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节 ?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作者:逐逐逐月 简介: 身为天道代言人的温念爱上了可能会毁灭世界的反派,决定用爱感化对方。 她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首先把时间线定到过去,趁着反派还年轻纠正他一些错误的观念。 其次抓一只擅长攻略的系统,教她怎么去得到对方的真心。 想法很完美,现实却出了一些差错——她传送到过去的时候发现反派灵魂分裂成了四个投放在了四个人身上。 这四个人分别是:一心征战四处打地盘的一号;温柔善良杀万人救一人的二号;风流多情吃完软饭就翻脸无情的三号;还有性格多疑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四号。 她需要杀了他们,啊不,是让他们自愿去死,这样才能集齐碎片兑换一只魔皇。 1: 系统:“您拿的剧本是倾国倾城的亡国公主,对方是灭掉你国家的凶手……” 温念:“我懂了,我应该假意投诚,积蓄力量,策反他的下属,然后逼死他。” 系统:“……”这是虐恋情深,纠纠缠缠三十万字,最终一方死亡一方殉情的剧本啊!不是大女主复仇! 2: 系统:“您是杀万人救一人里的那个万人之一,您的目标是……” 温念:“我懂了,我的目标是把他打一顿,然后教他不能做选择题而是全都要,做不到就去死。” 系统:“……”这是挣扎求生引起对方注意,在迫害——逃生——迫害的循环中用自身的坚强和人性感化对方的剧本啊!你对得起你想要感化对方的初衷吗! 3: 系统:“这次帮您直接空降成了他吃软饭的对象,求求您……” 温念:“我懂了,我这就把软饭炒成硬的,让他知道姐姐很美,手里的刀更美。多来几次他就想死了。” 系统:“……”算了,就这样吧。 4: 系统:“这次……” 温念:“别说了,我懂,就是要一直说真话让他吃到多疑的苦头,然后在他改过自新之后骗死他。” 系统:“……” 5: 终于兑换到魔皇的温念深情款款地牵着对方的手说:“还满意我为你做的吗?” 楼晏清:“……”你是不是脑子有疾? ps:1v1,cp魔皇x天道代言人,男主活在女主回忆里,女主对切片没爱情。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女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念 ┃ 配角:楼晏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以为你得到的是谁的爱! 立意:平息动乱,获得爱情 第1章 “你是来杀我的么?” 温念没想到自己出关的第三天,会见到已经合了魔道道基,成为魔皇的楼晏清。 苍灵界的天道很早之前出了问题,没人能飞升,渡劫之后必死。 她选择成为天道,对方选择成为魔道,合情合理。 因此她很惊讶对方会来杀她。 她看着一身黑,脸色苍白,眼中无光,活像是守寡的故人,艰难地把对方和记忆里的少年联系起来。 楼晏清握着手里的刀,盯着她说:“我来斩天道的道基。” “那便是来杀我的。”温念叹口气,“我本来还很高兴你活着,想着我们可以搭伙过日子。” 她记得自己之前似乎是喜欢对方的,但一千五百年太久了,久到她想起过去的时候,总觉得是在看话本,很难有情绪波动,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 但看着眼前的人,她又觉得自己可以。 “我来斩天道的道基。”楼晏清重复着。 温念觉得对方没有表情的脸更难看了,心道:难道他不愿意跟她在一起? 不应当,他当年暗恋她的事情,连师尊后院的王八都知道。 “你的刀法还是我领入门的。”温念委婉地说。 虽然两人后来的风格和所走的道完全不同,楼晏清也走到了求道者的终点,但她不认为有人能够用刀打败她。 她的刀,过去是霸道的刀,现在是天意刀。 楼晏清像是复读机一样,继续说:“我来斩天道道基。” 温念又叹一口气。 她极少有犹豫的时候,因为她信奉“没什么是一刀不能解决的,一刀不行那就两刀”,后来当了天道,这句话就变成了“没什么是一道天雷不能解决的,一道不行那就两道”。 但此刻,她不想举刀,也不想劈雷。 感情,果然会影响人出刀的速度。幸好她早年一心修炼,完全没考虑过男人。 不想归不想,温念还是抽刀跟对方打了一架,将人劈进死海,确认伤势没个几十年好不了之后,再蹲在边上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死海似乎比昨天面积缩小了不少,看着颜色也深了。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别的人能将死海的海床砸出深坑来? 将好战的思维压下去,温念认真思考起该怎么办。 先演算天命。 她不甚熟练地使用起这个成为天道代言人之后的技能,然后看着结果发呆。 某座宫殿里,她闭着眼睛躺在楼晏清的怀里,一柄刀深深陷入她的丹田,漆黑的魔气渐渐将一切都吞噬。 天道被污染,天地崩改,日月皆落。 好小子,居然成功了。 凡人能者推演天命,只能窥见千万可能中的一则。 而她看到的是此刻不设法破命,就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破命有两个方法:第一,现在杀了楼晏清。 第二,让对方放弃对天道,也就是对她下手。 然而她既不愿意下手,也明白某人决定要做的事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而改变。 一如她渡劫那日对他说“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时”,他答应了,后入魔道取其道统,等上一千五百年来见她这面(虽然是来杀她的)。 温念越想越头痛,此刻又有外界之物偷渡进苍灵界,她不客气把对方抓在手里,随意问:“怎样才能让他回心转意呢?”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被她抓住的系统感到迷茫:“啊?” “你不知道啊……那就永别了。” 温念缓缓收紧手指,没有实体的系统头一次体会到被人扼住喉咙的痛苦,在死亡的威胁下,它大声说:“我知道!我就是专业搞这个的!!!” 要将它抹杀的手松开,卡住的程序又流畅地运行起来,系统这才看清抓住它的是一位极为美丽的女子,对方身上还有一种极为难得的,叫人心折的气质。 像世间无所不在的流风,卷过云雾,携过雷霆,吻过花也抱过尘埃,吹过千帆仍是自由。 此刻对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它,它便忘记渐渐远去的死亡,期待而羞涩地说:“我是恋爱系统,只要您愿意跟我绑定,我就能够利用系统的功能帮助您攻略目标,别说是让人回心转意了,直接让他给你当舔狗都行。” 温念挑起眉:“具体是什么功能?” “新人礼包包括合适的身份……您放心,我知道这里是修仙世界,所以我会选刚死掉的人,也不会产生夺舍的痕迹。然后是初级主角光环,增加别人的初始好感度,以降低死亡率,不过您这么厉害应该不会死。但另外还有一些很好用的道具……” 系统觉得自己运气贼好,一降落世界,就碰到了优质宿主。 外表对系统来说很容易改变,所以需要更着重挑选气质和配合度高的宿主。 以它的丰富的经验来看,这位未来宿主属于那种“渣完人把人捅了,对方还笑着去死”的类型。 配合度更是前所未见——它边说对方边拿小本本记下呢! 感觉自己要走上职业巅峰的系统疯狂画大饼,透露了很多新人接触不到的消息,还打算给对方大开方面之门。 温念等系统说得差不多了,把手里的本子放下,十分和蔼地说:“我也做一下自我介绍好了。” “你好,我叫温念,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能够让你钻这么多空子,真是丢脸呐。” 天道代言人是她自封的,实际上融合了天道的她相当于新的天道。 系统直接卡成一串乱码。 主神救命——它被钓鱼执法了!! 温念没有等它整理心情的耐心:“我数十个数,如果你没有成功绑定我,你就没有再见到自己主神的机会了。” “十、九……三。” 【嘀。恭喜您绑定“恋爱系统第九版”,请输入攻略对象。】 温念高兴地说:“楼晏清。” 系统查了一下楼晏清是谁,大为震撼。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节 自古正魔不两立,双方领头共被窝。 果真如此。 “这个……我觉得我那些光环和魅惑道具,对这位都起不了作用。” 人家是魔道的祖宗,它这不是班门弄斧嘛。 “我只需要你替我遮掩身份,不要被对方发现,顺带提供些建议就好。”温念翻着从系统数据库里掏出来的书,试图从中找到楼晏清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然而因为天道和魔道的互相克制,她看不清上面跟对方有关的一切。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她的手停在某一页上,看着上面的内容。 千年前,天道缺损,八荒混乱。 后人将当时最为凶恶,修为最为高深的四人称为四大魔尊。这四个人分别是行无义之战的碎焰帝君,为救人而屠杀生灵的疯医,隐藏身份同女子交往后又杀死对方的玉郎,以及不择手段敛财,让无数人家破人亡的灵云公子。 无人知晓,这四人身藏此世之恶的化身,全书最大的反派——魔皇的魂魄碎片。 温念也是刚知道。 但其实非常好理解,魔道可以简单分为四道:死,生,欲,心魔。 楼晏清应该是在合道开始的时候,将自己和魔道道基都分成了四份,并且通过历劫的方式来提升自己对魔道的领悟和掌控力。 她选择的是通过闭关来消化天道。 所以对方明明在她的后面渡劫,却比她更早出关。 不过也给她提供了便利——她完全可以去到一千年前,趁着对方不知道实情,分别毁掉对方的道基,然后合成一个楼晏清,到时候对方就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不——”系统撕心裂肺地叫着,“你这么对他,你们就真成死敌了。你不是喜欢他吗?你清醒一点啊!” 温念思考片刻,觉得应该尊重专家的看法,问:“那我该怎么做?” “感化他。”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让她陷入沉默。 她做过最有佛性的事情,是物理超度,感化对她来说,操作难度太大了。 “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道统之争,都抵不过谈恋爱!”恋爱专家信誓旦旦地说,“等你把他迷得找不着北了,他还能舍得对你下手?” 一切苦恼都源于下不去手的温念悟了:“好,就这么办。” 系统干劲满满地开始写剧本:“我按照攻略难度递增的顺序来安排好了,先从最简单的碎焰帝君开始。” “碎焰帝君爱好打地盘,然后把各国各城最珍贵的宝物摆在自己的宫殿里。上至仙器,下至各色美人。我们直接选最好看的一个——当时的天下第一美人,岚国的绮罗公主。绮罗公主天生仙骨,倾城倾国,足以艳压碎焰帝君后宫里的所有人,但是因为偷跑死在战场了,刚好可以让您上号。” 温念点头:“好,就这个。” 天生仙骨哎,她当年要是有这个条件,到渡劫花的时间可以再减百年。 穿过去花不了多久,她就可以乱杀了。 作者有话说: 预警:由于受魔道本源影响,四个切片天性本恶,全是疯批,以及女主真的会杀了他们。 第2章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呼吸间尽是腥锈浑浊的味道。 温念艰难地将眼睛睁开,看到一张沾染血迹脏污的俊秀脸庞,在努力舒展开眉眼对她微笑。 “殿下……很抱歉污了您的面容,但请再睡一会儿吧。” 温念顺着那双澄澈如镜的眸子所望的方向看去,看到硝烟、废墟和寂灭一切的威光。 极美的一刀,直奔着他们而来。 她心血沸热,想要回敬对方一刀,伸手却只摸到了质感上佳的绸缎。 哦,她是进入凡人的身体来感动反派的。 那还是睡会儿吧。 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温念感觉身体极为笨重虚弱,叫她难以睁眼。 耳边传来其他人的交谈声,一道声音尖细捏腔,一道声音粗粝沉闷,交杂着折磨她的耳朵。 “这就是岚国的公主?” “回将军,就是她,传闻岚国的大公主天生仙骨,美可倾国,后者可以找到替代,前者世上可没有第二个,做不得的假。岚国一直将她藏在深宫,之前攻破王城了都还让人趁机从战场掩护她逃跑,得亏了帝君在战场上劈了雷霆一刀,拦下他们。” “仙骨?且让本将军看看。” 随后珠帘被掀起,玉珠乱撞,乱人心绪。 温念好歹是适应了新身体,正打算睁开眼看一眼四处的环境,却骤然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有人用匕首扎进了她的锁骨,刮着她的骨头。 当真是……稀奇。 将军快然大笑:“果然是稀世的美人,即使受了这么大的折磨,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楚楚动人得很呐。” 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在白皙无暇的皮肤上流淌,像是一件极佳的艺术品在被破坏一样,叫他生出无限的快感来。 白衣的女侍从门外走进来,步履平稳,雅如踩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肃业将军,按照惯例,岚国的公主会是陛下的新夫人,您打算杀了陛下的女人吗?” 肃业脸色阴沉下来:“景苒仙子说笑了,陛下从未临幸过任何女子,这些不过是摆着看看的花瓶而已,他还真能因为一个女人跟我置气?” 景苒:“您想试试的话,我也可以不给这位新夫人治疗。” 她的语气不似说笑,直接叫肃业深色的脸皮发白,咬着牙低头说:“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离开。” 他走得匆忙,没有发现被他刮骨的女人睁开眼睛,仔细端详了他一眼。 景苒扯了一旁染血的地毯丢给原先守在这里的那位男侍,男侍诚惶诚恐地抱着地毯跑了出去,她则坐在榻边看温念:“你……真的是岚国的绮罗公主?” 温念坐起来,靠着床边冲着她笑:“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天生仙骨的人么?” 景苒默然。 高阶法器留下的伤口即使有灵力的治疗,也难以愈合,血依旧在流淌,逐渐打湿了白色的里衣。因为伤者风轻云淡的表情,便成了灼目的点缀。 美得世无其二。 却不该是这样的美人。 灵识扫过对方,没有发现任何夺舍痕迹之后,景苒只能将疑惑放在心中,喂给对方一颗丹药,便低头输入灵力加速疗伤。 “肃业将军幼时是贵族圈养的犬奴,平时要照顾主人的妖宠,稍有不慎就要以身饲兽,碰上主人家宴客还要与兽搏斗表演。” “陛下攻破他故乡城池那天,是他杀了主人开的城门。 帝君说他是那一次出征最好的战利品,随后百年,肃业就凭靠战功,在帝君手下的四将中占得一席之地。” 景苒一边给她施术治疗,一边平和地讲着,很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对那位将军的态度,只有提起“帝君”的时候,带着敬畏和赞叹。 在发现对方似乎对帝君更感兴趣之后,她又将话题转到肃业身上。 “肃业将军尤其喜欢担任破城之将,然后直奔王宫,看王室匍匐在他脚下求饶,然后找到举国最高贵,最受推崇的人或者物品碾碎。” “变态的心理路程一目了然。”温念点头,“我听说碎焰帝君会将最好的战利品摆在自己的宫殿里,怎么不见他给肃业也封个夫人当当。” 女官看她的眼神里有着止不住的杀意,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也不治疗了,站起来离开。 关上门的时候,还下了禁制,不允许她离开这座宫殿。 温念懒散地继续躺着,继续翻系统手里的剧本。 “我当年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怀疑过自己是穿书,还坚信自己是主角,没想到真的是穿书,也想到我连个姓名都没有。” 这是一个千年后的故事。 故事里没有所谓的天道代言人,天道也没有像她推演的那样崩坏。 但有一位不允许任何人渡劫的魔皇。 他有一句让正魔两道都绝望的发言:凡入大乘者,吾皆斩。 主角经历了各种磨难,终于进入大乘期,然后被魔皇砍了。 主角重生,比上一世更快地进入大乘,又被魔皇砍了。 …… 被砍了九次之后,主角深深地意识到自己难以战胜对方,所以决定穿回过去,趁着反派还年轻,把对方的所有切片都杀了。 温念挑起眉:“居然是来跟我抢人头的。” 系统谄媚地说:“主角肯定不是您的对手……什么?!您要杀了这四个魔尊?” “因为我要得到的是魔皇啊,我总不能同时跟四个人在一起吧?不,这不纯爱。”温念摆手,“不过单纯杀死对方,缺损的魂魄依旧会转生,所以我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死在我手里。” 她不能动天道的力量去截楼晏清的魂魄,不然会惊动其他人体内的魔道。 把四个人聚在一起杀,她也没什么把握。 所以才会想试试系统说的“用爱感化”。 “啊……好的。”系统麻木地说,“那我改改剧本。亡国公主跟暴君爱恨纠缠后,迎来be也是正常发展。” 温念非常欣赏它的敬业和识相,原谅了它一惊一乍的态度,从善如流地说:“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溜出去,去见碎焰帝君,然后吸引对方的注意。” 很老套的剧情,但系统很有信心。 宿主凶残归凶残,但无论是外在还是内里,都是十分。 “好主意。” 温念对楼晏清的切片也很感兴趣,因此按照系统的指引,打开衣柜,在一众繁复华美的衣裳里,选了一件最简单的红裙换上。 因为别人没打算让她出门,她没有找到鞋。 她便赤足走了出去。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节 系统小小地给她开了个挂,足以困住分神期的禁制没有拦住她。 上千岁终于过上开挂人生的温念表示很欣慰。 —— 碎焰帝君的宫殿是一座一望无际的天宫,靠双腿走上几年也走不到边界。 值得庆幸是他为了方便欣赏自己的战利品,温念所在的宫殿,距离前方的主殿并不远。 用上缩地成寸·凡人版,再加上避开守卫,也不过是花了半个时辰罢了。 比起后面的冷清,主殿此刻灯火通明。 碎焰帝君连破十二国,主殿正在举办庆功会。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神色慵懒,晃着自己的手里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他早就说过让大家随意庆祝,但气氛依旧冷得像是追悼会。 任何人都明白,他比自己黑色的大氅上纹着的凶兽都要来得恐怖凶悍,并且喜怒无常。 帝君出刀带走的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他们。 这是所有人都不敢言的真实。 作为进来颇受中用的将军,肃业端着酒,颇为自信地站起来说:“恭贺帝君新得美人。绮罗公主据闻是千机榜上的第一美人,如今也被您收入后宫的。” 一直坐在这里的帝君抬起头,玩味的目光落在肃业身上,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见过她了。” 杯中的酒洒出去一半,肃业强装镇定地说:“她是从我手底下逃走的,确实见过几面。” 男人收回目光,也不知道信没信:“下去吧。” 肃业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走出去,顾不上此刻的狼狈,他打算赶紧离开天宫,去自己的地盘苟上一段时间,等帝君忘了他再说。 然而有人挡住了他的路。 温念笑吟吟地看着他:“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你要干什么?” 肃业和系统同时紧张地问道。 温念在心里回复系统:吸引帝君的注意呀。 又对肃业说:“将军知道,天生仙骨除了好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好处吗?” 下一刻,天宫之上的碧空布满乌云,紫色的雷霆又将云海化作雷池,九霄惊雷直劈而下。 在对面之人惊恐的神色中,她笑着回答:“是修为一日千里。” 天道此刻还处于缺损状态,因此对修士升阶有着严格而离谱的考验规则。 两人站的这般近,对方修为又是分神期,天雷的数量会以双倍的分神期突破计算。 也就是十八道紫雷。 对温念来说可以聊作淬体,对修士,哪怕是合体期也挨不住。 肃业还不值得她记隔夜仇,自然是要今日报的。 第3章 金屋玉阶,灵树仙草都化作一片灰烬。 红衣美人闲适地坐在唯一完好的巨石上,玉足袒露,抬头出神地看着天。 岁月静好,仿佛跟尘世的一切都无关。 主殿众人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看刚才雷劫的阵仗,他们还以为是肃业在渡劫,结果是一位陌生的女子。 看长相和打扮,莫不是宫里的哪位夫人吧? 除了碎焰之外的所有人,都收回了目光。 碎焰帝君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不明灰烬,确认是他的将军留下的,随即不在意地踩在上面走过去,问罪魁祸首:“你在想什么?” 温念在想正在闭关的本体,也在想千年前的她是否真的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占卜毫无作用,只有些漫无头绪的猜测。 不如关注关注眼前。 她偏头,看向自己的攻略目标:“我在想,当日的那一刀,他人是否真的无法企及。” “答案呢?” 温念答非所问:“很美的一刀。” 那是纯粹的,凝聚杀道精髓的一刀。 只是一刀,就让她明白,碎焰和楼晏清终归是不同的。 碎焰的刀,只要出鞘,必定会有人死。 所以那天将她护在身下的人,还活着吗? “你是想试试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么?”碎焰帝君勾起唇,以为她是知道那一刀无法企及,却不肯承认。 温念继续答非所问:“父王说,如果我修行,岚国的灵脉无法支持,岚国的力量也无法保护我。” 是的,绮罗公主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而从来没有修炼过。 天生仙骨是最好的修炼体质,体内不会有任何杂质,吸收灵力的本事不逊于大宗门的聚灵阵,突破也不会有任何瓶颈,修士最为畏惧的天雷,也只会将这具身体淬炼得更为厉害而不会伤到分毫。 在这个每次晋级都是赌命的年代,这样的一具身体怎么不叫人垂涎欲滴呢? 哪怕是合体的大能,也愿意舍弃修为,夺舍于她。 岚国只有一位合体初期的修士,是皇室的族老,年纪很大了。 所以绮罗公主从出生起就待在对方身边,不仅不能够修习任何功法,而且一旦身上的封印削弱就加固。 岚国的打算是等族老寿终正寝时,直接将一身灵力灌注给她,到时候她就有自保的能力,岚国也有了新的守护者。 然而比那一天更快到来的,是碎焰帝君的远征队伍。 那位族老死于守国。 绮罗死在出逃的路上。 温念接受了这具只是引气入体的身体。 “天宫有最浓郁的灵气,也有最好的保护。”她对现在的条件表示了肯定。 只需要得到面前之人的允许,她就能暂时苟住,积累跟对方分庭抗议的资本。 温念拿出许久没有用过的柔弱,温声说:“所以您愿意庇护我吗?” “你不恨我么?”碎焰帝君也开始答非所问,“你刚才杀了肃业,不像是不记仇的性格。” 温念心道:如果我现在是大乘,我会直接把你按在地上打,如果我现在是合体,我会掀了你的天宫,但我现在只是元婴后期,我选择当个有上进心的美人。 经验和知识能够让她越阶战斗,但不能让她以元婴的修为,去打半步渡劫。 所以她乖巧地说:“我并没有和这位将军说上过话,也没有邀请他来看我渡劫。” 是对方自己撞上来找死的。 碎焰帝君:“但是你擅自离开了住所,我想,应该没有人敢将我的战利品偷出来。” 温念:“我出来走走,这之前,没有人告诉我不能出门。” 只是没给她准备鞋而已。 人群之中,景苒脸色煞白,走出来跪在地上说:“帝君恕罪,因为夫人一直昏迷,奴婢没能告诉她天宫的规矩。” 帝君:“所以肃业对她做了什么?” 景苒:“肃业将军破城那天,像以往一样闯入皇宫,想要毁掉岚国最富盛名的存在,但是绮罗公主从他的手下逃离,他可能是心有不甘,所以想要在宫中对她下手,奴婢及时赶到,阻止了他,夫人受了些小伤,已经痊愈了。” 肃业在战场上做的那些事情,帝君也都是知道并且放任的。 因为他比那些东西都有价值。 就像肃业说的那样,天宫里的“夫人们”都只是摆设,随着芳华老去,她们的价值就会贬值。 远比不上其他的宝物。 但在绮罗公主入宫后,还要对她下手,就是在找死。 景苒想,肃业死就死了,牵连到她就不好了。 “这样啊。”碎焰帝君点点头,“那就把肃业的家抄了,送给我的新夫人赔礼吧。” 轻描淡写地将肃业最后的痕迹抹去,他向温念伸出手:“今天在开庆功会,你要一起来么?” 邀请刚亡了国,沦为战利品的公主去参加战争胜利的庆功宴,任何一个人都从中感到某种意味。 有人悄悄地去看被邀请的人,希望从那张美丽的脸上看到耻辱和忍耐,或是比最香的酒都动人的泪水。 温念将自己的手搭上去,说:“我没有恨你。” 只是想杀了你而已。 但介于记忆最终会回到楼晏清那里,她会尽可能地温柔对待这位心肠歹毒的帝君。 两个人意外和谐地回到了主殿。 碎焰帝君坐回主位,温念期待地看着他。 系统也期待着“你和我坐一起”的经典言情戏码。 然而他吝啬且歹毒地说:“你既然杀了肃业,就坐他的位置吧。” 一些同肃业交好人没有跟着出去,此刻看温念的目光从惊艳变作杀意浓郁。 温念遗憾于自己坐不上主位,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去了死人那桌。 伶俐的侍女将桌上的东西换成新的,在询问过她的意见后为她倒了一杯酒。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节 肃业虽然修为不高,只是个分神期,但风头大,坐的位置还是很靠近主位的,主殿极大,坐着几百个人,越靠近门口的地方,地势越低。 温念喝了口酒发现这具身体不胜酒力,便随意吃了点灵果,撑着脸看底下的人。 作为方才雷劫唯一活下来的人,也作为牵着帝君的手过来的人,她无疑是这场庆功宴的另一位主角。 很多人都在看她。 但除去看美人,看讨好对象,看敌人之类的眼神,有两个人的眼神很不一样。 分别是震惊和迷茫。 其中一个坐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俊秀的青年穿着蓼蓝色的长袍,玉簪绾发,文弱端庄的样子和周围的一群人形成鲜明对比,此刻正震惊地看着她。 温念也有点惊讶。 这个人是她不久前才惦记过的,在战场上保护她的人。 没想到他居然没死,并且也被邀请来了庆功宴。 她从原身过于简单的记忆里翻出“顾瑀”这个名字,得知对方是岚国的丞相,转而问起系统这是谁。 系统:“顾瑀是皇室内定的绮罗公主的未婚夫,虽然绮罗公主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家里一直是按照皇夫标准来培养他的。” 之所以没有过明面,是因为在绮罗继承老祖的功力之前,要尽可能低调。 也避免顾瑀活不到她登基的尴尬。 和顾瑀优秀的治国才能相对的,是他不怎么好的修炼天赋。 二十多岁的金丹初期,其实也还好,但跟绮罗比就太差了,而且其中还有丹药的作用。 论在座的人的修为,他成功给温念垫了底。 不过温念觉得这个人没这么简单。 “他不单单是顾瑀。”系统补充说,“他是主角的某一世,在真正的历史中,顾瑀和绮罗公主都死在了逃亡途中。此刻坐在这里的,是穿过来的主角温清君。” 温念挑眉。 这个竞争对手居然还和她同姓。 将人放进“重点观察名单”里,她又将目光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少女作侍女打扮,立在一位将军身后,却不似其他侍女那样老实,目光不停地在温念和温清君之间转换,似乎是遇到了不能理解的事情。 温念在心里对系统说:“你应该也知道这小姑娘是谁。” 系统沉默。 温念也没催,端起桌上的酒,浅酌一口。 “她……是我本来要绑定的宿主。” 组织好语言后,系统开始解释。 它拿到的书是一本太监文,太监在主角杀了四位魔尊后发现他们又转生了的剧情。而这个女孩子是这本书的读者,因为强大的怨念而穿越过来,想要见证主角打败反派。 结果它还没成功绑定人家,就被本世界的天道抓获了。 温念在又翻了会儿剧本后明白过来。 这小姑娘是因为她没有按照剧情走,直接干掉了男主前期的小boss,还来参加庆功宴而感到迷茫。 书里的绮罗公主,是个多愁善感,仙女似的人物,干不出来利用天雷劈死别人的事情。 这时候正因为肃业伤了她而昏迷着。 没有那么柔弱,真是不好意思了。 在把这个穿越者也加入名单之后,温念听到上头的某暴君突然开口。 “我很高兴,这次在对岚国的征战中,除了最想要的战利品之外,还有意外收获。诸君,敬你们未来的同袍。” 温念还没有来得及感慨这人也会说人话,就见温清君站起来,被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挨个敬酒。 系统弱弱地说:“其实……碎焰帝君打岚国,就是为了顾瑀。” 修仙世界,强者为尊。 只要修为上去,以一人之力破一国都不是问题。 碎焰帝君尤为好战,所以他的下属基本都是战斗狂。 有治国之才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在征战了百年后,碎焰帝君终于发现有些自己打过的地盘变成了没有主的样子,所以准备给自己搞个宰相。 顾瑀就是他看中的宰相。 温念花了很久,才消化了“她居然是买一送一里被送的那个”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女主经历过的时间线:绮罗公主和顾瑀都死了。 书中的内容:温清君穿成顾瑀,救了绮罗公主。 现在的线:温清君穿成顾瑀,女主穿成绮罗公主,穿越者出现。 第4章 温念的事业心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端着酒,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温清君的面前。 本来只是走个场面的其他人立刻又往前凑了一些,静待好戏。 在不久之前他们公主和臣子,如今却是帝君后宫的众多夫人之一和被新主委以重任的降臣。 而且这两个人是一起出逃被抓回来的,说不得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故事在其中。 实际上都不是原装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开始自己的表演。 温念勾起没有温度的笑容:“恭喜。” 温清君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干涩:“殿下安好。” 旁边立刻有人起哄:“欸——不该叫殿下,这是陛下的新夫人,便该喊绮罗夫人了。” “……夫人安。” “嗯哼。”温念随意地应下,偏头看起哄的那人。 林玖今天的心情一直很糟糕,首先是他发现自己刚投靠的肃业将军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风光,许多人看他和看肃业将军的眼神没什么不同,冷漠,嘲讽,像是在看蝼蚁。 然后是肃业将军似乎做了让帝君不高兴的事情,在众目睽睽中落荒而逃。 更糟糕的是肃业被杀了,家当将作为赔礼送给杀他的人。 这是林玖第一次来参加帝君的庆功宴,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罪魁祸首此刻正煎熬和难堪着,他怎么能不去加一把火呢? 这位亡国公主红衣雪肤,乌云叠鬓,卷翘的睫毛半遮掩着眼中的微醺,美到让他的迁怒消失无踪。 却又用一个回眸,吓得他后退了一步。 作为靠见风使舵,左右逢源活下来的人,他从这个修为还不如自己的人身上,感受到和帝君等同的压迫感,以及棘手感。 他闭上嘴,歉意地低头:“您安。” 温念点头:“你叫什么?” “林玖。” “哦。” 一个起哄的人退下,另外一个起哄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还是温念暂时吓不住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人群的碎焰帝君:“作为给我带来意外之喜的人,你可以向我要一份奖励,比如从这里带走一个人服侍你。” 温念:“无论身份?无论修为?” 他:“无论身份,无论修为。” 这里不乏合体期的大能,但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话有异议,只是威严又紧张地看温念。 唯我独尊,肆意妄为,专横独断,却无人敢违背。 这个帝君当的好爽啊。 越发坚定了谋朝篡位的目标,温念端着没喝的酒,在众人面前踱步,一双美目仔细地端详每个人,似乎是在审度他们伺候人的本事。 大半的人脸色都发红起来,甚至有人开始觉得这或许是个美差。 帝君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却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大家很少敢直视他,也习惯于他摄人的气势。 令人意外的是,获得帝君恩典的人既没有选跟自己有旧的故人,也没有选一位修为高深的护卫,而是将纤纤玉指指向人群之外。 那个方向,只有一名修为低微的侍女。 侍女被所有人注视,惊慌失措地低下头,肩微微地颤抖着。 除了颇为灵动秀美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温念:“让她来伺候我吧。” 众人震惊。 她居然真的选了一个伺候人的。 甚至有人替她痛心起来。 她看着也不蠢,怎么就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呢? 帝君的慷慨可是有时效性和随机性的,错过这次,就不一定有下次了。 “好。”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5节 他们的帝君像是被取悦了一样,低低地笑了两声,将她从人群中牵走。 “不过她看着笨手笨脚的,让景苒也去伺候你吧。” 景苒是天宫的领事女官,统管天宫的一切事物,很多时候,也负责调派军队的后勤。 此刻她非但没有感到震惊和羞辱,反倒松口气,俯首领命:“是。” 至少还在天宫,帝君也没说撤销她的职务,她还能为帝君做事。 所有人看温念的眼神又产生了变化。 仅仅是第一次见,帝君就为她抄了肃业的家,牵着她出席庆功宴,给她恩典,又扯着她远离她的故人……这绝对是真爱啊! 虽然很难想象帝君陷入爱河的样子,但看看她的样子,谁又会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呢? 当事人心想:这狗男人又想给她添堵。 碎焰帝君牵着温念走到她的座位前,让她坐回去,然后在这里下了半个时辰的禁制,禁止她离开席位。 还让侍女把她的酒收走,换成了甘露。 她的目的也都达到了,就当没这回事一样,低头享用桌上的美食,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也没在意,回头环视一圈,确认没有人再对他的所有物有所觊觎,稍稍平复了心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还需要这些人干活,没空去换一批新的。 某帝君的危险想法无人知晓,宴会看似热闹地继续下去。 然而有了过于精彩的开局,庆功宴剩下的节目让大家感到索然无味。 温念来的时候是逃出禁制,赤着脚走过来的,回去的时候,是坐着鸾车,被簇拥着进入了新的宫殿。 至于她先前待的偏殿,没有人再提起,也不会有任何她待过的痕迹。 景苒自觉地去安排伺候的人员,和之后的衣食住行。 寝殿里只剩下温念和穿越者。 温念:“你叫什么?” “我叫……”刚穿过来的少女猛地一停顿,将真名吞下去,“奴婢……” “我问真名。” 少女直觉这是个决定她命运的问题,纠结片刻,还是说:“常思语。虽然这里的人都管我叫小荷,但我叫常思语。” 来到异世界的她,只剩下这个名字是属于自己的了。 温念对她的乖巧表示满意,点了点头:“后悔熬夜看小说吗?” “卧槽。”常思语惊得蹦出一句家乡话,在明白了什么之后,直接泪眼汪汪地想扑过去。 结果依然站在原地。 她斯文地低头:“我后悔没有给作者寄刀片。” 当时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本临到期末还崭新的数学分析课本。 所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熬夜看小说。换一本就是了,实在不行,她可以全文背诵。 温念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啧啧。” 接下来是一些老乡见面的唠嗑,迅速拉进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常思语坚定了自己要抱住大佬大腿的信念,殷勤地问:“大佬您打算做什么?” “我绑定了一个恋爱系统。”温念叹口气,开始编,“攻略对象是魔皇。” “啊?可是魔皇不是变成四个了吗?” “是的,这四个人现在都是我的攻略对象。” 常思语倒吸一口凉气,她本来已经觉得主角的飞升之路已经够地狱模式了,没想到还有更恐怖的。 要不是关系不够铁,她都想劝对方挑个好日子投胎了。 “但我觉得自己成功脚踏四条船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虽然手里有剧本,但温念依旧看不到和楼晏清有关的内容,也就勉强看看原身在书中跟碎焰帝君无关的命运轨迹。 常思语却是知道剧情的,而且还不受这边世界的限制。 这才是温念选她的原因。 常思语看她似乎对此很有把握,便放下担心,考虑起可能性来:“按照剧情,这四个人死的时间不一样,可以考虑逐个击破。” 对象死了之后换一个,多正常的事啊。 温念:“碎焰帝君怎么死的?” 常思语的表情僵住,瞄着她小心地说:“原著是被绮罗公主毒死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绮罗公主谋朝篡位成功了?” 在温念感慨“这公主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没用”前,对方的答案让她感到失望。 “情杀。因为绮罗公主接受不了自己爱上了将她的国家灭掉的仇人,所以跟碎焰帝君一人一杯毒酒殉情了。” 似乎是感受到对方失望,常思语解释道:“毕竟哪怕只是魔皇的一部分,碎焰帝君也已经是大乘期了,要谋夺他的王朝是太难的。” 当一位帝王能够真正做到抬手就血流千里的时候,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就显得十分无力。 温念依旧非常痛心:“天生仙骨,有什么不可能的,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就算到大乘还需要不短的时间,也可以先考虑“二圣临朝”啊。 当时真情实感地为绮罗公主流过泪的常思语:“……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绑定是个恋爱系统。” 某恋爱系统:是啊是啊,您清醒一点! “这不冲突。”温念得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消息,让常思语去选个灵气充沛的房间好好修炼,然后才应付起系统来。 系统哽咽着问:“不是说好了要感化反派吗?” 这个故事里已经容不下爱情的部分了吗?那还要它干什么?? 温念:“我本来以为四个魔尊会是四个楼晏清,但你看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人。” 不是大号和小号的区别,而是同一个人在拥有不同的先天条件,从不同的环境中成长成了不同的样子。 “那您到底喜欢楼晏清什么?” “有句话叫做‘谁年少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人渣’,与这句话相对的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想过摘月亮呢?” 第5章 楼晏清就是温念在年轻时遇见的月亮。 不是指对方是照亮她夜晚的光的意思,是他漂亮美好得像是月亮。 两人曾经属于同一个门派。 楼晏清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她的师父是喜欢种花养乌龟,无所事事的门派长老。 他天生剑骨,闭门苦修,她天赋一般,招猫逗狗,惹是生非。 两人的身份不说天上地下,但也是毫无交集。 故事从她不小心碎了他的剑,赔了他一把刀说起。 那时候她被他的师尊批评得体无完肤,心情不佳,见着小少年抱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刀,愣愣地看着自己,突然恶向胆边生,要教授对方刀术。 楼晏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答应了她。 他原本一天六个时辰练剑,两个时辰静室参悟剑谱。 这八个时辰,一开始就被她占去两个,后来越来越久。 有时候她去晚了,还能看到他抱着刀站在石头后面等她。 掌门日理万机,对自己的关门弟子又极为放心,除去经常将楼晏清叫到跟前解惑之外,极少去他的院子里,竟是好些年都没发现这件事。 还是有位拜访他的友人在谈笑的时候讲到他关门弟子跟师姐的感情甚笃,没有收女弟子的他才慌忙赶过去。 温念依稀记得对方看到徒弟手里抱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柄长刀的时候,那肝肠寸断的样子。 她本该一想起就觉得爽快的,却没有任何感觉。 在这份久远的记忆里,她只对那些人有着鲜活的认知。 或许,正是所谓的“大道无情”,让这些都像云烟一样不再重要。 言归正题。 那天掌门喊了她师尊过来,当着师尊的面又将她贬的一无是处,痛斥她残害宗门未来。 然后将她赶下山,让她出去“历练”。 再回来时,温念的修为已经比自己的师尊都高了。 从前极力地贬低她的掌门,似乎也忘了那些事情,夸着她“青出于蓝胜于蓝”,封她为门派长老,也说:“你师弟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教他刀法。” 掌门的话里带着心灰意冷和认命。 当突然发现孩子用左手写字的时候,家长会千方百计地让他改回右手写字,当这个孩子用左手写了二十年的字,家长也就接受了。 楼晏清的刀也是极为出色的,同辈之中无人可敌。 每一个嘲笑他明明天生剑骨却要用刀的人,都对他的刀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如今的温念琢磨着,她当年的心情应当是“埋下的恶果突然长出一根青翠的好竹来”,所以连师尊也没有见,直接去了她用来悄悄教楼晏清刀法的小山头。 杂草丛生的山上,仅有一条她曾经走过的小道,干干净净,像是常有人走过的样子。 她三块下品灵石买的提灯挂在亭子的屋檐前,她曾兴起提笔改的“嫦娥摘月图”也颜色犹新。 来到异世后,家破人亡不知仇人何处,温念只剩下一腔孤勇,提着刀往前走,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她以为自己的心和刀一样冷。 原来也会因为回头时望见灯火而止不住地弯了眉眼。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6节 在芦苇摇曳的湖畔,温念见到一位吹笛的少年。 少年像亘古不变的月,孤高,冷淡。 也美丽。 就像世人喜欢给月赋予各种设定各种情感一样,温念在一瞬间将他臆测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哪怕是寡王,也会对“伴侣”这种存在产生幻想。 温念幻想的时间并不长,便捡了脚边的石子,击碎湖心的月,扬声跟对岸的人说:“小公子可见着我师弟了,他叫楼晏清。” 少年收起笛子,眼神比秋夜的湖水都要来得清冷:“师姐。” 乖乖。 一去二十年,归来故人仍是少年。 楼晏清开始修行的岁数太小,修为进阶太快,生长便越来越慢。 不过也不是没有进步。 至少从“比刀都矮”变成了比她矮上一些(她有一米七六),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叫师姐都有些把持不住。 之后的故事,就是不必向外人多说的“关于师弟暗恋我的那些年”。 系统听完之后,又充满了不解:“所以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温念:“要是别家的少年郎,我多少会想着拉人共沉沦,自己家的,我怕耽误孩子学习。” 楼晏清是她的月亮,便该不被束缚,该看过人间万景,该见过道之极致。 若是最后,他仍旧觉得她是最好的,她才算摘到了月亮,而不是拨乱了水中月。 “而且我后来被逐出师门了。”温念笑着说,“我的仇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君,在他女儿的大婚宴上,我活剐了他和他的道侣。” 后面的故事就更不必说了,反正是她笑到最后。 系统:“你师弟呢?” “我觉得成为天道也算是飞升了,便想着劝他多活几年等着我捞,没想到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为了等我,去取魔道。” 系统终于悟了:她是年少时想摘月亮还成功了,楼晏清就是年少遇到了人渣。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抱着自己刚写好又用不上的剧本,它试图劝宿主回归正道:“所以他是在你身上受到了情伤,所以才要杀你,说到底还是爱得不够深,我们攻略了四位魔尊,那就是四份的爱,到最后楼晏清肯定就不舍得杀你了。” 温念并不是很赞同它的说法:“也可能是受到魔道影响,接受不了我身上的天道。” 毕竟对方说的是“来斩天道道基”。 而且寄希望于对方手下留情,不如自己动手毁他的道行。 去了魔道,留下她的师弟。 她乖巧可爱懂事的师弟变成碎焰帝君这个样子,肯定都是魔道本源的错。 两人就后续操作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并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温念最终决定两套方案一起操作,一边尝试感化,一边毁对方道行。 魔道是天道的背面,所以正道人士入魔后转为魔修都非常丝滑。 正道的杀道,斩心不平。 魔道的杀道,万物皆可斩。 所以碎焰帝君选择了战争。 她得想个办法让对方闲下来,不要增长道行,然后疯狂增加修为,赶超对方。 温念拿着系统给她列出的各种“恋爱攻略”,彻夜研究。 第二天盛装打扮,信心满满地去找了碎焰帝君。 她昨天搞出的阵仗够大,帝君的宫殿够冷清,所以她畅通无阻地见到人。 碎焰帝君正坐在窗边看花。 那是一株仙草,雪色的花半掩在墨绿色的叶子中,亭亭玉立,灵光蕴盈,差一步就要成精了。 但比花更美的,是他本人。 碎焰帝君跟楼晏清只有三分像,另外七分是另一种绝色。 和他在外的凶名很不匹配的,是他很有故事感的外表,浓墨色的瞳孔似乎映不进去任何光,日常披着一身黑色的大氅,黑色的毛皮衬得他皮肤冷白,不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凄冷忧郁。 温念觉得他像是烈焰焚尽一切后留下的灰烬,外表死寂静美,伸手挽留时必定会被烫得面目全非。 幸好,她向来喜欢玩火。 “帝君在等花开吗?”她将自己正常说话的语气温和了八个度。 碎焰帝君:“我在想一个人。” “您在想谁?” 不会吧不会吧,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是谁这么倒霉? “想一个能够接住我的刀的人。” 温念:“这样的人恐怕很少。” “是的。这世上明明没有什么本事,还非要炫耀武力的弱者实在是太多了。”帝君罕见地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却发现真正厉害的人物却不愿意动用武力。” “你想逼着他动手。”温念带入了自己,很快给出答案。 “原本是想请对方来的。”碎焰帝君指着窗外的花,“我为他准备了这个,去信邀请,半年没有回书。” 这株花叫乱雪兰,是如今已经绝迹的仙品灵草。 温念觉得自己哪怕是生啃,也能直入出窍期,分神也并非不可能。 若是入药炼丹就更珍贵了。 她对碎焰帝君所说的人有了眉目,不动声色地说:“想好了其他方法吗?” “骗。” 碎焰帝君的目光从仙草上面移开,落到温念的身上:“仙品的灵草可以在古迹中寻得,天生仙骨却举世只有一个。” 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温念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但她很难拒绝对方的下一句话。 “你想要成为我所钟爱的女人么?” 恰恰好好,是她现阶段的目标。 温念笑了:“帝君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帝君:不,我只知道这么做我会有架打。 第6章 碎焰帝君确实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何将一个人捧到天上,然后撤手让人摔下来。 他矜贵地说:“在我想见的人到来之前,我可以配合你的一些事情。” 至于配合什么,配合到什么程度,都看他心情。 温念期待地问:“您的皇位可以给我坐几天吗?” 他:“滚。” 温念没有滚,而是坐下吃了对方两碟特供点心,边吃边从对方嘴里套消息。 “可以给我形容一下你想见的人么?万一我遇到了,还能帮你拦一拦。” “现在的你还拦不住他。”碎焰帝君手指微抬,将她面前的点心盘子,换成了一份玉简。 温念摸着这份有着“千金阁”刻印的玉简,神识扫过。 不出她意料的,碎焰帝君想要跟对方打一架的人,就是她的二号目标——疯医。 当然,就像这时候的人并不敢称这四个人为魔尊一样,就算杀的人远比救的人多,也没有人敢喊疯医。 对方有一个特别正派的称呼——云先生。 表面是说他行踪飘忽不定,随机出现在各地救治病人。 实际上也有他心思难辨,裹挟风雨的意思。 这份情报能够呈到碎焰帝君的桌上,虽然字数不多,但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云先生的真实身份是落星谷前代药王的药侍,司尘。 落星谷被陨石砸没了,这个名字也几乎无人记得。 然而千金阁不仅搞到了他的真名,还搞到了更刺激的消息——司尘是半个傀儡。 不过大乘之后身体和神魂都基本上会重塑好几遍,这个消息除了刺激对方两下,并不能当做弱点。 司尘修的是医道。 按照医修的普遍特点,有两样东西是很难拒绝的:举世罕见的药物和特殊的病人。 玉简里还列出了很多传说级别的药材可能出现的地点,以及出现稀有病症的地点。 乱雪兰不说是其中最珍贵的,也是最难得到的。 现在,它已经要进入成熟期,却仍旧没能引来碎焰帝君想要的人,便和窗外其他的花没有区别了。 他恹恹关上窗子,不再看失败品:“灵云公子是个见钱眼开的,病人的消息我能买到,云先生也能买到。” 灵云公子,温念的四号攻略对象。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7节 她抚摸着玉简上的刻痕,好奇地问:“灵云公子也是大乘期,帝君想必也想跟他交手一番。” 碎焰帝君撩起眼,黑沉沉的眼珠子让人联想到在发脾气的猫。 “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从我这里捞很多钱,最后给我推荐了云先生,说对方才是当世第一强者。” “然后又借此继续捞钱。”温念用陈述语气说着问句。 他没有回应,厌烦地垂眸。 在这件事上花费代价再大,他也不会在乎。只是被人耍的怒意,让他难以下咽。 明明才是第二次见面,温念就把他的想法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并且在心里进行了嘲笑。 不愧是被系统综合评价为“最好攻略”的一号呢,果然在四个里边是最菜的。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 云先生会拒绝仙品灵草,但无法拒绝独一无二的病人。 因为他修的根本不是医道,而是魔道的生道。 一生而万物枯的“生”。 越是无药可医,越是需要逆天改命的病人,对他越来得重要。 “所以你是要制造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病人?” 温念收获了一个看精神病人的眼神。 他:“我只要让他觉得这里有他无法治好的病人就可以了,还是说,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 对方不给他面子,他为什么还给对方一个病人呢? “他无疑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医者,您确信自己能够骗得过他么?”温念直白地说,“我必须表现出合理的,能够引起他兴趣的症状才行。比如,只有天生仙骨才能出现的病。” 她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讲:“天生仙骨虽然赢在起点,却也并非全是好处。它其实非常脆弱,且受不住大补。” 作为有后天仙骨和先天仙骨的人,她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她本体的仙骨随便抽出来一根就能硬刚仙器,绮罗身上的也就扛扛肃业手里的小匕首。 如果她以绮罗的身体去她本体在的地方,只需要五息,就会被过重的灵气和道韵融成水汽。 碎焰帝君抬手把另外一扇窗也关上,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看你修为进阶之后,适应得比谁都快,完全不像是初入门的修士。” 温念不动声色:“只是跳过了基础的境界而已。”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都算入门,从出窍期开始,才算修炼有成。 她站起来把窗子推开,坐在窗台上,郑重其事地说:“帝君,您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过,要让我成为你最钟爱的女人吗?” 就不要这么小气了好吧。 这种典型的“我可以不在意但别人不可以觊觎”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哦。” 某帝君应得勉强,抬起头,冷淡的视线没有在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上多做停留,而是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你想怎么做?” 温念:“我觉得自己作为您最钟爱的女人,吃点灵气浓郁的东西,不过分。” 如果要得病,她选择积食带来的富贵病。 “随你。” 反正那些东西都是搜罗来吸引司尘的,这么用也算合适。 正巧这会儿景苒过来复命,说肃业的家当已经清点打包好,家仆遣散,产业也更改好了姓名。 温念接过她递来的储物戒,笑盈盈地说:“窗外的乱雪兰拿去厨房炖汤吧,我晚上想喝。” 景苒立刻去看帝君,只见对方点了点头:“我跟她一起吃。” 将惊骇压入心底,她恭敬领命,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将乱雪兰挖出来,送去膳房请掌厨料理。 温念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一阵苦涩。 这些人以为的盛宠,完全只是他们以为,实际上碎焰帝君甚至不肯让她吃独食。 人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坐在和某帝君相隔几十米的地方,温念清点起自己的战利品。 肃业将军虽然修为比同僚低,但因为是打头去烧杀抢掠的,家底是真的厚。 温念的家是被烧杀抢掠的,师尊是个养老等死的,师门有等于没有,她也没辅修点炼丹炼器符箓之类的,所以一路穷到大乘期。 入了大乘,这些也就失去意义了。 成为天道代言人后,更是如此。 再入红尘,这些东西又有了吸引力。(虽然一闭眼就能感知到哪里有天材地宝,但战利品果然更香一些) 在一堆金光闪闪的宝物中,温念很快相中了一样东西——一柄陌刀。 长柄,狭长雪刃。 造型古朴,仅仅雕刻了几种基础的符文。 隔着储物戒都能感受到那种锋利。 相较而言,精美又昂贵的刀架就显得很累赘。 应该是谁送给肃业的礼物。 温念回头看正在扯花的碎焰帝君:“帝君这里有适合同人比划两下的场地么?” 没架可打的某人肉眼可见的无聊,听到她的话之后眼睛亮了一个度。 说话也大方许多:“隔壁是空的,设个阵法就行。” 她点头,同静侍一旁的侍女说:“去喊林玖来,就是参加了昨天庆功宴的那个林玖。” —— 林玖在发现肃业将军的家真的被抄了后,立刻选择了跑路。 结果他的人还没有跑出天宫底下的白玉京,就被人抓了回去,而且一路压去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帝君寝宫。 过去是觉得高攀不上,现在是觉得那里跟地狱没差。 千年老树开花的事情,怎么就叫他遇上了呢? 而且当时明明就是帝君带头看戏的,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是他?? 自诩是一流狗腿子的林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修行没到家,理解不了真正大人物的想法。 希望还能有下辈子,到时候他一定任何时候都不嘴贱!! 温念看着林玖视死如归地走进来,挑起眉,坏心眼地从储物戒里取出陌刀,横到低着头的林玖面前,冷声说:“你认识它么?” 他一抖,好险没把脖子送上去割了。 “认识,是我前几日送给肃业将军的贺礼……” “贺什么?” 林玖张了张嘴,又闭上,改口说:“贺他娶了第十八房小妾,以及别的理由,主要目的是巴结,理由没那么重要。” 本来是庆贺对方又在战场上立了功。 但岚国也是被灭的十二国之一,他要是现在说出来,简直是找死。 温念:“我看你也有出窍修为,为什么要去巴结他?” “现在谁都飞升不了,进阶也过于危险,所以修为这种东西够用就行。”林玖说出大实话,“说出来让您笑话,小人百年前入出窍期的时候,差点就死了。所以现在只想保命,再尽可能地活得滋润点。” 天宫这么富,一向大方的肃业将军漏点油水给他,就够他享福一辈子了。 最重要的是,这边灵气浓,有各种辅助渡劫的法器和场所,万一真要升阶,活下来的几率也大。 碎焰帝君打仗打得快,除了武力碾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很多国家自愿成为他的领土。 要不是他不接受送上门的,打完一波又会歇上好些时间,说不得再过百年,苍灵界就莫非王土了。 现任天道代言人对此等言论感到十分痛心。 才过去五百年而已,她师尊那种混吃等死的观念居然成为主流了。 “你送的这柄刀我很喜欢,所以就由你来试试刀吧。”温念将刀柄重重地落在地上,“如果你能够活下来,我可以让你在我的手下办事,并且承诺你,让你每次渡劫都能够成功。” 作者有话说: 过去的苍灵界:修行本是逆天而行,不进则退,要拼命修炼。 现在的苍灵界:越卷越死得快,不如躺平。 第7章 林玖的第一想法是温念在大放厥词,觉得对方是存心想杀他,才说出这种让人发笑的话来。 但下一刻,他就想到了,昨天在天宫出现的那场雷劫。 整整十八道紫雷。 肃业全尸都没留下,她却完好无损。 就算是上天对天生仙骨的优待,也不至于连她的衣服都没焦一块吧? 所以……她果然有办法避过天雷! 在雷劫死亡率奇高的背景下,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苍灵界修士绞尽脑汁地寻找降低雷劫威力的方法,无数人失败,但也并非没有成功的人。 他来天宫就是为了这个。 没想到能直接碰到在这方面最厉害的。 胸腔里填入久违的战意,林玖点头:“请夫人赐教。” 他没有说什么谦让小觑的话。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8节 哪怕她昨天才成为的元婴后期,他早百年就是出窍期。 单是她轻易地驾驭了这柄刀,就够叫他心惊了。 林玖的每一样礼物都是千挑万选,确信能够让肃业满意。 这柄刀叫做斩川,是专为战争而造的神兵,煞气极重,只有比它更重的煞气和杀意才能让它屈服认主。 他本来预计肃业需要三月左右的时间来驯服它,届时对方肯定会很有成就感,也会很高兴。 结果这才过去不到半天,它就乖巧得像无害的装饰物。 但这样的美人用这种重兵器,实在是太违和了。 要是能活过今日,他回头一定要给她奉上把漂亮又锋利的刀! 尽管已经足够谨慎,但等真正地和温念交上手,林玖还是大吃一惊。 长约一丈的陌刀被挥舞得如臂指使,温念单手拿着它,倾斜于身前,冲着林玖过来,势如狂澜,还未接近就令人感到窒息。 兵刃相接造成的声响震得林玖头晕目眩,对方刀上传来的力道更是让他惊骇万分,强忍着晕眩,想从侧面撤开,躲过后招。 他有修为优势,反应更快,动作也是,对方留不住他。 拼尽全力地去防护,对方也该伤不到他。 温念预判了他的动作,此刻已经将另外一只手握在刀柄靠上一些的位置,改变用力点,将刀刃压向侧边。 林玖只觉眼前朱钗晃动,轻得像是流风抚玉兰,又觉得是重于泰山崩于前。 他被击退,直撞到阵法的边界,吐出一口血来,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难以愈合,血如泉涌。 林玖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将他击败的人。 纤长的手指拂过刀刃,将血扫落,那人像是雅士吟枫叶那般喟叹着:“陌刀,用起来果然还是得够劲儿。” 她犹且觉得自己刀没用好。 他呢? 为什么他的本命剑被砍断了,他却迟钝地感受不到任何悲伤? 林玖想起,在很久远的过去,他也曾执剑入昆仑,与人论剑,百胜百输未曾短一分志气。 下山之后没多久他就入了出窍期。 却很久没有爱惜地抚过自己的剑了。 他又想起庆功宴上那些人的眼神,终于明了,那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的剑道经退了这么多。 并不知道自己仅仅是一刀就撼动对方道心的温念难过地将陌刀收起来。 她如今的境界,什么样的兵器都使得。 但果然还是有所偏好。 温念喜欢用单刃的横刀,一米左右长为佳,尽可能简朴低调,再极尽锋利。 就像她当年送给楼晏清的那柄名为“碎焰”的刀一样。 因为刚得到就送了人,她惦记了它许多年,后来连它的主人也一同惦记着。 碎焰帝君的称号来自这柄刀。 所以她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八成是没有的。 因为楼晏清是个起名废,直接用刀的名字的碎焰帝君更是个屑。 碎焰帝君看着她仿佛惦记着什么的样子,突生警觉,把“跟我也比划两下吧”的话咽回去。 她现在这个修为,打是打不尽兴的,死了也可惜。 不妨等等。 以她的成长速度,想必不会让他等太久。 因为食材过于高级和难以处理,午饭来得颇晚。 好在大家都是辟谷之人,在灵气浓郁的天宫里,喝西北风都能喝饱。 上菜的时候,身为分神期厨修的掌厨满脸通红地亲自捧着菜过来。 白色的平底大碗,黑色的叶子铺成荷叶状,漂浮于其上的乱雪兰盛放着,仿佛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样,汤水清澈,没有一滴油水,也像是寻常的清水。 不懂行的,会以为厨子在糊弄。 但这其实是他的巅峰之作。 乱雪兰从完全开放到凋谢,就跟雪落到地上一样快。 能够将它的灵力锁住,保持住盛放的状态,这本事,已经超过他现有的修为。 想必经过此事,他已经摸到了合体期的门槛。 温念拿勺子先喝了一口汤,入口清凉甘甜,回味微苦,灵气药力流过四肢百骸,热得人发汗。 内视可见经脉上附着一层金色的光。 她又伸出筷子,扯了乱雪兰的一瓣花塞进嘴里。 像是吃雪一样,平淡无味,入口即化,又凉又苦。 温念知道厨子已经尽力了。 她从前没有吃过乱雪兰,但万物皆循天道而生,只需要一个念想,她就能得知事物的来源和经历。 乱雪兰因为对兽类大补,所以进化得及其难吃,将寒性点满,也只有在开放的时候才会灵气外泄。 修士得了它,也都是请人炼丹或是转手。 只有温念才会想着用来炖汤。 汤水缓解了寒性,保护经脉,还为主菜的苦味做了铺垫。 不消片刻,嘴里的苦味消失,变作回甘。 温念看掌厨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看自己的厨子,扭头就对碎焰帝君说:“我想别人也很难料理那些食材,不如都交给他吧。” 刚才吃了一筷子的某人此刻脸上写满了嫌弃:“把他带回你宫里,我不喜欢。” 别跟他将什么道理,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温念不挑食地吃完一整盘菜,心情舒畅地带着人离开。 掌厨姓刘,暂且叫他刘厨子。 刘厨子在天宫当了十几年的掌厨,突然从帝君的专属厨子变成了温念的专属厨子,还得离开自己的专属厨房。 他不敢违抗帝君的命令,但心里那叫一个失落。 但等到“帝君的赏赐”如同流水一样送到温念面前的时候,刘厨子顿时觉得自己身在天堂。 他平时用到的食材无一不是天材地宝,但放到这些宝贝面前都跟凡间菜地里的小白菜一样。 帝君这是觉得夫人的修为太低了,所以想给她补补? 但大补伤身呐。 刘厨子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委婉地劝了温念。 她:“我体质非同寻常,不必担心。” 实际上只是被她暂时封在体内,没有让效力发挥出来。 反正没有第二个天生仙骨的人,能够看出问题来的都不会揭穿她。 厨子放心地走了。 疗伤完毕的林玖整理好心情,迅速调整成能让温念看得顺眼的样子,恭敬地问:“您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么?” “我需要你带一个人,去取一样东西。路途艰难,九死一生,她死你不能活,你可愿意。” 温念打量着自己的第一个小弟,对方的出生经历,八字命格,都毫无保留地被她收入眼中。 不过她从前就不信天命,现在成为天道之后,更觉得是个笑话。 人心,天可测不可定。 所以她需要用一件事情,来测一测对方。 林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说:“只要您愿意相信我。” 温念将常思语喊过来,说:“我要你跟着他去取一样东西,他会拼死保护你,但你们更可能一起死,你愿意么?” 常思语听到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很想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是知道剧情的穿越者,就算不是主角也肯定还有很多戏份,肯定不会这么早死的…… 但她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温念颇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决定。 因为截胡了本该跟常思语绑定的系统,也因为对前世一点的怀念,她有意向让这小姑娘体会一下什么叫“天道宠儿”。 不过,她不扶阿斗,也不给巨婴喂饭。 “如果我一直得过且过的话,天雷也终究会劈到我身上的。”常思语咽了咽口水,坚定地点头,“我要去。” 她很清楚这时候的修士生存环境有多恶劣。 虽然她在天宫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需要看人脸色生活,但也是天宫保护了修为低微的她。 但天宫没有混吃等死的人,不久的将来,天宫也会消失在一场从九霄降下的大火中。 她需要力量。 “很好。”温念满意于今天的顺风顺水,指尖灵光跃动,化作一封信,“我要你们去昆仑禁地,缺月谷,将这封信交给被关在那里的人。” 对昆仑有所了解的林玖立刻就生出了悔意。 昆仑缺月谷,不见日月,谷中灵力□□,寸草不生。 凡于此地妄动灵力者,都会陷入比走火入魔更恐怖的疯狂。 他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罪人会被昆仑关在这里。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9节 也不敢想,面前的新主子为什么会认识对方,还要人送信过去。 第8章 五百年足以令沧海化作桑田,足以令世人彻底忘记一个曾经辉煌的宗门,但修仙者到分神期之后的寿命理论值是超过五百岁的。 温念此刻还有几位故人活着,其中一位令她非常在意。 缺月谷是天道缺损之地,世界上少有的,她看不到的地方。 里面的人就更令她奇怪了。 昆仑,谢春秋。 这个名字在五六百年前,比她温念的名头都响亮。 没有死于飞升就算了,竟连昆仑掌门都没混上,还在缺月谷至少待了三百年。 就像温念现在查无此人一样,楼晏清在飞升之后,世上关于他的痕迹,也都变成了“佚名”。 如果世上还有人知道楼晏清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只能是谢春秋。 所以尽管她和对方过去的关系不大好,她也决定派人过去慰问他一番。 当然,为了人尽其用,她在常思语和林玖的旅途中安排了九九八十一难和各种通关奖励,等到了缺月谷,应该不至于一踏进去就没命。 安排好这些事情。 温念开始过“每天从两千平的宫殿醒来,早饭吃仙品灵草,午饭吃九阶妖兽,晚上荤素搭配,零食磕九品丹药”的规律生活。 她以吃垮天宫库存为目标,可以说是这辈子三餐最规律的时候,但周围的人眼里只有心疼没有担忧。 尽管是既得利益者,她还是产生了仇富情绪。 碎焰帝君刚开始还隔几天来看看温念有没有把自己吃出事,后来直接当没她这个人。 系统刚开始还试图劝温念去跟帝君处处,后来直接当没自己这个系统。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温念的厨子压不住升阶的修为,前来跟她告假。 她算了算,这灵力若是能消化完全,足够她进阶合体期,就直接解开了封印。 当然,为了避免灵气外泄,她压制了输入速度。 灵气温和地在她的经脉中流淌,因为炼化速度跟不上输入速度,逐渐堆积在她身体的各个角落,最后近乎化成实质。 温念于是撤了身上的各种禁制,安详地闭上眼睛。 当然,她的神识依旧活跃。 非常清楚地看到碎焰帝君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把所有人赶出去,对着病的要死的她笑得异常开心。 温念差点儿当场诈尸跟他干一架。 但因为暂时打不过和会影响计划,她只是暂且将这个仇记下。 随后是天宫大张旗鼓地请各种名医和炼丹师过来给她看病。 这些人又将天宫的各种风言风语,加上自己的主观脑补传播出去。 不消一个月,碎焰帝君和绮罗公主的爱情故事就传遍了整个苍灵界。 被广为认可的一个版本是:碎焰帝君对天下第一美人一见钟情,为此灭了她的国,将她掳回天宫,为了讨她开心,杀了自己麾下大将,将跟了自己上百年的女官送给她当侍女,天材地宝如水一样送到她的面前。然而绮罗公主因为亡国之恨,不仅不愿意和他见面,还悄悄寻死。 温念觉得能相信这种故事,如今的修士整体智商是越来越差了。 他们这不上进的样子,真让她想劈几道雷,叫他们清醒清醒。 虽然流言让她糟心,但很快所有人都相信,绮罗公主因为体质特殊,所患的病无药可医。 又过了一个月。 碎焰帝君的耐心即将告罄,开始在天宫里踩点,打算把某个吃了他半个药库的家伙埋进花园里当花肥。 当他选好位置,回去找人的时候,被他惦记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了。 并且打算直接把病人带走。 他眯起眼:“放下你的手。” 温念此刻闭着眼,但清楚地感知到——她的宫殿被劈成了两半。 连带着她现在躺的床都裂开了。 在心里问候了对方几句,她勉强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的二号目标。 毫不夸张地讲,他不光看起来跟“魔尊”或是“疯医”搭不上关系,而且会让任何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好人。 尽管司尘有着一头白发,妖异的红瞳和死人一样的苍白肤色,但他仿佛将温柔两个字刻进骨子里,面对动手打人的病人家属,只是选择避让。 司尘一边担忧地看着病人,一边解释着:“天宫的环境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我想先将她带离这里。” 碎焰帝君并不理会,而是又劈了一刀。 这次是横着劈的,跟上一刀正好形成一个十字形。 温念十分确定,这是在跟对方打的时候,顺便针对她。 但是这一刀依旧连司尘的头发丝都没削断。 当一个大乘期不想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任谁也摸不到他的衣角。 碎焰帝君也只是确认一下对方的实力,是不是值得他等这么久。 而事实是,他还挺满意的。 所以他说:“要想带走她,得打过我才行。” 温念微妙地觉得,在这场戏中,居然是她的演技拉胯了。 “牵动灵气,会影响到病人的状况。”司尘的话依旧礼貌极了,也依旧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碎焰帝君。 他急着给人诊治,因此开门见山地说:“如果‘和你打一场’是让我为她治病的条件,我接受,但为了以最好的状态替她治疗,你得等到她病愈。” 温念恍惚中看到司尘背后有一面锦旗,锦旗上面有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医者仁心。 离谱,太离谱了。 碎焰帝君陷入沉默,他清楚对方说得很认真和不可更改,但又想起自己被灵云公子耍的糟糕经历,怕这人也找机会跑路。 司尘不知道是洞察了他的想法,还是相信了外界关于他俩的传闻,体贴地说:“治疗期间,我会一直留在白玉京。” 白玉京,就在天宫的正下方。 碎焰帝君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你把她带走吧,有什么需要去找景苒,治好了再通知我。” 说完就消失在原地。 因为怕被发现异样而回归本体的温念思绪和体内的灵气一样迟钝缓慢,睁开的眼睛也早已闭上,仅存的一丝清醒也在闻到对方身上的药香之后消失。 这是温念踏入修行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入睡。 她做了一场梦。 久违的,她几乎以为自己忘掉了的画面。 望着从尸体底下爬出来的“温念”,她想起自己好像是从这个时候起,不再产生害怕的情绪。 也不期待有人能够将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在执行清理工作的人到来之前,她狼狈地逃走。 走投无路时,有人给了她一碗温热的汤。 她看到对方脸上狼外婆的笑意,便还了对方一刀。 辗转数月,温念把自己五十个下品灵石卖给了灵宗的内门长老金阳真人,也就是她的师尊。 然后师尊五十下品灵石卖给了她一把刀。 啊,她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成穷鬼的。 回头给师尊上坟的时候在他坟头点把火好了。 能有她这样出色的徒弟,必须得坟头冒青烟才行。 温念从漫长的梦里醒过来,想着自己好像自从回到一千年前,就频繁地开始回忆一些事情。 而且都是一些试图调动她情绪的回忆。 有问题。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厢房布置简单雅致,白色的明珠散发着明亮而温润的光华,将屋内的人照得很美。 美得叫人惊心动魄,胆战心惊。 大夫温柔地看着床上的病人,淡色的薄唇上站着殷红的血,赤色的眸子泛着疑惑的光。 “你的病……” 指尖隐隐作痛,又无法动弹的温念感到一阵惊悚。 确认了,这是个变态!!! 她咳嗽两声,说:“先生您说,我受得住。” “请不要紧张,在下没有饮血食人的癖好,方才只是想通过血液分析病理。”司尘伸手擦干唇上的血迹,“我很好奇你的续命之法,也有些担忧我的疗法会与其相冲。” 温念心里:老娘就是天命,想活到几时就活到几时。 她嘴上:“帝君让人送来什么我就吃什么。” “确实是积食之症。”司尘点点头,“不过能够积累到这种程度,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世上,大约也只有碎焰帝君会这么做。” 有这种暴发户做派的,没这个财力,有这个财力的(指灵云公子),不会这么浪费。 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本事么? 温念扯了扯嘴角,没有应声。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0节 这是收获了第二个来自“自己”的嘲讽了吧? “既然您不知道缘由,在下便只好尝试一二了。”司尘取出玉瓶,从中倒出一粒黑色的丹药递给她,“请您服下。” 这粒丹药不是以寻常方法炼制,外表朴实无华,气息锁在内部,旁人无从判断品阶和功效。 但温念看得出来,这枚丹药非常新鲜,炼制时间在三个时辰内。 她睡了六个时辰,所以这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介于它一粒顶她一周伙食的功效,温念愿意将这枚丹药取名为“十全大补丸”。 给一个快要撑死的人灌补药。 真是……医者仁心呐。 第9章 “可能会有些许不适,但请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司尘像是所有大夫那样,安慰着沉默的病人,用坚定的语气来获取对方的信任。 但他不公开自己的治疗方案,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执行这点,足以将“疯医”两个字戴在自己脑门上。 温念立刻将人加入自己的谋杀名单,然后张嘴从对方的掌心叼起丹药咽下去。 司尘低头看手掌上的牙印,有片刻在猜测病人是不是有什么饮血食人的癖好。 随即将这点细枝末节的小问题抛在脑后,他专心地看着温念的反应。 过于有营养的丹药一被吞下,就像是被丢进海水里的压缩海绵,迅速膨胀,挤压着体内的脏器,又很快化开,渗透入经脉,蛮横地推挤先前积累的灵气。 女子如玉的肌肤泛起金光,将她衬得极美。 然而这份圣洁的美丽只持续了一息,下一刻她身上的皮肤裂开,从中渗出血,眨眼便打湿了全身衣物,转化为另外一种妖诡逼人的美丽。 从常理来说,受到这样的伤害,她该像是被打碎的瓷器一样,再盛不住灵力,也无法供养元婴,迅速破败。 但她体内的生气反而越发浓烈,强行地支撑着她的生命。 就像是将破瓶子丢进海里,无论流失再多,它也还是满的。 “原来是这样……” 司尘没有嫌弃对方身上的血污,他伸手按住对方的丹田位置,冰凉的灵力涌入其中。 原本暴走的灵气顿时乖顺起来,淤堵在经脉的灵气也被收入原本饱胀的丹田,凝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珠子的密度极大,气息很不稳定,就像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而在珠子旁边,一颗虚假的元婴化开,露出里面的一株叶子晶莹的树苗。 “你应该服食过某种能够和你共生的仙草,它代替了你的元婴,吸收你的灵力供养自身。它的胃口很大,并且可以将进入体内的灵气药力暂时封存,所以情况出现得晚,且一旦出现就极为严重。” 司尘对仙草的种类没有任何头绪,只好先说诊断情况。 “好处是它能够用生机之气护住你的性命,争取时间让你消化。我暂且将多余的灵力和药力锁住,之后会根据你曾经服用过的药草和丹药,采取手段加快你吸收的速度。” 又能动了的温念挑了挑眉,传音喊来了景苒。 司尘听对方念菜谱听了整整半个时辰。 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陷入了沉默。 看来,他要在这里耽误很久,也得倒贴很多药材。 为了一桩不在他兴趣范围内的,区区“积食症”。 然而他已经答应了碎焰帝君,治疗完之后再跟对方切磋,如果此刻离开,对方绝对会让他余生不得安宁。 再心如止水的人,此刻的心情也不美丽了。 温念的心情也不太美丽。 某位大夫在为她治疗的时候,时常会在她身上进行一些名为“调整治疗方式”实为“实验”的事情。 在温念彻底病愈的这一天,司尘没有如约去见碎焰帝君。 因为恐怖的雷云笼罩了他们所在的临时医馆。 温念脸色冷漠地坐在软塌上,系统哽咽地试图劝她住手。 她今天一定要劈死这个狗东西,大不了就去找转世的。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怒意,劫雷以毁天灭地的威势劈了下来。 劈到了温念面前。 并且不是劈大乘的威力,而是普通的,晋级合体期的劫雷。 她缓缓抬头,看到了大夫温柔,关怀,又带着淡淡疑惑的表情。 司尘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菩萨像,任何时候看去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善面,没有人该具备的缺陷和特点。 温念觉得很假,因此不爱看他。 但此刻,她发现对方虽然比她要高,但长着一张娃娃脸,眉目清秀,有着雌雄莫辨的美丽。 让她想起楼晏清小时候,也是穿上裙子就能冒充千金小姐的清秀模样。 遗憾的是长大之后五官深邃锋利许多,再扮不得女子。 而司尘,恐怕很早就死了。 所谓的半个傀儡是假话,只有真正的傀儡才会不被天雷选中。 这会儿天道缺损,哪怕他有大乘的修为,只要不动灵气神识,雷就不会主动劈他。 温念倒是可以操控雷去劈对方,但那样就暴露了。 所以她难过地躺回去,让天雷把对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东西都劈成渣渣。 司尘比她要难过的多,以“需要时间收拾被雷劫劈坏的东西”为由,准备鸽了碎焰帝君。 碎焰帝君没有当怨种的习惯,所以直接找了过来。 在将白玉京拆得四分五裂之后,俩人消失在大众的视野外。 渡完雷劫,成功进入合体期的温念回到天宫沐浴更衣,久违地吃了顿饭,然后开始打坐。 修为的提升,除了灵气积累,自然还有心境、神识以及对道的领悟的成长,对绝大部分的修者而言,这些才是拖慢修炼进度的地方。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绮罗公主八成是个大能转世“因为没有夺舍痕迹”,但修为这么大幅度的提升,她还想像个没事人的话,就太明目张胆了。 反正大乘期打起来,要么一招定胜负,要么打他个三年五载,她不急。 最好两败俱伤,这样她就能渔翁得利了。 —— 半年后,温念出关。 天宫冷清得像是广寒宫,琼楼玉宇,毫无人气。 她看向仿佛在门口守了五百年的景苒:“发生了什么?帝君终于死了所以人都跑掉了吗?” 景苒愤怒地攥紧手指,但到底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甩手就走。 因为对方不再是她可以怠慢的人,也因为现在的情况,必须由对方出面处理。 她低着头,温声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碎焰帝君和他的对手去哪儿了,但总归是离这里不远。 因为白玉京乃至于天宫的天气在这半年里都非常糟糕,一天里有十个时辰看不到太阳,还经常有自天上落下的狂风毒雨落下,高级阵法都只能稍稍减弱威力。 哪怕是分神期的大能,挨一下都要疗养几个月,修为低些的,沾之即死。 温清君作为碎焰帝君的丞相,提议将人员通过传送阵法暂且安置在另外的城池,分批安排人员巡逻,留一批医修丹修和伺候的人留守在天宫安全的位置。 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反正是他提出来的,出事了让他背锅就行。 景苒是留下来的人之一,她之所以在这里等温念出关,自然是跟要伺候对方没太大关系。 而是因为天宫异常的天象停止了,帝君却迟迟没有出现。 温念:“说不定真的死了,那样我们又能办宴会了呢。” 景苒:“……请您不要开玩笑。” 温念望着她笑了半天,她偏过脸,忍耐地说:“我想云先生可能会来找您,希望您能够问到帝君的下落,夫人。” 她重重地念着最后两个字,希望对方能够对自己的身份有数。 就算是合体期,天宫也有的是。 这人未免太狂妄了些。 “好啊。” 明明得到了对方的应承,景苒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觉得不妙的她将焦虑发泄在工作中,安排了更多更严密的巡逻,又亲自去盯着宫殿修缮。 是的,之所以温念出关看到的是广寒宫而不是废墟,是因为她景苒一直在及时安排修复。 就为了让帝君回来之后,依然觉得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司尘会来见温念是在所有人预料中的事情。 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云先生”有着世人皆知的习惯,在病人被完全治好之前,他都会对其温柔照顾到极致,也会不择手段地治好对方的病。 尽管温念的病让他无语,他也没有区别对待,亲自上门查看她出关后的状态,见她不仅身体无恙,连修为都适应得很,没有一丝灵气外泄,沉默片刻说:“看来这病不会有复发的可能。” 都合体期了,吃什么都不会积食。 她绝不是第一次成为合体期,如此,便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东西的问题所在。 之前那些,都是在演他。 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还捡了两个麻烦的仇家。 真是……久违的糟糕。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1节 温念:“谢谢大夫。您可知帝君在何处?活的死的?” 司尘直觉碎焰帝君死掉会发生更加不好的事情,所以选择告诉她实情:“在天外天,如果没有其他人下手的话,能活。” “能活是指?” “以他的修为,花五年排毒即可。” 大乘已经是半仙之躯,还需要五年来排毒,温念估摸着碎焰帝君此刻应该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那她不得第一时间赶去看热闹? 穿上宫殿里最喜庆的红衣,温念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天宫已经是苍灵界最高的建筑了,没想到还有“天外天”。 碎焰帝君这是想把宫殿建到九霄,取代她的位置么? 第10章 天外天由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的浮空台阶组成。 由于两位大乘期长达半年的打斗,这些台阶损毁大半,碎裂的浮石如群星散开,形成灵气紊乱的磁场。 红衣的女子提着一盏嫦娥奔月的琉璃灯,哼着颇有年头的小调,漫步在台阶上。 每当她身前没有台阶的时候,散开的石块就乖顺而迅速地变回台阶,稳稳地托住她的脚。 在路途行进不久时,她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故人,却也不是故人。 顾瑀是绮罗公主的故人,温清君却不是是温念的故人。 但温念还是选择提醒对方:“我不建议你再往上走了,会死,你的目的也达不到。” 她很欣赏对方提剑上天外天刺杀碎焰帝君的举动,然而以顾瑀金丹期修为的身体,温清君只能出一剑,发挥的威力也最多只有大乘初期。 这一剑下去,碎焰帝君不一定死,“顾瑀”却是必死无疑。 主角能够不停轮回,所以对死亡看得很淡。 但现在身为天道的她出现在这里,这里就是正确的时间线,他死了就没有重开的机会了。 听出她的认真,温清君回头。 青年和温念第一日见到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温润,坚定,如松柏,如翠竹。 温念觉得如果自己轮回那么多次,都在终点因为莫名的理由死在同一个人那么多次,她肯定是会黑化的。 所以她很佩服这种心怀宽广,不泄气不偏激的人。 死了多可惜。 温清君:“您认识我?” 她:“我知道你,并且我和魔皇有点矛盾。” 他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说:“他的另外一个碎片,也就是疯医,给了我一份足以毒死碎焰帝君的毒药。” 温念立刻意识到,书中的绮罗公主是怎么毒死碎焰帝君的。 合着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中。 她:“你会给他下毒么?” 温清君:“如果会,我此刻手里拿的就不是剑。” 决定趁人之危已经让他挣扎很久了,下毒就更违背他的本性了。 现下看来,他果然还是更应该去探寻魔皇不许人进入大乘的原因。 温念欣赏地看着他:“下去吧。” 她会亲自找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温清君也不觉得遗憾,顺着她来时的路下去了,和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余光看到灯笼上的图案,觉得很有凡间的热闹感。 这大约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来地想。 温念继续提着灯,哼着歌往上走,再没有在台阶上撞到其他人,也没有好奇地推开两侧的门。 看似无限的台阶终究还是没能延伸到九霄去,尽头是一片巨大的棋盘。 在棋盘的中央,躺着一个人。 黑色的衣服,苍白的肤色和殷红的血。 在这片过于空旷的空间,有着强大的存在感。 温念走过去,看到破碎的衣服,紧闭的双眼和餍足的笑容,在心里猜测这是一场多么酣畅淋漓的战斗,不免觉得遗憾。 自己打自己的场面,多稀奇。 她将灯笼靠近对方的脸,给苍白的脸添上点色彩:“你现在看起来,总算是顺眼了。” 碎焰帝君掀开眼皮看她:“你现在是连敬称都不肯用了。” 他从来不用“我”之外的称呼,但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随意称呼他。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这个女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过分随意,也很不客气。 “我这么努力地到合体期,不是为了装孙子的。”温念说。 就像她一路拼命增长修为,磨练战斗技巧,不是为了跟人讲道理一样。 哪怕是真正的圣人,世人也能找到挑剔的地方。 但恐惧总是一样的。 被她杀了父母的妙云仙子,不也最后哭着给她道歉了么? 对方看了她很久,说:“我突然觉得,我很像你。” 温念直接否认三连:“不,绝无可能,我们完全不像。” 她是凶残了点,喜欢动刀也动嘴,但也不至于是个唯我独尊,杀戮成性的战斗狂魔吧? “哈哈哈……咳咳。” 他笑了一阵,又咳了好几口血。 被他笑得有些恼火的温念也不客气地嘲笑他:“我看司尘依旧是仙气飘飘的样子,怎么你就变成了这样?” 碎焰帝君冷笑一声:“他自然是比我恢复的快。” 再多的却是没说。 他像是累了,倦怠地垂下眼:“你有别的事么?” 温念将灯笼丢到一旁,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一件事,我今日必定是要如愿的。帝君可要猜猜,到底是什么事?” 他的眼里充满嘲讽:“你可以试试看。” 下一刻,对方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刀。 听到身旁的破风声,碎焰帝君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茫然中。 走在回去的路上,温念哼歌的情绪比来的时候都更快欢快,边走边看手里的刀。 碎焰是她为了奖励自己进入金丹期,花光全部身家请人锻的刀。 光材料就价值整整五百上品灵石。 锻造它的人,后来成为了苍灵界最好的锻刀师。 还不是被她白嫖了劳动力(划掉)。 不过当年对方的修为不高,锻造技术也不成熟,碎焰的底子不好,不能作为本命法器,最终也没生出刀灵来。 不然她就可以直接问刀灵当年发生的事情了。 过去了这大半年,常思语该见着谢春秋了吧? —— 常思语见到了谢春秋。 缺月谷虽然没有月亮,但有漫天星辰。 在星光下,生锈的巨大铁链显得阴森可怖,但更可怕的是,这些铁链没有拴住人,无力地四散在一个巨大的八卦图边缘。 在八卦图的中央,坐着一个道士。 一个完全不像重犯的道士,一个精神状态比他们两个外来者都好的道士,一个正在对着天空自言自语的道士……总之,这是一个道士。 他们无法再将另外一个身份和对方联系起来。 这代表这个人在道法上的造诣达到了世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一千六百七十二……依然失败了啊。”道士忧愁地叹气,年轻俊俏的脸上满是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常思语想到自己的使命,试探地开口:“那个……请问这里还有别人吗?” 道士偏头看他们,白发向一侧滑落,露出眉心的红痕:“当然没有别人,一般人不会想来这种鬼地方吧?” 常思语有些惊艳,但她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的,心里此刻全是自己要完成的使命:“那这里曾经关过什么吗?” “那都是四五百年前的事情了,这四百八十六年里,只有我住在这儿。” 她和林玖对视一眼,又说:“您为什么住在这里。” 道士又开始叹气:“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叫那两个人先得了手,他们倒都觉得得偿所愿,天下苍生又该怎么办呢?” 在抱怨了些其他人听不懂的话之后,他撑起脸,盯着常思语说:“在下昆仑谢春秋,我猜你们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常思语听到这个名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回话。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2节 “除去本宗弟子,应该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小姑娘,你是在哪里听说我么?”谢春秋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时,就发现了不对。 如今的苍灵界本该只有六个人他看不清对方的命格,这怎么还有第七个? 某嘴上说着技不如人,实际上自负不输温念的道士对此很感兴趣。 常思语确实听说过“谢春秋”这个名字。 这不就是男主师尊的名字吗?! 那个神神叨叨,油腔滑调,抓着路过的温清君非说对方骨骼清奇,必定能够飞升,然后非要对方拜自己为师,又死在男主金丹期的神棍。 为什么一千年前对方会在昆仑缺月谷?为什么现在的绮罗公主会让她给谢春秋送信?为什么有人能活一千五百岁以上? 世界观明明设定除了魔皇,所有生灵寿数的极限都是一千年啊! 思维混乱的常思语恨不得穿回自己的世界,打开作者的脑子看后续的剧情。 林玖见她还在神游,伸手推了推她的手臂:“常姑娘,信。” “哦哦……”她一下子回神,从储物戒里取出信,递给对方,“如果是给您的,您应该可以看到上面的字。” 温念是当着她的面将信放进信封的,但她看不清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谢春秋点点头,拆开信看起来。 “谢春秋,没想到你还活着,甚至被关到缺月谷那种鬼地方,虽然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情,但这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如果你还记得‘温念’这个名字的话,肯定也记得楼晏清对么?” 看到最后一行,手里的纸张瞬间湮灭成灰。 “她说话还是这么难听。”谢春秋开始第三次叹气,“回去告诉她,我要去当千金阁的阁主,日后,她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会开出一个她给不起的价格。” 林玖再次怀疑起人生。 千金阁,灵云公子最为看中的产业,阁主也是他本人,这人在这种见鬼的地方待了快五百年,怎么敢说这种话? 等等……千金阁明明是三百年前成立的,为什么他会知道? 道士从八卦阵里走出来,他每走一步,天地的震颤就大一分。 常思语看着几乎要贴到脸上的雷云,惊恐地说:“这是什么?” “啊。”谢春秋抬头看了看天气,回眸笑着说,“是我的飞升雷劫,小姑娘不要紧张,劈不下来的。” 她:“飞、飞升雷劫……” 常思语和林玖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当然,也可能是怕太大声被劫雷锁定。 四周散落的铁链剧烈晃动起来,最终凝成一根细长链子,捆在道士的手腕上,被宽大的袖子遮掩起来。 天地遂宁。 缺月谷旁边的山峰站着的人也显露出身形。 偷偷潜入的常思语深吸一口气:“那个……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昆仑掌门眼皮底下潜入昆仑禁地还全身而退,这件事大概够你们两个吹嘘很久了。” 道士讲出令人细思极恐的真相,仰着头,提高声音说:“小七,为师下山去了,以后就当昆仑没我这个人吧。” 被他称为“小七”的昆仑掌门沉默片刻说:“你曾经说过,你下山,会死很多人。” “要死的人,终究会死的。”谢春秋摆手,“我要下山,为苍生寻一线生机。” 衍天一千六百七十二次,次次死局,但大道有三千,说不准哪条道就能走通呢? 还没有到他认输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女主:所以在我闭关的时候,到底发生了啥? (明天请假,终于能出门,我要去逛街!!!!) 第11章 天外天从来没有过如此人气。 温念在下去的时候,又碰到了人。 对方一身盔甲,全副武装,面无表情中透着一股紧张,手里紧握着武器。 她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有点眼熟。 在她回忆起之前,被挡了去路的人先开了口:“夫人,您怎么拿着帝君的刀?” 她挑起眉:“自然是从他身边拿走的。”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但很快又变为震惊和沉痛:“帝君、帝君他莫不是……” “暂时还没死。”她打断对方,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快了,你要去见他么?” 他义正辞严地说:“帝君发生了这么大的是,末将当然要见!” 温念低头看手上的刀,不去看他虚伪的样子:“你要去杀他。” “请您不要污蔑,也不要挡本座的路。” 说到后面,他装都不装了。 虽然这邪门的女人短时间内就到了合体期,但他可是已经进入合体期百年,有中期修为,这百年来也久经沙场,哪怕这是个夺舍的,他也不怕。 “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温念握着刀柄,将它抽出来,“那来替我试试刀吧。” 这刀她还是第一次用呢。 一炷香后,温念继续哼着歌往下走,走了几步又停下,瞬移到碎焰帝君那层。 这里跟她下去的时候相比,多了一具尸体。 碎焰帝君还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她:“我合理怀疑你在钓鱼。” “嗯?” “你故意在这里,是为了等这些人来杀你,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碎焰帝君奇怪地看着她:“当然不,我杀他们不需要挑日子。只是我现在的伤势,正好让他们有跟我交手的资本。” 温念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在一瞬间领悟了对方的脑回路。 真实情况是碎焰帝君手底下所有的将军,都是他养的对手,但养的周期太久他有点不耐烦,所以在这里躺一会儿,边恢复边等人过来挨打。 真是糟糕,这种愿意思考到的深度,也跟她相差无几。 怀着不太妙的心情,她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说:“来,我们俩打一架,如果我赢了,你的皇位给我坐几天。” 碎焰帝君伸手抢刀,没有成功,恹恹地说:“我以为你如果赢了,会选择杀了我。” “我会杀了你的,只是不是现在。”她干脆地应着,“你赢了的话,可以杀我。因为我的命很贵,所以要加赌注。我赢了,你三年不能杀生。”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她能够丧心病狂到这份上。 让一个走杀道的人不杀生,还不如杀了他。 “我有一刀,你无法企及。”温念诱惑道,“你不想看看么?” 就像明知道灵云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给对方送了很多钱一样,碎焰帝君也不能抵抗来自温念的诱惑。 他知道她也是善用刀的人。 她的刀狂烈,肃杀,也会温柔,风雅。 变化无常,但依然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 碎焰帝君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能看到那“你无法企及的一刀”,他就能够从中得到一个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所以他艰难地点头。 “这一刀,名为天意刀。” 天意无常,乾坤我断,世人不可测不可违。 这一刀很快,叫这上万阶的天外天顷刻化作飞灰。 这一刀也很慢,叫碎焰帝君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也叫温念突兀地想到一件事。 面前的人,明明是修的是魔道的杀道。 他对杀戮的欲望该和饕餮的食欲一样见不到底,饥不择食才对,为什么会打一段时间休息一段时间,还专挑强者? “有件事,我已经疑惑很久了。” 徒手接了这刀,并被砍掉了半臂的碎焰帝君接上胳膊,身上的诸多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他气息随着最后一点灵力的消耗而变得虚弱。 但温念突然觉得这个人无比危险。 前所未有的,让她紧张的危险。 “我觉得我是要用剑的,但我这么多年一直只用碎焰,你知道原因么?” 温念:“……” 她还真知道。 但是她家乖仔是不会这么凶地质问她的! 这个切片是冒牌货!! “那挺好的,这刀归我,你去找把剑用吧。”她答非所问,开始在心里数数。 这人快昏过去了,等他醒来就正常的。 大概。 他:“给我起个名字吧,我还一直没有名字。” 她头皮发麻,但飞快地说:“就叫温晏白吧,取个温和点的名字,压压你的煞气。”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3节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让楼晏清跟她姓,她是不太好意思的,但面前的这个可是得罪过她的切片。 反正他不知道自己姓温。 他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终于昏了过去,从高空坠落。 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对方不是在装,就把人送回寝宫了。 跟她那个凉得像是嫦娥家的宫殿不一样,碎焰帝君的宫殿连灰尘都见不到一粒。 景苒百分之百地等着照顾她家帝君,用不着她操心。 而且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准备她的登基大典。 “什么?”被她喊过来的温清君茫然地问。 她心情颇好地重复:“我准备登基了,就安排在天宫的主殿,碎焰帝君的椅子不用换,我就要坐那个。” “啊?”他更茫然了,“帝君知道这件事吗?” 现在还在天宫的都是人精,不过一个时辰,全天宫都知道碎焰帝君完好地回来了。 也有人知道死了两位合体期的将军。 “他亲口同意的。”在其他人脑补各种倾城绝恋剧情之前,温念哼了一声说,“愿赌服输,如果他反悔我就杀了他。” 大家的目光悄悄地瞄她身边的碎焰刀,清楚这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看样子帝君中的毒很重,他们的新主子战胜了其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也要挟了帝君。 “碎焰帝君不可战胜”这件事,已经刻入他们的认知。 所以他们会以为疯医靠的是毒,温念靠的是威胁和趁人之危。 温念也并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她只在乎自己达到了目的。 篡位成功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下一步就是毁了碎焰帝君的道行。 啊,现在应该叫温晏白。 改名成功也算是阶段性胜利。 她一定可以刮掉他身上的黑,还归本来的白。 作者有话说: 后来的女主:没救了,打死吧。 第12章 碎焰帝君在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把刀。 身后是空白的过去,身前是要杀自己的魔物,妖兽,修士。 击杀敌人,从对方身上获得生存资源。 他从这样的行为中获得快感,越战越强,越杀越疯。 碎焰刀并不像他的生命那样坚韧,经常损坏,然后在下一次睁眼的时候恢复原样,有段时间对他来说也不甚锋利。 他考虑过很多次更换武器。 当他拿过敌人的剑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为剑而生的。 但他最终还是只使用碎焰刀这一把武器。 就像它是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一样。 因为遇上的人和自己只能活一个,所以并没有互通姓名的环节,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思考。 当他杀光那篇土地上除了自己外的所有生物时,他终于离开了。 遇见的第一个人告诉他,那里叫做死域。 死域里有一个很可怕的魔头,茹毛饮血,见人就杀,坐在白骨垒成的王座上。 看来他应该坐在白骨垒成的王座上。 在往后的百年中,碎焰帝君的名声响彻四海八荒。 世人说,他是只知道杀戮和抢掠的怪物。 他应该是。 后来他又觉得自己可能不是。 他应该是吗? 为什么是“应该”呢? 碎焰帝君开始在征战之后给自己放假,用于他不大喜欢的思考。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渴求鲜血和杀戮,就像饿鬼渴求食物那样,完完全全的生理需求。 但他的精神对此感到厌倦,在厌恶没有尽头,没有目的,也没有意义的杀。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是在渴求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碎焰帝君视天道为自己的最终对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为“天道是一个人”,但他因此建立了天宫,又在天宫之上建立天外天,用台阶来记录自己抵达的高度。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显然不是真正的绮罗公主的人。 性格,态度,做派,都很眼熟。 对方让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跟她有关。 是他像对方,而不是对方像他。 真是讨厌。 在看到那敢冠以“天意”之名的一刀后,碎焰帝君最终还是承认:他是一个拙劣的,不完整的仿造品。 他的道和他的心不匹配。 所以哪怕已经是大乘,也轻易地输给了同阶的修士。 也无法挥出那样一刀。 他向对方要了一个名字,以结束自己潦草的前半生。 从今往后,他就是温晏白。 主殿传来庄重典雅的乐声,告知他那些人正在庆贺新主的上位。 温晏白从自己的宫殿里走出去。 —— 很多被召集来参加登基大典的人都感到茫然。 不知道帝君哪里去了,也不知传闻里极为受宠的绮罗夫人为什么会突然成为新帝。 更不敢想为什么十大将军只剩八个,还都如此恭敬。 他们站在人群后面,悄悄地看即将成为他们新主子的人。 宽阔的走道上铺着金色的地毯,天宫的官员,无论修为高低,都低头站在两侧,唯一走在上面的,是一位极美的女子。 女人穿着一身简单柔美的红衣,披发露足,如闲庭散步一般往前走着。 和想象中大气威严或是凌厉深沉的样子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有些不讲礼仪。 但很多人似乎对这样的她很害怕,一眼都不敢多看,空旷的大殿里,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因为温念穿的是她当年第一次来这里时的衣服,作着一样的打扮。 他们曾经因此而轻视她,认为她不过帝君的新玩意儿,和那些短暂上位的战利品一样,一旦帝君失去兴趣,就会枯萎腐烂。 也曾围在她昔日的臣子身边,看他们再逢的笑话。 而今天,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装扮。 昔日的臣子又成为了她的臣子,而他们,却从看笑话的人,变成了害怕自己连笑话都当不了的人。 揣测着她什么时候,会对他们展开报复。 苦思冥想,如何才能让她消气。 温念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当时这殿里的面孔,大约是当上天道的原因,她的脸盲症直接进入晚期,不重要的人在她的记忆里,和杂草浮云没什么不同。 但是她记仇啊。 所以才这么打扮,出来吓唬他们,要是因为害怕怂了,她可以放过,但要是因此起了歹心,她就可以把人送走。 坐在碎焰帝君的皇位上,温念心情舒畅地看着众人跪在底下。 对嘛,这才是正确的展开。 一切事件的复杂性都源于站得位置还不够高,现在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任何一个人都会为她解惑,大大减少错误率和花费时间。 嗯? 为什么这些人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殿下……”温清君走到她的身边,隐晦地朝着她身后看过去。 温念转头,看到温晏白穿着标配的红衣配黑色大氅,正将手搭在她的背靠上,笑着看她,就像方才笑着看底下的其他人一样。 别说底下那些人怕得要昏过去,就是她,也有点发憷。 不为别的,就为她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说好的重伤垂死呢? 这怎么修为不退反进?! 【顿悟啊宿主,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观摩更高层次的刀法,再顿悟突破,这不是常见情节吗?不过他身体里的毒还蛮厉害的,虚弱个一年应该还是可以的。】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4节 能悟的东西到达顶点,一千五百年都再没有这种经历的某人:失策。 温念若无其事转头,也笑着看底下的人:“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 没看到帝君本人都对她上位没意见么? 为首的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小心问道:“我们……该如何称呼您和……” 天道代言人的名字没有人可以说出口,她也不想用绮罗公主的,便说:“没必要太麻烦,你们喊我帝君,喊他夫人不就完了。” 那人直接跪下,不敢讲话。 温念感觉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脖子上,冰凉,温柔,能够轻易拧断她的脖子。 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不想因为这种理由换个马甲重开,所以从容改口:“这样,你们叫我陛下,叫他帝君。” 各论各的呗,反正治理国家的又不是他们,是温清君呀。 作者有话说: 帝君是第一个被造出来的切片,因为不熟练所以问题比较大,知道为什么之后就开始放飞了。 第13章 这次的登基大典,温念的最终评价是差评。 哪有登基到一半,太上皇出来的? 不过她也没太生气,因为如果有人想把她赶下去自己上台,她别说出场了,直接把人扬了。 至少他说话算话,没有阻止她上位。 一旦接受对方的设定抄袭自己这件事,顿时对他的容忍度高出不少呢。 比起这个,还是温晏白实力上升这件事更让她头疼。 温念可以直接原地飞升却不能晋升大乘,因为大乘是半仙,晋升大乘必须得证道。 她证个天道,直接暴露了。 而且如果碎焰帝君都是这个实力,后面的岂不是更难。 她问起因为她最近升级打架而帮不上,所以格外沉默的系统。 系统幽怨地回答她。 【我是恋爱系统啊,排序是按照攻略难度,而不是实力!】 她:是哦。那么按照实力的话是个什么排序呢? 【……】 【升序过去是碎焰帝君,玉郎,疯医,灵云公子,现在碎焰帝君的实力已经超过了玉郎。】 系统安排的顺序是碎焰帝君,疯医,玉郎,灵云公子,将中间两个人交换了。 温念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疯医至少对自己的病人会关怀备至,而玉郎是个专职小白脸,当男宠的时候温柔小意,百依百顺,实际上根本没有心,在确定自己无法爱上富婆的时候,就会杀了对方。这种风月老手还缺心少肝的狠人,我觉得宿主你把握不住。】 她确实把握不住。 温柔小意百依百顺的小白脸,一下子让她回忆起不好的经历。 温念愿称这种人为最难对付的角色。 许是性格使然,她的雷霆千钧全朝着敌人去,要是那种一心向着她的人,哪怕让她觉得不适她也很能容忍。 哪怕对方最终会背刺她,但在背刺发生前,对她来说都一样。 因为世上本就没有圣人。 最终,温念还是接受了下个攻略目标是疯医这件事。 系统说给她安排病人之外的角色,她可以去跟对方互相折磨。 不过这都是之后要做的事,眼前最要紧的,还是把碎焰帝君解决了。 进入从前专属帝君的办公室。 不知道是本就空旷,还是“贴心”的景苒因为易主而重新布置了这里,她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真正懂事的丞相来给她送了自己获得的线索。 里面详细整理了碎焰帝君几百年来的行动轨迹,打哪个国家花了多久的时间,打完之后又休息了多久,休息期间做了什么,后边还写了总结。 关于天外天也专门整理了记录,但因为信息太少,只有寥寥几行,外有大量推测。 这干活水平,活该他当丞相。 换成温念,打开档案第一页就会因为太长不看。 所以她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真要按照系统那样一步步攻略,再小心翼翼的试探,黄花菜都凉了。 系统:【……知道的再多,不也得他心甘情愿地死在你手里么?】 但是想让一个人产生去死的想法,却有很多办法。 系统恹恹地闭麦。 温念读了几遍报告,获得了两点有用的消息。 第一,碎焰帝君“打完仗之后休息一段时间”是从一百年前开始的,之后才建立天宫。 第二,碎焰帝君建天宫和天外天,确实很可能是想去九霄直面天道并且打败对方。 她心情复杂地想:好家伙,这人也有篡位的想法。 不过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就有下手的方向。 从自己没有吃完的天材地宝里扒拉出看起来还算好吃的,温念让厨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邀请了“正在养伤”的温晏白。 温晏白的脸色对比深黑色的毛领,确实十分苍白,薄唇因未清的剧毒而微微泛紫。 他原本面无表情时让人觉得忧郁,现下换成了病弱。 实在是叫人怜惜。 刘厨子见了都多炖两个汤。 温念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老是披着一个有毛领的披风?” 都到大乘了,不该不怕冷热吗? 温晏白觉得她的问话很奇怪:“因为毛领很舒服。” 他从来是怎么喜欢怎么来。 她:“……” 行。 也算解了天宫一个未解之谜。 两人吃饭都没有“食不言”的习惯,温念直接选了自己想聊的话题来聊。 “帝君进入大乘多年,没想过渡劫飞升?” 他:“你的想法很奇怪,已经近千年没有人想过飞升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在找死。” 大乘期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 温念飞升之前,大乘修士们还对证道飞升有一丝希望,愿意冒死一试,最后死了也觉得得偿所愿。 现在的普遍价值观发生了转变,大乘修士宁愿老死,也不愿意被天雷劈死。 她叹气说:“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嘛。” 温念本来以为自己成为了天道,对天道加以维修,后面的人就能够正常飞升。 没想到楼晏清的做法是把所有大乘期的人都杀了。 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因爱生恨的? 她又劝道:“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知道危险就放弃前进的人。” 当年也没人看好她。 但天道还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我的道还没有圆满,距离渡劫还很远。” 见剧情终于进展到自己希望看到的地方,温念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我可以帮你啊。” 对方也笑了:“好啊。”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从“刀的养护方法”聊到“杀道的定义和行为规范”。 温晏白:“我的道,不是杀道。” 温念的笑容渐渐消失:“那是什么?” 一只修长骨感,没有血色的手在她的面前摊开,青年的此刻的笑容缥缈中透着几分易碎的美感:“你要来感受一下吗?” 她知道这人没存好心,也很危险,但她超勇地把手放了上去。 温念的右手被牵着放到对方的胸膛上。 同他秀气文弱的外表完全不同,掌下的胸膛宽厚坚韧,是属于武者的体格,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底下潜藏的力量。 也能够感受到对方平缓到有些虚假的心跳。 叫她的血也变凉起来。 下一刻,手被鲜血温暖,深深地陷进去,触碰到突然停止跳动的心脏。 “你大概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干了。” 温晏白的手依旧极具力道,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脸色的笑意变得更浓,横生妖异艳丽之感:“你是知道,它在这里吗?” 温晏白的道基不在丹田,也不在紫府,而是在心脏。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5节 这代表它是无法更改的本能。 这也是楼晏清一分为四的魔道道基之一。 她当然是很早就想将它挖出来的。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沉默一阵就从屋顶下来。 候在底下的景苒看到温念手上的血,和帝君破碎的衣襟,直接失去理智:“你们这是在上面做了什么?!” 温念没有计较她的冒犯,咳嗽一声说:“不要紧张,只是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第14章 关于“碎焰帝君到底是修的什么道”,两人到最后也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魔道未被收服,世人此刻便不知魔道。 温念也不可能告诉对方。 但温晏白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旺盛的探知欲,动不动就挖心鉴赏,人是越来越虚弱了,也越来越变态。 温念觉得让对方自己作死非自己所愿,所以决定带对方出去散散心,探究一下道的真谛。 一个没有巡视过国土的帝王不是合格的帝王。 她当上皇帝后,除了第一天摸了下政务外,是什么都没有干的,比时常打仗和开庆功宴的碎焰帝君都没存在感。 不想开疆扩土,找点别的事干也不错。 而且她也还没看看如今的天下。 某人兴致勃勃地展开了地图,然后迷失在许多认不出的地名中。 太大了,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些故地早就不是原貌,真想去的又不是她的领土。 温清君贴心地问:“陛下是想做什么?观景,寻人还是想去看看各地的盛会?” 温念没有回答,没头没尾地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换做以前她是不会问的,因为如果是她被同一个人杀死这么多次,阻挠自己飞升,她不止会杀了对方,还会在那之前让人生不如死。 尽管她有小说原本,但那通篇乱码让她毫无兴趣,大多数时候靠系统的转述。 她只知道温清君看碎焰帝君的眼神里没有杀意。 然而在原作中,他却还是杀死了四个魔尊。 温念本来对其他人的想法不感兴趣,直到她给碎焰帝君起了名字。 温清君,温晏白。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兄弟。 “为了苍生。”温清君轻声说,“他不让人飞升,很可能是天道出了问题,但为什么不想着解决呢?我来到这里,更想要找一个答案。” 如果找不到,他也只能先解决阻拦在通往真相的门扉前的人。 温念睁大眼睛,歪头仔细端详他。 倘若说疯医生着一张菩萨假面,那温清君就是真正的圣人。 “你的剑,是苍生剑,你的道,是济世道。” 入此道者,不可恨,不可痴,不可偏爱,不可背德,心如止水,只余大爱。 温清君能够多次以此道入大乘,可不就是圣人。 被她一语说中的青年眼神里带着点迷茫:“但是,我感觉到前方是一片迷雾,我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但如果对苍生有利的话,你仍旧会去做。”温念说。 他点点头:“倘若他不无辜。” “……” 温念陷入回忆,她总觉得这个感觉有点熟悉。 熟悉的,让她无法嘲笑伪善,也无法苟同的做事风格。 “你认识谢春秋吗?”她又问。 温清君惊讶地说:“您认识我师父?” 温念缓缓地眯起眼。 如果是谢春秋的弟子,很多事情就能说通了。 但又产生了更多的疑问,这些疑问汇聚成一句话:谢春秋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飞升仅差她一步,但活到温清君出现又收了地方当弟子。 还让弟子走他自己都没有走的济世道。 他的弟子又和她一样回到了一千年前,以同样的目的来到魔尊身边。 整个故事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写着“有诈”。 不待温念深思其中蹊跷,空旷的大殿里冷不丁传来一声冷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设了禁制,旁人只能看到新帝和丞相丢了桌上的公务不管,频频对视,说着不能让人听见的话。 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密,温晏白没一会儿就来了。 他站在台阶底下,冷冷清清地看着台上的两人,没有旁人脑补的恼怒和嫉妒,仅仅是不爽。 温念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第三个男人。 她的师弟也时常在她跟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冷冷清清地看着。 楼晏清性子冷,除了她之外,连个点头之交都没有。 她希望他的性格能够开朗些,就算要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也得多见见世面不是? 后来便时常在出门的时候带他一起。 她那时朋友和仇人一样多,到哪儿都能说得上话。 但总是说着说着,对方就先离开了。 温念也打趣问过他是不是吃醋,他只是摇头。 现下好像可以从温晏白身上找到答案:他能够看出她跟他人之间无风月之交,却还是希望她仅仅是那日站在湖畔看他吹笛的女子,身旁再无他人。 但楼晏清知道自己不该去强求她,会压抑自己的想法和偏执的情感。 温晏白对“所有物”的占有欲毫不遮掩,不容其他人半分觊觎。 温念依旧稳当地坐着,挑起眉:“商量点事情。皇帝和丞相关上门商谈要事,就是彻夜不出都是正常的,我只能说我们的关系十分正当,你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别说温晏白,就是系统,也被她这份经典人渣发言给震住了。 系统小心翼翼地说:【您还记得自己及最开始说的,自己是个“纯爱党”的事情吗?】 温念坦荡地表示:我跟家里的师弟两情相悦,如今渣个傻逼而已,怎么不叫纯爱? 她从来不惯着别人的坏脾气。 谁想管她,她就把谁气死。 心里想着要怎么气死对方的温念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端方的青年如玉的脖颈染上了绯色。 但是她第二天就知道了,全天宫都在传她篡位成功,打算跟前未婚夫(也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来的消息)再续前缘,而且还不愿意对帝君放手。离谱些的,直接说她要跟碎焰帝君一样,广收后宫。 更离谱的,有人已经开始替帝君打抱不平,说帝君的后宫都是摆设,她肯定不舍得让丞相独守空房。 温念:“……” 成天不想着好好修炼,净知道瞎传八卦。 第15章 温念很快决定了出门的事情。 绝对不是为了躲避流言,而是为了温晏白的健康着想。 她再不出门,某人就能把自己霍霍死了。 经过她的单方面决定,和两人的一致赞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位修杀道的将军的领地。 将军名为幽冥,合体后期。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温念奇怪地问,“听起来像个地名。” “不知道。” 温晏白只关注底下人的修为实力,没有在意过他们的名字。 毕竟他是个取名废。 她:“那晚点找个人问一下吧。” 还没有见到人,两人就明白了个中真意。 幽冥将军的领地,外围是百里荒地,遍地尸骸,深红的泥土和被风掀起的尘沙,将天也染成红色。 风中传来诡异的呜嚎,暗处是食腐妖兽饥渴贪婪的窥视。 此为死地。 主宰此地的,为幽冥的使者。 “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死域啊。”温晏白想起一些旧事,摸着光滑的扳指,目光落在温念腰上的碎焰刀,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杀戮的冲动。 “事在人为,这是仿造品。”温念直接把刀收入储物戒指,笑着对他说,“但或许是个怀旧的好机会。” 巡游嘛,自然少不了微服私访。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6节 温念扒了温晏白的大氅,将一身简单的黑衣丢给他,自己一键换上了白衣。 “你居然会穿白衣。” 对于这样的疑问,她感到奇怪:“有什么问题吗?过去我经常穿白衣的。” 因为门派免费发放的衣服是白的,修仙人士不必担心衣服洗不干净,贫穷的她便常常穿着门派服。 后来掌门希望她在外不要提及师门,还让人送了她一储物戒的衣裳。 但她还是穿白衣。 温晏白一直盯着她,随口找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你的性格,穿白衣很违和。” “谁说穿白衣的一定是仙女?还可能是白无常呢。” “白无常?” “真正的冥府使者,还有一个是黑无常。”温念催促着他换上衣服。 温晏白穿了她递过来的黑衣,意外的合身,然后发现对方在看着他出神。 温念久违地想起,带着师弟去探险的日子。 她习惯独来独往,却也得承认,楼晏清实在是个很好的搭档。 战力强,听话,懂事,和她有着极强的默契。 不像某人,虽然还没开始,但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他给自己添堵的事情了。 今天也是想念对象的一天。 温晏白垂眼:“朝哪边走?” 因为虚弱,他的身体无法支撑神识延伸过远。 “直走,那里有宫殿群。” 越往里走,天色越暗,在宫殿能够用肉眼看清的时候,天空已经变得漆黑,一轮血色的圆月高悬于空中。 这是受到了幽冥将军的“道”影响。 温晏白抬头,语气平淡:“他快大乘了,我却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你一定会在他成为大乘后立刻来跟他打架。” 跟碎焰帝君打过架的,只有两个人还活着。 这两个人都击败了他。 后面一个还篡了他的皇位。 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能够击败他。 幽冥虽然觉得自己是冥界使者,却在畏惧死亡。 温晏白下了定语:“他入不了大乘。” 但也有可以研究的地方。 毕竟这家伙杀的人可能比他都多,但依旧远不如他。 前方有车队在进城。 两个人隐藏身形,混了进去。 前半段的车上载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修士凡人,男女老少,美人书生,樵夫走卒…… 他们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关在笼子里,死气沉沉。 后半段的车上也载满了人,类型和前半段的车多有重叠,但光鲜亮丽,满脸喜气。 温念听了会儿,得知他们是被人找到,说他们一生积善行德,会有大福报。 然后就被载过来接受“奖励”。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就不会觉得这是个颁发好人锦旗的地方。 但是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在进入魔窟。 有意思。 “我准备加入他们,你呢?”她问温晏白。 他看着前面的车辆说:“我去那里吧。” 比起奖励,他对惩戒更感兴趣。 两人就此分开,温念大大方方地走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但没有解除隐身。 大家都在看正中心的表演。 一群穿着火辣的美人,在移动的车上,稳当地跳着热情的舞蹈,边跳边跟人群中的其他人眼神拉丝,或是突然靠近,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首饰丢到男人身上。 一舞结束后,这些美人朝着看对眼的人走过去,柔软地倒入对方的怀抱。 “我这辈子积善行德,终于让我遇上了这样的好事!” 温念听到旁边的人欣喜地感叹着。 接下来的画面有些不可描述,也让她惊觉自己好像上错了车。 这辆好像都是男人啊。 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地换了一辆车。 这辆车上男女都有,有小孩子,也有如她一般的年轻女子。 这次应该来对了。 温念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解除隐身,准备体验一下“大善人”的“福报”。 每辆车内嵌阵法,从外面看不大,里面都像一个小型宫殿,非常宽敞,人也很多。 大家彼此都很陌生,因此没有注意到他们多了一个人。 里间走出一行侍者,抬着几个沉重的大箱子,放到正中,打开箱子之后又有序撤退,没有跟任何人搭话。 箱子里装满财宝,灵石,灵草或是丹药。 它们闪闪发光,似乎自带热度,将人炙烤得口干舌燥,不停吞咽口水。 “既然放在这里,肯定是给我们的吧?” “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拿这些奖励也是应当的。” …… 第一个人开口之后,便不停地有人附和。 似乎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大功德,应该受到来自上苍和他人的嘉奖。 却不知道上苍就坐在他们当中,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边摆出君子的样子,一边争先恐后地去抓箱子里的财宝。 一个男孩跑得最早,但不是最快的。 他摔倒在地上,大哭着,但身边的善人都无暇去扶起他,也将他“给我留点”的呼喊置于脑后。 第16章 温念从上辈子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恶人不会给好人送礼。 单看天色,就知道幽冥是个典型的魔修。 他给这些“大善人”一路安排美食美人宝物,除了稳住他们,恐怕还有更恶毒的心思。 不出她所料。 当他们下车之后,有带着鬼面的人站在门口,对每个进去的人念对方的罪名。 碰了美人的犯淫罪,碰了财宝的犯偷窃罪…… 原本没有罪名的,如今都变成了罪人,和前面车辆人押解的罪人一起被运去了别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 为幽冥的套路,也为人心的贪婪。 轮到她的时候,戴鬼面的“判官”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说:“您是善人,是城中的贵客,请随意逛逛,晚上城主会向您赠予奖励。” 温念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好人卡。 她颇为感动,决定顺着对方的套路走,真就进城以后开始闲逛。 城中全是宫殿式建筑,排列规整,八方各落一座大殿,簇拥着正中的宫殿。 每一座殿都有着不同的建筑风格,相同的是它们都鬼气森森,神识一覆过去就全是哀嚎。 她走进去一看,全是罪人在受罚,什么火刑、鞭刑、下油锅、凌迟……等等等等,花样多的很。 叫她恍惚中觉得,自己身处地府。 苍灵界是没有地府的。 人死之后,要么灵魂弥留人间成为鬼,要么直接转生。 她倒是可以整一个,但她对评价一个人的人生,定罪处罚或是褒奖表扬没有兴趣。 毕竟,在这个世上,她只见过温清君这一个圣人般的人物。 所以幽冥的这些行为,只叫她觉得对方玩得花。 将诱饵抛于愚者的海中,勾引对方犯罪再以审判者的身份对他们施加可怖的刑法。 他以为自己是公正的神明,是斩断贪念的利刃。 其实也不过是戴着鬼面的犯人。 伪君子总比真小人来的讨厌,温念打算让对方瞧瞧,什么才叫“正义的制裁”。 收回凝视炼狱的目光。 温念转身朝着正中的巨大宫殿走去。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7节 黑衣的青年双手拴着镌刻符文的镣铐,连接处断开,长长的链子拖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着,因为浸泡过血液而在地上拖出更长的痕迹。 他似乎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血不停地顺着顺着头发滴落,苍白的脸上有着未干的血迹,赤着脚踩着什么人的肩膀。 温念听见那人求饶地说着“冒犯您”之类的话,也瞧见温晏白面无表情地加重力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在大厅内回荡,又渐渐沉寂下去。 逐渐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 温晏白抬头看到温念,勾起唇,露出了一个……极有温度的笑容。 温念这下是真的毛骨悚然。 他们间的关系,远没有好到他一间她便笑的程度。 她:“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暗中戳了一下系统,让对方给她显示一下好感度。 虽然这个好感度仅做参考,她不怎么相信,也从来不管。 但这个时候,恋爱系统的情商还是比她高的。 【黑化值100%,好感度100或-100,警告!对方的情绪极不稳定,请立刻采取安抚措施。】 他这是发生了啥,咋变态成这个样子? 温念也就随便问问,没想到系统真的给了答案。 【他从楼晏清的灵魂碎片里看到你,也触碰到了楼晏清的情感。】 温念和碎焰帝君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的情况,因为楼晏清把自己的记忆和情感都封印起来,在切片圆满完成任务之前,对方无法感知。 但架不住某人作死。 他将自己的状态压制在生与死之间,利用“死掉就会立刻转生”的设定,窥见了封印里的东西。 温晏白确实被推进了处罚罪人的血池,却是故意的。 温念大概想明白其中的经过,看着他说:“真相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 她从来不在意所谓的真相,也不喜欢“为了她好”,她只在意自己是否在顺心而为,事情的结果是否如自己所愿。 在这一点上,对方似乎又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温晏白俯视着她,浓墨色的眼眸泛着冷清的光,偏偏又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为什么离我这么远呢?” 温念惊悚地说:“你不要摆这种表情,我师弟要是像你这样,家里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这样,叫她以后怎么直视记忆里用同款表情的师弟! 不知道她的话哪里叫他满意了。 温晏白收回自己的脚,坐在地上,虚弱得无法再移动,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刚杀死了一个半步大乘的魔修,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 温念觉得如果自己不管的话,他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死。 也觉得自己如果现在提出要杀了他的话,他会同意。 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人生是被人一手安排好的。 从诞生的初期,他就是为了制造无休止的死亡。 除此之外,再无意义。 对楼晏清来说,自己只是选择了一条捷径,对温晏白来说,他的人生是虚无的。 温念蹲在温晏白的面前,抬起他的手,仔细擦干上面的血迹,然后建议他换件衣服。 人八成是得靠她扛回去的,最好把他弄得干净点。 她穿的是白衣呢。 “虽然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手上沾满鲜血,但倘若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呢?”他突然问。 作为一个外表忧郁系的美男子,换做别人大约会非常心疼。 “你想说自己虽然杀了很多人但只是个孩子吗?”温念嗤笑一声,“减掉你杀人的部分,你也是个专横独断,记仇小气的家伙。” 他:“……你不是这样?” “但我坦荡,我从来不为自己的任何选择而感到后悔,虚无的从来是世界,而并非我。” 她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会相信自己的人。 即使同样相信楼晏清,她也要拒绝他的“好意”,自己选择未来。 温念:“等你好了,我们打一架吧,谁输了就杀了谁。” “好。” 第17章 关于温晏白究竟走的是什么道的讨论,没有再继续下去。 一个早就知道,一个找到答案却觉得不重要了。 关于温念的身份,更是没有谁明说。 回到天宫后,温晏白开始养伤。 温念无视对方一会儿100一会儿-100的好感度,看在对方至少维持了表面乖巧的份上,颇为耐心地照顾他。 照顾是指吩咐其他人跑腿,自己偶尔象征性地(在他打算起来的时候)给他盖盖被子,梳梳头发(指给他扎辫子),喂喂药(贼苦的那种)…… 温晏白的精神状态很糟,但意外地没有再对她的任何行为表示愤怒。 就像……她真的是他的君王,雷霆雨露皆虔诚地受着。 只有温念知道,他抓着她的时候,就像是在抓洪水中唯一的一棵浮木,不指望自己能靠岸,只希望自己能够一直抱着它直到死亡。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 是他诞生的意义,是他要寻找的真相。 是他的爱与恨所系。 恨绵长不绝,爱来的突兀又无法拒绝。 这份激烈的情感,必须以他们之一的死亡作为结束。 温念不会对这份感情做出任何回应,但她会给对方一个合适的结局,用手中的刀结束一切。 温晏白的伤好得很慢。 因为他不高兴的时候会出去杀人,高兴的时候也出去杀人。 他养的那些“将军”,数量急剧减少,即使有惊恐之下叛逃的,也被他一一找出,屠杀殆尽。 温清君意识到什么,为了及时安排好下属领地的未来,处于疯狂工作的状态。 即使是他,偶尔也恍惚地觉得自己千年前的这一行,行动方向似乎不太正确,但也无法将水深火热中的人们放在一边。 苍灵界开始流传他们的传说。 在争吵了很久到底是“暴君+妖妃+痴情臣子”还是“暴君+昏君+贤臣”的配置后,前者因为太过经典而被广为认可。 因为天宫没剩几个活人,所以流言没有传到温念的耳朵里。 在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温晏白出门杀人,温念抽出空,罕见地踏足了温清君工作的地方。 眼中闪过讶异,他站起来向对方行礼:“陛下。” 温念笑了:“整个天宫,只有你会这么真情实感地喊我陛下。” 他温和地说:“陛下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我记得,云先生给了你一份能够毒死大乘期的毒药。” 温清君默了一会儿,低声应道:“是。” “能够与酒一起服用吗?” “本就是毒酒。” 这壶酒叫做长梦,用半透的玉壶装着,可以看到里面浅粉的酒液。 温念提起这壶酒,端详了一会儿。 她觉得应该很好喝,所以收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她的语气温和起来,“我需要杀了你来验证一件事。” 大约是跟某个家伙待久了,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变态。 温清君没有被她吓到,也没有表现出抗拒或是杀意,他只是确认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很重要的事,关于你师尊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 “好。” 话音一落,他卸下自己所有的灵气,微微仰头,引颈受戮。 真是个圣人啊。 温念又一次感叹。 她抽刀出鞘:“你的道,本座姑且认可了。” 这是温清君第一次看到温念的刀。 在这一刻,他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想法:她的刀,远比第一美人的皮囊要美。 殷红的血从刀刃滑落,在地上积成一滩。 温念静静地看着尸体。 想着自己没有看到对方灵魂的事情。 这代表她不能干预对方继续轮回。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8节 居然是她自大了。 谢春秋这老六果然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不过没关系,还有三个魔尊呢,他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温念提着刀,转身回到自己的宫殿。 树下放着一桌美食,桌旁坐着红衣的俊俏郎君。 “这是最后一顿了。” 虽是如此说着,她笑着将刀放回刀鞘,走过去,取了一柄剑递给他。 总不能让他赤手空拳地跟她打。 他既然说自己应该拿剑,便给他一柄剑吧。 温晏白低头看她手上的剑。 玉柄红穗,剑鞘上雕刻着天宫的宫殿,万阶的天外天,以及它的名字——鸣玉。 镂空处也可见其中雪亮的双刃,剑气霜寒。 各方面都吊打了碎焰刀。 因为温念向来是有多少钱,花多少钱在装备上。 她现在是女帝了,没有那么贵的武器,就按照最高规格整。 温晏白满意地接过它。 温念将酒壶放到桌上,开始吃饭,边吃边说:“我其实也想过,如果他真是你这个性格的话,说不定我们两个就不会闹到那一步。” 世人似乎总有些事情难以言说。 或是出于好意,或是出于复杂的情感,他们将真相咽入肚中,尝试自己补救。 若是没能成功,便叫对方恨自己。 她无法理解这种含蓄,也不接受这种好意。 温晏白嘲讽地勾了勾唇,到底是不喜欢跟那个人有关的话题。 温念便自然地转了话题:“今天又遇到了让我的无语的事,总有人觉得我不适合站在高出,觉得我做不到,想要让我下台。” 谢春秋从前希望自己早她一步飞升,她过去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并不是他的骄傲让他不愿意落在她身后,而是他预料到她会因为无法成功,而去取代天道。 她的道,是霸道。 锐气过盛,怜悯近无。 谢春秋觉得把天下苍生交给她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所以他收了一个完美的,修行济世道的弟子,希望能够在她死了之后代替她。 是的。 她死了,所以那本书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描写。 大约没有完全死,所以楼晏清才要杀死所有进入大乘的人,来防止她被人替代。 温念觉得这个故事从开始就透着荒谬。 首先,天道是规则和束缚,是至纯的理,本就没有慈悲之心。 她不觉得自己驾驭不住,也觉得至纯的善才会让它变得糟糕。 所以完全没有让位的打算。 其次,她这一次不打算让楼晏清杀了自己。 不管什么原因,什么苦衷,什么必死的理由。 她即是天理,她即是天命。 “你不在意他的看法,并且已经做好了决定。”温晏白笃定地说。 温念抬眸看他,突然叹口气:“今天之后,世上就不会有像你这么懂我的人了,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遗憾。” 他扯扯嘴角:“但你觉得我最好还是快点去死。” “说得对。” 这一战温念胜的意外的容易。 她将刀捅入对方心脏的时候,还有精力说笑:“所以,感情果然会影响出剑的速度。” 温晏白也笑:“你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如果你说的是飞蛾扑火,饮鸩止渴那样热烈又疯狂的情绪,我是没有的。” 她平静地说。 一颗珠子从破碎的心脏里跑出来,浮在半空中。 色泽是半透的红色,上面布满裂纹,象征着他破碎的道心。 但当温晏白闭上眼睛的时候,这颗珠子上的裂痕在瞬间被修补,化作纯粹的黑色。 碎焰帝君的死,使得死道归于圆满。 她像是早有所觉,没对此发表意见,只是将它收起来。 回头走到桌边,提起酒壶,仰头饮尽其中的毒酒。 酒很香,叫她片刻就醉了。 在这场长梦里,温念看到黑衣的少年郎站在芦苇湖畔,清冷地吹着笛子。 她不会飞蛾扑火,也不会饮鸩止渴。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月亮,就觉得开心。 怎么能不算爱呢? 温念隐约有些愤怒地想着。 火焰将眼前的画面烧尽,屹立苍灵界百年的天宫,也被一场九霄落下的天火烧尽。 第18章 绮罗公主的身体宣告死亡之后,温念出现在碎焰帝君穷极一生也未能登上的九霄。 面前是一扇门,只要推开,她就能够见到自己的本体。 也能够解开她的一些疑惑,借用更多天道的力量。 但温念没有推开。 就像在沙漠中的旅人不肯喝下带毒的甘露。 她坐在门口,开始跟系统商讨下一个目标。 系统:【因为一号男主的死亡时间提前,所以原定给您安排的身份,现在还是个孩子,跟疯医相遇的时间,还隔着七年。】 无视它幽怨的语气,温念大肆赞美了自己的效率。 然后说:“那个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吗?” “她会得一种病,发展到最后只有疯医的心头血能治。” 救死扶伤,在病人面前完全是个菩萨的大夫,到底会不会因为治病而奉献自我呢? 系统没有答案。 在它可查询的资料里,那个女孩在病之前,就死在了疯医的手里。 因为有另外一个病人所需的药物,要以一城人的性命作为养分,他便屠了一城。 温念:“真是善良的人呐。” 【但是您不觉得这种剧本很带感吗!菩萨面恶鬼心的美人大夫和生死徘徊,逃掉也得回去,不得不跟大夫纠缠的病人,多香的cp啊。】 她并不感冒:“不是很懂一些深仇大恨在爱情面前毫不重要的发展。如果是我,我会将他一顿毒打,然后告诉他治不好人是他的问题,不要拿别人的命去填。” 这种有灭门之仇的关系,最后还能有he就离谱。 哦,不对,他们会be,而且是她活对方死。 那没事了。 系统习惯了她的不懂情趣:【所以宿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温念:“你能够定位离他最近的,且快要死掉的人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 “没有但是,定位,然后把我塞进去。” 系统只好照做。 —— 司尘正在给病人看诊。 他这些年一直是云游四方,随机地去治疗一些病人。 但并不是什么样的病人都诊治,他偏好重病不治,体质特殊的病人。 譬如面前的女孩。 体内寄生了植物,她的身体变成花盆,血肉化作养分,双腿成为寄生者的移动工具。 所有照顾她,靠近她的人都死掉了。 但她依然求生欲旺盛地想要活下去,此刻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不必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他温和地安抚对方。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19节 并且将蔓延到自己手上的根系斩断,打算拿去研究。 女孩吃痛,面目狰狞一瞬,低头呜呜地哭着,说对不起。 司尘毫无芥蒂,伸手摸她的头,安慰:“无需自责,这只是不属于你的本能而已。” 温念听到的便是这样宽容的话。 这么大度,想必被她捅一刀也是会原谅她的吧? 如此想着,她催生了体内的植物。 根系再次爬到司尘的手上,但无论是毒性还是坚韧程度都远非刚才可比。 司尘没料到它异化程度如此之高,一时不查,竟然被它伤到。 但是他没有抽手,而是像观察培养皿那样,低头仔细地看着变化。 白皙的手掌被根系纠缠着,渐渐发黑。 根系吸收了新的养分,变得莹白如玉,散发起美丽的荧光。 过了片刻,情况逆转,他的手莹白如玉,而寄生的根系发黑起开。 它的情况非常糟糕,像是产生了可怕的异变,在奋力地脱离他的手之后,黑色扩散到全身,整个发黑腐烂,很快化作尘埃。 被它寄生的女孩,只剩皮囊,软塌在地。 司尘的神色依旧是温柔的。 将女孩也化作尘埃后,他捡起其中的种子,转身离开。 他平静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的每一个病人,都对他充满了攻击意图,甚至不惜耗光生命来达成伤他的目的。 温念将匕首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里,仰头看着他笑:“没想到你还有第二幅面孔呢。” 还以为他只有一张温柔美人面。 没想到也会有面无表情,眼含杀意的时候。 人顿时就顺眼了起来。 司尘:“……你要做什么?” 她只是回以微笑。 司尘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寻找病人了。 温念也没有去找他,花时间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获得的消息。 首先,司尘的实力确实很强。 不仅层次比碎焰帝君高,而且还能够快速恢复自己的身体。 输出和治疗都点满。 即使防御差点,但只要打不死,对他来说就是无伤。 用武力教会对方道理这条路,在刚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系统觉得宿主不行了,就等于它又行了。 它压抑住内心的窃喜,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您考虑感化他吗?】 温念干脆地说:“当然,我会感化他的。” 这段时间又不是白忙活,她发现了新的道路。 司尘对病人的温柔,并非只是习惯性伪装,也是因为他的病人基本都对他很重要。 温念曾经附身过一两个他救治到一半的病人,当她透支生命,死气遍布的全身的时候,他的脸色也会变得苍白。 她猜测是损坏到他的道心了。 魔道的死道需要用与自己有关的死亡去填满,而生道,是逆天偷生。 那些被司尘救下的人,几乎都是命数已尽的人,却都活了下来。 司尘更改了他们的命数,所以当他们的命数又违背他的意愿归于死亡时,对他造成了反噬。 而且这个人只是看起来温柔不计较,其实非常在意自己的努力成功被破坏。 这点她在白玉京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搞人心态,她是专业的。 司尘在休息一段时间,稳定道心后,又出门了。 这次他谨慎地做了伪装,去的地方也很偏僻,但是他在病人的脸上依旧看到了熟悉的笑容。 冷漠地在对方动手之前杀了对方。 司尘决定接受过去的一位病人的赠礼——一座灵草茂盛的山谷,开始接收病人。 对方没有再出现。 某日,谷中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司尘很感兴趣,所以为对方出谷走了一趟。 主药是对方家乡的血玉树,但距离成熟还差近十年,为了加快速度,他决定了一城的生死。 不知道是谁给谷中的病人报了信,对方赶过来,求他放过城里的人。 他温柔地拒绝。 病人哭着说:“至……至少放过我的妹妹吧!她是我的双生妹妹啊!” 倒在血玉树旁的少女醒来,仰头看着司尘:“您要杀了我吗?” 看到少女脸上熟悉的笑容,司尘放下了手。 作者有话说: 温念: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第19章 因为这次的身体不能当消耗品用,为了身体着想,温念选择昏过去。 这次的身份是泽城城主的女儿,名叫温雪瑶。 过去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标准大家闺秀生活,天赋还成,平时除了修炼就是培养艺术素养。 血玉树就长在城主府的后山,族中禁地中。 所以城主府是第一个遭殃的。 温雪瑶躲到禁地,才没有和府上的其他人一起被一招带走,却没想到对方的目的地就是禁地。 那么司尘是怎么知道城主府有血玉树的呢? 按照系统的说法,是温雪瑶的姐姐,温梅月在跟大夫讲述病情的出现和发展时,提到了这棵树。 但真的是无心提到的么? 即使温梅月因为自幼体弱多病,被家人纵容宠溺,也该明白,关于禁地的事情不能跟外人说吧? 温念先入为主地认为温梅月有问题。 尽管在记忆里,原主的这个双生姐姐柔弱,单纯,善良,忧郁。 但上一个贴忧郁标签的,是碎焰帝君。 上一个贴善良标签的,是疯医。 上一个被认为单纯的,是温念自己(据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认为,她单纯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所以这个温梅月,大约只有柔弱是真的。 系统欲言又止,默了一会儿还是说:【用我们业内术语来说,温梅月的人设是病弱白莲花。】 温念到底是穿越多年,对这种自己不感兴趣的人设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 系统解释了好一会儿什么是白莲花,她进行了以下总结: 1.擅长慷他人之慨,轮到自己的时候,会仔细地掰扯利益; 2.好管闲事,话特别多,让她受委屈的时候,话会突然变少; 3.仿佛具有强烈的道德感。 很好,全都是她讨厌的。 在白莲花的对比下,连司尘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至少他不双标,也玩得起。 —— 温念醒来的时候,床边守着人。 不是司尘,而是常思语。 对方穿着简单的青灰色衣服,见她醒来,便端起桌上的药递过来,露出一个关切有不失疏离的笑容:“您醒了,这是先生开的伤药,快喝了吧。” 她:“常思语,你怎么在这里?” 药碗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常思语颤抖着声线说:“大……大佬?” 温念点点头,对方便呜呜地要扑过来,最终一头磕在床边。 常思语捂着额头,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在见到谢春秋之后,他们按照原计划返回天宫,但是途中发生了各种意外,甚至有“灵舟突然撞进新秘境里,不拿到秘境控制权就没法出去”的离谱情况。 在这些不可抗力因素的干扰下,他们回到天宫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天火。 根据幸存者的说法,是绮罗公主毒杀了顾瑀和帝君,然后引天火自焚。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0节 温念:“……什么幸存者?谁说的?” 这才过去了几年!怎么就能离谱到这份上? 常思语眨眨眼睛:“景苒仙子。” “……她居然还活着。” 算了,毕竟是帝君头号过激粉丝,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下毒的是绮罗公主,不关她温念什么事。 温念将此事放到脑后,又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宫起火,在景苒的口中,你又死了,林玖那个没良心的又另择新主,说带上我,我给拒绝了。” 这个倒没有好意外的。 毕竟那是个投机主义者,即使如今修为精进许多,也习惯找个靠山。 常思语经过近二十年的修行,如今也有金丹后期的修为,一般情况下,自保还是可以的。 “我听说苍灵界多了个桃花谷,谷里住着一位神医。我就知道是那谁的切片,想办法混进来当了侍者。温梅月入谷的那天,我就负责照顾她,所以在那个人出谷取药的时候,我告诉了温梅月真相……” 后面的事情,就是温梅月苦劝大夫放下屠刀,大夫劝她不要放弃治疗的温馨环节。 温念:“这也是原著剧情?展开讲讲。” 原著里的男主在碎焰帝君死后,转生到桃花谷外桃花村,父母双亡,靠村里其他人接济生活。 后来通过考核,成为了桃花谷的药仆。 刚开始照顾药田,展现出不俗的药道“天赋”后,负责起药房。 温梅月在原作中的戏份不少,并且很明显地喜欢温清君,导致很多人猜测她是女主。 但是她死了。 男主从她的死亡中发现司尘的弱点,借机杀了对方。 至于弱点是什么,常思语表示原著没有详细描写。 温念没有太在意,这种事情,当然是自己探索更爽,她只在意温梅月到底是不是泽城被灭的凶手之一。 常思语:“温梅月的病,是因为她吃了血玉树的假果,要么变成血玉树的养分,要么血玉树变成她的养分。” 在温雪瑶的记忆里,姐姐已经病了许多年,越来越虚弱,眼看就要死了。 但一直没有查到病因,温家才想方设法地把她送到桃花谷。 温念觉得,温梅月有极大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病,所以才跟司尘透露禁地的事。 所以温梅月是温家覆灭的主犯之一,那就是温雪瑶的仇人。 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讨厌对方了。 好耶。 按照温念的观念,即使是恶人,也要冒犯到她,她才会有所针对。 将常思语递过来的药仰头喝光,她呲牙骂了句“好苦”。 狗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回头再收拾他。 现在人在屋檐下,先战术示弱,去怼其他人。 去的时机极妙。 正好叫温念偷听到司尘和温梅月的对话。 司尘:“血玉树距离成熟至少还需要十年,即使我此刻用其他方法替你续命,你恐怕也等不到那个时候。” 温梅月声音怯怯,有着化不开的忧伤:“可那是一城人的命,梅月知道先生很想治好我,但……” 司尘没有接她的话,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拿人命来养灵草是正常操作。 他:“血玉树我种在了后山,那里灵气浓郁,生机强盛,有利于它成长。至于你的病,我会尽可能延缓发作。” 温梅月瞧见他温和的神色,和专注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如今终于能够自由行走都是因为对方,咬了咬下唇,柔声说:“谢谢您愿意放过雪瑶,还将她带回谷中救治。” 外头的温念: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第20章 温念一直觉得自己够无情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够无情到这种程度。 感谢杀了自己全家的凶手手下留情。 还觉得凶手治疗自己被打伤的妹妹,是一件仁慈的事情。 系统也感叹:【不是没有那种跟仇人he的女主,但这位怎么就不思想挣扎,跟人相爱相杀一下呢?】 温念:因为温梅月会在进展到相杀阶段的时候,直接被杀掉。 所以识相地跳过了这个阶段。 也说明,在她的心里,疼爱她维护她,千方百计地想要治好她的家人,并没有她过得好重要。 啧啧啧。 屋内,司尘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产生变化,只说:“她如今在门外,想来是有些事情想同你说的,我先告辞了。” 温梅月脸色一变,准备说些什么,眼前却失去了司尘的身影。 她立刻倚靠在床边,像过去那样,脸色苍白,眼神专注地看着妹妹从门外走进来。 温念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背着光,冷眼瞧她:“我方才听到,你对他说谢谢。” 温梅月眼里闪过惊慌之色,似是愧疚地低头:“妹妹也看见了,他要灭一城的人只在抬手之间。如今温家只剩我们两个了,只有好好地活下来,才能再做其他打算啊。” 说完她又理直气壮地抬头,委屈地看着妹妹。 她觉得自己是在委曲求全,对方不仅没有理解安慰她,居然还用斥责的语气说话。 “你觉得,如果不是你开口,我会死在那里吗?” 温念有点好笑。 对方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让司尘改变治疗方案吧? 他是认出她来,觉得她死了会去霍霍他的其他病人罢了。 温梅月反问她:“不是如此么?当时他就要动手了。” “你在骄傲窃喜什么?因为杀了自己全家的凶手,可能对你心存怜惜?” “……” 被戳穿内心的想法,温梅月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喘气,又咳嗽了好几声。 勉强压住心中的难受,她看向另外一人。 妹妹脸上没有以往的怜惜,冷漠得像个审判者,将她的卑劣照在眼中。 温梅月难堪极了,伏在床上说:“你走吧,先生说我不宜心绪激动,我要休息了。” 温念怎么可能放过她,直接放狠的:“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你,他是怎么知道血玉树在我们家的?” 心中最隐秘的事情被人点破,温梅月一下子抓紧了袖子。 心虚和慌乱的情绪不断攀升,逐渐加入不可言明的愤怒。 “我……我不知道。”她摇着头,不敢看对方。 “你不知道?说谎话可是要遭雷劈的。” “……我只是,只是在先生问我病情的时候,提到了一句而已,我根本不知道血玉树能够治我的病啊。” 对,她事先不知道,这就不是她的错的。 “你自从病了以后,家里人担心你,去哪儿都有人跟着你。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禁地,生病之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要跟大夫说?” 耳畔传来轻笑声和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以及极为可怕的话——“你是在见过血玉树之后病的吧,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病,一直不敢跟家里人说,却敢告诉外人。是因为你觉得大夫的实力很强,如果他出手的话,家里不敢反抗。” 温念幽幽地说:“他们确实不敢反抗,现在全死了呢,温梅月。” “我不是!我没有!!”温梅月不顾仪态地惊叫着,“我根本没想让先生杀了他们,你怎么可以怪我!” “你瞧瞧你对凶手伏低做小,小心讨好的样子,他们就算是活下来了,也会被你气死的。” 这句讥讽让对方陷入了彻底的崩溃。 “你以为我想吗?我不想!可是无论我怎么暗示,他们都不肯让其他人碰血玉树,还斥责我,不许我跟其他人说。我一直乖乖地等他们治好我,但无论喝再多的药,都对我没有一点用,你们就知道安慰我,可曾有人体会到我的锥心痛苦,生不如死?” 温梅月哭着,嗓音喑哑可怖:“他们早把血玉树交出来,不就不用死了吗?” “很好,保持住你现在这幅恶毒的模样,不要再装成楚楚可怜,善良大方的样子,叫我作呕。” 对方没有再言语,温念则是神清气爽地离开。 她不打算对温梅月做什么。 因为血玉树一日不成熟,温梅月就一日好不了,就更靠近死亡一分。 其中煎熬,可比打对方一顿痛苦多了。 离开温梅月的屋子后,温念在桃花谷里四处逛了逛。 虽然司尘才来到这里不过六年,但人家送的是成品,各种设施都很齐全。 桃花谷可简单分为三部分:谷内是司尘的药园和住处,桃花村,外部药田。 桃花村一半住病人,一半住侍者和病好但不愿意走的人。 温清君所在的药房在药田和司尘住处交界地带,算是离内部最近的地方。 再往里去,是迷阵和禁制。 温念这具身体才筑基初期,大概需要修炼百年,才能够打破禁制。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1节 她遗憾地折返,打算再套套常思语的话。 没想到有人在等她。 在她的屋子里,白衣的大夫姿态闲适地看着手里的卷宗,见她回来便微微一笑:“我想着再给你诊脉看看恢复的情况,顺便将晚间的药带来了。” 温念看了看貌美心善的大夫,又看了看桌上跟早上完全不同的药,感到熟悉的胃痛。 大夫又开始在治疗方案里添加对病情毫无益处的药了呢。 这次还是孟婆汤。 一口下去连自己叫什么都会忘记的猛药。 大概是被她烦死了,还拿她没什么办法,他打算让她当场失忆,再圈养起来。 这样她就不会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作对了。 温念:“我可以喝,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司尘:“请说。” “我很快就要生病了,是你无法治好的病。在你治好我之前,你得照顾好我。” 某大夫觉得自己被拿捏了,但无法拒绝。 没有一个神医,会对“你无法治好”这句话无动于衷。 在他答应之后,温念笑着将药喝了下去。 这药其实对她没用,但她打算把穿越前的自己分割出来塞进这具身体。 切片她也会啊,只是从前不愿意而已。 至于另外一部分,她也给安排好了去处——出关也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开始履行天道的职责了。 第21章 一碗药下去,少女即刻便昏了过去。 大夫将她放到床上,贴心地盖上被子,又点了安神的熏香,才转身离去。 温念将年轻的自己塞进温雪瑶的身体里,让对方沉睡个三天三夜再醒。 然后嘱咐起系统:“她醒了之后,你不要暴露我的情况。” 【那我该怎么做?】 “做一个恋爱系统应该做的事情。”温念开始画大饼,“我跟你说,我上辈子出生在一个和平年代,经过素质教育,单纯又善良,对外挂接受的也很快,而且还对爱情心存幻想,正需要你的辅助呢。” 系统跟着她这段时间,早就接受了“我的宿主是个不解风情的狼人”的设定,但仍旧没有忘记自己最初对她的评价和幻想。 假如宿主减去凶残的那部分,不再动不动想着“把所有阻碍我的都打死,阴谋诡计就会消失”,而是抱着友好的态度去接触异性,那它就能够帮助对方成功谈上恋爱啊! 这不就有业绩了吗! 天真的它没有深想温念明明对切片没爱情,却叫它辅助另一个自己去攻略司尘的事情,而是欢欣雀跃地答应下来。 温念觉得以它的智商,八成会穿帮,所以对它做出了一些小小的改动。 将系统记忆进行备份,上锁,然后删掉现有的跟她有关的记忆,并且对一些自己会做出的试探和提问设置了答案。 在备份的途中,系统有些紧张,开始瞎问:“我是第一次碰到天道被人掌控和取代的情况,但您似乎并不动用天道的力量,也不将自己视作天道。” “因为我想做个人啊。”温念说,“可是人于天道,如同蜉蝣之于大椿,一粟之于沧海。” 一个人的情绪再鲜活,也会被淹没在苍生之念中,她哪怕活了百年千年,对此世经历的千万年来说,也太过短暂。 所以她不愿意成为天道,只愿意成为它的掌控者。 她的想法是将天道当做自运行的机器,自己则负责感性的部分,对规则调整或是更正。 但是刚出关就碰到了楼晏清,根本没来及工作。 现在的天道依旧缺损,她本体又沉睡,不宜搞大动作,但可以先搭好架构。 就先从建天庭开始吧。 为了让自己专心工作一阵,温念难得给系统说了许多好话,让它飘起来的同时,激发它的斗志。 不然她担心系统会和另一一个自己散伙。 温念虽然经常骂自己的师尊,但还是很感谢对方的。 因为至少金阳真人把她教成了个人。 穿越过来之前的她,是自己想起来都想对其他人说快跑的存在。 这么想来,她现在的脾气已经很好了,心理健康,脑回路正常,不管闲事。 在系统记忆清空的最后一秒,它看到宿主怜悯的目光,叫没有实体的它都感到毛骨悚然。 可惜下一刻,它遗忘了这件事,期待地等新宿主醒来。 —— 温念醒来的时候,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漏出,馥郁的熏香让人昏昏欲睡。 迟钝的大脑告诉她:她已经睡了很久。 下床打开窗户,雨后的清风携着凉意和桃花香气,扑了她一脸。 不远处的屋舍古朴低矮,院子里躺着晒太阳的古装老人。 收回目光,温念瞧见自己青葱水嫩的一双小手。 她穿越了。 有一个自称是恋爱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系统说她是穿书,问是什么书,它说不知道,另外一个穿越女才知道剧情。 系统说她在昏过去之前就选好了攻略对象,是桃花谷的大夫,云先生。 问为什么,它说是因为她会得一种不治之症,只有云先生的心头血能救她,不过最主要的是,云先生很符合她的审美。 听起来是她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除了我没有记忆之外,这段经历没有任何疑点。” 系统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愣了一会儿说:【宿主需要载入“温雪瑶”的记忆吗?】 她摇头,让它简单说说经历。 温雪瑶是大家小姐,但一夜之间家族被覆灭,只剩下她和姐姐温梅月。 温梅月自幼体弱,被家中送到桃花谷求医。 云先生是个很负责,对病人很宽容的大夫,尽管温家已经没了,他也继续治疗温梅月,还收留了温雪瑶。 温雪瑶因为家中巨变,伤心欲绝,又受了重伤,在昏迷中死去。 然后温念就变成了她。 温念忘记和系统绑定的经历,很可能是当时病情严重,发着高热,头上也有伤,多种因素相加之下的结果。 她现在看起来完好无损,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修仙背景,云先生又是全苍灵界最好的大夫。 又是逻辑完善的一段经历。 但温念怀疑一切,包括自己。 她笑着跟系统聊天,问对方知不知道她上辈子的经历。 【绑定是在这个世界完成的,系统没有读取宿主记忆的权限。】 “我是精神科主任医师。” 【真、真的么?】 “网名。”她对着门前路过的小孩露出一个微笑,对方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不过我确实专治脑子有病。” 她对“伸张正义”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喜欢主动和一些恶人玩耍。 最后那些人中,百分之三十的进了精神病院,百分之五十进了局子,剩下百分之二十则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见到她就跑。 温念在这个看似世外桃源的地方,闻到了熟悉的,让她兴奋的气息。 她收拾收拾自己,研究了一番衣服,正确地穿戴好,人模人样地出了门。 温雪瑶长得好看,也才十三岁,再加上温念精湛的演技,很容易就能让人心生好感,放松警惕。 她像是所有失忆的人那样,尝试跟遇到的人了解情况。 第一个被她找上的,是方才看到的晒太阳的老人。 老人穿着简单的灰袍,动作慢吞吞的,但从神色和仪态来看,他长居高位。 “老伯,请问这里是哪儿?” 他和蔼地笑着:“桃花谷,桃花村。小丫头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醒来就在了,除去自己叫什么,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喔……大概是病的,偶尔也会有一两个病人忘记自己的过去。丫头不要太忧心,云先生是很好的人,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然后他就开始热情赞美那位“云先生”,什么“我们的命都是他给的”“不见到本人都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好的人”之类的。 把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宛如活菩萨一般。 温念耐心地听完,又去找其他人。 大多数病人看起来都很和蔼,也都很喜欢同人夸奖云先生。 同步率高到她怀疑这村里的病人,都是复制黏贴的。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上辈子生活的世界暴力犯法,所以喜欢以恶治恶,多少是有点变态的(划掉)。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2节 第22章 下一户人家邀请温念进去坐坐。 “呀,难得见到桃花村有这般活泼灵动的姑娘,可是梅月家来的妹妹,叫做雪瑶?日头这样大,快些进来喝杯凉茶。” 貌美又亲切的姑娘,任谁都想给些面子的。 就是理由找的不大好。 温念再弱也有筑基修为,是不会因为这点阳光就感到不适的。 但眼前的美人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确实像是经不得晒的,可能是以己度人了吧。 她点点头,面露惊喜:“您知道我?” “知道知道,她的屋子就和我隔了几间。前几天她为了你的事,还跑出谷了。将你救回来之后,病得一整日都没出门呢。” 女子边缓声跟她说着她未曾蒙面的姐姐的状况,边提起桌上的茶壶,缓缓地将茶杯斟满。 素手添茶,动作优美,很是赏心悦目。 温念瞄着她的动作,说:“姐姐的指甲染的真好看,就是好像没有染完,是我打扰到你了么?” 对方的指尖带着久病的苍白,一点红色便显得明显。 “嗯?” 女人低头看自己的手,看到上面染着的绯色,目光幽幽。 这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当温念仔细看她的时候,她又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 “不是染的指甲,是我种的花今天凋谢了,在处理的时候染到了花汁。” “还、还没来得及洗手啊。” 温念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看着对方刚给自己倒的凉茶。 “……见笑,稍等一会儿,姐姐再重新给你倒。” 趁着对方去洗手,温念打量起室内。 屋子的摆设很精致,东西不多,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审美。 提供给病人的屋子不会这样女性化,所以对方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了。 根据系统“茶里有毒”的提示可以得知,对方也已经干这种事很久了。 是什么让人丧心病狂到连病友的妹妹也不放过呢? 温念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种着的花。 这时女人提着新的一壶茶走进来,她收回目光,乖巧地看着对方给她倒茶。 这次的杯子更大,倒的更满。 “好香。”她端起茶闻了闻,突然问,“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就喝您的茶,真是失礼。” 是觉得她快死了,不必告诉她么? 盯着她动作的女人像是才发现这件事,莞尔道:“我叫柳丹云,叫我柳姐姐吧。” “柳姐姐可以跟我讲讲,关于我亲姐姐的事情么?今天早上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了。” “你也是先生的病人?” 柳丹云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我不知道,但早上醒来的时候闻到了药香,对面屋子的爷爷说让我早些回去,先生晚点还会来看我。” 温念信口瞎说,眼睛盯着对方的动作。 “既然是病人,还是不要喝茶了。”柳丹云夺过她手里的茶,在她面露困惑的时候,温声解释道,“这茶里有安神凝气的药材,我怕跟先生开的药相冲。” “哦,好的。” 温念感受到对方态度的变化。 看来,这里的病人和病人的家属,处于两个档次呢。 所以她前面遇到的人没有留她,而知道她是病人家属的柳丹云邀请她进屋喝茶。 那么这些人口中人善又医术好的“先生”,知道他的病人们在干什么吗? “先生说过晚点要去找你,那你去见过梅月,就早点回去吧。” “好。”温念依旧乖巧地应下,在离开之前,忽然凑到柳丹云的耳边,轻声说,“柳姐姐的茶很香,就跟你身上的花香一样,我很喜欢。” “……”柳丹云皱眉,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对方空洞的眼神,和上扬的唇角。 那笑容,就像是描上去的一样。 一阵寒意爬上背脊,她闭上嘴,见对方退开一步,阳光映进眼中,又是一副活泼灵动的样子。 温梅月这个妹妹,比她邪门多了。 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丹云也露出一个笑容。 在这没几个人桃花谷,能够看些热闹也是好的。 她并不知道,温念已经在思考拿她救命的花来泡茶的事情了。 【宿主……你为什么总是笑得这么诡异?】系统纠结地问。 在它的印象里,宿主是个善良开朗大方,遵纪守法懂礼貌的好孩子,怎么感觉不太对味儿? 温念一边拒绝路上其他人对她发出的邀请,一边回答系统的问题。 从前有人说她的攻击性太强,出什么事儿都要以为她是凶手。 在经历过多次见义勇为反被警方盘问后,她决定当一个爱笑的女孩。 【……】 系统觉得更不对劲了。 见义勇为是好事,但怎么听起来有点凶残? 在它陷入怀疑之前,温念问起关于“为什么这些人的修为都远超于她却都想采取谋杀手段”的问题。 系统为她显示了遇到的所有人的修为。 下至金丹,上至合体,看起来竟是没什么不同。 【云先生规定谷中不能打斗,因为灵气波动可能伤害到其他病人。他对病人很好的,只要不妨碍他实施治疗,基本上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温念的目光从匆匆路过,神色惶恐的侍者身上收回。 确实很好,好到默许病人杀害病人之外的人。 是因为在这个世界观里,杀人是件很寻常的事情么? 她突然提起积极性,问系统有没有天阶功法,绝世秘籍之类的东西给她修炼。 滔滔不绝地给她说着攻略目标优点的系统突然噤声,期期艾艾地说:【我是外来产物,哪里来的高级功法。】 没用的东西。 【但攻略目标有啊!他是大乘期,又救过那么多人,手里肯定有适合你的功法的,而且还能给你炼丹。】 温念瞬间对攻略目标产生了兴趣。 这不比之前夸对方人美心善好使? 她上前敲了敲温梅月的房门:“请问,里面住的是姐姐吗?” 清脆稚嫩,带着茫然与期待。 一下子叫温梅月想起从前的妹妹。 她猜到什么,整理一番仪容,打开门直接将人抱在怀里:“雪瑶,我的雪瑶,你可还有哪里不太舒服?” “没有,我是受过伤吗?” “你……” 看着她仿佛不敢确定的样子,温念说:“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姐姐可以跟我说说吗?” “你先进来。”温梅月警惕地看了一圈,把温念拉进屋内又关上门,没头没尾地嘱咐道,“在村子里不要闲逛,出门的时候也最好不要一个人。” 温念:“是有什么问题么?” “我也不清楚,因为生病我不太出门,但村子里除了病人,总是生面孔。”温梅月模糊地说,“我偶尔会害怕地想,先前那些人去了哪里。” “我看大家都很亲切热情。” 温梅月:“是啊,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温念笑着低头,藏住眼里的意味深长。 温梅月给她倒了茶,缓缓讲着过去的事情。 和系统提供的说法大差不差。 在温梅月嘴中,是有人看上了他们温家的宝物,一夜将府中人灭了口。是她求着云先生救下妹妹,接入谷中照料。 温雪瑶虽逃过一死,但依然受了很重的伤,再加上家破人亡的刺激,所以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忘记也好,那些事实在是太让人痛苦了。”温梅月神色哀婉,又强打起精神,目光坚定地看着温念,“只要我们还活着,温家就还在。这段时间你在村子里修养着,若是无聊,便四处窜窜门,等姐姐病好了,就和你一起回泽城。” 温念被她搂着,感动地说:“姐姐,你可真好。” 是真的好,觉得活着太辛苦,希望她赶紧去死呢。 村子里个个都是人才,男女老少都演技高超,她来到这里,就像是回到家一样。 作者有话说: 试图逐渐变长。 第23章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3节 温念对自己喝过的药还是很在意,所以从温梅月这里离开之后,她并没有按照对方的嘱咐早点回去,而是继续溜达。 系统还是有点用的,虽然不能提供绝世功法,但能够屏蔽她的气息。 她顺利地抵达了桃花村边上的药房。 药房里除了往来的侍者,还有一位格格不入的管理者。 这个格格不入并不是指他的外表,相反的,这个人同其他人一样,温柔耐心地对待每一个人。 但他是真心地在这么做。 便像是被墨浸透的纸上唯独剩下的一点白,在温念看来,格外的亮。 也格外的好欺负。 她立刻就将这位定为了目标。 温清君感知到属于自己的住处进了别人,气息很弱,不知道怎么进去的。 他不动声色地等到轮值的人来接替自己,才回到房间。 一打开门,看到个小姑娘在盯着他,似乎等候多时。 女孩的目光清亮,锐利,让他想起一个印象很深刻的人。 同时又陌生,打量,让他明白对方是第一次见到他。 “我姓温,你对我有印象么?”女孩笑吟吟地开口。 她的笑容很假,但又很坦荡,仿佛只会这一种交际技巧。 “温梅月温姑娘的妹妹?”温清君很快猜到对方的身份。 他和常思语没什么交际,但对方似乎很熟悉他,跟他说过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再加上对方如他一样出现在第二位魔尊身边,他便多关注几分对方的行事。 温念歪头:“为什么不猜我是姐姐呢?” “病人是不会来药房的。” “我知道了,因为我刚来,不懂规矩,才会做这种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温念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说。 “药房重地,本就是闲人止步,这也是为了病人的安全着想。”他耐心解释,“所有病人服用的汤药,都在药房煎好,又由专人送到病人手中。如果有外人混入,难免造成混乱,延误病情。” “我不算正经的病人,也有专门送药的人么?” 温念顺利地抵达自己想要的话题,对方沉默了起来。 “有,不过因为你的伤好了,她不需要送药,被调去了外部药田。” 当她问起是谁的时候,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无言地拒绝。 善良并不等于无脑,温念获取消息的前提是对方愿意说。 她只好转移话题,扮演起弱者,颇为忧虑地说:“不久前,有个叫做柳丹云的人邀请我进她的屋子喝茶。” “不要答应村子里任何人的邀请,如果可以,我建议你尽早离开这里。”温清君诚恳地说。 “但是我姐姐让我在这里等她病愈,无聊的时候四处窜窜门,我也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好。”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一个少女远离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温清君沉吟良久,只说,“这里的病人,没有一个会真正病愈,你很健康,最好还是远离一些。” 温念了然。 因为没办法真正病愈,所以要拿别人的命来续是吧? 她继续低着头,怕自己不够柔弱的表情被发现:“我没有喝她的茶,因为她以为我也是病人,但她肯定会发现我已经不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善良的药房小哥给她支了几招,还赠送了一包药粉。 对“病患”的弱点如此了如指掌,让她怀疑他早就想要把这些人解决掉,只是有所顾忌才没有动手。 抱着一大包药粉,温念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可真是个好人。” 然后开溜。 现在阳光还很亮,不适合干大事,所以温念打算先回去醒来的屋子,再找找线索。 她远远地望到了有个人站在她的门口。 那人如瀑的白发披散着,穿着仅有蓝色滚边的白衣,打扮简单,很是出尘。 在温念打量他的时候,他回头,准确地看向被系统隐匿身形的她。 只是一眼,她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桃花谷的主人,这里唯一的大夫,她的攻略目标——云先生。 很奇怪,明明是非常妖异的白发红瞳,放到他身上却有一种圣洁的感觉。 他的眼神,他的气质,都完美地符合了一个人对“大夫”的全部期待,以至于温念觉得他头顶两个光环。 一个叫“悬壶济世”,一个叫“医者仁心”。 被光环照到的人,都会对他放下所有的防备。 温念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选对方当攻略目标,不仅长相是她的审美,还是一切秘密的源头。 倘若桃花谷是一处世外桃源,那么村子里的病人就是变异的食人花,而大夫,是最美,最惑人,也最危险的那一朵食人花。 他是她的仇人。 【???】 系统接收着她的吐槽,非常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下这样的定论。 温念没有理会系统,而是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司尘看到她不再带有杀意的眼神,第一次产生了松口气的感觉。 “温姑娘,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他像一个尽心尽力的大夫那样询问着她的情况。 叫系统更加不理解了。 它试图纠正温念的看法:【宿主,应该没有人会治好自己的仇人,还这么关心对方吧?】 温念:这你就不懂了,多的是变态喜欢养成仇人儿女后代,让对方认贼作父,幸福成长,再“无意间”让对方得知真相,折磨对方的精神,把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她觉得自己如果答“健康”,对方可能会转头就走。 这样不利于她套话。 所以她说:“姐姐说我们家被人灭口,是您救了我,对吗?” “可以这么说。”司尘眼中透出思索,总觉得不对,补充道,“不过温家人是我杀的。” 系统:【!!!】 温念没有意外:“为什么呢?” “因为要用泽城人的生机来养救你姐姐的血玉树,不过她中途拒绝,就暂且搁置了。” “这样啊。”她灿烂地笑起来,“您可真是个坦荡的好人。” 【所以“好人”在宿主眼里,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啊?】 某天一天发了三张好人卡,让系统很是疑惑。 说是阴阳怪气吧,好像也不太像,说是赞美吧,宿主怎么能对看破真面目的温梅月发出夸奖呢? 温念:是不含褒贬意义的语气词,表达我的兴奋。 她没有歧视谁的意思,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是个好人。 大约是经常收到各种赞美,大夫对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在确认她没有因此产生杀意之后,他感到更加满意。 因此主动说:“我答应过你,在彻底治好你之前要好好照顾你,你要跟我去谷中住么?” 系统很欣慰,虽然感觉宿主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攻略目标还是很上道的。 “我有病?” “现在还没有。” 温念目光停在他头顶的【好感度:0】上,觉得自己在既没有好感度又没有攻击力的情况下,跳过剧情去挑战boss是在找死。 她:“那就等我有病再去吧,据说里面只有你一个人,我喜欢热闹,会觉得寂寞。” 据系统说,boss对所有病人都有基础60的好感,对病人以外的人全是0好感,她需要这60的好感让他对她降低防备。 也需要时间来探索真相。 “好。”司尘对此并没有异议,他将一枚木牌递给她,“如果有事找我,往其中输入灵力即可。” 【恭喜获得重要道具“未知的木牌”(除了联系大夫,它似乎还有别的作用),获得buff“桃花谷主人的庇护”(你身上多出了一道印记,在整个桃花谷,没有其他人能够伤害到你)。】 回去后,温念对着镜子很快找到了所谓的印记。 在她的后颈有一道红色花纹,像是什么植物。 —— 深夜。 被疾病拖累的柳丹云早已睡下,但今夜的觉似乎不太安稳。 心脏的剧痛让她从梦中惊醒。 窗外的月光投进来,她惊骇地看到,有人正握着她的手,将鲜红的花汁涂抹在她的指甲上。 作者有话说: 温念:混沌善良 温梅月:虚假善良 温清君:正直善良 大夫:扭曲善良 确实都是好人。 第24章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4节 “柳姐姐,你的指甲染上红色真好看。” 少女面容稚嫩,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更是蒙上一层柔光,她神态天真,看起来就很好骗。 但此情此景,只叫人觉得可怖。 再然而可怕,也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娃娃。 柳丹云下意识就动手,但自己浑身无力,丹田剧痛,费尽全力也只能抬动一根手指。 湿润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擦过她抬起的那根手指,握住她的指尖,轻柔地像是在对一件艺术品。 下一刻却重若巨锤,安静的空气中传开骨骼断裂的刺耳声响。 十指连心,柳丹云痛极,想要惊叫出声,却只发出了“嗬嗬”的粗哑低声。 “姐姐的手也很美,但你方才的动作影响到我给你染指甲了。” 少女的声音温和亲切,却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 柳丹云到底是历练过多年的修士,没有被吓破胆,在心里骂了几句,她冷静下来,温顺地等对方给她染完指甲。 温念这么做的灵感来源于曾经住在她隔壁屋的病友。 当时为了蹲一个以“我有精神病”逃脱死刑的虐杀案凶手,她没时间去考护士证再去应聘那家精神病院,所以直接挂了精神科的号,以出色的演技和口才说服自己的主治医师自己患有妄想症,成功入住了凶手所在的疗养院。 隔壁屋的小姐姐也是,不,没有也……总之,那是一个患有妄想症的女孩子。 某天深夜,觉得自己是个美甲师的小姐姐潜入疗养院的每个房间,给所有人都涂了指甲。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人敢探究自己指甲上涂的是什么东西。 将手洗干净后,大家假装无事发生,只有她感谢了小姐姐的美甲,并且保持了整整一天。 唯一不一样的是,大家后来都对她们俩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那位凶手在疗养院呆了段时间,就哭着喊着说自己没病,要出院,但医生只是冷漠地说:“所有病人都说过和你一样的话,404号房的除外。” 温念觉得那里比监狱适合凶手,就在医生护士欣慰的目光中,痊愈出院。 温念在那家疗养院里学到了很多,也交了些朋友,所以出来一直使用“精神科主任医师”作为网名。 对付老练的杀人者,还得是精神病的方式好使。 正如她所料,在药效解除之后(是的,她离开药房前在系统的指引下顺了些杀人放火必备物品),柳丹云没有发出惊叫,而是对她露出一个虚弱破碎的笑容:“谢谢。” 柳丹云并不知道,假如自己此刻大声呼救,对方就会立刻离开。 因为温念只有对付她的法子,完全不是其他人的对手。 好在桃花村的住户并不如看起来那样的和谐友爱,他们视彼此为竞争对手,互相警惕并乐于落井下石,为了不让自己的境况变得更加糟糕,她只会选择配合。 此刻,温念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道谢:“主要是姐姐漂亮。” “……”柳丹云没忍住咳嗽两声,遮住眼中的怨毒,轻声问,“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总不是来给她染指甲的。 温念:“下午大夫来邀请我去谷中住,我觉得孤男寡女的不大合适,所以决定住在村子里,我觉得,我需要好心人为我讲讲桃花村的常识。” “邀请你去谷中住?”柳丹云羡慕妒忌地看了她一眼,后又沉淀为幸灾乐祸,“你的病一定让先生很感兴趣。” “病人与病人之间,也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先生只有一个,世上生病受伤的人却有那么多。对于疑难杂症,先生总是更感兴趣些,便会多关注几分。我在桃花村待了五年,你是第一个要被他带进谷里的。” 温念并不感到受宠若惊或是窃喜,实际上她对自己要得什么病都还没有头绪。 她:“我问病人之间的区别。” “先生会治好每个病人,有的人在离开之后再也不用回来,有的人在走后再也回不来,而像我这样的,回来之后再也不敢出去。” 温念将这三类人翻译了一下:病彻底好了的,死在外头的,回来续命的。 “像你这样回来的,他不管么?” “先生已经尽力了。”柳丹云言语里依旧对大夫充满感谢,“尽管已经无法治疗我们,也允许我们在这里居住,还留了曾经给我们开过的药方,允许我们在药房买药。” “听起来真是个好人。” 空气中有奇异的香气在弥漫,温念看到柳丹云脸上的神色变得迷醉恍惚,赶紧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喝那杯茶?” “为了养花。养吞了我生机的鬼哭花,只要用别人的生机来填,我就还能好好地活着。” 并不令人意外的答案。 温念推测其他走后又回来的病人,也是怀着相同的目的。 “为什么一定得在桃花村呢?” “因为这办法在外面已经不管用了,杀再多的人,也无法延缓发病。所以即使我们在这里跟普通人一样无法使用术法,我们也回来了。” 温念再次感叹:这世界的人杀人好像喝水一样简单寻常。 那她的善恶观需要进行更新了。 只有与时俱进,才能当好当前时代的好人。 她站起来,走到旁边。 柳丹云躺在床上,眼珠子跟着她动,在看到她从温药的小炉子上提起茶壶,将一个大茶杯倒满了茶。 柳丹云记得那个杯子是她曾经拿给温念的,心里对温念要做的事情有了猜测。 她庆幸着自己的茶叶不会即刻致死,她也有解药,所以顺从被扶起来,低头将热茶饮尽。 大概是很久没有喝烫茶了,她竟觉得比烧热的铁更烫,将五脏六腑都烫得熔化了。 她缓缓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茶,吐了口血,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字节:“这是……什么茶?” “花茶,就是你种在床底下的花,还挺多的,我刚才给你染指甲的时候也用了……这么香,你闻不见么?” 温念的笑容很温柔,澄澈明亮的眼睛倒映着柳丹云凝固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你已经变成了它们的同类,闻不见自己的味道。” 一般来说,人变成柳丹云这样,就没必要称为人了。 柳丹云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心血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作践,还被她喝进肚子里。 怒气上涌,她以燃烧修为神魂作为代价,突破身体的限制,也不再顾忌谷中的规矩,就要动手杀了对方为自己陪葬。 血凝成的剑转瞬抵达温念的面前,又如烟消散,而柳丹云身上,突然多出许多裂痕。 柳丹云感到自己的皮肤仿佛碎成了一千多片,每一片都在渗血,痛苦极了。 这让她想起掉进鬼哭花花海的那天。 花很香,血是温热的,修士顽强的生命使她清醒地感知到那些花将汁液注入她的身体,一点点将她分解。 在痛苦到麻木的时候,一袭白衣出现在她眼前。 “即使之后还会这样死去,你也想要活下来么?” 她只是想活着,没有错的。 既然活下来,那想要美丽地活着,自然就更没有错了。 温念看着她不知悔改的样子,转身去梳妆台上搬起镜子,跑过来怼到柳丹云眼前。 镜子里的女人有着白皙的肌肤,美丽的脸蛋,此刻像是摔碎的玻璃画那样裂开,渗出的血没有溢出来,而是缓缓内流,因此保持了肌肤的洁净。 但整具皮囊,以缓慢的速度在塌陷枯萎。 柳丹云一瞬不瞬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端详一个魔鬼。 这不是她。 她是年少便名誉天下的丹云仙子,世人说她剑法高超,高洁良善。 在她因为自己的善良被人反推进了鬼哭花花海的时候,丹云仙子就已经死了,镜子里的是不愿消散的厉鬼。 那为什么不去死呢? 她闭上眼睛,停止抵抗,鲜红的花朵开满她的身体,将她的神色衬得恬静安详。 温念稀奇地说:“怎么突然放弃活着了?” 将这点疑惑放到脑后,温念仔细清理掉自己的痕迹,离开现场。 第二天,来给柳丹云送药的侍者发现了她的死亡,不一会儿,全村人都过来围观。 “她这是……被反噬了?” “看着是,嘿,这娘们仗着自己好看,瞧着又无害,先头还截过我的货,死了活该。” “小声点,村里最近来了外人。” “这里有本地人?除了药房的那个谁,都是外人。” 大家讨论着柳丹云的死因,满是八卦,欣喜和幸灾乐祸,并不知道凶手就在他们之间,观察他们的表现,挑选下一个拜访目标。 直到一句话落进温念的耳朵里。 “说不定就是那谁干的,桃村现在只剩他一个,他真能没有怨言地看着我们治病喝药?他管着药房,要做点手脚,可太简单了。” 是哦,这里的屋子看着年头不低,但是住的都是病人。 远处的房子,住的是侍者。 谁能想到,表面一片祥和美好的世外桃源,居然只剩下一个不住在村子里的本地人? 作者有话说: 有人问女主上辈子的事情,在这里简单说下:架空现代,但是进入末世倒计时。社会架构勉强维持,处于崩溃的边缘,女主是孤儿,属于野蛮生长,主观上想当个好人,但操作相对凶残,穿越之后经过三观重建,行事风格发生了改变(但依然凶残)。 第25章 桃花村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子,死人在这里并不是稀奇的存在。 虽然死去的是一个拖在村子里不愿意离开的病人,也只是让其他人更加注重保养身体,栽培爱好。 温念觉得自己的好姐姐大约和很多人说过她的情况,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她就收到了很多邀请,她笑着一一答应,思索着有谁比较好说话。 药房的工作非常重要,作为大家一致认为的嫌疑人,温清君没有出现在现场。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5节 负责收敛尸体的是某位好心病人的侍者(因为这位病人生活不便,一天有半天处于瘫痪状态,所以分给他的侍者也照顾他生活)。 人群散开之后,温念一脸纯良地打算和另外一位小姐姐共进早餐,在前去的路上,被人堵住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不想打扰的先生出现在村里,脸上难得没有笑容,定定地看着温念。 司尘想不明白。 明明对方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和他作对,为什么她醒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又对他的病人下手了? 虽然柳丹云是已经完成治疗的,无所谓生死,但即将和温念吃饭的这个,还在治疗中。 是的,比起对方刺杀自己的行为,司尘更在意病人的死活。 病人治疗到一半突然死去,是对他医者身份的侮辱。 再好脾气的人,也是要生气的。 温念试图用自己无辜的表情来让对方放弃对她的怀疑,但是只获得了这位温柔大夫难得的冷漠。 “哪怕是圣人,也能被你气得想要使用暴力!”——她想起某位手下败将的唾骂,觉得自己确实有点问题。 但没必要改。 大约是出于某个约定,大夫不会对她动手,甚至还会尽可能地满足她的需求。 这让温念很难不想当一个快乐的熊孩子。 她身边的小姐姐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在紧张的医疗资源(指大夫的看诊时间)的压力下,尝试跟大夫套近乎:“先生今天是要先给我看诊么?” 司尘摇摇头,恢复对病人的温和:“我找温姑娘有些事情。” 望着目标迅速远去的背影,温念以极其夸张的语气说:“我才十三岁,您这样很容易破坏您在大家眼里的光辉形象。” 她这点阴阳怪气的话,根本没有对司尘造成破坏效果。 “不可以……”考虑到某人的一身反骨,司尘刚开了头就改口,“你如果觉得这些人影响到你的生活,可以早点搬到谷里去,喜欢热闹的话,可以带着喜欢或是看得顺眼的人一起搬过去。” 他的态度相当宽容,似乎只要她愿意,就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我很喜欢大家……你不认为我会觉得他们会影响到我的人生安全。” 温念从前置条件中抓到了重点。 如果没有系统的提示,她是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标记的,也不能够完成针对柳丹云的计划。 但他肯定她有能力做到后面那点,也觉得比起她,村子里的其他人更危险。 这个“其他人”甚至包括了合体期的修士。 在失忆之前,她该不会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佬吧? 系统忍不住插嘴:【正经大佬会绑定恋爱系统?】 温念反驳:你看我正经吗?你永远不会想到一个寡王能够做出什么离奇的举动,我说不准就是突然想要一个对象了,才抓住你强行绑定的。 系统无情地说:【我非常确定你的修为只有筑基,并且还是人家温雪瑶的!灵魂强度也仅仅是穿越者平均水平。】 司尘此刻也淡然地说:“你昨天将手伸进了鬼哭花的嘴里。” 以鬼哭花的杀伤力,筑基期的修士可以在一息之间啃到只剩骨头,温念完全活不到用它泡茶。所以柳丹云最开始没有怀疑她动了自己的花。 “我只是想让它们闭嘴,因为它们的哭声很像人类,影响我辣手摧花的好心情。” 温念遗憾地将“只要找到恢复方法,就能变身魔王碾压全场”的兴奋压下,抱怨道:“在我的家乡,夜间偷窥未成年少女,是要被人打到住院的。” 司尘心平气和地解释:“如果你不遭遇致命危险,我不会看到任何东西。” “喔。”她含糊地应着。 “所以你坚持要在外面住么?” 少女撩起眼睛,眼里满是怀疑:“你该不会是想让他们远离我吧?” 虽然这样会显得劳师动众,但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拒绝桃花谷的主人。 对方的沉默也让她明白自己的猜测十分正确。 在武力值不够的时候,温念会用智商补上,如果计策也不起作用,她会选择暂时妥协,先把仇记下。 “好吧,我可以跟你走。” 她含着泪的样子,像是卖身葬父遇上了好色纨绔。 意识到自己受对方言语的影响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司尘面无表情地将这个既视感踢出脑子。 下一刻对方的要求让他感到意外。 “您愿意教导我么?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同时也是个喜欢学习的人,学习可以提升我的境界,安抚我寂寞躁动的心。” “好。” 拥有丰富的应付未成年患者经验的大夫,没有太多的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这意味着温念大多数时间,都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他不至于废到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都没法阻止。 “为了迎接新的生活,我决定叫做温念。您呢?村里的人都称您为云先生,但我想,云并不是您的姓氏。” 其实村子里的人都喊先生,“云先生”这个称呼来自系统,温念猜背后会有点故事。 “我没有姓氏,也没有值得让人称呼的名字,你既然要求我教导你,就也叫我先生罢。” 司尘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也藏着一点秘密。 好在,这个世界上知道他名字的应该都死了。 “好的,先生。”温念乖巧地应下,因为她真的很期待一个教导者的出现。 她年幼时待的那家孤儿院无论是条件好的时候,还是因为“末日倒计时”而濒临倒闭的时候,都不怎么关注孩子的成长。 温念长得好看,演技又棒,每次有记者或者资助人来,院长都会带她。 她被教了一些基本的字词,还拥有图书阅览权(总有些捐助的书因为太过破旧而无法出售,图书室也不能一本书都没有),通过自学和翻墙,她没有与社会太过脱节。 但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让自己摆脱孤儿院造成的习惯,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在年幼的时候遇到了合适的教导者,会不会走上另外一条,被同院的其他人称为“美梦”的道路。 遗憾的是,过去那些尝试感化或是纠正她的人,都有着令她不适的私心和伪善。 希望面前这个人能够让她满意。 作者有话说: 此刻把自己切片成八份,一起写“天庭事务要点”的温念:再次感谢金阳老头把自己教成了真正的正常人,顺便给大夫点蜡。 第26章 温念按照自己的喜好与幻想,又参考当前世界观安排了很多课程。 比较要紧的是当前文字的认读写,以及修炼,每天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地理,艺术,占卜,生物,药理…… 借给她面板编课表的系统看到她甚至往里面填了每周一次的“心理辅导”,实在是忍不住吐槽。 【先不说他会不会你编的这些课程,就是心理辅导,你觉得合适吗?他可是为了药能杀人全家的人啊,确定不会越辅导越出问题吗?】 温念:“不会他可以学,都大乘期了,学东西应该也是神仙速度,我看好他。至于心理辅导,我只是需要有人和我说话,整理思路罢了。” 心理扭曲好啊,说明抵抗力强,看问题有不一样的视角。 一天四节课八个小时,考虑到老师有兼职(?),修仙者又不需要睡觉,温念准备晚点跟老师商量商量上课的时间。 在离开之前,温念特意去跟温梅月道别。 温梅月在听说她要去跟先生一起住的时候,眸中闪过异样的光彩,关切地问是不是她身体不适。 看样子,某位大夫只对病人关怀备至的事情广为人知。 “我很好啊,为什么这么说?”温念先是假装疑惑,然后欣喜中加点硬挤出来的娇羞,“是因为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先生答应教导我,为了方便才让我入谷的。” 温梅月一下子攥紧了自己的袖子。 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替人求情。 善良大度有什么用呢?根本没法在这里活下去。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被治好,但治好以后,估计也会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靠着别人的命活下去。 她的修为这么低,身体也不强悍,身后也再没有泽城作为靠山。 如果不得到更多的底牌,她很快就会像柳丹云一样死掉的。 温梅月觉得自己的年纪也很小,如果没有妹妹,要跟着先生学习的人就是她。 先生看似温柔,实则对谁都一样,但是常年跟在对方就不一样了,再冷的寒冰,她也能捂化。 将愤怒和嫉妒都压下去,她像是往常一样露出忧郁又羡慕的目光:“这么多年,我一直生病,连族学都没有上过。妹妹如今又能跟着先生学习,真好啊。” 出乎意料的,妹妹没有说“那我去求先生带上姐姐”,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安慰她。 妹妹的脸上依旧是乖巧天真,说的话却叫她噎住。 温念:“是啊,真好。姐姐你放心,我也不是一直待在谷里,若是想你了,我会让先生带我一起过来的。” 温梅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眼前发黑。 “哎呀,在这儿耽搁这么久,该叫先生等急了,姐姐再见!” 丢下这句做作的话,温念如风一样离开。 然后慢慢地朝着药房的方向走。 温念路上跟系统吐槽:“知道古代人早熟,但十三岁就开始想着跟双胞胎妹妹抢男人,是不是太可怕了点?我们院里的姑娘十三岁还在因为一颗鸡蛋跟男生打架呢。” 孤儿院在郊区,附近没其他人,同龄人又等于竞争对手,几乎不存在看对眼的情况,即使有,在大通铺的环境中,连亲个嘴都会被举报到院长那儿去。 十三岁的女孩正发育,可不得趁着能打过的时候多吃点。 她觉得温梅月看她的眼神像看竞争对手又不是特别像,所以试探了一下。 居然真是花苗苗想啃千年食人花。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6节 想不明白。 【毕竟是能够救她命,治好她的男人,再加上好看和温柔,很难不动心……当然,宿主你除外。】 系统觉得自己如果绑定温梅月,肯定能很快完成复数的任务。 但并不觉得可惜,甚至觉得这个病在脑子的宿主与它更合得来。 正这么想着,系统又看到宿主露出那种恐怖作品经常出现的,病态的笑容。 温念:“大家都有旺盛的求生欲,真好啊。” 带着不明意味的感叹消散在风里,她很快走到了药房。 完成今日份看诊的先生正在和药房管理,也就是那个友情赞助了她药粉的小哥哥说话。 她停住了脚步,在心里问系统有没有发现什么。 系统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都是大帅哥?】 温念:不,是两人身上都散发着圣光,温和善良又耐心的样子,简直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不说像一个人,是因为某个大夫身上没有人味儿。 哪个正常人会以“是否是自己的病人”为标准,来批发好感度的? 在她的注视下,两个人的谈话很快结束。 司尘谨慎地用神识在桃花村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新的死者,他松口气,过去跟对方汇合。 “入谷的地方有迷阵,等会儿尽量不要远离我。” “好。” 温念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作死和答应人一样快。 在突然跌倒在路旁的花海里后,她才像卡完延迟一样发出了夸张的惨叫。 因为某个庇护buff的存在,倒霉的不是她,而是迷阵。 眼前的雾气散开,没有想象中的森森白骨和被鲜血浇灌后更加娇艳的红色花朵。 甚至跟在阵外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黄色的小花开遍山坡,在花海中,仅有一条垂直向前的路。 搭着司尘递过来的手,温念若无其事地爬起来,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如果未经允许就踏入这里,会发生什么?” “迷阵会让对方回到入口,强行破坏的话会遭到反噬……你除外。” 温念认错也和她作死一样快:“我为我的刻板印象道歉。” 她觉得,自己可能对未来的老师,恶意揣测的部分太过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声音在她的耳边说他们两个天生对立,他是她必须铲除的恶人。 这样不好,不利于他们间温馨积极的教学氛围。 司尘疑惑地看她,又想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明白过这个人,就释然地放到脑后,修复好迷阵之后,继续往前走。 出于温念现在还不知道的玄学知识,花海里这条长路,他们眨眼便走完了。 接下来是植被茂盛的山路,温念跟在对方身后,看到两侧的植物匍匐着快速退开,给他们让出一条平整干净的山路,又支棱起来,姿态优美,无风摇曳。 温念手贱地薅了朵看起来很漂亮的花,动作稍显粗暴,花汁流到手上。 这次“庇护”并没有起效。 因为毒不致命,只是把她的手变得粗糙如树皮而已。 “……” 她扯了一下前边人的袖子。 司尘回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的手,显然是把“怜香惜玉”四个字埋进土里了。 温念:“有解药吗?” “只有这条道上有暮雪花,之前除了我也不会有人来。” 言下之意是从前没有准备解药的必要。 她点点头,退而求其次:“能去除毒性的通用解毒药也行。” 对方这次没有应声,可能是有意让她吃个教训。 温念又扯了扯对方的袖子,拿出每次跟院长撒娇的软和姿态:“我以后会是您的病人不是么?现在中的毒,说不定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变成催化剂,到时候我直接就死了,您还怎么救我?” 大概是她预支好感度的行动取得了成功,司尘给了她一个玉瓶。 她将药倒在手上,打量一番,:感叹“原来真的有炼丹术的存在啊。” 司尘:? 温念:“村子里的大家,喝的都是汤药。” 以至于她总觉得面前的人是个老中医。 他默了会儿,解释:“丹药以火炼成,对配方和用量都有要求,很难调整,也很难完全对症,且有丹毒,尽管微弱,对有些病人来说也足以致命。” 真能一颗丹药就治好的,也不会送到他这里来。 “那我可以学炼丹术吗?”她期待地问。 “可以。” 作者有话说: 温念:他真好说话,我要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第27章 接下来的路,试探出“庇护”的buff起效范围的温念都表现得很乖巧。 路消失在漆黑的洞口。 司尘刚一脚迈进去,就又被扯住袖子,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等待新的幺蛾子被整出来。 温念诚恳地说:“我看不清里面的路,没有光亮的话,会很害怕。” 害怕是假的,毕竟他有过相当的小黑屋经验。 她只是想看清过去的路而已。 在黑暗的遮掩下,温念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的恍然。 司尘觉得这人虽然变得麻烦难缠了,但也变得无害了。 是件好事。 他以灵火照亮洞穴,带着人走了一会儿,抵达真正的桃花谷。 高岩壁垂直向上,到顶部时又往内收,将整个桃花谷围了起来,目测他们来路也是唯一的出口。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半腰上,可以俯视整个桃花谷,除了被雾气包围的药园。 在仙法的作用下,即使这里没有阳光照射,谷中也亮如白昼,鸟语花香,屋舍错落有致,十分阳间。 温念选了一间包括卧室书房厨房花厅耳房仓库等等的大屋子,进去后发现里面各种设施都很齐全,不需要添置什么。 这大概是她穿越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心情极好的她在系统的指引下,在附近寻找了一些适合做菜的植物,遗憾地看着逃走的动物,回到厨房,使用修仙时代法器,精心烹饪了一顿大餐。 没有校园经历的温同学觉得和老师一起吃饭,有助于促进师生之间的感情,因此热情地邀请了自己的老师。 她捧着自带灵米煮的饭,看着似乎不太开心的老师,小心翼翼地问:“先生应该不介意我拿您的药材做饭吧?” 司尘回忆起自己被某人毁掉的大量有价无市的天材地宝,和那些东西比起来,她今天摘的都不值一提。 他的心情逐渐平静,语气也恢复以往的温和:“晚些时候,我会炼制一些辟谷丹。” 她拒绝:“不,吃辟谷丹会长不高,还会变丑。” “从医理来说,辟谷丹并不缺少身体成长所需的营养,并且杂质更少,更容易被吸收。” “但我信的是玄学。” “……我会让药房负责采购你需要的食材,或者成品。” 并不是很喜欢做饭的某人:“成品就行,不吃酸的,最好也不要太清淡。” 跳过了这个话题之后,温念开始积极地试探其他问题。 “先生一直在桃花谷么?” “不是。” “那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 司尘停顿片刻,语气平静:“四处行医。” 原来“云先生”的“云”,是云游四方的云。 “听起来非常亲民,所以您为什么到了桃花谷之后,和病人住的这么远,又仅仅只在看诊的时候接触他们呢?” 温念很快意识到自己又说出了糟糕的话。 青年抬眸看她的目光,让她觉得,菩萨也会有想造杀孽的时候。 司尘最终还是给了答案:“为了保持距离,避免造成误会和伤害。” 温念暂时把这句话翻译为一些病人会觊觎他的美色和财富,对他图谋不轨,给他带来些许的烦恼。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奇葩,能给他留下如此深的心理阴影。 至于“病人想要刺杀他”这个可能因为太过荒诞而被她剔除。 不说病人一般会把大夫当菩萨供起来,就是对他怀恨在心的,也不会轻易展现出来。 系统认证,先生虽然只是个看起来很无害的大夫,但实力在苍灵界排名第二。 第一是个身体健康,一毛不拔的可恶资本家,两人并不存在医患关系。 为了维持最后的师生塑料情,温念谨慎地选择了最后的话题。 她将自己安排的课表递给对方看。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7节 司尘既没有对自己涉猎不多的课程表达异议,也没有对“课程七日一轮全年无休”有意见。 他的想法和某人一样,不会的自己先学,学会了教她。 他只是问:“你倾向于什么类型的功法?法器呢?” 温念不是很挑:“最好的。” 功法只要能快速升级就是好功法。 武器给刀用刀,给剑用剑。 司尘在自己收到的诊金里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几本她能练的天阶功法,和一柄半仙器级别的剑。 温念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顺眼过,开心地发了张好人卡后,在几本功法里挑了本适合剑修的,并且开始畅想自己成为剑仙的未来。 远在九霄的其他温念投下来一瞥,不约而同地摇头。 年轻人就是好骗,轻易就陷入了升级的诱惑。 命运轮回,当年温念骗天生剑修的师弟用刀,如今楼晏清的切片教她的切片练剑。 —— 温念如同海绵一样快速地吸收这个世界的知识。 大概是原主底子好,她的修为一日千里,剑法日益精进。 三年时间也一晃而过。 她惊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关注桃花村的事情,正经课也没上过几节,大多时候都在入定,升阶,闭关。 好像被骗了。 恰巧此时温梅月邀请她一起过十六岁生辰,庆祝她们及笄,她欣然同意。 温梅月正在对着镜子描眉。 镜中的女子容颜姣好,眉目间拢着如纱的薄愁,恰到好处的病态,便如西子般娇弱动人。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被几句话气哭的稚嫩少女了。 即使是低微的修为,也是佐证她无害的武器。 现在的她,无懈可击。 即使是再见到那个不该活下来的妹妹,她也能心平气和地一步步把对方拉入地狱。 然而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时,温梅月就差点儿破防。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脸。 进来的人却高挑健康,不施粉黛却光彩照人,浑身充斥着不惧一切的锐气,腰上悬着的宝剑仅仅是打量就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 对方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过得却比她好这么多。 怎么能不恨呢? 温念假装没有察觉到对方嫉恨的目光,满脸笑容地说:“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妹妹因为来得匆忙而没有带礼物,姐姐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你能来就让姐姐很高兴了。我们虽然都住在桃花谷,但过去这三年是一面都没有见着,让姐姐想的紧。” “先生说出谷耽误我学习。”温念熟练地把锅推给别人。 温梅月笑了笑,释然中带着欣慰:“你的天赋向来很好,姐姐没用,温家的未来只能靠你了。” 温念边感叹着“人果然都是会成长的”,边顺从地将腰的剑解下,让对方放起来。 之后客人陆续到来。 介于某人是先生唯一的学生,村里人都非常给面子地过来庆祝她们成年,送了很多贵重的礼物。 温梅月也不知道在哪儿点的菜,摆几桌宴席,主桌上只坐了她们姐妹俩,另外空了两张椅子。 温念奇怪道:“一张留给先生我可以理解,那另外一张是给谁的?” 温梅月:“药房里有位和我们同姓的前辈,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私心将他当做兄长。” 温念觉得她八成是开过口想认干哥哥,但是被人家拒绝了。 宴无好宴,美味的饭菜里加了些不该加的调料。 但遗憾的是对温念没有任何用。 跟着观念奇怪的老师在药园里乱吃的某人觉得,自己的血没准比菜里的药更毒。 饭后,人群散去,温梅月拉着妹妹开始回忆只有自己记得的往昔。 两人都没有丝毫感动,但为了剧情顺利展开,还是说了好一会儿。 最后,温梅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当年那歹人想劫走的血玉树被先生带了回来,我们一起去树下祭奠一番爹娘他们吧?” “好啊。” 血玉树栽种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全是深色的荒地,仅有它能活着。 温念抬头看着像巨型血玉雕刻成的树,询问系统:能烧吗?怎么烧?多久能烧死? 被迫载入巨量医药知识的系统很快给出答案。 温梅月酝酿好感情,刚张开嘴,就感觉自己要被火浪吞噬。 一回头看着熊熊燃烧的血玉树,她直接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温念本来想摇醒她,让她共赏美景的,结果刚走一步就摔在地上,浑身虚弱,眼前发黑。 【叮——目标人物好感度从0升至60,请宿主继续努力。】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过24点更新入v万字~ 强烈推荐新文《教会龙傲天男德后》,已有存稿,求预收。 文案: 桑灵犀和一本龙傲天修仙小说的女配重名了。 女配是龙傲天前期遇上的一名世家女,虽然女配什么都有,男主什么都还不出色,但因为女配长得好看,所以她暗恋龙傲天,给对方送经验送装备,提供追求者作为打脸素材,还落入险境给男主提供爆发前置条件。 最后龙傲天升级成功,换了个马甲又是新的地图和美女,留下一个终生不嫁的她,等着并不存在的人。 现在,她成了女配。 系统告诉她,虽然女配因为家世还不够厉害没能成为男主的女人,但男主还是有高达两位数的后宫团。现在聘请她成为纯爱的维系者,确保男主在任何时间段,都至多和一个人有双箭头。 桑灵犀立刻接受了这份工作,并且决心要教会龙傲天男德。 龙傲天英雄救美,她宣读龙傲天青梅竹马的来信。 龙傲天将不慎看到美人洗澡,她将人换成两米壮汉。 龙傲天将被人拉做抵挡爱慕者的挡箭牌,她女扮男装顶替对方…… 在全天下都以为她深爱龙傲天,为他们间不存在的感情感动的时候,龙傲天终于开始发婚礼邀请了。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龙傲天哽咽地说:“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师尊师娘的婚礼,作为长辈,师娘一直很负责地教导我,我很感激。” 桑灵犀:谁又不喜欢强大靠谱如同移动宝库还有大尾巴的美人呢? 第28章 温念是在自己屋子里醒来的。 先生还在抢救血玉树。 她那把火放的很直接,也很精妙,他到的时候,血玉树跟死了没太大区别,导致被它半寄生的温梅月只剩一口气。 他需要同时抢救两个,据系统说,还得两天才能回来。 这两天她什么也没干,虚弱地躺在床上望着房梁,不吃不喝不说话。 系统非常担忧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摆烂:【提升好感度是好事啊?宿主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忧郁?】 虽然这病致命,但某个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完全能治好她。 多好的促进感情的机会啊。 温念十分难过地说:“我还是很难接受,我居然走的不是大女主升级流,而是感情流。” 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进来多少灵气消散多少,只有用出去了才能补充。 这意味着她将一直停留在金丹后期,无法进步。 【……可我是恋爱系统啊!您清醒一点!】 系统也难过极了,它觉得自从和宿主绑定,自己就从来没有得到一个恋爱系统应该得到的尊重。 她:“啧。” 寡王只有在闲得无聊的时候才会幻想一下恋爱,真给介绍对象,那是有多远跑多远。 虽然她现在估计跑不了,但依然对此敬谢不敏。 而且她怎么说也跟着某大夫住了三年,居然直到前几天,才突破了0好感度。 足以证明他是个没有心的男人。 与其考虑跟他谈恋爱,还不如趁着他现在对她的容忍度大提升,去跟村子里的其他人玩玩呢。 上一刻还缠绵病榻,仿佛要去世的某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收拾收拾准备进村。 在走之前她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新多出来的buff。 【不治之症:因不明原因出现的未知疾病,可能看起来像个健康人,也可能出现各种症状,但不管怎样,您的生命只剩下99天。】 也就是说,尽管她现在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明天可能就病得起不来床了。 那不得趁着还能动,出去造作。 温念把放在床边的剑收进丹田,换了身白衣,理了理顺滑的长发,没有束起。 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8节 干净柔和,除了温柔之外不带任何情绪,目光认真坚定,仿佛能够攻克一切疑难杂症。 虽然她的医术连先生的半分都不及,但神韵已经能模仿出精髓了。 如她所料,村子里的人非常欢迎她。 温梅月用她的名头在村里左右逢源,因此尽管三年后病人换了许多,她也轻易融入了这个大集体。 她选的还是三年前的那位姐姐,叫廖听露。 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从“正在诊治的病人”变成了“病愈后选择留下的病人”。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相伴去了后者的屋子。 廖听露给温念倒了杯茶。 因为这是一杯香甜的,能够边吃点心边喝的花茶,温念心情舒缓,跟对方闲聊:“廖姑娘的病可好全了?” “先生妙手回春,我早就痊愈了。” 廖听露一开口,温念就知道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是真的痊愈了,因此可以毫无阴霾地提起这件事。 所以她为什么还会选择留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我看村子似乎和之前不同,更大了,热闹许多。” “是我让人修的。”廖听露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颇为骄傲,因此透露了很多温念不知道的事情。 整个桃花谷都是先生曾经的病人,廖家老祖赠送的。 药房里的侍者大多数也是廖家派来的人。 廖听露的病是家族遗传病,和老祖相似但又不同,所以被送到这里。她在痊愈后,主动提出留下,帮先生处理一些他没空关注的事情。 强者总是招人依附。 廖家想抱先生的大腿。 温念对此并不意外,她更关心的是:廖听露在额外做些什么生意? 在她还没有决定好去拜访谁的时候,廖听露一出现大家就表示了谦让,这位漂亮姐姐必然是做了什么造福全村的好事。 “村里最近有来客人么?” “村里来了很多外人,但客人并不多。” 廖听露为自己的客人倒满了茶,从少女深色的瞳孔中看到和那位先生如出一辙的默然,她便轻缓地笑起来。 “有两位不远万里来求医的客人,但是先生并没有时间接待他,住在村头的罗前辈好心地接待了他。” “我很有空,让我去瞧瞧。” 笑容渐渐消失,廖听露看着对方的背影,眼中光影交错,拿不定注意,便要传音于罗老头。 温念扶着门,回眸一笑:“我喜欢给人惊喜,您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对么?” 先生唯一的弟子,和顾客中的一个。 廖听露很轻易地做出了选择。 她低下头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塞进嘴里,桌上的另外一个杯子消失,椅子上的温度冷却,仿佛她没有招待过客人一样。 温念站在村口,回头看着面前充满乡村气息的古朴村庄,和围绕着村子,仿佛无穷无尽的桃林,感叹:“系统你老实坦白,我是不是穿越的不是修仙小说,而是恐怖文?” 系统即兴给她写了一段。 【最初,消失的只是住在这里的凡人,谁也不好奇他们去了哪里。 然后是关怀备至,离自己最近的侍者,在屠夫的美梦醒来之后,新的侍者又到了门口。 在迷人的花香里,道德也被完全抛却,贪婪的目光盯上来访的家属,失去亲人的病人悲痛欲绝,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看向别人亲属的目光。 当需求的豁口越来越大,便有人在大家的赞美声中提出要建设村庄,让每一个过上好日子。 人命廉价到不如餐桌上的灵米,人们便觉得来访的客人才是最美味的羔羊。】 温念给系统集古今中外之大成的文笔打了负分。 然后整理仪表,衣冠楚楚地敲门。 罗老头脸色一变,还以为有谁要跟自己抢人,他心里骂着,面上又恢复了和蔼的神色,跟面前的年轻人说:“小林你坐会儿,我去瞧瞧。” 年轻人点头,坐在软榻边上,忧虑地看着服药后昏睡的道侣。 即使是在桃花村,罗老头的年纪也是最大的,他的寿数接近一千岁这个极限。 他认为,只要活过一千岁,自己就能白日飞升。 因此他千方百计地延长自己的寿命,躲避天机,甚至在知道“云先生”的存在之后,不惜以身饲蛇,再用蛇来替自己续命。 作为村里唯二的合体期,他有自己的倨傲,因此没有去参加先生弟子的及笄礼。 但是他给对方开了门。 这是一个他绝对会后悔,但来不及后悔的决定。 “您好……” 温念打招呼的话语和灰烬一起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吞没。 她看到面前强大的老者在看到她的瞬间化作雕塑,又像是在瞬间经历了千年的岁月,迅速风化,她只来得及避免被骨灰糊一脸。 放下袖子,她无语地说:“他这是练什么见光死的功法么?” 此刻的温念并不知道,一个常年躲避天机的人出现在天道的面前,比小偷入室盗窃,进到值班民警的房间更为见光死。 她只是有些尴尬地对屋内目瞪口呆的青年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他在碰瓷我。” 青年:“……您是?” “当然是谷里的大夫。”她自然地走进去,因为对方挡在路上,便退而求其次地扒着门往里瞅,“我想,躺在榻上的才是来求医的病人。” 青年警惕地说:“桃花谷的先生应该是男人吧?” “先生的弟子不能算大夫么?”她头也不抬地说,“且不说先生愿不愿意医治你的妻子,就是愿意,你们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他,不如先让我看看。” 青年本想继续拒绝,但他的余光看到少女如丝绸的黑发滑落到颈侧,洁白优美的后颈上印着红色的花草纹路。 “请进。” 感受他情绪的转变,温念站直身体,将发丝重新撩到身后,指腹擦过已经伴随自己许久的印痕,笑得意味深长。 今天会是有意外收获的一天。 咳嗽两声,她端庄地走过去,坐在床边,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一番昏睡的女子,边检查边套话。 病人叫易素,男子叫齐玉,两人是同门,结为道侣后便一起下山历练。 在一处秘境中,他们意外得到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张地图和一个木牌。 温念割破女人的手指,放了些血在碟子里:“一般来说,这意味着机缘和危险。” 齐玉苦笑着说:“不止如此,盒子里还有毒。” 当时盒子是拿在他道侣手里的,没想到竟是让她中了毒。 高阶的解毒丹不起丝毫作用,他们找遍了能想到的医修或炼丹师,只得到一个答案:无药可解。 “所以你们想着去地图记载的地点寻找解药。” “是,但……” “但你们不仅没有寻到解药,还让她中了更恐怖的毒。” 温念盯着盘子里正在沸腾的血,挑起了眉毛:“令夫人中的毒,本来只是致命,现在是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是。”他情绪低落地点头。 “你们是怎么找到桃花谷来的?没有人指点,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虽然从村子如今的规模来看,被指点的人会有些多,但温念觉得这次的客人身上有着不同的故事。 “……”尽管什么也没说,他异样的表情还是出卖了自己。 温念笑着说出他想隐瞒的内容:“准备将你妻子练成傀儡的人,让你们过来的对吗?” “……是的。” “他有什么话要带给先生么?” 齐玉想起当时的场面,低头掩饰眼中的惶然:“他说——‘我想你了,十九’。” “忘掉这句话吧,如果你还想让令夫人接受治疗的话。这瓶药可以暂缓毒性蔓延,我留书一封,你交给先生,他自会替令夫人诊治,其他的,不要多言。不想死的话也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关好门窗,别让除了侍者之外的人进来。” 温念将一瓶药放到桌上,很快写好留言,递给他。 “多谢。”齐玉伸手接她手里的信,抽了一下没有抽动。 温念抬眸与他对视:“我要地图和那枚木牌。” 屋内的光突然变得昏暗,从半掩的窗中,齐玉看到一只金色的竖瞳在无声地注视他们。 在这样的背景下,年少的医者眸光诡谲而幽深。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终于来到桃花谷,对他们来说,可能并非一件幸运的事情。 像是丢掉烫手山芋一般,他将东西交给她,还补充了一句:“我们没和他讲几句话,但他提到过那地方叫药王谷,他和他哥哥住在那里。而我们去的地方,实际上叫做落星谷,外面全是陨石。” 她:“大概是因为星星落的太多,药王也不见了,才改名的吧。” 摸着木牌上和她后颈处同款的花纹,温念觉得自己很难不把桃花谷的天下第一神医,和药王谷的药王联系起来。 她兴奋地推开窗,窗外的偷窥者受惊般地后退了十几米,叫人看到它的样子——一条黑色巨蛇。 分神期修为,一身血气,盘起来的样子显出几分属于被豢养者的乖巧。 大概就是罗老头的投喂对象了。 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能是为了防止反噬,生生喂成这样的。 温念:“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在这儿保护这对夫妻,不然你就去给罗老头作伴吧。” 巨蛇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主人通知自己开饭。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29节 从地下室溜出来后,它偷偷地看屋子里,想知道有没有自己下嘴的地方,但在看到这个恐怖的女人之后,它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主人了。 面对她的威胁,它也只能含恨低头。 温念喂给巨蛇一颗自己精心研制的“与人血反应形成剧毒”的丹药,再温柔地告诉它效果。 巨蛇瞬间石化。 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 懒得理会它,温念抓紧时间,夺门而出,直接跑到桃花村的阵法之外。 令她意外的是,有人在那里等她。 第29章 一个陌生的人。 但温念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并不陌生。 对方穿着侍者的衣服,这让她有所猜测——那个曾经短暂照顾过她的侍者。 温念:“你是?” 女人冲过来,一把抓着她的胳膊,着急地说:“来不及解释了,快把那张木牌捏碎,他马上就要过来找你了!” 她的动作也非常快,对方的话音刚落,她就已经捏碎了齐玉交给她的木牌。 下一刻,眼前换了天地。 身前被迷雾遮掩的山谷,身后是漆黑一片。 如果不是空气中飘散着不妙的气息,温念甚至会以为这里是桃花谷。 再往前走了一些,两人面前出现一块很有年头的巨石。 巨石上的字迹已经不太清晰,但仍旧可以辨认出来,上面是“落星谷”三个字。 温念坐在巨石上,晃着腿问:“现在有时间解释了。” “我叫常思语,跟你一样是个穿越者。” 温念想起系统说,原作在一个穿书的穿越者那里。 原来对方曾经离她那么近。 她:“可以跟我说说原作的剧情吗?” 常思语卡住,整个人透出一种惊恐,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底是怎么掀开的。 在对方的微笑中,明明修为更强,但还是感到害怕的她交代出自己以为的真相(由某恋爱系统激情创作)。 这是一本非常俗套的,感化恶人的小说。 女主穿越来时,男主正打算屠一城为自己的病人治病,她一睁眼就是死城,而血玉树成熟只差她的命,男主当然要杀了她。 在恋爱系统的辅助和女主光环的作用下,女主艰难求生,数次躲开致命的杀招,还在流亡途中,误入桃花谷,见到了等着药救命的双生姐姐。 姐姐无疑是对照组和恶毒女配,因为太想活下来,所以即使知道救命的药是用一城的人包括亲人的命换来的,她也只是表面悲伤和维护妹妹,实则想搞死女主来治病。 桃花村的其他人也和女配抱有一样的想法。 然后女主又在桃花村艰难求生,尽管她的生活非常痛苦和波折,她也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善良和坚持,利用自己人性的光辉感化了男主。 男主毁了血玉树,女配领便当,女主却突然患上不治之症。 经历了大量煽情剧情,男主为了救女主,剖心放血,用自己命治好女主。 女主病是好了,但也殉情了。 常思语:“那个……故事发展和原著有所区别是因为,我觉得既然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还是死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趁着女配还要维持白莲花人设,劝她去救你了。” 温念咬着指腹,大为震撼,对每阶段的剧情都充满疑惑。 系统在她的耳边,哭得十分真情实感。 过了很久,她低头擦干净自己的手,平静地问:“落星谷又是什么剧情?” “男主其实曾经是落星谷药王的药侍,差点儿被药王做成傀儡,他绝地反杀,将自己的过去埋葬在这里。” 温念偏头看落星谷的迷雾,眼中有莫名的光在闪烁:“也就是说,他曾经死在这里对么?” 她曾经摸过先生的手,冷冰冰的像是玉做的雕塑。 并不像活人。 假设他曾经死过,那他是不是和村里其他死而复生的人一样,偷其他人的生机来维持生命呢? 作为一个大夫,先生他尽心尽力,不计回报,千方百计地想要治好病人。 但这种仁善就像是水中的月,太过虚假易碎了。 因为他对生命既无敬畏,也无热爱。 即使是自己的病人,也在痊愈之后,不再在意。 所以温念一直觉得先生的表现很割裂。 假设“治好别人再由别人替他去夺取生机”是他的续命条件,那么一切的疑问都有了解释。 常思语感觉凉气从脚底攀升,她取出一盏灯,照亮周围顺带取暖,诚实地说:“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会在这里得到一样克制他的东西,让你有了和他对话的资本。” 温念扬起笑容:“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进去罢。” 她掏出另一面木牌,一步踏入山谷,周围的雾气果然褪去。 是先生曾经交给她的。 除了联系他之外,果然还有别的作用。 眼前的山谷,草木茂盛,灯火通明,一条宽阔的青石路绵延直深处,空气中有清新的花香,却无清脆的鸟鸣,叫情景中的生机显得虚假。 仿佛,这里只有她们二人是活的。 下一刻,这诡异的安静被喜庆的唢呐声打破,宽阔的大道上突然出现送亲的队伍。 两人被裹挟在队伍中间,颇为紧张。 温念:“剧情里有这个吗?” “……想不起来了。” 常思语觉得奇怪,如果原著里有这个阴间喜剧剧情,她应该印象深刻才对。 温念突然叹口气:“按照一般套路发展,新娘搞不好要从我们俩里选一个。” “按照一般套路,中奖的往往是主角。” “我也这么觉得。”温念直接迎风撒毒,雨露均沾了周围一圈迎亲人。 他们的皮肤从苍白变为漆黑,让脸上喜庆的表情变得更加诡异。黑紫的脸,大块的眼白,黑沉的眼珠子转动,纷纷锁在温念的身上。 而她期待的有人倒下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在被塞进花轿的时候,温念深深地懊悔自己没有在课程表里写上“驱鬼”这门课。 按照系统标注的等级差距,她觉得自己用来炼丹的灵火只能起到激怒他们的作用。 化尸水会好使吗? 或者用傀儡毒,尝试炼尸作傀儡? 还没等她想到合适的方法,一步一摇的花轿停了下来。 轿帘被掀起,红衣的新娘蒙着盖头,步轻如鹊踏枝,轻巧地迈入花轿。 温念看了看这位娇新娘的等级,乖巧地给对方让了位置。 新娘端庄地坐到她身侧,如羽毛落在湖上不起涟漪。 装着两位新娘花轿重新启程,一步一摇,与先前无异。 唢呐乐声渐入高潮,仪仗的红绫被风吹得很高,几乎要将天色染红。 常思语服了隐匿气息的丹药,小心翼翼地在人群穿梭,终于抵达了花轿边上。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侧表情僵硬的媒婆,掀起侧帘,想问温念的安危,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失去了声音。 只见温念掀了新娘的盖头,捧着对方的脸,笑得很是深情:“美人儿~这是你的婚礼,也是我的婚礼对么?” 常思语:卧槽,牛,连鬼新娘都调戏。 新娘脸戴红妆,娇媚美艳,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轻颤,羞涩地点头,也将自己的手捧上对方的脸。 那手洁白非常,骨节分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甚软嫩,正是一只枯骨手掌。 “你也很漂亮,夫君会喜欢你的。” 新娘的嗓音也美的很,娇弱,哀婉,将杀意完美藏起来。 “那你觉得,说过很多次爱你的他,会分得清我们俩么?” 温念觉得自己比起“新娘”更可能是“新娘的点心”,所以决定将矛盾转移。 考验男人的忠诚与真心,永恒不变的经典话题。 “当然!他当然能认出我……” 新娘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温念摸着脸上被手骨戳出来的血洞,催动灵力治愈,还没来得及擦干脸上的血,眼前便被鲜红色填满,手底下是冰凉的绸缎和珠宝。 被人掀起的帘子重新放下,遮住里面连姿势都一模一样的两位新娘。 常思语大脑昏昏沉沉,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只隐约记得,谷中要办婚礼,她跟着一起迎亲。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在落星谷里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一座高大的建筑前。 结婚场地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新郎的外表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玉冠红衣,唇红齿白,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好生俊俏的小郎君!” 花轿停下,小郎君殷切地跑下台阶,开心地唤着新娘的闺名:“妙妙。”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0节 没有得到新娘的回应,并且看到两位新娘下了花轿。 新郎:“……” 完全没有白得一个老婆的开心,他温柔小意地问:“妙妙不喜欢今天的点心吗?” 两位新娘同时开口,幽幽地问:“你觉得,谁是妙妙呢?” 新郎看着无论是体型,装扮还是气息都完全一样的两个人,陷入思索。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辨别的方法——媳妇是爱他的,只要他伸手去拉对方,后退的就是假的,下意识伸手的就是真的。 他伸出手。 左边的新娘下意识地将将手抽出来,又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按住。 新郎露出笑容,向左迈出一步:“我的妙妙……” 右边的新娘掀了盖头就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一双美目里满是怒火:“你喊谁妙妙?” 他:“不,等等!嗷——” 这是一场混乱的单方面殴打,夹杂着些“你听我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等无意义无营养对话。 周围的其他人都漠然地看着这一幕,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另外一位新娘被人拉走。 拉走另一位新娘的人,也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跑进屋子里边的时候,正在打架的夫妻俩停下了动作,望着她们的背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温念挣开常思语的手,一溜烟跑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们僵在脸上的笑容。 她假装没有看到,伸手准确地握住了新郎的手,诚恳道:“好兄弟,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不出意料的,新郎的手也冰凉如同雕塑,不似活人。 一看就是和先生一个流水线上下来的。 新郎换上热心的笑容:“什么事?” 她的笑容更加真实和热切:“今日特意叨扰,是为杀了你口中那个叫做十九的人。” 为什么要等对方爱上她之后,再用命来治好她的病呢? 她直接杀了先生,让对方给自己陪葬不好么? 直接省去百分之八十的剧情,还能终止桃花村的恐怖故事。 系统:【……】 “啊,真是……意外又令人惊喜的客人。” 眼前忽然起了雾,刺目的红淡去,喧嚣的声音也远去。 温念抓住了一缕风,回眸望去,看到常思语站在沸腾的黑色池水面前,只差一步就要落进去。 她好像知道,齐玉的妻子是怎么变成那样了。 以为自己逃离了虎口,实际上只是奔向了油锅。 “人世多苦,最恨离别。那对小夫妻的感情很动人,我希望能够帮助他们永远在一起。” 少年的声音空灵而沧桑,低回又婉转。 温念回头,看到他坐在铺着白色毛皮的宽大椅子上,新娘坐在他的怀里,娇羞依赖,白骨的手掌从绣着并蒂莲花的袖口探出,同他十指交缠。 烛火摇曳间,透明的丝线闪闪发亮。 所谓的鬼新娘,原来不过是一具人偶。 如若不是场合不对,温念很想劝他去唱戏,就这水平,必然每场戏都座无虚席。 “您可真是个好人。”她感叹着。 常思语终于从“差点变成傀儡”的阴影中走出,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她面色古怪,但逐渐接受一切,殷勤地在地上放了桌子椅子,又给倒了三杯茶,就开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另外两人开始友好地交谈。 首先是的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先生的学生,您可以喊我小温。” “你好,我是他的前辈,你可以喊我十一。” 温念:“那么是什么让您对他产生杀意的呢?” 或许是拥有良好的反派品德,又或许是实在没什么说话的人,十一为她们讲述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落星谷曾经是有活人的。 药王和他的弟子,和他的药侍,后面两个可以交换身份,但药王只有一个。 所以这里又被称为药王谷。 药王十分喜欢钻研新药,合适的药物会悄悄加入病人的药里,不合适的就在药侍上试用,因此他的药侍的报废率总是很高。 后来他掌握了一项技术——将扛不住的药侍炼成特殊傀儡。 这样的傀儡外表与人类无异,也有着清晰的神志和思维,甚至有时候,他们会觉得自己没有死。 新的药侍耐药性更强,更听话,甚至很容易进阶。 药王高兴地给给了他们新的编制,以编号来称呼他们。 之后药侍报废得更快了。 直到十九在等待“新生”的时候杀死了药王。 “十九是所有药侍里最出色的,学什么都很快,连主人都对他十分看重,赐名司尘,将他当做弟子教导。所以他并不是濒死才被选中的,也有余力在最后关头对主人下手。” 温念终于明白,某人那扭曲的三观是从来的。 比起这种“主人把他练成傀儡是看重他”的观点,先生至少没有搞出过将员工压榨到死还想办法接着压榨的事情。 “你想替你的主人报仇么?”她猜测着。 对方将落星谷称为药王谷,肯定是因为放不下过去。 “当然不是,主人还是死了的更好,但十九不应该那么早地杀死他。”十一搂紧怀里的人偶,神色哀戚,“妙妙本来会是二十的,但她没有等到那天,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维持她的尸体不腐,陨石就落下了。” “过去了四百二十年,落星谷再未有过阳光,这里只剩下我和妙妙,我怎么能不恨他呢?” 温念点头:“没毛病。” 指“十九杀了药王”这件事。 妙妙做错了什么?被制作活傀不成,死了,尸体还被当成人偶陪在十一身边。 他们俩结婚问过女方意见吗?? 十一:“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他想将你做成傀儡?” “因为我是个好人。” 温念正气凛然的话,获得了一阵笑声。 十一笑着笑着没声了,因为对方好像非常认真。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带了两分尊敬:“非常别致的答案。我觉得我们会合得来,在完成我们共同的目标之后,你愿意留下跟我做朋友吗?” 温念:“请不要当着妻子的面,和其他女人说这种话。” 他脸色一变,立刻开始哄老婆,哄一句人偶应一句,哄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温念也不急,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木牌。 “这个木牌是落星谷特有的材料制作的,我们会对它有特殊的感应。” 十一制作木牌,假装成机缘吸引外人进来,帮助他练习制作傀儡。 司尘用它来定位温念。 果然人还是要靠对比的。 这么一看,司尘都没那么屑了。 她叹气:“再不商量办法,他就要来了。” 十一很厉害,他的人偶也很厉害,但再厉害也不是大乘期。 他的筹码,就是司尘的过去。 “主人给谷中的每一个人都下过咒,烙印在灵魂里,除非飞升,没人能够摆脱。” “他死了也管用吗?” “管用,不过主人的屋子我无法进入,但你们可以。” “为什么?” 他表情明媚:“因为你们是活人。” 一个提醒她们现实的糟糕答案。 “找到它吧,不然你们作为活人的价值将不值一提。” 眼前一花,两人又换了地方。 一间空旷积灰的屋子。 四百二十年,没有灵力的维护,很多东西都化成了尘土。 架子上的卷轴却字迹鲜艳地记载着骇人的药物试验过程,被放的最满的那一面架子上全是关于司尘的记载。 很难相信,在经历了这么多实验后,司尘还是以活人的姿态,被“破格提拔”去当傀儡。 温念:“我的医术进展不快果然是有原因的。” 系统:【您的毒术进展很快。】 因为她擅长解决带来问题的人,却不知道如何让事情发展得更好。 大约是在黑暗里成长的人,对“美好”与“正确”这个两个词汇,还处于幻想阶段。 温念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书架暗格里的盒子。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1节 盒子里是一株红色的花。 过去了这么多年,它看起来依然鲜活美丽。 因为药侍的体质日新月异,所以它影响的是神魂。 温念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来到了编号十一的架子,在某一卷中找到了对方的名字。 十一特意误导她,想让她以为只有司尘有名字,就说明他们的名字非常重要。 但下咒最基本的,就是真名。 十一的真名叫做阿芜。 温念将这个听起来颇为可爱的名字,以花汁为墨,写在盒子底下压着的纸上。 又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下司尘的名字。 然后撕碎第一张纸。 当她们回到之前的地方时,十一和他的人偶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亲密相依,十指相扣。 唯一不同的是,十一的身上也挂满了丝线。 两人谨慎地没有靠近,迅速逃离此地。 落星谷里没有光,但生长着一些发光植物,因此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外面的先生冷若寒霜的样子。 常思语没有见过他这样,吓得后退半步。 温念经验丰富,甚至出言威胁:“你不要过来。” 司尘:“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不是由你说了算。”她将手背在身后,根本没有被司尘看在眼里的常思语直接把她手里拿着的纸点了。 司尘停下脚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温念手中握着他赠与的剑,一步步向他走来。 长剑穿入胸膛,出尘的白衣顷刻被染红。 “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平等地进行对话了。” 她深信,当无法平等对话时,高位者的一切言语都是施舍和欺骗。 司尘看着她,血眸中既无震惊也无怒气,甚至看起来还有点茫然。 温念:“我为什么会失忆。” 他:“因为你会附身在我的病人身上刺杀我。” “……原因呢?” “如果知道,我不会选择让你失忆。” “……” 温念扶额,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治那些本该死去的人?” “这是大夫的职责,不能因为病人将死而选择不救。” “……”无法反驳。 他能把他们救活,是他的本事。 病人好了之后,拿别人的命续命,理论上和他没有关系。 如果漠视是罪的话,那么所有人都是罪人。 温念将只是少了一瓣花瓣的花拿出来,问出心中的猜测:“不是因为,你也要靠着别人的生机才能续命么?” 司尘奇怪地看她:“我不会死,不需要别人的生机。” 鲜红的花朵被火焰吞没,被温念一剑捅穿的男人没有因此更加痛苦。 温念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以她现阶段的认知来说,司尘作为一切事故的源头,并不存在主观的作恶倾向。 没人规定大夫必须得有爱人之心,司尘履行医者职责时的态度和业务能力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同行。 哪怕是杀人,也不是为自己夺宝,只是为了给病人治病,在道德水准上,他似乎还处于苍灵界修士前沿。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他是个好人。 “对不起。”她将自己的剑收回,认错态度诚恳,“认为魔窟的主人会是魔鬼,是我刻板印象了,我道歉。” 司尘:“……” 围观一切的常思语:“……” 系统:【……】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是中午十二点更新吧 第30章 作为一个行动派,温念在真诚道歉的时候,从不止于口头道歉。 她慷慨地给了对方两个补偿方案,以供选择。 其一,让他杀了她。 其二,她嫁给他。 看到对方为难的样子,温念还开解道:“你看,我现在穿着嫁衣,手里又拿着剑,你选哪个都很方便。” 司尘:“……我没事,你不必如此。” “有必要的,不补偿的话有违我的做人准则,你两个都不选的话,我就自杀。” 他:“……” 先生虽然守身如玉几百年,从不跟病患乱搞关系,但为了病人好好就医,不要作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个补偿方案。 温念弯起眼,将捅过人的剑丢在地上,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说:“你来当司仪吧。” 常思语:“好、好的。” “毕竟是借别人的地方成婚,我去问问主人家的意见。” 温念走进屋子,停在十一和“妙妙”身前。 两人还是之前的姿势,但眼珠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看向了她。 她神色坦荡,仿佛自己没有背刺队友,忧虑地说:“很抱歉,我杀不了他,你要出去补刀试试吗?” 两人:“……” 十一幽幽地说:“我们之间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仇么?你这么想让我去死。” 温念染血的指尖抵在胸口上,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凛然正气:“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 桃花谷现在的主人不一定是个坏人,但面前这个显然是个魔头。 “我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没什么坏心思的。” 十一面容青涩,宛如少年,他楚楚可怜地说起这种不害臊的话竟没有违和感。 他:“这世上杀过人的修士何其多,你要如何断定他们的正邪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温念点点头,“既然你不想试着去杀了他,那就来替我们举办婚礼吧,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这又是为什么?” “我杀不了他,就试试感化吧。” “……” 十一觉得,世上不会再有比面前之人更奇怪的存在了。 她有着不符合当前世界大流的行动目的,也有着和身份能力不匹配的大胆,按理说早该死在无人的角落里了。 偏偏还有极强的行动力,也给人带来强烈的威胁感。 如果不是外面的人不允许,他很想掀开她的头骨,看看里面的脑子是个什么构造。 温念倒觉得自己的逻辑非常严谨有理。 既然觉得司尘虽然站在食物链顶层,但可能是个好人,那么她就有必要后续观察+处理他之前用好心浇灌出来的恶果。 刚才发生了那种事情,要一笑泯恩仇,她只能给出那两个处理方案。 选择一符合她的价值观,选择二是听说爱情大过一切。 书里不是说他们在一起之后,男主就改邪归正,不再随便杀人了么? 让她试试。 —— 虽然落星谷里到处都是幻术,但好在大婚现场是真实存在的。 十一对自己的员工进行了简单的培训,按照温念的意见更改了布置,婚礼就顺利开始了。 尽管新郎穿着染血的白衣,尽管新娘方才假扮了另外一位新郎的新娘,又捅了新郎一刀,但在宾客的眼中,他们依然是天造地设,世间最美好的一对儿。 唯一不那么稳重的司仪小姐站在新郎新娘面前,努力平复情绪。 “一拜天地。” 两个人都很给面子地拜了拜。 依旧沉迷在工作中的某天道代言人一低头看到这场面,觉得惊喜极了。 “二拜高……二拜天地。” “夫妻对拜。”常思语顶着巨大的心里压力念完,长舒一口气,“好,礼成,接下来让男方亲属上来说两句。” 十一:“……”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2节 虽然他曾经让人带着挑衅的话去找司尘,但对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不想招惹对方的。 他是唯一知道司尘过去的人。 也知道,对方并非看起来那样温和无害,万事不计较。 然而,在新娘充满某种不妙期待的目光中,他还是走过来,说了几句违心的场面话。 “作为同门,我很高兴十……司尘如今医术大成,还娶得美人。” 他的话音刚落,温念就笑吟吟地说:“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了。” “夫君~”新娘挽着新郎的手,婉转动人地唤着对方,“可以把他打到八分死么?” 十一脸色大变,就要骂她过河拆桥。 却无法再发出声响。 他心爱的妙妙将他从地上扶起,亲密地将傀儡丝在他的脖子上绕了许多圈,周围站着的其他工作人员保持着喜庆的表情,簇拥着他们离开。 在一个时辰之前,十一假装自己受到非常重的伤,被人偶反噬。 一个时辰之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炼制的傀儡簇拥着他走向屋子深处。 那里曾经是他的乐园,现在和将来是他的噩梦。 司尘用包容的语气对温念说:“满意了么?” “恶人终究吃下了自己的恶果,很美好的结局。” “回去养病吧。” “好嘞。”刚应下,温念就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不治之症:由于不知名原因,你的生命被延续至199天,但也获得了病入膏肓的痛苦与虚弱。】 这是她在捅了司尘一剑后出现的提示,之后全靠意念撑着。 昏过去的她没有看到,作为司仪的常思语也昏倒了。 司尘抱着自己的病人,没有在故地停留,脚步不停地向谷外走去。 落星谷大半都被陨石砸毁,在他迈出去最后一步的时候,这个“大半”变成了全部。 星星并不是毫无缘由地坠落。 而是为了杀死他这个为天道所不容的存在。 温念方才的那一剑其实很成功,就像当年药王其实成功地将他炼制成傀儡了一样。 他们有着同样的失败原因——他不会死。 用现代语言来描述,司尘身上有锁血挂,当别人消耗了前面的血条,却一直无法清空时,gm天道就发现了他的问题,选择亲自动手。 由于服务器老化,延迟非常严重。 当惩罚抵达时,他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并治好了自己。 天道就又瞎了。(当然,现在的天道是在选择性眼瞎) 司尘将温念带回桃花谷进行诊治。 在经过了一番折腾之后,这位有史以来最为棘手的病人终于愿意配合治疗。 他刺破对方的指尖,饮下她的血。 然后发现,这是一种没有病因,没有具体病症,但死期将近的病。 也有可能,是他目前的能力还无法探知的疾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说: 喝血的行为,可以理解为大夫内置血液化验设备,跳过带有主观色彩的病人自述,直接获得结果。 第31章 司尘正在浇花。 谷中花草多为药,有些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就精贵得需要日夜照料。 因为温念搞出来的事情,盆中的花枯萎多时。 但它的主人对此并不在意,舀起一瓢灵泉,缓缓地浇在根部。 新绿迅速突破焦褐的旧枝,嫣红的花蕊眨眼便从出现到盛放,姿态娴雅地散发着清香。 然而生长还没有停止,叶子层层叠叠,挤挤挨挨地生长出来,将秀气的茎撑得粗大,摇摇欲折,花也从一支到并蒂,到挤满枝头。 “噼啪。” 花朵从枝头坠落,落在过大的叶子上,这轻飘飘的重量就像落在舟上的最后一片羽毛,早已不堪重负的整株花崩塌碎裂。 空气中的香气此刻极为馥郁,又渐渐掺入腐烂的刺鼻气息。 对大多数生命来说,过度的生机并不是好事。 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生机更是充满不确定性,潜藏着危险。 但对人类这样自诩聪明的生物,它依然充满吸引力。 只要往死海上投入生机拌成的饵料,就会有无数不愿意沉底的将死之人拼命争抢。 尽管,他早已告诉过他们,他们最终还是会以之前的样子死去。 也多亏了这样的人,让他对这种治病手段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更知道如何去掌控。 大夫温柔地注视着腐烂的花化作泥土,新芽从中生出。 温念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使她恍惚中觉得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大约是病弱的身体会让人的精神也变得脆弱和怀念过往。 她想起先生大多数时间是围绕“治病救人”展开的,要么是看诊,要么是研制药物,照顾药草,要么,就是在做这些的路上。 剩余的时间,是她要求的教学时间,她不要求时,对方又变成之前的样子。 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尽心尽责的大夫(只是有些治疗方式过于挑战人性)。 但还是那个问题:他对病人没有怜悯之心,也对生命没有敬畏与热爱。所表现出来的温和靠谱,也只是安抚病人,令其配合的手段。 那么他的行为动机是什么? 对病理的研究,还是有什么潜藏在无私表象下的私心? 温念对此有着极大的好奇心,因此在探究出原因之前,她会当好一个配合治疗的病人。 说到做到,无论司尘提出什么样的治疗方案她都没有异议,无论递过来的是什么药,她都一口喝下,哪怕是剧毒,也不带眨眼的。 可能是治疗起到了作用,温念在不久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但大夫并不乐观,病人也知道自己依旧时日无多。 喝药延缓的生命,加起来都没有温念当时捅司尘那一剑来的多。 她并没有再次尝试,只是看着自己剩余的时间说:“我决定将我剩余的生命投入到伸张正义的工作中去。” 从她病了以后,系统变得很沉默,像个只能查看面板的冰冷程序,即使温念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没有提出异议。 温念转身,见司尘正在看她,眼中有着她难以读懂的复杂情绪。 她:“您好像很少对我笑。” “你不喜欢。” 他也很难对着她笑出来。 过去是被她气得,现在是为自己的徒劳无功。 司尘第一次体会到,生命在自己手指间如沙子一般流逝的感觉。 除去挫败之外,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痛。 “我也不喜欢别人为了我不高兴。”温念笑笑,漫不经心地说,“这会让我以为您真的爱上了我。” 而事实上,系统显示的六十好感度根本没动过。 叫人怀疑他是某种高度仿生的医疗机器人。 对这种疑似调戏的话,某个木头的依旧没有反应,而是根据她的意见,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外面在下雨,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伞。” “我不需要打伞。”温念说完又沉默了。 在两人还没有达成和解的时候,她给对方添过各种麻烦,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要求特别多。 理由是她修为低,灵力消耗不起,或者年纪小,容易长不高。 关于伞的故事,是她年初下雪的时候,说雪落到身上很冷,容易让她落下畏寒的病根,影响后续治疗。 他为此专门出了一趟桃花谷,去千金阁买了一把朱雀羽织的伞,伞下温暖宜人,雨雪不可进,比暖屋都舒服。 猝不及防地暴露了,温念假装无事发生地去取了伞,大大方方地离开。 司尘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觉她和他认识的那个人已经越去越远。 她依旧我行我素,凛冽如风,却也如同他期待的那样孱弱无害,对他不存恶意。 不再不可一世,自信能解决一切。 这是他一手造成的。 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庆幸还是遗憾,心情复杂的司尘决定关心一下温念的日常活动。 “孱弱无害”的温姑娘打着伞进了桃花村。 第一件事是探望姐姐。 姐姐躺在窗边的软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披散头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头发滑落,露出颈侧的赤色纹路。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3节 像是血玉树的枝干,带着火燎的感觉,透出诡异的美感。 以温念浅薄的医学知识,也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糟糕,稍有不慎就脱离人籍的糟糕。 “姐姐早上好。” 温梅月像小时候那样,躺在榻上哪儿也不能去,健康活泼的妹妹隔着窗子和她说话。 恍惚中,她有种什么都没有改变的错觉。 但很快,恨意填满了她的脑子,使她看人的目光像是淬毒的刀子。 “你居然还有脸来看我!” 温念轻笑:“为什么不能来?我嫁给了先生,现在桃花谷是我们的共有财产。” 温梅月惊怒至极,直接一口血喷出。 她小心讨好先生那么久,对方依旧待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温念天天惹祸,跟先生对着干,怎么就嫁给先生了? 温念觉得如果温梅月知道这场“婚姻”是她对差点儿杀死某人的补偿,估计当场就气死了。 所以她选择了善良的谎言:“我跟先生朝夕相处,在一起也是正常的。姐姐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才想着通知你一下的。” “……谢谢。” 出乎意料的,温梅月的态度突然软和下来。 比仇恨更强烈的,是她的求生欲。 在血玉树险些被烧毁的那天,她就意识到了,在先生的心里,她远不如妹妹。 现在他们又成婚了,万一妹妹劝先生对她放弃治疗呢? “哦,对了,今天来看望你,主要是想告诉姐姐另外一件事。” 朱红的伞微斜,替一枝桃花遮住了雨幕,美丽的少女伸手扶花,低头轻嗅。 本是极美的画面,却因为温念说出的话而变得可怖起来。 “其实姐姐你的病原本可以治好的,原本,你在治好病之后能够离开这里,去收复泽城也好,去拜入门派也好,四处走走也行……你原本会拥有这样的未来,不必像村里的某些人一样,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让别人代替自己去死,如同阴暗生物一样苟延残喘,担心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期。” 温梅月睁大了眼睛,用力摇头,因为头发披着,被甩得凌乱,使她看起来像个疯子。 “我没想到你学的这样快,那天我在血玉树底下看到了很多人骨,想来,姐姐这些年应该给它投喂过不少次,说不能努力个三五年,它就能成熟了。” 温梅月字字泣血,瞳孔几乎凝成竖瞳:“……可是你烧了它。” 温念对她的疯狂付之一笑:“往好处想,这代表你学习的技能会有用武之地。之后如果你病愈,你就能和其他人一样过日子了。” 前提是能够活到病愈。 她很想知道,自己和其他的,正在治疗的病人,先生会选哪一个。 第32章 对于温梅月这个便宜姐姐,温念一直没什么好感。 当对方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的时候,似乎总是在酝酿着可怕的毒计。 导致她非常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因为温梅月的求情,才来到桃花谷的。 而且她觉得,自己跟司尘认识,应该比温梅月成为司尘的病人要早很多。 毕竟,她曾经以病人的身份刺杀过他很多次。 再结合她对司尘无由来的不喜和杀意,合理怀疑所谓的原著,所谓的be,都是为了杀死他。 温念不喜欢被安排。 哪怕这个人是她自己。 带着笑意地看了会儿温梅月的崩溃与癫狂,温念转身。 隔着重重的桃花,朦胧的雨帘,她看到先生好看的眉眼。 他依旧没有笑,但很认真地在看她。 说来他总是待她不同,先生的温柔与无情都给了别人,将忍让和欺骗给了她。 也许会是良人。 但她没有时间去喜欢他。 不过,他们至少可以走到她此生的尽头。 “先生,我想放弃治疗了。” 温念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传进正在关注她的人的耳朵里。 司尘:“……不要胡闹。” “如果我和姐姐同时濒死,你先抢救哪一个?”她问出一个送分题,并给出了推荐答案,“我的建议是都不要救,并且分开埋。” 他:“……” 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有种让他无从下手的棘手。 “我数十个数,你不给出答案就将获得两具尸体。”温念十分认真地开始数数,“十,九,七……” 数到第三个数,在场的就从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和一具尸体。 司尘手里握着一柄剑,雪刃红穗,昆仑玉的坠子发出清脆的嗡鸣,渐急的雨洗去上面的残血,天地于他眼前归于寂静。 任谁见了,都觉得是个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公子。 另外一个人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当你觉得一个人会永远无私给予的时候,对方也可能赠与你穿心一剑。” “你不满意?” 司尘问得很认真。 因为他总是无法理解温念的行动或是话,那仿佛来自人性的另一个侧面,因为懂得的人太少而显得特别。 而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让她满意。 “不,这比受赠者的剑穿过赠与者的胸膛的故事要动人的多。”温念真心实意地夸奖他,“我总觉得先生的手比起替人把脉,似乎更适合拿剑。” 她踏入修行的时间不长,但直觉上认为他的剑,是世间最好的剑。 如果没有成为药王的药侍,司尘大约会是受人敬仰,又让人觉得咫尺千里的剑尊。 他面上并无憾色:“适合和选择是两回事,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不喜欢。作为夫君,你将太多的时间花在其他人身上,对他们和对我的感情没什么不同,我感到嫉妒和不满。”她像极了某种作精,表达着蛮不讲理的嫉妒。 不,至少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司尘对她的好感度和对其他病人的一样。 她只需要根据好感度不同以及身份差别,就能判断这里谁是吃人的魔鬼,谁是无辜的病人。 而且哪怕是散发着羔羊气息,她也能轻易分辨恶狼的目光。 刚才已经验证了,她比其他病人要珍贵的信息。 她要趁着他对她百依百顺的机会,将桃花村变成吓唬小孩的恐怖故事。 司尘读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沉默许久,叹口气说:“你想怎么做?” “把村子里的脏东西都添作花肥,剩下的人遣送回家养病。”温念对未来进行了合理安排,又讨好地说,“我现在不会刺杀您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好像就要结束了。 什么理由都好,她想出去看看世界。 “好。” 这种不带任何敷衍推脱的答应,让温念有种“这病生得真值啊”的错觉。 雨声骤急,纤细的雨丝携着极强的剑气,将房屋割开,将用无数人命浇灌出来的邪物绞碎,翻作花泥。 渐渐有人的痛呼嘶喊传开,和雨声交汇成一曲,潮湿的泥土染成红色,桃花依旧灼灼多情。 撑着红伞的少女和执剑的白衣青年在漫步,宛如一对璧人。 廖听露狼狈地从屋中奔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明明这两人之间天差地别,她却突然觉得他们一样的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想到自己付诸一炬的心血,她低下头,咬牙跑过去。 “先生,廖某自认在桃花谷这几年并未触犯您的规矩,其他人也是将您的恩德铭记在心,不敢有一日忘怀,您何故如此?” 她字字恳切,神色茫然又小心翼翼,可谓是唱作俱佳。 如果不是先生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她甚至能当场写出一篇小作文来。 温念觉得,像这种聪明人,干为虎作伥的活实在是可怕。 好在她现在有着决定一切的筹码。 她笑着说:“既然是先生定下的规矩,他就有权利更改。” 用后世的说法,这叫“最终解释权归举办方所有”。 “温小仙子。”廖听露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知道有人曾经打过您的主意,冒犯了您,但他们都已经死了不是么?何苦要迁怒其他人呢?” 温念:“我对他们动手,并不是因为他们冒犯了我,而是因为他们为一己私欲而做了恶事。” 因为世界观的更改,她将“恶人”的标准下降为“因为自私而伤害他人的人”。 修仙者因为矛盾而打打杀杀很正常,但骗人进门杀就属于作恶了。 廖听露感觉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因为说这句话的人太过认真,也掌握着惩恶的资本,她并没有笑出来。 只能落寞地说:“那在您看来,我也是恶人了。” 温念:“给油锅添火的人,怎么不算凶手呢?” 恶语都能致死,更何况廖听露干的是人命买卖,不能因为不是她杀的,就判定她无辜。 “您是先生唯一的弟子,大约不知道家中子弟众多,不受重视为人践踏的感觉。老祖让我好生侍奉先生,我却在病好了之后,连先生的面都见不到,只能琢磨为桃花村做些什么……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难道不是先生所默许的吗?” 廖听露虽然没有明说,但温念从她的眼神里读到的未尽之言:那先生在你眼中,也算恶人吗?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4节 自诩公正的人,总是害怕别人指出自己的私心,从而降低惩罚的力度。 但温念不要脸(划掉)。 “默许?不,他只是漠不关心而已。”她态度坦荡,“这样不好,我之后会教育他的。你放心,虽然你看不到,但我会说到做到。” “……”廖听露放弃为自己开脱,语气变得冷硬,“您的行事风格,其实与我们没什么不同,仅仅是因为在惩戒恶人,便不算作恶么?您确定自己所审判的每一个都是罪无可赦的?还是说,您仅仅享受着审判别人的快感?” 人们总是能轻易地说出恨不得将恶人千刀万剐,让他自食其果的话,但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了,他们又会对实施者投以惊惧的目光,拼命远离。 事实也似乎一直在说明:屠龙的少年终究会变成恶龙,以恶制恶的人也终究会罪孽深重。 温念并不意外自己会有这样的未来。 但即使变成了恶龙,她也要咬着恶人的脖颈一起坠入地狱。 所以廖听露的话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触动,她只是笑着对身侧的人说:“您愿意为我杀了她么?” 剑光一瞬冷,随后桃花温柔地落在血中。 当雨停下的时候,两人正好走到村子的另外一头。 屋内,齐玉小心地透过窗子,看到温念明明撑着红伞,却像是一块冻人的寒冰。 他却突然放心了一般,推开窗户,和对方打招呼:“先生,温姑娘,你们这是要出去么?” 温念偏头,想起他是那位妻子中毒又险些变成傀儡的公子,缓和了表情:“准备出门走走,令夫人如何了?” “她前几日便醒了,只是因为虚弱,又修养几天,多谢先生医治。” 司尘手里的剑还没有收回,但他的神情和以往并无不同:“令夫人体内的毒已经清除,但傀儡毒伤及魂魄,可能会令她忘记一些事情,不必太过担忧。” “能够醒来就已经很好了。”齐玉表现得很知足,“二位此行,应当不会回来了吧?” 温念:“不了。” 破地方没什么好怀念的。 “挺好的。”齐玉显然对村里的一切事情有所察觉,但并没有将罪怪在他俩身上,“你们相伴而行,若不分离,自是何处都可为家。” 温念觉得他误会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有误会,便没有多说,略作告别,就继续前行。 比起上次的仓促,她这次是光明正大地出门。 总是值得庆幸的。 在温念和司尘都没有注意的地方,被遗忘的药房管事从失去意义的工作岗位离开,来到同样被遗忘的血玉树面前,一剑劈开它。 在树干与树根的交界处,有一封信安静地在里面躺了许多年。 第33章 桃花谷方圆百里,只有一家客栈。 所以温念理所当然地将这里选为落脚点。 两人走到门口,店小二便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去。 修仙者经营的客栈好像和武侠小说里的类似,大厅坐着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的客人,不同的是大部分人身上都有病。 温念医术不行,断病的本事还是有点的。 这些人中,有丹田受损,有剧毒入骨,有经脉俱损……多是些难以医治的重病,怪不得想去桃花谷碰碰运气。 温念颇有兴致地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些招牌酒菜。 司尘坐在她身侧,替她把脉,想着今日用些什么药。 温念坐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交谈的声音。 修仙者到底不一样,说话都知道用隔音术,她的修为在这里垫底,自然什么都听不到。 没关系,她有工具人。 温念将自己摆在桌上的手翻过去,被打断了思路的司尘抬眸看她,见她先用眼神在周围晃了一圈,又使劲地眨眼。 或许是被她荼毒许久,他竟是接住了她的脑回路。 将她手重新翻过来,司尘继续低头探查她的经脉,只是这时周围不再安静,充斥着各人的言语。 温念满意地任他摆布。 左边桌上坐着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和他的护卫,右边桌上坐着病弱的女子和陪她看病的兄长。 小公子咳嗽几声,将手中的锦帕染红,似是早已习惯如此,不在意地将嘴角的血迹擦干,他问着身边的中年护卫:“这桃花谷神医到底靠不靠谱?既然医术高超又行医多年,为何才出名不到十年?” 护卫默了会儿说:“因为十年前,他还不被称为桃花谷神医。” 温念一下子支起耳朵。 护卫并不知道有人偷听,而是给自己不知世事的小少爷讲述着神医的过去。 桃花谷神医,过去人称“云先生”,一位云游四海的医者。 一个让大多数人恐惧,又让少数人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因为他每治好一个人,就会死成百上千或者更多的人。 他对病人来说,是活过来的希望,但对病人周围的人来说,是死亡的使者。 小公子大吃一惊:“他难道是那种每救一人就要杀百人的魔头?” 温念偏头看一副菩萨样的某人,想起对方为了替温梅月治病,要杀一城人的行为,痛心疾首地说:“你果然是个魔头。” 然后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还往远离他的方向坐了一点儿。 “……我没有这种习惯和爱好。”司尘无语地说。 温念又想起他这几年几乎不出谷,也没见他犯杀人瘾,村里死去的人,除了昨天,也都不是他杀的,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她又坐回去,将他的手拿起,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假装无事发生。 隔壁桌的护卫这时也解释道:“这倒不是,虽然云先生会为取药杀人,但很少因为这之外的理由杀人,即使是有人冒犯了他,他也并不在意。” 小少爷:“既然脾气很好又总是在救人,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为取药杀人,说不定也是对方不识抬举,阻碍到他了,杀了正常……所以死人是怎么回事?” 温念: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认定好人的。 护卫:“因为就是有人死了,或是天灾,或是人祸,甚至是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巧合,这是事情都发生在被治好的病人周围。” “既然不是他做的,为什么要把责任归在他头上?”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就是真的了。” 侍卫警惕地四处看了一圈,温念转头盯着司尘,假装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据说云先生所修的道很邪门,救人的方法有违天道,他又规避天机,那些惩罚就都落到其他人头上了。” 世道混乱,规避天机是世人心照不宣的做法。 但自己得利,让别人受灾的做法,还是受人诟病。 所以司尘的名声很不好。 温念眨眨眼睛,司尘从中读到询问的意思,沉吟一会儿说:“确实会死很多人,但不是因为我规避天机,我为人治病,用的是医术。” 她点点头,表达信任。 司尘的医术确实非常厉害,药也大多是药房煎的,病人基本都是在喝药之后逐渐好转的。 怎么看都很正常。 因为医术都是对方教的,导致温念并不知道司尘开的很多药,都很邪门。 所以她得出结论:一切都是巧合。 反正现在的天道这么疯,针对几个人是正常的。 小少爷听完侍卫的话,沉默许久说:“那我这病,不治了吧。” 他固然是很想活下来,但要拿那么多无辜的人命去填,还是算了。 侍卫叹口气,劝他:“桃花谷周围无人,但先生的病人依旧正常地痊愈了。而且即使先生不出谷,外边也到处都在死人,说不准真是巧合。” “君上就您一个儿子,为了您的病奔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从廖家那里求来一个名额,您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了……” 后边的内容逐渐偏离“桃花谷神医”这个主题,温念将注意力放到右边桌上的人身上。 女子乖巧地喝完兄长递过来的汤,擦擦嘴角,好奇地问:“兄长可知,神医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母亲说,先生十分俊美,虽然一头白发,年龄少说几百岁,但看起来像是未及冠的少年。” 女子悄悄偏头看温念这桌:“我怎么觉着,旁边桌上的公子,和兄长你形容的人很像。” “白发童颜的人何其多,不要多想,也别看人家,不礼貌。”男子掰过她的脸,无奈地解释,“神医不出桃花谷的,客栈离桃花谷还有百里距离,他来这里做什么?” 温念挑起眉头,心想神医还真在这里。 隔壁桌的女子失望地“啊”了一声,又说:“先生人品如何?” “自然是很好的,温柔,客气,对病人很包容。只是一直在精研医道,对旁的事情很少关注。” 和左手那桌的人完全相反的评价。 温念不需要多思考,便能猜出两人的母亲曾经是司尘的病人。 看来某人好感度因人身份而异的事情,大家都有所察觉。 作者有话说: 啊,昨天出去吃烤肉,半夜胃痛到差点儿叫120……明天好点会多写的。 第34章 温念这桌的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上,她抬头看进后厨的门时,正对上老板娘的目光。 老板娘身上有种利落的美,也有着杀了几十年鱼的冷漠。 因为是老板娘,打量客人,看人下菜碟都是很正常的,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中,带着某种待价而沽的味道。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5节 在温念的上一辈子,孤儿院的院长就常用这种目光看他们。 但不会用这种目光看来访的客人。 她眼神询问老板娘,获得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她假装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司尘:“这家店该不会是黑店吧?” 桃花村是黑村,桃花客栈是黑店,合理。 司尘:“什么黑店?” “除了开客栈之外,还干其他暴利又欺压客人的生意。” 他恍然,连转头都没有,直接说:“这里前不久刚死过人,每间房都有,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吃完就离开。” “没必要用这么寻常的语气,真的没必要。”温念叹气,“您不担心我们等会儿的菜里有额外的调味料么?” 经常给病人的药里加额外辅料的某人:“有什么关系吗?”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免疫绝大多数的毒。 温念:“……” 真没想到,她到这里,居然也算三观正直了。 好烦。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烦躁,大夫尝试安抚病人的情绪:“他们不会给我们上有问题的菜的,不必担心。” 干黑店的,除了狠辣之外,也会足够小心。 他们看不出来他的实力,便会好生招待,好生送走。 温念扯了扯嘴角:“沾您的福。” 如司尘所料,他们的菜很快就上了,和菜一起来的,是热情好客的老板娘。 “两位点了一套招牌菜,小店就额外送一壶桑念酒。”老板娘执着酒壶,言笑晏晏,一般人很难拒绝她的酒。 但是司尘拒绝了:“不必。” “这酒不烈,清甜可口,便是小娘子也喝得。” “我今日的药都还未喝,怎么能喝酒呢?”温念撑着脸,也笑着看老板娘。 老板娘对上她仿佛洞悉一切的清亮目光,心底蓦得发憷,维持住笑容,收回自己酒壶道:“姑娘也是去桃花谷求医的?” 他们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在众人的注视中,温念似真似假地说:“您为什么不觉得我们是从桃花谷里出来的?” 老板娘完全不信:“姑娘说笑,从桃花谷里出来的,没有一个还需要喝药的。” “那可不一定,我的病,就是那桃花谷神医都治不好,先生您说是不是?” 司尘:“……” 温念见他不接腔也不尴尬,继续演下去:“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我家先生的医术和桃花谷神医不相上下。” 人群中隐隐传出不屑的嗤笑声。 但对于看不出修为的人,他们还保持了基本的敬畏,没有人开腔嘲讽,让温念颇感遗憾。 老板娘:“姑娘慎言,云先生脾气好,但并不代表为他所救的人脾气好。在诋毁一位大能前,还是三思为妙。” 温念继续说着在他人看来非常疯狂的话:“即使我当面诋毁,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老板娘笑了笑,留下句“您慢用”,就转身离开。 左手桌上的小公子好奇地凑过来问:“这位前辈也是医修?” “医术好便是医修么?”她反问,“先生的剑术也很好,岂不是也可以称为剑修?” “这当然是要根据自己选的道来算的,道友也是金丹期了,怎的问出这种话来。” 温念转头盯着司尘:“先生是什么道的呢?” 司尘:“即使是医修,也各有所逐,或为治病,或为救人,或是其他。” 小公子疑惑地说:“治病救人……不应该放在一起么?” 温念却明白话中的意思——他是前者。 倘若直白地问他,他似乎也会直白地回答。 她只是习惯了试探,不愿意相信轻易得到的答案。 要考虑更信任一点么? “你去桃花谷恐怕不会得偿所愿,我得到确切的消息,桃花谷的神医又出门去了。” 黑店做的饭再香温念也没心思吃,于是她和小公子攀谈起来。 小公子虽然有些骄纵,以及当前时代人物的特有冷漠,但本性单纯,三言两语就相信了她的话,将她引为知己,还答应了让司尘看诊。 司尘没什么异议,替他把脉,说:“先天不足之症。” “是,母亲怀我时身受重伤,不得不提前生产,母亲难产而亡,我也……一直靠着丹药和各种天材地宝吊命。” 先天不足最好的治疗方法是后天补上,但洗精伐髓,强健根骨的药或者功法对他脆弱的经脉来说,只会加快毁灭。 换做其他人跟他一样,都活不到这么大。 父亲恐他命数将尽,才将主意打到那位的身上。 温念有些犹豫,想让司尘继续治疗下去,又觉得不能拿一屋子的人命开玩笑。 在她犹豫的时候,司尘已经写好了药方,赠了对方一瓶益气补身的丹药,还有一枚木牌。 “如果病没有好全的话,往木牌中输入灵气,我便会再替你医治。” 温念看着他递出去的木牌,难过地发现和她那枚一模一样。 她不过是他三千病人中的一个罢了。 小公子的护卫震惊地看着司尘,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小公子完全没发现不对,美滋滋地收了东西,向司尘道谢。 当然还有谢礼。 只是他觉得这位先生温柔有余,却不好接近,就将礼物都送给了温念。 从其他桌客人的眼神来看,这份谢礼十分贵重,但温念收得理所当然——先生的诊金比这更加丰厚,理论上这还属于打折。 作为一个改正极快的人,接下来的时间,温念询问了一些司尘过去的事情。 在进入桃花谷之前,他依旧将绝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为人治病上。 只是从前病人的范围不似现在这样非富即贵,而是遇上感兴趣的就主动救治(大多数修士都不会去求助陌生人)。 诊金也五花八门,秘境里找到的不知名药材、残缺的丹方、妖兽身上有价值的部位……或者是全凭心意的灵石。 虽然大多是他用不上的东西,但他并不挑剔地全都收下了。 温念越听越觉得他是个好人。 除了他明知道自己救活一个人,会死很多人,还依然勤于治病救人这点。 这种情况可以说本性为恶,也可以说是过度漠然。 当她问及他这么做的原因时,他给出的答案也让她难以产生异议。 他希望自己医术达到能够治好任何一个人的水准。 为了验证这点,他需要不停地去医治别人。 梦想挺好的。 就是对无辜的人不太好。 桌上的菜渐渐变冷,温念打算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再把黑店点了。 但还没等其他人吃完,她右手边桌上的女子就突然吐血倒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女子并未昏过去,而是亮眼睁得极大,瞳孔缩着,掐着自己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全身肌肉绷紧,血管外突,姣好的脸上是狰狞的神色。 她的兄长将她扶着,紧张担忧地唤她的名字,掏出药来要喂给她。 她充耳不闻,生生地将脖子掐出五道深深的血痕来,旁人掰都掰不动,怕把她的手掰断。 温念在看司尘,司尘在看她。 女子的情况显然是需要现场救治,但根据温念表现出来的嫉恶如仇,他觉得自己在治疗之前要先获得她的首肯,以免又出现二选一的致命情况。 没治病之前就不算他的病人,那么死了也无所谓。 温念:“……” 她难得犹豫了。 要为了尚未到来的代价,而对他人的死亡视而不见么? 她可以将恶人千刀万剐,但很难对尚未作恶的无辜者狠心。 “试试吧。”她说。 如果有灾难的话,她也会一起承受,某人总不会见死不救。 他是大乘期,肯定有大乘期的本事,她相信他有能力全都选的! 司尘不知道她的打算,听到她的话后就蹲在地上查看起女子的情况。 事发紧急,女子的兄长抱着不会更坏的想法,扶着妹妹配合诊治。 司尘给女子扎了几针,她便咳嗽几声,把眼睛闭上,掐脖子的手也放下来。 同样的一张药方一枚木牌。 此刻有消息灵通的客人回过神来,惊呼:“您就是桃花谷的神医吧!” 司尘没做回应。 温念兴致勃勃地配合演出:“你猜的没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桃花谷神医!我就是神医的学生兼病人!” 然后转头对司尘说:“先生,反正我们也没有走多远,不如您现在回去让药房煎上药,晚些让他们送过来。” 按照传说,事故都是在大夫离开之后发生的。她简单做个实验。 司尘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消失在原地。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6节 百里对大乘期来说,瞬息可至,但司尘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 温念:早知道这样,就早点和他达成和解了。 她留在现场,人群将她围起来,她平易近人地收了他们所有人的传音符箓,用以检测他们之后的生存状况。 人群外的老板娘脸色惨白,走进后厨,不一会儿,每桌客人都得到了新菜,说是庆祝他们看到传说中的人物。 在碰到硬茬子的时候,桃花客栈就只是普通的客栈。何况他们可以说是半靠着桃花谷吃饭。 温念对这种灵活的经营方式表示赞叹,友好地和老板娘攀谈。 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距离桃花谷这么近的地方,还有家客栈。” 老板娘:“小仙子可能是不怎么出谷,我这客栈其实开了有五年多了。” “这五年里接待了很多客人么?” “那是,以先生的名头,不知道多少人想过来求医呢!” “可是……谷中的病人每年增加的并不多,其他人去哪里了呢?” 温念的一句话,让客栈大厅的气氛从热闹降到冰点。 老板娘的笑僵在脸上,意味深长地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桃花谷的。” 他们会进行简单的筛选。 一些人留下,一些人会从错误的通道误入桃花村,而提前和廖家预约过的,会得到正确的指引。 “廖听露实在是很会做生意。”温念叹口气,“不该让她那么轻易地死去的。” 早知道就带着对方过来吃一顿黑店特供餐的。 “你杀了她?”老板娘忍不住失态,在瞬间就调动起全身的灵力。 “我让先生杀的。” 温念展开小公子刚送给她的扇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美眸。 “我和他的脾气不一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又是个极善良的人,成婚后自然是要清理门户的。” 老板娘:“这里,不算桃花谷的范围吧?” “是的,所以可以算作行侠仗义。” 温念打算展示一下自己的毒术水平。 但在她动手之前,老板娘就变成灰烬,速度之快,让她想起了“见光死”的罗老头。 回头一看,店小二也只剩一抔灰。 有热心观众从后厨回来,说:“里边全是灰。” 温念在自己和司尘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选了自己作为罪魁祸首。 她果然也是有些邪门在身上的。 屋外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经历过雷劫的一群人脸色剧变。 众所周知,雷云会根据群聚的人数加倍威力,他们立刻冲出去四散逃开。 只剩下温念慢悠悠地往外走,站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撑着伞看紫色的雷霆将客栈劈得粉碎。 狂风吹到伞内化作微风,仅仅是将一缕白色的发丝吹到她的脸上。 温念侧过脸,说:“我说不定是上天派来感化你的。” 司尘:“……” 应该是来克他吧? 作者有话说: 大号:一份来自上天的针对性外挂(指被小号认定有罪的人会得到天道惩罚,认定无辜的会免疫大夫带来的死亡buff)。 第35章 过了一旬,当日在客栈里的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身边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在了解到各地都有人毫无缘由地死去后,温念适当地放低了标准。 一切都很好,除了她的剩余生命被扣了五天之外。 但只要她不说,司尘就不会知道。 又是一旬,他们在一处城池落脚。 苍灵界最繁华的城池——灵云公子的陵城。 据说只要有灵石,就能够买到一切的神奇地方。 然而温念没能马上逛一逛,领略它的纸醉金迷——她犯病了,体弱不能行走,五感失了视觉。 司尘带着她,按照她的意愿,住在城中最高的楼中。 这里似乎并非客栈,侍者来往脚步近乎无声,偶尔还会请先生去见他们的主人。 温念头几日实在是病得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她断断续续地做着梦,梦到那些因她而死的人的生平。 大多数人有着凄惨的过往,有心理彻底变态,也有身不由己或为了某个执念强撑着活下去。 似乎冥冥之中有谁在借此告诉她,其实有些人罪不至死,值得原谅,她断他们的生路是在作孽。 但温念从不替别人原谅,也觉得这些人死了对谁都好。 作孽就作孽,大家一起死。 她没有求生欲的某种决心冲破了梦中的黑影,猛地一睁眼依旧是一片黑暗。 但窗外的阳光很温暖,驱逐了她身上的冷意。 温念听到从外间传来的交谈声。 “只要先生在此坐诊,千金阁库中药材任您取用。在下可是难得开出这样的价格,您真的不答应么?”这大概是此地的主人,连声音都带着“我很贵”的味道。 “我欲求阁下库中的药材,是为了救她,而她若是知晓我擅自答应诊治旁人,说不得要寻死觅活。”这是她温柔体贴的先生。 温念摇摇头。 对先生感到失望,在他眼里,她竟是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屋外的人声突然停止,又突然传开笑声。 “若是旁的人跟我说,你被人管住了不再医治别人,我是绝对不信的。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 “……我平生,未曾遇到过她那样的人。阁下见多识广,口才也是极佳的,若是能够劝住她,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待到她病愈。” “好啊,就算不行,见到能令你如此困扰的奇人,也够回这几天的本了。” 灵云公子挑开帘子,瞧见了用手肘撑着窗台,勉力坐起的女子。 女子的周身带着沉沉的死气,目中无光,脸色也极为苍白,却并无病弱之态,挺直的背脊宛如不肯折断的翠竹。 他见过很多身怀傲骨,悍不畏死的人,但未曾见过被病痛折磨还能毫不在乎的人。 一看就很棘手。 然而对方根本不需要他劝,先发制人地答应。 温念的声音带着久睡的慵懒干哑:“既然先生治病救人并不会给无辜的人带去灾厄,先生也不必拘束自己,但凭心意便好。” 她首次的体贴换来某人的注视,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又似乎是在考虑她是不是病得脑子糊涂了。 司尘走过来给她把脉。 很好,是后面一种情况。 她缓缓补充:“当然,你不能再杀人,如果你杀人,我必然给对方陪葬。” “好一位侠义心肠的仙子。”另外一人赞叹着。 温念勾勾唇:“还未请教过公子的名号。” “既然说是公子,想必仙子有所猜测。” 温念看着一片黑暗里突然跳出来的司尘同款好感度提示,听到“恭喜您解锁新的攻略目标——灵云公子”的提醒,慢吞吞地回复对方。 “先生也只让别人唤他先生,公子让旁人唤你公子,这样的巧合之间,是有什么深意么?” 两人的称呼里还重了个“云”字。 不过司尘是云游的云,而灵云公子,是灵石如云来的云。 “这世上可以直呼我们名讳的不多,这样只是方便别人称呼或是提起罢了,仙子若是喜欢,唤道君或者前辈都可。”灵云公子言语里充满了随她开心的灵活。 “当然,若是你同云先生有琴瑟之好,与我同辈相称也是使得的。” 温念觉得有道理,于是说:“巧了,我还真是他妻子,那你叫什么?” 只是客气加试探的灵云公子:“……不妨和先生一样,称一句阁下。” 她:“阁下的千金阁中,可有能恢复记忆的药材。” 司尘:“……” 在连搞两人心态后,温念的心情变得舒畅了些。 即使灵云公子说要回去找找才能回复她,她也和气地表示能等。 然后转头对司尘说:“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比先生您还要让我见之生厌。” 司尘:“论实力,他在我之上,我无法替你杀了他。” “瞧您说的,简直像是我心狠手辣,见谁不喜欢都要杀了一样……真可惜啊,我既杀不了他,也杀不了您。” 温念发泄了一下心里因连日做梦生出的恶意,又说:“我不在意我失去的记忆,给我药我也不吃,如果他拿这个拿捏你,直接回绝便是。他既然说千金阁库中的药材任你取用,那就多拿些,不能让奸商占到一分便宜知道么?” 看到奸商赚钱,比杀了她还叫她难受。 还没走远的某人:“……” 果真是难得一见的棘手人物。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7节 司尘目光复杂,但并不影响他敬业地把今天新调配的药递给对方。 温念端起来一口气喝掉,没有对自己翻倍的剩余生命表达看法,而是说:“我也是先生的学生,先生若是不嫌弃我如今瞎了,便让我替您打下手如何?” 感谢修仙世界观,让她能够以神识来感知周围,从而达到“看到”的效果。 司尘依然没有拒绝她。 二人白日里坐诊,夜里讨论医理或是在城中逛逛,生活规律,作息健康。 倘若没有出现被医治的人不久后就在某处变成一抔灰的情况,“云先生”的风评大约会好转很多。 以前是死病人周围的人,现在直接死本人了。 知道情况的人不愿意地再来找灵云公子争取看病名额,义诊的比例越来越大,库里出去的药材越来越多,进项也越来越少。 灵云公子从来没有做过赔本生意,更何况是这种费心费力还被坑了的。 所以尽管他对司尘有那么两分看在修为上的尊重,他也要从对方身上加倍取回损失。 喝完降火的茶,他出门见千金阁主去了。 温念氪命做了一段时间的好人好事,就被发现了秘密。 明明有缓和好转的病情,隔几天就变回去甚至是恶化。 就算这病邪门,也不该邪门得这么规律。 被大夫当场戳破的某人开起玩笑:“救我比救其他那许多的人重要么?这可不像是对一切病人平等地优待的先生。” 她应该珍贵在仅此一例,而其他人的病说不准他都治过。 所以他一直忍让纵容,取舍时会选她。 不考虑情感因素,是因为他没有变过的六十好感度(这玩意儿虽然只做参考,但他确实是在好感度变化后才开始对她百依百顺的)。 司尘听完她的话,定定地看着她说:“如果我治不好你,会生心魔。” 修为越高的人,心魔越要命。 温念笑了:“能成为先生心魔也不错。” “你病糊涂了。” “先生如今是越来越不温柔体贴了。”她摇摇头,伸手摸窗台上的兰花,“它总算是开了,可惜我已经闻不到了。趁着我还能听到,先生可愿替我弹一曲琴?” 司尘的琴,还是为了教她学的,就是她一节音乐课都没上过,全推掉学其他要紧的课程。 现在也算派上用场。 大约是心中无物,先生的琴声很空灵,飘渺,叫人觉得如处仙海云梦中,忘却己身。 温念趴在窗台上听琴,不知不觉中陷入睡梦。 醒后被告知要去找人算命,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药不管用就要考虑玄学因素了? 作者有话说: 在医院等检查结果的时候写了点(周末医生少昨天找了好几家医院没挂上号),现在没那么难受了,晚上再写,争取明天加更。 第36章 千金阁。 灵云公子的主要产业,揽收天下财宝之处。 大约是在十年前,千金阁的阁主从灵云公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世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便喊他一声阁主。 就像世人听到“先生”这个称呼,最先想到的不是传道守夜的老师而是云先生,提到“公子”,最先想到的不是世家贵族而是灵云公子一样,千金阁主在十年内,将“阁主”这个称呼变成自己的代号。 不是因为他当世第一的修为,而是因为他可测天地的本事。 温念听了一会儿说客的科普,似笑非笑地说:“听起来是天下第一的神棍头子。” 灵云公子觉得她未免太过没见识了,纳闷地解释:“神棍是骗人的,我这位阁主可是有真本事,不然我也不会答应让他当这个阁主。” 她轻笑:“那您说,他会骗人么?” 温念瞧不见灵云公子脸上和她相仿的似笑非笑,只能听到他笃定地说:“我担保,他今日所言,必然非虚。” “我虽然眼睛瞎了,脑子却还是好的。”她躺回去,“您又想拿我做生意呢。” 灵云公子更纳闷了:“……你我非亲非故,我总不能白费力气吧?” “您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考虑做做不图回报的好事呢?”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对于这种斩钉截铁,仿佛她在白日做梦的语气,温念摇了摇头。 果然是奸商啊。 她的直觉并没有错。 “不过我今日来,确实是在替仙子你着想。温姑娘五感已失其二,若是听都听不见了,岂不是连了解情况都很难?” 说到底,算命这件事并不需要她的同意。 他只是在表达客气与礼貌而已,顺带想看这两人的热闹。 看这位姑娘的样子,可不像不知道自己情况。 温念露出一个开朗健康的笑容:“阁下真是个好心人。” 天底下的奸商大抵如此,妄图将人的价值细细榨出,还要假装是在替人着想。 灵云公子不知道她的口癖,但真切地收到了嘲讽。他并未生气,对方这么说,就代表真的有问题。 “所以温姑娘是应下了么?” “这就走吧。” 温念坐起来,打算扶着床沿起来,触手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和半截有着繁复花纹的袖子。 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太多,又很懂得注重自己的隐私,所以她是既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 竟是就在她身侧。 她没有尴尬:“真难想象,阁下的血居然是热的。” “毕竟在下的身体很健康,再活五百年不是问题。”灵云公子托着她的手,让她借力下地。 在差点儿摔在地上之后,温念扶着他,决定暂时不怼他,表现得礼貌点。 她礼貌地说:“您活不到一千岁么?” “这世上没有谁能活过一千岁。”他说,“哪怕是传说中能够活万年的神兽,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在千岁之前死去。” 很多血统高贵的妖族,都是在一千岁才进入强盛期。 所以妖族势弱,人族强盛,昔日不敢冒犯的龙凤族人变成了拍卖场的热货。 “真是令人失望的糟糕世界。”温念感叹,“怎么没有那种毁天灭地的魔头出现,让世界变得水深火热,各族团结一心,共同奋斗,然后世界和平呢?” 灵云公子:“若不是被身体拖累,姑娘该不会是想做这样的人吧?” 她突然又笑了:“说不定我就是呢。” 他勾起唇,饶有兴致地说:“那我可有新生意做了。” 司尘端着药,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相视而笑,默然无语。 这么快就相处融洽,灵云公子果真确实几分口才。 他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但还是希望以后不要有她这样棘手的病人。 “先生?” 温念偏过头,尽管看不见,闻不到,她也准确地看向了司尘的方向。 “今日要去见一个人。” 司尘走过来,将药交到她手中。 温念自然地松开另一个人,双手捧着碗乖巧地喝完。 在她喝完药之后,司尘自然地牵起她,顺着楼梯往上走。 灵云公子没有跟着,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去,眼中满是深意。 好像也没有人在意。 在上去的路上,温念才知道他们住着的,其实就是传闻中的千金阁。 千金阁三百六十楼,阁主住九十九,灵云公子住最高层,他们住在三十六楼。 听起来就让人绝望的高。 好在这时代虽然没有电梯,但是有仙术。 温念感觉自己只是走了十几阶,就到了九十九层。 大概是上行下效,千金阁阁主虽然是神棍,但和他的老板一样,充满了对客人的热情。 阁主:“哎呀,这就是云先生和他的夫人么?真是久仰大名。” “我姓温。”她说。 “温夫人。” “阁主大人。”她温温柔柔地喊了对方一声,“方才您的老板同我说,您今日所言,句句非虚。” 某阁主信誓旦旦地说:“我也保证。” “那您在今日之前认识我么?认识一个叫做温念的人么?”她语气和缓,句句紧逼,“听闻您对天机研究很深,不如就发誓自己所言若假,就遭天打雷劈吧。” 谢春秋:“……算是认识。” 还是一生之敌!!!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8节 这个人为什么失忆了都还这么讨厌?! 温念:“我就说我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有人一见面就要故意惹我生气。” 他:“哈哈。”居然连脸皮都变厚了。 几人进了待客的外间,桌上摆着五花八门的崭新占卜器具,和一叠纸一支笔。 谢春秋将笔拿在手里,笔尖怼下巴:“两位想要问些什么?” 司尘:“我想知道她的病是否有关命理天机。” 医学之外,便是玄学领域。 因为临近温念的死期,他不得不来求一个答案,再做下一个决定。 谢春秋:“是。天命赠送了她特殊的权利,但也附带了代价。” 温念并不打算让年轻的自己活得太久,走得太远。 她充分了解自己,因此安排好了剧情和最终结局。 在对自己狠这方面,即使是她的敌人和对头,都甘拜下风。 司尘并不意外地点头,问出第二个问题:“该去哪里寻医治之法?” 答案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反问——“先生何不问问自己的病人呢?” 司尘看向温念。 她也回以一句耐人寻味的问句:“先生为何从不考虑替我续命呢?” 他垂眸:“这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 他从前并不觉得这和其他的医治方案有何不同,却从未考虑过用在她身上。 但若真是天要人死,他便强留。 温念:“啊……我还以为先生您怜我一片赤忱心肠,不肯叫我也变作恶鬼。” 结果过去了这么久,他依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错。 她依然改变不了他。 所以果然还是应该带着他一起死。 司尘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说:“你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 那些人是因为无法从他这里获得新的生机,才将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 如果她介意的话,他可以一直将生机赠给她。 “这样啊,真好。” 假的也无所谓,因为她的病,要他的命才能治好。 谢春秋将面和心各异的两位客人送走,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里间。 等在里间的青年为他斟茶,他捧着茶高兴地说:“有你这样的徒弟,果真是我一生之幸。” 虽然是出现在未来的徒弟,但不妨碍他喜欢温清君。 但凡温念有他这个小徒弟一半慈悲心肠,他都不会忧心到这个份上。 不是说他觉得温念会为祸苍生,而是这人过于自我,不在乎后果,又将某个人看得太重,如今更是做出这些不务正业的举动,容易出事。 作为天道,应公正客观,悲悯中正。 温念和这八个字一点边都不搭。 “弟子此行,是有一封信要交还于您。” 温清君将自己从血玉树中得到的信去取,递给谢春秋。 他本来是来找司尘的,但意外见到千年前的师尊,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封信是我留给有缘人的,没想到这有缘人竟然是你。” 谢春秋接过这封尘封已久的信,里面的内容即使过去几百年他也熟记于心,但他还是打开来看。 【致谢春秋: 我要飞升了!你这辈子都超不过我了! 虽然很讨厌你这个神棍,但不得不说,你确实有点本事。所以在飞升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于此刻的我而言,天命已可知。苍灵界已经完全封闭,所以常规飞升必死无疑,所以我要取天道而代之。若是成功,我将闭关一千五百年,届时便会天地一新。 没有失败的可能,我不会给你接班的机会的。 证道入圣时,我需立三愿:一愿我心不灭,二愿轮回可覆,三愿师弟不死不灭。 这一路我走得太快了,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他是再好不过的人,我知道他在等我,所以我们这对有情人必将成眷属。 如果我飞升出了问题,你就去告诉他我病了,药石无医,形神具毁的病,世间再无我这个人。 闭关的一千五百年中,理论上我无法对天道做出任何更改,缺月谷是缺失之所,落星谷是汇聚之地,这两处都无法被天道掌控篡改,为免它背刺我,你可以在这两处地方留下线索。 如果你见到我,说明我的第二个愿望起效了,也说明我的飞升确实出了问题。 我可能会是救世主,也可能会是灭世的魔头。 这就交给你自己判断了。】 温念在这封信里插满了flag,尽可能地安排好之后的事情。 可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封信了。 而对于这封信,温清君看不清含有“天道”两个字的段落。 在他的理解中,写信者飞升失败,但是以某种方式活了下来,得知她生了重病的师弟为此入魔,成了后世的魔皇。 作为魔皇的一部分,司尘精研医术,就是为了能够治好师姐,而他的不死,也是来自师姐的祝愿。 要杀死司尘,有两个办法:其一,告诉司尘他要治好的人已经彻底死了;其二,将他引去缺月谷或者落星谷,杀了他。 但如果现在跟在司尘身边的人,就是他的师姐,他又该怎么办呢? 温清君原本是打算把这封信交给司尘的,结果遇上了师尊,他选择让师尊解惑。 “你猜的没错,跟在他身边的就是某个会把证道宏愿当许愿的家伙。”谢春秋呵呵笑了两声,又说,“他们的恩怨他们会自己解决,你只需要看着她,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魔头。”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下午六点吧 第37章 温念确实很快就听不见了。 她搬了把摇椅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不听不闻不见,她也未曾有一分无知惊慌的柔弱。 有人握着她的手腕,十指冰如冷玉。 她蓦然道:“先生若是能如常人一样长大成人,定然是极好看的。” 听不到对方的回复,她只能自顾自地说话,这会儿倒像个正经的病人一样说些遗言。 “有件事骗了您。我并非是失去全部记忆,只是忘了和您有关的经历。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命只能用您的命来救。” 她拒绝这样的事。 但现在觉得,用这样办法把他带走也不错。 殉情,多是一件美事。 “如果治好我的代价,是你的死亡,你会这么做吗?” 温念也从很早就知道,他其实和她一样,并没有多少求生欲,只是活着,并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假使两件事发生冲突,便会选后面那个。 即使她不打这个感情牌,他也会做出她想要的选择。 所以她现在只是想说点什么。 换做失忆之前的她,大抵是不会有这种心情的。 温念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现场还有第三人在。 灵云公子:“先生为何不考虑等令夫人死了,寻她的转世或是再复活呢?” “那便不是她了。” “设法为她保留这段记忆不就好了么?听她所言,先生在这方面也颇有造诣。” “这世上,亦有公子你不懂的事情。” 司尘也不懂,他只觉得,离了这具身体,她便不会再是那个会在漆黑的山洞里,因为看不清而扯他袖子撒娇的少女,那双清亮的眼睛也不会再专注地看着他。 他起初只希望她能够不要再坏他的事,后来希望山中岁月再长久些。 如今想着如她的愿也不错。 “怎么不懂?七情六欲是极好的,我很喜欢。”灵云公子眼尾勾起,字字蛊惑,“先生若是打算为了救她而死,不为她的未来做些打算么?” 司尘转头看他,语气是与往日一样的温和,内容却是带了些不妙的感觉。 “若是公子不嫌麻烦,愿意照顾她,在下这些年所得可以尽数赠与你。” “麻烦?” “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她会是你的麻烦。” 当某位心地善良的大夫提前和人说后果不好的时候,对方通常都会倒大霉。 灵云公子熟知这点,但他很难拒绝一个大乘期的遗产。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真没怕过麻烦。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39节 灵云公子信誓旦旦地说:“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令夫人的。” 司尘点点头,将剩余的注意力都放到病人身上。 源源不断的生机顺着他和温念交握的地方传过去,她身躯纤瘦,却像是饕餮不知餍足,即使是吸收了足以救活千万人的生机也仅仅是脸色红润了些。 呼吸和心跳渐渐减缓,代表这些生机并不足以救回她的命。 温念感到意识逐渐陷入漆黑的水里,周围寂静一片,但从唇间落入喉中的温凉血液还是将她烫到了。 她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闭上眼。 灵云公子旁观了一场以命换命的动人故事,一如他旁观无数人因执念而起心魔。 不知过去多久,被人舍命相救的女子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眸里落了点漆的光,摄人的好看。 女子扶着失去气息的男子站起,将对方放到摇椅上。 灵云公子颇为热情地靠近她,说:“仙子方才应当是没有听到,在下已经答应了先生,之后由我照拂你。” “你看起来迫不及待地继承我亡夫的遗产了。” 他:“……” 话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对方捅了他一剑。 穿心而过。 伤势处于要命和还能活之间,让他顷刻便失去了意识。 温念遗憾地看着他倒在地上,只收了司尘身体里的碎片,转身往楼上走去。 直接上到九十九层,一脚踹开门。 屋内的千金阁阁主已经知道自己的老板危在旦夕,却并不着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某位不速之客。 “这么久不见,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总比你原地踏步要好,谢春秋。” 两人礼貌互怼了一会儿,屋主人给她倒了茶:“冲冲你嘴里的血味,瞧着跟刚吃过人一样,要是我的小徒弟还在这儿,说不得要吓到他。” 温念摆手:“不必,时间不多,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你但凡将对我的信任的三成转为对我的尊敬,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会这么差。” 对于他的吐槽,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温念以问句开头:“你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我么?” “第一次,过去听过一些你的故事,大多数时候,我只会看到而不是经历。” 作为当世最接近飞升的人,谢春秋柔弱地按着胸口说:“像我这样容易死的人,自然要看好吉日再出门。” 她:“……真该让你那些个弟子看看你做作的样子。” “关于师弟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你不必强行同我说。”温念最终还是体贴了这位孤寡老人,“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给我打个配合就行。” “有两件事你替我记下。其一,当我的人性不足以左右自己的行动时,便会受到的天道的驱使。” 她让并不成熟的自己来攻略司尘,除了这俩人的三观合得来之外,也是想做这个实验。 天道并没有主观的意识,但可以影响她的意识。使她本性讨厌和魔道有关的一切,想要毁灭他们。 可以理解,但她不喜欢。 任何存在都不能教她做事。 大约是在某一条(或者很多条)时间线上,她的人性并没有压过天道,蜕化为纯粹的神性。 这件事在她和师弟看来,都等于她死了。 所以楼晏清才会想着斩天道道基,将她从中分离出来。 “其二,我真的很赶时间,你需要帮我以最快的速度让他合道。” 苍灵界既然是封闭的,便不会轻易出现外界来的穿越者和没用的系统。 系统很多次提到,她的进度超过预计太多。 某个知道一切的她用他们来提醒自己,朝着某一方向尽可能快地达到目标。 温念觉得自己就像攻略游戏里的女主角,第不知道多少次回到游戏开头,虽然不知道之前周目发生了的事情,但下意识地赶起进度。 为什么赶呢? 在九霄沉睡的本体或许知道答案。 只是外面那扇门后边也隐藏着她如今无法应付的深渊。 但是魔皇可以对付深渊。 让师弟先得道,她就能让他去捞她了。 谢春秋深深叹气:“你们两个的事情,如果和天下苍生无关就好了。” 任何一个出事,另外一个都要让全世界陪葬。 多少都有病。 温念:“注意你和天道代言人说话的态度,知道神棍为什么短命吗?” 因为妄议天道命理,妄图逆天而行。 他们虽然是老相识,但她拿天雷劈他的时候是不会手软的。 “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嘱咐小的么?” “我有个同乡人,心地善良,心思单纯,还是你的书粉。外面的世道太乱了,你帮我照顾一下。” 是的,书粉。 所谓的原著,其实是某一个她出事的时间线上,谢春秋对正确结局的推衍。 没有完结是因为他找不到以她的死亡为前提的,世界存活的可能性。 作为天道的宠儿,常思语当然没有死在落星谷,而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中流浪。 温念对这小姑娘还挺喜欢,避免她被误伤,还是交给靠谱的人照顾吧。 作为一个收了八个弟子的人,谢春秋没有推拒地答应下来。 头刚点下去,就察觉阴影袭来,因为一身封印而稍显迟缓的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将地板一分为二的刀痕。 他痛心地说:“你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 她表情和语气都很温柔:“剧情需要。” “什么剧情?” 温念:“千金阁主因篡改天意而遭到天谴,千金阁崩于天雷的剧情。” “千金阁堆了不知多少宝贝,你这样,我的老板是会哭死的。” “他心痛我才能趁虚而入不是?” “妙呀。” 一场持续了三日的天雷将千金阁变成漆黑的灰烬,只留下一段殉情的凄美故事,和刚醒来就心痛到晕过去的灵云公子。 脱离了温雪瑶身体,温念花费了一点时间把自己拼好,一回头发现在后期被她捂住嘴的系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 【真好啊,终于有一个正经的被攻略成功的男主。】 系统差点儿被感动哭了。 温念:“……感情牌有时候意外的好使。” 【所以宿主你的小号是真的动心了吗?】 她:“类似于来到危险异世,遇到的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的那种好感吧。像我这样的人,如果爱上谁,都是要祝对方长生,被我一直霍霍的。” 不过她年轻的时候有点自毁倾向,是喜欢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只是已经封上的故事,不必再多想多说。 往前看,她亲爱的师弟还在等她呢。 【……好吧。】 系统放弃从这个无情的女人嘴里听到半点风花雪月,转而问起接下来的安排。 【下一个攻略目标,您是想改成灵云公子?】 系统有点可惜。 它都替她看好一个漂亮富婆的身份了,对方年纪轻轻就产业遍布苍灵界,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修行天赋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死的早。 死在养小白脸的第一天。 这个小白脸就是攻略目标里的玉郎,宿主上身之后可以直接进入主线。 如果要调换攻略顺序的话,富婆估计连身体都变作白骨了。 “不,我打算一起攻略。” 系统:【???】 温念觉得拿到灵云公子的钱成为富婆,然后把玉郎变成自己的面首,这件事非常合理。 第38章 温念从过去的自己身上获取了一些灵感。 她觉得自己确实不该表现出太大的攻击性,不然很容易弄巧成拙。 司尘的行为逻辑趋近于一个完善的人,灵云公子更是看起来有八百个心眼。 他们都很难心甘情愿地死在谁手中。 在谢春秋的书中,温清君那样好脾气的人的都没能成功杀死他们,何况是她。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0节 她得尝试了解他们,掰正他们的做法,搞他们的心态,再让他们想去死。 没有再用别人的身份,温念徒手捏了一个和自己长得有五分像的身体,参考了系统提供的富婆装扮,摇身一变化作锦衣华服的女郎。 广袖如流云,娉婷若池莲,略显英气的长相压住艳丽赤色的衣装,镜中的女子微微偏头,金红的流苏扫过耳侧。 “这打起架来,感觉能损失很多钱。” 一位贫穷多年已变成习惯的大佬发出感叹。 系统:【但是真的很好看!您这样的,打架也乱不了发型不是?】 温念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下一刻出现在繁华的陵城当中。却不是去找灵云公子,而是进入了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留风居。 三号攻略目标玉郎,几月前就来到了陵城,在留风居做琴师。 要不灵云公子怎么是苍灵界最富的人呢?简直谁的生意都敢做。 留风居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流水绕廊,美人执扇掩于海棠花后,这里既有风花雪月的情调,也有婉转动人的含蓄。 温念觉得有点意思,一边逛一边找人,一边听系统对玉郎的科普。 世人将此人称为玉郎,既是因为他无双的美貌,也是因为他是无数人的情人。 或在梦中,或在眼前。 “玉郎风致,流云雪色不可及也。”——一位为了他散尽家财,疯狂入魔的富婆。 她心情复杂:“果然是以六欲正道。” 人之六欲,即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概括来说,就是对异性产生的欲望。1 虽然温念并不把切片当成楼晏清,但系统还是怕她觉得自己绿了,连忙补充。 【但实际上那些人连玉郎的手都没有摸过。】 温念又不理解了:“他这样,是怎么进入大乘的?” 系统深恨她的一窍不通,解释:【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近在咫尺不可触碰,才叫人发疯不是?】 她:“有道理。” 但不太理解。 如果是她,大概早就转身离开了。 温念尝试带入自己和师弟,然后发现她的乖仔只会乖乖地靠近她。 【玉郎一直在等一个能够让他动心的人,所以勤于尝试,在发现无法爱上人家之后,便会失望地杀了对方。】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温念会觉得玉郎是个常年相亲但总是失败的可怜人。 但吃完软饭就掀桌动杀手,就让她觉得有病了。 算了,这年头没病的人不多,等他犯到她手上再说吧。 这么多年,温念最大的进步,就是学会了对自己好点和不跟疯子计较。 【当然啦,像是宿主您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物,他肯定会喜欢的。】 哪怕她现在和本体只有五分像,也已是难见的美人,兼又风姿凛凛,谁见了不心折呢? 温念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掀起帘子,低身入楼中。 比之外面的风雅,楼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又多出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味道。 她这一身极应景,因而只是引起了小部分人的注意。 一位香雪粉腮的美人迎来,笑问:“客人可要人招待?” 其实一分钱也没有的某人摆手:“我想在此看会儿演奏。” “姑娘来得巧,楼中最好的琴师就要上台了。” “真巧啊。” 楼中无人不玲珑,美人一眼就知,她本就是为琴师而来,便笑着离开了。 楼下的灯忽暗,又缓缓亮起。 偌大的舞台上仅坐着一位琴师,青衣覆纱,低头抚琴。 他的骨相和仪态都美极,美到即使穿了这么多又隔着这么远,都叫人心生绮念,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他。 即使琴师的琴音清灵雅致,楼中的气氛也一时火热躁动极了。 温念接过方才离开的美人为她送来的酒,低头喝了一口,眼中仍是清明。 说起来,魔之所以是魔,是因为他们会勾动人心,让人入魔。 前边两个其实也是如此,碎焰帝君周围的人杀性重,司尘的病人都会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 到玉郎这里,才更为明显。 按照这个理论,即使魔心存善良,也无法停止为恶。 那她岂不是之后只能把师弟关起来不让出门? 不对,这种事果然还是得怪别人经不住诱惑。 某人用唾弃的眼神在楼中扫了一圈,转身隐匿了身形,往后台走,然后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她的落脚处——全是试图在这里堵琴师的。 其中一半的人,身边还跟着工作人员。 “……”合着什么混入后台偷见美人,全是话本作者在骗人是吧? 她转身,去找了陵城中第二尊贵的人,薅走了千金阁阁主的信物和大把灵石。 刚安慰完老板的谢某:“……”真是没天理了。 温念成功当上留风居的座上宾,在豪华包间里坐了不到一盏茶,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被无数人吹捧的琴师抱着琴,乖巧地跟着人走进来。 他衣领很高,盘扣严严实实地扣到最上面的一个,脸戴面具,站在离温念恰好三米的位置,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男德两个字。 旁人可能会觉得他在欲擒故纵或是青涩害羞,温念只觉得他看起来太过无害了。 哪怕是司尘,也是温柔中兼具强者所特有的居高临下和漠然。 玉郎无害柔弱到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大乘期。 怪不得那些富婆敢养。 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温念开门见山地问:“要跟我离开么?” 玉郎觉得面前的女子一举一动都叫他心动,他怔怔地看了会儿,又失措地收回目光,很有职业道德地说:“方才我已经答应了林姑娘,去她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温念:“……行吧。” 他惊愕地抬起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可惜的神色,心里不太是滋味。 他好像……其实并不怎么讨她喜欢。 那么怎么能讨她喜欢呢? “您想看看我的脸吗?” 温念一时间有点欲言又止。 说不好奇是假的。 传说里玉郎长得跟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但显然不是所有女子都有着同样的喜好,所以那些人看到的,可能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面容。 她怕自己看到,也怕自己看不到。 不是师弟的脸,她可能会尴尬,是师弟的脸,就更尴尬了。 在她犹豫的时候,对方已经揭下了面具。 现实比想象更可怕——玉郎本来就和楼晏清长得一模一样。 温念直接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说: 楼某:反正师姐不在,为了防止自己出轨,设定为只会对师姐动心。反正没人看得到他真正的样子,直接用自己的脸。 温念:…… 标注:1是来自百科对七情六欲的解释。 第39章 玉郎感到很受伤。 第一次有人看到他的脸,不进反退。 而面对他委屈的眼神,温念直接吓得闭上了眼睛。 她的师弟虽然乖,但再怎么说,也跟无辜可怜没有关系吧! 要换个别人顶着这张脸做这种神情,她一刀就劈过去了,但理论上这个也能算楼晏清,她连“假货”两个字都骂不出口。 颤抖着手用袖子盖住眼睛,她虚弱地说:“你先把面具戴上。” “姑娘看到了一张很可怕的脸吗?”他忍不住问。 温念:“……不,很好看,就是太熟悉了,我有罪恶感。” 玉郎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首先他知道别人看他,会看到一张最符合自己审美的脸,如果是心有所属的女子,则一定概率看到自己爱人的脸。 其次她说“太熟悉了,我有罪恶感”。 结论:不能说出口的不伦感情。 但再怎么说,她也已经有了所爱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带他走? 因为前头养自己的人都疯了一样宠他,导致自己意外纯情的某人对此感到不解。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1节 他只能失落地戴上面具,又因为某种未知的情绪,主动说:“我今日就要离开了,不如让在下为你奏一曲?” 温念有些心动,端坐起来,装模作样地说:“咳……你会吹笛吗?” 他猜到让她心生罪恶感的那个人擅长吹笛,不由抿起唇,想说不会,但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会。” 要是对方觉得他才艺不行,之后不来找他就不好。 作为一个励志谈恋爱的恋爱脑,玉郎在艺术方面可谓是大有造诣,连笛声都引人入胜。 对温念来说,反倒是少了质朴和抒情的感觉。 所以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人。 她缓了缓心情,态度自然地把人送走。 提前见面,主要确认一下她现在的水准,能不能瞒过对方身体里的魔道本源。 答案是已经拥有两块魔道本源的她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所以她能够用自己捏出来的身体,而不是非得让系统给她安排别人的身体。 真不错。 温念心情很好地回到谢春秋那里,跟对方商量后续的事情。 谢春秋依旧待在千金阁的第九十九层。 陵城是一个可以用灵石买到任何东西的地方,而作为最有钱的人,灵云公子可以在一日之内再起一座千金阁。 温念踩着用防雷材质做的崭新楼梯往上走,心里满是快活。 看地主亏钱,真是比她花钱都开心。 要是能花地主的钱,那就是双倍的开心。 这么一想,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没那么抵触了。 谢春秋听到她的打算,好险没有一口茶喷出来,咳嗽两声,他对她指指点点:“对于嫁人这件事,你能不能稍微矜持点?” 刚死了丈夫的某人翘起二郎腿,秀眉斜飞:“又不是嫁给外人,等师弟他醒过来了,就多了三段娶我的记忆,他该惊喜才是。” “还一段是给你当男宠的记忆是吧?”谢春秋摇头叹气,“就算我没与女子相爱过,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能是惊吓而不是惊喜。” “所以你才到这个年纪还是单身。” “装得倒像那么回事。”他冷笑,“你就是在有恃无恐。” “可不是,我就是仗着他喜欢我。” 温念从头上取下一支朱钗,将其变作一朵合欢花,五指收拢,将花碾碎,眉目冷淡,又透出逼人的艳丽。 “所以你要帮我这个忙吗?” 谢阁主很有骨气地说:“我曾经说过,你问我的每个问题,我都要开一个你付不起的价格。” 她点点头:“我未来的夫君付得起,你让他给。” 他也点头:“有道理。” 温念深觉,谢春秋此人,看似仙风道骨,心怀天下,实则不是个好东西。 和她为伍的时候,也没见他嫌弃她心狠手辣。 —— 要说疑心是病,灵云公子显然是病入膏肓了。 在被人捅了个穿心之后,他担心现任的千金阁主想自己做老板,本体躲在不知道哪里养病,远程指挥千金阁重建,并一天和谢春秋联络好几次感情(指把人当成树洞)。 谢春秋依旧烦死他了,但选择忍耐。 这让他越发确认对方有问题。 其他人这样,可能是图他的钱,但大乘期不会。 灵云公子没有跟谢春秋动过手,但隐隐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所以一直在等对方露出马脚,边积蓄力量,寻找能够搞死对方的法子。 但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有准备好。 “你说什么?” 第一次的,灵云公子脸上满是茫然。 “我说我替您算出来一桩天定的姻缘。”谢春秋强忍着笑意,“恭喜您,您要有妻子了。” 灵云公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成婚呢? 要知道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家里只有自己一个,没有其他人来分自己的财产。 为什么要成婚,让别人来分享自己的财富?? 谢春秋显然是懂他的,立刻说:“因为您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千金阁的事情在难过,所以我试着占卜了一下如何提高您的财运。” “在耗费了我八十八年的寿命之后,我终于算出来了,只要您取了她为妻,十年之内,您的财富就会翻倍。” “前几天有人说你是个神棍,我还帮你说过话,没想到你居然连我都骗。”灵云公子的语气十分痛心。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的身家是几百年的积累,早就是个可怕的数字。 十年翻两倍,简直天方夜谭。 谢春秋和身边的某人对视一眼,笑着说:“如果我方才所言为假,那就天打雷劈,天道不容。” 楼外,晴空万里,风也和煦。 谢春秋却笑不出来,他看着温念,目光沉沉。 真扣他八十八年寿命啊? 温念假装看楼外的风景。 他躲了这么多年的飞升雷劫,她都没有找他算账,扣点阳寿怎么了? 另外一边,灵云公子没有犹豫地说:“行,你把人找到后通知我过去,顺便安排大婚事宜。” 没人敢拿天道开玩笑,谢春秋这么说就肯定是真的。 就算是坑,能赚这么多,他也认了。 这个利润,完全值得拼命。 温念微微一笑,在两人传音结束之后说:“往贵的安排,我支持你中饱私囊,不要心疼他的钱。” “他一向很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温念问系统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接手玉郎。 系统:【今天晚上。】 她:??? 系统缓缓地想起,关于这个废案身份的事情它只过了脑子,却没有告诉她。 它心虚地假装没这回事,把今天的剧情发给了她。 今天带走玉郎的这个富婆身体不大好,性子却比较急,把人带回府后,没有按照一般套路,从谈风弄月,讨论诗词歌赋开始,而是想直接进入正题。 玉郎对她很失望,所以杀了她。 温念:“……” 她收回觉得他是在努力相亲的话。 哪个正经人相亲,会因为相亲对象让自己无法满意就直接杀了对方啊? 表现不好会死,最后无法攻略成功也会死。 听起来确实像某种暗黑向恋爱攻略游戏的男主角。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觉得或许还来得及,便对谢春秋说:“明儿个见他吧,我今天还有点事。” 然后根据系统给出的定位直奔目的地。 正巧看到玉郎的剑穿入了一位女子的胸膛。 玉郎握着剑柄,和对方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蹙眉说:“夫人说爱重我,府中却还养着许多面首,夫人说心悦我,却不顾我的拒绝要对我行不轨之事。” 即使干着行凶杀人的事情,他也透着一股无害精致的美丽。 以至于让人觉得他的话说得没毛病,行为也是在正当防卫。 系统紧张地说:【宿主您真的要同时攻略两个么?我看他好像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温念:怕什么?我现在一个打两个。 同样从切片身上得到的灵感,她把飞升前的自己分离出来,剩下的部分放在九霄工作。 这样她的修为处于半步飞升,又不会带有天道的气息。 在同阶中,她从来没有怕过别人。 系统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敢说自己觉得她现在很像是仗着老婆打不过自己就出轨的渣男。 那厢,玉郎依旧是在埋怨只剩半口气的女人:“您只是想要将我当个玩物,并未像自己说的那样是想同心人,枉我还为您拒绝了另一位姑娘。” 说到此处,他真切地难过起来:“也不知道那位姑娘会不会另寻他人。” 温念站在他身后,如恶魔低语:“我马上成婚了。” 他惊得手抖,险些没有控制住剑气将人杀死。 第40章 被新面首捅了一剑的女子没有咽气,因为温念握住玉郎的手腕,稳住了他。 白皙的脖颈泛起赤色,玉郎一时忘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紧张地想他们现在是不是站得太近了。 而且越来越近了! 温念握着他的手,从他身后探头,对着因为剧痛而睁大眼睛的女子说:“夫人所为,确实太过轻佻,作为救你的报酬,把贵府留给我如何?如果答应,就眨眨眼如何?”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2节 她还缺一个充当娘家的地方。 女子疯狂眨眼。 她便向后抽剑,玉郎也意外的配合,本就没有陷多深的剑顺利离开女子的胸膛,鲜艳的血喷涌而出,没有溅到二人的身上——为了避免自己看起来不够整洁,玉郎撑起了屏障。 温念用自己不大优秀的医术对她进行了抢救。 好在心脏对修士来说不完全致命,富婆又足够有钱,喘过一口气后,便自己吃了救命的药,恢复说话的能力。 她跪在自己的血迹上,一眼都不敢多看两人,强行镇定地说:“小人李阳华,多谢前辈相救。” “我几日后要大婚,你安排一下。” 玉郎的脸顷刻便通红,暗自想:刚认识就成婚,会不会发展太快了? 虽然这么觉得,但他紧闭着唇,并不敢对温念的安排发表意见。 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就不好了。 李阳华纵情欢场多年,别的事办得不大行,但办喜酒属实在行。她一口应下:“是,小人这就去筹办,定让您满意。” 能够从那么多玉郎爱慕者中脱颖而出,她的财力自然丰厚非常。 温念点头,松开玉郎的手,夸了句:“剑用的不错。” 说了那么多话,人家也没断气,一般大乘期都做不到。至少她不行。 “没有吓到您就好。”他面有羞意,不敢与她对视,“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对您的。” “是么?”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害怕她不相信,他提高了声音,还将剑塞在她手里:“当然,如果我伤害您,您可以杀了我。” “我当然会杀了你。”温念理所当然地说,字字霸道,“没有人可以伤害我。” 系统:【……】 他的宿主为什么是一块木头? 待在行凶现场说话实在不像样子,方才消失的府中下人一下子出现了许多,打扫现场,还请他们去收拾好的屋子暂坐。 温念坐在铺了三层软垫的主位上,撑着脸,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塞进嘴里,和玉郎说话。 介于这位是四个里最乖巧的一个,她态度也还不错。 她:“首先,我可以养你,但不养吃软饭的。” 温念从来不养宠物,她觉得自己生活已经够累了,看到宠物啥也不用干就吃好喝好,心里会非常不平衡。 玉郎先是乖巧点头,又茫然抬头:“软饭?唔,我可以不吃饭的。” 过去他也曾疑惑过为什么大家都辟谷了,还有很多人喜欢请他吃饭,后来觉得这是他们的日常,选择尊重。 温念:“……是不养没用的人。” “啊,好的。”从来都是被当花瓶养起来的某人冥思苦想了一阵,不知道什么算是有用,便说,“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太乖了。乖到离谱。 简直像是没有脾气一样,但如果是真的没有脾气,刚才也不会动手,杀人前也不会和受害人说那么多话。 该不会是觉得她比自己强,所以假装顺从,试着喜欢她,不成功就可以伺机谋杀。 系统实在是看不下去,把好感度一百的提示怼到她的面前。 【为什么不考虑他是真心喜欢你,才对你百依百顺的可能呢?】 温念对此嗤之以鼻。 系统的好感度功能,自己都标准仅供参考,就不能指望别人相信。 司尘到死都还是六十的好感,能说她没有攻略成功吗? 而且她又没用媚术,怎么可能有人对她一见钟情,百依百顺? 温念的逻辑很正确。 就是没有接上恋爱脑的脑回路。 她扬起下巴,随意地问:“说说,在遇上我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对一个刚打算杀死金主的职业面首提出这种问题,一般人是会觉得难堪和被折辱的。 但玉郎只是思索片刻,就流畅地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最开始是在教坊习乐艺……” 他过于美丽惑人的外表,再加上空白一片的过去,自然叫人觉得奇货可居。 教坊老板除了教他文雅的艺术之外,也教他如何获得别人的喜欢。 一些过于激烈的教学,因为场面太过血腥而无法持续下去。 老板看着他无辜又无害地站在血泊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捡回来的不是菟丝子而是食人花,很快就宣布他出师,塞了些盘缠把他打发走了。 玉郎遇上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表示要养他。女人痴迷于他的外表,男人觉得他是一把名为美色的利器。 由于他接受的教育有问题,他并未觉得不妥,而是选看起来顺眼的人,答应对方的邀请。 当然,这些经历对他来说,并不算工作。 所以他几百年的工作履历,仅仅几句话就说完了。 大多数是做乐师,偶尔也有给人当老师。 温念听完之后,纳闷地说:“你这么高的修为和剑术水平,为什么没人让你去当刺客?” 实在是浪费。 系统:【……因为他单凭外表,就比任何武力都好使。】 对六欲化身的玉郎来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收获无数的舔狗,让对方上刀山下火海,对方也不会有片刻犹豫。 只是他恪守男德,从不刻意勾引人,一般人只要不离得太近,就不会变成没脑子的痴汉。 系统的一番解释,并没有得到温念的眼神。 反而玉郎眼睛一亮:“您需要我替您杀人吗?” “通常我会选择自己动手。” 温念继续往嘴里塞点心,转念一想她是来体验当富婆的,应该有富婆的逼格,玉郎在她这儿也需要有正经的工作,便改口说:“你如果没有别的擅长的,也可以试试。” 她本来是打算在他对自己动手的时候教他做人的,但现在看来,他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出手。 “我会尽可能让您满意的!” 玉郎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光,漂亮极了。 可惜对面是块木头。 温念的心思已经转到要怎么搞定灵云公子身上,对他的承诺只是点头:“我还事情要忙,你选个自己喜欢的房间住下,我需要的时候会通知你。” 他想起她要忙的事情,不由红了脸,乖巧地离开。 然而没能等到温念通知玉郎,府中下人先通知了温念。 “不好了!玉公子和灵云公子打起来了!” 她:“哟。” 第41章 灵云公子此人不仅多疑,还经常骗人。 出于对谢春秋的不信任,他在接到消息说阁主早晨接待了客人后,就打算自己过来试探一下。 没想到玉郎也在这里。 出于礼貌和试探,他先去见了玉郎。 作为大乘期里脾气最好的人,玉郎客气地问他:“公子是找李夫人有事么?她已经从这里搬走了。” 李夫人,陵城有名的阔户,却被人赶出了自己家。 这对灵云公子来说,算是个大消息。 “我来寻我未来的夫人……还未曾告知过你,我几日后就要成婚了,届时请务必赏脸来府上喝杯喜酒。” 他寒暄的话刚说完,眼前一道寒光刺过来,要直取他的心脏。 若不是他习惯性防备所有人,瞬间反应过来躲开,估计还未好全的伤势就要雪上加霜了。 灵云公子握着手里的扇子,抵住又斜劈过来的剑,忧愁地说:“为什么都跟我的心脏过不去?” 是知道什么吗? 玉郎没有说话,他像个没有感情的刺客,一招被止又接一招,招招致命。 灵云公子的修为要胜过他,但差的不是特别多,又久未动手,一时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温念过来的时候,两人还未分出胜负。 大乘期打架,少则一瞬,久则三五年,他们一个水平稍弱,一个没有拼命的想法,她觉得这俩人打个十年没问题。 她坐在廊下,让人上了盘瓜子,边吃边看。 不得不说,这俩人打架很具观赏性。 玉郎看着无害,用的却是杀人剑,虽是杀人剑,却也是极美的。 如春日雨,携紫电雷光骤至,收时无声,剑尖的血轻轻滴落,化开凉意。 灵云公子用的是他的多功能折扇,兼具装逼,防护,发射暗器,当兵器的功能,用起来很是风雅。 可以看出他也擅长用剑,接玉郎的剑时稳而从容,攻少守多,身上挂彩也不见动怒。 楼晏清的天生剑心遗传给了每一个切片,温念觉得自己要是和他们生在同样的时代,多少会嫉妒一下。 她没什么稀世天赋,修行虽极快,却都是危险和痛苦换来的。 换个别的人来过她的经历,怕是早就疯了。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3节 不过师弟后来大约也疯得厉害。 将飘远的想法拉回来后,温念发现两人的战斗居然结束了。 玉郎的剑将灵云公子钉在地上,温温柔柔地笑:“公子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就不要夺人所爱了。” 灵云公子:“……你居然真的会有爱上人的一天。” 他现在合理怀疑谢春秋给他安排这桩婚事,是为了害死他。 “温姑娘那样好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 “温姑娘?!” 某公子的心脏立刻开始作痛。 “是我。”温念出现在玉郎的身后,搭着玉郎的肩膀,俯视灵云公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真是……太惊喜了。”他这么说着,脸上毫无笑意,握在手里的剑身寸寸裂开,化为飞灰,他则是优雅地坐在地上。 “温姑娘要嫁与我,是图什么呢?” 温念并不打算对他说谎:“为了帮你。” 她改了计划,打算先让他们得道,再杀了他们。 玉郎缺失自己的欲,灵云公子缺失自己的心魔,都是她可以胜任的角色。 灵云公子完全不信她的话。 她不在乎地说:“你就说娶不娶我吧。” 他毫不犹豫地说:“娶。” 因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温念勾着玉郎的肩膀笑:“你不在意我嫁过两次人,还打算养面首么?” “……能不养面首吗?” 她:“行啊,我娶你们俩,一个大房一个二房。” “……” 灵云公子看着玉郎羞涩的表情和充满杀意的眼神,突然乐了:“那还是我娶你吧,不能让他白得一个名分。” 他倒要看看温念这个人是有多邪门。 “那你回去准备婚礼吧,不够隆重的话,我不保证新娘是我。” 等灵云公子离开之后。 玉郎才将温念搭在肩上的手拿下来,转身哀怨地看着她:“您既然要同他人成婚,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温念:“因为并没有把这桩婚姻当回事吧。” “那我呢?” 她:“……” 面对顶着师弟的脸,还几乎要哭出来的玉郎,温念说不出太过分的话,只说:“我没有把你当面首,刚才的话是气他的。” …… 救命,她现在好像一个欺骗纯情男孩的渣女。 显然,玉郎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的目光变冷:“婚姻并不是儿戏,一段感情里也只能容下两个人。” “我赞同你后面一句话。”温念对他的爱情观表示肯定,“所以我对你们两个都没有感情,你要是不能接受我把婚姻当儿戏,那就走吧。” 他直接破防,脸色惨白地后退了好几步。 温念视若无睹:“你也出去冷静一下,我不勉强别人。” 玉郎低下头,身影消失,只留下她一个人。 系统:【……】 宿主单身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概是这个省略号引起了温念的注意,她对它进行了批评:“系统啊,我们俩也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对这件事,系统也有话说。 【因为您从来没有想过按照我的安排做!】 系统心里苦啊,它觉得自己就是个帮宿主换身体的工具。 给温念换这么多身体花的能量,攻略成功带来的能量根本不够,差点儿没把它掏空了。 温念:“我决定给你一次展现自我的机会。”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你去跟着玉郎,帮助他攻略我。如果成功了,我给你在苍灵界开后门,允许你脱离我之后绑定其他人。” 温念给系统画的饼对它来说非常诱人。 系统觉得,虽然她是一个无情的女人,但玉郎和楼晏清长得一模一样,又是楼晏清的一部分。 它完全可以搞替身文学。 在它丰富的素材库里,无论是再冷清冷血的人,都无法抵抗替身的诱惑。 它自信满满地答应下来,被派去安抚玉郎的情绪去了。 而温念在体验了几天富婆生活之后,终于等到了成婚那天。 在她的要求下,并没有太多的程序,充当花轿的凤凰鸾车在陵城飞了一圈后,两个人站在婚礼现场听司仪说了些吉利话,就算礼成。 既无三媒六聘,也无婚书婚契。透着一股彼此心知肚明的敷衍。 因为是第一次走洞房花烛的程序,温念觉得新鲜,所以难得老实地盖着盖头,等新郎过来掀盖头。 新郎掀起盖头,对着自己美若天仙的妻子露出笑容。 “对于十几年里连死了两个大乘期的事情,娘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作者有话说: 温念:是的,就是我干的。 第42章 当一个多疑的人当着怀疑对象说这种话的时候,多半在心里已经肯定了。 但温念觉得如果自己坦然承认这件事,多半会被当场送一封休书。 这种时候,就要把问题放到别人身上:“上一个不是因为你想继承对方遗产,劝着他去死的么?” 灵云公子:“那上上个呢?” “他后宫那么多人,我杀了他有问题吗?” “你不也养面首么?” “所以我鼓励玉郎来杀我呀。” 他:“……” 真是遇到对手了。 灵云公子觉得自己的新婚妻子实在是有双很漂亮的眼睛,即使是在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也清亮坦然,没有任何杂质。 “前辈不惜夺舍那么多身体,体验那么多次死亡也要接近我们,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们是天定的姻缘嘛。只不过和我有这种缘分的,足足有四个人。我只会爱一个人,所以他们死了。” 温念只喜欢楼晏清。 她吝啬感情,并且很难爱屋及乌。 所以想要尽快地送走这四个人,和亲爱的师弟有情人终成眷属。 对她的话,灵云公子一个字都不信。 他松手,盖头又落回她的头上。 “夫人早些休息吧,明日带你去新居。” 为了表示隆重,婚礼是在千金阁举办的。 他另外给温念准备了住处,因为不想离她太近。 她太危险了。 既让他担忧自己的小命,又让他担忧自己会像她的两个前夫和面首那样栽在她身上。 灵云公子有时候会连自己都怀疑。 他至今还没有搞懂,拥有记忆之前的自己是在想什么。 但他并不愿意和人分享自己的人生与财富,也吝啬自己的感情。 这对心思各异的夫妻对视一眼,默契地相视而笑,心一样的冷。 温念同意了对方的安排。 她暂时对灵云公子本人没什么兴趣,也担心自己跟对方待久了,会有把人挂在路灯上的冲动。 在人设上,玉郎确实更可爱一些。 第二天看到一身黑衣的玉郎来新居拜访,温念收回了上面那句话。 她承认,有一瞬间她为“糟了,师弟是不是抓到我乱搞了”而心虚。 情绪很快又变成了愤怒。 系统!你这就是这么教人攻略的?! 已经另从他人的系统装死,没有回复她。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4节 “你今日怎么穿成这样?”她明知故问。 玉郎想到她方才的神情,心中酸涩,反问:“您不喜欢么?” 她:“看起来像个剑客,不像你。” “啊……他是个剑客,真巧,我也用剑。”他的话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总之情绪很低。 过去,他从来不需要考虑如何讨人喜欢,相反的,过于讨人喜欢才是他的烦恼。 现在自己决定获取别人芳心了,才知道个中苦楚。 温念:“……我已经许久不在人世走动了,你愿意带我四处看看么?” 她虽说已经出关几十年了,但一直在忙,没去过什么地方。 适当地接触人间,有助于人性的保持。 新的活动也有助于缓解尴尬。 她带上钱,玉郎带上她,一起出去逛街花钱,多好。 “好。” 他们先是去逛了城中最贵的成衣店,靠灵云公子的令牌(温念顺的)成为贵宾,衣服随便选。 温念给玉郎选了一件月白色柳叶纹的广袖,他穿上之后又变回文化人的样子。 她自己则在美貌小姐姐的推荐下,换了几身衣服,然后在一声声赞美中迷失自我,又换了十几套并且全款买下所有的衣服。 之后被带着从三楼的楼梯直接走进隔壁的首饰铺子。 她绾发的手艺局限于马尾和最简单的发髻,这里的百分之八十的首饰都不知道怎么戴,所以这家店专门给她配了四个擅长不同风格妆容的美人,她指那个她们就给她戴上哪个。 一套首饰换一套妆发。 淡妆浓抹,堆鬓披发,就没有不好看的。 她们的手法好到让温念有种在换脸的感觉,仔细一看又确实是自己的脸。 旁边还有一群人在夸她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好看。 直接弥补了她年轻时凶名在外,被过度丑化,且没钱没精力打扮自己的遗憾。 她高兴地说:“全要了,账记在灵云公子身上。除了我身上的,剩下的都送去千金阁。” 那里的人会知道送去哪儿。 而且在灵云公子面前晃一圈,他才知道自己的钱干什么了嘛。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温念决定明天再逛,于是又去了城里最贵的酒楼。 在楼顶的亭子里叫了一桌招牌菜和酒。 就着风,玉郎为她吹了曲笛子。 竟是温念当年听到了有九成相似。 “……”温念开始为自己把系统放到对方身上的决定后悔。 她只是想加快一下他自我攻略的进度,而不是给她添堵。 没有人可以替代她的师弟,因此故意模仿只能给她带来恶感。她在让他换身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暗示过了,现在还这么搞她就不高兴了。 玉郎听到好感度下降的声音,放下手中的笛子,略带茫然地看着她。 根据某个自称专家的系统的说明,温念对大多数人的好感是10,对灵云公子是-10,对他是15。虽然对他的好感距离满值还很远,但他已经胜过某人太多。 现在一下子扣五点,他直接变成路人。 他紧张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温念:“不要模仿别人,我看着别扭。” “……好的。” 她一定很喜欢那个人。 玉郎难过地想。 【但是那个人现在相当于是死了,跟死人比没有意义,最后留在她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系统赶紧又是一顿鸡汤。 作为一个恋爱脑,玉郎觉得系统的话都非常有道理,迅速整理了心情,陪着温念吃饭并且努力揣测她的口味喜好。 她看起来比一般修士更注重口腹之欲,所以他今天晚上回去就开始学习厨艺! 吃完饭,两人又去夜市上溜达了一圈。 由于租金高到离谱,所以大多数过来寻找商机的外地商人都选择付摊位费。 各种天材地宝和偏门的材料和垃圾平等地在摊子上铺开,给人带来淘宝的新鲜和刺激感。 就是价格很贵,他们俩也用不上。 但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会喜欢花钱买没用的东西,在不用考虑价格的时候,这种癖好会发挥到极致。 温念会因为一颗珍珠是心形,摊主讲的故事很不错,看起来其貌不扬实际上还有点用而兴奋地花高价将它们买下来。 周围的摊主都用看冤大头的目光看她,并且价格越出越高,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反正不是她的钱。 这些钱对灵云公子来说,也只是海里的一滴水,蒸发了也就蒸发了。 玉郎对物价几乎不了解,但也察觉到这些人的热情从何而来,本来打算劝的,一想到花是灵云公子的钱,就释然了。 他要更了解灵云公子一些。 对那位而言,钱是小事,别人花他的钱,才是最痛苦的。 月亮即将落下,灵云公子仍旧坐在自己的顶楼平台上,痛心地看着桌上的账单。 虽然白天花的更多,但都是他自己的产业,不过是左手换到右手,只是损失了些成本费。 晚上的才是让他气血翻涌的罪魁祸首。 想不通啊,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花这么多灵石去买一堆垃圾?!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花高价治好的伤口又在流血作痛。 灵云公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原本以为温念只是想要他的命,原来是想要他的钱。 这还不如要他的命呢。 第43章 让灵云公子更加难过的是,温念不是突然有钱导致的报复性消费,她是一日如此,日日如此。 并且风雨无阻,谁都挡不住她,店关门了还能给自己开发新爱好。 她自己花就算了,还花了很多钱养男人。 他当初冒着风险把玉郎搞到陵城来赚到的钱,已经快要都被温念花到对方身上了。 “你为什么不尝试和她说,让她少花点呢?” 又被他当成树洞的千金阁阁主给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实则用心险恶的建议。 如果灵云公子真的这么对温念说,八成是要挨对方一刀,并被质问“我花你点儿钱怎么了”的。 灵云公子恨恨地灌了口茶,说:“她是我的妻子,花我的钱是应该的。” 就是因为给家人花钱属于必须开销,他才严禁所有女人靠近自己。 从前听说红颜祸水可败一国,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十年,他就觉得眼前一黑,自己要活不长久了。 要不是他这段时间的生意真的在大赚特赚,他都想和离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不要再在玉郎身上花钱吗?” 灵云公子看着手里的账单,杀了玉郎的心都有。 不能给他当摇钱树的人就没有价值,还花他的钱就罪该万死了。 不过他估计会在杀死对方之前,先被他俩联合起来杀死。 “新婚妻子在别的男人身上花钱,身为丈夫应该深刻地反省自己。” 谢春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说过,你们是天定的姻缘,你可以去获得她的芳心,到时候她说不定还会体谅你赚钱辛苦,不会那么大手笔地花钱。” 灵云公子:“……她可能喜欢我?她绝对是奔着杀我之前折磨我来的。” “但只要她爱上你,你就没有性命之忧和破财之灾了。” 灵云公子通常是不相信的爱情的,因为他见过太多的人因爱生恨,移情别恋,或是为了自己而抛弃爱人,但不知道为何,他对这个提议有点心动。 大概是因为那个女人看起来太过无懈可击和冷漠。 他很想看看她为执念所困,心魔缠身的样子。 一定很漂亮。 —— 温念今天是一个人出门的。 她有点高估自己,如果一个人在全心全意地讨好她,并且小心翼翼地,不想让她感到不适的时候,她确实会心软。 一想到他这份热忱的情感并不是毫无缘由,而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影响,她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仔细一想,他们的记忆最终都会回到师弟哪里,她要是表现得太无情,会不会不太好? 唉声叹气了一阵儿,温念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到了之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街道两侧的屋子有的没有屋顶,有的没有四壁不全,但几乎每间都有人“入住”。 街道上积着厚重的灰尘,龟裂的地砖缝隙里塞着各种遗落的物品。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5节 所有住户都对此熟视无睹,满脸麻木,但仔细看,可以看到他们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再仔细看,就能发现几乎每个人都被心魔所困,在入魔的边缘试探。 很难想象陵城会有这样的地方。 毕竟这是修士中最繁华的城市,最差也该会点清尘术和御土术,居然把自己搞得像是居无定所的流浪者一样。 温念很快想通了这件事。 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在城中失去一切,如果离开陵城就很难再积蓄足够的资本进来,而在他们看来,他们只是因为一时的不小心或是运气不好,迟早会夺回一切,重新回到光鲜亮丽的生活中去。 得到后再失去造成的心理落差,对心性脆弱的人来说,确实极易产生心魔。 作为一个奸商,灵云公子很擅长展现自己的慷慨再加倍收回。 即使是对他抱有警惕的人,也很难拒绝一个什么都能办到的人,当付出一点代价就能得偿所愿时,他们会爱上这种感觉。 他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前提是他们具有价值。 当对方失去价值的时候,他也看似慷慨地没有剥夺他们在这里逗留的权利,任由他们在这条废弃的街道上挣扎。 他明白自己的恶劣,但乐不疲此。 灵云公子也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无法改变,无可救药的人,所以他道行最深。 所以那天温念给了他一剑,又临时决定优先攻略他。 所以她这段时间过着的纸醉金迷生活,都是为了折磨他啊! 给自己的放纵找好借口,温念继续往前走。 她如锦衣夜行,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因为她有着不符合此地的打扮和气质,为了避免被人纠缠,特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样一个没有人管的地方,不免充斥着血腥与暴力。 一些放在外头骇人听闻的事情,在这里如同家常便饭,没有人过多关注。 某种意义上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街道的末尾,靠近城门的地方,温念终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那是一位抱着琵琶的老妇人。 老妇人细致地打理了自己的外表,衣服破旧但不染纤尘,用一根树枝束住稀疏的发丝,苍老的面容上可窥见她年轻时的绝色,修剪漂亮的指甲搭在琵琶上,娴熟地演奏。 在她的身侧铺着一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料,上面零散地放着些打赏的物件。 和浮躁的邻居相比,她显得娴静而温婉,有种岁月沉淀的静美。 或许也曾希冀地看向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人,希望对方能够带她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让她重新从尘埃回到云端。 但她寿数已尽,此刻只是在进行最后的演奏。 温念坐到她的身边,听完一曲后突然开口:“我给你弹一曲吧。” 老妇人缓缓转过头,死寂的眼神扫过客人年轻美丽的面容和华美的服饰,慢吞吞地说:“您也会弹琵琶?” “是一个琵琶声不输于你的小姑娘教我的。” 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但叫人记忆犹新。 温念报完仇之后隐姓埋名地躲起来,浑浑噩噩地过了段时间。 她那个时候既不想当个好人,又不能接受自己坏下去,偶尔会想不如死了算了。 住的客栈里有一个弹琵琶的小姑娘,叫芸儿,大约十几岁,垂首抱琵琶,即使没有面纱遮脸,也透着股朦胧而哀愁的美丽。 小姑娘的父亲白日里带着她在大厅卖艺,夜里送她去客人房里“蹭住”。 那是一家黑店,从老板到客人都没一个好人。 温念杀了几个对她言语轻浮的人,几个人全是芸儿的恩客。 芸儿便时常用看救星的目光看着她,她反正无事,便跟着对方学琵琶,她弹得难听,周围便没什么客人围着。 因着付了学费,芸儿的父亲摄于她的武力,没有敢对此发表意见。 温念准备出师的那天,下楼看到芸儿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椅子四角都陷进父亲枯瘦的身体里。 往日里哀愁的少女对着她露出明艳的笑容,脚踩在血里,弹了一首明快的曲调。 斩断过往之阴霾并无过错,但爬得出来才算人。 温念依旧想当个不那么坏的人。 她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旧琵琶,弹着千百年前的曲子,明快的曲调依旧有着感染人心的力量。 “老身弹了已被自己的琵琶,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为自己弹琵琶,也还是第一次知道,琵琶声也能这样好听。” 老妇人感叹着,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却不知道是在为什么哭。 就像她不明白自己这一生是在为什么活着一样。 第44章 两个人之间和谐的气氛,被第三个人打破。 “娘子今日怎么没有去逛街,来到这偏僻的地方卖起艺了?” 灵云公子其实已经看了一会儿。 他见过这世间最美的人,听过可动天地的曲,温念距离这两样的极致都很远。 但任何一个见到她低眉浅笑,素手拨弦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人间再温柔不过的人,这是天下再风雅不过的曲子。 她原是有敛起一身锐意,弹弄风月的时候。 也并非看向每一个人都冷漠审视。 温念撩起眼,并未敛起笑容:“公子你觉得这曲如何?” “少有这般欢快清灵的琵琶声。”他选了句夸奖的话,又问,“你想要什么打赏?” “我喜欢你的扇子。”大概是弹琵琶让她成功觉醒了文化人的灵魂,温念决定接下来几天,出门都要带上折扇。 灵云公子敛目,想:她要他的武器。 是近期有什么刺杀他的计划,还是想要降低他对玉郎的威胁力? 亦或是按照她的性格,打算突然发难? 他不动声色,看似大方地把手中的折扇递给她。 温念把琵琶还给老妇人,接过折扇就是一个帅气的开扇动作,仔细端详上面的图案。 一面绘着绚丽的江山黄昏图,凝神看时,会有身临其境的幻觉。眼前仿佛有一只栩栩如生仙鹤穿过紫云,橘色的落日沦为它的背景。 翻过另外一面,又是一样的图。 这幅画是活的,灵云公子在扇子里开辟了空间,放暗器和部分身家。 温念的目光又转到他本人身上,从头打量到脚,又从下打量到头顶。 看得他头皮发麻:“你在看什么?” “常言说狡兔三窟,我在想你其他的财产藏在什么里边。别的不说,扳指里肯定有吧?” 温念捧起他的手,捏着他的虎口,转起他的扳指,似乎在考虑要怎么把扳指取下来。 灵云公子:??? 她该不会真的是只图他的财,不图他的命吧? 不如想要他的命,真的。 “普通装饰而已,里面没什么值得说的东西。娘子的手生得精致小巧,戴不上。” 两个人一番虚情假意,不料另一人突然扑过来。 老妇人看着停在她们面前的贵公子,不知为何,一片死寂的心突然被注入了活力。 她想活下去。 她还有仇没有报,不能死在这里。 老妇人紧紧地抓着温念的手,哀求:“贵人救救我吧……” 温念低头看她,平淡说:“你的命数止于今日。” “救救我吧,就算您做不到,公子肯定有办法的!” 老妇人看到她眼中倒映着她如厉鬼一般的神色,惊惶地低头,眼泪不停落下,卑如尘埃但依旧执着。 “对公子来说,命数和天道又算什么呢?” 温念:? 她偏头,挑起眼尾,乌亮的眼睛看向灵云公子:“公子好大的本事。” 他感知到这句话的危险味道,讪笑:“富贵险中求嘛……日我还是很尊重天道的。” 真是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真心拥护天道。 温念喉咙里蹦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没再理会他,对老妇人说:“你活过今日,是想要做什么吗?” “我要,我要去找那负心郎报仇!”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之后似乎是想引起他们怜悯,断断续续地讲自己的经历。 她是被人抛弃,无处可去,才在这里凄凉度过晚年的。 她原先也是教坊里数一数二的出挑,被路过的富商的买走,两人相伴多年,但修为低微的她终究是色衰爱弛,君恩不再,男人另寻新欢。 男人在陵城倾家荡产,连她也不带,狼狈地离开了,再未回来过。 俗套而真实的经历。 温念掰开老妇人因为过度用力而指甲断裂,渗出血来的手,凑过去强行与其对视:“你恨他?” 本是被仇恨激发出动力的老妇人突然卡住,迟疑地说:“我不该恨他么?” 温念:“你可以恨他。”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6节 只是在这段经历中,最凉薄的是世道,最不争气是她过去的不争和现在才开始的仇恨。 “你打算怎么报仇?凭你的能力,出了陵城也活不过几日。” 老妇人又用希冀的目光看灵云公子。 灵云公子直觉这是桩赔本买卖,便说:“若是娘子同意,我倒是也能帮上忙。” 温念又问:“靠别人的力量报仇,你能拿出报酬来么?” 老妇人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还温柔亲切的人,此刻看起来冷酷得像个判官,她无措又急切地说:“我给您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我不缺伺候的人。”对方冷漠地说。 她陷入绝望,又听到一句“你为我弹一曲吧”,便如获新生地抱起自己的琵琶,也顾不上十指染血,拿出一生所学,铆足了劲要弹出最动人的曲子。 却再也无法超越温念刚来时听到的曲子了。 心魔这种存在,通常会在毁灭别人之前,先毁灭自己。 这一曲戛然而止。 因为弹奏的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老妇人倒在地上,神色又恢复了恬静温婉,沾在衣裙上的血,像落在身上的枫叶。 温念看着她,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灵云公子:“什么?” “我最开始踏入修行,是为了改变世界。” 他:“嗯?” “我是个好人。这么多年过去,我居然忘记了这点。” 如今的天道,有轮回而无因果。 是以秩序混乱,错漏百出,空有严厉而无法度上的仁慈。 灵云公子不知道她顿悟了什么,只觉得离谱。 她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好人? 她要是好人,他就是圣人了。 至少他是真帮人,而不会像她这样骗人。 心里这般想着,他嘴上夸道:“娘子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人。” 温念没有对他虚假的语气发表意见:“你找我干什么?” “为夫的友人告诉我,如果妻子另寻他欢,身为夫君应该好生反省自己的失职,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过来陪你。” 她:“……你很有觉悟。” “我一向如此。” “随我去街上走走吧。” 温念一时半会对人世繁华没什么兴趣,但她想看看灵云公子的影响到什么程度。 老妇人是将死之人,本身性格也软,心性脆弱,所以仅是一眼就生出心魔。 如果对所有人都这样,她就把他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好了。 然而第一个遇到的人,在两人意料之外。 他们刚离开方才的街道不久,就被人堵在阴暗的巷子里。 林玖礼貌地说:“我家主人想见夫人一面。” 温念觉得这人眼熟,所以没有立刻刀了对方。 过了会儿,她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对方的名字。 哦,是那个得罪过她,被她派去保护常思语,之后听说天宫没了就跑路的狗腿子专业户。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靠着墙打开了折扇,问:“倘若我说不想去呢?” “主人是诚心地想招待您。” “那为什么不给我府上去请帖,而是让你在这见不着其他人的小巷子堵我呢?” 林玖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自然是最好不要让那位知道。就像您不住在千金阁,而是悄悄地这位藏在城中的金屋中一样。” 突然被指道的灵云公子:保持微笑。 温念:“你怎么知道我夫君不知我在外头养人?” 林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容忍自己的新婚妻子红杏出墙,肯定是因为太忙了无暇顾及。您不也是因此才感到寂寞么?” 灵云公子:“……” 他就是再忙,也不可能连妻子都不关注好么? 但是现在澄清岂不是就承认了,他容忍妻子红杏出墙吗? 林玖不知道,自己在某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 他觉得自己的逻辑完全正确,而对方的表现也佐证了他的猜测。 “说的有理,我们跟你走。” 温念点点头,取出前几天买的半边面具扣在灵云公子脸上,还解释了句:“我这面首实在是太过美丽,总有人仗着有钱,想跟我抢人。” 被科普了妻子在外头为了别的男人跟人争风吃醋的某公子:“……” 林玖对此深信不疑。 第45章 林玖的新主子叫丘以南,是个擅长钻营的商人。 灵云公子是世间最大的商人,在没有更大的利益时,他显得一毛不拔,毫无人情味。 对他们这些想要跟着对方喝汤赚钱的人来说,太难攻克了。 所以当灵云公子成婚之后,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他的新婚妻子身上。 灵云公子的踪迹他们追踪不到,但这位夫人住在城中,成日在外头晃悠,他们想要打听消息还是很简单的。 “夫人生活之奢华,唯有传闻中碎焰帝君的绮罗夫人才能比肩,实在是令人艳羡。” 这直接让他们这些人得到消息的人断定:肯花这么多钱,绝对是真爱。 温念偏头瞄站在身边的某人,说:“不,还是她过得更豪奢,登基前顿顿都是仙品灵草神兽血肉,登基后连天下都玩没了。” 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连座位都没有的某人:“是是,夫人如今已经很节俭了。” 他想起被雷劈没了的司尘遗产,又是一阵心痛。 至少碎焰帝君死的时候,他捞了不少,到司尘的时候,不仅没有拿到好处,还被捅了一剑。 为了他的财产,他还是礼貌点儿吧。 “呃……”丘以南一时被哽住,但商人的圆滑让他把话题继续下去,“帝君夫妻伉俪多年,夫人尚在新婚,焉知没有超过她的一天?” “一般来说,新婚才是感情最好的时候。”温念凉凉地说。 灵云公子:“婚礼上才认识,婚后日渐生情的也不少。” 丘以南目光扫过他,没有对他脸上的面具感到奇怪。 玉郎的名声他也是知道的,多少有些邪门,看不到脸才好。 就是没想到他会对这位新主子这么死心塌地,时刻紧张她,担心她和自己夫君和好,还故意这样试探。 温念哼笑一声:“那也得看是跟什么人。” 她的-10好感度可不是吃素的,甚至还有下降的空间。 “鄙人请夫人来府上作客,是有心想与您结交。”丘以南将话引入正题,“为此,府上备了些歌舞,请您一观。” 反正今天也没事,还能借机让某人当一天男宠,温念满口应下。 温念很快发现和真正的有钱人比起来,她前段时间的行为就像个暴发户。 要论讲究和豪奢,果然还得是地主。 丘以南的府中,十步一景,玉树兰芝随处可见,来往之人,无论男女皆是姿色上乘,各有特色,没有一个人设重复的。 大约是精心研究过她的喜好,穿搭在符合她的审美的同时,还保留了各自的特点。 值得一提是这些人没有一个着青衣,也没有走文艺路线的。 大约是不想在玉郎面前自取其辱。 边赏景,边和各种美人偶遇,感觉只过了很短的时间,几人就到了搭建舞台的一处院子里。 刚穿过圆形拱门,温念就闻到了一股酒香,香味入鼻,顷刻就叫人生出醉意。 绝对是好酒! 红衣束冠的小公子正在和友人对酌,瞧见有人走进来,便一手提酒壶,一手执杯,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停在温念面前。 他脸色绯红,显然是醉得不清,也因此将眼睛睁得像猫一样圆溜溜的,试图看清眼前人。 小公子生得面红齿白,虽是喝醉了,但眼神清亮,极专注地盯着温念,仿佛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您就是叔父说的,今日要来府上的贵客么?来,请您喝酒。”他大方地说。 “这是丘老爷的侄子?”温念忍不住用看禽兽的目光看丘以南。 让自己侄子来讨好一个有夫之妇,太过分了! 因为小公子看起来太过像是那种清纯男大学生,她觉得这件事的锅显然是这位阴险奸商的。 “哈哈,让您见笑了,这小子怕是听说我拿出了珍藏的佳酿,特意跑过来凑热闹的。”丘以南这么说着,却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佯怪起侄子,“客人还未到,你就把酒开了,还说请她喝,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7节 “我这不是把酒拿过来了么,客人喝到了便是好的。” 小公子把酒往前递了些,笑得狡黠而纯粹。 温念偏头瞄某人一眼,笑着接过酒壶,仰头喝起来。 灵云公子看着她流畅的动作,仰起时露出的优美脖颈,喝了好一会儿未流出一滴酒。 她的酒量很好,应当也是喜欢喝酒的。 只是没怎么听说过她与人对酌。 是想对酌的人不在么? 温念喝完酒,瞥见小公子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客人好酒量,这酒我才喝了一杯就晕乎乎的,您竟是游刃有余。” 她将酒壶还给他,答:“大约是不想喝醉吧。” 若是遇到想发酒疯的人,一杯米酒也是能醉人的。 “那想来,叔父今日预备的歌舞也无法入您的眼。”小公子的目光转到她身侧戴面具的人身上,隐隐含着不甘人下的挑衅,“令白自幼习剑,为您表演一段如何?” 小公子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丘令白。 比起美人翩翩起舞和靡靡的丝竹之声,温念也觉得剑舞更符合她的口味,便答应下来。 丘令白拽了自己的友人,让对方替自己伴琴,回身挑起桌上的酒杯,以剑托杯,舞了起来。 入席的时候,灵云公子终于混上了座位,和温念一同坐在一张桌子后边。 温念毫不客气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盘灵果,让他给自己削。 他拿起小刀在手上转了转,找到手感后任劳任怨地拿起一个品相最好的,开始劳动。 他似乎很随意地问:“你瞧上人家了?” 温念把目光落到他的手上:“他的剑法,还没有你削果皮的水准高呢。” 盘子里落了一串宽度一致,厚度极薄的红色果皮,而被他拿在手里的果子,却像是从来没有长过皮一样,找不出任何刀痕。 合理怀疑是有炫技的成分在里边的。 “我看你对他的态度很好。” “我一向对没有招惹我的人很宽容,他没有坏心,又是热情的主人家,为什么要态度不好呢?” 灵云公子感到疑惑:“我过去曾经招惹过你么?” “你会杀了我。”温念握着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咬了口果子,“但是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尝试感化你。” 她的话让他怀疑手里的果子不是普通的灵果,而是吃了就会说谎的妖果。 “你觉得好笑?”她横来一眼,末了自己也笑了,“我也觉得好笑。但世间的事情,大多如此。” 若不是放不下,斩不断。 她也可当个唯我独尊的孤家寡人。 若不是师弟放不下,也不会入魔。 师弟当年也是名震苍灵界的正道侠士呢。 她如今却有些记不得对方早些年的样子了,大抵如丘令白这样,纯粹而上进,如丘令白的友人那样少言而端方。 萧萧肃肃少年郎,冷冷清清天上月。 偏偏要吊死了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任谁看了都要说句可惜。 “我们从前果然是认识的。”灵云公子感叹着,“我就说,世上没有人是凭空出现的。真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不等他回答,温念就一边看表演,一边语速极快地说,“从前你跟在我身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我杀人你望风补刀放火……还差点儿为我叛逃师门,被我打成重伤修养了好几年。” 灵云公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非是魔怔了,他不可能为人付出到这种程度。 她说的人,绝不是他。 温念说完,摇了摇头:“所以我对现在你非常不顺眼。” 他:“玉郎倒是对你十分好。” 也没见她对玉郎有多少真心,甚至可以说她像一块捂不化的寒玉。 被二人提到的玉郎,此刻已经到了现场,看到他们相谈甚欢,也看到院中舞剑的美少年。 作者有话说: 考教资的学校给我打了电话,我惊觉29号就要考了,临时抱个佛脚,之后几天更新时间不定 第46章 玉郎并没有很生气,他只是在疑惑。 为什么温念明明更喜欢他,却更愿意接受别人的接近?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为什么,因为她在看他的时候,会看到自己爱着的人的脸? 系统一时语塞。 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是因为温念只喜欢自己认识的那个人,而将他们当做另外的人。 因为四个魔尊的人格都是被楼晏清预设,然后自然发展的。 和他本人完全不一样。 就像是失去记忆的人灵魂转世,以温念的性格并不会把他们当成一个人。 但加上楼晏清本人的影响,就会让她感到分外的复杂。 玉郎察觉到系统对自己有所保留,但并不在意。他只知道,按照系统说的做,是她愿意看见的。 所以他问系统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建议。 一般来说,系统对这种白学现场,都是建议宿主按照套路演的。但奈何温念是个不吃套路的人,它建议他假装无事地走过去,坐到温念的另外一边。 两边为男的温念:“……” 好在很快就有人缓和了他们间尴尬的情绪。 对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碗碟摔碎的声音,丘以南和林玖惊恐地看着他们,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勉强了半天,才恢复表面镇定。 丘以南:“夫人身边的两位是……” “玉郎。”温念指了指刚来就贤惠地给她不菜的玉郎,又指着另外一边先来的某人说,“我夫君。” 这句话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恐怖故事,对面又是一阵脆响。 特别是林玖,他在想起自己请人过来时到底说过什么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脖子,惊喜地发现自己脑袋还在。 但在看到对面的人后,又觉得自己不如死了。 灵云公子被抢了活,就取了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上的果汁。 等擦完了之后,才揭开面具,露出一张他们熟悉的脸。 丘以南直接面无死灰,觉得离倾家荡产不远了。 温念突然产生了好奇,问:“你们看玉郎的脸是什么样的?” 只有女人看到玉郎的脸会看到梦中情人,男人则会看到自己想象中最讨女人喜欢的样子。 灵云公子:“我自己的脸。”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说:“你还挺自信的。” 灵云公子是那种一看就很贵的长相,连头发丝都写着精致讲究。 他和玉郎,或者说,楼晏清本来的脸其实有五分相似,但气质不同,就把五分削减成了三分甚至是不像。 “夫人可以问丘老爷,他看玉郎的脸,是否与我相同。” 丘以南颤颤巍巍地点头:“世上没有比公子更出色的男子了。” 温念摇头:“世上的人多眼瞎。” 玉郎微不可查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酒递给她。 好巧不巧的,丘令白把没什么人关心的舞跳完了,端着自己没撒一滴的酒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叔父要镇定太多,似乎并不畏惧温念的正牌夫君就在现场的事情。 对面前的两盏酒,温念思索片刻,接过玉郎的酒跟丘令白碰杯。 丘令白笑了笑,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对他而言,为喜欢的人舞过剑,和对方喝过酒,就很好了。 他的好友将彻底醉过去的他扶住,礼貌地说了告退的话,拖着他走了。 灵云公子:“娘子果然是喜欢年纪小些的。” 温念怼他:“这里就没有比我年纪大的。” 除了谢春秋,连一个能活过一千岁的都没有。 她突然觉得倦怠,放下手里的酒杯,独自走了出去。 她望着天想:最近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一时没想通的她决定先用一道雷劈死抛弃琵琶女的负心汉,然后去找自己的存档……啊不,同伙。 丘府。 灵云公子和善地跟丘以南谈了会儿生意,然后不计前嫌地和玉郎面对而坐。 玉郎:“我托您查的事情,看来已经有眉目了。”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8节 灵云公子拿出一把新的扇子,放在手中端详片刻,又觉得不如先前那把,兴趣缺缺地收起来。 “有了。”他将从岚国遗民、天宫人士,泽城以及桃花村人手里收集来的情报,递给玉郎,“她之前都是顶替别人的身份活动的,但似乎并不在意别人认出自己,现在更是用了自己的身份。我猜测,她其实是五百年前的人。” 五百年前,苍灵界度过了八十一个没有日月的日子。 死了很多人。 活下来的人也发现自己无法记起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找不到任何记录。 尽管无法言明,但大多数人都知道,天道抹去了什么,并且陷入混乱之中。 玉郎并不关心这些事,他仔细地看了情报,发现温念对两个前夫都挺狠的,郁结的心情舒缓许多。 他问:“所以是无法得知她真正的过去么?” 他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打动她那样的人。 “我的千金阁阁主应该知道。多亏了他的介绍,我才能娶到娘子那样的妙人。” “但是你并不想珍惜她。” 灵云公子对他的愤怒感到莫名其妙:“我想大多数人都很难爱上一个既图我的财,又图我的命的人。” 如果可以,他会像司尘那样让她失忆,从而变成一个吉祥物。 但他直觉那是一场针对司尘的算计。 他轻易尝试可能会得不偿失,所以最好让别人来试试。 “不过我有必要和她保持婚姻关系,你们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住在一起,只要你活着,她就不会离开。” 经过多日的观察,灵云公子已经得出结论:只要玉郎不对她动手,她也不会主动地杀他。 只要这俩人维持现状,位于序列第四的他就是安全的。 “她的目的,是杀了我?” “是,为了复活她真正爱的人。” 灵云公子其实对这个猜测并不确定,因为他觉得温念是个没有心,满口胡言的女人,不会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 她应该是锋利的刀,斩尽春风不回头。 他只是觉得,以玉郎的占有欲和上进心,肯定不会甘心让一个已死之人,踩着自己的尸体,和自己心爱的人和美一生。 玉郎脸色苍白地说:“我知道了。” 他恍惚地站起来,毫无征兆地给了对面的人一剑。 却只是击碎了一具虚影。 灵云公子也根本不信任他,今天出门没有带本体。 另外一边,温念刚抬脚往楼上走,就见到许久不见的常思语在匆忙下楼。 她今天见到的故人似乎格外多。 “常思语。” 正在埋头赶路的常思语一抖,深吸两口气,假装随意地抬起头,一看温念脸上熟悉的表情,差点儿当场落泪。 “大佬!呜呜呜终于又见到你了。” 常思语的异世界遭遇实在是不怎么好,她一直辗转各地,迷茫地流浪着。 她感觉自己很有进步,也很努力,但是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小说里说,四位魔尊为祸苍生。 但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了,世界还是很糟糕。 现在剧情已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但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见证故事最后的结局。 所以她抓住机会,(自以为)成功混入了灵云公子的千金阁,当上了现任千金阁阁主,也就是男主师父的助手。 男主也在这里。 常思语以为自己安全,但没想到谢春秋他在背着所有人做坏事。 温念:“嗯?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房间里有一副很大的拼图,是苍灵界地图的,拼好的那几块变成了黑色的。我本来觉得没有什么,直到我因为好奇对比了完整的图才发现,黑色的地方,全都变成了无人的死域。” 常思语越是思考越觉得害怕。 温念却忽然笑了。 第47章 温念觉得,谢春秋实在是很好用的人。 她对来找自己的玉郎说:“我希望你去替我杀一个人。之后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玉郎这段时间其实已经替她杀过许多人,否则她不会直到今天才被人找上。 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他觉得替她杀人是自己应该做的,免得脏她的手,也会避开她,免得脏她的眼。 所以他只是好奇地问:“您想杀谁?” “千机阁阁主,谢春秋。” “好。” 玉郎见过谢春秋,也知道那个人比自己强,但他应得毫不犹豫。 在答应之后,他才有点难过。 她原来真的想要他死。 【有没有可能,她并不是想要你去送死?】 系统觉得自己认识温念也这么多年了,看得出来她不是这种人。(她一般倾向于自己动手。) 所以它觉得这个委托背后,并没有那么多的恶意。 玉郎平静地问它:她不想我死么? 系统选择装死。 在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之后,他提着剑上楼。 谢春秋已经跑了。 但是灵云公子友情提供了对方的坐标。 经过这么多年的友好合作,灵云公子已经摸清了谢春秋的情况。 对方被封印了很大一部分实力,触动封印可能会发生不好的,有伤他财产的事情。 封印也八成是自己下的,怕原地飞升,如果有必要,也可以自己解开。 所以灵云公子一直和对方相安无事。 谢春秋这会儿已经跑出了陵城,正是个试探对方的好时候。 他也好奇极了,如果飞升会发生什么。 世界上仅剩的四个大乘期,在距离陵城十万八千里的昆仑狭路相逢。 谢春秋站在缺月谷门口,对他们进行谴责:“温念!你果然不是东西!我这么帮你,你居然让人来杀我。” 温念:“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该有识人不清的错误。” 他转头又骂灵云公子:“我兢兢业业地给你干了这么多活,结果你好处都不要,直接出卖我!世上竟有你这种无情无义的黑心老板!” 灵云公子照搬了温念的话:“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该有识人不清的错误。” 谢春秋:“……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他又将目光放到玉郎身上:“你打不过我,说不定还会死,你能接受他们在你死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求我。”玉郎目光澄澈,没有怪任何人,“况且我死后,就轮到他了。” 这种为了搞死情敌而不惜自己先死的精神,震住了在场的其他人。 谢春秋回头,看到自己的七徒弟,昆仑当代掌门,刚露出一个笑容,打算说“你们在昆仑的地界上还是不要太放肆”,就看到七徒弟拉着他的小徒弟走了。 走了?! 众叛亲离的他颓废地坐在地上:“造孽啊,我居然养了这么个徒弟,还让他当昆仑掌门!” 温念踹了他一脚,说:“别装了,速速受死。” “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打不过你,打不过他,还打不过玉郎?” 谢春秋站起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柄剑。 当人看过去的时候,会觉得是昆仑的雪松,是雪中的梅花,是枯萎的树枝……要看很久,等到内心静如止水,才能看到那是一柄剑。 这才是五百年前的昆仑首徒,五百年后的昆仑师祖。 在缺月谷的数百年参悟,已经让他的道趋于圆满。 只要他一日不飞升,他就一日是大乘中的第一人。 即使是现在的温念,不动用飞升之后获得的本事,也打不过他。 温念想起自己跟他开过的玩笑——“你是第一,只是因为比你道法好的没有你剑法好,比你剑法好的没有你道行高。” 他当时也笑着说:“所以我世无其二。” 如果不是她,谢春秋大约已经合道成功,或者死得清静了,而不是想方设法地苟住,寻找机会救世。 她很感动,所以打算继续折磨他。 谢春秋摆足了阵仗,突然一步退进了缺月谷。 玉郎追了进去。 缺月谷不再像当年那样糟糕。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49节 它变成了与苍灵界相连的秘境空间,混乱的天道被梳理,但多年的紊乱让它依旧不宜居。 正适合打架。 温念并不关注里边的情况,坐在门口的石碑上思考人生。 她确实是又忘记了什么。 思索了一会儿,她迅速锁定了目标:她是被九霄影响了。 她单独把飞升之后,与天道合道的那部分神魂分割出来留在九霄工作,不过没有彻底斩断自己和对方的联系。 原本是为了观察九霄的变化的,没想到反倒影响了自己。 果然,当她按照自己的性格做出选择的时候,命运便可以安排她了。 在她思考的时候,灵云公子坐在她边上,观察她。 他试探地问:“你觉得他们谁会死?” 温念:“都不会。” 玉郎杀不了谢春秋,谢春秋不会杀玉郎。 “那可未必。” 她:“如果他死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 “包括飞升?”灵云公子状似随意地举了个不可能的例子。 她点头:“如果你想。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想那么做。” “是的,我不愿意离开我的财富。”灵云公子真心实意地说,“我还是喜欢复杂的人,而不是无欲无求的仙。” “没有无欲无求的仙。你到时候可以重新积累新的财富的。” 温念突然生出一种灵云公子活着也挺好的想法——她的天庭还缺赞助商。 “不了,谢谢。” 他敬谢不敏。 从她要逼谢春秋飞升而对方非常不愿意来看,这件事背后有大坑。 战斗很快被迫中止。 因为一片巨大的雷云笼罩了昆仑。 灵云公子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恨恨地说:“原来之前的千金阁真的是因为他被雷劈的。” 里面谢春秋叹了口气,没有再试图避开天道的锁定。 毕竟天道本人就在外边坐着。 他席地而坐,准备渡劫。 天雷迅疾地劈下,巧妙地绕开另外一个人,劈向该劈的人。 假使外面的修士听说了这件事,说不定要麻木地摇头说“不信谣不传谣”。 但玉郎并不因为这份偏爱而感到庆幸。 在发现自己前进的脚步被天雷阻挡,自己故意被劈又没有任何伤害后,他丢下自己的剑,走到门外,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突然用匕首捅进自己的胸膛。 温念:“……” 一言不合掏心窝子不是好习惯,真的。 玉郎踉跄了一下,精准地摔到温念的身边,她伸手扶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一如既往地专注和充满倾慕,柔和地笑:“虽然没有杀了他,但我可以杀了自己,这样您就不会对我失望了。” “……我没有对你失望过。”她劝道,“要不你先治疗一下吧?”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现在死,也没什么意义,她还得找他的转世。 攻略玉郎确实比她想象中要难。 在温念的想象中,即使玉郎对她的喜欢源于另外一个人,也会在长久的相处中,产生属于自己的情感和渴求。 然而,即使他已经在她身上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这么殷切地希望得到她的喜欢,他也并没有真的对她动心。 她果然是个糟糕的,不值得人喜欢的家伙。 “那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温念的思绪被玉郎的声音唤回,她想起的自己的承诺,点头说:“你问。” “在您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他想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的模样。 温念:“其实你只要看着我眼睛就能看见了。” 玉郎几乎不会直视她的眼睛,哪怕不小心对上了,也会很快转开。 原来不仅是害羞,还是觉得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某人迟钝地想。 玉郎首次鼓起勇气,睁大眼与她对视。 在那双明亮的眼中,倒映着他本来的样子。 不仅是外表,也是他的神色和气质。 他突然想起,在认识不久后,她曾经说过“没必要模仿其他人”。 她并没有希望他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存在,而是希望他能够做自己。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能模仿,只能尝试着扮演大家喜欢的模样。 所以她才没有爱上他。 这真是件遗憾的事情。 温念意外地看着已经完成使命,凝聚出来的魔道道基,和封在里面的四分之一灵魂,没想明白是怎么成功的。 难道说,爱情只需要靠脑补就能解决吗? 此刻,她身边的另外一个人语带凉意地问:“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是。但我可以把它给你,不仅是这个,还有另外两份。” 温念看着最后一个目标,慷慨而大方地说:“只要你敢拿。” 第48章 灵云公子立刻从她充满诱惑的话里察觉到恶意。 然后立刻感到不妙。 她一向很坦荡,当着他的面问这种话,不是嘲讽他就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意外的是,在他决定跑路之前,她已经把东西收好,没有再搭理他。 当附近的山头都被夷为平地之后,天雷渐渐平息。 温念走进缺月谷。 看到一脸苦笑的谢春秋:“没想到我真的还有飞升的一天。” “这很好,你不要一副被我逼迫的样子。” 谢春秋本来想说“难道不是么”,然而在感知到两个人之间的某种联系后,选择闭上嘴。 温念勾起唇:“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当不好天道么?现在再说一遍。” 他:“您的进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太多,我没想到现在就能飞升而不死了,但我感觉上界对我的吸引并不强。” “因为我只是撬开一块缺口偷了点仙界灵气造天庭。” “……”真的只是一点儿吗? “苍灵界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想一走了之?你的宏愿,你的抱负,你的慈悲和责任呢?”温念开始道德绑架,“说好的先天下之忧而忧,你想直接抛弃天下,简直令昆仑历代祖师失望!” “……差不多得了,需要我干什么?” 温念:“我决定封你为我的宰相,你去天庭干活,如果人手不够,可以考虑把自己切成几分。” 谢春秋摸着自己依旧厚实顺滑的头发,深深地看她一眼:“我以为不会有比灵云公子更加恶毒的老板。” 她说的简直没有一句人话! “我留了部分的我和你一起工作,在初步编完正确的规则之后,你可以在天庭继续完成自己的拼图,等拼完我就回来了。” 谢春秋的拼图和死城的出现,是他在尝试修复那些地方的天道。 参考的是昆仑先祖留下的典籍,里面记载了一些天道还正常时的规则。 选的地方也是情况恶劣,住户没有一个好东西的偏僻城市。(这也是他来千金阁的主要目的) 修复成功还算成功,天道直接把那些地方劈成废墟,而之后过去的人都非常正常。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吓到了小姑娘。 打定主意要去跟人解释一下再去天庭后,谢春秋突然说:“你准备去哪儿,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温念:“什么话?” “你说你很急,但是我看你这段时间都很悠闲。” 她恍然想起这件事,说:“现在不急了,我准备跑路。” 谢春秋:“嗯?” “我待在这里,会持续地被天道影响,引导行动,所以我打算先离开这里,去我已经死了世界,也就是你写的那本书里边看看。” 不同的选择导致不同世界出现。 这些世界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人物也都很真实,但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余的是随时可能崩塌的幻影。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50节 作为唯一存在的天道,温念可以决定哪个世界是真实的。 她的另外一部分带着绝大部分的天道道基,不能带走,而且她怀疑如果自己不主动掌控天道,她迟早会真的成为天道代言人,一个吉祥物。 所以在她的计划里,谢春秋、系统和她的另外部分神魂作为她的锚点留在这里,她先跑到虚幻世界中,尽可能摆脱天道的影响,找到真相,完成四号目标的攻略。 然后再回到这边,让楼晏清打开那扇尘封的大门。 非常粗略的计划,但可以用硬实力确保完成。 谢春秋沉默许久:“那并不是什么好经历,我经历过很多次失败,才得出了可能成功的方案,但没能实施下去。” 所以那本书在四位魔尊死去之后就没有写下去。 温念无所谓地说:“我替你见证一下呗。” 他惊讶地问:“你不介意?” 那是以她死去为前提的尝试。 而她其实早就告诉过他,她不会真的死亡,即使死了,她也会用新的轮回来覆盖失败的过去。 某种程度上,是他不信任她。 “只有这样,你才会意识到,我是最合适的救世主。” 看着她自信又能够放下一切的样子,谢春秋终于从杂乱漫长的记忆里,找到了温念青年时的样子。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世人口中的魔头。 杀人父母,生剐身体,炙烤魂魄,叛逃师门…… 换做昆仑其他的任何一个弟子碰到她,都会选择杀了她替天行道。 他则是在她卖完艺,抡起琵琶砸调戏自己的家伙的时候,邀请她一起出去历练。 当时是想尝试一下佛道的感化,后来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多余。 温念展现出了比世人称道的昆仑侠士更加厚重的正义感,她会不顾生死地去杀一个出现在面前的恶棍,也会不远万里,不顾自己还被悬赏地去替人送去一句遗言。 在分别之前,她表示“要界定一个人的好坏,实在是太难了”,然后杀了一个以仁善闻名的大能。 那是他们所有分歧里最激烈的一次。 谢春秋很是失望地问她:“你觉得自己能够审判一切吗?” “我终将能够审判一切。或许现在的做法是错误的,但我不能因为错误而停止向前。” 温念和他打了一架。 他在那一战中受了不清的伤,以至于他到今天才想起,她当时还说过另外一句话。 “违背规律和规则,是人的本性。中正而不犯错的人,永远看不清阴暗的角落,也终将无法抵抗自己的羞愧情绪。”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失败,而她一次又一次地逃离死局。 “我相信你。”谢春秋神色复杂地看着温念说,“但我只要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世界要完了。” “收回你的偏见。” 温念抬手就是毁天灭地的一刀,让他不得不躲进早已洞开的天庭通道。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灵云公子仰头感叹:“原来真的可以飞升。” “当然,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仙女。能够娶到我,是你的福气。” 他:“所以我的财产翻倍并不是运气,而是人为?” “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她的话,灵云公子依旧是一个字都没信,自嘲着说:“我一生作恶多端,配不上您这样的仙女。” “所以我是你的报应。” “……” 在话题被杀死之后,两人无言地回到千金阁。 常思语迎上来,紧张地问:“那个……阁主他……” 温念:“他飞升了。” 知道部分情况的常思语:“啊?!” 温念不欲多解释,说:“你来的正好,我带着你一起走。” 不等另外两个人问题她去哪里,他们就眼前一黑,陷入长久的混沌中。 灵云公子从自己几百平的千金阁顶层醒来,敏锐地发现这是没有被天雷劈坏的那栋。 他不动声色地喊来等在门外的侍者,还没有开口问话,对方就主动地说:“小姐上完了课,现在正等着您一起吃午饭呢。” 他:??? 什么东西,千金阁哪儿来的小姐?! 勉强保持住自己的表情,灵云公子跟着对方离开,在饭桌边上看到一个七岁的女孩。 很可爱,就是他不认识。 “父亲您来啦!”小姑娘偏过头,声音也挺可爱的,就是张嘴说出了一个恐怖的称呼。 灵云公子在瞬间就确定了一件事:这绝对是温念搞的鬼。 他不可能有女儿,绝对不可能! 被认为是幕后黑手的温念正在对千金阁的人说:“我是您们阁主的妻子,这把扇子就是信物。” 扇子是她上次从灵云公子手里讹来的。 在那之前,对方出门常带着它。 管事在查验了扇子的真伪之后,恭敬地说:“阁主正和小姐用膳,属下这就命人为您添上碗筷。” 温念:??? “小姐?” “呃……小姐不是您和阁主的女儿吗?” 作者有话说: 不是亲生的 第49章 温念想不通。 首先排除孩子是她的,她现在的身体不具备生育功能,本体更是在九霄。 其次排除是灵云公子的,因为某人不希望跟任何人分享自己的财富。 难道是他的某个仙器成精了? 温念决定去一探究竟。 然后就看到灵云公子和一个看起来蛮可爱的小姑娘,父女和谐地吃着饭。 吓得她后退了一步。 “娘子怎么一副惊吓的样子?”已经收拾好心情,进入奸商模式的某人笑着问。 温念:“我没生孩子,这是你生的吗?” 他:“……” 小姑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温念,疑惑地说:“我不是被领养的吗?” 温念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熟人。 居然是常思语。 不过看起来并不认识她。 是穿越后失忆了?但是常思语看起来对自己的情况并不陌生。 看来是这条线上的穿越者。 飞快地确定了情况,温念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问:“你叫什么?” 小姑娘:“楼温莹。” 她:“……谁给你取的名字?” 巧合地存在她和师弟的姓的可能性为0。 “一个白头发的大夫。” 虽然白头发的大夫到处都是,但另外两人都在瞬间把目标锁定在司尘的身上。 温念抬了抬下巴:“这个名字我不喜欢,你改个名吧,可以自己想。” 她霸道的发言,收获了小姑娘一个感激的目光。 在佯装为难了一会儿后,对方给出不出意料的答案:“常思语,我想叫常思语。” 看来也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温念和蔼地说:“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出去逛逛。” 常思语感觉背后发凉,但在看到灵云公子让她同意的眼神之后,还是乖巧地点头。 来到这里一年多的她,已经被完全拿捏了。 饭后,温念像是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牵着人出门了。 然后找了间没人的小黑屋,把人关了进去。 用着小孩身体的常思语差点儿没吓哭,颤颤巍巍地问:“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有点怕黑……” 她的卖可怜收获了一根昏黄的蜡烛。 尘封破旧的屋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恐怖。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51节 更恐怖的是,这个原著中并没有出现的人在说:“说说这段剧情。” 本身最大的秘密猝不及防地被揭露,常思语一下子吓得失去了言语。 温念没太有耐心地强行抚平她的情绪。 在明白自己没有挣扎余地之后,她乖巧地交代了一切:“在书里,灵云公子确实有个叫楼温莹的人,被当做是他的女儿。” “那么灵云公子是怎么死的?” 常思语看着她,想到别人称对方为夫人,不敢说话。 温念笃定地说:“和楼温莹有很大的关系。男主呢?温清君在这件事里扮演的什么角色?” 在发现她并没有介意和生气后,常思语老实地说:“男主在杀了玉郎之后,成为了千金阁副阁主,调查灵云公子的事情。楼温莹谋杀灵云公子失败之后,被他救了,在她的帮助下,男主找到了灵云公子的本体,杀了对方。” 温念:“哦。” 男主怎么到哪儿都是给人打工的? 不对,重点错了,应该是男主这会儿的实力应该很强,可能和灵云公子不相上下。 “玉郎怎么死的?” 常思语脸色奇怪地说:“……男主救了很多养过他的女人,但那些女人都已经疯了,设套把他困住,然后尝试肢解他,觉得这样就可以一人一个。” 温念:“……”这剧情颇为耳熟啊。 常思语:“男主及时阻止了这件事,并且依照玉郎的意愿,杀了他。” “楼温莹为什么要杀灵云公子?” “书里没详细说,只说楼温莹觉得自己像是被安排好人生的傀儡,死亡也在一步步临近,她想要活下去。我穿过来两年,已经有类似的感觉了。” “那你知道司尘为什么会把你送到千金阁来么?” “不知道,原主的记忆里,只见过他一面,就是被他找到,然后送到千金阁。” 没什么其他问题,温念拿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让她找回了另外一个自己的记忆。 努力地整理了乱七八糟的记忆之后,常思语好一会儿才回神,发白的嘴唇颤抖,扯着温念的袖子说:“记忆……他们动了这个我的记忆。” 这个世界的常思语并不是直接穿成了楼温莹。 对方和她一样,第一次是穿成了天宫里的一个婢女,在天宫毁掉之后四处流浪,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桃花村,成为温梅月的侍者。 在温梅月死了之后,司尘将常思语的灵魂转移到楼温莹的身体里,并且给了她一碗失忆药。 这个世界的常思语忘记了前面的经历,但依旧保留前世记忆。 常思语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温念,她会走上一样的道路。而在原著中,楼温莹的部分行为确实奇怪,也很符合她的性格。 难道说,她的穿越是必然的?她的人生确实被安排好了? 在她细思恐极的时候,温念费解地说:“他们图你什么?” 常思语:“……” 谢谢,有被安慰,也有被打击到。 解答了疑问之后,温念又带着人回到千金阁,单独去找了灵云公子。 灵云公子正在巡视自己没有被天雷劈坏的宝库,对她的笑容都真诚了两分:“你很厉害,我几乎要以为这里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世界了。” 温念:“理论上,这里此刻是真实的世界,在过去和未来都可能是真实的世界。” “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看看我死后的苍灵界,它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消灭了我的意识而变得更好,甚至要坏的多。” 灵云公子开玩笑一般地说:“我实在是很好奇,你的身份。” 温念:“我是天道,在更早的过去,我是个人,在那时,你是我的同门师弟。” 这是一个过于意外,过于离谱,但竟然很合理的答案。 可以解释很多问题。 灵云公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躁动,也从直觉上确认了她话的真实性。 而曾经说过很多夸张而离谱的真话的温念,打算开始说谎了。 作者有话说: 醒的太晚了 第50章 “所以你被遗忘了?”灵云公子问。 他查不到这个人在世上留下的任何痕迹。 看起来是突然出现的人,在过去是突然被世界遗忘了。 温念点了点头:“就像我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的师门,她的故人,她去过的地方,都无法再证明她存在过。 只有谢春秋和楼晏清还记得她。 但是她并不后悔。 当世界出现问题的时候,苟且偷生是会很开迎来灭亡的。 “我……真的会杀了你么?” “会,但实际上你不杀我,我也会死。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死去后,我就不会再记得你了,所以你尝试杀死现在的我。” 灵云公子看着她,似乎是在辨别真假,也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提升你财运的事情,依旧作数。” 温念从他给她的扇子里,取出他的剑,递到他的手中。 然后用这具身体驱动天道,更改他名下产业的风水运势。 灵云公子突然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杀意。 他想起她对他的恶意,对他的杀意,想起她口口声声说爱他,想要感化他,却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想起她和谢春秋不为人知的谋划…… 想起两人几乎没有友善可言的过去。 他抬起手里的剑,抵上她撤去所有防备的胸口。 然后忽然停止了动作。 用另外一只手按住想要往前的执剑之手,不让它陷入对方的身体。 灵云公子又开始怀疑自己。 他突然想起,自己喜欢钱财其实只是一层欺瞒世人的伪装,他喜欢的是世人的贪婪,疯狂,堕落和痛苦。 这层伪装居然骗过他自己,让他愿意顶着这么高的风险娶她。 就像是有谁篡改了他的意识,推动命运一样。 这被激起的杀意也充满了谎言的味道。 不是他想杀她,那是谁想让她死呢? “我已经厌倦了我和你们的游戏,既然你不再爱我,那就让我干脆点儿地死掉吧。” 温念握着剑刃,血顺着剑刃流向她,在碰到她之前,白衣先被从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 咔嚓。 有什么东西碎开了,生机迅速流失,不消片刻,面前这个能左右天地日月的家伙就失去了生命。 太过轻易,以至于没有什么真实感。 灵云公子冷漠地丢掉剑,捡起原本被她保存在心脏里,如今掉落在地上三颗珠子,转身就走。 当他不知道她死了之后就会换一具新身体吗? 不过是骗他吸收这三颗珠子的把戏罢了。 温念保持着死人的形态,借着魔道本源对自己的一点污染欺瞒天道,去看了一些天道不让她看的内容。 比如在故事开头,师弟抄刀敲门,说是要斩天道道基的事情。 基于她和天道相连的特性,这些记忆不存在于她的本体,而是被转移到天道那里。 而魔道,最擅长的就是钻天道空子。 温念看到,她出关的时间比她记忆中早很多。 楼晏清也不是第一次来见她就带着刀。 而“我们要不搭伙过日子”这类话,她无知无觉地说过好几遍。甚至两人已经打过好几场,死海和周边都改头换面了。 啊…… 所以他那天看起来很生气,很冷漠,也很固执。 换做是她的话,别说斩天道道基了,她直接把九霄砸了。 问题就在于天道等于她,不可能只伤天道道基而不杀死她。 一个死局。 从她飞升之前就设好的。 没有主观思考的世界意识并不希望人性“玷污”法则,无论是天道还是魔道。 让她补完天道之后,被世界的记忆,高深的道法消磨掉人性,是命运给她飞升标注的价格。 温念动用天道的权柄会导致自己受到的影响迅速加深,不动用会导致她被架空,真的仅仅只是个代言人。 她在确认了这点之后,虚设了天庭。 参照系统的构造,她制造出各种没有生命的“仙人”来分享她的权柄,初步地掌握实权。 然后撬动了苍灵界与仙界的封闭之门,引仙灵之气到九霄(九霄作为离仙界最近的地方,本身就还遗留着许多仙灵之气)。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52节 天庭在仙气的加持下逐渐成为现实,几年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庭。 为了证实这点,温念决定让谢春秋尝试飞升。 这家伙在道法方面确实很厉害,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以及离开昆仑后做出的某些事情都能证明。 所以她打算让他去天庭干活,顺便监视另外一个她。 她则可以腾出手来,寻找真相。 真相不出意料地气到她了。 即使有她飞升时立下的誓言,但如果没有楼晏清的失控,她大约会永远重复开门那段,直到真正地斩断七情六欲,变成天道的一部分。 得到这部分答案之后,温念按捺住毁灭世界的冲动,告诉自己“师弟更重要”。 然后她就开始等。 等灵云公子的下一步动作。 —— 灵云公子一边寻找回去的方法,一边回归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赚钱,并且用金钱来操纵别人的命运。 当一个人的财富积累到某种程度时,就能够将金钱兑换成任何东西,去换一个所谓的“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 一位年迈的商人出现在他的酒桌对面,成为他今天的客人。 他很快就将这张苍老的面孔,和过去遇见的某个人对上,熟稔地打招呼:“杨居士,欢迎回到陵城。” 杨成泽曾入过佛门,最终因为放不下世俗而脱离佛宗,回家继承家业成为了商人。大约是因为被佛光普照过,他做生意很有分寸,还经常散财接济别人。 熟悉他的人,会称他为居士。 杨成泽苦笑一声:“我早就当不上这个称呼了,难为您还记得我。” 灵云公子:“您这样的人很少见,我自然印象深刻。” 这句话当然是恭维,他记得每一个和自己有接触的人,并且怀疑他们是否来自谁的安排。 不过杨成泽确实算特别。 因为破产而离开陵城,还成功回来的人可不多。 特别是这种“老实”商人。 打引号是因为对方曾经被这里腐蚀和同化,变得贪婪和无节制,为了钱财不择手段过。 这位老客人又苦笑了一声:“我上次来的时候,您拿的还不是这把扇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很多东西都难以找回。” “不,在这里,任何东西都能被找回……” 灵云公子说着,就把自己的旧扇子拿出来,想说它曾经被一个很可怕的人拿走,最终又被自己找回,借此将话题引导向他希望的方向,但他突然感到意兴阑珊,仅仅拿着扇子,没有将它展开。 人家自己设的局,他没什么好炫耀的。 还得警惕和猜测她会从哪里冒出来,继续打扰他的人生。 杨成泽很配合地说:“我这次回来,只想找回一个人。” “您说的是谁?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灵云公子并不是很意外,人想要的东西很多,年轻的时候容易分不清主次,到老年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想要寻求情感的慰藉。 一厢情愿地想获得原谅,获得安慰,获得一份即使饱经风霜也闪闪发光的感情。 通常,他们很难获得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这时,就到他做生意的时候了。 这些时日不多的客人,往往都慷慨地愿意付出全部身家。 他很喜欢类似的委托。 对方会以为自己得到最想要的,却会死在虚假幸福被撕碎的痛苦中。 “我的妻子。我无法再负担她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没有带走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选择很过分,杨成泽没有再为自己的辩解,递过去一张卷轴说,“这时她的画像,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即使是陵城,也没人比得上她。” 灵云公子展开卷轴,发现又是见过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令夫人已经去世了。” 这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同步,即使没有温念,那位也活不到现在。 杨成泽睁大眼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往后退了好几步,颓丧地坐到椅子上。 灵云公子觉得生意还是能做的,于是说:“但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他也曾经推荐过许多人这种业务,成功的概率在百分之三十,但依旧让部分人为此心动和疯狂。 结局是百分之百的当事人疯了。 因为即使钻天道的空子成功了,那些死去多时,又没有对自身魂魄进行保护的人在活过来后,也产生了不太好的变化。 杨成泽想起妻子温婉动人的笑容,咬了咬牙:“我需要付出什么?” 灵云公子开出了一个他能接受的初始价格。 然后在准备的时候,发现他有大量的相关物品,并且对此有着比他想象中更深入的研究。 这个世界的他,似乎想要复活某个人。 作者有话说: 写得太乱了……不知道该怎么救,只能尽量给个完整的结局。 在此忏悔,以后会给每篇文准备大纲和存稿的。 抱歉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这章和下章留言会发红包,然后将目前的能取出来的本文收入按照订阅的75%进行抽奖。 第51章 灵云公子有些疑惑,不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复活谁。 而是因为知道才感到疑惑。 用某人的话来说,这是她已经死去的世界。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遇见她。 那么,为什么要去复活一个已经忘记的人呢? 尽管已经见过太多的为爱发狂,他本人依旧对这种行为感到疑惑。 所以他喊来了常思语:“我怎么死的?”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讲话。 灵云公子又说:“你知道你是复活她的容器么?” 莫大的惊悚感笼罩了常思语,她嘴唇颤抖了几下,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记得的内容。 “你觉得你们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常思语沉默,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那些内容了。 她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就能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是“容器”。 不是因为身体特殊(司尘为她更换过身体),而是因为她也是从世界之外来的人,一定程度上不受规则约束。 常思语始终游离在剧情之外,每当她以为自己改变了什么,她就会在不久后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影响。 这或许是因为她太过弱小,但更可能是有人希望她这样。 毕竟,她的前辈看起来无法挣脱某种束缚。 灵云公子坐在宽阔奢华的椅子上,一侧放着一个黑色的木盒,他的左手始终压着它。 此刻,他将盒子掀开,微笑着问:“这些从那三个人的心脏里掏出来的,它们似乎对我有很强的吸引力,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常思语思考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你的另外三部分,你们四个是同一个人的化身,可能潜意识里渴望统一。” “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在惊讶什么?” “……在没有她存在的世界,你们在死亡之后,会继续转生。” 经历了太过的情绪波动,常思语反倒平静下来,她看着灵云公子的折扇,想到另外一个曾使用过它的人。 剧情和命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相信大佬。 她想,陷入虚无的心就此稳定下来。 甚至吐槽起面前这个男人表面不为所动,实际上已经被大佬拿捏了。 “很好,这是你的奖励。” 灵云公子把烫手的盒子丢给她,决定眼不见心为净。 他可以勉强控制吸收它们的冲动,但很难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他有着旺盛的好奇心,让他喜欢探索人性,喜欢怀疑那些看似没有问题的事情。 但他同样是个谨慎而克制的人,懂得及时止损。 将这件事强行抛在脑后,灵云公子继续生活。 他依旧是高坐在众人之上,等着人来贩卖一切的商人。 最近的生意都非常顺利。 杨成泽的妻子被成功复活,和年轻时无二的秀美动人。 她用一曲琵琶送走了丈夫,然后在得知丈夫还有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后,将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了千金阁,用以买走自己丢失的琵琶。 那把破旧的琵琶在主人死亡后,不到半年就转手好几次,最后四根弦都断掉了,被丢弃在一堆碎瓦里。 已经成魔的琵琶女未续新弦,凭空弹奏着,声声凄厉,听者多七窍流血,走火入魔。 灵云公子安静地欣赏一会儿,又觉得意兴阑珊。 在他经历过的时间线里,琵琶女并没有跟丈夫重逢,但是有人为她弹琵琶。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53节 现在,另一种更符合他审美的结局摆在他面前,回荡在他耳边的,却是另外一种琵琶声。 他厌烦地离开,随意地在街道上闲逛。 街道两旁的店铺生意兴隆,坊市里的奸商在等下一个冤大头。 但他们都没有等到一个能够让他们开张一天吃半年的慷慨客人。 被打扮得极尽华美的温念会被簇拥着,从一家店逛到另外一家店,吸引所有的人的注意。 当人注视她的时候,又会发现,她的眼眸比任何珠宝都要灼灼夺目。 是锐利的,也是温柔的。 能够看破迷障,也能映入风月。 会因为眼前的富贵游戏而倦怠,也会因为能气到他而透着兴味。 那个女人,确实是世无其二。 在所有与她相关的事上,有着过分的存在感。 而在这个世界里,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却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像是死在了那个针对她作为人的过去的黑夜中,无声地隐去。 灵云公子合理怀疑,她那么用功地花他的钱,其实是算到今天。 失去后才开始的怀念和珍惜,足以摧毁大部分的人的理智。 但这是他玩剩下的。 他不屑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千金阁。 作为天下第一有钱人,灵云公子能够在一天之内,让那些令他产生联想的东西和人消失在陵城。 这个世界线的千金阁副阁主,也就是温清君,在离开之前突然动手,和他打了个两败俱伤。 温清君在常思语的掩护下成功离开。 灵云公子坐在千金阁的废墟里,忧郁叹气。 总有人对他的性命和钱财虎视眈眈,最厉害的那个,如今不知道在哪里。 常思语去而复返,站在他面前犹豫地说:“盒子里的东西您还要吗?其实我很奇怪,你难道没有压过别人记忆与情感,保持自我的自信么?” “你的激将法非常浅薄。”他简单点评,“但我确实很有自信,也这么打算。”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她的耐心要告罄了。” 不直接杀了他,等他转世再“感化”他,大约是她仅剩的礼貌与温柔。 灵云公子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那么凶残的女人。 吸收另外三个“自己”的力量和记忆之后,他看到了额外的人生。 属于一个叫做楼晏清的正道修士。 这个人的人生里,似乎只有手中的刀,和送给他刀的人。 那个被他称为师姐的人,是门派里最离经叛道,我行我素的人,却会温柔地对他说,在做出选择之前,应该去外头看看,应该在所向之道上走得更远。 但楼晏清始终不觉得,为自己驻足的风会永不离去,所以一直在追逐。 他自己无法看透的是,他其实一直不成熟地在原地等待,追逐的结果从来是错过。 而她却已经走到了门扉之后,深陷黑暗。 有人对他说,她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几乎等于死了,希望他放下。 她没有能力像自己承诺的那样,等到与他相见的那天。 楼晏清走上了与她相反的道路,希望等到相反的结果。 灵云公子唏嘘了好一会儿,感慨某人居然说的全是真话。 然后决定当温念死了。 在他的经历中,某位千金阁阁主说过一句让他赞同的话——天道无情。 这样强大的力量,不该掌握在一个坏女人手中。 另外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是他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并且获得了相应的能力。 灵云公子敲开了当世九霄的一扇门。 里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很漂亮,但仅是一眼,就让人感到对天地的恐惧。 “很可惜,我不敬天地。” 他轻笑一声,从扇子里取出了一柄剑,与她斗起法来。 大约是坏运气都耗尽了,他的剑顺利地穿过对方的心脏,斩开天道的本源。 虚无的世界就此碎开。 灵云公子回到了本属于自己的世界,但是被他捅了一剑的人依旧存在。 温念虚弱地勾起唇:“你看,我就说你会杀了我。” 他:“……” 只一句话,让他心魔顿生。 但他是不会选择自杀的! 这样她还是输了,并且不能再干预他。 而他还记得复活的流程,到时候可以获得一个纯粹的,弱小的,身为人类的温念。 依旧觉得是自己赢了的某人想。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身体里的魔道本源自发地融合到一起,有什么沉睡良久的存在缓缓苏醒过来。 “其实并不需要全都杀掉的。”牺牲了一个切片的温念出现在案发现场,在他的耳旁如魔鬼低语,“成圣之前会立三愿,你猜,里面会不会有一条,当道行圆满的时候,真正的他会归来?” 这是保持本性的绝佳方式。 她就专门留了一条写这个,所以天道一直没能成功杀死她,只能看着她一遍一遍地重启轮回。 楼晏清选择了这么危险的方式来证道,肯定也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她只需要保证灵云公子生出心魔就好。 不愧是最难攻略的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很是费了她一番工夫。 在被主人格占据行动权之前,灵云公子脸色古怪地说:“你对我们做的这些事情,他都会记得的。” 温念毫无愧疚地说:“我这都是为了他,他肯定会非常感动的。” 醒过来的楼晏清:“……” 他想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不过脑子地说句“谢谢师姐”,但四个人的记忆和情绪在他的脑子里翻涌,让他说不出口。 所以他切入正题:“门后面,是并没有沉睡的你。” 所谓的沉睡一千五百年,是虚假的预示。 实际上天道非常主动地和她融合,并且将人性的一面剥离,而只剩理智,被天道淹没的她自己,则反复操纵着另外一个自己的人生。 而拥有她人性的那一部分,则是一直在反抗,将世界导向毁灭结局。 这种割裂的行为,导致天道一直很混乱。 温念突然理解了谢春秋的一些行为:“原来他并不是看不惯我,而是真的没有办法。” 温清君体内很可能有一部分天道的本源,使他能够操纵自己的每一个轮回,并且顺利地走到大乘。 如果温清君飞升,确实有可能替代温念,解决混乱。 而楼晏清为了阻止这件事,不停地杀死温清君。 谢春秋另辟蹊径,决定让温清君去一千年前,去到楼晏清分裂的时候,提前杀了他们。 然后因为没法杀掉,又不停走向毁灭结局。 楼晏清欲言又止,最终说:“要我替你杀了他吗?” “我需要你替我杀了我。”温念指着关闭的门说,“你已经长大了,我看好你的实力。” 楼晏清想到被自己砸地改头换面的死海,抿唇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碎焰,推开了那扇门。 这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因此他很专心地投入战斗,以决死的意志去迎接比自己强大的天道。 对方的路数并不像温念本人那样奇诡,反倒很正派,已经成功容纳魔道的他,轻易地看到了各种机会。 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他面前的人突然笑了:“你真的是好乖,师弟。” 楼晏清瞳孔一缩,脑海里浮现灵云公子方才的经历,想要立刻做出反应,但一念之差,足以决定局势,对方开始压着他打。 九霄充斥着无数的雷霆,让人分不清溅在地上的血属于谁。 在某一个,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有句话很应现在的景。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温念收回自己的手,破碎的心脏从她的手中滑落,留下一颗金色的,没有自我意识的珠子,她合拢了手,笑着补上后半句。 “答案是:我杀了我。” 她其实并没有打算将命运交给别人。 只有失去感性的天道,才会觉得自己的死敌是魔道。 楼晏清咳嗽两声,并没有在意她的利用,而是心满意足地开始治疗伤势。 温念没有急着重掌大权,而是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很是紧张地问他:“你还满意我为你做的吗?” 楼晏清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原本压下去的记忆又浮上心头,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挺好的。” 温念:“……不必如此勉强。” “这已经比我能想象的最好的结局,要好上许多许多了。”他低声说。 温念咳嗽了一声,说:“那你介意我结过三次婚还养过男宠吗?虽然都算是你,但我觉得还是需要问问。” 天道决定用爱感化反派 第54节 他:“……” 突然之间就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修成正果的事情。 师姐的脑子果然有病。 总之,在天道代言人的不懈努力下,被掩盖的历史重现人间,天道的秩序重新建立,修行者有着正魔两道的划分,所有修士都能够证道飞升。 她也和自己的心上人,举办了一场受到所有人祝福的,正经而盛大的婚礼。 很久很久以后,一些绑定了恋爱系统的人愕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找到对象,反而飞速升级,飞升之后还被抓到天庭当公务员。 对此,已经成为月老的常思语建议他们去跟天君取经。 给温念打工好多年的谢春秋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不要沉迷男女之爱,会变得不幸。” 作者有话说: 被隔离了好几天,作为班干部一直在忙,今天才码字,不好意思。 这章的红包明天中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