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凡间来(np全处)》 第一章玲珑坊 这是一座修真界的坊市,犹如凡间的浩瀚城池,繁华飘渺,鳞次栉比。 历尽千辛万险,她从凡尘爬出来,仰头呼出一口浊气,吸入仙途的第一息,就是在这玲珑坊里。 也许这只是修真界的某个不起眼村落或者驿站。她没有一点理解,完全无头绪,犹如泥牛入海,茫茫江汉。 如同每个初入修真界的凡人,跌跌撞撞,摸爬滚打。 白云苍狗,时过境迁。终于在此安身立命,有了一隅居处,如今她是玲珑坊里浩如云海的修士中的一名,平日里靠猎兽营生,修炼着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功法。 以前那位林家的婢女,不过凭着一丝机缘,顺藤摸瓜,步步为营,终于跻身修真世界。 可凡尘一世,终如午夜梦回,与记忆的青灯不断纠缠,袅袅春烟,在冗长的仙途里蹍作碎泥。 她改名忆昔,艰难地将过往存入名字,她已在练气境界停留了十余年,容华不再,不想连记忆也失去。 资质低微,金木水火四灵根,修行缓慢,二十七岁的年龄,方才迈步练气四层,其实以散修的目光来看,已经算是不错之举。寻常散仙机遇难求,资源贫瘠,不比上门世家坐拥天材地宝,每一层境界的堆砌都艰难险峻。 忆昔能够平安步入练气四层便已属不易,这些修为或许在世家子弟或者天才大能面前不算得什么,对于一般散修,却不知凡几。放眼整座玲珑坊市,也不过多是练气七层左右的执掌者。 她在此生活了十年,对此地也算耳熟能详,有了一些人脉。她居住在坊市的平民巷陌,没有聚灵法阵,灵气较为匮乏,因而修为难以精进,时常在外历练,以求一丝机缘。 每次旭日东升,云霞出海曙之际,林忆昔便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囊,步向码头,乘坐飞船离开坊市。 玲珑坊附属于浮云城,那是一座修仙者聚集的都城,倚仗着一座修仙门派而立,比之玲珑坊更为壮观宏大。势力强劲,戒备森严,灵气充足,闲人止步。要想加入浮云城,获得立足之地,必须缴纳昂贵费用,因此林忆昔从不敢肖想,只趁不时的城中盛会入内观摩。偶尔也会与叁流小贩做些买卖。 玲珑坊叁面环海,类似青玉地区的一个半岛,与浮云城毗邻相交。每位练气八层以下的修士出入,都需依靠二品飞行法器。练气八层过后,便能御剑飞行,大抵不需与人同乘了。 出了人群,径直朝附近的山走去,这是一座低等山脉,所属边界毗邻修仙门派,虽然灵力匮乏,但却如其名一般有着很多类似的一阶妖兽。一阶妖兽攻击薄弱,防御尚可,浑身上下皆可炼制防御法器以及作为一些固本培元丹药的药引,因而吸引大多修士进出山脉猎杀捕捉。捕猎难度较小,收益适中,是个不错的猎兽山脉,对于林忆昔这类练气四层的修士尤为珍稀,十年之中便是靠这些手段获取必要的灵石与资源。 与他人相比,林忆昔身边多了一只黑狼为伴。他叫蚀牙,是七年前在山脚救治的一匹二阶,被一些修士追捕,掰去了狼牙,因而林忆昔给他取名蚀牙。二阶妖兽灵智不高,尚未开化,在这座山脉却也是不多的,当初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藏匿下来。原本想养完伤后送至城中卖给商贩,小赚一笔,不知怎的养出了些感情,便兀自留下,也作不时之需。 所谓狼,在凡尘里,也不过狗的先祖,修真界的狼虽然更为强壮,但始终出不了高阶妖兽。 对于林忆昔,功用却是足够了。勘察地形,投石问路,在夜里防御一些一阶妖兽,蚀牙尽职尽责。 因此每次出门她都乐意带上他,外貌是的缘故,倒也没人注意。不然就凭这只二阶妖兽,练气四层的林忆昔也绝对保不住。 正伏身丛林,聚精会神观察着地貌,全身都警戒着,腰间传音玉石忽然亮了几下。林忆昔不由一惊,注入一丝灵力以开启,一道清越的女声飘入神识。 “忆昔姐,据闻近日浮云城门要开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前些日子我和葛大哥抓了些迅兔,本想在玲珑坊市倒卖的,但既然浮云城有此盛会,不若我们再加把力,多捕些妖兽入城,或许会碰上财大气粗的世家子弟。你说怎样?”语气里难掩着雀跃,仿佛十多岁在人群里翘首仰望的少女。 此人确实年纪不大,二八年华,名唤玉漱,水火灵根,练气二层,乃忆昔的邻居,同在一处四年之久,彼此也算深交。 略微沉吟,开口道:“平日难见浮云城如此大方,又是有谁筑基成功,宴请四方?” 那边的少女搔搔头,嘿嘿一笑:“也许吧,管他呢,反正咱也管不着。” 她们资质都不行,修行也是一日算一日,不知何时有望。筑基与她们遥遥无关。 “只要捞的到好处就成,”闻言,忆昔不甚在意地笑笑,“你在何处,我于山等你,今日我们合力,应该能有些收货。” 抬眸看了眼远处的人群,黑压压挤在一片,似乎在争论些什么。不由压低声音道:“好像有门派子弟在山脚打斗,应该是发现好东西了,我在这里等了半日,他们离去后我便去看看。”又道,“你要快点来啊,咱们南边山腰碰头。” 玉漱大喜,一边收拾一边传音。“很快便到。” 此时六月正午,丛林里的日头颇为毒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密密麻麻碎成一张罗网。 山脚下的人群终于渐渐退散,各自离去,其中几位衣着昂贵的人影奋力跺足,一甩衣袖愤愤然。 观其衣饰,应是浮云城后倚仗的宗派的弟子。据她观察了半日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两方人马都没有捞到好处,他们争夺的东西是一柄幽兰色的女子软剑,离得太远看不出品阶,单凭那股骇人的冷然之感,已令四丈开外的忆昔浑身凉爽。想来不差,不然也不会惹得宗门子弟争相抢夺。 把柄软剑虽被两名青年获取,却未见喜色,也是一脸愤愤然。 倒不知是什么样的宝物,其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一点忆昔可以确定,宗门子弟找到宝物的地方,一般也是灵力充沛,易出奇珍之所。因为他们背后的势力自有一番寻宝手段,较之林忆昔这些散修,高明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自从清晨发觉两派人马的争斗,她便窝在灌木丛暗自观察,只等人群散去,再入内寻找一番。 他们倒真是狠毒的眼力,此处山谷连林忆昔都未曾发现过,枉她在此地生存了十载有余。 待人群走远,才从草堆里钻出,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蚀牙在怀里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蹬着腿。想他天性激躁,却被束缚了一上午。黑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像是抗议,又像撒娇。 忆昔不由感到好笑,用手逗弄了会黑狼,便起身在四处布下记号。指尖凝聚灵力,在几颗树干上刻下痕迹。这座山谷实在隐秘,如若空手离开,都不知道下次能不能找到。 第二章青玉案 她奔向南方山腰处,一边等着来人一边清点行囊,为接下来的探寻作准备。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她们不比宗派之人,实力不济,也没有拿手的武器功诀,一旦事情超出预测,便可能再无翻身之道。 腰间别着两件物事,一柄通体玄黑的一阶法器,这是她攒了两年的灵石换来的,以散修猎兽敛财的速度,一年也就只能余下五十块下品灵石左右,而法器尤为珍贵,哪怕是这柄平平无奇的玄剑也需百来灵石;还有一只棕黄色的储物袋,布质粗糙,纹了几条线路,像是练器士的留名,里面装着她全部身家——五十块下品灵石,十颗一品培元丹,一部基础练气功法,其余的便是些生活零碎了,譬如换洗衣物,光耀石等易耗用品,以及为蚀牙准备的食物。 除此之外,唯一值钱的只有从凡界带来,束于发上的赤练簪子,还有左手腕环绕着的墨玉手镯,上刻鸿钧二字。这两样是她在凡间界不多的财物,本意是用作仙途盘缠,却没想到在修真界已成废品,只能起到装饰效用。只因恋旧,便一直带着。 紧蹙眉头,一手捏着储物袋,一手搭在玄剑剑柄上来回研磨。 她的身家真是少得可怜,金木水火四灵根的缘故,修为本来就比常人慢上许多,还需要堆砌灵石加快修炼时间,才导致林忆昔现今的落魄情况。不过她也足够刻苦,硬是将修为赶上常人步伐,只是荷包,就远不及了。 四灵根修真者比平常修士对灵石的需求迫切太多了。 思绪飘飞间,一位气喘吁吁的少女朝她疾步跑来,身着一袭流云长衫,腰别一把月牙双刃。“忆昔姐,久等了。” 正是急匆匆赶来的玉漱。 “无碍,从玲珑坊到此处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想来你是真的马不停蹄赶着来的。”忆昔抬首望了眼广阔无垠的天空,晚霞簇簇缀在边际。竟然时近傍晚,她已等了至少一个半时辰。 擦着汗的少女脸颊一红,硬着头道:“都怪那几个牛鼻子老道,压价压的太狠了,不然我才……”尴尬得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才不会耽搁那么久。” 暗叹一声,摇了摇头,“现在该想想怎么办才对。”又正色道:“天若黑了,必定不利于行动。” 今日怕是与那山谷无缘了。 “放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玉漱急着戴罪立功,祭出一柄墨绿的长剑,“这是我刚得到的翠屏剑,二阶法器呢。”语气里满是肉痛。 闻言,忆昔眼眸一亮,点头应道:“这下不怕了。” 毕竟是二阶法器,价值数千灵石,威力不同凡响,她们底气更足了。“你也真是舍得啊,”忆昔啧啧惊讶,“身家都被掏光了吧。” 玉漱就差泪流满面。“迟早要买,长痛不如短痛!” 两人依照忆昔留下的记号,不到一个钟头便找到了目的地。 山峦迭嶂,郁郁葱葱,山谷间布满沼气,犹如云雾飘渺莫测。 见此,玉漱眼底闪过一道异芒。“果然奇特。我们在此居住了这么多年,居然没发现它的影子!” “走吧。”忆昔带头,拍了拍蚀牙的背,手握玄剑,俯冲进去。玉漱急忙跟上。 到了谷底,周遭犹如浮云一般,轻飘飘的,差点站不稳。 两人四处探查,最终在山拗处发觉一口洞府。 “青玉真人”横飞其上,四个大字隐隐透出一股灵气。 “没听说过,”玉漱苦恼地挠头,左思右想,最终作罢,“希望至少是筑基真人的洞府吧,不然不值这一趟。” 对此,忆昔表示赞同。显然那柄二阶法器令玉漱的期望值抬得非常高。 结果令二人大失所望,那派宗门子弟竟似蝗虫过境,洞府被洗劫一空,连个灵石都不曾留下。只余青玉真人坐化的枯骨,倾倒于石岩之上,空空荡荡,风声穿透骨缝,好不凄凉。 此情此景,满怀期待的玉漱恨不得手撕了他们,气得牙痒痒。啐了一口,“真是盗贼!” 唉,忆昔也不无失望与愤慨,只是又能如何呢,修真之路,本就如此。抢的是机缘,修的是生死。 当下也只能卷袖而归,打道回府。 那边厢的玉漱动作粗鲁地在案桌上翻找,随意踢了踢碍脚的物事。 叮—— 山谷的幽深洞府里响起一阵轻鸣。 “咦?”玉漱捡起脚下的瓶罐,那道清越的声音就是自此发出。貌似陶罐,材质却是铁器。“这是何物?”以她的眼界,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物。 回过头来,扫了眼她手上的铁罐,忆昔也不曾见过。二人席地而坐,将铁罐伏于案几,细细观研。 好半晌,长叹一声。是个废品。 忆昔心中一动,提议道:“不若将神识浮于其上,也许会有突破。” “我试试。”玉漱点头,表示赞同,端起铁罐,灵力自双手缓缓流动,淌向铁罐表面。 就在忆昔以为要无功而返时,传来少女雀跃的惊呼。 “有门儿!” 循声望去,只见其手心之上的乌黑铁罐表面浮起一层淡淡的莹白色光辉,犹如纱幔,升腾起袅袅雾气。 心下一惊,不由喃喃自语。“这是为何?” “似乎……是个储物法器,”手捧着铁罐,玉漱闭目感知,“那些宗门子弟定然以为这是平常陶罐,吝于触碰,更别说用灵力查探。”睁开双目,呼出一口浊气,定定地道:“虽然是个一阶法器,不知里面有些什么。筑基真人的遗物,想来并不会差。” 忆昔催促道:“能拿出看看吗,一阶法器应该没有禁制吧。” 点点头,少女聚神,将法器里的物品祭出,置于案几。 一只白玉瓷瓶,其中躺着四颗浑圆浓黄的丹药,散发出清香,想来不是凡品;一块墨色砚盘,雕刻了几道人影,栩栩如生,彼此缠斗在一块,透出一丝黑气;一扇面帘,不知品阶。 二人面面相觑,拿在手中观摩起来。 “这是四品玄丹!”忆昔眼神一亮,惊呼不已,四品丹药,在浮云城也极为罕见,有价无市,足以助练气修士进阶一层,“只是不知是何名称。”一般散修见识过的丹药都不多,大部分都只能认识一些常见的一二品丹药。 大喜过后,忧心忡忡。“我们人少势微,即便卖出大价钱,也会被有心人盯上,难免被杀人越货,”玉漱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如先均分,日后再作打算。” 林忆昔正是此意,况且她已经多年未见境界提升,灵力虽足,却始终难进一步,此时若有四品玄丹相助,必定可以水到渠成,进阶不少。 商量过后,平分了丹药,贴身装好。再看其余物品。 那扇面帘虽只有一阶,却是极品法器,市面估价可在一千下品左右,如果再趁此次浮云城开,放到商会里炒个好价钱,可能再加二叁百灵石。玉漱喜逐颜开,抚摸面帘爱不释手,算不枉此行了。 只有墨色砚盘,不知品阶,也不知何用,看起来就像凡间物品,只不过一方书砚罢了,只是其上覆裹的黑气令人不容小觑。 “咦,”翻来覆去,忆昔终于在右角边上看到了端倪,“青玉案?” 对方懒得抬眼,她看了很多遍,虽不是凡品,也好不到哪去。“不过附庸风雅而已,起什么文邹邹的名字。” 忆昔不作回复,自觉也是如此,略一思忖,开口道:“你的翠屏剑价值不菲,为了这趟寻宝,付出颇多,不若留下那扇面帘,我取这方墨砚便好。” 只见其面露难色,显然是觉得受之不恭,最后咬牙收下。“忆昔姐,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有什么困难找我就是。” 忆昔点头应允。 瓜分完毕,二人当即离开山谷,奔向玲珑坊而去。 此时山谷内慢慢现出一道黑色身影,浑身裹着浓雾,让人看不真实。随着林忆昔二人远去,背影渐小如蚕豆,黑衣人痛苦地捂头痉挛,喑哑的嗓音沉沉浮浮。“回,来了,他回,来……” 第三章赤练簪 次日正午,日轮悬空,天幕烧得火红璀璨。 林忆昔盘腿端坐草席之上,身旁搁置一方茶案,散发凉意的沉香木间,墨色书砚横置其上。 自从昨夜回来,她便聚精会神研究这方墨砚,看着石砚上仿若活物的黑气,直觉不是平凡物品,却怎么也琢磨不出个头。 “莫非真的就是凡人用的石砚?”时过正午,研究了半天,不免有些懊丧。 念头一转,忽而想到以前在凡人界时看过的武侠话本,主角荣获至宝却毫无自知,无意间泄露精血,触及宝物,开启一方空间,从此走南闯北,好不威风。 忆昔犹疑不已,不知能否沿袭此法。 “算了,就算没用也要试上一试。”一咬牙,拔出玄剑在食指上划一道小口。 猩红的血液滴在石砚上,不见异样。 唉。 自觉无趣,只好扫扫案桌,收了石砚。只是她没有看到,头上的赤练发簪极速地飞过一道红光,将砚盘的黑气啃噬殆尽。 想到昨日获得的四品丹药,心下稍感安慰,立时取出一颗,躺在手心。 浓厚的灵气扑鼻而来,直冲脏腑。凡人得此丹药,即便不能服用,日日夜夜随身携带,历经灵气镌养,也可延年益寿,无病无忧。 一手持握传音玉石,告知好友近日闭关不便叨扰后,整顿房间,同时服下了这颗四品丹药与一颗辟谷丹。还没有筑基的修真者无法辟谷,想要闭关,只能依靠辟谷丹药。 此次闭关,也许半日,也许半年。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再次睁眼,已过两月之久。 “呼……”倾吐浊气,双眸明焕。 她终于踏过了五层,甚至离练气六层都只剩半步之遥!只需再稳固修为,勤加修炼,不日亦可突破。 不愧是四品丹药,效用竟如此逆天,怪不得浮云城中修士们争先恐后地抬价。 “你醒了。”一道男声侵入神识。 “谁!”忆昔惊惧不已,竟对此人丝毫不曾发觉!也不知何时来的。 惶惶间,手中已提起玄剑,蓄势待发。 “哼,本座若要对你不利,又岂须到现在。”男人不屑一顾。 闻言,她心中念头转的飞快。一,他长期隐匿在自己身旁,而她丝毫未觉,其实力必定是她难以望其项背的,此刻出现,或许是时候已到,那他究竟是在等什么?二,是趁自己闭关之时入侵府邸,而她闭关的消息只有几个友人知道,若非是通过他们得知消息而趁她不备的话,那就是无意间闯入,又为何要等她清醒后才出现,趁闭关之时不是更好了结吗?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结论,他在等,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必须要她清醒之时才能下手。 联系其话语间的自称,略一思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尊上英明,却不知所为何事?” 修真之路从未有坦途,在诀别凡尘踏上这条不归路时,她便已经做好不测准备,因而内心很快平复许多,即便两股战战,也暗自咬牙坚持。 “本座说了,若想加害与你,何须留你到现在!”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等她开口,仿佛陷入回忆,喃喃道,“一别两宽,恍若经年,未料流落凡间已过万载。” “直言于你,本座不欲加害,只因你还有用处。” 紧紧握着玄剑,忆昔并不相信陌生男子的话,咬唇反问:“是什么用处?”夺舍?还是炉鼎?以她练气期的修为,只能联想到这两个用途。 若是炉鼎便也罢了,留得青山在,总有翻身机会。若是夺舍……趁其说话间,忆昔也在观察局势,房间里并无异样,不知道其人究竟是在何处,可能并不在附近,只是她也不敢擅动,既然他能穿越千里侵入神识,想必拿捏她亦如蝼蚁。若是夺舍,即便自爆也不能令其如愿! “不用费力寻找,本座依附于魂珠之内,你发间赤练簪上。”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男子淡淡开口。 闻言,她也不敢擅动。 “你如此多疑,也不知是好是坏,”似是对她颇有了解,“本座会助你修炼,条件只不过重塑本座肉身。” “助我修炼?尊上大人,不是小人扰您兴致,只是重塑肉身实乃不易,放眼修真界怕也无人能行。即便筑基成功,凝聚金丹,亦或是练祭元婴,也无能为力啊。”忆昔着实被吓了一跳,重塑肉身,那还不如夺舍来得容易。重塑肉身的丹药少说也得玄品往上吧,这可是类比逆天改命的事情。玄品丹药又有几人能成?此人怕是有着夺她身躯的想法。 男人仿佛恨铁不成钢,恼怒道:“你就这点出息!区区元婴也算大能?也能练就灵丹?” “灵丹?”掩口惊叹,“竟然还要灵丹!” “……”他已不想多言,这个女人竟如此废柴,眼界实在堪忧。奈何如今式微,仰人鼻息。 “要不,”好像看出了他的隐忍,忆昔踌躇着开口,“您另寻高人吧!” “……”男人悠悠道,“当年幽州大乱,饿殍遍野,你身怀赤练玉簪,不敢示人,贴身内藏。与人争斗间难免磕碰,就是那一滴血,落在魂珠之上。”言下之意,已经明朗。 这,魂珠难道还认主了不成…… 忆昔急忙取下发簪,左瞅右瞅似乎也没什么奇特之处,中间悬缀一颗血色玉珠,幽幽莹润,煞是好看,当年就是看中这颗珠子才花重金从街边小贩手上买下,为此饿了好几天呢。 “那怎么办?”观赏完后,苦恼不已,“小人实在做不到啊。小人就是个废柴,金木水火四灵根,您随便在宗门里找一个都比我资质好太多。” 男人冷哼,语气里充满杀气:“你若不就,夺舍也不是不可以。” 本以为足以威慑于她,没想到林忆昔反而精神为之一振,骂道,“你果然是想夺舍!” “……”男人发狠道,“本座依附于魂珠,珠碎魂散,如今它却认你为主,如若你死,本座又能好到哪去?” 这下她算是明白了,暗自记下每一个字。 “你何须灰心,有本座相帮,即便资质再差又如何,四系灵根又如何,当年本座纵横魔界,天材地宝无数,只要你筑基之后,开启魂珠空间,那时修炼不也手到擒来?” “不过让你为本座重塑肉身而已,区区一颗九转灵丹,便是那么难吗?” 咄咄逼人。 林忆昔摸摸鼻子,不知如何开口。 许久,也听不到那声音,似是在生闷气一般。 思忖了好半晌,她才敢开口:“那,那要怎么才能筑基?” 既然筑基之后便能开启魂珠,动用天材地宝,那还等什么呢,林忆昔跃跃欲试。 “你?”冷嗤道,“难。” 林忆昔只觉这声音十分欠扁,没好气道:“那还修啥,尊上就永远呆在珠子内吧!”提及此,又有疑惑,“为什么直至近日才出现,既然十几年前就已认主,早一点助我修炼你不也早点重现人间吗。” “你的灵力那么稀薄,连魂珠禁制都无法撼动,如若不是借助青玉案内本座当年留下的神识,只怕你筑基之后都无法令本座现身,如今你倒还好意思质问本座。” 原来如此,敢情还是她的错了。 一时语噎,林忆昔扁扁嘴,算了,说不过他。 目光转向那方砚台,上面的黑色气息消失殆尽。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筑基修士的手里,会有和魔族相关的法器。自古人魔分界,处于不同位面,虽然修士都能从书籍中知道魔界存在,但却从未有人亲眼目睹过。这真的太奇怪了。 不等她询问,那道男声又响起在脑海里。“如今你修为甚低,难堪其用。” 林忆昔倒也不在乎这番贬损了,修炼这么多年,遭遇的打击那还少吗。只要这个男子有利于她,口头上的便宜他想占多少是多少。实力,还是要实力。只有实力才能为自己铺平道路,才能缄悠悠众口。 “老怪物,你说你是魔界之人,”林忆昔回过了神,心里默默计较,怎么套取敌人信息,“怎么会沦落到凡人之间去?躲在女人的头上,过的这么窝囊。”还跟了那么多年。 目前来看,这个男子虽然修为高深,随随便便就能在凡间溜达上万年,但是易受挑拨,心性不稳。所以说这番话意欲激怒于他。 她打错了算盘,此时男子不急不躁,仿佛早已准备好说辞:“收起你的愚昧,本座有名号,杀神魔尊,比你的好听多了。” 听及此,仿佛看到识海之中一个老怪物睨着她,眼神充满倨傲与……幼稚。林忆昔忍俊不禁。 男子终于破功:“闭嘴!胆敢藐视本座的威名!” 她点点头,从善如流,“是的是的,威名远扬,尊上威武!” 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恼火,又无处发泄,好半晌,才传出近乎磨牙的声音。“若非歹人陷害,本座又何至于此,竟被乳臭未干的宵小女娃嘲笑。”大有英雄末路的悲壮之势,捶胸顿足。 正在林忆昔思考是否做的过了些的时候,他一扬颓废,阴恻恻:“本座确实忘了,即便本座英雄落魄,也多的是方法令练气五层的蝼蚁闭口。” 林忆昔大惊,方才不抖的两股又不听使唤起来。“你,你这个老怪物想干嘛?我就是自爆也不会让你夺舍占上便宜!” 为时却晚。 言语间,她已感到一股寒流钻入心脉。 那边厢罪魁祸首洋洋得意:“这可是本座神识中的魂印,足以令魔界之中万人空巷,不过,你嘛。” “我怎么?”林忆昔气极。 “也没事,只要你乖乖听话便好。”他放慢语调,看着女子急不可耐,心下甚快,“不然本座只需一个念头,你就魂飞魄散。” 林忆昔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下这魂印,断不是只为气恼之顾,一代杀神,有自己的打算。原本他助她修炼,她为他寻灵丹筑肉身,本就对他并无保障。如今下魂印,也是为了更好掌控自己。 不过只要他需要九转灵丹,她就不会死,他们绑在了一块,她若死于魂印,他也要随着魂珠陨落。 第四章朱辞镜 她离开幽州的那天,下着大雪。 林家小妹要往仙途去了,寻她的大道,寻她生与死的答案。 肩披黛青色斗篷,绒毛翻飞,仿佛在空气里躁动不安。 缘起幽州,离在幽州,生死轮回,尽是幽州。 那人的遗物被她戴在手腕,森寒的质感渗透骨髓。 冰天雪地里,寒风刺骨,这般冷冽,想来边疆的战火也燃不动吧。 他在那日深夜告别,马蹄声远,城墙画角。 慢慢仙途里,她可会忘却那位坚毅沉默的男子。这不只是她的疑惑,也困扰着他。他说,归期杳杳,生死无定,只愿换她一生欢喜。 将军一言驷马难追,于是平乱镇疆,扫倭除寇,以武安邦,这盛世,如他所愿。 九月天,秋意渐浓,枫叶欲燃,木樨花迟。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秋风送走了东君,迎来田间稻香连绵,送来一片人间哀念。 却送不回她的将军,疆域的情郎。 她离开幽州的那天,下着大雪。 雪花覆盖了她的青发,犹如月华散落满头,在一片她不知的角落里,也覆盖了他的尸骨战袍。 朔风凛冽,千里冰封,像他的甲胄,也像她的决心。 茫茫天涯,苍苍白雪。 无垠大地间沓下一路脚印,渐行渐远。 我自凡间来。 谢却人间事。 …… 她是被一阵丹香唤醒的,泪眼朦胧间仿若看到那人的背影被烛火燃尽。 擦拭完泪痕,定眼望去,剩下的那颗四品玄丹搁置在案桌,幽香阵阵。 自打那日之后,男子不知去向,林忆昔也乐得自在,只是心下暗暗警惕。 她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握着丹药,来到院落,她已不能再依靠同类丹药提升修为,因为效用大大降低。“蚀牙,来。”蹲下身,招招手,那头黑狼循声而来。跑到她的腿边,硕大的狼头拱了拱她的脸颊,伸出粗砺的舌头,嘤嘤舔弄,将她脸上濡湿了一片。 林忆昔笑了笑,安抚着黑狼,一手掏出丹药,放入他口中。“吞下去,知道吗。” “好好进阶,别浪费了。”说话间,黑狼卧在了她腿上,伏身调息。 林忆昔便静静守着,为其护法。 这是她来到修真界的第一个朋友。 “你对一头畜牲倒比自己还好。”时隔多日,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 闻言,愤愤不平:“他是朋友。”才不是什么畜牲。 男人嗤笑一声,不予置评。他从未见过这般愚钝之人,即便不是灵丹妙药,对于她也挺难得了。 林忆昔不想同他在这个问题争辩下去,便岔开话题,“你这几日去做什么了?” 不过捏准了他不会轻易下杀手而已,再次见面已经不用尊称了,男子幽幽开口:“自然是为你找了机遇。” 机遇?“什么机遇。”她立刻雀跃起来,摩拳擦掌。 怀里散发出莹润光芒,灵动无比,自从得知赤练簪不是凡物后她便将其贴身携带,在衣袍胸部缝了个内袋。 她的胸部并不丰满,略微干瘪的身躯若是悬挂一副巨乳反倒显得怪异。 男子这才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什么地方,气急败坏地朝她吼,“你这放浪女!赶紧将本座的魂器拿出来好好供奉!” 垂下眼帘,瞟了眼自己的杰作,嗯,绣得不错,这细密的走线,精巧的收针,瞧瞧,她还真有女工的本事。也不理会出离愤怒的男子了,骄傲一拍胸脯:“放心,供着呢!”以前都没有这么珍视它呢。 如若他有实体,此时一定能用眼刀剐死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惜,尊贵的杀神大人被禁锢在魂珠之内,此刻更是被埋在某女干扁的胸脯上,只能无语郁结,用神识干瞪着那方内袋。 “好,你很好。”良久,狠狠蹦出数字。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她当然不晓得他心底的弯弯绕绕,只当他接受了,兀自将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管他接不接受,她也不会改的。储物袋挂在腰上,刀光剑影难免有影响,只有贴身藏着才安心。 自认为这是最好的手段了。 看着怀中幽幽红光,仿佛透过衣物与魂器对视着男子,很是不耻下问:“大人大人,有什么机缘啊?”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闭嘴。”大脑嗡嗡作响,前提他有的话。 雀跃的林忆昔愣在原地,一瘪嘴,“大人说话不算数。” 语毕,仿若一道寒芒在背,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立马低眉顺目,不敢造次。 “拿去!”留下话,男子再没出声,仿佛离开了她的识海。 立起耳朵监听少顷,确实人去楼空,终于查看起手中的宝贝。 哪里算得上宝,只是一片铜镜,乌漆麻黑,连一阶法器怕都不及。煞有介事地纹了几个烫金大字,“朱辞镜”,俗,俗不可耐。 犹如打了霜的茄子,怏怏地将镜子收入不到两平米的储物袋内,扔到了角落,与失去效用的青玉案作伴。两件凡物,一个青玉案,一个朱辞镜,咬文嚼字,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见院落空空,识海空空,男子不知去向何处,方才涌起的壮气去了个彻底。 唉,她摇头不乐,回到方才台阶上蹲坐下来,慢慢揉着蚀牙的头,若有所思。她修行得这般龟速,何年何月能够筑基,依循往常的步骤,不经年累月皓首穷经,是万万达不到筑基的。 将蚀牙重新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皮毛,暖和坚硬。等他进阶之后,她的底气便又可以增长几分,叁阶妖兽在整个浮云城都屈指可数,修为媲美筑基修士。那时候,即便有人眼红,也不会尝试与她硬碰硬吧。 她想得很美好,蚀牙进阶,就带着离开玲珑坊,寻找修真的宗门。练气五层了,即便资质再差,不入宗门法眼,应该也能在外门混个挂名弟子,分到少许宗派资源。这点资源内门正式子弟看不上眼,林忆昔这等散修却望启莫及。 心里算盘哗啦啦翻打。 蚀牙一趟却是一个月,从林忆昔的怀里到林忆昔的床边。她也没闲赋下来,然而灵气虽满,始终攀不上晋级的顶。 男子偶尔会出现在旁指导,看见她修炼的功法,“世间还有这等差劲的法诀。” 忆昔傻眼。有那么不堪吗。 男子栖居识海,凝眉不语,半晌,轻启薄唇,“你的手镯,是个好东西。” 林忆昔便收纳灵力,止了吐息,揭开手臂的衣袖查勘。镌刻着鸿钧二字的玉镯通体玄黑,仿佛暮色下的寒鸦,以指尖接触,淡淡凉意如洪似潮贯穿四肢百骸。她辩识不出,等着男人解释。 “本座不识此物,偶有感知,是一道强横的魂识,藏匿你身边。”他用神识化气成型,侵入储物袋,取出朱辞镜置于女人眼前,“这是本座万年前于九重塔搜刮……咳,夺取的珍品。”他的神识有些飘忽,连带着棱镜也一时不稳,在空中晃了晃,散出反射的光芒。 忆昔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棱镜仿佛在看着那个男人,感觉很奇妙。“它有什么不凡之处吗,不像啊。” 男子暗忖,道:“滴血其上。” “还要血?”眉梢一动,突突直跳,她之前差点被石砚吸干,结果自己捞不上好处,蹦出来个想夺她舍的鬼怪,“好吧,试试。” 随着一抹鲜红没入镜内,婆娑镜面如水般晃漾,层层涟漪斑驳了她的面孔。倏的,从朱辞镜叁个刻字内散出一道金光,跑入她衣袖,被镯子吸收殆尽。其后,镜子碎裂,她的脸在无数镜片中又裂出无数张脸。 这便没了? 坐着候了许久,不见其他变化,镜子是碎的,镯子岿然不动。 大悔大彻,哀嚎一声:“我可怜的血啊……” 男子起初没有理睬,等到她不干不净的粗话捎上了自个,勃然动怒。 “不过滴血,浅陋女人。” 他说得轻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像守陵人漠视香客的眼泪。 精血于修士可多可少,修为愈高,影响愈小,可怜她一个练气五层小喽啰,数日内被诓骗了恁多精血,即使筑基之人,也要大伤元气。 双眼含泪,忿忿不平,却只敢咬着牙暗骂。 死骗子。 她不敢撕开脸与其对峙,魂印在体内流着,即便他没有实体,亦能令她喝上半壶。她忍。 素来深谙此道,她忍。 韬光养晦。 原本以为这面与镯子有着相似气息的棱镜被其吸收后,会和自己吸收青玉案一般有所变化,如今看来,既是情理之中,亦是预料之外。见女子愤懑坚定的目光,他心中一颤,又拉不下脸,轻声一哼,“你再找几个相似的,这破镯子吸收得多了就有变化。” 还找。她可没那么多血,脸一黑,“不成。” 杀神大人自魂珠内甩出一枚玉简,一溜烟地,开启了魂珠禁制,关闭外界声音。 跑路了? 只留林忆昔一脸森寒地扫视着玉简,《洪荒诀》。功法有四类,天地玄黄,天阶至尊,黄阶最次。她粗略翻越了几眼,不是凡品,虽分辨不了品阶,至少应该是玄阶吧。 浮云城的中心商行都不曾见过这等功法。 她只当这是那个老怪物良心发现的补偿,却不知道,这本功法,正是令他遁入凡界的罪魁祸首。 第五章黑衣人 换习心法,是十分艰难之事。 需要抛弃现在的功法,重头再来,意味着修为无法精进。洪荒诀到五层之前,也不会再练她现在的功法了,毕竟太低等,习之无意。 好在等级高的心法修炼起来速度远超常人。之前,不过十年她能爬到练气四层,幸获丹药突破五层,相信修习玄阶功法之后,一日千里扶摇直上不在话下,追赶到现今法诀的进度,花费不了多少年。 时间啊,她不怕。 她什么都没有,只剩时间。 安顿好蚀牙,她便踏入卧室,燃一坛宁神安心的香炉,席坐入定。 原本她悟性就还不错,苦于资质与功法才寸步难行,如今换了一部玄阶以上的功法,竟然日行千里般迅疾,很快从引气入体步入练气一层后期,她能感到那层薄膜,只需助力一点,轻轻松松越过门槛。 她废寝忘食钻研洪荒诀,恨不得立马进阶练气二层,多么惊人的速度!就连变异单灵根也比不上吧?她的内心澎湃激荡,多年的不甘与苦涩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不知道该怎么去平定那颗几乎跳出体外的心脏,苍天有眼,她终于能出人头地,不必再在底层挣扎。 但很快,一盆冷水浇得她四肢冰凉,骨头缝里都渗出惧意。 她能做到如此,是为什么? ——洪荒诀。 区区四灵根,就是名震大陆的天阶功法都做不到这样的加成。 老怪物给她的这部心法,就算她见识浅薄,眼界有限,都能明白了,这或许是并不属于修真界的东西,它存在于更高的位面。不是人界,也不是魔界。 她已经无暇细思老怪物会有这种功法的原因,因为她的眼前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洪荒诀该怎么藏匿。 是万不能令人发觉一丝端倪的,否则,可以想见会迎来多少修士大能的觊觎。 她已经将功法融入识海,玉简本身烧了便好,唯一苦恼的是修炼速度。只要在与她不相上下的修士面前她的修为都无所遁形,只要相识时间一久,就会被发现四灵根却有变异单灵根也望尘莫及的修炼速度。 这样下去,她该怎么加入宗派获得额外资源,就连与人深交都不行,不然必然会露馅。 没想到无权无势资质低劣之辈,连高阶的功法都不敢修习。 难道要次次都压抑自己的修习进度吗。 那样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她不甘心。 可惜,无能为力。她太过弱小。 杀神魔尊出关,他的伤势恢复得不错,神识扫开,探出魂珠。看见一脸晦暗莫明的女子,原本期待的心沉下几分。 “怎么样,”他沉声道,“给你的功法呢。” 她正天人交战,绞尽脑汁,蓦地听见男子声音,心里不免漏跳了几拍。 “你总是神出鬼没,要是碰上哪天我修炼正酣,岂不是被吓到经脉逆行?”皱了皱眉,对此不满且担忧。 “本座自有分寸。”男子似乎心情不善,音质冷冽,“别打岔,功法呢。” 林忆昔叹了口气,踌躇少顷,如实告知。“已经记下,毁尸灭迹。”喃喃道,“老怪物,你就没什么方法能遮掩修为吗。” 听完上一句话男子便沉痛万分,没好气道,“就你那叁脚猫功夫,还想装什么大能?” 林忆昔一愣,明白他是误会了,“那倒不是,你给的功法太逆天,修习速度过快,我怕招来不测。” “你能练那部功法?”他的语气很奇怪,不像是一贯的鄙夷,反而透露出令她陌生且不安的激动。 本想干脆地点头应下,此刻却惶恐起来。过了许久,在对方漫长的威压中,僵硬地点了点头。 “嗯,是的。” 男子没有说话,回复她的又是无边无际、不知用意的沉默。 好半晌,他克制住内心情绪,活络着大脑,思路清晰缜密。 “敛息术而已,这有何难。” 林忆昔激动地一拍大腿,差点没疼得跳起来,“大人,您可真是神仙在世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轻嗤一声,他的声音冷冽依旧:“我传授的法术,依你当下水平,非元婴不破。” 他在担心会遇上元婴大能,而林忆昔可从没见过金丹修士,遑论元婴,高兴坏了,想的也很简单,这种破地方怎么可能有元婴大能呢。除非去其他灵气更充足繁华的境地,然而,那些地方的宗门入门条件更苛刻,一时半会她也达不到要求。 “大人英明神武!”从善如流,乐不可支。 敛息术十分简单,无需像心法那么苛刻,一个下午时间她便理解完毕。 再次睁眼,已是酉时,夕日沉沉。无意间瞥了眼手上不动分毫的镯子,上面叁个烫金雕字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消失,光滑细腻。想来想去,应该是之前那面碎了的镜子的功劳,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影响过它。 这种事,或许老怪物知道原因。但是不知怎的,联系老怪物出现的时间与镯名消失的时间,她不愿让他知道这件事。虽然十多年来他都在自己身边,但他应该还并不知道这个镯子的名称。 心下主意已定,想得入神间,床畔传来一声狼嚎,呜呜咽咽,辗转凄测,好不可怜。 林忆昔一个激灵,从思虑中抽身。 循声望去,是进阶醒来的蚀牙。此刻的他更加威猛高大了几分,黑色的毛发蓬勃茂盛,竖瞳如月,锋利凛冽。 蚀牙很早就醒了,见主人闭目调息,没敢打扰,现下见主人无事之后,竟然对他置之不理,十分委屈。 “呜呜——”他的嗓子里发出浑厚嘶哑的吼声,音调低沉,听起来却像委屈诉苦的小媳妇。这令林忆昔忍俊不禁,抱过他硕大的头颅,放在胸口蹂躏。 “瞧你,”叹了口气,“多大的狼了,还这么粘人。” 蚀牙用力地拱了拱,紧贴着主人,不置可否。 “走吧,我们去山看看,天色不早,也不知能不能有收获。”她才发觉,距离上次出门已经过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可谓坐吃山空,上次的玄丹已经用完,得来的青玉案却成了废品。 暗悄悄估摸着,再这么待上半个月,就要被府邸赁主扫地出门。唯有的一个储物袋里,零星散着几块下品灵石,其余的被她这个月里修炼消耗殆尽,哪里还能付得起租金。 趁早行动,当下也不磨蹭,提上那把破破烂烂的玄剑出了门。 路过玉漱洞府时,不知她是否在闭关,传音询问。 不过一刻钟,就收到回复。“等等我忆昔姐,马上就好。”这丫头向来风风火火,喜欢跟着忆昔走南闯北,没有大事在身,都是随叫随到。 “不急,你慢慢来。”于她,忆昔比较放心。虽是练气五层,洪荒诀却才修炼到一层巅峰,还没有过历练,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一柱香后,玉漱抱着翠屏剑吭哧吭哧跑到忆昔跟前,左顾右盼,贼兮兮附在她耳畔道:“我有个奇遇。” 忆昔学着她压低声音,附身询问:“是何奇遇” “浮云城的倚仗,飘渺宗,你知道吧。”二人边走边束音成线,暗地里交流。 虽然练气修士的传音极易被修为高超之人截取,但整个玲珑坊都没有筑基真人,全部半斤半两,实力相济,便无需担心这点。 忆昔下意识点头:“嗯。”这件事浮云城的人都知道。 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玉漱急了,“上次我们去的那个洞府还记得吗,在我们进去之前不是有过两拨人马吗,都是飘渺宗的人。” “然后呢。”略一迟疑,反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当时我得了那扇面帘,本不敢去浮云城拍卖的,但是那天浮云城大门开启,商会店铺全打折扣有优惠,我看他们拍卖会上赚得盆满钵满……心里痒痒,按捺不住。” 听到这,忆昔打断她:“所以你就拿去拍卖了?” 许是忆昔声音有点威压,玉漱悻悻道:“嗯……这怪我。我怀揣面帘想进去估个价,刚给对方看见,就发现那正是飘渺宗弟子,我就明白大事不妙。同他们榦旋了会,都差点认命要把面帘白给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个金丹大佬忽然从旁边跳出来帮我主持公道。我当时也知道这人来路不明无法尽信,碍于境况想着等出了商会大门就试试能不能跑掉,”玉漱开始面色犯难,纠结着道,“说时迟那时快,我御剑飞行离开浮云城数十里地才敢回头,那人青天白日下浑身包裹着黑色夜行衣,就那么站在我后面,矗立着,等我回到洞府才翩然离去。怎料想人家就是纯粹侠肝义胆古道心肠啊。” 看见她一脸神往,忆昔皱起了眉头,“你不会以为人家是怜香惜玉护花使者吧?” 玉漱愕然,干笑两声,“咳咳,不是,不是,嘿嘿。” 忆昔算是弄明白了,这丫头怕是春心萌动,这个残酷的修真界,哪有那么多迤逦之事呢。“你说,他目送你回到洞府才离去的?” 点点头,脆声道:“对啊。” “之后呢,之后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直觉这事怕没那么简单,紧追不舍地问道。 玉漱疑惑地看了忆昔一眼,那么紧张兮兮的样子,她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对劲。“没有,这些天我都栖居洞府修炼,不曾出门。” 忆昔松了口气,食指一弹少女脑门,“今后要多注意点才是,别让他人得知老巢所在啊。狡兔尚且需要叁窟。” 被弹得眼泪花花,摸着额头应声道:“我懂了忆昔姐,你放心。” 只道这事是件小插曲,便没在意了。 二人并肩同行,穿过街巷人流,往码头而去。 一道黑色的身影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第六章食人花 因着现有玉漱的二阶法器,她们也不需要额外掏灵石乘坐飞舟了。玉漱将剑一横,首当其冲跳了上去,回头向忆昔招手。 脚下一跃,立于翠屏剑尾,忆昔跟随她一同出了玲珑坊市,直奔山。 飞行途中,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紧紧胶着两人,也不知是否错觉。 察觉林忆昔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样子,玉漱开口询问。林忆昔却不好意思直说,毕竟只是推测,也可能只是最近精神不善,偶有错觉罢了。摆摆手连道无碍。 甫一落地,那道视线愈发锋锐,有些阴森,骇人。 林忆昔打起了退堂鼓。 戌时的寒山古木竦峙,花草葳蕤,黄昏时分犹如阴阳交际,半是生气,半是死意。 这副萧瑟景象更令她心惊胆颤。 她欲提议打道回府,转念一想,此举似乎甚无必要,也无法说出个确切原由,反而讨人不喜。 只得卯着头皮往下走。 幸而一路无恙,同往日来时并无区别,落脚点是一座山峰,着地有狼群朝她们涌来,撞见林忆昔身旁的叁阶,个个趴伏在地陆续退散。 狼群数目太多,难以下手,只怕他们会不顾威压殊死反抗,也够林忆昔二人喝一壶。 因此避开了狼群,向山林深处走去。 “忆……忆昔。”忽然玉漱停下脚步,拽着林忆昔手臂,声音颤抖。 “怎么……”了字尚未滑出舌尖,她被眼前景象震慑到无法动弹,喉咙干哑,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是株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正中央托着一张形容枯槁的人脸。黑紫色的茎鄂,艳红花瓣,破碎的躯体一截一截嵌入花叶中。 两只枯死的眼球骨碌碌转动,寻觅下一餐饱腹之粮。 究其成色形貌,是一株五阶妖植,或许更高等也未可知。哪怕是二阶食人花,都足以令练气期的二人缺胳膊少腿损失惨重。 忆昔赶紧将收回灵兽空间。两人不敢做声,死命捂住嘴巴,生怕溢出一丝音节。食人花尚未发觉有人侵入自己地盘,许是黄昏时分,它的眼力不佳,两只骇人的眼珠转动迟缓起来。 “怎么办?”玉漱急得快哭出来,私下向忆昔传音。她不想死。 林忆昔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谁能知道熟门熟路的这座山峰里会隐藏着五阶妖物,别说她们,身居浮云城的所有修士,怕是都没遇上过。 她现在手上的筹码,只有识海里不知去向的老怪物。他会出面吗? 她咬着牙,直将下唇磕出血,浓烈腥味直冲脑门。 时间却不会给予机会,丝毫不留情,只一刹那食人花便发觉外人所在,张开黑乎乎血淋淋的花蕊朝二人袭来。 硕大的花苞仿佛罗网铺天盖地,骇得人透不过气。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下意识搂起身旁的人后撤步,一个纵跃,离了一丈远。 即便这是她发挥出了潜能最快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挂彩,握住玄剑的左臂嘀嗒一声淌下血来,靠近肩胛骨处的上臂被食人花的獠牙碰上,撕了一道口子。 剧烈痛楚令她难以聚神细思。 “忆昔姐!”玉漱惊呼,伸手去探那伤口,“怎么样?” 忆昔一把打断,捉住,倒吸一口凉气,嘶声道:“我没事,现在不要管这个。” 霎时间,食人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般疯狂挥动自己的根茎,血盆大口犹如追魂令疾速奔来。 两人为之一振,只道死路一条。 却在这时,一袭黑影掠过,横剑于胸挡住食人花的来路。 光芒一闪,食人花的头颅应声倒地,咕噜噜转到她们脚下,猩红暗眸直视二人。 “啊!”玉漱瘫在地上,双手撑地不住退缩,顺势踢飞了食人花的头颅,犹如抛物线坠落黑暗里,轱辘转了两圈,便再没声响。 男人从乾坤镯中掏出一方丝帕,细细揾拭闪烁着锋芒的剑刃。他擦得很仔细,从样式繁复的剑柄到滞人心魄的剑尖,分毫不落。 她们歇了好一会,方才从惊吓与恐惧中清醒。 “是你!”端详片刻,玉漱失声喊道,“那天在浮云城商会出手解围的人。”虽然男子浑身被黑衣包裹,面目也裹在面罩中,但那身冰冷刺骨杀意凛然的气势怎么都不会认错。 闻言,忆昔怔愣,重新审视起黑衣剑客。 身高近九尺,高大轩昂,胸肌轮廓分明,紧身衣下的腹部肌理也若隐若现。唯一能分辨出情绪的只有藏在阴影里的眼,生冷得几乎不像人类,空洞分明,他在想什么丝毫不需掩饰,因为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为何,林忆昔打了个冷颤。 比起人类,他更像个死人,就是站在眼前,也察觉不出生气。 他的余光似是扫过了二人,又好似什么都没去看。 男人没有说话,兀自清理自己的佩剑。 玉漱讪讪开口:“敢问兄台贵姓,近日幸蒙兄台救命之恩,他日定当答谢。” 良久,他将利刃上的污渍清理干净了,擦得锃亮。 左看右看,都不见他有回话的想法。玉漱自觉碰壁,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头。 林忆昔强忍手臂剧痛,微微抱拳,“我们是玲珑坊的修士,日后若有需要之处,尽管来找。” 没有说明姓名,也没有点明住址。 语毕,拉着玉漱一同告辞。 她的伤不算重,只是食人花的唾液带有轻量毒液,使人神识涣散,难以凝神静气,时间一长,会伤及魂魄。 当务之急是回城寻找丹师解毒。 玉漱祭出翠屏剑,两人正欲踏上去,眼前一花,明晃晃的古朴大剑犹如其主人一般雄伟壮阔,挡住去路。 “你!”玉漱一惊,怒目而视。 林忆昔不动声色,静静等待黑衣男子想要做什么。 男人执拗地挡在前方,僵硬的眼眸微动,木讷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跟……我走。” 忆昔诧然,半晌,用手指向自己的脸,“我?” “嗯……是,你。”他的音节很不连贯,仿佛初生的婴儿牙牙学语时那么生涩。 “忆昔姐!”玉漱急了,天知道这傻大个在想什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环视四周,她们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她拍开玉漱紧扒着的手,柔声道,“无碍,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坊市,替我买好丹药。”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最后都只剩无奈。玉漱绕过男子,拾起翠萍剑,临走回头凝视了忆昔一眼。 随着一道剑芒飞遁而去,忆昔视线落回男子。 “我现在的伤很难办,你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黑衣剑客面无表情一瞥她的伤口,手中凭空握住一瓶丹药,径直朝林忆昔抛去。 手忙脚乱用完好的右臂接住,咬开瓶塞,是几粒常见的解毒丹。一怔,到底先吞入喉中,“五阶食人花的毒可不是这么容易解得。”事及魂魄,需要凝魂固本的丹药或灵植。 男子却并不言语,古井无波、毫无生气的眸子倒映出她的身影。他整个人沐浴在阴影中,肃杀又冷漠。 林忆昔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猜错了,他要的只是死得好看点的尸体? 他的眼神似乎充满探究,少顷,转身走向暗处,窸窸窣窣一阵响后,提着食人花头颅出来。“吸收。”唰一下抛给了林忆昔,只是这次她没有接了。 震惊了下,回过神来,确实有那么个说法,食人花的毒可以用它本身的脑髓来解,以毒攻毒。 只是,她看向那丑陋狰狞的巨物,胃酸都快倒流。咽了口唾沫,咬咬牙:“好吧。” 看着她席地而坐运功吸收,男子抱着大剑静立一旁,眼底急速闪过一道暗芒,似是期盼似是狠绝。 一股淡淡的墨绿色液体从食人花中飘出,伴随她的灵力吸入口中,虽然恶心,但是用处确实大,她感到自己的神识渐渐聚拢,魂魄似乎变得更为坚固、清晰。倏忽之间,从识海里钻出一股陌生的力量,阻隔了吸收进程,凭空拦截,将食人花的力量占为己有。 虽然解毒已经够了,但是陌生的突发状况令她惶恐不安。 那道神魂似乎想要鸠占鹊巢,将她的神识一震,林忆昔只觉得恍恍惚惚,半梦半醒了过去。 迷糊中,似乎瞥见眼前现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犹如浓雾扑朔迷离。 “主人!”那冷酷剑客单膝跪地,抱拳礼遇,向来没有波动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丝激动。 下一刻,她听到了熟悉至极的男声,“嗯,起来吧。” 老怪物! 林忆昔心里一紧。 两人似乎久别重逢。黑衣剑客用坚硬生疏的语调道:“此女身上……鸿钧气息,主人……为何在,其身畔。” 鸿钧,因为鸿钧镯吗?老怪物一早就是因为知道她有鸿钧镯而呆在自己身畔,还是只是察觉到镯子的气息? “时间太久,本座魂魄不稳定,只能待其进修吸取其力量,如今这颗食人花恰好巩固本座神魂。”男子面无表情道,“未曾料,收获意外之喜。” 脑海里电光一闪,霎时间前后因果都串联起来了,这个地方之所以有五阶食人花,怕只是因为老妖怪的这个暗卫捣的鬼,说不定就是他放出来的,为了给自己吸收,或者说,给自己身上的老怪物准备的。 “喜从何,来?” “你能想到吗,这个练气修士人间女子竟然能够修炼洪荒诀。” 黑衣剑客探寻地瞟了眼地上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主人……夺,舍。”既然能够修炼洪荒诀,又只是练气修士,况且现在主人的魂魄已然稳固。 被他称作主人的男子一顿,缓缓道:“替本座护法。” 林忆昔大骇,手脚冰凉。 第七章乌龙契 此刻,她分外弱小渺茫,像男子指腹下的蝼蚁,轻易捏动就血溅当场。 饶是千算万算,留了那么多心眼,原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笑话。 命悬一线,思绪转得格外快,忽然间灵光一闪。她艰难地睁开眼,嗓子里发出嘶哑沉闷的声音。 “等等,”紧紧盯着浓雾之中的男子,一眨不眨,“魂珠已认我为主,我若魂魄消散,你也不得好死。” 正要布下阵法的男子闻声而止,侧目,倨傲恣肆的脸上露出一丝异色。“你竟然清醒。” 继而不为所动地笑了笑,“魂珠?确实。可惜本座神魂已然全部恢复,本命灵器又如何,大可弃置不顾、另起炉灶。” “你……之前只是为了诓我!”她只觉气血翻涌、百骇凛然,对着男子怒目圆瞪。 见她如此狼狈,男子抿了抿唇,“本座知你生性多疑,若非如此,怎能叫你卸下防备。” 是的,她原以为只要有同归于尽的把柄握在手中,就有站在相同位置说话的底气。没想到,就连把柄都是敌人刻意露出的尾巴。 饶是千般不甘万般怨悔,事成定局,此命休矣。 良久,认命地阖上沉重眼睑,任由男子将手伸向自己头顶,传来阵阵刺痛。 那一刹,她想到了很多,记忆犹如走马观花,逐步翻篇。 埋葬在心底的往事被拔去塞栓,倾巢而出。 “芸娘。” 昏昏欲睡之际,她听到心底的那道声音,熟悉而缱绻。 “芸娘。” 他的时间停留在十年前,还是那么坚毅俊郎。 “醒醒。” 为什么看起来十分焦虑,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芸娘,不要睡。” 她想帮他抚平眉间忧愁,很久以前就同他说了,不要老是皱着眉头。 “我与鸿钧达成共识,他会助你一臂之力,当年我送给你的手镯,其实……” 他怎么了,为什么声音断断续续,飘渺起来。 越来越远。 不,战云。 不要再离开我—— “战云!” 刹那间,冲破禁锢,猛然睁眼。 覆手于她头顶的男子蓦然一震,自手底传来强横又熟悉的力量。“你!” 来不及他惊讶,那股霸道强横的力量向他潮涌而来,一点点将他吸入其中。 忆昔不知为何清醒过来,左臂的伤口也完好无损了,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神清目明,分外轻盈。顺着异样的感觉垂眸望去,腕上的手镯正疯狂吞噬着欲夺她舍的桀骜男子。 男子本就犹如浓雾一般没有实体只是魂魄,被手镯一吸,更是河流被卷入大海,不等他反抗便吞噬殆尽,留下恨意滔天的只言片语,幽幽邈邈。“鸿钧,你给本座等着……” “主人!”事情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男子已被吞噬得干干净净,黑衣剑客反应过来,只得手持巨剑朝她劈砍。 刚出虎穴,又入狼口。 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黑衣人的大剑直逼面门。 忙乱中召出蚀牙,一匹叁阶妖兽自半空掠过,张开獠牙狠狠咬住迎面而来的剑锋,獠牙与利刃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 很快蚀牙就节节败退抵挡不住。 黑衣剑客绝不止表面显露的金丹水平,老妖怪就是一代魔尊,距离飞升半步之遥,他的暗卫也差不到哪去。金丹在魔界只能算冥魔,而一代魔尊的暗卫,极有可能已经是魔帅或者魔君,对应着人类修士当中的化神分神! 叁阶妖兽岂是对手。嗤的一声,大剑从獠牙间横劈过去,顿时血肉翻飞。 依靠蚀牙拖延的那一瞬,忆昔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立,调动全身灵力附着于腿部飞速撤离,一边不忘将蚀牙收回灵兽空间养伤。 看到蚀牙的头部几乎被对半劈开,她的心在滴血。 只是当下情况由不得她墨迹,黑衣剑客的速度比之林忆昔快了不知多少倍,瞬息之间已来到她身侧。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女子后领,拉到跟前,再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颈。带着护腕手袖的大掌几乎嵌入皮肉之中,她能清晰感受到那皮革锐利的质感。 “说,主人,哪里?”他的暗眸深邃凶恶,眼眶泛起红丝,嗓子喑哑嗜血,犹如厉鬼索命。 毫无疑问,林忆昔百分百相信,只要自己一摇头,下一刻尸首异处,这个男人癫狂恐怖。 她只觉得脖子都快断了,吸不上气,咽喉火烧般刺痛干燥。“可以……告诉你……先放开……我。”再掐下去,她都快死了。 男人裸露在外的眼眸凝滞着,过了许久,就在林忆昔以为要魂归西天之时,脖子上的禁锢骤然松绑。身体失去依靠,瘫坐于地,她再也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乃至咳出泪水。 “说。”冷冷地盯着她。 双手紧紧攥着,指关节都泛白,她的脑子疯狂运转,就在男子即将动怒之时,忽然闪过一件她未注意到的的事情。“他还活着!” 先用好话稳住这个冷血男人的杀心。果然,他的神色稍缓,提着的剑也向下坠了点弧度。 “他在我身上下了魂印,我还活着说明他没死,”她思索着,慢慢说道,“虽然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说法,你应该比我清楚。” 闻言,男子俯身,捉住她的手腕,往脉搏注入灵力,游视一圈。眼眸里噬血的杀意终于退了大半。 看来她赌对了,对她来说却是忧喜参半,这说明她要对付的就不仅是眼前的黑衣剑客,还有不知在什么地方何时会出现的魔尊老怪物。 “他,在哪。”得知主人并无大碍,黑衣剑客又恢复了贯往的沉稳,双眸血意散去,变得木讷僵硬。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忆昔挪动着手腕上镯子想要褪下,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摘不下来,无奈只得冒着被男子砍手取物的风险,举起手扬了扬,示意他看那只玉镯。 “他就在这里面,但是我现在没法动用,这个镯子很邪门。”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砍手取镯,也没有接着质问,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她,似乎是探究与审视。 见此,她再接再厉,“如果你能告诉我关于这个镯子的来历,或许我能更好的帮你放出你主人。” 剑客沉默不语。 “他虽然没死,但是谁知道会遭遇什么呢,这个镯子里应该有他的仇敌吧。”她尝试煽风点火。 男子依然神色晦暗,不为所动。 暗暗咬牙,壮着胆子道:“事关你主人的性命,难道你也能置之不理吗?” 许久,对着愁得像热锅蚂蚁的她,男子摇了摇头。“杀了,你……一样可以。” 话音刚落,挽了个剑花朝她袭来。 林忆昔懊恼不已,偏偏嘴贱激怒了他。就在她以为避无可避之时。 说时迟,那时快,手镯里窜出一道金光,拦截来人并且将其笼罩。光芒万丈,刺得她眼睛疼。不由得捂住眼帘,半眯着从指缝里观察局势。 半刻钟后,金光渐渐消散,隔着面罩也能察觉出男人一脸铁青与茫然。 很快,林忆昔也一脸茫然。 她的识海中多了一枚烙印,那是属于灵宠的契约,正安安稳稳躺在她与蚀牙的契约的旁边。而那缩影,正是裹着黑衣黑布的眼前男子。向来只闻人与灵宠可以缔结契约,人和人结契正是世所罕见骇人听闻,修真界从未有过这种例子。 “这……”林忆昔愣在原地,朝男子看去。 他的脸色很不好,即便隔着面罩她都能感觉得出来,他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 如若不是契约有约束灵宠的禁锢,她敢保证这家伙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抽筋剥皮啖肉饮血。看那淬毒的嗜血眼神,绝对会的。 虽然没搞懂现状,不妨碍她理解了一层浅显的意思——他成为了她的灵宠。 估计又是由于战云送给自己的那个镯子,它已经救了自己两次了。方才迷蒙之中听到的声音,很有可能就是战云本人的,若是如此,这个镯子内,应该存有战云的魂魄或者神识。虽然他不是修仙之人,按理说没有神识,但是都能拿出这等逆天宝物,他的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秘密。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全然不知他的底细。那么陌生,疏离。 会不会,她的内心存着一丝希冀,会不会他还活着,当初只是因为某种原因离开她。 这一切的疑惑,鸿钧镯内一定有答案。 而她唯一能切入的,只有那本貌似与鸿钧镯有关联的洪荒诀。 摇了摇头,不再细想。 既然眼前这个冷酷暗卫成了自己的灵宠,受制于天地契约,他断然无法再对自己下手。当务之急,却是要给蚀牙疗伤。 当时让他进了灵兽空间自个恢复,可是那么重的伤势,只靠他的能力不知要修复到何年何月。好在储物袋中还有一枚回春丹,品阶虽不高,也聊胜于无。当即将他唤了出来。 眼前凭空现出一匹血淋淋的巨狼,嘴部被撕开,獠牙有龟裂痕迹。 黑衣剑客瞟了眼妖狼,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周身气场愈发寒冷。 忆昔可不管这玩意在想什么,连忙掏出回春丹给蚀牙服下,一边运动替他疏通经脉,然而于事无补,他的生命气息正在逐渐消失。 蚀牙感受到了主人的味道,耷拉的眼皮想要睁开。 “蚀牙!”忆昔焦急地呼喊。 小狼微微拱了拱头,蹭着她的手心,湿漉漉的眼瞳里布满安慰与讨好。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挣扎着起身想找一个陌生的地方待着,膝盖还未离地,又重重倒了下去。 这是犬科特有的习性,预感自己寿命将近时都会离开熟悉的地盘,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慢慢等待身躯的温度冷却。他们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也不想带来悲伤。 蚀牙不想看到主人这个样子,她微微含笑的时候才最好看。 他的呼吸从粗重急促趋向安静平和,就如生命走向了尾声。 忆昔再也无法忍耐,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这一辈子,她最恨生离死别。 关于本书设定如下。 一大位面叁大界面四大种族设定: 一大位面:修真宇宙 叁大界面:修真界(人妖魔冥四小界互不往来) 仙界 洪荒界(至高界面,统治界,也叫神界) 四大种族:人妖魔冥 仙界(各分九品): 人仙 地仙 天仙 金仙 仙皇 仙帝 修真界: 人界修真(练气期十二层,其余各九层):练气(叁阶妖兽) 筑基(六阶妖兽) 金丹(九阶妖兽) 元婴 出窍 化神 分神 大乘 渡劫 妖界修真(各分九阶):妖兽 玄兽 灵兽 魔界修真(各分九阶):地魔 天魔 冥魔 真魔 魔将 魔帅 魔君 魔帝 魔尊 冥界修真(各分九阶):鬼卒 鬼使 鬼灵 鬼将 鬼帅 鬼王 鬼君 鬼帝 鬼尊 妖族分类: 妖族(各分九阶):妖兽 玄兽 灵兽 ‖ 异兽 仙兽 神兽‖ 圣兽 【修真界存妖兽玄兽灵兽,仙界存异兽仙兽神兽,洪荒有圣兽。】 【人界妖族兽类是远古时期妖界遗留在人界的后代,被人类修士捕捉,强制契约。天地不公,灵宠契约尤甚,四大种族妖族地位最低,只要对方等级比自己高不少都能契约自己,只有到主人自然死去,才能重获自由。因而即便是仙界乃至洪荒界妖族都痛恶鸿钧。】 【修真界异兽只有修至灵兽方可自动化形,妖界妖修至玄兽便可用秘法化形。】 丹药分类: 炼丹(各分九品):玄丹(丹士) 宝丹(丹师) 灵丹(丹王) ‖ 地丹(丹君) 天丹(丹皇) 仙丹(丹仙) ‖ 神丹 (丹神) 【修真界可升叁境界(至丹王),仙界可升叁境界(至丹仙),洪荒有丹神,出自丹神之手的任意品阶丹药都可开化灵智,诞生丹灵,丹药不可升级,丹灵可成长。】 炼器分类: 炼器(各分九阶):法器(器士) 宝器(器师) 灵器(器王) ‖ 天器(器君) 仙器(器仙) 神器(器神) ‖ 圣器(器圣) 【修真界可升叁境界(至器王),仙界可升叁境界(至器神),洪荒有器圣,出自器圣之手的任意品阶武器都可开化灵智,诞生器灵,武器与器灵皆可成长。】 法诀分类: 功法(各分九阶):黄 玄 地 天 ‖ 荒 洪 宙 ‖ 宇(神谕) 【修真界存天地玄黄功法,仙界存荒洪宙功法,洪荒界有宇级功法,也唤神谕。神谕可诞生守护灵,即书灵。】 等价物分类: 等价物(千进制):下品灵石 中品灵石 上品灵石 极品灵石 ‖ 下品仙石 中品仙石 上品仙石 极品仙石 ‖ 神石(补天石) 【修真界有下至极品灵石,仙界有下至极品仙石,洪荒界有神石,也唤补天石,补天石可衍生守护灵,即石灵。】 附注: 灵根:金木水火土 变异灵根:风雷冰 【灵根越多资质越差,单一变异灵根为最善】 第八章夜难寐 “你有办法的对吗。”忆昔将头转向沉寂的黑衣暗卫,他双手环胸,怀抱巨剑。 少说也是化神境界,手眼通天,像叁阶妖兽的伤势应是手到擒来。 他没有搭理,只在一旁冷眼睐着。 是她异想天开了,方才结下契约,委身成为她的灵宠,他恨不得杀了自己,哪里来的心思替她救助一只妖兽。 下一秒,黑衣剑客磨牙切齿—— 林忆昔就地搬起一块卵石,扬了扬,作势砸向腕上玉镯。她扯出一抹笑,生硬着道:“你救是不救?” “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她垂下眸子,落在蚀牙鲜血淋漓的头部,喃喃自语,“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如怜取眼前人。 怎会不知玉镯是战云最后的寄托与希望,要她看着蚀牙死去,那也绝对不可以。她不要做选择,二者都要救。今日是蚀牙,他日是战云,即便前途渺渺,天道凶险。 “你想好了,玉镯易碎,你的主人要一起殒命。” 男人的黑色长发束成马尾,高高扎起,微风吹过,猎猎地散向空中,偶有几绺打向他的脸侧。他抬眸,看着眼前决绝的女人。 表情不像假话。 两人僵持不下,空气凝结,仿佛死水一样寂静。 良久,伴随锋鸣,终是剑刃归鞘。他踏步向前,慢慢走了过来。 他的眼眸僵硬,并不灵动。 张开习武持剑而布满老茧的手,掌心躺着莹润瓷瓶,一刚一柔,相互映衬。 忆昔急忙取下,拔出瓶塞,将丹药倒入自己手心。是一品灵丹。暗自咋舌,竟有两颗。 不做多想,将一颗送入蚀牙口中,此时蚀牙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蚀牙,醒醒,”轻轻晃了晃巨狼的身躯,“快运功化开药力。” 如若不运功,实在浪费这枚有价无市的灵丹。 随着药力蕴养,少顷,蚀牙渐渐回复了些生气,听见主人的话语,顺从照做。 见此,一颗悬空的心终于落下。 天穹如盖,山川万里。新月暂满还亏,夜幕星河烂漫。 时值定昏,夜阑人静。森林漆黑如海一望无尽,绵延不绝。在一片蛩鸣声中,嗤啦,腾起了篝火。 高耸入云的榆槐树下,抱腿席地坐着一名黄衣女子,一匹似是暗红色的巨狼横躺于腿畔。 一人一狼围着篝火静默许久。 “寅夜凄寒,你真不过来?”定定地望着火苗呼啦呼啦生长,林忆昔下意识问道。 黑暗的角落里毫无生气,也没有声音。 看着男人所在的榆槐古树,林忆昔暗暗腹诽,活像块榆木疙瘩,简直融为一体了。 她倒并不担心会让人跑路了,有修真界的灵宠契约法则约束,无论他在天涯海角,都会被自己一句咒语强行召唤回眼前。 是的,即便这个男人之前差点杀死蚀牙、自己也被其威胁过生命,此时尘埃落定,在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里,她依旧会选择利用这样一个化神强者。 不仅需要他成为灵宠,更需要的是服从,他像孤傲的野兽,令人极欲驯服。契约已经结下,来日方长。 蚀牙的伤势恢复了七八成,嘴部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淡粉色疤痕长在粗犷野性的狼脸上,显得些许滑稽。当事狼趴在河水边,紧紧扒着河沿愁眉苦脸了好一阵。直到被主人呼唤,一步叁回眸,将硕大狼头埋到胸口前,遮遮掩掩。 一品灵丹的功力尚未彻底化开,深夜的森林神秘莫测又诡异莫名,不待蚀牙自卑多久,便召回灵兽空间内,等他自个消化。 定昏时分,早已没有回坊市的飞舟,她只能在此地熬过一宿,待次日卯时再回去。原本玉漱在时,那丫头的二阶法器即便是练气期八层之下也能御行,谁曾料遭遇这等事。思及此,林忆昔这才发觉自玉漱离去后,忙于自救一直未留意传音玉符。也不知道自己夜半未归那丫头会担心成什么样,当下自储物袋取出玉符,凝神读取,果然都是玉漱的留言,忆昔回报了平安,粗略说完自己的遭遇令其不必担忧。 当下境况其实并不好。尽管蚀狼山只是一座资源贫瘠的小山脉、最常见的妖兽只有一阶,步入深夜依旧危机四伏,寻常修士都不会选择在其中过夜,只是如今她可没得选择。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她压根就不敢休息假寐都不敢,一颗心悬着,吊在了嗓子眼。动用练气期修士不甚敏锐的五感,时刻注意周身动静,不敢松懈分毫。 唯一的安全感却是来自实力莫测的黑衣剑客,现在应该改口灵宠了。至少有他在,她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如若主人受伤,身为灵宠的他亦将重创乃至殒命,反之,她不过损失一只宠物。这个契约就是这么不平等。 其实方才她大可用自身性命要挟他为蚀牙疗伤,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当年,战云的死让她悲怆万分,生命的脆弱短暂也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之痕。自此,她明白了,为了长生自己可以舍弃一切。既是重情重义的江湖儿女,也是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她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长。 因此,她可以将任何人的生命与未来作为赌注,但是自己绝不会站上天平的任一端。 “那个,”林忆昔干咳一声,朝着男人所在方向开口,“你的名字是什么?”好歹是自己手下了,没有个称呼很多时候真不方便。 如同预料的一般,回复她的只有穿山越岭呼啸而过的夜风。若不是能感应到灵宠的存在,她都快以为他离开了。 反正四下无事,她干脆站起来绕着火堆转悠几圈,走向那片黑乎乎的区域。走近了,就着月轮模糊的光晕看过去,玄色劲装紧密贴合在男人肌肉虬结的肉体上,因常年与刀剑相伴,近九尺的身高并不显臃肿,反而伟岸精壮。他的身上充斥着少年的青涩朝气与成年的精干稳重,矛盾之际,神秘又散发魅力。 不知道什么样的经历造就如今的他。 据目前信息,他是老怪物麾下类似暗卫的存在。老怪物口中他自己已来到人界万年之久,此前似乎还经过了困战被敌方以技谋害,那他的暗卫应该也是那时随他一起遁入人界的吧,这一万年来黑衣剑客难道一直都在寻觅其主吗。她与剑客相遇也只是今日之事,为什么感觉照面之时他就好像知道老怪物在她身畔呢,而且,似乎是从玲珑坊跟踪而来。 思来想去,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早在她与玉漱扫荡青玉真人洞府夺走青玉案后,黑衣剑客就已经察觉,碍于某些因素并未立刻动手,后来在商会典当行处等候她们变卖宝物,时隔一月有余终于遇上了她的同伴玉漱。想必他跟随玉漱到了洞府后并未离去,一直守株待兔等到了林忆昔出门,也就是今日黄昏时分,她与玉漱赶往蚀狼山脉,黑衣剑客尾随而来。 一路上那怪异的感觉解释得通了,并不是错觉,正是他的视线。就着朦胧月光,林忆昔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冷漠男子,联想他的行事风格,不禁暗叹这样棱角分明的脸、周正木讷的性格下,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你很敬重之前的主人吗,”她刻意加上之前二字并加重语气,“老怪物生死不明,你现在又成了我的灵宠。”这样子说话极有可能激怒他,然而仗着契约在手,林忆昔无所顾忌。 首先是要将他策变。 你看,你的前主人没了,你又和我定下卖身契。她的意思很明显。 “都说往事随风,”她看见男子微微撇过头,高大身躯被女子仗势贴合着,浑身僵硬,但就是不鸟她,“你和老怪物也并不是那么君臣和睦吧。” 她有一种直觉,他的一切行为包括老怪物被玉镯吸收后的愤怒嗜杀,都显得违和,并不自然。与寻常暗卫一般,只是为忠而忠,然而他的眼底自始至终都有一层未变的颜色,名为沉静的灰色。像木偶被操控着,所谓忠诚也只是其中一环。 打一照面,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像机械死物,没有生气。那股违和感,也自此而来。 男子的发丝被风吹散,高挺的马尾扎得一丝不苟,就像本人一般循规蹈矩。伴随女子话语,他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策变这件事如她所料并没那么简单,男子不为所动,神色平定如死水,毫无波澜。他笔挺地站立树旁,墨色衣袍被风划拉得哗哗作响。 行吧,林忆昔暂时气馁,不但不想如他所愿从他身上下去,反而变本加厉勾上了男子后颈,玩心顿起。将唇贴向男子耳垂,扑面而来男性特有的干燥气息,一路向下,一股脑埋进他的颈窝,可以明显感到男子的身体瞬间紧绷。 “我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事实上,可以很通情达理,”他的气息实在好闻,忍不住在他的肩窝处拱了拱,“这契约是死契,但人是活的,只要你像忠于老怪物那样为我办事,想要多久空暇时间随你开。” 察觉到紧挨着的壮实身躯再度变得僵硬,林忆昔立马再接再厉:“也不需要拼死拼活那种啦,更不需要像你为了老怪物等上一万年这样,我不会强人所难的,只要当个侍卫就好。” 黑衣剑客扭过头,不想再看这名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女子。 对此,林忆昔并没有生气,反而暗自好笑,发觉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个坚硬如铁的黑衣剑客虽然表面沉稳如常,身体却是对她有了反应,是个纯情的男人,身上似乎有着处子气息。 第九章裸奔狗(微h) 一夜无眠,时间就在林忆昔逗弄着沉默寡言的男人中度过。次日黎明,飞舟袅袅而来,停靠在了岸边,河岸弥漫着水雾。 “你是跟我一起回去,”她努了努嘴,微扬下巴示意着不远处的飞舟,“还是自己跟上,还是进入灵兽空间内。” 趁女人的距离终于变远,一整晚僵着脸的男子缓缓松弛五官,忍不住上下滚动喉结,嗓音带着意义不明的沙哑。“你敢。” 林忆昔立马明白他指的是将他装进灵兽空间这件事。 “那你就和我一起吧,不然一个人在飞舟屁股后面跟着也挺尴尬的对吧。”她不痛不痒地道。 男人黑着脸不语,林忆昔就当他是默认了,抓住他的手上了飞舟,出乎意料,他只是挣扎了一下推拒着,便不再反抗。 从山脉回到坊市,再从坊市回到府邸,穿过重重人群,步入条条蹊径。一路上男人都没有言语,高大的身躯不时惹人侧目,无声无息,静默无言,沉寂得犹如并不存在。有时走着走着,忆昔猛然想起自己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回首一瞥,他像影子落在最荫蔽的角落里,亦步亦趋跟随着她的黑影,保持着不会被落下的速度。偶尔还是挺吓人的。 一直到了府邸,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图便宜低价租赁的府邸自然只够一人起居,床榻自是一人之用。她倒不在意同床共枕,本来就对这个男人很感兴趣,只是不知对方怎么想,晚上的事晚上再愁,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要办。 蚀牙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甚至还有进阶的趋向,灵丹的强悍令林忆昔咋舌不已,遂将蚀牙安置在后院的狼窝内,方便她观察他的情势。 安顿好蚀牙,自顾自回了里屋,盘腿端坐在塌上。“你要进来也没问题,门并未栓住。” 也不管他怎么回应的,林忆昔扬起手腕亮出怎么也摘不下的玉镯探究端详,说起来这只玉镯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会眯眼琢磨,一会远远眺视。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 镯子跟以前一个样,除了上面叁个刻字不见,其余的还是那鸟样,根本没有变化。 回到府邸尚是破晓时分,她这一研究就到了巳时日跌,然而依旧毫无所获。 林忆昔泄了气,垂下酸痛不已的手臂,暂时不去管他了,随即立马闭目调息,运起功来。她迫切地想要提升实力,经过昨日一事,她深刻明白自己的弱小渺茫。最主要的,她有了新的目标,起初步入修真界后她只是追求无尽寿命,能有多长就多长,即便不能永生,也想活到自己能达到的最长寿命;如今,她想和天道争一争,想让战云死而复生。以前没有底气没有资源,现在她手上最大的倚靠就是《洪荒诀》这本逆天功法,以及现在只可远观无法使用的鸿钧镯。 日轮悬空,渐渐西坠,简易小巧的寑卧里,一名女子面容恬静且温和,闭目盘坐于席榻之上,空中灵气似漩涡涌入其体内。她年近桃李,长相只能算中等偏上些许,并非绝色,面目说不上知性大气,却也隐隐透出倔强不屈的风骨。 角落里还有着一个黑色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屏风旁,许久不见动静,似乎老僧入定,直至夕日沉沉万物休憩,终于踏步迈出房门,移身后院。 男人跃上树梢,俯身一望便是蚀牙的木屋,用榆槐古木搭制而成,虽不精巧却也足见匠人的诚意。自然而然,他看到了蜷缩在木屋内呼呼大睡的黑狼,脸色瞬时沉凝下来,气势也降至零点,他绝不会承认,这是自己共事一主的兄弟。 瞅了老半天,直将双眸看得酸涩发花,也不知是朝着谁冷哼一声,便撇头依靠在树干上,不去看那头傻狗。 日暮熔金,霞云四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在不合理的时刻,他忽然想到自己似乎也有姓名,影卫的编号他轮到了哪个数字…… 淡淡斜晖透过繁枝密叶,打在男子脸侧,坚毅冷峻的面容一半柔光笼罩,一半落于阴影,明暗交错,隐隐约约。 次日清晨,忆昔自修炼中醒来,屋内已没有了男子气息。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心情愉悦地查勘自己的收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境巨变,厚积薄发,一夜之间,竟已将洪荒诀连提两段,到了练气叁层,此等速度放眼修真界也无人可媲美。 只是她心里惦记着蚀牙,便无心多想修炼的事,步入后院查看。甫一出门,就被扑了个满怀,高大的身形,夹带熟悉至极的气息。 林忆昔在紧紧圈束的怀抱里狠狠挣扎,若不是感觉并无恶意她都想下死手了,这么近的距离,来人毫无防备,足以一击毙命。 喘上气后,定睛一看。 “……”林忆昔瞪大了眼,平地惊雷起,脑海中飘过数种可能。 抱着她的是一名高大强壮的男子,身姿挺拔,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赘肉,充满野性与力量,活似凶山里的野兽,不用动弹便散发出危险紧迫的威压。最离谱的,这玩意,人不人妖不妖,脑袋上活脱脱跳动着两只犬耳,臀部还骚动着可疑的毛茸茸器官。 最令她血脉喷张的是他的身材,紧致胸肌下面,排列着八块结实性感的腹肌,再往下,是流利的人鱼线,以及精壮得想让人用腿丈量的公狗腰,再下,两个硕大的子孙袋鼓鼓囊囊,里面还静立了一根尤为可观、尚未发作的肉棍…… 他全身赤裸!这玩意未着寸缕!特么的白昼裸奔! 即便林忆昔已经是个久经情场极度开明的女子,青天白日之下忽然在卧室门口窜出个火爆裸男,也还是被震惊到了。 只是为什么这个死命抱着她满脸忠厚的俊男看起来那么熟悉?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安在棱角分明、刀削斧凿的硬汉脸上真的过于违和,被灼灼地看得她想挼一挼那两只不住颤动的耳朵。这股感觉…… “蚀牙?!”她倒吸一口凉气,嘴角不着痕迹抽了抽。 这玩意,太像一只大狗狗,不仅是形体,还有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光芒。分明就是狗啊。 犹如小兽般湿漉漉的眼睛更加明亮了,熠熠生辉,闪烁着赤诚与依恋。扣住她腰肢的大掌环绕得更紧,粗砺的质感令她心中悸动,似乎察觉到这点,犬男虔诚地将头颅往女人颈部一埋,使劲蹭啊蹭,低沉磁哑的喉咙却发出狗狗般的哼哼唧唧声。要命,她太吃这一套了。 蹭着蹭着那头就溜到了胸脯上,蹭啊蹭啊忍不住本性毕露,伸出已经化成人类的舌头就着衣襟领口往下舔,笨拙的舔弄中夹杂浓郁的男子气息,不一会就破开防线攻略到了茱萸。林忆昔不由浑身一颤,软了半截。九尺身高的男儿对娇小女性做出这样动作显得尤为滑稽,背部驮着,膝盖下曲,近乎半跪。男子停顿了,主人以前并不会让他舔到这里,一时犯了难。 “主,人……”初化人形,他并不能很好地使用这副躯体,手脚有些不太协调,喉咙声带也无法完全控制。这种木讷机械的声音听起来和那个黑衣剑客倒是有点像。 这下林忆昔百分百确定了,这就是她养了好几年的白菜,哦不,小狼狗,或者说是大狗狗。 只是,他只是普通的叁阶妖兽,现在看来似乎已经进阶玄兽了,但他又怎么会化成人形?那不是只有传说中的灵兽才有的能力吗。 “嘶~”趁她沉思间,蚀牙已经壮胆用脸拱开她的肚兜,舔上了微咸的乳头,力道尚未得以控制,一个不察,将林忆昔舔出了声。 急忙用手抱住胸前肆虐的头颅,想要制止这只傻狗的情色行为。 “你这个……笨蛋,呼……”像他的狼毛一样,头发质感也偏硬,整体摸起来很膨胀。野性的身躯,却有一袭及腰鸦发。 蚀牙觉得今日的主人格外可口,尤其是胸部那个点点,抑制不住地想继续探索。主人的那点力气实在太小了,按住他的头的手臂就像莲藕般易折,这个动作真的很难解读,他一时搞不清楚究竟是在邀约还是拒绝。内心就那么挣扎了一小会,实在受不了唇鼻间溢满的主人的气息,他一头扎得更深了。看上去就像林忆昔撑着他的头,把他埋进了自己衣襟里。 “唔……”随着他舔得更多,感受着湿濡粗砺的舌头一路游弋,来到了腰间,林忆昔气息都快不稳,她起先还想着抗拒,这一下彻底失去动力。 主人看起来很可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可口,以前他或多或少也有类似冲动,但是碍于种种原因无法得逞。现在好了,他有人类的手臂可以束缚主人;有人类的身躯足以压她在身下;还有腿间那根从以前开始只要闻到主人气息就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棍子,现在他和她一样高,甚而比她高很多,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好像可以做到以前想做的事了。而且,蚀牙的舌头在唇部转一圈,将主人的味道咽下,主人看起来很喜欢,不讨厌。想到这,他的心里划过一股暖流。嗯,他要将主人全身上下都充斥着自己的味道,尤其是胸部,还有……他仰头偷偷瞄了眼她的嘴唇,还有嘴里。说干就干,当下也不舔了,将衣服叼回原位,拱了拱,调整好。 下一刻,忆昔张口惊呼出声,仗着自己长得高大,傻狗竟然横抱起她。她只能气喘吁吁揽住他的脖子,窝入怀里,余韵令她有些不想动弹,不一会儿,她被一阵冰凉的绵软感唤回神。原来那傻狗把她放在了她的床榻上。 “主人,主人……我好想……”某傻狗想得很美好,也确实付出了行动,但是一放主人上塌,压在主人身上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内心情绪剧烈起伏,就像就像主人的胸脯一样,上上下下。 林忆昔挪了挪有点烙人的臀部,在他身下寻找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脸部微微泛红,蹭了蹭,这才仰头关注某傻狗的表情。 一看令她啼笑皆非,这傻狗的脸上全是欲求不满的情色,英俊不羁的硬汉五官形成的面貌却像个孩童般纯粹。是那种明明他做错了事,却也能用最无辜的眸子看人的混沌善。 这可真是……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吐出余浊,她决定就算是宠物还是得遵循他的意愿:“蚀牙,你是不是发情了?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找个交配对象。”眼见得傻狗立马露出疑惑的神色,林忆昔叹了口气,终于说出心中所想,“或者,你想和主人做这种事是吗。” 虽然不知道这种事究竟指什么,蚀牙下意识觉得那就是自己想做的,于是狠狠点头,用充满渴望与爱意的双目回视。手上还在慢慢抚摸主人的身体,用他最轻的力气,主人终于不再抗拒。 第十章化形丹(卡h了) 好吧,这就是一只大狗。 而且看起来像是一只发情了的裸奔狗。她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宠物舍弃自己身体之人,但是,看着眼前人布满情欲挣扎迷茫的俊脸,忆昔心中一动。 “知道怎么做吗,”勾住他的脖子,不怀好意地用腿圈住了男子精壮的腰围,“可不要后悔。” 她的眼神发暗,似乎在思索什么:“成为我的人,或许会和狗一样卑微。” 某狼一知半解,不明所以地凝视着她,他刚化形,此前原本也只是年少妖兽,灵智都少有开化,能够一跃踏入玄兽范围并且世所罕见的化形成功,全都归功于那颗丹药。现下他理解不了晦涩的语句,可是,有一件事却很清楚,他原本就是犬科呀。 主人若要唤他为狗,他是毫不介意的,其他人除外。 在林忆昔半是期待半是审讯的目光下,他点头如捣米,“主人,喜欢,就好。” 林忆昔忍俊不禁,勾了勾唇,手下暗暗运功,翻身将身上男人压在下面,换了体位。拍拍他的脸颊,俯首吻住尚在呆愣之中而微张的薄唇。 (此处省略一万字先。) 全部情境都落入暗处某黑衣男眼中,林忆昔早有察觉,但既然他要听墙角,那便如他所愿吧,而且她也想看看,禁欲冷漠的黑衣剑客看完活春宫会是什么反应。事与愿违,办完事后的林忆昔穿好衣服,想找他询问蚀牙化形缘故之时,这玩意裹着面罩的脸压根看不出表情,只能隐约觉出男人身体紧绷,气息格外冷冽,也不知是不是害羞,毕竟这玩意一向如此。 察觉到女子款步而来,黑衣剑客收回心神,抵在榆槐树干的身躯紧紧怀抱着那把古朴玄黑的巨剑。 林忆昔仰头看着眼前似乎毫无波澜的男子,咧嘴一笑:“我的蚀狼能够化形,想必是拜你赠予的灵丹所赐吧。” 上完之后她就把那粘人精收回了灵兽空间,不然当真太影响修炼,以往还算是规规矩矩的妖兽,如今化成人形要多要多腻有多腻,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她身上一样。 男子将视线放在远处,越过她不知看向何方。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沉默不语时,他僵硬地突出一个音节,“嗯。” 眼前一亮,匆匆问道:“是什么丹药?”什么丹药竟然能够更改妖兽千古不变的修炼法则。虽说文献上记载,妖界兽类修炼独特功法秘诀,玄兽时期便可化形,但是人界的兽类并无此法,只能依靠本能吸收天地灵气沐浴日月光华。然而人界的灵兽是珍稀物种,大部分只存在于古籍丹青,玄之又玄。 随着女子倾身摩拳擦掌,衣领也向外扩张,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以及尚未消退的红痕。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微微一愣,眼睛不知怎么有些发热。这股奇怪的感觉。旋即收回视线,微微撇头,目光刚好落在那傻狗的木屋处。俊脸一黑,脱口而出:“化形丹。”竟然不再断节,话语清晰流畅,自己都有点惊讶。 没听说过的丹药,林忆昔有关修真界的资料很少,每一点都来之不易,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地理形势、区域分布,自己又身处何方。想来是比较隐秘古老的丹方了,不由雀跃起来,她对炼丹与阵法向来很感兴趣,只是苦于拮据,耗资庞大,才只能从文献一饱眼福。 余光瞥见女子伸出舌头舔了舔饱满的红唇,眼里亮晶晶的,像个学子般求知若渴的表情,配合着她颈部露出的风景,竟然有些诱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的剑客胸部漏跳半拍,抱着剑柄的手发紧,渗出薄汗,他的口里仿佛起火般干燥:“不知,廉耻。” 哈? 他是指刚刚看得活春宫? 林忆昔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他有什么资格评论自己的私事。 “是吗,那你有廉耻,为什么不知道非礼勿视呢。”冷冷扫着他被面罩裹住的脸,真想掀开来看看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话。 他没有说话,裸露在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便消散,死死盯住了她,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晌,“哼。” 莫名其妙的冷哼。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对于他这行为,忆昔隐约有些猜测,不过不大确定。算了,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化形丹,人类食用会如何?”为避免再次出现贴上冷屁股的局面,她快步跑了过去,隔着巨剑,扑在男人僵硬的身体上,无尾熊般紧紧抱住,靠近他冰凉的耳边恶狠狠道:“回答我,不然上了你。” “你!”黑衣剑客怒目圆瞪,耳畔很痒,犹如细细电流穿过。 “说不说!”对待这个男人,就应该用这种办法,不然都撬不开嘴。 两人以奇怪的姿势大眼瞪小眼,良久,她似乎听到磨牙声,男人自齿缝蹦出两字:“放,开!” 想得美,斩钉截铁:“不放!” “……” 许久,黑衣剑客咬着牙关,目露隐忍。“先,放开,我说。” 林忆昔从善如流地起身,从大汉身上跳下来,流云如水的动作看得他手心略痒。 “说吧。” 他暗暗发誓,若有契约解除之日,就是这个女人身死之时。调息数秒,镇定心神,压灭那股心火,终于忍着怒意缓缓开口。 “效果自当不如妖兽,无化形功用。”他说得比较慢,虽然还是僵硬生涩,但还算流畅。自从来到此处,他好像逐渐完善了语言功能。 “原来如此。”林忆昔吃吃笑了,“就是说,人类也是可以吸收其中灵力的。” 这样一来,筑基岂不是指日可待,蚀牙服用完后能一举从叁阶连跳六阶步入玄兽行列,媲美金丹修士,就算人类食用效果不佳,但也差不到哪去吧,何况她修炼的洪荒诀简直逆天。蚀牙可以算是从练气巅峰一举登上金丹初期,跳跃了整整一个境界。 只要有一枚洗髓丹,筑基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如今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连府邸赁金都快交不了的时刻,她只能先服用下去,能不能筑基听天由命。之后她便可以离开此处,拜入飘渺宗。即便以练气巅峰的修为,也远远在飘渺宗招收弟子的门槛之上了。 想到就做,当下不管黑衣剑客脸色多么难看,背对着他跑入屋内。 从储物袋取出辟谷丹与化形丹服下,盘腿而坐吐息纳气,运转功诀。修士修炼需要的时间比妖兽更长,这一入定,时间匆匆流逝,再次睁眼已过半月,日上叁竿,艳阳高照。 身体间有许多粘液,黑乎乎的,令人很不舒服,当下掐了个净尘诀,一洗污秽。索性结果还是不错的,她成功筑基了,且为叁层,此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倏忽间平步青云。 脑袋嗡嗡嗡的,犹如身处梦中,那么不真实。 十年,她用了十年,蜗居于练气四层,龟速攀爬,步步为营,刀尖上舔血过日子,每一次历练都冒着与死神擦肩的风险。她的身侧路过很多人,第一个认识的玲珑坊摊贩、猎兽时相遇的陌生修士、数面之缘的邻居、相交已久的朋友……无一例外倒下了,他们也有抱负,怀揣梦想,那又如何呢,生人踏在死人躯体上时,心中只敢掠过惊惶,不敢细思悲凉。如万千修士一样,她也曾踩着漫地尸骸走过来。修真之途漫漫无期,其中的艰难险阻、人生百味,还需修士自个品尝。 她体会过的修真世界有多么残酷,现下就有多么飘飘然。 以前连筑基都是奢望啊,怎么就忽然气运通天了呢。 脑海里闹哄哄,思绪如跑马,在辽阔疆域上驰骋狂奔。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脖子发凉,四肢冰冷,之所以能改头换面般一蹶雄起,大概是因为这些天经历的那些奇怪的事情,直觉提醒她,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她对无法掌控的事情总是这么恐惧,亦可说是未雨绸缪。 忖度着,运转之前老怪物教给自己的敛息术,将修为压至练气巅峰。九大阶段的巅峰后期尤为难破,许多修士都挣扎在及格线边缘,最后耗尽岁月,饮恨而终。 如此,这修为也不算太起眼,四灵根也可以达到的程度。 修习完毕,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行囊资产离开这处府邸,前往飘渺宗去。她所有的,只不过一只一阶储物袋,一柄一阶玄色破剑,蚀牙收入了灵兽空间,其余的,便是手上神秘莫测的鸿钧镯。胸前内置口袋里的魂珠在老怪物消弭时便破碎了,于是她往里面塞了块灵石,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最后要捎上的,只有那个这半月里不知在何处休憩的黑衣剑客,不过她忘了,化神强者哪怕不修炼也不需要寑食之事。 唯一需要犯难的事情,则是黑衣剑客的身份与修为。修为无需多言,浮云城这块区域都没有能够看穿的修士存在,也不知他会不会敛息术,毕竟让人看不透实力也是实力的一种,停留于人修练气或者筑基期才是最好的选择;其次是他的身份,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人宠?那绝对不可以暴露,不然得引起多少大能的注意甚而追捕。 四下寻找了半刻钟,就在屋檐下的通廊荫蔽里发现了他,依旧是抱着巨剑古井无波的样子,惯性地藏身犄角旮旯中,不仔细看真难发觉。 二话不说,林忆昔故技重施,噔噔噔跑到人身边,这次先把那硌人的古剑移开,再跳将起来往人怀里钻,一边抱一边不忘抹几把腹肌吃豆腐。 “两个问题,不理睬我就上了你!” 其实他可以躲开,只是想到那道契约,假若不就范,过后她指不定会真干出那等事。正了正刚欲侧身的躯体,眼如沉塘,语若寒霜:“说。” 林忆昔歪了歪头,整理语序:“如果你不会,我来教你敛息,省得日后麻烦;其次,外人跟前,你就是我从凡间带来的暗卫。”老妖怪的敛息术不但可以假意降低修为示人伪象,更可模拟人妖魔冥四族气息,将他的魔修身份掩藏下来。 黑衣剑客的眼神微晃,默了一会,抿了薄唇:“主人,教过,会,”又道,“可。” “自是最好,”女子眉目微舒,松了口气,不过须臾反应过来,横眉冷斥,“什么主人,那是前主人,你现在的主人是我!”听得真是不舒服。 男人僵着脖子转动头颅,目光落在手臂勾住的大剑上,沉默不语。 见此林忆昔深感扫兴,撅了撅嘴,跳下身来。不急,来日方长。 “你可还有事在此,若无,我们就要离开了。”看吧,她多通情达理,这死木头,怎么就是不松脑筋。 只闻男子硬声道:“没。” 第十一章招生会 即将离开这片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还是有点怅然若失,以及对未来的展望与忧虑。 现下唯一还算熟络的活人只有玉漱那丫头,往玉符里留了言,交代完毕便洒然离去,不敢滞留,怕会有动摇。她挈携不了玉漱什么,彼此有路,各自造化。 应该说她运气好,在浮云城与玲珑坊逛了两天,恰巧碰上了宗门的招生会,每年都会有宗门的管事或巡视下山招贤纳士,充盈门生,浮云城自然是重中之重,仰仗其鼻息的玲珑坊却不是很被看好。无他,只因坊市散修多如鸿毛,资质参差不齐,鲜少有合格者。久而久之,宗门外谴人士大多也不愿来,能有一人便属难得,与驻留浮云城的管事人数相比天上地下。 好在今年玲珑坊并没有被排除在外,招生会的地址选在最繁华的乌衣巷,巷口有片空旷平台,宗门管事甫一落地,人头犹如山海般攒动、摩肩擦踵,挤满了一路。 像个老道人般身穿直裰,腰盘黄绦的管事看上去规规矩矩,颇有几分气派,灰色的眼睛怏怏无神。 平台上的人群大多练气四五层,看不透比自己高修为的修士。忆昔业已筑基,自然能看得出来,形如老道的管事其实只有练气八层的实力。面貌瞧着很年轻,但也有可能是服用过驻颜丹,就像她自己一样,自从十年前踏入修真界,她每个月的灵石都要贡献叁分之一,买一二阶的驻颜玄丹。 飘渺宗怎么也是正规门派,管事这等修为放入其中恐怕只是地位低微之辈。 轮到林忆昔将手放在窥灵盘上验测资质与修为时,老道眼神一亮,拍案而起,精光灼灼地看向女子,年龄二十七八,练气十二层,即便灵根斑驳,修炼速度也非常人所及了。他在这破地方待了大半天,一个合格的都没有,本来都不抱希望准备回去挨一顿堂主的削,没想到,柳暗花明。虽然,灵根差了点,是很差,额,也不算特别差,还有五灵根垫底吧……权衡下来,还不错,外门弟子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至少,他的月奉可以安然无恙了。 “这位小友,”管事笑逐颜开,捋了捋下巴,用自认为最慈和的语气说道,“不可多得啊。小友暂且等候,容我们测完他人,”一边朝身畔招手,“牧之。” 着他示意,一个青袍童子走了过来,颔首作礼,朝她抱着拳道:“大人,请随我来。” 林忆昔有些不自在,以往修为低下时从未有人这么称呼她。却还是镇定神色地点点头,埋头就要跟着走,对方却止了脚步,忆昔抬眸不解。 只见童子面露难色,支吾许久才弱声开口:“那位是与您作伴而来的吗,宗门不可带闲人入内的,亲眷也不行,不然到时怕会被赶出宗门。” 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个问题啊,林忆昔怔愣少许,转头望了望忙得热火朝天的管事,再望望背负大剑浑身散发拒人千里气息的黑衣男,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办法。思忖了很久,对着童子道:“如若两人进入山门,可否安排在同一住处?” 那童子眼里闪过讶异与好奇,点了点头,转身找管事欲插队测验那个冰块男子的资质。老道正目不暇接读取窥灵盘里一个又一个散修的信息,冷不丁被童子一吵,没好气地甩甩袖子。“何事!” 被他一呵,青袍童子愈发胆怯,喏喏着低垂眉眼,小心翼翼指了指旁边那对男女,秉明事情。 “哦?这么自信,”听完,管事也不恼了,饶有兴趣地审视那个一直未曾注意到的黑衣男子,“来来来,”朝男子呼喝,拍了拍桌案,示意他到窥灵盘前,“让老朽仔细看看。”边说边将窥灵盘往前推动几厘。 剑客抬起漠然无波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下那方玉盘,沉默了片刻终是走到管事跟前,将挥斥了数万年刀剑而磨出厚茧的手掌放置盘中。 事实上林忆昔看着他走过去感到有些紧张,她忘了跟这个无口男说清究竟要敛息到什么程度,要是按他性格,很有可能来个金丹元婴,在这等穷乡辟壤,太过惊世骇俗,那可怎生是好。 来不及细思,不过多时,管事面色涨红,青筋都凸现出来了,简直乐不可支。“好,好,好,”不住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喜得前辈入我宗门,实乃幸事!”语气一反常态,不再老气横秋,变得恭敬讨好。 他心里想的是招揽了一个筑基后期弟子会有多丰盛奖赏,压根不考虑此人年龄是否超标,反正窥灵盘也看不出来,长老峰主问起来也不怕。 不只几名门童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巷口众人也是疑惑不已。 别说外人,林忆昔一样纳闷了。老道的态度确实恭敬,但也不是遇见元婴大能绝世高手的样子,莫非黑衣剑客把握了分寸。现下这种情况,他没有传音玉符,她也不敢当着诸多修士的面去问,只好暂且按下不提。 两人被领着进了一间茶楼,供他们等候时休憩。直到日落黄昏,月上柳梢,管事才从人海里甩袖离身,也不管还未测验的众人多么遗憾,在他们余光中,他屁颠屁颠消失进了茶馆。 步入雅间之际,还有模有样地左拍拍衣袖,右理理袍角。 “劳烦前辈随不才先出了楼外,不才这便带您去宗门报道。”一口一句不才,不闻之前老朽。 虽然黑衣剑客那厮看上去就习以为然,但是林忆昔却尚未适应这种位居人上之感,又不想显出自己的窘迫,只得梗着脖子回应。“嗯,请管事带路。” 在管事引领下,他们通过另一侧走廊,来到一方后庭。然后,在忆昔和剑客的目光中,此人淡定自若地祭出了他的御空武器——一根药杵。光滑干净,完全没有一丝装饰纹路或者配饰。“前辈,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同乘我这烟柳杵……” 好家伙,名字还整挺文艺。令人无语凝噎。 许是她看怪物般的目光太过强烈,管事停下了念叨的嘴,转头对她咧口一笑,牙齿亮到反光,“大人,若是嫌弃不才,可以自乘飞剑跟随其后的。”语气充满不舍遗憾。 欲哭无泪,嫌弃有什么用,她刚筑基,还没学过自己御剑飞行,只跟别人蹭过顺风车,再者她那把破剑,额,好像跟他的杵仗半斤半两。这还真挺尴尬,变相地嫌弃自己了。好吧,其实她本就不想掏出自己那把破剑,就是因为羞耻。 无法自己御行,转而求其次吧,林忆昔偷偷瞥了一眼视若无睹的黑衣男。不到半息时间便深感挫败,算了吧,同乘一剑这种事,以他孤傲性子,可能真的会半路忍不住“不小心”把她扔下万丈高空。不提他的前任主子被自己搞没影,单是仗契欺人屡次叁番以强奸胁迫他,就已经很得罪了。 于是她只能将视线调回,放在那个管事的所谓烟柳杵上,唉,真像鸡儿丑。 “我,不嫌弃,”苦着脸,艰难回复,继而偏头对黑衣剑客道,“你跟在后面,可以吧 。” 回答她的,是行动,他从背后拔出了巨剑。 呼,还好,乖了一回,不然当着别人面她还真不好意思进行所谓的故技重施。 “走吧管事。”她皱着张小批脸,令管事些许不适。 “咳,”管事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走吧。” 林忆昔认命地跟在管事身后往前走,掂了掂自己的细腿,努力地提起,正要往药杵上搭。一只大手横过来,直揽腰肢,她被带入一个散发着刚烈的男性气息的怀抱里,不等她反应,身体失重,略一眩晕,就踩在了一把宽阔的古剑上。 “你?”惊喜地抬起头,充满审视意味盯住,追逐着那张冷漠的脸,仿佛势必要看出个奸情来。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这个木头人的冰块脸上除了古井无波的寒眸,只有黑不拉几的面罩。 无人知晓,深藏在面罩之下的薄唇紧紧抿着,呼吸骤然加重,短促匆乱。 他只是觉得那人比较刺眼,带她同乘也只是厌恶那个獐头鼠目的男子罢了。 想到这,黑衣剑客平缓了呼吸,手却还是发烫,连同胸腔也是。面对女子兴趣盎然的脸颊,他掐灭心火,缓缓启唇,“御剑。你死,反噬。” 林忆昔无语。大哥,说谎打下草稿好吗,御剑飞行,哦不,御杵飞行能有多难,掉下高空大不了受点伤,修士体魄本就比凡人强健,再辅以一颗二阶玄丹便可快速痊愈。哪有什么死人的危险,冷酷如他,会怕那点伤的反噬吗,算了,她就当他是怕伤后的那点点反噬吧。 腹诽归腹诽,手下却不敢松懈分毫,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样做,好在半路把她丢垃圾一样丢下去呢,人心难测啊难测。 吃了一记暴击的管事傻傻重新检查自己的烟柳杵,褚兰色的棒身,呸,杵身,多么光洁靓丽,流线型身材,乘风御霄不以疾也……想着想着泪流满面: “大人有必要这么嫌弃吗。” 未免尴尬,紧紧扒拉在某人身上的忆昔清清嗓子,努力用正常的声调安慰:“还行,还行,呵呵……” 日暮时分,倦鸟归巢,墟里炊烟,乌衣巷的茶肆内窜出两道星光,宛如长虹直奔天涯。是飞行武器残留的云痕。 一路上,管事没再说什么,只是身后仿佛长了张脸,就差咬着绢帕。 对此,忆昔满脸黑线。 好在一路顺利,她没被黑衣剑客忍不住报复,也没被管事用眼神戳死。真的太难了。 第十二章募生堂 可惜的是除了拧几把腹肌摸几下胸肌,她也不敢在飞剑上乱来,吃的都是豆腐渣。不无遗憾地想着时,叁人落下云头,悬于地面,管事径直跳下药杵,等着两人。 忆昔感觉腰部大掌一紧,便被搂下了剑身,她看到黑衣男隔空一握,重又将剑纳入手中,压根不理会管事的催促与她的怨妇目光,掏出镌着云纹的方帕,慎重其事地揾拭起古剑,从雕刻睚眦的剑柄,到他们踩过的剑身。他擦的很慢很认真,搞得好像很嫌弃她踩了似的。 “你好像挺宝贝这剑啊。”讷讷说着,手抚上脸颊,她没一把剑魅力大吗。 黑衣剑客径自收剑归鞘,朝管事走去。 死冰块。暗暗嘀咕着,一边抬望眼,才看到传闻中飘渺宗的模样。与想象的一般,类似一座山脉,白云出岫,鹰涧啼猿,犹如古画壮丽绝伦。恰如其宗名,无心出岫道人闲,身在虚无缥缈间。 此刻落脚的是一处山腰,极目望去可将半数山峰纳入眼底。山腰上有一块旷地,林立着些许亭台,傍山修建了一座洞府,门庭高广,可容十余人同出同进。牌匾上书“募生堂”。 来往之人多数都穿着与之前青袍童子相似衣物,有一些略有差别,绣纹配饰更繁杂点,色彩也更为丰富,应该是童子与弟子的区别。 管事在前,两人随后,步入募生堂中,堂内不暗反而更加亮堂。 堂中犹如一个小金殿,四周浮空环绕着青色座台,中央则空空如也,没有多余装饰也没有座椅。此刻青座之上四位身着法器衣袍的修士盘腿其上,这些人忆昔看不透修为,至少筑基叁层以上。堂内还有几人,衣着打扮不像宗门之人,可能都是和她一样被招来的新弟子。 “刘浩,人都到齐了?”就在忆昔觉得堂内威压愈盛时,青座上的一位修士发话了,那人是朝着领忆昔进来的那名管事说的,“今年门生犹如旱苗,实在稀少,听闻你去的是一座不入流的散修坊市。” 堂中央那几名新弟子才练气叁四层,其余人都被几大峰主挑完了,是以独剩于此,四名青座上的修士里有峰主也有长老,他们都不愿收下,等着最后一个管事带进新人,因为这名管事去的是不入流散修坊市,所以只有四名峰主长老愿意等着。 刘浩一听琉璃峰主此话高兴坏了,忙献宝似的从左到右分别朝四名修士作揖,道:“拜见罗剑峰主,琉璃峰主,大长老,二长老。那玲珑坊当真卧虎藏龙,小的为宗门寻到了一名筑基后期弟子,一名练气巅峰弟子。” 语音刚落,四名峰主长老低沉的神色一扫而尽,终于愿意凝神勘察座下两个新弟子的修为,果然如此,刘浩言之属实。 四人按捺下激动的情绪,灼灼地盯着那两个新门生。被称之为琉璃峰主的女子目不转睛地问道:“年龄呢,是否合格?” “回峰主,女子虽是金木水火四灵根,年龄却只有二十又七八,男子……小的运转窥灵盘亦无法得知。”说着,有点忐忑地偷偷瞄了眼峰主表情,意料之中,琉璃峰主原本雀跃的情绪冷却了,平静下来。 大长老也有些意兴阑珊,直视着黑衣人,淡淡道:“过来,本长老为你查勘一番。” 这……此名长老给忆昔的威压十分强大,修为恐有金丹实力,他这一探,岂不是会把剑客的底都探出来?人魔妖冥四界自蛮荒时代便隔绝独存,无人逾越,如果剑客身份被识破,人界惊现魔修,飘渺宗自是留不得,只怕全寰宇都无法安身立足。就算不是对魔界修士的厌恶,仅凭跨界之法足以令世人疯狂,或探究人魔区别,或掠夺他界资源……创世神给了人野心勃勃欲望横生的大脑。看着剑客冷着脸一步一步走上前,她内心慌乱,踧踖不安,却毫无办法。 心跳声咚咚咚弥漫在她胸腔,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许久,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汗津涔涔的时候,搭在剑客手腕的食指渐渐松开,大长老捋着山羊胡须,眉开眼笑。 与忆昔同样困惑的还有其他众人,泰然从容的罗剑峰主也忍不住询问,“贤弟,如何。”一开口,令忆昔咋舌,这罗剑峰主面容清秀,年近而立,而那鸠形鹄面的大长老须髯发白,少说也是知命之年,听而立青年称呼半百老叟为贤弟,实在充满违和感。不过确实存在这种现象,并且不少,修士灵根资质各有高低优劣,因此修行速度也大相径庭,哪怕同卵而生的兄弟,只要不服用驻颜丹,灵根资质之差距会令兄弟在外貌上也有差距。想必这看起来干净后生的罗剑峰主更为爱惜容颜,他的兄弟却不是了。 “呵呵,此子形似弱冠,却也不过而立,实乃宗门数百年难遇的栋梁之材。”大长老喜得吹胡子瞪眼。 忆昔疑惑地瞅着那死冰块,他少说也是化神修士,年纪不可能只有那么点,难道他很自觉地用了秘法使人察觉不出,示以伪象。 一石激起千层浪。 青座上四人顿时炸开了锅,沸沸腾腾讨论了半天,谁都想把天才揽入自己门下,但是彼此都争夺不过。最后还是一同表决,令他自己选择。林忆昔这个练气巅峰修士,在红花的衬托下,愈发绿,暂且无人问津。 罗剑山主修剑,适合那个大木头去,琉璃山主教制符,这个不但不适合大木头,林忆昔也不感兴趣;大长老二长老收的是私人门生,没有内外门弟子之分,主修之道也全以长老本人而定。 四下静谧,等着那看上去孤僻寡冷的黑衣男子思索出答案。 木了半柱香时间后,他终于说了进入堂内的第一句话:“她去,哪,我,在哪。” 满座皆惊。 林忆昔也呆愣了数息,这可不像这玩意会说出的话啊。 峰主长老们的脸上颜色变换,可谓精彩纷呈。 “小子,”半刻之后,罗剑峰主惜才心切,“修真之路漫漫无期,沧桑多变,断不能贪恋男女之情而错失大道啊。” 事实上,他们当中也就二长老愿意收她为门徒,其余叁人并不相信四灵根的修炼水平,他们已在心里下了定论,此女子能在花信年华有如此高的修为,只能是服用过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然而这等资源怎会一直都有,在那之后,也不过是四灵根的修士罢了,潜力太过低微,无法有大成就。 只不过,此等奇才……罗剑峰主恨铁不成钢般看了那黑衣男一眼,须臾又调整好了心态,多占一间府邸而已。其余叁人尚且热议,罗剑峰主清清嗓子,朗声道:“罗剑峰同意你的要求,可以接纳你身旁的女子入内,然而本峰主欲收你为关门弟子,以她资质,只算外门子弟。你看这样可好?” 黑衣男子裹着面罩,眼如沉塘幽泉,黑暗深邃,让众人看不出想法,只闻得他言如音节,短促低沉,“嗯。” 罗剑峰主终于平定面色,舒了口气。“你们随我走吧。”说罢自己下了青座,路过二人。心情愉悦,连带着行事脚步也快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二人出了堂门,留下青座叁人面面相觑,悔之已晚。 这次不需要御剑了,罗剑峰主手中捏着艘玲珑小巧体积如拇指的画船,注入灵力,抛向空中,登时嗖一瞬变成正常模样的飞舟。这和她去蚀狼山乘坐的飞舟无二,只是更为精致,品质更高了一阶。 叁人同乘一舟,眨眼来到靠近飘渺宗中心区域的罗剑山峰。 林忆昔刚刚脚踏实地站稳,朝他们迎来而来一名白衣男子,似是为迎接罗剑峰主在此等候已久。 “师父。”来人看着是个尊师重道的叁好学子,行礼鞠躬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见到自己的现任首席大弟子,罗剑峰主表情也为之温和,淡笑道:“青竹,你带新来的同门找处府邸,熟悉环境。” 名为青竹的男子一顿,这才分出神识去探他们的修为,哑然。初入师门便是筑基后期,当真变态。 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师父已然不见踪影,两位新来的同门子弟静立身旁,女子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自己,七月流火,明明还未十分凉爽,他却感到寒风阵阵。青竹自觉与人相处走神是失礼行为,双手抱拳,颔首致意。“失态了,抱歉。” “无碍的,师兄。”她饶有兴致。 据青竹所言,飘渺宗的结构体系和大部分修仙宗门一样,位居上位的是宗主、长老会、各大峰主,宗门主要修真区域以各大山峰划分,共计以丹、符、器、阵、诀,以及剑修为主修之道有六大山峰。除此之外的琐事势力机构以堂门划分,募生堂则是其中之一,堂主与堂中长老亦可收徒,只算记名弟子。除峰主外,宗主长老会等都只收亲传弟子,而峰主不但有亲传子弟,其余弟子还有内外门之分。当然,修士不可能只有一门技艺在手,为额外修习其余副业,宗门设有授业峰,有专门的筑基乃至金丹长老传课授业,偶尔幸临长老会或峰主为弟子们排疑解惑、明心指路。 各大峰势力最为强盛的是天罡峰,主修阵法,罗剑峰因修习条件过于苛刻门徒鲜少而排行第二,其次是法华诀峰,琉璃符峰,培元丹峰,玄铁器峰。 新人初入师门,首先要向简履堂报道,置办身份玉牌,凭此牌出入山门,平时外出历练或做任务时都可以用身份玉牌记录。相对的,宗门内设有任务堂,由宗门发布一些外出猎兽寻宝的任务,供弟子积累积分,换取平常所需资源或者兑换一些长老、峰主、执事炼制的丹药、武器、符箓等。任务堂在外门弟子与记名弟子中尤为受欢迎,是他们获取实用资源的唯一渠径。 第十三章名为影 至此,名为青竹的男子说得有些口干,吞咽生津,继续道:“内外门弟子与亲传弟子居住的府邸在不同地界,那个,方才走神,没有听清师父所言,师侄们是记入内门还是嫡传?” 果然是这样啊,林忆昔低叹了口气,她其实不想把黑衣剑客放在别处,他这么孤僻不像寻常人类,远离自己总让人不安心。 “他,”大拇指向肩部翻,点了点身侧的黑衣剑客,不无遗憾道,“关门子弟,我记在外门。” 青竹误以为她是因为身处外门而失落,不知所措挠挠头,道:“师侄放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认真谦逊的表情让忆昔看得暗自发笑,顺着话头,“此话不假,”复又反应过来,皱眉思索,“青竹师兄,同门之间不该以师兄弟相称吗,怎么唤我们师侄。” 在新生疑惑的目光下,青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窘迫发紫,行走的速度都慢了半拍,好半晌,幽幽太息。“这个,师侄日后会明白的,到了简履堂,向他们要一份师门辈分关系详解。” 为什么简简单单的辈分关系还要一份详解?林忆昔只觉得狂风呼啸,把脑子都快拍懵了。 但是眼前师兄,额,师叔?还是师伯?看起来好像不太想解释这个问题,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师……可以唤我林忆昔。” “兄”字辗转顷刻,终是咽下喉咙。 那男子愁云凝聚的脸立马又拨云见日,莞尔道:“依照宗门规矩,我是林师侄的师叔,不必再唤师兄了。” 师叔啊…… 看来修真宗门的辈分与凡人当中的武侠门派有很大区别。 去往简履堂的路上青竹都很善言,颇有长舌夫风范,却问了很多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例如她和身旁的黑衣男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有人欠了八百万似的苦大仇深样。当然,最后这句是悄咪咪附耳对她说的。 忆昔很想笑,某种意义上,他真相了,黑衣剑客之所以不情不愿跟着她参加所谓招生会这些琐事,就是因为一纸契约,憋屈愤懑当然不会给人好脸色。 “他……曾经在凡尘里的暗卫。”摆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暗卫?”絮絮叨叨的白衣男子一顿,重新上下将黑衣剑客目视一番,衣着确实挺像,就是气质不像,分明是卧薪尝胆要起义造反的感觉。唉声连连,晃了晃脑袋,继续附上她耳畔并用余光警惕黑衣剑客:“林师侄,防人之心不可无,用者不疑,疑者万不能用。” 不断真相的青竹师叔,可不是疑者吗,要不是灵宠契约自己早被碎尸万段了。他这么上心的样子,忆昔只得佯作震惊,继而一脸叹服。“师叔说得对,师侄其实早有预感的,放心好了。” 见新师侄这么听话,青竹很是受用,忍不住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 二人走在前方,身形亲热非常。下意识遵循暗卫训诫的黑衣剑客踏在影子上,气息隐匿。渡劫修为成就的极致耳力令他不想听“奸夫淫妇”说话都不行。假如忆昔回头,就能看到一道淬冰的眼神。 然而直至简履堂,她都没有回头,与初次见面的青竹相谈甚欢,笑颜璀璨。 记录身份,那肯定需要姓名,黑衣剑客直到现在她都是在心里用死冰块死木头称呼,哪里有个像样名字,问他呢,肯定不会说的,给他起名呢,生怕人不乐意别扭闹脾气。摸着下巴斟酌叁番五次,方才将毛茸茸的脑袋转向一直以来寡言冷语的剑客,这一看不得了,对方不知抽了什么风那双暗瞳死死盯着她,犹如从深渊走出来杀意凛然,令人战栗不已。 吓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战抖完觉得这样很没面子,虚张声势恫疑虚喝:“你,你做什么。” 在她砰砰直蹦的心跳声中,剑客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威压直逼面门,旁人也被气势撼动,冷汗涔涔。 黑衣男子不动声色走进两人中间,摄人心魂的气场令青竹后退好几步,感受到了他余光若有若无瞥来的杀气,青竹只觉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像没得罪过他吧。 忆昔心跳飞奔至嗓子眼,就差大呼救命甩身逃跑,剑客俯下了身子,人高马大的他将头放在女子耳畔,压迫感十足。与方才她和青竹间一样,附耳道: “一千零叁。” 刚毅爽朗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她身旁,他的声音如往常低沉生涩,此刻不知是不是她错觉,仿佛有一丝温情。 “什么?”不明所以地傻愣愣瞪着眼睛,脸颊微鼓,是被他拂了自己面子气的。 黑衣剑客抬起身子,带着皮革护具的手掌握住女子下巴,强迫对方面对面,视线如刀扎向她的脸,四目相望。他的眼神本就深邃冷冽,此刻格外认真,专一地注视她的眼睛。饶是多情如忆昔,也被看得耳垂微燥,红晕爬上脸庞。 “我的编号。”他说得比较流畅,没有初见时的短促语气。 林忆昔懵了,脸颊红彤彤试探着开口:“你是想说,这是名字吗。”如果她猜的不错,身为暗卫的他可能并没有姓名,编号就是主子对他们的称呼。 “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团灰蒙蒙的雾霾浮上心头,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感觉却并不好。蚀牙,青竹,貌似是很容易被记住的字眼。 他的气质还是淡然冷漠,仿佛只是陈述了一句无可厚非的事实,眼神却阴翳暗涌。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是有心脏的,会动,会痛吧。 “其实,”清清嗓子,为自己壮胆,用柔和的目光看向男子遮挡表情的漆黑面罩,“从之前我就觉得,叫你影不错,你看,你的行为不就跟影子一样吗。” 此时氛围有些古怪,过了许久,就在她以为剑客不喜别人为他起名而阴晦莫测的时候,男子撇开头,手下松开对她的钳制,僵硬地道:“嗯。” 其实他不大在乎名称,只是觉得所谓编号似乎会容易被忘记。莫名间,想留下自己的痕迹。 忆昔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意,暗暗忖着,好像越来越听话了呢。 堂中众人都有些呆愣,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阵骇然杀意,青竹最先反应过来,目色复杂看了近乎贴在一块的两人一眼,便转身对尚处于威慑之中的简履堂童子晃了晃手。“牧原,给我两位师侄录刻玉牌。” “啊……哦,”被点醒的门童楞楞应道,好一会才清醒,朝忆昔与剑客二人询问,“道长可否说明身份。” 影当然不会开口说话,忆昔将二人信息禀告后,只见门童从身后的网状竹简取下两枚江米白色的玉牌,凝神比划了两下,置于青色藤蔓上,刹那藤蔓闪烁星光,他便取出,递与忆昔。“林师姐,影师叔,给。” 听到师叔二字,她眼底光芒闪烁,忍下羞耻追问:“可有,额,那什么,师门辈分关系详解。” “师姐稍等。”童子神色如常点点头,仿佛习以为然,走向隔间取物去了。 身旁传来近似哀怨的声音:“宗门关系不比寻常凡人门派好辨认,林师侄要苦记多时了。”青竹原本也是凡人,获得奇缘才踏入修真,本来就不通世事的他对于关系辈分很是苦手。 忆昔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接过童子捧来的竹简,他们便离开简履堂,青竹领着二人往府邸而去。 期间她想了想 影住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到时候让他跟自己一块荒废他原本的府邸就是,好在最终二人府邸也相距不远。 先去了山下外门弟子的洞岩,再到亲传子弟的阁楼,青竹也将宗门大小事介绍得差不多,从储物袋取出两枚本门功法的玉简,外加一个明黄色的二阶储物袋,一个土黄色的一阶储物袋,看品质都能明白,一个是亲传子弟的一个是外门子弟的。青竹解说着递给二人,忆昔都接了过来,再做样子想交给影,结果人家眼睛都不带看一下,显然看不上,努努嘴,自己全收下了。青竹倚在门框处,准备告辞。 此时一道靛青色剑芒自天而落,走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与影一样寡冷面淡,只不过因是垂髫少儿,显得老气横秋。他目标明确,目不斜视步向青竹。 “师兄。”声音脆生生的,却被主人竭力压制,他应该清楚自己的音质稚嫩,因而语调不高,避免更显尖锐,“我有问题找你。” 对于他故作老成的声音,忆昔忍不住在心里偷偷乐着,这个小孩真好玩。然而,下一刻,男孩走近了,她身形一震,瞳孔撼动,声音颤抖。 “战云?” 即便只是髫龀小儿,那坚毅冷峻的眉眼,依稀可见战云的影子。那名男子喜欢蹙着眉头,无需言语自带杀伐之气,退人千里,为此被芸娘几次叁番说教,口中虽偶尔应承,若不处她身边,故态复萌。 金戈铁马、甲胄银鳞的骠骑将军以武安邦,金殿之上荣获武安君的封号,叁军之中曾有一剑霜寒十四州的美名,却无人知晓他身处女子闺房,为伊人提笔画眉的掌中温热。 铁骨铮铮,绕指柔情,这样特殊的面容,她怎能忘却。 山盟仍犹在,欢情春梦间。 第十四章思故人 此情此景,青竹满头雾水,不知所措,瞅了瞅不为所动冷眼旁观的始作俑者,又瞟了眼寒意犹盛的黑衣男子。见女子泪眼滂沱,其余两人又跟个木头似的,万般无奈下只好自己来圆场。 “林师侄,这是天罡峰的亲传弟子,他的名字跟你说的有点出入,是战轩不是战云。”从袖中掏出云纹手帕,抬手想为她揾拭泪水,没碰到脸颊,一只戴着护具的手掌横伸过来,制止了他的行为。青竹不解地看向挡住自己手后一动不动的黑衣男,“影兄弟,这是何意。” 影夺下方帕,扔给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子,面不改色。“哼。”静立一旁,似乎没有再度开口的想法。 虽然不免有些闷气,现下他却无暇搭理这个问题学子,转而朝另一个问题儿童问道:“战轩,你认识林师侄吗。” “不识。”男孩耷拉着眼皮,埋着头,眼底异芒刹那即逝。 闻言,女子哭得更凶了,手中的方帕也不擦拭泪水了,只觉悲伤冲灌愁肠,令她无所遁形。 青竹头痛万分,揉起了额头,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师侄切莫伤心,此战轩非彼战云,断是不能再欺负于你了。”不谙世事的青竹一口认定这就是霸凌所致的泪水,什么情伤离殇,听都没听过。心想着哭得这么凶,定是受过天大委屈,看向女子的眼神不禁带上几分怜惜。 叁人之中只有青竹急得不可开交,简直把生平所会的语言技巧都掏出来了,直到最后他的肚里墨水全无,一个安慰人的词眼都不再有。 苦着脸朝自己的师弟喊:“战轩,你来认个错!” …… 男童战轩觉得师兄今天有病,病得不轻。“跟我有毛关系?” “是没关系……”自觉理亏,语气逐渐低弱,旋即又中气十足,“就当安慰下人家姑娘不行?” 男孩想也没想:“做梦!” 这么一看,要他李代桃僵道个歉是不行了,青竹只得暗自叹气,也对,这个师弟本就乖张叛逆,宗门之内傲睨一切,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懂修仙问道,怎会搭理他人闲事。 眼见得青竹愁眉不展,万分苦恼,忆昔已经想得通透了,既然这不是战云,那就肯定是…… 他转世! 虽然她不知道天地间是否真有转世一事,此刻她宁愿自欺欺人。 当即拨开云翳得见青天,渐渐止了啜泣,抽抽搭搭,掏出新的干净锦帕擦拭泪痕。 “青竹师叔,”扯住急得就差抓耳挠腮的男子衣袖,与他的身体贴着,余音尚有泣意,糯糯道,“实在抱歉,是我认错了。” “战……小兄弟实在与我那故人万分相似,久离家乡,分外想念,是以晃神间错看了。” 眼睛红肿似核桃,长时间的哭泣使鼻子有些堵塞,脸颊很有特色地皱着,有如孩童般稚气。 林忆昔的相貌其实并不算绝色,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发丝浓密;体态娇小,身体轻盈,添了几分灵动。这样平凡的清秀女孩,搁置人群中自然认不出来,但若愿意细看,她也可以留下深刻印象,只因眼眸时含笑意,温润如玉,却给人适中的距离感,不似影那般渗透骨髓充满攻击性的冷漠,而是目空一切的淡然无谓。像一张星罗棋布的网,远看山泽秀美湖塘澹澹,走进她心底,才能发现全是假象。 此刻无意真情流露,反而让人觉得亲近几分,连带着容貌也柔和不少。 青竹看得出神,他自幼生于佛寺,不见女眷,不近人情,没有女孩用软糯的声音在他耳畔这样亲昵过。 口中有些干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支支吾吾道:“嗯……那便好。” 好景不长,他还未从女孩的香甜中清醒,一直莫名散发寒意的黑衣剑客目光沉沉靠了过来,把大剑一砸,入地叁分,竖立两人中央,硬生生分开死贴着奸夫淫妇。 “额……”不光青竹满头雾水外加耳垂不明所以的红晕,林忆昔也吃了一惊,毛茸茸的脑瓜被大剑的巨响震得晃了晃,“影?” 这玩意貌似很容易被刺激,好像她也没对青竹做什么轻薄之事吧。秉承看破不说破的顽心,无辜地眨了眨水润眼眸。 反应过来的影怔愣在原地,黑漆漆的瞳孔泛出刹那迷茫,少时,规规矩矩收回剑体。 “回去。” 不明意义的词语。 “去哪?” “他们,回去。”他双手环胸,毫无感情地乜视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童与莫名其妙脸颊微醺的青竹。 忆昔蹙起了眉头,一时间犯了难,她还想和战云的转世攀谈攀谈,套套近乎。不过,看向影逐渐凝聚杀意的眉目,只好无奈地叹气,不情不愿送走了二人。 虽然影对自己似乎渐生好感是桩好事,但霸道如斯亦令她心生反感。 随着青竹与那男童一道远去,剑芒飞逝掠过天际,她扭过头,摊摊手,“你要不要跟我去我那府邸。” 他也不回答,直接一把捞过女子腰肢,祭出古剑向方才山岩而去。 得,这玩意抱起自己来还轻车熟路了。眼角隐隐抽了抽,心里的计划愈发清晰。 外门子弟的洞府开辟在山腰上,围绕着次峰螺旋上升,府外砌着栈道,外不设栏,一低头,就是万丈悬崖。令她迫切想要学会御空飞行。 好在府中并不磕碜,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墙壁镶着光耀石,即便夜里也能恍如白昼。有叁个隔间,却只有一处寝间,因为这本就是给修士单独居住的。 关上大门,催动洞府的禁制,她盘腿坐在修炼隔间的玉簟上,检点起她所拥有的资产。灵石毫无疑问已然空亏,储物袋里只有一把耻于御行的破剑,剩下的便是一些不值钱的生活用品。最有价值之物当属腕上的鸿钧玉镯,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启动,一直以来这玩意做足了石头的样子,压根没有奇异之处。空有宝物,却不知用法,真是令人难受,活像饥肠辘辘之时有人送你一方玉盒,告诉你里面珍馐佳肴无数,然而却是个没有开口完全封闭的盒子。 重重哀叹一声,复又从怀里摸出罗剑峰给予外门子弟的玉简和土黄色储物袋,以及给予亲传子弟的玉简和二阶储物袋。 一阶与二阶是天壤之别,寻常一阶储物袋空间大小计量单位是个位数,例如叁四立方米,二阶则为两位数,例如叁四十立方米。在浮云城以及它的附属坊市,二阶法器都很珍贵,价格高达一两千下品灵石,鲜少有人为了储物空间而购置二阶储物袋,有这闲钱不如买个保命法宝。 捏了捏玉简与储物袋,不确定地抬头看向从进门后就立在她眼前的影,“这个,”扬了扬属于他的那份,“你真不要?别反悔。” 影抬眸,“嗯。” 确认过后她就没有心理负担了,神识凝聚,扫了扫两枚玉简,主修功法都是一样的,其余法诀例如净尘诀御剑术五行诀,颇有差异,外门子弟的法诀都更为简单稀少。再者有关丹符器阵的知识,外门子弟的玉简内是没有的。 其中最让忆昔在意的是一本名为修真界概览的小书,当下便闭目入定,于识海翻阅。 仙界之下的修真世界其实由四小界组成,人妖魔冥,四界自远古时代便各自独存,互不往来,至今人们也只是在古籍丹青上了解有关其余叁界的记载,通往其他界的方式,无从得知。 人界的主要地域以实力高低由盘螭大陆、尧光大陆、女缃大陆、首阳大陆、栖鸾大陆、南隅大陆构成,修士与凡人的生活区域间落并存,鲜少往来。除飘渺宗所在的南隅大陆有较为详细的记载详注外,其余大陆都只是一笔带过,语焉不详,着书者应该也从未亲眼见过。 大陆之下是为洲,数洲之下是为郡,郡地数以千计,郡下的修仙门派依附于各大灵脉。一条灵脉一般会坐落着占据地利的主要门派与其余小门派。因为灵脉古址罕见,郡地却繁多,因此大部分郡地没有灵脉,也就没有修仙门派,只有凡人居住。实力强悍的修仙门派甚至有的会独占灵脉。 书中记载,南隅大陆有叁大洲,依据实力排行分为:苍雷洲,玄云洲,天曜洲。 天曜洲下辖一千叁百郡地,其中拥有灵脉的四大主要郡地为:东平郡,漓水郡,郁林郡,江陵郡。 飘渺宗所在地就是南隅大陆天曜洲的江陵郡。 江陵郡地处偏僻,穷乡僻壤,只有一条灵气充足的山脉,就是飘渺宗所依附的飘渺灵脉,飘渺灵脉有叁大门派,占据大部分灵脉的主要门派为风沙门,其次是合欢派,最末为飘渺宗。 每块大陆都有数以万计的修仙宗门,多如鸿毛,她现下所在的南隅大陆也是如此,南隅大陆里,除去排行榜上的十大宗门与其附属宗门一百二十个,其余洲郡的门派都名不见经传,飘渺宗就是多如蝼蚁的宗门中的一个。每块大陆的第一修仙宗门都以本土大陆名称为宗门名称,比如她现在所处的,是南隅大陆,其中最负盛名实力最强的就是南隅派。 时隔十年,在修真世界摸爬滚打十年,她才明白身处何方,是谓何地,这真令人慨叹万千。如果她没有修炼洪荒诀,恐怕这辈子都挣扎于练气境界,作为散修囿于玲珑坊间狗苟蝇营,无法突破也更不可能加入门派获得修仙世界的常识与资源,直到耗尽寿元含恨而终也不会得知自己死的地方处于茫茫世界的何处。 玲珑坊的散修,命运大抵如此。 第十五章关于影 想了想,将外门的玉简舍在一旁,神识探入宗门给予的两个储物袋内。她对这个最期待,正宗门派的门徒资源,对于散修可望不可得。 一阶储物袋有叁立方米,内置五十块下品灵石,加上储物袋本身对于散修来说也算丰厚了,毕竟她狩猎一年妖兽才能攒下五十灵石。二阶储物袋中的物品着实令她惊讶,十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万下品灵石,一柄题刻鸣渊二字的叁阶长剑,叁阶法器浮云城城主恐怕都不会有。关门弟子的入门物品这么丰厚的吗,忆昔暗自感慨,以往她都没见过这两种东西长什么样。 而她并不知道,这两样是罗剑峰主用心为关门弟子准备的,那柄叁阶法器,更是耗费数十年时间才得到手中。 虽然她想用这柄鸣渊剑御行,恐怕也会被觊觎,区区外门子弟可不想弄得象齿焚身。而且,要是被罗剑峰主等人发现,那就不好办了。 唉,只能偷偷练习,以作往后逃遁之需。 将东西都取出,连带鸣渊剑与所有的储物袋都放入二阶储物袋,再放进之前为赤练簪准备的衣内口袋里。 她在关门子弟的玉简内终于发现了一种法诀,虽然只有黄阶叁品,但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支愣起脑袋看了看默然矗立的影,一袭黑衣,覆盖鳞甲,肩配半挑更显身材矫健。静寂得像木头,一言不发。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许是林忆昔的目光过于逼视灼热,他终于腾了腾眼皮,回望过去。 “……” 两人四目相撞,无言良久,气氛凝重。 直到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的闷头闷脑样,林忆昔大发慈悲地替他先开口:“你还想杀我吗。” 在她的注视下,影的眼眸一怔,有半刻钟的迟疑,宽阔有力的双手攥拳,紧了又紧,指节泛出青白。 他不言,她也不语,静静等着他得出答案。 男子全身上下只露出眉眼可见,看不出表情神色。硬朗的眉目掠过一丝挣扎,瞳孔微晃,似是痛苦万分。 好半晌过后。 “我……”他挪动嘴唇,声音有些轻微的颤动,“不知。” “这算什么答案。”忆昔瘪嘴,显然对此不满意。 血月堂的暗卫,是从牙婆牙公手中买来的孩子,有的从出生就失去了双亲,有的则是被亲人易物,换取钱财。幸也不幸,影是前者。他们都是些凡人,培育成才后送给王公贵族,因此他们不需要自我思想,也不被允许拥有自我,就是一张纸,有什么记录什么。 血月堂以养蛊的方式区分优劣,淘汰弱者,适者生存,他杀死所有昔日同伙,踩过尸山血海,半跪在堂主跟前,此后,他只是一柄利器。同所有蛊王一样,他孤僻寡言,冷血残忍,没有自我,甚而语言系统都不完善。 现在回忆起来,时隔叁十余万年,孩提时期的称呼早在心底褪了颜色,愈来愈淡,直至虚无。血月堂的暗卫不需要名字,以天干地支排列,为余留下来的蛊作名。第四十五名暗卫,被称作戍申,他顶替前任,取代这个称呼。 十四岁那年,荣王爷幸临堂中选取贴身暗卫,一眼看中了他,然而传闻里荣王骄奢淫逸,最好娈童。血月堂是锤炼兵器的地盘,这些非言流语向来不管。只惜,所有人都没想到,被堂主一手提拔锻造的利刃也会反戈。目送荣王浩势荡荡出了堂门,不久便传来王爷身陨半途的消息。 虽为刀剑,亦有器魂,不可折辱。 荣王的亲信与侍卫成日随着主子玩乐,细胳膊细腿,毫无战斗能力,不消一盏茶功夫便被抽骨剥皮,以血月堂熟稔的方式在心口留下铆钉。荣王爷至死连男孩衣角都没碰到过,就这样暴毙当场,双目尽剜。这双眼曾目视过他,因而在化骨水下烧成白烟。 他早做好逃亡一生浪迹天涯的准备。 被通缉的第叁年,他蒙白起搭救,带回七煞宫。杀神魔尊白起救他却是因为见他根骨奇佳,资质不凡,灵根优异,才起了收为手下的心思。结果也不负所望,他的修为日进千里,不出几年就能为七煞宫赴汤蹈火。 此后,他只是七煞宫里不起眼的凡人魔修,成为魔尊暗卫中的一员。血月堂里,他是戍申,占据魔界近乎半壁江山的七煞宫中,他是第一千零叁号暗卫。 大约叁十万年后,魔界与妖界联手,只为向一人下战书,大战在即,然而杀神白起被人阴算,躯体全毁元神重创,不得不逃亡它界暂避烽火。为报当年恩情,他也随魔尊遁入人界,辗转天涯,守候着魔尊交予自己的青玉案,寻了一万年,终于得以相见。其实,青玉洞府只是他用来避人耳目的地方,当初尚在府外,他便看见了她,她的身上有着魔尊的气息,让他一度以为是魔尊夺舍重生的身子,因而不敢妄动,任由她取走了青玉案。处理完从妖界追来的余孽后,方才打算与她会面。 再度相见,才发觉魔尊并非夺舍,她也只不过是介宿体。 岂料世事无常,魔尊再度不知所踪,自己更是被那练气期女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收为人宠。 他悲愤怒恨,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行当年荣王爷未行之事。他应该以死相搏,同归于尽的。 思绪如倦鸟归巢,回到脑海。 此刻,眼前的女子双眸忽闪忽闪,满带期望与兴趣凝视着他。不知为何,每次被她这样直勾勾盯着,冷寂已久的心脏似乎重新跳动。 也许,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叁十余万年来,生平第一个交谈的女子,或者说,第一个真正交谈过的人,他不过好奇罢了。好奇血脉里隐隐的噬痒,胸口燥热不安的感觉是为何。 “我……”往干燥的喉咙咽了口唾沫滋润,他略微撇头,避开眼,不再看她,“也许,不会。”眼里情绪复杂。 这句话或许是这个言不由衷不善言辞不通世事的男子最大的让步了。 不过,林忆昔并不满意。 默默催动了口诀,观察他的变化。然而,一丝动静都没有。莫非她还未完全掌握这法诀? 不信邪地站起身,熟门熟路往他怀里钻,然而,男子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眼底带着丝不解。 简直就像耍猴戏被围观,林忆昔老脸一红,气急败坏地低声咒道:“死木头,你倒是动一下啊!” 闻言,他本想转过头来怒目而视,没想到体坚如石,不仅无法动弹,魔力也无法运转,筋脉堵塞,无从发力。“你,做了,什么?” 只见女子杏眼微挑,亮晶晶的,像个好奇的孩子从他高高束成马尾的鸦发,打量到烫金云纹的玄黑武靴。意味不明地笑笑:“假如你不给我那玉简,或许我很长时间都找不到御兽法诀。” 这类功法可以控制自己的灵宠,封锁它的行动,或者驱使它的躯体。专门为那些“功高震主”心存歹念的兽类准备的。 “你说,你是不是自作孽呢?”她笑意吟吟,手指附上他的面罩与眉头,挑逗地转圈。 男子愣了一息,很快反应过来,原本趋于平和的双眸渐渐盛满风暴。“你,想做什么。”他的语言越来越流利,说明此前原本就聪慧灵光,并非痴傻之人。 “做什么?”就算他眼中的杀意凝聚,忆昔也不再忌惮,柳眉一挑,不置可否,“做你!” 从第一次见到他,忆昔就很好奇面罩之下究竟是张怎样的脸。此前碍于他会负隅顽抗甚而同归于尽,因此一直未敢真的有所行动,只时不时调戏一番,也尽量不触他底线。 面罩的样式普通简洁,就像他本人一样看着平淡无趣。随着女子的淫手渐近,向来无畏的影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不……不要。”低沉的声音竟暗挟颤栗。 如此反常的态度令她不禁一顿,手指停留在他的下颚。这种示弱的态度,怎么都不像她接触了大半个月的影会表现出来的。只停留了一瞬,依旧照常将手绕到他的耳廓后,忆昔神色不改,“当初要杀我的时候,你可曾留情过?” 除了差点被老怪物夺舍,那是她二十七年来感受到的离死亡最真实的一次,无法逾越的实力鸿沟,身如草芥的悲哀与恐惧。她没再提起,也没有责怪,只是因为始终对他的实力心存忌惮。她一向深谙寄人篱下的成长之道,就如当年被双亲卖于王氏大家当童养媳,若是不收敛顽心,故作乖巧,又怎能在叁年之后趁机夜奔,远走高飞。 林忆昔能忍,却不代表能容。容忍二字,绝非同义。然而谁料他成为了自己的灵宠,时至如今,也可一笑泯恩仇,只是偶尔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不想这么轻易让他忘记这件事,至少,要收回点利息。 影被这句话问住,扪心自问,他没有。他只是一柄利剑,杀伐果断,为了主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因而当时若她没有契约自己,他确实会做出杀人取镯的判断。如果,她真的死于自己手下……蓦然地,凉意缠身,他的眼中意味莫明。 没有去等他的回复,这个答案彼此有数,林忆昔揭开了男子面罩。 和预想的一样,是一张英气俊朗的脸,下颚线棱角分明,很性感,鼻梁高挺,剑眉横斜。下巴处有一道疤痕,更显韵味,十足十的冷酷帅哥模板。 这种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对异性的吸引力无法言说。 然而煞风景的是,面罩解开的一瞬间,这张硬朗的俊脸腾地爬满红晕,从额间紧密的汗珠、皱成川字的眉头与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可以看出,他很不自在,非常不自在,极度不自在。 十分十分不自在。 第十六章捆绑式h 打记事起,除了加入血月堂前一起流浪街头的几个男娃,便无人见过他的真容。那份害怕,是对未知的害怕,还是怕她看见自己的疤痕而嫌弃。想了想,大约还是前者多。 男子红着脸,与高大轩昂的男性身躯格外不和谐。 “你……”不过少顷,忆昔的思路活跃过来,这个男人是不是怕生?所以一直带着面罩,“害怕与人面对面?” 涨红的面目,隐隐鼓起的青筋,他似乎在极力忍耐。喉音沙哑,犹如藕节的断裂处,丝丝缕缕黏糊不堪:“没有!不是!”活脱脱的欲盖弥彰,像被人戳破心思的小孩,打死不招供。 不行,好想笑。 起初她还能咬着下唇强忍,再次扫视了影僵硬的大红脸数息后,实在忍不下去。“噗,哈哈哈哈——” “你居然怕生?” 这个特点真是太可爱了,尤其在冷漠残酷的性格辉映下,反差过大,尤为有趣。 影额角青筋直跳,“不许,笑!” “是不许,还是要笑?”看向男子的目光愈发热烈,忆昔决定,今天必须把他搞到手。策变什么的,以后再说。 思及此慢慢止了笑意,收敛容色,“你的元阳未泄,对吗。” 话题跳转过大,影一时有些怔愣,心中突突直跳。“你……”他好像能猜到她想干什么了,毕竟按这女人的本性,不难想象。胸口紧了紧,牙关相碰,传出切齿声音,“无耻。” 心有“大业”的人怎么会在意这种言论呢,就像挠痒痒一般无关紧要。 捏了捏他的脸蛋,不似女性的水润Q弹,一看便知饱经风霜、沐雨栉风,虽然光滑却偏粗糙,嗯,手感还行吧,比起捏,她更想贴着厮磨。 毫不犹豫吻上了这张脸,扑鼻是男性的干爽气息。 双手捧在他的脸颊两侧,红唇覆盖其上不断研磨,他身高九尺,忆昔只能踮起脚尖于下巴疤痕处吻了吻,伸出舌尖尝味道,有点咸还有点苦涩,不知是何缘由。 就算不抬头看,她也能料到影此刻的表情,悲愤欲绝。她好整以暇地挑眉望去,果然,一双暗眸似要喷火,绯红的俊脸满含怒意。活像个要被强奸的良家夫郎誓死不从,虽然,她要做的也确实如此。 “你敢……”他的嗓子喑哑,裹着浓浓的威胁。他还想说什么,忆昔没有给他机会,暗催御兽诀驱使他的身体,令他弯下腰,忆昔一把对准那双薄唇吻了上去,堵住他尚未出口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男子就是死咬牙关,誓死不从,根本无法深吻。忆昔只好再次驱使他张开嘴伸出了舌头,她啃住,吸吮着。 男子的身躯僵硬,身体里窜过陌生的感觉。 忆昔有所察觉,停下深吻,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他的身躯更僵硬了。 女子温声细语,似是呢喃着道:“不然呢,你要拿我怎么样,嗯?”尾音轻佻,不断上扬。 “你,不知廉耻!”他黑眸森寒,蕴藉万千雷云。 忆昔不甚在意地嗤笑道:“如果这样你会觉得自己好受点,那你尽管继续。” 语毕,男子周遭的杀意尤盛,然而配上他那绯红的俊脸霞色的耳垂,毫无可信度。 一点一点故意慢吞吞揭开他的衣服,露出赤裸胸肌,他的皮肤偏古铜色,哑光的色泽,非常诱人,忆昔从他的薄唇一路向下啄啃舔咬,下巴,脖子,喉结,胸肌,乳头,感受男子暗暗颤栗的身子,心下成就感十足。 他拧眉不语,唇抿得死死的。怕是还在兀自挣扎。 捏弄完乳头,继续向下,扯开大片衣襟,摸上鳞片般紧致结实的腹肌,轻抚了会,实在忍不住,自顾自将衣服在他眼前全脱了,甚至驱使他的眼眸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子缓缓显出光裸身材。 她的身架偏瘦,大约是以往在凡界营养不良所致,骨骼娇小,唯一算安慰的是乳房和臀部比较争气,肉多点,乳房一晃一晃,晃得他眼都有点晕,气血翻涌。 还在为眼前的景象震撼,下一秒,凭空飞出一条条铁链将他缠绕,拉到了席榻上,他忽而能动弹了,不得不顺势倒下,刚想反抗,灵脉空亏。忆昔催动铁链,将他困在席榻之上,手臂,大腿,双双被捆,呈大字型把体格健硕的男人束缚起来。 他恢复了身体的使用权,却被封了灵力,形同凡夫俗子,无力,无奈。然而,很快他就看到,女子垂着湿漉漉的阴户向他的脸部坐下来,他的眼睛笔直对着她的阴户,好像怎么也挪不开。 忆昔将阴户对准男子的口鼻坐下去,两只手固定住他的想要逃脱的头颅。 “嗯……”软滑的薄唇贴在阴户里,正对阴核珠蒂,令她忍不住芳心一颤,“舔我。” 犹如女王,向她的男狗下达命令。 一股女性阴液的味道钻入鼻腔,他的血液禁不住颤动,逐渐升温,火热,沸腾。 被一个深仇大恨的女子这样对待,耻辱不甘,悲愤欲绝,影的男子尊严扫地无存,像一只狗,被驱使,被羞辱,被用来发泄兽欲,为所欲为。他是一个刚烈的人,即便是暗卫,也需要有自己的尊严。就如当年所想,虽为刀剑,亦有器魂,不可折辱。 是以他死死闭唇,咬碎牙关。 忆昔本想全程用御兽诀控制男人取悦自己的,但是转头一念,那样好像没什么征服感,因而解了对他躯体的控制,就是想要就着他的愤恨挣扎,在他的眼皮底下奸弄他。 此时,还是暂且使用御兽诀好了。 影感到一股迫力,死咬着的嘴部无法遏制地缓缓开启,绝望油然而生。 修为虽不在,渡劫期的敏锐五感却还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唇正摩挲着女子的阴户,舌头伸了出去,立马被阴液包围,咸咸的,受此刺激的粗舌一往无前,插进缝隙,直抵阴道内,像一根杵棍,上下捣弄。 “唔……呃啊——”又湿又滑,直可日逼,软可舔逼,她爱死男性的嘴巴与舌头,妙不可言。舒爽得阴道一缩,将体内那块舌肉贪恋地挤了挤。太久没做过爱,她差点被这么个雏吸得丢了阴精。“好爽,呼,呼……” 舔弄间不免吞咽下不少阴液,即便这不是他想做的。阴液的特殊淫靡味令他一顿恍惚,不自觉自发地吮吸,想要更多。将阴液全部吞完,他的脸上依然留有不少,尤其是鼻尖痕迹斑驳。他舔舔唇,意犹未尽伸出粗砺的舌头刮她的阴道口。 不是他,这明明不是他,他绝不会这么淫荡。 影此刻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羞愤悲怒,一方面,因为裆部的变化而自我唾弃。是的,他的老二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立了起来,直愣愣地将裤子顶出不小的帐篷,一看就知本钱。 察觉到他的主动舔弄,忆昔心中一乐,停了御兽诀,松开禁锢男人头颅的双手,任由男人捣鼓摸索,自由发挥。 半柱香后,实在受不了影的粗莽搔刮与反差魅力,阴精自子宫喷出,射了紧紧贴着阴户的男人满脸。她抬高身子,垂眸望去,男人污浊的脸既茫然失措,又淫靡色情。 她向后退,阴户从鼻尖掠过嘴唇,再“舔弄”着他的下巴,喉结,接着到了他宽阔的胸肌。阴户像一张嘴,对着胸肌与腹肌爱不释口,上下左右舔弄吮吸,发出啧啧声响,留下一路水渍。他的上半身都被她好好玷污了。 之后,他能看见眼前的女子起身,将自己的阔裤褪下,那根从一开始就不安分的肉棒瞬间支棱起来,弹跳几下,打在女子手心。她再次蹲下,正对着他难耐的脸为他撸了起来。未经人事的阴茎干净清新,却依然看着可怖狰狞,是肉色的,像根茎颀长顶端硕大的蘑菇,她比划了下,约有幼儿手臂粗,长二十公分。 促狭地吹了个口哨,对男子眨眨眼,“本钱不小。” 涨红的脸再度爆火,影认命地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嘎着嗓子吼:“士可杀不可辱。要做便做,某堪奉陪。” “咦,”忆昔诧异地扫了扫那张视死如归,布满水渍的脸,“你能正常说话了。” 男子眼皮一跳,对此讶异一息,旋即哀从中来。善言又如何,却是在这种情景被羞辱至此才说得流利。 体内欲火积身,她也不好受,只是想令他蒙受羞辱才一磨再磨,此刻他已悲愤欲死,受够了耻辱,见状便收了顽劣心思。抬身,握住他的肉棒缓缓坐了下去。 “睁开眼,”她强迫男子看向裆部,那里两人的性器官即将融合,“你要被我吞并了。”说罢,腰身下沉,终于将男人吃到“口中”。 好像有什么冲破了束缚,体内的野兽开始驰骋疆场,在他身躯里乱窜。 “唔……”男子口中忍不住发出喟叹。 忆昔也渐渐忘情,他的肉棒很粗硬,又长又大,凹凸不平的青筋与褶子与她阴户之内的软肉结合、摩擦。她闭目,享受地上下晃动,将肉棒吞吐。女子阴精与男子铃口的精液混合,有一些被带出体外,发出噗嗤噗嗤的水声。 一开始男子还能勉强按耐住身体的本能,渐渐的,快感愈来愈强烈,那软肉直将肉棒吸得爽翻了天,新奇又激烈的舒爽感冲入五脏六腑。 影的目光愈发深沉,暗得与夜幕一般,又闪烁着情欲的星子。 他在与欲望做挣扎。 真是愚昧的男人。 忆昔动得越来越快,肉棒受不了这刺激,马眼剧烈收缩,射出叁十余万年不曾泄的元阳。这是好东西,修士可以用之练功。忆昔紧了紧小穴,将其全部吞入子宫。 “呃啊……唔。”男人的脸布满汗水与情欲,眼里却还残存几分挣扎顽抗。 真是犟得跟榆木疙瘩一样,忆昔忍不住暗叹。 他的目光渐渐清明,从射精的快感中抽身。似是有一只无名巨兽,不知何时栽种于心田,此刻恰逢硝烟便勃然怒长,顶破土壤,初见苗头,好像自从那天撞见她与傻狗白日宣淫,这种子便留下了。 就当她还在为男人的倔强感慨之时,身下传来冷静无比的声音。“松绑,我不会跑。”犹如寒冬叁月屋檐下的冰棱,酷寒锐利。 忆昔犹豫了一下,不松吧,要她继续做下去那不太乐意,她在性事上比较懒,喜欢享受;松绑的话……御兽诀在手,好像也不怕他反抗或者逃跑。本来嘛,捆绑play就是她强上男人的情趣而已。 稍微思索了几息,便将铁链撤了下来,收入储物袋中。 第十七章反扑了h 他的手脚一被释放,便直起腰,钳住女子的肩膀将其翻在身下。高大的身躯携卷浓郁的荷尔蒙气息把她裹住,层层包围,她不禁有些目眩。 “你……”忆昔诧异万分,这个男人还会反扑了? 他眼眸发沉地盯着那张艳色红唇,俯首吻住令其闭嘴,依照方才自她阴户探索的技巧,生涩又热烈得吻起来。 男子的吻技不佳,磕磕碰碰,只因力气过大,时而弄疼她,她不得不耐下性子,一边回应一边指导。 “唔,轻一点……对,这里……” 唇齿相依,鼻息相融,不时流出她断断续续的音节。 不一会儿,他的唇向下探,啃弄着她的下巴,脖颈与锁骨,大掌也一路向下,覆盖到了乳房上,忽而停了下来,在她不解的目光下,男子的视线落于乳房处,夹带几分探索与渴望的意味。 欣赏了片刻后,一边笨拙地揉捏着一边用舌头舔弄。 忆昔的情欲被撩上来,身体软了半截。口中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双手搂住了男子扎着高马尾的头颅。鸦发如墨,像他本人一般硬扎。 若不是两人浑身赤裸,到真像虔诚的儿子吸着母乳。 他的脸埋在乳香味的胸脯中,一时有些神迷。 他半是探索半是性致勃勃地玩弄了好半天乳房,原本悲愤交加的情绪被抛在脑后。 忆昔的乳头很敏感,这一番弄下来,连着高潮了两叁次,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来。 影终于舍弃了乳房,舔到了阴户处,之前是被强迫着口交,内心多有不愿,如今诸事由他,却也没有抗拒的想法。盯着杂草之内的那处缝隙,他眼眸愈发深沉,暗得可怕,喉结也忍不住滚动。 主动将脸埋入女子腿间,伸出舌头侵犯禁地,他的口技似乎以目光可见的速度增长,忆昔被舔得娇喘连连,浑身乏力。“别,不要……唔嗯……” 影不懂得在床上女性说不要大多就是要的意思,他不停下只是因为克制不住体内的欲望。 直到她又一次高潮,喷出一股阴精在他的俊脸之上,与之前的痕迹混合在一起,斑驳不堪。他才抬起头,抹了把脸,置于薄唇边,一舔而尽,他感觉自己似乎并不反感,反而有些迷恋这种味道,砸了咂舌。 当即握住腿间早已蓄势待发的老二,放到了阴户上对准。他抬起布满情欲的眸子,声音低沉性感、充满侵略性:“看着我怎么干你。” 话音未落便挺着肉棒日入花心,直抵宫口,被吮吸的紧迫感令他身躯一颤,呻吟出声。“唔……嗯……” 不得不说,这该死的男人叫床声音真特么性感,忆昔也忍不住浑身发颤,醉入男色当中。 不过少顷,他咬咬牙,将她压在身下,抬起女子双腿大操大合地日起来,直将女子干得花枝乱颤。 “混蛋……”他的眼里蓄满怒意,脸上又纠结着情欲,一边骂一边诚实地遵循身心本能挺跨抽送,“为什么……”要招惹他。 将头埋入女子脖颈,狠狠吸着香味,似要将人吸入五脏六腑。肉棒在阴道中疯狂驰骋,他体内的野兽咆哮着,挣脱了束缚,在她体内撒欢。 处男大多食髓知味,影也不例外,虽然毫无章法只会蛮冲直撞,然,因着年轻力盛,身强体壮,加之他的造型与性格又很戳忆昔性癖,也能令她大感快慰。 也不会其余体位,抽查技巧,只一心入着那处小洞,挺跨日弄,速度愈来愈快,直欲将叁十余万年的存粮送入她的子宫。 事实上,受精的感觉对女性来说并不强烈,几近于无,然而由于它赋予的特殊含义,会令人感到满足。修真之人可以控制怀孕的发生,因而做爱之时毫无顾忌,忆昔就是仗此才敢不做防备与他们性交。 “吞进去。”影自然知道这点,却依旧狠狠扣住她的腰间软肉,狰狞的肉棒大刀阔斧闯入花心,劈入宫口,想要将精液全部射入子宫里面,仿佛这样她真能受精似的。 肉棒捣进宫口,胡搅蛮缠,将里面弄得一团糟。力度加大,抽插幅度也疾如幻影,打桩一般每一次都钉得很深,很紧。 啪啪啪。不大的房间内充斥着淫靡之声,更令人性致昂然。 “唔呃……”伴随最后一次冲撞,精液崩漏打向子宫中,难以言喻的快慰贯彻四肢百骸,忆昔的眼神迷离,伸出双手仰起身子拥过去,他见状配合地低下来几分,两人紧紧相贴,倒在玉簟之上。 一场酣畅的性事持续了一天多,练功房内的玉簟之上水渍交杂,地上一片狼藉,衣服横陈。最后一次将浓精射入子宫,影伏在忆昔胸脯歇息片刻,侧了侧身,把人抱入怀中,肉棒直挺挺插在昏睡过去的忆昔穴内。他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好半晌,摸着她的头,俯首吻住唇角,笨拙之中尚有几分温柔。紧紧抱着她,好像拥有了所有,令人万分满足,他似乎在以自己都未发觉的速度沦陷。 次日酉时,日落沉沉,忆昔从睡梦中渐渐清醒。 “唔……”刚想转个身,却正面倒入男人胸膛,灼热的温度烫得她脸上泛起红晕,未等她自己伸出手,他已先一步替她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力道不大,也算不上温和,只因他本身就不曾这样对人过。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忆昔感觉到男人的手掌肤质粗糙,布满老茧,每一次尽力轻柔地抚摸也不免让她的肌肤泛起颤栗。 “你……” 话音未落,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弹了下。她才发现,原来肉棒还在阴道内。 见她苏醒,他本想退出来的,然而洁白的肌肤上错落着昨晚他留下的印记,加上她的眼神朦胧,格外诱人。“再来一次。” 忆昔哭笑不得,男人捉住了她的下巴,顺势攫住她欲启合的红唇,粗砺的舌头闯入女子牙关,在口腔内涤荡。 和本人的性格相似,他的吻也很强势,直令她呼吸不过来,仿佛口中全部空间都被占有。 下面也没有闲着,随着她被吻得动情,小穴淌出股股淫水,肉棒逐渐动了起来,起初只是试探着抽动,见她脸颊绯红,眼神布满情欲之后,他才大力抽插,直将穴肉带翻出来。 这个男人外表冷漠沉着,扒了腰带却一反常态的野。这恰恰是忆昔想看到的,她就喜欢看着禁欲的男子在她身上迷离的样子。 即便射了好几次,他还想继续做下去。忆昔赶忙推开了他,肉棒噗的一声时隔一天有余才拔出小穴,洞口呈现圆形,合都合不拢。阴液混着精液淌了出来,一股股白沫滴到了玉簟之上。 她还要熟悉宗门规矩,着手修炼事宜,现在是没多少时间沉迷床笫之欢的。 被拒绝了,他也没有不满,反而将头埋入女子脖颈,他坐在玉簟上,而女子面对面坐在他身上。 闷闷地往她肩窝吸了一口气,一声不吭了。 脖颈处泛起丝丝痒意,忆昔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时隔许久不见男子挪动迹象,他闷头埋在忆昔肩窝处,把人抱得死紧,就是不想离开女子身体。“乖,先起来,下次再喂饱你。”忆昔只好柔声安慰。 他的脸颊已经不是那么绯红了,只是还残留着一些红晕,令冷酷的俊脸显得格外不和谐。然而在忆昔看来,这真的太可爱了。影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颈部,轻轻啃咬,像个孩子充满迷恋。 “不许食言。”好半晌,他闷声道。 “嗯嗯,”忆昔赶忙点头,这玩意说话是越来越流畅了,但性格怎么变了个样子,以前可不会这么乖,“先……起来,”体型差异过大,令挣扎着出怀抱的她看起来格外娇小可爱。 影再度攫住她的唇,深深一吻,罢了,还要舔着她的唇角,喃喃道,“喜欢……” 被吻得气喘吁吁,忆昔满脸黑线,喜欢什么,什么喜欢? 然而眼瞅着冷漠寡言的男子像个孩童般抱着自己不放手的样子,忆昔觉得可能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顾身下挺着根大肉棒,对着她的唇又吻又啃又舔,直至一柱香后,才意犹未尽地作罢,移动臂膀,松开了对女子的钳制。 忆昔如释重负,要在不影响男人尊严下拒绝求欢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眼见着她拾起衣裳,一件一件地穿好,穿戴完毕,施了个净尘诀,抱着捡起的衣服还想给他也穿上。影的脸颊又红了。“属下……不用。”抢过她手中的衣物灰溜溜闪到屏风后。 徒留忆昔一脸茫然,原来他还这么害羞的吗,看他在床上那么猛还以为早就把节操丢得一干二净了。 等了一会,估摸着人已经穿好了衣服,见他还不出来,忆昔刚想去屏风后看看,一道黑影立在了她身旁。 他的脸又被面罩遮住了。 “啧,暴殄天物。”忆昔非常不赞同地哼哼。他的脸可真俊朗,冷峻又硬气。尤其是这样的脸颊还会微醺的样子,可爱死了。 影偏了偏头,身形挺拔,耳垂却腾起红丝。 “属下……不喜见人。” “我呢?”忆昔不满地嘟嘟嘴,抱怨道,“我都看过你鸡鸡了,还不让看你脸吗,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见过。 ” “不是,那意思……”男子的语言似乎又断节了起来,他握了握拳,咬牙将面罩褪下,一张俊脸瞬时泛红。“只在,你面前。”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真容,哪怕是想象中被人看见的情境也让他腾起杀意。 对此,忆昔满意了,开心地点着脑瓜子,再度扑了上去,这男人太帅了,性能力还强得离谱,她忍不住想非礼。 影怔愣在原地,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思忖片刻,张开双臂抱住了怀中作乱的女子。“你莫乱动……”只觉得跨间又要蓄势待发。 感觉到腿心的滚烫硬物,忆昔也不敢动了,只得在男子胸膛蹭了蹭,瘪着嘴。她还有事要办呢,可不能再被这男人拉上床了。 她从怀中扬起头,一张明媚的俏脸写满期待。 “怎么样,全心全意跟着我吧,你的前主人可没有我好,还能献身。” 感情她还惦记着这档事。 第十八章白素珍 出乎忆昔意料,影很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应下,“好。” 额。这下轮到她尴尬了,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可是恨不得把她掐死后重获自由,难道把他强奸了他反而更喜欢? 无奈地摸摸鼻子,含含糊糊地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嗯,那个,受虐情节?” “属下,不明白。”影皱了皱眉,星眸之中闪过疑惑。 “唔,嗯,也没什么,”忆昔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打着哈哈调转话题,“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因为御兽诀?” 即便二人肌肤相亲过,黑衣剑客依然是一副冷漠森寒的模样,只是面向她时,暗眸似乎柔和了几分。此刻他立在女子身畔,听她如此发问,一手绕到她背后,往怀中带入。忆昔的头被按在男子胸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耳边飘来气流,滚烫灼热,令她不由一颤,他的嗓音发闷,似孤鹰坠崖,本是决绝,半是懊丧。“是你招惹我,主人要对属下负责。” 哈? 这什么跟什么,怎么一个个都跟牛皮糖似的粘上就扯不掉了。蚀牙是这样,结果一向冷酷的黑衣剑客也这样。忆昔倒不是讨厌于此,只是…… “我先说好,”她清清嗓子,努力从他怀中挣脱,男子太高大,她只得费力仰首,才看得到他的脸,她定定看向他的眼睛,“要我负责也可以,你只是我面首当中的一个而已。” 影的身躯一僵,俊脸之上阴翳拢聚,眼眸沉沉,意味不明,似乎在想什么。 好半晌,才听到他开口。“就像那匹妖狼一样?” 忆昔想也没想狠狠点头。 她只觉得怀抱住自己的手臂蓦然勒紧,皮革材质的护臂勒在她的腰肢间。他复又将女子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青丝上,那处发旋小小的,像她本人一样小巧。喉结上下滚动数次,大掌紧了又紧,眼里满是挣扎与痛苦,许久,终是闭目,哑着嗓子道:“好。” 他只是主子的侍卫,本就没有资格提要求。 “真的?”忆昔难以置信,瞪圆了双眼。 “嗯,”影蹭了蹭她的发丝,慢条斯理地解释,“属下只是主子的灵宠,不敢不从。” 也就是说,他心里还是不从的。 切。男人。 忆昔才不想管这些弯弯绕绕,男人的那点心思她又改变不了。既然他自己都口头应承了下来,那就没有任何问题,她依然是自由的,还有万千森林等着自己。 “咳,咳咳,”她一手握拳,虚掩在唇边,“那你以后是我的什么。”灵宠,暗卫,还是面首。 影顿了顿,倾身向前,热烈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鼻尖相抵。沉吟少许,“均可。”只要陪伴在她身畔,叁者并无差别。 郁闷了老久的忆昔终于喜笑颜开,眼睛兀自弯成缝,似月牙皎洁。他见此不免腹下一热,就势吻了下去,“主人……”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也有障碍,时而属下时而我,自称混乱得很。现下似乎想清了,杀神魔尊的恩也还完,他想让自己择主而事。如若注定是名侍卫,那做她的侍卫也不是不可以。他们有灵宠契约在身,普通的主仆关系变得更加胶着、亲密无间。 亲是肯定没亲多久的,忆昔草草结束了事,渐渐分隔的唇边,晶莹的液体拉成丝。老脸一红,气恼不已,“你别动手动脚了,我还要出门。” 初来罗剑峰,最紧要的事肯定是了解当地的大致结构,以及令忆昔苦手却不得不知的人情世故。 新门徒需要做些什么,怎么修炼,时值傍晚也没有同门或者童子前来相告,忆昔只得再度掏出玉简,检查完毕也没发现有任何遗漏的地方,确实没有主修法诀,也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忆昔还在苦恼之时,身边的影已经带上了面罩,一双暗眸似乎有话在其中。她撅着嘴道,“怎么,你要笑话你主子不成。” “不是的,”想了想,还是如实禀告,“罗剑峰主昨日传话,令属下今日前往主峰。”罗剑峰主亦是金丹初期修士,千里传音不在话下,想必当时就在影身上留下过神识,因而才能准确寻到他的地址。 “这样,”好不无聊地瘪嘴,扬了扬手,“你赶紧去吧,都这么晚了,我自己研究就好。”看来外门子弟的入门之道格外困难,好在她已有主修功法洪荒诀,不用在罗剑峰的修炼之法上死磕。 某男很闷骚地扭过她犟着的脑袋,对准红唇狠狠亲了下去。一边缠绵地吻着,一边呢喃道:“很快回来。”破碎的音节自交缠的舌头中泄出,融入热烈暧昧的氛围里。 忆昔再一次发现一件新奇的事情,他不但会反扑,还会撩骚了。 瞪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化作剑芒,消散天际,她揉了揉眼,退居屋内,合上那扇几厘外就是悬崖峭壁的大门。 此时只剩她一人了。四下格外静谧。 修炼?放屁,趁影不在,当然是要去找小战云了。 当下将修炼的打算搁在一旁,忆昔壮志酬酬地收拾东西,扔出那把流觞剑。又犯了苦恼。 她还没学过怎么御剑飞行。 把门外的万丈悬崖当作第一次练习的场所?她怕是嫌活得太久了。 于是某女只好兴致缺缺收起法剑,重又拉开大门,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大口,才能勉强不那么在意栈道下的万丈深渊。哆哆嗦嗦走出栈道时,内衣已然被汗水湿透。 只能说,修建这种山峰的人脑子有坑,她不管,就是有坑。 其实飘渺宗之人大多业已到达练气八层,御剑飞行自是手到擒来,因而这种不设防护的栈道对于他们来说,有或没有问题不大。只是苦了修为八层以下或者无法御空的修士,然而罗剑峰上主修的便是剑法,御空乃是基础之举,难为的只有外门当中修为不济的弟子。 罗剑峰并不只有一座山峰,是由叁座山峰组合而成,犹如山谷一般绵延迤逦。主峰是罗剑峰主以及亲传子弟修炼之处,次峰安置的是内门弟子,再往外一些,就是外门所在。 然而,当她出了栈道,来到内外门的交界处时,豁然想起自己压根没问过小战云或者青竹的地址,一时间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空手回去也太对不起自己被栈道吓出的一身汗了。 只得觍着脸拦住一名外门弟子,询问练剑去处。 她打算先把御剑飞行学会,不然搞不好哪一天不小心掉下栈道,就得英雄薄命了。嘶~想想就恐怖。不论是给亲传子弟的玉简还是外门子弟的玉简,都有御空术记载,这种法诀本就普通,难度也小。 一袭灰袍的弟子面上带着傲气,雄赳赳气昂昂,喝道:“大胆,罗剑峰内岂容外人践踏。” 忆昔抱拳,作了个揖,“弟子初入师门,不懂规矩,望……”余光瞥了瞥此人的服饰,估摸着辈分,“望师兄指点。” 据那本辈分详解上说,同代弟子之间似乎是以修为高低或者人情礼仪来称呼的。就是说,比较乱,不确切。爱叫什么叫什么,为表尊敬就伏低做小。 观其服饰并不繁冗,边口绣着普通的回形纹,此人应是外门子弟。 “哼,既如此,那为何不着师门同袍,反倒另行其类?” 怪哉,她也一直在思考服饰问题,然而并未有人向她提及,也不知往何处领这衣裳。“弟子也欲统一门风,然不知这衣袍往何处领受。” “哦?你真是新来的?”少年的双目熠熠生辉,仿佛发现了新鲜玩意,“剑修之道所行甚艰,是以罗剑峰主极少收徒,门生伶仃,招待新人事宜自然多有不周,你不知道亦能理解。” “你可是要修习御空之术。”他用的是肯定句,神情十分笃定。方才他见女子从栈道上脚踏而下,必定是没有其他代步之法的无奈之举,再加之她询问练剑之所,便百分百断定了。 些许难为情地点点头,含糊着道,“唔,嗯,师兄妙算。” “呵呵,”少年笑眯眯地道,“不急不急,先带你去领外门衣袍。”言未毕,自作主张勾肩搭背拥着她往杂事堂的方向走去。 “嗯……师兄,”一直走到堂门口,少年也未有不妥之意,忆昔却忍不下去了,“能放开我了吗。” 虽然美少年白给却之不恭,但是,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并无一分一毫的旖旎之感,这是真的把她当兄弟而不是女性。她只知道把男人骗上床,并不知晓如何与男性当弟兄,毋宁说,她才不信男女之间能有纯洁友谊。 少年的月牙眼眯了眯,展开笑颜,露出洁白胜雪的牙齿。“嘻嘻,蒙峰主赐名,为兄名唤素珍,师妹是何称呼?”话说完了也没放手,还是搂着女子的肩膀,看起来似是对此不以为意。 “素珍……”柳眉一挑,她伸手抹去脸上不存在的汗珠,“师兄难道姓白?” 不知所以地点头,亮晶晶地看向女子“师妹真乃神算,这都能知晓 ” ……额角仿佛垂下数条黑线,忆昔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这几个字在凡人界的话本中是条雌性长虫的名字。然而,她侧头看了看身着灰白袍子的少年,这个名字,好像确实挺适合他的。非常秀气。 “我名忆昔,林姓。” 第十九章扶桑境 尽管白素贞一眼望去大大咧咧不太靠谱的样子,事实上,他办事效率还不错。定昏时分,万籁静寂,斜月悬空,他终于手把手教会了林忆昔怎么御剑飞行。女子天分勉勉强强,好在足够认真,能够补拙。 “林师妹修习过程似乎急于求成,是想赶上扶桑洞天的开放日期吗。”将用于示范教学的软剑收回剑鞘,白素贞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心脏突地一跳,“扶桑洞天是什么?” 欣赏着那柄幽兰软剑的少年抬头望了过来,“你不知道吗?”又道,“看你这么急着练剑,还以为……” 他顿了顿,颇有兴趣地闲话滔滔,“扶桑洞天是江陵郡世代相传的秘址,郡中,依赖唯一灵脉建立的合欢、风沙、飘渺叁宗每隔五十载皆要汇聚门生,前往其中历练,机遇良多,造化无数,天材地宝取之不尽,是以叁宗都很看重。” “江陵郡只有这一处秘址吗?”待他停下,忆昔忍不住问道,“扶桑洞天又是哪位大能什么时候留下的,时至如今资源不会枯竭吗?” 白素贞料有此问,条理清晰地回答:“洞天秘境何其珍稀,平常郡地一境难寻,有一处就该偷乐了。” “扶桑洞天至今已有万年之久,究其源头,无人知晓,只听闻似乎与一位仙人有关,然万年相传,纰漏百出,此等流言不可尽信。修真界怎会有仙人存焉,遑论我等身处的这穷乡僻壤,仙界与修真界有天地法则限制,是万不会有仙人下来的。” “至于竭泽而渔的问题,这是无可避免的,任何洞天福祉皆是如此,非扶桑独是。然而扶桑洞天历经万年,崭新如故,其渊源之雄厚可见一斑。师妹无需多虑。” 也对,这也轮不到她来担心,真是杞人忧天了。忆昔吐了吐舌,对此洞天倒是很神往。便询问其前往期限与资质要求。 此刻见她是真想去冒险之人,少年发出一声长叹,沉重无比。“此等机遇,又岂能容易。” “此话怎讲。” “葬身其中常八九,如意之士无二叁。” 字字惊心。 她是料想到扶桑洞天艰难险峻,怎知竟这般残酷卓绝。这一句话直令人瞠目结舌,她愈发深感仙路艰难。 “那,”她的舌头有些打结,暗自镇定,“江陵郡叁宗岂不是每隔五十载就要损失大批才俊,只为了那二叁层的得志几率?” 这次,他没有回答女子,只是静静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她的前方,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并不是,也不知他看的谁。 忆昔已然明了。 活着出来的人不足二叁成,生还几率如此低微,资源匮乏的江陵郡修士依然前仆后继,只求一方造化,一缕机缘。如此,可得长生否?非也,造化加身又如何,这只是仙路伊始,所行甚远,所求甚险,又有谁能问鼎巅峰、羽化而登仙,委实少矣。 白素贞已经将幽兰剑别上腰间。“师妹听句劝,免得白白送了性命。”其实他见女子惊吓的表情,便放心了不少,这样一来,她也不会执意前往犯险了吧。 即便和自己一样平庸,也比香消玉殒好。 谁料女子一改惊态,巧笑倩兮—— “若不犯险阻,无缘大道,生我有何用,鲜少见欢笑。” “便意尽气短,戕身半途,灭我又如何,终不减狂骄。” “你……”轮到白素贞瞠目结舌,“怎会有此等想法?”他是真没想到,资质平平的女子也有凌云志。也能有凌云志吗?那他呢。 他在心底问自己。 惨绿年华,正是志在四方的好时期,又为何甘于平凡。停在筑基阶段止步不前,未必不是软弱心性所致。 见少年疑窦丛生,忆昔掩唇轻声笑了,也不再去解释什么。 夜幕寥廓,穹顶如盖。万千星海下,二人拱手告别,新月弯钩,系上少年心事。 离开之际,他着意嘱咐了关于扶桑洞天的事项。十天之后,众人将汇聚宗门前,由宗主挈携,往扶桑而去;资质要求颇高,须得筑基。 他回首凝视,意味深长。“我们应该见过。” 女子脸上现出几分疑惑与调侃之意。 “当时在青玉洞府,我是发现了你的。” 忆昔登时睁圆了双眼。 少年轻声笑道:“你不必害怕,当时我也没有揭发你,现下只是忽然想了起来。与你一见如故,想必也是这缘由罢。”其实,他认识的人不多,罗剑峰内多是男子,因而初次接待女子时,他才把握不好男女分寸。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为何替我隐瞒呢。”忆昔舒了口气,不是寻仇夺宝的就好,要是他突然发难,让她交出在青玉洞府获得的物品,倒真不知该怎么办。所有赃物,一个子儿也没了,还有一颗丹药喂了狗。 他没有再说话。 就着皎洁月华,忆昔才发现,他的脸蛋其实挺不错,蚀牙和影是俊朗,他则是俊秀,像邻家年少般,亲切又爽朗。 少年以笑作答,不再言语,祭出当日在青玉洞府所得的幽兰软剑,轻身一跃,消失在夜幕里。 忆昔虽感郁闷,也不愿纠结,很快释意,掏出自己方才用来修习御空术的破烂玄剑。 “……”太丑了。要不是流觞剑等级太高,容易惹事生非,她决计不会留下这柄破剑。唉。出身平平之辈,没有后台倚仗,有宝物也用不了不敢用。 想了想,还是重又拿出流觞剑,御空飞往府邸。反正路途很近,也不会有人发觉的。 这十天里,得抓紧修炼,她现在只有筑基叁层,堪堪过了扶桑洞天的及格线而已,联想到洪荒诀的修炼速度,她很期待十天时间能够有何成绩。 说也奇怪,这外门弟子白素贞居然有筑基修为。她在外显露的是练气巅峰,若非资质属实不堪,万不至于沦落到外门的,就算亲传子弟应该也能争上一争。她在心里暗暗估量着,他应该是年纪过大,或者和她一样资质太差才屈居外门?这种问题当面相谈着实令人难堪,因而她方才未曾提起过。 想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把疑惑抛诸脑后,她并不喜欢管闲事,也没有八卦的习惯。 甫一落地,还未在万丈深渊上稳定好心神,府邸大门便被人从内打开。 “主人……”来人一身漆黑,高高壮壮,简直快要融入夜色里。浓厚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他将忆昔拉入房内,用臂膀紧紧裹住,顺势合上大门拉上门栓,把人抵在门上。 忆昔被勒得有些透不过气,反手搂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拍。“你这……木头,快放开我,你主人要被憋死了!” 影一动不动,吸了吸她的颈部气息,一颗高扎着马尾的头颅埋进她的肩窝。直过了好一会,女子被闷得涨红了脸,口中骂骂咧咧。他才略带遗憾地将手松了松,薄唇倔强地抿了抿。依旧不放开她。 “为何子时才回。”这男人,话是说得越来越流畅,性格却是越来越别扭了。瞧瞧,跟个守在深阁的怨夫一般,就差质问她有没有夜会情郎了吧。 不禁翻了个白眼,感到身后木门坚硬,搂住男人的脖子往上攀了攀,寻找舒适位置。“练剑!” “不然还能去做什么,你一离开,主人我上下山只能用脚走,你说,你这个暗卫是不是当得很不够格,是不是很过分。”她干脆倒打一耙,状似委屈地反问。 好家伙,有理没理,全拿捏在她手里。 然而冰块脸怎么会想那么多,乍一听很有道理,便觉得愧疚,将人从门上放了下来,单膝跪地,好不诚恳。“但凭主人责罚。” 罚个鬼,都把她门咚了,现在还装模作样呢,这玩意压根就不怕她。 一想到此,忆昔就气得牙痒痒。 可惜,这几天她得一心扑在修炼大业上,不然皮鞭滴蜡都给这玩意安排上。 余光瞅着他摘下了面罩,明明是冷酷范的脸却开始泛红,耳垂也爬满红晕,两片薄唇启合数次,眼神发暗,欲言又止。这扭扭捏捏的样子。 忆昔秒懂。要是在之前指不定就地正法了他,这几天不行,真不行,嘶,男色误人。 拒绝就得彻底,不能给这玩意一丝侥幸。“你主子得闭关修炼,十天后有个扶桑秘境开放,你也加把劲,争取升个大乘试试。” 原以为他会失望或者欣然领命,然而,男子脸上头一次出现与面瘫、愤怒无关的表情,他的眉梢上抬,暗眸圆睁,薄唇微张。即便很难解读,她还是觉出几分诧异、忧虑的情绪出来。 忆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头突突狂跳。 “不要告诉我,你连分神修为都没有。”左思右想,也就只有实力这点能令一向傲气的影挫败吧,于是她如此推测了。 “……”他的面色很复杂,像是在思索生死大事。 足足半柱香过去,男子语调沉重地道:“不,属下早已步入渡劫期大圆满。” “……”忆昔怒,“没事沉默半天跟奔丧似的,就为了这,你玩我呢?” “主人,”影神色不变,顿了顿,接着道,“自魔界之时属下便遵从杀神白起之令,一直不敢前往仙界,与扶桑洞天之主大有关联。” 她的心脏越跳越快。“为何?” 影蹙了蹙剑眉,边回忆往事,边整理思绪。好半晌,一字一句缓缓道出尘封已久的前尘旧事。 叁十万年,足以掩埋太多历史尘埃。 第二十章闻旧事 早在百万年前,杀神白起现身魔界,建立七煞宫,勾结妖界众生,寻觅鸿钧老祖遗物。期间,最为强劲的对手便是现今的扶桑洞主——帝鸿氏,相传他与杀神白起来源于同一故地,实情为何,无人胆敢发问。 自帝鸿氏出现后,白起寻觅鸿钧遗物之途屡屡受阻。帝鸿氏虽人少势寡,胜于头脑出众,运筹帷幄、老谋深算,加之白起一心只为寻物,无意杀伐,二人明面上也从未开战,虽暗地里斗智斗勇百万年之久,却从未决胜负,并不见分晓。 二人早已踏入渡劫圆满,却压抑修为,迟迟不登仙界。白起更是广收门徒,纳入七煞宫中,形成一股割据魔界半壁江山的势力。七煞门徒些许资质卓绝者,尾随二人其后步入渡劫圆满,一些忠诚之辈,也止步于此,不愿飞升,欲为杀神达成夙愿,寻得鸿钧遗物,剿灭帝鸿氏其人。影便是其中之一。 大约一万年前,鸿钧老祖遗留的洪荒诀封存于朱辞镜中,不知被何人发现,自此现世修真界,掀起血雨腥风。杀神与帝鸿氏之间方才正式下了战书。 帝鸿氏实力本就不比白起,更以一己之力抗万千之敌,因而只得偷施暗算,以计险胜,然而自身情况也不容乐观,深受重创。直到影遁入人界寻觅杀神时才发现,原来人界有其洞府,帝鸿氏弥留之际将自己封印其中,那处地址便是扶桑洞天。只惜禁制重重,尤其对魔妖两族下了死咒,即便有着渡劫修为的魔修影也从未敢踏入细查。 她咬着下唇,费力地道:“那你便留下,我独自去。” 心里是做过一番苦思冥想的挣扎的。俗话说,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这扶桑洞主帝鸿氏实力虽不足媲美杀神,也是一代雄杰,而且,他与杀神同出一地,这其中定然有蹊跷。或许,那就是鸿钧老祖的故地。 忆昔隐隐觉得,她离鸿钧镯背后的势力更近了。 故事张开了羽翼,徐徐拥抱住她。 “不可!”影急忙大声驳回,因怕生而腾起的红晕已然褪去,唯剩满脸凝重。 此刻的她显得冷静:“何故?” 抿了抿薄唇,沉声道,“属下见其疲于保命,全心休养生息,便将……将跨界阵法移于扶桑洞天附近,以便徐徐图之。” 忆昔愕然,“所以,其实现在人界就有妖魔存在?并非独你一人。” “嗯,”他将头低得更下了,“越界之门时常有魔妖两党出入,主人身上还有鸿钧气息,如若前往,只会对主人不利。恐有……”灭顶之灾。 此四字,他不愿再说下去,他会保护她的。而今,就是要让她远离扶桑洞天。 “你说,”好一会,女子绞尽脑汁地思索完毕,摸着下巴道,“要是我能把鸿钧镯摘下来,是不是就不会留有气息了。” “这……”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影心中一揪,咬了咬牙,“是的。”既然她要去,那作为属下的自己也只能拼上性命护其周全,哪怕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然而,鸿钧镯是摘不下的,忆昔之前就不断尝试过几百遍,就算捋到红肿破皮也拿不下来。真想摆脱它,怕也只有断臂一法。 忆昔心下权衡利弊,这样做是否值得。许久,在男子沉重的目光中,她紧蹙眉头,红唇轻启,长长一声太息。 “罢了。” 影的面色稍缓。 “镯子是取不下来,扶桑我必定要去。”女子斩钉截铁。 “主人!”他定定凝视着女子的脸,半晌过后,心中下了结论,“属下愿随主人左右,定护周全。”声声洪亮清晰。 影的目光坚定且赤诚,对此,忆昔很满意。没再多言,闪身步入练功房内。 十日之中,凭借洪荒诀的奇速,一举踏入筑基四层。 十日后,飘渺宗的大门前已聚集了众多筑基修士,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罗剑峰主也在其中,他是金丹修士,此次前往,既是为弟子保驾护航,也是为自己寻求机遇。 忆昔有些尴尬,不知道待会如何蒙混过关,毕竟初入师门她还只是依靠运气步入练气巅峰的外门弟子,短短十天,却能筑基。 果然,宗主发言期间,有一管事手执窥灵玉盘,为众人测验。轮到了忆昔,她尽力往角落躲,无人看见,管事测完,见是筑基修士,便略过,往身后去了。 在此之前,影被她强塞进了灵兽空间,毕竟他和扶桑洞天的帝鸿氏结着世仇,让他跟随在旁,难免多有不便。 因而这边的动静也没引起罗剑峰主注意。 飘渺宗,风沙门,合欢派叁大宗门之人在扶桑洞天汇聚。 叁大宗门之主也在其中。 飘渺宗主首先朝二人拱了拱手,以示敬意。风沙门主气焰颇甚,弯唇一笑,微微颔首。 最令忆昔在意的,其实是中间那位素衣女子,她是合欢派掌门。合欢派,顾名思义,就是吸取异性阴液提升修为的宗派。素衣女子自然也是此道中人,然而一袭淡青色衣袖,梳着温婉的盘发,直让人看不出来是介采草大盗。 许是林忆昔的目光太过直接,停留过久,合欢掌门侧身望来,瞥了一眼,淡淡笑着,没有多看便回转过头去了。 凡间女子多不易,修真之道使男女之间的关系趋于平等,然而,修真界的修士也大多是由凡间而来,经年累月根深蒂固的男尊思想依旧禁锢着女子步伐。能突破世俗,创立合欢宗派的女掌门,也属难得。 扶桑洞天是一处孤岛,四面环海,远离陆地,内陆之人前往扶桑大多是需要御空武器的,不然光凭御空之术也少有能坚持到达扶桑洞天之人。 风沙门主祭出飞舟,令叁宗之人同乘,叁阶法器,也直耗费一日功夫方才抵达岛屿。平常岛屿周围是有屏障的,然而每过五十载,禁制都会消弭于无形,持续一月。 来之前,飘渺宗主苦口婆心地为众人解了许多关于扶桑的困惑。也提了很多注意事项。 其中之一,就是期限,叁十天一过,扶桑洞天便会关闭,禁制将会重启,洗涤岛内一切异物,包括进入其中的修士。 他人不明白,然而忆昔却从影那里知晓了,扶桑洞天之所以每隔五十载开放一次,恰是因为连结妖魔两界的时空隧道五十载才会打开。 意思即是,扶桑洞天开启,并不只有人界修士在此处活跃,还有潜藏在暗处的妖修魔修。那些殒身其中的七八成人界修士,大部分都是被妖魔之士戕害的。 此情此境,自然是危机重重。 然而,忆昔这次前来的最大倚靠却是蚀牙。 蚀牙已经成功将修为稳固在玄兽中期,意味着他有人修出窍期的功力,即便碰上如同影这般强压修为不肯飞升的渡劫修士,也可拼命一博,争取逃生。 人群从四面八方纷沓而至,汇集完毕后,山崖之上隐隐现出一道拱形大门。 第二十一章阴烛息 四周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不见天日,也没有地底,仿佛置身于虚无之中,幽幽冥冥,杳如太息。 “影。”林忆昔在心底默默呼唤。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稍许,沉闷的声音从灵兽空间传出。“属下在。” 不由松了口气,好在步入扶桑洞天的最后一刻,察觉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她将影强制召回灵兽空间内。虽然这不合他意,情急之下,她也只能那么做了。 然而,这一喊,叫醒了里面灵兽空间内原本沉睡的傻狗。“主人!” 朦朦胧胧间,蚀牙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声音,无数次在梦里缠绕着他的心神。当即睁开了双眼,依旧是那片空旷的草地,一望无际的蓝天,他卧在参天大树之下,不知睡过了多久。此刻清醒,这片熟悉的情景内多了不速之客。 蚀牙横扫着尾巴,啪一声打向四人合抱粗的树干,跳将起来,浑身狼毛直立,恶狠狠龇牙。这个一身黑的男人,曾经差点置他与主人于死地。 见此情境,忆昔颇为无语,扶额轻叹:“蚀牙,别冲动,自己人。” 黑狼咧开锋利的尖牙,细长的眼中绽露寒芒,直到女子的声音透过半空传来,也不忘对着男人吼上两嗓子。甩了甩尾巴,乖乖坐在原地,朝声源处张望。 当下也没时间跟傻狗解释太多,只能先制止两人间的剑拔弩张之势。她更想知道,踏入扶桑洞天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此刻只剩她一人在这虚无之中,假若这便是扶桑洞天的真面目,那与她所听闻的截然相反。 “影,”唯一有眉目的人,也只有来过此地的他了,“这是怎么回事。” “逐天下,服四兽,‘狰’也。‘狰’者,出于钟山,阴烛之鼻息。”影闭目,似在整理思路,半晌,缓缓睁开。 忆昔错愕,“你说的是什么。” “是眼前的妖物。” 随着男人的声音在地动山摇般的轰鸣中湮灭,一只赤皮黑络,尾羽腰翅的怪物自虚空中扒开罅隙,一点一点露出身形。骇人的压迫感扑向胸口,忆昔忙催调体内灵力,欲稳住心神。 怪物的威压异常之大,仿若千钧直逼面门。她被压迫得难以呼吸。 “这究竟是什么!”她在轮海里朝影大喊。 “为今之计,只有先放属下出去。”一向沉稳冷峻的声音略带焦急。 忆昔思忖片刻,便依言照做。玄色劲装的男子倏忽间显现在她身畔,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搂入怀中,驱动灵力张开屏障,将怪物的威压逐步褪去。 见此,怪物止住动作。 獠牙大口缓缓张开,逼近二人所在地,呼哧呼哧的炽热鼻息喷向他们。忆昔的心眼提到了嗓子口,即便在影的怀中,被他的大掌轻抚后背,也还是难以遏制地陡然生寒,爬满鸡皮疙瘩。 就在她以为怪物要一口将他们吞下时,庞大的气流贯向身后,夹杂杳杳冥冥的声音。 “魔尊何在。” 忆昔一时反应不过来,木然地抓着影的身前衣襟,他似有感受,炽热的大掌裹住了她的手,令人安心。 妖物修为深不可测,她尝试放出神识勘测,差点被那妖物身旁的无形屏障震出内伤。忆昔没有办法,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影,四目相对。这双贯是冷凝与死寂的眼眸里,她看见了一片决然。心底不由怦怦直跳,紧紧反握住了他的手掌。 影压低身子,伏在她耳边密道:“与魔尊相抗的帝鸿氏洞府恰在此地附近,属下送主人出芥子空间,尔后之事,万望当心。” “那你呢?”话到嘴边,便觉多余,他已然视死如归,怎需多问,随即正了正色,“正如你不会放弃这个念头,我也不会放弃你。” 怔然无言,身躯一颤,他抿唇,“好。” “宵小鼠辈胆敢无视吾辈威严——”妖物自长满獠牙的嘴部喷出一口太息,热气腾腾,仿佛深海的鱼腥味。惊吓之余,忆昔忍不住掩住口鼻,皱起了眉头。 影一言不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将乌黑的面罩压出折痕。腾出一手拔出背后巨剑,利刃划空,响起铮铮的长鸣。看样子,他并不想与忆昔之外的人有过多交谈,还是那副倔犟冰冷的脾性。 暗叹一声,硬拼之下他们并不见得能讨到好处,实力似乎过于悬殊,无奈,忆昔只得替他开口了。“前辈何出此言?” “您与晚辈素不相识,从未谋面,您的问题晚辈不知何意。”强烈威压下,她的牙齿依然禁不住的打颤,握住影的手劲愈发大,靠此驱逐内心的怯意。 妖物咧了咧口,眼神落向忆昔的身旁,冷笑道:“魔尊影卫,别来无恙。” 那一瞬,影能感到怀中女子的僵硬,她绷紧了身躯,犹如蓄势的笼中惊雀。也无法再缄默不言,任由她惊惧颤栗了。沉吟半晌,终是启唇。“茫茫凡间,寻觅魔尊万载有余,纵然恩及桃花潭水,某亦无愧于心。昔日之事,而今于某杳如烟云。” 闻及此言,妖物阴冷的面庞愈发凝重,不多时,嗤笑一声。恍如灯罩的两只瞳孔透出邪狞的幽光。“呵,无知无畏。” 妖物倾身下压,直令忆昔喘不过气,它挪动庞然大口,鱼腥气息喷面而来,“汝不过七煞宫步兵之棋,军中蝼蚁,即便死,亦是宫中残魂。何人许汝权力,胆敢如此托大?” 伏身在男人宽阔的胸膛,能听到逐渐加快的跳动声,忆昔饶是心中存着对妖物的恐惧,伸出双手抚上男人坚硬的下颌线,示意不必着急。他紧促的胸腔瞬时轻快不少,依旧将人紧紧搂住。他不会让心爱之人葬身于此,绝不会。 “吾只问汝最后一次,魔尊何在。”它的瞳孔泛着幽幽寒光,唯存杀意,存有二心的残兵,七煞宫容他不得。 想必妖物已然明白,他们二人断无魔尊去向,这妖物如此说辞,不过猎杀前的消遣。此时此刻,忆昔脑海里早已百转千回,绞尽脑汁地查找那峰回路转之法。 眼见得妖物节节逼近,亮出獠牙。 如今之计,唯有铤而走险。 埋在影的颈窝处,低声细语:“暂且送我出去,你再回到灵兽空间。”这样做法有失安稳,她尚不能对灵兽空间掌控自如,便是慢上一息,一息之间,影亦会有生命之虞。 言趁他意,影本来便这么打算,干结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好。”忆昔的耳畔传来低沉男声。 男人迎面接上妖物的掌风,手持巨剑,横劈过去,一道剑光闪过,雕凿睚眦异兽的剑柄隐隐亮出鸣渊二字。这是他的本命武器,获赠于昔日魔尊,如今亦被倒戈阵营。 另一面,影暗地里凝聚灵气,这是妖物阴烛息一手开创的芥子空间,因而撕裂起来并不算难。凭他之力,堪堪能送一人而出。 第二十二章青龙现 只觉眼前一道白光疾速逝去,眼睑来不及生疼,已经映入一片盎然绿意。晃了晃被强制传送出来而晕乎乎的脑袋,不待细看,迅速运转灵宠空间。然而,她感应不到影的去处,这种情况,本应只出现在其他界面的灵宠身上。 想来刚刚那片白茫茫的空间并不属于修真界,应是妖物徒手创造的芥子须弥。 想清楚这点,忆昔只觉心底一紧,莫名哀恸。不知影还能否平安归来。 “哟,这谁家小娘子?”高亢清朗的男声穿透丛林,直奔忆昔而来。 转身侧望,却是一名锦衣华服,头顶玉冠的少年公子,来者不善,尤其从他额头的鹿角窥测,此物并非人类所有。“不知小娘子的肉……味道可好?”疏忽间,竟被他近了身,少年狰狞的獠牙裸露在外,触及她的颈部,忆昔汗毛直竖。 攥紧手心,暗暗定了心神,这种时刻,万不可慌乱,自露马脚。 根据眼前给出的信息,她在暗自飞快思索。此为人界当中的修真界,妖物向来为人所困,囿于一隅,或灵宠,或器材,断无单独生存的可能。 那么,这个化形态的少年若非来自妖界,便是灵兽修为,等同于人修分神以上的阶段。他背后却更有能人,是为其主。 那顶紫金冠,流淌着蜿蜒龙纹,垂下七缕珠坠,照此形制,似是数千年前的产物。 “咳……”虚掩唇畔,遮住一半脸颊,盖去神情,“敢问,尊主何处?”好在妖类不得擅伤人类,只要见得他主人,尚有转机也未可知。 岂料华服少年郎面色突变,狠厉阴冷,气氛凝重沉闷,山雨欲来。他捞过女人身子,一手环腰,一手勒住脖颈。“人类,你找死。”忆昔来不及开口询问,便被越勒越紧,那种头皮发麻,心胆欲裂的窒息感再度袭来。 “不……”她竭力往下卸他的手臂,却都是徒劳,到最后空气稀薄,脑海里的意识所剩无几,双手还在扒拉着,无力回天。 到此为止了吗。 影生死未卜,蚀牙殷切等候。 眼前闪过战云的脸,他永远不温不火,刻板又较真,虽是冷漠乖张,孤僻寡言,唯独芸娘才明白,他的赤子心肠,为国为民。将王令,芸娘命,人生苦短,世事无常。 蓦然间,略过几副瘦小身影,是他。 指尖忽而有了力气,动了。“帝鸿氏……的灵宠,”她的手忽而发力,攥住少年腕臂,指甲在其上划过道道血痕,“怎敢,擅伤人类!” 戛然而止。 松木林立的山谷悄无声息。 偶起蛩鸣。 少年沉默片刻,终是松了魔爪。“你怎知他。”状似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袖,腕臂的血痕泛起青气,袅袅如烟,倏忽不见,少年扯过袖子,将其盖住。蓦然,脸色铁青,回头恶狠狠地道,“女人,再敢说小爷是灵宠,小爷跟你没完。那玩意来了都救不了你!。” 忆昔此刻顾不及其他,只觉脖子大脑难受极了,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犹不满足。顺势解开胸前叁颗云扣,始觉清明不少。 “你,”少年郎尽管嚣张跋扈,何曾见过女性抹胸,一时间气也不是,收势也不肯,犟红了脸,“放浪!” 其实方才她也只是误打误撞,死马当成活马医,把心里猜测说了出来,没想到这妖物竟真的忌惮帝鸿氏,收手不杀。虽不知他与帝鸿氏有何瓜葛与恩怨,好在小命犹存。既然此时不知帝鸿氏是敌是友,而这妖物又惧于他,何不利用一回。 思及此,林忆昔敛下不耐与愤懑,歪了歪头,莞尔,“公子说的哪里话,若非公子唐突,我又怎会衣衫不整呢。” 那几个敏感且误导性极强的字眼晃得他目眩良久,窘迫不已,半晌方觉,狠狠地刮了她几眼。“你放屁,爷什么都没做,别胡说!” 谁料女人越发喜笑颜开,丝毫不在意他的愤怒,手搭在胸脯前,玉腕轻扇,扣入丝丝凉风。“不知公子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锦衣少年看白痴般不屑,嗤一声,“你现在站在哪,小爷不就是哪的,”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帘微垂,“爷乃上古青龙,天底下任何名姓都配不上小爷。” 饶是在心底做好了预备,也不免吓了一跳。上古青龙?那是传说里仙界的物种,修真界唯有五爪金龙曾存。确实,修真界中,谁又敢给青龙起甚名讳。 那你主人是谁。忆昔忍住心底愈来愈深的疑惑,差一点,就又问出了口。她可记得,这玩意,痛恨人说他是灵宠的。想必只是受制于帝鸿氏。 咳咳,清清嗓子,试探性地柔柔问道,“公子真乃奇人,可知此地出口何处?” “你不知道?”青龙狐疑地瞅她两眼,上下瞄了瞄,支起了自个下巴,流里流气的,“这么说来,你不认识帝鸿咯。”语气里倒是很雀跃。 忆昔一惊,小脸紧绷,笑道,“怎会,只是久未至此,故而忘却归途。” 那人挑了挑眉,也不知信了没信,径直走向她前方两米处,回头,招了招手,示意跟上。她尚且犹疑,然而现下也只能跟随。提了提裙裾,快步至锦衣少年身后。 此地原是松林赫立,古柏丛生,枝干之粗足以六人合抱。藤蔓层层迭迭绕着树干枝叶,间或垂下,寄生着蛛蚁蝇虫,密密麻麻,绕藤叁匝。明黄的华服绸缎自灌木丛中翩然而过,扫过枝桠荆棘,依旧崭新如故。 约莫行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静谧无言,只见得日轮自天地中央跌向西面,提醒着她午时方过。 此时此刻,忆昔自然不会傻傻地以为少年这是领她步入归途,定是居心否测,别有计算。脚下步子不禁放慢,与他错落开来,少顷,就被发觉异样,少年回眸,明亮朝气的稚脸带着倨傲之色。“怎么,跟不上?” 早已斟酌许久,临时终是无奈明言,“我离去虽久,仍留残忆,足下蹊径实非归去路途。” 青龙眉眼一跳,弯了弯唇,“你都说了离去得久,修真世界广袤无垠,日新月异,变化更迭,如何断定此路不通呢?” 一看就是谎言,那嘴角快翘到天上了。 题外话:下章要有肉了。 第二十三章明月溪 青龙没吃过人。以往身在洪荒,神祇皆餐风饮露,卧月眠霜,哪曾闻得肉膻果香。少时被轩辕坑骗为侍,自此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仙界四处流浪,最后东窗事发,逃亡人间。 早已忘却年月。龙生九子,他是应龙最小的儿子,兄长姊姊是什么模样,如今也不甚清晰。 偏安于此处约莫万年之久,山间自是花果遍地,野兽爬窜,令初来乍到的青龙喜不自胜。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对于吃食,果腹之物,应是有些许洁癖。花果可尝,野兽却敬谢不敏。那些浓密的毛发下不知多少污垢,到过多少腌臜地方。 “皆道帝鸿喜好洁净,你这样灰头土脸地闯进洞天,他自是老大不高兴了。”少年凤目微眯,笑得好不狡黠,“你好好洗洗,爷再带你去见他。”说罢拎着女人后颈衣领,不顾她的挣扎,纵身一跃,飞入山涧。 等忆昔手忙脚乱地落地站好,睁开被狂风熏疼的眼眸,入目便是弦月山风的溪泉。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深感被骗地怒骂。 他栖于树间,仰卧枝头,惬意地掏了掏耳朵,“大老远来的客人不见见东道主可说不过去了。” “你,你……”忆昔气极,这个坏痞子真是喜怒无常,诡计多端,她哪里认识什么帝鸿氏,要是当真见面,就全露馅了。她敢担保,这痞子早已知晓自己是虚张声势,忙活这么久就是为了看她出丑。 暗自恼恨自己目力尚浅,识人不清,倘若伊始便勘破这痞子心思,就不会颠颠地跟着他走。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绣袍下捏紧拳头,纤薄的指甲嵌入皮肉,沁出血珠,渗得甲板愈发红艳。林忆昔道,“既如此,望公子转身,非礼勿视。” 青龙噙着笑,眯了眯眼,“好说好说。”谁会关心食材怎么洗浴呢。说罢果真别开目光,起身轻跃,足间一点,已过古木重重。 极目望去,不见了踪影,她才些许放松,紧绷许久的身躯微微发麻。 心尖轰然乍响,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到眨眼间,她便压下自己的念头,那仙界青龙绝不是善茬,修为高深莫测,在这帝鸿氏洞天,抓捕自个犹如瓮中捉鳖。反而会惹怒他。 冷静下来,垂首打量周遭环境。那湾清泉初见便印象深刻,溪流自泉畔逶迤而过,从山巅顺流而下。秀丽之中隐隐蕴藉磅礴气势。 此刻月牙低垂,挂上树梢,天幕沉沉,山岚袅袅。 思索片刻,一颗一颗解开云扣,露出胸衣,百合花纹的银边软缎在荧荧月华下粼粼闪烁。 罗衫玉兜褪尽,足尖没入水中,温度正好。踏入溪中,水位恰好没过腰线。天地时值孟秋微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修真之人却分外适宜。清水的触感令她不禁发出喟叹。 他没吃过人,在人界也没见过女人,尤其是女人裸体。于是自然而然地,他食言了。树木作掩,蛩鸣桑草,就着漫天月光,他观察得分外仔细。 如此看来,人界女子倒挺白净,适合下酒。 女人似乎与男人多有不同,那处隆起的软肉白花花的耀眼,剔透月光下越发莹润,不知触感如何。青龙有些懊悔,早知方才提她来时应该捏上一捏的,譬如话本上人类采买食物,都要揉捏按摸。 不过须臾,他又被女人耻骨间的杂草吸引了所有注意。原来男女还是有些相似,他的下面也有毛发。只是……为何她上方有两块肉坨,下方却没有了。青龙倒吸一口凉气,不禁为她感到悲哀,没有了小弟弟的人该多么痛苦。还好还好,帝鸿虽然骗他做侍从,却也没将他阉掉。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他便止不住一个激灵,实在过于残忍。 不知为何,看着看着,竟感觉有点口干舌燥。许是佳肴在即,令他垂涎吧。 风过无痕,山谷空明,静谧无垠的林间,忽而惊起雀鸟无数。他,动了。 刹那间,林忆昔瞠目结舌,一时忘了着衣。月光下,华冠少年直愣愣站在前方,逆着光,使人分辨不清面目。 “混蛋!”气急败坏咒骂一声,她慌忙跑向衣物掉落的岸边。果然不该轻信他人。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拦住去路,墨青色的长袍迎风飘动,暗金龙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跃出衣帛,吼裂山风。林忆昔不明所以,只是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直欲咬碎一口牙关,堪堪用手环在胸前,恨道:“公子好兴致,可知诚信二字如何书写?” 即便逆光,依稀见到少年压抑着莫名情绪的眸光,以及清楚听到喉头滚动的吞咽声响。隐隐明白原因,瞬息之间,她已经稳静下来。 她等着少年下一步行动,而当事人却忽然窘迫,面目慢慢赤红。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明明,只是想玩弄一下猎物的,对,就只是玩弄食物而已。 “莫非你没有经验。”一边打探对方,一边暗使灵力,将岸边衣裳摄来,直至粗略裹了个大概,少年依然呆愣在原地。这反而让她疑惑了,难道不是好色,是贪财?随即自顾自晃了晃头,若是贪财,任凭这个少年的修为,早就杀人劫货,也不成问题。咬了咬牙:“要杀要剐,早点发话,别跟个呆子似的傻站着。” “小爷……”不知为何蓦然失声,一向能说会道的舌头此刻却偃旗息鼓,他应该咒回去,堂堂青龙何曾被人这么说过,可是喉咙里似乎有千钧重负噶在其中。 月华荧荧,渐渐适应了这光线后,林忆昔终于看清少年此刻的脸庞。红,涨红,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温度一般,耳根脖颈也都泛着红晕。此情此景,她却莫名觉得恬静与安定。她记得,凡间有段诗文:白马踏金鞍,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这身为青龙的少年确是一副好相貌,青涩却坚韧。 “看,看什么看!”终于,他找回了声音,面对女人赤裸裸的目光,又羞又气。好不知耻的女人,身似无物还敢这样看人。 林忆昔反而视察得更欢,勾了勾嘴角,“怎么,看我看得,看你却看不得了?” “你……”青龙气结,一时不知怎么反驳,硬着头皮道,“小爷看你,是你的荣幸。”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狂妄又傲慢的痞子,“哦?”直令人嗤笑不已,“是谁非礼而视。” 即便如此,一向倨傲恣睢的应龙之子依然梗着头颅,瞥向一旁,“那又如何。”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身体会这么躁动,甚至没有多加思索便贸然闯了出来。现下冷风一吹,通红的脸庞得以凉快,理智缓缓回炉。 空气沉默得如同暮冬寒冰,连尘埃都无法飞扬。明白他是这么个品性,又何必再多言语自讨无趣。林忆昔从容不迫将染上溪水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犹如闺房般自然。末了,憋手蹩脚施了个不甚精通的净尘术,浑身倒是焕然一新。早知如此,贪图享受沐什么浴,何苦来呢。 整装完毕,方才抬首,见少年满脸震惊与无措。 “少见多怪。”淡定地啐了声。 红晕重新爬上他的脸庞,与之同时还有气愤。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还是被噎住无言以对。只是有一点很清楚,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不会再鬼使神差偷看猎物洗浴了。 酝酿了半天,堂堂青龙的面子实在挂不住了,“无耻,放浪形骸!”然而声音着实低微,即刻消散于风中。 题外话:关于女性性爱一点碎碎念。我不太喜欢女性用外物搞男人菊花,那样满足了男人,却似乎没有满足女人的性欲。再者是现实世界里纳入式性爱能否获得快感,就本人经验而言,能,但是一般,不会像很多黄文里一样什么连阴茎细节都感受的一清二楚,这是非常错误的,严格来说,靠近宫颈那一块是没有感觉的,痛觉都没有。纳入式更多是心里快慰,比如我把对方吃了能有满足感征服感,这样是给对方盖了个章将其占有。其实现实里女性获得快感更多是前戏,享受男人各种花样侍奉会比抚弄男人更有快感。这只是我一家之言,所以在文里前戏会更多,也不会爆菊,男女都不会,俺被便秘困扰,深刻明白菊花有多脏。本人不说身经百战,性经验也并不贫乏,欢迎有道之士交流讨论各种女性获得快感的方式。 另外,在我的文里,都是默认设定女性阴户敏感度高,更容易获得快感的,因为仅凭现实里的敏感度,女性高潮都很困难,需要很多因素满足。很多时候,真的恨造物主将许多福利都扔给男性,而女性却要承受很多痛苦苦恼麻烦。比如生育,月经,性爱;但是,有句话虽夸张却很符合,真正的勇士是看清生活本质并依然热爱,我爱自己的女体,也热衷于探索让女体快乐。 当然,喜欢怎样都无所谓,gb还是无纳入式性爱,只要女性不长根吊,我都能接受。再者提一嘴近日看到的一篇文,里面女尊世界直接把男人阉了,这是恨吊恨到了极致吧哈哈哈哈,莫名觉得比gb更有意思,当然,前提是不插入男性,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好像满足了男性却没有怎么满足女性。并且,菊花真的好污秽啊,如果不是用来大号的,那用来性爱还好,但是……现实里,如果你要爆对方菊花,还得先灌肠把shi清理感觉,不然可能男的一激动,或许会漏shi。如果说不需要菊花,设定成有另一个纳入口,不是用来大号的,那这个人,跟女性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 所以我写文的话,直接将造物主给予女性的痛苦降到最低,比如第一次不用痛,比如doi能跟男人一样容易高潮而不是容易疼痛,比如不用来例假或者例假一天就走并且无痛苦,比如女性可以自由选择避孕率,比如不用生育,或者,可以怀胎一月就无痛分娩,等。 不管说什么,我都不想长吊不想变成男的,很多人想成为男的是因为男人可以不用承受这些痛苦烦恼,那小说里,也可以让女性一样做到无痛无忧啊。 第二十四章天外天 二人立于明月溪中,水流缓缓,碧波荡漾,此时此刻,似乎没有必要再互相欺瞒了,他知她深浅,亦知她谎言。而忆昔呢,也算明白对方只是想戏弄于自己罢了。 “所以,你根本没打算带我去见什么东道主。”林忆昔肯定道,拢了拢衣袖,力道渐紧。 被戳破谎言,他迅速避过头去,隐下满脸红晕与窘迫,数息之后,回头正视着女人,红晕消散不见,已然眉目清俊,自矜华贵。“轩辕令小爷看守此地,若有可疑人杂,悉数清理。” 他一挑眉,状似无赖:“你说,小爷该拿你怎么办呢。”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你不过自行其是,为所欲为罢了,”林忆昔压抑着怒意,尽量使自己平静,“未曾想堂堂青龙也会欺骗凡人。”她只能拖延时间,刺激对方的良心或者自尊心。 此话说的极是,他竟无言以对。也不知是抽了哪根筋,少年勾了勾僵硬的嘴角,扬言就道:“小爷名号叁界之内谁人不晓,如此威信,又怎会欺负凡俗!” 有戏。见此,林忆昔捏了把手臂,迫使自己泪眼婆娑,眼巴巴望向信誓旦旦的少年,“大人洪量啊!” “那是。”想也不想就应承下来,青龙美滋滋道,“小爷可是神界应龙之子,昔日风光无限,论谁见了不得恭维一二,若非轩辕……”忽而停住口,紧闭薄唇。 若非轩辕,怎至于此。 这旁忆昔一边状似恭敬地听着,一边观察他神情。见少年蓦然无言,不由心下一咯噔,意欲抚慰对方情绪,又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也不言语,只静静凝视着。 满脸晦暗的少年蹙着眉,他瞥向恭恭敬敬的女人,仿佛透过时光长河,撞入往昔岁月,那些高傲与不朽,那些风华与璀璨。 少年默然垂眸,神游天外。 好半晌,方从记忆里抽身,他回过神来,又朝忆昔看去,女人依旧神情恭敬,如同以往无数人一般,礼貌却又疏离。不知为何,倏忽间有些寂寥。 一直观察着他的忆昔自然也没有漏过这丝情绪。她可没心情陪他追忆往昔感慨人生,她项上挂着的,可是随时会被他取走的头颅。 为了融入对方的情绪,不得已吸了吸鼻子,挤出几滴清泪,“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青龙艰难地抿抿唇,摇了摇头,随即阴鸷布满脸庞、跃入眉目,双手咔咔作响,“迟早。” 迟早什么,却无下文。忆昔推测,许是与他口中提起的轩辕有关。 “喂,女人,”忆昔还在凝神揣测时,少年促狭如常的声音飘了过来,他已然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冠帘随着他的侧头而微斜,珠坠轻漾 。他说,“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哪处旮旯里钻出来的。” 无礼轻佻的语气,一如他狂妄傲慢的性子。 对此疑惑,她必需得谨慎,仙界之中保不准有搜魂秘籍,若是虚报来历却被识破,许会激怒于他。一时间犹豫了,刚要出口的假名吞回腹中。扫了眼少年神色,虽倨傲却无阴狠,于是坦言道,“姓林,名忆昔。” “自……”一顿,想起那贫瘠荒凉的地方,“从江陵郡来。” 果然,少年凤目闪过一丝疑惑。 林忆昔补充道:“南隅大陆的小郡地。” “南隅大陆?”不曾想华冠少年仍然一副迷茫不解的模样,双手环胸,摸着下巴在久远的记忆里探寻。直至一柱香后,耸了耸肩,眨眼道,“是何处?” 原以为只是身处秘境不谙世事的少年,没想到连大陆也不清楚,就如当初穷山僻壤里的自己一般。不过二者却完全不同,依凭少年实力,搅乱世界格局都轻而易举。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他被束缚于此,无法脱身,即便神魂都出不去。 由小窥大,他的主人帝鸿氏应该也被困缚于此,甚至可能根本没有从万年前的整息中醒来。不然以这青龙的脾性,早以将叁山五岳遍知,五湖四海尽晓。 既然如此……林忆昔也眨了眨眼,无奈地望向少年,一字一句向他介绍大陆分化,思绪却在翻飞。 帝鸿氏沉眠,灵宠当家,或许可以借机行事。 费了好一番唇舌,终于将少年所有疑问解答完毕,林忆昔咂了咂嘴,顺口一提,“我只在经史子集外传秘闻中粗略见过青龙传闻,修真界倒是有虺、蛟、螭,此些类龙生物也极少。” 意料之中,少年极轻蔑地嗤笑一声,戴着紫金冠的头颅高高昂起。“小爷是神界祖龙后人,岂是那些杂碎可比的。” “神界?”她立刻从自夸的话语中找到那个陌生词,“迎接飞升之人的地方,不是仙界吗?”这应该是整个修真界的共识,却从未听过所谓神界,仙界亦没有神界的称呼。 青龙不语,只是一跃,跳上四人合抱粗的槐树,坐于一段枝干上,旁边还留有一截。他朝下挥了挥手,示意她上来。 见此,林忆昔只好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跳上树梢,甫一坐下,便有点脱力,身子左右晃动。青龙嫌弃地将人揽了揽,往怀里带,“弱得跟只虫子似的。” 话虽残忍,确是如此。她太弱了。忆昔使劲抓着树枝,力道之大,入木叁分。她仰头,歉意一笑。“麻烦公子了。” 那副笑容分明是谄媚的,却似虫蚁爬过心间,又痒又躁。青龙喉咙一紧,哑着声道:“你还能麻烦到小爷什么。” “自然是麻烦公子讲讲神界的故事。”怕掉下树梢,她往身旁的怀中挪动。 青龙一僵,搭在女人肩上的手不由紧了紧,耳廓又悄悄泛红,他清了清嗓子,将不适抛诸脑后,“咳……” “倒也没什么,”在女人真诚的目光中,他的嗓音染上一抹沙哑,“如若你说的没错,此地应是修真世界,修士飞升之后,落地之处只是仙界。仙界之上是叁十六重天,是为神界。” 他才说到这里,就见女人神情恍惚,伸出手在她眼前一摇,“喂,你怎么了。” 无人知晓,她的世界观犹如危楼,风雨雷鸣中飘摇。茫茫浩宇,她似乎永远攀不到顶,已识乾坤大,惊恨草芥身。 回过神来之时,她已靠在少年怀中,淡淡的龙涎香气领人心驰神往。 “你怎么了。”少年一手拧着她的两颊微微晃荡,一手搂住腰肢以免掉落。见她眼神不再灰蒙,青龙舒了口气,手中不再发力,暗悄悄揉了揉她的脸,便抽回了手。 忆昔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或者说,她很容忍。拽了拽少年锦袍,抬眸询问,“那,祖龙又是何方神圣。” 被拽住的少年与女子距离极近,仿佛呼吸交融,她的眼神殷切,却只是为了求知。青龙瘪了瘪嘴,“自是万龙之祖,就是小爷这一族。” “不是应龙吗?”她记得对方提起过。 提起自己母皇,青龙立时兴致昂扬,“那是小爷母皇。祖龙只是对应龙一族的尊称。” 忆昔理得头晕,“母皇?” “嗯,”少年骄傲一点头,眸中可见敬意,“应龙一族,男性为青,女性为金。母皇是族中领袖,也是引领族群步入辉煌的第一位龙族洪荒神。” 一提及自己的族群,少年舌灿莲花,侃侃而谈,恨不得说上叁天叁夜,好叫人深深折服。不过得益于此,忆昔渐渐理清来路。 得出结论:应龙是母系氏族,洪荒神是神界的神明。而除却洪荒神外,似乎还有更高位面的神明,这一些却是少年也不知晓的,只因他少时便被轩辕坑骗为侍,远离神界。 “你说,”忆昔咽了口水,若有所思,“既然你是男孩子,看过我的裸体,与我不清不楚,是不是会嫁不出去啊?” 她打了一手好算盘,就看青龙着不着道。 番外玉漱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裰……”珠帘内,水光钻面的优伶兀自挑着兰花指,一字一句唱腔婉转。 她们相遇时,玉漱恰如剧目所言,二八年华,如花似玉。 只因幼年家贫,时逢天下大乱,风雨飘摇,双亲含泪舍她入空门寄活。平日里烧香打水吃斋供道,倒也无事可做,趁着年幼,时常独自偷溜下山,与山下的小伙伴呼应,同往梨花园去。那管事的好不神气,直骂得几个孩童呼呼喘气。他们不得入内,身上也无银两,一筹莫展之际,头顶着瓦楞帽的一个小娃拍了拍脑门,灵光闪现,领着几人就蹑手蹑脚寻了处窗棂趴下。 自此这免费的戏折子,小娃娃们听得不亦乐乎。好景不长,她天天荒废道业山上山下来回奔跑,一来二去,时间一久被道长觉出端倪,某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她被勒令不得再下山玩耍,誊录了几百遍经书道文,直到手指发软,月上柳梢又下天边。次日枕着一片竹简醒来,灰白色的道袍被夜里不知何时打翻的墨水染换了颜色,脸颊尤显墨痕斑驳。 她不敢再下山了,自此抱心守一,循规蹈矩守着道观里的真人像过活。这一守,就被道观蹉跎了十余年,从金钗至豆蔻,豆蔻到及笄,一直到碧玉。道观里的女冠不多,算上师父也才五六个,她们口里念叨的是经文,心里留下的是寂寥。玉漱睁着一双灵动活泼的眼睛,将百态纳入其中。 生在道观,她注定会有很多无人解答的疑惑。 譬如那折子里唱的,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裰。玉漱一直半知半解,她不知道戏曲的原貌,也没从头到尾好好看完过。巾帼与须眉的差别为什么会这样困惑着主人翁,但是这个问题所处的情境,她注定无法从道观获得答案,就像没人告诉她为什么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后来,她被空空道人牵着迈入修真界大门。 空空道人面若桃李,年却花甲,自从纳玉漱归门下,二人相依为命,一路携手共进。好景不长,名花易落,空空道人始终未突破筑基大关,含恨殒命。 于是留下一个二八年华的玉漱独自行走在修真界内。彷徨,恐慌,惊惧……每一个风餐露宿的夜里她都切身体会着,她害怕阖上眼帘就是永远,许多个夜晚里干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到黎明。 她和林忆昔相识得很不是时候,彼时她初入玲珑坊的地盘,被一头一阶蚀狼追得满山头跑,阳光像那个被罚抄经文的下午一样好,金灿灿洒下人间,也洒落在飘荡着她哀嚎的山谷。烂眼睛招苍蝇,倒霉透了。 女修士看着她四处奔逃丑相毕露,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样子。玉漱不会忘记,那一天,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只是站在树下,便令她感到有凉风拂过。不由暗骂自己真贱,人家幸灾乐祸看自己好戏,她却不感到愤怒,而是……而是什么,时至今日,她好像已经忘了当时是怎样一种感情。 一直折腾到傍晚,火烧云,风洗大地,女修终于掐诀于胸前,唤出了一只妖兽,那是一匹二阶的蚀狼。她拍了拍妖狼屁股,一根葱白的食指对着玉漱喊,去吧,救世人于水火。 自此玉漱就知道这个女修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恬淡,面善只是假象,心黑才是真理。 与她相识不久,玉漱便问衣铺所在,与空空道人生活的日子里从未敢穿过直裰,师父不喜女孩身着如此粗糙朴素的服饰,是以她穿了好几年鱼鳞金甲,凤冠霞帔。她心里还是爱着道袍,一袭灰白色袍子,洗涮了所有弯弯绕绕的心思,像道观那样简洁周正。 与她设想得一样,女子露出讶异神色,旋即笑着给她一纸卷轴,上面画着玲珑坊的地图。 “我比你大上些许,”说着,她舔舔嘴唇,不怀好意地笑了,“你应该叫我姐姐。” “好呀,”玉漱眼如月牙,弯弯斜坠,“忆昔姐。” 这一唤,便是一生。 四年后的一个下午,玉漱自传音符内知晓了她已离去的消息,原来玲珑坊终究太小,太小。玉漱早知她心志高远,苦于资质囹圄一隅。 却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太过突然。她们还未道别、互诉衷肠,没有十里长亭的垂柳寄别,怎算得上情谊圆满。 此后许多日夜,她都辗转反侧,无法安睡。都说往事如烟,修行者志在大道,注定要经历许多事,邂逅许多人。生离死别,爱恨情仇,都已身不由己。可是她用这些道理搪塞自己无数次,夜幕降临,星月悬空,她还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与床帷两相静看。 玉漱终于明白,为何私底下老是将那出折子戏唱反。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她默默念着,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倏忽地,眼神发亮。 既然山不就她,那让她就山可好。天涯海角会有时,此情绵绵无绝期。 题外话:玉漱还会出场。 喜的是肠胃炎好的差不多了,悲的是,俺又卡肉了。小青龙的肉好难写啊,明明之后的一卷情节都想好了,就是卡在肉这里。唉。给俺出谋划策吧,咋写啊,要不一笔带过吗。 对了,最近两天回看了全文,感觉这本文里的女主不够狠,不仅耽于男女情长,而且容易心软,你们觉得呢。但俺要是把她变狠了,可能前后文会比较跳脱。 第二十五章恨嫁龙 青龙倏地一下涨红了脸,立马松开放在女人身上的双手。 “呜哇……”忆昔还没做好准备,一个不察差点摔下树去,好在少年反应及时,复又攻克贞洁之心搂住了她,待她坐稳后,迅速将手抽离,仿如烫手山芋。 视线余光里,青龙的脸鲜艳欲滴,犹如充血般红艳,一直覆盖到了脖颈之下。他还在嘟囔着什么,“小,小心……”却是有气无力。 倒真是羞臊的小少年。令忆昔愈加兴致高涨了。斜侧了侧身,躯体就往少年怀里埋入,顺势张开双臂,趁他不查冷不丁搂住他的腰身。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鼻而来,略显清爽,果然是龙族后嗣。 “唔……”骄傲恣肆的少年此刻腌了气势,手足无措,抱也不是,推也不行。支吾了半天,只憋出几个字。“放……开。” 忆昔好似发觉了他的秘密开关,搂得更紧了几分,自少年怀中仰起一颗头颅,乌发如墨倾泄。笑得好不张扬与揶揄,“公子恨嫁否。” 恰似平地惊雷,青龙脸上登时青红交加。最终是恼羞成怒,怒吼一声,“小爷没有!” 这女人说的没错,他确实时常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毕竟远离故乡,来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鬼知道啥时候才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他都已经一万多岁,在应龙族中,早已过了婚嫁适龄,即便外貌如昔,心态却发生了微妙变化,尤其最近数年开始惶惶不安,焦急不已。 母皇曾说过,只有劣质龙才会嫁不出去,只有相貌丑陋的龙才会没人要。彼时母皇还很得意地告诉小青龙,他资质卓绝,身份尊贵,完全不需要在意这种婚姻之事。 然而,呜呜呜呜,母皇啊,是他愧对列祖列宗啊,堂堂祖龙之后,母亲在洪荒界都地位尊崇,如此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他居然成了万年小剩龙。可耻,可叹。 每每想到此处,万年小剩龙都对狗轩辕恨之入骨,只差不能生啖其肉,饮食其血,剥皮抽筋剔骨,外加洪荒界的十八般酷刑都给他上一遍。如若没有狗轩辕,青龙又怎会远离故土,寂寥万年,甚而连终生大事都见不到眉目。 此时被一介筑基女修戳破心思,他真想找块豆腐撞死。 林忆昔观其神色,心里了然,定是中了八九不离十。而恨嫁青龙不以她为目标的原因,估计也很简单,她的身份低微,实力不济,恐怕他一开始就是把她当玩乐,甚至是食物。恰似天边皓月,不愿与石子为侣。 越是如此,林忆昔反而越感兴趣。挑战越大,最后的成就感也越大。她想知道,星辰骄子坠入深海,是否会黯淡无光。 思忖片刻后,趁青龙兀自沉浸在回忆中,靠在他怀中的林忆昔迅速将少年头颅勾住,往下一拉,随即与少年两唇相贴。 一刹那,青龙眼瞳紧锁,愣神之际口中被女人侵入,只觉一条柔软小舌在自己口腔中肆虐。很陌生的感觉,鼻息间依稀有丝幽香,淡淡的,却令他莫名燥热。 女人所做的似乎是一种轻薄之举,他应该狠狠推开,并且给她一巴掌,再义正言辞地道,我不是那种随便的龙。 可是此时,他有些犹疑了。林忆昔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双手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摸来摸去,终于找到衣结所在,熟稔地解开,探入少年衣内,胡乱摸索。 一股陌生的感觉穿过四肢百骸,小青龙没有忍住,溢出喟叹之声。察觉之后又万分羞恼,登时将女人推离,二人的唇畔悬着晶莹透亮的丝线,看起来倒是很淫靡,青龙更加臊的慌。 “你,”少年剑眉紧蹙,俊脸之上布满情欲,却硬是要用愤怒的语气骂道,“无耻!” “小爷是那种随便的龙吗!”他义愤填膺,状似慷慨激昂。 虽被推拒,林忆昔并未气馁,面对少年的诘责,勾了勾唇角,笑意里夹杂揶揄,“公子所言极是,公子所行非也。”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青龙求知好学:“什么意思?” “想知道?”女人双眼弯弯,满是笑意与狡黠,青龙愣是看不出来,点了点头。 林忆昔轻声道:“公子把头凑过来,即知端的。” 迟钝如他,也终是觉出一丝不妥,然而还是止不住好奇,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毫不畏惧地将耳朵凑到女子脸旁。下一刻脖颈就被女子勾紧,耳廓被人轻啃,燥热感窜过身躯。须臾传来女子调笑的声音,“就是如此,明明动情却言不由衷。”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衣袍翩然坠地,身躯被女子压在树干之上。这一瞬,青龙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咋就那么欠呢,屁颠屁颠凑过来给人轻薄。 久居洞址深山的男体并未如她先前料想的那般皎白莹润,皮肤与蚀牙的小麦色、影的古铜色有异,区别于二人的深色,是黄调偏白的浅色。体格精壮,不同于蚀牙的猿臂狼腰、鹤势螂形,倒是瘦削些,却并不赢弱,各处应有的肌肉都不缺。 半褪衣衫的少年抵在树干之上,鸦发如墨却已凌乱,就着满天月华,衬得他愈发英挺俊郎。 陌上翩翩少年郎,鲜衣怒马尘飞扬,蓦然间这幅景象跃然眼前。是日游京畿的状元爷,是簪星披月的探花郎,是莫问红尘的逍遥客,也是挺枪纵马快意恩仇的武林游侠。 他虽为神界龙子,却满是凡尘间庙堂江湖的少年气。张扬,桀骜,意气风发。 而此时这幅面目已经被羞恼占据满当,别有一番风味。 见少年只是恼怒却并未拒绝,林忆昔得寸进尺,将唇附上少年薄唇,软舌一卷,探入他的口中,上下翻搅。双手也未得闲,探索完少年胸膛腹肌后,逐渐向下伸去。她解过许多男人衣带,此刻更是得心应手,绫罗绸带触之即散。 “唔……”不解其意的青龙只来得及按住已经握住自己龙根的柔荑,他俊目已带上一丝迷乱,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奇异,“放,放开……” 族中之制,他应该誓死不从,坚守廉贞。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有点不愿停下来,或是红鸾星动,或是耽溺情欲。 情场老手的林忆昔何曾不能明白他心里的弯弯道道,凡人之间有着专门形容此景的词语,欲拒还迎,欲说还休。她便不再小心试探,贴向少年耳畔,轻声细语引诱着,“花前月下,公子何不与我一同下树,幕天席地,共赴巫山?” 毕竟她灵力尚乱,不能稳定,在树间妨碍发挥。 青龙内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为她的话忐忑雀跃,又对放纵不检的自己万分唾弃。此时,女人啃了啃他泛红的耳廓,循循善诱,“良辰在即,公子何须多虑,莫失佳期呀。” 他顿了顿,缓缓使力回搂住女子的腰,含含混混地道,“小爷才没顾虑。”说话间,怀抱着女子纵然跃下,停当于树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