头,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地嫁给王太监了。” 郦子平道:“姐姐若这般短视,弟弟就小看姐姐了。姐姐当初如果真的嫁给王太监,那我们桐城今日不知道会被郡主闹成什么样子呢。” 郦子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郦子平道:“我也是从王爷那里听说的,叫我传达给你 ——四年前,经常有从鞑靼部落的流民逃到我们桐城来,琦王殿下心胸宽怀,赏赐给他们屯田,招抚了那帮流民,使他们安顿下来。可恨的是,郡主勾结镇守王太监、指挥史和巡按密奏皇帝,诬陷琦王勾结鞑靼,幸好总兵官担保,才使琦王免遭牢狱之灾。再后来,琦王知道后,就秘密派人到郡主府做卧底。三年前,叫你给王爷送信的人,就是琦王派去的卧底。” 郦子夏不由得感到惊心动魄,默默出了股子冷汗。不过奇怪的是郡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加害周亭琦?反过来想想,郡主当真是巾帼枭雄,一个女子竟然能征服如此多的官员为她效力,也的确有些手段。 “我送出的那封信是关于何事?” 郦子平道:“郡主第一次没扳倒王爷,还不罢休,第二次又勾结几个参将,说王爷私造兵器,暗招兵马,打算还要上奏,这件事就被王爷派去的卧底查到了,你送出来的信就是在说这个。王爷忙派人去追郡主派到京城去的人,半路截下了那送密奏的人。从这之后,王爷把城里那些官员好好整治一番,这才老实了这几年,要不然郡主早就扶持泰王了。” 郦子夏心里道:“生在帝王之家就是这个样子,一个郡主和周亭琦就争得你死我活,换成两个男的,就更不要说了。” 如果不是弟弟告诉她这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送的那封信对周亭琦来说那么重要,甚至给他带来了生死的扭转。 郦子夏不想再谈这些帝王家的残忍的倾轧之事。 她与弟弟又谈了好多离别之后的事。弟弟走的时候,郦子夏叫他好生照顾母亲,等下次王爷再召见时,也要带上母亲过来。 当然,她更希望自己也能早点出去。 这两天来,郦子夏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自己孩子的模样,应该是和自己一样,还是更像周亭琦一些?她希望眼睛最好还是像自己,周亭琦的眼神常常带着杀气,太凶,太急躁。但是鼻子和嘴巴还是多像周亭琦一些好,这样看起来有福气,自己身材消瘦,男孩子也千万别长成自己这个身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该怎么说服周亭琦呢? 周亭琦消失三天后,在郦子夏住处大摆筵席,在明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周亭琦坐在主位,郦子夏在西座相陪,东座空着一个。 郦子夏看着满桌子菜肴,道:“王爷设宴,是要款待谁?” 宠妾恢复记忆 第16节 其实郦子夏心里有了几个答案,侧王妃,瑞晶姑娘或者瑞光郡主。 周亭琦道:“这个人你可能没见过,但是你肯定知道。” 这句话叫郦子夏心头一紧,没见过,但还知道是谁,看来请的真是侧妃娘娘。 为何要这样安排,如果侧妃来了,郦子夏肯定不会给侧妃什么好脸色看,说不准会当场揭露侧妃骗走她孩子的恶行。 郦子夏扫了一眼周亭琦,真不知道这个男人都怀着什么心思。可是他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好不潇洒的饮茶等待。 清官难断家务事,看来他很乐意解决这个家务事了。不过也好,早早做个了结,也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掌灯时分,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禀道:“王爷,镇守太监王进才已经请到,等王爷召见。” 周亭琦看了郦子夏一眼,道:“这就是我请的人。把他请到夏园来。” 郦子夏登时一惊,怎么把那个怪物请到这里来,难不成是要将我拱手相让给那个太监……郦子夏正在担心时,两路挑灯的小太监引着一个身材长大的男子进了院门,那人带着忠靖冠,一身金丝斗鱼的曳撒隐隐泛着光芒。 “臣王进才拜见王爷。”他只弯腰拜了拜,未跪下行礼。他们京城来的太监,面子大到这种程度。 周亭琦并没意外,道:“王公公,来,上前一步,好说话。” 王进才挺着脖子,眼睛懒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郦子夏趁着明亮,看了他一眼,还是画过妆的,嘴唇眼红,脸涂得极白,像极了一个冷艳的女子。 周亭琦道:“小王屡次邀请王公公下榻贱地,公公都是推三阻四的,今日光临,着实叫小王脸上有光。”说着将视线移到郦子夏身上,道:“今日王公公难得来,小王也给公公引荐一位贵客。这位就是王公公先前打算迎娶的郦翰林之女,郦子夏。” 这个时候,郦子夏本应该站起来行个礼,可当初就是因为他这个太监,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郦子夏此时看也不看他一眼。 王进才见郦子夏真是惊艳无比,宛若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见郦子夏这个样子,讪讪道:“不是臣推辞,王府贵地,不敢轻易踏进,不知王爷今日召小人来,为的是何事?” 周亭琦直接道:“我先前听郡主说,你还有心要娶郦子夏为妻。我也说了,你要娶就来我王府娶。没想到王公公真是客气,竟然没来娶郦姑娘,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这门心思?” 王进才透过烛光,毒毒辣辣地瞅了郦子夏一眼,鲜红的嘴唇,浮起一个得意的笑容,道:“这个是自然,臣三媒六聘,六礼不差,郦子夏现在是小人的未婚妻,为何不娶?!只是早晚的问题。” 周亭琦拍着桌子哈哈一笑,道:“好,好,好,来,来,来,你快来坐下给我聊一聊,你个阉人怎么娶媳妇,娶了媳妇做什么?” 周亭琦这番话把郦子夏说得脸也红了起来。王进才气鼓鼓地脸,捏着拳头道:“臣娶妻是皇上允许的,王爷这般质问小人,不知置圣上于何地?” 周亭琦“啪”地把桌子一拍,道:“拿皇上压我是吧?!我今天就叫你回京去见圣上!” 王进才细细的眼睛一眯,射出两道金光,道:“王爷虽贵为藩王,也不能代圣上发话吧?” 周亭琦笑笑,慢慢道:“我当然不能,但是你胆子大的我都怕了。侵占民田有你吧,霸占民女有你吧,盗掘王陵有你吧,私住行宫也有你吧……你当我周家的天下任由你们这帮奸臣贼子禄蠹么!”说着从袖子里抽出圣旨,放在灯下,道:“以上我说的都有凭有据,报给皇帝后,圣旨已经下来了,不用我给你念了吧。” 王进才吓得不由得退了一步,道:“王爷越发胆大了,敢拟造圣旨……”他说着就向后退,打算逃走。 忽然从门口跑进来数十个举着火把的侍卫,熊熊火把,照得满院火亮,侍卫们围了一圈,等着周亭琦发话。 周亭琦道:“把王公公拿下,压到京城,让他给皇上去说吧。” 第24章 郡主侍卫 王太监那个蛮霸的妖怪顷刻间被周亭琦收服了,他在火光中被仓皇押走,身后留下郦子夏安宁的小院。 郦子夏瞧了周亭琦一眼,他自饮了一杯,道:“本王今天高兴啊!这家伙已经扰了我桐城十年了。今日坦坦荡荡的把他捉住了,我也可告慰父王了。”说着一杯酒从空中洒了下去。 他转而瞅着郦子夏道:“而且,也为你了却了心头大患。你说,明天,你要离开王府么?外面没人再会逼你了。” 郦子夏温婉道:“王爷若许操劳,臣女无比感恩。臣女从来不属于王府,当然是要离开的,但是比离开更重要的,就是见我的孩子。” 周亭琦闭了闭眼睛,道:“真的?孩子固然重要,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事……” 郦子夏张口结舌,道:“我,我……” 周亭琦道:“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明天,明天才告诉我吧……” 第二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明娟已经打听好了小世子的住处,郦子夏很早就起来了,打扮得非常简单。她真是好紧张,应该比她要去洞房还要紧张, 她问明娟:“小世子多大了?我第一见他该说些什么好呢,他不认得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明娟笑道:“姑娘不要太担心,小世子还不满一周岁呢。血浓于水,他见到你这个亲娘,应该会很开心的。” 听了明娟这番话,郦子夏更加急促地向青蓝苑赶,只见那门口守着两名持戟的侍卫。 郦子夏走到门口,犹犹豫豫看了侍卫一眼,刚要迈过门槛,那侍卫把长戟上前一横,挡住了去路,道:“没有王爷谕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郦子夏与明娟两两相望。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让她进去。” 郦子夏回头一看,原来是周亭琦已经站在身后。 那两名侍卫这才放开了去路,郦子夏提着裙子,迈过门槛,走得急了,还被门槛绊了下子,进到屋里,只见两个奶娘正围着里面床。 郦子夏悄悄走过去,一眼望到床上那个娃娃粉红的小脸,正蠕动着嘴唇,仿佛刚刚睡着。 两个奶娘猛一回头看到郦子夏,道:“这位姑娘,你是谁?这里不让随便进的,王爷知道了,会杀头的。” 这时周亭琦也慢步进来,道:“不会杀头,她是孩子的母亲,她不能来看,谁能看!” 两个奶娘慌忙一笑,拉着郦子夏的手道:“原来这就是郦姑娘呀,长得真美!我说怎么和咱们小世子那么像,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郦子夏道:“小世子还没睡醒嘛?” 奶娘道:“一看姑娘就没带过孩子,这孩子没个白天黑夜,想睡就睡了。小世子刚刚醒了一阵子,玩得可欢了,刚吃了奶,又睡了。” 郦子夏俯下身来,静静地看着那圆圆的小脸蛋。 周亭琦也站到身后,问:“你知道他是谁的孩子吗?” “我与你的。” 周亭琦道:“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要离开王府了,好么?” 郦子夏眼含泪水道:“可是,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你的存在。” “那我就带你回忆。” ********** 四年前·郡主与侍卫·侍卫的身子 一望无际的玫瑰园,足足有一百亩,全部都是红色的玫瑰。 每年四月,玫瑰盛开时,整个桐城的空气里流淌着玫瑰的花香。百姓们可以自由的呼吸着花香的空气,但是那壮阔的花海,只有郡主一人才能欣赏。 四月,瑞光郡主带着十二名宫女,十二名侍卫前去观看玫瑰花海。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瑞光郡主身边的十二名侍卫,人称“十二罗汉”,真是美的紧呀。 这十二名侍卫分为三等,每等四名,一等侍卫是瑞光郡主的贴身侍卫,二等侍卫是随从侍卫,三等侍卫是车马侍卫。光听名字,就知道他的等级和职务了。 凡是超过二十五岁的侍卫就会被淘汰,重选更年轻的侍卫替补。 所以,这是一个年轻的漂亮的未成婚的男子的队伍。 人们都说,瑞光郡主生性好·淫,这十二个侍卫皆是她的男宠,可以轮班倒替,夜夜笙箫。 最近,退休了一个二十五岁的侍卫,新添了一名车马侍卫,可能是这里面最英俊的吧,可是瑞光郡主好似并没有青眼相加。 他是最高的一个侍卫,常常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大部分时候一手握着倭刀的刀柄,另外一只手微卷着,面目是严肃的,沉稳的。 这人头和脸都不是太大。 额头光滑平整,两边双峰上的头发长成两个利落的三角形,头发缝隙之间露着洁白的头皮。眉毛偏细,但很黑,眉间的距离不是很远,看上去很重情的样子,算命的人都会叹息着预测他将来会为情所伤。眼睛很黑很亮,不是婉转的丹凤眼,更不是俗气魅惑的桃花眼。虽然他的脸不大,但鼻子像绵延的雪峰,之所以是雪峰,因为他几乎没有笑过,嘴唇像桃子一样粉,一直紧紧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勾出一丝笑容,连带着下巴好像是石匠精心打磨过的玉石一样。 这人夏天的时候被晒得很黑,一到冬天,皮肤一下子就变白了。 他上身的长度比寻常人要修长一些,小腹那里向里凹进去,自然的弓着,紧紧地排列着一块一块的黄杨木雕似的肌肉。有一次洗澡,他在人前脱了亵裤,很多侍卫在心里暗暗惊呼,有一个侍卫还半调戏半羡慕地敲敲他饱满翘耸的屁股。为此他对那个不规矩的侍卫拳脚相加。 他手上有很多小小的疤痕,有些痕迹已经消失在远去的岁月里,可是他的脚又很白皙,也很修长,将近十寸,比三寸金莲长三倍。奇怪的是,他第二个脚指比拇指还要长,樱粉的指甲盖修得圆整修美,指甲缝里从没积存一点污垢,每根脚指后面都连着一根软骨,裸脚走路的时候,会很明显的看到那一排软骨。 对了!他身上有三颗明显的黑痣,一颗长在胸湾下面,显得他上肢更加洁白, 一个是在脖子上,很小,但你和他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就会把目光聚焦在那里。 还有另外一颗最隐蔽,只有他脱掉亵裤,把它翻到你眼前,你才能看到。 这些只有侍卫们在洗澡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瞄过他,然后再对照自己的,可是郡主从来没看过,甚至没注意过他。 第25章 郡主侍卫 瑞光郡主坐在玫瑰园边上, 身后有两名宫女撑着伞,她们不时偷偷用袖子擦一擦鬓角的汗流,毫无心思欣赏大片的红玫瑰。 瑞光郡主道:“在这里看不尽兴, 我要往园子里面走走, 到那里才是真正的花海。你们给我多摘点花苞回去, 我要多做些胭脂。” 金太监劝道:“郡主,你怎么能下地呢!那玫瑰刺又多, 扎到你可怎么好, 你可是金枝玉叶。郡主实在想看, 就等奴才明天叫他们开出一条路来,郡主再进去看吧。” 瑞光郡主回头看看身后整整齐齐的侍卫们, 道:“叫他们在前面走, 给我踏出一条路来。我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不能白养着。” 金太监抹了抹汗,只好照办,他瞅了瞅那十二名侍卫, 挑了四个他最不满意的刺头出来,命他们在茂密的玫瑰园里踏出一条路来。 最好看的那个侍卫李千寻被挑了出来, 他第一个踏进玫瑰园, 挥着倭刀左右斩着花蕾。 娇嫩的花瓣将自己的鲜血吐在侍卫们闪闪发光的刀刃上,有个花苞很惨,像艳丽的没人被武士的刀拦腰砍断。 郡主循着侍卫们开辟出的小径,一路来到玫瑰园正中央,周围全是怒放的玫瑰,厚厚的香气填满了整个胸腔。 宫女巫喜儿采了满满一篮子花苞, 抱到郡主面前, 道:“郡主, 这些花最干净,最新鲜,拿回去给你泡澡用。” 瑞光抱起花篮,脸埋进花朵里,闭住眼睛,用力地吸着里面的花香,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真是叫人头皮发麻。 “啊!” 瑞光郡主忽然觉得脚踝上像是被玫瑰刺扎了两下子,她一声尖叫,花篮也扔在地上,扑簌簌一篮子花苞滚了满地。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郡主身上,烈日下沉闷的下午也晃动了起来。 巫喜儿看到一条翠绿的泛着磷光的影子淹没在花丛中,“啊!是蛇啊!郡主是被蛇咬了吗?” 瑞光立刻提起鹅黄色的裙子,把裤带解开,洁白的脚踝上果然有两个血洞。 巫喜儿吓得脸色惨白,抖着喊道:“金公公!快点!快点!郡主被蛇咬了。” 金太监三滚四爬来到郡主脚下,看到那两个血窟窿,拍着土地,颤声道:“皇天啊!这可怎么办呀,万一……是毒蛇可怎么办呀?”说着就哭喊起来,“快,快,回府,回府!” 侍卫们听后也慌了,郡主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假如郡主死了,他们就完蛋了。 此时李千寻跑了过来,跪倒瑞光郡主脚下,掐住她的脚踝,张开紧闭的嘴唇,贴到瑞光的伤口上,舌头鼓弄着她的皮肤,用力地吸吮起来。 宠妾恢复记忆 第17节 郡主低头看着侍卫,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虽然晒得很黑,但是皮肤很光洁,他吸吮她的伤口时,脸颊微凹进去,下巴也收拢起来,上面布满一个个小坑。 侍卫们看到他这样做,不由得吃惊。周围全部静了下来,都把目光聚焦在李千寻身上。 瑞光感受到他温暖的口腔在皮肤上吸吮,很用力的吸吮,那种感觉微微有些胀痛。 他“啪”吐了一口鲜血在泥土里,他的唾液混合着郡主的血和毒蛇的汁液。瑞光郡主看着他躺在自己的脚下,是很长很长的身体,脸贴在土地上,又反复吸了七八口,直到他吐出的唾液不再看到郡主的鲜血为止,而后他用倭刀从袍子上割下一条布,紧紧地扎在郡主小腿上。 李千寻晃晃悠悠站起来道:“快带郡主回去。” 瑞光郡主被一群慌张的侍卫和宫女相拥,匆忙地架着离开。 瑞光回头瞥了那个侍卫一眼,只见他把手指伸到嘴巴里,像在掏什么东西,随后他的身子一阵痉·挛,弓着腰剧烈的吐着什么胃里的汁液。 催吐之后,李千寻晃晃悠悠地走着,看到地上有很多蒲公英,疯狂地薅下来,一把一把往嘴里塞着,这寻常的草是可以解毒的。 瑞光郡主坐在轿子里,除了伤口有些疼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巫喜儿还一遍一遍的挤着她的伤口,问道:“郡主可否头晕,可否心慌?” 瑞光郡主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刚才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 巫喜儿道:“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金太监新招进来的。” 半路上,金太监就寻了一个乡下郎中,那郎中给郡主把脉后,并没发觉郡主有中毒的脉象,而后断定应该是一条小青蛇咬伤的,虽说有些毒性,但也不至于中毒。 回到郡主府后,又找医士瞧了瞧,的确不是毒蛇所伤。 不过郡主心有余悸,走路时,隐隐觉得被蛇咬伤的那条腿好像已经麻木了一样。 她下令,要把玫瑰园里所有的玫瑰都砍下来,一株不留,然后把里面所有的蛇虫鼠蚁都找出来,统统活活烧死。 郡主府的十二侍卫都居住在景林轩,这里多植翠竹,从不种花,郡主希望侍卫们俊秀而不妖艳。 正房住的是郡主的贴身侍卫,东厢住的是随行侍卫,西厢住的是车马侍卫,后罩房是他们吃饭洗澡的地方。他们等级森严,不容随便僭越。 车马侍卫相对其他侍卫来说,公务少很多,所以就要负责给其他侍卫洗衣做饭的任务。 李千寻回到郡主府,交付了车马,同另外一个车马侍卫张秋剑回到住处。 张秋剑和他是同床,和他关系自然也是最好的。 张秋剑一边脱着靴子,一边拍着靴子上的泥土,道:“哥呀,你这次真是吓死人了,万一那条蛇有毒,你这会儿该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他说着,敬佩地看了他一眼,道:“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看哥你这次就要飞黄腾达了,郡主肯定会犒劳你的。” 李千寻道:“保护郡主,就是我们的职责。” 张秋剑道:“话是这么说,但谁敢冒着生死危险去给郡主吸·毒呀。”他说着,只见金太监领着巫喜儿来了,忙用胳膊肘撞了李千寻。 李千寻一抬头,忙弯腰向金太监行礼。 金太监三十多岁,已经有几根白头发了,从小就伺候着郡主,郡主府除了瑞光郡主外,也找不到几个像他这样辈分的人了。 金太监指着巫喜儿抱的那套袍子,道:“这是郡主赏赐你的新袍子,亥时三刻到玉河宫去见郡主。” 李千寻接过袍子,道:“属下领命。” 金太监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好好把自己拾掇拾掇,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儿,别辜负郡主对你的一片期望。” 李千寻略皱眉头道:“谢公公提点。” 金太监走后,张秋剑喜得一跳三尺高,拉着李千寻的胳膊道:“哥,我就说你会有这一天的。你快脱衣服到后罩房等着去,我去给你提水,你好好洗洗身子。” 李千寻看张秋剑比自己还高兴,微微笑道:“为什么要沐浴?” 张秋剑道:“哥呀,你也太老实了!难道你还不清楚郡主召见你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张秋剑揪着李千寻耳垂,拉到自己的嘴边,道:“你个傻驴!郡主召见你去到玉河宫,就是要和你睡觉的意思。玉河宫里面有个玉泉池,据说郡主常常召见侍卫过去和她共浴,然后你也就知道后面该发生什么了吧。” 李千寻道:“你去过么?” 张秋剑道:“怎么!你还瞧不起我?哼!虽然我没去过,但是我听人就是这么传的。” 李千寻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后不要传谣了。我看郡主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张秋剑气道:“人家是郡主,想怎样就怎样,谁敢说郡主水性杨花!等你去了就知道了!都给你说了,郡马那个事不行,满足不了郡主,所以郡主才找其他男人的,要不然招我们来做什么?” 李千寻始终不怎么相信,不过,他还是去后罩房洗澡了。今日在玫瑰园给郡主吸·毒时,躺在地上,把头发都蹭脏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洗洗头。 晚间吃过饭,李千寻害怕嘴巴里有异味,刻意嚼了几根茶叶。 亥时二刻,李千寻由巫喜儿带着,来到玉河宫。玉河宫是西轴线上的宫殿,不像正殿那样巍峨,但布置得很精巧,匆匆一瞥,就见到廊檐下的灯笼照到两只孔雀在太湖石下菖蒲上卧眠。 李千寻一进宫殿,就听到女子弹筝吟唱的声音。这宫殿右手边是幽深的月洞床,左手边层层雪色纱帐。 巫喜儿命李千寻在外面等着,她径直向纱帐里面去了,不一时,穿纱度帘,她已经消失在纱帐之中。 突然,女子的歌声停了,只见巫喜儿和三名侍女抬着筝从纱帐里出来,道:“郡主叫你进去呢。” 李千寻依言走进去,越往里,花香越浓,走到最后一层白纱时,猛地煞住脚步,果然如张秋剑所说,这里真的有个浴池,那花香应该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李千寻不敢进了,他站在白纱外,行礼道:“郡主,属下已到。” 瑞光道:“你进来吧。” 李千寻听着她掀水洗浴的声音,眉毛皱了皱,道:“属下不便进去。” 瑞光道:“你不进来,是要装什么君子吗?还是心里有鬼?” 李千寻沉默了片刻,又听瑞光郡主道:“如果你真觉得不便,当初为何还要亲我的脚踝呢?” 李千寻道:“郡主脚踝被蛇咬伤,不该这么早洗浴,以免浸水过久,伤口溃烂。” 瑞光郡主听到这句话,扑进水中,划了三下子游到了池子边,拾阶而上,从衣架上扯了一件缎袍,披在身上,光着脚走到纱帐边上,看着侍卫低着头,道:“既然你怕我伤口溃烂,就进来给我擦药吧。” 第26章 郡主侍卫 李千寻低着头, 看到瑞光郡主一双洁白的脚站在自己身前,那小巧的脚指甲盖上还涂着深色的红蔻丹。 他道:“郡主应该叫宫女敷药。” 瑞光郡主道:“我偏要让你给我敷药。你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裸·露着伤口,等着叫它溃烂。” 李千寻注意到她脚踝上被蛇咬的伤口旁边都已经肿起来了, 于是, 他低着头, 眼睛跟随着瑞光郡主的脚进了浴房,打算亲自给她敷药。 瑞光郡主的脚步很快, 李千寻跟得也很紧。 谁知瑞光郡主径直走到浴池边上, 随后闪身一躲。 李千寻只一味地看着她的脚跟走, 没料到郡主把他引到了浴池边上,郡主突然在前面闪开, 他脚下没煞住, 脚掌已经站到池沿上了,看着前面一池白雾飘飘的温汤,身子前前后后摆着,挣扎着, 已是来不及后退了,最后“噗通”一声。 大个子跌进了水池, 溅起三尺高带着花瓣的池水。 这一跳, 引得瑞光哈哈大笑,一直笑到弯着腰捧着肚子。她那得意的笑声在空旷的浴房里十分嘹亮。 瑞光郡主道:“你个大蠢驴!真是笨死了!请你进来你不进来,非要自己跳下去。” 瑞光一面取笑他,一面瞧他在水里扑腾着,道:“你把我的池水弄脏了,我要罚你给我洗浴池。”她见侍卫慌张无助地在水花里挣扎着, 一直浮不起来, 面孔很难受的样子。 难不成他不会游泳吧?这里面水挺深的。 瑞光道:“你是不是不会游泳啊?不会的话, 就说句话,别淹死在我的玉泉池里面。” 李千寻是旱鸭子,在水里折腾半天,已经吞了好几口水了。他根本不领郡主的情,看也不看一眼,但是力气越来越弱,脚下像是有人在拽他一样。 瑞光郡主见不大妙,忙钻进水里,抱着他的腰拢到水池边上。 侍卫咳嗽了好多声才好起来。 等他好了以后,瑞光郡主道:“过来给我擦药。” 李千寻单膝跪在地上,用银签子从红琉璃石榴瓶里挑了两点儿黑漆漆的药膏涂在瑞光的脚踝上。 瑞光看他那双手很大,蚯蚓一般的青筋七零八错地布满在手背上,每根手指的最后一个关节后面都长着丛丛的黑色短毛。这样巨大的看起来很笨拙的手,却微微颤着,很小心的为她缠上白纱布条。 瑞光郡主道:“在玫瑰园的时候,你为什么救我?你不怕中蛇毒死了吗?” 李千寻道:“保护郡主,是属下的职责。” 瑞光郡主瞪着跪在脚边的他,道:“放屁!我不想听这种恶心的话。快说,为什么救我?” 李千寻挺直的鼻尖上还带着浴池里的水珠,惹得他有些痒。他勾着手指揩掉,心情轻松很多。 这才道:“郡主是女孩儿,女孩儿身体柔弱,不应该受到疼痛,不应该不开心,男人就要保护女孩儿不受伤害。” 瑞光听着,心里忽然很难受,像是揉面一样被人揉着心脏。 她在王府并不是受宠的郡主,从小带着刺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听过男人给她讲这种话,哪怕是谎言也没听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哽咽道:“假如那真是条毒蛇,你吸了毒会死去,你还会为我吸·毒吗?” “会。”他说话的时候平平的额角上看不出一丝犹豫的褶皱。 瑞光郡主有些心疼地看着大个子,“那样你就会死,你不要命了吗,你不想活了吗?” 李千寻一直单膝跪着,低着头,视线只能看到瑞光的胸口,“如果郡主可以活着,属下愿意替郡主死。” “为什么?” “郡主是女孩儿,还年轻,应该好好的活着,属下不想让郡主早早地离开人世,属下死去,郡主开心地活着,属下也会很开心。” 瑞光郡主抹了抹眼尾的眼泪,振作起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千寻。” 瑞光问是哪两个字,侍卫说了,她口里默默念了几遍,道:“你为什么来郡主府给我做侍卫。” “挣钱。” 瑞光道:“挣了钱做什么?” 李千寻极平淡的口吻道:“娶妻生子。” 瑞光原以为他是个痴情的汉子,听到这话,霎时心就凉了,怒火登时起来,摸到矮几上红琉璃的药瓶子,向李千寻摔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他额头上。 琉璃质薄,一击便碎,琉璃渣子把李千寻的额头也刺破了,一时间黑漆漆的药膏和鲜血顺着他的鬓角流淌下来。 李千寻眼都不眨一下。 瑞光道:“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李千寻只好弓着腰向后退去。 宫女们在外面听到这句话,都被吓住了,只见李千寻穿着湿淋淋的袍子出来,额头流着血,都替他捏把汗。 宠妾恢复记忆 第18节 张秋剑还坐在景林轩门口的石墩上,等着李千寻回来,胳膊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好几个肥肥的包了。 刚才有个侍卫经过,还取笑他“你的李大哥不要你这个小媳妇儿,过了今夜,他就是郡主的人了。是不是吃醋了呀,以后要不要跟我搭伙过日子,我也好好疼你。” 张秋剑啐了一口,把那个嘴贱的侍卫骂了几句。 不过,张秋剑还真是为李千寻感到开心,他长得又好看,人还正直,如果不受郡主青睐,那真是屈才了。 李千寻一直不回来,张秋剑反倒就安心了。 他猜到,李千寻肯定被郡主留下过夜了。 李千寻身体那么强壮,做的时候,动作保准又快又爽利,时间上也没问题,肯定能深获郡主欢心。他猛虎出匣,如果郡主能承受,今天晚上指不定要和郡主做多少次呢。 张秋剑见过李千寻的身子,尤其是那个地方,可能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想想他和郡主恩爱的画面,张秋剑就忍不住咽口水,可惜自己没有李大哥那样的本事,只能本本分分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张秋剑自叹一口气,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还是早早回去睡吧,今天我自己可以睡一张大床了。” 正说着,只见甬道尽头有一个高高的身影过来,月光里那人的步伐有一种淡淡懒散,他身上的袍子紧紧贴着身子,显得人很直顺。 “千寻哥,你怎么回来了。”张秋剑一把抓住李千寻的胳膊,湿得能捏出水来,他前后左右又摸了摸李千寻,道:“千寻哥,怎么衣服都湿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千寻打了一个寒噤,道:“掉在池子里了。” 张秋剑喜道:“是么!你是陪郡主洗澡了么?” 说着两人回到西厢房,他们二人共住南次间,一进屋,张秋剑看到李千寻额头上的伤斑,这一惊不小,道:“呀!哥,你头上怎么弄破了?” 李千寻自顾自地解着湿衣裳,道:“郡主打的。” 张秋剑一听,张口吐舌,不好再往下问,忙到外间拿了棒疮药过来,一边小心地抹药,一边道:“疼吗?” 李千寻道:“不疼,你早点睡吧,你又好困,等我做什么。” 张秋剑道:“你不在,我还觉得空空的睡不着。” 李千寻已脱·光了衣裳,张秋剑溜眼一瞧,他身上都好好的,那个地方很直,也没软,身上也没女人的香味,看样子好像没和郡主做那个事。 李千寻披着湿衣服回来,身上皮肤很凉,他拿着手巾胡乱擦了擦,忙跳进了被窝,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你也快点睡吧。” 张秋剑照常洗了洗脸,梳了梳头,才躺到床上。 月色很亮,照在地上,人毫无睡意。 张秋剑背对着李千寻,寻思了很久,才小声问道:“千寻哥,你今天和郡主怎么样啊?” 李千寻也没睡着,道:“郡主就和我随便说了说话。” 张秋剑道:“那怎么头上被打伤了。” 李千寻拍拍张秋剑的身子,笑道:“今儿你倒不困了……快睡吧,明儿一早还有事呢。” 张秋剑扔开他的手,气鼓鼓道:“爱说不说,谁稀罕听!劝你以后嘴甜一点儿,别人家去见郡主都是高高兴兴回来,你可倒好!” 千寻没说话,只有月光里响起他吃吃的笑声。 月光渐渐偏过窗口,淡了些,人也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千寻照镜子时,发现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痂。 张秋剑拦着他不让他洗脸,给他绞了个湿手帕擦脸。 吃早饭时,侍卫们都来到后罩房,有两间打通的屋子,中间摆着一条大长桌,主坐上是一把松木交椅,两边摆着十一个圆凳。 张秋剑和李千寻通常坐在最后面的位置。 今天,李千寻像往常一样来得很早,不久,其他侍卫陆陆续续都来了,看到李千寻额上的伤,有的心里笑,有的嘴上笑。 其中一个随行侍卫,叫马表华,打趣道:“哎呦,李侍卫昨儿去哪儿了?怎么下面不挂彩,上面挂彩了?”说得大家捧腹大笑。 李千寻紧握着茶杯,道:“你什么意思?” 张秋剑指着马表华道:“你小子不要命啦,敢这么说,是找死吗?” 马表华抓住张秋剑的手腕,向后掰着,指向张秋剑自己的鼻子。 马表华道:“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着我说话?我关心关心你们哥俩,你还该吓唬我。” 李千寻轻轻撂下水杯,道:“放开他。” 马表华冷冷一笑,“你叫我放,我就放?”他武力不错,常常以强欺弱,虽说李千寻是个大块头,他也没太顾及。 李千寻手背轻轻向上一挥,磕到马表华腕下脉搏。 马表华手一震,没料到他武力这般深厚。他面露惊恐,缓缓把手松了。 众人还待看热闹,只见最大的领头侍卫到了。 众人纷纷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第27章 郡主侍卫 领头侍卫许成已经二十四岁了, 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要被眼前这些侍卫中的一个替换掉。 他并没有很老,容貌和身材都还很好, 与李千寻不相上下。 如果非要挑些毛病出来, 那就是年纪大了, 眼神有点茫。 比不上李千寻眼神里的坚毅。 他坐到主位松木交椅上,早饭就被小太监端了上来。 郡主府里除了郡主, 这些侍卫们的伙食算是不错的。 早饭主食是馒头, 菜有凉拌鸡丝, 菠菜酥肉,并羊肉豆腐汤。 张秋剑将吃不完的半个馒头悄悄递给了李千寻。 领头侍卫许成看到眼里, 道:“郡主宽厚, 才如此厚待大家,望大家爱惜餐饭,勿要浪费。以后吃不完就不要多拿。” 他站起身来,其他人也忙站起来, 不管吃完没吃完。 李千寻急忙把那半块馒头塞到嘴里。 许成道:“今日郡主要去侯知府那里去。李千寻不用去了。” 李千寻登时一惊,用力咽着刚才吃下去的馒头, 那馒头却黏在嗓子眼儿里了, 噎住了他。 张秋剑见他难受地皱着眉,忙舀了勺汤给他,喝了才顺下去。 李千寻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许成道:“你不用急,我还没说完。李千寻留在景林轩给大家洗衣服,所以,一会儿大家把要洗的衣服都交给李千寻, 不用客气, 一次让他洗完。” 言罢, 他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走开。 李千寻疾奔到领头侍卫身前道:“你叫我洗衣服,我没有怨言。但为什么不让我陪郡主出去?” 许成道:“这个你应该去问郡主吧,这是郡主亲自下的命令,叫你留守景林苑为大家洗衣服。” 马表华此时拍着手走过来,笑道:“真是太好了,我还有两床床单没洗呢。对了,还有四五条亵裤也放了好久了,李兄应该不会嫌弃吧,我是个很干净的人,亵裤不会太脏的。” 许成也笑道:“马表华,忘了提醒你了,今天你也不用陪郡主出去了,和李千寻一起给大家洗衣服。” 马表华笑容立刻不见了,愣了愣,左右摆摆头,目瞪口呆地瞅着领头侍卫许成。 其他侍卫见他这个窘样,都抿嘴偷笑。 马表华抓着领头侍卫的胳膊道:“怎么回事?许头儿,郡主也不让我去吗?” 许成并着两根手指,挑起马表华的手掌,推到了一边,“是我不许你去的。” “为什么?” 许成道:“因为你太猖狂了,有对郡主不尊的嫌疑。别以为我是聋子,什么都听不到,如果我第二次再听到那种话,恐怕你我就不能共处了。”言罢,他带着众侍卫离了后罩房。 马表华冷笑道:“臭王·八,我看你能潇洒到什么时候,有能耐你就跳哒到明年这个时候。” 李千寻回到房里,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张秋剑的衣服。 张秋剑忙抢了道:“那帮孙子不知道要塞给你多少衣服要洗呢,我的衣服就算了,等我回来自己洗吧。” 李千寻道:“松手,不多你这几件。” 张秋剑见他执意要洗,只好给他,突然见那堆衣服里夹着两三条自己的亵裤,忙又挑出来,道:“亵裤我自己洗就好了。”他昨天夜里那里刚流出来一些东些,沾在亵裤上,早上一摸还湿湿的,这让李千寻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李千寻道:“不要婆婆妈妈的。”说着卷起衣服就走。 张秋剑争不过他,心里祈祷着,希望李千寻洗自己亵裤时不要看到那片白色的东西。 但是味道还是挺浓的。 外面郡主就要出发了,领头催得紧了,张秋剑穿好袍服,跑了出去。 领头侍卫许成问张秋剑为什么脸红,他还不知道自己脸红了,只说是因为天气太热。 侍卫们还算客气的,十二个男人,一共收了八大盆脏衣服。 马表华坐在后罩房树荫里发愁,李千寻挑水回来,见他在那里挑小件的衣服洗,也没理他。 忽然听马表华道:“操!这是哪个龟孙子的亵裤,上面这是什么脏东西!怎么还有这么多臭袜子,这帮龟孙子真是不客气啊。” 李千寻看那条淡蓝色的亵裤像是张秋剑的,便道:“你把那两条亵裤给我吧,我来洗。” 马表华道:“呃哟!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东西,你如果喜欢,我自己还有好几条呢,都给你洗。” 李千寻走到他身前,掐住他的腕子,将亵裤从他手里取下来,道:“不必了。” 马表华白了李千寻一眼,扭着酸痛的手腕,道:“这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么!有两把力气就欺负人啊。” 李千寻没理他,只顾埋头洗自己的衣服,手泡在水里,越洗越白,像直顺的葱白一样。 马表华懒懒散散的坐在水盆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搓一搓,一件衣服搓不过十下就扔在一边了。 侍卫们离开后,整个景林轩没剩几个人,后罩房边上有几颗手臂粗细的竹子,风一吹,森森细吟。 马表华道:“真是闷得慌!李兄,说说话吧。” 李千寻道:“说吧。” 马表华拉着水盆和板凳,紧紧靠着李千寻,道:“李兄,你怎么把郡主得罪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19节 李千寻自己还纳闷呢,“我没有得罪郡主。” 马表华拍着李千寻肩膀,笑嘻嘻道:“是不是没把郡主伺候好啊?” 说完又无奈道:“你也别不好意思,说句不怕叫你笑话的话,我自打进了郡主府,从来被郡主召见过。你多少比我有点本事。” 李千寻瞅了他一眼,道:“你嘴巴干净点!我只和郡主说说话而已。” 马表华冷笑一声,道:“呸!我就嘴贱不该问,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拿出来给兄弟们说呢,你说是不是?自己知道哄女人开心的法子,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呢。” 李千寻攥着拳头,道:“我劝你还是早点闭嘴,等我打你的时候,你再求饶就晚了。” 马表华暗暗一瞥,见他手臂像是铁柱做的一样,真把他惹急了,能把自己的脸打花,还是不要惹这鸟人了。 忽然听到墙角那边有个女子轻声咳嗽了两下,李千寻没在,也没抬头。 马表华隔了会儿道:“哎呦!坐了这半天真是腰疼,我去喝口茶,撒泡尿去。”说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千寻洗完衣服,搭了起来,马表华还没回来。 午后吃过饭,侍卫们就从外面回来了,一个个脱了衣服,都跑到后罩房里去擦洗身子。 张秋剑见自己的亵裤已经晒干了,擦洗完身子就换到身上。回到屋里,李千寻问道:“今天你们陪郡主到哪儿去了?” 张秋剑道:“你这么在乎郡主,昨天晚上把还郡主惹急了?害得你今天留在这里洗衣服,就我一个人去,路上也没人和我说话,好没意思。” 李千寻笑道:“你这性子就只认熟不认生,你多和别人说说话,一回生两回熟。” 张秋剑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呀。” 李千寻道:“和我话那么多,和别人就没话说?” 张秋剑不悦道:“那你是嫌我和你说话多喽,那我以后不和你说话了,专找别人去说话。” 李千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了半天倒惹得你生气了,你还没给我说你们去哪儿了?” 张秋剑没答话,打开窗子,风从外面吹来,十分的凉爽,他面目冷冷地坐在那里,瞅也不瞅李千寻。 李千寻忽然道:“这条亵裤干了吗,我才给你洗的,不湿吗?” 张秋剑脸突然一红,道:“太阳这么大,早就晒干了。” 李千寻又道:“那就好,怕你穿的不舒服,洗的时候上面有一滩东西,你是夜里做什么梦了吗?” 张秋剑拄着下巴,别着脸,不敢看着李千寻,道:“哪里有,你不要瞎说了,是不是别人的亵裤吧。” “哦?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张秋剑立刻把话题转开。 张秋剑回眸对李千寻道:“哦!我们今天到刘知府那里,郡主好像是在商议什么盖庙的事情。” 正说着,只见郡主身边的宫女来了,张秋剑忙把窗户一掩,推着李千寻道:“巫喜儿来了,你快出去看看什么事,好不容易凉快了,我还不想穿衣服。” 李千寻走到外间,只见巫喜儿脸色很难看,问道:“姑娘有何事?” “郡主请你去。” 李千寻只好跟着走了。 巫喜儿带着他来到卿云宫偏殿,只见郡主坐在窗下的榻上,下面站着金太监和领头侍卫许成,下面还跪着马表华和一个侍女,两人都被绳捆着,那侍女头发也乱了。 郡主一边意态闲闲地翻书,一边问道:“来了吗?” 李千寻道:“属下已到。” 郡主仍旧没有抬头,道:“李千寻,今天上午马表华都在做什么?” 还未说完,马表华抢道:“李兄,我是不是一直陪着你在洗衣服,一步也没离开过。郡主英明,不信你就问李大哥,我真的半步没有离开景林轩,更没有和这个女人乱搞。” 郡主懒懒地支着下巴,闭着眼道:“真是吵死了!给我打他几个嘴巴子,谁许你说话了。” 李千寻静静地站着,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铺在自己的鞋面上,看着阳光里的灰尘一点点慢慢地飞扬,他大概知道马表华出事了。 “李千寻,马表华今天上午有没有一直在你身边?” 第28章 郡主与侍卫 李千寻道:“没有。” 马表华嚷道:“姓李的,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走了,你不能睁眼说瞎话呀!这可是要人命的!” 李千寻瞅了他一眼,见他出一头大汗, 道:“我没有瞎说, 他和我洗衣服洗到一半就走了, 直到现在我才见到他。” 马表华浑身乱斗,脸上密密麻麻小小的汗珠汇聚成一大滴顺着脸颊曲曲折折流淌进脖子里, 膝盖蹭着地板, 匍匐到瑞光郡主脚下, 哀求道:“郡主,郡主不要生气, 我对你是忠诚的, 我真的没有那么做过,属下和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认识,就说了几句话。” 马表华身后的侍女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额头上散乱的头发垂在脸庞, 宛如吹破的花瓣一样。她缓缓地闭了眼,一股晶晶亮的眼泪从眼角沁出来, 无比凄凉地滑下脸颊。她道:“你好歹算个男人, 做了就做了,你怕什么!我没指望你一辈子怎么样对我,没想到连句硬气的话你也不敢说。枉我错看了你。不过是一副中看不中用的空人皮罢了。” 瑞光慢慢站起身来,卷着书打着马表华的脸颊,道:“听听,你还没一个女人有骨气!” 她眺了眼那侍女, 道:“有骨气是好的, 但你用错了地方。” 金太监和领头侍卫许成竖着耳朵在听。 一字一句听郡主又道:“好了, 做了苟且之事,无论怎么样都要受罚。把他们两个带下去,阉了之后,赶出郡主府。” 阉了? 马表华吓得眼泪刷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不住地磕头,道:“郡主,不能啊,不能啊!属下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做过,郡主饶命啊,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饶了这一次吧,做牛做马都行,不能阉啊!” 李千寻看不下去。 李千寻皱眉道:“郡主,这位侍女已经供认,而且她也是受害者,不必惩罚她吧。” 金太监瞅了眼郡主。 金太监疾言厉色道:“混小子!哪有你多嘴的地儿,郡主抬举你,别不知道好歹,快滚回去吧。” 金太监有意保护他,故意骂了李千寻一通。 瑞光郡主向来说一不二,何况是在背叛她的事上。 “哦!”瑞光郡主抬手止住金太监的话,“金公公,你和领头侍卫先到门外去。” 瑞光绕在李千寻身边,看着他,那脸不大,但脖子粗长,侧脸颊两条棱斜削下来,显得面目英气十足。 瑞光绕到李千寻面前,近近地看着他,道:“我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做两件事,一个是偷别人的衣服首饰,一个是偷别人的男人。” 李千寻眼神很板,道:“侍女只是和侍卫私通,并未偷人。” 瑞光看着李千寻黑白分明的眼珠,道:“整个郡主府都是我的,包括你,她偷得就是我的人。” 李千寻沉默住了。 瑞光道:“好!既然你替他们求情了,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他们两个,你想救谁,你选一个。” 马表华忙向李千寻磕头,道:“李兄,念在兄弟情分上,救救我吧,以后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能阉啊,李兄求求你了,郡主求求你了。” 李千寻道:“我选那个宫女。” 瑞光冷冰冰看着他,道:“好!一物抵一物,你救了她,就阉了你。” 李千寻眼睛迅速一眨,终于抬起双眼和瑞光的双眼对上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瑞光郡主瞧他这个无辜的样子,抿着嘴憋着笑,但笑容却绽放在脸上其他的每一寸皮肤上,十分娇媚。 她道:“怕了?是还要娶妻生子么?舍不得?” 李千寻道:“是。” 瑞光郡主复坐回榻上,道:“金公公许成进来。” 只见金太监和领头侍卫许成匆忙跑了进来。 听郡主道:“侍卫马表华与宫女林池池无视郡主府奴才家法,私通互奸,着令阉势马表华,将林池池赶出郡主府。”言罢停了下,看着金太监和许成,又道:“你们二人也有渎职之责,革去一个月薪俸。” 金太监和领头侍卫许成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千寻施了什么魅惑的招数,居然说服了郡主,郡主一向嫉恶如仇,更何况是这种事,这次格外开恩还真是罕见。 他们二人急忙跟着认错。 只是马表华那肯接受这个处罚,被拉走的时候哭得连爹娘都喊出来了。 只等着马表华的声音渐渐远去之后,瑞光道:“这样的色徒,我不阉他,不知道他要还多少女子呢。” 金太监忙道:“郡主英明。” 瑞光看了一眼李千寻,杵在那里,脸色冰凝。 瑞光道:“马表华原来是二等随从侍卫吧,既然撤了他,那就该找人替补上了。” 金太监微笑道:“不知道郡主心里有没有主意了?要不叫领头侍卫许哥儿推举一个。”说着毒辣辣地扫了李千寻一眼。 李千寻不说话,也不动,嘴唇紧紧的闭着。 这蠢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许成道:“车马侍卫张秋剑聪明机敏,郡主若觉喜欢,可以考虑提拔。” 瑞光扬手止住许成的话,道:“不用了,就叫李千寻替代马表华的位置吧。” 金太监笑呵呵走到李千寻身边,暗里踢了踢他的小腿,在他挺硬的腰上拧了下子,道:“还愣着?还不谢谢郡主。” 李千寻回敬道:“谢郡主。” 回到景林轩,领头侍卫许成向众侍卫宣布了郡主惩罚马表华,提拔李千寻的事。 张秋剑高兴道:“真是大快人心!一看马表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早该滚蛋了。” 回到自己房里,张秋剑道:“我早就知道你有出头的这一天,以后你就离郡主更近一步了,还能给郡主守夜呢。” 李千寻疑惑道:“守夜?” 张秋剑道:“你还不知道呀!郡主每天夜里都会挑四个侍卫去守夜,贴身侍卫两名,随行侍卫两名。” 正说着,领头侍卫许成慢步进来,道:“李千寻,收拾你的行李搬到东厢马表华的房里,以后你不用住在这里了。” 李千寻立刻回应道:“不必了,我在这里住习惯了,东厢就让给其他兄弟住吧。” 许成冷笑道:“这是规矩,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千寻低迷地瞅着许成,眉宇间隐隐不屑,道:“我在这里住着不耽误差事,还让出来给别人住,我不搬。” 领头侍卫轻松地抱起胳膊,道:“以后你要去郡主那里值夜,晚上回来打搅到其他人睡觉怎么办,以后来了新的车马侍卫,没地方住怎么办?不要以为郡主抬举你,你就可以任意妄为。” 张秋剑插嘴,忙赔笑道:“好了,许大哥别生气,一会儿我帮着李大哥搬就是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20节 领头侍卫叹着气,瞅了张秋剑一眼,又对李千寻道:“今天晚上你去给郡主守夜,亥正三刻去替赵满魁的班。” 言罢眼神轻飘一闪,扭身走了。 张秋剑苦恼道:“怎么办呀!我就知道你要搬走了,没人陪我了。” 李千寻瞪了他一下,道:“谁叫你答应他的?” 张秋剑道:“那怎么办!早晚也要搬呀!” 李千寻看他满脸怨气,便不好说话了,只好把自己的家当搬到东厢二等侍卫房里。 四月十五,是个月圆之夜。 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郡主和仪宾见面的日子,其他的时间,瑞光郡主几乎从来没召见过她这个丈夫。 用完晚膳,瑞光便就在灯下看书。 宫女们收拾完饭桌,便有眼色地悄悄退了出去,留下郡主和仪宾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光。 仪宾远远的坐在椅子上,忍了半天,说道:“郡主,别看书了,害得眼睛疼,读那书又没什么用,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比读书好玩。” 瑞光缓缓掀起一页书,道:“你可以走了。” 仪宾道:“郡主我们才是夫妻呀!我们都成亲几年了,我们一个晚上都没睡过。我是哪里比不上那些侍卫们吗?我伺候你,心疼你,为什么你宁愿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愿和我好好的呢。” 瑞光靠在锦背上,在腰下掖了一个软枕,身子起伏着蜿蜒摇晃了一下,道:“你都是听谁胡咧咧的,你见过我和哪个侍卫有过不轨。” 仪宾道:“难道还没有么,岂止外面的人说呢,就是郡主府里的人私下也是这么传的。” 瑞光眼不离书,冷笑道:“谁叫你自己没本事。” 仪宾立刻笑容可掬道:“郡主总要给我机会,我就第一次太怕了,郡主也不会,就没弄进去,郡主就不乐意了。我现在都好了,你不信,我们今夜就试试吧。” 说着跪倒郡主踩的脚踏上,捧着郡主的手舔了一下。 瑞光立刻抽出手来,“啪”一下子掀在他的脸上,道:“来人!” 此时,只有李千寻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听到郡主呼唤,立刻推门而入,禀道:“属下在!” 瑞光指着自己的丈夫,怒道:“你给我问问他,我为什么要打他!” 谁知李千寻一点也看不透这里面的意思,竟然一点台阶也不给郡马,揪住人家的头发,问道:“郡主为什么打你?” 仪宾仰头一看这名新侍卫,又高又美,怒气顿时被挫下去一半,道:“休得无礼,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千寻瞅了他一眼,是个小白脸,依旧声色冷漠道:“不知道!郡主问你,为什么要打你?” 瑞光瞧他们两个争执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罢了,你先走吧。” 李千寻听后,低着头回避了,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又被郡主叫道:“你干嘛去!” “出去守门。” 瑞光指着仪宾道:“我是叫他走呢,不是叫你走,你给我回来。” 仪宾看这个样子,真是臊死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走了。 瑞光看着手背上被丈夫舔过的地方,口涎残留在上面,干结成一片,感觉皱皱的,很恶心,道:“李千寻,你给我擦擦手背上的脏东西。” 李千寻看了一眼,到外面打了盆水,拿了一块帕子,道:“请郡主洗手。” 瑞光无奈笑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 李千寻犹豫了下,道:“我听说他好像不太会做那个事情。” 郡主道:“呵!那你会做吗?” 第29章 郡主侍卫 李千寻道:“属下不会。” 瑞光郡主笑着放下手中的书, 弯着手掌摆道:“来,到我跟前儿来。” 李千寻仅微微迈了两步,与瑞光郡主相距半尺。 瑞光郡主掀了掀裙子, 裙子里的左腿搭上右腿, 左脚从裙子里翘出脚尖, “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嫖女人, 有人说男人嫖女人对我们女子来说是很羞辱的事。那我问你, 你觉得女人可以嫖男人吗?” 李千寻道:“女子是不会嫖男子的。” 瑞光郡主开怀一笑, 对李千寻这块木头叹叹气。 她挑着脚尖,轻轻地踢着他下衣的褶子, 道:“假如女人嫖了呢, 你说有罪吗?” 李千寻不假思索道:“无罪。” 瑞光“嗯?”了声,道:“为什么无罪?” 瑞光说罢,仍旧有一下没一下踢着李千寻下衣。 李千寻道:“属下觉得,如果女子真的嫖了男子, 那必定是这个女子爱上了这个男子,所以才肯主动取悦男子, 不可谓之为嫖。” 郡主听了这段话, 心好像是春日里被春风吹开的桃花,一时觉得从前听了太多无用的甜言蜜语和虚矫的道理。 郡主偏又问道:“那也不见得,倘若真有女子嫖了男人呢?” 李千寻回道:“女子嫖男子,根本不会沾到便宜,所以女子还是无罪!” 瑞光郡主心内宛若春冰待融,本欲找什么道理反驳回去, 仔细想想, 却真如李千寻所说, 心中有些不平,又有些感动。 瑞光自小心高气傲,不把男人放在眼里。今日听了李千寻一番道理,竟有些不敢正眼看他了。 片刻后,瑞光道:“你出去守着吧,我要歇息了。今天晚上不用那么多侍卫了,叫两个人回去吧,你留下。” 李千寻出去后,在大殿门口立得又直又正,月圆之夜,清辉洒在殿外朱红的柱子上,洁白的石阶上,有风袭来时,身上还有些许冷意。 旁边那个随从侍卫已是哈欠连天,倚在门框上已经眯了小小的四五觉了。 李千寻精神健旺,已经围着大殿转了三圈了,回到大殿门口时,那个随从侍卫道:“李哥,甭转悠了,眯会儿吧,没事的,以后长值夜班你就知道多熬人了。外人说郡主好色,招了十二个男宠,我看都他妈放屁,我守了一年的夜班了,郡主看都不看我一眼。” 李千寻笑道:“那你眯着吧,我再去转转。” 那侍卫道:“真是忘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现在可是红人,郡主都召你两次了。” 话音未落,只听郡主一声锐利的尖叫声划破大殿内外空寂的夜晚。 李千寻道:“这是郡主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那侍卫阴兮兮一笑,道:“哟!可不是么!你快进去看看怎么回事,我在这里守着。” 李千寻果真推开宫殿大门,里面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不停跳动的烛光和慢腾腾的熏香。 李千寻掀开月洞床的帷子,只听瑞光郡主在帐子里不停地喘-息。 李千寻撩开帐子一看,只见瑞光郡主满脸泪痕。 瑞光郡主吃了一惊,见是李千寻,目光突然委屈难过起来。 李千寻正要问话。瑞光郡主怒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李千寻被骂得皱紧了眉头,额头上的疤痕圆圆的一块更加明显,“属下想问郡主是否有事?” “滚!”瑞光的泪痕已经干了,不像是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了,“我没叫你,谁许你进来的,出去!” 李千寻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满腹委屈,一脸狰狞地瞅了郡主一眼,把帐子一扔出去了。 此时侍女巫喜儿听到郡主尖叫也从后殿赶来,在大殿门口焦急地等待,只见李千寻从里面气冲冲出来。 巫喜儿问道:“李爷,郡主有事吗?” “不知道。” 巫喜儿赔笑道:“李爷别生气了,郡主这个人晚上睡觉从来都不让人陪着,也不让人随便进她的卧房,你也见了,大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上一次郡主也是做噩梦惊醒了,你们领头侍卫许成也和你一样,闯了进去,也是被郡主骂了出来。”巫喜儿指着另外一个侍卫道,“偏偏这个促狭鬼,见你不知道郡主这个习惯,骗你进去,害你被骂,你别可别往心里去。” 那名侍卫笑道:“又赖我!我不是看他受宠才给他机会吗,谁知道郡主会生气。” 李千寻看了他一眼,对巫喜儿道:“我没事,你快进去看看郡主吧。” 巫喜儿摇摇头,“刚才我也给你说了,没有郡主召唤,就是叫破了天,我也不敢进去。” 李千寻道:“郡主一个女人家,一个人住在大殿里难道就不害怕么?” 巫喜儿道:“兴许是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都习惯了,以前郡主和她母亲独居王府一个小院,几乎没人伺候,所以现在也不大习惯身边那么热闹吧。” 李千寻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向大殿内望了一眼。 深夜的风在大殿前的报厦下兜了一圈,巫喜儿紧紧抱着胳膊,她刚才出来的忙,身上只不过一件单薄的玉色纱衫。 忽然,瑞光郡主飒然从殿内出来,披着青罗斗篷,被夜风一吹,蓬蓬然飘飘飞舞。 李千寻等三人行礼。 瑞光郡主站在门口,道:“李千寻,走,跟着我去转转吧。” 巫喜儿忙道:“夜深了,叫两个侍卫都跟着吧。” 瑞光道:“不,喜儿,你们刚才在殿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现在命令你给我打这个欺心枉法的骗子,直到打到流血为止。” 巫喜儿瞅了那个侍卫一眼,谨慎地道:“遵命!” 瑞光郡主听着刚才骗李千寻的那个侍卫的惨叫声离开了大殿,径直向园子里走去。 郡主府按本朝律令比周亭琦的王府要小很多很多。瑞光郡主自然不敢逾制,但郡主府的花园修造得别开生面,参差有致,既有幽密的山木流水,又有广袤的山坡草卉,乃城内最大最美的园子。 来到园内,瑞光的步子慢了下来,时而望望彩云遮月,时而观赏草木水榭。 李千寻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刚才被郡主骂过一顿,心里还记着仇,现在陪着她逛花园,一个劲儿向前走,连头也不回。 李千寻走到亭子口时,忽然听瑞光郡主在背后远远的喊到,“你走那么快,丢下我,你是自己在逛园子吗!” 李千寻回头一看,郡主已经落下好远了,忙走回去。 瑞光看着灯笼发出的光照着他的脸,那目光中还有些恼怒,便道:“你还在生我气吗?” 李千寻道:“没有。” 瑞光笑道:“你这个侍卫真是有点楞怔怔的,我是郡主,你凭什么生我的气!” 李千寻道:“属下何曾生气。” 瑞光郡主道:“没生气就是这样当差的吗?打着灯笼一个人逛,看也不看我一眼,不是我喊你,我被狼叼走了你也不知道。” 李千寻看她还在气头,便道:“属下知错。” 宠妾恢复记忆 第21节 瑞光见他目光不再凶狠,便道:“罢了,到前面亭子坐坐。” 瑞光坐在亭内长凳上,不时有流萤飞过,心中轻松不少。 她看着李千寻挺挺站立的背影道:“你夜里有没有失眠过?” 李千寻道:“属下夜里从没失眠过。” “为什么?” 李千寻道:“白天已经很累了,夜里躺在床上和兄弟说说话就睡着了。” 瑞光笑了笑,道:“别站着了,你也坐下吧。” 李千寻犹豫了一下,煞有介事的皱着眉毛,道:“我还是站着陪郡主吧,万一真有什么飞禽走兽,属下也好防范。” 瑞光笑道:“你不觉得这里最大的禽兽有可能就是你自己吗?” 李千寻连眨三次眼睛,半晌才想到什么意思,忙道:“郡主明鉴,属下不是无耻匪徒,更不是禽兽。” 瑞光道:“那你就陪我坐下吧。” 李千寻便端端正正坐在瑞光旁边,大敞着腿,身子很直,微笑道:“属下在家乡,夏天热的时候,男人们都会到村外头的池子里洗凉,女人们都在家洗,洗完了就回家,在院子里铺一张席子睡,很凉快。” 瑞光并不喜欢那种粗野的田园生活,她追求荣华富贵,喜欢高高在上。但看着李千寻回忆往事时微笑的样子,真是太好看了,那嘴角边露出的整齐洁白的牙齿,就是被他咬应该也不会感觉到疼。想如果谁和他做夫妻,肯定很快活,也很幸福。 瑞光郡主道:“我突然疲惫了,把你的肩膀给我靠靠。” 李千寻道:“属下还是陪郡主回屋吧。” 瑞光摇头,“在你心里女子有可能是淫-贱的吗?” “不是。” 瑞光拉着拉李千寻的胳膊,结结实实地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既然不是淫-贱的,我靠靠你的肩膀,清清白白的,你又拒绝什么。” 李千寻的肩膀其实很高,既然郡主都把头枕了上来,他也不能推开,只好歪下着肩膀,迎合着郡主的头,让她尽可能的舒服地躺着。 瑞光郡主困意袭来,亭子里又凉爽,她索性躺在了长凳上,直接把头枕到李千寻的大腿上。 他的大腿很结实,但并不粗壮,郡主如果稍一向前探头,就落到两腿之间了。 李千寻见她蜷着腿躺着,头很放松地枕着自己的大腿根,他知道此时后悔已晚。 看她好不容易睡着,实在不想打扰她,但见她头一点点靠近他敞开的大腿。 所以腿之间一点点的变热,或许是双腿都出了汗,所以就有些黏,热得就黏住了大腿侧壁。 他猜想它肯定是卷着身子挤压在腿中间,而且一时间绷得又痒又紧。 那里的皮肤本来就很薄,此时粘腻的皮肤蹭到一起,不太好受。 他只好微微并住双腿,微微用力夹腿,叫它知难而退,假如从腿缝隙间蹦出来,叫郡主感受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千寻多次想叫醒郡主,但看她梦中呓语的样子,又很不忍心,在户外睡觉是非凡的体验,他有心让她睡到天亮,一睁眼就看到眼光。 可是大腿里面三番两次地热闹起来,他反复地夹,真害怕以后会有什么问题。 他就这样并着又开着,风吹过时,会觉得舒爽一些,但是不敢动弹。 第30章 郡主侍卫 第二天, 瑞光朦朦胧胧听到耳边刷刷啦啦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然睡在花园凉亭子里, 周围已是密密地下起雨了。 第一次在外面睡觉, 醒来身子果然比较透爽, 对比在屋里睡觉,醒来时都沉闷闷的, 过好久才能精神起来。怪不得那些乡下的庄稼人虽然吃穿粗糙, 但睡得沉, 精神自然好,而那些膏粱养活大的富贵子弟却病秧子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香无比, 亭子旁边有几颗栀子花,簇簇雨流冲刷着肥肥大大的白色栀子花,香味淡下去许多,却凉凉的, 更容易让人尽情呼吸。 此时,瑞光郡主脖子枕在李千寻的大腿上, 脑袋已经拱到他双腿之间的位置了, 还好他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若是脸压到他那个东西,那真是颜面尽失了。 李千寻也已经睡着了,身子直挺挺的,头靠在柱子上。 瑞光不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生怕把他惊醒了。这男人真能凑合, 坐着也能睡着。 瑞光抬起头, 只能仰望到李千寻的脖子和下巴, 她静静地观察着男人。 这人脖子上的喉结高高的凸起,像是一根笛子捅进了喉咙,在脖子中间支出一个圆圆的顶,又像是一整块洁白的玉砖被分为两块错开形成了峰坡。仅仅一个晚上,这男人下巴上就冒出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胡子,男人浅红色下唇弯下的凹洼里也有小小的一簇胡渣,有些长一些的胡渣直直地向外刺着,不是像有些男人那样胡渣一长就卷曲起来,他的胡子全部是直的。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长出来胡子,并不会觉得衰老,而是带着些许忧愁的沧桑,叫人感到他更可靠。 瑞光郡主只不过微微扭动一下脖子,李千寻瞬间就醒了。 瑞光仰望着他刚刚睁开的眼睛,道:“我让你守着我,你怎么也睡着了?万一野猫野狗来了咬到我怎么办?” 李千寻半昏版型,低着头,俯视着瑞光郡主的脸,感觉怪怪的,说道:“属下知罪。” 瑞光郡主按着李千寻的膝盖站了起来,笑了他一声,看着他额头上铜钱大小的伤疤,道:“还疼不疼?” 李千寻道:“不疼。” 瑞光郡主悠着声音道:“疼也是你活该,自找的。我问你挣钱干什么,你却说回家娶妻生子——我给你的钱就让你这么糟蹋了,我真有点舍不得发你工钱了。” 李千寻没有回腔。 瑞光静静地看着雨丝连天织网般洒着,过了很久,说道:“这帮死丫头,也不知道给我来送伞,下雨天都睡起懒觉了。” 李千寻道:“郡主稍等,属下回去拿伞。”他说着,靴子已经踏出亭子了。 瑞光立刻叫住他,道:“你去了,丢下我不管了,万一有人找我麻烦怎么办?” 李千寻几乎察觉不到地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属下很快就回来了。” 瑞光听了这句话,心之所动,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回答“属下不敢丢下郡主不管”,而他却说“我为什么要丢下郡主不管”,前者是不敢丢下她,后者是不能丢下她。 不知道为什么,瑞光的眼睛和天空一样,都湿润起来,她道:“不用去拿伞了,陪我在这里再看一会儿雨吧。” 瑞光郡主踩上凳子,看到那边池塘上的雨珠一个个冲进绿色的水里,敲出一个小小的圆环。她问道:“李千寻,我喜欢独自一个人看着下雨,你觉得这世上有人喜欢淋雨吗?你看,就像眼前这样大的雨,她也喜欢去淋,你觉得有这样的人吗?” 李千寻在她背后,看着她在雨幕下的背影,青罗斗篷垂着地面,道:“真有人喜欢淋雨么?属下没见过。” 瑞光郡主隔了许久才说出,“我母亲生前最爱淋雨,而我最喜欢看雨。” 李千寻道:“喜欢淋雨的人,心中可能会有很多伤痛,那喜欢看雨的人,心情可能很自在。” 瑞光郡主目色哀伤地回头望了李千寻一眼,道:“你怎么知道喜欢淋雨的人心里是难过的?” 李千寻道:“属下只是猜测。” 瑞光郡主道:“好,那不必回去拿伞了,你陪我去淋雨。”说着从凳子上跳下来,不由分说,直接走出了亭子,先前雨点一颗一颗砸到脸上还有些不适,而后雨点渐渐打湿了整张脸,全身也被淋得精湿,直到最后被雨水打惯了,仿佛没了什么感觉和顾忌,只剩下啪嗒啪嗒的触感和雨水浸染,乃是一种解脱的感受。 瑞光的母亲是河西女子,长相和中原女子很不相同,来到王府做乐工,被老王爷看上后秘密收为小妾,后来生下瑞光。因为她母亲是乐工,朝廷禁止宗室人员和乐籍人员通婚,所以瑞光生下后好几年,都是王府的黑·户,根本没什么等级。 有一次,她和母亲去花园,也是下雨,她母亲告诉她回去拿把伞,回来时母亲已经全身湿透了,她母亲告诉她,说自己喜欢淋雨,当时瑞光很是不解,只看着母亲仰着脸迎着雨水,很痛快的样子。 回到卿云宫,一群宫女正在着急,只见瑞光郡主全身湿淋淋的回来了,慌忙抱住,看一身斗篷都粘塌在身上,一缕缕头发也从金冠里被雨水带了出来,贴在脸颊。 巫喜儿拉着李千寻道:“你这个大傻个子,看你模样是不错,怎么就傻不愣登的!下这么大的雨,就不知道回来拿把伞吗,或是叫我们去伺候郡主也行啊,怎么就这样光手光脚的回来了,看把郡主淋出病来,我们怎么收拾你。” 瑞光道:“放他回去吧,是我要淋雨回来的。你们谁打着伞送他一送。” 李千寻把脸上的水一抹,道:“不必了,我这就回去了。” 回到侍卫们住得景林轩,院子里空无一人,檐下哗哗地流着水,他没回东厢自己住的屋子,来到西厢张秋剑屋里,只见张秋剑侧身朝里,露着肩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问道:“今天怎么大家都这么静,没事么?” 张秋剑一看他满身是水,道:“哎呀,你看看,怎么都不打个伞回来,那边架子上是新洗的井栏杆汗巾,你先擦擦吧。” 李千寻摘了帽子网巾,上下脱了贴里,中衣中裤,只剩一条亵裤,拿着巾帕擦了擦。 张秋剑道:“今儿下雨,郡主不出门,我们也就没差事了,好不容易得个空,谁不想睡个懒觉。” 张秋剑看着他把亵裤也脱了,拿着自己的汗巾擦拭着屁股,道:“你明儿给我洗啊!柜子里有我的亵裤,你先拿一条穿吧。” 李千寻道:“那我就在你这里睡吧。” 张秋剑枕着胳膊看着他,道:“为啥不回你屋里去睡。” 李千寻道:“我窗户没有关,都潲进来雨了,被褥都打湿了。” 张秋剑大笑道:“放屁!我昨儿夜里去给你关得窗户,怎么会潲进去雨,你就没回自己的屋。” 李千寻跳到床上,骑到张秋剑背上,掐着他的脖子道:“我才走了一夜,你就不老实了,是不是?我就在这儿睡,怎么啦!” 张秋剑在下求饶道:“错了,错了,哥哥快松手吧,我给你腾个地儿。” 李千寻这才松手,另铺了一床被子,躺了下来。 张秋剑问道:“哥哥,你和郡主怎么样了?我见另外一个侍卫被打的脸肿的老高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李千寻道:“那小子骗了我,郡主叫巫喜儿打了他一顿。” 张秋剑道:“是么!看来郡主对你真是偏心。”他说道这里,看了看李千寻,又道:“哥哥,你和郡主有没有做那个呀?” “什么呀?” 张秋剑道:“别装傻呀,男的和女的还能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别犯傻。郡主能耐可大着呢,她一个女人比一个男人还强,把郡主府打理得比王爷府里还好,城里的官员她也能笼络住,那么多庄田她也能买下来,你想想她多大本事,可就是郡马不成器。我想哪个男人和郡主在一起,她才不会在乎谁怎么说呢,只怕外面的人也不敢说她,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和她在一起。” 李千寻看着张秋剑很认真地说着,那翘起的小鼻尖上布满了汗珠。李千寻笑了笑,压到他身上,道:“那怎么和女人做?你教教我,我可什么都不会。” 张秋剑被压得喘不上气,推着他道:“滚开啦!压死我了!” 李千寻看他眼神乱晃,道:“看你小小年纪,什么都懂,就请你赐教了。”说着隔着被子推起他的腿,要往上压。 张秋剑慌了起来,脚下乱踢,道:“不能,可疼啦!”说着隔着被子捏着李千寻一把圆圆的东西。 李千寻憋得满脸通红,弓着身子歪到一旁,吓得张秋剑慌忙松了手,道:“哥哥,你没事吧,真的疼啦?” 李千寻装作满脸痛苦道,“你说呢,我捏你,你试试!” 张秋剑道:“我这不是怕疼吗,你说一不二的,真的弄起我来,我可怎么受得了你。” “难道你还真试过呀?” 张秋剑骂道:“滚啦!我就是听人说很疼。”说着就气急败坏起来,转过身去,道:“真烦,好不容易歇会儿,又被你闹醒。” 李千寻笑一声,道:“好!我走,你好好歇息吧。”说着就要起身。 张秋剑先是不理他,只听他真的在穿鞋,便道:“真小气!说一句就翻脸!” 李千寻道:“你看你那样儿,我也不敢打搅你呀。” 张秋剑故作厌烦,道:“好,好,好,你就在这儿睡吧,真小心眼。” 李千寻这才又躺下来。 宠妾恢复记忆 第22节 张秋剑道:“我给你说,下个月忙起来,根本就没睡懒觉的时间,五月初一总兵生日,五月初五端午节,五月十五镇守太监上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郡主侍卫 桐城的总兵官, 一向挂印征西大将军,防守北部长城外鞑靼部落,乃边疆要职。 此任总兵官为莫长恩, 皇帝将他的女儿指配给了桐城藩王周亭琦做侧妃, 希望他二人协力镇守边关。 孰料周亭琦借莫长恩职位之便, 招兵买马,私设马市, 招抚鞑靼流民, 便有了拥兵自重, 通外敌的嫌疑。 去年,瑞光郡主连同巡按, 太守, 指挥史等人上奏皇帝,列举周亭琦数条不轨之心,皇帝盛怒之下,要撤了周亭琦藩王之位。 还好总兵官莫长恩极力求情, 才保住周亭琦的藩位,却将周亭琦七百亩良田划给了瑞光郡主。 五月初一是总兵莫长恩的寿辰, 周亭琦和侧妃自然是要去为他祝寿的。 万万想不到的是, 瑞光郡主也备了一份厚礼。 五月初一上午,郡主的翟车一大早就被拉到大门口,不一时擎圆扇和罗伞的仪仗在车前车后已经站好。 瑞光郡主从郡主府出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瑞光打扮得十分隆重,穿着织金龙凤补子吉服, 头戴金冠, 阳光下宛然仙人般。 李千寻官升一级, 由车马侍卫升为随从侍卫,可以近距离地接触到郡主,路上他骑着新配的棕毛大马,紧紧跟在郡主翟车后面。 大红的翟车看着十分豪华,但车里面十分闷热,尤其是五月干热的天气,被太阳一照,里面如同火烤一般。 瑞光郡主坐在车里,只闭着眼睛,想着如何会会这个总兵官,先前周亭琦几乎被她击溃,还真是亏了他这个老丈人救了周亭琦。 她正想着应该是笼络他,还是要想法去说服他,这时车帘一掀,李千寻露出脸来。 他道:“热不热?” 瑞光郡主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浑身燥热起来,看了看日影,道:“当然热了。” 李千寻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从窗里递给她道:“先拿这个扇扇风。” 瑞光郡主接到手里,放下轿帘,并没有打开折扇,而是紧紧握着鹿斑竹柄细细地看,她觉得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和其他男人对她态度是不一样的。 其他人大部分是自下而上的卑微,而他,则是从心而发的关怀她。这种感觉,真是罕见,像儿时周亭琦弟弟让给了她一只鹦鹉一样,她高兴了很久,虽然后来与周亭琦结仇,但那件事,她永远忘不了。 瑞光郡主又掀开轿帘,向前望了一眼,见李千寻颀长的后背,还真是有几分像周亭琦的背影。 瑞光叫道:“李千寻过来。” 李千寻轻轻勒住马头,等着郡主的车从身边经过,“郡主何事?需要停下么?” 瑞光道:“不是,谢谢你。” 李千寻皱眉道:“为何感谢属下。” 瑞光“刷”地甩开扇子,道:“谢谢你的扇子。”言罢,又放下了轿帘。 李千寻呆愣了一下子,突然领头侍卫许成叫道:“李少寻,你干什么呢?” 李少寻立刻纵马赶上前面的侍卫。 领头侍卫许成在前面的黑马上扭过身来,怒道:“你去做什么了?你如果再无故出列就回府做杂役,不用再出来了,别以为郡主多亲近你,你就可以任意妄为!你这样的例子我见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别等着被逐走时才后悔。” 李少寻半垂着眼睛,嘴角发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领头侍卫许成又道:“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这片林子密。” 总兵府并没有设在桐城内,而是建在桐城外五十里的镇边堡内,郡主这一队伍直到中午时才到总兵府,总兵府外已经排了大半条街的马车了,总兵府门口的家人们一见瑞光郡主的仪仗到了,慌忙跑进府里去报。 慌得莫总兵和来祝寿的大小官员都出门迎接。 郡主在跪拜中进了大门,莫总兵抢到前头道:“郡主驾到,有失远迎,不知道郡主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瑞光笑道:“自从去年总兵大人到我府上宣旨后,已经快一年了,听说总兵今日生日,特来祝贺祝贺,没想到满城文武官员都到了,总兵就没请我一个人。” 说起给瑞光郡主宣旨,那可能是莫总兵一辈子的耻辱。 去年周亭琦被郡主密奏,后来他向皇上求情之后,皇帝下了圣旨,居然让他亲自去郡主府给瑞光郡主宣旨,眼睁睁看着几百亩良田从自己女婿手里给了这个妖妇。 莫总兵道:“卑职生日小闹一场,怎敢惊动郡主这尊菩萨,卑职寒舍小屋,也架不起郡主这尊菩萨。”说着在瑞光脚下跪了下去。 瑞光低头向他道:“架不起也要架!”说着径直向府内走去,进到大厅,只见周亭琦和侧妃坐在主位,旁边虚了一位,定是莫总兵的位置,院子里搭着戏台,戏可能刚刚停了,两边十几位官员相陪。 侧妃见了,缓缓下来,行礼道:“不知姐姐前来,有失远迎。” 瑞光携了她的手,向主位走来,早有下人又备了张椅子,安插在周亭琦旁边。 在场的,除了周亭琦最大之外,便是瑞光郡主和侧王妃了。 主位上周亭琦和瑞光居中坐,侧王妃和莫总兵陪在两旁。 瑞光郡主笑向周亭琦,“琦王,我的好弟弟,自从去年见面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过年也没能团聚,弟弟真是狠心呀。” 周亭琦咬着酒杯,细细品尝着酒,冷笑道:“哦,原来是瑞光郡主,真是多亏了郡主,我也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呀。” “为姐的就是要多多历练自己弟兄,以使逝去的父母安心。”瑞光说着,端起一杯酒,向莫总兵道:“今日多亏了你的生日,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这个弟弟,借着杯酒也祝你福禄安康。” 莫总兵一脸火气,道:“卑职不敢当。”言罢为了掩盖他们兄妹二人尴尬的场面,莫总兵点了出最热闹的戏,忙叫敲锣打鼓唱了起来。 瑞光看着周亭琦,脸庞瘦了许多,她还是期待他能扭过脸来看看自己的,可是他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戏台上花红柳绿的戏子唱戏。 瑞光郡主儿时在王府是个几乎不存在的人,直到周亭琦出生长大,他和自己做了玩伴,才受到老王爷的关怀。但是有一次,他们在一起吃火锅,火锅不知为何被打翻,险些烧伤了周亭琦,大家都诬陷说是瑞光陷害琦王,从此太王妃就禁止周亭琦和瑞光混在一起。 瑞光道:“我知道你还不服我,生我的气。我是最清楚你的,你招抚鞑靼流民,私设马市,不就是等待时机,想一举歼灭鞑靼吗,我真是觉得你异想天开,自开国以来,百年之久,这里都是边患,以你一人之力要歼灭鞑靼,简直妄想,我可不想看着桐城毁在你手里。” 周亭琦终于扭过脸去,斜飞入鬓的眉毛一高一低地挑着,眼睛没有一丝温暖,道:“这么说,你觉得我会致桐城于水火之地,然后你就要扶持泰王那个窝囊废来顶替我。” 瑞光看着周亭琦冰冷的眼神,绝望的感觉渐渐蔓延到全身,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想扶持泰王,只不过一个威胁和借口而已。 她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和周亭琦冰释前嫌,可是看到他仍旧怒火不熄,心里很失望。 她怔了一会儿,旁边的侧王妃赔笑道:“姐姐,其实我们女人呢,还是不要干政的好,那些事务都交给他们男人去做就好,何苦受那个累。即便要我们女子出去干政,到处都是不方便,也不如他们男人做得好。我们自有我们的事要做,你说对不对。” 瑞光道:“现在生孩子是你最重要的事吧,自己沉沦也就罢了,拉着别人,你什么心思。” 侧王妃焉敢顶撞瑞光郡主,还是他父亲莫总兵替她挡枪道:“女子自来就不得干政,郡主又不是不知道,能做到郡主这一步的,我想也的确了不起。” 莫总兵先前已经喝过不少酒了,此时面脸通红,一直以来对郡主老大不满,今日趁早一起说出来,“而且郡主真是叫卑职感到意外,去年圣上剥夺了王爷几百亩良田都归到郡主名下,老夫原以为郡主租给那些贫民百姓,孰料郡主雅兴好呀,种什么玫瑰园,海棠园,挖什么莲花池,大几百亩的良田就这么白白糟蹋了。老夫正要上奏皇上,把郡主所做的这些有趣的事,也要给皇上提一提。” 瑞光不过笑笑,道:“皇帝把田给了本宫,本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让我这个弟弟拿着良田去喂鞑靼人就是好的么。” 莫总兵看着瑞光郡主那张风轻云淡,处事不惊,毫不忏悔的脸,气得嘴唇哆嗦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王爷拿着田去喂一张嘴,比你强多少?今天老夫说了就要做,老夫一准儿把郡主这番话原原本本呈给圣上!” 瑞光郡主道:“那本宫就等着莫大人下次还来给本宫宣旨了。” 坐下的大小官吏一个个都看呆了,台上的唱戏的声音也弱了许多,还唱什么戏呀,郡主和总兵斗嘴,比戏不好看啊。 周亭琦忽然道:“莫要争了。” 瑞光看了周亭琦一眼,缓缓坐了起来,下面的大小官吏也忙站了起来。 瑞光道:“莫大人,本宫原本是来祝寿的,礼物备了一大份。没想到莫大人要到皇上那里告本宫,本宫劝你早点准备奏折,不然等到五月十五镇守王太监到桐城上任,他能不能叫你奏折出城,本宫就不敢保证了。” 莫老头听后,没料到瑞光早就把王太监打点好了,气得眼珠子下面的肉直跳。 瑞光郡主叫上自己的人走了,宴厅里的人顿时去了一半。郡主排场真是大,人走后,宴厅里还冷清了。 莫老头怒不可遏,道:“这个妖妇简直无法无天了,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说着就吩咐手下人去暗杀瑞光。 周亭琦喝了他几句老糊涂了。 莫老头拍案道:“王爷,说句大不敬的话,你是我的女婿,我不保你谁保你。王爷不要怕,等老夫杀了这个贱人,就让老夫都担下来。” 周亭琦拉着他道:“才喝了几口酒,就疯了!她可是我姐姐。” 虽然周亭琦这样说,莫老头儿还是秘密派了一队人马去暗杀瑞光郡主。 瑞光郡主回桐城几十里路,回府时就慢了许多,到密林时天已经擦黑,路边很多灌木,茂密丛生,怪杈怪草,最是藏贼的好地方。 瑞光郡主的翟车上已经挂了风灯,李千寻在旁紧紧守着。 忽然,从左右树丛里跳出来三十人马,身首青衣,一看就是强盗模样。 瑞光郡主带的十一侍卫纵然都是高手,也难敌他人多势众。许成带着侍卫们拼杀了半个时辰,眼见伤的伤,残的残,剩下的也都没什么力气了。 许成忙命李千寻带着郡主和郡马从小路逃走,他和剩下的人掩护。 李千寻带着一男一女从崎岖小路疾跑,谁知瑞光郡主都还跑得动,郡马却跑不动,他原本就瘦弱,五步一喘十步一歇,跑不到一里路,就气喘吁吁道:“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动了,累死了,贼已经追不上来了,我们歇一会儿吧。” 瑞光郡主骂道:“废物,跑不动,你就自己在这里等死吧!李千寻你快跑,快回去搬救兵,救其他的侍卫。” 李千寻劝道:“郡马,你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刘副参的堡,马上就到。”说着揪住郡马的后领子要带他逃。 谁知刚扭过脸来,一威凛凛大汉横在路上,蒙着脸。 李千寻喝道:“毛贼快闪开,你知道你拦的谁的路。” 那大汉笑道:“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我也没胆子拦。” 李千寻没等他说完,使了一招“船头调港”,双手压着郡主和郡马的肩头,挺起身子,并住足尖,踢到大汉的胸口,那大汉噗通仰到在地上。 李千寻趁空,一手拎着郡马,一手挽着郡主,刚迈出一步,谁知郡马又怕又累,瘫在地上再不能起来,也把李千寻拉扯住了,栽倒地上。 那大汉趁机坐起来,忍着胸口剧痛,拾起剑来就向李千寻背心刺来。 还好李千寻机敏,听到大汉行动,扭了扭身子,没被那大汉刺到胸口,却一剑刺到右肩上,剑锋将李千寻衣服并皮肉全全割破,绽开了一道五寸长一寸深的血口子,连带着右手痛震一下,手也松了,脸落在地上。 那大汉哈哈大笑,站起来,踢倒李千寻,拿剑指着郡马道:“绿乌龟,拾起地上的剑,把这个贱人给我杀了,杀了我就放了你!” 郡马跪在地上哭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可是郡主啊,饶了我们吧,要钱要官都行!” 大汉道:“咄!绿乌龟,你嫌这妖妇给你带的绿帽子不够吗?拿起剑来杀了她!” 这大汉迟迟不杀瑞光郡主,是因为担不起杀郡主的罪,所以要逼郡马杀。 瑞光跪在地上,忽地从后髻上拔下点翠的蝎子簪,对住那大汉的靴子,猛地刺进大汉的脚背,刺透了靴子肉皮骨筋,一直刺到脚底板,钉在了泥里。 疼得那大汉一声巨叫,叫的回声波荡。 瑞光郡主忙拉起李千寻,道:“走,快跟我跑!” 李千寻道:“郡马,郡马怎么办?” 瑞光郡主道:“他这种废物没人稀罕杀他!” 宠妾恢复记忆 第23节 第32章 郡主侍卫 郡主虽然向那大汉脚上扎了一钗, 但也不是什么要害,大汉稍微忍忍就能从脚掌拔出那根钗子。 瑞光不再与李千寻争辩,丢下郡马, 拉起李千寻就跑, 不停歇逃了三里路, 到刘副参营上,瑞光立刻命刘副参派人前去救自己的侍卫, 又给李千寻草草包扎了伤口, 便由刘副参亲自护卫, 回到了郡主府。 这一天,直闹到深夜, 侍卫们才被营救回府, 伤了六名侍卫,死了一名侍女。 只是领头侍卫和郡马没有回来。 瑞光郡主又派人四处去找他们两个,谁知第二天领头侍卫许成带着郡马回来了。 领头侍卫说,昨儿夜里循着郡主逃跑的路线找人, 没有找到郡主,居然发现郡马被人吊在树上, 衣服都扒光了, 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郡马说是蒙面大汉把他衣服脱了,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抢走不说,还打了一顿。 领头侍卫见他不着一丝一缕,把他从树上解了下来,背着他到附近的村庄里借了农家一套衣裳, 那时天也晚了, 郡马实在累得走不动了, 只好在农家里借宿一宿,第二天一早急忙就赶回来了。 瑞光郡主听着,一瞥犀利的眼神扫了领头侍卫许成和郡马一眼,领头侍卫许成一向沉稳顾大局,像昨天晚上那种事,其实他应该亲自护送自己回郡主府的,可他为什么偏偏将立功的机会拱手让给李千寻。 瑞光支走了领头侍卫,独剩下郡马一个人在宫里,见他穿着粗麻衣裤,露着瘦瘦的脚踝,道:“昨儿夜里叫你受苦了,唉,也是你自己平日里不知保养,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队了。总之平安回来就好。” 郡马委屈道:“昨儿郡主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瑞光道:“我是知道的,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给我说说,昨儿夜里领头侍卫带你到什么村子去借宿的?” “叫什么宋家寨。” 瑞光笑笑道:“我看着这个领头侍卫真是不错,以前你还总念他的错,我看要不这样,我把他分给你怎么样,以后好保你,也教你一些拳脚功夫。” 郡马忙笑道:“我怎么能强人所爱呢,许侍卫是郡主最可靠的人,我抢了,郡主岂不是缺了臂膀一样。” 瑞光郡主冷冷一笑,挥手叫他下去了。 往年五月初五端午节时,瑞光郡主都会带着侍卫和侍女到城外月泉观打蘸,求福消灾。今年,侍卫们伤的伤,残的残,郡主也没那个心情,索性就好好让侍卫们在家里养伤。 谁知月泉观亲自下来十几个女道士来郡主府请安,带了一篮子八宝粽子,十几把画五毒的扇子并一筐新鲜水灵的艾草菖蒲。 瑞光瞧着女道士们这样有心意,重重赏了一番,把艾草菖蒲散与各房去挂,五毒扇子自己留了一把,其余的都赏给了宫女们,那一篮子粽子,瑞光倒舍不得吃,给受伤的侍卫们一人发了两个。 李千寻正在屋里睡午觉,张秋剑拿着粽子突然进来,不想打扰他睡觉,便把粽子搁在桌子上,刚要出去,李千寻醒了来,问道:“你来做什么?” 张秋剑道:“月泉观的女道士下山来,带了八宝粽子,郡主叫赏给你们这些受伤的侍卫吃,既然你醒了,就吃一个吧,还热呢。” 李千寻道:“罢了,我不吃,你吃吧。” 张秋剑道:“为什么不吃,这是好东西,带着福气呢。” 李千寻淡淡一笑,道:“我不信。” 张秋剑偏不听,将五彩的细绳解开,一条条的揭开碧绿的粽叶,只见露出糯米团来,晶莹剔透的米粒已经被馅浸染成深色,哎哟,里面裹得可真热闹,有小赤豆,绿豆,红皮花生,一块一块的栗子,还有小红枣和青梅丁子,张秋剑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地吞了吞口水,挥着闻甜而来的苍蝇,道:“给,我都给你剥好了,吃吧!” “我不吃甜的。” 张秋健又无声地吞了吞口水,举起粽子,顶到李千寻微红的嘴唇上,来回搓动着他的嘴唇,把软软的粽子挤到到他洁白的牙齿上,道:“快吃!烦不烦!” 李千寻被这样伺候着,古古怪怪的,便咬了一口粽子,满口腔被一颗颗圆圆的糯米粒按摩着,“我吃一个,你把那个吃了吧。” 张秋剑早就等这句话了,他很爱吃甜的,等李千寻一吃完,他还装作勉强的样子把另外一个八宝粽子吃了。 张秋剑见李千寻盘腿坐在床上,皱着眉,便问道:“肩膀上的伤还疼吗?” 李千寻道:“睡着了就不疼了,都怪你,把我吵醒了,现在热得睡不着了。” 张秋剑道:“还怪上我了。”说着上前去,道:“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我给你打扇子,你睡,行不行。” 李千寻得意笑笑,道:“这才是好兄弟。”说着就由张秋剑将外面的衣服脱了下去,只见两胸凹痕的地方,已经冒出一小片米粒大小的汗珠了。 他躺在床上,背上的汗把灰色的床单也洇湿了。李千寻侧着翻了个身,躲开右肩的伤口。 张秋剑看着他脊背中间深深堑进去的凹痕,那两边的肌肉缓缓向肋骨拱着,腰上背上全是汗,光亮亮的,像脱水而出的人鱼一样光滑。“你的背真干净,我的背上好多疙瘩。” 李千寻道:“没事,你人这么好,以后你媳妇不会嫌弃你的。” 张秋剑笑了笑,拿着黑色驼毛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李千寻道:“你就这样,陪着我说说话,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瑞光郡主在后园摆了素斋亲自宴请那十几个女道士,旁边摆着几缸莲花,都刚刚立出莲苞,有女道士说:“听人道,瑞光郡主在城外王庄里挖百亩的荷塘,等下个月,荷花开了,那百亩可就有看头了。” 巫喜儿道:“那可不是,比这里的几缸荷花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听说那莲叶现在就长得老高老高了,听说可以在莲叶下面划船,那多凉快!” 瑞光笑了笑,道:“师傅们若是想去,给我说一声,你们也去逛逛。” 女道士们欢天喜地谢了恩。 巫喜儿只觉得和这些女道士说话十分无聊,好不容易挨到傍晚,送走这些道士,忙对瑞光郡主道:“这帮讨厌鬼,可算是走了,唠唠叨叨半天,不就是想占个便宜!郡主喝酒么?她们走了,也没什么拘束。” 瑞光郡主道:“那也行,你们这些丫鬟都坐下,我们一起喝,你们也脱了大衣裳,凉快点。”又吩咐巫喜儿道:“去我屋里,把新做的掣签筒拿来,那才有趣。” 巫喜儿拍手道:“好啊!好啊!还是郡主主意多,比我们会玩。” 她们又起了一张长桌,侍女们陪着坐了一圈,拿了掣签筒来,一连抽了两巡,渐渐的,大家都看出瑞光郡主恹恹的,巫喜儿便喊到,“郡主,我有个主意,去叫一个人来,和我们一起玩,那就更有意思了!” 众人都问:“是谁?快去叫!” 巫喜儿道:“李千寻呀!那人又呆又傻,指定能给咱们逗笑了。” 众人一听是李千寻,都道好,他长得又好看,就是不能取笑他,光看看也觉得开心。 瑞光郡主方才还是懒懒的,听她这么一说,也很期待,便点头允许了。 巫喜儿便亲自去请李千寻,不一时,巫喜儿真的把李千寻请来了。 李千寻原本走路时双臂就不怎么挥动,现在一条右肩受伤,走起来光看到脚步很大,手臂几乎不挥动了。 瑞光瞧了他一眼,道:“既然她们这么喜欢你,你就坐在末席的位置陪陪吧,也叫你们男人尝尝陪客的滋味。”说得大家笑了。 李千寻坐在末席,看着瑞光酒兴十分浓厚,眼神里飞出的光彩勾魂摄魄一般。 李千寻只见她们拿着一直红漆描金的竹筒,里面倒插着许多根粉彩的竹签,从瑞光郡主主位开始,摇一下,取出一根签子,上面刻着签令,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比圣旨和军令还严。 郡主抽了一签,要做一句带水字的诗句,余者抽出的签子也有叫作诗的,也有要猜谜,也有叫说歇后语的,林林总总,输得便是喝酒。李千寻看着,她们女儿家玩的倒是清新有趣的多。 这些丫头见李千寻不爱计较,都专门捉弄他,一轮下来,快喝了一注子酒了。 轮到巫喜儿时,她抽出一签,上面写到,“得签者,出一谜语,指人猜,猜中者不饮酒,出谜者饮酒,反之亦然。” 巫喜儿憋了老半天了,执着签子站起来,指着李千寻道:“我出谜语,你来猜,你猜中我就喝十杯!” 大家一听这赌注大,真够狠,便乱哄乱嚷,道:“快说!快说!” 巫喜儿笑道:“听好!罗锦帐,矮又低,不盖肩膀不过膝,专盖一对玉兄弟。” 众人一听,连带李千寻都怔了怔,忙问道:“说的是什么东西。” 巫喜儿眼珠一转,笑道:“说得是一件衣裳,你猜吧!” 突然一个丫头想到了,“嗤”笑出来,拍着巫喜儿肩膀,道:“哎呀,出的好,坏死了,可真是坏死了!” 巫喜儿神气地瞪她一眼道:“别说啊,让他猜!” 旁边又有一个丫头拉住猜到的那个丫头,“快给我说说,我不告诉他。” 那丫头爬到她耳边道:“你想想,还能有什么,抹胸呀。” 那丫头脸一红,笑道:“哎呀,可真是的!” 李千寻道:“我猜不出来,自罚一杯吧。”说着,仰头又进一杯酒,刚灌到嗓子里,只听巫喜儿哈哈大笑,李千寻把酒杯一放,横着袖子抹了抹嘴,听巫喜儿说道:“这都猜不出来,大笨蛋。” 众人忙告诉他道:“那是女人穿的抹胸。”言毕又笑了一大阵。 李千寻还蒙在鼓里一样,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我又没见过那东西,怎么知道。” 瑞光突然高声道:“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笑也笑了,我再抽一签,咱们就歇了。”说着随手在竹筒里抽了一支,只见上面写到,“与在场穿红衣者共饮三杯。” 巫喜儿展眼一瞅,只见李千寻穿着猩红纱道袍,便拉他站到郡主身边道:“今日可巧了,就你是冤大头,到了了,还要喝,这里就你穿红的,你快陪郡主喝三杯吧,我们都醉了,要回去睡觉了。” 瑞光心里还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天意,本来是女儿家的玩意儿,突然来了个男人,还偏偏穿红,和他共饮。” 瑞光问道:“你还能喝吗?” 李千寻道:“你们的酒甜,无碍。”说着自倒三杯,饮了。 瑞光看着他饮完酒后,唇色泛红,真是好看。瑞光对众人道:“好了,快把酒席收拾了,回去睡觉吧。” 丫头们手忙脚乱地把酒席抬走,只剩下瑞光郡主和李千寻,晚风吹来,将酒后的热气从脸颊吹走。 瑞光坐在贵妃榻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过来坐吧。” 李千寻坐在瑞光郡主旁边,中间应该隔了三寸远的距离,但是猩红色的道袍还是接触到瑞光的裙子,虽然不是肢体触碰,但是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让他心跳加快,他也不想挪得更远。 他道:“属下谢郡主赐座。” 瑞光看着他的脸庞,道:“肩膀上的伤口还疼吗?” 李千寻道:“不疼。” 瑞光轻轻把手搭到他受伤的位置,道:“这么深的伤口,居然不疼?为什么不疼了?” 李千寻道:“和郡主说话,就忘了疼了。” 瑞光冷笑道:“你这句话听得我腻腻的,我不喜欢。” 李千寻仍旧镇定自若地坐着,脸色不改道:“属下说得是实话。” 瑞光提起裙子,翘起了腿,问道:“为什么和本宫说话你就不疼了,本宫的话是灵丹妙药么?” 虽然不是灵丹妙药,但李千寻听到心里,真的很受用,仿佛是漂满桃花花瓣的涓涓细流淙淙流进心田里,无比甘甜受用。 瑞光见他不言语,便道:“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口。” 李千寻道:“伤口污秽,郡主还是不要看了。” 瑞光道:“不要废话!快点脱了,我看看成什么样子了。再不脱,我就拿雄黄酒倒在你的肩膀上,蛰死你!” 李千寻未加犹豫,左手便掏到右腋下解道袍的系带,因为右肩受伤,他也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摸了半天,才摸到一根带子,随手一扯,竟然扯成死结,更加解不开了。 瑞光郡主等了半日,站起来道:“笨手笨脚的,你晚上都怎么睡觉的。” 李千寻道:“是张秋剑帮我脱衣服。” 瑞光郡主无奈笑了一下,道:“谁要真问你怎么脱衣服!”她说着弯下腰来,钻到李千寻腋下,帮他解着道袍上的系带。 此时瑞光弯腰在他怀里,李千寻的心砰砰乱跳,像是要炸开胸膛一样。 李千寻从来都没有觉得瑞光是淫-妇,他也从来不把哪个女人设定为淫-妇,女人大都是善良的。 宠妾恢复记忆 第24节 他只是觉得她一直都不开心,她在王府没有过上好日子,还受欺负;她的丈夫也很懦弱,不能够保护她,更不能给她负担什么责任。所以她看起来更加果敢一点,却更惹人怜惜。 而且,她又这样的美,这样的动人。他没有按照张秋剑说得那样做,而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呵护郡主。 此刻瑞光弯着腰,就在自己的怀里。他好想低下头去,闻一闻郡主头发上的香气,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瑞光把他腰上的死结解开后,轻轻从后背脱掉他的道袍,然后又弯下腰,把他的白绢中衣解开,直接扒下了衣服,宽厚结实的肩膀就露在眼前。 李千寻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自己胸膛,道:“伤口其实已经没事了。” 瑞光上前迈了一步,欲仔细看看他肩膀上伤口。 李千寻很主动地敞开双腿,让郡主走到自己双腿之间。 不知为什么,他这样做其实很不恭敬郡主,可他偏偏想让她站在自己两腿之间,那种感觉很踏实,很欣慰。 瑞光没多想什么,自然而然走进他双腿之间,缓缓伸手摸了摸李千寻右肩上那道豁着嘴的伤口,上面一层厚厚的殷红的血痂。 瑞光道:“不流血就好,看样子,要个把月才能好全吧。其他侍卫的伤怎么样?” 李千寻呼吸着瑞光身上浓浓的香气,头有些昏,嘴巴都有些松,道:“都差不多是这样,没伤到什么要害。” 瑞光点了点头,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么近的距离看李千寻。她低着头,看他的眼睛,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李千寻此时的眼神很有意思,他不是那种尊敬的眼神,而是一种自上而下发散的眼神。 郡主忽然感到自己秒小了很多,在他眼前好像一株花,被他这样瞅着,自己可以不用思考,就这样沉浸在他自上而下的目光里,甚至有点任由他摆布的依赖。 瑞光立刻闭住眼睛,又睁开,看到李千寻脖子上的痣,胸湾下面的痣,都很黑,很明显,鼓起的胸块像铜镜那样大,下面有个坡度,像是刀切的一样。胸口那铜钱大小的乳圈上长着一圈一寸长的毛,腋窝里也长出一撮很密很黑的毛。 瑞光越看他越觉得自己渺小,她忙道:“好了,快穿上衣服吧!” 李千寻看着自己胸上凸起的点,尴尬道:“属下穿不上衣服,可否再劳驾郡主。” 瑞光迈出李千寻两腿之间,匆匆忙忙给他披上衣服,道:“好了,天都晚了,你早点回去吧,这几天晚上不用守夜班了,好好养伤。” 李千寻看着郡主消失在夜色里,若有所失的感觉,一个人悻悻地回到住处,他见西厢里张秋剑亮着灯却紧紧关着窗户。心里道:“这般炎热的天气,他还关着窗,是出什么事了?” 想着想着,他悄悄走到西厢,为了看个明白,他未曾敲门,直接推开了张秋剑的门,见他半躺在床上,盖着薄衾,手里拿着一本书。 张秋剑一看李千寻来了,手慌里慌张地伸到薄衾里,不知做什么,又把书往床缝里一塞。 “这么早回来了?我以为你夜里不回来了。” 李千寻道:“你刚才在看什么,快拿出来我看看!” 张秋剑道:“什么啊!看什么啊?什么也没有啊!” 李千寻道:“别给我弄鬼儿,我看见了,趁早拿出来我看。”说着便走到了床边。 张秋剑苦起脸来,看他胳膊不方便,不能争抢,只好把那本书拿出来给他。 第33章 郡主侍卫 李千寻把那本书拿过来一看, 是本蓝皮的书,书皮上隐隐用白线勾了几个袒胸露背的媚色女子,上面写着“华夜宫五十五图集”。 李千寻看罢书名, 抬眼瞅了瞅张秋剑, 见他面上发红, 笑得很怪。 李千寻匆匆翻了两页,不由得心口震动, 这是什么书, 都是一张张的画, 工笔细画,还上了颜色。大都是一男一女, 露着身子, 交在一起,不用认真思考,就知道这画得乃是男女之事。 正好,李千寻还不大懂怎么做。 李千寻道:“这是什么, 谁给你的?” 张秋剑笑道:“你都看到里面的画了,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听说这是王府那边流传下来的, 郡主嫁出来的时候, 有下人们带出来一本,这是后来借印的。” 李千寻道:“没想到你看着挺老实,竟然背着我看这玩意儿……” 张秋剑道:“这是别人给我看的,我哪有本事找到这样的东西。” “谁?” 张秋剑攒了下嘴角,难为情道:“是领头侍卫许成给我看的。” 李千寻冷笑道:“竟然是他给你看的!看他人模人样斯斯文文的,原来一肚子坏水儿。”说着把书一合, 道:“借我看看吧!” 张秋剑笑道:“还说人家坏, 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么?” 李千寻道:“我给你检查检查这书好不好。好的话, 明天就给你送过来。”说着便一阵风儿似的跑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内,他把门在里面栓住,把那本《华夜宫五十五图集》拿到灯下,细细观看。 方才在张秋剑屋中,在男人面前看这个书,还有些不自在,这时纵是屋内没人,也是面红耳赤,觉得有点羞一样。 此书大致七章,描画男女之事: 一曰,“弗欲勿强,首肾次心”,大抵是说,假如人没有欲-望,不要去强迫人家,这件事是先从肾开始起反应,然后再走心的。 画上乃一个男子站在床头,手扪小腹高凸之处,另外一手拉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女子含羞,以扇掩面。 李千寻匆匆翻了翻,跳过前几章不温不火的画,直接翻到第四章,画上乃男子掀起女子之腿,探头观察双腿里面。 李千寻也跟着看起来。他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由得挪了挪位置,拿着折扇上下扇风。 第五章时,男子和女子已经叠在一起了,此章画最多,样式也最多,有些是两人在床上相叠,有些是浴桶里前后相加,或者是园子里露天,一人平躺于玉簟之上,一人坐在其身上。 此章名为,合纵八气,徐送迟久。 李千寻自是万千感叹,怎么会有这般多的花样,真是太会玩了,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蠢傻天真。 他上身胸脯和手臂已是硬邦邦的了,他一手抚胸,深深喘气,不知该如何排遣那种躁动。 他把这七章从头到尾又看一遍,发现在这七章之后,附着几张男人和男人的画,他看着两个相同的东西在一起,总是感觉别别扭扭的,想想他和张秋剑如果在一起做这样的事,便有些发恶,遂没有多看。 看完以后,他压在枕头下面,打算睡觉时,一闭上眼睛,全是那些女子赤条条的身子,如何能睡得着,于是又把书拿出来看了一遍,又过了过瘾,把书扔在一旁,不再压在枕头下面。 他闹了大半夜,直到最后累了之后才朦朦胧胧睡着,睡得也不沉,全是些红粉佳人的影子。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李千寻就醒了,拿着那本《华夜宫五十五图集》去找张秋剑。 此时天空是微微的淡蓝,几颗很亮很亮的星星还在闪着。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不仅没有疲惫,反而更加亢奋。 他觉得自己脑袋很乱,都有些不好意思欣赏这清晨的天空,推开西厢的门,正要敲张秋剑的门时,忽然听到里面张秋剑糯糯的吟声。 这家伙,以前睡觉可安稳了,现在可好,我走之后,还说起梦话了。 说不定就是这本《华夜宫五十五图集》害的。 李千寻正要敲门时,又听张秋剑在里面吟道“慢点,哥哥,你慢点进啊……” 李千寻一听这个声音,好生奇怪,这也不像在说梦话。 李千寻心生疑窦,耳朵贴到门缝上,屏着气息仔细聆听。 又听到张秋剑苦苦哀求道:“哥哥,好疼啊,真的好疼,先出来吧……求你了。” 听这委屈的声音,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小子最近古里古怪的,也不爱和我说话了,生分了许多,到底是怎么了?他这声音,这分明是被人在欺负。 只听屋里面又冒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忍一会儿,忍一会儿就好了,你别乱动!你如果真不想,那我就出来!”是威胁加恐吓的声音。 张秋剑泣道:“真的好难受,哥哥慢一点,慢一点吧。” 这到底是谁啊?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哥哥,把他欺负成这个样子了,还叫得如此亲热。 李千寻到底忍不了这样的气,扣门道:“张秋剑,你怎么了,开开门,有人在你房里吗?” 里面忽然安静下来,不一时,张秋剑道:“这么早,你来做什么,我还睡觉呢。” 这小子还给我装! 李千寻道:“快点给我开门,我都听到了。” 只听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一会儿门开了,居然是领头侍卫许成从里面慌慌张张出来。 李千寻抓住许成的腕子,道:“领头侍卫,你干什么,怎么跑到三等侍卫的房里?” 许成瞪了李千寻一眼,道:“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何时轮到你来管我!” 李千寻仍抓着他的腕子不放,问道:“张秋剑,他怎么对你了,你给我说,我叫郡主为你做主。” 许成忽的用力,撞开李千寻的腕力,道:“你快省省吧。”说着往外跑走了。 张秋剑低着头,羞愧道:“千寻哥,我没事,你就别管,今天的事千万不要给外人说。” 李千寻走到屋里,把门关上,道:“怎么没事?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他怎么对你了,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任人欺辱啊。” 张秋剑扶着额头,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就别管了,就当没这回事。真是叫人烦。”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和我说说就怎么了?” 张秋剑已开始不耐烦,道:“我自己有没有受欺负,我自己心里清楚,你就别管了,行么!” 李千寻脸上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道:“你是变了吗?我才搬走几天啊,这份兄弟情就这么脆弱,我就问问你,你看你还不耐烦了!” “对啊,你搬走,升官了,什么事都要管一管,对吧。我不用,我好的很,真的谢谢你了。” 李千寻看他眼睛红红的,有些心疼,道:“好了,不吵了,行么!”虽然心疼,但说出的话仍有一股火气。 张秋剑冷笑道:“好,不吵了。” “那说说,和许成怎么一回事?” 张秋剑摇摇头,道:“别管了,真的!” 李千寻其实刚刚见许成从他屋里出来时就很不高兴了,他不想看到张秋剑和许成鬼混,但没想到的是张秋剑还替许成隐瞒着。 李千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样失落。他把那本书往桌上一摔,“好,我不管了!”怒气冲冲地走了。 说来也怪,男人吵过架之后是很难再好起来的,假如说打一顿,可能还解气,怒火也就消了,过了那一会儿,之后可能就好了。 可是吵架不一样,用冷言冷语堆积起来的心结,需要再用言语去解开,可男人偏偏好面子,谁也不会先开口。 自从李千寻和张秋剑吵过之后,二人便不再说话了,见面时招呼都不打,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互相躲避着,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谁也不理谁了。 早晨吃饭时,两人也不坐在一起了。李千寻肩上有伤,不能洗浴,以前都是张秋剑给他擦身子,现在只好换其他的侍卫了。 有些多事的人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他们两个勉强笑笑,说没事啊。 宠妾恢复记忆 第25节 有一次,李千寻早晨在后罩房用一只手洗衣服,忽然抬头看到张秋剑端着盆来打水,晴好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李千寻低着头,余光看到张秋剑竟然没打水,端着盆又走了。李千寻当时的心好像是被人捏皱的一团纸一样。 六月末,天气半个月来都没下过雨,天气炎热的厉害。 瑞光郡主也整日闷闷的,不大出门应酬了。除了上个月迎接镇守王太监上任之外,再没出去过。 巫喜儿便劝道:“郡主,城西咱们家莲花池子的花都开了,太监们回报说开的很好,郡主闷得慌,何不如去逛逛呢,那里凉快多了。” 瑞光笑道:“我看是你想去吧。” 巫喜儿窃喜道:“原来郡主说要去的,现在都不见动静,大家都急了,叫我问问你。” 瑞光心里算算日子,道:“七月有事,那过几天就去吧,叫他们把船预备好,我要在荷塘里过夜。” 第34章 郡主侍卫 隆庆四年仲夏, 有一日,天气真是好,空气中没有一丝灰尘, 阳光干净得像是从清水里照出来的一样。 一大清早, 景林轩后罩房边上, 墙边上耷拉着几串红杏,在阳光下一照, 累累可爱。 侍卫们好几天就闻到香味了, 都说要过几天再摘, 眼看着红得快要掉下来了,侍卫们忙催着个头高的人来摘杏。 这个活儿, 当然非李千寻莫属了。 李千寻站在墙头下面, 身边围着七八个侍卫,在下边抢着道:“来,来,给我一个。” “那边, 那边,那个最红了。” 李千寻摘了许久的杏, 分给别人, 侍卫们也不洗,在胸口擦一擦就吃了。 忽然听领头侍卫许成喊道:“大清早,吵什么!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还有空儿在这儿偷杏!” 说着一大群人灰溜溜跑了,李千寻回头冷笑道:“我偷杏总比你偷人好吧。” 许成疾步迈到李千寻身前,逼近脸道:“我偷人?谁偷人还说不清楚呢。你知道么,我根本就没有和你在抢郡主,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说着报臂, 上下打量了李千寻一眼, “伤好的挺快啊,小伙儿。” 李千寻绝对不会和他吵,以免自己陷入泼妇之列,虽然攥着拳头,但也不敢凿下去,最后吃亏的必是自己。 李千寻附和一笑,转身向厨房走了,经过张秋剑身边时,略停了停,这小子还是那副鬼样子,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今天瑞光郡主要去城外莲花池游玩,已经准备了三天了,他们这十一个侍卫都要参加。李千寻可不想再叫领头侍卫给自己使套儿了。 早饭时,吃了很多,一直打着嗝,回到房中,把一身白色暗纹贴里穿了,又加一身冰蓝纱袍,显着褶子顺着修长,人形潇洒。 莲花池当初引城外河里的水进来,又从溪口泄出去,所以这堪堪百亩的池水才不至于成为死水。 瑞光到时,池边已经搭了红拱棚,里面吃穿用度都备好了,说是乘凉,就好好在这里享受几天凉快的福气。 瑞光坐在棚内,看着远处的碧波随风漾来,水里三两只乌篷船已先下水去了,里面乘着几个袅袅而立的女乐工,凉阴阴的萧声从她们嘴里发出来,一阵阵随着岸堤的垂柳风,吹进耳朵里,如何能不凉爽,宛然仙境一般。 巫喜儿从船工手里接过一个翠绿的莲蓬,叫旁边的侍卫掰开,从里面取了两颗鲜绿的莲子,小心翼翼地捏开绿壳,揭了白皮,剖开来,把莲子中间绿色的芽扣了出来,送到瑞光手里,道:“郡主先尝尝,这是今年的莲子。” 瑞光咀嚼几口,笑道:“好了,咱们也坐船也去。” 巫喜儿忙张罗开了,叫金太监去安排船来。 瑞光第一个乘船先行,是大红漆和黄漆彩绘的凤凰在船舷飞过,这船也不过坐四五个人,除郡主外,还有金太监巫喜儿和许成。 后面依依跟着几只大船小船,坐着其他的侍卫太监宫女。 船支穿过一层茭白和菖蒲,森森直竖的叶子弯到船头两侧,菖蒲的黄花已经凋落得不多了,但荷花的清香却一丝丝扑鼻而入。 瑞光坐在船头,道:“李千寻呢,没在这个船上?许成,去把李千寻叫来。”领头侍卫深吞一口火气,只好放下身段亲自去请了。 不一时,李千寻兴冲冲跳上了郡主的船。 金太监弯着腰瞥了他一眼,“谁有你这样大的面子,和郡主一块儿赏荷,去吧,在前面好好儿护着郡主点。”说完又攥着拳头在他背上捶了下子。 第一次坐船,他还有些站不稳,稍稳了片刻,看着瑞光郡主穿着浅粉的衫子,坐在前面玫瑰椅子里,直直的背影,若有若无地扇着风。 巫喜儿在旁边闪出一个空儿来,李千寻站在了旁边。 瑞光微笑道:“你见过这么多荷花么?” 李千寻道:“没有。” 瑞光道:“好看么?” 李千寻展眼望去,一朵朵巴掌大的莲花擎在碧波与荷叶之间,夸道:“是好看,样子也多。” 巫喜儿笑道:“可不是呢,你可不知道,这些莲花从好几个地方来的呢,有北京的,山东的,远的还有湖北的,那你知道这些花都叫什么名儿吗?” 李千寻笑着摇了摇头。 巫喜儿顺手摘了一朵莲花,道:“这个叫嫦娥醉舞,你看看美不美,最是粉红了。你再看那边那个,叫绿缘紫绢,那种花啊,花瓣下面是浅绿的,上面是紫红的。” 李千寻道:“原来还分着这么多种,我竟以为是一样的。” 瑞光忽然吩咐道:“喜儿,你们先下去吧,到别的船上去。你告诉金太监,别让船跟着了,都到外沿去,不许再往里面走了。” 巫喜儿瞅了李千寻一眼,不放心道:“那谁来伺候郡主啊?” 瑞光把下巴向李千寻一歪,道:“有他在呢,别管了。” 巫喜儿看瑞光郡主兴致那么高,指不定今晚要和李千寻做那事了,于是不敢打搅了他们的好兴致,便退身出来,和金太监嘟嘟囔囔了一会儿。 金太监走到船尾,伸开胳膊把后面的船一拦,道:“好了,都不许在往前划了,回去,回去,都回去。”说着他和巫喜儿许成都跳下了船。 船上只剩下瑞光郡主和李千寻了,瑞光道:“会撑船吗?” 李千寻道:“我试试。”说着站到船头,拾起船篙向水里顶,顶了半日都是虚空。 瑞光笑道:“水深了,还能用篙么!拿桨来划。” 李千寻脸一红,越发紧张了,握着船桨划了起来。 瑞光指着里面一片高高的荷叶,道:“看到了吗?往那边划,划进去。” 李千寻道:“那里的荷叶比船还高,划进去他们就看不到我们了。” 瑞光道:“就是叫他们看不见我们,你不懂,那边荷叶罩住了船,遮住了太阳,下面是凉的水,你想想多凉快。要不然,可就白来了。” 李千寻听她这么说,好不亲切,便露齿一笑,像是平常家人一样,快速地拨着船桨,道:“还是你懂。” 不一时,船划进了荷叶深处,只见那一张张巨大的荷叶像一把把小伞一样把上面的天空遮住了,下面是绿莹莹的世界,再往里进,外面的那些船就看不到了。 瑞光鼓励着再向前划一些,便进到了池心,遮天蔽日的荷叶完完全全遮挡了他们,下边只剩下一根根剑竖的莲杆。 只有他们两个人,李千寻停下船桨,痴痴地看着瑞光郡主,总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跳。 瑞光从玫瑰椅上下来,脱了大红的绣鞋和袜子,坐到船头,搂起裙子,把洁白的脚伸进水里划着,说道:“这才叫凉快惬意。” 瑞光缓缓地踢着那碧青的水,不热不冰的水流淌到脚指缝里,无比的舒服。 瑞光看着头上荷叶,好一会儿没听到李千寻的动静了,背着身子问他:“你干什么呢?” 李千寻道:“郡主,我能抱抱你么?” 李千寻看着她坐在船头,仍踢着脚,只是动作慢了点。 李千寻想再征求一次,可沉重的嘴唇好似张不开了,“你听到了吗,我能抱抱你吗?” 郡主停下了脚上的动作,头低下来,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只见船忽的左右一晃,李千寻蹿到瑞光背后,从后向前环腰抱住了他,双手按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头刚好贴到她的侧肋上。 船晃了晃,撞到旁边了一株高高的莲花,几片洁白的莲花静静地落在水里。 其实瑞光自小来,没有被男人这样抱过,有一次是弟弟周亭琦抱过她,当然感觉不一样。 被李千寻这般紧紧地勒着,他那种温暖不会使人感到燥热,自己此刻像是飘下的一瓣莲花,任由风吹,自己无法做主。 她闭了眼,停止了呼吸。 不知这个拥抱到底停留了多久,瑞光突然扭过身来,打了他一耳光。 李千寻忙松开了怀抱,道:“失仪,我不能这样,我该死,我该死!”说着噗通跳到水里。 瑞光一惊,看他在水里扑腾几下子,上头簌簌的莲花瓣向下落,接着李千寻嘴里吐了几个泡。 糟了!他不会水的。 瑞光忙也跳到水里,看到他的脸,他眼睛都闭住了,忙使力拍了拍他的脸,钻到他胳膊下面,又一起浮到水面,推着他的屁股让他爬到船上。 李千寻趴在船上,又伸出胳膊,把瑞光拉了上船来。 二人仰面躺在船头,大口大口的呼吸。 瑞光道:“胡闹!你以为这是浴池么,掉进去就死了。” 李千寻道:“死就死了,死而无憾。” 他微微撇头,看到瑞光郡主全身都湿了,浅粉的衫子全贴到了身上,显出曼妙的身材。 他心里左不过就是刚才那几个想法,脑袋里像有一头野牛一样胡冲乱撞。 他决定了,要爱她。要和她在一起,他爬上了她的身子。 瑞光心胸忽然一闷,有种很重很紧很热很凹凹凸凸的感觉,但心里又很涨很饱满。 瑞光和他四目相对,那一刻,她已经都感觉到他嘴唇的影子已经落下来了,所以她闭住了眼睛。 李千寻两片水润淡红的嘴唇,仍沾着水珠,能看得到上面还有几条细细的褶皱,先是贴贴了她的嘴唇,接着是两唇扑抿着人家,包着人家的嘴唇,不知怎么就明白了舌头也不可以闲着,一下子进入了从未去过的圣地。 感觉像是黑暗里有一束温暖的光,抚摸着舌头。 他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是就这样结束吗?可是手胡乱地在抓她,他怕极了,觉得自己好恐怖。 瑞光这也是初次,就在这天光云影共徘徊的荷塘之中。 这个男人敞开了怀,看着他那涣散的眼神有点怕,此刻郡主的命令是清风,失效了,掀不起任何涟漪。 她看着他在翻弄自己的衣服,有个像莲苞似的东西打动着裙子。 瑞光终于吟了一声,却又换来他的吻,衣服也就他扯坏了。 作者有话说: 反正就是谢谢大家支持啦,我更新得慢,好对不起大家,我要加油啦。 宠妾恢复记忆 第26节 第35章 郡主侍卫 李千寻第一次碰到女子的身体, 既是舒适又是慌乱,但又有一丝害怕,身子已经紧绷到快要裂开的感觉了, 手仍在瑞光郡主的裙子上犹豫着。 他前些天也看的《华夜宫五十五图集》, 虽然很适合泄欲, 可是施加在郡主身上,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而且也不敢。 瑞光其实有点怕他了, 以为他老实, 还没那个念头,如今看来, 预料错了。在这密密的荷叶里面, 就算喊救,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可是,自己不是挺喜欢他的么? 瑞光放下身上所有的光环,看着他的眼神, 似乎是在说,可以吗?你疼吗?我要你!我喜欢你!好多层的意思。 瑞光的裙子在磨蹭的时候松了下来。 李千寻的手就颤颤地放到她的腿上。 他匍匐的身子忽然从坐起来, 坐直了身子, 膨胀的胸腔在阳光下起起伏伏。 李千寻道:“郡主,可以吗?” 瑞光踌躇片刻,又看他一眼,他是自己喜欢的样子,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点了点头。 李千寻没有笑,所有的步伐都前进了一步, 唇上的吻更深入了一些。 瑞光从他鼻腔里喷出的炙热气流中呼吸着微薄的空气。 忽然感到最内里的衣服已被褪了下来, 仿佛身上都还很湿。 她只能看到他的头和脸, 看不到下边的一切,索性抬起头,瞥道到他额头的青筋,与船仓上的荷叶。 李千寻更贴近一步,跪在瑞光双腿之外,无意之中,忽然顶端有一点点的温暖,他用力了一点,瑞光那种眼神好像也再说“是这里。”于是,整个顶端都没入温暖之中,从来没有这样舒适过。 李千寻伸出手掌,把手托到瑞光后背上,把她整个人一下子抱了起来。 瑞光被他整个托起,有种微醺,或者开始疲惫,她不知道自己身不由已的软下来了,毫无心里准备地坐在他的腰上,莲苞似的东西瞬间贯穿进来。 一种撕扯的疼痛迅速从底部蔓延开来,瑞光艰涩地“啊!”一声,几乎哭泣,脚踩着甲板,从上面退下来一大半,快要把它赶出去时,李千寻还抓着自己的手臂,留了一部分在里面。 李千寻忙道:“怎么了?” 瑞光掐着他的肩膀,怨恨道:“疼!” 李千寻忙紧张了退了退身子,掀开她的裙子一看,只见通红的莲苞上面有一抹更加绯红的涓流。 李千寻道:“郡主,是血。” 瑞光郡主道:“第一次,都是这样。”她之前被自己的奶娘教导过此类事情。 原来她还是处子之身,竟然给了自己,李千寻心疼地看着她,抱起她几乎瘫痪的身子,坐到刚才她坐的玫瑰椅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腰上,爬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道:“你靠在我肩膀,歇一会儿。” 李千寻抱着她,敞着腿,光着脚,阳光照在脚掌上,忽然有一只蜻蜓飞了过来,落在他的大拇指上,绿蜻蜓六条钢丝一般的腿在他的拇指上斯斯索索地跳着。 李千寻脚一动,蜻蜓翅愣一下飞走了。 瑞光突然感到里面微微一拱动,李千寻腰不由自主地在挺动。 李千寻道:“还疼么?” 瑞光道:“有些涨涨的。” 李千寻很不舍地退了出来,把她抱进船舱,道:“郡主换一身干的衣服吧,巫喜儿说箱子里面有干净的衣裳,郡主歇一会儿,属下在船头守着。” 李千寻走到船舱外,把两边的轻盈的纱帘放下。总之周围也没什么人,自己也没带换洗的衣裳,只好把身上的湿衣裳全脱了下来,搭在床船舱上面,全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真是有点奇怪。 李千寻坐在船头,脚从船上搭下来,踢到水里,看着身子上还有些殷红的血流,便拿着瑞光的手绢,沾着水,擦着身上的血迹,一边擦,腰上的莲苞又变了形状。 李千寻回头看了一眼瑞光,她已经换好衣服,躺在里面,好似是睡着了。 从船的侧面看到男人的小腿紧紧绷着,旁边的荷叶左右摇摆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七八颗珍珠似的洁白的水珠从男人那里洒了出来,滴进碧青的池水里,缓缓地漂到远处。 李千寻也累了,就侧身躺在甲板上睡着了。 瑞光被他鼓弄了一会儿真的是有点软摊摊的感觉,换了干净的衣裳之后,躺在船舱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就被渴醒了,身旁的矮桌上还有一壶之前泡的龙井,倒了一杯喝下,掀开纱帘一看,李千寻一丝不着地躺在船头,背对着自己,露着肉嘟嘟的屁股,小腿搭在水里。 “啧,啧,啧……哎呀,真是太香艳了吧,这样躺在外面,都不怕亵渎三光么!” 瑞光郡主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看着男人的身子。 李千寻还是有点害羞的,刚才躺下的时候,摘了一片巨大的荷叶盖在小腹上,此时荷叶已经晒得萎蔫下来,不像刚才那样直直愣愣的了。 瑞光郡主捏住那片荷叶的茎,向上一提,一时间风光无限。 李千寻哆·嗦了一下子,惊醒了,一睁眼看到瑞光郡主明丽的面孔,她衣冠齐整,自己却不着一丝,好羞愧,他一手捂着羞处,从甲板上滚起来,佝着腰,躲躲闪闪的,忙又掐了一片荷叶,掩住羞处,道:“郡主,你醒了?” 瑞光嘴角微微笑起,道:“嗯?怎么遮住了,刚才我记得你还问我什么可不可以进去呢,怎么这个时候我看一眼都不让了。” 李千寻回想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大胆,口中道:“属下糊涂,请郡主治罪。” 瑞光道:“好,那也像马表华一样,把你阉了,好吧?” 李千寻道:“属下问过郡主了,郡主亲口答应了。” 瑞光笑了笑,道:“其实很多人都认为我生性淫·荡,其实刚才你也见了,我是第一次……你应该为我说句公道话吧。”言毕,心底忽然感到凄苦,幽幽地呼了口气。 只见李千寻扔下羞处的荷叶,径直走到自己的身边,将自己抱到他的怀里。 李千寻道:“郡主,不管你是什么样,我以后都会好好守着你,不会让你再听到一句污言秽语。” 瑞光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道:“先把衣服穿上再说,我已经饿了。” 李千寻忙回身把船舱上晒得衣服穿了起来,看看太阳,已经偏西,快要落山了。 他穿上衣服,将船从密密的荷叶里划了出去,只见外面两三只小船漂来漂去,像是在周围巡逻一样。 他们见瑞光郡主的船一出来,马上涌了过去,巫喜儿立刻跳上郡主的船,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千寻,见他只穿着贴里,外面的冰蓝纱袍脱在外面,而且李千寻和郡主脸上的表情和刚才好像也不一样了,喜气洋洋的感觉。 巫喜儿叫厨子把刚才坐的冰碗端到船舱里,道:“郡主,这是新挖出来的藕坐的,快尝尝吧。” 瑞光看了看冰碗里,淋着一层蜂蜜,有些桃块、核桃之类的干鲜,荷叶下的冰还在冒着凉气,她刚刚行过事,肚内不大舒服,只拿银勺子舀了一点蜜吃,便道:“我肚子不大舒畅,你们去吃吧,凉快凉快。” 巫喜儿搀着瑞光的胳膊道:“怎么了?要不我还在船上这里陪着郡主吧,李千寻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伺候好郡主呢。” 瑞光未理她,看了看岸上挺热闹的,指着那丛烟道:“他们都在做什么?” 巫喜儿道:“在烤荷叶鸡。” 瑞光道:“一会儿熬点莲子鸡汤来,今晚就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李千寻看了瑞光一眼,那今晚是不是可以和她在一起呢? 瑞光复坐在椅子上,看着宽阔的水面,手里缓缓揉着肚子,道:“你觉得我种这些莲花对不对?我是不是给像莫总兵说的那样租给百姓才好呢。” 李千寻道:“既然这片地皇上给了郡主,自然就是郡主的,郡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别人没关系。” 瑞光闭着眼睛,轻松地笑了笑。 李千寻道:“自然,把这些地租给百姓们种也是很好的,但此事不能强求。” 瑞光又横他一眼。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身为皇族人员,不比寻常人,应该担起民生的责任,可是当初他们又何曾把自己当做皇族成员。 在船上吃过晚饭,瑞光又端坐在船头的椅子上,看着微微的波浪在船底划着,乐工们弹了会儿琵琶,听得烦了,就叫他们停了,此事风也住了,满天的星斗灿烂,落在平静无澜的水面上,心中无比安闲。 瑞光道:“巫喜儿,你下船去对他们说,不要叫他们在跟着我了,晚上我就在这里睡了。” 李千寻立刻道:“郡主不害怕么?属下在这里陪你好么?” 瑞光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不害怕,我能害怕什么?我瑞光最坏的人都见过,还会怕什么鬼怪么?人可比鬼怪害怕得多。 李千寻略带遗憾,道:“那我就在这里陪郡主说说话,解解闷。” 瑞光想了片刻,也知道李千寻什么意思,其实中午那时和他也是浅尝辄止,晚上其实应该放松一点,所以更加自如。 于是,她说道:“好,你留下。” 李千寻心中很是感慰。 夜,一点点深下来,四下里很静很静,偶尔有水流的声音。 瑞光回到船舱里,躺了下来。 李千寻道:“郡主,那我就在外面守着吧。” 瑞光幽幽道:“这是真心话吗?” 李千寻道:“当然是,自然和郡主在一起最好了。” 第36章 郡主侍卫 瑞光躺在船舱里, 轻轻摇着洁白的鹅毛扇,看着船舱外挂着的花灯,不是有大大小小的飞蛾扑进来, 李千寻盘坐在灯下, 像个寂寞的和尚一般。 瑞光累了一天, 尤其是白天那会儿,被李千寻折磨了够, 现在身子真的累了, 但心里还有一丝丝不足, 好似策马奔腾时,没有跑开一样。 瑞光就这样睡了, 船下面是池水, 船舱里不时送进清凉的荷风,根本不会热,瑞光还盖了一张薄衾在身上。船舱两端都有纱帘,也不会有讨厌的蚊子飞进来。 这可苦了李千寻, 他在船舱外面,周围全是嗡嗡乱叫的蚊子, 恨不得张着大嘴把他撕尸。他也只能轻轻挥着周身袭击过来的蚊子, 不敢胡拍乱打,生怕做出动静把瑞光吵醒。 后半夜的时候,一波蚊子已经吃饱了,退了下去,另外一波蚊子又飞了过来,水塘的蚊子那可是最稠密了。 李千寻没有数, 不过他觉得已经被蚊子叮了有二十个包了。 “你进来吧。” 瑞光郡主在说话, 她是在呓语么? “进来吧, 一起睡吧。” 不是在呓语,这么清亮的声音。 李千寻道:“属下睡觉不老实,怕打搅到郡主,还是在外面吧。” 瑞光道:“你不进来就回去吧,也不用在这里受罪。”看着李千寻微微动了动身子,像是犹豫似的,便又道:“我虽然是个任性放浪的主子,但也没亏待过下人,残害过下属,你别再外面苦唧唧的了,进来吧。” 李千寻扭过身子,撩开轻轻纱帘,钻到船舱里,他身子长大,进到船舱时立刻显得有点拥挤。 他还道:“我们家乡说水里都住着一个水怪,专门吃人,我在外面守着,更放心一些。”虽然口中这么说,但还是很想进来的,声音里还是散发着喜悦的色调。 瑞光笑道:“那是专门骗你们这种旱鸭子的鬼话。”说着让出一片空地,给了他一块瓷枕。 李千寻躺下以后,心砰砰地跳,根本睡不着。他伸着长腿,脚尖快要越出船舱了。虽然看不太清瑞光的样子,但是空气中漂浮的都是瑞光郡主身上的香气,这种香气在他心里都是柔软的触感。 宠妾恢复记忆 第27节 李千寻手指轻轻摸到瑞光郡主的裙子,但是不会让她感受到自己在偷偷地触碰她的裙子。 片刻后,李千寻道:“郡主,你热么?” 瑞光道:“并不热。” 李千寻道:“那我可以抱抱郡主么……”他鼓足了勇气说这句话,不确定瑞光能不能答应,但是他肯定不会再像中午那样欺负她了,那种美事一辈子有一次就足矣,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包括今天晚上,郡主是何等人也! 瑞光笑了笑,扭过头来看了李千寻一眼,看着那张深情而谦逊的脸,道:“可以。” 李千寻先是还不敢,只将一只手搭在郡主腰上,接着全身的血好像膨胀了似的,冲到脑海里,像一眼喷泉一般,他又把另外一只手从瑞光腰下穿过,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了瑞光,他在瑞光背后肆意的呼吸着瑞光头发上的香气。 他还紧紧并着自己的双腿,有个不乖的家伙在小腹那里一直在作祟,可不能让瑞光发现,要不然就丢脸了,做女子真好,这种事有感觉时都不会有特殊的反应被人发觉。 瑞光忽然摸到他手背上的包,道:“这是蚊子咬的?” 李千寻笑道:“是。” 瑞光怕他痒,就用拇指给他搓了搓,顺着腕子向上摸,竟然还有五六个,笑道:“幸好我把你叫进来了,要不然你这样在外面,明天就被蚊子吸成骨头架子了。” 李千寻被郡主这样一揉,刚才身上的焦躁全没了,他舒了一个懒腰,用力地抱着瑞光,道:“我还能像中午那样做吗?” 真是好打脸!刚刚心里还说不会有第二次,现在就忍不住了。 瑞光也已经明显感到后面一种特殊的触感了,道:“来吧。” 李千寻掀开她的裙子,摸到位置,就缓缓推了进去。 他不敢太快,害怕会再让她流血。 瑞光曲着腿,李千寻也曲着腿,膝盖嵌入到她膝盖后面。有一半是在里面,所以他很从容送给她,虽然不如全部在里面舒服,但是他很满足了,“郡主,我好喜欢你,好想一直和你生活在船上,好想你做我的妻子。” 瑞光却微吟道:“你快点。” 李千寻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翻过身来,面对着她,虽然动作很僵硬,但是他体力很好,不一时就明白怎么动了。 在淋漓的水声中,瑞光也第一次走到了欢乐的尽头,李千寻很柔靡地在鼻腔里“嗯”着,仿佛唱到箫曲的最高音。 李千寻喘着气,慌乱拿着绢子擦着瑞光的皮肤,道:“属下不好,把郡主弄脏了。” 瑞光郡主隐隐灯光中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李千寻不好意思道:“我把郡主弄脏了。” “前一句。” 李千寻道:“属下是说,属下好喜欢郡主,想和郡主永远在一起。” 瑞光没有言语,侧身背对着他躺下了。 李千寻还怕冒犯了瑞光,躺下时,摸了摸她的脸,发觉她弯着嘴角,正在笑,便又紧紧搂住她,刚才事后那种舒服的感觉,好像是余下水分一样,被他这么紧紧一挤,又出来一些汁子,分散到全身各处。 第二日,瑞光郡主先醒来,阳光已经照进船舱了,看着阳光照在李千寻裸着的腿上,他的腿搭在自己的身上。 男人睡得好沉,眉毛一根一根密密地排列着,斜向上生长,眉心中间还长着几根短短的毛。 瑞光掀开被子,直到梳好头发之后,李千寻才醒来。 瑞光笑道:“快穿衣服吧,一会儿金太监他们该来船上了。” 李千寻找到自己的裤子,忙穿了起来,不一时果然巫喜儿先来了,紧接着三四只船也划了来。 李千寻见瑞光和他们在吃早饭,便从船上退出,随随便便挑了只船跳了进去,只见蓬里是张秋剑。 这家伙还在和自己冷战,几次想找他和好,他都躲躲闪闪的,这个时候跳进他的船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千寻主动道:“自己一个人啊。” 张秋剑闷闷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李千寻笑道:“你许成大哥呢?” 张秋剑冷笑道:“为什么又提他,你是不是还生气啊!” “喝!”李千寻无奈地捶了捶手掌,“我还生气?我一直哄着你,是你一直在躲我好不好。” 张秋剑羞愧地抿抿嘴,道:“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李千寻上前一步,双手捏住张秋剑两边的腮帮子,拧了拧,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理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张秋剑挡开他的手,道:“哼!自己和郡主爽快了,又来欺负我!” 李千寻听他说这话,便摇着船桨,把船划到人少的地方,道:“我哪里欺负过你,倒是你的领头侍卫许成,欺负你,你还怪我。你给我说,为什么要让他弄你,既然不愿意,还那么做,是他强上么?” 张秋剑支吾了一会儿。 李千寻道:“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可不想你又扭了!” 张秋剑道:“说起来,也是不得已……我又不像你,人高马大,长得又好看,又招人喜欢,来了才半年,就升到二等侍卫了,听金太监说,这次回去,郡主就提拔你做一等侍卫了。像我们这种人呢,不求升职,只求多挣点外快就行,自然要和领头侍卫搞好关系,所以才屈服于他的。” 李千寻点了点头,许久不说话,停下手里的摇桨,搂着他的肩膀,“你也有难言之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张秋剑道:“家里人多着呢,父母兄弟,两个弟弟都老大了,也还没成亲呢。上次,郡主派人往京城送密折,就是许成推荐的我,郡主赏了不少钱,给了家里,才盖了房子。” 李千寻道:“哦!原来举报琦王的那封密奏是你送的,功劳莫大啊!以后我能是在郡主面前说上话,自然也推荐你。” 张秋剑道:“可不是呢,要不然就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做上郡主的侍卫。” 二人说了好些闹别扭之后的话,又和好如初了。 瑞光郡主就要回府了,回府之后,果然就提拔了李千寻,夜里也常常叫他去值班。 中秋节时,乃团圆的日子,瑞光郡主派人去请过周亭琦来郡主府,可是周亭琦却没来。 但是,瑞光郡主还抱着希望,希望最终与周亭琦和好如初。 九月是她的生日,去年和周亭琦闹得很难看,没有一起过,今年好点了,他应该会来陪自己过生日吧。 其实以前,周亭琦每年都会陪他这个姐姐过生日的。 过了中秋节,金太监就开始谋划郡主过生日的事。 一日,金太监向瑞光禀道:“郡主,今年生日预备请多少人,都有哪几位大人,奴才好去准备准备。” 瑞光道:“这事还来问我,今年就多了一个镇守王太监。” 金太监扫了一眼瑞光,又道:“那王爷那边还请么?” 瑞光毫不犹豫道:“当然,为什么不请?” 金太监忙笑道:“去年请王爷就没来,我是怕郡主面子上过不去。既然郡主这般重情重义,想必王爷也不能不知道。” 他顿了顿,道:“我看要派个有头有脸的会说话的人去下帖子,不如就叫领头侍卫许成带四个太监去吧。” 瑞光一摆手,道:“不,这事我再想想。我听是郦家郦翰林那里有个闺女,叫什么郦子夏,诗写的好,记得去请请她,宴会上有她,也显得与众不同,她父亲才气好,女儿也好。” 金太监应了声,道:“那可不是,如果叫上些才女,叫她们也给郡主写上些宴饮诗,也是一大美事呀。往年吱吱呀呀的看戏也都看烦了,今年一定能胜过往年的生日宴。” 瑞光笑了笑,“你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女孩,有才华的,或是漂亮的,都可以请来,我在为镇守王太监寻思一个小妾呢。” 金太监点点头,又道:“那郡主想好谁去给王爷送帖子了吗?” 瑞光道:“往年是许成去送,没什么毛病,不过今年以来,我看许成怪怪的,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金太监道:“哟!这怎么说,奴才还看不出来呢。” 瑞光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莫总兵那里祝寿么,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劫匪,那劫匪自然不用说,就是莫总兵派来的。可是许成那天晚上和郡马都没回来,按照许成顾大局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在外面过一晚的。” 金太监:“呀!可不是呢,郡主这么一说,奴才也觉得好奇怪了。” 瑞光道:“所以我现在不大放心他了,至于到王爷那里送帖子倒不是什么大事,谁都可以去的,我再想想看。” 第37章 郡主侍卫 瑞光担心的事是怕郡马已经和周亭琦勾结上了, 因为上一次去莫总兵那里祝寿回来,她和李千寻先逃走,剩下了郡马, 只怕郡马被抓了回去, 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说不准就已经被周亭琦威胁了。 虽然领头侍卫许成后来说得有声有色,但也保不准他们两个都被周亭琦俘获了。 想来想去, 叫许成去送请帖都不保险, 于是对金太监道:“你叫李千寻带人去送吧。” 金太监应了声, 便下去了。 第二日,金太监叫郡主府的幕僚把各路的请帖都写了出来, 一早就到侍卫们住得景林轩来, 把两封帖子一起给了李千寻道:“这是两封请帖,都是郡主生日预备的。那封金皮的请帖送到王爷府去,那封红皮的请帖送到财神街清流巷郦宅。” 李千寻略微吃惊,道:“给王爷送的请帖太重要了, 不找领头侍卫许成送,为什么找我?” 金太监拿着两封请帖, 打了打李千寻的额头, 道:“你这个愣子!人家都争抢着做,你倒好,还往外推。”说着捏着嗓子,小声道:“郡主这是重用你,你看不出来吗。” 李千寻听说是郡主的命令,就接了过来, 道:“我也不知道路怎么走, 得找个知道路陪着我吧。” 金太监靠近李千寻, 眯眼道:“除了许成,任你挑人,随便用。” 李千寻暗暗一笑,便答应了。 吃过早饭,李千寻便叫上张秋剑和四个卫兵出门。 领头侍卫许成先拦住道:“你们去做什么,别以为升职后就可以耀武扬威的!” 李千寻道:“自然是为郡主办事。”说着就带人要出去。 领头侍卫许成抱着胳膊,“啧”一声,道:“当然,为别人办事你也不敢,你去为郡主做什么事?” 李千寻道:“这你应该去问郡主,为什么来问我?” 张秋剑看他们两个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忙好言好语道:“许大哥,我们是为郡主送生日请帖。许大哥不也要到镇守王太监府里送请帖么。” 许成毒毒辣辣地瞅了李千寻一眼,便放他们走了。 张秋剑怕李千寻怒火上来,忙拉着他的衣襟走了。 二人出了郡主府以后,带着四个卫兵,在大街上骑马而行,李千寻道:“看领头侍卫那个熊样子,我刚才真想在他脸上给他一拳。” 张秋剑道:“你看你就是有点飘了,我劝你还是谨慎谦卑些好。男人也是有妒忌之心的,你升得这么快,都快要盖过他的风头了,他当然不愿意了。” 李千寻不屑一笑,道:“都像你那样畏首畏尾的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受人欺负。该揍他就要揍他,怕他就永远给他做奴做婢。” 这句话其实有点刺耳,叫张秋剑听起来很不悦,他在马上拉着脸不再理李千寻。 李千寻其实也有些后悔,傻兮兮地笑了笑,拉着张秋剑的腕子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也是那么回事,要是那小子气急败坏,把我杀了,一切也就完了。” 张秋剑道:“你知道就好。” 到了王府大街,好远的地方就肃静起来,周边的小摊小贩哪敢来这里摆。 宠妾恢复记忆 第28节 李千寻走到角门,守门的人看是郡主府来的侍卫,就不给好脸色看,就让李千寻在大太阳下等着,等了老半天也没人出来。 李千寻道:“走,不等了!” 慌得那门口的门房,忙到里面去报,出来一个管事的人接了请帖,便去了。 回路上,经过财神街,就热闹许多了,张秋剑道:“你看人们还是怕权喜财,财神街是最热闹的了。” 李千寻道:“这郦家和郡主是何关系?为什么郡主单请他们家的小姐郦子夏呢?” 张秋剑道:“听说郦子夏是故臣郦翰林之女,郦翰林当初在京城,才气响当当的,只是天妒英才,没当几年官就死了,他夫人孩子就回到咱们这里,这郦子夏就是他的闺女,听说才气也很好呢,而且长得还漂亮呢。” 李千寻看他那个笑容,道:“怎么啦,你是喜欢郦子夏啦?” “啧……”张秋剑仰天一笑,“我哪里有那个福气,如果能见见就不错了。” 郦家那边的人听说是郡主府来了侍卫下请帖,慌忙迎了出来,尤其是郦子夏的叔父,正好还想攀附权势呢。 李千寻跳下马,一看他们家门口有两位年轻的女孩,便问道:“哪位是郦子夏小姐?” 一位带方巾的男人拉着一个女孩上前道:“这是在下的侄女,郦子夏,不知郡主有何事吩咐?” 李千寻道:“郦大人,这是郡主的请帖,请郦小姐下月到郡主府赴郡主的生日宴。” 郦佥事忙作揖,拉过郦子夏来,让她接了。 郦佥事又干干笑了笑,道:“不知郡主只是请了郦子夏么,还有没有其他人,这……”他又拉着自己的女儿,“这是小女,郦子珠。” 李千寻看了郦子珠一眼,是个娇小艳丽的女孩,道:“郡主没说,在下回去再问问郡主,如果有请令千金,一定会把请帖送到。” “那就有劳了。”郦佥事说着从下人手里结果五两银子,送到张秋剑手里,“小小心意,请诸位路上喝个茶吧。” 张秋剑欢欢喜喜地接了。 李千寻回路上问:“张秋剑,你也见了,你看这个郦子夏怎么样啊?” 张秋剑微笑道:“当然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了,而且看起来温婉有礼,真是不错,如果她给我做妻子,我一定好好疼她。” 李千寻笑道:“好!那回去我对郡主说,叫她为你保媒。” 张秋剑道:“算了吧!你不知道么?郡主邀请那么多年轻的女孩来,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张秋剑道:“当然是给镇守王太监选小妾,所以像郦子夏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孩,说不准就会被选上。” 李千寻道:“那也太可惜了吧,不行,我回去要对郡主说,不能让她这么做。” 张秋剑道:“你说,你说!我就算不娶郦子夏,也不想让她嫁给那个阉贼做小妾。” 郡主生日那一天,果然是热闹的大排场,从大门口张灯结彩,一直到花园子里。 桐城内,凡是请到的大小官吏和豪门闺秀,全部准时来赴宴了,凡是没请到的,自然也不敢冒然来祝寿。 仪门内,两边皆是时鲜花木,并太监宫女们举的彩绸灵旗,两廊柱上早也挂了三层葫芦寿灯,门匾上用大红绸和鹅黄绸扎出团花,可以说无比盛美了。 主坐上乃有三个座位,一色的玉器茶杯。 中间当然是瑞光郡主,右边是新上任的镇守王太监,左边是为周亭琦预备的。 今天王太监也是浓妆艳抹,对瑞光道:“今儿,我听说咱们琦王殿下也会来赴宴,当初我刚一倒任时,还没拜访过琦王殿下,今日借郡主的生日,也得以见面了。” 瑞光瞧了一眼他血红的嘴唇,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素来和他有些不和,我也下过帖子了,谁知他能不能来呀。” 王太监道:“奴家怎能不知道这回事呢。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给两位打开这个心结。你们和,大家就好,你们不和,大家也别别扭扭的。不过,你放心,假如琦王还是和你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我一直站在你这边。”说着把纤细的手搭在瑞光手上拍了拍。 瑞光道:“有你这句话,我就踏实了。” 她其实还是非常期待周亭琦来赴宴的,哪怕所有的人都不来呢,她只希望周亭琦过来,和她说说话就行。 已经正午了,所有邀请的人都准时来了,可是周亭琦却迟迟未到。 仪门口搭着戏台,唱的很是尽力,热热闹闹的,不时有官员和闺秀过来向瑞光敬酒祝寿。虽是很忙,但心里一直盼望着周亭琦的出现。 午后的时候,瑞光已经有了一半的酒,菜也没多吃,叫过金太监,悄悄问道:“他来了么?” 金太监为难道:“没有。” 瑞光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薄薄的杯子几乎快要被捏碎了一般,道:“派李千寻去打听打听琦王,是已经在路上了,还是没动身呢,或是根本就不想来了。” 金太监忙怯怯地领命去了,把李千寻吩咐了一番,李千寻忙骑了马去了。 李千寻不过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忙来回瑞光道:“王府里没半点动静,想必应该是不来了。” 瑞光惨然一笑,叹了口气,道:“我想他也不会来……” 王太监忙过来劝道:“今天是郡主的千秋,莫要伤心。来日,奴家给郡主出气,我听说他还在私造兵器。光着一条,就足够治罪了。” 瑞光摇摇手,道:“我不信,其实我不信他不想来,毕竟他是我弟弟,我觉得可能是侧王妃或是他岳父莫总兵说了什么话,他才不来的。” 镇守王太监道:“最好是这样,郡主放心,我一定是你这边的。” 瑞光点点头,命道:“撤了席吧,咱们都到后园去看菊花桂花去,戏也撤了吧,叫两个会弹的,在后园去弹,今天来了不少才女,瞧瞧她们写诗。” 说着,一群人用了茶,便跟着瑞光郡主到后园了。 第38章 郡主侍卫 后园里早就依着假山的走势摆了几盆粉红的菊花, 假山后面,沿廊下走势摆了数十盆种类各异的菊花。 菊花本无什么香味,忽然刮起一阵秋风, 将槐树的叶子吹落了许多, 显得若许萧瑟。 瑞光郡主先前吃了不少酒, 巫喜儿担心郡主受了风,便引着郡主走到卷棚里, 外面也是摆着银桂盆景, 摆得十分古典雅致, 风一吹带着桂花的香气吹来,身心气爽。 不知乐工躲在什么地方, 跟着风吹的声音, 还有琵琶的声音。 瑞光道:“今年啊,来了不少才女,自觉得风气一新。这样吧,我就出两个诗题给你们, 你们就以‘秋风’和‘秋声’为题,分别做一首五绝和五律出来。” 说着, 太监们已经摆好桌案了, 瑞光坐在上面主位上,看着两旁的书案,一共站了九个姑娘,都坐在那里深思觅句,一阵阵琵琶的弦音衬得屋子里面很静。 瑞光轻声问巫喜儿道:“哪一个是郦家的女儿?” 巫喜儿向坐下穿紫衣服的女子暗暗一指,道:“那个靠门口伏案写字儿的就是。” 瑞光点了点头, 道:“气韵和别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到底是翰林的女儿。“说着扫了一眼堂下的男客, 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盯着郦子夏那个方向看。再瞅瞅李千寻,板板正正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总带着一种怀疑似的,就他不看郦子夏,正人君子似的。 不一时,座下的姑娘们陆陆续续写完了诗,都呈了上来给瑞光郡主看。 瑞光不过草草看几眼,就分出了个高低,心里有数后,就将她们的诗笺传给了座下其他人去看看. 瑞光凑到王太监耳边道:“你瞧着哪一个不错?” 王太监道:“郡主的座上客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岂容小人置喙。” 瑞光笑了笑,自然知道此时的王太监刚刚上任不久,一切都还很低调。 不一时,座下的人看完了女客们写的诗,瑞光问道:“列位都是读书识字的,而且才学不浅,看了姑娘们写的诗,觉得怎么样啊?” 下坐的人都在那里嘟嘟囔囔地讨论,瑞光问道:“哪一位是郦家的郦子夏?” 郦子夏缓缓出列,向瑞光微微一福,“民女郦子夏给郡主请安。” 瑞光直接就道:“我看你的诗最好了,你想要什么赏?” 郦子夏忙道:“今日蒙郡主抬爱来郡主府拜寿,已是荣光无比,岂敢再奢求什么赏赐。” 瑞光下坐来,走到郦子夏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一番,道:“真是瘦,叫人可怜,听过你父亲过世了,现在跟着谁过?” 郦子夏道:“和叔父在一起。” 瑞光笑笑,“那指定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了。这样吧,我先赏你二百两银子,你在这里住几天陪我解解闷吧。” 这话听来有些扎心,直接赏了这么多钱,事肯定不简单。 不过,郦子夏现在也是水深火热之中,母亲和弟弟受叔父一家欺负不好过,若是得了这比银子,或许还可以宽裕一段日子。 郦子夏抬眼瞅了瑞光郡主一眼,道:“谢郡主赏赐,郡主留住,民女莫大荣幸。” 瑞光一瞧这个女孩就是心里有主意,面上笑嘻嘻的人,不好搞,于是携了她的手,走出卷棚,走到外面赏花,边走边问:“家里人给说亲了吗?” 郦子夏低头道:“还没呢。” 瑞光道:“这么好的人,那以后我多替你留心。” 郦子夏又抬头看了看瑞光,道:“岂敢劳郡主费心。” 瑞光道:“不费心。” 瑞光这次生日以后落寞了不少,都是因为她没有等来周亭琦。 临近年关,一连下了两场大雪,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瑞光唤来巫喜儿,说要到后园看雪。 瑞光这段时间很少出门,更不要说出去散心了。今早巫喜儿听到郡主兴致这样好,匆匆赶来,陪着郡主到后园游玩一番。 此时外面还在飘着雪花,瑞光身穿秋香色大氅,带着橄榄色雪笠,在后园的雪地里显得也是灰沉沉的身影。 瑞光度过一带山石,嶙峋顶雪,尤为沧桑。瑞光走到亭子里,停下脚步歇了歇,看着亭子外挂着大红的灯笼,上面顶着一块雪帽,也十分刺目鲜艳,道:“快过年了,都挂上花灯了。” 巫喜儿忙道:“是呀,又快热闹起来了。郡主,你说过年的时候,我们去王爷府吗?” 瑞光眼神一亮,道:“这话什么意思?是王爷那边下请帖请我们去了么?” 巫喜儿摇头道:“没有啊,那我们就不可以自己主动去上门么,那总归是郡主的娘家,王爷总归是郡主的哥哥,郡主回去,他们自该欢迎你。” 瑞光扬手给了巫喜儿一个耳光,道:“住嘴,亏你也说的出来,没有帖子,我巴巴儿的跑到他们那里去受辱么?” 巫喜儿捂着脸道:“奴婢错了,奴婢知道自己心笨嘴笨,讨不了郡主欢心,不过也就是用个老百姓的想法来化解郡主和王爷的心结。” 瑞光抬头望了巫喜儿一眼,她脸颊下挂着泪珠,便叹口气,看着山石花草上的积雪,道:“本来出来好好的,你何苦说那些烦心的事,一点眼色都没有,也怪到打你。” 巫喜儿抽抽噎噎的,看着郡主比自己还要烦,忙吞下哭声,撇了撇嘴角,不说话了。 不一时,府里的人渐渐都出来打扫院落了,几个穿蓝袍的小太监抱着扫帚过来,巫喜儿道:“郡主,他们都来扫雪了,奴婢陪你回去吧。” 瑞光起身,道:“灯笼上的雪不要让他们扫了,我还要留着看呢。” 巫喜儿吩咐了一番,便搀着瑞光回去,游廊边上一层薄薄的,走起来很滑,她突然想到一计,道:“郡主,奴婢出个主意,你看行不行?这两天正好下雪,你就装作不小心在雪地滑倒,崴了脚,卧床不起。这消息一传出去,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应该就会来看望郡主的,郡主到时候给王爷一个台阶下,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 瑞光听了这番话,嘴角微微翘起,道:“难得你为我想这样的法子,我纵是亲自上门求和,也不使这种法子。罢了,你不用想这种歪心思了,过两日把郦子夏请来,好些日子她没来了。” 巫喜儿嘟嘟囔囔有些吃醋,为甚么总是请那个郦子夏,也不敢明说。 瑞光回到寝宫时,未进正殿,问道:“李千寻呢?” 宠妾恢复记忆 第29节 巫喜儿道:“换班后,他就偏殿西梢间睡了。” 瑞光便走到那里,吩咐巫喜儿道:“你在门口守着,我进去歇一会儿,早膳晚点传吧。” 巫喜儿一听这样说,自然心知肚明,微微一福,看着瑞光郡主进去了。 瑞光掀帘子进了梢间,小小的一间,地上一个火盆,烤着番薯,李千寻和衣躺在长椅上,脚搭在一个矮凳。 李千寻抱着胳膊在胸前,双腿交叉,虽然是睡着了,身子还是硬挺挺的不放松,此刻他的睡眠应该是不深不浅的。 瑞光伸着食指和拇指,比着李千寻身体的长度,真是好修长的身子啊。 李千寻躺在黑绒的斗篷里,袍子下边小腿看起来很直很瘦,有一次他没穿衣服在她面前,那小腿上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绒毛,真是感到很有男人味。 瑞光走到李千寻身旁,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声,蹲在他旁边,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 这块儿肉是男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瑞光也不过刚刚贴在他的肚皮上,李千寻就醒了,他一弯腰,腹部就一块铁板一样。 李千寻露齿一笑,“郡主醒了?”说着坐了起来。 瑞光道:“我都起床好久了,在外面走了阵子,看了看雪才回来。” 李千寻托起瑞光的脸,软软的,香气扑鼻,又让他在早晨这个时候有了男人的大动静。 李千寻道:“来,郡主坐在椅子上,让我伺候伺候你,好不好。” 瑞光笑了笑,躺在了长椅上,说道:“你要怎么伺候我呢?” 李千寻蹲了下来,解着瑞光的裙子。 瑞光轻轻松松地躺着,看着李千寻的头在膝盖中间动,手里解着他自己的裤子。 瑞光感到小腹那里那种感觉像是一个小小的火苗从下方燃烧开了一样。 瑞光看着李千寻也解开了裤子,忽然看到他小腹股-沟那里一片乌青。 瑞光道:“你过来。” 李千寻从瑞光膝盖中间抬起头来,一种懵懂的眼神看着瑞光,道:“怎么了,我这样做你不舒服吗?” 瑞光道:“不是,你先过来。” 李千寻走到她身旁,看着自己身体的动静,还有点不好意思,道:“怎么了?” 瑞光食指从李千寻小腹缓缓滑下,滑到股-沟那一片淤青的地方,不管旁边的那个东西怎么动弹,她问道:“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前几天你脱衣服的时候我还没见过,怎么今天多了一块淤青?” 李千寻怕郡主怀疑他和别人女人乱搞,于是不敢掩饰,道:“我正要想着怎么样禀报郡主,这是郡马踢的。” 瑞光眉毛一皱,显出一丝毒辣,道:“狗贼!我就知道他是个狗东西,下这样的毒手,分明是要把你致残。他为什么这样对你?是和他斗嘴了?” 李千寻挺着高高的身子笑了笑,道:“郡主放心,没踢到要害,它还能用,我自己试了试,一会儿就给郡主。” 他收住笑容,“我昨儿夜里巡夜无聊,走到前殿马棚那边,忽然听说见有人牵马说要去王爷府里,我就问牵马的人是谁要去王爷府里,那人见是我,吓得不敢说话,忽然郡马从后殿出来,就骂我多事,找了几个人来围堵我,他趁机踢了我一脚,成了这样。不过,这也是小伤,不几天就好了。但我要给郡主说,咱们府里好久不和王爷那边联系了,郡马怎么三更半夜的要去王爷府,好生奇怪。” 瑞光道:“狗攮的贱贼!我早就料到他要耍阴招,还真被我预料到了。” 李千寻道:“这怎么讲?” 瑞光道:“你不记得上次莫总兵过生日,咱们回来路上被劫了,我和你先逃了,扔下了他。那劫匪一准儿是王爷那边的人,不知怎么就和郡马勾结了吧。” 李千寻道:“这也怪当初我们扔下他了。” 瑞光道:“休要说这后悔的话,纵是不扔下他,他也有背叛我的一天,只是早晚而已。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看看郡马和王爷勾结要做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当然要好好更新啦 第39章 郡主侍卫 李千寻看郡主这个严肃的样子, 便知是认真的了,人家夫妻的事,自己也不好多嘴, 虽然自己和郡主也已经是床上夫妻了, 可毕竟人家才是郡主的丈夫。 瑞光知道郡马有勾结王爷的嫌疑后, 便对周亭琦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层,难道他要报复我?所以早先在莫总兵府里的解释都白费了。 除夕之夜, 郡主府大摆筵席。 瑞光坐在正席首位, 次坐是郡马。瑞光看着大红团花绒面的桌布上摆满了各色佳肴, 其实和平常也无大异,只不过多了几样过年用的饭菜。 金太监和巫喜儿一边一个, 伺候着郡主和郡马夹菜。 瑞光看着海炖盆下面的炉子里吐着火苗, 越发的感觉到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病了。她叫巫喜儿多夹些热菜给自己吃。 此时郡马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不时地观察着郡主的表情,忽然冷不丁地笑道:“都这个时候了, 王爷府那边还没动静,郡主我们该怎么祭祖啊?” 祭祖乃过年中最重要的事了, 往年都是王爷那边邀请, 将各路郡王郡主及支系子孙汇集到王爷府里去祭祖,因为只有藩王府中才有家庙奉先殿。 瑞光对那些祖祖辈辈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只是自己母亲的牌位也在奉先殿,所以她想念的是她的母亲。 瑞光扫了郡马一眼,道:“你什么意思?” 郡马道:“我只是发愁,平常王爷对我们不闻不问也就算了, 祭祖这么重要的事, 王爷还不邀请我们, 那岂不是视我们为外人,将我们逐出皇族了。” “发愁?”瑞光冷笑着,“那你作为我的丈夫,又能为我做些什么事呢?” 郡马放下手中的筷子,道:“郡主,叫我看,这事其实很是好办呢。王爷为什么和我们生气,还不是嫌我们和他不是一心了。那我们就听他的话,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不再干政了,也不要和什么镇守王太监瞎掺和了,那些都是男人们做的事。到时候,王爷就会和以前一样,待咱们和和气气的。” 瑞光同时也放下筷子,道:“你知道么?郡马,你没说话时,我就已经瞧不起你了,你说完之后,我就更瞧不起你了。如果换作我是你,我会劝上书皇帝,王爷徇私枉法,不请郡主回府祭祖,有违祖制,难道这不是办法么?”这句话说得郡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瑞光没心情在吃饭,一人缓缓出了大殿,后面巫喜儿和金太监并一干侍卫紧紧跟了出来,走到后园,看着院墙外,听着外面鞭炮声远远近近地交替着,回头道:“就在这里摆一张桌子,一个香炉来。” 金太监忙命人去准备,不一时有人搬来一张高几和一个青花香炉,就着夜空,瑞光捻了一炷香,向空中祷祝,以祭奠逝去的母亲。 瑞光母亲原是王府乐工,偶然被老王爷看中做了小妾,生了瑞光。 瑞光原本是无名无分的,她母亲也是一个老实温柔的女子,从不敢奢求什么,只是为了瑞光的等级,在病重快死的时刻拼死为瑞光谋求来郡主这个等级。 而瑞光之前受够了别人的白眼,现在却成了个桀骜不驯的性子。 忽然夜空当中升起一个巨大的烟花,刷的一下子,布满了半个天空,瑞光身边许多太监和宫女都在惊呼“好美!” 郡马走到郡主旁边,小声道:“这样大的烟花,也只有王爷府才有这样的气势。” 瑞光仰望着闪亮绽放的烟花,亮了又灭了,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这种景象是她和周亭琦一起看的,现在想想周亭琦的所作所为,不由的有些别扭和恶心。瑞光对郡马道:“想看就去王府看啊,别再这里给恶心我。” 郡马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郡主你现在心眼没以前那么宽大了,别人说一句话,都不受听。” 瑞□□不打一处来,抬起脚来就踹在郡马小腿上,郡马本身就很瘦弱,力气贫弱,被瑞光冷不防一踹,便歪在地上。 瑞光瞅了他一眼,忽然起了一个主意,又道:“ 疼吗?“ 郡马道:“不疼” 瑞光许久才道:“这样吧,晚上记得来我宫里,今天是除夕,做夫妻的应该团聚团聚了。” 郡马衰沉沉的目光忽闪一下子亮起来,忙跪在地上道:“遵命。” 除夕守夜,子时的时候,到处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的,无数的宫女和太监过来向瑞光郡主讨红包,讨彩头,都在正殿前面的台阶上跪着。 瑞光知道,这都是金太监要求下人们这么做的,图一个热闹,瑞光出手也很大方,凡是过来讨红包的,都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过了子时,大家有的回去歇息了,有的到各处去守夜,一时宁静起来,空空的大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瑞光坐在靠窗的护炕上,除去身上的袄裙,只是单裤单衫,倚在榻上,盖着沉重的绒毯,捏着炕桌上果盘里的核桃仁,蘸着蜂蜜吃,这是刚才丫头们剥的核桃仁,专门给瑞光解闷吃的。 有心无心地翻了几页书,瑞光忽然听到正殿的大门“吱吱”响着,便猜到是郡马应约来了。 瑞光仍旧缓缓翻着书,靠着灯很近,烤着面颊烫烫的,但是小腿和脚却很凉,听到郡马开门,仿佛感受到门外的冷风一样,不由得蜷了蜷腿。 郡马上来请安道:“郡主过年了,辛苦了,纳福了。” 瑞光笑了笑,看他一眼,见他已经换上簇新的大红圆领袍,戴着黑纱忠靖冠,想必他刚才听到团圆二字,就回去梳洗打扮了一番,身上还香喷喷的。瑞光道:“你也辛苦了。” 郡马笑道:“郡主这么早就脱了衣服了?在窗户下冷不冷?我带你去床上,两个人靠在一起暖和点。” 瑞光拥住被子,见郡马视线射到自己胸口袒露的地方,心里笑笑,道:“与你成亲几年,竟然一次也没与你睡过,你是不是恨我呀?” 郡马上前一步,道:“不恨,不恨,夫妻怎么会恨呢。” 瑞光道眸光从眼睑下飘出,道:“与你成亲这么久,还未见过你是什么样子,你说可笑么?” 郡马抿抿嘴唇道:“这个有何难?我是郡主的丈夫,郡主有何可害臊的呢,我给郡主看就是了。” 你倒是主动,憋了不少年了。 瑞光招手叫他过来,亲手解着乌纱帽下的系带。 郡马感受着瑞光郡主冰凉纤细的手指在脖子下面解着帽绳,痒梭梭的,真是觉得这样多好,这样才是夫妻,但是郡主为何这样对自己,突然转良了?还是刚才踹了自己一脚,觉得有愧? 瑞光道:“你脱,脱了衣服,我看看。” 郡马便解开了外面的圆领袍,又把夹棉的衣服脱下,剩下里面绿色的单衫单裤。 郡马是个瘦男人,可以说是个小白脸,是周亭琦亲自给瑞光选的郡马。这件事让瑞光恶心了很久,她根本不喜欢这类小白脸,她觉得周亭琦就是挑这种人来恶心自己的,毫无男子气概,看上去就是爱卖弄小聪明的男人。 瑞光笑道:“继续脱呀,这样我什么都看不到,多无趣呀。” 郡马便把仅剩的单衫单裤脱了下来,看着瑞光鼓励的目光,索性把亵裤也脱了下来,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展现在瑞光面前。 瑞光看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男人,像个十三四岁孩子的身体,浑身苍白,毛发纤细,脖子细,胳膊也细,腿也细,幽深窄小的肚脐看上去藏着泥。 郡马捂着大腿,微微勾着背,有些瑟缩,道:“真是冷,郡主,我们上床吧。” 瑞光道:“你转个圈,我看看你后面。” 郡马转了过去,两片肩胛骨很大,屁·股瘪瘪的两片。他复转回身来,瞅着瑞光。 瑞光忽然拍着手掌,连拍了五下,只见从床帐里面跳出一个男人。 郡马一看那个男人,竟然是李千寻,臊得满脸通红,忙用双手把下边捂住,道:“大胆,李千寻,你怎么藏在这里,该死!” 瑞光吃吃笑道:“不该放肆的那个人是你,是我叫他来的,我是想让他和你比比。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让周亭琦叫你来恶心我。” 郡马一捂着羞处,一手捞着刚才脱下的衣服,惶惶恐恐地往身上套,道:“郡主,你我本是夫妻,为什么找个外人来折辱我呢?” 瑞光哈哈笑道:“你还知道羞么。” 李千寻看着郡马哭丧着脸,撅着个小屁-股在那里穿衣服,真还是有点好笑。 郡马勉勉强强穿了一半,跌跌撞撞跑出殿外,呜呜哭了起来。 李千寻忍不住笑道:“郡主为什么这么闹他,弄得他这么狼狈。他那个小身板,我一人能抱三个。” 宠妾恢复记忆 第30节 瑞光道:“我这是给你报仇,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李千寻挠挠头,道:“其实我还好,虽然他踢了我一脚,我早就忘了。” 瑞光叹口气,道:“如果男人都和你一样大度就好了,周亭琦如果和你一样就好了。不过人太健忘,太善良了,也就太软弱了。” 李千寻笑笑,跳到炕上,抱住郡主,道:“你冷吗,我也不管软弱不软弱,只和你在一起怎么都行。” 郡主感受着李千寻胸怀,心里想着如何报复周亭琦。 元宵节的时候,镇守王太监来郡主府赴宴,宴席上就问道:“我听说,琦王殿下除夕时没邀请郡主到王府祭祖,这可是不合祖制的。” 瑞光道:“可不是呢,气死我了。” 王太监道:“郡主莫气,我改日给皇上上折子时把这事提一提。”王太监也是记恨着周亭琦,他来赴任时,周亭琦就没迎接他这个朝廷要官,此后明里暗里,周亭琦给了王太监不少哑巴亏,他这个太监有资格给皇上密奏。 瑞光道:“这还是我们的家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说话时,巫喜儿来了,说道:“郡主,郦子夏和她的堂妹来给郡主请安了。” 瑞光忙道:“快请来。” 不一时,郦子夏带着堂妹郦子珠来了,向瑞光引荐道:“郡主,这是民女家妹郦子珠。” 瑞光先拉住郦子夏道:“好!在后园看了花灯了吗?吃汤圆了吗?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这是镇守王太监,先前见过吧。” 第40章 郡主侍卫 郦子夏看了一眼王太监, 是个傅粉施朱的男人,有些消瘦,有一种艳。 郦子夏知道这王太监势力不小, 和总兵平起平坐, 便小心向郡主道:“民女知道, 这是朝廷要员。” 她说着,急忙转到其他话题, “郡主, 这个女孩是我的妹妹, 郦子珠,很是仰慕郡主, 所以今天没请示郡主就带她来了, 郡主勿要见怪。” 瑞光笑着拉住她们姐妹两个的手,道:“真是一双好女儿呢,像是面团捏出来的一样。来,你们两个今天替我陪陪客人, 我多喝了些酒,到后面逛逛, 你们替我陪着王太监, 可不许怠慢了。” 郦子夏自此便知她和堂妹进了黑胡同一样,要么转头走出去,要么就跟往郡主的黑胡同里走。当下也不好拒绝,只能客客气气地先陪陪这个王太监。 瑞光假借酒醉之名,将王太监托付给郦子夏和郦子珠姊妹两个,便带着巫喜儿和李千寻向后园走去, 园中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走廊和树枝, 有些邀来的宾客三三两两游玩着。 瑞光微笑着和人寒暄几句之后, 便带着巫喜儿和李千寻来到后园偏僻之处,这里几颗细柳树上挂了几只五蝠祥云灯,灯光略暗,夜空很黑。 瑞光道:“喜儿,你在这儿守着,我和李千寻往里面走走,说几句话就出来。” 瑞光说完,便和李千寻单独走开,见没人后道:“最近侍卫那边没出什么怪事吧?” 李千寻道:“没什么新奇发现。” 瑞光道:“刚才我和王太监说话时看到领头侍卫许成和郡马在那里鬼鬼祟祟说什么事情,笑得也不大正经。你也知道,上次莫总兵生日时,他们两个一起回来了,我怕他们两个已经抱成一团了。” 李千寻道:“那我叫人暗中查一查他。” 瑞光道:“其实他俩混在一起也无可厚非,本来就是主仆关系,谁能说什么。不过,就害怕他们两个合起伙来,算计我。第一来,自从我宠信你以来,领头侍卫许成已被我冷落,他自然有不甘之心;第二来,郡马也是对你妒忌已久,不然也不会那次下毒手踢你的要害。” 李千寻抚摸着瑞光的头发,道:“这个我也不怕。经过郡主说,我在想,他们两个会不会勾结王爷,对郡主你不利呢。” 瑞光道:“自从上次你对我说了那件事后,我发现郡马收敛不少,许是害怕被发现吧。” 李千寻寻思一阵儿,道:“我有个法子。” “说来听听。” 李千寻冷冷道:“我们不如就把郡马软禁起来,看看许成是什么动作,也可以观察一下有没有王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知道他们有没有勾结。” 瑞光道:“也不是不可,不过现在还太早,以免打草惊蛇,要再等等。” 李千寻点了点头。他想,郡马那个小头尖面的男人,没担当,没骨气,真是不配做郡主的丈夫。 他也听说,守寡的公主和郡主也不少,何况是这样的男人,所以李千寻想,即便是找机会结果了郡马的性命,谁又会为他可惜。 瑞光与李千寻谈完,又带巫喜儿回到大厅,只见王太监坐在那里,旁边郦子夏和郦子珠相陪。 一看上去,郦子珠对王太监谄媚之色溢于言表,郦子夏懒懒散散的,只虚与委蛇地和王太监说说笑笑。 郦子夏一见瑞光郡主从外面回来,忙上前去辞别回家,深怕因为这个王太监出什么事,道:“多谢郡主今日邀请,天已不早,纵是不舍,也该回家了,免得父母担心。” 瑞光道:“住两天吧,好些日子不来了,我也想你了。我派人回去给你家人去说,叫他们别担心就是了。” 郦子夏忙道:“真是不敢再叨扰了,今日郡主府贵客尤多,岂能再叫郡主分心。” 瑞光见郦子夏执意要走,而且她本身不大喜欢郦子夏这个什么堂妹郦子珠,只好先放她们回家了。 人走后,瑞光来问王太监,“你看郦家这两个女孩怎么样啊?” 王太监笑道:“郡主请来的,当然都是好的。不过说来,这个郦子夏还是更好一些。” 瑞光笑道:“我看也是,她父亲原是翰林出身,不过福薄命短,前两年就过世了。家里现在还没给她说亲呢。” “怪不得!” 瑞光道:“这样吧,如果王太监还缺个身边人伺候,我也巴不得给王太监撮合撮合呢。” 王太监喟叹道:“我这样的废人,怎么好耽误人家那么好的姑娘,我就是有这样的心,菩萨也不能饶过我。” 瑞光笑道:“过谦了,如果你和她结了亲,只怕是他们郦家的福气吧。况且,以后我也有用到王太监的时候呀。” 王太监端起面前一个莲花式银杯,道:“奴才真是无以回报,敬郡主一杯。” 出了元宵节,清明便是春天里最大的节气了。 清明节到王陵上去扫墓也是每年必做的一项大事,也是由周亭琦邀请各路郡王和郡主,一起到王陵扫墓。 瑞光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周亭琦能邀请她去王陵一起扫墓。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逝去的母亲,也放不下这个儿时的弟弟。 瑞光提前一个月就派人打听了,说周亭琦早在正月时就已经派人去修葺打扫王陵了,说今年也请了各路郡王郡主甚至镇国将军,打算要大祭。 瑞光一听是这个阵仗,心中哀雾遍生,周亭琦这分明是要作势给她看,冷落她,让她难堪。 清明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可是王府那边依然没有要请瑞光郡主去参加王陵扫墓的意思。 瑞光心中仅剩的那一丝希望也渐渐化为乌有。 那一日,瑞光在寝宫看书,开着窗户,不停地从外面飞来一点点白色的柳絮,只看柳絮似乎就能猜到窗外的桃红柳绿了。 李千寻来了,向瑞光禀道:“郡主,明天就是清明了,王爷和各路人马已经先到王陵住下了。郡主莫要伤心,没请郡主就不请,郡主心意已到,郡主的母亲在天有灵,一定能够感化到的。” 瑞光抛下书,向外走去,道:“嗯,知道了。我在乎的不是母亲能不能感受到我的心意,而是在乎周亭琦有没有请我。” 李千寻沉默片刻,道:“郡主这么放不下。”他又道:“不过,属下还要说一件事给郡主听。” “什么事?” 李千寻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跟踪,张秋剑得到消息,说领头侍卫许成和郡马果然暗中一起去过王爷府里,不过领头侍卫许成出行不方便,只发现过一次,郡马发现过两次。” 瑞光冷道:“既然这样,就按规矩办吧,咱们先前说的。” 此时郡主府仪门外西院里,郡马正趴在床上养病。 仪门外的西院乃是郡马在郡主府的一处住所,平常没有瑞光召见,他也不能随便去瑞光的寝宫睡觉。 郡马趴在床上,刚吃了药,有个小童跪在床下的脚踏上给郡马捏背捶腿。 小童问道:“郡马嘴巴里还疼吗?” 郡马道:“别给他妈废话了,嘴里长了疮,一天两天能好吗?正疼着呢,还染了风寒,一天天的,他妈的,跑里跑外,累死老子,当我是奴才呢。” 小童道:“也是累到爷了,叫我说,爷还多吃点清淡的东西。” 郡马道:“别唠叨了,你把你那小手伸到我衣服里,给我摸摸背,隔着衣服不舒服。” 小童只好把手伸到郡马衣服里。 郡马闭着眼,趴在枕头上,感受着小童细嫩柔滑的小手在脊背上捏来捏去真是好不爽快,捏的人都快睡着了。 忽然感到衣裳内伸进一只大手,粗糙厚重,是个男人的大手掌。郡马一惊,睁眼扭身一看,原来是领头侍卫许成悄悄的进来了,把那个小童换了出去,他亲自抚摸着郡马。 郡马道:“真他妈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谁呢,你今儿怎么有空了来我这儿了,也不吭一声。” 许成手掌在郡马的背上用力地搓着,道:“你以为是谁?是李千寻来给你搓背了?” 郡马道:“咄!别再给我提那个小子,给我戴的绿帽子还不够么。” 许成道:“他给你戴绿帽子,你也给郡主戴绿帽子。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今天原本的计划是到王陵扫墓,周亭琦没有邀请瑞光,这些侍卫也就歇一天。 郡马瞥着眼瞅着许成的裤子,伸手捞到他下边,道:“我和你算什么,你又不是个女人,这怎么能算给郡主戴绿帽子,他才不在乎我和你怎么样呢,我这叫捞油水,自己开心。” 许成眯眼瞅着郡马,道:“摸什么呢,想它了?拿出来尝尝呗……” 郡马隐隐笑着,手指弹了许成一下子。 许成又疼又酸,猫腰一躲,道:“你弹坏了,以后别想用了。” 郡马道:“我才不吃呢,我嘴里长疮了,疼的厉害!” 许成哈哈笑道:“那更得吃了,多吃吃就好了。”说着就跨步骑到郡马的脖子上,撩袍解带了。 许成看着郡马在下边被自己堵着嘴,问道:“我今年二十五岁了,郡主府的规矩,二十五岁也该退了。但我还年轻的很,可不想这么白白就完了。所以才跟了你,走了这步险棋——背地里帮着王爷办事。可如今事都快办完了,你说王爷那边靠谱么?我这边被郡主辞了,希望王爷那边立刻就把我用上,你替问过没有?” 郡马把那东西吐了出来,道:“哎,我这郡马就是王爷给安排的,我也不得不听他的,要不他威胁我,免了我的郡马,我这辈子就别翻身了,所以也没法子才偷摸地背着郡主为他办事。至于你的事肯定能行,将来只要把消息及时告诉王爷,他还能亏待你!” 还未说完,只听哐啷一声,屋门被踢开了,只见李千寻跳了进来,吓得许成忙提起裤子,从郡马脖子上跳下床来,道:“你干什么,私闯郡马住处?” 李千寻笑道:“的确冒犯了……打搅了二位的美事。不过,从今往后,二位就可以长长久久在这里厮守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郡马道:“李千寻,你别以为郡主宠幸你就来我头上撒尿,滚,滚出去!” 李千寻道:“郡马别急,我说完就滚……郡主说了,从今以后,郡马和许成禁足在此院,没有郡主的命令,不可迈出院门一步。” 郡马道:“你胡说,为什么禁足我们两个?” 李千寻道:“郡马还要属下说明么?刚才你们二位说的话还不够清楚么,二位都在为王爷效力,一个为求自保,一个为求升职。二位也太操心了,好好在这里歇着吧。” 作者有话说: 发现我竟然不知道评论小可爱说的“细作”是什么意思,然后就被科普了。真实蠢死,作者也要多看书。 有罪恶感的我,每天想要日更6000,可是懒癌晚期正在治疗中。 瞎几把想的作者,这本没更完,又在想开下本了。 无论如何,这本持续更新中,争取从明天开始日更3000+ 宠妾恢复记忆 第31节 谢谢! 第41章 郡主侍卫 郡马当下一惊, 心想难道东窗事发,郡主知道了自己和许成所做的事?他与许成四目对视一眼。 许成道:“李千寻,你知道你这是在诬蔑我们吗?我现在就和你到郡主那里去评评理。” 李千寻道:“不必了。你现在也没机会再出这个院门了。”说罢, 他就走了。 许成在后追逐, 心慌慌道:“你别走, 你把话说给我明白。”许成推开屋门一看,院门口已经守了四名卫兵, 原来自己的手下都已经被替换了, 许成问道:“我的手下人呢?” 李千寻道:“那都已经是我的人了, 从今以后,没有什么你的人了, 你还要去哪儿找你的人?” 许成大吼道:“放屁!我真是错看你这个人了, 以为你闷头闷声的,没想到你竟然爬到我的头上来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要见郡主。” 他就剩几个月就可以离开郡主府了,现在被他们软禁, 这不是欺负人么? 许成刚迈出院门一步, 就被两个高大的卫兵用长矛叉了回来。许成身无寸铁,不敢与这些卫兵动武,只是喊,“我要见郡主,我要见郡主。” 李千寻把手一挥,道:“把院门锁住, 除了送饭之外, 不许任何一个人进去, 更不许里面任何一个人出来。” 卫兵应了声,回头把郡马别院的黑油木门一关,“咔嚓”一声,在门上合上了一把金晃晃的铜锁。 李千寻了结这边的事,就回到郡主的寝宫去复命,道:“郡主,这次王府那边再来什么人给郡马他俩送信儿,可就不容易见面了,到时候我们瓮中捉鳖,不怕他们不交待暗算郡主的奸计。” 瑞光略迟疑道:“你说周亭琦真的会那样对我么?他可是我的弟弟呢。” 李千寻不敢拆穿这一切,只道:“那也未必可知,毕竟郡主和王爷从小一起长大。不过,只要等一段时间,如果郡马他们两个和王府那边有来往,王府那边肯定有接头的,只有这个接头亲自上门来找,就能真相大白了。” 瑞光虽然刚才那么说,心中也有那么几分疑虑,不过幻影终究是幻影,每每她想到周亭琦这大半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除夕和清明都没邀请过自己,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而且瑞光还有一件棘手的事便是郦子夏那个犟丫头,自从暗示她王太监有意娶她之后,这犟丫头死活不再来郡主府了,不是她病了就是她母亲病了,以各式各样的托辞来拒绝郡主府的邀请。 倒是她那个堂妹郦子珠,三天两头来郡主府给瑞光请安,瑞光简直烦死了她。 暮春时节,郦子夏正在家中教弟弟郦子平识字,正在说一个“稳”字,先在宣纸上大大地写了个“稳”字。 郦子平道:“姐姐,这个字叫什么呀?” 郦子夏道:“这个念稳,意指平稳,安稳,稳当,也可以说一个人做事很踏实很放心,就叫稳。不过,叫姐姐想想,这个字该怎么记呢。” 郦子平道:“姐姐,我知道用什么办法最好记了。你看你写得这个‘稳’字,左边是个‘禾’,右边是个‘急’。” 郦子夏道:“是呀,你是拆开了,也没什么新颖之处啊。” 郦子平拉着他姐姐的手先盖住“稳”中的“禾”部,问道:“姐姐,你看这个‘稳’字是一个‘禾’字和一个‘急’字组成。你想如果老百姓没有了‘禾’,就是没有了庄稼,就会着急。”他说着,又把郦子夏盖在‘禾’字上的手拿开,道:“如果老百姓有了‘禾’,有了庄稼和粮食,就不会‘急’,就变成了‘稳’。” 郦子夏恍然明白,拍着郦子平的脑袋道:“不错,不错,你解的真好,让姐姐受教了。” 郦子平笑道:“那都是姐姐的功劳,姐姐不辞辛苦,颇具耐心,日日夜夜教会了我这么多字。如果我知道的少,肯定也解不出来。” 姐弟二人正在欢笑,忽然进来一队穿红袍的男人,抬着九个束着大红绢花的黑漆木箱进来,放在郦子夏所居住的小院里。 只见后面跟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郦子夏的叔叔,另外一个穿着葱绿茶花缎子的袍子,戴着乐天巾,看来也是富贵人家管事的人。 郦子夏拉着郦子平上前行礼,道:“给叔父请安。” 郦佥事笑道:“来,夏儿,我给你介绍,这是镇守王太监府里的张管家。” 听到王太监,郦子夏后背忽然冷飕飕地刮了阵风一般,小心向前一步向张管家施了个万福。 那张管家看了郦子夏一眼,这可是以后的姨奶奶,岂敢受她的礼,忙还了回去,道:“不敢当,姑娘多礼了,以后你可是奴才的主子呢。” 郦子夏叔父笑了笑,道:“夏儿啊,你也知道,先前郡主也给你提过你的亲事,说是王太监有意收用你。你也知道,你父亲去世后就把你们母子都托付给了我。我也自当担起这个责任,你如今一年大似一年,我和你婶子也时常发愁不得一个好人家,谁知你竟有着天大的福气,蒙郡主保媒,和镇守王太监提亲,真不知是几辈子的福分呢。所以,我和你婶子就把这桩亲事应下了,把你的八字也给了王太监,真是太合了,所以王太监那边没犹豫就下来聘礼。你看看,谁家的姑娘能有这样的福气!” 郦子夏越听越觉得恶心,道:“叔叔,我上有母亲,下有兄弟,叔叔不曾过问,就给定下了亲事。我就是一花一草,也要问问我母亲的意思,叔叔为什么私自决定我的亲事呢。而且叔叔为我订下亲事,又是王太监这么好的人家,既然这么好,还怕说么?但这么长的时间了,叔叔竟然一句话都不透露,人家把聘礼抬进门了,叫我们怎么说?” “欸!?你这闺女,怎么能这样给长辈说话呢,有没有一点礼数……先前郡主没给你说么?你这时候又装什么清高?”她叔父虎起脸来问郦子夏。 郦子夏道:“我何曾答应过郡主。叔叔你也不用着急,也不用害怕,我更不会和你装模作样,这个聘礼我是不会收的。等我去问郡主个明白,也不迟。” 那送聘礼的张管家一看这个样子,笑眯眯道:“姑娘,听我一句公道话,也别管你叔叔有没有提前给你通气儿,也不用管郡主有没有问过你。你沿街去打听打听,咱们镇守王太监能瞧得上哪个姑娘?你被咱们王太监瞧上,你还不偷笑?你还犟个什么劲。姑娘年纪轻,害臊,我也知道的,你看看,我大老远来了,辛辛苦苦的,你叫我把聘礼卸下来,喝口茶歇歇吧。其实啊,姑娘不用臊,一切就叫你叔叔忙就是了,你就等着坐花轿吧。” 郦子夏道:“我觉得张管家是听错了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害臊,我实话实说的。张管家不用找台阶给我下,也不用费心费力张罗了,趁早把这些好东西抬回去禀明你家王太监,免得以后闹出笑话,叫王太监脸上挂不住,叫你也不好做人。” 张管家火气上来,双目大张,指着郦子夏的叔叔,道:“你看看,你看看,郦大人,我可把话都给你说到了,也没见过这样的,你自己瞧着办,别再来回捉弄我了。”言毕拂袖而去。 郦子夏叔叔急忙追,好话不知说了多少,才苦苦把那些聘礼留了下来。 她叔叔回来后,又找到郦子夏,道:“你这闺女,狼心狗肺,你父亲把你们母女兄弟交付给我照顾。我白一天黑一夜给你操心。这可好了,你长大了,该谈婚论嫁了,不让我插手了。” 郦子夏道:“叔叔,你别再叫委屈了。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父亲走时,留给我们田地和房屋。那时我小,母亲也怕你,那些田地和房屋都落在你手里,我们也没说什么,哪一点亏待你了,又有什么事让你操过心,现在来邀功侄女不明白。” “你什么意思?什么田地房屋是你的?你一个大姑娘家,说这些不怕人笑话。那些都是我们郦家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郦子夏道:“叔叔你也别大喊大叫,我的亲事,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聘礼你收了也没用,下个月,郡主开诗社,我会去郡主府问个清楚,你也不用惦记了。” 到了开诗社那一天,郦子夏和郦子珠一起做了马车去郡主府,路上郦子珠问郦子夏:“你真的不想嫁给王太监吗?” 郦子夏道:“不想。” 郦子珠道:“如果你真不想嫁给王太监,那你在郡主面前为我说说情,我代你嫁给王太监。” 郦子夏惊异道:“你要嫁给他?” 郦子珠细眉微挑,“是啊,我想嫁给他。” 郦子夏道:“叔父知道么?他可是太监。” 郦子珠笑道:“你不用管别的。既然你不想嫁给王太监,我替你嫁,你应该感恩戴德。” 郦子夏心想她勉强算是中上之姿,即便自己向郡主推举她,郡主未必答应,就算郡主答应,王太监也未必喜欢她。 郦子夏考虑到郦子珠的后半生,便道:“我不会给你说情。天下的好男儿那么多,何苦嫁一个太监。” 郦子珠道:“你这人未免太过虚伪,自己不嫁,又不许别人嫁,天下的好人都让你做了。” 郦子夏道:“是,我就要做这个好人。你趁早死心吧。” 郦子珠气了个半死,一路上不停地拿酸言冷语激郦子夏,郦子夏只是不和她一般见识。 来到郡主府,瑞光见到阔别已久的郦子夏,格外热情,带她们姊妹两个来后花园的卷棚里来,路上瑞光问郦子夏:“我听说王太监那边已经下了聘礼了,真是恭喜了。我这个媒人当天应该去的,谁知当时事急,就没赶上。” 郦子夏道:“郡主,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我已经把聘礼退了回去。虽说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母亲并未答应,是叔父自作主张而已,也还请郡主三思,免得各自面上不好看。” 瑞光忙笑道:“好好好,不急,先去诗社看看,别扫了雅兴。” 瑞光早就知道郦子夏退了聘礼,只不过装不知道,把这事引出来说一说罢了,见郦子夏还这般固执,只好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周亭琦和郦子夏。 第42章 郡主侍卫 瑞光在后园瞧着这些女孩写诗, 见她们在自己府里无忧无虑,真是叫人羡慕。午后来后园时就有些闷热,此刻天压得越来越低, 燕子和蜻蜓从面前不停地飞来飞去的。 忽然李千寻和张秋剑匆匆赶来, 向瑞光道:“郡主, 镇守王太监带人来访,说有急事要求见。” 瑞光心想, 今天是初五, 想必应该是王太监秘密上奏的事。 早先她就和王太监商议好了, 要参周亭琦一本。对瑞光来说,目的是令周亭琦知道他这个姐姐对他怀恨在心;于王太监来说, 目的是消一消周亭琦的气焰。 上一次周亭琦被人密参已是元气大伤, 之后事事小心,还抓住机会,威胁郡马和许成为他打探消息,谁知这两个笨蛋早就被瑞光软禁起来了。 瑞光临时离开, 便向那些写诗的女孩们客套了一番,吩咐巫喜儿好生伺候着她们, 便告辞往前面偏殿来了。 瑞光一进门, 见王太监带着两个头戴儒巾的男人。他们三个与瑞光行礼之后,王太监介绍道:“郡主,这两位是在下的幕宾,文章写得是极好的。” 瑞光与王太监四目相视,听得外面忽然传来一片隐雷,屋子里越发暗了, 心中越发紧张, 知道这次参周亭琦不是小事, 毕竟他是藩王。 瑞光道:“天太阴了,屋里暗了,给他们两个点上灯,叫他们好好写,务必把折子给我往狠处写。” 王太监的那两个幕宾应了声,便到一旁去商讨怎么写了。 王太监道:“郡主,这次派谁去京城送折子。郡主心中有没有定下?还是我到外面物色一个镖头去送。” 瑞光叹口气,正想着,李千寻忙道:“属下荐举一个人,请郡主参详。” “谁?” 李千寻道:“张秋剑,这人很有毅力,也很可靠,骑马日行三百里,不几日应该就能把信送到京城。” 瑞光摇头道:“不好。张秋剑原是领头侍卫许成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轻信了。” 李千寻一听,急了头大汗,道:“郡主过虑了,他实为郡主效命的,岂会痴念许成。而且,自从我来郡主府后,与他交情很深,看得出这个人十分可靠。属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瑞光瞅了李千寻一眼,心想现在也很难找出第二个人选,上一次往京城送奏折就是张秋剑,甚是顺利,想必这次应该也是轻车熟路,而且李千寻这样担保,便对王太监道:“就用我府上的侍卫去送吧。” 王太监道:“既然郡主有信得过的人选,那我就放心了。”刚一说完,只见几道闪电闪了几下,在他们三个人的脸上显出亮蓝的光。 李千寻道:“那属下这就去安排马匹。” 不一时,李千寻安排好张秋剑和马匹,便赶了回来,外面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刚一进屋子,刷地下起雨来。 那两个幕宾奏折也已经写好,先呈给瑞光过目。 瑞光读了一遍,甚得心意,便给王太监又看一遍,二人同意后,交给幕宾誊写好,封了起来,刚交到李千寻手里,只见窗子上一个人影晃了下子。 李千寻吓了一跳,忙推门,一看原来是巫喜儿。 瑞光问道:“做什么?这里正商量事呢,鬼鬼祟祟的。” 巫喜儿道:“郡主,雨越下越大,后园那些女孩怎么办?叫她们回家,还是留下?” 瑞光望了王太监一眼,想了想,笑道:“把郦子夏留下,其余的就让她们先回家吧,说我改日再请她们过来玩。” 王太监心中感谢,便对瑞光深深一揖。 巫喜儿领命走后,李千寻便忙把那封奏折交给张秋剑,护送张秋剑出了郡主府。 李千寻在郡主府后门看着张秋剑穿着斗笠,骑上了马,二人对视一眼,无言相别。李千寻在大雨中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默默祈祷,“一定早日平安回来。” 李千寻看着张秋剑的身影一点点变模糊,缓缓吐了口气,这件事总算有个结果了。 李千寻还未完全放松,忽见一个卫兵冒雨跑了过来,面目惊悚,道:“李大哥,坏事了!领头侍卫许成从软禁的院里跑了!” 李千寻怔了一瞬,道:“跑了?!你们四个人守着他,怎么跑了?跑哪儿去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32节 卫兵满脸雨水,还哭道:“我们中了他的奸计了。我们在门口守着时,忽然听到郡马在屋里惨叫起来,起先我们没有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许成就在院里面拍门说郡马突生暴病,要我们开门放郡马出去看病。我们不敢开门,但听郡马越叫越惨,许成还拿性命威胁我们。我们四个就商量了一下,叫一个人去请医士,一个人去请郡主,又找一个人进院里验明郡马是不是得病。就剩我自己在门口守着。谁知进院里的那个人被许成打晕了,许成就逃了出来,踢了我一脚,把我踢到了,我起来时,人就没了踪影。李大哥,你说可怎么办啊!?” 李千寻道:“好!不用说了,你快去传命,把住各个门口千万别放许成出去,就是他有腰牌也不可以。我去景林苑叫上其他的侍卫到后园去找许成。” 那卫兵慌里慌张地奔走了,李千寻一路张望走到后园,好巧不巧,就在游廊转角的树丛中看到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果然就是许成,急忙跑了过来。 许成也不是等闲之辈,在瓢泼的大雨声中也能听到李千寻的脚步震动声,趁着李千寻还未走近,他忙折了一竿竹子当做兵器。 李千寻走进许成时,迅速从鞘里抽出剑来,直挥到许成的肩膀上。 许成听到剑风从背后挥来,从后把刚才折的竹竿插了过去,恰好顶住那剑锋。 李千寻道:“许成,你大胆!你要往哪里逃!” 许成回身过来道:“胡说!郡马都快死了,我来找医士,怎么能说我逃。” 李千寻道:“找医士?!那应该去东院找,你跑到后花园做什么?” 许成拿竹竿推开李千寻走的剑,道:“你多事!别挡我的路,误了郡马的性命,你可担不起!” 说着就拿竹竿疾刺李千寻的小腹。 李千寻摆剑鞘挡到旁边,又剑指许成胸膛,道:“你给我老实点吧,给我去禀明郡主,我还可保你一命。” 许成性急起来,徒手挡开剑身,拳打李千寻肋下。 李千寻看他不知悔改,把剑锋横到身前,右一割,上一划,将许成小臂和肩膀划出两道血口子。 许成自持武艺高超,却被李千寻伤身,心中大怒,从地上拾起竹竿,“嗖”一声甩在李千寻腿上。 李千寻趁他卧下便将剑又刺到许成背上,少说也有二寸深。 两人斗来斗去,许成明显输于李千寻,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李千寻道:“我劝你老实点,给我回去,不然你性命也不保。” 许成躺在地上,气息奄奄,许久不吭声,李千寻上前一步。 许成才道:“好,好,我跟你走。” 李千寻见他服软,便上前扶他。 谁知这许成故意使诈,从袖子里袖出先前藏好匕首,一下子扎在李千寻大腿上。 李千寻被刺得很深,歪在地上,吃痛再也爬不起来了。 许成见李千寻瘫倒,又朝他腹上踢了两脚,李千寻更爬部起来。 许成踉踉跄跄地跑走了,他走到客房,恰好遇见郦子夏现在廊下看雨。 许成从怀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信,跌跌撞撞走到郦子夏身旁。 郦子夏吓了一跳,道:“你是谁?你怎么了?” 许成吃力道:“你是不是郦翰林之女郦子夏。” 郦子夏见他面目苍白,气息薄弱,眼看就要绝命,便扶住他,道:“是我,你有何事?” 许成颤巍巍把信递给他,道:“把信送到王府,交给琦王殿下。琦王会保你平安无事,不用嫁给王太监。” 郦子夏怔了怔,把信接到手里,刚要问话时,许成又从腰上扯下铜牌,道:“不要耽误时间了。这是腰牌,快趁乱从西角门出去,那里有马车等你,快去,快去。” 郦子夏又看了眼这个男人,眉毛上长着一点痣,嘴唇已无血色,浑身淌着血,道:“你怎么办?” “快走,快走,一定送到,晚了就出不去了。” 郦子夏见他这么急,便不再问,把信装好,冒雨跑到郡主府西角门,亮出腰牌,径直跑出了郡主府,她自己亦是昏头昏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按照那个负伤的侍卫说的去做,果然从一旁跑出来一辆马车,停在自己的身前。 马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儿,拉住郦子夏的胳膊,道:“姑娘,快上车,我们去王府。” 郦子夏一听没错,就上了马车。 也不知从哪里找的马车,十分寒酸,连个车棚也没有。郦子夏披着马车上的斗笠,把信紧紧捂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打湿。 郦子夏这次也是冒险做事。刚才郡主让所有的女孩都回去了,就剩下自己一个,她不禁就害怕起来,因为她怕自己毁在王太监手里。 谁知这个时候许成跑了出来,她也只好闯一闯,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她坐在马车上,马夫车赶得很快,一路颠簸,浑身快要散架。 她也很奇怪,郡主和琦王殿下本是姐弟,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传递信件?郦子夏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不少秘密,但当初听闻父亲说过,琦王是个年轻有为的君王,所以这次冒然送信,应该不是什么助纣为虐的事。 天越来越黑,雨也越来越大。马夫就凭着印象拼命赶路,不知走到哪里时,路上有坑,路又泥泞,马蹄一滑,郦子夏和马夫都从车上摔到路旁的沟里。 郦子夏当时就昏了过去,马夫摔得也不轻,挣扎着起来,凭着最后一口气,把郦子夏抱到马车,又重新赶路。 作者有话说: 作者已经和前面的连起来啦 第43章 失忆者 此日, 周亭琦正在夏园书房闲坐,外面的雨一阵大似一阵。 侧王妃那边的太监过来传话,道:“王爷, 都快一个月了, 你也不到娘娘那里去。不太好啊。” 周亭琦手拄额头, 道:“别在我耳边啰嗦,回去吧。” 那太监受了王妃的勒逼, 又苦苦求道:“王爷, 哪怕到娘娘那里坐坐呢, 也说得过去。” 周亭琦看他一眼,道:“好, 好, 我不是看你小子为难,我才不给你这个脸。” 那太监忙道:“王爷这哪是给奴才脸,这都是王爷恩泽广施。”还未说完,只见外面跑来一个侍卫道:“王爷, 急报,急报!” 周亭琦指那太监道:“你先出去。” 那太监心里“哎呦”一声, 好不容易说服王爷一次, 又被搞砸了。看这气势还是不小的事呢。 那太监灰溜溜从书房出来,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瞧着外面刷刷的雨,摇摇头,“没戏,没戏, 没戏喽。看来娘娘今晚又要独守空房了……哎呦……”说着便打伞走了。 书房里, 侍卫禀道:“殿下, 郡主府那里来人报信了。” “快去叫过来。” 侍卫道:“殿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赶着个破马车,停在后门了,想是路上摔了,都摔得不轻,女的还昏过去了。” 周亭琦想了想,道:“把他们两个从后门抬进来,抬到我书房来。” 侍卫领命去了。 不一时,周亭琦见一个侍卫扶着一个精瘦的大眼睛的小伙儿先进来,然后又抬进来一个年轻美丽女子,两人淋得湿透了。 那大眼睛的小伙儿很是虚弱,道:“小的是受人所托,来给王爷送个人,其他的也不知道。” 送个人,还是个女人,这什么意思? 周亭琦看了眼郦子夏,虽然已是昏了过去,但看五官与打扮,不是一般女子。周亭琦吩咐道:“先把她放到床上。” 此事私密,不能轻易叫人上前询问,于是周亭琦亲自上前,坐在床沿,拍了拍郦子夏脸蛋,道:“姑娘?姑娘?醒醒?” 侍卫们看到,以为王爷是要收用这个姑娘,自己在这儿看着王爷做那事也不太方便,便互相看了一眼,本打算退出书房的时候,那马夫忽然开口道:“路上她从马车上摔下去了,就昏过去了。” 周亭琦便撮着拇指,死死在郦子夏人中上掐了下子,下了不浅的印子,郦子夏只咳嗽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周亭琦忙道:“快去医所请医士过来。” 一个侍卫领命跑了出去。 周亭琦只见郦子夏双手捧着胸口,像是在保护着什么东西,他脑筋一转,便轻轻拍了拍郦子夏的胸口,果然衣服里面硬·挺·挺的,像是垫了什么东西。周亭琦双指并拢,从郦子夏怀里捻出一个信封。 观看的侍卫皆是一惊,原来这个女人是来送信的,要不是王爷善于观察,还真不知道这女人是来做什么的。不得不佩服琦王的聪明才智。 周亭琦看那信封上写道:“琦王殿下亲启” 周亭琦急忙拆开,里面写道: 属下许成万死谨报:自得殿下垂爱,无以为报,日夜潜心打听郡主参奏之事,皇天不负。今闻,郡主已联名阉狗王敬良往京城送奏,已于今日酉初时由郡主府侍卫张秋剑快马送出。殿下应火速捉拿,以防被误参。张秋剑不走官道,取云岗绕路。望殿下追随截取。属下定为郡主为难,伏求殿下来救。 周亭琦读完,忙摘下灯罩子,将信烧了,吩咐道:“快去找十名精干侍卫出来,到后门等我,选取府内最好最好的快马,我们这次要出趟远门。记住!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 侍卫们一听,知道是要紧的事,忙出去分头行动。 周亭琦回头看了一眼郦子夏,心里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又是谁叫他出来送信的?万一……万一是郡主使的诈怎么办?这封信虽然署名许成,可谁又能保证一定是许成送来的,听这个口吻倒是先前商量好的。”周亭琦在心里不由的忐忑起来。 周亭琦趁医士还没来,又坐到床沿上,拍着郦子夏的脸,叫道:“姑娘,姑娘,你醒醒,快醒醒。”又反复叫了几遍。 周亭琦拍着她的脸颊,感到这样也太不尊重,而且她也不醒,一定是受重伤了。 不过,假如这封信上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又不派人去追,那可就真的被参了。但即便是假的,也可试一下。 这时,周亭琦见无人伺候这个病女,假如她醒来有什么事,定然慌张。他想了想,急忙让人到自己寝宫叫来一个从小伺候自己的侍女来。 等那侍女来了后,医士也来了,对他们吩咐道:“明娟,我这两天有要事要出去一趟。你好生伺候这个姑娘,她如果醒了,有什么话要说,只许你一个人听,不能叫第二人听到。我走之后,你就把夏园的门锁起来,我会派人守着,除了医士外,外人不可进来。” 明娟恭谨答了声“是”。 周亭琦又吩咐交代了一下守门的侍卫和医士便出门去了。 周亭琦这一去,果然在云岗的山路上截道住了张秋剑。周亭琦逼问张秋剑,张秋剑还始终不肯承认是郡主府的侍卫。 最后,周亭琦派人将张秋剑绑了起来,果然在他身上搜出密奏。这样,张秋剑才认了,说出是为郡主和王太监往京城送密奏的事。 周亭琦大叹一口气,道:“你知道郡主为何要参我?” 张秋剑失魂落魄,道:“不知道。”原本他打算凭送这份密奏升职发财,谁知落得这个下场。 周亭琦道:“好!你放心,我不是睚眦必报的狭隘之人,我不会杀你。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你或者逃走,或者回你们郡主府,替本王向你们郡主捎句话,就说本王已经截了她的奏折,叫她不要再生心害我了,皇上已是不会再相信她了。” 张秋剑意志消沉,摇头道:“不,请王爷一剑赐死我吧!我没有脸再回郡主府了。” 周亭琦一听,这是个忠烈的汉子,因为失职而求死。 周亭琦不免有些可怜他,便道:“何苦呢,既然这样,那你就跟着我干吧,我也不会亏待你,而且你在藩王府比在郡主府前途不大么。” 张秋剑望着周亭琦,依旧摇头,目光萧瑟,说道:“不,我不能,我不能。” 周亭琦旁边的侍卫在张秋剑头上捶了一下,道:“混账!王爷好心留你,你还装,你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要来王府么!” 周亭琦阻道:“闪到一边,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跟我回王府,又不回郡主府,一心求死呢。” 张秋剑见这王爷还算客气,便道:“其实往京城送密奏的差事不该落在我头上的,这差事乃是我的好兄弟向郡主求来的,用的是他项上的脑袋。我这次有负于他,不仅奏折没送到,还要投靠王爷,我还算是个人么?我又怎么对得起他。还不如一死了之。” 周亭琦想想道:“可惜啊,可惜!难道你死了,你那好兄弟就能免死么?还不是一样被你们郡主处死,你活着回去,好歹还有希望。” 宠妾恢复记忆 第33节 张秋剑六神无主地看着周亭琦,已经没了办法,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料想到这里,我也只不过想多挣些钱而已,谁知会坑害了自己的兄弟。” 周亭琦道:“你莫要苦喊了。我看这样吧,你也别回郡主府了,就跟着我干吧。早晚有一日我和郡主的这个心结会打开的,到时候,你和你那好兄弟还可以相聚。” 张秋剑道:“那……那我那兄弟现在怎么办,郡主如果知道我没把奏折送到,他会把我那兄弟杀了的。” 周亭琦道:“不,你放心,这事由我来办吧。” 张秋剑听这事还有希望,想了想,便跟着周亭琦回到了王府。 周亭琦回到王府后,将那封密奏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大篇文字就是来参他的,幸好姑娘那封信送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些,怕是就追不上了奏折了。 周亭琦把张秋剑安顿好以后,便想起送信的那个姑娘,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又赶到夏园,问了明娟情况。 明娟道:“那姑娘醒是醒了,但是脑子不清楚了,已经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叫什么也不知道,家是哪里的也不知道,就是送她来的那个马夫她也不认得了。” 周亭琦道:“这怎么回事?是不是她一直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明娟道:“医士说她这是路上从马车上摔下来磕碰到脑袋了,得了离魂症,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 周亭琦道:“带我去看看她。” 此时,郦子夏正半昏半醒地躺在周亭琦的床上,只见一个男人走来,仪表堂堂的,非常的英俊,衣着气度也散发着豪门贵气,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娟从旁道:“这是咱们王爷。” 郦子夏知道明娟这是在暗示自己向这个好看的男人行礼。 郦子夏犹犹豫豫,有点胆怯,刚要穿鞋时,那男人说:“不用了,免了,你还有病在身。” 周亭琦上下打量着郦子夏,觉得她此刻像是个胆小的小女孩一样,便微笑道:“姑娘,你还知道你家在哪里吗?” 郦子夏摇了摇头。 周亭琦叹口气,转而想道,也罢,如果现在放她出去,郡主怎么会放过她呢,便道:“你好好在这里养病,等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之后,外面安定了,我就送你回家。你也不要客气,就当这里是你的家一样,好不好?” 郦子夏只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周亭琦又笑道:“这样好了,你以后就在我这个书房好好养病吧,这里没人敢来打扰你,只有这个明娟伺候你。我这个院子叫夏园,我们以后就叫你夏姑娘,你说好不好?” “夏姑娘……”郦子夏嘴里嘟囔着,“好,谢谢王爷了。” 周亭琦看她笑了,那纤瘦的脸真是叫人疼惜,便道:“不用谢我,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和马夫呢,冒死来给我送信,要不然这次……” 他没往下说,把明娟嘱咐了一下,又看了看马夫的病情,竟然也是昏迷不醒,不免有点愧疚。 周亭琦后来又派人四处打听当天出入郡主府的女客有哪些?后来打探到消息,说是当日郡主宴请女孩们写诗,并没有人失踪。 郡主之所以这么向外宣传,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这个郦子夏原本是订好的,要许配给王太监的,谁知那一天下雨时竟然失踪了,郡主也派人到郦宅去找,郦宅也说郦子夏没有回家。郡主怕王太监生气,只好让郦家的人撒谎,说郦子夏得暴病死了,便把郦子夏的堂妹郦子珠嫁给了王太监,搪塞过去了。 后来,周亭琦也实在打听不到郦子夏从哪里来,而且看她已经习惯了夏园的生活,索性就把她和马夫都留了下来,以免他们出去被郡主威胁。 第44章 失忆者 周亭琦当初留郦子夏在王府也是有私心的, 第一次见这个女孩时心里就怦怦地跳,后来越看越喜欢,索性就在一起了, 还生了孩子。 周亭琦万万没想到的是, 三年后的雨夜, 郦子夏恢复了记忆,但无奈的是, 这主儿竟然把这三年来发生的事忘得是一干二净。自己在她那里就是一个被遗忘的过客。 人还是以前那个人, 长得一样, 声音一样,就是犟! 她以前把孩子说送人就送了, 现在把这桩罪一忘, 啥也不认了! 把他爷俩丢下,自己说走就要。周亭琦办不到,索性就用那孩子拴住郦子夏,血浓于水是真理。 郦子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时, 就觉得那的确是自己的孩子。她根本舍不得放下那个白胖白胖的娃娃。 周亭琦见她这样喜爱,便道:“你不要走了。你还怎么走?你都是孩子的娘了。” 郦子夏回头看了周亭琦一眼, 经过王太监的事以后, 她才觉得这个男人有些担当,不再仅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了。 想了想,郦子夏仍道:“孩子既然是民女所生养,民女自然就要担起责任,好生抚育他。” 周亭琦屏退屋里的奶娘,不解道:“那你和谁生的孩子呀?” 郦子夏抿着嘴, 也不答话, 脸渐渐红了。 周亭琦道:“是我和你的孩子呀, 我们的孩子呀,你不能只管孩子,不管我呀。” 郦子夏道:“我怎么知道王爷说的是真是假,怎么能草率的说和王爷生过孩子呢。” 周亭琦苦笑一下,“你不信!?我去叫明娟去……你也动动脑子行不行,你在夏园住了三年,门都没迈出过一步,除了我,你还能和谁在一起生孩子。” 郦子夏道:“以前的事我一概都不记得了,王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明娟和黄兰儿又都是王爷的人,自然更偏袒王爷,你叫他们来,他们和你说的还不是一样么。” 周亭琦先是愣住了,然后面容静穆道:“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你是说我贪图你的美貌,还是贪图你的钱财,你有么?而且,当初是你先对我示爱的……” “什么!”郦子夏讶异了声,生怕把娃娃吵醒,便走远一步,在外间道:“不可能,就算是失忆,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王爷越说越离奇,民女越是不能轻信。我好歹也是翰林之女,不是我骄傲自诩,原镇守王太监一直想要娶我呢,这还不够说明我不一般么。” 周亭琦道:“什么?那可是太监,你拿他出来比什么!”周亭琦声音略大了一些,忽然娃娃醒了。 郦子夏忙道:“王爷别说了,都把小世子吵醒了。” 周亭琦“哼”了声,道:“总之你留下就是了,早晚有一天我叫你心服口服。” 他走出门外,向两个奶娘道:“从今儿起,你们就搬到我以前的书房夏园,和里面那个郦姑娘住一起。她是孩子娘,以后有什么事听她吩咐就好。”两位奶娘应了声,便忙回到屋里伺候小世子去了。 周亭琦走出青蓝苑,正在吩咐门口的侍卫,忽然见郦子夏从屋里出来。 郦子夏问道:“王爷,还不知道小世子叫什么名字?” 周亭琦道:“周鼐秀,是我起的。” 郦子夏听了,也想不起来什么,只好认了,与奶娘收拾一番,将小世子平日用的东西和奶娘的一切行李都搬进了夏园。 回到夏园,郦子夏竟然把正房的西次间让出来给两个奶娘住,小世子就和自己一起住。 两位奶娘自是千恩万谢,说道:“以前我们跟着侧妃娘娘的时候,哪有这个待遇啊,如今遇到郦姑娘真是不一样。” 郦子夏笑笑,让明娟去叫黄兰儿和四庆过来,和两位奶娘认识认识。 不一时明娟回来,只叫了四庆儿一个人。 四庆儿道:“黄兰儿一听说可以出夏园的门了,就去领月银了。” 郦子夏道:“怎么这是时候领,不是月初也不是月末的。” 明娟笑道:“姑娘不知道,我们这三年没出过夏园的门,所以这三年来的月银也从来都没有领过。” 一个奶娘插嘴道:“啧啧,哎呦!三年没领过月银,那可攒不少钱呢,就按一个月一两银子算,一年就是十二两,三年就是三十六两,这还不算过年过节的奖赏呢。” 郦子夏惭愧一笑,道:“既然这样,那明娟和四庆儿也去领月银吧。” 明娟笑道:“哪里就等着银子使呢。” 郦子夏道:“这是应该的,时间长了,早点结算早点清楚。” 明娟道:“那也是……”她便问奶娘,“现在是谁管着发月银的事呢?” 奶娘笑色一变,道:“如今是王爷的义妹瑞晶姑娘管着这事呢。” 郦子夏回想了一下,原来是那个救过琦王的姑娘,便道:“无论谁管着,这么大的王府,月银的事肯定都是登记造册的,不会乱发,你们两个快去领吧。” 四庆儿自然是迫不及待,拉着明娟的胳膊跑走了。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郦子夏安顿好了小世子和两个奶娘。 只见明娟拉着黄兰儿的手回来了,四庆儿跟在她们两个后面,三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哪里像是领了月银的高兴样子。 郦子夏隐隐感到不安,玩笑着探问:“领了钱么?领了不少吧,叫黄兰儿请我们。” 明娟目光失望,偷偷地向郦子夏摇摇手。 郦子夏问道:“怎么了?是没领到么?” 黄兰儿满脸通红,委委屈屈,含着眼泪道:“郦姐姐,我们三个一个子儿都没领到。” 郦子夏拉着黄兰儿的手,手冰凉,手上擦满了鼻涕和泪水,道:“为什么?不是说有三十六两银子么?” 黄兰儿眼泪儿滚了满脸,道:“一个没有,郦姐姐怎么办呀?明娟姐姐也没办法,我还要给我奶奶寄钱呢。” 郦子夏见小姑娘难过成这个样子,满眼心疼,问明娟,“怎么回事,你跟着去的,也没把钱领到手?” 四庆儿道:“瑞晶姑娘说黄兰儿和明娟这三年躲在夏园享福,轻轻松松的,还领什么月银,根本就没她俩的份。还说我不是王府的人,白吃白喝,有什么脸来领月银。” 郦子夏瞅着明娟怒道:“真是这么说的?” 明娟花容失色,点点头。 郦子夏道:“王爷要是想把我留在王府,这几两银子也领不下来,我还有什么脸叫你们跟着我。我这小子也白养了。”郦子夏攥着黄兰儿的手,道:“别哭了,我领你们去要。” 艾奶娘忙劝道:“娘子别气着了,瑞晶姑娘是王爷恩人,侧妃娘娘都低她一头,别说咱们了。发月银时,时常晚好几天。叫我们说,娘子也别和她去计较了,那人话不好听,早晚等王爷来了,说给王爷不好么。” 郦子夏看见艾奶娘脸上的惊慌之色,就知道她们有多么害怕这个瑞晶姑娘。她原本以为那是个温柔的女子,错了,错了。 郦子夏冷笑道:“就是你们把她惯的,人家孩子等着钱用呢,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我就是要去给他们回来。” 艾奶娘道:“好,郦娘子,我陪着你去。”说着把另外一个奶娘留下,跟着郦子夏往长春宫去了。 郦子夏原本以为长春宫是什么不起眼的宫殿,毕竟瑞晶既不是王妃也不是真正的郡主,不过是周亭琦的义妹罢了。 去过才知道,这所宫殿在王府的东轴线上,柱子是鲜红的,瓦片是碧绿的,豪华不可比拟。 推开长春宫大门,瑞晶在院子里的亭子里吹风。 瑞晶看着来人,独把眼神盯在郦子夏身上,道:“你是谁?” 郦子夏道:“我是谁你也不用急着知道。我来只有一件事,听说王府内宅的事你管着,请你把明娟他们三个的工钱算一算。” 瑞晶怒气隐藏在笑容里,道:“工钱,我去哪儿给他们领工钱。这三年来,账房里没给我他们三个的工钱,我一个银子毛也没有。” 郦子夏听着她傲气的声音,也加硬了语气,“姑娘说这个可是给王府抹黑了。我知道王府人多口杂,但仆人们月钱马虎不得吧。如果说四庆儿没有,我还能理解,王府没来得及登记,像明娟这样的老人,没死没亡,怎么好端端就不给钱了。” 瑞晶道:“我真的要问问你是哪位了?你也不算个主子吧,为什么伺候你这样的人也要发工钱,为什么在夏园清清静静躲了三年也给你钱?” 郦子夏道:“原来问题出在我这儿了。你一会儿说王府没发他们的工钱,一会儿又说我不够来领工钱的。我就问你月钱有没有,不用管别的。他们就是在我那里睡了三年,也不用你替人家收着钱啊!” 郦子夏原本是要好好来解释的,毕竟王府不是自己家,希望和和气气了解这件事,等周亭琦自己处理他们的家事。 谁知刚才进门的时候,瑞晶那副样子,真是厉害,从来没见过那么理直气壮的,就算是来了个仆人,也不必那个鄙夷的脸色吧。 所以郦子夏回敬的并不客气。 宠妾恢复记忆 第34节 早在郦子夏来长春宫的时候,就有人偷偷去给琦王禀报了。 忽然,瑞晶见周亭琦来了,高挑的眉毛瞬间垂了下来,道:“哥哥,你看看他们,堵着门给我要工钱,我都说了,现在不是月初,也不是月末,怎么发工钱呀,等着下个月一起发给他们不就好了么?非要为难我,要我现在拿出来。” 郦子夏眼珠瞪得好圆,血丝布满白色的眼球,指着瑞晶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瑞晶道:“你看看,就是这么吓人。” 郦子夏不等周亭琦劝说,猛地弓起膝盖,用力撞到瑞晶小腹上,“你不发就算了,还诬陷我!” 第45章 失忆者 瑞晶吃了郦子夏这一下, 立刻歪在地上,“琦王哥哥,这是什么强盗蛮女, 在你的面前, 还竟然敢动手打人, 快把她撵走吧。” 郦子夏抓住瑞晶胸口的衣服,道:“我巴不得离开这儿呢。不过你一天不发他们的工钱, 我就一天不走。” 周亭琦看瑞晶躺在地上, 头发被晃得乱蓬蓬的, 又博不过郦子夏,在郦子夏手里像个受气的猫儿一样, 十分可笑。 他忙上前拉住郦子夏, 问道:“怎么回事,何苦要这样,哪有个翰林之女的体统?” 郦子夏冷笑道:“不用拿着个虚名压我。总之,我听了这话咽不下这口气, 人家明娟三个人三年没回过家,被放出来, 一文钱都没有, 还受她一顿骂,不说回去怎么给家人交待,就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 周亭琦怕她,不敢劝,给明娟一个眼色,明娟过来劝了劝郦子夏。 周亭琦道:“现在是谁管着内宅放月银的事?” 瑞晶被丫头们从地上扶起来, 道:“内宅月银的事一直都是我在管, 他们今天三个来要月银, 我说等下月月初一起放,稍迟这么几天就不依了,这都是什么奴才,还是在王府呢,要以下犯上了。” 周亭琦问明娟道:“是这么回事吗?” 明娟道:“是。” 郦子夏张大了眼睛,瞅着明娟,小声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不给你们发月银么?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明娟愣怔怔地瞅着周亭琦和瑞晶,不说一句话,郦子夏更是生气和疑惑。 此时瑞晶道:“琦王哥哥,你看吧,我就说过两天再发给他们月钱的,谁说不给他们发了,这女人就在这里血口喷人,还打我,你说怎么办么?” 郦子夏此时瞅着明娟,只是奇怪为什么明娟前后说的不一样,刚刚来的时候说瑞晶不给他们发月银,现在又改口说下个月发。 周亭琦看了郦子夏一眼,道:“好了,你先带你身边的人都回去吧,这事我自然给你们一个交待。” 郦子夏把眼神转到黄兰儿和四庆身上,寄希望于他俩,道:“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说的么?王爷在这里不要怕。” 黄兰儿和四庆视明娟为靠山,明娟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唯她是从,所以也不敢多嘴。 郦子夏摇摇头,白了明娟一眼,叹气道:“好,既然是这样,那请王爷妥善处置吧。”言毕转身要走。 瑞晶却疾步上去,横在郦子夏面前,道:“你说走就走?你带着人来把我暴打一顿,就这样走了,王爷你说该怎么发落这个泼妇。”瑞晶横眉怒目,没等周亭琦回答,扬手就要打郦子夏。 周亭琦站在瑞晶身后,见她扬起胳膊,从她身后抓住她的腕子。 瑞晶忽被钳住,胳膊还往回带,但她怎么能敌得过周亭琦的臂力呢。瑞晶那股火气直钻到眼球里,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一样。 周亭琦神色厌倦地看着瑞晶的后背,向郦子夏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郦子夏此刻自知理亏,但明娟一定不敢捉弄自己,所以此刻急着想回去,听也没听周亭琦的话,便离开了长春宫。 周亭琦看着郦子夏的侧影,心中尤为担心,生怕又惹毛了她。 周亭琦问瑞晶,“怎么回事?不用我把承奉司的太监叫来对账吧,月钱应该都是有数的,明娟说那个话,不过是给你台阶下罢了。” 瑞晶失望道:“为她,就为她,王爷也值得这么做么?” 周亭琦放开她的手腕,目中闪出一丝凶光,怒道:“我叫你说怎么回事?钱呢?哪儿去了?为什么这样做?” 瑞晶看着周亭琦紧皱的眉毛,那么恐怖。瑞晶声抖气噎,“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也来打死我吧。” 瑞晶从小就是他的侍女,很难缠,后来周亭琦收了她做义妹,更是如此。 周亭琦道:“罢,我不问了。” 瑞晶见他要离去的样子,忙收住内心失望,道:“好,我说,你跟我进屋来,我给你说。” 周亭琦跟着瑞晶进到她的卧房,瑞晶让把下人赶了出去。 瑞晶让周亭琦坐下,问道:“那个女人是谁?王爷以前躲在夏园不出来,都是和她在一起吧。小世子也是她的孩子吧?” 周亭琦眼睛都懒得抬起来,“你不是要给我解释月银的事么?”他言语中的耐心渐渐散去。 瑞晶潸然泪下,道:“对啊!我就是不给他们发月银,一个子儿都没有,凭什么给他们发?明娟还给咱们兄妹俩留个面子,我看也不用留面子。” 周亭琦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后,内宅的月银不用你管了。”他又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瑞晶忙道:“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王爷是在问我么,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王爷不知道为什么吗?” 瑞晶一边说,胡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起来,道:“十二岁那年,这些伤都应该是王爷承受的,为什么偏偏换到我的身上?” 周亭琦见她又重提旧事,说当年吃火锅——当年他与郡主一起吃火锅,不慎火锅汤撒出来,是瑞晶帮周亭琦挡住了火锅汤,才免于受伤,可是瑞晶落了一身伤。 她是周亭琦这些年来的一根软肋。每当瑞晶提起这件事,周亭琦都是最大限度的满足她,是软肋也是痛点。 周亭琦道:“你干什么,把衣服穿上!” 瑞晶依旧放开地脱,直到脱得剩下一件葱绿的抹胸,道:“王爷看啊,为什么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王爷知道了吧!” 周亭琦此刻走也不是,劝她也无从下手,那么一大片被烫伤的伤疤露在外面,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再去惹她难过。 瑞晶道:“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不好了……我等了王爷这么多年,不就是想和王爷在一起么,哪怕是小妾又能怎样。可王爷呢,偷偷摸摸的,和外面的人在一起,还生了孩子。王爷真当我在乎那几两月银么?我不就是想让王爷知道,我在等王爷么,我在气你么?” 周亭琦低着头,不好看着她裸-露的脊背,只听着她伤心的话一句句扎到心里。他道:“你先把衣服穿上,穿上再说。” 瑞晶哭道:“我不穿,我现在还有什么,我就有这一块儿伤疤能留住王爷了。” 周亭琦叹道:“你想跟着我,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义妹,我不可能再收你做小妾了。等以后我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 瑞晶撕心裂肺道:“不,我不要。王爷,你为什么那么无情,那么狠心呀!你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认我做你的义妹,王爷你的心怎么就那么坏啊!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就要一辈子跟着你。” 周亭琦被她一步步逼着,感觉已经不可忍耐了,突然站起来,三两步走到瑞晶面前,指着她道:“我告诉你,当初如果真是存心救我,我感激你,我佩服你,我一辈子养着你。你如果拿着这块伤疤来讹我,逼我,那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你这和做买卖有什么区别!而且……而且,这么多年,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也够了,我劝你别把自己身上那唯一的一点好处都弄脏了。”周亭琦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带着一股威力,让人无法反驳。 瑞晶听着他如此分析自己,满脸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泪珠一串一串滚了下来。 周亭琦说出这番话,却无比轻松,这是他憋了很久的话了,今天一股脑说出来,也该让瑞晶清醒清醒了。 他推开门,仆人们都跪在门口,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周亭琦道:“进去看着你们小姐。” 丫鬟门们忙跑了进去,见瑞晶上身赤着,露着伤疤,忙把衣服往瑞晶身上披。 周亭琦离开长春宫,一径来到夏园。他原以为郦子夏会很生气,此刻正闹着要回家,或者正在臭骂他。 谁知当他走进夏园时,院子里很静,有几片树叶落在他的眼前,他心里一惊,院里如此安静,难不成她带着孩子溜了? 周亭琦急忙走到正房门口,见开着的窗户,只见郦子夏正抱着小世子在怀里,一边拍着一边在屋里走着,很亲很爱的样子。 郦子夏一见他来,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了声,将小世子放在床上,方轻轻出来。 郦子夏一见他,先道:“王爷来了。刚才那事,是我的不对,不该那么冲动,去欺负人家瑞晶姑娘。但是明娟她们的确是吃亏了,只不过刚才给王爷面子,她才撒了谎。” 周亭琦瞥着她,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愧疚或示弱的话来。 郦子夏又道:“早先明娟也和我说过,瑞晶是个可怜的姑娘。可是人家黄兰儿也急等着钱用呢,我一去,见瑞晶那个样子,就看不惯她那个欺负人的样儿。这不是我才拿了自己的首饰,叫她们出去当了来,先抵过这一阵子再说。” 周亭琦道:“还叫你破费!不过,这次我也搭进去了,瑞晶不服我,我也没办法。” 郦子夏道:“啊?你搭进去了?什么意思?” 周亭琦道:“她要我纳她做妾,你说怎么办?” 郦子夏笑了笑,道:“王爷爱怎样就怎样,我岂能多事?” 周亭琦道:“你是孩子他娘,难道你就不怕多一个后妈么?” 郦子夏道:“她做她的小妾,和我有何关系……”说罢,她自己也有些尴尬,自己在王府到底算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这个更新完时,打算开个科举文,希望大家支持。 第46章 失忆者 周亭琦笑道:“你以后就留在王府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总不能叫你郦姑娘吧?按照你们郦家的家世背景,你会嫁什么样的人家啊?” 郦子夏道:“我们家世清白, 即便嫁到你们王府也不啻于现在的侧妃。所以无论如何, 也是侧妃。”她瞅着周亭琦, 他那笑意越发骄傲,郦子夏又道:“自然, 我不是有意贬你的侧妃。” 周亭琦笑道:“侧妃可不是我能随便册封的, 那可是圣上册封的, 但你留在我身边,我也是有办法叫你做王妃。” 郦子夏冷笑道:“喝!我也是有其他选择的, 侧妃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想现在的侧妃娘娘,心又坏,你也不喜欢她,总不知为了什么在一起。” 周亭琦神色一变, 声音懒顿道:“这不是我能做主的,那是圣上指的婚, 我不得不从。” 郦子夏道:“忘了提醒王爷。虽然小世子是我所生, 但我也并不是有意以他作为筹码,要你封我做妃,王爷也不要错想我的为人,也不用太担心我烦你。” “停!”周亭琦忽然眼神一明,瞅着郦子夏,“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郦子夏凝神道:“怎么了?什么声音?” 郦子夏声音还没收住, 只听屋内小世子“吱呀”一声, 男婴就在屋里啼哭起来。 周亭琦道:“你看你都是做娘的人了, 连自己孩子的哭声都预料不到。” 郦子夏忙跟着周亭琦向屋里走。 周亭琦抱起了小世子,轻轻地拍着背,动作很是温柔。 郦子夏只见男婴在他怀里渐渐止住了啼哭。 郦子夏便把男婴接到自己怀里,小世子似乎感受到了怀抱的不同,张着粉色的、润润的小嘴又啼哭起来。 郦子夏道:“这是怎么了?” 周亭琦又将男婴接到自己怀中,他白皙的脸贴到男婴额头上。 男婴接触到自己父亲的温度和皮肤,忽然放松下来,又止住了啼哭。 郦子夏手微微发抖,看着他们父子两个亲近,十分羡慕和伤心。 郦子夏忽然看见男婴屁股后面的裤片上湿了,道:“孩子是不是尿了,裤子都湿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35节 周亭琦宽阔的手挪到男婴屁股上,果然摸到湿了一大片,还是温的。 周亭琦道:“快拿条干裤子来。” 郦子夏到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红罗裤子,给了周亭琦,见他亲手给男婴换上,动作轻柔熟练,丝毫没有折腾到男婴的身体,男婴也没有被吵醒。 郦子夏在一旁有些失落,作为母亲,她失职了,而显得周亭琦更像是位慈父。 郦子夏道:“我看小世子这些衣裳似乎是有点小了,该做点新的了,不知道奶娘们有没有预备秋冬的衣裳。” 周亭琦将小世子放好在床上,从书房拿出一串钥匙,交到郦子夏手里,“你不是一直好奇西次间柜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吗?这是钥匙,你去打开看看吧。” 郦子夏眨了眨眼,自从她恢复记忆之后,就一直留心那个柜子,问明娟,她们也不说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没想到,钥匙在周亭琦手里。 周亭琦刚才说的话饱含无奈、等待。 郦子夏拿着钥匙,将西次间那个金丝楠木的立柜打开了,钥匙开锁时发出清亮的声音。 柜子里竟然全是男婴的衣服,应有尽有,满满一柜,收尽了春夏秋冬的衣服。 郦子夏捏着一个厚厚的小棉袄,道:“这些都是?” 周亭琦道:“这些都是你当年给小世子做的衣服。” 郦子夏其实已经忘了,惊奇道:“为什么要锁起来,还不让我知道?” 周亭琦道:“当年,你把孩子送给侧王妃去养,孩子送走之后,你日思夜想,魔怔了一样,整日对着你给孩子做的这些衣服流泪。我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就把衣服都给你锁了起来。” 郦子夏无言以对,很多回忆想飞动的白云一样,拥堵地飞进心中的天空,幻想着自己午后坐在窗子下面缝衣的场景。 郦子夏许久终于说道:“王爷,我有件事给你说,我总觉得送孩子给王妃那件事肯定有不少误会在其中,不是王爷说的那么简单。所以王爷以前那样对我,我是不服的。” 周亭琦哈哈一笑,拍了拍郦子夏肩膀,道:“你不服……好呀!不过,说说哪能就算啊,要不你就早早地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要不啊,你就找到证据出来。” 郦子夏看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肩膀抖来抖去,她把膀子一抬,将他的手震了下去。 得意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小弟,把我拍来拍去的。 郦子夏略略横了周亭琦一眼,周亭琦就有些害怕了,那种眼神似恨、似怒、又似鄙弃,总之男子都怕女子这种眼神。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些满足的笑声,“郦姑娘,我们回来了,钱已经分好了。” 周亭琦“哼”了声,清了清嗓子,见明娟带着黄兰儿四庆和两个奶娘回来了,见四庆提着一个包袱,里面一定是从当铺当回来的银子了。 他们一见琦王在这里,不由得的把银子藏在身后。 周亭琦道:“当的什么东西?当了多少银子?” 四庆结结巴巴道:“啊,啊,什么啊?没有银子啊。” 周亭琦冷幽幽道:“怎么啦?哑巴没装够,还要装!不会说话就继续做哑巴吧!” 四庆闭嘴了。 周亭琦看着明娟道:“你说,当了你们姑娘什么东西,当了多少钱?” 明娟道:“用姑娘的两对手镯和一副头面,当了三百两出来……” 周亭琦道:“亏你也做的出来!” 郦子夏忙打住道:“不用说他们了,是我要他们去的。这些手饰也不是我的,都是你的,反正都是你们家的东西。” 周亭琦长长叹了口气,“不管是谁得吧,女人把自己的首饰都当了,何等可怜。”他对四庆道:“你去,拿着当票把你家姑娘的首饰还赎回来,我去叫承奉司太监给你把这三年月银发了。” 四庆儿笑嘻嘻道:“是,小的这就去。”说着一溜烟跑了。 周亭琦道:“好,你们歇着吧,我去承奉司找人去。” 明娟和黄兰儿将琦王送出了夏园。 晚间,承奉司的太监亲自把明娟三个人的月银送到夏园,明娟三个欢欢喜喜地收了钱。 夜里,大家都睡了以后,小世子忽然又醒了,郦子夏看大家都忙了一整天,便不好打扰他们,便轻轻拍着小世子,不一时,就把他哄睡了。 可是,郦子夏身上那猛烈的困劲儿,在哄孩子的过程中,一点一点消磨掉了,最终变得很精神,再也睡不着。 郦子夏索性走到院子里,透透气。天气已经渐渐转到秋凉,月初的弦月竟然是纤细的红色,什么时候的月亮是红色的? 明娟的屋子也是亮的,她怎么也还没睡,已经很晚了。 忽然,明娟打开了西厢的门,轻轻地从里面出来。 郦子夏道:“你怎么还没睡啊?” 明娟道:“我听到小世子哭了,就想着起来看看。” 郦子夏拉着明娟的手,道:“你真好。我把他哄睡了。” 明娟道:“我睡觉本来就轻。” 此时,忽听外面一个侍卫道:“老兄,在这儿守着呢……哎……我刚换了班,也是睡不着了。我这儿弄了瓶酒,咱们三个整了它吧!我自己喝也没意思。” 只听另外一个口气很冲,“别捣乱,你知道这里面住得是谁?我们怎么能陪你喝酒?改天有空再说吧。” 郦子夏问明娟:“门口几个侍卫守着?” 明娟道:“夜里两个人守着,听他们外面说话,像是又来个捣乱的。” 话未说完,只听外面请人喝酒的那个道:“你这是什么话!咱爷们请你俩喝酒,你们不喝便了,如何还要骂我。” 另外一个道:“趁早快走!我们没空喝酒,别叫我们给你好看!” 只听外面酒瓶子摔在地上,接着人“哎呀”了一声,便开始动了手脚。 明娟道:“这些人也忒大胆了,怎么跑到咱们这里打架。” 郦子夏一想,觉得不对,忙道:“明娟,你快去从后门出去,请王爷来,我看这情况不妙。” 明娟面露惊异,道:“啊!?难道是针对姑娘来的?那姑娘从后门出去请王爷来吧,这样,姑娘更安全点。” 郦子夏听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有一个人已经倒地,“你快去,我若是走了,怕他直接对小世子动手,那就更不好了,我在这里,至少还可以挡挡。” 明娟一听,也觉有道理,便从后门奔了出去。 郦子夏原本要去叫四庆儿起来,谁知院门哐啷一声,被人踢开,惊了她一身汗。 踹门进来的乃是一个年轻侍卫,个头不是很高,略微有点少瘦。 “哈哈哈。”这侍卫笑了起来,“郦姑娘,真是好有福气啊!” 郦子夏仔细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闯到这里来?” 那侍卫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郦子夏依旧认不出来,“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侍卫冷笑两声,“大丈夫,走到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了!我原本是郡主府的侍卫,张秋剑!” 郦子夏虽然不知道,但听到郡主府侍卫,三年前的事仍旧历历在目。 那侍卫提着长剑,目中显露杀意,缓缓走着,“郦子夏,郦小姐,郦才女……你这个吃里爬外的贱人!当年郡主待你多好,你却背叛了她,替许成给琦王送信……这样,琦王才半路截住了我,把郡主的密奏抢了走,叫我再不能回郡主府,兄弟不能相认……你说,你这个贱人有多该死。” 此时,四庆儿和黄兰儿、奶娘都已经醒来,看到这个样子,吓得面无人色,都想着跑去报告王爷。 张秋剑道:“谁敢出这个院门,我叫他立刻丧命!”他眼神横扫周围的人。 郦子夏道:“信的确是我送的,你想怎么样?” 张秋剑把沾着鲜血的剑指向郦子夏,道:“我想杀了你,为我们郡主出气!” 还未说完,四庆儿提着一根铁锹拍了过去,张秋剑习武之人,早就觉察到了,使剑首绕着铁锹头三两圈,铁锹把儿却将四庆儿敲在地上。 郦子夏道:“你想杀我就来找我,不要误伤别人。” 张秋剑道:“我在王府窝窝囊囊活了三年,终于等到这个报仇的机会了。” 郦子夏轻轻笑了几声。 张秋剑道:“你笑什么!” 郦子夏声音无奈道:“你想杀我,我此刻也是躲不过了。但是,如果我没听错,方才我听你说,郡主待我不错!真是恶心!她何曾待我不错?她只不过把我当做棋子一样罢了,她打算把我嫁给王太监做谢礼。你想想,你希望你的女儿或姊妹嫁给一个太监吗?还口口声声说她对我不薄!” 郦子夏道:“还有!你不觉得你这个叫愚忠么?你不觉得你也是她的棋子吗?” 张秋剑猛地一窜,跳到郦子夏身边,道:“什么意思?” 黄兰儿看到张秋剑把剑尖刺向郦子夏,吓得尖叫一声。 第47章 失忆者 郦子夏刚才听这个侍卫所说, 再联想往事,便知当年她给琦王送信,就是提醒琦王去截眼前这个侍卫往京城送的密奏。 此刻见他仍执迷不悟, 便道:“你只一味地说辜负了瑞光郡主, 那你可知, 你还辜负了桐城的百姓,你也是在助纣为虐, 叫瑞光郡主和琦王更加痛恨对方, 以至于骨肉相残吗?” 张秋剑道:“贱人!你怕死就直说, 为何要侮辱郡主,而且郡主早就不认周亭琦这个弟弟了。” 郦子夏慨然说道:“你要杀就杀, 我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还怕什么!只是你别错会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贬低郡主的意思。不过,瑞光郡主的眼界真的没有琦王那般开阔,所以你以后还能活下来, 我劝你不要一味的愚忠于她。” “住手!” 张秋剑回头一望,是周亭琦来了。 周亭琦叫道:“张秋剑, 你疯了!把剑给我放下, 有事来找我商量。” 张秋剑知道自己末路已到,反倒更加大胆,仰天哈哈大笑,将剑身侧摆,横到郦子夏脖子上,他跳到郦子夏身后, 拿剑拦着郦子夏的脖子, 道:“王爷啊, 王爷,我真是没想到,你骗了我三年,我以为你当年神机妙算,已经推算到郡主密奏你的事,所以才截了我的奏折。我今日才知道你居然派了奸细到我们郡主府,让这个贱人给你来送信……三年了,你骗我三年了,枉我还敬重你。” 周亭琦骂道:“混账!我用什么手段也由你来评价?你胁迫一个女子,还算个男人?你有什么冤屈,放下剑,快与我来算。” 张秋剑又望了望那轮尖尖的、血色的月亮,准备与郦子夏同归于尽,口中轻轻道:“李千寻哥哥,张秋剑辜负你了,来生再与你见面吧。” 这一刹那之间,周亭琦将剑拄地,轻轻一跃,如疾风一般,精精准准地踢到张秋剑持兵器的小臂上,张秋剑手臂从未那么酸痛过,剑从紧握的手掌中跌落。 黄兰儿一声尖叫,大家出了一身冷汗。 周亭琦抓住张秋剑后领,向地上一摔,他的身子一直滑到了院门口,想必他这一伤很不轻松。 周亭琦道:“狂妄之徒,还想在我府中杀人!” 张秋剑败兴之极,已无脸面对这世间的一切,打算击柱自杀,刚刚作势,周亭琦早就意料到,又奔过去抓住他的前领,道:“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张秋剑垂着头,“你到底要做什么,快让我死了吧!” 周亭琦道:“我如果让你自杀了,三年前就白救你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36节 张秋剑怔了怔,道:“我已经没脸活着了,快叫我死了吧……” 周亭琦将他拖到郦子夏面前,他已经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了无生机。 周亭琦道:“郦姑娘,你说吧,这事和咱们三个都有关系,你说该怎么处置了他?” 四庆儿和黄兰儿在一旁撺掇道:“留着这个畜生做什么,赶快杀了他,以绝后患。” 郦子夏看着他躺在地上,紧紧闭着眼帘,仿佛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了。郦子夏摇头道:“罢了,我不管,还是王爷处置吧。” 周亭琦思索良久,缓缓将手伸到张秋剑眼前,道:“你先起来吧。” 一阵如清泉一般的声音流淌进心里,张秋剑抬起眼帘,看到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在眼前,慢慢挣扎起来,看着周亭琦,沉默无语,等待发话。 周亭琦道:“哼!不论你要刺杀谁,都是罪该万死。我今天并不是要饶你。但是,眼下这一切的恩怨,其实都是我和你们郡主之间的恩怨,和你们无关,我不能引致你们之间的仇恨。” 张秋剑瞅着周亭琦的脸,又惊又怕,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郦子夏也有些好奇,周亭琦打算怎么发落这个侍卫。 周亭琦沉默很久,突然道:“我放你回去,回郡主府。” “啊?”张秋剑情不自禁地发了句话,“王爷为什么放我回去?” 周亭琦若有所思,面容含愧,“你回去向你们郡主说明,当年我是怎么截了你的奏折,又是怎么挽留的你……然后再对你们郡主说,我和她的矛盾已经三四年了,恨也恨透了,斗也斗够了,如今我也不再恨她了。如果她也不再恨我了,那就还像以前一样。” 郦子夏眸中露出一丝微笑的晶光,默默道:“这对姐弟倒是有意思,但就是不知道这个侍卫可不可靠。” 张秋剑亦是默然,觉得琦王安排的这个任务比死还要为难一些,他失信于郡主不算,还背叛了郡主,一逃三年,怎么有脸回去。 张秋剑缓缓摇头,道:“我不敢,我不敢。我现在还有什么脸回去。” 周亭琦怒道:“放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回郡主府的路。你等了三年,不就是为了效忠你们郡主么,这也算成全你了。而且你不想见你的兄弟吗?” 张秋剑表情渐渐放松,似乎想到三年前的时光,对呀,他太想念郡主府的一切了。 周亭琦忽然抬起剑来,将剑指向张秋剑,目色寒冷,道:“我没有耐心等你,你刚才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你不应该考验我的耐心。” 郦子夏看着周亭琦伸展的长臂,直直地挺着剑,让人不寒而栗。 张秋剑根本无法思考,急忙点点头,道:“我去。” 周亭琦缓缓收剑入鞘,道:“好!如果我们姐弟能重归于好,你也算是成全了我们。” 张秋剑眼神澄澈起来,道:“属下这就去。” 明娟走过来,问道:“郦姑娘还好吧,没被吓到吧?” 郦子夏往屋里走,惦记着孩子,道:“没事,这不是还没死么……” 周亭琦看着她的背影,听出了一丝不悦的东西——幽怨。 郦子夏进屋看了看小世子,在红绫小被窝里睡得正甜。 明娟道:“幸好姑娘聪明,叫我去请王爷。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侍卫们拌嘴,没想到真闹出事来,若是晚一步……” 郦子夏道:“哎!生死由天,还好你们来的及时。” 明娟悄悄道:“真是意外,王爷竟然就这么原谅郡主,王爷的性子好了不少。” 郦子夏坐了下来,轻松笑道:“这才像个男人的胸襟,自家的骨肉,有什么好恨的。只是啊……有些晚了,如果他们早些释怀了,可能也没有今天了。” 周亭琦将外面的事安排好了以后,便走进郦子夏的卧房。 明娟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走了出去。 周亭琦道:“我放走张秋剑,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郦子夏道:“信本来就是我送过来的,他当然恨我,想杀我也不意外。” 周亭琦道:“你真看得开!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从今天起我就和你一起住。” 郦子夏忙道:“不行,正房都住满了,你住哪儿啊?” 周亭琦口气很坚定,“我在次间睡,你和孩子在卧房睡,我守着你们两个。” 郦子夏悄悄道:“那边两个奶娘夜里时不时来这边给孩子喂奶,你一个大男人横在外面,也不害臊么。” 周亭琦叹道:“好吧,算了,我就去东厢书房睡吧。” 郦子夏忙从柜子里找出一副新被褥,道:“好,那你先去歇息吧,都这么晚了。” 周亭琦便抱着被褥,一边叹气一边犹豫,走出了房外。 郦子夏剪了剪灯花,卧房里略微亮了点,其实刚才说不怕还不是为了叫周亭琦放心,一把冰凉锋利的剑放在脖子上,怎么能不害怕。 折腾了大半晚,已经累得支撑不住了,扭身往床上走,只见窗上有个黑影子。 郦子夏惊了一跳,道:“谁在外面?” “是我,我看你还没睡,不放心。”是周亭琦的声音。 郦子夏莫名感动起来,道:“我这就睡了,王爷不用担心了。” 周亭琦在窗外道:“你去睡,我看你把灯吹了,你打呼噜了,我再去睡。” 郦子夏笑了笑,“我睡觉才不打呼噜呢。” 周亭琦又道:“好,那等你把灯灭了我就去睡。” 第二天,郦子夏醒来的时候,周亭琦已经离开夏园了,小世子醒来后就闹个不停,郦子夏还有些倦怠。 两位奶娘将小世子抱了出去,明娟便进到卧房,坐在床沿上,道:“姑娘觉得昨夜的事有蹊跷么?” 郦子夏脑袋还处在半混沌的状态,道:“不知道,你想到什么就说吧。” 明娟道:“那个叫张秋剑的侍卫怎么知道三年前是你来王府送的信,这可是件秘密,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多吧。” 郦子夏道:“我也想过,可能是他从王爷那里打听来的。” 明娟道:“不是。姑娘要知道,你在王府里的敌人一开始并不是张秋剑,而是瑞晶和侧王妃啊!” 郦子夏道:“她们两个怎么可能知道我是来王府送信的?王爷肯定不会告诉她们罢。” 明娟爬到郦子夏耳边道:“王爷才不会告诉她们两个呢。我觉得是侧妃的父亲莫总兵透的信儿。” 郦子夏只皱着眉头,不懂里面的事。 明娟道:“姑娘可能不知道,侧王妃的父亲是本地总兵,与咱们王爷交情很好,而且王爷也很倚重他,所以我想王爷应该告诉了莫总兵,莫总兵透露给侧王妃,侧王妃或是瑞晶再透露给张秋剑的。” 郦子夏默然许久,心里道:“怪不得那天周亭琦说婚事不能自主,原来皇上把莫总兵的女儿指配给了她,他和莫总兵又好,所以不能拒绝这门亲事。” 明娟又道:“今儿一大早,我就听人说,王爷往总兵府去了,肯定是去算账了。” 第48章 失忆者 郦子夏思索片刻, 问道:“我听你以前说,这个瑞晶与侧妃不和睦,为何如今又同流合污了?” 明娟叹道:“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只怕她们两个人合起伙儿来要对付姑娘。” 郦子夏笑道:“不必怕她们。我现在又不是以前。听你说, 我总觉得的我以前失去记忆时的那种性子, 很是娇憨,所以处处受人算计……而且那时, 我在暗, 她们在明, 更容易受人暗算,现在不一样了。” 二人说话之间, 听到小世子喃喃的挣扎声, 只见奶娘抱了过来,两只雪白的胳膊胡拍乱抡,奶娘道:“自从昨天娘子和小世子见面之后,小世子就格外想和娘子亲近, 到底是亲娘。” 这句话将郦子夏奉承得很开心,她先叫明娟出去吃早饭, 抱起小世子略哄了哄, 便不再哭了。 郦子夏叫艾奶娘将门关住,艾奶娘神色谨慎起来,笑容也一变。 郦子夏道:“艾姐姐,我瞧着你聪慧懂事,有些事想问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王府?” 艾奶娘早知逃不过这一问, 虽然不大愿意多事, 可是眼前这个郦姑娘既是小世子的母亲, 又得王爷的宠,脾气也比侧妃好,将来的福气不比侧妃差,所以她问什么,自己就老实作答罢。道:“我是今年过完年才来的,后来那个奶娘也来了,都是侧妃娘娘选我们进来的,一直照顾着小世子。” 郦子夏再进一步道:“那侧妃娘娘待小世子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艾奶娘忙笑道:“不是我们做下人的爱说闲话。一开始侧妃娘娘把小世子是当自己孩子养的,但到底不是亲生的,耐心不够,后来也就不耐烦了。” 郦子夏听到后猛觉后怕,背后出了冷汗,还好周亭琦及时把小世子要了回来,道:“还好你们用心照顾,小世子才平安。当初你们来的时候,是谁把孩子交给你们的,我原听说是良医所的副官将小世子从我这里抱出去的,当时小世子还生着病,是有这么回事么?” 艾奶娘道:“内中的事,我们并不清楚,侧妃娘娘见我们打听,就骂我们,所以我们也不敢打听,也就不大清楚。小世子是被一个高瘦的男子抱来的,听说那人就是良医所副官,后来他常常去给小世子看病。之后,王爷从京城回来后,就把他打发出去了。不过,好像有一次,我风闻侧妃娘娘和丫头们说什么每月还给他多少钱。” 郦子夏听得认真,居然听到那个副医官和侧妃还有来往。她面上平淡,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幸好小世子回到我手里,以后就好了。” 郦子夏与艾奶娘又闲话几句,便放她出去了。 吃了早饭之后,周亭琦便从外面回来,换了套家常穿的衣服,便来到夏园,见奶娘和明娟抱着小世子在廊下乘凉。 周亭琦走过去抱着自己儿子在脸蛋上亲了两口,喜欢得不得了,小世子在他心里像是一团轻飘飘的白云,真怕什么时候被风吹跑,恨不得每天都带在自己的身边。 与小世子玩了半日,也不见郦子夏出来,便问:“你们姑娘呢?” 明娟道:“不知姑娘昨夜是被吓到了,还是没睡好,吃了早饭,又睡了,叫我们不要吵她,王爷可去看看。” 周亭琦看着郦子夏卧房窗子紧闭,心中胡乱想了会儿,便道:“你们在这儿玩吧,我进去看看。” 周亭琦轻手轻脚走近郦子夏卧房,心中发虚,毕竟此时非彼时,深怕自己被郦子夏骂出来,在下人面前丢脸,进入屋中,只见帐子掀着,郦子夏果真已经睡熟了,一把折扇掉在脚踏上,想必是临睡前摇扇掉下的。 想当初,她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二人是何等温柔缱绻,如今她恢复记忆,只剩下自己一人在情路上禹禹独行,真是天意弄人。 他走过去,将扇子拾起来,小心坐在她的床沿,看着她雪白雪白的脸,有些纤瘦,让他心生一点可怜,一些爱慕,还生闷闷的气,因为以前眼前这个姑娘很依赖自己,如果是从前,他现在肯定就把她折腾醒了,现在嘛……可是没这个勇气,要不然醒来以后又要大呼小叫,说什么堂堂王爷,不守礼节,侵犯良女,也不知道她当初怎么黏着自己的。 周亭琦展开洒金折扇,缓缓为郦子夏扇风送凉,风的气流从她的脸上经过时,一些短小的碎发丝随着气流在她的脸颊柔柔弱弱的摇曳着,可是他越想越气,便笑嘻嘻想了个法子,伸出拇指和食指,夹住郦子夏的鼻头。 不一时,郦子夏从梦中惊醒,憋了气,一睁眼看到周亭琦笑嘻嘻捏着自己的鼻子,便打开他的手,恨道:“你要憋死我么?” 周亭琦道:“我怎么能杀死你,再说,我要杀死你用这种法子,也太笨了吧。” 郦子夏被憋得不轻,大咳了两声,道:“堂堂一个王爷,鬼鬼祟祟,趁女子熟睡之际,猥琐调戏,真是好听的名声。” 周亭琦一瞪眼,似笑非笑道:“这是我的王府,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这么骂我,我不能白白给你这样侮辱,我还有好多事还没有做呢,你就醒了。你这么骂我,我非要动动手不可。” 郦子夏早就领教过这个人有多无耻,曾经还要她为他擦身子,所以什么龌龊不轨的事他都能做出来,要不然也不会被他骗了给他生孩子。听他这话,忙坐起身来,掩了掩衣襟,面色郑重,心里不安道:“你动手,你动手?我就带着小世子走,叫你绝后。”她说着又向外喊道:“明娟,你快进来,我醒了。” 周亭琦将帐钩一摘,帐子刷地落下,床帐里就她和他。 周亭琦道:“你不是很会讲道理么!你怕什么!怕我动手么?明娟是我的人,我不吩咐,她能进来么。” 郦子夏向后坐了坐,距离眼前这个男人只有两尺的距离,“你欺负我还不容易么,总之你已经欺负了我三年了。我刚才睡觉,就是想多做一些梦,因为我只有通过做梦才能想到以前的事,没想到你还捉弄我,把我闹醒……算了,算了,我看我也是白白用心了,你说吧,想怎么样?我看我这条贱命到底被你能玩成什么样子。” 周亭琦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通过做梦恢复记忆。难道你做梦能梦到以前的事?” 郦子夏道:“哼!是啊!我之前就做过好几个梦,隐隐约约就是以前的发生过的事。” 周亭琦腹内道:“这也不是没可能。”忙问:“你都梦见什么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37节 郦子夏道:“这个呀,我还没做梦呢,王爷就把我吵醒了,而且王爷还要动手动脚的。” 周亭琦盯着郦子夏,那眼神带着无数的猜测和疑惑,像是带着刀锋一样,男人理性判断的眼神就是那么的生硬冷酷。 郦子夏转开了头,并不是心虚,而是害羞。他虽然时不时有点愣,但他这张脸瞅着自己,还真是叫人害羞。 郦子夏忽然想起奶娘的话来,道:“对了,有件事我先前就说过,我是不服的。” 周亭琦道:“什么事?” 郦子夏反倒迟疑了,现在证据不足,如果说了,周亭琦去找侧妃算账,这就是打草惊蛇了,等着证据全了,或是做梦再梦到那个医官,再说也不迟,于是道:“罢了,我的梦都被你打搅了,等下次全部回忆起来再伸冤吧。” 周亭琦道:“不要给我装神弄鬼了。是不是说你送孩子给侧妃这件事。” 郦子夏道:“王爷怎么知道。” 周亭琦撩开帐子,道:“你这三年又没犯过什么大错,只有这一件,你不说这件还能有哪件。而且前几天你也给我说过,我早就记在心里了。”说着将又折扇甩开,呼呼地给郦子夏扇风。 郦子夏想了半天道:“王爷,我从奶娘口中得知一条消息,就是关于年前送孩子这件事的。我说了,请王爷斟酌斟酌。” 周亭琦点点头,期待的眯了眯眼睛。 郦子夏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的气,说什么,我贪恋权势富贵,所以才把小世子送给侧王妃。可是,我那时听四庆儿说,那时孩子病得厉害,所以才冒险将孩子给了医士带出去,这都说的通,可是说我贪恋权势,我可不认。我听奶娘说,现在侧妃还每个月给那个医士钱,我先前听四庆儿说医士早就被你赶出去了,为什么每个月还给他钱呢。” 周亭琦脸色大变,冒出厉色,尤为可怖,眉端拧得很粗。郦子夏总觉得,假如侧妃现在在身边,周亭琦肯定就把她手撕了不可。 他道:“真是这样!这奶娘的话靠谱么!” 郦子夏面上笑笑,轻轻碰碰他的衣袖,道:“王爷,消消气哈……王爷真这么冲动,我还不如不说,免得王爷硬碰硬,把最后这条线索给毁了。” 周亭琦道:“你别管了,我收拾他们去。”他粗糙的声音带着杀气,不容人插嘴。 郦子夏暗暗叫苦,早知道他脾气这么怪,就不与他讲了。 周亭琦离开后,郦子夏更是后悔,又是坐卧不安。 从前是郦子夏威胁周亭琦,嚷着要离开王府,可是如今,周亭琦一个脸子,就吓住她了。 明娟还安慰她,“王爷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这个事儿,还是叫王爷做最好。姑娘没有人脉,凭什么去打听。” 郦子夏苦苦挨到晚上,周亭琦回到夏园歇息,连小世子也没看一眼,一头扎进他的书房里,便没在出来。 此时,侧王妃那里没有动作,瑞晶姑娘那里没有动作,瑞光郡主那里也有没有动作。 可以推测,周亭琦还没有找侧王妃算账,瑞光郡主不知道在计量什么事。 所以,郦子夏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按兵不动。 一天,两天……十天都是这样。 一日,周亭琦又不在家,可巧的侧王妃和瑞晶一起来了。 郦子夏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的,只是她们来的也太晚了点,郦子夏都失去了好奇心。 第49章 失忆者 郦子夏已经习惯恢复记忆后的生活了。 侧王妃和瑞晶来的时候, 她一点都没有惊讶。她们来的人很多,人多势众,都是来帮侧王妃长志气的。 郦子夏第一眼看到侧王妃时, 就肯定周亭琦不会喜欢她, 容貌勉勉强强, 普通甚至庸俗。 郦子夏是很讨厌她了。 瑞晶先小声向侧王妃道:“娘娘,你可要小心点, 这个郦子夏就是个疯女人, 简直不可理喻。” 瑞晶大声嚷道:“郦子夏, 这是侧妃娘娘,你怎么还站在那里, 有没有教养, 懂不懂规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郦子夏带下人们过来,她不卑不亢万福道:“民女给娘娘请安。” 郦子夏抬起头来,看了瑞晶一眼, “我请问瑞晶姑娘为何出口伤人,说我没教养, 不懂规矩?” 瑞晶道:“娘娘, 不要和她口舌争辩,快点办了她。等王爷回来就不好了。” 侧王妃眼含恨意,道:“我就直说了。郦子夏,你可以离开王府了,我成全你,小世子我来抚养。” 郦子夏笑笑道:“民女谢娘娘开恩, 我没有要离开王府, 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也没有要把小世子交给娘娘。” 瑞晶道:“你不是一直嚷着要离开吗?娘娘给你机会了,别等王爷回来,你就没机会了。” 郦子夏道:“我是要嚷着离开,可是很多事都还不清不楚,走了就太冤了。而且,王爷不许我离开。不像你,是自己找回来的。” 瑞晶道:“放肆,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黄兰儿冲上前去,不平道:“为什么你可以骂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就不能实话实说!” 瑞晶厉色道:“哪儿来的毛丫头,作死吗?看我不扇烂你这张狗嘴!”就在瑞晶扬手要打黄兰儿的那一刻,明娟抓住了她。 明娟道:“瑞晶姑娘以前不也是丫头出身么,何苦打她,她又没错。” 郦子夏看了明娟一眼,算是没白和她好一场,关键时候能给黄兰儿出口气。 侧王妃厌烦道:“郦子夏,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如果想要小世子,就一块儿带走吧,总之,你如果识趣,就快点离开王府就好,我们彼此脸上也好看。我们王府,自从你来之后,就没有安宁过一天,你既然不想待在这里,就别再惹是生非了。” 郦子夏道:“如果我在王府真的给娘娘带来什么不便,我给娘娘赔个不是。但是我走不走,还真不是娘娘决定的。而且,我提醒娘娘,如果没有什么事了,就早点回去吧,王爷说过,不让任何人乱入夏园。” 侧王妃惊道:“混账!你竟然赶我走!这王府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有你来管!” 郦子夏道:“那就不奉陪了,娘娘,你自便吧。”说着带明娟他们回房了。 瑞晶笑道:“郦小姐!我也劝你,早点回自己家去吧。免得以后再有什么是非!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和侧妃娘娘两个在,这里你就休想待下去。” 郦子夏冷冰冰道:“是么!那就等我待不下去的那一天再说吧。”话未讲完,只听外面步伐杂沓,像是来了很多人。 郦子夏回头一看,原来是周亭琦来了,他进来时,面容严肃,投来一瞥特殊的目光。 周亭琦看着侧王妃和瑞晶,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侧王妃忙笑道:“王爷回来啦。我离开小世子许久,心中想念得很,便过来看看小世子,也顺路瞧瞧郦姑娘。” 周亭琦道:“既然都来了,也省的我再去叫你们。” 侧王妃有些不好的预感,笑着问:“王爷是要办什么事?” 周亭琦带着一行人来到郦子夏住得明间里,与侧王妃坐在主位。 郦子夏和瑞晶在一旁相陪,下人们站了一屋子。 周亭琦看了瑞晶一眼,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吧。” 瑞晶不大放心,道:“是……出什么事了?我不能在这儿吗?” 周亭琦叹道:“我听过躲事的,没听过还往上赶的,你是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吗?” 瑞晶听到周亭琦的口气,有点害怕,灰溜溜走出去了。 周亭琦又将屋里闲杂人等赶了出去,道:“今日我们还是说说小世子的事了。” 郦子夏看他一眼,不知他这些日子神出鬼没在做些什么。 侧王妃道:“小世子是生病了么?” 周亭琦道:“不是!年前,我应召去京城陪圣上过元旦,回来后,郦子夏就将小世子交给你来抚养,说是郦子夏为了给小世子谋求一个身份,特别交给你来抚养。” 侧王妃望了周亭琦一眼,心里嘀咕,都过去的事了,还翻出来说什么?“的确是这样的。不过中间还落下一段,当初小世子生病,由良医所的副官带出来治疗,后来那名副官就将小世子交给我来抚养,说是小世子生母的主意。我想,小世子是王爷的骨肉,我自然要好好抚养。” 周亭琦看了眼郦子夏,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郦子夏摇摇头,无奈道:“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没什么要说的。” 明娟忙道:“王爷,我还有几句要补充。当初,小世子病重的确是事实,而且那个医士是夜里偷偷把小世子从夏园带出去的,我们都不知道。所以,这个医士究竟是哄是骗,我们都不知道。假如心思纯正,大可光明正大的带出去,为何要夜里偷偷摸摸运出去。” 侧王妃明显就很焦虑,一直颦眉,向周亭琦小声道:“王爷,事情都过了小半年,为何还翻出来说这件事?况且那医士早被王爷赶走了,郦姑娘也不清不楚,说也白说。只要小世子平安比什么都好。” 周亭琦道:“正是因为当初太过草率,才遗下这么多的疑问。现在,大家该说的也说了,现在最清楚这件事的人除了郦子夏,应该就是那个医士了。” 大家一阵寂静,郦子夏能猜出,周亭琦肯定又找到了那个医士。而且,如果没猜错,应该能还给郦子夏一个清白。 只听周亭琦对外喊道:“把他押进来!” 侧王妃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进来,男人太瘦了,脖子如竹筒似的。 侧王妃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倒吸一口凉气,花容失色。这来人正是被赶走的医士。 郦子夏一看这人奇怪的长相,皮肤是很光滑的酱褐色,就想起那一次在梦里遇到的那个高个子,自己亲手在梦里还把他扎死了,因为他要强·暴自己,再看到他浑身不舒服,如果梦是真的,这个人就该千刀万剐。 医士跪下道:“属下给王爷请安,给娘娘请安。” 周亭琦冷冷一笑,道:“你现在不是属下……” 医士脸上一阵委屈的表现。 周亭琦又道:“这次叫你来,是为了当初侧王妃抚养小世子的事,这事你也经过手,我当初裁决太快,以至于遗下很多盲点,今天叫你来,就是叫你还原当时的真相。” 医士低着头,片刻后,道:“王爷问属下什么,凡是属下知道的,绝不隐瞒。” 周亭琦瞪了他一眼,道:“你把这事情的前前后后一字不落的说一遍。” 那医士道:“去年冬里,小世子病了,郦姑娘请人叫我过来看病。可是这个病总看不好,要带出去给其他大夫瞧瞧。事后,都一直是侧王妃照顾小世子的起居,小世子的病才慢慢地变好,郦姑娘听说以后,就觉得叫侧王妃抚养,那就是正统的世子,将来可以封王,就嘱托我祈求侧王妃来抚养小世子。” 郦子夏听着听着,从耳根子红到脸上,当真是羞愧难当。假如真是当初犯下这样的错误,那今天这一幕也是要面对,所以必须要弄明白。 周亭琦淡淡一笑,“嗯”了一声,道:“当初我把你赶出王府,你觉得冤不冤?” “小的不敢喊冤,如果能再回到王府为王爷效忠,小的当真万幸。” 周亭琦问道:“这段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那医士抬头看了琦王一眼,道:“小的被赶出城外,日子也很惨,吃喝都顾不上……” 周亭琦“啪”的拍声桌子,吓得周遭的人一阵哆嗦。 周亭琦道:“你这个不知怎么死的畜生!我要再问下去,你还编出什么鬼话。” 侧王妃在旁道:“王爷勿要动怒,他是有不对,也的确该处置。” 周亭琦横了侧王妃一眼,道:“你也住嘴!去把证人都给我叫进来。” 郦子夏只见外面进来一个丫鬟和两名侍卫,周亭琦问道:“你给我说,你们侧王妃娘娘和这个畜生做过什么。” 侍卫禀道:“王爷,我们抓到这个丫鬟,她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她每月初十出府,去给这个医士送银子。” 宠妾恢复记忆 第38节 侧王妃站起来骂道:“胡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他送钱!你不要胡说!” 侍卫道:“属下没有胡说,王爷只问这个丫鬟就是,她都招了!” 周亭琦指着丫鬟,厉声道:“说!敢瞒住一个人,这事就不能完!” 郦子夏悄悄笑了笑,她知道周亭琦并不是那么歹毒的人,之所以如此喝骂,也不过吓吓他们。 丫鬟果真就吃这一套,道:“回王爷,内中的事,奴婢也不知道,是娘娘身边的大丫鬟翠茵吩咐奴婢每个月到城外大知寺给那个医士送钱的。” 翠茵听到这话,双腿发软,见琦王还瞪着自己,十分害怕。 周亭琦道:“顺藤摸瓜,终于摸到底了。你就都交代了吧!” 翠茵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侧王妃也频频拭汗。 只听周亭琦叹气,翠茵马上道:“是娘娘吩咐奴婢,让我每月给他寄钱的。” 周亭琦道:“为什么?” 侧王妃大声道:“胡说,翠茵,你给我小心点!” 周亭琦道:“住嘴!现在我要听她说!” 翠茵低头紧张道:“因为娘娘说为了封口,叫他老老实实的。” “好!说下去!” 翠茵道:“当初娘娘和这个医士串通好,说等郦姑娘生下小世子,就将小世子骗过来自己抚养。” 第50章 失忆者 众人听了翠茵的话皆是惊诧, 而郦子夏听了后,虽然知道自己已是沉冤得雪,但心头更加愤恨侧王妃密谋夺子, 还栽赃陷害自己。 想当初自己失忆, 周亭琦这个外援又不在身边, 到底有多么愁苦,只有当时的自己能体味吧。 侧王妃慌忙跪下来求情, “王爷, 是这样的, 当初小世子病重,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所以我才抚养的。” 周亭琦站起来, 问翠茵:“他们是怎么串通好的?” 翠茵道:“当时奴婢只是听说小世子生病了,娘娘就问医士,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小世子骗出来自己抚养。奴婢只知道这些,后来娘娘没过几天就派我去找奶娘。” 周亭琦气得脸色发黑, 本欲一脚踢死那个医士,可内中情由还不明朗, 便忍着那股怒火, 对那医士道:“你也不用再隐瞒了,痛痛快快说吧。你已经沉沦如此了,也不必再担心后面的事了,说出来,我还可以从轻发落。” 医士犹豫再三,才道:“的确, 娘娘是有和属下商量过, 要把小世子带出来抚养, 是为了给小世子一个好的教养。小世子当时生病很好医治,为了把小世子从郦姑娘那里骗出来,娘娘就让我撒谎说小世子病重了,延缓给小世子治好,说需要带出去叫其他大夫医治。郦姑娘爱子心切,就许诺小人把小世子带了出去。之后小世子就交给娘娘,娘娘让我威胁郦姑娘,说如果想让小世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乖乖听话。还威胁郦姑娘,让她回来给王爷说,是因为想给小世子一个身份,所以才交给侧王妃抚养的。小人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还请王爷明断啊。” 周亭琦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蒙骗了那么久,还一直责怪郦子夏,今天真相大白,既是后悔,又是愤怒,当真无地自容。 侧王妃看到人人都惧怕王爷,老实招认,自己百口莫辩,苦苦道:“王爷,难道我做的又有何不对!小世子是王爷的子嗣,难道一辈子要窝在这个小院里么。我出头抚养他,为他请命、请封,将来入玉碟,我有哪一点是做错了?” 周亭琦盯她一眼,眼中恨意倍增,道:“错就错在你太多事,心地肮脏!” 侧王妃道:“王爷,我何曾伤过小世子,我何曾伤过郦姑娘,我这般做难道不是我这个做女主人的责任么!” 周亭琦道:“你现在已经不是王府的女主人了……来人啊,先把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给关起来。” 侍卫们拥上来,将屋心跪着的医士先押了起来,而后又来押侧王妃,刚一动手,侧王妃道:“我看谁敢动我一下试试,我可是皇上封的王妃。” 她越是挣扎,周亭琦越是厌恶,道:“快!快!先把她给我拿出去,我身为丈夫,还不能休她了。” 话未说完,只听外面“啊呀!”一声大叫,竟然是侧王妃的父亲莫总兵飞赶过来。 原来刚才周亭琦开始审问侧王妃时,就有人偷偷去向侧王妃的父亲透风报信。 莫总兵听了此消息,忙骑马赶到王府,来保女儿一命。莫总兵已有年纪,骑马赶到王府,一路奔来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道:“王爷,王爷,你如何这么狠心,这可是结发妻子,就这样锁起来?” 周亭琦道:“你先问问她犯了什么错!” 侧王妃忙哭喊道:“父亲,你来救我啊……女儿好苦啊,女儿好冤啊。” 莫总兵满脸通红,道:“就是千错万错,她可是王妃,王爷就不顾皇家体面,就这么把她狼狈地关起来么?” 周亭琦平日十分敬重这莫总兵,看到他爱护女儿,不由得又可怜,心中焦急挣扎,道:“现在什么话已是晚了,王妃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莫总兵道:“王爷,你就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就饶她一次吧。为了一个不知名姓的女子就要伤害你们夫妻之情,实在不值啊。” 郦子夏本已苦恼不平了,现在又添一个莫总兵,气焰这么高。郦子夏站出来道:“莫大人,你的声名在外,用你的名保举你的女儿,岂不毁了你一世的英名,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名誉呢。” 莫老头把脸一抹,抹了一手的汗,道:“哎呦!这不是郦翰林的女儿吗?这伶牙俐齿的,我说是谁呢,来来来,你可是厉害的人儿。”这人说着就要上手去拉郦子夏的胳膊。 周亭琦忙挡到郦子夏的身前,道:“你干什么!我在你眼前,你还这么不尊重。” 莫老头脸一横,咬牙切齿道:“我今儿拼了这条老命,也把这个贱骨头给杀了!王爷,我就得罪了。”这莫老头说着,撩开袍子,只见腿上帮着一口刀,他抽出刀来,朝郦子夏砍来,“贱人,我叫你死在我的刀下。” 周亭琦举着他的手腕,未使刀砍下,骂道:“莫老头,你疯了!先前要杀郡主,今日又要杀我的人,你早晚是不是把我也杀了。” 莫老头把身子一扭,撇开周亭琦,晃着刀片子,道:“老夫我今天泼出这条命,也要保住我女儿。” 周亭琦忙指使侍卫挡他,自己挡在郦子夏前面,道:“你杀了她,你们父女十条命也换不来!” 莫老头听了这些话,老泪横流,道:“王爷啊!我这后半辈子跟你风里来雨里去,到最后被这个贱骨头赢了!罢了,罢了,都杀了罢了,杀了痛快。” 莫老头挥起那把短刀,嘶嘶生风,很是能打,连伤了三名侍卫,吓得丫鬟们乱叫乱逃。 后来了四名高大的侍卫由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齐攻莫老头,将他围在中间。 四名侍卫锋刀逼到他身边,莫老头已知末路将到,毕竟年纪到了,若是再早些年,他倒是能拼出去的,想到此处,不免仓皇难过,后悔冲动,急到此时,不如拼了一把老命。 这老头打了一辈子仗,行事作风都是以勇鼓舞,人情世故完全粗疏,只一味拼力。 此时,对着前后左右四路的侍卫以疾刀虚招对阵,斗了数招,竟腾身从空隙跳了出来,一跃来到郦子夏身边。 侧王妃看到这一幕,眼珠倍亮,直盼着父亲杀了郦子夏。 莫老头从郦子夏侧面使刀,周亭琦在郦子夏正面,回手使力将郦子夏身后拨开,摔倒地上,正好躲开莫老头的刀。 莫老头还未罢休,一松刀把,将刀推送出去,直刺向郦子夏,周亭琦跃起身子,伸着胳膊拦住,恰好从周亭琦腋下割过。 周亭琦已是气急,双足一并,踢到莫老头胸口。 莫老头斗了半日,力气大虚,跌飞了老远,喷出一口鲜血。 莫老头哀沉沉道:“女儿啊,爹救不了你了。”说着泪流满面。 侧王妃哭道:“爹,你不要打了,我们父女白白替周亭琦干了这半生……” 莫老头捂着胸口,直是叹气,忽然瞥到那可恶的医士正爬着要逃,他忙又蹿了过去,从旁拾起一把刀,一下子扎在拿医士的胸口上,心里道:“都是你这狗贼,害了我女儿。”又道:“我杀不了那贱人,还杀不了你!” 那医士躺在地上,“秃噜”一声,呕了几口血,便不再动弹了。 周亭琦见莫老头又有了刀,忙道:“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 莫老头心力交瘁,已不想还手,由着侍卫将自己捆了起来。他道:“王爷,我老头儿知道今日是要栽在这个贱人手里了。望你好好保全我女儿,行不行?我这一辈子老脸都不要了,就只有这一念希望了。” 周亭琦双眼注视,道:“把他们父女都给我抓起来,先关到王府,等我奏明圣上处置。” 侧王妃泪水涟涟道:“王爷啊,我们这么几年的夫妻恩情,你就这么狠心?!我是不能再活了……”说着就要寻死觅活,撞柱子,寻刀抹脖子,早有侍卫已将他制服,也一并捆了下去。 等人走后,周亭琦双脚发软,仰在后面椅子上。众人唬了一跳,忙上前查视。 瑞晶刚才看到这一场打斗,自己实有责任,现在无比痛悔,忙拉着周亭琦的手,哭道:“王爷,你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 周亭琦紧闭着双眼,忍着痛,听到瑞晶的声音就感到厌烦,使力甩开了她的手。 郦子夏道:“四庆儿快去良医所叫医士来,明娟你看看王爷是不是肋上受伤了,刚才刀从他腋下经过,许是划伤了。” 明娟上前一摸,腋下的袍子果然湿了,捻在手里,全是红色的血。 刚才郦子夏被周亭琦拨开的时候,完全不设防,实打实摔在地上,况且是个弱女子,摔得着实不轻,但庆幸是躲过一劫。 黄兰儿抱着郦子夏起来,扶到周亭琦身边去验伤,一摸腋下,已经被血湿了很多,不由得心疼道:“哎呀!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出事?怎么流这么多血。” 瑞晶骂道:“还不是你这个贱人害的,你别再害王爷了好不好?” 郦子夏未理她,吩咐明娟道:“快,从柜子里那些干净的布,先绑住伤口止血。” 瑞晶又骂:“你能不能闪开一边,别再多事了,等医士来了看不可以么?你懂什么呀!” 周亭琦忽然睁开眼,对瑞晶道:“你能不能别再我耳边乱吼乱叫!就你吵,就你事多,你出去吧,快走,快走,等以后有时间我给你好好聊聊。” 瑞晶满脸委屈和羞愧,皱眉道:“我……我……哥哥,我在这里照顾你不好吗?我不喊了,我这不是担心哥哥么……” 还未说完,周亭琦已经不能再忍了,闭着眼道:“别叫我哥哥,我现在不能看你,你快点离开,快点!” 瑞晶一脸狼狈地哭跑出去,众人忙给周亭琦收拾伤口。 周亭琦忍痛张开眼,四处找着郦子夏的身影,只见她已经被挤到了后面,因为她现在摔得也不轻,插不上手。 周亭琦问道:“你怎么样?” 郦子夏忙道:“我并无大碍,王爷觉得怎么样了?头晕么?医士应该就快来了,千万别心急。” 第51章 失忆者 不一时, 四庆儿和梁医官跑来。 梁医官路上听了莫总兵行刺王爷的事,来到时,见琦王满面沉倦, 紧紧锁眉, 想必是很痛的, 见着失血过多,他身子也逐渐疲乏。 梁医官见琦王腋下被棉布紧紧裹缚, 虽不是精湛的止血方法, 但已经谢天谢地了, 就这跑过来的这段功夫,失血可至半碗, 可想无比危险。 梁医官口中默默道:“还好, 还好,提前止住血了。” 他剥开琦王的上衣,见那肋上有四寸长寸许深的血口子,隐隐还有血吐出, 他急忙叫人按住几个穴道,拿出上好的金疮药给琦王敷上, 再缓缓包住了伤口。 郦子夏见医官收拾停当, 忙问道:“你们王爷的伤怎么样了,严重么?” 梁医官道:“伤口上没什么大碍了,只等慢慢恢复就好,只是失血过多,还要慢慢养回来。” 郦子夏略微松口气,道:“那就好, 不知竟然把他伤到了, 真是我的罪过。” 明娟道:“姑娘不要太自责, 叫王爷听见就更不心安了。” 事后,明娟又问医官:“梁医士,有什么要煎的药么?” 梁医官斟酌着开了一副提气止痛的药方,叫四庆儿快去医所抓药,又道:“现在王爷的血虽然止住了,只怕过些时辰可能会发烧,我就在这里看守着好了。” 大家一听,又是心忧不已,忙将周亭琦移到郦子夏的卧室,周亭琦此时已经昏沉睡去,口内不住地呼疼,叫人听了很是心疼。 不一时,四庆儿将煎好的药汤端了来,交给梁医官。 宠妾恢复记忆 第39节 梁医官亲自捧药喂周亭琦。叫了半日,周亭琦只是不醒,只好将他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灌了一匙药,全从嘴角流了出来。 大家终是伴君如伴虎,不敢用生硬的办法灌药,深怕惊动了琦王,惹怒琦王。 明娟想了想道:“梁医官把药放下吧,叫郦姑娘来喂,都是我们女人做的事。” 无论以前怎么样,今日周亭琦为郦子夏所作所为,引得她心生感恩和仰慕,此时见他伤的这么重,比别人更是担心心疼。 郦子夏令明娟捧着药碗蹲在床沿,自己则坐在枕头边,将周亭琦的头抱到胸口。 这男人身上血渍和汗水交织的味道冲到郦子夏的鼻端,直拨动她回忆,十分奇怪。 郦子夏轻声唤道:“王爷,医士说伤口不流血了,你还疼么?吃点药,就不在疼了。” 周亭琦原本真的已经昏睡过去了,这时听到耳边响起郦子夏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就醒转过来,隐隐呻~吟几声。 明娟道:“姑娘替王爷拍拍胸口,顺顺气。” 郦子夏未曾犹豫,在他胸口抚摸了几遍,初次触摸,说不出的紧张,胸膛十分结实宽阔,见他呼吸匀称之后,便开始喂药。 郦子夏用汤匙从明娟捧的药碗里舀出药汤,慢慢地送进周亭琦的口中。 梁医官原本不信郦子夏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令琦王开口喝药,这时见琦王顺顺利利地将一碗药喝尽,不禁感叹,到底琦王喜欢郦子夏多一些,什么事都听她的。 郦子夏喂完了药,看周亭琦脸上显出轻松之状,自己也放心不少。 大家就一直在这里守着,怕周亭琦夜里发烧无人照管。 梁医官站在屋心,说道:“郦姑娘,现在府内该推举一个人出来掌管内务呀。” 明娟也早想到这个,正好梁医官提出来,故而也道:“没个主事的人,府里会乱起来的。” 郦子夏一想,现在王爷卧榻养病,侧王妃又被关了起来,现在王府里面肯定是群龙无首。假如此刻自己出去挑起这根大梁,外人听了势必要说自己是趁虚而入,况且自己对王府不大了解,平日里应该是王府长史官和承奉司太监掌管事务,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郦子夏道:“我对王府事务一无所知,肯定处理不好。我想,明娟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王府的大小事务了如指掌。姑且,明娟你就累几天,左右不过是丫鬟小厮们那些事,外头的大事由长史官呢。” 明娟道:“我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奴婢,如何敢担当这个职务。” 郦子夏拉住明娟的手,道:“你在王府算是老人了,肯定能够服众,况且你事事心细稳妥,王爷也会放心的。” 梁医官见这个情况,也从中劝了几句,明娟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 郦子夏打发走明娟,夜已经很深了,屋里除了几个小丫鬟外,梁医官还站在琦王床前守着,毕竟他是下属,不能坐更不能卧。 郦子夏见他累成那个样子,便给了他一把椅子坐,自己也坐在窗下的榻上守着,不一时摸一摸周亭琦的额头。 那个梁医官坐上椅子,浑身骨头散了一般,仰在椅背上,不一时就睡着了,先前郦子夏只是笑他,真容易入睡,在哪儿都能睡着,谁知他没过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这呼噜声从他嗓子里发出来,嗤噜一声,嗤噜一声,像是喘过不气,快要憋死了一样。 郦子夏缓缓将他推醒,那医官猛地一抖,跳起来道:“怎么啦!啊?是王爷行了么?” 郦子夏叹道:“没醒,没醒呢……” 梁医官吐了一口气,道:“那是怎么了?” 郦子夏道:“你刚才睡着了,打呼噜打得太响了,就是王爷醒不来,一会儿也被你的呼噜声惊醒了。” 梁医官忙忏悔道:“该死!该死!我不睡了,我还是站着吧,我一坐下就犯困。” 郦子夏道:“罢了,我给你拿一条被子,你到明间椅子上盖着,踏踏实实地睡一会儿吧。若是王爷真的发烧了,我就立刻叫你。” 梁医官想了良久,想自己一个男人在这里也有点碍手碍脚的,便答应了,抱着郦子夏给的薄被子,在外间拣了个宽阔的椅子又眯着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只剩郦子夏和周亭琦了。 郦子夏坐在床头,寸步不离,心里想,这也算是对周亭琦救命之恩的报答了,尽管心里这般劝告自己,但看着周亭琦的脸庞,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喜悦,时不时探手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谁知,瑞晶被周亭琦赶走之后,一气之下去郡主府找到瑞光郡主,故技重施,仍想像上次那样借瑞光郡主的权力来报复郦子夏。 瑞光郡主听到周亭琦受伤病倒,心中十分担心,就急忙随瑞晶赶到王府。 瑞光郡主赶到王府时,原以为王府失去了王爷这个主心骨,早就乱成一团,谁知王府已经被明娟这个奴婢打理非常太平。 明娟见瑞光郡主和瑞晶回来,生怕她们去找郦子夏又闹事,王爷的伤只怕更会被她们耽误得更加严重,于是客客气气地给瑞光郡主请安,好拖延住她们。 瑞光郡主面色不宁,问道:“他怎么样了?”虽然周亭琦已主动向她示好,瑞光对周亭琦却仍旧有芥蒂,语气故意说得很冷淡。 明娟忙道:“王爷的伤口已经用过药了,也不再流血,内服的药也吃了,还是很安稳的,这时王爷已经睡熟了。” 瑞光郡主道:“哼!他这个王爷真是有趣,居然被自己的心腹伤成这个样子。我去看看他到底成什么样子了,这般弱不禁风。” 明娟道:“天都晚了,奴婢知道郡主对王爷很是担心,只不过现在去,又要惊动那边的人……不如郡主现在王府歇息一夜,等明日再看也不迟。” 瑞光郡主冷冷笑道:“关心他!?我只不过想看看我们周家男儿怎么就这么呆傻,这么孱弱,好去教训教训他!” 瑞晶一把推开了明娟,骂道:“少在这里多事!别以为王爷重用你,就把你当人看了,你不就是奴才么!怎么好和郡主说长道短的。” 明娟被她这么一说,戳到心里,脸上火辣辣的。 瑞晶道:“郡主,我们走,去把郦子夏那个小□□赶走,都是她害的王爷!” 明娟怎么拦也拦不住,只能随瑞光和瑞晶一起来到夏园。 瑞光一进到夏园,只见郦子夏坐在床头,守候着周亭琦,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郦子夏回头一看,也吃了一惊,看了明娟一眼。 明娟忙道:“郡主来是看望王爷的。” 郦子夏施礼后,轻声道:“已经睡了,医士说怕王爷发烧,要守着。” 只听周亭琦在床上发出“啊……啊……”的声音,一群人忙赶到床头。 周亭琦睁开眼,看到郦子夏,道:“有些渴,姑娘去帮我倒杯水吧。” 周亭琦忽又看到瑞光,呼了声“姐姐”,道:“我没什么大碍,是谁又去惊动郡主的?” 瑞光听到这声姐姐,心立时软了,道:“难道你就打算不让我知道?以后要小心自己身边的人了。” 周亭琦道:“我明白。” 瑞光道:“那你养伤吧……我先回去了……” 瑞晶一时不明白,跟着瑞光出来,问道:“郡主,怎么就这样出来了?我们不是……要赶走郦子夏么?” 瑞光郡主道:“为什么要把她赶走,何时说过,是你自己想赶她走的。”言毕就离开了。 瑞晶气得直跳,心里骂道:“一群废物!” 屋内,郦子夏喂了周亭琦一盅水,随手摸到周亭琦额头上,却是火烫火烫的,怪不得喝了那么多水。 郦子夏忙去叫梁医士过来复诊。 第52章 失忆者 梁医士听闻琦王发烧, 忙跑到卧室里来,跪在床边,微微试了试琦王的额头, 又诊了片刻的脉, 果然内热起来, 忙又去写方子抓药,一直闹到清晨, 琦王才睡着。 次日早上, 琦王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郦子夏坐在床边,心中无比甜蜜, 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守着?” 郦子夏道:“王爷身子好点了吗?” 周亭琦笑道:“好很多了, 但还是疼得厉害。你一整夜没睡吗?” 郦子夏点点头,听他说还是很疼,心里的愧疚不减反增,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伤。 周亭琦说:“你一整夜没睡, 精神还这么好,眼睛还瞪得那么大那么圆。” 郦子夏一想自己熬了一整夜, 想必脸色蜡黄, 肯定丑死了,他还避重就轻夸我,真是油嘴滑舌,便道:“再美的人,熬一整夜,也是容易摧残的, 我脸上肯定很多油, 头发也一定很乱。” 周亭琦忙笑道:“虽然平常, 你这样显得才好看,才更亲近。” 郦子夏抿着嘴,想笑却又不好意思,便道:“你想吃什么?” 周亭琦突然摸着自己的伤口“哎哟”一声,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吓得郦子夏忙问道:“怎么了?是伤口又流血了么?” 周亭琦道:“不是……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人说要一个年轻女子割肉做药引,我的伤就会好得更快,但是我想,年轻女子哪一个不是怕疼的,而且又去找谁给我割肉做药引呢,想想还是算了。” 郦子夏看着他紧紧皱着眉头,看他不像是在撒谎,心想以前听人说过割肉做药引的故事,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发生。 周亭琦瞥眼看着郦子夏道:“怎么啦?难道你想给我从你身上割一块肉给我做药引吗?” 郦子夏也犹犹豫豫的,其实割一块肉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怕太痛了,“我可以,但是要割多大一块肉给你做药引呢?” 周亭琦哈哈大笑,突然抓住郦子夏的手道:“你平常那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傻了。什么药方用人肉做药引?都是骗人的!你还真信了,你陪着我就是我的药引啦!” 郦子夏突然被他抓住手,是非常陌生的触感,但是非常的温暖舒适,不管以前自己和他牵没牵过手。 郦子夏缓缓道:“王爷的伤能好起来,割一块肉又算什么……何况王爷为我沉冤昭雪,良苦用心,我岂又不知道呢。” 她突然想到:“王爷是不是还在发烧?” 周亭琦道:“我没事,只需要慢慢地养伤就行了。这又不是什么绝症,你不要太担心了。你快去歇一会儿,我想我每次醒来的时候都看到你,这样我就好得更快一点了,你如果一直守着,或是累到了,病倒了,我就不能看到你了。” 郦子夏道:“那我就听王爷的,我喂王爷点汤汤水水,然后再去歇息。” 郦子夏在明娟的屋里躺着,原本只躺一会儿,谁知一头倒下,竟睡到午后,醒来后,忙又去正房。 周亭琦已经能坐起来了,靠着枕头,闭着眼睛,面目严肃,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郦子夏就站在那里看他,就想当初自己恢复记忆第一次见他,很是英俊的男人,却就是感觉隔着千山万水一样,对他又是忌惮又是紧张,但如今才是感到踏实。 她唤道:“王爷,你醒了?吃药了么?” 周亭琦一见她来,立刻眉开眼笑,道:“你来,我给你瞧一样东西。” 郦子夏道:“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也不顾疼了,也不顾热了。” 周亭琦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张纸,展开给了郦子夏。 郦子夏一看,原来是朱批的奏章,上下一览,原来当今圣上召周亭琦入京面圣,共度中秋节。 郦子夏道:“这实在是好事,别处的王爷想进京,只怕还没机会呢,王爷怎么愁眉苦脸的。只是你身上有伤,碍事罢了。” 周亭琦抬眼瞥了郦子夏一眼,道:“是啊!有伤怎么办啊?一路上没人照料,等伤口复发,再流血,我还会怪到你的头上。” 郦子夏默然一会儿,心里道,先前还说不怪我,现在又反悔!于是道:“那就带这梁医士一起去,在路上可以悉心照顾王爷的伤。” 周亭琦分明是想带郦子夏一起入京,却想试试她的心意,又怪道:“他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如何伺候我的起居。” 郦子夏道:“那就叫明娟,或是哪一个细心体贴的丫头,王府还能挑不出来?” 周亭琦索性道:“不用费事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好了,顺便也算是给我赎罪了。” 郦子夏忙道:“不行,我走了,孩子怎么办呢,他还小,正需要我呢。” 宠妾恢复记忆 第40节 周亭琦道:“不用怕,我们带着小世子一起入京,顺便将莫老头和她女儿的罪恶给皇帝说一说,回头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妃了,这才是我的心意。” 郦子夏缓缓摇头,道:“这样不妥,小世子还未满周岁,从这里往京城几百里路,长途颠簸,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他一个小娃娃呢。” 周亭琦道:“看来真是亲生母亲才能想到这些。但是你一定要陪我去……” “我不去……” 周亭琦道:“我偏要你陪我去!你不去,做不了我的王妃,以后也就做不成小世子的母亲。你说你去不去?” 郦子夏顿时无话对答,感到好像也只有按照周亭琦说的那样做,才能光明正大的做小世子的母亲。 沉默一会儿,周亭琦道:“我们不能犹豫什么,时间可是不多了。”看着郦子夏犹豫不决,又道:“有奶娘,小世子就不会饿到。有明娟在,小世子就很安全。” 郦子夏道:“我要把我母亲接来帮我照顾小世子,这样我才能放心随你去。” 周亭琦道:“这个还不容易,也好,这样最是可靠了。你放心,我还有别的安排,不会像上次那般疏忽。” 郦子夏见他如此认真,便先只好答应。 此话一传出去,大家皆是惊叹,说是王府要变天了,看来郦子夏这次要做王府的女主人了。 先是侧王妃和莫总兵还抱一丝希望,以为琦王生过气之后就会放了他们父女两个,谁知琦王竟要带郦子夏入京面圣,这才知道二人走到绝路了。 后来,瑞晶听到这个消息,万念俱灰,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阻止琦王了,只是不断地在王府里兴风作浪,打骂下人,行止豪奢无度。 郦子夏见了瑞晶这个样子,更是不放心扔下小世子一个人去京城,行程上推迟了一天又一天。 一日,瑞光郡主来了,因知道了琦王要入京面圣的消息,专来送行,说道:“你们何时要走?” 周亭琦道:“行李都已经料理好了,只是她还不放心,犹豫着要不要去。” 瑞光郡主道:“大好的机会为何还要犹豫。” 周亭琦叹道:“还不是因为瑞晶三番五次地闹事,我也是不安宁。” 瑞光郡主道:“我当是谁!原来她闹事,你们放心去。你们走了,我就搬回来住,我看她在我手底下能闹出什么花来。” 郦子夏原和瑞光郡主有些嫌隙,如今瑞光郡主这般照顾,郦子夏并不敢十分相信。 然而周亭琦已经又和瑞光重归于好,看待姐姐比以前更亲十倍,于是劝说郦子夏,心悦诚服得陪他入京。 过完中元节,便选好了日子启程,取道东南方向,路过五台山,拜了佛,便从太行古驿道入京。 周亭琦原本看惯了本土的山川大江,第一次路过太行驿道,又兼初秋天气,云高气爽,立刻被太行山的景色吸引,看着两侧远阔的山丘峻岭,便下了车来,派人去叫郦子夏一起观看峡谷景色。 郦子夏原本只带了四庆儿和黄兰儿使唤,黄兰儿登五台山时,崴到脚了,此刻不能下车,郦子夏也不想下车,只见夕阳落山,映着山脉,十分壮丽,便下车游玩。 周亭琦吩咐侍卫:“这里人太多,挡着驿道,不仅有碍公务,也使你们不得歇息。这样罢了,你们带着侍卫随从到前面驿站等我,我们稍后就去。” 侍卫道:“王爷,这里距驿站还有三四十里路,人烟稀少,我们还是陪着你们吧。” 周亭琦笑道:“正是人烟稀少才有如此景致,你留下四个人,其余的都带走吧,我稍停一停就走。” 侍卫见随从们已经饥渴疲乏,只好应了琦王的命令,带着随从先行到驿站歇息。 周亭琦寻着山路,颇有兴致,问道:“你们敢不敢陪我爬到山顶?” 侍卫们都答不敢,乃是劝阻之心。 郦子夏道:“这有什么不敢,我陪你爬就是了,难得有这个机遇。”于是二人携手攀登,不到半个时辰,已达山腰,只见林子里烟雾滚滚,人生鼎沸,不知是何人何事。 第53章 失忆者 周亭琦原以为是山里什么猎户或农家在做饭烧水, 心想或可在那里坐一坐,借一杯热茶喝,便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兴许是什么人家, 咱们给他些银子, 让他们给咱们做些热菜热饭岂不是好。” 郦子夏笑道:“山里的人家,饭倒是会做的, 谁稀罕你那几块银子。”说着, 带着四个扈从穿草拂林走了过去。 他们六人走到近处时, 隐隐约约看到好几个身影,不像是农家人, 不免心中起了疑窦。 周亭琦回身抓住郦子夏的手, 道:“不妙,我看这伙人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走吧!” 郦子夏不由得也紧紧抓着周亭琦的手, 道:“话虽如此,只是那边的人已经看到咱们了, 你看!他们已经过来人了!”二人说着已开始拔腿要跑, 其实那边的人也已经包抄过来,尽管身边带着四个侍卫,显然不敌他众。 周亭琦拉着郦子夏,道:“我们在这里和他们周旋一会儿,他们兴许只是图一些钱财,你快跑回去叫人来。” 郦子夏也有此心, 可是一圈人已经围了起来, 哪里还有出逃之口, 道:“纵是我逃了这里,下一处又不知遇到什么人,应该是王爷逃走。” 那边一圈男子围了上来,看他们装扮不像是本分农家也不像是经过的商贾,大概是强盗了。 其中一个白面微须的小个子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闯到我这里来,打搅我的美事?” 周亭琦想着山林强盗绝非不是好惹的,乃是法外贼徒,根本不会在乎自己是什么公侯将相,要杀便杀。 周亭琦心想若是只是图一些钱财还好说,只怕他们贪恋郦子夏,那就遭殃了。 只得客气道:“这位好汉,小弟乃晋州人氏,正去进京赶考,路过此处,留恋山间美景,不意打搅了各位大哥。” 那个白面男子冷森森笑道:“放屁!我劫过的书生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都是草包,见了我的面,吓得都尿裤子,哪有你这个口条还有胆扯淡呢!” 郦子夏站在四个侍卫后面,悄声说道:“王爷,我看咱们是逃不掉了……但是无论如何也得叫一个侍卫回去报信,不然咱们就葬身太行了。” 周亭琦道:“若是他们和咱们动手,跑得最快的哪一个趁机就溜回去报信去,若是能稳住他们再做商议。” 周亭琦又对强盗们笑道:“各位大爷真是过奖了,小弟不过一介考生,打搅到各位真是抱歉,还请各位好汉宽宏大量。” 白面男子骂道:“放屁!你这个读书人艳福不浅,赶考还带着女人?你是去考试?还是去玩女人?”说着他们一伙儿贼帮大笑起来。 郦子夏道:“各位大爷,你们守护一方山林,辛苦劳累,我们途经贵地,理该答谢些什么东西。我们的行李就在山下,各位大爷若是不嫌慢,就派我们的人下去拿,若是不放心我们和各位爷一起下山去拿,多少是有些心意的,还望各位好汉原谅。” 那白面男子哈哈大笑,走上前来,看着郦子夏道:“我们也不用你们的人下去拿,我们也不下山。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说着,一众贼帮又哄哄大笑。 周亭琦吓得脸色煞白,叫道:“啊!不行,不行!”把一众人吓得浑身一抖。 白面的盗魁微微一扭脸,冷笑道:“先把这个油滑的书生绑起来。” 这帮贼盗多半还没发过财,大部分人也没有兵刃,还好周亭琦和四名侍卫都携带了刀剑,一众人围了上来,连伤了他们七八个,一个小个子侍卫趁空儿就逃回去报信了。 打斗也未多时,竟将周亭琦和郦子夏全抓了起来,让他们跪在火堆旁边,天色也渐渐晚了。 原来这帮盗贼在附近村落打劫牛羊上山,就在这片空地上宰杀了,地上扔着牛头和牛羊皮,血淋淋的一大片,刚才正是他们烤肉时节,被周亭琦他们发现了。 那白面盗魁骂道:“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今日害我这么多弟兄,我也要把你宰了。”他说着,手摸着郦子夏的脸,道:“你这小子,叫我几声爹,说把媳妇儿给了我,爹就饶了你!” 郦子夏却道:“这位大爷,我劝你聪明点吧。你可知道这男子是谁?” “他是谁?他就是玉皇大帝,我也要睡了你这七仙女。” 周亭琦骂道:“混账!我是桐城藩王,你知趣的,快放了我们,我便能饶你们。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侍卫去叫人了,若是晚了,人来了,你们就别想逃了。” 白面的盗头子听了半信半疑,身上起了一层冷汗,又是冷笑,“那真是我的大幸!我若是怕了,还在此地混么!” 郦子夏又道:“我发誓,你信我一句,保证各位不吃亏的。” 也情该他们二人有此劫数,任是郦子夏怎么说,这个盗魁脑筋已经转不过来,突然道:“把这小子给我绑起来,扔到山坡下,省他娘的事了!管他什么狗王驴王!” 底下的一帮人也没什么头脑,七手八脚把周亭琦帮了起来。 郦子夏忙喊道:“慢呀!你们扔下去,你们可是人财两失,你们若再等一等,我保你们无事,快放下来。” 那盗魁已不能等,“快着,扔下去!我们带着这女人逃!” 两个人将周亭琦举起,一人抱头,一人捉足,将周亭琦扔到山坡下面,只听他喊着郦子夏,声音渐入谷底,声音嘎止。 郦子夏一声尖叫,冲到山崖边,只见下面松杉茂密,看不见一点地皮,更看不到周亭琦落在何处。 绝望和痛苦瞬时从心底蔓延开来,眼泪不止,大叫了几声,只听空谷回声连绵,却听不到周亭琦的回应。 那盗魁生怕郦子夏的叫声引来了人,忙道:“快堵住她的嘴,带走,此地不可久留了。” 郦子夏当时已是心灰意冷,不等人来,抱着一丝希望跑向山崖。 这山崖并非峭壁绝顶,临崖相接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松杉和草木,以前有许多猎户和农家在此葬身,都道此地有妖怪出没,再也不敢下到谷里了。 那盗魁决意要将周亭琦扔下谷底,多半也不是摔死他的心,而是想有什么虎豹豺狼将他吃了,岂不是最干净的。 郦子夏一下跑下来,不料这里根本没有路,斜坡陡峭,未跑几许,竟也摔倒,翻翻滚滚,跌落了十几丈远,恰好掐在一颗树下,没有再往山谷下滑,也晕倒在此了。 那帮大盗看此情景,心中多半起疑,无心去救郦子夏,扔下另外三名侍卫,落荒而逃。 郦子夏再次醒来时,已是夜里,朦胧睁开眼睛,只见林梢月色皎洁,已过中天,想必已经是后半夜了,稍微一动弹,身上就无比酸痛,自己一个女儿家,何曾到过这样的山林,只听着远近虫鸣兽吟,心中是无比害怕的,只是想到周亭琦还没下落,心中的害怕已放在后面,忍痛挣扎起来,长喊道:“周亭琦!” 几声喊了下来,毫无回应,倒把猫头鹰惊得鬼泣连连,郦子夏扶着树勉强站起来,从地上寻了根树杈,一路走,一路哭喊。 她自己从崖上滚下来,已经是这般狼狈,何况周亭琦被扔了下来,而且他身上还负有旧伤,想到这里,实在不敢再往下想,一路哭,一路走。 山谷狭长,郦子夏也不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只隐约记得周亭琦被扔下来的位置,在四周不停地转来转去,郦子夏叫上一声,停一阵子。 忽而,听到有似乎男子呻·吟之声,郦子夏仔细聆听,果然是人的声音,急忙扒开草丛,寻了半天,直到摸到人身才发现周亭琦,郦子夏喜极而泣,急忙给周亭琦松绑。 她发现原来周亭琦并未醒来,但口中不断呻·吟,想必是受了重伤,郦子夏心中好不担心,借着月光,看到他的脸,只见紧紧皱着眉头,疼痛之极,难以想象。 郦子夏将周亭琦拖到平坦之地,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他盖上,便四处寻水,回来给他灌了几口,似乎好了很多。 不多时,天渐渐亮了起来,郦子夏这才发现原来这山谷之中有一条小路,有路必有人家,有人家或许就能救救周亭琦。 她将周亭琦连背带拖,拉到小路旁边,这条山谷两边皆没入另一座山,也不知哪里有人家。 郦子夏坐在此处等,只怕耗不起,若是扔下周亭琦去找人,又怕有什么虎虫吃了他,看着太阳升起来,渐渐也暖和一点,只是还不见一个人影。 正在犹豫焦急之时,只见从南路上过来三个男人,郦子夏一开始怕又遇到坏人,便隐到树林里,直到近处时才看明白,原来是三个穿青灰布袍的僧人。 郦子夏猛地从林子里钻出来,吓得三个僧人向后一躲。 郦子夏忙施礼道:“三位师父有礼了,幸亏遇见你们出家人,不然我真是不知还能有希望么。” 这三个和尚,一个已经中年,胖墩墩的,一脸青隐隐的胡渣,倒也和气,一个还很年轻,相貌清秀,不爱说话的样子,最小的也不过七八岁,躲在胖和尚后面偷觑。 面色清秀的和尚看了看郦子夏,温和道:“姑娘勿急,是遇什么事了?” 郦子夏道:“三位师父,我和自己……”说到周亭琦,实在不知如何称呼,只见三个和尚面色变化,怕他们生疑,只好道:“我和自己男人,去京城寻亲,路过此地,本上山来游玩风光,不料遇到强盗,从山崖上被扔下来,望三位师父救救我家丈夫吧,他被摔得不轻,若是耽误着,只怕会丢了性命。”说着眼泪滚了下来。 年轻的和尚忙道:“姑娘别哭,另一位施主在哪里?” 另外两位和尚见他这般热心,不大愿意,害怕生什么事端,也不说话,跟着郦子夏钻进林子,找到了周亭琦。 胖和尚却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们一男一女,怕不是什么私奔偷情的,被乡民追到这个地方……我们可不能沾上你们。” 年轻和尚道:“晓山,不许胡言乱语!” 胖和尚道:“师兄,这荒山野岭,毫无人烟,他们两个怎么能跑到这里来?只怕有什么奸情。” 小和尚道:“师兄,会不会是妖精化成人形了,你看这女的和男的都这般好看,是不是两个妖怪,会不会把我们吃了啊?” 宠妾恢复记忆 第41节 年轻的和尚道:“你们两个住嘴!平日里还说什么积德行善,真到了此时,却推三阻四。出了家,还怕生怕死,还不如做寻常人。” 郦子夏看着这个年轻俊秀的和尚,斜挑着眉毛,训斥他的师弟,想必他是早出家的人。 郦子夏只求他救人。 那年轻的和尚帮周亭琦验了验伤,道:“晓山,你力气大,快把这位施主背起来,咱们回庙里给他医治医治。” 那胖和尚扭着脸,只是不肯。 第54章 失忆者 郦子夏见这胖和尚毫无救人之心, 心中又气又急,只得向这个年轻的和尚道:“师傅菩萨心肠,救救我家男人吧。不劳师傅背, 我自己背着就行, 只找个人家安置我男人, 再找个郎中就好。” 那个小和尚道:“这荒郊野外的,根本没有人家, 只有我们庙里有人的, 还去哪儿找郎中。” 年轻的和尚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郦子夏, 看着她含泪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瞅着自己和两位师弟,心里十分不忍。 他俯身下来, 探了探周亭琦的鼻息, 道:“姑娘快起来,别急。我来背着你家相公,叫我两位师弟带路就好。” 年轻的和尚似乎有些功夫,怕伤到周亭琦病体, 用力在周亭琦身上点了几个穴位,稳住他的血脉筋络, 便将他背了起来。 他的两个师弟只好在前面领路, 嘴里嘟嘟囔囔的,牢骚不停。 郦子夏在后面帮着扶着周亭琦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攥着周亭琦的胳膊,刚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是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 忙忙的松开腕子, 也不知攥得他难受不难受。 这位年轻的和尚虽然斯斯文文, 身材也很瘦弱,但背着周亭琦,未曾大喘一口气,健步如常。 郦子夏只盼他们几个都是得道高人,能够将周亭琦救活。 其实她也知道,周亭琦被强盗从山上扔下来,肯定身负重创。 但她又实在不敢往坏处想,越不敢想,那个不好的念头却变得越清晰。 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一座破败的庙宇前,前后不过七八间屋子。 胖和尚和小和尚忙道:“晓莲师兄,你也知道师傅那个脾气,你救下他们两个人,你自己兜着,我们可担不起,你自己对师傅说吧,千万别扯上我们。” “为什么这样?你们不是出家人吗?怎么这般冷漠。”郦子夏的声音凄厉,在寂静的庙宇前显得尤为刺耳。 胖和尚和小和尚吓得头一缩,不敢瞧郦子夏,而且郦子夏此刻的面目也十分痛苦和焦躁,她已经在绝望中熬了整整一夜了,好不容易遇到人,竟然是毫无同情心的和尚。 晓莲道:“姑娘莫慌,随我进去再说吧……” 郦子夏从这年轻和尚的声音中也听到些许担忧,她现在只有不停歇的祈祷,祈祷他们发发善心。 几人前后走近大殿,一个垂朽的老和尚正在打坐。 晓莲道:“师父,我们回来了。路上搭救了一对夫妻,男施主受了重伤,求师父救救他们。” 老和尚听了一半,猛地转过头来,精亮的眼睛盯着晓莲道:“混账!谁让你带他们回来的,不救!快叫他们给我出去。” 郦子夏猛地跪下来,“师傅慈悲,救救我们吧。等我去找到家人后,绝不再打搅师傅,我可以给师傅钱,要多少给多少,哪怕给师傅重修一座寺庙都可以。”郦子夏浑身发颤,头疼了整个夜晚,根本没有斟酌金钱这种交易有没有冒犯到老和尚。 老和尚怒道:“放肆!我稀罕你那几个臭钱!不要打搅我,快给我赶出去!” 晓莲背着周亭琦,丝毫没有大喘,“师傅,荒山野岭,他们也无处可去,即便让他们稍作歇息也不可么?” 老和尚对小和尚和胖和尚骂道:“晓山晓水,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赶出去他们。” 胖和尚和小和尚说道:“你们快走吧……别再难为我们了,快出去想办法吧。越耽误,你男人病越重。” 晓莲只好先背着周亭琦来到庙宇旁边的树荫之下,在地上铺了些青草,又将自己的铺盖从庙内搬了出来。 郦子夏一瞧,那一床铺盖,十分贫薄,勉勉强强将周亭琦的身子遮住。 晓莲道:“姑娘先在这里照看着,我进去熬药。” 郦子夏看他满脸汗珠,合掌道:“谢谢师傅了。” 郦子夏苦熬了一个晚上,虽然又冷又饿,但周亭琦生死难卜,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坐在周亭琦的身边,想哭也哭不出来。放下他一个人去找人,也不知道此处是何地,只等那师傅出来安顿好了再做打算。 未到一个时辰,晓莲捧着一碗热汤出来,轻声道:“千万别声张,这是庙里的药房,从来不传外人,我师父更不肯用在外人身上。” “这是什么药?” “这个叫大圣还魂汤。”晓莲说着,将周亭琦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相公昏迷不醒,从高处坠落,想必五内伤得不清,但好在他内力强劲,不知摧毁,我们先灌些下去试试,保命要紧。” 郦子夏不懂医术,也来不及细想,再耽误只怕会出人命,亲自持汤喂药。 灌了些药之后,不知是心里作怪,还是药效起了作用,周亭琦的脸色仿佛好了许多,不似原来那样苍白。 不一时,晓莲和尚又从庙内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出来,“姑娘也饿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吧。” 郦子夏此时才有了饿的感觉,浑身无力,刚刚接过粥来,老和尚颤巍巍跑了出来,伸出禅杖,“叮当”一声,直接就把郦子夏手里的那碗粥打翻了,碗也摔碎了。 郦子夏眼前一黑,险些晕倒,隐隐叹口气,脸面涨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晓莲道:“师父,你怎么……一碗粥而已,师父何必动怒。” 老和尚怒道:“一碗粥也不行。” 晓莲道:“这是我自己的粥,我让给她不行么。” 老和尚道:“你的?什么是你的?你这条命都是我的,还你的粥……我如果再见你给他们吃的,我就把你赶出去。”说罢,气哄哄地回到庙中。 郦子夏勉强支撑笑道:“晓莲师傅,你不要和你师傅生气,毕竟你以后还要和你师傅在一起修行……我看那边有野栗子,我去捡一些过来烤烤就能吃。” 晓莲只好道:“你在这里守着你家相公,我去给你捡。” 不一时,晓莲捡了一兜野栗子回来,生了一堆火,将栗子扔在里面,不一时哔哔啵啵响了起来。 郦子夏吃了几十颗栗子,半生不熟,勉强果腹,用摔碎的瓦片盛了点溪水,小心翼翼饮水,猛一抬头,看到晓莲和尚正盯着自己看,郦子夏朝他微笑一下,他便不好意思低了头,满头满脸红了起来。 他是出家人,久居山林,对外面的礼节不大熟悉,不太会掩饰感情。 郦子夏看得出晓莲和尚眼神中对自己的喜欢,很坦诚,很纯正。 晓莲和尚其实非常英俊,身上也没有世俗男子的习气,让人感到非常亲近。 可是郦子夏心中已经将自己给了周亭琦,焉能见异思迁,而且他也是出家人,这个清规戒律触犯不得。 郦子夏转言其他,“这山里的野栗子虽然很小,但是甜得很。” 晓莲道:“叫你委屈了,等晚上,大家都睡了,我偷偷给你拿出来些干粮。” 郦子夏忍了好久才道:“晓莲师傅,你师父算是个出家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家师父性子是这个样子?” 看上去,晓莲很想解释他师父刻薄寡情的性子。他小声诉道:“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师父小的时候,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他家里兄弟姐妹多,小的时候淘气,家里又养不起,就把他赶了出去。后来,他家里人都去外乡了,也没叫上他。他也没处可去,整日没人看管,偷鸡摸狗的,后来就被我们寺院收养,出了家。师祖和师伯离世后,师父就接管了这座小庙。” 郦子夏大约已经明白,心底有些同情那老和尚,“那真是可怜,无论怎样,也很难想象那么小的孩子……” 晓莲又道:“以前我们这座寺庙是周围几个小镇里最有名的,还时常被请出去做法事,很受人尊敬。自从师傅接管了这座庙,就不再和外界往来,他对外面的俗世十分绝望,也不再接受外边人的香火了,这庙宇也渐渐衰败了,没有钱来修缮。” 郦子夏没想到这老和尚对俗世恨到这种地步,“那你们平常靠什么维持生计?” 晓莲道:“我们吃的东西都是自己种……” 郦子夏不知作何回答,本想先将周亭琦安顿在这里,然后再去寻找那些王府跟来的侍卫。可是晓莲师傅告诉郦子夏说,周亭琦的病是内伤,不要说是普通的郎中,就是皇宫里的御医也不见得有法子。 郦子夏只好向晓莲道:“晓莲师傅,我知道你们不是寻常的出家人,还是求求你帮我向你家师父说说情,救救我家相公。等我相公病好,怎样都行……”郦子夏有点把自己赌进去的感觉,也是期待老和尚能被她的诚心感动。 午后橘色的阳光从树荫里筛下来,细细碎碎地散落在郦子夏和周亭琦的身上,不知是汤药起了药性还是阳光的温暖,周亭琦的身子暖和了很多。 快到傍晚的时候,郦子夏快要失去耐心了,小和尚和胖和尚从庙里出来,说:“师父说叫你进去。” 郦子夏展开眉目,“你师父答应了么?” 胖和尚满脸委屈地从地上把周亭琦抱了起来,往庙里走去,郦子夏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师父答应帮周亭琦医病了。 作者有话说: 由于男主原来的名字是敏感词,所以以后就把男主的名字改为“周亭琦”了哈~ 第55章 失忆者 “阿弥陀佛……”郦子夏心里念了无数遍佛, 心里还是没底,走进庙里,大殿里黑洞洞的, 他们师父执拗, 怎么就轻易答应了为周亭琦治病? 老和尚闭眼打坐, 安静得像根枯树桩,听见他们进入大殿, 也毫无反应。 晓莲和尚点亮了大殿里的蜡烛。他咬着嘴唇, 也没有说话。 胖和尚将周亭琦放在地板上, 郦子夏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郦子夏向晓莲和尚投去求助的目光,她害怕她说错话, 惹得老和尚讨厌, 到时候不肯给周亭琦治病了。 晓莲明白这个意思。不知为何,他脸红红的,又是光头,尤其显着耳朵, 像是鸡冠一样。 “师父,你替周相公瞧瞧吧。” “还瞧什么!他命里本该有此死劫, 若是救他岂不是违背天命。” 郦子夏一听, 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平日不信这些鬼力乱神之语,但从这老和尚嘴里说出来怎么这样可怕呢? 老和尚转过身来,死死盯了郦子夏一眼。郦子夏觉得他这一看,时间好漫长。 老和尚叹口气,“放心!我这个老和尚说救他就救他。但是,你也不要食言。” 老和尚见郦子夏一脸不解, 冷笑道:“你说过, 只要能救他, 你怎么都行。” 郦子夏:? 虽然这老和尚倔强,但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他还能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是。” 单一个“是”字,郦子夏都说得颤颤巍巍,还是不要过多解释了,免得老和尚为难她。 老和尚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从中拿出一粒丸药,讲道:“你别小瞧我们这小庙,有些东西皇帝家也没有。这是七参金刚丹,用大圣还魂汤研磨开,给他喂下去,明天这个时候他就能醒了。” 郦子夏望着老和尚枯树皮一样的手捏着一颗黑色丸药,急不可待伸手去拿。 老和尚旋即合在手心,道:“不急,下面咱们说说你的事。” 郦子夏心虚地眨眨眼,道:“好,师父尽管吩咐就是。我定不食言。” 老和尚道:“好!希望我老和尚没看错人。” 此刻寂静的大殿里都等着老和尚宣布对郦子夏要求。 宠妾恢复记忆 第42节 晓莲突然道:“师父,还是算了,为何要这样强迫人家,这也不是我们出家人的来头。” 晓莲好像应该知道其中的秘密一样,到底是什么出格的想法,晓莲会求情。 老和尚骂道:“住口!就你是菩萨么!” 老和尚等待了一会儿,把怒气消散完,才道:“女施主,既然你答应了我救了你家相公的命,你可为我们做一件事。那么你就嫁给我那大弟子晓莲吧。” 晓莲洁白的脸上霎时通红,他从小到大在庙里长大,几乎不曾接触过女子,一开始见到郦子夏时,纯粹是善心大发,想要救她,绝无半点邪思。后来带她来到庙里,也许是六根不净,看到她纤美灵巧,真的是有那么一丝丝喜欢,但也绝不会想到拆散人家,更不会想着要以救人性命来威胁着强娶她。 不知道师父是作何打算,看出自己动了凡心,便要逼自己娶她。若是她未嫁人,自己还未出家,这何曾不是好事。可如今两人的身份境地,绝不是自己期待的。 他极力劝说过师父,也根本不同意这么做。可师父摸准了这其中的关键,说想救命可以,必须要他们二人成亲。 晓莲无可奈何,只能让师弟们把郦子夏从外面叫过来,在师父面前问清楚,也证明自己并非真有此意。 看着师父和郦子夏谈判着,晓莲心里备受折磨,像是被架在火上烧一样,就在师父刚才说出要郦子夏嫁给自己时,晓莲几乎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此刻,他看着郦子夏,猜她肯定恨死他了,也肯定不再感激他了。晓莲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澄清自己并非本意,只是师父误会,非要以此来交换,又是人命关天的事。 “好,能救活他,我就嫁给晓莲师傅。” 晓莲当然看得出她是被迫的,她脸上满满的是凄凉。晓莲觉得很是愧疚和遗憾,虽然能留下郦子夏,但是她不是真心的。 老和尚点点头,道:“爽快。”他向如来佛像跪拜行礼,道:“自今日起,我准许晓莲还俗,以后不再是我佛门弟子,任其所便。” 晓莲听到后有些伤心,也不必闹到这种地步吧。“师父……弟子觉得还是不妥。” 老和尚笑道:“你不用多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使你还俗,我也要管着你。从今日起,庙东边那座茅草屋就给你了。平日还听我命令。” 郦子夏道:“既然我答应了,就赶快给他治病吧,不能再拖了。” 老和尚风轻云淡道:“不用急,他刚才吃了我们的大圣还魂汤,还死不了。我等你俩拜了堂,成了亲,入了洞房,再救她也不迟。” 小和尚晓水瞪圆了眼睛,道:“那我们用不用置办两桌酒席?” 老和尚道:“你就长着个吃心。” 老和尚说罢看了胖和尚晓山一眼,他这三个徒弟,都是从小养在他身边,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在这庙里清苦的日子,他自己也知道不好过。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姑娘,为什么将她给了晓莲做媳妇。大家都是和尚,理该清修,为什么单单为他破戒。他免不了觉得委屈。 郦子夏道:“这样着急,是不相信我。” 老和尚道:“的确不相信你,所以越早拜堂,就能越快救人。” 郦子夏低头微微笑着叹了口气。 晓莲听着那笑声里满是讥讽之意。 老和尚道:“姑娘,既然你父母亲友都不在身边,不如当即就把婚事办了,以佛为证,岂不吉祥,晚上你们入洞房时,我就给人喂药。” 郦子夏死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似乎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了。一走了之?周亭琦和自己又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想到他即将死去,儿子无依无靠,更是难以接受。 罢了 她一闭眼,深深吸一口气,道:“好,那就拜堂成亲。” 郦子夏找了间禅房,简单梳洗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凤冠霞帔,从罗汉披的红色袈裟上撕了一条布帛,简单敷在头上。 出来后,晓莲师傅也换了衣服,戴着黑纱方巾,露着青色的头皮,乍看上去,真像是风流俊俏的书生。 他们师徒真是奇怪得很,要钱要权,哪一样不能给,偏偏要自己嫁给和尚。 暮色降临,郦子夏和晓莲在满室灯烛下,对着佛祖跪拜,老和尚与晓山晓水作证,完了亲。 在老和尚的监督下,晓莲带着郦子夏来到庙东边的茅草屋。这间茅草屋是昔日留下的,只有一间,外面看着虽不是华丽,里面却十分干净齐整,有床有灶。 老和尚离开茅草屋后,郦子夏看着晓莲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脚尖踢着地面,下面已经被他踢出小小的土坑了。 其实他是个菩萨心肠,郦子夏也不能怪他,要自己嫁给他,肯定不是他的主意。 “你师父是怎么想的?”郦子夏的声音打破了茅草屋的宁静,“为什么要我嫁给你?” “我也不知道。师父这个人越来越怪。” 油灯的火苗照在他的侧脸上,非常清秀干净的样子,不像是那种淫邪之人。 晓莲继续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一会儿我还回庙里睡,不用洞房。”他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说完立刻起身。 “你先别走。” 晓莲突然被他叫住,内心兴奋起来,看来她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吧。我自己也没那么坏,以后也会好好对她的。 “你觉得你师父会救他么?” 晓莲失望地道:“师父不是那种人。” “那你帮我看一下他怎么样了,如果有事就叫我。” “嗯。” 晓莲心里笑了笑,世俗之人都是这么冷漠么? “晓莲师傅,谢谢你。” 晓莲出门后,听到郦子夏在屋里喊了一声。他不想领情,但是人该救还是要救,他想这一切还是不能强求,等那人病好了,就偷偷把他们一起放走。 “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老和尚见晓莲拿着帽子垂头丧气的回来,气得跺脚。 “我来看看周相公怎么样了。” “用得着你管啊!你快给我回去。” “我在这里帮帮忙。” “你多事儿!是不是她把你撵出来了,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人家想还俗都还不了,你怎么不开窍啊。” 晓莲终于不能忍了,“师父你做出这样的事儿都不怕人笑话么?我不去,要去你自己给人洞房去吧。” 老和尚此时正在研药喂周亭琦,硬的说不听,只得来奸的,“我告诉你,你也回去告诉那小贱人!你们俩今儿晚上要是不能洞房,我就是把这药扔了也不救他,要是想让他活过来,就乖乖回去给我洞房。” 老和尚心里有毛病,自己没那个本事了,让徒弟上,总逼着人洞房。 晓莲扣上帽子,急匆匆又回到茅草屋。 “我都听到了。”郦子夏坐在床边说。 “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师父的话了。” 晓莲沉默了许久,道:“你睡吧,我不会打扰你。放心,我师父会救周相公的。” 郦子夏看着晓莲,“你也过来睡吧。” “不了,我就在椅子上坐坐吧。” 太好了!郦子夏也本来想是试探他一下,果然这和尚没有坏心,庆幸,但是假如他不客气的话,自己可就遭殃了。 第56章 失忆者 这一天下来, 郦子夏也累得够呛,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的在打架,但是她强迫自己不能睡, 身体实在疲惫, 躺在那张土炕上, 就再也不能坐起来了。 毕竟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合过眼,而且还一直为周亭琦的事儿操劳。 晓莲这个和尚是个很乖的人, 他坐在椅子上, 一动不动的, 羞涩当中带着一点无奈。 郦子夏不敢睡觉,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就是等着周亭琦醒过来。老和尚答应过要为他治病, 而且说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 等他醒过来以后,这里的局面应该就会好办点儿。 就在等得这个过程中,郦子夏竟然好几次无意识地睡着了,吓得自己时不时从梦中惊醒, 睁眼时,看到外面天空还是黑的, 晓莲也没有睡, 就知道周亭琦还没醒来。 可是,最后郦子夏还是睡着了。当她再次醒来就时候,发现天已经晶亮。 她心叫“哎呀”一声,不知道周亭琦怎么样了,为什么也没人来叫醒她。难道周亭琦还没醒?她原本就怀疑老和尚的鬼话,这下子更是担忧。 她就怕人没治好, 自己也搭进去了。 她急忙穿上鞋, 跑了出去, 声音把晓莲和尚也惊醒了。他一看天色,也知道自己给睡过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白长了,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就睡着了。 他跟着郦子夏来到大殿上,根本没有周亭琦的身影。 郦子夏慌乱的眼神四处搜寻着。 晓莲吓得出了一头大汗。 阳光像往常一样静静的铺在黝黑发亮的地板上。 小和尚在擦地板,胖和尚在收拾供桌。 胖和尚笑嘻嘻道:“恭喜,恭喜啊!” 晓莲冷道:“那周相公呢?” 郦子夏也急不可待地瞅着胖和尚。 他脸上那副笑容好似在说明已经发生过很多事了,只不过郦子夏和晓莲都已经错过了。 这时候老和尚从禅房里慢慢踱出来,满面春风地说:“哦,那位周相公啊,我已经放他走了。” 郦子夏心里砰的一下子,看着老和尚,没想到他竟然出这一招,如此奸诈,忍不住问道:“师傅怎么不叫我一声,他什么时候走的?身子好了么?” 老和尚道:“女施主啊,你既然都嫁给晓莲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我老和尚肯定是不会食言的,答应你医好他就一定会医好他。” 晓莲夹在中间,问道:“人家好歹夫妻一场,要送一送的。” 老和尚道:“那倒不必了,女施主你说呢?” 郦子夏也知道自己答应了老和尚,但是绝没想到他会先人一步把人送走,竟然连见都不让她见周亭琦。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老和尚淡淡笑了笑,又转入禅房去了。 看样子他早有胜算,把事情做绝了。但自己答应的事,又怎么能食言。 晓莲看郦子夏满脸凄楚的样子,只好把他师弟小和尚抓过来问:“你昨夜看到周相公医好了么?真的离开了么?” 小和尚道:“是啊!一大早就走了。师哥,你们才刚刚成亲,为什么还要问那个周相公啊,师傅说他会和你抢媳妇,就早早让他走了。” 晓莲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他冷冷道:“不要再胡说,周相公几时醒的,什么时候走的。” 小和尚看大师兄凶巴巴的样子吓坏了,赶紧道:“那个男人后半夜醒的,师父清早的时候把他送走的。” 宠妾恢复记忆 第43节 孩子是很少很难撒谎的,郦子夏看着小和尚呆呆的目光,简直不敢相信周亭琦就这样离开了,把自己留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心里开始埋怨,但是,郦子夏也渐渐明白,这也不能怪周亭琦,因为当天周亭琦被强盗扔下山坡后,怎么会知道她也跟着跳了下来。 而且郦子夏找到周亭琦时,他也奄奄一息,连眼睛都没睁开过,怎么会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晓莲看穿了郦子夏的表情。 晓莲帮着问道:“师父没有提及郦姑娘么?” 胖和尚看着他们两个在这里急躁躁的,忍不住讲道:“别再问师弟了。我给你们说吧。” 郦子夏和晓莲忙把期待的眼神盯在胖和尚的脸上。 胖和尚小声道:“你们想想,你和她都成亲了,师父怎么会再在那男人面前提她。”胖和尚偷偷瞄了一眼后殿,看老和尚没什么动静,又道“周相公后半夜醒来,师父直接告诉他说,是他的徒弟救得他,在山脚下发现他昏迷了,就背了回来救治,关于郦姑娘的事师父是一个字也没提,一大早,师父就送周相公走了,到西边村里借的骡子,一直送到山口外。” 郦子夏心想,老和尚在这件事上真是做绝了。 周亭琦顺顺利利地走了,按道理说郦子夏应该为他感到开心,可是却把她自己留在这里。 晓莲看着郦子夏慢慢走出的佛殿,新升的朝阳里,她的身影却百般落寞。 他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尽管他舍不得她,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离开…… 晓莲端了一些早饭,稀粥、豆腐和酱瓜端到茅草屋去,看郦子夏怅然若失的坐在床上。 晓莲走进一步,将饭菜端给她“粗茶淡饭,你吃点吧,你应该两天没吃东西了吧。” 郦子夏也只是点点头,分不清自己是饿还是难过,总之对于眼前的饭来说是难以下咽了。 晓莲语重心长道:“姑娘,既然走到这一步,也是大家的造化,何必还在难以排遣。” 郦子夏听出这话的意思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既然这么做了,又在后悔什么,但听起来还真是叫人刺耳。 晓莲又道:“况且我想好了一条办法,等过几天,师父管得不再那么严了。我趁机可以把你送出去。以后我们之间都是清清白白的。” 郦子夏对晓莲师傅所做的一切都身怀感动,偶然间她内心也动摇过。而且周亭琦离开,带着王府的部队离开,即使晓莲送自己出去,自己又去哪里找他们? 郦子夏道:“你这番心意我无以回报,当初我既然已经答应嫁给你了,已经决心已定,我怎么能对不起你呢。”也许她觉得这可能就是命,命里不该有荣华富贵,只能做一个乡间村妇吧。 晓莲低下头,静了片刻,幻想着万一以后真的能和她过上田园生活,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晓莲道:“你还是吃些东西吧,我们慢慢从长计议。” 晚上,郦子夏一人在大庙旁边的茅草屋,晓莲他并没有来。 当她躺下要睡觉时,却听到老和尚骂骂咧咧的声音,“你这个窝囊胚子,娶了媳妇为什么还在这里窝着,给我滚回去。” 不一时,只见晓莲灰头土脸进这边来,他微微抬头,瞅了郦子夏一眼,观察郦子夏的表情。 郦子夏不想让他再为难,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以后就在这边休息吧。” 晓莲就在郦子夏旁边打了地铺,灭了灯之后,屋里很黑,人稍微有点动作便在寂静的屋里响起来。 尤其不安静的是晓莲这边,翻来覆去,他身下的草席不时的响。 郦子夏虽然没有发出声响,但晓莲那边的声音她都听得很清楚,说明她心里烦,也没睡着。 许久,郦子夏道:“睡不太着,我们谈谈天吧。” 晓莲忙道:“是我害得你睡不着么?我不会怎么样,你睡吧。” 郦子夏笑了笑,这人可真无趣,道:“不怪你,我自己心里不平静。” 晓莲“哦”了一声,想从心里抓摸一个事儿和郦子夏聊聊,但又不敢说出来,害怕说得结结巴巴。 郦子夏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出家的?家乡在哪里?还有父母么?” 晓莲忙道:“我从记事起就在这庙里了,所以不知道家乡,也不知道父母。”为了缓解尴尬,又补充道:“晓山师弟是逃荒走到这里的,师傅看他外表憨厚就留下他了,其实晓山师弟比我年龄还大,也比我聪明。” “晓水小和尚呢?” “晓水师弟是我在庙门口发现的,那是他还是个小婴儿,被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晓山师弟说可能是旁边镇上的乡民抛弃的。起初师傅因为他太小,并不想收他为徒,后来是我把他养大的。” 的确是个善人。 晓莲来了兴趣,问郦子夏“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去京城找什么亲戚。” “我是陪周亭琦找皇帝。”郦子夏心里这样想,无奈笑了笑,说:“我是陪我家相公……不……是陪他去京城找大伯,不过是时间长了,他想他大哥了。” “我家还有一个孩子,也不过才一岁。”说到这里,郦子夏心头一酸,再难以说下去了。 晓莲突然坐了起来,道:“原来你还有孩子。” “嗯。”郦子夏并不想多说。 晓莲倍感愧疚,心想无论我有多喜欢她,也不可以留她了,一定要把她送走。 后来的日子,晓莲就开始筹谋如何瞒着师傅把郦子夏送走。 郦子夏只好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她觉得前途无依。因为周亭琦可能已经带着人离开这里了,自己一个女子,该去京城找他呢,还是回家乡。不过,无论回哪里都路途遥远,不是那么简单。 第57章 失忆者 已经接近秋天了, 天气渐渐转凉,空气里有一种草木枯黄的气息。 郦子夏也常常感到冷,她来到庙里时, 就身上那一套衣服, 平常换洗衣裳, 迫不得已只能换上晓莲的僧袍,完全过上乡间村妇的日子。 晓莲一直准备着偷偷把郦子夏送走。 郦子夏偶尔问起这件事, 晓莲总是说:“现在师父看得紧, 没办法逃。” 郦子夏也只能罢休, 的确,不仅她不能出门, 晓莲也不能走得太远。 后来, 没过多久,老和尚对晓莲管得就松懈一点,可以到附近镇子上去了,但是必须有人陪着才可以去。 晓莲能出门的第一天就到镇子上去给郦子夏买衣料了, 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老和尚见晓莲回来得太晚, 一直嘟嘟囔囔个不停。 晓莲虽然不知道郦子夏喜欢什么布料什么颜色什么款式, 但是在镇子上观察其他姑娘穿什么,他就买什么,挑来挑去,挑了好几家。 郦子夏晚上看他买回来的布料,颜色十分鲜艳明亮,而且还有几尺织锦的缎子, 这对他一个清贫的僧人来说负担还是不小的。 郦子夏心怀感激, 但是这些漂亮新鲜的绸缎并没有让人开心起来。 后来, 晓莲又拿过来一兜炒花生,还有两串冰糖葫芦和几个雪梨,都是他从镇子上买回来的,“幸好我提前藏了点,要不然就被师弟们吃光了。这些都是给你留的,你快尝尝,这个梨甜得很。” 郦子夏抓了几个花生在手里,心不在焉的,虽然好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但是提不起来任何胃口,反而让她感到对晓莲的愧疚越来越深。 晓莲也抓了一把花生,剥了花生壳,把红色的花生衣一一拧开,然后对着手心,轻轻呼地一口,把花生衣吹了出去,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给,我给你剥好了,你吃吧。” 郦子夏看着油亮饱满的花生,接在手里,道了声“谢谢。” 这么多天了,对于晓莲和尚,郦子夏一直是感激,除此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而且觉得这种局面越来越尴尬,也让晓莲感到不知所措。 晓莲看郦子夏一眼,道:“买的那些布料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先做些厚衣裳穿吧,等以后我还给你买。”说完就走了。 显然,晓莲把自己看成郦子夏的丈夫一样,担起了责任。 晓莲刚走到门口,突然被郦子夏叫住。 “晓莲哥,镇上有周亭琦的消息么?” 郦子夏虽然不曾告诉过晓莲周亭琦是王爷,但是周亭琦假若还活着,而且还有点良心的话,从这里离开以后,应该会在附近的镇子上找找她,他有权有势,附近的知县或是太守,一定也会帮他找的。 晓莲站在门口,背对着郦子夏,没有转身,道:“没有,没有听说过……等下次出去,我留心找找他,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附近等你。” “哦,或许他早就离开这里了。没事,我只是问问他,谢谢你。”郦子夏道,“其实我怕你师父没有真正的救周亭琦,或许把他杀了,偷偷埋起来了,也有可能。” 后面这些话郦子夏没说出口,只是偶尔心里略过的一些人心险恶的情景,至于老和尚有没有救活周亭琦,她当然是相信肯定是救活了。 晓莲离开茅草屋,步子有点虚虚的。他去镇子的时候真的发现了官府找人的告示,而且就是找郦子夏的。 当时晓莲就心慌了,这个周亭琦和郦子夏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不然怎么会惊动到官府? 这个告示只有晓莲认出来了,和他一起去的师弟根本没注意到,毕竟他不认字,一心都在看热闹,吃东西,根本不会留心官府的告示。 郦子夏这样问,看来已经意识到外面可能发生的事。 晓莲撒谎,不知道郦子夏能不能察觉到。 晓莲回到庙里,见老和尚正拄着拐杖在廊檐下使劲儿地咳嗽,晓莲连忙过去扶住他。 老和尚骂道:“都要睡了,你不在那边睡,还过来干什么?” 晓莲道:“我怕你咳嗽厉害,再过来看看。” 老和尚用拐杖抵着晓莲胸口,道:“你快回去睡吧,我老样子了,天气一冷就咳嗽,你还不知道么。” 晓莲之所以不想告诉郦子夏外面镇子上有官府的告示找她,就是怕官府的人为难师父和师弟们,而且,他虽然说要送她走,但心里深处,怎么舍得她离开。 回到茅舍,晓莲见自己买的那些绸缎还摆在原来的位置,那些花生,她一粒也没吃。 晓莲心里默默叹气,郦子夏翻身在床上躺着,好似已经睡着。晓莲轻轻走过去给她给被子,却发现她脸上还有泪痕。 他心里也是又恨又疼。 窗外的秋风在夜里刮了起来,屋顶的茅草嘶嘶发响,今年的风大,明天他要把屋顶的茅草再扎一扎,免得被风刮跑,郦子夏应该是怕冷的,今年天气凉得这么早。 晓莲想,再不送郦子夏走,冬天下了大雪就更不好走了。可是,可是,能不能容他再留她一段时间,仅仅多一段时间,让他多看她几眼也好。 清晨的时候,郦子夏醒来,发现晓莲静静地坐在床边,嘴上的胡子冒出一大截,白皙的面庞看着有点憔悴。 “你没睡好么?” 晓莲道:“没事儿,我睡眠轻,昨儿夜里刮风,没睡好。”其实他一晚上都没睡,就在想该不该把郦子夏送走这件事儿。 郦子夏道:“是么?我一点儿也没有听见。”她一边叠床被,又道:“实在不行,和你师父商量商量,咱们就搬到庙里住。” 晓莲笑了笑,隔了会儿道:“不搬了。” “嗯?”郦子夏疑道:“为什么?眼看越来越冷了,难道是你师父嫌我是个女的,不能住在你们庙里么?” 晓莲道:“不是,我要送你走。” 两人突然都安静了,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 晓莲肯定道:“我要送你离开这里,去你该去的地方。” 郦子夏心里有几分恍惚,这就要走了。可以千里迢迢该怎么走?她还不敢想…… 晓莲此时话很少,让郦子夏更揪心,他只嘱咐了几句话。 宠妾恢复记忆 第44节 他说:“这些日子你随时准备着,把行李打点好,等时机一到,我就把你送走。” 有一天夜里下了非常大的雾,这山谷里的雾更是重,不好散,哪儿都是又潮又冷,郦子夏早早就睡了。 睡到半夜时,突然被晓莲叫醒,头晕乎乎的,听他说:“你快醒醒啊,咱们这就走,快收拾一下。” 郦子夏还没反应过来,“上哪儿去啊?” 晓莲急忙给她找出衣裳,让她穿,边道:“我送你走,到镇上就行了,那边就有人能接你。” 这就要走,有点突然,心里还不大能相信这是真的。 “你师父那边怎么办?” “不用管他,你走你的就好。” 晓莲看着郦子夏貌有愧意,催促道:“赶快收拾,趁今天雾大……要不然以后就难了。” 郦子夏简单带了几套衣裳,也没什么金银细软,跟忙跟着晓莲走了。 外面的雾比原来更重,他们刚离开茅草屋回头再看那座庙,就不太清晰了,不过几丈远,就一点影子也没了。 幸好是晓莲带着她,换做郦子夏自己逃,如此重的雾,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尽管如此,他们期间还迷路了,找到正路后,似乎过了很久,感觉天都要亮了。 郦子夏一边走,一边回头,生怕老和尚他们追上来。 晓莲就在前面探路,周围雾气重也就算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身上也很湿,不知道是汗还是雾气。 越是这样静,越是感到冷。她回头又望了望,没什么人追上来,走了这么远,感觉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正这么想着,头还没扭正,突然撞上前面的晓莲。郦子夏一回头,吓了一跳,晓莲站住了,因为面前站着老和尚和他的两个师弟。 他们是怎么追上来的?怎么知道的? 郦子夏看到老和尚那张黑黑的脸,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老和尚把他们押了回去,没有打,也没有骂,但是老和尚咳嗽了一路,像是受了凉,也像是被气的。 被押回去后,她和晓莲被一起关到庙里的一间小屋子,吃饭睡觉都在里面,谁也不能出门了。 听说是晓莲的师弟半夜起床撒尿,听到茅草屋那边的动静,就告诉了老和尚,他们这就被抓住了。 郦子夏想,这次逃可就难了。 后来的几天,郦子夏一直想问个问题,那天夜里逃走的时候,晓莲好像说了句,到镇上,那边有人会接她。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细问,这几天越来越迷惑,谁会来接她?难道是周亭琦还没离开? 郦子夏这次终于鼓起勇气问:“晓莲哥,你那天说镇上有人会接我,是谁接我?他不能直接来这里么?还是你找好的人。” 晓莲低着头,迟疑了很久才道:“不……啊,是因为镇上有人在找你。” “什么!?有人找我,你上次……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说没人找我么?” 晓莲道:“我骗你了,因为我,不想让你离开。镇上贴着官府的找人的告示,找那个人就是你。” 郦子夏道:“你怎么骗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给我说呢?” 晓莲愣了很久,攥着拳头,目露凶光,突然抓着郦子夏的肩膀,“我为什么要说,为什么?是你自己答应留下来的,而且是你答应嫁给我的。我送你出去,你不感激我,还要怪我,为什么!” 郦子夏被他晃着,他咆哮着,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晃出来了。以前那个斯文的和尚似乎变成饿狼一样,郦子夏感觉下一刻就要被他吃了。 第58章 失忆者 在小屋子里, 变得异常寂静,和晓莲撕破脸,郦子夏觉得很后悔。 正在这时, 突然听到外面咚咚咚地有人跑过来, 对着屋门一阵猛拍, “师哥,师哥, 不好了。”听这声音是胖和尚的。 “怎么了?” “师父快不行了。” “啊!”两人在屋里听了, 一阵慌, “快,快开门!” “我哪有钥匙啊, 找不到师父把钥匙藏哪儿了。” 晓莲四下瞅了瞅, 没有可用的家伙砸门,一抹汗,索性拿身子撞起了门。 此刻想起师父来,就如同父亲要离世一样的痛苦。晓莲不顾身子疼不疼, 发了疯似地撞门。 忽然听到小和尚在远处哭着叫师父,晓莲一听, 眼泪也刷得下来了。 郦子夏想帮他, 也无从下手,担心这门能不能撞开?最后他竟然真的撞开了门,冲了出去。 他来到老和尚床前,见老和尚已经是灯尽油枯的模样了,“师父,你怎么样?你怎么样?我是晓莲……” 老和尚眼窝深深地塌陷下去了, 半天没一点反应。 晓莲自责道:“都怪我, 都怪我, 是我气得师父,我该死。”他头埋在床边,后悔不已。 小和尚突然晃了晃晓莲,“师哥,师哥,师父好像有话要说。” 晓莲猛然抬头,泪眼朦胧地瞧见师父嘴唇蠕动。 “师父,师父?我是晓莲,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只见老和尚喉咙滚了几下,废了好大的力气挤出几个字。 可是晓莲根本听不清,“师父你说什么?师父,你别急,慢慢来。”说着将耳朵伏在老和尚的嘴边。 “王……王……王……爷。” 晓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老和尚撒手去了。 郦子夏此时也赶了过来,见晓莲爬在老和尚身上痛哭,便知道人已经是走了。 看到这个下场,自己似乎也有一份罪在里面似的,当下深感愧疚。 老和尚圆寂火化之后,被葬在庙堂后院里。 老和尚被葬后第二天,胖和尚就来告诉郦子夏说要送她走。 郦子夏早就料到晓莲会送她走,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老和尚才死了。 “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胖和尚道:“师哥说要我送你到太守府,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谁陪我去?” “我陪你去。” 闹成这样的僵局,郦子夏不知道该怪谁,既然晓莲不愿意出头面对这件事了,她也不想再让彼此难堪。 郦子夏没有什么行礼,只带几套衣服和干粮,至于晓莲给她买的衣料,她也带走了。 临走时,郦子夏说要去看看晓莲。 胖和尚道:“还是算了吧,他这两天不怎么说话,连我们也不怎么理。你们虽然夫……妻一场,到底也是被迫的,你也不愿意,咱们还是早走吧。” 几句话说得郦子夏面红耳赤,但最后郦子夏还是坚持要去看看晓莲。 从茅草屋出来,她直接进了庙里,晓莲正坐在大殿里为老和尚祷祝。 郦子夏默然看了他一会儿,“我要走了。” 晓莲并没有说什么,也没什么反应。 郦子夏心中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两人离了小庙,一进城,郦子夏便发现街上有贴着告示,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就是在找自己。 郦子夏心中一震,这到底是谁安排贴的告示? 忽然又拉过胖和尚问:“你上次和你师哥进城来就没看到这个告示么?” 胖和尚道:“我又不识字,看那个干啥?再说,我们现在不都送你出来了么,你还和我们较什么劲啊。” 郦子夏看着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他心里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玩。 郦子夏仔细看了看告示,果真是在太守府,“好了,咱们走吧,去太守府。” 也许就是周亭琦才有这样的情面才能搬动太守去贴告示找人。 胖和尚心里根本没有多想郦子夏是什么来头,能惊动太守府,一路将她领到太守府,到门口给管家报上,说是告示上找的人。 那管家一瞅郦子夏的模样,真真无二,急忙把他们二人请到府里喝茶。 管家让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忙到后面去请太守出来。 胖和尚捧着管家沏的绿茶,心里嘀咕,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大排场? 胖和尚不自觉地开始冒汗。 不一时,从内堂出来一位头戴唐巾的年轻男子。 郦子夏还算有眼色,立刻站起来,胖和尚也犹犹豫豫地从椅子上溜了下来。 管家道:“这就是咱们郡的太守大人。” 胖和尚跟着郦子夏行礼,拜了拜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太守,悄悄地站在了一边,听着郦子夏和太守一来一去地说话,像是在问郦子夏的身份。 听了一会儿,果真不简单,当初他们救得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居然是琦王。 哎呀,这下子可糟了!胖和尚心里越发地紧张。 突然,太守把目光转向胖和尚,道“我派人几次到你们庙里去打听郦姑娘的消息,为什么你师父屡屡说没有。身为出家人,为何欺瞒本官。” 胖和尚吞吞吐吐道:“小的可不知道这回事,都是我们师父接待你们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人的。” 太守道:“你们师父呢,我这就派人把他抓来问问。” 郦子夏道:“大人不必了,他们师父前几日已经圆寂了。这其中的事也不能怪他们,也有我的责任。” 太守道:“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出家人,老实巴交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私藏你,谁料大意了。” 胖和尚深怕问罪自己,忙道:“人我送到了,还有事么?没事我先走了。”说着肥胖的身体像影子一样溜了。 太守对管家道:“去派人把庙里的和尚都给我抓过来,等王爷来了,让王爷亲自盘问,好给姑娘出气。” 郦子夏慌忙止住,“大人不必过度担忧,他们待我很好,其中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不必捉他们来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45节 太守道:“那就等王爷回来时再做定夺吧。” “王爷走多久了?” “王爷在这里逗留多日,只为了找姑娘。眼看着中秋节就到了,又怕耽误了进京,就只好先走了。” 好在他没事,郦子夏道,“既然这样,我想我不必去京城找王爷了,我还是回桐城罢了。” 太守笑道:“路途遥远,恐怕还会有不测。姑娘若是不嫌弃,就留在寒舍,等着王爷从京城回来时,一起回去便是了。” 郦子夏在庙里担惊受怕,心累了,已经不想在外面耽搁下去了,便客气道:“这怎么好打搅大人呢,我还是回桐城吧。” “姑娘不要担心,王爷已是交代过了。若王爷回来时,没能见到姑娘,我也难辞其咎啊。况且姑娘不必拘束,我的内人和姑娘差不多大小,时常也能陪陪姑娘。”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人家还是太守,郦子夏暂且答应下了。 郦子夏进了太守府,被安排在一处小偏院,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每日都有人来侍候,太守夫人也非常客气。 府里原以为郦子夏是太守新纳的小妾,毕竟长得好看又年轻。太守夫人立刻出来辟谣,说这是王爷的身边人,大家更加不敢小瞧。 郦子夏日子过得相当舒坦,而且一天又一天,飞快地过去。 一日中午,郦子夏还在午睡,突然被太守夫人叫醒,“姑娘,王爷回来了。” 啊?啊?啊? 说回来就回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穿得随随便便,装扮慵怠。 太守夫人看着郦子夏有点木,忙道:“姑娘还发呆,咱们出去迎一迎吧。哎,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出门陪你了,你自己去吧,说是到门口了。” 郦子夏拉住太守夫人大的胳膊,“不用羞,你陪我一起去吧。” 太守夫人还扭扭捏捏的,毕竟有点好奇这个王爷,就陪着出去了。 还没走到二门,就见自己的丈夫带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进来,虽然没有穿王爷的服饰,但是看起来也是气宇轩昂,看久了就会令人害羞。 太守夫人见琦王正与自己的丈夫说着话,突然看到她们两个出来,眼睛直接盯住了郦子夏,那种眼神真是叫人羡慕。 太守轻轻向太守夫人招手,让她过去,不要碍了人家两个的好事。 太守向周亭琦道:“王爷和姑娘到里面去吧。” 郦子夏也觉得有些尴尬,转身自己走到屋里,感觉他在背后跟着,很不自在,像是一个陌生人,又不像是。 一进屋,周亭琦道:“你去哪儿了?我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我这不是在这儿么?”用得着紧张么。 “告诉我,你后来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你可知道。” “不用担心了,没有病也没有死。” “你可不能死。” “为什么?”说话终于放松下来。 “你死了,孩子就没娘了……你快给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郦子夏想了想这番经过,可真是波折,但说起来也风轻云淡,“你那天被土匪绑着扔下山坡后,我也跟着跑了下去,找到你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了。我抱着你在路边等到天亮,遇到三个和尚,救咱们到庙里。那庙里的老和尚说要我嫁给她大徒弟,他才肯救你。我只好答应了。” “啊!” “怎么啦?” 周亭琦抓住郦子夏胳膊,从肩膀捏到小腿,像是检查什么似的,“你嫁给他了?我真是该死,该死……那后来你就真的嫁了?” 第59章 失忆者 郦子夏心想, “这有什么好欺骗你的?反正真的是嫁过了。”便道:“真的。真的嫁了。哎……感觉过了一辈子似的。” 周亭琦乱想了一番,犹豫问道:“那他没欺负你吧。” 郦子夏道:“没有,又不是豺狼虎豹, 怎么能欺负我。” 周亭琦心里并不踏实, 但无论如何, 以后一定还会好好待面前这个女人。他仔细看着她,比离开的时候瘦了些, 衣服也很粗糙。 “真是对不起你, 本来带你去京城面圣的, 却让你遭逢此难。” “命里没有吧。”郦子夏开着玩笑说,“你去京城一切都还顺利吧, 圣上没为难你吧?我也是听说因为郡主的事, 圣上一直对你不满。” “顺利。”周亭琦道,“这次去,已经把我和郡主的误会向皇上解释清楚了。” “那也不算白遭罪了。” 此时,太守和他夫人捧着一壶茶相携而来, 说道:“王爷和娘子用点茶吧。” 周亭琦收起刚才对郦子夏的亲昵和温柔,向太守道:“你立刻派人, 去城外东南三十里外找一座小庙, 把里面的和尚统统请到这里来。” 郦子夏问:“王爷,事儿都过去了。还为难他们做什么?” 太守忙笑嘻嘻道:“我早就向娘子征询过意见,娘子也不让卑职去捉那些僧人,我也不好自作主张,不信,你问问娘子。” 周亭琦望向郦子夏, 瞧她点了点头, 便说, “那先别去了。我也不想为难那些和尚,只不过问问他们。当时,救我性命的老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没想到做出这种玷污佛门的事。” 看他还在气头上,眼神凌厉,眉毛上挑,那股子狠劲儿挺可怕的。不用想都知道他不可能饶过晓莲他们。 郦子夏道:“毕竟人家也救了咱们一命呢。那老和尚前些日子已经过世了。” “该死。”周亭琦冷冷地说,突然又对太守道:“你先下去吧。” 太守退了步,又回身说:“我叫下人早点准备晚饭,给王爷接风洗尘?” “罢了,我想歇歇。” “这……”太守面上为难,显然准备了好久,想要讨好一下周亭琦,却吃了闭门羹。 郦子夏道:“就做些简单的粥饭拿到这里吧。至于接风洗尘不必费周章,明日再说吧。王爷看这样好不好?” 周亭琦缓缓点头,那太守看在眼里,心里道:“哎,我堂堂一太守,都比不了一个女子。”下去时又道:“这就下去准备,王爷晚上就在娘子这里歇息了吧,我再让贱内准备一床绫被。” 郦子夏和周亭琦都没有说话,对一起睡这件事儿他们两个还是“第一次”,所以还有很多要摸索的。 太守站在那里,他们两个居然都没开口回应。太守又尴尬又奇怪,心想王爷毕竟是龙子龙孙,贵族出身,对这些事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竟然还问,这还用问么?当然是睡在一起了,两个人这样亲热,离开这么久还能不想么。 太守就心里笑笑,出去了。 周亭琦见太守离开,亲自把门关了起来,心中犹豫再三,探寻的目光看着郦子夏,“你嫁给老和尚的大徒弟后,他没欺负你吧?” 郦子夏刚想说“没有”,便察觉出来这句话有些奇怪,有些不自在,“王爷是嫌弃我不洁之身么。” 周亭琦忙道了一声“不”,又道:“无论怎样,我待你依然初心依旧。只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吧。郦子夏道:“我虽然嫁给了老和尚的大徒弟,但是他对不十分尊重,成亲那么多天,没有对我动过我一下。我能在庙里保全,也是他护着我。所以,我想王爷不要在为难他们了。” 周亭琦爽快道:“既然你说了这话,我就不再追究了。” 晚间,太守早早就把晚饭准备好了,都是当地时兴的菜蔬粥食。 吃了晚饭,太守还给周亭琦预备了洗澡的事,说正在烧水,让周亭琦好好舒服舒服,一路颠簸,洗洗澡再好不过了。 周亭琦没那个心情,根本不想在他这里洗澡,笑道:“不必了,我也没有那么累,我早年走南闯北也没这样娇惯过,只给我打一盆热水,我洗洗脸,洗洗脚就很能解乏了。” 太守只好按要求去做,让下人打来了热水,把晚上睡觉的枕头和被子也一起抬到郦子夏的房里。 周亭琦用一盆水洗脸洗脚,郦子夏看着他泡脚,心想他倒是很会节俭的人,洗完脚擦干净之后,两只大脚搭在椅子上凉着。 郦子夏问道:“王爷今晚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在这休息么?” 周亭琦很懵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这个关系了,还不在一起睡么?” 他倒是挺自然的,完全没把自己当做外人。郦子夏道:“什么关系?毕竟我还没是记不得以前的事儿来。” 周亭琦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会老老实实地等你,我不去床上睡。其实,我在你这里歇息,也是打个掩护,要不然晚上他们又给我安排这个那个,再弄些妓·女来,我就更头疼了。” 郦子夏就依了他的话,在下面的榻上给他铺好了床,自己就睡在床上了。 郦子夏很久没见周亭琦,心里增添了几分陌生。她坐在床上,偶尔瞅她一眼,周亭琦倒是很放得开,拿着一本书,歪在榻上,看得很是入迷。 外面突然起了风,只听得刷啦刷啦地响,秋天了,应该吹落不少枯叶。 周亭琦放下书,起身打开窗户看了看,道:“早点歇息吧,看样子一会儿要下雨了。” 梦里,郦子夏又回到三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在郡主府写完诗,突然遇到侍卫委派自己到王府送信。一路上心惊胆战,听着雷声雨声,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 周亭琦这边见郦子夏已经睡熟,便吹了蜡烛,刚盖上被子,就听到郦子夏呓语,越喊越大声,他忙起床,又把蜡烛点起来,跑到床边,拉住郦子夏的手道:“没事儿,没事儿,有我在。” 郦子夏猛地醒来,眼睛挣得极大,稳定下来后眼神变得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周亭琦拿着帕子给她,说:“擦擦汗!又做噩梦啦?雷雨天你最爱做噩梦了。” 郦子夏看了看周亭琦,道:“原来我才刚睡着,做的梦竟然那么长。” 周亭琦忙问:“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郦子夏默然摇头,许久之后道:“你在榻上睡得不安稳就来床上睡。” 周亭琦给她倒了一杯水,道:“不碍事,我就在榻上吧。” 郦子夏点了点头,便又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雨早就停了,天特别蓝特别的远,除了道路泥泞点之外,是个赶路的好天气。 太守极力挽留周亭琦和郦子夏,在这里玩几天,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周亭琦并不想打搅他们,郦子夏却说:“王爷,我想走之前再去庙里看看。” 周亭琦道:“我也很想去看看,先前见你不愿意。既然现在你答应了,那我就陪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周亭琦立刻叫太守准备了马车,自己骑了马,叫了一名侍卫赶车,带着郦子夏往城外赶去。 郦子夏一路上心慌意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庙里看看,自己和晓莲根本也没什么可能,和胖和尚小和尚更没有交情,想来想去,似乎是心里对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亏欠。 到庙门前时,周亭琦和郦子夏微微感到震惊,离开也没多长时间,发现小庙已经破败不堪,仿佛一处荒庙一样,门口也被拆去了一半,木门也倒在地上,旁边都长了草,院里的墙也倒了。 郦子夏慌忙进去,四处搜寻,却见不到一个人,而且好像很久没人住了一样,只有后院老和尚的坟茔还在。 郦子夏想晓莲和他的师弟应该都离开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周亭琦道:“那些和尚都去哪儿了?难道是跑了?” 郦子夏立刻想到一个地方,拉着周亭琦说,“不知道,我们去茅草屋看看,看看晓莲还在不在。” 周亭琦见郦子夏对这里这么熟悉,心里还有点吃醋,跟着她来到旁边的小茅草屋,听里面竟然还有人说话,推开一看竟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在做饭。 郦子夏忙道:“大哥大嫂打搅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你们知道庙里的和尚去哪儿了吗?” 宠妾恢复记忆 第46节 那个大嫂道:“哎哟,吓了一跳,也不敲个门儿。我们早就搬到这里了。” 周亭琦重复一遍,“那庙里的和尚呢。” 那个年轻男人道:“他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和我妻子刚成亲不久,分了家,没有地方住,恰好这庙里的和尚要把这破庙和这个小茅草屋卖掉,我们就便宜买下了,出家人心眼好,没收我们多少钱,这儿离我们家的农田也近的很。过些日子,我们把庙破旧的地方拆了,再重新盖起来,看着还能住好多年呢。” 郦子夏听他啰嗦半天,又问:“那和尚去哪儿了?” 那大嫂道:“我们那里知道,他买了我们这庙就走了。” “那胖和尚小和尚呢?” “哪儿有胖的小的?只有一个和尚,高高瘦瘦的。” 周亭琦见她这般在乎,看来感情还真不一般,便安慰道,“不行我们再找找。” 郦子夏道:“缘分就到这里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他们救过我们,我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 他们二人给那对新婚夫妇借了香烛,在后院老和尚坟前拜了拜就走了。 郦子夏回去的路上,给周亭琦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啊,我知道你肯定想小世子了。” “你提起孩子,我心都是疼的,恨不得立刻见到他。”郦子夏看着周亭琦,“你知道么,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以前。” “梦到什么?” “梦到这三年来发生的事儿。” 周亭琦大喜,“这么说,你恢复记忆了。” 第60章 失忆者 二人回到城里, 周亭琦想到还有一事未解决,就是那帮山林土匪。此处山多,又是京城与西北的必经之地, 常常有人迷路误入山中, 被贼寇截住。常常听闻这里有害人的事情发生, 朝廷也十分头疼。 周亭琦与太守商议几番,先是招抚这些流贼, 却没想到这些贼人遍布山野, 称霸一方, 绝不服软。 后来,周亭琦只得从官府抽调兵丁, 又从民间招募民兵, 聚集了几千号人,将此处的流贼一扫而尽。 了却这件事后,周亭琦和郦子夏要辞别太守回晋州。太守再三挽留他们再多玩几日。 周亭琦决心不肯留下,朝廷法纪, 藩王本不可结交臣子,此次托付太守照顾郦子夏实属无奈之举。 周亭琦给了太守许多谢银, 带着郦子夏往晋州赶路, 路上不怎么停歇游玩,径往晋州。 一路上,郦子夏想起三年来的事,不禁数说起来,周亭琦听着也饶有兴趣。 郦子夏说,当初我送信到你王府, 半路上从马车上掉了下来, 醒来就失忆了。说来也奇怪, 在王府我谁也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事,但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吓得像个小猫一样。如果你去看我,我就躲在你身边才觉得安全。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不自尊,女儿家的,直接把你当做靠山。 周亭琦说,不是。如果是我,我肯定比你还要过分。你想想,你在路上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为了保护自己,最基本的反应就是找到最可靠的人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这有何错?相反,如果一味地讲求体面,而不顾自己性命,那才叫傻呢。 郦子夏听了,便笑了,觉得是有道理。 周亭琦又说,假如换了我,我去给王爷送生死攸关的信,我还不得吃他的,住他的,还得让他给我找个媳妇找个好差事呢。 周亭琦看郦子夏不说话,急忙道:“当然了,我现在有你,谁也不找了。 郦子夏说,你这样说叫我心里舒服点。说来也奇怪,当时我虽然失忆,但也没失去理智。明娟那时候告诉我,她是丫鬟,我便知道她是丫鬟,她说你是王爷,我就知道你是最大的,依靠你绝对是最安全的。除了这些,性子似乎也变得欢脱一点。 周亭琦笑笑,那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冷冰冰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郦子夏道:“真要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好了,也不会有这个遭遇了。以前的时候,至少见到陌生的男子,都会避着。做事也是谨慎小心,不会唐突。” 郦子夏说,记得我刚到王府的时候,知道你是王爷,就问你能不能在我们那个小院住下来。当时我还记得明娟那个表情,很明显的意思就是,不能。可是,我那时候总是特别怕有人会害我,夜里总是睡不着。 周亭琦说,是啊,我第一次虽然没有答应你。但是心里还是极开心的,心里觉得你长得又美,又有趣。 郦子夏道:“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下大雨,你去看我。我是非常怕雷声的,然后就让你留下来,你就睡在东厢的书房了。” 周亭琦道:“是啊,从那以后,我就常常留在那里歇息。陪着你说说话,看看书,也就越来越熟悉了。” 郦子夏想起来还有些脸红。 周亭琦说,这个就是缘分天定。我记得我第一次看着你睡着,醒来后,你迷迷糊糊的。外面下着大雪,很安静很安静,明娟他们也都睡了,就剩下咱们俩,屋里火盆里的炭火噼噼啪啪微响。当时我特别大胆,就问你,我能不能亲你。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么? 郦子夏咯咯笑了,我忘了。 周亭琦说,你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碰了一鼻子灰,走也不是,待着也不是。后来我又问,那我可以上床睡么?还没等你说,我就挤着上了床。 郦子夏说,过得真是快啊!第二年我就有了孩子。你知道我当时最怕的是什么吗? 周亭琦惭愧而不敢回答。 郦子夏道,我当时最怕的就是,孩子生病了,你又不在身边。那时候我最无助了,偌大的王府,我又不是能随便进出的,那个王府里的医士,一开始还很尊重我们母子,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越发放肆。 周亭琦道:“我也有许多疑问,当时你怎么就肯把孩子放弃了,交给侧王妃手里。” “哎……”郦子夏一声长叹,“我也是受了侧王妃的蛊惑。当时,王府的医士已经和侧王妃串通好了。就是骗我,说小世子的病要带出去医治才行。不仅如此,还说我一直把小世子留在身边,白白就葬送了前程,要把小世子过继给侧王妃才能有名分。” 周亭琦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样,你若不这样说,我心里的疙瘩还解不开呢。” 郦子夏说,对啊,你想我一个当娘的,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渐渐长大,不能光明正大的读书,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连正常人的资格都没有,我是何等的绝望。最后也只能瞒着你,把孩子交给侧王妃,就连明娟他们都不知道这事。 周亭琦道:“有你这些话,我回去后就更能治她的罪了。” 回到王府时,已经入冬。郦子夏不在的这段日子,小世子都由明娟和郡主一同照料,现在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喜人。 回来安顿以后,郦子夏就告诉王爷想回家看看。周亭琦直接派人将郦子夏的母亲和弟弟接到王府一起生活。 她母亲听说了郦子夏这番遭遇,知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且现在女儿孩子都有了,也不能挽回了。但是,她作为母亲,知道虽然日子不用发愁了,但是名分也极为重要。 这一点,周亭琦早就想过了,先把王府这些遗留下的杂事处理完,就像皇帝请旨,封郦子夏为王妃。 郦子夏刚恢复记忆那时,对周亭琦有很多不解,甚至不屑,若不是看在他是王爷的份儿上,早就告官了。毕竟刚恢复记忆的时候,自己的卧房里竟然出现了他的衣服,有很多不干不净的痕迹,不免让人心中疑惑。 但最后看这男人人品还是不错的,一切就觉得他很合心意。 周亭琦和郦子夏回到王府后,全府上下欢天喜地,明眼人早就看出来将来王妃的位置非郦子夏莫属。至于侧王妃或是瑞晶,那根本毫无相比之处。 他们回府的第二天,瑞晶与他亲生父母便来请安。 一家子早就打好了主意,周亭琦不在的这段日子,瑞晶也渐渐明白,自己做周亭琦的正妻,那是不可能了,但是做个小妾还是很有希望的。而且,郦子夏看起来脾气比原来的侧王妃好多了,在她手底下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 瑞晶提前把父母接近王府,周亭琦回来的第二天就来请安。 一见面,周亭琦问:“周伯周大娘好。” 瑞晶父母赶快就磕头。 周亭琦道:“这几年收成都还好吧,你们年纪也大了,不必常来府里请安了。” 周大娘忙道:“收成好的很!王爷当初赏我们田,赏我们钱,只怕一辈子都花不完呢。” 瑞晶急忙给她娘使眼色,小声道:“你别多嘴了,让爹说话。” 周伯便道:“王爷,如今我们年老,身子骨一年不似一年,日子勉勉强强过得去。想当初把瑞晶送进王府,只承望将来她能帮我们养老送终。可如今,她那次救王爷,落下一身伤。我们也指望不上,只恳求王爷能收了瑞晶,我们也就放心了。” “收了?什么意思?” 周伯吞吐道:“王爷何必刁难我们将死之人。只不过想把小女托付给王爷罢了。” 周亭琦道:“此话差矣。世上那么多女子,难不成有点困难都要托付给本王么?你身为我的家奴,不替我着想,置我于何地?况且,瑞晶从样貌人品来说,只怕比常人高出许多,怎么在你口中那样不堪。” 周伯满是褶皱的脸上泛了红,道:“王爷都这样说了。我女儿再不济难道连个贴身的侍妾都混不上么?王爷把我们一家人的脸都辱尽了。我女儿好歹也服侍你这么多年。”说着便哭哭啼啼的。 周亭琦看他这样,知道是有备而来了。但是,心里稍微不忍,他们以后就更会变本加厉,甚至以下犯上,还不如痛痛快快,也省得他们费心思了。 周亭琦道:“你们一家人先别哭了。你们来意我也清楚了。我这里只有一条路给你们走,就是把瑞晶带回家,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了。如果不答应,你们不仅耽误了自己女儿的青春,就是我以前赏给你们的东西也如数给我还回来。你们想清楚就行。” 周伯一家人顿时乱了,本以为至少能留下瑞晶做小妾,没想到王爷这么绝。周伯看周亭琦面色愠怒,横眉冷对,不像是玩笑话,心想自己操劳一辈子,怎么能为了这事儿,弄光积蓄。 王府一些老的家人听说了些事儿,都过来相劝,给他们一家台阶下,留一点情面。 周伯一家也就罢休,只是瑞晶更加怨恨罢了。 第61章 大结局 也就几场大风, 就把天刮冷了,手脚变得冰凉,皮肤摸上去很是干燥。 郦子夏起床用过早饭, 小世子也醒了过来, 两个奶娘抱了过来。 郦子夏亲自洗了一个温热的毛巾, 给小世子擦脸擦手擦脖子,襁褓打开, 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冲出来。 小幼儿都非常讨厌擦脸, 尽管毛巾柔软, 但是圆鼓鼓白嫩嫩的小脸从热腾腾的毛巾中挣脱出来以后,笑脸变得痛苦不堪, 使劲扭着身体, 逃避毛巾的擦拭,惹得郦子夏和奶娘笑个不停。 郦子夏又从瓷盒里面扣出一块鹅脂面霜给小世子擦上,顿时屋里又香又甜。 奶娘抱着小世子吃起奶来,郦子夏在旁看着外面的天, “真是冷了。” 奶娘道:“可不是呢,咱们这里多好, 王爷早早就准备了火盆熏笼。听说侧王妃和她父亲被软禁的那个小院连被褥还是夏天的呢, 更别说火盆了。” 另一个奶娘道:“那还不是她活该,当初对咱们下人狠也就算了,怎么对郦娘子的?这怎么能王爷安心呢。” 郦子夏闭着眼听了一会儿,大多也就是奉承之词,笑了笑,就不让他们说了。 一时, 门外传来声音, 门口丫头忙道:“王爷来了!” 屋内听到, 奶娘正在敞着怀喂孩子,还来不及系住衣襟,忙躲到里屋去了。 周亭琦在门口跺了跺脚,一进屋来,向手心呵了一口热气,猛了搓了搓手,抓住郦子夏的手,道:“怎么样?我说早点准备熏笼吧,你看今天多冷,昨晚我不在你睡得怎么样,我不在,床上冷不冷。” 郦子夏有点羞,给他使了个眼色。 周亭琦立刻明白奶娘在里屋,便又道:“你看你的手还是这么凉。” 郦子夏问道:“昨天是会什么客人?” 周亭琦坐下来,“别提了,是新到任的总兵官,还有京里来的太监,留着喝酒,总兵硬是拉着不放。” “真的?” 周亭琦挑挑眉,“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哪天请他们到府里来。说白了,那总兵还不是为了以后在这里好办事。” 郦子夏是聪明人,“那太监呢?” 周亭琦看着郦子夏,附耳说道:“是来宣旨的。” 郦子夏点点头,多半是为了侧王妃和有侧王妃父亲的事儿,秋天的时候周亭琦就上了奏疏,还在中秋的时候进京面圣,看来是时候出结果了。不过看周亭琦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多半是心里已经有谱了。 宠妾恢复记忆 第47节 隔了会儿,周亭琦问道:“小世子呢?” 郦子夏叫出奶娘,两个奶娘抱着小世子从里屋出来,把孩子交到周亭琦手中。 周亭琦抱起小世子,十分亲热,用长满胡渣的脸颊蹭了蹭小孩儿的脸蛋,又在小婴儿的额头连亲了几口,“小世子以前跟着侧王妃的时候,性子怪的很,我碰都碰不得,一到夜里哭个不停。如今跟了你倒越发好了,到底是血浓于水。” 郦子夏这样一想,当初把孩子交给侧王妃真是后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周亭琦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小世子胖胖的小手攥着周亭琦的食指,小手太小了,才刚刚攥住周亭琦的手指。周亭琦隔着小世子搂着郦子夏坐到了床上,一家三口躺在床上有说有笑。 奶娘见他们一家子这样,也就躲了出去。 次日,从京城来的刘太监就来到王府,带着长长的仪仗队,非常整肃,一进王府就被周亭琦接到正殿,那刘太监说是来宣旨。 周亭琦满怀期待,因为这是给郦子夏名分,从此便是夫妻,便将郦子夏叫出来。 刘太监摇摇头,“我来宣旨,是给莫总兵和侧王妃下旨。” 周亭琦面带威胁道,“刘公公,传旨这事儿可不是玩笑啊。” 刘太监笑嘻嘻道:“王爷,咱家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敢骗您啊。” 周亭琦只能带着刘太监来到软禁的地方,打开院门,屋里突然传来侧王妃的叫声:“王爷……王爷,是你来看我了吗?” 周亭琦未曾言语,一脸冷漠。 侧王妃又叫道:“王爷,妾身知道错了。不该骗您,不该为难郦娘子,您放了我吧。”此刻卫兵将门上的铁锁打开,又将莫总兵住的房间也打开。 父女二人终日被锁在屋内,一出门眼睛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两人皆是满面憔悴,穿着随意。 莫总兵嗓音沙哑道:“这是做什么?” 刘太监进到院内,从袖中抽出圣旨,说道:“传皇上谕旨,你父女二人接旨吧。” 莫总兵脸上露出笑容,扶着他女儿道:“女儿啊!你看看,皇上没忘记我这个功臣啊,你还是你的王妃。刘公公,皇上他老人家好么?” 刘太监阴森一笑,“你们父女还是先跪下听旨吧。” 侧王妃已经等不及了,拉着她父亲跪了下来。 刘太监念道:“传皇上谕旨,莫长恩任职期间,勾结鞑靼,通奸卖国,私自招兵。此外,挑拨宗室关系,欺下瞒上,祸乱一方,罪恶至极,念及功勋,天恩浩荡,特免一死,罢免一切官职,押回原籍。” 莫老头一口凉气晕了过去。 侧王妃抛下她父亲,跪着爬向刘太监,“我呢,那我呢?我什么罪也没有啊,他和我没关系啊。我从来没参与过他的事啊。” 周亭琦看到侧王妃这么无情无义,见她父亲获罪,立刻撇清了关系,既是叫人失望,又是无奈,枉费他父亲一片栽培之心。 刘太监接着念道:“莫氏心思歹毒,乖张暴戾,巧夺他人骨血,欺压王府职官,□□奴仆,难以堪任王妃,褫夺一切封号职位,同其父押回原籍。” 侧王妃没听完谕旨就泪流满面,抱着周亭琦的腿颤抖不停,“王爷,你我是夫妻啊,正经的夫妻啊。你难道不念及我一点恩情么?求你留下我吧。” 刘太监看着周亭琦道:“王爷,这是皇上的旨意,恐怕您是不能留的。” 周亭琦道:“我知道。”他低下头对侧王妃道:“同你父亲回去吧,那里是你最好的归宿。” 周亭琦微微摆手,身后来了数名侍卫,就将侧王妃和莫老头带出小院。 侧王妃不肯相信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他们父女毫无还手之力。几个卫兵生硬地架着她的臂膊,一步步穿过王府,她不禁感叹。 忽然走过正殿,只见两个奶娘抱着小世子正在晒太阳,她瞳孔震动,这些日子她除了幻想被释放外,还没日没夜地想念小世子。 侧王妃大叫道:“小世子!小世子!”她挣脱开侍卫,疯狂地跑向奶娘。 两位奶娘不知是什么情况,见到侧王妃出来,还有点怕,她闯过来,二话没说,上来横手抢夺,直接把小世子拉走了。 两个奶娘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去叫郦子夏。 周亭琦早已赶到身边,“大胆!你在做什么,把小世子给我!” 郦子夏也已经出来,见侧王妃紧紧抱着小世子,像是已经疯了,小世子早已开始哭起来。 郦子夏此时更不敢去刺激侧王妃,生怕她做出什么荒唐事,只忍着气在后面站着。 侧王妃满脸泪痕,“小世子,你还认得娘吗?你陪娘回家好不好。你看看他们多狠,多无情,我们不在这里好不好。”小世子则一直哭个不停。 周亭琦镇定下来,“侧王妃,既然你还这么喜欢小世子,咱们好商量。不要一直勒着孩子。” 侧王妃白眼一翻,“哈哈!这下你们怕了吧!周亭琦郦子夏,我叫你们后悔一辈子!”说着猛地将小世子往地上一摔。 周亭琦抢身过去,在小世子还未落地的时候,恰好接住了小世子。 侧王妃心狠手辣,见状抬脚就要往小世子身上踩,周亭琦翻身过来,侧王妃却踩在周亭琦的后背。 此时,刘太监和士兵早已围了过来,将侧王妃扑在地上。 刘太监疾言厉色,“这女人疯了,真是丧心病狂,快快拿铁链锁起来。” 周亭琦将小世子急忙交给郦子夏,让她抱回了屋内。 周亭琦直接拔剑要杀她,却被刘太监拦下,刘太监道:“王爷,小的回去还得交差呢,待交了差,你想怎么处置还不是任由王爷选择。” 周亭琦道:“不行,留着她就是人间祸害。” 刘太监忙抱住周亭琦,让士兵把侧王妃押到车里,好言说道:“王爷息怒。奴才这里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着让人拿过来一支锦匣,从里面又拿出一道圣旨。 “郦子夏出来接旨。”刘太监笑吟吟看着周亭琦。 周亭琦忙派人将郦子夏叫了出来,郦子夏见状,心中疑问重重,问是怎么了。 周亭琦也满是疑虑,先让她先跪下听旨。 刘太监款款念道:“郦翰林之女,功勋之后,聪慧和顺,淑美温娴,往来宗府之间,救琦王于危难,恩情不薄。圣上知悉,特封为王妃。” 周亭琦和郦子夏相视一笑,周亭琦不免有点生气,对刘太监道:“刘公公越发爱开玩笑,迟到现在才拿出来。” 刘太监道:“好事不怕晚么。”说着亲自将圣旨交到郦子夏手中,并扶她起来。 周亭琦很是高兴,也谢了旨,并把刘太监一干人送了出去。 回来后,周亭琦看看郦子夏,看看小世子,心里真是从未那么满意,向郦子夏道:“这下我们一家人就踏实了。但是即便没这个圣旨,我也要和你过一辈子了。” 郦子夏回想这几年,倒是有苦有甜,落到这个地步,算是对得起这几年的辛酸了。 自此之后,王府中只有这一位王妃,与周亭琦携手到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