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节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作者:乃兮 一句话简介:作得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第1章 穿越到农村 桑晓晓这辈子最讨厌的味道,就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她出生就先天性心脏病,隔三差五就得去医院检查,情绪不能激动,饮食天天得注意。别人出生按葫芦画瓢上学念书,她就只能挂了个学校,三天两头在家里看书写文章。 她一去上课,家里人得给学校打关照,学校就得让老师注意着。别人上体育课,她在教室里优雅喝着自己的小茶杯。别人去运动会,她在遮阳伞下扇扇子。 别人秋游,那更夸张。别人大巴她轿车。别人爬山,她缆车,就差叫人抬个轿。 至于生活其它细节不说也罢。说了就是她怀疑这世上没有比她日子过得更舒心的了。不愁吃不愁穿,除了身体不行,日子过得和神仙似的,被一家子宠着。 医生说她活不过二十,好歹她过了二十才闭眼。 她和家人们该说的话都说清了,一生短暂但也没什么大遗憾。 桑晓晓在这一刻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风一样能一吹就跑。在云层里打滚也就是这样滋味了。失去躯体倒也不是一个坏事。 她感觉眼前光亮得很,终于忍不住睁了眼。 天花板是灰黑色的。窗户透亮,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是能把她晒到进医院的热辣程度。这种恶劣的情况,只要她一皱眉,就有人上前替她把窗帘的蕾丝内层拉上。 “桑晓晓你还睡呢!”外头大喇叭一样的声音传来,“你书念不出,总得下田去干活吧?家里的鸡都没人喂。隔壁竹林里去刨两个笋成不?” 另一个声音也不轻:“学费五十,哈哈哈哈哈你考了个五分。笑死人了。” 两个声音都很是年轻,一男一女没什么恶意,就是听上去吵。这放在桑晓晓以前,哪里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一开个音便是会被打出去的那种。 桑晓晓皱起眉头从床上起身。 她伸出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手指纤细修长,白嫩得很,看不出半点干农活的样子。她放下手,望向自己睡的床。床板硬得能磕死人,床品颜色粉嫩,上面绣着俗烂的牡丹花。 被子是棉被,外面那层罩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布做的,盖在身上半点没顺滑的感觉,只让她眉头皱得更加紧。这都什么和什么? 桑晓晓坐了那么会儿,能听到自个心跳声,计算一分钟,扑通扑通健康得很。 “桑晓晓!” 外头见里头没回应,那女声终于没耐心冲了进来。这人扎了两个麻花辫,皮肤瞧着有些黑黄,穿着花色的衬衫和大短裤,看着比她年纪还小一圈:“你是不是睡昏头,又不记事情了?” 桑晓晓紧锁眉头看着人。 小姑娘似乎是习惯了桑晓晓这样,当即开始叨叨:“咱们村里的医生说了,你这叫神魂离体,所以老记不住事。这次考不好下次再考,不想考了就不学了,反正日子都能过,又不难找工作。” 桑晓晓感觉自己像是幻听了:“医生说神魂离体?” 这特么比赤脚医生都离谱。村里头是没有别的医生了么?得靠这神神叨叨坑蒙拐骗的医生来看病? 小姑娘点头指着自己:“我是胡春,你邻居呀。外头那个是你哥,桑达达。你妈去田里了,你爸在副食品厂上班,今个估计是忙别的事去了。今天周末不上学。昨天你妈听老师说完你五分,骂了一通,你直接被气晕。还是你哥把你扛到床上的。” 桑晓晓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又要晕了。 她懂。她这叫穿越。 她现在家里有爸妈,一个在厂里打工,一个在种田。还有个哥,估计不是在念书就是种田。这开局土得她当场就想重回自己以前那具心脏不适的身体。 “桑晓晓!”胡春叽叽喳喳可啰嗦,眉眼里透着一股明亮,“你明天还去上课吗?高中可太难了。像我读个专科也不错。以后当个护士,还能照顾家里人!” 桑晓晓本来就气不顺,听着这叽叽喳喳的,被这人烦死:“就你话多。念不出书还那么多话。” 她声音脆,开口语气冲,紧皱的眉头满满当当写着的都是不高兴,让胡春当即闭了嘴。胡春捏了捏自己衬衫衣角,小心翼翼观察桑晓晓的神情。 胡春心想:桑晓晓和自己可不一样。桑晓晓这回考了五分,那是因为去隔壁城住了一段时间。半个字没学回来就撞上考试,这才惨兮兮只考了五分。 村里头的人都知道桑晓晓聪明,只要认真学,那是能考上大学的。 再说了,胡春自觉长得算村里头好看的,可桑晓晓长得像城里出来的,漂亮得根本让人挪不开眼。 她双眸黑亮,像是能说话一样,笑起来又和月牙似的。唇红齿白,脸颊上有一个小酒窝。会按着城里的杂志让裁缝给自己做裙子,一穿上真就像一个大明星。 胡春文化课学得不算好,也就知道这么个夸奖方式。说实话,她根本没见过比桑晓晓更好看的人。 他们村子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觉得桑晓晓好看,种多了菜都给桑家送点。小辈里更是都想和桑晓晓玩。可惜桑晓晓半点不乐意搭理殷切的。 桑晓晓不知道胡春想的那点事。她说完胡春想下床,扫了两遍没找到自己的鞋:“我鞋子呢?” 语气听着是责怪,也不知道责怪谁,还有种娇气劲。 胡春忙把鞋子给桑晓晓从床下挖出来:“这里这里。” 鞋子是找出来了,桑晓晓刚穿上就又很烦。她低头踢了踢自己脚上的拖鞋。拖鞋是农村手工纳的鞋底,针脚是真的好,可材料帮帮硬,穿着不舒服。 她从来没穿过这样的鞋。 桑晓晓觉得这样不行。她活了二十年哪受过这样的委屈。这得想办法把生活正轨拉回来,找个法子赚钱过好日子。 她看了下自己房间。书架书桌都有,全是木头质地。看上去就是农村里木匠拼做的。架子上有书,书不多,全都很旧。书侧面发黄,肯定不是一手书。不知道是谁家淘汰下来的。 文具也不新,不过好歹看得出是女孩子珍惜的东西,都有好好爱护。 桑晓晓对自个的事情不熟,问了一声胡春:“现在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胡春听到这话,很是稀罕望着桑晓晓:“你就为了留级的五十?五十是贵,但你家里说实话也不差这点钱。要我说,你真能考上大学,出来后要什么钱没有啊!” 她揣测着桑晓晓的意图,大惊小怪:“你不会是想离家出走吧?” 桑晓晓又一次感受到头痛:“你好吵。” 胡春又迅速闭嘴,委委屈屈起来。 年轻人就是这样,情绪一阵阵的,想法也一阵阵。胡春没觉得桑晓晓这是真的想出去赚钱。她寻思着桑晓晓就是心气不顺,觉得为了五十被家里骂了,心里头不爽快。 桑晓晓没想胡春已经替她脑补了一系列的想法。 她单纯只是为现在的情况而绝望。她往书桌那儿一走,发现还有一枚小镜子,拿起来照了照。镜子里赫然是她原先的模样。 镜子里的少女看着就年纪小,眉眼还没彻底长开。眼眸虽黑,可里头如有光一般。一双柳叶眉本是能将脸带出温顺感的,却又完全没能遮掩住她骨子里的娇和傲。这要是年纪再长一些,抹个红唇,恐怕能明艳如人间红牡丹。 唇稍扯一扯,脸颊上的酒窝就露了出来。这小酒窝又给她增添了一点如今少女才有的纯净。又纯又娇就是如此。 她常年不怎么出门,晒太阳最多就在走廊阳台上晒,以至于皮肤白得清透。如今因为身体健康而比以前多了血色,看上去更是惹人注目。 如果说以前的模样是让人心惊的脆弱漂亮,那现在的模样就是纯粹漂亮到令人心惊。 也不知道穿越是个什么理论。人多了一次生命,总归该珍惜。不管今后如何,她暂且会过好现在的人生。 桑晓晓搁下镜子,算自己能干什么。她一不会种田,二不会喂鸡,三对现在的课本也不熟悉,四出门对外界生活的一切常识都没有。 想来想去,大概只能写点东西。纸媒败落的时候,她都能意思意思赚点钱。现在听着学费五十,看着书桌那儿文具的样式,想来是八十年代左右。这个年代纸媒还在往前走,她指不定能赚点。 至少能让她换床被子换双鞋。 桑晓晓抿嘴,不是很高兴。她以前天天被人宠着,除了医生禁止的那些,其余是要吃什么吃什么,要喝什么喝什么。想穿什么牌子穿什么牌子。 现在这都什么日子。 外头迟迟等不到自家妹妹出来的桑达达,一脸懵寻过来。他寻思着自己刚才和胡春是不是闹太过了,进门来想道歉说两句。 他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被宠得脾气不好。但他乐意。 谁不想要个像桑晓晓这样,长得漂亮又会读书,生气都能让人心软的妹妹? 桑达达微探头,先帮桑晓晓找好理由:“桑晓晓,这次考试成绩不好,不是你的问题。都怪你未婚夫。” 桑晓晓愕然看向门口。 门口的桑达达皮肤稍黑些,个子高又瘦,眼睛和桑晓晓长得极像,漂亮得像是黑葡萄。他替桑晓晓埋怨起那个未婚夫一家:“都是小奶奶非要叫你过去住的。你长得漂亮,又读了高中,和傅元宝从小订了娃娃亲。但你们都没怎么见过面。小奶奶喜欢你,想让你去见见人。结果这人愣是不回家。” 桑晓晓倒吸一口气。 在这么土不拉几的环境下,她竟然时髦拥有一个未婚夫。 这个未婚夫叫什么不行,叫傅元宝,听上去像是旧时代的长工。他不仅名字土,他还不着家,连自个小奶奶都不看。 不行,这个未婚夫不能要。 桑晓晓抬下巴,脆生生说着:“谁稀罕这种男人。下次他要是来,让他滚。” 第2章 谁要扫鸡屎啊! 桑晓晓嫌弃着未婚夫。 桑达达和胡春二话不说连连附和:“对,让他滚!” 稍微动一动脑子就知道。那傅元宝一定是不乐意结婚的。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建国几十年了!早不流行订娃娃亲结婚的了! 哪怕傅元宝听说是很有钱的。 可他们念过书都知道,现在就流行自由恋爱,再不济才叫村里头的人介绍认识认识。哪还有娃娃亲! 桑晓晓见人都凑在她房间里,这才问了一声:“你们刚叫我做什么事情?喂鸡?” 桑达达点了脑袋:“对啊。我去弄点猪饲料,把家里头的猪给喂了。胡春过来玩。喂完你们干什么都行。你带着她点。” 他声音响亮,意识表达得也清楚:“不能老留在房间里。” 桑晓晓根本没喂过鸡,更加没见过喂猪。作为一个常年在家、学校和医院三点一线的人,这辈子都没几个机会见活生生的鸡和猪。 总要了解一下日常生活。 她起了一点兴趣,勉为其难抬了抬下巴:“行吧。” 桑晓晓从自己房间门口往外走,顺势打量起整个屋子。屋子里充满了生活气息,但每个角落也都充斥着一个“穷”字。 地面是水泥地面,连铺地的地砖或者木板都没有。墙面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刷了一层白,上方墙角掉了皮,斑驳得仿佛古址。桌子是老土的木头桌,桌上放了一个白色的大搪瓷杯。 角落里搁着两个塑料的大箱子,上面堆积了点颜色黯淡的破布。塑料箱子上头敲了钉,钉子下挂了两塑料袋。整体看上去脏兮兮的,隐隐透着股味,让人根本不想靠近。 侧面墙壁上挂着黄历。黄历挂了半年,半旧不新。原本的喜庆红色褪了大半,搭配破烂的发灰白墙背景真是破锅配烂盖,极佳的搭档。 仰头往上一看。屋顶上竟还是有房梁的。走到门口再低头看了眼脚下,门口有木头门槛。大门不是铁门更不是什么安全防盗的合金门,而是木门。 两扇有接近两米的红棕色木门大开着。木门上原本的漆也不知道是多久前上的,这会儿如同刮了一半的鳞片,翘起了大半,丑得很。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节 穷土到了极致,反而让桑晓晓产生了一种“复古”的好感度。 这要是好好装修一下也算别有一番味道。 桑晓晓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接受这贫困的现状。她脑子里正那么想着,然而脚刚踏出屋子,还没踩到底,眼前一道红色窜过去。这道红色速度飞快,只留下一声:“咕——” 她还没来得及问那道影子是什么,视线落在门口不远处地面,眼神里充满惊恐。 地面好歹不是泥路,而是水泥路。可是这水泥路上有的,分明是一坨又一坨坚硬了的屎! 她当年看鸟类视频,在树干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痕迹! 从她斜后方那儿传来桑达达的话,让桑晓晓当晚就能做恶梦:“哦,广场的鸡屎也没扫。你们扫下吧,扫帚就在门外头搁着。” 桑晓晓紧紧闭上自己的双眼,恨不得当场昏过去,能够再来一次穿越世界。这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她是真的忍不了。 偏偏她这位邻居小伙伴胡春兴高采烈应下了事:“好嘞。那达达哥,你们家猪回头杀的时候多给我一碗血呗。血好吃!” 桑达达替爸妈应了:“好啊。” 这两人根本无法与她的情绪互通,神经粗得像人造湖的下水管。 桑晓晓重新睁开眼,转身恨恨往屋里走:“你们谁爱扫谁扫去。我现在就要写文章,去投稿,去赚钱!” 气死人了。谁要扫鸡屎啊!她鸡都不想看。 她背后,桑达达和胡春互相看了眼,脸上都露出无奈。 乡下每家人的小孩都很会做农活,桑晓晓也会干,就是常常不乐意做。桑达达也不去管桑晓晓,只是小声和胡春说着:“她想写文章就让她写去,指不定回头真投上了。我下次去城里帮你们带个皮绳。听说城里的皮绳可好看了。” 胡春完全不在意桑晓晓的坏脾气,一听皮绳,更是忙笑开怀猛点头:“嗯!我帮你们把地扫了。反正顺手的事!” 回到屋里头的桑晓晓根本不在意外头两人说点什么。 她扯开房间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翻了下桌面,抽出一本全然没写过的笔记本,拿起一支天蓝色的钢笔。 笔记本封面全红,上面画了一只丹顶鹤,俗得毫无设计美感。天蓝色的钢笔倒是出乎她意料得好写,就是她一笔下去,发现里面的墨水和纸不太兼容,容易晕开。 她瞥了眼牌子。 “鸵鸟……”桑晓晓嘟囔,“叫什么不好叫鸵鸟。志向远大一点该叫大鹏!” 桑晓晓调整用笔的力度,重新写下第二笔。 心脏不好的人,常年得修身养性。桑晓晓平日作惯了,还是主动练了书法。硬笔书法和毛笔她都专门学过。她身体不好,可骨子里刻了“张扬”,一撇一捺很是犀利,看上去不像是姑娘家的字。 她写了“春居”两个字,突然意识到字体的问题,又抽出一本习题册。 习题册上的字迹和她的一模一样。 桑晓晓撇嘴评价身子以前的事:“也就这点让人看得入眼。” 她再翻了下书和作业,确定了日期和课本文章——八五年。 这个年代会写书的人慢慢变多,年轻人渐渐学历上来,喜欢看书的人更多得是。那些名著是被翻来覆去的印刷。文艺的作品在肥沃土壤中孕育,畅销的作品如武侠和言情,更是正版来不及印,盗版数不胜数。 人贵有自知之明。 桑晓晓没经历过太大的坎坷。她写不出什么接地气的文艺大作,对打斗武侠不感兴趣,自然着力于写情感类的小说。《春居》就是她设想过还未曾动笔的小说。 《春居》讲述的是一个懵懂少女。她成年后忽然有天做梦,来到一个极为漂亮的园子内。春.光乍泄,满园花绽,桃源一般存在的园子里可怕的是竟空无一人。她好奇探索,发现这园子有主屋有侧卧,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房。 书房里似乎有人正在作画,可只有画没有人。 画上是小桥流水人家。亭台画到一半,笔搁置在一旁。少女觉得画实在好看,从边上扯了一张纸,用毛笔写了四个字:“人间仙境。” 字写得七扭八歪,实在是丑不堪言。 但很快,这字边上多了三个字“你是谁”。 少女被当场吓醒,整个人都傻了。她竟能在梦中用纸笔和人沟通。而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也不知道她是谁。 随着接连几天梦的延续,她才知道住在园子里的人是一位避世的老先生。老先生以为自己遇到了仙人,和她说起了晚年惆怅。老先生年轻时喜欢一个姑娘,可两人因为战乱错过,后来再也没能见到。他终身未娶,却也因腿脚不便,一直没能找到那姑娘。 如今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他恳求少女能帮忙。 少女知道后拉上邻居小哥,就此踏上寻人之旅。 桑晓晓知道投稿肯定不能只写个大纲。她得写个人物介绍,再加上正文一万字左右的内容。这些能让人知道她的故事详情,也能了解她文笔情况。 她洋洋洒洒写了个把小时,墨都加了一回。等人回过神,她正想看看几点了,又发现一个新的痛苦事情:她竟然穷得连个手表都没有。房间里也没有钟。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桑晓晓钢笔一盖,站起身来朝着外头问了一声:“桑达达?胡春?” 桑达达和胡春都没有回答她。这两人忙完自己的活,悄悄回房看过一眼桑晓晓。见桑晓晓在埋头写字,觉得人可能在学习,于是都没有进门打扰。 农村里这么大的孩子如果不学习都是要帮忙干活的。成天干不完的活。喂完家里养的东西还得去田地里晃悠,到了点更是得做饭。 这个点桑家爸妈两个都不在家。桑达达去做饭,胡春也回自家吃饭去了。 桑晓晓听不见声音,娇小姐脾气又上来。她往日都不用喊人,按个铃就有人跑面前来。 “桑达达,胡春!”桑晓晓抬高了声音往外走。 一声讥讽穿透了房子,直刺到桑晓晓的屋子:“哟,这是脾气又见长了呀。活也不干,整日里不知道在折腾点什么。听说考了五分啊这次。” 同样是说考试考五分,这恶意简直是铺面而来,半点不留情面。 桑晓晓听着直皱眉。 这都什么妖魔鬼怪,敢惹到她头上来了。 外面那讥讽声音的主人根本没打算放过不说话的桑晓晓,继续着:“要我说,学什么,早点结婚生个孩子算了。也算是对的起你这张脸。” 桑晓晓走到门口,总算见到站在门外不远处,一尖酸刻薄面貌的大姐。简直像雕刻家一个不小心削多了面部石头。 她松了口气:“原来你长这样,难怪不敢有脾气。” 这大姐一下子被刺到脸都变了形:“你说什么呢你!” 桑晓晓看着这人这姿态,忽然惊恐发现个大事:“不看你都忘了!我今天起床没洗漱。” 多活一条命,到底给她的震撼太大了点。 她说完话也不理人,转身探索屋子找起卫生间来。 留在门外的大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话分明是说她丑得让人以为早上没打理!这死丫头片子! 她见桑晓晓真就走了,气到跺脚,想着自己还得回去做饭,只能骂咧咧走了人。 第3章 这分明是恶霸啊! 桑晓晓完全无视门外大姐,去找卫生间洗漱。 家里的卫生间干净而狭小,挂在墙面上的镜子迷你到只能照一张脸。台面不知道是用什么石头砌起来的,面上打磨过,颜色杂乱且深得很。水龙头老旧,竟是只有冷水完全没热水的出口。 她的洗漱用品一看就很明显,粉嫩嫩的塑料杯,里面一支塑料牙刷。刷头完全和细软没关系。坚硬度完全是刷鞋的水平。牙膏用了一半,看着土气十足。 “太穷了。”桑晓晓生气拿起牙刷,沾了点牙膏勉强将就用。 将就用的后果,一口泡沫吐出来,里面渗着血丝。 桑晓晓哪受过这种委屈,盯着这口泡沫看了半响,气得眼前直发黑。现下还得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转头洗脸也没洗面奶,梳头的梳子更是当场扯掉她好几根头发。 头皮上残留着头发被拔掉的触感,桑晓晓当场狠狠把梳子拍在台面上。整张脸蛋气得泛红,连带着眼眸子都有了水气。 苦水吞……吞个鬼啊吞! 这日子是一分一秒都熬不下去。 桑晓晓直冲出门:“桑达达!桑——达——达——” 桑达达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声音忙跑出来。他身上裹着厨房里的米香,看向桑晓晓,以为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怎么了?” 见人没事,他放心下来:“叫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桑晓晓撇嘴:“这附近最近的出版社在哪里?还有,我要买信封和邮票。这得多少钱?去哪里买?” 桑达达懵了下:“啊?” 桑晓晓着重了一遍:“我要买信封和邮票!还得要纸。” 见这哥哥傻愣愣的,桑晓晓觉得自己迟早得把自己气死,语气里充满不耐:“得誊写了去投稿。不然我一个上午白写了。” 桑达达没想到自家妹妹真是要走大文人路线,一个上午说干就干。他们家里一直让小辈好好念书,就是为了想叫他或者妹妹能够有文化,以后找个好地方上班。 就算投不上,说不定以后也能试着去出版社? 他反应过来,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下,咧嘴笑:“要不投阳城去?阳城出版社,咱们这边好多人小人书都是他们出的。” “村口店里就有卖信封和信纸的。旁边就有个邮筒!”桑达达说完这话,想起买信封和信纸要不少钱,忙指了指屋子,“你等会儿,我去拿钱。邮票贵,八分钱呢!” 学费五十,这时的邮票才八分? 桑晓晓站在门口没等多久,就见桑达达拿着个杯子出来,低头从里面捡硬币算着:“邮票得八分,信纸多买点?墨水要是不够你再买一瓶。三块肯定够了。” 他抓着一把硬币,连着几张零散的纸币一起递给桑晓晓:“要是想吃糖,可以买两颗。给胡春也带一个。” 桑晓晓是个娇气的人,可对钱也会在意。 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常常会想家里人这么烧钱有什么意思呢?她很自私,想要多活一点时间。可每一秒都是用钱换下来的。 桑晓晓垂下眼,接过这些零散的钱:“爸妈一个月多少钱?” 她手小,一下子险些没能全抓住,指缝里漏了半枚轻薄的硬币。轻得像玩具。 桑达达知道桑晓晓担心家里情况:“爸一个月三十多呢。这个月才开始。月初有钱。月末紧张点。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开始接油漆活了!” 他嘿笑:“有钱!” 桑晓晓算了下。上班的一个月三十多,均摊到每天,一家人只能用一块钱,每个人只有两毛五。种田是靠天吃饭,收成日才能见着钱。她的学费五十,哥哥看起来没往上念书了。 如果留级或者重修,那又是近两个月的工资钱。 三块属于一家人三天饭钱。 桑晓晓一早上的气全散了。她拽紧钱:“我去村口买东西。怎么走快点?” 桑达达见桑晓晓现在就要出门,忙劝:“吃完饭再去。正好我等下给妈送饭。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不然你指不定往哪里走。”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节 桑晓晓把钱放到自己兜里:“好。” 然而刚被金钱感动的桑晓晓,在吃饭看到饭菜时,再次感受到了贫穷的痛苦。 米饭倒确实是米饭,可菜全是蒸的。所谓的月初生活还行,大中午的菜只有咸菜咸肉。她口味清淡,饮食挑剔。一天三顿,每顿都没少于过三个菜品。以前更不会吃这么高盐。 她勉勉强强挑了两根咸菜,吃了一块很小块的咸肉,最后在那儿挑白饭。但桑达达烧饭技术实在不怎么样。熟是熟了,米饭却愣是软硬都有,最底下更带了层锅巴。 锅巴还有一点铁味。 实在吃不了更多,她把筷子搁到晚上,眉头又皱得小脸都快全皱一起了。 桑达达见她只吃那么点,催了催:“再多吃两口啊。这咸肉是爸上班的厂里卖的,可新鲜了。” 桑晓晓宁可饿着:“不吃。要吃你吃。” 她直接把米饭往桑达达面前推。 桑达达见她真不吃,分出了要带走的饭菜,把余下的饭全吃完了。村口的小店晚上就不开了,现在得赶紧去。给妈带饭也得快点带过去。 兄妹两个解决完午饭,一道做出门准备。 桑晓晓回屋里翻出了包,把本子、钱、笔都带上。桑达达三下五除二收拾了桌,找了块布把不锈钢的盒揣上。两人关了门,落了锁,径直朝外走。 就这家庭状况,汽车是不可能有的。自行车就算有,估计也是给家长上下班用的。 问题是乡村小路大多连水泥都没浇。桑达达是哪方便往哪儿走。桑晓晓浅一脚走在石头路上,后一脚就走到了泥路里,过会儿还踩荒草地。 路上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平房,三三两两掩藏在田野或者荒地之间。 两人步行速度不一样,桑达达好几次都得转过身来等桑晓晓跟上。 走了才五分钟,桑晓晓就被桑达达看烦了。她踢了踢自己的鞋,把一连串小石子踹向桑达达,发起了脾气:“你给我指个方向,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老看我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累了,走不动了,烦人。 桑达达立刻过来蹲下:“我背你走一段。到分叉口我放你下来。” 桑晓晓顿时开心起来,用脚踢了踢桑达达的鞋:“你要背的我。不是我要求的。”说完这话,她立刻攀上桑达达的后背,双手勾住桑达达脖子,完全没打算下来。 开玩笑,有人乐意背她走,她怎么可能自己再走。 桑达达本来就是干力气活的人,轻松就把桑晓晓背起,手上还勾着饭盒的布,速度极快往目的地去。 这会儿是饭点,不少人拿着饭盒正在田边扒拉。有几个见着桑家兄妹,禁不住就和边上人议论:“哎哟,桑家这个妹妹是真的娇气。” 另一个不由点头,有点惋惜:“长得是真好看,跟个大明星似的。但娶了可未必是个好事。谁成天伺候她呀。也就是他们一家子宠着。” “就是说。女孩子多读书有什么用。这都读得比她哥高了。” 一般这种话也就是背后说说。可大家伙都一个村的,关系近,见人走近了便是直接调侃:“桑家妹妹路都不自己走了噢。” 还有一个更是说:“这年纪老大不小了,也好上班结婚了。” 桑晓晓还在念书,也没上大学,理论上是还没成年。结果现在这些人就想叫她结婚。她瞥了眼这几个村里老农,懒得搭理,晃了晃脚示意桑达达继续走。 桑达达朝着几个邻里笑了下:“她还念书呢。人家城里人都大学念完了才结婚。小姑娘不能上赶着的。” 说完带着人继续赶路。 村里头没什么秘密。老农都知道桑晓晓有个娃娃亲对象。见人走了,也唠起这桩婚事。 刚眼尖看见桑晓晓将背着她的哥当马骑的小动作,更是摇头:“就这娇小姐的脾气,还和那种人订的娃娃亲,我看这婚事是成不了。” 另一个见这老农说桑晓晓的未婚夫,问了一声:“你说那个傅元宝啊?哦对,你媳妇娘家是阳城的。我就听说是做生意的。” 提起的老农压低了点声:“我也是听说。这傅元宝不讲人情,是个狠的。他家里人想要便宜点弄他搞来的一批货,结果他不仅不给自家人,还给了对家。自家人上门来质问,直接给打了出去。听说有个腿都直接给打折了。” 另外两个人倒吸一口气。 这哪是做生意啊!这分明是恶霸啊! 说起这事的老农想了想,还是再补了句:“不过傅元宝对他小奶奶是真的好。听说专程买了大屋子,伺候的人请了三。” 话是那么说,可几个老农要是家里有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送去和傅元宝这么危险的人说亲的。桑家当年和小奶奶定娃娃亲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傅元宝长大是什么性子。 饭吃完,几个老农也不继唠这事,很快又下田干活,把这话题丢到了脑后头。 第4章 娇气的少女 桑达达把自家妹妹背到分岔路口,这才将人小心翼翼放下。 他指起接下去的路,想给桑晓晓细说一遍:“顺着这条大路往前……”话还没说完呢,旁边一个中年妇女骑着车响铃路过。 桑晓晓听见铃声,侧头见是自行车,忙小跑跟上去喊人:“姐!” 中年妇女猛听见一声“姐”,骑车的速度慢了拍。转头见一个小姑娘直接跑向自己,她忙将自行车停下,想着是什么事。 结果她没料到,小姑娘一过来,径直坐到了自己自行车后座。 桑晓晓微仰头,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娇气:“姐姐,骑车呀。去村门口吧?” 这条道确实是往村门口的。中年妇女还带着一点懵。面前的小姑娘漂亮得让她愣了一下,被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姐的,脸上都忍不住笑起来,哪还顾忌人坐自己车的事。 人一高兴,还真没啥底线。她猜出了小姑娘的意图,问小姑娘:“要去村门口?” 桑晓晓点头。 中年妇女望向还有个小伙子:“你也去吗?我后座就能带一个。” 桑达达懵着摇头。 中年妇女指了指前面路:“哦,那我带她去村门口了啊。” 桑达达又懵懵点脑袋。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妹妹已经成功赖上一辆自行车,坐在一位看上去挺有钱的阿姨车后座,半点不受委屈地前往村口买东西去了。而他得步行前往田间,给自己亲妈送饭送菜。 妹妹似乎比以前更加会使唤人了。 桑达达在原地停留会儿,挠了挠脑袋,转头去往田间。 …… 大太阳下,自行车骑着晒人得很。好在有风吹过来,整体给人感觉还算舒服。 中年妇女叫卓诗飞,早年就搬到镇上去了。家里只有外公外婆还住在乡下村里。她妈逢年过节都会回来一趟,她就很少来,成婚后更是除了过年鲜少见外公外婆。 今年年初老人家喜丧走了一个,只留下外婆一人在乡下。 她妈想让她外婆去镇上,就让她过来劝说两句。她今天正好有空过来一趟,没想到会碰上个不认生的小姑娘。 家里有孩子的她提点了两句:“小姑娘,你下回可别什么生人的车都敢坐。这万一是个人贩子,你转头被拐哪里去都不知道。” 桑晓晓根本没在意人说的这话。她醒来见过的这些人里,这位中年妇女是最具有文化气质的。 中年妇女骑着自行车,手上戴着一块表,梳妆打扮都属于坐办公室的人才会有的姿态。还是有钱的那一批。这要是人贩子,那骗人成本还挺高。 桑晓晓坐着自行车后座没接她的话,只皱眉:“你这个自行车后座下次该安个垫子。坐着疼。” 她的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卓诗飞当场应了:“明天我就去装个垫。” 桑晓晓应了一声,又自然说起来:“最好下面再加个踩脚板。脚都没地方搁。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我脚会卡轮子里。” 卓诗飞想到自己小孩也经常坐车后座,长大了腿长,确实很危险:“你说得对,我明天一起装了。” 桑晓晓很满意:“嗯。” 卓诗飞被这么一打岔,完全忘了自己原先在劝小姑娘注意安全。小姑娘说话虽说是有点命令口吻,可强调不知道怎么就听着带一股娇气,说出来的建议都挺好,让人只想顺着她,还忍不住想笑。 到村口其实没多少路,骑行又确实比走路快不少。 卓诗飞把人送到村门口,见桑晓晓下车径直往里走,还挂心多问了一声:“小姑娘,等下你怎么回去呀?” 桑晓晓人走到一半,诧异回过头看向卓诗飞:“你不送我回去吗?” 卓诗飞愣了:“啊?” 桑晓晓看了眼自行车。虽说这自行车坐起来不算舒服,但她现在别说自行车了,还欠着大哥三块钱。想要重回有车有司机的日子,真不知道还要多久。 她摆摆手:“姐,你回去吧。” 说完,她继续往内走。 卓诗飞刚从村里出来,本身不可能载着桑晓晓再回家。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桑晓晓一个“你不送我回去吗”加上一个“姐,你回去吧”,愣是让她内心产生了一种愧疚感。 好像不送桑晓晓回家,着实不太合适。 卓诗飞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逻辑,下意识把车往店方向推了推,又问了声:“你要买什么?快不快?” 桑晓晓人已经走进店里了,这回根本没听见。 卓诗飞犹豫了下,把车停在门口,决定进去看一眼。要是小姑娘买东西速度快,她今天反正也没事,送她回家也成。晚饭前能回镇上就行。 店内的桑晓晓大致扫了眼小卖部。东西是琳琅满目,各种都齐全,可看上去一个赛一个的土。包装纸几乎都是薄纸,罕见有点塑料的,价格看上去就不一样。 角落里有几个大金属箱,上面装了龙头,像医院里用热水壶打热水的机器。 小卖部木头柜台后面坐了个戴眼镜的胖老头。胖老头拿着报纸正在看,听见人进来也不在意。 桑晓晓敲了敲柜台:“我要买信封,邮票。还有能塞进信封的纸。” 胖老头抬头,一下子就认出了桑晓晓。村里头买邮票和信封的人可不多。这开销够人吃好几个菜了。家里条件好点的,也多是打听谁能帮忙带份信,直接让人捎去了。 “邮寄哪儿啊?”胖老头从柜台下拉出邮票集,放到桑晓晓面前,“挑个你喜欢的。” 桑晓晓看过去。 这会儿的邮票设计感确实不错。今年正是牛年,一版邮票全是红彤彤的牛。右上角写了个八分。她是有三块钱,估计掏了她哥大半家底。 因为现在是月初。 如果是月末,家里未必有钱给她买八分的邮票以及信封和信纸。 桑晓晓选了一张志气高昂的牛剪纸邮票:“这张。邮寄到阳城出版社。” 胖老头一听就明白意思:“哟,要投稿啊。”他乐呵把邮票撕下来,亲自去给桑晓晓拿了信封和信纸。他给桑晓晓算了下,“信纸一毛六。这信封一毛钱。保证他们一眼就看到你的稿!” 卓诗飞走进来,听见了桑晓晓和胖老头的对话。 她惊讶看向小姑娘,又很理解这年纪小姑娘热衷投稿的想法。只是现在不是什么稿件都能上报纸或者出书的。出版社为了方便,宁可多印些名人的东西或者国外文学的翻译稿。 普通小姑娘的稿件,怕是打开来扫一眼就扔一旁了。 她有个小姐妹就是出版社的,前段时间就给她说过这些事。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节 桑晓晓在那儿一算,合在一起三角四分。可她看到了信纸和信封,觉得信封还成,信纸实在不行。这纸最多能当打草稿的纸,哪能用在誊写上。 “这纸太差了。钢笔要晕开。”桑晓晓送回去,“我要好的。” 胖老头没想到桑晓晓要求这么高。他反正有钱赚,自然去给桑晓晓取了好的适合誊写的信纸:“这给出版社投稿可不能有错字。一错了就得换一张新的纸。用多了贵。” 桑晓晓手持三块钱,傲慢抬了抬下巴:“多少钱?” 胖老头:“两块五,挺厚的。” 这贵得连旁边卓诗飞都侧目:什么纸啊? 桑晓晓把钱往桌上一放:“两块六毛八分。加上这边上的两粒糖,你算下对不对。” “糖一毛一粒。”胖老头给桑晓晓算了下,还给了桑晓晓一毛二。接近三块钱的生意,绝对算是小姑娘的大手笔,“什么时候投稿?” 桑晓晓拿到了纸,用手感觉了下纸张厚度,总算满意些。这纸用钢笔写了,绝对不会投到背面去,可以两面用:“给我弄个桌椅,我现在就誊了投。” 胖老头还真有桌椅。 邮筒就在隔壁,有些人想要邮寄点什么,都会临时到店里借个地方写东西。 他把折叠靠墙的桌翻下来,小椅子抽出来:“请。” 应付完桑晓晓,胖老头才看向一直在围观的卓诗飞:“买什么?” 卓诗飞回过神,失笑:“啊,我刚才送她过来的。本来想着小姑娘要是快的,我再给人送回家。看起来应该还要一会儿。” 胖老头:“哦,那椅子要么?你等会儿?” 卓诗飞看了眼信封的模样,记了下,随后朝着胖老头摆摆手:“不用了。我得回去。小姑娘要是晚了……” 胖老头绕回到柜台后面:“没事。她爸傍晚回家路过这里的,我叫住人。” 桑晓晓坐下,没理会卓诗飞和胖老头说话,低头拿出本子,现场开始誊抄。她手速很快,几乎扫一眼,下一刻能直接在自己的纸上直接写一行。 卓诗飞想着既然有家长接送,那是没她的事情了。她靠近桑晓晓,想看她到底是投什么,敢这么大气买那么昂贵的纸张。人刚凑近,她没看到字内容,只粗略扫到她的字。 她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字可真漂亮。 可就是这两眼,让桑晓晓敏锐抬头,顺手挡住了自己的文。 桑晓晓刚才还在“姐”的叫,现在就恼了:“你这人怎么能看别人投稿的东西?” 话说出来像是责怪,又因为桑晓晓年纪小,好似还有点年少的娇嗔。卓诗飞忙告饶:“我什么都没看到。那小姑娘你写着,我走了啊。” 桑晓晓敷衍点了头,低头继续誊写。 卓诗飞着实是觉得小姑娘说话挺有意思。娇气是真有些娇气,接触起来却不会让人厌。她寻思着回去和小姐妹说一声有这么一份稿子。 至少让出版社看在信纸价格昂贵,字又不错的份上,好好看一下文章。 当然,她也不否认,有这小姑娘长得好看的原因在。 第5章 价值三百万 桑晓晓写的时候是一鼓作气,誊写时更是做到了一字不错。连一张纸都没有浪费掉。 这纸张确实好。纸面光滑恍若有镀层。墨水写上去后,不仅不会印到纸后去,还有种高级墨水才有的光泽感。桑晓晓原本写在本子上的字细看绝对有毛躁,可誊写后的字完全没有。 全部写完了,桑晓晓细看了一遍前文,确定自己没有写错内容。 她拿起信封:“阳城出版社在哪里?” 胖老头正在看报纸,头也没抬回了她:“右手边,第三份报纸。上面有投稿地址。” 桑晓晓拿了报纸回来,翻找到地址后誊到信封上。 信要写双方地址,还要写收件人和寄件人。收件人就是阳城出版社编辑部,寄件人,桑晓晓顿了下,写上了自己的笔名“三木”。 她在内部稿件上,每一张信纸下面也写上了自己的笔名,还给纸标了序号。 一般人这么写就完事。桑晓晓也不知道出版社会不会打开,于是在信封上面多写了一句“价值三百万”。放到她那会儿,等同于在信封上写“价值三个亿”。 寻常人看到信封上这么写都忍不住要打开,更何况说一家出版社。 桑晓晓收了笔,见一旁有胶,将邮票黏到信封上。 等钢笔墨水全部干了,桑晓晓将稿子装好,信封封上。这信封确实很好,塞了一万个字的内容后鼓鼓囊囊,仿佛里面真有钱。 桑晓晓起身问胖老头:“信会被偷吗?” 胖老头:“会。” 胖老头知道桑晓晓怕自己信给丢了,直说:“没事,你给我看眼再去丢邮筒,明天人来收了,我跟人交代一声。绝对给你送到出版社。” 桑晓晓把信放到胖老头柜台面上。 胖老头听见响动,从报纸里抽出点眼神给自己面前的信。本来他估摸着信重,这才让小姑娘担心被偷,结果看到信封上的字,当场拍了下腿,大笑起来:“小丫头还挺聪明。” “行,就是一噱头。出版社不看是他们损失。”胖老头清楚了,“我会和人说的。让他也告诉后头的人。省得被人盯上动了歪脑筋。” 别说出版社了,他都想当场打开看看,什么样的文章会被作者本人称是“价值三百万”。 桑晓晓把信拿去丢邮筒,回来重新在位置上坐下。 她刚才听了,傍晚她爸会从这条路回来。她等着人来接她回去。徒步回去少说半小时,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远了。 胖老头见桑晓晓坐下了:“你多看看,也不一定投阳城出版社。你右手边收稿子的出版社多了去。” 桑晓晓觉得也有道理,翻看起那些个报纸来。 今个周末,来店里的人不少。油盐酱醋都是必需品,不少人会来小店里买。像油这种,买多了买不起,过来买的都是只买一两天的用量。 年纪小的就是过来流口水,买点零食解解馋。 这个点是真的一点点,就像桑晓晓买糖只买两粒。 到了傍晚,外面天渐渐日照没了白天那么刺眼。天空被落日渲染成橙红,漂亮得仿佛一副画作。店外头来往的人更多,胖老头都不看报纸,站那儿就负责收钱,顺带也张望外头桑爸来没来。 桑晓晓坐在那儿和老僧入定似的,从头到尾除了翻看和取新报纸的声音,再没发出过别的声。 直到胖老头看到桑爸骑着自行车回来,忙开口叫住人:“桑家的!你女儿在这儿等你嘞。” 桑爸听见喊声,忙下车。 他推着车往里张望,见着桑晓晓坐在那儿,立刻笑得像朵花儿:“是过来买东西了?晓晓,回家了。” 桑晓晓从报纸里抽神,把东西放回到架子上,背上自己的包走向叫她的人。 她仰头看向桑爸。 桑爸年纪不算大。他应该结婚早,生小孩也早。剃了个板寸的头,穿了件白色的汗衫。手上有黑色的浅淡油渍痕迹,看来是今天出去忙碌,但没能洗干净的残留物。 桑晓晓很快得出结论:他有做两份工。 就如桑晓晓猜测的那样。今天周日,桑爸不用去上班,但找了个别的“小工作”,帮人维修东西。 家里头一家四口,儿子到了上工娶媳妇的年龄,女儿过两年也得添嫁妆。家里头没什么余钱,一天一块钱吃饭都紧巴巴的,更别提结婚。 他得想办法多攒点钱。 桑爸看桑晓晓盯着自己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桑晓晓摇头:“没事,回家。” 桑爸带着桑晓晓去坐自行车。自行车车后座竟是有软垫的,软垫不是很厚,但确实比坐硬邦邦的金属竿好上一万倍。自行车下方还有踩脚板。 桑晓晓坐稳拽着自行车,稳稳当当,比之前来时感觉舒服得多。 果然外头人根本比不上自家人。 桑晓晓稿子还在邮筒里,人已经盘算起来。她坐在自行车后座那儿,和桑爸说着自己的要求:“以后有钱了,还是得买辆车。请个司机。” 桑爸完全盲目宠溺女儿:“好嘞。” 桑晓晓继续说着:“饭菜也不行。一顿得起码吃三种菜品以上,营养才足够。还得每天一个鸡蛋,得吃水果,喝牛奶。蔬菜得吃新鲜的。总吃咸的腌的容易得病。” 桑爸在前面应和:“嗯嗯你说得对。”应是应了,实际上没票,这些东西很难买到。要么自己种,要么想办法和人私下里换。 桑晓晓还没什么用票买粮食的概念。她以前就被宠着,到了这家感受到一模一样的宠溺劲,恍惚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熟络感。 “晚上睡的被子布料也不行。以后去买蚕丝被。纯色的那种,盖上去舒服,看得也舒服。”桑晓晓的声音飘着,带着她独有的娇气,听得人莫名唇角上扬。 桑爸:“嗯嗯。” 桑爸听得开心,唯一可惜的就是……家里没多的票也没多的钱。 这些也就只能听听了。 倒是傅元宝很有钱。可傅元宝看着是不想和晓晓结婚的。 桑爸想起这点,和桑晓晓商量着:“晓晓。再过一月就是你生日。要成年了。我们得去和傅家小奶奶说说你那门娃娃亲。我知道你和小奶奶关系好,傅元宝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可要是你们两个都不喜欢,我们就把这结婚的事说清楚,不成就不成。” 桑晓晓又一次听到了傅元宝的名字。 她哪能随便被个狗男人束缚着。 她和小奶奶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行。 桑爸提起这一茬,她便在车后座哼了一声:“元宝。别人养狗最爱叫的名字就是元宝旺财。这起得什么名字。” 桑爸笑得差点车给骑歪了。但好歹他还知道傅元宝这人,即便是婚结不成,也不适合得罪:“这种话可别说到他面前去。” 桑晓晓冷哼两声。她难道还怕一个土里土气的男人不成。 人回到家里,桑妈也回来了。 桑妈看着人精瘦,那双手更是黑黄粗糙。她天天下田种地晒太阳,最大的防护措施不过是一草帽,或者多披一件长袖。 晚上一家四口都在,她忙忙碌碌水煮了一个绿菜,下锅敲了一个蛋,撒了点盐。荤菜除了中午的咸肉,还有一条不知道哪里顺来的鱼。 鱼就巴掌大小,竟是红烧的。 桑妈和桑爸说着:“明天弄点骨头来,煮个粥。月初骨头应该多的。” 桑爸好脾气应着。 桑妈话是多,叨叨说起给骨头的人:“骨头是不出钱,但是真是被剃得一丝肉都没。”说完骨头没肉的事,又吩咐桑达达,“明天去捞点螺蛳。” 桑达达把红烧鱼的汤往自己饭里拌,三两口吃了大半碗,含糊点脑袋。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节 一个个说过来,桑妈也说了两句关于桑晓晓的:“李家那个婆娘舌头长得能打结,狗嘴里只能吐唔。考五分切了她大米!” 桑晓晓听懂了,细品下,觉得桑妈骂人非常好听。 她都只会拐弯抹角的来,没想到桑妈骂人直接说狗嘴吐屎。土兮兮的骂人方式里面带着她很满意的霸道。这人就不能太软,软了要被人欺到头上来。 桑家有桑妈和她,一看就不好招惹了。 事实上,别人不敢招惹桑家,生活却很敢折磨桑晓晓。 晚上,当桑晓晓看到马桶时,人生陷入了再一次的绝望。这会儿的马桶别说加热冲洗功能了,连自动换水都没有。马桶就是一个桶,上面加一个盖。 上完厕所盖上,第二天得去倒。倒完还得洗。 桑晓晓当年心脏有问题。住院的时候有过几天不能下床。那段时间是她人生最痛苦的阶段。不能下床就得插管子。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但好歹她不用洗马桶! 桑晓晓穿着鞋子准备出门:“桑达达!” 桑达达正打算趁着窗外头月光看小人书呢,一听妹妹叫,忙跑过来探头:“什么事?” 桑晓晓抬起下巴:“我要去厕所。” 桑达达知道自家妹妹娇气,翻找出可怜兮兮的两张裁剪过的厕纸递给桑晓晓:“给!我知道你要这种。脚下注意点,可别太黑踩到了。” 桑晓晓狠狠闭上眼。她缓口气再睁开:“我要踩脚垫鞋子的板。还有灯!” 桑达达没想到妹妹的娇气还能升级。他想着自己的小人书可以等下蹭点灯光,立马趁着家里两个大人没注意去拿。拿来亲自用火柴给桑晓晓点了灯。 他揣着小人书,义正言辞:“走,我送你去公厕!” 第6章 难吃的高中食堂 桑晓晓做梦都想赶紧赚钱摆脱家里困境,可事实上提高生活质量不是朝夕一天能解决的事。 她的赚钱大业排在上学后面。 第二天,桑爸一大早骑车带着她去高中念书。路远得让她心惊,骑自行车得近一个小时。临着下车,桑爸才把桑晓晓的包给她。 她原先来的路上还在担心自己找不着教室,结果到了地进了门,发现学校总共就四个班。高一两个班,高二一个班,到了高三就剩下半个班。 桑晓晓是高三生,被人认出来后直接带去了班级。 班级里人都没坐满,前排坐了好几个,后排也坐了好几个。中间倒是空了不少位置。教室还算大,但桌椅不多。毕竟只有半个班。 大夏天天热,但学校里头阴凉得很。黑板上写了些板书,字不多,角落有一叠作业本,不知道是今天要交上去的,还是打算发下来的。 这上课不听不知道,听完桑晓晓觉得自己查完资料多看看书,能直接去参加高考了。 上语文课,课文基本上都属于较为眼熟的。可配套的习题不知道是不是老师自己出的,简单得属于当场镂空填空,难度高一点也就是古汉语字词解释。 别的几门文科内容,当真是几乎只要死记硬背,稍微推一下出题意图,完全就能够应付了事了。简答题拢总没几题,分数都很好拿。 唯独数学内容有不少后来大学才学的内容,符号凑在一起完全看不明白。不过习题难度很低,不知道是老师的原因,还是正式高考就这样。 她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一整天几乎完全不搭理旁人。有人找她一块儿去操场玩,她便仰起头不耐:“我才不去玩。你别来找我。” 中午有人叫她一起吃饭,她总算舍得从座位上挪开,施舍一般去了学校食堂。人真到了食堂,桑晓晓站在食堂门口就顿住了。 食堂不大,到处都飘着菜香。好些个学生打好了饭菜,正凑在一起吃着。每个人手上都是个大碗或者大杯。打来的菜实在是让人看不入眼。不管什么菜色,此刻全一坨糊在一块儿,勉强能分清荤和素,根本分不清是什么食材。 吃饭是要票的。 桑晓晓昨天就有发现,她的餐券全藏在笔盒里。可现在看着同学们打的这些菜,她是又饿又不想吃,眉头都皱起来:“看上去一点不好吃。” 桑晓晓的同学很习惯她的脾气,更赞同桑晓晓这话:“真的。好好的菜硬生生烧那么难吃,真的是本事。” “也还行吧。”一个老师正好也过来吃饭,听见两个学生的话,禁不住笑起来,“这大厨烧了十几年的菜了。” 刚开口的同学见了人,立刻不敢吱声。这哪是普通老师啊,这是副校长。 桑晓晓根本不认识什么副校长。就算她知道面前是副校长,该说的话还是会说。她捏着原先准备打饭的餐盒,娇气说着:“学校本来就远,饭菜还不好吃。谁来读书呀。”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副校长痛处,让副校长禁不住正眼打量桑晓晓。 学校学生是越收越少。成绩好的都往大地方跑。成绩差的根本不打算读书,要么回家种田去,要么冲动去做生意。现在满脑子想着赚钱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多。 生源不行,学校给老师的待遇就会差,往后迟早出问题。这些是他和校长需要思考的问题,却没想到学生也会说这个,还敢当着他的面说。 小姑娘长得格外漂亮,在这门口站着说两句话,餐厅里都有不少人望过来。 副校长不说话,桑晓晓却想说的话很多。 桑晓晓日子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碰上几个顺心看得入眼的事。她没法理解这老师为什么会觉得烧菜十几年就一定烧好吃了。 “菜好吃了,上学的学生都乐意过来吃饭。教职工会想给家里人带饭。初中的想考这个高中,老师也想过来上班。别的家长你传我我传你,转头就都知道,各个想来尝尝。学生有了,老师有了,什么学校办不好啊。”桑晓晓恨不得这个老师清醒点,“民以食为天。” 说完她又怒其不争,娇气撇嘴转身走了:“不吃了今天。” 副校长呆了呆,目送桑晓晓离开。 这就不吃了? 听见她说话的同学跟着低头看自己的饭菜。说实话,卖相确实差,入口属于能吃。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谁还挑呢? 学校食堂饭菜做得确实不大用心。青菜偶尔能吃出青虫。荤菜是偶尔吃一回,肉味道到现在都没记住是什么味,还挺塞牙。 大家伙都穷,也没几个吃过真正好吃的。本来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听桑晓晓说的话,畅想了一下万一学校的菜格外好吃…… 好像确实更乐意上学! 副校长没想到小同学说不吃就不吃,转头望向学生桌上的饭菜。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要是学校的饭菜比家里的好吃,他或许也乐意一天三顿都在学校解决。要是有人挖他…… 他指不定会舍不得。 “民以食为天。”副校长念着这话,过去排队打饭。等排到他了,他对着今天餐厅的师傅说了声,“食堂要不水平去进修一下?今天有个学生都不想吃饭了。” 打饭的人见着是副校长,内心嘀咕着:不爱吃就别吃。他嘴上应付:“……回头我们商量下。” 副校长点头:“嗯,我回头找校长也说说。”再让学校找上面也聊聊,指不定能拿他们学校当个试点。 另辟蹊径,从食堂升级来吸引学生和老师,这方法挺有意思。 桑晓晓并不知道自己不乐意吃饭,引发学校食堂升级。她饿着肚子,拿了昨天买的糖将就撑了一天,下课后等桑爸来接。父女两个一块儿回家。 接下来几天,桑晓晓虽不耐,却一直等着阳城的消息。 …… 新一天,阳城出版社。 快递员把出版社的邮件全部送到了目的地。他顺手把之前同事和自己提点的那封信取出,看到信封上写着的“价值三百万”看了两遍,嘿笑了一声,随后悄悄塞在了第三封邮件的位置。 听说投稿的是个小姑娘,花了大价钱一笔一划写了个文章来投稿,梦想就是当个作家。 这小姑娘特意在信封上写了个有意思的,看得他都想拆开信看一眼里面的内容。 因为这话实在有趣,他自然决定帮这个小忙,细心确保这封信送到了出版社,更是把这放在了前面些。指不定人投稿成功,回头真成了大作家。 往后谈起投稿的故事,他这个快递员或许有机会能被反复提到。 当然,他也就是随便想想。 出版社内,唐雪君到门卫处,当场挑拣起今天的邮件。她做编辑有两年了,如今负责阳城早报的一个学生优秀短篇栏目,以及这个栏目下小作者的整合出版书。 以前收稿子都是人推荐着来的,也有不少人过来投稿。不过多杂乱没有什么主题。全按着以前早报的风格来走。文缺了,他们自己也得写。 现在不一样。现在是编辑部组稿。他们邀请一些有名的人写些稿子,或者向广大读者征些稿。识字的人多起来,投稿的也多起来。她是越来越忙。 这种日子挺有意思。可惜她负责稿件多是不合格的。因为识字不代表写出来的东西就能上报纸,学生写得多很幼稚,她还得挑选其中优秀的符合主题的。 她打算把投给作者的那些粉丝信件分掉,把专门属于投她们早报的全拿走。 才分了两个,她看到了第三封信件,发现信件上写着“价值三百万”。 唐雪君兴趣忽然就起了。她好笑掂了掂信封,自言自语着:“什么东西能价值三百万?是信里面的内容能最终赚到三百万么?” 现在能赚到一万就是万元户,了不得的存在。人上班一个月几十块钱,一年到头就百来块。一万要好多年才能攒到,更别提三百万了。 虽说不是早报的信件,她还是特意把这封信放在一边,打算等下打开看。 她继续挑拣别的。 “雪君早上好啊。”另一个编辑走过来,和唐雪君招呼。这人年纪比唐雪君大一些,人到中年,打扮得还是相当年轻化。 唐雪君和人打招呼:“宋姐好。宋姐怎么来这里?” 她知道宋姐,专门负责一些名著的印刷和再版。宋姐在出版社里做了很久,也不用每天绞尽脑汁想报纸上安排点,日子过得挺重复却也很安稳。 宋姐朝唐雪君笑笑:“哎,我一个小姐妹说有个投稿挺有意思的。叫我一定要拿出来看两眼。有合适的地方就投上去。她说人字写得特别好,要是看不上文章,就凭那字以后指不定会成同行。” 唐雪君笑起来:“夸张了吧。” 信封都一样,但宋姐记得:“说是棕色信封,邮票是牛的红色剪纸……邮寄地址是小河村。” 话说到这地步,唐雪君下意识看向自己刚才特意拿出来的那一份。她低头拿起棕色的信封,拿到宋姐面前:“这个?” 第7章 《春居》投稿 宋姐看到上面的地址,再看到“价值三百万”几个字,当即笑开怀:“哎哟,字确实不错,人更有意思。拆开来看看?” 两个人都关注到了这封信,这事情真真巧合。两人既然感兴趣,这下也不顾别的信件,拿了剪刀,两人当场开封,准备看看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不说别的,第一眼确实是微震。 唐雪君下意识赞了一声:“好字。” 这年头钢笔字写得人多,要说写得好的人也很多。出版社眼见广,见过的文人多了去。面前这信纸展开,里面的字漂亮又清晰,笔锋带着不拘的凌冽。这样整齐却又有个人特色的字,那可不算多。 信封上寥寥几个字看不明显。到了信纸上,字密密麻麻,看上去就相当清楚。 信封和信纸一瞧就不属于便宜货。信封还算普遍的,里面信纸则是花了大价钱。唐雪君猜测是小河村的某位风趣的老先生投的稿。 如果不是老先生,怕是不会有花大钱买纸的讲究。如果不是风趣,更不会特意写上“价值三百万”。 唐雪君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这才细看内容。细看之后,她更是睁大了眼,被文字的细腻所震撼。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节 《春居》并没有多少华美的辞藻,各种修辞手法用得也不算夸张。可不知道怎么,畅读下来好似梦中少女所见的春居,转眼出现在人眼前。 开头微微悬疑,后续又带上了浪漫的爱情。这种题材不算罕见,甚至唐雪君听过相似的戏曲,但这个故事就像是新瓶装旧酒,在白话畅销小说里到底不多见,读起来格外有趣。 至少论新颖,有。论文笔,也有。论有趣,着实让人想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哪怕卖不到格外畅销,也不会成为无趣著作。 最绝的是文字内容结构上的把控力。文章在一万字的时候停住,卡在恰如其分的地方。正好卡在少女冲去邻家找小少年的时候。 唐雪君有点恼:怎么就不能再往下写点?她可想知道隔壁的少年长什么模样。是温和妥帖的,还是那种看似坏小伙,其实本质良善的。 同是在出版社里,两个人看书速度是十分快。区区十分钟,投稿来的这点内容就彻底看完了。 唐雪君有点恼,宋姐则是在那儿惊叹:“有意思。不能和红楼和游园惊梦比,但确实读上去非常通畅,不拗口,也没多少冷僻的词。如果出书,估计不少人会看。” 宋姐依依不舍松开看稿的手:“没想到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厉害。” 唐雪君惊异看向宋姐:“小姑娘?” 宋姐点头,想起这事哭笑不得:“真的。我那姐妹是去乡下看外婆。她回来路上碰上的小姑娘。听描述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她给我讲了十句话,八句在夸那个姑娘漂亮。我也真是服了她。没见着人,我听着都像神仙下凡了。” 当然她也没想到,小姑娘长得漂亮,字却那么凌冽。而字那么凌冽的人,还能写出如此细腻的文字。这文章字里行间简直是将少女的心思剖在了明面上。 区区一万字,半个字没写到隔壁的小少年,硬生生已经让读者细品出来,少女是喜欢隔壁小少年的。 唐雪君自己这儿是早报。早报通常刊登的都是阳城新闻,以及一些广告、寻人启事等等。也有板块刊登的是短篇文章,很久不刊登长篇了。 长篇现在大都放在杂志上连载,杂志可不关她的事情。 宋姐也想着这个事:“我觉得最适合放在《碧玉》杂志。陶主编不正负责这个么?” 唐雪君一听《碧玉》杂志,当即就不乐意了。《碧玉》这杂志刚开始说是专程出来给女孩子看的。考虑到女人才了更了解女人,所以找了陶编辑。 但现在专门看这类书的姑娘不多,全阳城都没多少人订,所以销量一直不好。陶主编年纪大,思想太过深刻,想着《碧玉》这个名字也没说一定要写情感故事,觉得女孩子多懂点好,什么都改明白些,于是慢慢什么都往里加。 没有定位的后果是销量虽然涨了一点,但很快又毫无声息了,如今销量比以前还不如。 出版社都考虑着把这班人马一口气全换了,改去负责别的杂志。或者这班人马干脆停刊,重新开个新杂志。 《春居》这个故事不管怎么说,丢在《碧玉》里,属于碧玉蒙尘,浪费了故事本身。哪怕以后出版了,名气也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唐雪君都没法维持日常的好态度,“啧”了一声:“不行。哪能丢《碧玉》里。还不如丢在早报上。长篇就长篇。不然《碧玉》停刊了,《春居》怎么办?” 宋姐顿时也想起《碧玉》可能要没了这个传闻,好奇问了声:“真要取消了?” 唐雪君压低声音:“怕是年内就没了。明年订杂志的名册里,要么直接删掉,要么改个名字出别的。陶主编前些天正在和上面磨呢。” 宋姐叹气。 早报说起来不合适,不过早报订的人最多,价格给的也还成。一次邮寄过来的内容能分三天发。宋姐这么一算,再看了一下稿子,发现还真能分成三天发的分量,分得是正正好。 说是小姑娘,可这笔力着实惊人。 宋姐不负责这块,见唐雪君真心喜欢的样:“那你和姚主编说一声。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类的文章。我记得他喜欢纪实的。” 唐雪君点头。 两人把稿子重新收好,再挑出自己需要的那些邮件,各自回了自己办公室。阳城出版社到底还是大的,每个办公室里坐了五六个人,全都是知识分子。 唐雪君一放下那些个信件,拿着三木的《春居》直接找上了阳城日报主编姚主编。 姚主编大早上刚到没多久,刚泡好了茶,推着自己的眼镜看报。他穿着短袖白衬衫,胸口别了一支笔,很有范。可惜茶水太烫,一喝就将他眼镜熏成两个白圈,看上去好笑极了。 唐雪君把信放到桌上,语气献宝一样:“姚主编,看我抢了个什么宝贝过来。” 姚主编放下报纸瞥了眼,本来是舒服弯着背的,见了昂贵的信纸以及上面锐利有个性的字,顿时腰板挺起,探身向前:“哟,好字。” 唐雪君当即笑开:“那是。写得也不错。宋姐刚说登《碧玉》上,我立马抢过来说日报也能登。快看看,故事有趣得要命。” 是个长篇。 姚主编心里有点咯噔。 他拿着纸细看了一下。 看完故事,姚主编细品了品,再品了品,禁不住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个老先生很有味道。看似从少女出场来写,实际上第一个故事在写初恋。而且老先生骨子里正,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种故事男人喜欢,会想到自己最初的欢喜。女人也喜欢,因为期待有这么一个守着等着自己的痴情人。从消遣角度来说,老少皆宜,且不费脑子。 “有意思。有点意思。三木……”姚主编思考了下日报的版面,“到底是第一次投稿,不要太靠前。原先写诗的那一块,旁边位置就很合适。我记得上次看到一首诗,讲白头偕老。放一块儿凑个热闹。” 投稿收稿要走个流程,也不是他一锤子就完全定了的。而且确认刊登了得给钱。 姚主编见唐雪君亲自拿过来的,就交给了她:“余下的事你看着办吧。最好是见见人,确保《春居》后头的内容能及时给我们。好久不登长篇了,这个得保证才行。小河村也不远。”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故事撰写的人会是个小姑娘,心里完全默认是个老先生写的。 唐雪君也没多提,生怕主编觉得小姑娘不靠谱,又没有名气,到时候连载不完,干脆开场就不给人刊登了。她连忙应了:“好嘞。我这周六就去。” 周六上班,周日放假。她早点去当放两天了。 姚主编点头。 另一头,桑晓晓等了出版社一周,度日如年。 家里没有电话机,打电话得在村口店里。一般根本没多少人用那个,打一分钟一毛钱,太贵。桑晓晓的三块钱总共就剩下一毛二,电话连说到两分钟的资格都没有。 学校食堂难吃了几天,她一口都没吃过。 人不能将就,将就了不会奋进。 桑晓晓在心里算着,真要是没有过稿,她还得想办法换个方法挣钱。以前她很羡慕学校门口的小摊,听说那些卖很好。她可以怂恿他哥一起做这生意。 他要是不乐意,自己就找几个同学一起做。钱算清就成。 没想到了周五,学校食堂出现了变化。 今天老师一过来上课,喜滋滋先和大家说了声:“今天中午大家记得去吃饭啊。食堂听说花钱请了个大厨,校长让他用料加足。先前买的券价格都不变,以后用券会涨点价。趁着现在赶紧吃点买点回去。” 桑晓晓在下面撑着下巴,根本没在意老师的话,只怀念当初一顿好几个菜的时候。 用料再足又能怎么的? 到大中午,老师提早下课,同桌硬拉着她去食堂。她恼得差点戳着同学的腰眼子骂人,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小团:“要是买来不好吃,你就给我全吃掉。剩一口你就滚。” 常人听了这话肯定要恼火,可桑晓晓的同桌半点不恼火,听着桑晓晓发火反而兴高采烈应着:“好嘞!我肯定吃完!”再难吃能有以前难吃?到底也算口饭呢! 第8章 食堂大升级 桑晓晓的同桌现在是她的忠实小跟班。 主要是桑晓晓长得漂亮,这些天更加会打扮了。别人都在扎麻花辫,觉得好看。她今天一个马尾高高扎在脑后,明天两个丸子球扎在两侧。真就在人群里,能让人一眼就看见她。 她又聪明,做题什么都会。 这周老师看桑晓晓上回考得不好,总点她名字答题目。刚开始桑晓晓认真答了,后头老师看她都会,更加点她答题。 回答题目是要站起来的,有的题目在黑板上还得上去做。桑晓晓每道题都会做,放下笔就气,觉得老师看不起人:“你这题出得太简单。谁不会做就该出去罚站。” 没想到老师非常认可点头:“桑晓晓说得对。” 桑晓晓差点被老师当场气死。 由于她会做题,先前的五分考卷根本就无法抵挡她接下来在班里的魅力。别人下课就喜欢拿着题目来问她,想听她讲题。 桑晓晓讲题总是很生气。因为看到了很多题型没做过,所以会选择尝试一下。尝试多了发现这群同学总喜欢重复提问,就生气:“笨死了!这题都不会做!老师真该叫你滚出去。” 以至于这些天班级里的氛围变得奇奇怪怪。 同学被骂还会点头:“你说得对,老师真该叫我滚出去。” 桑晓晓生气累了,喊一句:“我要喝水。” 当下就有同学把水殷切送过来:“请!” 桑晓晓坐累了,脚一踢,旁边的同桌就贴心问:“我给你捶腿?我昨天有道题不会做。” 桑晓晓伸出一条腿,让人捶着,嫌弃又主动:“哪道题?” 到了今天中午,同桌将人带到位置上先坐着:“我去给你打饭!不好吃我肯定全吃掉。”说完就乐颠颠主动去打饭了。 同桌去打饭,而打饭那边很是吵闹。 “真的假的!”打菜的学生一阵骚动,不知道知道了什么好消息,在前面狂喊,“那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菜。” 另一个在另一条队伍里狂喊:“我要那个汤,对对对。师傅,今天您就是我爹!” 里面打菜的师傅差点笑裂开。 桑晓晓坐在位置上,闻着菜香味觉得肚子饿了。她决定等下要是菜不好吃,她就靠着米饭过日子。晚上回去再吃点好的。 桑家月初伙食好点是真的。在她说过要一天一个鸡蛋后,家里每天给她煮一个鸡蛋。直接从鸡窝里掏出来的,新鲜热乎。 今早上她更喝了骨头粥。用盐腌制过一晚上的骨头炖在粥里,还加了点菜叶子。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嘴里嚼了会回甘。骨头更是筒骨,里面油水也足,现在想想都可以再来一碗。 昨晚上吃得也还行,两个蔬菜,一个河鲜。 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没注意身边人。同桌打了两人份的饭菜折回来,而她的同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发现她出现在食堂里,愣是跟着挤过来非要坐一起。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桑晓晓你竟然也过来吃饭了!” “我还以为晓晓是吃露水长大的。我看书上仙女都是这样。” “哈哈哈哈——你太好笑了吧。虽然晓晓长得确实好看。” 桑晓晓根本没搭理他们,看向她同桌买的菜。 出乎意料。学校不知道怎么发了疯,在食堂下了血本。她看见同桌的那一碗汤里有油水飘起来,里面似乎隐隐能看见肉。汤里放了肉菜?这怕是花了不少钱。 她同桌口水都快留下来了:“以前的汤,清汤寡水,一个蛋一桶汤。今天里面有肉球,一勺给一个!” 说是肉球,但肯定不是纯肉。猪肉要一块三一斤。相当于桑家四口人一天的生活费。估计是用肉加面粉揉成的肉团子。 主要是和以前一对比,等于在价格一样的情况下,用清汤的价买了一个荤菜。 另外一个同学点了蔬菜,盘里的蔬菜也不太一样,绿得极为鲜嫩。不像是大锅炒糊了的那种。 桑晓晓看向汤,发现汤里也加了菜。所以这是一碗有荤有素的汤。不管味道如何,至少营养绝对跟上了。她勉为其难决定尝一下:“我要勺子。”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节 同桌立马贡献勺子:“尝尝,好不好吃啊?” 桑晓晓用勺子舀了一勺。她长得好看,吃东西也讲究,拿勺子喝汤还要细着吹一吹。平日里总生气不冒出来的小酒窝,此刻因为她吹好气抿了下唇也跟着出现,看着像明星美食家。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桑晓晓看,想知道她会有一个什么评价。 她尝了尝味道有点意外,发现味道是不错。物美价廉,在这个年代还成。她点了点头:“可以喝喝。” 桑晓晓的娇气都能接受,更别提其余同学了。 一群人“哇”一声后,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把桌上所有点的饭菜一扫而空。吃好饭,积极的同学都没等桑晓晓开口,主动帮她把碗筷都给洗了。 桑晓晓她们吃饭过来的早。吃完得当然也早。她起身去洗干净手,拿起自己的饭盒跟着同学回去。没想走到门口,正碰上一群乐呵呵走进门的老师。 这群老师中间两个看着眼生。而那天桑晓晓在食堂门口碰见的老师,连中心位都没站到,此刻满脸堆笑站在边上。 老师们看见学生出来,站在中间的那位热情问了一声:“小同学,今天食堂的伙食怎么样啊?” 桑晓晓听见这问话,点了头:“还行。” 中间那中年人顿时笑开了:“只是还行?” 旁边几个同学见副校长都只有站在边上,知道怕是上面的过来看看。副校长带着人参观食堂呢。他们也不是什么傻的,忙给自己学校说好话:“今天食堂的菜特别好吃。” “真的,汤里面都有肉。我等下回去拿两张券,过来想买点带回家。” 中年人又问:“要是学校一直这么好吃,你们家里弟弟妹妹乐意过来上学吗?” 这会儿谁家里都不是独生子女,几乎每个人都有兄弟姐妹。家里只有两三个孩子的都算人少。 一群人立马点头:“那肯定啊。我要是毕业了,以后就吃不到了。我弟弟过来上课,他买了带回来,我又能吃到了。” 这人旁边几个马上侧目看他:“你怎么想到的?你好聪明啊!” 桑晓晓没有弟弟妹妹,只有一个哥哥桑达达。 桑达达已经有工作,不会特意来上高中。桑晓晓以后也不会考虑让桑达达专门来高中脱产读书。如果说要做油漆工或者别的,倒可以考虑读点技术学校。 自学考大学也行。 这和饭菜没什么关系。人一辈子不可能就一条路。 中间那中年人听到其他同学这些回应,显得很高兴。旁边几个老师也都相当高兴。谁能想到一个食堂的改变,眼见着有机会成为他们学校吸引学生的法宝。 他见桑晓晓不说话,特意问了她:“你家里有弟弟妹妹么?” 桑晓晓微仰头看着人:“没有。但吸引学生的,肯定不单单是食堂。还得有升学率。题目太简单了,大家平时考得觉得容易,大考不行,吸引不了好学生。” 这中年人笑开:“你说得对。循序渐进,一步步来。你有这个想法,说明平时很关注学习,也很关注高考的题目。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桑晓晓就喜欢听这种实诚的祝福。 她仰着头当即笑开:“嗯。你说得对。” 中年人被逗得大笑:“好了,我们去吃饭。小同学们辛苦了。” 这一行人往里走,桑晓晓一行人则往外走。各自分开。 往里走的副校长紧张得手心都捏汗,好在还能维持脸上一直以来的乐呵笑容。他这次提出食堂这个民以食为天的招生小方法,没想到上头正好来人,觉得有兴趣,今天就过来想瞧瞧。 瞧瞧就瞧瞧,没想到又撞见那么敢说的学生。上次也就是她这小姑娘提的话,才让他动了这个念头。 好在人长得好看,说话是娇气自傲了些,也没乱说。 大人总不会和小孩子去计较这些日常对话的。 副校长跟紧前头,脑子里又寻思着关于题目难度的问题。这肯定也是个招好学生的好法子! 食堂门口小插曲,完全没妨碍桑晓晓少有愉悦的心情。食堂变好吃了,说明她接下来的日子总算能正常吃一天三顿。不会随便饿肚子。 当晚回家的时候,桑晓晓坐在桑爸车后座,小脚都不乐意踩在踏板上。她晃着脚,和桑爸说学校里食堂的变化:“学校食堂加了不少好吃的,还能用先前的餐券买。” 桑爸见桑晓晓开心,跟着也开心:“挺好啊。你马上要高考了,确实该吃好点。我明天再买点肉,给你补补身子。五花的怎么样?” 桑晓晓一听五花,觉得油腻:“我想吃瘦的。” 桑爸立刻分配好了:“油的给你哥吃。他得多吃点油水,力气大。” 桑晓晓觉得这样分配五花肉也成。非常合理,非常节约。 第9章 出版社来访 周六上午,唐雪君带上包,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小河村。 骑自行车累是累一点,可小河村这地方,后面那段路根本没其他车会开进去。人出门都是靠双脚的。要运点菜什么去镇上卖就挑担去卖。 她是坐不起汽车的。骑自行车好歹能直接骑到人家门口。 说是近,其实隔了一段距离,骑车过去要两个小时,也挺远。她知道中午回不来,所以连中午的饭都带上了。 小河村这个名字起的非常符合它的地理位置,正好在一条小河边上。它边上还有一个小土坡,上面种了不少的竹子。 小土坡勉强也有个山的说法。有山有水有竹林,听上去很合适隐居。各种文学著作上的隐居生活,大抵都是这样的。她是无法习惯那种寂寞,不过大约是这样的环境才能培育出一个“三木”。 唐雪君骑车的路上一直在想,“三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前些日子她和宋姐又聊了聊。宋姐和她埋怨自己的朋友,说每次一旦说起小姑娘,或者每次一看到漂亮的人,她朋友都会提起“三木”。 小姑娘到底有多好看? 她觉得未免太夸张了。 真有这么好看的人,还念到了高中,肯定有人和她说过让她去做明星的。哪能到现在才因为一份投稿才被人发现呢? 长得好看,文采又好。这在高中段肯定议论开了,消息灵通传出去,怕是能吸引不少人去看两眼,写上一两篇文章。那些写文章的人就喜欢写这种稀罕事情。 唐雪君觉得自己就像裂成两个人一样,一边认为人有气质才会让人觉得格外好看,另一边说着可能人就真的漂亮,只是志向不在展露自己外貌上。 要是容貌和才华两者兼顾,那日报将成为捧红三木的第一步。她将亲眼见证一个天才文人的崛起,且能看她一步步走向全国。 骑了不知道多远,唐雪君总算骑到了小河村村门口。她发现门口就是一家店,店面不大,东西倒意外齐全。她忙进门问了一声:“你好,这儿是小河村吧?” 店里头胖老头抬起头:“什么事情?” 唐雪君朝着胖老头笑笑:“我是阳城出版社的唐……” 她话还没说完,胖老头当场站起来,一拍柜台,脸上惊喜:“阳城出版社?是桑家闺女投稿的那个?你们是不是决定要她的稿子了?” 唐雪君没想到门口店老板都能知道三木。她不知道人真名,细问了一声:“是三木吗?” 胖老头指着柜台边上的小桌椅:“哦,三木。对,我看着她誊的稿。就坐在那个位置。” 胖老头没想到小河村真能出个作家来。桑家闺女看着就不是会拘在村里的。他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这店要宝贝了,以后桑家闺女红遍大江南北,他这儿就是名人投稿的第一个地。 唐雪君笑开:“原来这样。确实是文章写得很好。所以我过来想问问她一些细节上的事。本来呢,一般是我们寄信再问问她,她再邮回来说清楚。这不是小河村近,我这就过来了。” 实际上是姚主编以为是老先生,要她过来以示尊重。唐雪君在早报待的时间短,正好磨练磨练。而她内心确实想着见见人,于是顺着话就来了。 胖老头不知道这些细节。他离出版社的日常远得很,热情给唐雪君指路:“你顺着这条道往下一直骑,会碰到一个三岔路口,往右边去。骑到底。看到岔口你就问一声桑家,桑家好认的。这儿没人不知道桑家。” 唐雪君没想到桑家还挺有名,问了一声:“他们家名气那么大?今天人会在吗?” 胖老头点头:“在呢。今个巧,她没去学校。桑晓晓她爸是正儿八经要上班的人。桑晓晓人又长得漂亮。你是没见过那个小姑娘。我敢说,阳城都未必能见着比她还好看的。跟杂志明星似的。” 唐雪君没想到又一次听人说小姑娘长得好看。她笑起来:“真那么好看?” 胖老头哪能说假的。他理所当然点了头:“你随便路上碰着个人问一声,桑家闺女好看不?他肯定回你好看。过些年肯定更加好看。才气养人嘛!” 唐雪君最喜欢别人说才气养人。这话就像是在说她们这些有文化的人长得都好看。 她笑盈盈应了:“你说得对。” 胖老头赶紧让人走:“你快去吧。平时她今天也是要上课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没去。”他顿了顿,想起上回桑晓晓没去上学,似乎是因为未婚夫那儿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把桑晓晓有未婚夫的事情说了。这种是桑家私事,还是别和出版社的人说为好。 唐雪君不知道胖老头想起了别的事。她谢过人,朝着桑晓晓家里去。 今天桑晓晓确实没去学校。 因为桑妈发火了,在家里骂人。 英勇且宠溺妹妹的桑达达,给了桑晓晓三块钱,愣是被桑晓晓花到只剩下一毛二。历时一周,这事情终于暴露了。桑妈气得一大早在家里骂人,也不准人去学校,非要让桑晓晓去种田。 桑妈骂人起来语速非常快,夹杂着一些地方方言:“你变戏了,一天花那么多钱。骨头痒了是吧,觉得自己长大了,我打你少了!三块钱花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桑晓晓没说自己全用来买信纸信封的事。 万一投稿没成功,她可丢不起这个人。以后耍脾气都没个底气。 桑晓晓不说,她哥当然也不说。大男人嘴巴就要严实,给妹妹花点钱怎么了?就算不是买纸笔,买条裙子也好的。现在城里一条普通的裙子五块钱呢,他还给少了两块。 桑妈骂到后面话更多,噼里啪啦,从桑晓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桑晓晓只记了个数。她把这个数全记在阳城出版社头上。每一句,就记一笔。都怪出版社回信慢。 她今个起床虽说不去学校,可依旧是打扮了的。头发挽在脑后,用一根细木头簪子插着。身上穿了条蓝色小花的素雅裙子。可以说她衣柜里最好看的裙子之一了。 人本身长得模样就好,裙子一衬,能把整个屋子都照亮。可惜桑爸去上班,桑达达被骂去做油漆工。独留下桑晓晓在家里被桑妈骂。 桑妈今天都不急着下田。她让桑晓晓上午看书,自己得把家里的各种杂事给处理了。中午提早吃完饭,桑妈就准备带着桑晓晓一块儿去田里。至于中午晒这种问题,对桑妈来说根本不是事。她今天有心折腾桑晓晓,更加不会允许桑晓晓偷懒。 谁想桑妈吃饭的时候一看,桑晓晓要下田了还穿个裙子,又是噼里啪啦一顿骂。 这回桑晓晓都听不懂了。语言文字博大精深,而她是个从小生长在普通话环境里的人,能听懂一些夹杂方言的普通话是非常不容易了。 等人气发完,桑晓晓才细嚼慢咽吃完自己的饭,思考着真要下田怎么办? 她可不会种田。下去只能帮倒忙,估计还得挨骂。要不她下回让同学来她家里帮忙?农活忙完了应该事情就能少一点? 桑妈见人还敢走神,大声呵斥:“去换衣服!” 桑晓晓想着衣柜里就那么几件衣服,深深叹了口气,踢了踢自己脚上那难穿的硬底鞋:“衣服都丑死了。” 桑妈还想骂什么,谁想听门口传来敲门声。伴随敲门声一起传来的是带有好奇意味的礼貌询问:“你好,请问是桑家吗?我找三木。” “什么三木?”桑妈站起身来,见来人一头披肩的长发,看起来是城里人的样子,收起平日的凶悍样,完全看不出骂人骂了一个上午。 她略有点局促,“姑娘你啥事情啊?” 桑晓晓反应过来,皱眉埋怨了一声:“你怎么才来?” 唐雪君看到了桑晓晓,下意识就道歉:“对不起。”道歉完人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又赶紧端起平日里和同事相处的那态度,“你好,我是阳城出版社的编辑唐雪君。” 桑妈茫然:“阳城什么?” 唐雪君解释:“阳城出版社的编辑,就是负责阳城早报的。我叫唐雪君。我这次来是专门找三木的。她向我们出版社投了稿。关于稿子,我正好有些内容要问问她。”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节 她话是在对桑妈解释,人眼神止不住往桑晓晓那儿瞥。 见之前她总想着小姑娘到底是能有多好看,见之后她才明白洛神赋之所以能写出来,或许可能是因为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漂亮的人。 明明是最朴素的簪子,明明是一看就自己裁剪的素色裙子,可人光是坐在那儿,就能吸引人往那儿看。头发稍有些凌乱,也没弄沿海一带最近明星里时髦的发型。可慵懒的样,加上似撒娇一样的一声埋怨,别说男人,她都扛不住。 原来还真有这种,连抱怨都让人觉得想多听两声的。 唐雪君真第一次见这样的人,也第一次听这样娇的语气。她根本没法将人和“三木”对应起来。可如果真要对应,她想着如果春居里那个少女是三木…… 确实仙,而邻居少年恐怕命都乐意给她。 唐雪君一心两用,满脑子“三木太过好看”,而桑妈还蒙着,在那儿搓手迷茫呢:“什么稿子?啊?什么三木?”这都打什么哑谜呢? 第10章 天天写小说,难怪考五分…… 桑妈在唐雪君好一阵解释下,总算理清楚了事情。 桑晓晓的笔名叫三木,这周往阳城出版社投了一部长篇小说。出版社看上了,想要在早报上连载。但三木是第一次投稿,所以出版社得确定三木能定期按时交出后面的稿子。 如果说写得好,看得人多,往后能出版书。 在早报上刊登就有钱。出成书卖了钱更多。唐雪君过来能谈的是早报上的价钱。 她也说实话:“最好稿子是多写些。长篇也不能一周就一点字。读者可养不起来。最好是每天都有一点内容,或者两天一点内容。价格是按行算的。要是有点名气的作家,先前投的那一万字高点能拿四十五。” 这是唐雪君能给出最高的钱。 桑妈一听价,人都傻了:“多少?” 唐雪君认真说:“四十五元。那是有名气的人。因为三木从来没在早报上刊登过,所以估计拿到三十就不错了。早报给的钱多。要是换个不太入流的杂志,恐怕就几块钱。” 像快要停刊的《碧玉》,在上面写稿怕是只能拿四块五。 她和桑晓晓解释:“这也是因为你信纸选得贵,文章字写得好。看着像是一位不差钱的老先生写的。”人先入为主,总觉得字好的老先生讲责任,可信些。 唐雪君解释得认真,可桑晓晓不爱听。 她纸选得贵,是为了写出来好看,当然也有让人高看一眼的意思,可怎么能说是老先生写的呢? 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说,顿时不高兴起来:“怎么就老先生写的了?现在年轻的人字写得好的多了去。故事写得好的也多了去。你难道比你年长的字差?” 有天赋的人,根本不会被年龄限制住。 桑晓晓越想越不高兴,冷哼了一声。 唐雪君愣了下。 这要说她比年长的人字差,那她肯定是不服气的。她见过倚老卖老,实际上本事没有的多了去。这话听着杠了些,属实也说的很有道理。 编辑部里都是文化人,大家表达不高兴都拐弯抹角引经据典的。唐雪君没想到桑晓晓脾气这么直。 她总不可能和学生置气,听着桑晓晓总觉得娇气的恼话和那动物炸毛式的冷哼,顿时笑开:“确实不该按年龄看文才。” 这边桑晓晓在不高兴,桑妈则在边上继续犯晕。她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就忽然开始赚钱了。这第一笔稿费听上去似乎能抵桑爸一个月的工资。 她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可好在还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城里人,第一次来她家里做客。 桑妈忙起身去厨房给人倒水,还特意加了点糖。人匆匆过去拿,搅匀了才递给唐雪君:“来来,唐编辑,是不是这么叫?来来喝水。哎哟,我是没什么文化的。所以就希望小孩读书读好点。” 她眼里的唐雪君就和学校老师差不多,文化人,得尊重。 家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桑达达是真读不出书。脑子不知道怎么转不过来,总喜欢捣鼓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被桑爸想办法送去油漆工那儿当学徒,以后好歹混口饭吃。 桑晓晓是真的聪明,打小就考试第一。别人都说女孩子读书高了没用。她就不乐意。她这辈子的遗憾,就是不识几个大字。 不识字容易被人看不起。桑爸识字,她就扫盲那会儿识了点字。那些人总觉得她嫁得好。话里话外听着好似羡慕,实际上字字戳她心口。 她是不适合上学,可桑晓晓年纪正好,学得也好。这闺女最大的缺点就是人娇气,稍微一点小事情就要不高兴。一个不高兴就发脾气。 好在她发脾气的时候说话的腔调又娇,听上去根本不会让旁人不舒服。家里头本身就喜欢她,于是都宠着她。 只有真做错事了,桑妈才会选择打她两下。通常如果桑爸和桑达达在,她那第二下还没打下去,另外两个人就能上来劝和拦,想方设法把人救走。 可以前关于桑晓晓的好消息坏消息,到底没唐雪君突然出现,说桑晓晓稿费一下子能有三十来得冲击大。 桑妈哪还关心之前的三块钱? 她把之前花掉的三块扔到脑后,细心问:“阳城日报真的要放她的文章啊?别人知道这文章是她写的吗?钱是怎么给啊?你们每次都要来一趟吗?这多麻烦。我家小伙子腿脚麻利。这要不他每次去阳城拿吧?” 桑妈问题有八百个多,连带着把桑达达都安排了。 唐雪君知道来小河村会面对这种局面,一一解释:“没意外的话,真的要她的文章,确认能连载,过些天就能登上去。如果她不想说自己是谁,那别人基本只会知道三木,不知道桑晓晓。我们收到稿子刊登了,钱会通过邮局给。桑晓晓去邮局领钱就行。邮局比我们出版社近多了。我们会写清楚真名的。不然她还得证明自己是三木。” 桑妈没经历过这些,听唐雪君说得细,捋顺了忙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转头看向桑晓晓:“听明白没?没明白赶紧问。人家编辑过来一趟多不容易。” 桑妈觉得一杯糖水都不够,再次起身,殷勤和唐雪君说着:“唐编辑啊,我再给你弄个蛋羹啊!不急着回去,晚饭也能留下吃。” 唐雪君忙拒绝:“不用不用,太客气了。我说好事就回去的。” 她半响没听桑晓晓说话,可一直在关注桑晓晓。她见桑晓晓似乎是一副思考东西的模样,贴心问她:“桑晓晓,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桑晓晓知道自己的稿子会被用,也清楚后续估计能有不少钱。一万字假设有30,整个一部小说如果十几万字,就是几百块钱。如果是几十万字,今后钱会更多。 出版是按册数算。这点钱应该够改善临时生活,至少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吃穿不用愁。 她可受够这种上厕所还得去臭气熏天的公厕,穿硬邦邦的鞋子,每天连荤菜都吃不上几个好菜。 家里一人每天吃一个鸡蛋都做不到,别说牛奶了。整个村子里都没两头牛。 桑晓晓算了钱,白皙的手在桌上敲了敲,脸上有一点点不耐,却问起细节上的事:“细说说,早报应该是按行算字。我一万字能有几行?这稿子的版权算谁的?以后出版是指优先给你们出版,还是怎么的?我要是觉得价格不合理,能不能给别家出书?” 唐雪君没想到桑晓晓看着漂亮娇气,本质是个主意大的,细节上得问那么清楚。她内心里诧异,又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三木不是这样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的字,更不可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 她笑着一个个问题回答:“早报确实按行算字。如果是诗词,一行就五分。文章另说。我们长篇有长篇的算法,等下我另外细说。稿子当然是你的,不过我们能发在早报上。要是看得人多,出版当然是我们出,价格好商量。” 唐雪君这时已经不把桑晓晓真当孩子看了。 她工作才两年,正是最积极的时候。桑晓晓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桑晓晓不了解阳城日报,也不了解出版社编辑部的事,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唐雪君回答了好一会儿,口还真渴了。等她喝了口糖水,愕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竟是被桑晓晓话题牵着走到现在。 明明她是来问桑晓晓关于稿子能写多少,每次能供稿多少之类问题的。 她拿着杯子望向桑晓晓。 小姑娘哪怕是不耐想着事,看上去也是别有一番美感。不管谁看都会有种: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她即便不是今天,以后终是会走出去的。 桑晓晓没管唐雪君的想法。她大体知道了登报的情况,价格如何,以及日报每天的处理流程。她如果写得快,完全可以每周邮寄一份稿子给阳城出版社。出版社在编辑审稿后,能每天给她留板块刊登文章。 如果她住在阳城,距离出版社近一点,很多流程解决起来会更快。 她心里算着自己上课和写稿时间,听见唐雪君问起:“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想问问,关于这个文章到底能够写多少字,还有每周能够交给我们多少字?” 桑家没有电脑。现在是八五年,国内电脑引进普及还得好些年。就算电脑开始普及,她未必买得起。电脑最初一台都要上千,而她稿费只有几十。 如今手写,桑晓晓算了时间:“一天写三千。一周交两万一。如果得空我就多写点。尽量一周能给出三万,以防万一。争取不空窗。《春居》可长可短,是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 她对上唐雪君的视线:“一个故事十万字出头些。收尾前会通知。” 职业写作为生的人,才能给出这么大量的稿子。唐雪君很是心动,可还是不由委婉说了一声:“你白天可不能耽搁学习啊。” 桑晓晓哪能让人质疑自己学习能力和写稿能力? 她带着傲慢的小脾气,抬着下巴哼了一声:“少瞧不起人。我不上课一天能写两万。” 唐雪君顿住,有些钦佩。 而坐在旁边听不太明白还在努力听着的桑妈,一下子想起三块钱和考试拿五分的事,怒火一下子窜起:“桑晓晓!你问你哥到底要了多少钱!天天写小说,难怪考五分!” 第11章 日子啊是越过越好咯…… 耻辱。 桑晓晓这辈子都记住考试考五分这件事了。她狠心把传说中的未婚夫放在仇恨表第一位。如果不是这场娃娃亲,原本的桑晓晓就不会考五分,她就不会被骂,更不会丢脸到外人面前。 以后她万一红了,别人说起来都是:哦,三木呀,因为考试考了五分,所以转头去写文了。 奇耻大辱。 唐雪君编辑走的时候,桑晓晓都能看见这编辑脸上的忍俊不禁。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这编辑脸上。她敢肯定,转头阳城出版社上上下下全部会知道她这事。 偏偏下一场考试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家里人不碰到事情更不会主动去找老师了解她在学校的成绩状况。导致她连洗刷自己成绩都没机会。 桑妈知道桑晓晓出息了,可嘴里不住说着她花钱的事,还非要提下次考试不能再考那么差。 好在唐雪君一走,桑妈下午不让桑晓晓去下田了:“行了,回你房间去。赶紧多看看书,写你的文章。” 桑晓晓不太能理解桑妈。要说桑妈关心她学习,可又会同意她当初去阳城住一段时间,今天也因为飚火不让她去上学。可要说不关心她学习,桑妈又确实操心她的成绩。 不过能不下田,她当然是不去的。 桑晓晓太清楚她自己,根本吃不起种田的苦。 唐雪君离开,桑妈也出了门,桑晓晓自然回自己房间,写起《春居》后面的篇章。 桑妈真出了门,脚步走得飞快。她不敢停下,生怕停下忙碌的动作,会暴露她激动到发抖的身体。桑晓晓出息的事,她想了想,往家隔壁小道上走,径直往山上坡竹林里的屋去。 乡下地方,大家屋子都差不多。哪怕桑家有人在上班,实际上住的也没好到哪里去。竹林的那一户人家也是如此。 桑妈匆匆走过去,见着屋门口坐椅子上的老人,当即喊了一声:“邓阿婆,晒太阳呢?” 被她喊邓阿婆的人,脸小得真只有巴掌大。她头发花白,剪了一头短发,留了一个中分。因为年纪大,所以整个人佝偻着,态度也懒懒。 邓阿婆牙没剩几颗,唇内包裹着牙龈,说起话来轻微漏风。脸上褶皱多,眼皮又下耷拉,她双眼细得只剩下一条缝隙。听见桑妈的声音,她拍了拍大腿,用哑嗓应着:“哎,丽丽啊!” 现在大家日子过得苦些,更早年的日子才叫真不好过。 桑妈爹妈过的早,全靠邓阿婆把饭碗里几口饭给桑妈,这才让桑妈活到能下田干活。就连后来的婚事,也是邓阿婆做主给她找的桑家。 桑妈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临出门拿的两个鸡蛋往邓阿婆手里塞:“我跟你说,晓晓出息了呀。” 邓阿婆本来要拒绝,一听桑晓晓出息了,收下了鸡蛋问她:“怎么了啊?是要念大学去了哇!我们村子里又要出一个大学生了啊!” 不读书的人对很多事分不大清楚。邓阿婆年纪大,有些痴呆了,记忆也不好。明明桑晓晓才上高三,她就觉得是桑晓晓要上大学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节 桑妈之前一直在邓阿婆面前念,以至于邓阿婆坚信桑晓晓就是上大学的料。 “不是不是。”桑妈蹲到邓阿婆身边,“她写文章,出息了。以后要上报纸!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你广播能听到呢。” 她碰上长辈,抬手抹了抹自己眼角:“我是真命好。” 要说命好,其实桑妈命不算好。她结婚前的日子,唯一的目的不过是活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活,不知道该怎么活。一步步学着,走着。刚开始嫁给桑爸时,桑爸还没上班的工作。她入秋收成了,得亲自拉去镇上卖菜。 镇上卖不出好价格,她就拉着货去阳城。 两个孩子大的刚会走路,小的还在怀里。她带着一起去卖菜。也就是那时候她碰上了傅家小奶奶。傅家小奶奶正好带着傅元宝。她三个孩子一起带。 要说命不好,她碰上了邓阿婆救济,后来又嫁给了桑爸。桑爸如今上班,工资稳定。再之后两个孩子也算好,儿子早就能下田帮忙,女儿读书好。 还有傅家,傅家小奶奶。 自从傅元宝有了钱,傅家小奶奶每年过年都会给他们家送点肉。她就给小奶奶送些蔬菜。元宝外头传得凶,可她知道是个有心的孩子。 她一直担心晓晓娇气。小奶奶喜欢晓晓,所以她和小奶奶说的娃娃亲就这么一直挂着。有个能负责的男人和她过日子,往后也不错。 如今桑晓晓瞧着以后路通明,就算婚事不成,好像也不会愁吃穿了。 她带着眼泪笑开:“我就是开心。” 邓阿婆把鸡蛋放在一旁,拉过她的手轻拍着:“开心好啊。开心好。晓晓出息啊。你养的好。人好啊,都会有好报的。” 话又聊了会儿,直到桑妈知道必须得去田里看一眼了,这才和邓阿婆告别。 邓阿婆笑呵呵目送人走远,继续慢悠悠晒着太阳:“这日子啊,是越过越好咯。” …… 桑晓晓第一笔稿费没到手,要等早报编辑部走流程,再等邮局汇款单过来。 她手里钱不够买昂贵的纸,于是就把书桌上能用的纸正反面全用上,把粗稿先写起来。学习的事她倒不慌。学生上课上着上着不去了,属于常态。不少人花了钱,也不求能上大学,只求到时候争取把毕业证考下来。 周六学习的内容,她心里有数。不差这一天。 直到傍晚,她的邻居胡春小心翼翼摸进来,压低声音:“晓晓!桑晓晓!” 桑晓晓写累了,也不想借着傍晚费眼睛。下午一直没人烦她,稿子又写了很多。她心情算好,人侧转,直勾勾望向房间门口:“什么事呀?” 胡春忙进屋:“我听说你哥说,你妈今天要被你气死了,让我来看看你。他今天被他师傅逮着干活,要很晚才能回来。” 她上下打量桑晓晓,半点没看出桑晓晓有被修理过的痕迹:“看来只是骂了你两句。你哥是白担心了。”她评价着,“你妈生气骂人是有点凶的。” 桑晓晓哼笑一声:“人要是没点脾气,指不定就被人生吞了。”她可还记得之前不知道哪来的大姐,在她家门口阴阳怪气的。 如果不是桑妈骂人狠,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能进门里来阴阳怪气并顺东西。 胡春听桑晓晓的比喻,直起鸡皮疙瘩:“哇,生吞也太可怕了。我以后要当护士嘛,现在上的课,里面好多东西真的……嗯。也很可怕。” 小姑娘碰上同龄小姑娘,自然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以前嫌这个嫌那个的。就比如说不让我穿外面的衣服坐你的床,我就觉得乡下都坐,哪儿那么多事。总共一户人家都没几个椅子,当然坐床了。过年来客人,大家全坐床上。” 桑晓晓听胡春描述的场景,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可怕的场面。农村外面的路那么脏,走小路身上都挂叶子。结果一群人坐床?床可是睡觉的! 胡春还在那儿说:“然后我看书上说有很多细菌,是会死人的!人还是得事多点。还有养猫养狗也是,有些病会和人一起得。得给他们洗澡,得打针。” 桑晓晓当年医院常客,一辈子见过的医生护士指不定比胡春同学还多。 她饱受冲击,手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胸口。吓死个人。她下次要是再开一本什么文,得着重写些现代化卫生健康必知的东西。 胡春说着说着,眼睛瞧见桑晓晓桌面纸上都是字,很是佩服桑晓晓。桑晓晓以往成绩好不是没理由的。桑晓晓大量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不像桑达达,看几个字就说头晕眼花了。 她则是经常要帮家里忙,也不懂学哪些东西到底什么用。学医可以当医生,学刷油漆可以当油漆工,学造房子,以后可以给人搭房子。 可课本上哪些,她是真想不出学来以后怎么用。用处不大,人就不想学。 胡春记得上周桑晓晓要投稿的事:“对了,晓晓。你的文章写得怎么样了?我可以看么?我保证不说出去!”她伸出一个小手指,“跟你拉钩。” 桑晓晓还没缓过来,看到胡春的手,相当警惕:“你洗手了吗?” 胡春顿住,好两秒才憋出一个:“……没。” 桑晓晓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脑子回来路上的泥泞荒芜,还有住院时看过的细菌病毒科普。她再想到就这样毫无洁癖的胡春,将来会成为一个护士,感觉人生都有点绝望。 是一种对未来农村医院环境的绝望。 她警告胡春:“洗手了再拉钩!你要是以后不爱卫生,我房间门都别踏进来。”她见胡春脸上神情恍惚,语气当即强硬,“听见没?脏死了!” 有的人强硬起来也是娇声娇气的,一句脏死了骂得人想笑。 胡春到底还是想进小姐妹房门的,忙应下:“知道了。” 桑晓晓愣是压着胡春和她一起好好洗了一次手,确定连指甲缝都清理过,这才允许给人拉了个勾:“就给你看开头。后面还没修好。” 谈情说爱的故事,本就给小女生看的。胡春的反馈也算让她的小说有了及时调整的空间。 胡春觉得自己和晓晓果然是最好的姐妹,猛点头:“嗯嗯嗯!” 第12章 火上浇油不过如此 胡春看《春居》之前,以为桑晓晓会写很文艺的东西,就像语文课本里那样。 现在大部分作家写点什么的都这样,看似普通的文字里总会被挖掘出表达了丰富的情感。 她拿到纸看起了开头,没看两行字却发现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胆子小,不太敢看下去。《春居》里开场漂亮到有些虚假的园子空荡荡的,瞧着可吓人。她怕桑晓晓写的是鬼怪的。 可她又想是自己都答应了要看的,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看。 然而她没有想到,再往下看了几行,《春居》竟是个爱情故事。 而且,而且不知道怎么,她总觉得字里行间好像这个少女就是她自己。尤其是当她看到少女要去找邻家少年时,脸上当场就升了温。 这少年不会是桑达达吧?难道桑晓晓知道她…… 胡春有点少女心事,可从来不敢对桑晓晓说。桑达达和桑晓晓是兄妹,说了一个,另一个肯定会知道。现在结婚是要满二十周岁。她已经十八了,再过两年就可以结婚。 结婚前总要谈朋友的。她可以谈朋友了的。 只是她还在念书,得工作了再说。 胡春看完这一万字,勉强撑着自己,把纸还给桑晓晓:“好看,特别好看。” 桑晓晓看胡春看得脸都红了,一脸莫名。她又没写什么过的东西,怎么胡春能脸红成这样?难道现在年轻人接受能力那么弱? 她没写什么替身什么白月光,更没写什么嫁错人代嫁之类的,男女主面都没见,根本没刺激的。她记忆中这年代可有不少厉害的情感关系。 桑晓晓稿子投出去了,别人也说了会刊登。这就是定了稿。好在后面还能微调,或许该收一点。以防万一,桑晓晓多问了一句:“情节没太过分吧?” 胡春摇头:“没有。写得特别好。感觉人活了一样。而且感情很含蓄。” 桑晓晓一听人说她写得情感含蓄,更加莫名。 她眉头皱起:所以胡春在脸红点什么? 巧得是这会儿桑爸下班回来了。门口传来自行车的响动,还有桑爸的喊声:“晓晓?我带了点菜回来。” 胡春一听大人回来,更加慌张:“我回去了。家里还要煮饭,” 说完她也不等桑晓晓回她,逃一般跑了出去。 门口传来桑爸和胡春的对话:“胡春呀,要带点吃的回去么?我今天买了很多。” 胡春的声音紧张到结巴:“不,不用了叔。家里有。” 桑晓晓拿起自己写的《春居》开头重新看起来。当看到章节末,她细品了品,皱着眉头愣是把这几行字看了好些遍。 不就是少女冲去了隔壁找邻居小哥? 邻居小哥……?她下意识跳了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胡春这是想当她嫂子。 他哥会让她给胡春买糖,胡春也有意思。往后还真可能成。 桑晓晓将纸放回到桌上,心情沉重:本来想着姐妹朋友,稍提点一下就行。可要是做她的嫂子,绝对不能不讲卫生! 她可听以前自己一个老护士讲过。有些农村早年卫生科普不到位,自上到下都不讲卫生,喂孩子会将吃的嚼碎了再去喂,手足口病传染率极高。 这种事情绝不能出现在她眼前。 门内桑晓晓为农村医学科普事业烦心,门外桑爸走进来,一心想着自家闺女下田受委屈的事。他进门来把吃的放到桌上,又过来叫人:“晓晓?” 桑晓晓从房间里出来。 桑爸见人在家,立刻笑开,献宝一样打开自己带回来的好东西:“最近厂里做起了糕点。马上要中秋了!到时候月饼买的人多。这两天上头说要试新的馅。我要了一块大的。对了,你妈呢?” 桑晓晓会吃月饼,不过吃得不多。 她偏好吃甜,可不喜欢吃甜到齁的。市面上的月饼大多糖和不要钱似得放,吃一块能让人厌食一整天。 当桑爸真把月饼掏出来,桑晓晓脚步顿时停在半路,有一瞬间想扭头就走。 面前这枚月饼是真的大,比她脸都大。两只手并在一起都比不过这枚月饼。它厚倒不算厚,只是硬生生被做成了盘子大小。 里面应该是有真材实料的,哪怕经过一段自行车车程,甜腻的香味都能从纸袋里传递到她面前。酥皮样式的外壳,隐隐能看到不小心沾染上的一点深枣红色豆沙。 “我不要吃。”桑晓晓看着觉得腻,“妈还在田里。我今天没下田。” 桑爸听桑晓晓娇气的嫌弃,只觉得闺女是没尝过这味道才嫌弃,用上头的纸隔着,专门掰了一个小角递过去:“就尝一口。来来。” 月饼一掰开,里面的豆沙彻底暴露出来。除去豆沙之外,还放了一些红色绿色条状的物品,似乎还有瓜子仁还不知什么东西。副食品厂的豆沙做得格外细腻,再加上这点配料,价格估计不便宜。 桑晓晓确实没吃过。 考虑到人不可貌相,吃食应该也不能只看外貌。她看在钱的面子上,走上前一口吃下这小块。 一吃到嘴里,浓重的豆沙甜味就蔓到舌尖,让人头皮发麻。古早色素染过的条状物品嚼起来充满人工糖精味。瓜子仁毫无味道夹杂在里面,仅有的存在感就是能让桑晓晓不得不多嚼两下。 桑爸期待看着桑晓晓,等人给评价。 桑晓晓这下连矫情都矫情不起来,太难吃。嚼一下人升天,嚼两下人归地。 她宁可天天在家里吃不放盐的蒸青菜,也不想要再来一口这种月饼。 她整张脸皱成一团,想找个纸吐出来,愣是一下子没能找到纸,只看见桌上搪瓷杯里凉着水,忙端过来试图把月饼咽下去,并压嘴里的味。 桑爸看桑晓晓眉头,忍不住自己也掰一口尝尝。尝了一下还挺不理解:很好吃啊,怎么吃出这表情来? 这会儿外头又传来让人熟悉厌恶的声音:“哟,桑爸回来了啊。又带什么好吃的了?要我说,这钱还是得省着点花。万一闺女书读不出了,又是一笔大钱。你总不能把桑晓晓结婚拿到的彩礼钱,给桑达达当彩礼钱送出去吧。” 桑爸在副食品上班,天天都态度温和,笑着对人。可这会儿听着外面刻薄的话,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怼着外面:“瞎说什么呢?当着孩子面,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节 桑晓晓看到眼熟的大姐,听到耳熟的阴阳怪气,顿时将吃到难吃月饼的不高兴发泄到人身上:“有的人自己过得不顺心,就喜欢到人家家门口去。见人家更不顺心了,自己就高兴点。” 大姐听她这话,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没绕过弯来。 拐弯抹角的话,桑晓晓看面前这大姐听不明白,直说:“心比针尖小。钱不花,攒着当自己棺材本呢?多出的钱给小辈都不够两年烧纸的。” 桑晓晓骂完人,皱眉嫌弃自己:“我这话也太土了。” 桑爸听到话,觉得桑晓晓骂人太过,震惊得刚要说桑晓晓两句,转头听闺女补了那么一句“太土”,那些个教育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口。 门外的大姐听懂后面的话,怒火中烧,扬起手冲进来:“你说什么呢!” 她嘴里不干净的辱骂顿时一句接一句。 桑爸要怪桑晓晓的话直接没了,当场拦住人,重又愤怒起来:“李蔓,你怎么回事?你和一个小丫头生什么气?你说你,这话要不是那么没分寸,至于连一个孩子都说你两句?” 他将人推搡着推出门外:“这我家。你直接闯进来又干什么?是非要闹到村里人全知道?” 桑晓晓望着被撵出去的大姐,给了一个轻蔑不屑的眼神,仿佛在看地里面最垃圾的玩意。她拿起搪瓷杯再喝了两口水, 李蔓在门口骂骂咧咧:“是我没分寸?你听她说的是什么?她那是直接咒我死!” 桑爸板着脸:“人一个小孩子,说话不着调。你几岁了,跟孩子计较?” 听听桑爸这话,火上浇油不过如此。 桑晓晓感慨着桑爸的劝说水平,喝完水,感觉嘴里总算好受些。 她在桑爸后面纠正桑爸:“人几岁都能计较。她最大的问题是和成年人计较,计较不过。和我这没成年的计较,还是没计较过。不占理也没本事,纯粹废物。” 她字字扎人心,也不带被人唬的,直视着外头的李姐,用一向来娇气的声音扎人心:“她发火,她不甘心,只是因为我说对了。” 再怎么娇气的声音和语调也掩盖不了桑晓晓话里的嫌弃。这话着实深深刺到了李蔓。好似门外被推搡出来的她就是桑晓晓话里的废物,半点不差。 桑晓晓愣是将自己手里一巴掌拿不下的搪瓷杯当酒杯,又喝了一口,这才很是不耐说声:“有本事你多赚点钱,日子过得比我好。没本事就滚蛋。” “你等着!”李蔓本瘦削的脸气到扭曲,指着桑晓晓放下最后一句话,再不肯在桑家前面多待一分钟。 桑爸看着李蔓被气走,内心有点爽。可他待人好惯了,还是得劝一句闺女:“晓晓,做人得留些余地,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以后还要往来走动。” 桑晓晓放下杯子,冷哼一声,当场折回自己房间。 谁要和那种人走动?她迟早要从村子里搬出去。 第13章 看大众科学呀! 桑晓晓回房趁着天还没彻底暗下,最后再写了点字。 天晚了写字伤眼睛,她可不想以后整天戴着一副框架,稍活动一下就满世界找眼镜。 桑妈还没回来,桑爸提早去厨房做饭,对着灶台的里的火直叹气。桑晓晓这个性子,以后工作真的是容易得罪人。这世道哪怕是地位再高的,说话做事都得圆滑。 他见过一些身份不一般的人。那些人说话做事很是妥帖,反而那些地位不高,稍有些权力的,说话做事都很不客气,老容易得罪人。 桑爸不指望桑晓晓今后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只希望她能够一生平安健康。 火烘烤得桑爸整个人都发烫。他小心翼翼把今天的月饼放灶台锅盖上热一热,好保证等下桑妈回来和儿子一起能吃口热乎的。 今天天还没大黑,桑妈匆匆就赶回来了。她搁下自己的东西,想起闺女现在可不一样。闺女是文化人。文化人都要安静些的创作环境。 她忙放轻自己的动作,蹑手蹑脚收拾了一下东西,转道去厨房。今天是有大好事的日子,可以多做一道菜。 到了厨房,她见桑爸无声无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烤火,被吓了一跳,又压低声音凶人:“你要死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没等人回答,她高兴和桑爸说着事,“晓晓给出版社投稿,中了!说是下次登上,能有三十块钱!” 她挤到桑爸边上坐下,也不嫌大热天两个人坐火前面热:“这还是开头。往后说钱更多。” 桑爸拿着火钳的手顿住,茫然看向桑妈:“多少?” 桑妈仿佛见过世面了一样,一把拿过火钳,将灶头里的木头麻利摆摆好:“三十。是长篇小说,以后每一次给稿,都会另外算一笔钱。出书还有钱。明年这个时候哦,指不定我们就能吃香喝辣了。” 说完“吃香喝辣”,她忍不住笑起来:“我是不是受她熏陶,也有点文化了?”连这种词都会用了。 桑爸失笑。 都说是孩子受家长熏陶,哪听说过家长受孩子熏陶的?他们家要是真受桑晓晓熏陶,那肯定是熏陶出她的大小姐脾气。 桑爸不在意桑晓晓以后能赚多少钱。他和桑妈说了声:“我灶上闷了个月饼,你和达达多吃点。我是不爱吃那么甜的,晓晓也不爱吃。” “得了吧你不爱吃。”桑妈说道桑爸,“差这点钱?等后头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有着落了。我们的钱就攒着养老了。花都没地方花。” 她满脸喜气,筹划起了事:“我回头叫村里人给她再搭个书架。往后她的书就能全放上面。读书人怎么会少书呢。” 读书人确实不会少书。只是这第一笔稿费还没到,家里已经开始给桑晓晓筹备其它说不定能用上的配套东西了。这第二天外人知道了,必然又不得不说一声:真的太宠。 桑爸却只会配合桑妈,笑笑应了:“好。” 晚上,饭菜摆上了桌子,桑妈桑爸以及桑晓晓都吃完了,桑达达才匆匆赶回来。 他今天刷油漆特意选了一身旧长衣长裤。一股子油漆味道,愣是进门就能让人闻见。刚进门看一桌子剩菜丰盛得很,他忙坐到位置上,朝着桑爸挤眉弄眼:“今天什么日子?那么多菜!” 桑爸顿了顿,轻描淡写:“听说桑晓晓过些天能收到稿费三十。你妈提早给人庆祝呢。” 桑达达低头扒饭,饭刚扒拉半口在嘴里,痴呆抬头看向桑爸:“啊?” 桑爸继续轻描淡写:“你以后要加把劲。没你妹挣钱多,说出去可丢人。村里头娶媳妇都麻烦,生怕被小姑子压一头。” 桑妈本来在忙碌收拾东西,听到这话得意哼笑一声:“村里头哪家丫头能有晓晓出息。注定被她压一头。”她也叮嘱桑达达,“你喜欢人就行,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当初和你爸结婚,村里头不看好的多了去。” 桑达达根本没想结婚的事,忙胡乱多扒拉几口饭,含糊应付了事。 吃完饭,他更是跑到桑晓晓门口探头:“晓晓,晓晓!” 桑晓晓从书桌前转头看向门口。 桑达达露出一个憨笑,朝着桑晓晓竖起大拇指:“厉害啊。三块钱赚回来三十!下回争取用三十赚个三百!用三百赚个三千!村里第一个万元户非你莫属。” 桑晓晓看见桑达达,当即想起胡春的脸红。她没打算戳破这点事情,但记得这三块钱是桑达达给她的初始资金。 对于她来说,三块钱真不值一提。 对于桑达达来说,他差不多把全部身家都给了她。 桑晓晓点了下头:“等你结婚,给你包个大红包。” 桑达达笑容顿在那儿。 他快速拉上门,快速撤退——太可怕了,这个家里就连桑晓晓都满嘴结婚的事情。果然一有工作,全世界都会催婚,兄弟们诚不欺他。 桑晓晓看桑达达落荒而逃,觉得胡春怕是有得等。 爱情果然不会像书里那么简单。 桑晓晓登报的事情,桑家人一个都没外头说。村里头有个说法,喜事还没正式成,不能随便开口说出去。老天爷听到了会不高兴,很容易收回喜事。 村门口的胖老头也没说出去。倒是他和阳城出版社互相留了个电话。往后出版社要是有事情找桑晓晓,就要劳烦胖老头代为转告。 作为答谢,以后桑晓晓第一次在这里投稿的事情,只要桑晓晓同意,那所有阳城日报的读者都会知道。他这家小店立马跟着沾光。 胖老头哪能不同意,乐呵应下打了包票。 接下来日子里,阳城出版社和桑晓晓还就借着村门口这台固定电话,互相沟通了好几次。桑爸干脆在胖老头这儿放了一块钱,打完再给。 桑家这些天按部就班过着日子,胖老头也按部就班过着日子。 转眼要中秋,胖老头攒了点过节的鞭炮小玩意,以及什么嫦娥兔子的玩具,全堆放到显眼的位置。中秋卖不完就放到过年卖。 这几天过来买东西的人多,一个个在店里就唠起来。 “说起来,那个李蔓,就村东面那个,知道吧?”一个岁数有些大的阿婆,和人结伴带孙子来店里买东西。两小孩在那儿挑着,阿婆就和自己朋友唠,“她不是老去桑家说点有的没的嘛。” 另一个知道这事:“对对。我知道她。李蔓。她姐当初说喜欢桑爸,结果转头去给一个城里人当小老婆。后来人又不要她,回村里疯癫了两年掉河里没了。李蔓就觉得是桑家的错。” 阿婆满脸感慨点头:“也不止这点。李蔓因为她姐的事情,后来谈朋友没谈好,找了隔壁村的赌鬼。人欠钱早跑了。一个人日子也不好过。” 另一个脸垮下:“谁日子好过的?这不都难的吗?你说丽丽以前容易啊?桑爸以前也没本事的。如果不是丽丽,桑爸也就田里忙,不会头一硬去找工作。” 丽丽就是桑妈的小名。 胖老头对村里这点事知根知底的,但也不乐意和这两阿婆说这点闲话,当没听见。 然而接着话题就有点不对了。这阿婆继续说着:“不过桑家现那个闺女,也是真的有点,哎,不好说。听说前些日子把李蔓骂回去了呐。这个脾气哦,要是嫁我家来,头痛的。” 阿婆的朋友惊讶:“你怎么这都知道?” 阿婆摇头:“李蔓现在下田就骂她,出门卖菜的时候也说这个事。我媳妇跟我讲的。说听着她都同情桑家。被李蔓缠上,以后事怕是多了去。” 胖老头听着在心里头,暗暗给了这事一个评价:桑晓晓和李蔓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以后一个指不定是飞黄腾达的大作家,一个田里头只知道种田,什么事情都怨别人的村妇。越差越远,事情想多也难。 两个阿婆结账完走人,胖老头继续在柜台上待着。 傍晚桑晓晓跟着桑爸过来问出版社的消息,胖老头顺口就把李蔓的事情和她一一说了:“这个李蔓嘴是不好听,人挺可怜的。你别搭理她就行。” 桑晓晓慢条斯理挑拣着小店里那些个报纸杂志:“女人把一切成和不成都算在男人身上,那叫可悲。” 她见有一个杂志上模特衣服穿着挺漂亮,当即拿出来放到柜台上,继续说着:“女人自己会赚钱,还能让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那才算本事。” 桑爸把钱放在杂志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太对。 胖老头却觉得桑晓晓说得太有道理:“没错!我就乐意给我家里人花钱!那是他们也有本事!” 桑晓晓拿起杂志走人。 桑爸没看清杂志,到了门口看桑晓晓手里露出的杂志背面,倒吸一口气:“桑晓晓,你还没有成年!怎么能看这种杂志?” 对了,刚才桑晓晓怎么开口闭口都是“女人”?这是小姑娘该说的词吗? 桑晓晓一脸莫名把杂志翻到反面,看到几个女星穿着蜡染服饰:“怎么了?大众科学啊。有什么不能看?” 桑爸:“?”现在的科学是他不能理解的科学了吗?这一个女星穿的吊带!另一个穿着抹胸裙都躺在了床上! 难道是他和时代脱节了? 第14章 铁血柔情傅元宝 保守的桑爸保守冲击,回家的路上听桑晓晓介绍着“流行服饰”:“夏天就穿凉快点。男人能露胳膊,女人也能。男人穿一条裤衩出门,女人就能穿三点式出门。” 桑爸忙说:“这不行。”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节 桑晓晓皱眉生气:“怎么不行了?人家以前穿丝绸,穿五层都能看到身上的痣,说明老早就思想开放了。现在你看杂志上的人都能穿那么凉快,说明大城市里不少人就这么穿。” 桑爸一周六天班,看见的人多了去:“那我们这边没这么穿的。” 桑晓晓呵笑,用她一贯的娇气嗓音:“说明我们这边土。” 桑爸竟无法反驳,甚至觉得桑晓晓说这话的时候想翻他白眼。 一家之主的地位真是从来没有。 等回到家里,桑晓晓和桑达达一起看杂志。桑爸忙拉着刚回来的桑妈说这个事情:“小姑娘就该有个小姑娘的样,你看怎么能学这些穿衣派头。衣服太少了!” 桑妈一看衣服。一个模特穿着宽吊带,另一个模特穿着抹胸裙,裙子连脚踝都遮住了。桑晓晓往年夏天穿得都比这些清凉。 这些模特长得还没桑晓晓好看! 桑妈立马开口:“这怎么了?以后桑晓晓也穿成这样,有大作家大明星的派头。” 桑爸沉默。 孤立无援,只能安慰自己:“算了,这大概是时髦的。” 时髦的桑家晚上全家人齐全在家。 到了白天又是没人在家,每个人都有事忙。 远在阳城,这大白天的太阳正好,傅家小奶奶在院子里晒太阳。 说是晒太阳,她倒没有整个人都暴在阳光下,只是待在阳光下阴凉处,坐在太师椅上。 旁边年轻医生穿着长褂子正给她把平安脉。 小奶奶发已经全白。她人瘦小,穿着宽松的松青色丝绸旗袍,坐在太师椅里总让人觉得小小一只。年纪一大,人脸上褶皱就多,还起斑。 但没人会觉得小奶奶脸上浅淡色的斑不好看,只觉得那斑成了她的标志之一,别有一番味道。 她说话轻悠悠细软软,本就是极为传统的江南大家闺秀:“这人呀,总是要服老。也就是元宝非要你们每个月跑一趟,多累人呀。” 年轻医生收了手,当即笑开:“傅先生是花了诊金的。我平时在医院,别人也不乐意让我看诊,嫌我年轻。要不是傅先生,我每个月恐怕得饿肚子。” 这话就有点玩笑性质了。若不是年轻医生有点本事,傅元宝也不会找他来给小奶奶诊平安脉。 小奶奶轻笑起来,抬手拍了拍年轻医生的手:“盛栢呀。人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我年轻的时候,哪能想到后来那些事呢。” 说起这,她又觉得自己得服老了。人一老,才总会说以前的事情。 被叫盛栢的年轻医生没接这个话,把话题重新转回到今天的平安脉:“小奶奶这两天胃口不太好吧。天热。我给厨房写个单子,吃点药膳好了。傅先生也能跟着一起吃。” 小奶奶一听他提傅元宝吃饭的事,当即收回手,轻哼了一声:“他?他饿死在外面算了!我让人家小姑娘过来住了个把月,他跟我说跑生意去,一天都没回来。人一走,他立刻就回来了!小兔崽子。” 这责怪的话说出口,听起来更多是嗔怪。 盛栢失笑。也就是小奶奶敢在外人面前骂傅先生小兔崽子了。 他掏出纸和钢笔,在小奶奶边上垫着药箱写了单子。单子交给身边的姑娘,算是看完了诊。 盛栢在药箱里放好纸笔,起身:“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奶奶平时也不用太挂心。傅先生有分寸的。” 小奶奶也不是想说傅元宝。 她轻微叹了口气:“元宝啊,他小时候跟我过得苦。我就想着他能有个伴。人一辈子说短是短,说长也长。一个人太辛苦了……” 她阖上眼,喃喃自语着:“太辛苦了啊。” 盛栢见小奶奶沉浸过去,放低了声音:“小奶奶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 刚才拿了单子的姑娘,轻手轻脚带着盛栢往外走。等送到了门口,姑娘才和盛栢说了声:“盛医生路上辛苦。下个月医院要搬迁,盛医生过来不方便。傅先生说会派司机来接您。这些天王叔跟傅先生出去了,这才不在。” 盛栢愣了下。他想好了下个月专程买个自行车,看诊方便。没想到傅先生这么细心,还让司机王叔专程接送他。 在阳城有车的人不多,更别说还带司机的。傅先生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和他最早认识傅元宝时完全不一样了。 盛栢没推脱,道谢:“傅先生有心了。” 姑娘没了屋里那安稳劲,嬉笑了声:“盛医生太客气啦。” 盛栢看她笑得开心,跟着忍不住笑起来,挥挥手离开。 性子活泼的姑娘重新折回到屋里,再次安稳下来,半点没打扰小奶奶休息。 小奶奶见人回来,缓缓睁眼:“蓁蓁,元宝什么时候回来?” 蓁蓁日子记得牢靠,乖乖回答:“说是出去两周,今天就能回来。阳城日报的姚主编和他约了今天采访。” 小奶奶点了头:“桑晓晓要成年了。下周五叫晓晓来住两天。周日正好让元宝送人回去。你去接人,别叫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我就怪你。” 蓁蓁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小奶奶。傅先生要是发现了,会扣我钱的。” 小奶奶低声嘟囔:“我补给你呗。你可别和他说。” 蓁蓁怎么都不可能拿小奶奶的钱。真要是拿了,回头就不是扣钱的问题。她怕是会被直接赶出这屋子。 “小奶奶。我去接人就是了。你可别给我补这点钱。”她心疼自己注定要被扣的钱,只能期待过年时候,傅先生能给个大红包,补贴她被扣的钱。 医生没走多久,很快一辆黑色的车停到傅家门口。 门打开,车后排一侧迈出一双黑色的皮鞋。随着皮鞋踩出,里面的人下车,神情淡漠将刚才坐压着的白色衬衫整了整了。 他手腕处小叶紫檀手串绕了好些圈,因为他的动作,朝着小臂方向滑动少许,露出木头珠子中间夹杂的一枚玉环。 整理完衬衫,他转身吩咐车里的人:“车停门口。等下送姚主编回阳城出版社。” 车内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立刻应声:“好嘞。” 车后排的另一侧,姚主编拿着包匆匆下车,关了车门。他推了推眼镜,绕着走到男人身旁,满脸笑意:“傅先生客气了。” 傅元宝取出一个铁罐礼盒,反手将车门关上,朝姚主编说了声:“下个月报纸广告,我要两个版面。” 阳城日报广告占比其实不高,每天就给半个版面。其中七成的广告是国企广告。要知道对傅元宝的采访其实能算阳城日报可以给出最大的一份广告。 姚主编没想到傅元宝竟还要两个完整的版面! 傅元宝察觉到姚主编的迟疑,眼眸微下垂,很快重抬起眼注视着面前文化气质厚重的主编:“想要采访我的人可以从阳城出版社排到这里。里面不止是编辑。” 他手指在铁罐盒上敲了敲,发出轻响:“或者四天。半个版面。每周日。” 姚主编哑然。 确实如傅元宝所说,想要采访傅元宝的人很多。 太多人想要知道傅元宝是怎么做生意的。他如何发家,如何进入一家国企,且帮助企业提高生产规模,最后又如何从中跳出来,自己创一门营生,又将这笔生意做大做强。 傅元宝是阳城极富有标志性的商人。 他做生意入社会的早,身上自带一股气势。他头发往后梳理,用国内才有固发摩丝固定。双眸漆黑,浓眉微挑,脸上线条清晰,棱角稍缓。 讲文绉绉点,那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讲通俗点,长得比姚主编所有见过的青年都俊。别人长得俊叫鹤立鸡群,傅元宝有点仙入鹤群,长得不属于普通的好看。 大约是地位养人气。同样二十块钱的白衬衫,穿在姚主编身上像五块,穿在傅元宝身上像值五百。 姚主编瞥了眼傅元宝敲铁罐的手指。 傅元宝的右手手指有点歪。 谁能想到这样的傅元宝当年才十岁出头的年纪,下地种田,却被人硬生生踩断了手指骨。后来是靠附近一个老中医急救接上的。 踩断他手指骨的人,是阳城傅家,和傅元宝都没出三代的血亲。 二十年前,人只知道阳城傅家,不知道傅元宝。现在大部分人却只知道傅元宝,少知道当初那个阳城傅家。 和这样的人谈话,很难谈感情。狼一般的崽子一旦活下来,嗜血如命,能谈利益的情况下,自然最好谈妥利益。 傅元宝慢条斯理念了一声:“姚主编。” 明明语气慢悠悠的,姚主编却听出了一股子狠厉。 他第一次听自己的名头听到当场头皮发麻,赶忙应下:“四天,半个版面。”全版面那是真给不了。 傅元宝得了准,这才转身走向门口。他开了门,动作客气请姚主编往里走:“我们去书房谈。” 姚主编连连应声。 进了屋,姚主编眼尖,一眼瞅见了屋子里头正坐在椅子上休憩的长辈,傅家的小奶奶。 傅元宝进了屋走上前去,将铁罐礼盒递给旁站着的姑娘,蹲下握住小奶奶的手:“奶奶,买了盒月饼。回头让秦蓁给你弄一个吃。” 刚才在门口谈广告生意,语气淡漠,现下他一个大男人却蹲在那儿难得放低了嗓音:“我去书房。你别晒太久。” 第15章 报纸印刷出厂 傅元宝回了家,家里就不再是原先懒洋洋晒太阳的气氛。 小奶奶回屋去听收音机,蓁蓁则进书房给傅元宝以及客人姚主编沏了两杯茶。 书房里姚主编悄然打量了一下傅家的书房。 傅家书房很是气派。书桌大,有三米宽。椅子大,感觉能坐个三百斤的人。椅子背后的柜子上摆设的装饰品瓷器也大,各个都有两三岁小孩高。 墙面上挂着的图是省里一位国画大师的手笔,有两米长,一米多高。相当夸张。 他很快收回视线,翻开自己笔记,回想要采访的内容。 姚主编能坐上阳城主编的位置,本事绝对不差,速记的基本功更是刚入职那会儿就练了出来。他亲自上门找傅元宝,就为了这篇独家采访。 该问点什么,不该问点什么,他来之前打了份草稿。私人的事情少问,问了傅元宝也不会说。公的事情可以多问,但傅元宝回答不回答,怎么回答,就不是姚主编能预估的事。 姚主编温习了一下问题,随即抬头带笑看向傅元宝。 傅元宝坐在位置上,也拿出了笔和本子。 姚主编很是客气:“傅先生,我们先从以前的事聊起。你最初的第一笔资金是来自药厂。是为什么想到帮药厂回收药瓶?” 傅元宝钢笔盖都没打开,人微微后仰,对上姚主编的视线:“因为穷。”说详细点,是因为不想种田。不种田没钱,所以穷。 “穷”这个理由听上去朴实无华,非常符合当下人踏实肯干就能有所成就的心理。 姚主编心满意足在本子上快速写着答案。 傅元宝慢悠悠说着:“而且药厂,这本应该是我最熟悉的。” 姚主编的笔顿住,内心萧瑟:这好像不能写。 阳城傅家是做药生意的,但傅元宝自小跟着傅家小奶奶过日子,几乎完全没接触过与药相关的行当。傅元宝话里的潜台词很多。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节 姚主编很清楚,如果这话放上报纸,阳城日报绝对能卖到脱销。只是人关注的点绝对不会是傅元宝赚钱上的头脑,而会是去议论傅元宝那些糟糕的家庭情况。 如果真这样,这次采访的目的就偏移了主旨。 他没有多写上这句话,叹了口气:“当初大家确实都不容易。那么我问下一个问题。” 傅元宝微点头,示意姚主编继续。 书房里,采访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很敏感,敏感到哪怕是傅元宝也得斟酌着回答。文字会上报纸,方向如果错误,社会评判就如洪水,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姚主编问到犀利的问题:“傅先生觉得自己现在算是资本家么?” 傅元宝沉默了许久,随后开口:“如果按照旧思维,雇佣超过8个人就算资本家。那这个世界上资本家数量太多。资本论上说,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你能说所有雇佣超过八个人,就算肮脏了吗?” 姚主编当然不会认同:“不应该这么算。” 前些年因为赚得多被当投机倒把抓进去的,很多早早被放了出来。上头对资本家的批判没这么个意思。 傅元宝应了一声:“我是商人。什么买卖都做。你采访我,有利可图,我接受采访,有利可图。这个利不一定是钱。它可以是名声,可以是感情。就像最古早的以物换物,等价交换。” 姚主编不由自主顺着傅元宝的这个思路去理解。 似乎傅元宝做事,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采访完,姚主编拿着最后采访稿离开。人仿佛熬了三天的夜,疲惫了很多。 傅元宝没多客套,简单送姚主编到了门口。 姚主编满脑子还是傅元宝说的那些,临着走没忍住,问了一句私心的话:“傅先生,你对小奶奶好也是有利可图吗?” 傅元宝站在门口,语气很淡:“她先付了代价才把我拉扯到这么大。一报还一报,我一直算得很清楚。” 姚主编怔了一下,发现这确实符合傅元宝的想法。小奶奶养大了傅元宝,所以傅元宝给她养老送终。也难怪傅元宝凶名在外,可大多数人都乐意和傅元宝做生意。 只要谈妥了条件,傅元宝应下,他就会做到。 不过细究去想,话听上去到底不太好听,有点唯利是图。小奶奶养大他,绝对不是指望他养老。也难怪阳城傅家那边一直是用“贪利小人”来形容傅元宝。 姚主编朝傅元宝客气笑着说了声:“走了!” 傅元宝没说什么,目送司机王叔开车送姚主编前往阳城出版社。 日子没过几天,阳城出版社排着周日的阳城日报。 编辑部里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姚主编采访傅元宝的那篇放上去。放第二页吧?” “对,第二页。” “《春居》首期放上了吗?” “放了放了。旁边还加了个诗。” “最近月饼不是花色不错嘛?那篇也放上。” “头版还是得放大新闻。哎,对,就那篇!” 排完版,校对审核,最终走流程下印厂。 报纸按照先前的配送方式送出去。阳城编辑部将作者们的汇款单和阳城日报一块儿送到了相对应的作者手中。 属于三木的这一份汇款单和报纸,被送到小河村胖老头店里。这是桑晓晓在信封上留下的寄件地址,也将成为短期内她的收件地址。 胖老头收到了这两样东西,整天乐呵的,好像家里孩子出息了一样。 好巧不巧,他这点见着李蔓到店里买盐。 村里头大多数人家穷,柴米油盐经常借来借去。李蔓这张嘴说出话来不大好听,可到底也算村里人。不少老一辈看她不容易,时不时会给她点生活用品。 盐是必需品,总归要买点的。 胖老头见李蔓就想起李蔓跑了的赌鬼前夫,又一下想起桑晓晓说她可悲。他人还算不错,结账的时候和李蔓多说了一句:“李蔓啊,人这一辈子得多靠自己。” 李蔓刻薄驳了他:“我还不算靠自己?我这辈子全吃了别人的亏!” 胖老头“哎”了一声,拍了下柜台:“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大家伙都靠自己。你也确实全靠着自己。” 他有点恼自己。怎么桑晓晓说的时候,娇声娇气可有道理,他说起来就哪儿哪儿都不是那个味。 他本来是不想当着李蔓的面说桑晓晓的,可到底没忍住:“桑家闺女说,人要自己会赚钱,还得要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那才叫本事。” 李蔓一听到桑晓晓的名字,火就蹿起来:“我要长那张脸,我也有这个本事。” 胖老头这就不乐意听了:“谁只是靠脸了?她光是一手字就写得比村里人谁都好看。书也读得高。她就是没长这样,以后也出息。” 李蔓恨得不行,拿了盐就走。 胖老头在后面嘀咕:“一个个说她脾气大,我看你们没一个脾气小的。” 回去路上有好一段路。怒火烧着走的李蔓,火越烧越旺,又恨自己脑子里全是关于桑晓晓那些话。她是真的恨,恨桑晓晓,更恨她自己命不好。 或许种田一辈子靠田吃饭,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就像那老头说的,桑晓晓就算没那张脸,她要是考上了大学,以后有出息的日子多了去。 她得出这个村子,她得去城里,得成为人上人! 李蔓将手里的盐袋捏紧到变形,眸子里全是不甘和野心。她不想让人看不起。再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她这辈子没有出头的日子。 李蔓暗暗下了决定,完全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的决定,桑家是完全不知道的。 傍晚,桑爸带着桑晓晓回家,路上把终于等到的汇款单和报纸给领了。 胖老头见人总算来领东西了,腆着脸问桑晓晓:“你这个笔名乐意告诉别人吗?” 桑晓晓是无所谓的。她拆开信封取出报纸,带着满意的神情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我不告诉别人,我写出来干什么?” 胖老头“啪啪”直拍手:“说得对。说得好!我明天就帮你宣传!” 桑晓晓和胖老头合作愉快:“那再来一叠纸!” 胖老头把纸直接放在了柜台显眼的地方,现下麻利抽出来,和桑晓晓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桑晓晓拿着报纸、汇款单以及新的纸回家。 桑妈回来见到报纸,直接拿了糊,把报纸贴到了墙上。她笑得嘴都合不拢:“哎呀,我们桑晓晓就是出息。” 这话无限循环,循环到桑妈每看到一眼桑晓晓就要重复一遍。桑晓晓原本的好心情一点点被消磨光,最后忍无可忍,闹心到脸皱成一团:“烦死了!” 桑妈被凶还在乐呵:“哎呀,就烦就烦。难得!” 桑晓晓当场被气死,关门躺床上去,连新的稿子都不想写了。等她有钱了一定要买个大房子,隔音效果最佳,每个房间都能落锁! 真是烦死了! 桑妈心情好,没管桑晓晓的糟糕脾气。她看着贴在墙面上的报纸,一面印着桑晓晓的文章,另一面印着极巧是傅元宝的采访。 采访内容她看不大懂,但傅元宝三个字,她必然是认识的。 傅家还不知道桑晓晓成作家的事。这只能是个巧合。 距离桑晓晓上次去傅家已有一段时间。桑晓晓没说起,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提那会儿的事。小孩子都好面子,怕是上一回去傅家,也是伤了一点心。 毕竟住这么一段时间,未婚夫却完全没冒出来。 天色一晚,家里也没打算点灯。报纸上内容再多也看不出。桑妈终叹了口气,不再研究报纸上的内容,转头去做别的事情。 第16章 集体炸锅 事实上,桑晓晓有注意到傅元宝这篇采访。 不看采访,她最多就觉得傅元宝名字土,看完采访,她满脑子都是个大腹便便的生意人。 这世上做生意的人,话最听不得。他们为了生意能成,对人能说人话,对鬼能说鬼话。白纸黑字落到纸上,他们还能从字里行间抠出点门道来。 所以桑晓晓对傅元宝的采访,十个字里最多信一个字,余下的全是厌弃。 烦人。 桑晓晓趴在床上,手撑在下巴处,抿唇想着:阴魂不散。她这辈子第一次登稿,还和未婚夫一起上报纸。以后哪怕全然没关系,一旦她红火了,肯定总要被拉出来说。 名人的八卦比名人的成就传播广得多。 好半响,她挪开手摊平,整个人恹恹。得快些把傅元宝解决了才行。 晚上桑家睡得早。第二天一大早,桑爸亲自带桑晓晓拿着证件去邮局领了第一笔稿费。这笔稿费是三十四块五毛,比原先预计的三十还多了四块五。 全家如今最能赚钱的人,领完稿费还得去学校。 甚至还因为领稿费迟到,得在众目睽睽下回到自己座位上。 桑晓晓哪怕是拿了钱,照样一张小脸满满都是不高兴。谁过来问问题,都得被她怼一句:“老师讲过了,笨死了。” 然而她的同学们今天依旧为了食堂兴高采烈的:“哎呀,那我中午要多吃点。我妈说了,吃多了就聪明!” 桑晓晓听着同学们说话,难得没有更生气。她坐在椅子上转笔,皱眉想着如何解决自己的事。 邮局和高中以及小河村在三个方向。邮局知道桑晓晓是三木。学校里看报纸的师生知道有篇小说《春居》开始在阳城日报上连载。小河村的人大多是一无所知的。 这年代农村了解信息最好的渠道,一是收音机,二是报纸。 这喜事成了,可村里头不怎么看报纸,更少看阳城日报。桑晓晓就算不说自己是三木,村里头这文化水平过一两个月怕是也没几个人知道。 胖老头做生意可有头脑。他一看桑晓晓刊登事情成了,等大批阳城日报到了,直接拿来放在店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贴了一张纸:“作家三木巨作《春居》连载开始!” 胖老头也不点出是谁,也不坐柜台了。他大上午坐在店门口,就这报纸边上待着。 一整个上午,一个个人路过小店门口的,都禁不住“哟”一声:“这三木谁啊?你这么招摇给贴出来。” 胖老头就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抖抖自己手里的报纸:“咱们小河村桑家那个闺女啊。看不出来吧,人大作家。这是第一篇文章,直接上报纸,长篇小说连载的。要买快点,我这儿可就这么几份。” “哦哟!了不得了。我们村还出了个大作家。”不少人当场凑过去看,看完就顺一份走。不管怎么说,拿出去给其余人炫耀也是个话题。 短短一个上午,胖老头所有的阳城日报全部售空。有的人走过买了报纸,干脆进店里再买点什么东西,省得回头多跑。赚得胖老头眉开眼笑。 因为胖老头的宣传,桑晓晓写文章登报纸的事在小河村彻底传开。 田间地头到了下午,基本上都是:“哎,听说没?桑家闺女写文章上报纸了!” “听说了,听说了。桑妈呢?她还在种田啊!以后是要享福咯!” “儿女都出息,是要享福了。说不定明年就城里人了!” 有人知道这事,跑到桑妈的田里,满脸兴致在那儿喊:“桑妈,你女儿真的上报纸了啊?”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3节 桑妈心里头高兴,又怕给桑晓晓惹点什么不好的事,强压着炫耀的心,打马虎:“上是上了,哎。小姑娘运气好。” 登上报纸,那就是真有文化的人。村里头对于真正有文化的人,态度可和对普通学生完全不一样。先前明明说着“小姑娘读那么多书没用”的,转头就说“人真是聪明,难怪读书厉害”。 小河村里没什么秘密。再小的事情,两三天都能传遍整个村。 桑晓晓就是三木,是《春居》作者的事情,第二天就完整传到了学校,学校老师都知道了。 办公室里一群老师拿着报纸有些不敢置信:“真桑晓晓写的?” “这写作文和写小说不一样。以前就觉得她写作文还行,没想到写小说那么厉害。” 几个人看向桑晓晓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是个男老师,性子古板,平日里一直和女学生保持着距离。他挺喜欢桑晓晓这个聪明学生,却完全没想到桑晓晓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来。 虽说只是个开头,可用词遣句简直想多一个字塞不下,想少一个字去不掉。 他给报纸杂志投稿,看起来就没这么有趣味,中的多是诗歌一类。 见同事看过来,他实话实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这真是她的小说,那她这是勤奋和天赋都有。长篇小说要刊登,编辑部得压几万字的稿。确保后面几期都可以刊登才发。天赋,你们也看出来了。” 众人确实看出来了。 有个老师问了声:“阳城日报稿费多少?” 语文老师看了下这份稿子的长度:“不知道她交了多少万字的稿。总归几十有的。阳城日报广告打得精,赚钱不少,给稿费很大方。” 这下所有老师哗然。 桑晓晓只是个学生,第一次登稿能赚几十,以后前途是一片光明。当然,大家哗然到仿佛油炸锅,脸上免不了喜意。 学生成就高,外界同样会觉得他们学校育人有方!当老师的,谁不希望自己学生出息? 另外几个老师纷纷要起了报纸:“我没订阳城日报,给我份。我拿去班里给这群小崽子看看。同样是学生,怎么差距那么大!” “你可别对学生这么说。人各有所长。你们班不是有个数学和物理格外好的。以后也出息。” 学校阳城日报没订几份,以至于好些个老师没抢到。 不过这不妨碍老师们去班级里,用桑晓晓作为典型案例鼓舞集体同学:“你们不要觉得啊,读书现在看起来没用。用处大着呢。高三班桑晓晓,一篇小说赚几十。” 这下轮到全校学生被震撼到,下了课就往高三班门口晃悠,想见见传说中的桑晓晓。 早前就有关注过桑晓晓的,仿佛自己认识人一般,热情参与议论:“我知道。长得特别俊。” “听说学校食堂改了,就是因为她说难吃!” “她这周四生日才满十八。” 高三班里同学们知道这事,一群人围到桑晓晓身边:“哇,真的几十吗?” “太厉害了。晓晓你怎么写的文章啊?” “我去办公室看了阳城日报,写得特别好。后面怎么样了呀?老先生找到他初恋了么?邻居小哥乐不乐意一起出门啊?” 桑晓晓根本来不及回答,耳边全是叽叽喳喳的。 这群人问归问,没得到答案都能和身边人再顺着聊下去。 她受不了:“你们好吵!” 桑晓晓嗓音不大,现下听起来哪怕是真生气了,凶起来也只能让人想到“声音好听”。 同桌作为桑晓晓的死忠,已经知道桑晓晓现下是真的烦了。她也想知道小说后续,但现在人也太多。 她从人缝隙往外一看,倒吸一口气。教室窗户外探头探脑一大群。全校学生都跑过来围观了吧! 她一拍桌:“你们问题一起问。桑晓晓怎么回答得过来?还有,外面那么多人,都来看桑晓晓的。我们都还不知道的事,可别等下他们比我们先知道了!” 围着桑晓晓的同学集体看向窗外。 窗内一群人,窗外一群人,一群眼瞪一群眼。 高三班里的同学顿时觉得,要么大家一起不知道,要么他们得先知道。桑晓晓是他们班的,被人围观算怎么个回事? 集体荣誉感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展现。围着的同学顿时往门外走,开起赶人模式:“不上课了啊?都过来干什么?当心我们告诉老师!” 有个高一生不乐意:“你多大了?怎么还打小报告?这学校又不是你开的。” 同学发现有人顶嘴,比桑晓晓更生气:“关门关窗!窗帘都给拉上!让你们看!看窗帘布去吧!” 下一堂课,老师一过来,发现高三班封得密不透风。他抬头看看门牌,又看看连窗户缝都没拉的教室,露出了人生困惑的神情。 小河村和学校里都热热闹闹,桑爸上班的时候,却接到了来自傅家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傅家小奶奶身边的秦蓁。 秦蓁转述着小奶奶的吩咐:“桑家爸爸,小奶奶想让桑晓晓周六周日来住两天。周五我来接人,周日就送回桑家。您看成吗?” 桑爸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决定,委婉告诉秦蓁:“住两天可以。晓晓和小奶奶关系是好的。不过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 秦蓁当然知道这事。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小奶奶只是想让他们见一面。”秦蓁到底站在小奶奶这边,“人连面都不见,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桑爸深深叹气:“好,我回去问问。” 第17章 傅元宝算什么男人 桑爸接桑晓晓回家, 在学校门口发现闺女一脸不高兴。 桑晓晓见着脚边的小石头,无辜迁怒,生气踢了一脚。 小石头滴溜溜滚向旁边。 她同学隔开一点距离三两结伴走着。一个低头看到滚过来的小石头, 抬头再看是桑晓晓踢过来的,开开心心帮忙踢一边去。也不知道在开心点什么。 不少人明明都顺着朝外走, 脑袋却时不时偷偷转向桑晓晓。人群里学生有各自不同的个性风格, 桑晓晓却成了视线的中心。这个中心在生气。 桑爸觉得桑晓晓生闷气画面特别年轻,特别好笑。 回去的路上他问桑晓晓:“今天在学校不开心吗?” 桑晓晓在后座上埋怨:“我不就是写个小说登报了。他们像看猴一样都过来看我。烦死人了。” 因为被全校围观而生气, 更加好笑了。 当然,桑爸没敢笑出声,生怕被桑晓晓发现,当场跳下车要自己走回去。 接人回到家, 桑爸让桑晓晓回了房间。等桑妈回来,他便找桑妈说白天傅家来电话这事。 桑爸能上班找到工作, 总是有道理的。他明事理,细说着:“这周四桑晓晓十八岁, 成年了。傅家小奶奶周五让人来接桑晓晓, 既不会打扰到桑晓晓生日,又算是圆原先我们两家人的想法,撮合一下桑晓晓和傅元宝。” 桑家两个家长在自己房里商讨着。 桑妈骂人很凶,这会儿整着床铺, 没抬高音量,压低声音:“我之前觉得感情能处出来。两人毕竟有个名头在,见见面聊聊挺好。傅元宝能照顾她。” 桑爸当初想法差不多。傅家有小奶奶照看着, 还有个小姑娘秦蓁陪同,桑晓晓暑假的时候过去不算无聊,就当在阳城玩些天。 可上回傅元宝和桑晓晓是没见着面。 这回小奶奶必然是确定傅元宝在家, 这才叫人再过去住。 他和桑妈说着:“这些年小奶奶对我们客气,但我们也不是非上赶着就要傅元宝。两人没这个缘分就算了。” 桑妈叹了口气:“明明小时候傅元宝挺喜欢晓晓,晓晓也喜欢他。我们卖菜,他就在边上看着晓晓。晓晓见他笑得咯咯的,酒窝都笑出来。” 桑爸顿了顿。 那能叫喜欢吗?他儿子也喜欢在晓晓边上坐着偷懒。两个小崽子成天拿着菜叶子逗人。晓晓见自己哥也笑得咯咯。 不说傅元宝记不记得,他确信当年连路都不会走的桑晓晓是不会记得的。 再后来几乎只有他们大人往来。他们当时没自行车。桑晓晓娇气得连远路都不肯走。等年纪大了,桑晓晓偶尔跟着他去桑家,傅元宝又整天往外跑的。两个孩子连互相长相都不记得。 桑爸只能说:“再见一次。见了不合适,我亲自去和小奶奶说。” 桑妈应了声,这事算定下了。 桑晓晓周三照例去学校。 《春居》在阳城日报上连载,而阳城日报是阳城订阅最多的报纸之一。这彻底让桑晓晓成为小名人。名气更是从学校内往外传,连外校的人都过来打听起桑晓晓。 他们班在她同桌的努力下,今天自发形成“确保桑晓晓不受打扰小组”,不许其他班级过来围观,更不许人随便塞信给桑晓晓。 同桌头脑清醒,思路清晰,发动同学的时候言辞诚恳:“你们以为那些信,真的是读者给作者的信吗?那他们邮寄给阳城出版社就行了,何必专程过来送?肯定是情书。” 同学们心头一惊,觉得很有道理。 “万一桑晓晓谈朋友了。她还有空解答大家的题目吗?她还有空学习吗?她还有空连载小说吗?”同桌慷慨激昂接连三个问题说出,让同学们恍然。 他们高三开学没多久。可高三是个关键的时刻。桑晓晓既要写小说,又要备考,很忙的。接下来还有秋收,家家户户都忙,很多人要抽空回家帮忙,桑晓晓也得回家帮家里小忙的。 不能让外人打扰,也不能谈朋友! 同学们纷纷附议,飞快加入这个小组。 桑晓晓不是很懂同桌的思路,但少了人打扰总归是开心的事情。 想到没人烦她,前一天还在生气的桑晓晓,今天手撑着脸颊,高兴到在桌子底下晃脚。 同桌拍着胸脯保证:“桑晓晓,我们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你。” 桑晓晓难得笑开,乐滋滋:“谢谢同桌。” 弯月眼、小酒窝,娇气的感谢恍若加了三大勺的蜂蜜,甜得让同桌耳朵都红了。同桌摸了摸滚烫的耳朵,小声跟桑晓晓嘀咕:“你这样说话,哪个人能扛得住啊。” 桑晓晓开开心心坐在位置上继续晃脚。 到了周四,桑晓晓早上心情更好。 她今天成年,家里为了给她过生日,大早上下了一碗长寿面。面里放了猪油、鸡蛋和小青菜。菜是刚从田间采了入的锅,是她吃过最新鲜的。 她用勺子喝着暖胃的面汤,觉得八十年代并不是一无是处。 可惜,这日子高兴总不让人高兴太久。 到了晚上,桑爸专程给她买了一个小蛋糕。 现在的蛋糕和几十年后没法比。昂贵的蛋糕坯侧面不抹奶油,只表层上带上一层白,庸俗画了一朵花。蛋糕胚口感粗糙,奶油吃两口就腻味。 桑晓晓用汤勺挖一个角尝了味道,当场嫌弃,把蛋糕给哥哥桑达达:“你们分了吃。”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4节 早就嘴馋的桑达达二话不说,蛋糕一分三,两口把自己那份蛋糕吃了。 他这段时间做工苦,人精神十足,看上去却更黑瘦了。 以前家里穷,村里也没吃蛋糕的习俗。现在家里条件稍好点了,桑达达依旧没吃过几次蛋糕。他回味着嘴里的蛋糕味:“我下次做工发了钱,买个更大的蛋糕!” 桑晓晓对现在的蛋糕没有丝毫信心,撇嘴:“我才不要吃。” 难吃。 桑达达以为桑晓晓不喜欢吃蛋糕,想了想:“我带你去逛供销社。太贵的我买不起,便宜的可以。” 村口的小卖部属于小型超市,供销社相当于大型超市。里面的东西种类多,有不少稀罕的更是要提前预定才能有货。桑达达买得起也得有票且提早订。 桑晓晓不知道细节。她完全没去过,当然感兴趣答应:“好。” 兄妹两个约了出去逛,而桑爸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正事:“晓晓。周五傅家小奶奶让人开车来接你,直接去傅家住两天。周日回来。” 桑晓晓下意识脸皱起来。 全家一看到桑晓晓这表情,迅速意识到桑晓晓脾气上来,又要生气。 桑妈赶紧开口:“最后一次。去完回来,你好好准备考大学。今个秋收不用你下田。你要是和傅元宝互相看不上眼,让你爸找小奶奶说去。” 桑爸配合说着:“是。我亲自去说。” 桑晓晓本来计划好了。她周末要花大量时间写稿修稿。现在得去阳城见傅元宝,需要重新安排时间。这事完全把她的计划打乱。 桑晓晓给傅元宝再次记上一笔。又土又胖的臭男人,所有人对他的婚事都这么上心。他倒好,连见个未婚妻的时间都没有,害得她跟着受罪。 桑妈继续说:“我们和小奶奶也不是非要你们结婚。只是两家人熟,这亲又是村里头不少人都知道的。回头见了面早点说相不中,那就相不中。你们过几年更好各自再谈朋友。” 桑爸在边上应着:“是这样。小奶奶人好,不会强求。” 桑妈桑爸这么劝,是抹不开两家的情分,但也在考虑取消这娃娃亲。 桑晓晓听桑爸桑妈的话,意识到——傅家和桑家现在地位不对等。 她到现在为止,每周有六天需要上下学,路上只见过寥寥几辆汽车。傅家有专车还有司机,采访能上报纸,比她想象中更有钱有地位。 原先小奶奶坚持这场娃娃亲,桑家也没拒绝。现在小奶奶还认着,桑家日子好了却想取消娃娃亲,指不定有什么麻烦。 她得让傅元宝更主动取消这场娃娃亲。 桑达达见桑晓晓没第一时间吭声,清楚桑晓晓是决定去了。 他永远站在桑晓晓这边:“傅元宝算什么男人?以后他要见桑晓晓,就主动过来见。他要是上我们家门,我拿扫帚赶他出去。” 桑晓晓心情因为这娃娃亲本来极差,听桑达达这话,当即微抬下巴:“拿扫过鸡屎的扫帚!” 桑达达用力应答:“对!” 桑晓晓哼一声,总算满意:“去就去。我正好周六去趟阳城出版社。”作者和编辑光靠电话沟通,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左右要去阳城,干脆也去一趟。 见桑晓晓答应,桑爸桑妈互相对视一眼,稍放下点心。当然事不过三,如果这次没见着,他们不会给两人第三次见面的机会。 周五去傅家,回来一趟拿东西太麻烦。 晚上桑妈便帮桑晓晓整理换洗衣服,准备让桑晓晓明天带学校去。从学校出发去傅家,距离近,路也顺畅。她把自己刚做的一罐糖油粑粑一起塞进了布包里。 桑妈交代桑晓晓:“小奶奶喜欢吃糖油粑粑,但吃不多。你要是路上饿了,直接拿来吃。记得给小奶奶留几块就成。”她略感慨,“我们这儿以前没这个吃法,还是她教我做的呢。” 糖是值钱的东西。说是教,或许是小奶奶当初借此给桑妈增添一点好吃的。桑晓晓隔着盒子能闻到里面的甜味,盯着盒子看了片刻,随后应了一声算答应了。 第18章 一定作到他连夜把她送回…… 周五上学, 桑晓晓除了带课本作业和厚重的稿子,还带了一个大袋。 里面有两天换洗的衣服,有一罐满当的糖油粑粑, 有她这几天用惯了的肥皂和雪花膏一类生活用品。这么多东西很沉,沉得桑晓晓进教室, 心情已经不能用差劲来形容, 得用恶劣。 坐到位置上东西一放,桑晓晓喘着气坐下, 掏课本动作都比平日用力两分。 她想好了,去的路上就问清楚。傅元宝喜欢什么样,她全程反着来。她脾气本身就大,在傅家就得充分发挥自己的坏脾气。 一定作到他恨不得连夜把她送回家。 同桌看自己和桑晓晓中间。一大袋似乎是衣服, 却又散发一股甜糖味。她再看桑晓晓,发现桑晓晓额头鬓角处冒着小汗珠, 脸蛋从内里往外透着红。 一大早怎么拿那么多东西来学校? 她疑惑问了一声:“晓晓,你衣服是要送裁缝那儿去改吗?” 桑晓晓冷哼了一声, 从笔盒里拿出笔, “啪”一下关上笔盒,语气里带着杀气:“出远门。明天请假。” 同桌想细问,又觉得桑晓晓未必乐意说。 她多看了两眼衣服包,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桑晓晓更加会捣鼓她自己了。漂亮的人, 连衣服都得散发着甜味。 真不愧是桑晓晓。 桑晓晓根本不知道同桌将她捧上了连衣服都是甜香的仙女神坛。她一整天除了学习,完全沉浸在如何折磨傅元宝上。 傍晚放学,她整理好书包, 闹心看着自己的衣服袋。 沉,不想提。 好在班内有“确保桑晓晓不受打扰小组”。小组其中一个工作,就是和桑晓晓结伴出学校, 以防有人趁放学这个黄金时机,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给桑晓晓递情书。 同桌要和桑晓晓一起走,记得早上桑晓晓额头上全是汗,相当热情:“晓晓,我帮你一起拎下去。” 更热情的男同学在后头听见:“是很沉的东西么?我们来拎!” 另一个男同学眼明手快,直接一把拽起了衣服袋,得意洋洋扫视其余同学。他很会说话:“桑同学的手是要写小说的,怎么能拎这么沉的东西呢?” 桑晓晓瞧着他那得意劲,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高三班里有不少语文不错的,笑嘻嘻跟着就接下去:“油腔滑调。” 又一个摇头接着:“虚头滑脑。” 得意的同学单手朝着同学扮鬼脸,像是承认了这三个词一样,逗得全班还没走的一群人在哄然大笑。 笑完,一群人结伴下楼往校门口去。 一群人一块儿走很是引人注目。而学校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一样很引人注目。 高中男生基本上是自己回家,女生一部分结伴回家,一部分家里头有自行车又路远的,下班会过来接一下人。这两人站在校门口张望,明显是等人,可又没有骑自行车。 路过的学生不由看一眼他们。 桑晓晓看过去,正好和校门口那位年轻的姑娘对上视线。 这年轻姑娘蓦然笑开,朝着桑晓晓招手。 穿着不错,一副城里人的样。看来是傅家来接她的。 桑晓晓停住脚,问边上同学要回自己的袋:“给我。” 同学们都知道桑晓晓一直是自家爸爸接送,上下学见过好几次。他们扫了眼校门口,最后看在中年男人那儿。一个同学疑惑问了一声:“是阳城日报的人么?” 桑晓晓没打算把自己和傅家的事情广而告之。 她接过自己布袋,和众人道别:“是认识的,下周见。”随后朝一男一女那儿走过去。 同学们互相看看,眼里写满好奇,倒没跟上去探究。 桑晓晓同桌比他们知道多一点:“桑晓晓说要出远门。可能是去什么亲戚家里吧?” 同学们听同桌这么说,当即接受了这个解释,笑嘻嘻互相闹腾起来,决定解散小组护送活动。 校门口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上前来,接过桑晓晓手里的大布袋,低声询问:“桑小姐,你的书包也给我吧?” 桑晓晓没想到人这么客气,把自己书包也递过去。 她立志要做能让傅元宝退婚的人,发挥出比以往更加挑剔的劲,傲慢娇气:“书包正着拿。包里的纸一张都不能折。折一张就得给我补一张。” 中年男人笑开,有点讨好应了:“好嘞。绝对一张都不折。折一张给你补十张!” 桑晓晓顿住。 怎么回事?这中年男人这么配合? 她跟着中年男人往外走,抿唇想着下一步。 “桑小姐。”年轻女人走到桑晓晓身边,笑着和桑晓晓交代,“车停在校门口影响不好。我让王叔停远了些。我们走一段就好。” 桑晓晓听要走一段,皱眉:“累脚。” 年轻女人当即笑着接话:“晚上我帮桑小姐做个脚部按摩吧?我跟着盛医生学的,可厉害了。” 桑晓晓沉默。 烦人。这两人真有点东西。 难怪桑家一直没和傅家关系断了。 从傅元宝的采访来看,小奶奶和傅元宝以前过得并不容易。如今发达了,常人一般会有高人一等的态度,看不起以前认识且没发家的那些。然而不管是中年男人还是这年轻女人,对她没有一点轻视态度。 这说明小奶奶人不错,对桑家的态度很好,和她的关系或许也是真的好。 她以前在医院的时候,最常见的病友就是老年人。她娇气惯了,而那些老年人见多识广,偏生喜欢爱闹的她,能容忍她的娇气,和她聊过去聊孩子,愣是把她当忘年交。 桑晓晓讨厌傅元宝,却从旁人的细枝末节里有了对小奶奶的第一印象,印象不错。 三人走了一段。 路上年轻女人稍显俏皮,脚步轻快。她不停和桑晓晓搭话:“小奶奶可想你啦。要不是你要上学,小奶奶恨不得每周都让你过来玩。” “听小奶奶说,你们以前一年都难见一次。暑假那几天算把前几年补回来一些。小奶奶整天乐呵呵的。可惜我才到傅家没几年,暑假才认识桑小姐,那几天又恰巧有事,早出晚归都没怎么和桑小姐说上话。” “上次桑小姐来住觉得很多地方不方便。今天王叔被我借来了。桑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们路上可以去买。” 桑晓晓觉得自己同桌话有够多,没想到这年轻女人话更多。 她正要说这人烦人,就听被叫王叔的喊住这人:“蓁蓁,帮我车后面抬一下。” 蓁蓁小跑过去,帮着抬车后备箱。 王叔把行李放在里头,放得妥妥当当,确保开车绝对不会让里面折掉一张纸的那种。 蓁蓁很快走到车旁,帮桑晓晓开车门,欢快招手:“桑小姐,我们坐后面聊。” 桑晓晓脚步微顿,还是跟着蓁蓁坐上后座,观察现在的汽车。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5节 这辆黑色的汽车远没有后世那么高级。车窗上没有遮挡太阳的挡光纱网。车内窗户的升降还得靠手摇。车内有股难闻的味道,让桑晓晓直皱眉。 王叔坐到驾驶位上,用钥匙发动车,平稳朝傅家方向开去。 桑晓晓把车窗摇下,试图让车窗外的清新空气进车内。 王叔人到中年,看上去是个头脑灵活的司机,待人客气尊重,收拾得很妥帖。蓁蓁看上去活泼俏皮,话是多了点,动作似乎比王叔更干练利索。 傅元宝人不怎么样,眼光不错。难怪年纪轻轻发家致富。也不算一无是处。 这两人能应对她的脾气,说明他们对得起傅元宝付出的工资。傅元宝和她毫无密切关系,完全没有理由去应对她的坏脾气。 她的计划可以继续实施。 桑晓晓继续想着怎么对付傅元宝,而旁边坐着的秦蓁说是要和桑晓晓聊天,现下却没有主动打扰人。她悄悄用余光多看了两眼桑晓晓,发现人比暑假那会儿更漂亮了。 桑晓晓的嗓音很特殊,说什么话都像在撒娇。生气也只能说娇怒,更别提平时不生气时说的话。 她头发乌黑,简单挽在脑后,脸庞两边留了小缕修饰。皱着眉头抿着唇,脸颊上酒窝小巧可爱,增添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不知道是要成年所以长开了点,还是最近开学念书更多。桑晓晓五官更加明艳,也多了一种气质。这种气质秦蓁只在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身上见过。 只是那些大小姐家教甚严,多是矜持收着敛着,如同半开的花。桑晓晓就像是逐渐肆无忌惮想要盛开,连花蕊都露了出来。明眼人都能知道,再给点时间,这花必将绽开出绝世光彩。 说实话,秦蓁一直觉得傅先生是世间少有的人。 她听小奶奶说傅先生有未婚妻,很长一段时间依旧无法想象还没成年的少女得是什么模样,才能配对得上傅先生。先前她见到桑晓晓时,是有点失望的。 感觉桑晓晓还是年幼了些,似乎没法和傅先生比肩。 可现在不一样。 秦蓁发现自己能够真心实意对着现在的桑晓晓喊出桑小姐。在脑内将两人放在一块儿,更是觉得无比般配。 真是奇了怪了。 傅先生今天被朋友拉去茶楼喝茶,晚上才回来吃晚饭。不知道晚上回来他见到突然冒出的桑小姐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秦蓁视线往前挪了挪,发现前面王叔偷偷也看了眼后排。小奶奶命令一下,她瞒着傅先生出来接人,必然会被扣钱。王叔作为知情人,也会被扣钱。 都是天涯苦命人。希望傅先生扣钱的心不要太狠。 第19章 不回家就滚出去 阳城傅家本家。 “我他娘就是养条狗, 狗都比你有能耐!”傅敬远辱骂着自己儿子,“傅威啊傅威。你名字里带个‘威’,我是想让你威严一点。你他妈还不如傅元宝个泥腿子。” 论名字, “威”比“元宝”怎么听都好一点。 他气得脸涨红,青筋都暴了出来, 太阳穴更是直发跳。傅敬远怎么都想不通。阳城傅家当年一分为二, 家产几乎全在他们这一支手里。小奶奶连讨口饭吃都难,为了让孙子活下来, 特意起个俗的名叫元宝。 那么大的家业,他好歹保了些,这崽子呢?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连卖货的那批买药材钱都敢动手脚。 前段时间可以靠赊一批货缓冲一下傅家的情况, 填补他动手脚的钱。结果傅元宝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愣是把货送到他们对家手上。 这也就算了, 最多苦水往肚子里塞。大家见面笑哈哈说有钱一起赚。 他没想到,傅威带着人上门去找傅家小奶奶要说法!更没想到的是小奶奶身边看着年轻的小姑娘, 是傅元宝从老武馆要来的人, 下手狠辣得和傅元宝一模一样,直接把傅威腿打折了送回来。 阳城但凡有点头脸的全知道了。 傅威被一个女人打折了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傅敬远想傅威这下总能安分点,不出去丢人了。谁想他出一趟远门, 回来发现傅威叫了几个兄弟,在家里打牌。 烟抽得整个屋子白雾缭绕,空酒瓶桌上都放不下直接扔在了地上。各种乌糟糟看不出原型的脏东西这里哪里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不入流的棋牌馆。 傅敬远真觉得那天自己猝死, 绝对是被这不孝子气死的。 傅威被骂不如傅元宝,抹了下脸上被喷到的唾沫星子,冷笑哼了一声:“他不过是找了几个能打的护着。否则那天就是我把他那儿闹个翻天。房都给他掀了。” 傅敬远真的是要脑充血。 这他娘的是谁比谁能打的问题吗? “我要你比赚钱的头脑!我要你比人脉!我要你比这个吗?”傅敬远终于忍不住, 操起手边的拐杖朝着傅威身上抽。 傅威缩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找几个兄弟消遣一下,结果又被骂又被打,脾气也上来。他一把夺过自己这几天用顺手的拐杖,当场怒火烧心往外走:“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泥腿子比一场!” 傅敬远在他身后指着门:“你要是跨出去。今天不管怎么回来,我傅家的医生一个都不准给你看病!你就是另一条腿折了,你也给我死在外面。” 他要傅威比的东西,是能一见面就能比出结果来的吗? 谁想傅威冷笑两声,义无反顾出了门。 傅家门口,傅威的几个兄弟还在晃悠。说好的玩两局,结果直接被长辈抓到。这日子也算是倒霉到家。其中一人掏出支红塔山叼着,发现傅威拄着拐杖往外走。 腿折了还能健步如飞,也是没谁了。 他凑上前去,又掏出一支红塔山香烟递给傅威,戏谑开口:“离家出走啊?” 傅威接过烟,借了个火:“傅元宝人在哪儿?” “回阳城了。这周采访他的稿子刚上报,约他的人排长龙。今天好像是被叫去茶楼了。”另个消息灵通的和傅威说了声,“胡家老三也去,昨跟我炫呢。” 不管是打牌还是去茶楼喝茶,无非是为了增进人脉关系。 傅威深吸一口:“直接去他家。我等他回来。”阳城茶楼不会开很晚,关店散场早。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不理解傅威又要搞什么名堂。这腿还是在傅元宝请的小姑娘那儿折的,现在又去? 傅威把几个人表情看得明白,脸更阴沉些:“玩玩牌。赌一批货回来。他要是再动手,我看谁还敢和他去合作。” 几个兄弟内心寻思:好像还挺多。 不过他们没说出口,看热闹应下:“成,去就去。” “说好了就玩个牌。赌一场。” “讲真,你们堂兄弟干什么闹成这样?还不如一起玩玩,回头关系好了有好处一起分。” 傅威瞥了眼最后开口的人,愣是让人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去。 说是堂兄弟,双方似乎结仇几十年。从上上辈就开始了。这种关系想要修复,确实得要神仙肚量。 有人是开车来的,当下喊着:“成了,不说这些。走了,再晚都赶不上晚饭点。”他把自己车开过来,载着一同往傅家去。 天色渐晚,车停在傅家门口,傅威让人敲了门。 傅元宝还没回来,开门的却也不是那个武馆出身叫秦蓁的姑娘,反而是傅元宝给小奶奶请的厨师,宋姨。 宋姨原以为是桑晓晓到了,扯开笑脸打算迎人进门,结果一眼看到了车旁边站着的傅威,以及好几个看着混的男人。她脸顿时拉下来,语气不好:“你们干什么来的?” 其中一人嬉笑给宋姨打招呼:“阿姨,咱们来问候小奶奶。顺便等傅元宝回来。” 另一个补充:“找傅元宝玩牌呢。” 宋姨内心直呵呵。傅先生要是乐意和这种人玩牌,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 不巧的是现在家里就她和小奶奶在。王叔和秦蓁都出门去接桑晓晓。真放这几人进门,小奶奶出了事,她也别想再在傅家当厨了。 面前人多,宋姨不敢得罪人:“傅先生晚上有事。玩牌不如换个日子。” 她快速想要关门。 结果她手快,靠近门的一个人手更快,当场拦住了:“哎,他晚上肯定回家。我们就进去等等。什么事情都不做。” 另一个见了过来帮忙:“真的。绝对不做多余的事。咱们威哥就是想和元宝哥玩个牌。不过分吧?” 宋姨想用力关门,可她的力道比不过两个成年大男人。 什么不过分?这明摆着看秦蓁不在,傅先生也不在,欺到她头上来了。 这年代做厨师的地位挺高。宋姨被请来是傅元宝花了大钱的,不是随便好对付的人。她见门关不上了,直接把门大敞开,抬高了音量:“怎么的?见傅先生不在,欺上门来了?” 她像炮仗被点燃了,噼里啪啦说着:“把别人家当自家闯是吧?有本事有能耐,刚的话等傅先生回来了,你们当着他的面再说。” 门口这么吵闹,傅家小奶奶在屋里自然是听到了。 她没出门,只是站到了一张黑白照片面前,沉默望着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她活了那么多年,见证了阳城傅家的衰落和荒唐。 人一老,情感总是复杂。复杂到她都不知道如何评价傅敬远这一支。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让人进门来等,门口又多了新的吵闹。 王叔的声音随着吵闹的喇叭声从外头传来:“傅威先生,你们的车不能挡在家门口啊。这让我停哪里去?” 小奶奶突兀笑出来。王叔也是好笑。难道他会把车停在大门口吗? 是接了桑晓晓来了。 她不能让小姑娘上门面对这种场面。 小奶奶转了身子,推开门往屋外头走。 傅家大门口,秦蓁先一步下车。她见着老熟人,心情是又高兴又有点糟心。感觉自己的工资忽上忽下,可能要拿红包了,又可能红包被扣掉。 她笑眯眯和傅威打招呼:“傅威先生怎么又来了?是想和我再切磋切磋吗?” 傅威一见到秦蓁,腿疼。 他冷声:“我找傅元宝玩牌。他不在家,我就等等。怎么着?连等都不行?” 桑晓晓根本不知道现场都谁和谁。她从车窗看出去,反正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她坚定要在傅家闹个人仰马翻,当然不准备错过这一个开场。 随着秦蓁下车,她也开了车门走下来,用漫不经心且有点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叫傅威的男人,替秦蓁回答了:“当然不行。” 桑晓晓带着娇气和一股傲,微抬着下巴,在所有人面前吩咐王叔:“王叔,把我的东西先拿进去。里面有罐糖油粑粑给小奶奶,要是磕了碰了,自己和小奶奶道歉。” 说完这,她才像是终于能再给傅威两眼:“傅元宝要是今晚敢撇下我来玩牌,他就给滚出去。” 傅威和几个兄弟听到“滚出去”,惊异看向面前这陌生却漂亮到令人瞩目的年轻姑娘。一时间手上脚上动作都收了起来,腰板子都挺直了点。 让傅元宝滚出去?听上去有点带劲。 桑晓晓让同学滚多了,抿唇不高兴,露出脸颊上凹陷的小酒窝。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6节 她觉得自己这狠话不够狠。 姓傅的也配和她同学放在一个档位? 桑晓晓修改了下自己的话:“上次他让我等了好些天,人都没冒出来。凭什么你等就让你等到了?我晚上见不着人……” 她停了下,见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她的话,这才继续说:“他不仅得给我滚出去,还得抄一百遍《与妻书》。学学人家的深情和爱国。” 傅威和另外几个兄弟愣住。 抄什么书? 这几个人,有上高中念过书的,也有高中根本不念书的。不管谁都没反应过来《与妻书》是什么东西,只意会到这娇气的姑娘,竟然能让傅元宝滚出家门和罚抄。 这是什么人间聊斋故事? 小奶奶走到门口,将桑晓晓说的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笑出了声来:“晓晓说得对。他要是敢不出现,就让他滚出去,抄完一百遍文章再回来。一天天钻钱眼里不着家。” 笑完,小奶奶望向傅威,语气淡了些:“牌什么时候都能玩。今天回去吧。” 第20章 【1】家境相差太过远…… 傅威不是听话的人。 他要是听话, 傅敬远也不会被他气到口出脏话,恨不得将他塞回娘胎肚子里。 今天说要见着傅元宝,他就一定要见着人。尤其现场有自己兄弟, 又有漂亮姑娘,他更是不能下自己面子。 何况开口说话的只是小奶奶。 区区小奶奶。 傅威听着小奶奶的话, 扫了眼秦蓁, 又看向桑晓晓,露出古怪的笑:“先不回去。我也不进去。我就看看傅元宝今天会不会滚出来和我做个伴。” 他这么一说, 觉得“傅元宝滚出傅家”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实在可笑。 傅元宝听小奶奶的话,也不会在外丢人丢面。要是这眼生的姑娘能让傅元宝丢人丢面,他明天就给人送十箱炮仗。欢庆二十年难得一见的场景。 王叔轻手轻脚把东西拿着。 在场他是谁也得罪不起。他把东西拎到小奶奶身边, 才开口和小奶奶笑着交代:“小奶奶,桑小姐带了你爱吃的糖油粑粑, 我先把东西放进去。” 小奶奶知道傅威不会听自己的话。现在人不进门,纯粹是因为秦蓁在场, 能一个打三。 她朝着王叔说了声:“放屋里去。” 说完, 她又朝着桑晓晓招手,笑得温和:“来,跟奶奶进屋。” 桑晓晓往屋里走。进门前连个眼神都没给余下的人。 没两分钟,傅元宝家门口一群人全入了屋里, 就剩下屋外头的傅威以及傅威几个兄弟。 一群男人把车往边上稍停了点,拿烟抽着,话里话外的侧重全在刚才见着的桑晓晓身上。 “哇, 这人是真漂亮。是傅元宝朋友?这人竟然会谈朋友!” “说话娇滴滴的,比午家那位还娇气。” “嘿,还让傅元宝抄书。真想看看那画面。傅元宝抄书哈哈哈哈——” 傅威眯细眼想事。他隐隐想起似乎傅元宝是有一个娃娃亲的。当时他爸说起这事, 只说了声泥腿子就是和泥腿子混一块儿,一辈子离不开土。 谁也没当真过。 傅元宝的性子不像是会乐意有这么一场娃娃亲的,怕是多看在小奶奶的面上。 他没想到的是,这娃娃亲的泥腿子对象,比城里任何一个姑娘都漂亮。 屋外讨论的桑晓晓,进了屋先看起了整个屋。 小奶奶住的地方生活气息浓厚。院子不小,沿着墙边种了不少的花,角落里意外还种了点菜。屋门较大,没乡下那种高门槛,进出方便。 屋子里素雅干净,带着淡淡的香味。 家具稍有些年代,不是很新,但各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是一点灰尘都没沾染上。墙面上有挂着画也有挂着字。 小奶奶指着一幅字,细声细语给桑晓晓看:“你上回来时写得字,喏,我挂墙上了。好些人来了都夸。你下次再给我写两幅,我也好多炫耀炫耀。” 墙上的字确实是桑晓晓的笔迹。这幅字被当相片一样,贴在薄木板上,再用玻璃和金属框封好挂上了墙。小孩子的作品被当名师大家一般对待。 桑晓晓见过很多人,却没有见过小奶奶这样的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更给她带来了年少人不会有的贴心和优雅韵味。 说话细软到让她下意识放轻自己的动作,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些:“嗯。” 小奶奶是知道桑晓晓娇气的。她从来不觉得娇气是什么坏事情。 人一辈子活着,守得住本分,负得了责任。活得堂堂正正像个人样,足够了。 她怕桑晓晓放不开,劝说着:“把我这里当自己家就行。我老了是动不了。秦蓁手脚麻利,你有事找她就行。对了。” 小奶奶转了下身子,找到王叔:“小王,去把傅元宝叫回来。就说傅威上了门。” 她细声埋怨:“都晚饭了还不回来。确实该罚抄。” 王叔应了声,出门去接傅先生。宋姨继续去做饭。秦蓁热情把桑晓晓的东西放房间里去:“桑小姐,还是住二楼窗朝南的那房间!床我都铺好了。” 沉重的衣服包和书包,在秦蓁手里半点没分量似的,被她轻松拿上了楼。 桑晓晓被带到客厅的座位上。 茶几上泡着一壶花茶,茶壶边上放了一个果盘和一个糖盘,还有一细木条勾出的小篮,篮子里全是各种零食小点心。 正对着座椅的是一台笨重厚实的电视机,距离电视机并不远的红木架上,放着一台固定电话机。 家境的差别太过明显。 小奶奶站到电视旁打开电视,发现屏幕全是雪花,拍了拍厚重的电视机,带着老年人的不满:“这东西一点不好用。还不如收音机。” 桑晓晓心想:桑家连电话都没有,更别说电视机了。 连埋怨好不好用的机会都没有。 屏幕从雪花变成正式的节目,桑晓晓惊讶了下。电视机是彩色的,比她想象中更高级。 电视里播放着不知道什么节目。男人穿着西装装扮老土,女人卷着头发,妆容复古。即便这样,桑晓晓太久没看过电视,还是被电视节目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 小奶奶坐到桑晓晓身边,亲手给桑晓晓拿零食,并说着门外的事:“门外呀是傅威,元宝的堂哥。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回就带了人来家里闹,蓁蓁不得不拿板凳吓唬他。” 秦蓁东西放得快,下楼来客厅正好听小奶奶说起上回的事。 她生怕桑晓晓觉得她凶残,忙告状:“我是拿了长板凳,但我打在他屁股上。是他自己往外逃的时候,腿撞在门上又绊着门槛,把腿给摔断了。” “结果他死要面子,出去说是我打断的。”秦蓁说起这个有点小得意,“现在我在外的名头可大了。” 小奶奶笑得后仰:“哪有高兴这凶名的?” 桑晓晓最烦傅威这种男人。 傅元宝是个生意人,王叔是司机。这屋子上上下下就两个男人,常年在外面跑生意。傅威趁着家里只有女人的时候上门,纯粹欺软怕硬,想借机闹事。 今天傅威上门,唯一能应对的秦蓁都恰好出了门。要不是他们正好回来,面对傅威和几个大男人的,只有说话细声细语的小奶奶以及一个厨师。 桑晓晓抿唇不高兴:“欺负人算什么东西。” 小奶奶听桑晓晓娇气骂傅威,笑得更开怀。 桑晓晓说完撇嘴:“算了,根本不算东西。” 这下连秦蓁都乐开,高高兴兴给桑晓晓倒茶:“对,根本不算个东西。” 屋里头气氛融洽,在阳城另一头,傅敬远知道傅威又去傅家堵人,气得一个电话打到手下那儿:“你带几个年轻力壮的,我要把傅威这崽子带回来关着!” 手下问了一声:“是去哪啊?” 傅敬远咬牙切齿:“傅元宝家门口!” 与此同时,王叔从正门口出去,上车离开。 约莫十来分钟,他将车开到茶楼门口,停靠好后下车,快步往茶楼走。 茶楼里茶水味浓郁,还有淡淡的烟味。小包间里大堂里都坐着人,而大堂最前头坐了一长桌,其中左数第三就是傅元宝。 在场的人各个身份都不一般。撇去阳城这一批,更有不少各地做乡镇企业的厂长,以及有几个外地单位特意派过来的秘书。 说是朋友间喝茶,搞得像开会。 傅元宝说话节奏不快。他声音很清楚,只是淡淡开口就传遍了整个茶楼:“开厂,你得把人当人看。你想挣钱,他也想挣钱。你挣十块还是十万块,他都只挣一块。他凭什么帮你?” “现在很多厂,包括我朋友宋锐的厂,都更想要有文化的技术工。有人觉得给他们开多点钱舍得,给其他工人就不舍得了。不管是有文化没文化,你连最普通的工人都不给提成,技术工怎么信你?他要是技术不够了,是不是你这儿就不要人了,或者干脆会给他扣钱了?” 底下不少人轻声议论起来。 王叔走到傅先生能看到的地方,朝着傅先生做了个出门的手势。 傅元宝瞥见王叔的动作,站起身来:“要盘活,得舍得。毕竟上头提倡的是共同富裕。好了,今天这茶喝得也够久。我先走了。” 他和身边的人低声交代了两句,随后朝着王叔方向走。 王叔带着人朝车上去,三言两语说了下情况:“傅威带着几个兄弟又来了。在家门口候着。说是一定要见着傅先生。小奶奶看要吃饭了,让我来叫傅先生回家。” 傅元宝应了声,上车关上车门,语气沉下:“开快点。” 他就是太给傅威脸,没在他腿断了的时候,让秦蓁把他另一条腿干脆也打折了。这人是非得四肢不健全,才能安安分分在家里躺着。 车才开了没几米,傅元宝在车后座再度开口:“这两个月城南那片的中药都往中医馆送。就说是我给他们医院的乔迁礼。” 王叔忙应下:“好的。” 这两个月正是采药好时节。城南那片是阳城中药药材种植出来药效最好的。虽说这行为不算太过为难他人,但绝对属于膈应傅敬远那一支。 王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傅先生。 哎,脸色阴沉得很。一张俊脸愣是摆得和阎罗王似的。 王叔想着刚到傅家的桑小姐,真心实意希望这位才刚成年的小姑娘不要被吓到。傅先生平日里很好说话,只有碰上糟心事,才会下手狠些。 不过,两个月,今年最好的这批药不给傅敬远。 也不算狠吧?算是心善。 王叔收回视线,毫无底线替傅先生找着理由。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7节 第21章 【2】怎么会这么土!…… 傅家门口一阵吵闹喧哗。 小奶奶本来挺高兴的, 脸上笑意渐渐淡下。 秦蓁很有眼力劲,当场站起身来:“我去门口看看。” 桑晓晓生气站起来:“我去。” 桑晓晓原先自个的黑名单上第一名是傅元宝,现下直接另开了一个恶人榜, 榜首就是傅威。她都还没在傅家翻天覆地,这人显得飞扬跋扈的, 让她很没有发挥余地。 回头傅元宝过来, 觉得她还不如傅威能闹腾,这还怎么退婚? 傅元宝, 能忍常人不能忍。 他是菩萨转世吗? 小奶奶见桑晓晓起身,忙要拦着。谁知桑晓晓动作更快,比秦蓁更快朝外走。这么一小段路上还娇气骂人:“吵死了。在别人家门口闹腾,也不怕以后被人坟头蹦迪。” 秦蓁震惊看向桑晓晓。 这两年霹雳舞刚流行, 阳城有个舞厅有好些蹦跶的。没想到桑小姐这么时髦! 震惊完,她赶紧在后面跟上, 生怕不会打架的桑小姐吃亏:“小奶奶你坐着着!桑小姐等等我。” 桑晓晓哪里有耐心等人。 她恣意惯了,走到门口, 把大门彻底敞开。她要看看傅威是想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 大门口傅威正和傅敬远吵。双方带着人拿着棍棒推推搡搡。傅敬远几个手下正打算把傅威带走, 傅威几个兄弟表面上挡一下,挡着挡着火气也上来。 一群人就这样在门口闹起来。 桑晓晓开门力气用得大。门“嘭”一下撞在墙面上,惹得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一看门口人更多,更生气:“怎么回事?” 傅敬远没见过桑晓晓, 心里咯噔,寻思着难道傅元宝又找了个小姑娘打手。 傅威则是一把拍开他爸拉扯他衣领的手,脸色难看。 桑晓晓双手环胸, 把人一个个打量扫视起来。她今天早准备好要对付傅元宝的,谁想那些个阴阳怪气的话全提早得给这群人用了。 微抬着下巴,桑晓晓在这群人身上撒气:“这是家里地方太小, 摆不下你们这几尊身子了吗?非得到别人家门口吵吵闹闹。带这么些东西,依葫芦画瓢学武将,怎么不干脆学庙里把脸上个色。红的黑的都成,至少给人看着更热闹些。” 她不认识其余的人,但听小奶奶说了傅威的事。 “你们的爸爸可真是都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没被你们给气死。出门走个路都能把腿摔断了,脑子不是一般的聪明。下回千万别出来,我真怕你不小心砸了脑袋,回去连爸都喊不出声。” 傅威的亲爸傅敬远就在旁边,脸都气青了。 一辆车开到傅家大门边上,车窗被摇了下来。 只是现下不管是桑晓晓还是门口这群被集体骂着的人,都完全没心思关注这辆车。 话再怎么凶,带上娇气的声音,让秦蓁都想做笔记了。这话骂得也太有意思。 桑晓晓是动笔杆子的人,脑子里一旦有思路,那叫文思泉涌。现在骂人上了头,说话都不带喘气的:“女娲娘娘捏我的时候怕是太不走心,手一甩把太多泥点子甩在我面前。前十八年没见着,今天凑一起是生怕来晚了,取不上下去的号码牌。” “这模样长得标致,都看不出有没有结婚。要是成了,你们媳妇今天该出门买枇杷树种了。十年后她们一筐一筐的吃,一定开心得要命。” 秦蓁最后一段没听懂,小声问了句:“为什么是枇杷树呀?” 车里王叔也没反应过来,直嘀咕:“媳妇买枇杷树?” 傅元宝在车内将人娇气的阴阳怪气听得一清二楚,觉得这声音很是好听。他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傍晚落日下唇红齿白的傲慢姑娘,想着橙红色的光真是和人明艳适配。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她反着用了。” 傅敬远拿了傅威的手杖,用力砸了一下地,狠狠盯着桑晓晓:“嘴是灵光。傅元宝还真是能挖人。什么犄角格拉都能找出个有模有样的。” 桑晓晓冷声呵笑,更是轻蔑。 夸她就夸她,带上傅元宝干什么?不过是自认为得罪不起傅元宝。她桑晓晓才是不能得罪的人。 桑晓晓连着傅元宝一起骂:“把傅元宝和我一起提?我们一起去配钥匙吗?他配吗?” 在桑晓晓身边的秦蓁注意到视线,侧头看过去,发现了停靠在不远处路边的车,以及摇下车窗的傅先生。傅先生饶有兴趣望这儿看呢。 她当下内心倒吸凉气,不由赶紧收回视线,伸手拉桑晓晓的衣服:“桑小姐,这不合适。” 桑晓晓完全不觉得不合适。 王叔去接人,到现在没能接回来。傅家让她这个外来人在家门口应付事情。 傅元宝这人问题很大。 “元宝元宝,名字起得土里土气。旧时代长工就爱这种名字。半点气势都没有。”桑晓晓嫌弃完傅元宝,继续将矛头对准自己面前那群人,“怎么着?还不打算回去?非要三请四催着,让人说傅家傅元宝家门口没丢钱。你们才能走?” 傅威火一点点被拱上来,眼神发横,撩起袖子想动手。 到这地步了,听了半响的傅元宝总算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他听桑晓晓骂人听得心情好,以至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连招呼人都比往日客气。 “二伯。傅威。”傅元宝叫了人,朝屋门口走着。 今天是见朋友和喝茶,傅元宝随意挑了件深色衣服便穿出了门。偏生这个朋友喜欢黄金,为了友情,他拿出朋友以前送的金链子挂着。 一身装扮非常暴发户,全靠张脸支撑。他自己浑然没觉哪里不对。 他视线和桑晓晓对上,轻点了下头,随后望着傅敬远:“今天家里有客,没法招待。傅威腿还没好,二伯还是把人带回去合适。” 傅敬远本来就是要将傅威带回去的。他沉着脸,解释并意有所指:“傅威是想来和你打牌。新来的小姑娘年轻,情绪激动了些。” 傅威瞪着傅元宝:“你不会连打一场牌的功夫都没有。” 傅元宝给秦蓁打了个手势。 秦蓁这回不再拉桑晓晓的衣服,而是快速借力揽住桑晓晓肩,直接将人转了个身往屋里带:“好啦,接下去就交给傅先生。桑小姐刚才说话说累了吧。我们去喝茶。” 桑晓晓第一次见傅元宝,人还恍惚。她一个不察,人已经被秦蓁往里带了三步路。 回过神来,她闭上眼痛苦:天啊。 怎么会有人土到在脖子上挂手指粗的金项链啊?她一直以为这么土的行为是电视上放出来夸张的,原来真的有人会这么干! 她人脸都没看清,只记得被深色衣服衬得愈发闪亮的金色。沉重闪耀。 好土好土好土! 桑晓晓被土到话都没了。 很土的傅元宝等身后人走远,再度开口。这回他语气可没刚才那么客套,也没喝茶时讲经验那么慢条斯理、推心置腹。 他半点不觉得面前一大批人带着武器危险,甚至走到了傅敬远和傅威面前。 之前他几乎没将傅威放眼里正着看,现在他对着傅威说着:“腿不疼?” 傅威当然不可能说自己腿疼:“早好了。” 傅元宝一脚踹上傅威的腿,听见傅威一声惨烈的叫,叹了口气:“这不是还没好吗?” 傅敬远抬手一把想扯开傅元宝,结果手却被傅元宝抓住了。 傅威在那儿疼到直吸气,周遭一群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傅敬远的几个手下更是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帮忙。毕竟上一回傅威被送回傅敬远那儿,别的几个帮手全因为闯屋子被抓了。 这回真打起来,大家一起斗殴,肯定得一块进去。 傅元宝把傅敬远的手强行放在傅威脑袋上:“二伯。人有底线。原先这腿伤属于意外,非怪在我头上,我也懒得去解释。这次就当坐实了说法。” 他收回手:“过日子不要总动手动脚。像我右手,留下点后遗症,感觉不好。” 傅敬远听得很明白。 傅元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要是傅威再敢上门,以后干脆就当个跛子。 身为长辈被人这么下面子,傅敬远当然得要回点里子:“傅元宝,都是自家人。往后总会有需要帮衬的时候。你西郊的厂子最近招两个……” 傅元宝回了他一句:“城南接下去两个月的药材,我会让王叔去收。” 傅敬远脸色大变。 “松县明年后年有一批好的货。我听说大伯那儿似乎盯得很紧。不知道二伯知不知道?”傅元宝明明是提了个问,却没想要答案。 因为傅敬远脸色更差了,一看就是不知道的。 哪怕大伯二伯都是本家人,碰上利益相关,照样能斗个仿佛全然没有血缘关系。 傅元宝觉得这群人很没意思。活了几十年似乎半点作为人的长进都没有。没他今天出门喝的茶有趣,更没刚才门口骂他名字土的姑娘有趣。 “我家这两天不待客。”傅元宝侧身摆了摆手,往屋门口走,“二伯事情忙,早些回去吃饭。” 傅威抽着气,见人要走,开口想要叫住人。 然而傅敬远放在傅威脑袋上的手一拿下,一巴掌扇在傅威脸上,冷声:“带傅威一起回去。你们几个散了,回头再一起闹事,我找你们爸妈一起喝一杯。” 傅敬远几个手下忙把傅威带走送车里去。这腿得赶紧去看才行。 傅威几个兄弟本来就烟酒朋友,听着这话当然是赶紧麻溜跑路。 傅元宝家门口安静下来,傅元宝走进屋里,心情必然好。 他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屋内娇气的崩溃声:“怎么会这么土!” 傅元宝脸上的神情淡下。 元宝这名字真的这么土? 第22章 这份见面礼喜欢吗? 桑晓晓知道傅元宝的名字土, 心里做足了准备。 她其实不算以貌取人的性子。傅元宝年纪轻轻能拼搏出一番事业,甚至或许做到了行业顶尖,绝对属于商业上的天才。这样的人哪怕长成个球, 头脑性子也不一般。 当然,一般而言这样的人不会容忍自己真长成一个球。 只是她真没想到, 傅元宝会戴个在傍晚靠着夕阳余光都能刺伤她眼的大金链子。 这要是东西买得再齐备一点, 岂不是还能加个墨镜染个头,敞开西装插裤兜, 嘴里再叼根香烟,腰间别一个bb机。街头上自以为最靓的二百五就爱这样折腾。 桑晓晓一脑补这画面,觉得人要昏迷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8节 小奶奶在边上还没反应过来,问秦蓁:“什么土啊?谁土啊?” 秦蓁也不知道谁土。她只知道她们进来前外头的样子, 傅先生二伯带着人来抓傅威。不过一群人闹哄哄看上去确实土里土气,完全不像傅先生一身气质。 她猜测着:“应该是说傅威先生吧?” 秦蓁给桑晓晓刚喝完的茶杯里加了点热水:“傅威先生这个性子, 以后真是会惹来大麻烦的。”也不知道傅先生以前是怎么容忍有这么几个亲戚的。 她又给小奶奶也加了些热水。 小奶奶对傅家其余人都没什么大好感,听秦蓁这么说也没再提的兴趣。 桑晓晓捧起加了热水的茶杯, 坐在椅子上独自难过。 傅元宝走进客厅, 先叫了一声“奶奶”,随后就望向桑晓晓。小姑娘骨架子小,站门口抬下巴凶人的时候个有两米,坐在那儿似乎就剩下半米高。 他很清楚, 这小姑娘的难过完全是因为被“土”到。 很幼稚,很好笑。 小奶奶应了声,结果转头看向自己孙子, 发现人视线全落在桑晓晓身上。她想起之前傅元宝和她几次三番说婉拒娃娃亲的话,不由现下说起桑晓晓,试图给小姑娘拉孙子的好感度。 她拿着茶杯暖手:“元宝, 这是桑家的闺女,晓晓。我让她来这儿住两天。晓晓呀,字写得好。以后是考大学的料。这上了大学,学校会安排工作。以后也稳定。晓晓平时成绩挺好的,是吧?” 小奶奶试图让晓晓自己应下。 可惜桑晓晓头都没抬,身子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视方向,半点眼神不给傅元宝:“也就考个五分。” 话一出口,场面安静下来。 五分好像和成绩好关系不太大。 “呵。”傅元宝轻笑出声。 小奶奶是过来人,一听五分,哪能不知道桑晓晓是对傅元宝有意见。不过要是换成她,她也有意见。上次傅元宝将人晾了那么多天,可不就是会得罪人。 结果她孙子还笑。 小奶奶把茶杯放回到桌上,语气难得严肃了点:“傅元宝。” 傅元宝视线从桑晓晓身上收回来。他没打算惹小奶奶不快,人既然见到了,聊聊也好。他开口询问桑晓晓:“桑小姐,到饭点还有一会儿。在客厅坐着无聊,不如去我书房转转?” 桑晓晓撇嘴。 她对书房是有点心动的。她家没有书房。桑家钱有限,能给她的买书钱少到可怜。可这人…… 小奶奶在边上轻推桑晓晓,这回是替自己孙子说好话:“元宝喜欢看书。书房里书多。你们小年轻容易沟通,多聊聊是好事。” 桑晓晓想着两人接触聊聊确实是好事。 要么她强逼傅元宝改审美,要么傅元宝无法忍受她。 桑晓晓搁下杯子站起身,侧转身朝傅元宝走去。这么一走,她倒看清了傅元宝的样。 个很高,比不远处的秦蓁要高上一个半脑袋。穿着是真的土,深色衣服裤子配大金链,手上挂着木珠子串,衣服还完全塞在裤子里,竟是完全胆敢站出来走出去。 一张脸到了室内,总算清楚展露。眼眸漆黑,鼻梁挺直,眉毛是微挑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年轻和超越常人的成就让他气质截然不同。 没有任何的拘谨束缚,如同最锐利的宝剑,稍一转动就能看到刺眼锋芒。 原来长得不胖。 走到傅元宝身边,桑晓晓微仰头,表达自己不满:“金链子土死了。” 话一出口,小奶奶和秦蓁都下意识看向傅元宝的金链子。 这条金链子她们都见过几次。小奶奶觉得财不外露,说过两回傅元宝。秦蓁觉得这么多金子显得好有钱,没更多的想法。 土吗? 傅元宝低头看向自己佩戴的金链子。他从脖子上摘下,简单解释:“别人送的。金子值钱。” 桑晓晓哪能不知道金子值钱? 金子被当成货币,具有的是极为强悍的保值作用。人类漫长的文化进程中,无数货币会因为朝代兴替而灭亡,唯独金子在其中以无法取代的地位,成为各种灾难时的规避物。 “金的产生很罕见。只有在恒星毁灭时超新星的爆炸和中子星靠近时的爆炸过程中才能产生。”那是宇宙的无穷魅力,是天文学的震撼,是区区地球无法自己使其诞生的存在。 桑晓晓认为傅元宝应该听不懂。 这年代上高中的人就那么些,群体对于宇宙的认知算浅。 她眼不见为净,绕开傅元宝往外走,很不满:“金链子太土了。” 多好看的黄金,做成什么不好,非要做成这样的金链子挂脖子上,半点没有艺术审美。 傅元宝将金链子在手上绕了两圈,朝小奶奶点头示意后,转身跟上桑晓晓。他确实对星星不太感兴趣,也没听过金子的诞生还有这种说法。他只知道值钱。 小姑娘娇气的埋怨嫌弃,让人想把这金链打造成别的什么,好讨她欢心。 “你这么一说,这链子是不好看。”傅元宝见桑晓晓根本不知道要去的书房在哪里,生气竟然闷头往前乱走,又笑了起来,“小书房在楼上。” 桑晓晓脚步一顿,转了下方向,生气:“你怎么不早说?” 明明是自己乱走,却要怪别人头上。 傅元宝跟在她后头,慢悠悠认了错:“是我的问题。” 桑晓晓冷哼。 在客厅里的秦蓁书念得不多。她听了星星言论,茫然看向小奶奶。小奶奶也第一次听这言论,在那儿低声笑着嗔怪:“小丫头,懂那么多还考五分。” 楼下的人看电视等饭,楼上桑晓晓和傅元宝先后进了书房。 一般人进书房,看整体布局,最后必然感叹的是书房的装潢气派。桑晓晓进书房,看的就是书。书能体现一个人的文化底蕴。 书房里书确实很多,且没有一本看上去是全然崭新的。书没有被翻到破旧,干净整洁,能看出几乎每一本翻看的次数都不是一两次,而至今仍被细心保管着。 就是多是经济政治类的书,让桑晓晓失去阅读的兴趣。 傅元宝书房里没有烧茶水,也没放零食果盘和糖。书桌上有几本厚厚的笔记本,还有折叠收好的报刊杂志。笔和墨水都摆放整齐,平时利用率一看就高。 没有人的成功是全然侥幸。 桑晓晓找了位置坐下,再次看向傅元宝。 傅元宝将把链子放在书桌上,想起刚才在楼下,桑晓晓说她考试考五分。五分确实是低了点,大约是偏科?或许是数学之类学得不好。毕竟从之前骂人的话来讲,桑晓晓的文学素养听上去不错。 桑家很宠女儿,宠得有些娇气。他一直知道这点,所以每次小奶奶和他说起娃娃亲,他都会说桑晓晓太小,正是读书的年纪,还不懂事。 他忙里忙外,没空帮着桑家养孩子。 再说即便是女孩子也要多读书。如今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候。读好了书,往后不用倚靠任何人。他没见着桑晓晓前一直都这么个想法。 等成年了,他就不想当桑晓晓再是个小孩。他知道小奶奶迟早会安排他们见面,更是打算见面直说,和人商量取消娃娃亲。 没想到桑晓晓娇气归娇气,性子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长得也好看。 傅元宝默默把取消娃娃亲的话收了,找起了话题,先说自己原先要说的话:“考试只有五分,上大学有些困难。往后是知识的年代。” 桑晓晓抿嘴,心底蹿火。 一见面就教她做人。这人好烦。再说了,她考五分还不是因为小奶奶非要她来傅家做客。当她是自己想要考五分的吗? 傅元宝坐到位置上对上桑晓晓看过来生气的眼神,注意到桑晓晓脸颊上的酒窝。 这酒窝长得未免太好了。 傅元宝教导的话说出口,想着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他右手有些痒,在扶手上稍无声敲了敲。他想伸手去摸一摸那稀罕的酒窝。 桑晓晓根本不知道,取下链子人模狗样的傅元宝,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她脸颊上的酒窝。 她不想解释自己的五分,搞得好像在替自己找理由。 她记得自己的计划,扬起脸:“我今天是来见未婚夫,不是来听训话的。” 桑晓晓半点不客气:“见面礼呢?你不会完全没准备吧?” 傅元宝顿住。 他都不知道桑晓晓今天会冒出来,当然是没准备。 桑晓晓见傅元宝没准备,糟糕的心情稍缓解些,阴阳怪气起来:“天啊。没想到真会有人和未婚妻第一次见面,连礼物都不准备。” 傅元宝好笑看着桑晓晓开始发亮的眸子。 他没准备,她竟反而高兴。明明成年了,还就和小孩子一样,表情全写在脸上。 傅元宝站起身来,走到桑晓晓面前,半蹲下让自己和坐着的桑晓晓平视。他习惯蹲在小奶奶身边和小奶奶说话,半点不觉得这个动作过火。 桑晓晓却被弄懵了。 傅元宝看着怔住的小姑娘,笑得想笑出声。他拉过桑晓晓的右手,卸下自己右手上的珠串,一圈一圈绕上小姑娘纤细的手腕。 棕红的木珠子被白皙的皮肤衬着格外漂亮,连里头夹的那玉环都比平日好看了几分。 傅元宝绕够了,把桑晓晓的右手放回她腿上:“我十二岁那年,右手手指断了。小奶奶买了这根手链,去寺庙里开了光。现在送给你。” 他问桑晓晓:“这份见面礼可以吗?” 桑晓晓低头看手链,觉得这见面礼太过贵重,重得她不敢接受。 傅元宝却在那儿继续说着:“礼物收了。作业带来了吗?哪门课考了五分,我帮你补。” 桑晓晓刚被彻底浇灭的心头火,这下当场复燃,还比刚才烧得更旺。她需要他补课? 桑晓晓气死:“滚啊!” 第23章 她必定喜欢他 桑晓晓让傅元宝滚, 傅元宝不但不滚,还真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很算火上浇油,对上桑晓晓的黑眸, 能听得到木柴被烧到迸裂开的响动。 桑晓晓怒瞪他。他意识到“五分”可能是桑晓晓拿来敷衍他的,没再说什么, 起身去书架那儿。 高考刚恢复那会儿, 大学很难考上。阳城第一批高考生中只有寥寥几个中了,阳城底下一个县出了两个大学生都能敲锣打鼓。那时更多的人只能重新读一遍高三, 等来年继续考。 人哪有那么多一年复一年,所以不少人拿了毕业证就出去找事做,还有不少人想办法当个体户。 小奶奶想让他考大学,但他没办法带着小奶奶去外地念书。老人家早年干活累坏了身子, 前些年又正好身体不好。他得赚钱,还要照顾人, 当然和其他人一样选择暂时放弃考好大学。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9节 后来稍空了点念了个晚上上课的夜校,算是当把书念完了。 现在每天忙, 出门走一趟省内都能花十几个小时, 更别说省外。他很难去上好大学。 课不上够,成绩拿不出来,真正好大学的教师可不管学生什么身份,让重修就只能重修, 让退学只能退学。占一个大学名额最后被劝退,浪费他考大学花的时间。 桑晓晓和他不一样,是个被宠过头的姑娘。有空有闲, 听小奶奶的意思读书是有天赋。 傅元宝走到书架上扫了眼自己的书,发现似乎没几本适合小姑娘看的。 桑晓晓趁着傅元宝在看书架,再度狠狠瞪了两眼。但瞪眼太没有杀伤力, 只能让她觉得眼睛累。傅元宝背对着她,根本看不到她凶狠的眼神。 烦人。 桑晓晓没太懂傅元宝。傅元宝刚才说右手手指骨折的时候,她发现傅元宝右手手指是有点异样。但正常人好面子,身上有哪里欠缺,绝对不会拿在嘴边说。 再说这个链子,怎么说给人就给了? 桑晓晓能感受到右手上的木珠串。他刚才帮她缠手串时,她注意到两人手温有差异。傅元宝的体温比她高,以至于她现在戴着还能察觉来自手串上的余温。 她见过这样类似的手串。上好的小叶紫檀,几十年后照样价格昂贵。上面串着的玉珠看着也不便宜。傅元宝从十二岁戴到现在,又是小奶奶去寺庙里给他求的,肯定一直戴着当宝贝。 小奶奶的审美比傅元宝不知道好多少。 好看是真好看,戴着舒服也是真舒服。 可给的太随便,给人感觉很不实诚。 桑晓晓想想觉得这人不太对,眉头皱了起来。 傅元宝难道在有一个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否则怎么会那么容易应对她的脾气? 还是说这手串其实是仿制品,批量生产根本不值钱? 傅元宝问题很大。 她皱着眉头想东想西,傅元宝拿了书回到她面前。她眼前多出了一本书,名字叫《开拓者》。 傅元宝特意挑了本故事性稍强一点的:“这个作者写过一本《乔厂长上任记》。前些年各地议论声很大。现在这本也挺有意思。要看看么?” 桑晓晓一看名字,当下知道大概率不是自己喜欢看的类别,语气不善:“不看。” 傅元宝想着桑晓晓还要在这里待着几天,等下可以让秦蓁出去买书:“那你喜欢看什么书?” 桑晓晓身子微后仰。 她喜欢看的书太多。古有聊斋志怪红楼类,现有诗歌散文爱情类,未来还有各式各样虽说是网络文学,却在内涵和构架上相当具有创意的书。 但傅元宝突兀这么一问,她脑子里跳出的只有面前这本书名以及自己的《春居》。再多想就剩下语文课本里的文章。 她这段时间只顾着学习和写稿。家里没什么钱,刚赚来的稿费还了桑达达三块后,几乎都被她买纸笔墨水了。整整一个多月竟是一本课外读物都没看过。 桑晓晓盯着傅元宝,半响说出了小说名:“《春居》。” 傅元宝听着觉得很文艺,隐隐还有点熟悉。 他点头:“明天让秦蓁出去买。” 傅元宝要是不说这句话,桑晓晓就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然容易暴露她真很久没阅读。可傅元宝说了这话,桑晓晓不高兴了。 桑晓晓觉得傅元宝果然不愧是商人。说话大概率没几句真的。 他的采访稿和《春居》印刷在同一期报纸上,甚至恰好是在同一大页,一左一右。他竟然完全没看过!自己的采访稿说完就当假的,连样刊都不瞥一眼。 虚伪。 做作。 骗子! 打扮和名字一样土。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人到了病老的时候,本质只看人性。 桑晓晓站起身,取下手上的珠串,直拍在书上:“你自己留着戴!自己留书房看书吧!” 她生气往外走:“我就该去做作业!” 一个考五分的学生和一个社会人没什么好聊的。就该退婚! 为了表现自己嚣张跋扈,极端愤怒,桑晓晓临着走把门给摔上。门发出“乒”一声,隔绝了书房里外。书房里隐隐能听到外面气愤的脚步声。 傅元宝住的地方安静,书房和卧室更是最安静的地方。人越走越远,脚步声越来越轻,显得书房过于安静,安静到有点冷清。 一般来的客人都很好说话,和他聊起来基本都是正经事,一句一句你来我往。桑晓晓刚才在书房说话骄里娇气,带着生气的模样,像把这个书房都吵活了。 小姑娘脾气是真的大。 傅元宝脸上神情淡漠,像刚才笑出声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欠身把书上的珠串重新拿起来,再一圈一圈绕回到自己手上。 书皮是软的。珠串被磕在书上半点没损伤到。 要是换个人在傅元宝面前京剧变脸似的发脾气,半点不识他好心,他肯定记了账,回头好好和人清算。哪怕桑晓晓刚才逗乐了他。可他记仇,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在小奶奶的份上,他现在不太想和她计较。 傅元宝不明白桑晓晓为什么又生气了。想到桑晓晓刚才喊他滚的样子,觉得理由大概和“考试五分”差不了太多。问题出在“《春居》”上。 文化人的事情还是得问文化人。 最近傅元宝聊过的最有文化的人,当属阳城出版社的姚主编。 傅元宝书房里接了电话线。他走到电话机边上,按键拨通姚主编家里的电话。姚主编家庭条件不错,家里早早安装了电话机。平日有事找他,能很快找到他。 果不其然,周五才下班还没到饭点,姚主编正好刚到家没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姚主编客气的声音:“喂?哪位?” “傅元宝。”傅元宝把玩着自己的手串,眼前还是桑晓晓生气摔手串的样。他直问了,“姚主编听没听说过《春居》这作品?” 姚主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当然知道《春居》。 三木先生写稿子似乎完全不用动脑袋,交稿子速度快得让编辑部集体乐开。傅元宝的采访稿和《春居》正好在同一期上。 傅元宝的采访稿引来无数有志青年阅读。有志青年家里通常有几个兄弟姐妹,也有长辈小辈,基本都识字念书。 《春居》趁势入了不少人的眼,以至于这些天订报的人数比先前都多。编辑部每天还会来几个老读者的电话,问《春居》后续有没有,能不能干脆先印成书。 连载都等不住,说明是畅销小说红火的前兆。 姚主编听见名字都能笑出声:“这我当然知道。我们阳城日报新连载的长篇小说。首刊正好和傅先生你的采访稿在同一期,就周末那期。好多人喜欢。文字细腻漂亮,角色个性鲜明,和前些年的写实长篇小说不同。” 接听电话的傅元宝手顿住。他发现自己似乎知道为什么桑晓晓会愤怒了。 她以为他会知道那部小说。 因为她看了他接受采访的那一期阳城日报。 小姑娘大老远跑到阳城来住,离开宠她上天的桑家好些日子。结果长辈说好的让她和未婚夫见面,他却一天都没回家。等她人回去了,他也没半句解释的话。 即便这样,她还是在关注他,了解他的消息,阅读他的采访稿。 明明是个嚣张傲慢,完全藏不住心思的小姑娘。在这事上无声无息,全然不打扰。直到今天才试探性想告诉他,想让他知道。 她必然喜欢他。 彻底误会桑晓晓的傅元宝心情变好。 喜欢这种事情有什么错呢?被忽视生气是应该的。 他戴好自己的珠串,寻思着换个见面礼。 电话那头姚主编不知道傅元宝为什么打电话过来问。要是好事,他自然要将《春居》夸上天,力求事情成。要是坏事,他更要夸,从而抱住这出版社接下去一段时间的摇钱树。 姚主编带笑继续说着:“三木先生平时写稿勤快,这故事呢也好。” 傅元宝应了一声,问姚主编:“有多少稿了?什么时候能出书?” 姚主编没想到傅元宝和催文的老读者一样。这怕不是也想让出版社先出书?他犹豫了下:“三木先生稿子交了不少字。编辑部是唐编辑一直跟着校对,但到出书还差些。” 傅元宝没看过文。桑晓晓既然想要《春居》,他就送她一本。首印,第一本。 他和姚主编说着:“催一催。稿费提个价,我这边个人出了。劳烦回头第一时间下厂,给我这儿邮三本样刊。回头正式卖,我帮着联系联系。” 姚主编一听联系联系,知道是帮忙做广告。 阳城日报到底就报纸宣传,真要做广告可以投电视,可以投大城市去。那可完全不一样。 姚主编心头狂喜,当机立断:“我今晚就去催。” 第24章 【1】赞美美食! 姚主编说今晚去催, 当场表了态。 电话一挂断,姚主编就去找自己记号码的本。 实际上他的号码本上,哪怕是写了三木先生的联系方式, 他一时间根本联系不上人。小卖部接电话的只有胖老头。胖老头晚上见到了桑家爸爸回家,根本没见到桑晓晓。 收到姚主编来电, 胖老头一听原来是催稿, 嗯嗯啊啊应了半天,说第二天早上转告。 毕竟大晚上他就算出去找了人, 桑家闺女也不可能当晚熬夜写。桑家闺女更大可能是生气。 桑家闺女真的特别容易生气。 胖老头这么感慨着,说中了真相。 桑晓晓待在阳城,现在正在生气。她冷着一张小脸坐在小奶奶身边吃饭。 小奶奶讲究,筷子分公筷和私筷。她拿着公筷给桑晓晓夹吃的, 轻声细语夸着宋姨厨艺:“小宋做菜特别好吃。家里只有我吃的时候,肉炖得酥烂。元宝在家, 她会烧得有筋道。这青菜呀,别看简单, 火头差一点味就不是一个味。哦, 还有这虾,今天刚买来的新鲜,盐水一烧味就好。” 傅家今天的菜都烧两盘,放两桌。 小奶奶、傅元宝和桑晓晓一桌上吃, 王叔、宋姨和秦蓁在另一桌上吃。菜是一模一样,量也一模一样,完全不分区别。家里说话挺随意, 两桌人能轻松唠嗑起来。 傅元宝像没事人一样坐那儿拿着筷吃饭,静听小奶奶说话。 桑晓晓看见傅元宝就烦,结果低头生着气一口吃了一片青菜叶, 气顿时消大半。 宋姨的青菜用油炒过,估计加了小半勺糖。青菜色泽鲜亮,口感甘甜。比桑晓晓家清蒸到深绿的青菜好十万倍。她吃了一个多月的桑家蒸菜、桑家炖菜,几乎都不怎么吃得到炒的。 学校食堂是大锅饭,这些天一天比一天进步,可和宋姨精湛厨艺下做出的小炒菜品完全没法比。 桑晓晓当场在人生目标上,加上请厨师这一条。 人没白多活。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0节 桑晓晓再抬起头来,觉得傅家上上下下都成了大善人,缺德只剩傅元宝一个。 小奶奶对菜的夸奖太过简约,没说出这些味道的一万分之一美味。如果说烧酥烂或者有筋道能算其中一个优点,那余下还有一整篇大约五千字的文章,可以描绘这盘红烧肉。 最绝的是还有螃蟹。 宋姨在那儿说着:“螃蟹得趁热吃。才从太湖送过来,味正好。清蒸的时候放了些黄酒。味是正好。” 桑家再怎么娇养桑晓晓,这种大个头的螃蟹是完全不会买的。吃不起。 赞美美食!赞美傅家! 今后更要努力赚钱。 桑晓晓拿过一个螃蟹,拆开面上盖。带着淡淡酒香的热气铺面而来。九月黄十月膏,现下的螃蟹膏富裕得凸出一整块,大半被桑晓晓掀在盖子里。 用勺子往盖子里加上特调的醋,筷子夹着放入嘴里,让桑晓晓再度内心写起小文章。 赞美螃蟹!赞美宋姨!她以后靠自己买螃蟹。想买几个螃蟹就买几个。 桑晓晓看了眼桌上,可惜着一人只够吃一个。 可惜完,她继续努力吃自己那个大螃蟹。 螃蟹是好吃,吃起来是琐碎麻烦。稀奇的是不知道是宋姨烧的好,还是这批螃蟹恰巧就这样。吃蟹脚的时候,关节卡口一拉扯,能直接把蟹肉一起扯出。 唯有最宽那一截,需要将两端咬掉才能把蟹肉完整弄出。 小奶奶见桑晓晓吃得开心,跟着笑起来。 傅元宝抬头看小奶奶,发现小奶奶吃两口就在看桑晓晓认真吃螃蟹,随后露出独属于长辈的慈善笑容。上一次他见这个神情,还是合作兄弟见他一岁儿子吃米糊。 一岁幼儿,十八岁桑晓晓。性格上倒也差不多。 螃蟹清蒸,储水量不小。桑晓晓吃得再小心也把手上弄得全是汁水。傅元宝将桌上的毛巾塞到桑晓晓手边,算是比较体贴的动作。 湿毛巾一直放着,微凉。让桑晓晓瞬间从美食快乐中回到现实。桑晓晓吃完一整个螃蟹,有点累到。她看见毛巾,再看向傅元宝,借题发挥:“你不给我擦手吗?” 给毛巾算什么? 有本事给她擦手啊! 桑晓晓冷哼一声:“手都不擦,算什么未婚夫?”赶紧退婚。 傅元宝刚才给毛巾是顺手。他听到话,注意到小奶奶看过来,把筷子干脆搁下。他拿过毛巾展开,对着桑晓晓说了声:“手给我。” 桑晓晓皱眉。 她都嫌脏,现在连筷子都不想碰。怎么这人半点不嫌弃? 人的境遇不同。她是不知道面前看着极为体面的小奶奶和傅元宝当年为了一口吃的,再脏的活都干过。现在是条件好了才逐渐讲究起来。 傅元宝半点不觉得桑晓晓现在的手脏。不过是沾染上了螃蟹汤汁。 他见桑晓晓不伸手,便稍挪过去坐,手握到桑晓晓干净的手腕处,将人拉过来一些。他将微凉的毛巾覆到桑晓晓手上,一点点擦拭掉汤汁,连指甲缝都清理了个干净。 男人手比她大很多,轻易能用毛巾把她两只手整个包裹。 桑晓晓见过最细心的医护都没男人现下的动作细致。 傅元宝擦完,将毛巾脏的那面包裹到内部,只留下外层干净面露在外头。他回自己位上重新坐好,再次拿起筷子:“继续吃吧。” 桑晓晓收回手,有种想要造作又没理由闹腾的憋屈。干净的双手没有半点黏糊,清爽得很是舒适。 她再次拿起筷子,忍不住咬筷子。 这要怎么退婚? 桑晓晓悄瞥了眼傅元宝,结果发现傅元宝的螃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吃完了,更没她刚才弄得双手脏兮兮的狼狈样。她顿时找到了新一个指责点。 “下次你得剥给我吃。”桑晓晓夹起一个盐水虾,娇气开口,“不然手上都是螃蟹味。” 傅元宝面不改色应下:“好。” 桑晓晓更憋屈了,生气瞪了眼傅元宝。 怎么这人能全盘接受啊? 旁边那桌三人注意到主桌的互动,目瞪口呆,最后只能面面相觑,把想说的话全放在眼神里交流。 上回桑小姐来家里,日常是这样的么?似乎好像没有这回娇气? 更稀奇的是傅先生竟然拿出对小奶奶的耐心对待着桑小姐。 目瞪口呆之后,他们心里也有各自盘算。在这个家里干活,总得看得来眼色,做得了事情。外头哪里有这么好的工作?包吃还每个月定时给钱,逢年过节有红包。 傅先生对桑小姐好,说明他尊重小奶奶,也看得上桑小姐。他们往后做事必然也得多考虑桑小姐。 小奶奶乐呵呵看着小辈互动,等彻底吃完饭,对桑晓晓说着:“晓晓要看电视就去看,要回房休息就休息。我睡得早,先和元宝说两句。” 桑晓晓周五一放学便被接到傅家,真得做作业和写稿。 电视什么时候都能看,作业和稿不能拖。 她点了头后噔噔往楼上跑,根本不搭理刚才妥帖给她擦手的傅元宝。 在场没有人在意小姑娘日常干什么事。大概就是做作业,写日记,练练字,看看闲书一类。成年人总是喜欢用自己固有的思维去设想年纪小的人。 桑晓晓回到屋里,快步到椅子上坐好,拿出钢笔稍调整五分钟,很快进入状态。 她的每一分钟都是金钱,不能浪费。 楼下,王叔和秦蓁帮宋姨收拾桌。 小奶奶和傅元宝坐在客厅里聊着天,先说傅威的事。小奶奶告诫傅元宝:“他们这群人,心眼比针尖小。你平日里做事千万小心再小心,别让他们抓了把柄。他们表面装得再客气,心都是黑的。” 傅元宝简单应着:“嗯。” 小奶奶劝诫一句不够:“傅威叫你去喝酒抽烟打牌,你也推了。做生意都忙不过来,别和他们这群混的闹。” 傅元宝答应:“我知道。” 小奶奶叹气,叹完又说起桑晓晓:“这两天你照顾着些晓晓。每次看她呀,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我。孙家风光的时候,我也是被宠得天不怕地不怕。” 能嫁到当初的阳城傅家,小奶奶的家境绝不是寻常人家。 小奶奶当年是真正的江南大家闺秀,祖上有名有姓。 她面对傅元宝,又一次把小时候的事拉出来说。她不敢不说,生怕傅元宝和傅威一样学坏:“我们孙家当年大门大户,就是太有钱,沾了不该沾的鸦片,毁了一整家。剩下我爸妈,我姐姐和我。” 长辈死于不该碰的东西,剩下四个人,两个长辈不擅种田纺织这些重活,年纪轻轻先后离世。孙家两个女儿,一个嫁到北方,一个嫁在傅家,是早年说好的亲。 这也是小奶奶死板老旧坚定要求娃娃亲的原因之一。 阳城傅家没分家前,小奶奶跟着新婚的丈夫日子过得还行。再后来生死有命,小奶奶没有娘家倚靠,也没了丈夫,就剩一个没支棱起来的孩子,哪能争得过傅家人? 她没能拿到多少家产就被赶出了门。 这些过往里还没傅元宝。他尚且没出生。 傅元宝出生没多久,小奶奶又惨遭孩子离世。人的一生是会如此坎坷的,给她别人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又一次次拿走,再像逗猫一样再给她。 时间过去那么久,太多人会因为和平日子而渐渐遗忘早年的腥风血雨。 疼的东西,受过的伤就得反反复复拿出来警醒自己。 傅元宝注视着小奶奶,不知道多少次强调着:“不该碰的东西,我绝对不会碰。” 第25章 【2】小河村一共三条狗…… 人不能总去想负面的东西, 该鲜活得活着。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段日子来过,才不会被生活摩擦到麻木。 邻家的少年憨厚老实,有两颗糖必分给少女一颗, 剩一颗糖就塞进少女的衣口袋。 他对远方未来充满期待,跟着去过梦中居所的少女两人出了远门。少女到底不是真正的仙女。她得吃得喝, 得有地方睡觉。她凑了所有的零花钱却捉襟见肘。 拥挤的绿皮火车里, 各色拥挤繁忙的人。有期待见孩子的长辈,有苦涩去投奔亲朋的落寞者, 有贫困讨要施舍的老汉。还有这对第一次离开家乡,踏上未知旅途的青年。 两人坐在靠车窗的地方,吹着冷风半饿着肚子,仰头看漫天星空。再看人时才发现, 浪漫星河在天上也落在人眼内。 再入梦的时候,老先生说, 他很难过就此和喜欢的人分别,但从未后悔过踏上征程。 他朝前走着, 护着的是身后自己深爱的一切。 桑晓晓回温前文, 刷刷写着后续。 这样的老先生挂念一生的人,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回忆是最美,能比得过生活折磨吗? 那必然是一个哪怕经历了万种艰苦,依旧有着最美好的本质。如天上软绵的云, 不论风如何吹,照样卷舒自在,昂扬向上。 桑晓晓写了一个已经退休了的女性老教师。她有严肃的一面, 有天真的一面。她说起老先生时,尊敬的认为那是她心里的将军。 是年少的爱慕,是时过境迁后回望过去, 依旧能产生的钦佩。 只有岁月和生命面前的抉择能让桑晓晓动容。 因为她的生命就是靠这样的抉择延续了短暂的一生,又侥幸有了再一次机会。这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健康的身体,她想将这种动容传递出去。 年少的欢喜转换成年长的回味。 写了大半,桑晓晓落下一个句号后,暂时盖上钢笔笔盖。 她单手托腮,另一个手整理着写完的稿,重看前文过程中忍不住晃悠自己的脚。文学的世界很奇妙,尤其是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畅游,那感觉更是奇妙。 看了没一会儿,惨痛发现错别字和病句到处撒野。 桑晓晓不得不重新打开笔盖修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 桑晓晓全神贯注在工作中,猛然被敲门声吓一大跳。傅家不知道她在写小说,傅元宝更不知道。她饭前刚因为傅元宝不知道《春居》发火,现在心虚得仿佛被人发现自己做作业的时候偷看小人书一样。 她慌乱把稿子收好塞到课本下面,拿出作业:“谁呀?” 桑晓晓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心虚,强撑问:“是小奶奶吗?” “是我。”门外传来傅元宝的声音,“小奶奶让秦蓁热了牛奶,我给你送一杯。” 牛奶! 桑晓晓想喝。她是真没想到现在生活连牛奶能稀罕到令人惊异的地步。往前些年,牛奶是特供的。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想要喝牛奶都得特批,孕妇要牛奶都得医院开证明。 这几年方便点,城里的人只要工作单位开个奶卡就能去领牛奶。住好一点小区更是有人送奶上门。但小河村是农村,地方偏。要喝牛奶真是艰辛万苦。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1节 她问桑达达的时候,桑达达说上一次喝牛奶是有人牵了头奶牛过来,要喝就现场产现场喝。这不用奶卡。桑达达说的时候沾沾自喜,好像占了不用奶卡的便宜。 现场挤的牛奶能喝吗?! 万一牛吃过药,牛奶里面会有药物残存。没有经过加工处理的牛奶,大概率拥有很多细菌和病毒,对人伤害极大。煮沸后好些,但问题是他们敢煮前直接喝。 人类医疗水平的进步,全靠人类敢于吃吧。 桑晓晓没那么大胆量挑战人类医学医疗水平。 没想到傅家有牛奶! 她快步走到门口,看在牛奶的份上给傅元宝开了半扇门。 傅元宝手上拿着一个玻璃瓶。瓶子应该很烫,冒着浅淡的白色热气。他握着的手内层泛着红,却和没感觉似的。 桑晓晓探了半个身子,想拿又怕烫。 傅元宝本身体温就比她高,很可能比她更耐烫。她很警惕问傅元宝:“这是多少度的牛奶?多少摄氏度?” 傅元宝当场笑出声。 这小姑娘娇气到牛奶得指定温度? 滚烫沸水里拿出来,在厨房凉了没多久。小奶奶让秦蓁专程从书房把他叫出来。经过那么多些时间,大约有五六十度,再具体没有了。 傅元宝扯了个数字:“五十六摄氏度。确保你喝的时候温度高于四十五度。”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真给出了一个精确数字。 她愣了一下,盯着傅元宝的手看。 这人的手怕不仅是断过,还丧失知觉了吧?五十六度的玻璃瓶也敢拿在手里?但这个数字又很真实,听上去是能拿在手里的热牛奶可能有的温度。 桑晓晓犹疑一秒,彻底打开门:“太烫了,你放我桌上。” 傅元宝得了准许,进门把牛奶放到桑晓晓桌上。 桑晓晓桌上摊放了不少东西。文具一类充满少女气息,粉嫩可爱,和脾气是半点不像。墨水用过很多次,残存小半瓶。钢笔下压着的习题册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 不愧是能考五分。待在屋里好半天是一题都没写。 傅元宝扫到课本下的一本厚本子,揣测着。总不至于是在写日记? 他起了淡淡的好奇,到没好奇到当场打开小姑娘的本子。他相信只要他打开,桑晓晓会让他滚出去的同时,跟着一起出房门,冲到小奶奶那儿去告状。 桑晓晓一见人放下了牛奶,立刻催促傅元宝:“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傅元宝侧身看桑晓晓。 桑晓晓比他矮了一截,真站在一起,总让他觉得小姑娘完全没成年。成绩真的没问题吗?他有点想学奶奶一样叹气,最后还是没叹出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电子屏的黑色小块,一起放到桌上:“bp机。小奶奶不会用,给你用。号码写在机子后面。这号码只有我这边的人知道。有消息说明我或者小奶奶找你。找个电话亭打到傅家就行。” 桑晓晓有被震到。bp机就是bb机。古董级的bb机,她那个年代早就没人用了。 更离谱的是傅元宝还说着:“寻呼台刚建立,基站少。阳城有些地区用不了。小河村靠近其中一个基站,你家那儿应该正好能用。” 东西不算很好用,也没中文。只能说找人稍方便一点,也没方便太多。得人先打电话给寻呼台。寻呼台再拨给bb机。收到的人得再打回寻呼台,问一声是谁找他,再打到对方那儿去。 寻呼台发消息受限于基站,基站划入的区域少到可怜。一来一回,完全足够他让王叔跑一趟。说不定王叔开车更快。 给小姑娘当新鲜玩意用用还行。 傅元宝正想着要不要给桑晓晓解释一下“基站”是个什么东西,顺带说说具体是怎么使用的,就见桑晓晓走到桌边,拿起机子回来,把机子挂到了他裤子上。 桑晓晓娇气的阴阳怪气从傍晚屋外重现到房间内:“傅元宝,你呢,赶紧挂着这个机子出去。我生怕和你再聊多了,习惯了和你一样的审美。” 傅元宝站在原地对上桑晓晓双眸。 桑晓晓早把傅元宝突然过来惹出的心虚丢了。她看到现在傅元宝腰间挂着bb机,觉得已经彻底符合了她对傅元宝土气的认知。 傅元宝到现在衣服依旧全塞在裤子里,仗着腿长穿土到无人能敌的衣服。这一双装扮搬运到桑爸身上,那都毫无违和感。 她能容忍她爸的土和思想古板成就,那是因为他爸是土生土长农村人。 傅元宝呢?有钱,有脸,和她爸一样土。还爱像她爸一样教人。 自古至今,男人对教女人总有一种执念。 桑晓晓见傅元宝不动,深吸一口气:“出门经商得喝酒。常年坐车不动。过个十年二十年,人发福,头发减少。我们出门,我怕是得喊你一身傅爸爸。” 傅元宝沉默。 桑晓晓心里冷笑。给个bb机让她随叫随回电话。到底是谁脾气大?她受不了,看都不想看眼前的傅元宝,紧闭双眼皱眉指着门:“赶紧出去。男未婚女未嫁,别大晚上留在我房间里。” 傅元宝看着桑晓晓,半点没能从桑晓晓身上看出半点对自己的喜欢。 他甚至因为桑晓晓的话,产生了自我怀疑:“我穿得和你爸一样。是土?” 这年代男人但凡成年了,大多都这么穿。秋冬一身深色,耐脏修身。春夏衬衫长裤,干净整洁。怎么就土了? 傅元宝又问:“元宝这名字也土?” 桑晓晓重新睁开眼,对着傅元宝露出了一个带酒窝的虚伪假笑:“我们小河村总共三条狗。一条叫旺财,一条叫发财,还有一条叫元宝。” 她之前都是给他面子!只说他名字像长工! 傅元宝知道小奶奶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是希望他好养活,能活得久一点。但当他亲耳听到未婚妻说自己和狗一个名字,到底是再次沉默了。 桑晓晓笑得很好看,傅元宝没心情多看。 他心情带着微妙沉重:“我知道了。” 人往外走,什么话也不想说。他走出门后,更是安静替桑晓晓关上了房门。 桑晓晓见人走那么安静,收起了假笑。她望着关上的门,抿嘴不太高兴。 傅元宝虽然有很多男人的通病,但她是说得过了些。 他给她送了牛奶。 半响,桑晓晓埋怨了一声:“烦人。”明天对他好点好了。 而走出门外的傅元宝,沉默想着:明天就去书店买辞海。 元宝可以当小名。取大名刻不容缓。 第26章 这个男人就是烦人!…… 桑晓晓想是要对傅元宝好一点, 第二天在看到傅元宝的瞬间就把前一天的念头掐死了。 傅家集体起得早。 小奶奶睡得早,早上醒得更早。老人觉少,一大早和秦蓁在外头跳舞锻炼身子骨。傅元宝作为和长辈一起生活的小辈, 当然没什么晚起的机会,一道早起锻炼。 桑晓晓更习惯早起。她上辈子要吃医院早餐就得起很早, 这辈子大多数日子当学生一样得早起。如果不是学校太远, 她当学生起得或许比过往还晚些。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傅元宝不知道怎么想的。昨天穿深色衣服裤子, 总体来说土归土,好歹属于成年男人批发一般的穿搭,没什么大问题。 今天傅元宝穿了条喇叭裤!灰褐色的衬衣搭配上深蓝哑光的喇叭裤,再加上傅元宝似乎没怎么打理, 愣是睡出了个仿李小龙的发型。这些让桑晓晓眼前一黑。 每个时代大约有每个时代流行的穿着,但流行穿着中好看和土气是真有差别。 傅元宝这条喇叭裤是宽松且长, 长到适合跳舞锻炼,底部敞口大到站在那儿都看不见鞋。实用性极差不说, 线条奇怪, 颜色真的太土太丑。 人身上本质最完美的线条被遮得一干二净,那发型更是让桑晓晓怀疑昨天的傅元宝和今天的傅元宝不是一个人。昨天好歹发型还活着,脸还好看。 桑晓晓走出大门,扶着门的手收紧, 实在受不了这种视觉冲击。 小奶奶看见人,高兴招呼:“晓晓过来一起跳会儿。跳完吃早饭。” 桑晓晓坚定拒绝:“不。我不跳!”她就是死也不会和穿成这样的傅元宝一起跳舞。 她不敢再看傅元宝,扭头折回屋里。 小奶奶的爸妈可以说是累死的。所以小奶奶一直强制要求傅元宝锻炼。傅元宝忙的时候也拒绝, 拒绝的后果就是小奶奶一大清早拿着锄头放他房门口,让他去种地。 种地和锻炼之间,傅元宝只能退一步选锻炼。 他都得锻炼, 桑晓晓凭什么能逃过? 傅元宝和小奶奶说了声:“小孩子要适度管教,该锻炼的时候就得锻炼。” 小奶奶觉得有道理,但她对桑晓晓下不了狠心,就让傅元宝去:“你去。” 傅元宝顺从往屋里走,想着既然以后都是“傅爸爸”了,多管两回也没什么大关系。 屋里面桑晓晓依旧痛苦。傅元宝的形象太富有冲击,以至于她看不见人,眼前依旧能浮现出他这么一身装扮。真的,就差一个蛤.蟆镜,他就能去街头上卖艺。 □□十年代最新潮的土气就是他傅元宝。 她打算去厨房找宋姨,看有没有美食能够安抚她受创的心灵。 可惜她迈步没有傅元宝快,对屋子熟络度也不够。厨房没找到,先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桑晓晓。” 桑晓晓抿唇握拳,不吱声蒙头继续找厨房。 “桑晓晓。”傅元宝重新再叫了一声,“外面一起跳会儿。早饭还没好。” 桑晓晓停住脚步,终于扭头望向傅元宝。她发现好歹傅元宝没把bb机别在腰上,在土气中维持住了一点。 她根本不在意跳舞不跳舞,锻炼不锻炼的事情。她只在意义傅元宝的衣柜。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几乎每一次见面穿得都能戳中她崩溃点。 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啊? 桑晓晓生气:“你去换一身衣服!土死了!” 傅元宝顿住。他特意选了一身听说阳城年轻人最时髦的穿着,比平时早起了一点,折腾了一下头发。原本他是想要用摩丝将头发弄后头去的,又想着年轻姑娘可能不喜欢这类,所以没用。 没想到又是土? 傅元宝觉得问题应该不在自己,在桑晓晓身上:“哪里土?” 桑晓晓手指着傅元宝的脚:“你脚呢?你脚都没了!你是穿衣服出门还是当扫地僧呢?” 本身娇气的少女一旦找到了发泄口,根本忍不住自己的崩溃:“傅元宝!你去换掉!” 傅元宝低头看了眼深蓝色的裤子。 确实把他鞋子遮了彻底。现在年轻人确实流行这么穿,对于他来说,真出门谈生意是绝对不会穿成这样的。他还不是为了桑晓晓。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2节 傅元宝正好不想锻炼。他开口:“我不知道换什么,你帮我看看?” 他要看看桑晓晓眼里不土的装扮能时髦到哪里去。 “我看就我看。”桑晓晓气冲冲往楼上走,“把你土气的衣服全丢掉!” 傅元宝跟在后面慢慢走着,跟着一起上楼。 桑晓晓说完丢掉,她又想到现在大家生活条件都不好。她这辈子第一次喝牛奶还是在傅家喝到的。好好的布料被这么折腾,还不如像她专门找裁缝做喜欢的衣服。 桑晓晓又气又恼,走在楼梯上突然转身,居高临下:“不准丢掉,去捐掉!” 傅元宝站着不动,微仰头看桑晓晓。 小姑娘又像在家门口那样发光发亮。清早上的阳光给人镀了层,比黄金更漂亮。蓬松的头发翘出几根细碎黑发,展露着她傲慢的脾气。 傅元宝的裤子下楼很正常,上楼走两步踩了两次。桑晓晓转得迅猛,以至于他现在脚下还踩着自己裤子,没想在桑晓晓面前动弹。 丢人。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丝白折腾的不满,现在是完全没了。这种衣服不适合他。 “嗯。”傅元宝应声,“我知道了。” 桑晓晓没看出傅元宝停住脚步的原因。她转回身子,又小步往上跑。 傅元宝在楼梯上面无表情装没事发生,又不得不在后面提醒桑晓晓:“第二间房间,我的房间。” 桑晓晓冲进第二间房间。 傅元宝房间窗帘大开,却依旧显得房内色彩黯淡深沉。他有专门的书房,还是在自己卧室里放了一个书桌。书桌上摆了不少书,应该是他最近在看的一部分。 他没设置专门的衣帽间。橱柜就在屋侧面。一整面墙全是橱柜。不管是书架、橱柜或者是床,总体颜色全是深沉的棕色。哪怕床尾有的长条柔软床尾凳,一样是深棕色木头质地。 颜色一深沉,房间显得东西昂贵有价值,可也显得拥挤。 桑晓晓走到衣柜旁,打开衣柜看向里面。 她现在被脑中情绪掌控,正在厌弃傅元宝穿着审美的恼怒顶峰。 衣柜里的衣服简直是中老年男装集锦。有的款式通俗简便,算是桑晓晓觉得能容忍的,有的款式老旧且不修身,连桑爸都不会穿。穿不如不穿。 衬衫更离奇,简直复制黏贴一样摆了一摞。 桑晓晓怀疑傅元宝可以穿一个月的衬衫,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每天换没换衣服。 挂着的长裤,哈,还有暗色的枣红色喇叭裤,看宽度是包臀的。 桑晓晓取出这条枣红色的喇叭裤,正好见傅元宝进门。她举着裤子对傅元宝凶狠说着:“你要是敢穿这种,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傅元宝看着挺喜欢的颜色:“枣红色不行么?前段时间我还见人穿了条玫红色的。” 玫红色的那才叫丑。枣红色不是挺好看的? 桑晓晓一听玫红色,险些窒息。 玫红色,一款和芭比粉齐名,绝不能出现在桑晓晓口红色号内的颜色。 如果有人化妆或者衣服穿搭能驾驭这样的颜色,不是因为色彩好看或者衣服好看,纯粹是因为人好看。这些人但凡用别的颜色会更好看! 桑晓晓对傅元宝的审美有了新的认知。 她把裤子丢在床上,语气已经逐渐带上杀气:“你穿啊。街上回头率百分百。我亲自拉你去照相馆拍照,拍完裱框挂墙上。几十年后拉你欣赏过去的衣服审美。” 想到几十年后能拉着傅元宝社会处刑,桑晓晓气着气着乐了起来:“那时候说不定你还是大老板。下面的人就看。哎我们老板以前就穿这样!好厉害!” 自以为潮流,其实土得很。 傅元宝沉默。 他回忆起自己鲜少几张照片上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些衣服确实不怎么样。至少不配让他维持这模样几十年。就算穿个衬衣长裤都比穿喇叭裤好些。 桑晓晓没把衬衫一起丢了。 白衬衫属于经典永流传,多一些就多一些。就是款式太单一,有颜色的也没几件。也不知道傅元宝怎么想,竟挑出褐色的这件搭配上了。 桑晓晓手按在橱柜上,微抬下巴,皱着眉头:“你身上的褐色太土。去泥里滚一圈,干了都不见变色。”属于和土一个颜色。 她艰难在衣柜里挑选,选了条稍厚一点的黑色直筒裤,再挑选了一件素色格子衬衫。这件衬衫白色底为主,上面有浅灰色的格子,增添了些雅致。 桑晓晓把衣服塞给傅元宝,很是勉强:“先这套穿着。里面衬着一个背心。你纽扣不要纽到最上面,袖口折起来。不要全塞裤子里,给衬衫一点余地。” 傅元宝觉得桑晓晓挺有主见。 可桑晓晓半点不懂分寸,蹲下身子想拉开抽屉:“你的背心呢?太宽松的就丢了买新的。” 傅元宝当即用脚抵住抽屉。 小姑娘是真的小姑娘。 傅元宝淡淡开口:“抽屉就别开了。不合适。” 桑晓晓蹲在那儿扭头生气:“你让我挑衣服的!” 傅元宝“嗯”了一声,好笑看着炸呼呼的桑晓晓:“里面是内衣裤,不合适。” 桑晓晓手僵住,迅猛站起身,看都不看傅元宝,径直往外走:“谁要合适。你自己理去吧!” 这个男人就是烦人。 烦人! 第27章 她凭什么不稀罕我 傅元宝去找桑晓晓锻炼, 一去不回。 小奶奶哪能不知道孙子在想点什么。她到早饭餐桌上,笑嗔了一声说着傅元宝:“就抓着机会偷懒。” 按照桑晓晓要求换好衣服的傅元宝很淡然:“懒惰是走向进步的阶梯。” 桑晓晓小脑袋里全是傅元宝烦人的念头。 不管傅元宝说得对与不对,她都很是针对:“懒惰是滑向讨饭的滑梯。” 小奶奶被逗得直笑, 笑着把餐桌上宋姨捏的素包子给桑晓晓推过去:“晓晓可真是机灵。咱们啊,就得勤奋着。做人要努力艰苦奋斗, 对吧?” 桑晓晓应声, 还很自得瞥了眼傅元宝。 傅元宝安分吃着早饭,完全不管桑晓晓的小眼神。 桑晓晓哼了一声。她本来是该生气的。这人竟怎么当她假的一样?可她视线落在傅元宝身上, 看到傅元宝真穿上了自己挑选的衣服,又气不起来了。 人长得好,本身不太挑衣服。雅致的格子衬衫没解开了几个纽扣,袖口挽着, 很有文化人的气质。偏生傅元宝骨子里算不得什么文化人,锋芒毕露的。 穿得再温和, 动作再安分,他没一丝多余作态, 举手投足里免不了利落的劲。如同暂且休憩的懒散狮子, 日常的时候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暴露出凶残本性。 桑晓晓想着想着,又想到傅元宝的抽屉。 想到抽屉,就想到傅元宝的贴身小件。贴身小件男人和女人必然有差别,但也没差到哪里去。男的穿的不就是背心嘛, 她们姑娘家布料还更少呢。 桑晓晓觉得刚就不应该僵住跑掉。 她应该坚定打开抽屉,然后把傅元宝不好看的内衣裤直接糊他头上。傅元宝介意她开抽屉,就一定会不高兴。不高兴就会退婚。 以后有机会一定干! 桑晓晓内心默默给自己谋划。 傅元宝眼内余光扫到桑晓晓, 发现小姑娘眼神发亮,耳廓泛红似发烫,陷入思考:这小姑娘又想干什么?她怎么能这么活泼? 活泼的桑晓晓吃完饭开口:“我今天要出门。”去阳城出版社。 小奶奶听到这话, 吩咐着:“让元宝带你出去。” 桑晓晓现在没打算告诉傅元宝《春居》的事情,不乐意:“我不要。” 傅元宝有安排:“我今天也要出门。”去书店买辞海改名。 桑晓晓看向傅元宝:“那你走着去,我坐车。” 傅元宝没想到桑晓晓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车是他的,司机是他的,结果他走着去?他好笑对上桑晓晓的视线,重复了一遍:“我走着去?” 桑晓晓理直气壮:“不然难道我走着去吗?你和我肯定不是去一个地方。当然得分头行动。我是客人,王叔送送我怎么了?” 她说完还和小奶奶说:“小奶奶你看,他就是懒惰,连走着去书店都不乐意。” 小奶奶笑得不行。 秦蓁都没忍住,跟着在那儿偷笑。 桑晓晓想要折腾人,想起以前跟病房里老小孩们学的招式。她微仰头问秦蓁:“阳城里现在的小姑娘都流行吃什么好吃的呀?” 傅元宝听到这话,察觉到不妙。 秦蓁同样是一个小姑娘。她虽说大多数时间跟在小奶奶身边,但对阳城很多消息都知道些。她高兴应答着:“阳城城西边有一条街。那儿好多吃的都有意思。有筷子搅的搅搅糖。那条街上的小馄饨和小笼包也好吃,汤头特别好,不过卖的不多。” 除去这些,秦蓁又想起:“对了,还有南边有一家炒瓜子可好吃。它家不远处有个豆腐摊。宋姨经常去那儿买豆腐。豆腐摊边上还有个烧饼店。烧饼里面是梅菜肉沫。” 如今粮食依旧是统购统派,只是去年粮食大丰收,今年关于这方面的政策就有了松动。阳城个体买卖的吃食转眼丰富起来。 桑晓晓对阳城充满好感。 她光听秦蓁说,嘴已经馋了。 桑晓晓立刻指挥傅元宝,盯向傅元宝:“我想吃,你去买。” 傅元宝真的佩服桑晓晓。不给他车坐,还要他去买吃的。最绝的是这几家店。 他问桑晓晓:“你知道城西那条街和南边豆腐摊距离有多远?” 桑晓晓反问:“不都是在阳城?你一天去不完?” “能去完,但买回来你吃上肯定是冷的。你一顿吃不完。”傅元宝根本不打算去买这些,“再加热也不是店里刚出炉的味道。” 桑晓晓皱眉:“那你想办法呀。我是客人你是客人?” 小奶奶在边上帮腔:“就是,晓晓是客人。” 傅元宝:“……” 一老一小搭配,让人头痛。 傅元宝见桑晓晓听小奶奶帮腔,又高兴起来了,不由应下:“我会安排。”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3节 他一答应,一老一小更加开心。小奶奶胃口比平时都更好了点。 临着出门,桑晓晓去房间拿东西。傅元宝在楼下吩咐王叔办事,没忍住问王叔:“王叔,你结婚前谈朋友是怎么谈的?” 王叔一听,那话可真是多了去。如果不是傅先生不抽烟,他能和傅先生吞云吐雾回忆往昔。 他细说着,还挺骄傲:“我那会儿对我媳妇可是真的好。你知道当时能有粥喝就很好了,根本吃不饱。我还在打铁铺里当伙计。我师母她人好,那天整了一抽馒头,给我们一人半个。我一口没吃,到晚上跑大半个城给我媳妇送过去。她当时感动得哭了。” 傅元宝听着他说。 人和人不一样。他就算让这群卖吃的在家门口亲自做给桑晓晓吃,桑晓晓也不见得会感动哭。她说不定还会嫌吵闹,让他带着人一起滚。 王叔感叹:“我以前也没这个头脑。人真稀罕一个人,无师自通,就想着对她好。” 傅元宝明白了。 桑晓晓不稀罕他。她不仅不稀罕他,还一天到晚想坑害他。他,阳城年轻一代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她凭什么不稀罕? 傅元宝呵笑一声,不想听王叔再讲过去。他转身上楼拿钱包:“不知道桑晓晓要出门干什么,让她中午前回来。”他一个上午就把辞海买了,顺便把那些吃的全弄回来。 桑晓晓不知道傅元宝的心思绕绕弯弯,就和她的心情一样多变。 她拿完书包下楼,发现傅元宝人都不在楼下。 小奶奶不出门,拿着个收音机正摆弄。听到桑晓晓下楼响动,她笑眯眯摆手:“出去玩开心些,要买什么尽管买,钱算元宝头上。” 桑晓晓美滋滋朝着小奶奶笑:“好。” 总是生气的小姑娘,笑起来格外好看。小奶奶乐呵呵着,也不管桑晓晓能花掉多少钱。毕竟傅家起来了,但桑家从来没上赶着过来求好处。桑家自上到下人性子都不错,给小姑娘花点小钱没事。 桑晓晓确实没什么花大钱的能耐。 她做正事,脑子里只剩下稿子,上了车,坐车上和王叔说:“我要去阳城出版社。” 王叔有些诧异:“要订杂志吗?那去邮局就成。” 桑晓晓可不去邮局,再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我是要去阳城出版社!” 王叔笑笑,想着桑晓晓估计是读者想看看什么出版社编辑部之类的:“好嘞。” 车平缓驶向呀阳城出版社。 周六是阳城出版社照常上班的日子。大门外头自行车停了一片,里头阳光正好,人来人往忙碌着。阳城日报出版社更是每天都有活,每天都忙。 新一周的信件被送到编辑部,现在都轮不到唐雪君细心翻看。 自从她翻出了一个三木先生,编辑部里可好看了。大家每天轮流找借口提早去翻信件,恨不得翻出个新花样来。 原先年轻人干的活一下子被分摊,唐雪君晚上睡觉都能笑开。 姚主编昨晚上必然是没能联系到人。今天大早也没收到电话。 他一来上班,逮着唐雪君说事:“小唐啊。三木先生的稿,能催再催催。价格好商量,我们下次就涨。早点凑到出版字数,你校对了和出版编辑部那儿聊这事。” 唐雪君诧异:“这么早?” 姚主编乐呵笑出声:“你肯定想不到。连傅元宝昨晚都来催《春居》。我们编辑部是看了前面好些内容了。他们读者才看了几期呀,正文才开始呢这么催。” “说明是好文好故事。”唐雪君大早上迎喜事,自然是高兴,“我今天就打电话和她说说。” 姚主编走回自己桌,放下包拿起水杯准备去倒水。 编辑部门敞开着,有个编辑站在门口正要进门,发现眼熟的老主编陶主编,正带笑和他招呼:“小同志早上好啊。” 这编辑忙应下:“陶主编好。” 是《碧玉》陶主编。陶主编年纪比姚主编大,穿着衬衫外面还套了一件薄毛衣马甲。年老了畏寒,大早上比别人都多穿个搭的。 她虽说是女主编,但在工作上尽心尽力,付出的心血一点不比别人少。可惜《碧玉》名字起得不行,内容又杂,至今卖的不太好。现在距取消只剩一步。 阳城日报编辑部几个人都没想到陶主编会到他们这儿来。 姚主编见了陶主编,水杯都没放,拿着水杯走过来热情招待:“哎,哪里的大风把我们陶主编刮来了?难怪我今天一早听喜鹊叫呢。” 陶主编被逗笑:“你这嘴皮子。” 逗笑完,她的笑容又有点苦涩:“还不是《碧玉》的事。我愁着呢。听说你们这次阳城日报卖的又多了,过来取取经,学习学习。这办杂志啊,也不能限于狭义的经验论。” 第28章 【1】谁比谁更惨…… 陶主编说来学习学习, 唐雪君给她整理了个位置,替她倒了杯茶水。 编辑部别的不说,报纸和书是真的多。每个人桌面上如果不是刻意清理过, 那是真堆积如山。个人桌面上是这样,平时没客人时的会客桌面也这样。 陶主编其实不介意这些招待上的小事。 她现在眼里只有如何提高《碧玉》销量的事。如果今年最后几个月里救一救, 或许来年《碧玉》杂志还能在。 都是当编辑的人, 大家伙儿很会说话。 这回阳城日报的大功臣是两人。一个拿到傅元宝采访的姚主编,一个拿到三木《春居》连载的唐雪君。对于一刊报纸来说, 既抓住了看报人对社会经济的关心,又抓住了看报人对文化娱乐的热爱。 姚主编和陶主编说着:“这办报纸啊和办杂志不一样。阳城日报一天一期。杂志呢一月一期。我们这边能帮的实在也不多。我让小唐给你细说说?” “知道知道。”陶主编连连点头,“能学一点是一点。” 唐雪君被拉出来也不恼。她其实挺想看这种专门给女孩子办的杂志。可是吧,一旦只限于女孩子, 买的人自然就比面向大众的少了点。 再加上陶主编内容选的不怎么成,连唐雪君这种爱看书又乐意花钱的年轻姑娘都不爱看, 买的人少就非常可以理解了。 唐雪君能细说,当然也说自己感受:“陶主编, 我呀就是个小孩。平时呢就喜欢看各种稀奇古怪有趣的东西。” 陶主编点头:“我懂我懂。我在《碧玉》上选的就都是我觉得有趣的。” 唐雪君哭笑不得。 陶主编这个年纪的女性知识分子数量才多少? 唐雪君顺了一下头发, 将自己最近留长些,才烫了刘海的披肩长发展示给陶主编看:“您看我这个头发,好看吗?” 陶主编斟酌了一下,不得不说:“短些扎不起来齐整着好看, 长了还是得扎着。不然披头散发的,显得人不精神。” 唐雪君笑开:“这话就对了。我这样的呀是年轻姑娘的喜好。咱们呢乐意花这点钱去打扮自己。你看现在好多杂志为什么都喜欢找漂亮的人穿漂亮的衣服?这不就是有人喜欢。” 陶主编犹豫。 这不代表着,她要选入杂志的东西是她不喜欢的?她过来学习可不是这个意思。 话正聊着呢, 电话响了。 一编辑接起电话听了下,不好意思打断了这边人说话:“陶主编,找小唐的。说是三木先生来了, 正在门口候着。”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三木先生?就连陶主编说是来学习,其实也是想看看三木先生能不能回头帮《碧玉》写个稿,最好能讨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唐雪君没想到三木周六会来阳城。 她本身就要找三木说稿子的事,立刻笑开和陶主编说:“您稍等啊。我先去把三木先生接进来。她呀写文章好,说不定也能给您出出主意。” 陶主编忙起身,有些激动:“哎,我跟你一块儿去门口接人。” 姚主编在自己位置那儿也听见了。三木先生现在可不一般,那是傅元宝都问过的作者。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忙往门口赶:“我也去接人进来。大老远的这还亲自来一趟。” 见唐雪君和两个主编一起出去了,刚接电话的编辑打趣姚主编:“还没登稿的时候,让唐雪君去小河村找人,小河村就近。人红火了,三木先生亲自前来,这马上成大老远来的了。” 另外几个编辑一听跟着笑开。 大门口,桑晓晓打量着面前的阳城出版社所在的楼。 虽说是在城里,阳城出版社所占的地方并不大。城里的楼没几个高的,和几十年后截然不同。面前这栋高楼算是比较少见了,侧面墙壁上更是用红色颜料写着“五讲四美三热爱”。 对于广大群众来说,容易记脑中的口号是最适合当宣传标语的。哪怕这口号稍有些长,但没生僻字,词简单,意思明确。 广告是如此,文章也是如此。 桑晓晓思索着要不要在自己文里加上一点便于说的经典口号式语录。王叔找位置停了车,生怕桑小姐一个人不安全,被外人惹恼了闹脾气,赶忙回过来站边上候着。 这年代可不是处处都让人省心。 他去年给媳妇买了个漂亮的包,大街上走着被人强抢。好在边上好心人多,把那混子打趴在地。他媳妇晚上回来告诉他,说她浑水摸鱼狂揍那混子,一定要打得他这辈子不敢抢劫。 桑小姐根本不像是能动手的人。 桑晓晓察觉到王叔站到自己边上来了,侧头:“王叔,你去车里等我。” 王叔委婉:“桑小姐当我不存在就行。” 桑晓晓怎么可能当王叔不存在?她怕暴露自己笔名,转头傅元宝就知道了。 两人站门口拉锯呢,楼里出来了三个人,一老一中年一青年。 姚主编没见到三木,先见到了王叔,心里咯噔。这有钱人催稿真不一样。第一天电话催稿不够,第二天直接让司机上门催的么? 这要是知道三木是谁,岂不是立马前往小河村? 唐雪君看到桑晓晓,又一次感慨着。上天简直太过眷顾这姑娘,刻画时浓墨重彩。太阳照在人肌肤上头发上,竟是都能反出光来。 她隔着段距离,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见旁边蹿出去的陶主编高声说着:“哎,这就是三木先生吧。” 陶主编年纪最大,脚此刻成了三人中最利索的。她三两步到王叔面前,客气里带着尊重,眼神发光,手不自觉拍上了王叔的肩膀:“好同志,好同志。” 王叔原本正和桑晓晓说话呢,一听这话愕然看向陶主编。 姚主编更是愣住当场,震惊看向王叔。 怎么的,现在司机还兼职写小说了? 桑晓晓一见认错人,当场生气,抿唇皱眉表情糟糕。 唐雪君没领教过桑晓晓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恶劣行为,但也看得出桑晓晓被忽视错认的怒火。她忙跟上去解释:“陶主编,不是这位不是这位。是旁边的姑娘。三木先生。” 桑晓晓对阳城日报很不满意。 她没想到过了一个月多,整个阳城日报到现在只有一个唐雪君知道三木是她。她扫着面前三个成年人,冷哼着:“是我长得不像能写出《春居》来的,还是说你们日报诚心大早上膈应我?” 姚主编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一直以为三木先生是个老先生,谁想是个小姑娘啊? 谁家小姑娘字写出来是这么成熟老辣的风格? 桑晓晓微仰头,越想越生气:“以貌取人,自以为是。我们学校全校都知道我写了《春居》。”就和傅元宝一样,嘴上不说,心里就是觉得她连学习都不行。 但凡消息灵通点,稍打听打听她,明明完全可以知道她情况。本质上看似是小事,实际上就是不尊重不在乎。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4节 桑晓晓一口锅丢在傅元宝头上,更生气:“自作聪明。” 眼看桑晓晓气得要先背成语大全了,唐雪君忙解释:“是我忘了说。我们对三木先生都很尊敬。这是姚主编,阳城日报的主编辑。这是陶主编,是杂志《碧玉》的主编辑。” 姚主编饱受冲击,面上说着:“啊,三木先生好,三木先生好。”内心已经是十万分崩溃。唐雪君怎么没告诉他,三木先生是个女学生啊? 这看着都没成年的样! 但凡他知道三木先生是个女学生。他一定让人交了全稿再刊登。根本不敢冒险和傅元宝的采访稿一起选用。 陶主编更是完全没想到。她不在阳城日报编辑部里,消息来的也是小道消息,只当三木先生是个有文化的老先生。刚她脑子里还在想三木先生这位老先生保养还挺好,人看着健朗。 没想到根本是她认错了。 陶主编这么大年纪,再怎么见多识广都有点尴尬:“怪我怪我。是我没搞清楚就先冲上前。” 一般人听到陶主编这话,肯定顺着阶梯下去,至少维持个表面和谐。至少在编辑部工作的人大多都会这么干,唯有小部分人会趁机说两句。 桑晓晓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小部分人。 她半点不因为陶主编年长而尊老,气着和人埋怨:“本身就怪你。年纪一大就固定思维。难怪《碧玉》我没听过。” 这话可是深深扎心,刺得陶主编心滴血。 陶主编脸上有点落魄:“没听过啊?是学校周边的报刊亭不卖吗?” 桑晓晓看报纸和杂志都是在胖老头那儿。她在胖老头那里买了很多东西。所以这段时间就算不买杂志报纸只翻看,胖老头也不收她钱。 小卖部连《碧玉》都没进货。 “卖玉的杂志,小卖部老板当然不进货。小河村根本没人专门看这个。”桑晓晓完全没想到此《碧玉》非彼《碧玉》,说出的话又补了陶主编一刀。 这残忍的情况让姚主编都不想同情自己了,觉得陶主编更惨点。 他赶紧招呼人往里头走:“我们不要在门口站着说。三木先生,我们去里面讲。小王也一起进来喝口茶等吧。” 桑晓晓被姚主编一提醒,想起王叔这事。 她估计王叔也不知道《春居》和三木。她侧头看向王叔,警告:“不准把我来编辑部的事情告诉傅元宝。我是三木的事情也不能说。他要是知道,我就怪你,让小奶奶凶你。” 王叔没想到矛头突然到他头上。 他现在后悔了,刚怎么就没去车上等人。 第29章 【2】你们这人不对劲!…… 王叔作为一个司机很惆怅。 他没想到傅家总共就那么点人, 他的日常工作除了开车和帮傅先生做事之外,还得帮小奶奶做事隐瞒傅先生,现在又多了帮桑小姐做事隐瞒傅先生。 这要是换成谁家家庭成员复杂的, 怕是每天工作都在斗智斗勇。 他现在是答应了隐瞒,实际上如果傅先生真的问, 他肯定会想办法婉转告诉傅先生。区区被“凶”而已。他一个大男人完全不带怕的。 真进了编辑部, 王叔意识到桑小姐和他认知里被宠坏的姑娘有很大差别。 姚主编和唐雪君把桑晓晓往里带,就刚才陶主编坐的位置旁, 让她给坐下了。 阳城出版社挺有钱的,但整个阳城日报编辑部空间就那么点大小。 这空间既要安排主编位,又要安排各个编辑的位置,更得给所有人留出放资料和报刊的空间。总之招待人的地方很小。 进编辑部总共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旁没打算坐下, 一看就是陪同人员。另一个坐下的反而是个小姑娘,年纪轻轻该是学生。 一时间其余的编辑齐刷刷看过来, 眼内全是惊异。 怎么回事?这个小姑娘是三木先生?难道是三木先生的女儿?或者孙女? 桑晓晓不在意狭小的问题。但她在意众人看向她好奇的目光。 这目光如同看猴耍戏,生怕她不知道这群人根本没法把她和“三木”挂钩。她回看向那几个编辑, 很是不耐心:“你们不工作的吗?” 她以前都没机会工作, 这群人工作竟摸鱼。 带着生气的质问用娇气的嗓音说出来,完全没有成年人的世故圆滑,更显学生气。长得好看是好看,语气冲也是真的冲。 这姑娘不好应付。 几个编辑忙假装忙碌, 纷纷散开,一边注意着姚主编那儿的动态,一边:“哎, 下周稿子内容我放哪里了?” “在这里。哎呀,上次那个谁跟我说他那期报,广告效果还成但瞧着不好看。我等下把名片给你, 你到时候回个电话。” “噢噢,那个谁是吧。” “对对,就那个谁。” 瞎忙,根本不知道“那个谁”到底是谁。 陶主编坐回刚才的位置,内心沉重。编辑部里大多数人说话委婉,如今碰上个桑晓晓言辞犀利。她深受打击,一时间缓不过来。 想坐下听姚主编和桑晓晓说点什么,又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难道说她真老了?老到完全办不了女孩子看的杂志了? 桑晓晓把包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早准备好的稿子。路上王叔说了,中午就把她送回去赶午饭。宋姨做菜好吃,她不想错过。 她见唐雪君还站在那儿,催起人来:“快点,把你说要改动的几处给我看看。我中午就得回去。” 稿子改动的东西,有些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唐雪君忙到自个桌上翻找出桑晓晓之前邮过来,被校对过的稿,拿到桑晓晓面前:“是这样的。有几个词比较特殊,不太适合这样使用。旧意和新意不同,可能会引来歧义。剧情上这里有个地方没圆过来,我个人觉得细节上得再加点字。” 桑晓晓写字用的是钢笔,如今修改则用的是铅笔。 她也没在意旁陶主编坐着,更不在意姚主编旁观,很快修正起来。同意的地方就打勾,不同意的地方就把唐雪君的校对给划掉。 几个在电话里没说清的点,一下子解决清楚,都免了电话或者来回邮寄。 撇去字词和疏漏,后续剧情也得跟上。一旦知道后面怎么走,前面就更好圆。好巧桑晓晓今天又带了一份后续稿件,唐雪君得先读起来看,在剧情上优先把关。 她们在这里改着,姚主编搬了个椅子过来一起看,顺带无声示意陶主编和唐雪君换个位。唐雪君坐到桑晓晓边上,两个人商讨起来更快捷。 现场改稿来这么一出,在场谁都能看得分明。这故事做主的就是面前的小姑娘。她看着娇,一抿唇就生气,但个人主见大,对事情有属于她自己的独到看法。 这次的新稿,唐雪君和桑晓晓就有意见分歧。 唐雪君说着想法:“这老先生一辈子孤身一人。女教师却早就成家。会有些不公平,容易惹来人抨击。说大英雄怎么会一辈子孤身,反而喜欢的姑娘人生完美了。” 桑晓晓人前倾,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铅笔,用铅笔后头戳着桌面。她皱眉很不乐意:“能女人为了男人一辈子不二嫁,不能男人为了女人守身如玉了?” 唐雪君解释:“可以肯定是可以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女教师和老先生如果晚年能凑在一起挺好的。但如果女教师已经结过婚,哪怕老伴不在了,也有点容易引发探讨。” 这说话是婉转了几个弯。说是探讨,实际上是观念不同的人疯狂吵架。 姚主编身为男人,清楚唐雪君的意思:“小唐想说,少了梦中情人的纯洁性。” 编辑部里几个旁听的,其中有人就反对:“这世上谁说结了婚就不纯洁了?就不能成梦中情人了?她不管是结了婚还是离了婚。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善良且勤劳向上,就是纯洁的且至高无上的。” 还有一个开口帮腔:“我辈当有建安之志,魏武遗风。” 话一出口,全体人笑开。 王叔根本没听懂,心想文化人的玩笑可真复杂。 桑晓晓听懂了,跟着乐笑了。曹操喜欢已婚妇人,这群人就这么调侃她的文章。 她把笔搁下,笑骂:“你们这人不对劲!下流!” 这娇气一骂,整个编辑部里的氛围顿时融洽转变,变得更加放松且跳脱起来。唐雪君更是笑得不行。怎么下流了?小姑娘知道什么叫下流吗? 姚主编乐呵着:“这故事啊,看的人每个想法都不同,哪怕今天觉得这样是对的,明天可能觉得另外一样才是对的。有争议才有思想进步。” 他朝着边上陶主编说着:“这不管人叫不叫好,总归都得看了我们报纸才能吵。想要让我们看到,起码得登报上电视。一登报又来一份议论稿。您说是吧?” 陶主编心想确实是,点了点头。这稿件活了,杂志报纸才有出路。 如今创作自由,文学上逐渐百花齐放起来。结没结婚这种事要是都不能随意写,那小说写起来还有什么滋味劲呢?读的人又还有什么滋味劲呢? 桑晓晓心情好,笑出了小酒窝。她笑问着旁边唐雪君:“想听我透后面的内容吗?剧透。” 这话一出,所有看过《春居》的人都竖起耳朵。 当然想知道后续。他们刚才听两人商讨,已经知道了梦中情人是个已婚退休女教师。现在剧透,剧透的必然是这一段故事的结局。 唐雪君心情复杂。她想听,又怕听了回头看小说就失去了那种惊喜。 不过故事应该大抵就那些个结局,一个是两人真的见面,发现对方容颜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怅然若失。可能在一起了,也可能没在一起。另一种结局则是两个人都没打算见面,跨越时间和空间,遥远挂念就足够。 姚主编和唐雪君对结局的猜测差不多,可他希望面前的小姑娘,也就是众人所喜欢的“三木”能够给出新一个答案,表态:“听听,我要听听。” 桑晓晓端坐起来,很是正式:“春居是梦中才能到达的地方,一切皆是虚妄。所以老先生其实早就逝去。最后女教师和两人孩子一起去的是烈士墓。” 这话一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姚主编回味前文开场时对梦境的寂冷却含春的描述,又细想这个结局,不由鼓掌:“这个结局好,这个结局好。” 结局一出,刚才探讨的几个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 他都能想象,当报纸前一期写出女教师出场,能引发多少争议。当后一期写出烈士墓后,又会引发多少轰动。所有的感情都是如此的纯粹。 桑晓晓被夸奖,更加高兴。 她现在完全不在意编辑部没法对上她本人和笔名的事,更想回去提笔把后续的内容给写了。 小作家想写,一群编辑也想催:“三木先生,你可早点把这一段给写出来。我光一听就心痒。” “谁不是,我想到那一幕,鸡皮疙瘩都起了。有些日子没看到这样写的小说了。” 说是悲剧,又不完全是悲剧,里面充斥着爱与和平。如果不是有老先生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太平盛世。说是喜剧,结局也没有大团圆。 这种残缺的美好,又拥有春日绽放的生命力,正戳中他们这群人的心。 桑晓晓被催也不恼,小得意全在脸上写着。 阳城日报编辑部里正愉快呢,门口姗姗来迟进来了个编辑。编辑拿着一份报纸走进门,也不知道有客人在场,习以为常说着:“杂谈报是越来越过分了。《碧玉》不是说要停了吗,他们还专程拉出来批判一番。做人是一点分寸都没有,就为了博取眼球。当年陶主编……” 姚主编一听,嗓子顿时咳起来。 人陶主编在呢。 那编辑从报纸里一抬头,人立马把报纸塞身后,讨好笑笑:“陶主编好。我正帮你骂他们呢!” 陶主编叹气,觉得自己这么争着是真没意思:“哎,骂什么呀,反正都要停了。我呀也老了,跟不上小姑娘们的脚步。该把位置让出来。退休吧退休吧。”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5节 桑晓晓之前还说陶主编固定思维,真听她放弃,顿时不舒坦:“年纪大怎么就跟不上了?我就喜欢和老年人做朋友。” 毕竟病房里年轻人实在太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30章 【1】贫富差距已经这么…… “老顽童老顽童, 越老越儿童。”桑晓晓被宠惯,当然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儿童就能和儿童一起闹, 一起玩。你写出来的文章做出来的杂志,本该比他们那些中年人更贴合年轻人。” “如果没贴合, 说明心态上没有调整过来。老顽童成了朽木, 那就不可雕了。” 唐雪君更是点头:“真正的迂腐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迂腐的。” 另外的人笑开:“完了啊, 我们中年人才是最跟不上年轻人的。” 有个年到中年也没什么上升势头的说着:“可不是,都被日子打磨得麻木了。最是丧失快乐的年纪。” 姚主编笑呵呵:“这想法可以求同存异。杂谈报以前的理论还是好的,畅所欲言且言之有理。可惜到了后来过犹不及,倒成了一些人卖弄自己与众不同观点的地方。陶主编当年风光的时候, 他们还没出生呢。” 桑晓晓和人说到这地步,问了一声:“所以《碧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本杂志?” 陶主编被逗乐了。 她早前看桑晓晓其实不太喜欢。小姑娘打扮得太招摇, 头发还专程扎得和别的姑娘不一样。说话更是半点没女孩子的矜持有礼,全然不如她见过的好些优秀青年。 又听桑晓晓说什么傅元宝。 她当然知道傅元宝。阳城消息灵通点, 又有点文化的, 谁能不知道他呢?这姑娘和人关系必然不一般。她也不大喜欢傅元宝那种人,行事作风都太资本,还非说自己不资本。 但到了她这个年纪这个职位,有的话就不会当面说。姚主编是采访过傅元宝的人都一嘴没提。唐雪君这个年轻人都不说, 她这个过来做客的更不说了。 阳城日报现在看中的是三木,和傅元宝没关系。她看中的是阳城日报的经验,更和别的人和事没关系。 所以撇开这些她看不入眼的东西后, 再去看桑晓晓。 她发现年轻人有才华,说话透着底蕴且有趣。 尤其是当她一本正经说“喜欢和老年人做朋友”,转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碧玉》是什么, 就让人觉得格外好笑。 就像是真有这么一个朋友,不分好坏,先站了自己这边护短了再问细节。道德上或许不理性说不过去,可心底里就挺高兴。 陶主编笑着细说:“《碧玉》呢,是想要出给年轻女孩子看的杂志。妇女能顶一片天,现在都提倡计划生育。姑娘家一生当然不能只有结婚生孩子,得知识和精神上都跟上大众。也得啊,坚持革命精神。” 桑晓晓转头又问刚进门的编辑:“杂谈报呢?我看看。我们小河村门口也没有。不是很流行吧。” 一群人哄笑。 村门口的店肯定卖的是最大众的报刊和杂志,最多再来点封面吸引人眼球的。杂谈报这种观念性强,多以辩论表达个人想法的报纸,农村小卖部一般是没有的。 这和流行不流行没什么关系,受众不同。 他们这群人其实嘴上说着嫌着,其实也会买来看看。到桑晓晓这儿听起来,杂谈报和《碧玉》成一个级别了。 刚进门的编辑把手上的杂谈报递给桑晓晓:“哎,说话犀利点,不大好听。看看笑笑就过。这真计较起来的人,下两期说不定就能见着了。人啊转头指不定炮轰起这期的作者。” 说着呢,大家又笑起来了。 桑晓晓接过报纸,确实很快看到了说《碧玉》的。 杂谈报写这篇文章的人,不管是放在现下还是放到几十年后,都属于很敢写的。通篇一眼看过去,便是这也陈旧需要改革,那也陈词滥调只知道照本宣科。 《碧玉》当成典例,便被拉出从头批判到脚。《碧玉》里想传递的科普知识量太大。懂一点的人会想多学些,那就看看,但挑拣着看,专程买不合算。不懂的人连碰都不会碰。 杂谈报写着:“《碧玉》的创办是一群知识分子在小众狂欢,居高临下,自我陶醉,犹如空中楼阁,半点没踩到实地。” 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大概看的人不少,只是剑走极端。她见了陶主编,又看了这篇文章,几乎能从陶主编的言辞和文章字里行间看出,人出自本心真是为了年轻姑娘朝前进的,只是哪怕走的是同一条路,观念也会有不同。 在这样的文章下,不管人看没看过《碧玉》,又或者《碧玉》本质目的是为何已经不重要了。文章已经将《碧玉》放在陈旧和脱离实际上,传播力度比《碧玉》广,就根本没办法解释。 还就真只能写文章去杂谈报上发,去反驳。 最可笑的是,大概率当真的只有切身有关的这群人。其余人顶多是当生活谈料就过去了。《碧玉》本来就在停刊边缘,应该买的人不多。这下估计是彻底要叫停。 桑晓晓看完,把报纸放到斜对面陶主编面前。 她说话也犀利,点评:“文章写得不错,可惜写的人没意识到,他刻画得原原本本就是他自己。居高临下,自我陶醉。” 人说服人可太难,桑晓晓碰上这种,常常懒得搭理:“你去反驳去搭理,这种人就越会觉得自己有道理。你说有本事他来办杂志,他又说评价个冰箱又不需要会制冷。问题是让他去做冰箱,他确实做不成,非找个另辟蹊径的说法,觉得他对冰箱比你懂行。” 桑晓晓哼笑一声:“这种人就得让他滚蛋。” 哪怕桑晓晓没说杂志好话,陶主编心情还是高兴起来。桑晓晓说她的时候,她是难过的。可听桑晓晓说别人,话娇气且带着一点姑娘家的不屑轻哼,真是让她觉得好听极了。 陶主编也实说:“我确实办得不太好。姚主编的日报就我这好得多。好的报刊杂志,今年预估收入一年能百万呢。” 桑晓晓顿住。 桑晓晓震惊。 这是什么年代?在她还为了3块信纸钱努力,扛着被桑妈逼下田的危险而奋斗,连牛奶都只能在傅家才可以喝到。编辑部靠广告收入百万?她在信封上写价值三百万,结果人是真的能赚百万。 贫富差距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难怪这群人办杂志写报纸容易脱离群众。 桑晓晓反应过来后气愤,气陶主编不争气。 办杂志天花板这么高,怎么陶主编不争取呢? 她当场站了起来:“你赶紧去改版呀!这多好的机会,支棱起来!杂谈报刚给你打了广告,你赶紧抓紧的改,改完去杂谈社发一篇稿。一下子就有人对你这杂志好奇了嘛!” 她是真没大没小,也不跟陶主编客套,给人谋划着:“别写那些个像课本一样的科普。想几个主旨。这外头不是写着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干脆就拿那个当每一月的主题。这个月讲文明,写些女孩子爱看的浪漫故事或者小诗,比如男主文明人,女主为了变好努力和他学习的。” 这下轮到大家震惊看向桑晓晓。 “再来点名家名言,你要是喜欢什么革命精神,就用他们的话挑最经典的,放在页脚处。”桑晓晓脑中有一万种想法,“要是讲卫生,那更好。医生的浪漫爱情故事里,加点勤洗手。或者主角为什么当医生?因为长辈不讲卫生生了大病,她为了医治而从医。” “再找个地方写什么女孩子才该知道的小秘密。专讲女孩子的科普小知识。一旦一个消息说是秘密,谁都想知道,谁都想看。别说小姑娘想知道,男的也想知道。” 随意的想法信手拈来,还偏偏言之有理。 陶主编听着觉得还真都挺适合的。比那种纯粹科普的讲话,似乎要更通俗,更接近民众。 她被桑晓晓带动,跟着站起来:“对对,你说得对。这法子确实不错。” 桑晓晓微得意:“你办得好,就是让敌方最失落的地方。你越是厉害,敌方就是眼睛红了发现还打不倒你,就会更气。自己好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陶主编连连点头。 陶主编本身就喜欢老一套。桑晓晓又是给官方的主旨主题,又是让她加入名言口号。她当然乐意,甚至乐意到觉得哪怕文章太过通俗,她都觉得是属于“适应年轻人”了。 她诚恳邀约:“那三木乐意给我这儿写篇小说吗?字数要求不长。价格我们好商量。” 姚主编刚听着替陶主编有改版想法而高兴呢,没想到转头陶主编来挖人了:“等,等等。三木得先把《春居》给写完了。她《春居》可不止一个故事,现在第一个故事结尾都还没给。” 陶主编讨好安抚姚主编:“能者多劳,一起写也不是不成。大不了开天窗,你想办法找人替一下。” 姚主编气笑了。 这争起人来,连开天窗都出来了。他摆手:“我这边催着多的呢。昨天……”他刚想说傅元宝,想起刚听桑晓晓门口的口吻,和傅元宝是熟识,又收口不谈,“我们都求着她赶紧写稿。” 陶主编:“价格好商量的。哎呀,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不能让让我?就插个队!” 姚主编心想,自己这边更好商量。傅元宝乐意随便补贴。 他坚持:“插队不文明不礼貌。我们是不认可的。” 其余编辑目瞪口呆见两个主编为了争一个作者而吵起来,而当事人桑晓晓已经重新坐下,在位置上咯咯笑出小酒窝。 一个编辑忍不住开口:“祸国妖妃就是这样的吧?” 第31章 【2】怎么做才能让人看…… 有名气的人, 稿费都比桑晓晓贵,没名气的人,写出来未必比桑晓晓写得好看和稳妥。 陶主编好不容易靠着“年纪大”, 让姚主编容她问桑晓晓定制一篇短篇小说。这篇小说要稿急,按照急件算:“我们编辑部资金不多, 就按照阳城日报现在价格的两倍给。收件地址我写给你, 电话我也给你留个。到时候邮了告诉我一声。最好下周六前交稿。” 急件定制一般都要翻价格,限定的时间也短。如果不是桑晓晓得写别的稿, 她都想让人三天内交稿。 桑晓晓当然不会和钱过不去:“好。” 当然,她也说了:“刊物改个名字吧。《碧玉》听着含糊。既然是给女孩看,干脆叫《碧玉少女》。听上去俗了些。但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至死是少女。” 陶主编小声:“死这个字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老年人不爱听。 桑晓晓发现了, 陶主编不仅守旧,骨子里还挺爱杠。她说杂志名字呢, 陶主编反而去纠结她话里让人听着不舒服的字。 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桑晓晓闹脾气,笔盒一盖, 重新生气起来:“ 你改不改?不改我稿子就不写了。” 陶主编现在是找到了修改方向, 又得了一篇约稿。她对桑晓晓发火的态度和之前落寞走在人后头不同,完全没火气,和姚主编之前一样乐呵:“改改。改名得上头批,急不得。” 姚主编就圆滑多:“哎, 你这事肯定急的。就加两个字。先把字排版的时候缀在后头。到时候批了,字放放大不就行了。” 人一多方法就多。 陶主编面上稍有点犹豫,可一想到上头同意改名要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改掉。指不定杂志没了, 名字还没能改动。她点头:“行,下期就改。” 能争一回就争一回,她也顾不得细枝末节。 陶主编站起身来:“这也要大中午了。我就不再打扰你们编辑部, 赶紧回去忙。得好里头几个好生说说,不然都赶着要换工作,回头人都没了。” 他们这群编辑想要调换工作,得专门向上去申请。她知道他们编辑部好几个出门去问别的部门缺不缺人。 阳城日报编辑们都有繁忙的工作,纷纷和陶主编告别:“陶主编慢走。”“改版后我们一定第一手支持啊。”“是的是的,慢走。” 桑晓晓也得走了。 阳城日报墙上挂着一个钟。她吃完早饭才来,时间一眨眼就快十一点。万一宋姨做饭早,她回去晚了可不乐意吃冷饭冷菜。 她收拾起包:“我也要回去了。” 编辑部里又是一阵送别。 姚主编更主动:“我和小唐送送你们。” 陶主编是出门拐个弯没几步路就回自己编辑部去。桑晓晓则是被两个编辑一路送到门口坐上了车。 姚主编客气笑着:“下次再来玩。”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6节 桑晓晓发现这些人是真认为自己很空。她埋怨着:“得上课。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次来阳城都是特殊情况。” 总不能让小奶奶每次都把她叫过来和傅元宝交流感情。 姚主编开桑晓晓玩笑:“那下次特殊情况的时候再过来。” 桑晓晓哼一声:“下次你们编辑部招待人的位置整理整理。也太小了。来两个客人就坐满,来三个客人都挤不下。还有那个水。刚倒上的我根本喝不了,人要走了都没喝两口水。” 编辑部来的客人大多文化人,爱喝茶。泡茶就得是滚烫的热水。温水根本泡不开也没茶香味。 姚主编寻思着桑晓晓年轻人:“下回我买点可乐?我见小同志都爱喝那个。” 唐雪君一听有可乐,顿时眉开眼笑,悄悄在姚主编后面给桑晓晓竖大拇指。 桑晓晓不太喝碳水。以前是被拘着不太能喝,现在身体健康,她也心动。小卖部里也有卖可乐,买的人少,有些贵。大人买了自己不喝,光给小孩喝,喝完大多数人还要把玻璃瓶送回去,赚点便宜钱。 “可乐好。”桑晓晓上车关车门,透着车窗给人挥挥手权当说再见了。 阳城日报编辑部里热闹了一上午,阳城其它地方也有各自的热闹。 傅元宝做生意,什么人都认识点。他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先是去城西一条街买搅搅糖,再到小馄饨和小笼包摊位上买了点生馄饨和生小笼。 馄饨和小笼包带回去肯定凉。再热起来小姑娘肯定生气,还不如买生的回去让宋姨弄熟。 买完上车,他又坐着车前往南边,买炒瓜子、豆腐以及梅菜肉沫烧饼。除了瓜子是刚炒好出锅的,其余全生。 最后到书店买了三本厚重辞海。 一堆东西买完回到车上,他冷漠坐在车后座,听着车前面出租车司机唠。 出租车司机是个赚钱工作,不管是在码头车站接单还是走婚庆给人撑场面,一天两百块钱能挣下来。要知道现在上班一个月根本挣不到这些钱。职位很高的一个月也才三百。 以前出租车还是官方外宾才能搭乘,现在条件好起来,有眼光的开始做个体出租车生意了。 司机接过很多公务出差和有钱人,但少接到像傅元宝这样出来买菜专程打车的。他天南地北都能说:“小伙子真顾家啊。我跟你说,上回我接个人,那是真叫抠。他家里长辈和媳妇给他洗衣做饭带孩子,知道他出差,让他带点东西,他算了一路。” 傅元宝手轻敲着车侧面,视线落在窗外。 人都不容易,谁也不知道对方具体什么情况。出租车赚个两百一天,比人坐车的还能赚,无法共情是正常的。 司机还在说:“本来出差又不是他自个出钱坐车,也不是自个出钱住店。吃饭都有人贴。对吧?就这样了,三两块都计较。真的是。人不大气啊,路哪能走远。也不知道他媳妇看上他什么。” 傅元宝原本不想搭话,听到这里转头看向这司机:“那怎么做才能让人看上?” 司机最爱聊八卦,一听就笑了:“哎,你这么好条件,还有人看不上?要我说,你往路边一站,路过的就好几个想过来和你聊聊。这气派不是谁都有的。” 傅元宝思考了下,顺带提了一声:“是家里安排好的婚。小姑娘娇气,第一次来我没在。” 司机恍然,原来是得罪人了。难怪要取经。 司机是热心肠,立马给人分析:“我告诉你。光是‘安排好’这三个字,放在那儿就让人不舒服。能安排给你小兄弟,说明女方条件不错,眼光啊就高。有的宁可要条件差的,也不想要‘安排好’的。” 分析完,他又传授经验:“你要是看得中,就多表态。对人好些。你结婚前对人都不怎么样,谁还能指望你结婚后?你看你买了那么多菜,回去和长辈学下个厨,对吧?多贴心。” 傅元宝觉得这个意见可以。 他继续问:“还有呢?” 司机能开出租车,头脑是真灵活:“一定不要逼着人家姑娘。本来被安排就不高兴了,你不能去逼人家喜欢你。你就默默对她好。但这个默默不是真的默默啊,你得让人知道,又不给人压力。” 傅元宝靠在椅背上,想着司机这话。让人知道,又不给人压力。 司机方法一套接着一套:“人不是傻的。你怎么对人好,总归知道吧?她上下班自己走,你送送人。这不就是个法子。偶尔送朵花,送本书。这其他人看得都羡慕。” 傅元宝没想到自己一个问题,愣是让司机聊了一路。 司机把他送回家,整个人都意犹未尽:“哎,下回要是再碰见,你给我说说成没成啊。” 傅元宝付钱:“成了给你包个红包。不用找零了。” 司机最喜欢傅元宝这种大气的,笑得眼都不见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车开走,傅元宝提着东西进门,径直前往厨房去找宋姨。 宋姨这会儿正备菜准备下厨。她心情好,哼着小歌,见傅元宝提着那么多东西走进来,忙上前帮忙拎:“买这么多呢?” 傅元宝应了,把东西交给宋姨,视线落在灶台上。 小奶奶当年带他的时候很忙,常顾不上他吃饭。他很小就会点火烧饭。记得第一次摸索用灶台。他端了一个凳子才够上锅。 不知道烧米要加水,空把米放进去。好在下了凳子去点火,完全点不来。不然本来就没多少的粮食全被他糟蹋浪费了。 后来小奶奶教了他。没过几年他跟着小奶奶一块儿忙,再后来想法设法挣钱,到现在远离厨房很久。烧是会烧,估计味道不怎么样。 傅元宝顿了顿:“宋姨,今天中午的菜我来。你旁边教教我。” 宋姨惊了下:“啊?傅先生你会做菜吗?” 傅元宝作为一家之主,很淡然表示:“我没有不会做的事情。” 宋姨真不清楚这点,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她能在边上看着,以防万一。炒菜做饭第一步,宋姨从旁边拿来袖套和围裙:“傅先生把袖套和围裙穿上啊。你衣服贵,可别被油溅到了。” 傅元宝视线落在面前的袖套和围裙上。 绿色格子围裙,蓝色斑点袖套。宋姨买来那天可喜欢,专门让裁缝给定了个白色花边。 傅元宝本来不介意穿这个。 但他这一刻不知道怎么,一见到这两样,眼前浮现出桑晓晓皱着眉头指着他嫌弃的样。 傅元宝问宋姨:“你觉得我适合这两样吗?” 宋姨敏锐:“傅先生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袖套和围裙不好看吗?”这可是现在阳城卖得最好的两个颜色。 傅元宝想着桑晓晓还没回来,不想浪费时间和宋姨争这个:“没有。我穿。先做菜。” 第32章 我真是听见你声音就恼火…… 菜色要做得好吃, 得用油。 要用油就危险,更需要把控好火候。国内燃气灶是有了,但厨房现下用的还是烧柴的老灶头, 火就需要靠厨师自个把控。 把控火候的第一要素,就是得会颠锅。 傅元宝必然是不会的。不仅不会, 他一个颠锅, 能把油带到下面火里,再把火带到锅里, 现场在厨房造火灾。别人在厨房是做菜,他在厨房是造反。 宋姨平日里做菜再好的耐心,都被傅先生搞没了。她急得不行:“傅先生你让我来吧。这锅盖赶紧盖上。这菜太浪费了。” 傅元宝很固执。 他本来认为司机所谓“下厨”来讨好人,不一定有用, 但可以试试。毕竟很多人天天下厨,照样婚姻关系复杂。 但真下了厨, 他就只剩一下一个念头:桑晓晓这要是都不满意,他就不忍了。他绝对不能容忍小姑娘天天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傅元宝没让宋姨插手:“我可以。”他只是太长时间没碰这些东西, 不习惯。 宋姨发现傅先生真的坚定要自己做后, 更绝望。她只能说:“这锅里刚火太大,肯定焦了。得把焦的那些弄掉。” 傅元宝匆忙打开锅盖,想办法弄掉被大火烧焦的部分。 然而锅子放在火上,烧菜自然是从生到熟再到焦。锅里原本没焦的那些很快就在这过程中步上后尘, 也焦了。 傅元宝用个人经验,下意识觉得“水少了才会焦”,于是利落加水。 水一加, 一锅子菜顿时没法拯救。空气里弥漫出焦火味,锅里冒出大量白烟,整个厨房充斥着嗞哩咋啦的声音。 厨房里一片混乱。小奶奶上午晒够太阳, 这会儿待在自己房间里打毛线。她打着打着,闻着了焦火气,困惑和旁边理毛线的秦蓁说着:“怎么像什么烧焦了?可别是楼下电视电路烧了?” 秦蓁起身:“我去楼下看看。” 桑晓晓被王叔送回来,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窗口在冒烟。 滚滚浓烟仗势骇人,一看就出了大事。 她小脑袋在车窗上探着,惊异看向烟冒出的方向:“傅家这是失火了吗?” 王叔一听,赶紧看过去。一看发现是厨房,有明火的地方,忙把车随便一靠:“是厨房那儿。我去灭火。桑小姐你不要冲进去。” 桑晓晓不知道傅元宝有没有回来,拧紧眉头抬高声音,说话凶起来:“光灭火有什么用?先叫人出来啊!”小奶奶和秦蓁肯定还在里面。 王叔反应过来:“对对。”他应完这声,忙大喊着:“秦蓁!把小奶奶带出来!着火了!秦蓁?” 他边喊边往里冲。 桑晓晓下意识摸身上想打电话报火警,却愕然想起现在根本没有移动手机。就说bb机,也只有傅元宝送的,一块正在屋里。 这没有专人救火怎么办啊? 她人着急,下了车在外头慌张大喊:“小奶奶!小奶奶你听得到吗?” 楼上小奶奶听到外面声音,竟然是完全没打算第一时间跑。她还打开窗户往下望:“哎,听到啦。我这就下来。” 那细声细语慢吞吞的样子,让桑晓晓完全忘了自己进门只能成累赘。 她都要急死了,怎么小奶奶还这么慢吞吞的。 她没见到秦蓁,以为秦蓁出门了,快速往里跑:“小奶奶你快下楼。我这就过来找你。”她喊完这个,又朝里面喊着,“王叔,小奶奶在楼上房里!” 王叔冲进屋里,迎面撞上下楼的秦蓁:“着火了。快去找小奶奶。” 秦蓁一听着火,扭头转身三步并两步上楼:“小奶奶,下头着火了。我们先出去。” 王叔见秦蓁去找小奶奶了,放了心,忙又往厨房跑。厨房里有宋姨,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宋晴!你听得到吗?厨房怎么了?” 桑晓晓冲进门,记得餐桌抽屉里有毛巾。她一把扯开抽屉,带着两块毛巾去接水浸湿。 楼上秦蓁直接背上了小奶奶,快速从楼梯下来。桑晓晓见到了,迎上去把湿毛巾往人手里塞:“快出去。” 小奶奶忙招呼桑晓晓:“晓晓一起出去。快。” 桑晓晓是打算一起出门的。可这会儿厨房那儿很快传来了动静。三人就听宋姨的声音清晰传过来:“没事的没事。不是着火。傅先生学做菜,烟有些大。” 傅元宝更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没事,开会儿窗把烟送出去就行。” 他这会儿穿着的袖套和围裙已经完全被弄脏。上面又有油飞溅出来的点,又有铁锅的焦黑痕迹。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头发上不知道沾染了点什么,看起来脏兮兮灰沉沉的。 常年做饭的灶台会有痕迹残留。傅元宝围裙下摆处蹭了灶台,横着露出好几道棕黄和黑混杂的印。 王叔从厨房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哭笑不得,又不好多说什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我厨房门关上了啊。不然屋里全是味。” 宋姨忙说:“我也进厨房的。收拾了得做中饭。” 秦蓁松口气,把小奶奶放到地面上。她正要说点什么安抚小奶奶,就见身边的桑小姐像个小炮丨弹一样冲向了傅先生。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7节 桑晓晓快步走到傅元宝面前,抬手指着傅元宝就骂:“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本来是为了中饭回来的,谁想饭没有着落不说,临时被吓了个半死。她真的心脏都在加速跳,一时间有种回到过去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那种过一天就没有第二天,只有靠着撒娇使小性子才能让自己切身感受到活着的日子。只有别人多宠她一点,她才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每一天是有人期待的。 桑晓晓太怕了,怕自己就像是春居梦里的那个老先生,其实本质上就是虚无。 她如果从未存在过,从未有过新生,一切只是幻想怎么办? 桑晓晓眼眶通红。她眼内蓄水,却死睁着双眼,生怕眼眶里那点泪水一个不慎落下来,彰显得她很没有胆子,很幼稚,很小孩子。 可眼泪哪里是那么能忍住的。 她越是拼命睁眼,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她只能哭骂傅元宝:“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傅元宝被骂得沉默。 桑晓晓狠狠瞪两眼傅元宝,转身往楼上跑。她跑到自己房间里,用力把门一关,又是一声“乒”的巨响。 傅元宝看着人跑走,又把视线落在小奶奶身上。 祖孙两人对视半刻,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小奶奶叹气,是因为这事纯是个意外。傅元宝想做菜,肯定是想露一手。他不是故意要吓桑晓晓的。桑晓晓发火也是真被吓到了。 傅元宝叹气是因为…… 他还以为桑晓晓刚才冲上来抬手是想扇他。结果现在没扇,他又真把人吓哭了,得真想办法去安慰。还不如扇了当事揭过去。 傅元宝卸下袖套和围裙,从客厅里抓了两颗糖,朝小奶奶点点头,随后上了楼。 秦蓁视线跟着往上跑,脸上一副很想跟上去看的样。 楼下小奶奶拉着秦蓁去客厅:“走吧,小两口的事情我们别管。哎,今年听说冬天冷,我毛衣做一件你说够不够啊?要不再一件,叠着穿。我看电视上有个领子可好看了。” 秦蓁一听,注意力顿时回来:“我知道我知道,就那个幸子衫。去年就火了,今年也好多人穿。那个敞口又好套衬衫外面,也好套别的毛衣外面。” 小奶奶嘀咕:“那我得学学。都去年的了。” 楼下从惊乍中恢复过来,楼上桑晓晓在屋里抹眼泪。 她委屈得要命,恨不得把傅元宝吊起来打。哭很不好受,眼睛鼻子都泛红,连脸颊都泛红。泪水沾到脸上,一干又黏又涩,多擦两下还脸疼。 这罪全傅元宝给惹出来的。 她满心的害怕和委屈又没人可以说。以前不敢和家里人说,怕家里人更担心。她只敢和医生还有同床老病人借着小脾气说两句。现在更是没有人说。没人能理解她。 谁能理解她呢? 桑家好,傅家好。唯独她,又爱花钱又爱打扮,成天到晚爱生气,被一场误会吓到都要骂人,还要哭。 桑晓晓想想更难过。 眼泪止不住,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桑晓晓想也知道是傅元宝。她凶巴巴对着门口喊:“别来烦我!滚蛋!” 带着哭腔的娇气喊话真是半点不凶。门口敲门声又响了两下。桑晓晓不得不又擦了下眼泪,深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气势提上来,用更凶狠的话说着:“听不懂吗!” 傅元宝在门外无声叹气:“你别哭。” 桑晓晓下意识反驳:“谁哭了?你才哭了!” 傅元宝:“……”这话这小姑娘说出来不心虚吗? 他顿了两秒重新组织语言:“那你别生气。” 桑晓晓本来只是委屈,现在委屈加上生气:“我没生气。我干什么要生气?厨房又不是我家的,也不是我花钱买的。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爱怎么烧怎么烧。” 她加重语气重申:“关我什么事情。我生什么气?” 傅元宝听着觉得桑晓晓是更加生气。如果怒火实体化,这屋子已经被桑晓晓放火烧了,烟比他在厨房弄得更大。 桑晓晓的话大部分得反着听,得抛开表面去听懂本质。他表示:“我拿了两颗糖,你要吃吗?” 桑晓晓无语了。她之前让傅元宝去买各种吃的东西。傅元宝一样没拿到自己面前来不说,还打算拿糖来打发她。她是两颗糖能安慰好的吗? “赶紧滚。”桑晓晓在屋内闷声气恼,“我真是听见你的声音就恼火。我真是怎么会摊上你这样的未婚夫。” 傅元宝见在门外没用,转了下门把手。 他顿住。 没锁。 第33章 世界观不同的冲撞 桑晓晓从来不锁门。 以前不锁门是方便抢救, 在桑家不锁门是因为桑家每个人房间的门根本没锁。习惯养成后,到了傅家她也完全没锁门的念头。 她太过气恼,根本没听到门把手转动声。 门突兀打开, 她当即被吓一跳,震惊看着傅元宝就这么走进来。 直到人走到面前, 她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更恼火瞪向傅元宝:“你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她站起身来,推搡着想把人往外推, “你赶紧给我出去。” 小姑娘的力气怎么能和傅元宝比? 傅元宝现在看着一身休闲,那是因为没去工厂。他有时要做的活,可完全不比干体力活的人。他轻易握住桑晓晓的手腕,将人推按回椅子上。 桑晓晓脚一个踉跄, 根本没什么着力的地方,完全是摔坐到椅子上。 她头脑发懵, 下意识抽出了自己一只手。她根本没注意傅元宝固定她的手完全没用力,直接一巴掌拍在傅元宝的手上:“你松开。” 傅元宝这会儿欠着身, 反倒收紧了手。又因为是他推她回的椅子上, 所以两人靠得极近,近到桑晓晓都能感受到来自傅元宝身上的烟火焦味。 傅元宝没换衣服,只是把袖套和围裙去掉。他身上的狼狈并没有少一点,可站在那儿像没事人一样。桑晓晓拍一下根本没彻底拍开, 不知怎么更烦。 她提高声音,试图把自己另一只手也抽开:“我说你松开。” 傅元宝拿出一粒糖,把自己握着手腕的那只手正面朝上。他把糖放在桑晓晓手掌心内, 再将桑晓晓掌心蜷起。 桑晓晓手握成拳,能感受到手心里的糖,也能感受到手背后傅元宝掌心的温度。她不稀罕这颗糖, 更气傅元宝这种强行给糖的动作:“你干什么呢!” 她再次使劲抽手。 她太过恼怒,成功后第一时间就把糖往地上扔,怒瞪傅元宝:“你当我是小孩吗?” 糖在地面上轻弹两下,滚到床底去了。 傅元宝心想本来就是。 他直起身子,微低头看桑晓晓。眼眶还红着,倒是因为他这么突兀进门,给惊到连哭都往哭了。他寻思着,原来阻止小姑娘哭要用这种方法。 他总共拿了两颗糖,口袋里还剩下一颗。 傅元宝开口:“你让我买的吃的都买了。熟的回来冷了再加热不好吃,东西放在厨房,宋姨会做。” 桑晓晓心中一顿。可她火还没彻底下去,继续坚持瞪着自己的眼:“你以为我会被你这点小恩小惠感动吗?一般人都会乐意去买。而且这和你今天中午烧厨房有什么关系?” 一般人都会乐意去买? 傅元宝不信。 可傅元宝想到桑家宠桑晓晓的各种消息,又想到小奶奶的偏爱,又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到桑晓晓面前,这些小恩小惠确实成了一般人会乐意干的事。 这纯粹是因为桑晓晓。换成他…… 哦,好像也挺多人乐意帮他跑腿的。不过那都是有利可图。 傅元宝脑中各种想法冒着。他是回来路上听出租车司机提的意见,为了想让桑晓晓看上他而烧的厨房。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这种事情。 他问桑晓晓:“那你想怎么解决?” 他问的非常淡然。出现问题就得解决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桑晓晓生气,他得安慰。 桑晓晓却觉得离谱:“你问我想怎么解决?解决什么?解决你烧厨房的事情吗?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干,不行吗?你不会做饭就不要做。你就算做也多听听别人的建议。” 她非常坚定认为:“你要是听宋姨说的来做,也不会出这么大岔子。” “你就是自信,自我感动,觉得自己为人付出那么多就想要得到回报。如果得不到,你就会失望,想要‘解决’。” 傅元宝听着桑晓晓的话,发现和他的观念完全不同:“如果得不到回报,为什么还要去付出?” 桑晓晓气死:“那小奶奶为什么对你好?” 傅元宝言简意赅回答:“因为我是她直系后代,可以为她养老送终。” 桑晓晓其实本来内心因为所谓的小恩小惠,火已经下去些了。可现在她是真的被傅元宝惹恼。她抬手指着门,真正发自内心冒火:“滚!” 傅元宝盯着桑晓晓看。 这声“滚”和以前的那些“滚”,听上去不一样。以前的话里听着总骄里娇气,说是“滚”,实际上完全能让人腆着脸皮容忍,更会逗得他想笑。 这一次却像是真正的厌恶。 桑晓晓冷笑:“傅元宝,你这样的性子哪怕对我现在有一点点的好,也不是真正喜欢我,而是为了得到我的反馈。你血是冷的,脑子是理智的。你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付出。” “你只适合你以为的那些贤惠理智的姑娘。天真浪漫,她会体贴体谅你的所有不容易。你在外打拼,她就在家里操持一切内务。哪怕你做错了事,她也会因为一两个虚假的理由而相信你。” 桑晓晓说出来后,更觉得娃娃亲不合适:“你找小奶奶去退婚。桑家上下包括我不会反对。” 她说那么多话已经消耗了她看在小奶奶份上的全部耐心:“赶紧滚蛋。” 傅元宝原本也这么认为。 如果没有娃娃亲,他认为他会娶这么一个人。他的要求会更高,温柔体贴能照顾人,最好是能够在事业上同时能帮一把手的人。而不是像桑晓晓这样,不温柔只会发布命令,对他事业上也毫无助力。 桑晓晓和他的设想是截然相反。 也不算全然相反吧。 桑晓晓人是娇气,可说出来的话半点不像是娇气被宠坏才能说来的话。他发现她是天真的,那种了解人性后,依旧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好人,相信感情付出会有不求回报的。 桑家人确实将孩子养得好,哪怕宠坏也没宠坏本心。聪明和天真糅杂在一起,带上少女的傲慢与娇气,最后才形成这样一个亮眼且与众不同的桑晓晓。 傅元宝又蹲下来了。 他的脸皮想要厚的时候,能厚过城墙。做生意的,有时候要脸面,有时候也可以完全不要脸面。他就是这样的人。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8节 他发现桑晓晓下意识缩手,忍不住笑起来。 桑晓晓见傅元宝被她说成这样还笑,真的是想不通:“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傅元宝先把话说在前面:“我不会退婚。” 不是不想退,是不会退。他这边只有近的一些才知道他有个娃娃亲,稍关系远一点都不知道。但桑家那儿不一样。桑晓晓长得漂亮。国家规定了晚婚晚育,要计划生育,但村里头相看早。 小河村算好的。有些地方偏一点,人初中就结了婚。摆酒宴生孩子,到年纪到了再去补证。 为了避免桑晓晓读书受扰,也有其他一些因素在。桑家一直说她是有订了婚事的,也说了是傅元宝。 现在要是退婚,往后闲话不会少。 再者是傅元宝现在不太想退婚。 他对着天真的桑晓晓说着:“是不是真正喜欢你,我应该更清楚。这事你说得不算数。我这么多年各种想法念头是早就定了型。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动手。” 傅元宝还是强行将桑晓晓的手拉过来,将手掌放到自己脸侧。 桑晓晓愣神。 这是想让她,扇,扇他? 傅元宝又发现了一点。桑晓晓嘴上说着犀利,原来是完全不会打人的。 他又笑了起来。 他轻微将桑晓晓的手往自己脸上拍了拍:“打我也可以。” 桑晓晓感受着傅元宝脸上的线条和温度,怔住:“……这是家暴。” 傅元宝笑出声。 成了家才能叫家暴。他们现在只是订了娃娃亲,根本没结婚。 “但你说我的时候,不能就将我钉死在你的想法上。”傅元宝承认,“我是性子不好,血或许也就这么点温度。对你好也是存了目的。” 桑晓晓眉头拧起来。 就这样的傅元宝,她图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啊。图他长得好看吗?他还老喜欢动手动脚,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 傅元宝不知道在桑晓晓心里,他已经不是什么正经男人了。 他见桑晓晓真没打他的想法,把桑晓晓的手还回去,从口袋里把剩下那一颗糖拿了出来。他将糖纸剥开,轻易放到桑晓晓唇边,手指一掰,往她嘴里一塞。 桑晓晓其实很习惯被投喂,以至于糖直接入了嘴。 这糖很容易化开,甜味从舌尖上晕开,迅速填充满嘴。甜味让桑晓晓有点意识松软。她没有第一时间吐出来,继续皱眉看傅元宝。 他的动作真的太熟练。 桑晓晓直接问:“你是不是对别的女人也这么好?” 傅元宝愣了下:“啊?” 哪怕傅元宝说不能让桑晓晓把他钉死在她的想法认知上,可这种事情难道人能天生就会?她就不会拿糖安慰小姑娘啊! 桑晓晓问傅元宝:“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女人?但你没敢告诉小奶奶?” 傅元宝干脆:“我没有。” 桑晓晓犹疑:“我不太信。” 傅元宝觉得桑晓晓是真的有意思。他坦诚:“你要是不信,糖吐出来还我。糖纸还在我手上。我不嫌弃你吃过。” 桑晓晓听到这话,暂且相信傅元宝应该不会有别的女人。正常女人无法容忍拿到手的东西还要还回去。 她瞪傅元宝:“你这人怎么还要别人吃过的东西!滚!赶紧滚。厨房弄好了吗你就过来找我!去给宋姨道歉!” 这回的滚不再是刚才厌恶的样。 傅元宝笑着起身。他临着走也没忘了正事:“你再好好想想娃娃亲的事。傅元宝这个名字你觉得土,我会在婚前改好名。” 他说完才离开,还替桑晓晓关上了房门。留下桑晓晓一人在屋内沉默半响,最后脑袋撞靠在书桌上:“什么人啊……” 第34章 他到底碰上什么事了?…… 经过傅元宝这一出闹剧, 中午的菜色都以简洁为主。宋姨顺手就将傅先生带回来的豆腐以及小笼包做了。一个混着鸡蛋小葱做了个羹,一个直接上蒸架。 厨房里一堆烧焦烧糊的锅和铲,一时没法用, 被她泡在刚烧好的开水里加了东西浸泡。她话比较碎,边做一边说着傅先生。当然她是不敢当面说的。有王叔在, 她还得多提一嘴:“心是好的, 可这也要听我两句劝嘛。” 谁想傅先生这人手比脑快,动作比她指导都利落。 一下子毁了不少东西, 回过头来大家都头疼。 王叔嘴严,听这个也就乐呵两声,麻利帮宋姨将菜全端出去。 秦蓁上楼去喊桑晓晓下来吃饭。 桑晓晓下来的时候,几乎已经看不出刚才哭过的样。唯有脸颊还轻微泛粉, 看上去很有少女气息。她到位置上坐下,刚开始完全不搭理傅元宝, 一句话都不说。 有些人家讲究餐桌上食不言寝不语,傅家没那么沉寂。小奶奶贴心招待桑晓晓吃饭, 见桑晓晓并不是真还在恼怒, 吃到好吃的又重新高兴起来,满意瞥了眼傅元宝。 瞥完发现自己孙子洗漱后换了套衣服,现在自顾自吃饭,半点没搭理人的意思, 又有点怒其不争。 就这态度,能娶得到好妻子,那都是老天开眼。 小奶奶轻咳一声。 傅元宝抬眼看向小奶奶, 发现小奶奶在给他甩眼神,示意他关注桑晓晓。 傅元宝搁下自己筷子,拿公筷给桑晓晓夹起一个小笼包。他夹得精准, 完全没弄破一点皮,并成功放到桑晓晓碗里。 桑晓晓看到小笼包,想到先前的对话和硬塞到自己嘴里的糖,下意识揣起架子:“我说我要吃小笼包了吗?” 傅元宝心想,说了。 但他很配合,用公筷把小笼包接回自己碗里。 桑晓晓看可爱的小笼包跑了,生气:“我说我不吃小笼包了吗?” 傅元宝沉默。这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他又夹起一个小笼包,注视着桑晓晓,试探性往桑晓晓的碗里放。 桑晓晓见傅元宝像逗狗一样逗她,把碗往旁边一挪,扬起下巴:“我不稀罕这个小笼包!我自己夹!” 傅元宝把小笼包投到小奶奶碗里,以示自己无可奈何。 小奶奶看看碗里的小笼包,再抬头看傅元宝一副“我尽力过了”的废物样,觉得这小子是真的欠打。多说两句话安抚一下桑晓晓不就行了? 等饭吃完,桑晓晓重新上楼。小奶奶对还坐着的傅元宝怪罪起来:“你说说,今天这都是什么事。烧个菜凭白吓人一跳。” 傅元宝不是会沉溺过往失败的人。当然,主要是他觉得弄到被人怀疑失火,确实挺可笑。他把话题引到别的事上:“我打算改个名。” 小奶奶愣了下:“改什么名字?你这个名字简单好记,这不是很多人都觉得不错么?” 元宝名字听上去土,但就和别的物件一样。越是简单朴素好记的名字,越是传播力度广。傅元宝的名字远比他差不多名气的青年才俊有知名度。 就说他的朋友宋锐。前一天他们还一起喝茶,先前两人名字更是摆在一起上过几次报纸。人到现在提起傅元宝:“哦,就是阳城那个傅元宝对吧?” 提起宋锐,本地人知道的多点,外地的一听:“谁啊?” 傅元宝很清楚这点,但他更清楚:“做生意,人买的是东西,看的是质量,不是我这个人。以后我这边弄出产的东西,都可以说是元宝出品。我的名字是什么不重要。” 小奶奶知道傅元宝是成年人,稍犹豫但也没坚持:“改名是个麻烦事。你自己看着办。最好还是去算算,哪个名字好点你再决定。” 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求谁都求不到,便只能求神佛。她也不管有没有用,就求着,寻个心理慰藉也算好。傅元宝的名字就是她一个想让孩子长命百岁的念想。 她多说了一声:“元宝这名字就当小名吧。” 傅元宝应声。 下午,桑晓晓在自己屋内赶稿奋斗,小奶奶在客厅里打毛线,傅元宝就在书房里翻辞海。 辞海三本厚,内容更是繁多。傅元宝觉得自己活到现在看过的字都没一个下午看的字多。没拿到辞海前,他觉得脑子里没什么想法,拿到辞海后,他觉得脑子里想法太多。 叫什么都一个样,没有什么大差别。 还不如找人算个名字,至少让小奶奶满意。 他写了两个名字下来,翻两页就忘了刚才自己想了什么名,再翻两页连刚才看了什么字都忘了。书上中规中矩的字没半点好记忆的点,无非是念多了才让人觉得熟。 名字没起好,电话响了。 傅元宝接起电话:“喂?” “傅厂长!我是宋厂长的小刘。您现在能赶紧过来吗?宋厂长这里出事了。宋锐,宋厂长!” 电话里的人声音急切,前两句说得还正常,后面说话直接颠来倒去,没了语序:“他贪了钱。十万块。不是,他没有贪!他被举报贪了集体的十万!” 傅元宝从这话里,顿时听出了意思。 宋锐的厂做的是私营钢铁生意,一直走在擦边钢丝线上。他时常有大决策都得专门去找人问,这样做有没有风险,虽说对民生有益,但规矩含糊多变,不太确定。 规矩多变,前一天能做,后一天就未必。很多事真要做,还得要来负责人签字。最夸张一次,他和人谈生意参观厂子,全程得有公安陪同。 有的时候他会和傅元宝开玩笑:“我昨晚上做梦呢,梦见我被抓起来,脑门上一枪。人没了。” 他为什么会做生意?是因为下乡后回来,一大群人都没工作。 他为了兄弟们也是为了自己,坚定去开了私营钢铁厂。一步步走过来,后来和傅元宝惺惺相惜搭上了关系,两人就成了朋友。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拿集体钱的。 因为钢铁厂所有的钱全是他一个人想方设法掏的,算起来上下都是他的资产。他自己分割出了一块给别人。现在看来是别人拿了钱反手给了他一刀。 傅元宝没空在电话里听对方解释:“我马上过来。” 他拿上包,径直出门往楼下走:“王叔,跟我出去一趟。”见了小奶奶,他和小奶奶说了声,“奶奶,宋锐那里出事,我去看看。吃饭不用等我,今天估计不回来。” 小奶奶从毛线里抬头,诧异:“什么事啊?要不要紧?” 傅元宝走得匆忙:“老问题。明天我回不来,我让王叔回来送桑晓晓。” 说完,他和匆匆冒出来的王叔便出了门。 小奶奶哪能不知道傅元宝应付她呢。说是老问题,可老问题是什么问题,她可一点不知道。宋锐那大小伙子上门来吃过两次饭,送过几次东西。早早结了婚有个孩子,要是出了事让家里人可怎么熬啊。 她想到这,叹了口气。 楼上的桑晓晓沉浸在赶稿深渊中,没听到外面响动。到晚上吃上烧饼,她才发现傅元宝不见了。小奶奶对傅元宝的去向是半句不提。 桑晓晓想问,又觉得自己问出口显得她很在意傅元宝。她硬生生憋到了晚饭吃完,一个字都没问,陪着小奶奶又看了会儿电视才慢悠悠上楼。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29节 晚上除去赶稿末日,还得做作业。 她忙到晚上秦蓁给她送来了牛奶,才勉强从文字和知识海洋中抽身。真抽了身,喝到了好喝的牛奶,她发现房间外安静得像没有人。 傅元宝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桑晓晓看过傅元宝的采访稿,但到现在其实也没搞清楚傅元宝到底具体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有开药厂,在鼓舞员工方面具有很多想法。 是工作上出现什么问题了?还是说要谈生意? 大晚上不着家的么? 年轻人太过操劳,天天熬夜晚睡早起,猝死的挺多。本来没心脏病的人都会因为心脏问题而出意外。后天不注意,比她那种先天心脏有问题的活得还高危。 桑晓晓慢吞吞喝完牛奶,把杯子还给笑盈盈的秦蓁。 她语气不太好:“傅元宝他还不回来?是又打算像上次一样闹失踪?” 秦蓁忙替傅元宝解释:“傅先生的朋友有事,所以他出门去看看。”但秦蓁一想到明天人估计真未必能回来,又补充了一句,“明天王叔会送桑小姐回去的。” 桑晓晓关注的不是有没有人送自己回去。 傅元宝这样对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到老了有得他后悔。桑晓晓有点生气:“我睡了。” 她下次见着傅元宝,肯定得骂他两句。 桑晓晓把门关上,回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起来,桑晓晓早起到楼下用了早饭,发现傅元宝没回来。 到了中午吃午饭,傅元宝依旧没回来。 一直到傍晚吃完饭,桑晓晓整理好所有东西准备回桑家,王叔才一头汗匆匆赶回来。他忙笑着和桑晓晓招呼:“桑小姐,车在外面。我们现在出发去小河村。” 桑晓晓在客厅坐在,站起身问王叔:“饭吃了?” 王叔没想到桑晓晓能问出这么正常的关心话。他笑开:“吃了两个饼,现在还不饿。再晚路上开车危险。”今天天上有云,晚上小河村那儿怕是一片黑,连个灯都没。 他回头还得赶回来:“上车吧。” 王叔上前来帮桑晓晓拿东西。 小奶奶给桑家备了不少吃的,让桑晓晓带回桑家。秦蓁帮着一并带上了车。不过考虑到小奶奶安全问题,秦蓁这回不送桑晓晓回去。 道别一说,车门一关,阳城的一切和桑晓晓隔离开。 桑晓晓坐在车上,望着车外头笑呵呵挥手的小奶奶,心里却依旧在想傅元宝的事。 他到底碰上什么事了? 第35章 《秋医》,求医 哪怕在交通便利, 沟通方便的时代,想要了解一个人都不简单。在交通不便、沟通不便的时代,想要知道一个的消息更难。 大晚上, 王叔把车上东西全送到了桑家。桑爸桑妈一阵推辞,还是没王叔能说能跑。王叔丢下了东西就走, 车开得飞快。 桑达达翻看着菜:“哇, 阳城能买到的东西真多。这几个是小奶奶种的吧?她以前就喜欢吃这种小青菜。老种这个。天冷点更好吃。” 桑晓晓却站在墙面上贴着的阳城日报前,看傅元宝的采访稿。 铅字报纸上没有傅元宝的照片。她却能想象出傅元宝的样。他一定是看似正儿八经, 实际上脑子里九转十八弯,心思多到让人猜不透。 在实体产业最重要的年代,他忙碌的生意可和多年后穿一身西装的金融或者互联网精英截然不同。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是怎么样的人? 她思考着, 却没发现桑爸和桑妈在她背后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眼内分明写着诧异。 这次真见面了,怎么桑晓晓完全没反对娃娃亲的话?不仅没有说什么让傅元宝滚之类的, 连生气厌烦发火都没有。难道说还看上眼了? 桑爸想开口,却被桑妈拽了一下衣服。 桑妈小声:“再看看, 再看看。” 而被观察的桑晓晓半响过后, 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关于傅元宝的事,只说:“我赶会儿稿。晚点会睡。” …… 周一, 宋锐钢铁厂。 傅元宝穿着深到看不清底色的衣服,正在指挥工人把一部分钢铁用车推到机器旁。他身上没有几块露出的皮肤还能看出原本的色,全被铁染黑了的润滑油弄脏。 他脑袋上戴着个帽, 在发现有人围在一起,当即走过去:“怎么?是累了?” 围在一起的几个工人忙摇头。 他们这几个是早年就跟宋锐一起建厂的。但他们不像宋锐家里条件好,书也读过不少。他们除了干体力活, 了解点钢铁厂的运作,其余什么都不懂。 这一次宋锐被带走调查的突然,说是贪了钱。他们心底是不信宋锐贪了钱,可又怕宋锐真的贪了钱。这种复杂的情绪搅合得根本没心思干活。 其实无论宋锐有没有贪,人一出事,厂就没了主心骨。这周要交出一批货。不干活肯定会出问题。 如果不是有人机灵赶紧喊来傅厂长,钢铁厂里几个剃头肯定闹事了。 一个工人犹豫:“傅厂长,你能给我们一个准信吗?宋厂长他这回有没有事?” 傅元宝没准信:“我不知道。” 他要维持这个厂的正常运作,又得抽空去打电话问情况。事情发生太快,光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就耗费他不少时间。现在他得等王叔接个懂行的人过来,让这人守着这群人,他再亲自出门去看怎么见一下宋锐。 哪怕脸上已经黑黄油腻一片,比烧菜点火更看不清神情,可傅元宝双眸子照旧黝黑发亮。 他给这几个工人再讲了一遍:“我到这边就和你们说过。这厂所有钱都是宋锐投的。他厂挂在集体里,强调自己是乡镇企业,给你们工作,给你们钱,给你们饭吃,给你们地方住。连你们家里小孩读书都安排了。” “他不管有没有事,都没一点对不起你们。你们能做的事,就是做好自己现在该做的事。等他回来看情况是怎么样,再去讨论怎么解决。” 有一个刺头听到傅元宝这话,嘀咕:“他要是不挂在集体里,早被抓起来了。” 傅元宝不抽烟,但宋锐抽。 宋锐压力大,总是一根接着一根,吞云吐雾不要命一样。 他这一刻很理解宋锐,明白他为什么总会想抽烟。 这刺头说得没错。因为工厂要雇佣的人多。五个七个刚开始还行,后头需求大了,人根本不够用。最开始那会儿,上面支持大家做个体户,但那不代表允许个体户随便雇佣人。谁雇超过人数,风头一大就被抓。 更别说很大一批人是根本没人敢要的。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点问题。有的进去过,有的身体不健全。 就像这个刺头,绝对是进去过。 对这种人,耐心和细心只会让人爬到头上来。解释足够,傅元宝也冷下了态度。 他伸手拿过边上一根样品细铁棒,在地面上敲两下,直接指向人:“你他妈要不是靠他,你以为你能找到个体面活?不想干现在就给我马上滚。多的是人乐意填你的空。” 刺头顿时不吱声,继续赶工。 负责做饭的阿姨听到吵闹声,鼓足勇气过来开口:“吃,吃饭了啊!” 傅元宝这才把铁棒放下,语气不耐:“都去吃饭。” 吃饭有桌,大家伙洗个手洗个脸,凑在一起打饭,随后快速扒拉饭。傅元宝没和这群人有什么两样,拿了个抹布洗手抹脸,用肥皂勉强确保卫生后,拿搪瓷碗要了饭,两三分钟吞咽下肚。 粗糙的过日子,和在家里餐桌上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他吃完督促着人赶紧去休息。宋锐厂里比他的厂更吃力气。只有休息好,下午才有劲继续干活。不然脑袋一昏准出事。 天气还算好,傅元宝这身衣服脏得上不了什么床,找了个角落头盔一盖,直接靠墙半躺地上睡觉。 傅元宝这边日子过得苦,桑晓晓那头却没大变化。 新的一周,桑晓晓白天照旧是坐桑爸的自行车去上学,继续面对一群闹哄哄幼稚的同学。学校伙食一好,这周连插班生都有了。 晚上回家路上,桑晓晓去小卖部问问有没有电话,没有的话回家赶稿赶作业。 一切和去傅家之前完全没任何不同。 桑晓晓给《碧玉少女》的陶主编邮寄了一个新故事《秋医》。她邻居胡春算是在学医,又暗恋她哥。再加上在编辑部的时候,桑晓晓提过科普医学卫生的故事,也算符合陶主编后面上的杂志主题。 秋医,求医。 这故事是讲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少爷,爸妈吵架闹离婚。他听说爸妈曾经是在乡下地方认识相爱的,就孤身一人前往这个小村子,暂住到一个农户家里。 偏僻的小村子什么吃的喝的都很难弄到,想要吃口肉都得逢年过节或者月初大家条件还成的时候。路坎坷的,不是赶集的时期,连个车都没有。 大少爷哪里能扛得住这样的生活?很快病倒,高烧不退。 农户一家人当即慌了。大城市的医生一时间叫不来,小村子里就一个赤脚医生。他们赶忙把赤脚医生叫来。大少爷烧得迷迷糊糊,结果发现赤脚医生虚得不行,看病定药全问自己身边的一个女徒弟。 他本来没昏过去,听到这些是真的气昏了。 大少爷觉得这日子真是完蛋。他怕是要死在小村里了。 谁想他再次醒来,身子却觉得轻松很多,虚是虚弱了点,但高烧也退了。而他迷糊间见到的女徒弟就在边上,见他醒来吩咐他:“平时注意卫生,饭前便后都要洗手。喝水得烧开,吃东西得烧熟。人不易过度操劳,心思不能过重。听得懂吗?” 大少爷:“啊?” 女徒弟:“烧傻了?” 人是没傻。不仅没傻,大少爷还非得报恩,带着女徒弟去京都深造学医。女徒弟临走在和赤脚医生交代的时候,隐隐透露出不少后世才有的医学素养:“现在有中医,有西医。将来必定是中西合并共存的。大城市不缺医生,但乡村需要医生,我迟早学成会回来。” 她跟着大少爷去京都。路上又碰上噎住的小孩。她紧急抢救,抱着小孩使劲用力。小孩弯着腰在颠簸中吐出东西。 桑晓晓对医学的了解很肤浅。好在她要做的也就是科普一些普通人日常能用到的知识。真正到了京都。女徒弟对着大少爷说:“你知道么?我拜师学医的第一天,要宣誓。” 她说着:“我宣誓,我将终身献身医学,至死不悔。” “谢谢你能让我在学医路上继续前进。” 故事不算短。这个故事可以从这里断掉,也可以说才写了个开始。桑晓晓不确定陶主编是要长篇还是这样就足够。所以她留了个变动余地,把这些内容邮了出去。 她稿件写得快,时间过得更加快。 自从学校里师生知道桑晓晓是三木后,桑晓晓彻彻底底成学校名人。原先阳城日报那儿有误会,大家伙儿以为三木先生是个老先生。自从桑晓晓去过编辑部,这个误会更正,消息在阳城里也逐渐传开。 街头巷尾,单位学校,凡是看过阳城日报且乐看《春居》的人,都会禁不住议论八卦:“哎,你听说没?写春居的是个小姑娘,还在念书呢!” “哇,真的假的?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真的。我三姑的妹妹在出版社里上班。她说小姑娘上次去了一趟阳城日报。他们编辑部都见了,长得好看得很,和大明星似的。” “我懂了。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0节 与此同时,不少报刊亭将一本排版与往日不同的《碧玉少女》放在了阳城日报边上。但凡有人过来买阳城日报,这些老板都免不了说一声:“三木新发表的《秋医》,发在《碧玉少女》上了。有兴趣买一本。” 杂谈报的一个编辑经过一个报刊亭,听到这话当即买了一本。买前他还多问了一声:“《碧玉少女》,原本就是叫《碧玉》对吧?” 对方立刻应了:“对对。以前不怎么样。这期信我,好看的。” 这编辑挑眉,付钱拿过杂志翻看起来。 第36章 三木,一位向大众献媚的…… 最新的《碧玉少女》还真和原先的《碧玉》截然不同了。 这编辑打开没看两页, 忍不住将杂志重新翻到前头。确信主编还是陶主编后,他更是惊讶,惊讶到走去编辑部的路上, 一边走一边看,险些被人自行车撞了。 骑着自行车的路人高声说了他两句:“怎么回事啊, 走路不要看书。” 编辑忙哎哎应两声, 把杂志收好,加快走路的脚步。 到了杂谈社编辑部, 他忙把杂志放到桌上,和别的同志说了声:“看《碧玉》了吗?里面改版了,各个块重新划分,有文学, 主旨是五讲四美三热爱。有科学新闻。有时尚,穿搭内容的。还有笑话、年轻人的小新闻、名言、科普。” 另一个编辑听着就头大:“怎么还是大杂烩啊?” 这编辑摇头:“不一样了, 这可完全不一样了。光小说就是新阳城日报新出头的那个三木写的。怕是专门去找了人。” 阳城年纪轻的编辑互相之间眼生,但年纪大一些的编辑相互间都认识, 不是校友就是亲戚, 再不济也是以前工作上见过面的。面临停刊专门找人想解决方法最正常不过。 几个编辑凑过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发现确实不一般。 内容说起来杂,实际上分的格外清楚,而所谓的科普和名言, 全设置在页脚和页面侧边。大排版的板块主要是给文学、理科、时尚、笑话、新闻。 理科也是故事性的科学家自传类,可读性更大,很容易理解。 这种见缝插针的塞知识方式和以前是真不一样了。文学那块也是。三木的那一个《秋医》, 看似讲述的是大少爷和乡村小姑娘朝着医学道路发展,文字里暗藏着少年情愫,实际上教了好几个救人小技巧。 什么发烧得得物理降温, 什么平时得多预防讲究卫生,什么噎住得从背后勒人腹部随后撞击,把噎住的东西撞吐出来。 讲得有理有据,活像是专业学过医的。 这种写法和春居不一样,又贴合了陶主编一贯以来的喜好。 “三木有点东西啊。”有人看完后评价,“她的文看碟下菜。写什么完全能按照需求来。听说只是个学生吧?以后前途不可估量。” 可惜并不是谁都喜欢这种看碟下菜的写法。 杂谈报编辑部靠近门边上,一堆报刊杂志里,有个瘦削且头发稀疏的男编辑抬起了头。他听着自己同行赞叹,语气相当不屑:“呵,金钱的钱途吧。” “写文字要按照别人的意思来写,这不就是屈服于金钱?庸俗。”这男编辑看不起桑晓晓,“名门大家真正想要写出点东西来,就得按照本心。通俗文学,那就是厕所读物。” “厕所读物,就是你上厕所的时候最乐意看的东西。”他话一句接着一句,点评完之后又自嘲,“当然,我不是针对她。我们也一样。为了一点热度,什么文章都敢刊登。” 有个年轻编辑听到这话,小声嘀咕:“那我上厕所最爱看三国,难道也厕所读物吗?” 杂谈社的主编姓赵。赵主编很有主见,也对各种观点很是包容。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手下各大编辑意见不合,甚至笑着点名:“张青意见那么大。那就关于三木的《春居》和《秋医》专门去写个文章出来。下一期直接刊登上。她最近可是阳城最火的新作家。你的名字完全没人家有名气。” 没名气怎么办呢?蹭。 要么正着蹭,要么站在对立面蹭。什么最能吸引人?有理有据但意见不同的争辩。哪怕这个所谓的理所谓的据并不能得到大众认可,那也是一种观点。 杂谈报和阳城日报不一样。它不是每一天都有,而是半周或者一周出一份报纸。比杂志出的频率高一点,又比一般报纸出的频率低一些。 一年到头,它还会整合一整年的信息,出一本厚重的整合杂志。 在追求挣钱上,赵主编总是非常努力。他也没办法,毕竟像他这种小众报纸想要生存,又不想要乱七八糟什么都冒出来的广告侵占大版面,就只能靠这些小地方绞尽脑汁赚钱。 没有钱的编辑部走不长远。 在杂谈报做编辑的人头脑思路都清晰,笔杆子更是一个比一个犀利。赵主编一个吩咐下,张青呵笑一声,真准时交出了稿,快速校对后在新一期杂谈报上刊登。 也是这事情凑了巧。 阳城日报天天发,《春居》第一个故事在杂谈报发售的这天正式结束。少年少女和女教师到达烈士墓前献上了这世上最美的花。 阳城的读书人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小说,议论声更大。杂谈报最新期说是谈论三木的,当场也被抢空,每个报刊亭阳城日报、杂谈报以及碧玉少女都售罄。 阳城日报的量和杂谈报的量完全不一样,但这盛况依旧惊人得很。 阳城日报编辑部笑得各个最咧开,走路带风,见人打招呼都得缀个“哈哈哈哈”的前缀。当然,他们哈哈完,转头就看到杂谈报刊登观点速度很快,先所有人一步探讨起了三木。 杂谈报的铅字写得清楚:三木,一位向大众献媚的作者。 文章字里行间写得很透彻。现在文坛上大多传统作家热衷于写改革文学和寻根文学。改革开放后,不少地区都有人先后认为各行各业都需要一定的改革,这样才能更好发展。 而寻根文学则是建立在改革基础之上,宣扬传统文化、民族意识的重要性,努力在文化底蕴上展现国家风采。 但三木写法则不一样。她年纪尚小,对传统文化和民族意识的概念尚浅薄。哪怕是大格局的东西,也着力于小情小爱,甚至会写主角不顾现实因素去寻求情感。 大众爱看感情,她就写感情。 而碧玉里连载的,则是杂志需要什么,她就写什么。向大众屈服,向金钱屈服,再美的文字也不过是通俗庸俗世俗,上不了台面。 阳城日报哪怕有杂谈报读者,看到这些内容,当场就翻脸拍桌:“这张青写得什么东西?三木上不了台面,那岂不是就说我们阳城日报上不了台面?” 他们阳城日报最近印刷量都上去了,广告费谈起来都能涨价了。征稿收到的稿件质量更是上涨。这全是托三木的福。 一旦有人能带自己赚钱,那大伙儿就是自家人。他们怎么能容忍杂谈报说自家人的坏话。 可阳城日报和杂谈报性质又不一样。杂谈报是小众报刊,刊登文章自由度大。他们阳城日报刊登作品有讲究。如果真为了三木而写文章吵,那才叫真上不了台面。 唐雪君看完内容,恨不得拿起笔刷刷批判两句杂谈报:“杂谈报可真是会做报纸。我现在气得想当场给他们投稿!” 姚主编进门听到唐雪君愤怒的反话,推了下自己的眼镜。他问了声:“怎么了?杂谈报都能让我们小唐编辑冲过去投稿。那看来是我们报纸最近投稿人太多,少了小唐编辑的发挥空间。” 唐雪君瞬间被逗笑:“不是。哎,杂谈报说三木呢。” 姚主编诧异,很快拿来报纸看了下。报纸的内容不多,他阅稿速度快,很快看完并抓住了文章主旨:“写得确实有点道理。三木写稿很会抓人眼球。” 但三木和傅元宝有关系,根本不可能是差钱的。她纯粹是自个想写。 姚主编是全然没想到,桑晓晓是真差钱,还不是一般的差钱。她做梦都想赚钱换个地方住,有足够的钱想买什么吃的喝的用的,就买什么吃的喝的用的。 姚主编主观上误解了桑晓晓,对文学的看法上却没误解人的意图。 “写文的千千万。满曲高和寡的文章可能是艺术作品。让大众喜欢的通俗文章也可能是艺术作品。”姚主编把报纸放下,“文章是好文章,人未必。划小范围,非要这不行,那不行。只有谁谁的文章才是艺术作品,借此来抨击牟利的,人就是焉儿坏。” 这说着说着,京腔都说出来了。 唐雪君朝着姚主编挤眉弄眼:“哟,焉儿坏。这是秋医看了的后遗症吧。”秋医的男主角大少爷,可不就是从京都来的。 姚主编清嗓子,去拿杯子给自己倒热水:“怎么了?人写得不错。你了解大众喜欢看什么,报纸做出来买的人才多。当然,做人不能太杂谈报。” 这话说出来,大家是一阵哄笑,总算气消散了点。 唐雪君不能真去和杂谈报计较,不过事情还得通知桑晓晓。她预估着时间点,掐准了桑晓晓大致放学会到小卖部的点,一个电话打过去。 桑晓晓回到桑家这些天,忙得直接把和她毫无联系的傅元宝给忘了。 傅元宝谁?没听说过。 这几天学校听说是请了专门的老师过来给学校老师上课。为了提高大家的水平,最近教学难度、作业难度都上升了。 昨天上课做了个高难度随堂测试,全班几乎全惨败。只有寥寥几个拿了出乎意料的好成绩,即便是这样,老师都笑合不拢嘴。那个特聘老师说了,这卷子及格的大概率能上大学,上九十分的能考虑冲一冲好学校。 桑晓晓考了九十五!终于洗刷了五分的耻辱! 今天讲解,桑晓晓成绩是当之无愧全班第一。上台的时候,她仰首挺胸,终于伸出手说一声:“粉笔。”老师都乐呵把粉笔递给她。 她刷刷解了题,轻轻松松讲完,回到座位上还有同桌浮夸的夸赞:“哇,晓晓真棒。” 下了课更有人拿阳城日报的报纸来给她签字。 她两辈子没经历过这种纯粹因为知识和小说作品,从而被众星捧月的高级待遇。 愉快!高兴! 第37章 比某些男人会做人多了 愉快高兴的桑晓晓仰着下巴, 一直把这种心情维持到放学去小卖部,并恰好接起电话。出版社为了催更,只要她交稿快, 稿费就能涨价。 桑晓晓在没有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当然是背着桑妈桑爸抓紧时间写稿。可惜涨价归涨价, 和桑晓晓有没有钱是两码事。她没什么管理钱的能力, 能有几块全能花光。 写字要笔和墨水,要稿纸和誊写的信纸。能赚钱了, 笔墨稍微换个好档次的,不过分吧? 桑家没有电灯,她晚上如果赶工就得点蜡烛或者点油灯。这些都需要钱,总不能让家里开销。既然长时间要用, 又没有电灯,拿多买点囤货不过分吧? 她从来不会对自己苛刻, 以至于写稿半天,钱包依旧空空。到最近一次写稿, 桑妈终于看不入眼, 要求她稿费上交,让桑爸负责采买那些必需品,并每次给她算账本。 桑爸每个月给桑晓晓固定的零花钱,攒下来多的钱到过年再给她。 桑晓晓觉得这和存银行没什么差别, 当然是同意了。只是现在距离过年还很远,她最近收到的零花钱已经花了个精光。 唐雪君电话打过来,正在思考要怎么和桑晓晓沟通。 谁想姚主编认为不差钱的桑晓晓, 对着唐雪君的第一句话就是:“稿费又要涨价了?” 唐雪君顿了顿,没想到桑晓晓开口就提稿费的事。她反应了一下才回起桑晓晓的话,压低声音:“……没有没有, 是有一点小事。” 桑晓晓一听唐编辑压低声音略显心虚的一声“小事”,立马知道是要有糟心的小事。她盯着电话抿唇,以防万一问了一声:“好事还是坏事?” 唐雪君:“……嗯,稍属于坏的那么一点……”小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唐雪君看了眼电话,再听了一阵忙音,顿时哭笑不得。 另一头桑晓晓当场把电话给挂了,两手环胸,眉头皱起来。 生气,这日子是见不得她高兴还是怎么的! 皱完眉片刻,她又重新拿起电话给唐雪君拨打回去。 胖老头就见桑晓晓生气“啪”挂完电话,转头又主动给人编辑部打电话过去。 他望着自己那台最近利用率明显上升的电话机,提醒桑晓晓:“砸坏了你得赔我一台啊。这电话机可不算便宜。” 桑晓晓拉了个椅子,坐到位置上,烦心用单手托腮:“我要是真砸坏了,赔你两台还不成?” 胖老头呵呵笑起来:“这不得要三台?两台都不够赔我被你吓出来的这一下。” 桑晓晓瞪了胖老头一眼:“你这个店三台有人用吗?还不如把我赔给你的这台换成别的物件,装修一下你这小卖部。看看买油的地方,那里脏得都积出黑块了。” 胖老头经过这段时间已经看透。桑晓晓的脾气很大,但你要说她真生气,倒也算不上。要求是真的多,嫌这个质量不好,嫌那个包装不行的。连店里细节都要管。有种别扭劲。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1节 他这个小卖部本来就村门口买点东西的,非要他环境上讲究:“哎,谁没事碰那儿。再说我也有擦。我都擦不到,肯定没人能碰到。”又没人查卫生。 他就算是讲究卫生了,蟑螂虫子老鼠那些总还是搞不完的。远不如养两只野猫来得有用。 桑晓晓听着胖老头不爱卫生的话,刚想说那种擦就叫清洁吗,那叫敷衍了事的擦拭。然而电话很快接通,她的注意力回到唐雪君的话上。 唐雪君知道小姑娘脾气大,一口气直接把事给讲了:“杂谈报新一期正好讲你,说你的文章谄媚大众之类的。话说了一通,对你今后发展定型不好。我现在一时间也想不到好方法,想问问三木你怎么看。” 桑晓晓沉默。 哈?她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敢情就是有人这么说她? 桑晓晓当场气消了,一脸莫名:“难道他说了,你们报纸就卖不出去了?还是说碧玉少女下一次卖不好了?” 唐雪君愣了下:“那倒不可能。我们最近虽说因为你的小说卖得好很多,但不可能因为杂谈报一篇文章而降低销量。” “那就别管他们。”桑晓晓在这方面少有豁达,“我一天到晚看不顺眼的事多了去。我在意我才会生气。这完全没关系的人和事到我面前来,我再去认真生他的气,这把其他人放哪里?” 唐雪君细品了一下是那个小小的歪理,莫名有点被说服。 桑晓晓心情重新愉快起来,坐在椅子上晃着脚:“喜欢我小说的人那么多,我都来不及一个个去感谢。怎么还要全身心去注意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他凭什么啊?回头给了他眼神,他更是高兴,更是坚定自己的想法。人就是这样。” 唐雪君思考了下:“确实。那就完全不管?” 桑晓晓想了下:“这样吧。下回出书了,把我卖书的册数通知一下杂谈报。他们自个关注和我们主动让他们关注,肯定是不一样的。” 大家都写文章,都是聪明人,如果这点意思都看不明白,那更白瞎了给他们眼神的人。说她献媚,她就献媚了呗。怎么了?这不就是卖得好嘛! 唐雪君应声:“行,我和姚主编去说一声。这书的第一册 确实可以准备起来了。我和出版社的宋姐商量怎么排版更加好看。也不知道她这两天有没有心情。” 桑晓晓根本不认识什么宋姐,随便应答了一下。 唐雪君却多说了一句:“说起来我刚收到信那会儿,宋姐还想跟我抢来着。她原本是想拿去看了,觉得合适找个杂志帮你投稿的。” 桑晓晓困惑:“宋姐?” 唐雪君笑起来:“对啊。你当时投稿的时候是撞见了个人吧?她是宋姐的朋友,路上带了你一程,对你好奇着。转头就想让宋姐看看你的小说。” “说来也巧。”唐雪君也知道桑晓晓和傅元宝有关系,说了一声,“她是宋锐的亲姐姐。宋锐正好和傅元宝是好兄弟。绕来绕去啊都认识。” 桑晓晓有一段时间没听到傅元宝的名字,下意识松开自己托腮的手。 有的男人,嘴上说着不准她退婚,让她好好思考思考。结果呢?人一旦出了门,那是一点心思都不会花在未婚妻身上。 这叫什么?这叫不关注不关心。 人再忙,打个电话的空没有么?桑爸是上班的人,小奶奶都能通过桑爸联系上桑家,她就不信傅元宝联系不上。 桑晓晓冷笑:“谁认识傅元宝了?这么土的名字,不配被我认识。” 有的人哪怕是冷笑,这声音里都透着一股糖娇味。唐雪君原地创造出“糖娇”一词,决定将这个词安放在桑晓晓身上,但没注意跟着笑出了声。 桑晓晓是冷笑,她那就叫好笑。 桑晓晓不乐意了:“你笑什么啊?” 唐雪君心想,这第一次听这么精彩的反话,当然觉得好笑。可她能这么说。她当然是笑盈盈解释:“这不是宋姐老担心她弟弟宋锐的事,最近心思重。我笑这个出版交给宋姐,她心情肯定好很多。” 桑晓晓听出了点别的事。 宋锐是傅元宝的朋友。傅元宝当时出门就是因为朋友有事,而这个事情看起来并不算小事,很大概率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完。 她问了一声唐雪君:“宋锐什么事?” 唐雪君毕竟是阳城日报的人。阳城日报每天都要上大量的新闻,对这些消息最是灵通。她和桑晓晓细说:“我们这边原本的钢铁厂都是公家的。宋锐有个钢铁厂说是私人的,又挂在了集体上,属于乡镇企业。但真说是集体的呢,其实一直他做主在弄。” 像是这样的企业,早年产品展销会都没他的位置。别人卖货能在屋里头,他就只能在屋外摆地摊,喊自己的钢铁加工厂物美价廉。 这几年稍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上面说一句就地取材,他的钢铁来源就断。反正打拼日子不容易。 但这些和他这次进去没太大关系,有关系的是:“他早年有带几个兄弟一起干。这其中有个呢年纪比较大,都能算他长辈了。高考恢复后大学生多起来了,宋锐就想多找点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帮忙干活。谁都想要大学生,请人就要拿出钱来。老资历的就不乐意,举报他贪了钱。” 说来说去就是钱的问题。 “这一来二去,又是报警又是上法院。前些日子宋锐都被抓进去了。”唐雪君声音放很低,“你也知道上法院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事的。拖个一年半载很正常。” 她说完这些,很快又笑笑:“我就听了一耳朵。我不负责这专栏下的新闻,也不太清楚最后会怎么样。毕竟这事吧,上面也在犹豫要怎么解决。属于标志□□件了,对往后很多相似的案例都有很大借鉴性。” 这几年法律法规变动挺快,各地的决策方针也不同。她一个才工作没几年的小编辑,除了跟着议论一下,其它是什么都解决不了。 桑晓晓是个学生,也不懂这些。 她只是在明白傅元宝遭遇什么事情后,更不待见傅元宝。 宋锐的事情挺大,但唐雪君都能说清楚,傅元宝作为更清楚的人肯定也能说清楚。事情能说清楚却不说,果然就是不在意不在乎不关心。 人呢,哪怕情商再怎么低,哪怕是个再直的直男,真要喜欢真要在意,都会在琐碎上有所表现。更何况一个做生意的人,各个头脑灵活的,很会看人眼色,猜人心思。 桑晓晓学傅元宝的话:“我知道了。出版就交给宋姐。她朋友当时顺了我一路。” 接着她阴阳怪气说着:“比某些男人会做人多了。” 第38章 她能把自己气死(作话有…… 桑爸全程听了电话, 又表现出自己没怎么听的样子。 成年人对孩子最大的尊重就是不随意打探。他是过来人,其实很清楚一件事。当一个人逐渐清楚对方身边朋友和家人的事,关系就和原先不一样了。 桑晓晓很聪明, 而聪明的人一般有主见。他介入多了反而讨嫌。 他见桑晓晓挂了电话,和胖老头打了招呼, 随后载着桑晓晓回家。 桑晓晓就如桑爸所说那样, 话是一套,行动上是另一套。说着不认识傅元宝, 实际上有认真思考傅元宝的事。 她吃完晚饭回房间写稿写作业,完成今天规划好的目标后,取了一张废弃稿件。她在废弃稿件空白位置画着思维导图。 一个个人名在稿件上空位写好,她再在人名和人名之间画上连接线。连接线上标明了关系和她所知道的事件。在一个人想要了解一件事, 不能仅仅通过片面人的言语。 傅元宝的朋友宋锐关系线上,写了好几个她不知道具体人物的代称。甲乙丙丁, 全是宋锐厂里的相关人物。傅元宝和傅家的关系线上,则是写到了小奶奶, 再从小奶奶牵扯到桑家, 最后牵扯到桑晓晓。 桑晓晓的人际关系里,出版负责的宋姐又牵扯到宋锐。 这个世界看起来很大,其实稍走动走动,发现一下关系, 转眼就会发现世界小到出乎人意料。这就是社会的重要性。 写小说会尽量精简无关人的数量,真实生活却不是这样。 从她的了解来看,傅元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有欠缺的人。他属于能在危难中可以交付信任的人, 又是个会在生活中对亲近人有所疏漏的人。 因为他的认知中,情感是一种“交易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一旦情感这种交易品无法定量, 他就会产生疏漏。 桑晓晓前几次对着傅元宝提麻烦的要求,对着人生气发火。可对于傅元宝来说,这些行为都在他的“报恩”可容忍范围内。 他不是因为她而容忍,大概率是因为她是桑家的桑晓晓而容忍。哪怕不是桑晓晓,换个桑三桑四,他都会容忍。 桑晓晓分析完毕,把纸往边上放着,跑出房间探头。 最近桑达达有了工资,桑爸也有工资,桑晓晓的日常开支从自己钱里专拿。桑家条件明显好了点。墙边挂着的塑料箱又多了两个。那是专门给母鸡下蛋的。 再过个把月就要过年,桑妈借着昏暗的光正和桑爸整理过年要买的东西,要走的人家。桑妈这边就要走邓阿婆和傅家两家。桑爸这边除了村内走动,还有工作上的同事要一块儿约着吃一顿。 逢年过节,村门口小卖部卖的最好的东西一是调料,二是烟酒。 桑妈正嘀咕着:“田里这两天请人来收一下。两小孩都忙,你要上班。我一个人哪里能干那么多活?马上过年还得买点东西。今年我想做点菜送送人,天一冷就好做了,不然哪里来得及。花钱的地方真是也多了。” 桑爸应声:“没事,钱我和桑达达……” 他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桑晓晓从门口探出的脑袋。 桑晓晓秉持着有钱就该花,开口就是:“我要装电话机!” 桑妈本来就在算钱,下意识反驳:“不行。哪有钱?” 桑晓晓理直气壮:“用我的!” 桑妈发现桑晓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被逗笑:“你知道装个电话多少钱吗?五千块钱!还得让人上门,还不算买电话的钱。你有本事赚到这个钱再说。” 桑晓晓:“……” 这是她真没想到的。 阳城的富裕花了她的眼,胖老头小卖部里的富裕也花了她的眼。她没想到一个电话机能昂贵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原来胖老头是那么的有钱。 傅家有电话机,阳城日报出版社有电话机,就连小卖部都有电话机。胖老头怎么闷声不响赚到那么多钱的? 五千的电话装不起,桑晓晓退而求其次,提出新的要求:“那我周日要透支十块钱。我要和桑达达一起去供销社,去买东西。” 桑爸想着买东西确实要钱:“行。叫胡春一起。她周日也在。你赚了钱,可以给胡春买点小东西。” 桑妈知道这对兄妹约好了。她警告桑晓晓:“不准乱买东西,不准给我全花在没用的东西上。” 桑晓晓心想,对于桑妈来说大多数东西只要不是必要,估计都属于没用的。 她傲慢微抬下巴:“它能存在就说明有用。我就买。” 桑妈拿着笔气笑,对着桑爸责怪:“看看,你看看。全是你宠出来的。没大没小,没脸没皮。以前没钱就闹腾,现在有钱是要当山大王了。” 突然变成山大王的桑晓晓,主要是有钱有了底气。她得意洋洋关门回房间,筹划起周日的行程。 桑达达的房门万年敞开。 他听到外面桑晓晓和桑爸桑妈的对话,跟着探出脑袋,作为桑晓晓的“帮凶”以及“帮兄”:“只是稍微买点东西。她现在都用自己的钱了。” 桑达达现在也是有钱乐意做山大王,觉得能自由支配钱的感觉太好。他本身赚的钱少,远没有桑晓晓现在钱多。好在他也没什么特别需求的东西,吃饱穿暖足够。 他嘿笑一声:“反正快过年了嘛!” 桑妈养儿子更糙,摆手:“去去,关你什么事了。我看你结婚的时候拿什么钱出来讨媳妇。” 桑达达一听这话,麻溜缩回去。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嘛! 人生得意的时候,总得对自己好点。否则谁知道钱会不会说没就没了。桑家兄妹秉持着这个念头熬到周日,一大早起床,借了桑爸的自行车,叫上隔壁胡春就飞快出门。 胡春也借了一辆自行车,飞快跟在桑家兄妹身边。 她说话叽叽喳喳,开心得不行:“晓晓,我看你新写的文章啦。我们老师上课专门拿出来说了。写得真好,原来我们学那么多急救方式,就为了要紧的时候能随时冲上去救人。” 桑晓晓重点提醒胡春:“最主要的是,要注意卫生!” 胡春应了声:“对对,要注意卫生。不注意卫生就会生大病。生病可费钱了。不过我们村里的医生治病可厉害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2节 桑晓晓呵笑。 说她神魂离体的厉害吗? 胡春骑自行车还偷看桑达达。桑达达注意到胡春好几次车都快骑到撞上自己了,忙喊:“胡春,你往边上骑点。要撞到我们了。” 可怜的胡春当即慌张扭出去点。 她女孩子腿脚没长辈长,自行车没怎么调整过,自行车龙头一歪扭竟当场侧翻! “啊——” “哐嘡——” 人一摔,自行车直压到人腿上。胡春人摔懵,而卡在她两腿间的自行车链条还在转动,把她宽松的裤子搅进去了点,弄得极脏。 此刻自行车链条上的油污根本不重要了。乡下路坎坷,胡春下意识手支撑着地面,再抬起手,手上红了一大片,并迅猛渗出血。 桑达达赶紧刹车,让桑晓晓稳住车后冲向胡春:“你没事吧?” 他把自行车从人身上挪开,试图扶起胡春。 身体的痛直白反馈到大脑。胡春很久没摔那么惨,又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好不容易约好的出去玩,这下是彻底没戏了。 她顿时委屈得咬唇,眼泪不要钱往下狂掉:“疼。” 桑达达忙拍了胡春衣服上脏了的地方:“哎,你别哭别哭。哪疼啊?能走吗?” 胡春不被安慰时还能说句疼,一被安慰哭得更惨,上气喘不上下气的。 桑晓晓哪想出来一趟会碰上这种事。她今天的行程一点不轻松。上午和胡春、桑达达去供销社,下午还得想办法去了解点关于傅元宝和宋锐的事。 她看到胡春伤口出血,语气很凶:“哭什么哭。哭有用吗?” 桑晓晓自己也哭。 她转头还嫌弃起别人哭起来。 胡春被桑晓晓一凶,眼泪更凶。她不敢哭出声,连受伤的手都往后缩了缩。她难过得要命,也止不住自己眼泪。想要让桑达达带着桑晓晓先走,不用管她。 桑晓晓和她不一样。桑晓晓很忙很忙,要学习要写稿,今天都是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的。 桑达达犹豫想劝一声自己妹妹,却没想到桑晓晓的火气劈头盖脸转移到他身上。 桑晓晓车推到桑达达面前:“桑达达,你是不是男人啊?站在那边是想等天上掉个神仙把胡春治好是吗?带她去找医生啊!” 桑达达反应过来:“噢噢,对。先去找医生。你这个血抹我衣服上吧。你衣服不然回头洗不干净。” 桑晓晓别桑达达这粗心人气死:“你衣服就干净吗?找个有水的地方先冲干净伤口。你是不是傻的?带她赶紧去找个有水的地方冲冲。不能是河水!是河水你完了!今天你晚上就跪在她家门口道歉!” 桑达达被凶懵,只知道听桑晓晓的话,赶紧上自行车,吩咐胡春坐上后座:“对对。快,我带你去先冲一下井水。井水干净。然后我们找医生。” 胡春被兄妹两截然相反却表达相同意思的安抚着。 她听到桑晓晓的“神仙救治”、“跪下道歉”,人被逗笑,顿时变成又哭又笑,总算能说得出话来:“我……我没那么严重。就,就是一下子吓到了。” 桑晓晓见桑达达还不走,命令的凶悍语气再次上线:“桑达达!” 桑达达忙喊着:“哦,这就走这就走。你抓好我衣服。哦不对,你手不好。那你环住我。” 胡春惊愕,惊到打了哭嗝。 桑达达见胡春没动作,伸手把人胳膊拽到自己腰边上:“赶紧的。走了走了。”说完,他快速骑车朝着远处冲去,速度比之前快得多。 桑晓晓目送人远去,越想越被这糟心事和桑达达后知后觉的迟钝搞得心情不畅。等人真骑车骑远了,她回过神发现原地就剩下她和一辆摔过了的自行车。 想到今天完全翻车的行程安排,桑晓晓气得跺了跺脚:“烦死人了。” (接作话) 第39章 戴围巾的方式很不对劲…… 桑晓晓挂完电话, 想起自己忘了多骂几句人,气到想翻白眼。 她真的是完全丧失了正常理智,才导致连发火都忘多骂几句。她就该阴阳怪气他, 呵呵,是猪吧这个点还睡觉。晚上不睡早上狂睡, 怎么不远度他乡, 去换个时差生活。 傅元宝!废物!混蛋! 桑晓晓怒瞪电话机。 大爷没想到小姑娘一打就是三个电话。 他还以为是来骗找零的,想让人买点东西再走。见人是真的打电话, 他也就把找零给了桑晓晓,还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蹲坐在路口老实巴交的男人:“自行车坏了,那儿能修。” 桑晓晓把钱往怀里胡乱一塞,出去推自行车修理。 好在现在的自行车完全不复杂, 结构一眼就能看清楚,用料更是简单。老实巴交的修理工三两下把自行车链子挂上, 把车头摆正,顺手还帮忙把自行车撞松的座椅调了下位置和高度。 修理工也不欺负桑晓晓, 直说:“轮胎没坏也不用打气。小姑娘看着给吧。” 桑晓晓给了一块钱。 修理工慌张忙翻起找零:“多了多了啊。我看看有没有那么多零的。” 桑晓晓本来就心烦, 皱着眉,说完不客气:“到底多少?” 修理工生怕桑晓晓真给那么多,忙给了个数:“一毛就很够了。” 桑晓晓拿出刚才大爷给的找零,拿两毛给了修理工。付完钱, 车也修完。现在是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是进供销社还是不进呢? 她看了眼门口那些个停靠着的自行车。附近村有自行车的人到底也不算是太多,买了自行车的人都生怕车被偷, 全落了锁,捆在门口一条链上,还有人守着。毕竟车值不少钱。 问题是这车是胡春的。锁是在车上, 钥匙在胡春身上。现在锁是开着,可锁上回头带都带不回去。 桑晓晓撇嘴。 难道她要在这里干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桑达达和胡春,还是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傅元宝?桑达达和胡春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而从傅家开车过来的傅元宝也需要好一会儿时间。 一个人单独在路边等着,时间会显得格外漫长且难熬。 供销社门口过来修车的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修理工修了好几个人的自行车,桑晓晓也没等到任何一个人。 等一分钟像等十年一样。 她放弃等待,推着自行车到别的自行车旁落锁。自行车锁将车和门口链子锁一块儿,安全得她肯定自己没法带走这辆自行车。 桑晓晓确信锁好了,独自走进供销社买东西。 这家供销社东西算齐全,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柜台后面的墙面上烟酒齐全。墙上商品下面贴着红色的价,生怕人看不清,字各个相当大。墙中央挂着铜牌红字的“文明商店”,彰显着这家供销社的服务商品都属于优秀水准。 现下蔬菜水果正是最好的时节。苹果一筐筐的,个头很大,不过没有几十年后色彩那么绚丽,看上去青青红红,不算好看。 桑晓晓没尝过,可她隔壁有个老太挑了一袋子苹果,亲自称斤后拿了个最小的小口啃了一口。她就听见那老太一声“哎哟”。 转眼一看,老太一张脸都皱起来了。 另一个非常懂行的阿姨立刻给老太说着:“哎呀,怎么买个头这么小的苹果?这小个头的和赌一样。十赌九输。哦,还有那个橘子,嗨呀真是好笑。我上回买的橘子,同一个里面有的酸有的甜。” 话一说,顿时非常有共鸣。 一群采买的人凑到一起讲起要怎么挑选水果来。 现下的水果也分很多档次,便宜的就像老太刚才买的一袋,口感其实不难吃,就是酸甜看命。有的人要是恰巧更喜欢吃酸的,那是真赚了。而个头大又相对保证甜度的,价格可不一样。 至于更贵的那些水果,这家供销社根本没考虑进货。进货了也没人买。 在大众面对调料米面都得省吃俭用的时候,大家伙并不太买得起昂贵到奢侈的水果。 桑晓晓看向苹果。 她本来心情相当差劲,现在见着这么有生活气息的场景,又见到了苹果,心情逐渐顺畅起来。医院里最常见的水果就是苹果香蕉橘子。苹果营养价值高,摆放时间长,听起来寓意也好。 桑家不舍得买苹果,天天都靠着田里扒拉出来出来的蔬菜补充维生素和纤维,只偶尔才拿菜去和人家换点别人家种的水果。 村里头完全是谁家种了果树,到丰收了大家分一分开开心心尝个味。 等下买点。 桑晓晓非常有自知之明,完全没打算现在当场买。她根本做不到拎着一大袋水果晃动晃西。太累了! 供销社除去这些物件外,日用品也很多。 桑晓晓稀奇从一头逛到另一头,发现有成捆的松紧带,有塑料拖鞋,有搪瓷的盆碗杯,有晚上煤油灯用的灯头。 最有意思的还是自行车车铃那地方。 一对小夫妻在买车铃。其中那小阿姨对着自己丈夫一顿数落:“你怎么每个月都能弄掉这盖头。下次再弄掉你就空着吧。我是不会再陪你来买这个了!” 桑晓晓回想自己在门口看到的自行车,感觉有一半以上的自行车车铃是残缺的。 这些都不是她需要的东西。 她走到文具那里停下,看起供销社里提供的各种文具。小卖部的胖老头是真有钱。对于这种非常放得起的货,备了不少的货,还经常添新的款式。 不过供销社里还是有她没见过的。 比如说双头笔。一头是钢笔,一头是圆珠笔。 桑晓晓盯着这支微妙的笔看了半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说不好用吧,这笔确实齐备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笔品种。说好用吧,钢笔笔囊装不了太多墨水,圆珠笔笔芯更是短到和寻常的笔芯不适配。 就是稀奇。 一旁负责卖货的阿姨贴心推销:“这笔城里卖得非常好,我们这边用得人少。你看又能当钢笔写,又能当圆珠笔用。到学校去,同学们看了都眼热。” 桑晓晓依旧处于微妙状态,盯着这支笔:“嗯……” 阿姨看桑晓晓盯着笔狠不下心的样子,以为桑晓晓是觉得贵不舍得买。她笑笑小声说:“我儿子说,边上那个笔更好用。就纯钢笔。五块钱一支看着贵,其实算便宜了。你到城里买,款式稍变一变,钢笔头完全一样的要十八!” 读书确实费钱。门口修车只收一毛,一支钢笔要五块。 桑晓晓总共带了十块钱,去掉打电话和修车的钱,剩下九块多。 她视线顿时落到阿姨说的更好用钢笔上。 这一套钢笔长得确实不微妙。外壳中规中矩是较为庸俗的蓝绿色,钢笔头纤长又漂亮,比桑晓晓原先用的笔要好一个档次。 光看笔头,属于性价比极高的钢笔。比起其他钢笔来说,确实很不一般。生产厂家如果审美跟上,价格能翻好几下。 支持喜欢的东西最好的态度就是花钱。 她拿了一支交钱:“买一支。” 阿姨没想到桑晓晓竟然自个能掏出那么多钱来,眉开眼笑的:“好好!我给你包一下啊。他们厂的钢笔还送个小盒呢。”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3节 “小姑娘看着漂亮又爱学习,真是好事情。”阿姨在那儿一边写单子,一边直说,“我儿子呀也爱读书。他老说读书读得高,以后外头闯荡才有得是机会。结果呢,书读得高,眼光也高。小姑娘一个瞧不上眼。他也不看看人小姑娘能瞧上他么。” 她说着说着,醒悟一样看向桑晓晓:“小姑娘有喜欢的人没?没要不要……” 桑晓晓发现了,小河村这边的长辈说话三句话离不开结婚以及小孩。再多聊两句就聊家里长辈。 “不要。”她这才几岁? 有个未婚夫就够难过了,还要相看别人吗?这年代明明是自由恋爱的年代。 桑晓晓没经历过一些事,但因为看的东西多,知道现在的老教授是非常不吃香。几十年后世界闻名的大科学家,有不少上三十多才找到合适的好对象。 不是因为沉迷学术,纯粹是因为家庭背景复杂以及个人工资相当惨淡。 阿姨的儿子大概率属于这类型。 她对知识分子是尊重的,但这不代表自个要把自个搭进去:“大不了就不结了呗。要是喜欢小孩,以后领一个。” 阿姨震惊看向桑晓晓:“啊?这怎么能不结了呢?”倒也没必要这么极端吧! 桑晓晓的观念来自几十年后。即便是几十年后这种观念也不属于大众观念,更别提现在了。她不耐:“儿孙有儿孙福。他多大了还要你这么操心!他自个的日子难道过不好么?” 她娇气里带着嫌弃,听得阿姨心里起了小疙瘩:“哎,他能过得好的。这小子就是……唉……那不一样。这结婚和不结婚,完全是两种日子。” 桑晓晓以前不考虑这个问题,不理解。 桑晓晓想了下。她自己不结婚过得挺高兴的。哪怕偶尔碰上点事情很生气,但总归还是觉得日子有趣。以后好好写稿子赚钱,努力买电话机买电视。再过些年就能买电脑。 往后的好日子想想都开心。 这要是和傅元宝结婚,她每天都能被气死。 傅元宝能做到很多事情。夜不归宿,连日毫无音讯,穿着土气碍眼,性格强硬,自以为是,满脑子交易铜臭味,做饭都能烧厨房。 一举例,桑晓晓提前生气。 她语气加重:“确实是两种日子,明显不结婚更好!” 一个屋檐下住两天就能气哭她,几十年还了得? 话刚落,不远处传来傅元宝带隐隐笑意的声音:“你没结过婚,怎么知道是不结婚好,还是结婚好?” 桑晓晓转过头,看到傅元宝走过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人都僵住。 她被震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内心。 她不知道傅元宝早上回家躺下就睡。刚被叫起来洗漱一看头发,一半翘着,完全压不下去。他寻思着桑晓晓老说他土,他干脆将桑晓晓当大客户对待,拿出摩丝抹了头发。 所有的头发被他全顺到脑后,靠着定性的摩丝根根分明。这东西非常好用,用完根本看不出几天没洗头,因为头发会结成有些湿润的一簇一簇。 衣服是整套的灰色西装,内搭衬衫。 本来这个套装是没什么问题,就连衣服他这次都没完全塞裤腰带里了。可他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个围围巾,用一条灰色的围巾围住了脖子。 问题是,时尚的人围围巾,会有七八百种围围巾的方式。他们能将每一种都围出优雅或者时尚的感觉。 但傅元宝不仅穿衬衫围围巾,还给自己脖子绕了非常土气的三圈,勒得很紧,一头甩在前面,一头甩在后面。 要是有两人一前一后,稍微用点力气,傅元宝就能被勒窒息。 围巾好好的片式,更是被他抓成粗麻绳一样。缠在脖子上足够保暖,也足够让桑晓晓头皮发麻。 她第一次见身边有人能把围巾围得那么像冬天里摆地摊,被冻得不行,强行用围巾裹自己三圈当保暖的小摊贩。 头发被这么梳理,围巾被这么裹。他的脖子那段看上去比脑袋都粗。 桑晓晓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傅元宝。我该庆幸你好歹买的是条灰色围巾,而不是一条红色牡丹花的吗?” 傅元宝沉默了两秒。 这条灰色是别人送的。 傅元宝想起桑晓晓没翻的抽屉里,深埋着真穿戴过的红色牡丹花围巾:“……小奶奶送过我一条。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戴。” 桑晓晓眼前浮现出画面:“……”救命! 第40章 这人是不是疯了? 现在不管什么物件, 牡丹花的造型是真的畅销。供销社里所有生活用品里,最常出现的几种样式,分别就是牡丹花、丹顶鹤、鸳鸯、喜鹊。 再文雅一点的, 梅兰竹菊。 画作是雅致,可到了产品上排版并没有走在时尚尖端。加上考虑大家结婚或者搬家才添些好物件, 所以工厂染料颜色偏向国画颜料的传统色彩, 挑选的全是喜庆的大红大绿。 总体而言,也算大俗即大雅, 符合当下百姓需求。 小奶奶也喜欢牡丹花。她亲手织了一条送傅元宝,图得是一个喜庆。通体全红,在尾梢绣了两朵牡丹。款式看上去其实算好看。可惜傅元宝很显然并不热衷这么亮眼的颜色。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天天围着红围巾出门呢? 桑晓晓却已经把供销社里那些牡丹花造型代入到围巾中。她甚至在这一刻回忆起自己那床牡丹花的被子套,并把被子套搭配上了傅元宝的脖子。 她往边上挪了两步, 悲愤于傅元宝糟糕的审美:“你离我远点。” 傅元宝怎么可能会听? 他自顾自看了眼钢笔,很自然掏钱:“我买单。” 负责卖笔的阿姨看看傅元宝, 再看看桑晓晓,眼里全是好奇和八卦。她一看傅元宝头上的发型, 再看人一身西装, 心里就有数。这男人绝对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 她手脚利落收了钱,把小姑娘的钱退了回去,笑盈盈推荐着:“还有什么要的吗?这钢笔买了, 墨水肯定也得买些好的。对了,我们这里新进了些本子。这些可是大城里才卖的货。还有笔盒,纯铁的。” 傅元宝侧头看向桑晓晓, 很简单问她:“要么?” 桑晓晓满脑子傅元宝家里的红围巾和脖子上的灰围巾,都没反应过来钱回到自己面前。文具类的东西说便宜肯定不便宜,桑晓晓却没关注文具, 只想着让傅元宝正常点。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皱眉头示意傅元宝:“你快把围巾拿下来!” 傅元宝没打算拿下来。 他不仅不打算拿下来,还伸手稍调整了一下脖子上捆成几乎麻花状态的围巾,说着:“这不是颜色还行?隔壁市戴的人特别多。” 灰色的围巾很有气质,他见不少有身份的人都有一条。 桑晓晓刚还试图远离傅元宝,现在看傅元宝调整一下围巾,结果把前面后面两节都给调整没了,变成完整一坨围巾在脖子上,直接往前走两步,咬牙试图扒拉:“丑死了!是颜色的问题吗?你自己难道不觉得难看吗!” 傅元宝不觉得难看,更没有穿戴土的自觉。他身高比桑晓晓高一截,见桑晓晓打算动手,不由抓住围巾抢救:“大庭广众你别动手动脚的。” 周边人的视线都转过来,好奇看向这边响动。 小姑娘咬牙切齿带着娇气下着命令,边上的男人的语气听上去淡淡,说出来的话竟是让人有点浮想联翩。明眼人以为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夫妻,都禁不住八卦。 桑晓晓本身就在一步步试探傅元宝的底线。她完全不在意傅元宝的不乐意,垫起脚尖强硬上两只手和傅元宝进行抗争:“傅元宝你到底拿不拿下来?” 努力奋斗的样子像是一只被丝带缠绕住脖子的猫。猫因不习惯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装饰品,哪怕是满地打滚都要将装饰品弄掉。 黑色的眸子因为执着的劲,更是发亮漂亮。天气不算热,脸颊被她的情绪带动产生了一层粉色的红晕,比供销社里最昂贵的苹果都粉嫩。 生气时候的小酒窝再次出现。 傅元宝很喜欢。 傅元宝不打算退让。但装饰品挂在的不是猫脖子上,而是他脖子上。这猫再张牙舞爪,指甲保不准得划拉到他。 他抓上桑晓晓的手,带着点强硬味道连手带人,将小姑娘转了个圈。动作顺畅到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他可从来没这么友善对待过敢对他动手动脚的人。 “桑晓晓。”傅元宝微微欠了点身,把人往货架那儿推,“今天买什么东西我都能付钱。围巾还是让我戴着。” 桑晓晓想挣脱傅元宝的束缚,结果发现自己完全解决不了。 她怒从心头起,抬脚就往后面傅元宝的鞋子上踩:“你给我放开。” 好好的黑色皮鞋,出门油光锃亮,现在上面两个灰脚印。 桑晓晓踩完继续作着,小脸皱起,气得噼里啪啦说人:“围巾三圈就算,头发你是浇灌了半壶油上去?全弄脑袋后面,生怕别人觉得你头发多是不是?” “我告诉你傅元宝。你以后的发际线就会越来越靠后,迟早一天变成秃头!哈,每天在外应酬喝酒,坐车不运动。到时候你就是一个又胖又秃面脸油光的土老板!” 傅元宝低头看了眼待遇悲惨的鞋,听着桑晓晓骄里娇气的“诅咒”,呵笑一声:“我不信。” 他这张脸这个身材天生长得好,怎么都不会沦落到那地步。他往上两代都没有个胖的。像小奶奶那样,更是瘦小到几乎能整个人缩在椅子中。 桑晓晓却学着傅元宝的呵笑。 傅元宝的呵笑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呵笑声音很低,像是嗤笑,又有点带着戏谑味道。通体而言给人感觉相当恶劣。这种恶劣听上去就能让人恨不得跳起来打他。 她呵笑完侧头瞪傅元宝:“你看看几个不饿肚子的男人结婚后不是又胖又油的?肚子怀胎比女人还大。你以为加个摩丝戴个围巾就好看了?现在不过是仗着脸勉强充当西施。再过些年,你就从街西面搬到东面,世称东施。” 这是用女人打比方。 她还会用男人打比方:“然后你再问别人,吾与明星孰美,然后沾沾自喜。哎,自己那么多年过去,依旧长得好。邹忌会自省,齐王会听讽。你呢?” 傅元宝发现小姑娘说话一套套的。平时上课的语文真是没白念。 他确实不爱别人说他不爱听的话。也就是桑晓晓说话有意思,生气都让他觉得很是好笑。 要是换个人这么和他阴阳怪气,他早想办法让人体验一下人间疾苦,感受一下钢铁厂钢铁的冰冷触感。 这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人走得越高,所能看到的风景未必是越宽广。人所能看所能听的事件是有限的,反而容易逐渐麻木,不够敏锐,从而受到制约。 他接受了桑晓晓的嘲讽观点,松开桑晓晓后,内心还带着逗弄桑晓晓的心思:“男人要好看干什么?能当饭吃么?” “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桑晓晓觉得傅元宝这话叫偏见,“这和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你没见大多数要工人,都要身体健全五官端正的!当演员明星对脸的需求更大。” 如果不是傅元宝长得还行,她根本理都不会理他。她能容忍人在自己眼前晃,绝对是有傅元宝脸一份功劳在。 桑晓晓又一次实现落在围巾上。用手不行,她都想用牙了。 傅元宝笑笑:“有些道理。但一听你就没进过小工厂。”他没细说大多数私人小工厂和国家工厂之间天差地别的情况。 面前的小姑娘没见过太多社会艰难,哪能懂这些。 他不想细说,也不想和桑晓晓争这种没意思的话,见桑晓晓黑亮的眸子还盯着自己围巾,便把上半身往桑晓晓面前靠:“行了,你卸了吧。今天确实不算冷。我被你弄得一身汗。” 桑晓晓觉得傅元宝倒打一耙:“什么叫被我弄得一身汗?” 她听到傅元宝乐意把围巾卸了,顿时高兴起来,伸手去解围巾,话里一副自己占着理的样:“要不是你非要缠成这样,我至于这么嫌弃吗?” 傅元宝垂下眼:“钢铁厂里蹭上了印。脸上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洗干净了。脖子上没洗太干净,还留了一些印。” 不然他也不会非缠三圈围巾。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4节 当然他也不认为三圈围巾这么缠丑。 桑晓晓的手都放在围巾上了,听到话顿了一下。她快速瞥了眼傅元宝不以为然的表情,悄然撇嘴。围巾一卸下,她当即在傅元宝的脖子上看到了被洗淡的黑痕,就像是自行车链条上那种油腻弄到肌肤上,洗了却没能洗干净的那样。 供销社门口的修理工身上就有这种痕迹。 傅元宝明明穿着一身西装,却和门口的修理工一样,身上也会有这样的痕迹。 桑晓晓把围巾绕了傅元宝脖子一圈,第二圈的时候用回扣的方式,将一边折叠,另一边穿过折叠后产生的环,像在傅元宝脖子上打了一个结。 同样将痕迹遮掩掉,可观赏性高了十万倍。 桑晓晓解了傅元宝两颗纽扣,处理完再看傅元宝,懒得理他碍眼的发型,觉得人勉强有个样。 傅元宝发现围巾换了个造型,诧异:“这和刚才有什么两样?” 桑晓晓深深倒吸了一口气。 她是对傅元宝太好了! 他配吗? 桑晓晓为自己内心一时的心软而恼羞成怒,指着文具旁边一个极贵的展台:“你说了今天我买什么你都花钱。我要买手表!那个带钻的。” 一直偷听偷看的阿姨本来全程偷笑,觉得这两人可真有意思。而当听到小姑娘说要买手表后,当场震惊看向桑晓晓。 他们供销社的手表平时几乎没人买!最便宜的也要30多。带钻的这个去年降了价,那也得70一枚,原先要90呢!两枚手表都能买一辆自行车了。自行车比手表实用得多。 傅元宝看了眼,发现是隔壁市生产的机械手表,价格还挺公道:“行。” 桑晓晓抬起下巴,得寸进尺,娇声说着:“我要买最好的苹果。你拎。” 傅元宝问了声:“多少钱?” “一块钱一斤!”桑晓晓意识到苹果不算贵,买两斤她自己都买得起,“我要买……电话机!” 这个五千快,贵到离谱!呵,傅元宝能同意?她还想买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这些都好几百元起步,有几样都上千。她刚才看了标价! 傅元宝意外看向桑晓晓。 他接电话机是因为需要的地方真的多。桑家有什么地方需要电话机?除了给傅家打电话,好像没什么地方有用。 桑晓晓发现傅元宝没立刻应下,觉得傅元宝应答不下来了。 她得意转身迈开步子,语调如同胜利的战士一样高昂:“答应不了就别答应。” 她的声音愉悦得如同能在空中起波浪。 傅元宝好笑:“我明天让人去装。” 话刚落,桑晓晓和边上偷听的阿姨同时扭头看向傅元宝。两人脸上的表情和脑中念头同步:这人是不是疯了? 第41章 供销社大量购物 不是谁家都有那么多钱。一辆自行车就能耗费很多人家半年工资。电话机则是贵到让人考虑都不考虑。 再说了, 电话机也不是说能装就能装的。这可得排队才能装上。 阿姨满脑子都是:这两人太能花钱了。 桑晓晓主要是震惊于傅元宝对桑家的底线之高。 傅元宝是能开得起车,是真的很有钱。可有钱的人未必乐意给别人花钱,而装一个电话机恐怕要耗不少钱。常人一时间很难拿出那么多。她随口一说, 他就能答应第二天让人装电话机。 他能为她装五千的电话机? 桑晓晓觉得很不合理。 她忍不住问傅元宝:“你钱大风刮过来的吗?” 傅元宝没想过桑晓晓会替自己的钱包担忧。小姑娘大概是真的不明白傅元宝在阳城到底是什么水平,也不清楚他一年收入可以达到多少。 “正常赚的。一台电话机装得起。”傅元宝简单说着, 扫了眼周围, “今年汽车进口花了几十亿,平均下来一辆汽车价值1.5万美金。电话机比车便宜很多。”当然, 外汇库存总共就几十亿美金。也是今年炒车比较厉害。 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是越来越多,有人都想凑过来听他们讲话了。傅元宝迈步往边上走,示意手边那儿把桑晓晓看中的钻表拿出来:“别的也能买点。不给你爸妈和哥哥带点东西?” 桑晓晓面对傅元宝总能丧失正常金钱观。 世界割裂一般,一边是在为几块钱斤斤计较, 一边是万元的轻描淡写。 她不知道桑爸桑妈缺什么。在她看来家里什么都缺,只是供销社里很多东西她看不上眼。 电视机还属于大块石头一样的厚重东西, 洗衣机款式老旧得她都属于第一次见。冰箱倒是最为实用,但家里得天天通电。电费不低。似乎也没什么菜需要放冰箱里存着。 桑晓晓犹疑看着傅元宝, 再次确认:“你今天全买单?” 傅元宝应声。他拿过手表在桑晓晓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发现桑晓晓的手腕细得简直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他收拢表带,确定宽度后重新交给柜员,让人把多余的表带卸了。 表带是金属的,能按照手腕粗细不同一格一格拆装。 桑晓晓刚感受完冰凉的表带, 心态转变。是傅元宝要给她花钱,又不是她求着傅元宝花钱的。别人非要花,她还能拦着? 消费是促进市场发展的行为!赚来钱不花出去, 只知道存款的话,那人生可缺少太多乐趣。 桑晓晓决定把“疯了”的标签取下,再把“优秀的消费者”签给傅元宝贴上, 雄赳赳气昂昂指向生活用品处:“行。走,买东西。” 傅元宝把手表钱付了,陪同桑晓晓购物。 桑晓晓作为一个运动量比常人都低,四舍五入两辈子没怎么认真做过剧烈运动的人,当有人替自己无底线付钱时候,整个购物欲都不一般了。 天气要冷,桑晓晓喜欢盖厚被子。老被子没晒过,长期放在柜子里总觉得潮漉漉。国庆之后运棉的船能将江河道个堵上。棉花要三块多一斤,加工成棉被后也不便宜。 来买棉被的人多背着个篓,能干脆把东西运回去。 她不想盖牡丹花的被子,看见雪白棉被内芯边上有一床素色的被套和枕套:“我要买这个。棉被等下来拿。” 傅元宝付钱。 桑晓晓看完这里,转头看到了白炽灯,想着家里烧煤油灯熬夜太伤眼睛:“我要买两个灯。”灯不贵,才三毛多点。两个凑一起都没到一块钱。 傅元宝继续付钱。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这个也买了!” 桑晓晓从供销社头重新逛到尾,愣是瓜果蔬菜肉类都买了些,并预定了一台冰箱上门。天接下去要冷,桑晓晓又买了暖手炉、烧水壶、热水壶以防万一。 桑家既没空调,又没地暖。到了冬天肯定只能靠着穿着的衣服以及晚上睡觉盖的被子抗冻。她大冷天出门上学要是有个暖手炉会好很多。 现在大部分的东西其实已经不用票了,但东西产量不高的还是要票,限了购买。桑晓晓没票,傅元宝倒是钱包里塞了几张用得着的,现场直接用。手上的东西一批拎不下,傅元宝回车上去放了一趟,回来继续陪桑晓晓买。 一台冰箱六百块钱。其余的东西加一起都没一台冰箱贵,更别说去和电话机比。 桑晓晓挑选的东西都很实用,傅元宝花钱也很自然。东西太多,他等下肯定要送桑晓晓回去。傅元宝那么多年没上过桑家,带点东西送上门也是正常。 两家人关系不一般,这些年桑家不收他的好处,小奶奶每年都会念叨。如今借着桑晓晓当个理由去送礼,实属正常。 他视线落在桑晓晓身上,发现小姑娘高兴得走路都一跳一跳,转眼从凶残小猫变成了兔子。 但当桑晓晓盯住方便面,并试图买二十包回家囤着的时候,傅元宝开口了:“吃什么方便面?”这东西没有营养,都是买不到米面蔬菜肉才临时吃一吃。桑家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桑晓晓不太吃方便面。 可这东西实在是香。刚泡了滚水的方便面香味很快能传出去。她以前见别人吃,斯哈斯哈下香味直接能飘一整个医院长廊。 半夜的时候住院部不给家属进出,偶尔有留夜的家属饿了,多都会泡点充饥的。什么藕粉芝麻糊没有一个打得过方便面。 小卖部也有卖,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她没买过。供销社明显便宜干净,一大袋呢!看着诱人。 桑晓晓拿起二十包,倔强强调:“我就要买!” 傅元宝真像桑爸,碰上这种还会管她。桑晓晓不怕管。她傲慢:“怎么,又不乐意给我花钱了?” 桑晓晓哼哼:“说什么都给我买,结果碰上个方便面都不乐意给我买。” 傅元宝沉默。 他怀疑自己给桑晓晓一根杆子,桑晓晓能顺杆爬到顶端,还要问他再要一根杆子。 桑晓晓从口袋里掏钱:“这个我可以自己买!” 傅元宝叹气:“行了,我买我买。你回家不要整天吃方便面。有这个肚子不如多吃点蔬菜水果。肉和鸡蛋也多吃点。” 桑晓晓方便面买好,又指向正好路过的一个小男孩:“我想买可乐!” 方便面搭配碳酸饮料,绝配! 路过的小男孩拿着玻璃瓶的可乐,正喝得高兴,突然被牵连到战场中,抬头看见桑晓晓。漂亮小姐姐和自己一样喜欢喝可乐! 他顿时咧开嘴,露出正更换中的惨烈牙齿,喜滋滋附议:“买!” 傅元宝看还没自己腿长的小孩,再看桑晓晓使小性子什么都要的模样:“……你是小孩子吗?这个医生说对牙齿不好。你看这个小孩的牙。” 小男孩一听,不乐意了:“瞎说!这叫神仙水!我那是牙掉了!” 桑晓晓和小男孩站统一战线:“就是,他那是牙齿正好掉了!我就要买可乐,你买不买?不买我告诉小奶奶去。你连可乐都不给我买。” 傅元宝:“……我买。”他决定把今天所有开销记个账,回去先给小奶奶报备,以防回头真被小奶奶找麻烦。 傅元宝没忽略掉小男孩洋洋得意朝桑晓晓竖起大拇指的手势。他神情淡然指了方向:“可乐在这边。” 桑晓晓兴高采烈朝着饮料区去。 尚且留在原地的傅元宝低头看向继续喝可乐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家长恰好过来,埋怨说了一句:“你怎么乱跑啊。这地方多大,回头找不到了我非打你一顿。” 傅元宝抬起头,见到家长后客气招呼点了点头。 他姿态好,有礼貌,对方立刻客气笑开:“你好你好。刚小孩没闹到你吧?” 傅元宝淡然表示:“没有。但我是开药厂的。小孩换牙的时候还是少喝可乐。我问过医生,这里面糖格外多,又有气泡,新长出来的牙齿会蛀牙也会松软。多喝对男孩以后生育也有影响。” 家长一听,心头一惊,一把抢过小男孩的可乐,当即凶起来:“叫你老喝可乐。难怪最近老喊牙疼!下次你爷爷再给你买,我全给扔出去。” 小男孩懵着发现自己突然失去可乐,伸手还想要回自己可乐。没想到仰头就见傅元宝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浅淡笑容。他回过神没忍住,吸了吸鼻子,“哇”一声哭了个震天响。 傅元宝处理完小男孩,朝饮料区走。 桑晓晓走得快,没听到傅元宝和家长的对话,但听到了小男孩哭。她犹疑看向傅元宝:“你欺负小孩子?” 傅元宝一脸坦然,半点没刚才对付小男孩的样:“没有。他家长觉得小孩子乱跑,不注意安全。小孩子不认路,怕走丢,所以在批评教育。” 桑晓晓再看向小男孩那边。小男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丑得要命。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5节 大庭广众哭太丢人了,她还是不凑上去。 可乐的友谊就是如此短暂,完全经不起家长一点介入。 桑晓晓拿了六瓶可乐,凑一个吉利数字:“就这些!我们可以回去了!” 她今天买够了! 傅元宝一听可以走人,身心都一松。他取过桑晓晓手里的六瓶可乐:“走。我送你回去。自行车等下放车后备箱。” 桑晓晓买了这么多东西,情绪太过愉悦。她听到自行车这个提示,才想起至今还没有出现的桑达达以及邻居小姐妹胡春。 这是去哪里抹药,抹到现在还不出现? 第42章 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桑晓晓东西都买好了, 另一头桑达达带着胡春先去找干净的水洗了伤口,再去找村里医生涂药。小河村的医生是个老医生,治病方法较为传统, 但确实有一手。 这种摔一跤的事,不怕手上脚上蹭破皮, 最怕伤着骨头。他在胡春手脚上按了按, 问了下有没有疼痛感。确定没伤骨头,他稳重安抚:“没事, 问题不大。这两天身上会有淤青,找油推开就好。” 他剪了个布条,抓了点药捣碎抹上,在胡春手上伤口处敷住绕了两圈:“今天别碰水。年轻人恢复快, 明个就好。要是不放心,这两天都别碰水。” 胡春应下。 桑达达负责把钱给了, 骑车带着胡春慢悠悠再次前往供销社。他速度没骑很快,生怕惹得胡春受惊。有桑晓晓这个妹妹在的缘故, 桑达达总觉得女孩子都挺脆, 得呵护着。 真到了供销社,桑达达和胡春就看见门口停着的大堆自行车。胡春在里面找有没有自己那辆,而桑达达则侧头看到不远处的汽车。 桑达达总共就没见过几辆车。唯一记得车牌号就是这辆,独属于阳城傅元宝的。 胡春找到自己自行车, 发现埋在自行车里头了,正准备指给桑达达看:“你看……” 没想桑达达推着自行车朝着一辆汽车走去。 她站在原地怔了下,随后反应过来马上跟着桑达达一起往车那边走。 桑达达到车边,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车牌,又透过玻璃往车内看了看。车里没人,后座上放了不少东西, 看得出是刚买的。 胡春好奇看着这辆车:“怎么了吗?” 桑达达抬手挠了挠头:“这车是傅元宝的。你知道,她未婚夫。阳城买东西应该不会特意跑这家供销社吧?” 阳城城里可以买东西的地方多了去,东西比这家供销社好,价格当然也贵些。他小声说着:“晓晓不会是……买东西太多,所以把人叫来了?” 桑达达都不知道的事情,胡春更不知道了。 她跟着小声和桑达达探讨:“买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看里面什么都有。这样回去真的没关系吗?”车地上放不下,放到了车座上,整个像是搬家一般。 两人面面相觑。 桑达达想象了一下桑妈看到这一幕的场景:“……我觉得有关系。” 要是胡春的对象给胡春买那么多东西,她家上上下下肯定乐不拢嘴,二话不说恨不得两人立地结婚。可胡春知道桑妈的脾气是不太爱贪这种便宜的。桑妈要是见这么多东西,指不定让桑晓晓去退还给傅家。 胡春安慰桑达达:“反正迟早要结婚的,傅元宝给桑晓晓的东西不就是给他自己买的么?对吧?” 桑达达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又觉得回家还是会面对很可怕的桑妈:“不然我们进去找一下人?” 两人当即把自行车锁了,一道进门去找人。 这家供销社说大不算大,说小绝对不小。东西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小河村这边发展算好,别看大多数人家还在种田,那也有不少外地人乐意往这边跑的。 有买家的地方就有卖家,小河村有桑家这样条件还算不错的,还有胖老头那样深不可测的,当然别的村也会有条件更不错的。 两人找人很快找到了桑晓晓和傅元宝。 太容易发现了。 这两人长得就不一般。可以说是走在供销社里,只要两人稍微有点动作,周围的人便会不自觉投过去眼神。好像他们是什么与众不同的名人一般。 桑晓晓一身衣服不贵,可气质硬生生将衣服穿出了昂贵的感觉。至于傅元宝,光他头发上打的那点摩丝给人感觉都很不一样了,更别提他穿了西装和黑皮鞋。 桑晓晓手上没拎东西,傅元宝手上倒是拿了不少。 两个人在那儿不停买,气氛融不进第三个人。 桑达达身为哥哥的,第一次见桑晓晓毫无顾忌买买买的开心模样,缩在角落里酸溜溜:“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吗?我长得也不差。他就是比我有钱所以会打扮自己。” 胡春看了眼傅元宝的脸,内心直嘀咕。这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 桑达达的气质要是站到傅元宝面前,像是给傅元宝修汽车的。哪怕是穿上西装,那也更像是开车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元宝黑皮鞋上有两个灰色印。 难道说现在不流行纯黑的皮鞋,一定要有点灰? 桑达达不知道胡春的想法。他要是知道了能更酸。他见桑晓晓买了那么多,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买。他再买东西回去,今晚一定会面对怒火,再见不到明天东方升起的太阳。 他悄悄拉着胡春往边上走些:“你要买什么,我们先买着。买好了再和他们碰头。” 胡春是喜欢和桑达达两个人待着的。她指了指头饰那边:“我想买个新皮绳。我听说新来的货都可好看了。还想买点文具。” 她以为学护士是个简单活,谁想到要背要记的东西超级多。家里本子都不够用。 桑达达带着胡春去买。 胡春买的都是小件,也是桑晓晓早就逛过的地方。双方愣是全程没碰到面。买了半天,他们也被小男孩的哭声吸引,又组队暗搓搓跟着到饮料区,听到傅元宝和桑晓晓准备回去的话。 胡春记得锁钥匙还在自个身上,忙拉桑达达的衣服,指向两人:“走吧,碰头。” 桑达达带着胡春一块儿出去。 桑晓晓才想起桑达达和胡春,一转头真看见了桑达达和胡春。她被吓一跳,缓过神来视线落到胡春包着的手上。 手上干净清爽,连包扎的结都打得相当漂亮。一看就是个熟练工。 农村里磕着碰着可太常见了,不少人连找医生都不找,水冲一下晾几天就好了。现在看包扎的样,看起来倒也不算非常糟糕。 她注意到胡春身上的衣服刚洗手的时候也搓了一下。没有肥皂洗衣服的后果便是衣服上还残留着自行车车链条造成的痕迹。 再看桑达达,手上拎了一些小件的,一看便是胡春的。 桑晓晓问了声:“你们还要买么?” 桑达达和胡春摇头。 桑晓晓见他们也买好了,和胡春说了声:“车我锁在外面,我没有钥匙。你要自己去开一下。骑不了车的话坐……” 她想说坐傅元宝车上也好,又意识到可能未必能坐下,停住了话。她买的东西可太多了。 胡春忙摆手:“我腿脚没事。手上就蹭破了点皮。我可以自己把车骑回去。” 桑晓晓惊了。 胡春小姐妹这是什么身残志坚的属性?手受伤握着车扶手都会疼,怎么还能骑车?她能单手把车推回去都算是厉害了。 桑晓晓坚定:“你得让我哥送你。买的东西可以放车上。他今天犯下的错必须要用身体来赔偿。” 桑达达刚想猛点头应答,又发现桑晓晓话不太对:“什么叫身体来赔偿?你不会等下还是要我去她家门口罚跪吧?”今天回家到底会面对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 胡春耳廓通红:“不用不用。那个,载我回去就行了。我伤真的不严重。” 桑晓晓:“那你的自行车放汽车后备箱里。” 傅元宝淡然听着年轻人的对话,意识到自己踏入社会过久,对字词的理解都和年轻人不一样。或者说是,一旦在意喜欢了,有些字词听起来都会往歪里想。 这个麻花辫小姑娘听歪了,另外两个则完全没懂。 桑家兄妹属于没开窍二人组。 傅元宝作为年长的,领头:“走了。我们先把自行车解锁放后备箱里。你们的东西也放一起。车上东西多,坐不下,麻烦你们两个要自己回去。” 桑达达和胡春纷纷同意。 四人结伴往外走,东西全放好后,傅元宝很自然帮桑晓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桑达达望着自家妹妹更自然坐进去,骑上自己自行车,很坚定告诉胡春:“等下我们要跟上汽车!你抱紧我!” 男人的胜负欲总在很奇怪的地方。 胡春坐好,用手臂挽住桑达达,脸上再度升温。她悄然偷瞄另外两人,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的小羞怯,偷偷在自行车后座上乐。 汽车后备箱装了自行车后合不上,傅元宝没有强求。他坐到驾驶位行,朝着桑达达笑笑,随后踩了离合器慢慢松开,发动汽车。 一辆汽车一辆自行车并行,朝着小河村方向前进。 汽车速度快,桑达达骑车不服输也很快。回去的路上耗费的时间远小于去的路。 桑爸今天照旧出门,桑妈去找了人当帮工,自己回来想着做几个过年的菜先试试手。回头做多了是要送人的,得拿得上餐桌。 她在厨房忙了老半天,估算桑晓晓他们该回来了,准备揉点面粉备着,等人回来下点面给孩子们吃。 正想着呢,她听到外面声音不太寻常,从厨房窗口朝外张望。 不张望还好,一张望发现不太对。 怎么有一辆汽车啊? 她看到喘着粗气的儿子从后备箱里搬出胡春的自行车,又看到傅元宝和桑晓晓下车,忙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朝外走:“哎,这不是元宝么?怎么今天来了?” 人走到厨房外,她听见闺女用自豪的娇气嗓音说着:“我买了超多东西!他买单的。” 桑妈视线一转,隔着段距离看到傅元宝把车后门打开,里面成堆成堆的东西。 这得多少钱?!!还花的是别人家的钱! 桑妈眼前一黑,被败家桑晓晓气得火蹿到脑门,一把拽过扫广场上鸡屎的硬扫帚直冲向桑晓晓:“看我今天不收拾你!你真的是反了天了!人家有钱关你什么事情!你连客套都不会吗?” 第43章 毫无同情心,甚至还挺高…… 硬扫帚举起来比人还高。桑妈连傅元宝在场都管不了, 嘴里话说着说着就骂咧起来。桑晓晓第一次见这仗势,人整个傻愣在那儿。 傅元宝是见过桑妈的。他原先想着桑妈会生气,却没猜到桑妈会火大到能当着他的面发作。他立刻上前:“桑家妈妈, 你冷静一下。是我要过来做客,要给你们带点东西。” 桑达达很有经验拽了一把桑晓晓, 压低声音极为警惕:“赶紧跑啊。你傻站着等挨揍啊。” 胡春挽起桑晓晓的胳膊, 往边上稍用力,一副打算现在就冲走的模样, 声音急促:“是不是去秘密基地?” 桑晓晓脑袋一片混乱。 桑妈要打她?桑妈竟然因为她花了傅元宝的钱要打她?还有什么秘密基地?这年代还有人会有自己的秘密基地?再说她凭什么要因为这个原因逃跑? 傅元宝说给她买单的!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6节 她这么混乱,当然没意识到现在要做什么反应。胡春见桑晓晓木头一样杵着,也不管自己手掌有伤,腿上还有淤青, 拉上桑晓晓麻溜往外逃。 胡春非常熟练喊话:“桑妈你别生气!气坏身体不好啊!我们等你消气了再回来。” 傅元宝知道桑晓晓自小受宠,到没想到属于一人要挨揍集体扛前头。难怪小姑娘每次心情好不好都能直接挂脸上。 他侧头看了眼被拽走的桑晓晓。桑晓晓跑路分明是被拽着跑的, 脸上有些委屈,想生气发火又有点无措。平日里一生气就抿唇会露出小酒窝, 现在嘴角下撇, 委屈得嘴上能挂水壶。 小姑娘趾高气昂发作很有意思,被气到恼火也很有意思,现在委委屈屈的样子更有意思。 傅元宝强行转回视线,一时觉得自己这人有点不对劲。 桑妈没空关注傅元宝的情绪。她满心怒火在那儿挥舞扫帚, 指着桑晓晓方向:“你有本事跑啊!你有本事今天就别回来!” 桑晓晓在不远处听到话,终于生气压过理智,还敢顶嘴:“我又没做错。他要花钱, 我有需要。怎么了嘛!” 傅元宝佩服桑晓晓,火上浇油的技术对外人和对自己人都实属高超。 他替桑晓晓强行挽尊:“对,她说要给你们买点东西。说生活不容易, 一直以来你们都很辛苦。再加上我过来做客,就多添了点东西。” 桑妈哪能看不出来问题?傅元宝真来做客,怎么都不可能买那么多零碎的东西。更别提还专程把人给送回来。傅元宝说的是场面话,桑晓晓说她自己买的才是真的。 桑妈天天种田,力气极大。她一把将准备拦自己的傅元宝往边上扯:“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教训她不可!我看她跑哪里去。” 傅元宝怎么也不可能和桑妈去比力气,被扯到一边还顺势把桑妈再拦了一下。 桑达达见桑妈连客人都不管不顾能扯一遍,知道人是真生了气。他二话不说冲上去连着扫把和桑妈的腰一起抱着:“妈,你是不知道我们今天出去碰到了什么事情!” 桑达达也是干体力活的,力气大。桑妈试图挣脱,一下子竟没挣开:“你个小崽子我连你一块儿打了。你不信?你信不信?给我放开!” 场面相当混乱。桑妈人没挣脱开,扫帚挣脱开了。挣脱的扫帚被她朝桑晓晓那边狠狠砸过去。 可惜并没有砸到人。 机灵的胡春趁着这会儿把桑晓晓拉向了小河村的竹林。 小河村的竹林就在桑家不远处,再往上就能上小土坡的山。胡春所谓的秘密基地就在这里。小河村所有小孩都知道这儿,而大人们则是装作不知道,一般根本不会往这里来。 每逢春收秋收的日子,村里小孩就会偷偷摸摸从家里顺来一点吃的和调料,到秘密基地野炊。原地挖坑,就地取材点火。米是百家饭,菜是百家菜。像笋一类的,竹林到处都是,直接挖。 锅子里烧菜饭,锅子下面烤红薯。 他们也不敢从家里弄特别多东西,但收成的时候地上捡点的,凑一起就能煮一大锅了。 偶尔有野山鸡乱跑过来的,根本活不过第二天。年纪大的一旦撞见,当场宰了吃。连一口鸡血都不会剩下。羽毛都会被扯了当鸡毛掸子或者扫帚。 当然这种环境下的秘密基地肯定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地是泥地,挡雨就有一个不知道早年谁搭的临时木头棚,里面堆放的全是小孩们顺过来不值钱的杂物。 桑晓晓被拽到所谓“秘密基地”,都不管这里有多杂乱。她总算回过神来,理清桑妈恼火的点,自己气得在原地转圈。 胡春把“讲卫生”深刻记在脑子里,正想折腾出个干净位置坐,就听桑晓晓娇气的嗓音不住说着:“傅元宝如果真差钱,我肯定不会买!他不差钱我才买的!我问了他好几遍!他有钱又乐意花钱,我凭什么不能花!” “我还是他未婚妻!” “就算我以后不是了,我现在是。你情我愿的,她干嘛要打我?” “她竟然要打我!” 胡春觉得桑晓晓的话说得有道理。 但桑妈大概不是这么想的。婚还没成,现在收那么多东西的,桑家会要回礼。这些东西凭桑家的情况,回礼是很难等价的。她理解归理解,但到底年轻,心里头想法总归偏向桑晓晓一些:“对嘛,又不是你逼着傅元宝买的。” 胡春用自家人的话来支持桑晓晓:“我妈说了,人不能只图男人对自己好。但男人连对人好都做不到,这就没意思了呀。” 桑晓晓撇嘴:“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胡春心想,不至于吧?她和桑达达之前跟踪的时候看,傅元宝和桑晓晓的距离都不会超过半米远。要什么买什么,简直和付钱的跟班一样。 或许有她不知道的? 胡春好奇问桑晓晓:“他对你哪里不好了?” 小姐妹之间说男人坏话是件很正常的事。桑晓晓记仇算账:“我第一次去傅家,他就不回家。我第二次去傅家,他是被骗回来的。做菜下厨差点烧了厨房,把我吓死了。而且住了一天就又不回家。” 胡春惊了:“不会做菜没关系,但不回家也太过分了吧!” 他们村里再怎么混的人,也是几乎每天会回家的。 桑晓晓想起来还气:“一般真要是有事情,说一声对吧?他也不说。解释都没有。还是我从别人那儿知道他朋友出事了。我今天本身去供销社之后,是想找个机会去了解的。结果出了意外,买完东西就回来了。他这么过分,我让他多买点东西补偿我,不可以吗?” 胡春猛烈点头:“你做得对。” 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应,仿佛相声搭档一样。这要是傅元宝在现场,估计能再次被逗笑。事情确实是大致不差,但他大多有个人的理由在,而桑晓晓从头到尾几次三番惹他的行为,可全被桑晓晓抹掉了。 桑晓晓最后烦心说了一声:“什么未婚夫,烦人,害我还要挨打。” 胡春顿了顿。这个好像不是对方的错。 现在两个人反正暂时也不能回去,只能在秘密基地里闲唠。胡春之前在医生那儿弄了备用的布,拿来给两人坐的地方垫了垫。 胡春招呼桑晓晓坐下,对桑晓晓和傅元宝之间还有不少问题想说想问:“其实傅元宝肯花钱也很不错啦。做错的事可以教嘛。我妈和我爸结婚之前,我妈也不会做饭的,我爸还不爱洗脚。你要真嫌弃他,也不会坐他车回来了对吧?” 人都是成长起来的,谁会一生不变呢? 以桑晓晓的脾气,真看不入眼的人和事,她连理都不想理。对方实在冒到眼前了,桑晓晓才会娇气骂一声滚,说点阴阳怪气的话。 傅元宝可是桑晓晓专门叫过来的。 不然人怎么知道她在供销社呢? 胡春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关键,为自己的小聪明骄傲。 桑晓晓却冷哼两声:“凭什么不坐?我身边又没有第二个人有汽车。”傅元宝说了,一辆汽车平均要1.5美金。小河村这边哪有人开得起。 她关注胡春的话,犹豫了下:“你爸还不爱洗脚?” 这对比起来,感觉傅元宝胜了好几层。傅元宝土归土,总归挺爱干净的。脖子没洗干净都要戴围巾。 胡春露出痛苦的表情:“真的。他到现在也不爱洗脚。非要我妈叫他去洗才洗脚。不洗脚就直接上床。还好我和他们不睡一张床。我们村男人十个里面九个冬天不洗脚。嫌烧水麻烦又浪费柴火。” 桑晓晓光听这描述已经觉得头痛。 怎么回事!小河村的男人还这样吗?和这种比底线,未免对傅元宝太不公平了。 胡春对人的容忍度很高,所以也和桑晓晓直说着:“至少傅元宝看着还行,也乐意为桑家花钱。这么些年过年他们家也会给你们家送菜,桑妈老拿来给我们家也送点。你不要眼里全是他的缺点,得教他!万一以后真结婚了,心里也舒坦呀。” 桑晓晓听见“结婚”更烦心:“我自个还是小孩呢,教他什么教。他怎么不教教我?结什么婚。回家就要挨打。他要是解决不了,我们就退婚!” 正在把车上东西搬运进傅家的傅元宝,很确信自己如果不能把这些东西留在傅家,小姑娘估计会很生气。很难哄好的那种。 他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带回自己家。 桑家妈妈脱困后,拿着扫帚打了桑达达好几下。桑达达都凭借敏捷的身姿逃过,并吱哩哇啦在那儿解释今天出行的胡春“摔倒惨案”和桑晓晓推着破自行车去供销社的“独行惨案”。 桑妈知道两个小姑娘今天确实惨了点,态度一点点软下。 “桑家妈妈。”傅元宝劝说着,“这点东西对我来说真不是大钱。你们以后也买得起。但我们真的那么多年自家人,你跟我客气就真拿我当外人了。” 桑妈把扫帚往桑达达那儿一丢。 她对上傅元宝总归是语气好很多:“我哪是对你客气。这丫头真的是从小就作。你不能跟他们一起宠她。以后万一哪天她真惹恼了你,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傅元宝想了一下:“那我会反过来再惹恼她。挺公平的。” 然后桑晓晓就会生气,气得炸毛。 真可爱。 傅元宝毫无同情心,甚至还挺高兴。 他怕再多说这点要暴露他的脾性,于是转移话题:“桑家爸爸周日在汽车厂帮工。要不要工作调动一下?他向来手巧,既然能做这方面工作,往上走走挺好。” 第44章 花言巧语傅元宝 桑妈听傅元宝说桑爸的工作, 在身上再擦了擦手。 她不是那种全然会将好处往外推的人,叨叨和傅元宝说着:“要是有合适的工作当然是好的。正好缺人,他合适就去试试。但千万别欠了人情。” 现在开汽车的人才多少?真做正式的汽车修理工, 那往后可不一般了。赚了钱说不定以后能开个修理店。就像现在很多人都会开自行车修理店一样。 当然,如果傅元宝为了这个工作欠人情, 那桑家是很难帮忙还的, 不如不要。桑爸现在的工作毕竟也不错。 桑妈说完这话,又看向傅元宝带回来的那么多东西。 她是真的头疼:“这么多东西, 怎么办呐?” 桑达达朝着傅元宝挤眼咧嘴的,做出一些正常人无法分辨意图的表情。 傅元宝注意到桑达达的表情,根本猜不出小舅子是什么想法。想着东西都送来了,后头还没到的两样也一起交代更好, 省得明天桑晓晓继续挨打。 他了一个暖手炉塞到桑妈手里:“拿着吧。我那里没人用这些。下午有人会来送冰箱。明天我让人过来装电话。” 桑妈愣怔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情绪再度激动起来:“要死了啊她!” 如果说这些零碎的东西价值好几百,她收一下绞尽脑汁以后想办法种菜可以多送点小奶奶那儿。这冰箱和电话就真的还不起了。 她直接把暖手炉推回去:“这怎么行啊?不行不行。你赶紧拿回去。我们不能拿那么多东西。” 这一刻她又升起了打桑晓晓的心。 丫头片子整天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表现得恨不得马上退婚, 一会儿又表现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和人结婚了。这东西能乱收吗? 几千块钱的东西, 桑家不吃不喝几年才能还上?真是要死了! 桑妈拒绝态度很坚定:“她小家子气,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什么日子就用什么样的东西。以后她赚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这样不行……” 傅元宝笑起来。 还好桑晓晓被带跑了,留下来还没被打, 肯定先能被气死。 送礼的方法多了去,说话切着人心坎里去说就行。傅元宝给客户或者生意对象送礼,说话也总是一套套的:“电话是要的。桑晓晓要读书, 读大学。回头成绩可以打电话问问人,录取通知说不定当场打电话通知到家里。多了联系方式多了条联系方法。不然考上却错过,太可惜。” 桑妈不太懂这个, 疑惑问傅元宝:“考上还能错过呢?” 傅元宝点头,压低了声:“有的。有些人关系多后台硬,借考上人的名头去上大学。改个名字性别不变,能做的事太多了。别人明明考上了,就因为没收到通知,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替了。前年就闹出一个,没考上的去上了大学,考上的不学了去干活。这上不上大学往后过得日子可完全不一样。” 桑妈很怕这种事情。 桑晓晓要是没考上就算了。这考上了却被人替代了去上学,那可太惨了!原来真还能发生这种事情!她顿时心里绕了一团乱麻线:“那确实是需要个电话的。” 傅元宝又说:“往后她上大学有事找你们,总不能靠邮寄信。人在外地不方便。她有点小孩子脾气。我们这边风气好,大家伙度量大,这外头什么人都有。白天上学,晚上有空给你们打电话,或者碰上事情找你们一下子都找不到。” 这也确实是个事情。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7节 桑晓晓的脾气很容易得罪人,回头惹出事情来,一下子没个分寸。她怕是真出事了,他们都一时半会儿收不到消息。 她听着傅元宝的话,越来越觉得电话得装。 可太贵了啊! “冰箱,冰箱就不要了吧。我们能有什么东西需要冰箱?天冷了,东西都放得起。”桑妈和傅元宝推脱起第二样,“还得要电。” 傅元宝再劝说着:“过年要做不少菜。按照往年来看,现在差不多就得买起来了。要存到过年不能总空放着。有个冰箱方便得多。明天反正来装电话机,让人顺便把你们家电线给拉了。桑爸换了工作,电费是交得起的。” 事几乎全考虑到了。 桑妈有些日子没见傅元宝,没想到傅元宝这么会说话。她头都大了:“往年我也没冰箱啊!” 傅元宝指了下桑晓晓买回来的东西:“往年也没这么多东西。” 桑妈赶紧推傅元宝:“一起拿回去啊。别乱花钱。我知道你赚钱不容易的。现在看着有钱,都是以前苦日子过过来的。哪有人真钱凭白变出来的。” 傅元宝理由给桑妈找好了,桑妈还不要,就换了个新法子。他叹气:“桑家妈妈,我知道其实我和桑晓晓的婚事,你是不太放心的。” 桑妈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发虚。她也就这段时间想了下让两人不合适就退了婚事。怎么傅元宝就已经看出来了? 傅元宝重新把暖手炉塞过去,声音放低了些音量。他双眸都不看桑妈,只是看着地:“我们这种人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说是做生意,但也不是公家的人。做事冲在前头,哪天出了事都可能。” 桑妈忙解释:“没没。我可没这么想。你别乱说啊。我知道你是个好的。现在熬出头了,哪能说这些。呸呸呸。” 傅元宝沉默两秒,搞得气氛冷寂下来。 他重新抬起头:“你不收这些,不就是看不起我嘛。” 傅元宝这种经典劝说台词一上,基本上除非商场老油条,否则一般人扛不住。桑妈哪里应对过现在傅元宝这样的,顿时受不住:“哎哎,你这小子怎么这样呢?” 傅元宝看出桑妈吃软,便又说着:“我知道我名字土。” “平时穿着也土,更不会打理自己。” “送个礼,你看都送不出去。” 一句接一句,话一声比一声惆怅,听得人怪不舒坦的。再看傅元宝的表情,那是一个落寞无奈,让桑妈仿佛重新看到小时候独自倔强死扛着,只有面对家里长辈会服软的傅元宝。 桑妈不乐意了。多好一个小孩,怎么就土了?她再看向礼物,觉得也不是不能收。 大不了就是咬咬牙,往后多给傅家送点东西。 再说了,谁要买的谁得负责。桑晓晓欠下的东西,她得自己想办法回赠。 桑妈不再推还东西给傅元宝。她被傅元宝硬生生弄出了一副成年人的无奈妥协:“好了好了,拿进去拿进去。下次不能再随她买那么多了。哪那么多地方放东西啊。” 傅元宝态度转变是从头到尾很自然的。即便桑妈妥协了,他也再说了声:“小姑娘总归要多见些好东西,以后出去才不容易被人用东西骗了。” 桑妈一听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围观全程的桑达达才是真的陷入沉默。他脑子里想着:难道傅元宝这样的哄桑晓晓,就不算是拿好东西哄骗桑晓晓了么? 想完这句,他眼睁睁看着桑妈被傅元宝劝说成功,帮忙搬东西进门,再听到桑妈喊他:“快点帮忙。人大老远送东西过来,你还让人自己搬啊?” 桑达达麻利上前:“来了来了。” 他佩服看了眼傅元宝,决定向傅元宝学习。真厉害,能让火大的桑妈服服帖帖的。 傅元宝不知道桑达达内心各种想法。他把东西往屋里搬,大多全放在餐桌上。 实际上桑家屋子搭建挺大,屋子里空得很,一眼望去哪里是什么真的一清二楚。包括墙面上挂着贴着的东西,也是一进门就能入眼。 傅元宝站到了墙边,凝视着墙上贴着的报纸。 阳城日报,一边是《春居》,一边是他的采访稿。 他家里都没张贴起来。这一份报纸却在小河村这间简陋的连家具都没几样的屋子里,被当成荣誉一般挂在了墙上。所有桑家人都看得到,所有进出桑家来做客的人也看得到。 凭着这报纸,他觉得今天花的所有钱都值得。一份心意不被辜负,那是最为暖心的事情。桑家可以说是他傅元宝以及傅小奶奶的贵人。 桑达达见人看到了报纸,凑上去嘿笑:“看过《春居》吗?” 傅元宝扫了眼文章:“看过点。” 桑达达骄傲起来,头像桑晓晓那样微扬:“写得真得好。我跟你说,这是……”他正要说是桑晓晓写的,结果桑妈在那儿叫喊,“桑达达,赶紧过来。好多东西还没拿呢。这个自行车胡春的吧?你给人还回去。” 桑达达连忙跑出去:“哦哦,来了。” 傅元宝对《春居》印象实在深刻。他是会看报的人,只是这段时间忙,看完新闻基本上就不会往下看。最近这小说有多火,他是知道一二的,可惜只看过点。 对了,他还负责催稿了。 回头书下印刷厂了,他考虑着再多买几本。原先说的本数看起来是不太够。 他重新视线转移向自己采访稿,看了两行自己说过的话,不由转了身。不能细看,细看觉得像在看自己写得日记,充满了羞耻感。 桑家这里忙进忙出搬运着东西,和胡春待在秘密基地的桑晓晓蹲不住了。 她站那儿原地走来走去转了几圈,一跺脚做下了决定:“我要回去!” 大冷天的在外面吹寒风,她是有多想不开?大不了就挨打。她是没被打过,更没被那种硬扫帚打过。 “这扫帚都没赶过傅元宝,还拿来打我。”桑晓晓凶巴巴,“打肿了我,我回头就打傅元宝。有难不同担,算什么男人!” 第45章 不着调的准备惹事…… 桑晓晓和胡春重新摸回去, 发现桑家广场上停着车,人已经全不在广场上了。 胡春眼尖,发现自己借的自行车已经在自家门口, 便小声和桑晓晓道别:“我回去了。要是桑妈打你,你今天晚上可以住我那儿去。” 桑晓晓没想到离家出走的根据地都有了, 就在家隔壁。 她对睡别人睡过的床不感兴趣, 但又警惕着桑妈突然冲出来打她,于是真应了胡春的话:“知道了知道了, 你可以回去了。” 胡春小心翼翼上前,再发现门口真没人后,快速冲向自己家。 她今天受了伤,脚步跑不快。桑家门又敞开着, 大家伙都坐在靠近门口的餐桌边上。以至于桑妈、桑达达和傅元宝就看着胡春从门口冲过去。 胡春跑就算了,还侧头观察。桑达达不由和奔跑的胡春对上了视线。 小时候其实比小姑娘皮实多得桑达达, 此刻实在佩服胡春和桑晓晓。怎么能毫无应对大人的能力,连跑路都熬不过几个小时。 他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胡春。她今天摔得可疼了, 现在跑这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桑妈站起身往外探头, 想看桑晓晓有没有跟着一起跑回来。人刚站起来想起今天桑晓晓干的事情又重新坐下:“行了,你去看看。见着你妹,让她赶紧回来。” 她嘀咕着:“元宝买这么多东西,她连招待人都不会吗?” 浑然忘了刚才是她拿了扫帚试图打人。 傅元宝坐在位置上, 拿碗喝了口茶水。 桑妈这边的茶叶品质一般,但尝起来味道格外浓。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压箱底,特意为他拿出来了, 一泡就是一大把。 他视线落在门口,倒想看看桑晓晓打算怎么冒出来。 桑晓晓没注意胡春,目瞪口呆见胡春从自家门口狂奔回她家门口。到了位置, 胡春还给她比划,对着她家指指点点,用口型说着:人都在。 再然后,桑达达就从门口出来,侧头和桑晓晓对上了视线。 桑晓晓心头一惊,脚已经想逃了。谁想桑达达摸了摸鼻子,当没看见她,转向另一个方向走过去:“胡春,你脚这么跑没事吧?” 桑晓晓见桑达达不是来抓自己的,放下心来。 她见小伙伴结伴离开,慢吞吞挪动向门口,目标很是明确。得把桑妈的凶器扫帚放到够不到的地方。 扫帚此刻放在门边很随意倚靠着墙面。 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扫帚。用它的人想扫地就只是用来扫地的工具。用它的人想要揍人,就会变成揍人的工具。如今被桑晓晓拿过去,既没能扫地也没能成为揍人工具,反而被藏匿到屋子侧面不起眼的角落。 确定没了硬扫帚,桑晓晓的气势终于上来点。 她从门口扒着门框,朝内探头。 屋内桑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几块糕点,热情招呼着傅元宝:“我给你去做个红糖烧蛋?晚饭留下吃一顿。这么多菜,留着根本吃不完。” 宋家的事情没彻底解决。傅元宝找到了合适的人替宋锐看厂子,今天是空下了,明天未必。桑家这边找他不容易,得赶早回去,以防万一。 桑家和他那边的事完全无关。他也不好多用宋锐的事当借口推脱。 他正在内心筹划着怎么解释,就看见桑晓晓探出的小半个脑袋。黑黝黝的眼睛灵动得会说话,分明说的是:我在外逃窜,你竟在这里吃香喝辣。 皱起的眉头恨恨得很。 傅元宝轻笑出声。 桑妈听见笑声往门口一看,立马看到自家闺女。她没好气喊着:“在门口干什么?没见着人都坐了好一会儿了?赶紧过来招待着。” 桑晓晓见桑妈没了打她的意图,从门口探出更多脑袋。她不服气替自己辩解:“你要是不想打我,我早就在屋里坐着了。” 她望向傅元宝,埋怨:“都怪傅元宝。他说要买单的。” 语气娇气得很,半点不懂反省。 桑妈被闺女气笑:“行行,都是他的错。你就是一点错都没。天上的仙子一样干净。对吧?” 桑晓晓觉得桑妈真是阴阳怪气和自己有得一拼。她哼了两声,坐到位置上。桌上有茶有糕点。茶是傅元宝的,糕点是中式干糕点。 她今天出去都没怎么喝东西,口渴。人一天需要补充大量水分,觉得口渴说明是真缺水到一定程度了。 天上仙的桑晓晓身为桑家人,半点没待客想法:“我买了苹果,我想吃苹果。” 桑妈正要再说桑晓晓两句,却听傅元宝带笑问桑晓晓:“你的意思是,我给你洗一个?” 桑晓晓刚要说“好啊”,发现桑妈看自己的眼神饱含杀气。她但凡敢直白应下,桑妈就能冲出去再去把扫帚拿出来给她一顿笋干炒肉。 她硬生生把这句理直气壮的话咽下,转变得委婉点:“可以吗?” 傅元宝听惯了桑晓晓趾气高扬的命令,难得听到一声娇气询问,感觉很是不一般。他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底,能顺着问下去:“要不要切成块?”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这么上路,高兴起来:“嗯!” 她一高兴就喜欢晃脚,唇角一勾,脸上一样露出小酒窝。 傅元宝发现小酒窝,当即起身:“桑家妈妈你坐着,我去弄两个苹果。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我们两家这个关系,我做的都是应该的。” 桑妈所有的话都被堵住,跟着站起身却只能干瞪眼,最后拿手指点了点桑晓晓的额头。 这败家丫头,怎么就福气那么好? 桑晓晓见傅元宝乐意切苹果,才不管桑妈这手指头:“我要吃新鲜的苹果~略略——”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8节 小姑娘一搞怪,屋里气氛是真不一样。桑妈被逗乐,趁着傅元宝去洗苹果,才说了一声桑晓晓:“不要因为傅元宝肯对你花钱,你就没了分寸。以后要对人好点。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他这人是不赖的。” 她不打算管桑晓晓和傅元宝之间的情感问题,可该说的得说清楚:“你现在是有本事的,以后会更有本事。以前帮你的人,你都得记在心里。这世上的事啊,总是有因有果。” 桑晓晓很清楚桑妈说的话有道理。 没有过去对她好的这群人,就不会有今天的桑晓晓。不管是上辈子的桑晓晓还是这辈子的桑晓晓,所有的脾气都是这群人宠出来的。 如果是傅元宝,肯定会非常附和说一声“我知道了”。她不太会应付这样有理且妥帖的教说,轻声哼了一声,学了点傅元宝:“我知道。” 桑妈拍了拍桑晓晓的脑袋。 桑家这里气氛正好,阳城有人待在一块儿不着调。 傅威的腿二次受创,被傅敬远强压在家里,这些天终于养好。他一听到傅元宝的好兄弟宋锐出事,乐得当天找兄弟一起喝酒庆祝。 这段时间他没惹事,他爸忙,没空再拘着他。这不就给他找了机会,打算去对付傅元宝。 他的狐朋狗友消息灵通,愣是把傅元宝家那几天待着的小姑娘给打探出来:“这小姑娘前段时间去了趟阳城出版社。阳城日报那儿的人都知道。是个小才女,在读书,叫三木。最近非常火的《春居》就是她写的。” 傅威听到话骂了一声:“怎么什么便宜都被泥腿子占了。” 骂完他意识到自己承认了小姑娘是才女,又改了口:“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当才女。就说点不知所谓的,一堆人追捧。我看那些人读书都读傻了。” 狐朋狗友们凑一起,当然说坏话也看傅威的口风。 一听傅威不喜欢那小姑娘,顿时一起数落:“对对,什么才女。就写点小情小爱的。听说是讲个女人做梦的,做完梦就拉着邻居离家出走了。” 本来好好一个故事被这么总结,含义变得截然不同。断章取义这个词的塑造者都没这群人会瞎扯。 有人看书多点,想出个鬼点子:“说才女不也就是一群人起哄起的。你再找些人起哄说她不行。转头名头就没了。一个学生跟着傅元宝,说没点什么谁信啊。” 一群人起哄哈笑起来:“喔唷,说得还真是。” “我都没想到。” “怕不是傅元宝给人捧上去的吧?” 傅威嗤笑一声。他就觉得傅元宝这人会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他在傅敬远嘴里狗讨嫌,傅元宝在傅敬远嘴里被骂还得说两句有能力。 “斗不过傅元宝,还斗不过一个姑娘?”傅威和刚才提鬼点子的人说着,“去,要花点钱直接找我要。这个月我就要听每天批她的,不带重样的。” 他要看看傅元宝会不会替人出头。 就算替人出头,名声这东西是越压越没有。别人只会觉得被压了,说明是真的。这姑娘那天能替傅小奶奶和傅元宝出风头,干脆出劲这个风头。 有人多问了一句:“那姑娘有什么背景没?” 之前调查的人摇头:“没听说。和傅元宝有关系,还是因为他家姓王的司机当时陪同一块儿去的。被人认出来才知道两人有关系。好像根本不是阳城城里人。” 在场一群人见没什么背景,连一个开口阻拦的都没。 起哄得已经想见证接下来的事,有手快的找了电话机翻起本子,联系起自己认识的人。这个年纪认识几个动笔杆子的再简单不过。 聚会散后,一群人和傅威推搡打趣:“傅元宝回头算起账来,傅威你可别躲啊。” 傅威做事从来不躲,冷笑:“我等着他。” 第46章 傅元宝:买个十本!…… 人已经全安排下去。听说三木的书要在阳城出版社出了, 还是宋锐的姐负责。到时候那些收了钱的人就会大批特批,说些一文不值的话。 傅威抽着烟蹲在屋边墙角,吐着烟, 手抖了抖,抖落下烟头的灰烬。 灰烬还没彻底落在地上, 转眼就被风吹得半点不剩。 现在周边没有人, 他有点走神,莫名想起小时候的事。他出生的时候傅家已经分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叫傅元宝的堂兄。 傅元宝在家里才懂点事, 能端着板凳上灶台盛粥。他在傅家被窝里等着人给他端上一桌吃的。 人出生就是不对等的。 他从出生就理解这个道理。 再后来一片乱。他长大起来,却发现自己看不起的人像暗中窥探猎物的野兽。第一次见面,傅元宝的眼神让当初的他做了几个晚上的恶梦。 傅元宝的眼眸太黑,深得看不出人该有的情感, 渗人得很。傅威总觉得自己下一秒脖子能被人咬碎。傅威在家里傲气惯了,碰上当然是选择直接动手, 恨不得抠出傅元宝的眼睛。 没想被傅元宝反过来暴打了一顿。傅元宝天天干活,年纪也比他大, 看着比他瘦削, 力气却比他大。 挨了一顿揍,做几晚恶梦,双方就此结仇。 如果说傅元宝对傅家的恨意往前可以追溯两代人。那傅元宝对他的恨意,全是从小到大傅威他自个惹出来的。他想要报毒打的仇, 而傅元宝就每次在他动手后反过来折腾他。 再加上傅元宝后来做起了生意,有了利益上的冲突,堆积起来仇上加仇, 一直到现在。 傅威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两家本就不可能结善,他就乐意给傅元宝添堵。傅元宝只要有机会,必然也会乐意给他添堵。都是恶人, 没谁比谁好多少。 只是有的人能装,做出了点成绩,人人都捧着。傅元宝要是做不出点事,能饿死在田里。 傅威再把烟放到嘴边吸了口。这一大口把烟大半根全去了。 反正日子活着就是无聊。要不是无聊,谁整天抽烟喝酒打牌?也就傅元宝这点事能让他提起些兴趣。不然像他爸一样,累死累活干点事,赚是赚了钱,乐子是半点没。 烟没了,他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烟头上的火。 星火彻底熄灭,在地面上留下个焦黑印记。傅威头也不回起身离开。 所有人都在期待《春居》的出版,傅威在等,别人也在等。 远在小河村的桑晓晓自从送走了傅元宝,很快就进入到赶稿的深渊。傅元宝当时没留下多聊天,切完苹果稍说了两句就找了个理由走了。 桑妈是恨不得送人到村口。还好傅元宝开了车,桑妈不可能追着车送人。这送客的规格才止步于桑家家门口。 第二天家里有专人过来装了电话,这下沟通是方便了,催稿也更方便了。出版要写序,她优先得写点关于书写时的趣事。而《春居》的第二个故事会缓缓放到日报上,可不代表她可以不往后写。 《碧玉少女》反响很好,陶主编也让桑晓晓把《秋医》往下继续写。哪怕以后杂志没了,这个故事也能考虑另外出版。 赶稿的日子痛苦和快乐齐备。痛苦是真要一个字一个字写。快乐是两个编辑部打钱都快,转眼桑晓晓在桑爸那边的小金库金额就达到了好几百,眼见年前就能破千。 她小日子过得好,完全没想到杂谈报的一篇稿仅是关于她舆论的开场。 阳城潜藏的风波并不算彻底秘密,很快有人透了一丝消息给阳城日报的姚主编。此时《春居》发售日刚正式定下。 编辑部校对好的初版才下印刷厂,正式印刷起了首批书籍,傅家很快就收到了十本。傅家自上到下五个人,人手一本。余下五本,四本得空送桑家,留一本珍藏。 各大书店老板为了第一批印刷的书都到印刷厂亲自来拉货,恨不得多要几本。没办法,读书人消息可真就灵通,知道要出版了,隔三差五过来问出了没出了没。 有人问说明销量必好,谁和钱过不去呢? 姚主编、唐雪君和出版社负责的宋姐正好在一块儿,拿着首批最后看一眼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结果姚主编接到电话,听对方说着:“姚主编,傅威花钱让不少人说三木闲话。和傅元宝有关系。” 姚主编听明白整个事情,被傅威这下三滥的行动震惊了。他本来的圆滑世故被丢到脑后,没能忍住脾气,当场骂出口:“傅威个狗东西。” 唐雪君和宋姐诧异看向接电话的姚主编。 姚主编气得挂断电话,和两人说了下情况:“傅威他们那群人看傅元宝不顺眼。上回不知道谁透露出去三木和傅元宝有关系,这两天买了不少稿,就等书一上,全城发稿议论三木。” 说议论是委婉了。 唐雪君和宋姐一下子知道姚主编的意思。这群人是想趁着现在三木这个笔名名头还不大,将定性的脏水先泼上去。回头哪怕小姑娘拿出再好的成就,别人说起来都是些不知真假的事。 宋姐最近家里不顺,本就心情不算好。宋锐出事,傅元宝近来帮了大忙,在她心里傅元宝是她另一个弟弟。结果就因为三木和傅元宝有关系,还得被泼脏水? 她当场翻脸:“傅威他要不要脸?这群拿钱写文章的人难道没底线的吗?” 姚主编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很是烦心。他头脑灵活,一下子想通了关键:“这事还没法管。你说让人不要刊登三木负面的内容。不少本来没打算刊登的编辑反而会产生逆反心。你说不管,天知道到那天会出多少篇文章。哪怕都是不入流的报纸杂志,林林总总的数量加一起,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唐雪君入行的时候,姚主编就和她聊过:“上面提倡要百家争鸣。不能用行政强行推行一个风格,一个学派。我们阳城日报写稿选稿时,也要从各个角度来更细致看待事情。” 这种初心美好,到如今却被有心人利用,成了颠倒是非的场所。 唐雪君知道一个杂谈报爱乱说,现在没想到还有无数个杂谈报要跟风而上。她一时替桑晓晓愤怒起来:“一群人为难一个才刚成年的姑娘,太过分了!” 宋姐在出版社干了有些年。她现在有心卖一个好处给傅元宝,便和姚主编说了声:“我去找认识的作者,也写几篇稿出来,到时往大点的报纸期刊投一下稿。到时候各种说法混在一起,总归信大报刊杂志的多。” 姚主编细想了一下:“也好。” 他和宋姐再细商量了一下,随后分头去找人,通知自个认识的人来搅乱这场祸事。 正式发售日定在周日。 风雨欲来。 傅元宝药厂这些天太忙,让王叔周六傍晚去桑家送了一趟书,自己则在厂里看这个季度的账。桑晓晓其实早拿到了样书,此刻正在家里得意。 明天书发售,她心情好,吃饭比往日多吃了不少,回屋坐在椅子上更是特意往椅子后坐了些,双手撑在椅子上不住晃脚。 眼笑弯如月牙,不管谁都能看出她的愉悦。出版是另外算钱的。合同另签,按照第一批下印厂的五千本本数来算钱。到时候卖得好了,就有第二次下印厂,能算第二次的钱。 现在卖的价格定了个吉利价,一本三块六。虽说这一次卖得不管好不好,她赚的钱已经敲定。但只要书正式开始卖,出版社就会把钱打过来。 她的小金库靠着这一次卖书,能一举突破千位!她能赚到一个电话机的钱!看在傅元宝给桑家装电话机的份,她决定赚到钱给傅元宝买点东西。 她会差傅元宝钱?不可能。 她心情好,桑家其他人心情也好。 出版社给了两本样刊。桑晓晓可以任由桑家人拿来看,另一本打算收藏。 桑妈逼着桑达达在家里给她和桑爸念书。桑达达幽怨的读书声能从外头传递到桑晓晓房里。 伴随着勉强算朗朗的读书声,桑晓晓迫切想要炫耀自己的成果。 同学们早就知道了,这周一整周都处于:“晓晓,你快让他们赶紧卖啊!我看是看完了,可也急死了。出版肯定和报纸上的那版有区别的吧!” “我也是急死了。我上一次这么急,还是等我上次高考成绩的时候。”一个重读高三的同学当时这么感慨着。 桑家人也早知道了,没有炫耀的余地。 阳城日报和碧玉少女两个编辑部都下班了,出版社现在估计忙里忙外在赶工。 仔细想过来,她只能给傅家打电话。 她才不打。傅元宝还不知道她就是三木。 嘻,全世界就他不知道! 桑晓晓正乐着,门外有了新的动静。汽车声音传来,王叔熟悉的嗓音喊着:“是桑家吗?傅先生让我来送几本书。我送了就走。” 门外念书声停下,广场上传来桑妈响亮且诧异的声:“《春居》?元宝怎么买了那么多啊。晓晓有出版社送的书哎。”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39节 王叔嘿笑:“傅先生其实还不知道桑小姐是大作家。他以为桑小姐喜欢呢,买了十本。我也有一本。我就是来送送,那我走了啊。” 没等人反应过来,汽车掉了个头直接开走了。 留下桑妈茫然:“什么?” 门内桑晓晓一脸问号。 她站起身打开我房门,见桑妈和桑达达莫名捧着四本新书回来。这下全家有六本书了。看着像卖不出去滞销只能自家买来囤着。 就离谱! 第47章 最后一个要求,你求我。…… 桑妈听书只需要一本, 余下的全给了桑晓晓。桑晓晓面对五本书,脚也不晃了,心情也微妙起来。 说生气吧, 她不生气。说高兴吧,好像也不是很像。 傅元宝是真的离谱。 傅元宝买再多的书, 出版社也不会给她更多的钱。她的书售出价格早已经敲定, 该是几个点就是几个点。可她说过,傅元宝就会记得, 就会去买。 桑晓晓回到屋里,把五本书叠在一起。 她手在书脊上划过,按在自己笔名处。 阳城出版社用的纸张并不算好。不像几十年后的道林纸张一样厚实细腻。它重量很轻,色彩带着一点浅淡的米黄。封面上画着江南梦中居所的模样。 书上印刷清晰, 里面描写的人一个个都印刻在桑晓晓心里。她此刻内心的触动是这些书带来的。这种触动像把她变成了一个在走独木桥的不倒翁。 不倒翁没有腿,前进只有靠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会浑身晃动, 濒临落入深渊的险境。可身为不倒翁,她又清楚意识着自己是不会摔倒的, 不会真的落入深渊粉身碎骨。 摇摇晃晃, 晃得头晕。 深渊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或许掉下去都不一定有危险。只是她潜意识抵触着深渊,抵触着傅元宝,恨不得让人离自己远点。 桑晓晓发现自己确实小看了小恩小惠。傅元宝的每一次小恩小惠都切实做到, 如同用蜂蜜去引诱一头熊。熊吃一次很不屑,吃两次也不屑。可次数多了,总会让熊觉得人友善起来。 不管如何, 买这么多书实在浪费钱。 既然傅元宝如此贴心,那她当然乐意亲自告诉傅元宝笔名。 不知道傅元宝会是什么表情。这么一想,桑晓晓顿时产生了一种小兴奋。 桑晓晓前一刻还在开心全世界就傅元宝不知道自己笔名, 下一刻就决定打电话给傅元宝。她起身把椅子搬到电话机旁,凭记忆拨通傅家电话。 这个点傅家吃完饭也没过太久,照样是秦蓁负责接电话。来电没显示,她习惯性问出客套的话:“喂,您好。这里是傅家,请问是找傅先生吗?” 桑晓晓压住自己想小兴奋,为了得到傅元宝的真实愕然反应,异常客气:“蓁蓁好,我是桑晓晓。我找傅元宝。” 秦蓁知道今天王叔会去送书,没想到桑小姐会亲自打电话过来。她认定桑晓晓肯定是为了道谢,兴高采烈先一步交代:“桑小姐呀。傅先生现在不在。他今天在厂里,要很晚才回来。不如我把厂里电话告诉你?” 桑晓晓的小兴奋顿时被压下去不少。 这人怎么还在厂里?她专程来通知他重大事情,结果天天忙工作。一辈子那么短的时间,他是打算全耗费在工作上吗?有本事一辈子和工作过! 桑晓晓抽出纸笔,把这段时间记下的号码都默上,语气变差劲:“你报号码。” 秦蓁飞快报上了号码。 阳城现在装电话机的人不多,电话号码远没有几十年后八位那么长,只有六位。好记也不容易搞混。桑晓晓上次生气都能一下记两个号码,这次用笔记更是不会忘。 她把傅元宝厂里的号码放在最后,和秦蓁道别后挂断。 桑晓晓重新拨打电话,打到傅元宝厂去。 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傅元宝右手拿着笔看着账本,左手接通电话,将电话机搁置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夹着。他问了一声:“喂?我是傅元宝。” 电流声下的男人嗓音干净利落,半点没上回刚起床时的低沉。 桑晓晓听到傅元宝声音,带着责问的语调问了一声:“你怎么还在工作?” 傅元宝诧异了一下,意识到是桑晓晓后笑了声:“你今天白天也要上学。上学和上班总得选一样。”说完这话,他想起书的事,“你收到书了?四本够么?不够我再让人多买几本。你可以送同学。” 桑晓晓班里的人每一期报纸都没错过。而且明天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去买,就算不买,她桑晓晓可以优惠价从出版社那儿收,哪里轮得到傅元宝送。 “傅元宝。”桑晓晓连名带姓叫着对方的名字,发出困惑,“你是钱多了烧吗?” 原本这话是不好听,可桑晓晓语气带娇,哪怕是阴阳怪气都让傅元宝觉得格外有意思。 傅元宝最近钱包空空,出门得和人开玩笑让别人请客吃饭。钱包里每个子都是他赚来的,怎么可能舍得烧?他也不知道桑晓晓电话要打多久,看了眼账本上的数字,算了下时间:“给我半小时看账本。我等下回你电话。” 他怕桑晓晓等下不接,问了一句:“行吗?” 桑晓晓没想到自己通知个笔名还得一波三折,打两个电话不够,要再等半小时。 她当然生气:“不行!” 傅元宝当下决定把看账挪后,耐心问桑晓晓:“那你说。找我是什么事情?” 他搁下笔,用右手拿过电话机听筒,决定认真听桑晓晓说话。他没料到桑晓晓的脾气就是逆反,且这种逆反无处不在。他安排妥当,而另一头的桑晓晓生气冷哼了一声:“你让我说我就说?我不要面子的?”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嘟嘟蔓延。 傅元宝沉默。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桑晓晓这样的女人?性格恶劣,脾气嚣张。 再细想一下,现在纵容这种脾气的人竟还有一个他。而他纵容的理由是觉得桑晓晓酒窝很好看,嚣张的脾气很好笑。 似乎他比桑晓晓还过分。 傅元宝决定先看完账本再说。账本看完,接下去就能全身心应付桑晓晓,哪怕是打电话到对方挂断线,也总好过他现在打回去,半路说一声“我要去看账了”。 桑晓晓挂断电话,双手环在胸口。她盯着电话机,眉头皱着,叨叨嘟囔念着:“给你半小时。呵,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你错过了优秀的作家亲口承认自己的笔名。” “让我晚点说就晚点说,让我现在说就现在说。我不说了,气死你。”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瞄了眼自己手表上的时间。 一看时间,想起手表也是傅元宝送的。 桑晓晓又生气起来:“这就是资本家金钱的腐蚀!熊吃了蜂蜜就会以为人类是好人。谁知道人是想要熊掌还是想要整个熊!” 她要在下个故事里把傅元宝写进去,当成一个配角折磨! 左右要半小时真等起来,外面的书都没念完,里面的桑晓晓一张完整的卷子也做不完。然而桑晓晓真要算起来,她看向电话的次数远超过十次。 平均每两三分钟就要看一眼。 桑晓晓每看一眼,内心的小火苗就蓄力一点。到半小时后,她精准搁下笔,抿嘴等傅元宝打电话过来。他要是超出一分钟,就等死算了。 匆匆卡点看完账的傅元宝确定厂今年业绩比去年同一时间更好些,松了口气。他一看时间,发现到点了,便拿起电话机拨通桑晓晓的电话。 才两声就被接起。 一接起,傅元宝便听到桑晓晓阴阳怪气的娇怨:“大忙人忙好了?” 傅元宝身子靠上椅背,轻笑出声:“嗯。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桑晓晓虽说接了电话,可态度和早前对秦蓁的态度是截然不同。之前客客气气的,一心属于有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想要分享给人。现在迟了累了,半点没分享想法了。 她爱写东西,自然懂文字的游戏:“刚才想说的是刚才的我。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 傅元宝便问桑晓晓:“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又想告诉我?” 桑晓晓顿时人来劲了。傅元宝问她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刚才的话。这不得多提点要求? 她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端正掰手指:“第一,我想要天天喝牛奶。但我妈不让你给我买东西。所以牛奶你得送到学校。” 傅元宝失笑。 别人和他提要求,全想的是大筹码。上了桌和赌博一样,恨不得把所有钱都推上来。桑晓晓提的第一个要求,只是每瓶几毛钱的牛奶。 牛奶只是买起来需要奶卡,小河村这种农村比较难买,买了也没人送上门。对于城里,尤其是对他来说太方便弄到了。 傅元宝应下:“第二呢?” 桑晓晓发现傅元宝答应了第一条,愉悦说起第二条:“第二,寒假的时候,我想去阳城住一段时间。想去图书馆。” 写东西得要不断学习,了解别人的故事,最好是多去走走。她年纪轻,经验远不如年长的成熟作者,看过的风景也少,当然只有靠多看书才能更好了解这个世界。 这会儿没电脑,想多看点书很难。学校里攒的书不多,杂志和报纸经常会有,是轮流借来借去看。阳城里有图书馆,能去多看看是最好的。 傅元宝发现第二个要求约等于不用花他一分钱,甚至还能逗小奶奶高兴。 他又应了:“可以。” 应是应了,但傅元宝想着:桑晓晓动不动就喊退婚的,对他很是恼怒。怎么就又能乐意来傅家住?难道纯粹是因为图书馆? 能好好学习是好事,他没提出“退婚”质疑。主要是按桑晓晓的脾气,他敢提,对方敢喊着退婚挂电话。 桑晓晓发现两条通过了,心满意足。 考完期末考,她趁着寒假多看书多写点多跑跑出版社多赚点钱。往后什么好日子没有?最后半学期还得抓紧时间高考,可未必有空。 她心情好了,当然只剩下一个面子问题:“最后一个要求。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刚才我想说什么。” 小姑娘的傲慢尾巴都能翘到天上。 傅元宝意识到这点后,带着点笑意:“求你。” 区区求人,他根本不要脸。 第48章 【1+2】狗男人,怎么…… 这世道, 惜命的比不过不要命的,要脸的拼不过不要脸的。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全然没有把脸放在心上,说求就求。 两辈子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没见过傅元宝这种老油条。傲慢的尾巴还没触碰到天, 直接困惑到弯曲下来,不理解这人怎么这样。 “你怎么说求就求?”桑晓晓气得腮帮子都要鼓起来, “你都不犹豫的吗?” 傅元宝笑着反问桑晓晓:“我为什么要犹豫?求你又不会少块肉, 也不会少一分钱。两个字换你高兴,多划算的事。” 桑晓晓发现自己被傅元宝说服, 被说服的同时更是心底里高兴起来。 她可不像傅元宝。她死要面子,哪怕脚又晃起来,话里也不饶人:“油嘴滑舌。”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0节 傅元宝无条件附议:“你说得对。” 桑晓晓终于被逗乐,重新乐意分享小秘密告诉傅元宝:“那我就说。你听好。《春居》是我写的。作者三木就是我的笔名。阳城日报上前段日子每天刊登的长篇小说, 是我课余时间认真写的。” 她竖起耳细听对面的响动。 对面陷入了沉默。 电话是有这点不好。没有面对面,她看不见另一个地方傅元宝的表情, 猜不到对方的心情。只能靠着声音想象一下那明明长得俊朗却每天仗着年轻造作土造型的男人。 桑晓晓如同羽毛擦拭过一般心痒好奇,同时又细说着:“我和你一天上报纸, 我以为你会关注到那篇小说。结果你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她去阳城日报编辑部的事情, 王叔是没跟傅元宝说。 对面还是沉默。 桑晓晓不知道傅元宝在想什么,带了点恼怒:“你怎么没点反应啊!” 对面的傅元宝是真的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自作多情徒增尴尬。他第一次的时候以为桑晓晓喜欢他,才会在他面前提《春居》。 这部小说作为一个见证,他觉得花点钱催稿要首印十本完全没问题, 谁想催到了桑晓晓面前,送书送给了作者本人。 之前去桑家,看着墙面上贴着报纸。他又一次自作多情, 以为桑家是那么的在意他。他内心有种人上人的自傲,且满心觉得人生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他傅元宝确实优秀,有人喜欢有人在意, 完全是正常的。 结果全是他一厢情愿。桑晓晓既不差他这点喜欢,也不差他这点钱。他收到书的时候就知道,阳城出版社这次下印刷厂的首印,数量突破了往期大多数书刊,且是打算印了卖往外地的。 这次若是卖得真好了,他之前给桑晓晓买的电话机冰箱,以后桑晓晓全能自己买。 她才多大年纪?刚成年。如果说是从投稿开始算赚钱,她将会算是最成功的万元户。靠着最低廉的成本,用头脑和知识赚取巨大的金额。 被宠坏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一个优秀到让人钦佩的人,这让傅元宝在一阵沉默中理解起小奶奶。小奶奶看人的眼光确实精准到毒辣。 “意外。”傅元宝慢悠悠找回自己的声音,应答起桑晓晓的恼怒,“没有想到。” 一旦代入桑晓晓是三木这位作家,傅元宝很多事就能理解她了。桑晓晓要住傅家,要去图书馆,大概率不是因为他,而是真方便多看些书,也方便回头前往阳城出版社。 傅家到阳城出版社肯定比从小河村出发近。 傅元宝想着,或许在桑晓晓心里,他还不如一本书。只不过他能给桑晓晓更多的方便,让桑晓晓看很多的书。所以桑晓晓每一次嫌他,恐怕也是真情实感的嫌。 她不爱撒谎,连小秘密都藏不住。 桑晓晓不知道傅元宝心里从天到地的情绪转变。她的小尾巴重新翘起,很骄傲:“你看看,送我那么多书多浪费。” 傅元宝缓过来后,说话重新恢复原先带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慢条斯理:“怎么会浪费?我要是知道是你写的书,当然该买一百本。” 桑晓晓一时间被镇住。 傅元宝带着点深意:“见着人不就得送一本?别人看不看是一码事,我总归得把书送到位。” 桑晓晓重复之前的话,语气却从困惑变成了震惊:“你是真钱多了烧吧!” 傅元宝和桑晓晓分析:“你看。你要是喜欢什么东西,是不是会选择去买?要是格外喜欢的作者,你一定会买书回来。哪怕书写得内容这回没对上你胃口,你或许也会买。是不是?” 桑晓晓被傅元宝绕进去,顺着傅元宝说的思路想下去,发现有些道理,承认着:“是。” 傅元宝笑笑:“喜欢就买是支持。要是能用得着,那是你赚了两份喜欢。要是不喜欢,那便是慈善。我多买些,不就是大慈善家。” 桑晓晓:“……” 有点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桑晓晓反应过来:“可你买一百本,我的钱也不会多啊!” 傅元宝应声:“是不会多。但这世上有不止一个我。大家买的人多了,你就会印刷第二次,第三次。万事都是积少成多的。你靠着文字吃饭,哪怕一本只赚了一块钱,不够你一天吃饭。五千本一万本就不一样了。” 要是谁都不消费,谁来养活上班打工的人?谁来养活像桑晓晓这样动笔的人? 桑晓晓彻底被傅元宝说服。 她很肯定:“你说得对。” 也就是傅元宝不差买十本百本书的钱。换成桑晓晓的同学们,那大慈善家也是要吃饭的。达才能兼济天下,穷还是自个先养活自己。 桑晓晓被傅元宝安抚住,畅想新书大卖:“明天肯定我的书会被各种抢。一定卖很好!” 傅元宝:“嗯。” 桑晓晓分享完快乐,又多了两条福利待遇,决定结束通话。她和傅元宝道别:“你可以去忙了。我也很忙的。下次接电话,我可不等你半小时。” 傅元宝都能想象桑晓晓小得意的姿态。 必然是微抬着下巴,脸上神情骄里娇气,眸子古灵精怪的。 他答应:“好的,大作家。” 话里暗藏着轻微戏谑。 电话挂断,桑晓晓稍收拾一下,洗漱去睡了。 …… 周日一到,整个阳城清晨便苏醒。小生意人各个勤奋早起,做起了各种便捷早餐。阳城到处都是白蒙蒙热腾腾的气,有着别的季节没有的舒坦。东升的太阳照亮早餐摊的桌角。随着一碗热馄饨下肚,人喟叹一声,总会觉得日子没白过。 清风书店今日和往日不同。往日店门口也经常有客人候着,可绝对没有今天多。今个这群人一听说《春居》要开始卖了,恨不得连夜在门口排队。 小老板一拉开门,光从下看就发现门外喇叭裤脚多到数不清。他心里庆幸自己进货多,笑嘻嘻用力朝上一把将门帘掀开了。 可他没想到人一多,见着门拉开全往里冲。也不管书有没有放出来,埋头就朝着书架跑。小老板被人硬生生挤回书店里。他哭笑不得狂喊着:“管够的管够的。书真的这次我要了特别多!” 年轻熟客挤成一团,呼出口气都能在空气里吹出口白烟。一个弯腰冲进来的,用力过猛直接跑到最里头,结果回过头才发现书就堆放在门口平摊着。 而一群人拥挤着像书不要钱似的,一人都不止拿一本,拿完就狂喊:“老板结账!” 老板忙跑柜台去:“等等啊。” 余下的人这个喊着:“谁踩我的裤子?”“哎哟我的鞋。”“别挤了,我要出去。我不出去你们也进不来拿不了书!”“兄弟兄弟,我给对象买的。给我拿两本!我只要两本!” 摆满的柜台转瞬空了,流水般的钱到了柜台里,惹得老板直喊人:“余下的书在里头。你们不要急,我和人一块儿去拿。” 书店帮工上次见这场景,还是早前某个大作家出新作的时候。那会儿整个阳城每个书店是真的抢一般的抢书。他满头大汗匆匆从仓库里往外用平板木车搬书。 可怕的是,每搬一次就空一次,没搬一次就空一次。 愣是搬了三回才终于补上了架。好歹没让架子再次空下。 速度快的人,买完在门口看了起来。他们这群人既然是来买书的,当然是先看序。序不长,是三木补的。她把自个的趣事写在了前面。 “书投稿的时候,我在信封上写里面价值三百万。一是自信,二还是自信。它能从信纸落到报纸上,再从报纸变成书,在座的每一位都有这份功劳。诸位参与了价值三百万的项目,该和我一样自信。” 书中序里感谢了一下编辑部里的人,感谢了一下小卖部的老板,甚至感谢了路上送她去小卖部的那位当时那位她尚且不知道名字的路人。 最后她表示:“故事是梦中春居,情感是人生真谛。” 大多数人看到这里,纷纷有所感悟,觉得三木先生风趣十足。当他们以为序就此结束,可以开始看第一章 了,谁想往后翻了一页,发现最后的最后还有一句话。 三木的自傲在这句话里显露无疑:“你很有眼光。” 有人愣是在书店门□□笑出声。 老板忙里抽空朝外张望了一下,觉得很是夸张:“有那么好看么?”他书看得多,觉得这本书就这样,没有什么太多新奇的东西。文笔算是精简漂亮没有繁缀,可比他心目中的那些大家差远了。 有人付钱的时候,听老板这话哈笑了一声:“哎,我也觉得就这样。但看起来确实舒服。当时我同学看,就觉得是小情小爱的,后来结局一出来,又带了点家国情怀。说个好笑的,其实是我爷爷叫我来买的。他说他们当年就这样,像书里的这个老先生。什么情啊爱啊,真到关键时刻就放一放,得先上前线。” 旁边一人家境相似,更是插话:“我爷爷还说要念给我奶奶听,说他要是当年人没了,也和这老先生一样。就挂念她呢。” 一群人哄笑起来。 老板一寻思,知道这几个家里祖上是为国家出过力的。他意会点了点头。 一本书,年轻人看得舒服,年纪大的人觉得也有意思,难怪买的人会多些。 谁想书店门口又有人喊:“哎,结局又多了些内容。” 这话一落,好家伙,整个书店里但凡拿着书的,整齐划一全部拿书往后翻起来。他们全是想看看后面又写了点什么。 《春居》第一个故事结束,总得有个交代。老先生的故事结束,少年少女的故事并没有结束。那位女教师知道两人是不远万里来找她的,替两人牵线,安排了一个工作去处。 这个去处出乎人意料,是帮忙看护一个园子。他们得负责园子里植物的生长,园子日常的清洁工作,还得给池水中的锦鲤喂食。而园子长得和少女梦中春居一模一样。 晚上,少女朦朦胧胧间再次入梦,这一回她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园内书桌上出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贵人亲启,有事相求。 一环扣一环,似真似假说不清楚。 出版本就要比报纸多点内容或者有点差异,大家伙才更想要买一本。不然出版和报纸上一模一样,真买书就只剩下收藏价值了。 看完结局的人当即奔走相告:“我买到书了,我告诉你,结尾比报纸上多了一段。” 这导致过了一会儿跑书店来买书的人有增无减,瞧着让人震惊。 与此同时,不少报刊店和书店也陆续上了一些新的报纸和杂志。清风书店的老板让帮工收钱后,很快把其余新送来的报纸杂志上了架。 不上不知道,一上他发现有不少报纸和杂志上都写了《春居》或者三木相关的内容。 他拿起一份较为杂的小报看起来。 小报刊上面用词狠烈,光标题就富有冲击力,俨然是冲着今天新书来的。上面大咧咧写着:“女学生不切实际幻想,大报纸屈服金钱支持。” 书店老板拧着眉头骂了一句:“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 他往下一看,发现是说三木这个作家是个还在念书的女学生,可和某些有钱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大报有求于人,干脆将长篇给一起刊登了。 要知道阳城日报可有一段时间没刊登长篇小说了。这突然开始刊登,可不就是为了讨好某些人? 说得和真的一样,好似在人编辑部里潜伏了多日。 这一看便知道报纸说的是阳城日报。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有钱人,老板一下子就想到了。是傅家的傅元宝,阳城近来风头很盛的年轻人。 不管三木的登报和傅元宝有没有关系,只要两人是认识的,那凭着这一篇文章,往后作者的情感八卦少不了,恐怕比书还精彩。 人大多这样,喜欢听些有的没的。作品传播度远没有作者的八卦来得有趣。 看完这篇,老板在今天要上架的别的报纸杂志里继续翻。令他心惊的是,今天总共上新十二份报纸,五份杂志,竟然有六个是贬低三木和《春居》的,其中有三篇写得委婉,却也满是居高临下对女学生情感小说的蔑视。 老板特意挖出了杂谈报翻看起来。杂谈报的张青之前写了一篇文章,专门说三木谄媚大众的。 如果他们有这方面的消息,恐怕说三木谄媚的不止是大众,还是有钱人。 杂谈报一出现,果不其然,为了销量开页就是写三木。出乎老板的预料,这次竟然是杂谈报赵主编主笔,专门写了一篇涉及到三木的稿件。 更出乎意料的是,稿件的标题和风向和之前小报完全不一样,也和张青的态度不同。 赵主编的稿子开头写着:“滚滚长江浪推浪,阳城出了全国有名的年轻企业家,或许也将迎来一位罕见的天赋青年作家。当生活水平提高,大众的精神世界也迫切需要一些有价值的文艺作品。”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1节 老板吸了口气。 赵主编真是不一般。所有人夸赞的时候,杂谈报就踩一脚人。今天一群人要踩着三木上位。他就是踩在了这一群人身上。 偏生赵主编给了《春居》有价值的评价还不够,愣是特意说了一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青年作家崛起的道路上,免不了各种不同审美品位的批评指导。不论如何,百花齐放的观点以及作品终是杂谈报所期望见的。” 这说法就大气。 张青的观点对吗?肯定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其余各种的观点对吗?或许对或许不对,总之是人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随意改变。 赵主编硬生生把那些脏水扭曲成不同审美品位,算是给人留了余地。要老板他说,人就是下作。看到女的,就觉得非得和情感扯上关系才能成功。 老板前脚还觉得《春居》一般,现在因为赵主编这篇文章,硬生生成了三木的支持者。他就是要见证年轻作家的新生。 他拿着杂谈报往最显眼的地方放,随后招呼帮工:“来个人,去门口支个架子。《春居》堆门口去卖。今天我就要把库存全部给卖空了!” 这嚣张说法让众人侧目,纷纷佩服,引用三木的序中结语:“老板有眼光。” 相关的事情发生在阳城多个书店中。 大多数老板都把书全放门口去。他们得趁着第一波赶紧卖了。往后不管作者名声好和不好,这批货的钱他们得赚回来。 不过有不少人是不敢再去出版社要货,生怕第二批书砸自己手上。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支持的,咬咬牙去要了第二批,宁可书砸自己手里也要进货。不论这些泼脏水的人背后如何说道,小说确实写得有意思,怎么能让好作品就此被打压呢? 唐雪君周日都没在家里休息,特意先跑了一趟书店,再跑到了阳城出版社里和负责的宋姐碰头。她把顺滑的头发往脑后一扒,咬牙切齿:“宋姐我跟你说,这些报纸在我这里已经没了!” 她重复强调着:“他们没了!” 宋姐没去书店,正打探着印厂那边的消息。要是印厂那儿书下去的快,她就得做出第二批下厂印刷的决定。 宋姐见唐雪君怒火中烧的模样,很清楚知道事:“今天几个泼脏水的?” 唐雪君冷冷把这些“同行”记着:“多了去。什么没名没号都敢来朝我们阳城日报挂战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阳城日报在阳城的地位,根本不是这群小报刊杂志能比拟的。毕竟不是哪家报纸都配挂一个“阳城”的名字。他们代表着的是阳城的报刊门面。 一份完整的阳城日报有八个版面。他们那些报纸配有四个版面吗? 宋姐拍了拍唐雪君的肩:“放轻松点。姚主编会给安排好的。也就是阳城日报不适合发点澄清的话。要发的话得当广告买半个版面吧?” 唐雪君咬牙:“要是能买,我今年钱不要了也买一个。姚主编肯定不给买。” 他们这群人里,能轻易卖的起的恐怕只有傅家那个傅元宝。但她们总不能冲上去和人说,赶紧过来买一个澄清一下。他们只知道人认识,也不知道人家具体什么关系。 宋姐提醒:“不如你去通知一下三木?她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事。之前是怕打扰她写作学习。今天周日,她肯定会关注书卖得怎么样。” 唐雪君一想也是。 她指向电话机:“借一下。她家号码我背出了。” 宋姐笑开:“好巧,我也背出了。” 宋姐这么一打趣,唐雪君心情缓和一些。她到电话机边上,很快拨通了桑家电话。不知道桑晓晓一大早会不会跑去书店看情况,但愿还在家。 桑晓晓现在确实在家。 她起床洗漱完,用雪花膏精致擦了一下脸,顺带给脸做了个脸部操。将脸上揉得红扑扑后,又对着镜子将头发扎起,特意用上了红色的线。 这种日子要用红的,吉利。 听到电话响,桑晓晓接起来,心情极佳:“喂?哪位?” 唐雪君听到桑晓晓的声音,快速把事情交代:“三木我跟你说个事。你先别生气。你的书今天开售,卖得非常好,但有人拿你的个人情况做文章,在报纸上写些有的没的。” 桑晓晓听完话,瞬间回想自己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事情。 她很严肃:“是我考五分的事情吗?我上次考了九十五,洗刷了我的清白!” 唐雪君沉默。 怎么还有这种事? 唐雪君顿了好几秒,慢吞吞说:“不是,是和傅家傅元宝的事情。” 这下轮到桑晓晓沉默了。 狗男人,怎么哪都有你!连她好好卖书的第一天都不放过! 第49章 【3】这是该有的态度吗…… 桑晓晓不知道那些个报纸杂志怎么写的。 一个有才的女人和一个有钱的男人, 能有什么别的故事吗?现在和平年代,除了情感故事就不会有别的事。恰好他们两个之间真说不清道不明。 怎么说?说他们之前其实订了娃娃亲? 说出去往后退婚都退不了,退能上报纸, 不退回头真结婚了还得上报纸。 不解释的话,难道就能堵住别人的嘴?人的想象力总是能在各种故事中放大到极为可怕的程度。今天传他们之间可能有不一般的情感, 明天就能传出来他们小孩都有了, 就在隔壁老家。 但凡回头两人另外有了对象,那好了, 第三者插足,出轨之类的八卦简直更吸引人眼球。 几十年后的网络社会便是如此。 夫妻有的年年有离婚传闻,这倒是有真有假。可有年老的,年年有过世传闻, 这就很离谱。怎么的,人还得证明自己天天是活着的? 桑晓晓这边沉默, 另一头唐雪君就慌了。唐雪君就像桑晓晓所想的那批人一样,在这一刻脑子里已经有了十来个版本的爱恨情仇。 什么贪图美色, 资本家强行追求女学生未果, 竟派遣司机天天看护。 什么阳城一个回眸,一见钟情后两位年轻人同住一屋,其女子尚为学生。 细思极恐。 唐雪君谨慎,生怕自己问错话, 委婉问着:“你看这个事要不要有什么比较正式的,我们这边可以反馈出去的解释?” 桑晓晓想了下桑家和傅家的关系。这从头说起来,故事内容实在是很长。长到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而且细节上的内容主要是桑家长辈和小奶奶之间的事, 她其实并不算清楚。 她觉得傅元宝真是烦人。 烦人! 桑晓晓决定等下就给傅元宝打电话,去说他两句。她得在他的痛苦之上建立自己的快乐王国! “我和他确实有关系。”桑晓晓用手指绕着电话线,话里的嫌弃简直能溢出, “我和他小时候订了娃娃亲。不用正式往外说,你们知道下就行。反正我是我,他是他。” 唐雪君知道桑晓晓投稿根本没走傅元宝那个途径。 不然早直接出书就好了,何必自己投报纸呢? 唐雪君连连应声:“好的好的。那我们就出版社里自己传传。”反正传出去也是真的。 她补着话:“确实你是你,他是他。文字作品哪能让金钱玷污。” 桑晓晓可听不得这种话。谁家文学作品是纯粹脱离金钱的?阳城日报难道胆敢不给她稿费?桑晓晓的美好未来人生全靠稿酬。 她抬高声音,要是和人面对面能亲眼瞪唐雪君:“为什么不能?赶紧玷污。我还指望着我的小说印刷第二批第三批。我家里连洗衣机都没呢。出版的稿费赶紧邮寄过来,我马上去邮局领。” 桑家电话机和冰箱都是刚添上的! 高贵的脱离群众的人可不要带上她。她就是要一份付出一份收获,一份收获一份享受。这世上所有努力工作的人,就该得到应有的回报。 桑晓晓想着接下来那群写有的没的人,打算等下去看看。人能写文章,她也能写。回头看谁写得过谁。他们编排她,她就敢阴阳怪气对方。 唐雪君没想到桑晓晓会这么说。作品序里面那风趣幽默的三木,和电话对面傲慢计较的人完全不同。她在这一刻回想起出版过程中桑晓晓的龟毛。 桑晓晓的文章是上过报纸校对过一次的,出书再校对工作量其实很小。谁想最后的“校对”工作因为桑晓晓增加结局,调整文章结构,时间和别的出版书工作量完全没差。 她这边催稿的过程中,有和宋姐见面,几次看见宋姐被桑晓晓“压榨”。 宋姐是个负责的老编辑,做事很是妥帖。出封面的时候给桑晓晓邮寄了三份稿件,问三个封面图她喜欢哪个。桑晓晓看完说都不喜欢。 出版社图库存多,又发了三份去问,最后桑晓晓选了第一次发的一张图。这真是相当过分。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 桑晓晓越是和人熟,提出的要求就越多。唐雪君刚回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禁不住为自己将来的工作量抹泪。想想工作量,再想想往后桑晓晓能给自己带来的升职加薪,又非常理解桑晓晓了。 该玷污的时候赶紧玷污吧。 人别和钱过不去。 唐雪君正想着过去现在和将来,桑晓晓又提出了诉求:“你们阳城日报登报要是解释,肯定会拉低自己的格调。你们就别说。等我看完那些报纸,我给姚主编打电话。他认识的人多,我找个报纸专门写个文章。我可不信谁和热度过不去。” 她顺便指挥唐雪君:“你赶紧去看看我的书卖得怎么样了。他们那群人哪有我的书重要。” 唐雪君来出版社前看了:“卖得特别好,一定会加印!” 桑晓晓满意:“好!那我要去骂傅元宝了。再见!” 唐雪君听到这话,脸上表情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她听着对面毫无犹豫的挂断和忙碌音,转头看向不住看她的宋姐。 心情复杂的时候,一定要有人陪着自己一起心情复杂。 唐雪君转述桑晓晓的话:“首先,她和傅元宝是早年订了娃娃亲的。” 宋姐脸上茫然了一下。什么娃娃亲?她怎么没听宋锐说起过? 唐雪君转述第二个话:“其次,她要我们赶紧去给她汇款,她要早点去邮局取钱。” 宋姐沉默,没想到这个电话的走向会是这么清奇的走向。 唐雪君转述最后一句:“最后,她说她要去骂傅元宝了。” 宋姐此刻脸上和唐雪君一模一样,属于是情绪相当复杂,复杂到不知道该在脸上摆出一副什么样的神情,最后选择放弃表情管理。 这都什么和什么? 一通电话下来,两人的情绪倒是稳定下来。对那些搅混水的写手厌恶是真的厌恶,可也没原先那么放在心上了。反正他们内行人清楚知道,桑晓晓往后的价值远不止现在这样。 她们期待着小姑娘可以走得更高,走得更远。 在桑家挂完电话的桑晓晓,坚定相信傅元宝不可能周日这么早去厂里上班。这男人喜欢晚归,说不定现在还在睡觉。 桑晓晓拨通傅家电话。 周六打一通,周日又打一通。 天天打电话是要钱的。这笔钱得和傅元宝算算账。 桑晓晓等了一会儿,听到对面电话接起。熟悉的男声传来,意外是已经起床且听上去非常清醒的傅元宝声音。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2节 这男人总不至于今天去买九十本书,补充昨天说的一百本吧? 桑晓晓想到这事问了一声:“你今天去书店了?” 傅元宝当然不可能一大早去书店。他要买书让王叔跑一趟就行,不需要自己亲自去。他的车哪怕可以用来装九十本书,也不至于这个点去拼买书热潮。 他直说:“没有。” 桑晓晓呵笑:“男人。昨天说要买我写的书,要买一百本。今天一本都不买。骗人的玩意。” 傅元宝当下做了决定:“等下就去。明天上班,我见人就发,大家必须人手一本。” 桑晓晓再次呵笑:“男人。这么有钱你怎么不给我付电话费?你知道我给你打一个电话要多少钱么?要多少时间么?我现在每一分钟每一个字都是金钱。” 连续两次娇气呵笑声,让傅元宝意识到桑晓晓在针对他。 仅仅一个晚上,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元宝想着桑晓晓的书,记得那是讲一个少女做梦的故事。 他问桑晓晓:“你是昨晚梦见我对你做了什么事?” 桑晓晓皱起眉头。她想不到自己是说了点什么,能让傅元宝产生这样诡异的联想。她分明是在示意傅元宝给自己付电话费。 谁要做梦梦到他! 一大清早就被人写两人八卦,还被编辑打电话通知到家里,这真已经足够烦人了。这男人大白天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能给她添堵,还试图晚上继续给她添堵? 她觉得这人相当可笑。她皱着眉头带着指责的意味:“你才做梦梦到我了!你这人怎么那么烦啊?一大清早的,唐编辑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她说了什么?” 一般人面对这种指责质问,很容易反省自己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 傅元宝不是一般人。 他不反省,还很坦然:“我不知道。”他又不是这不知道谁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大清早人打电话过去说什么。 桑晓晓听到他这么坦然,话一顿。 这男人是什么态度? 这是对无辜被牵连的她该有的态度吗? 桑晓晓很生气,把刚内心骂人的话当面骂了出来:“狗男人!” 傅元宝:“……” 终于,他在桑晓晓这里从名字像狗变成了狗男人。 第50章 【1+2】人哪能没点看…… “所以唐编辑到底说了什么?”傅元宝问桑晓晓。 桑晓晓就等傅元宝问。 她把今早上唐雪君说的大体内容转述给傅元宝:“我一出书, 外面人就开始说三道四,说我的个人情况问题。好了,现在全阳城都知道我和你关系不一般。你说这事是不是该怪你?” 傅元宝顿住。 这事追根溯源, 可以怪小奶奶和桑家长辈。傅元宝和桑晓晓同属于“受害者”,怎么都不该被责怪。 但这事桑晓晓和傅元宝又不可能去怪小奶奶或者桑家两长辈。 小奶奶所做的一切决定, 都建立在她这一生经历上。她认定了死理, 全然不管时代不同以及人也不同。桑妈桑爸则是担心桑晓晓的脾气找不着合适的对象。 双方都是好心,到了桑晓晓和傅元宝这里就“免责”。 桑晓晓把所有错怪罪到傅元宝头上, 傅元宝竟是无话可说。 如果他不是叫王叔送桑晓晓出门,又或者早点知道桑晓晓来傅家的事,避开傅威这些人的视线,现在也不会冒出这一事。 桑晓晓现在刚出头, 正是名声最为脆弱的时候。群众先入为主是相当可怕的。 傅元宝一下子理清思路,甚至在内心几乎锁定了人。不外乎两种, 一种是嫉妒桑晓晓才华和横空出世突兀成名的人,一种是傅威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 傅元宝想明白后, 不打算认领这个错。他带着点兴趣问桑晓晓:“现在你出书的关键时候。你想怎么回应外面的情况?” 小姑娘被宠到如今, 肯定很是不服也很是生气。 傅元宝很清楚外面的人会揣测点什么。本来他是真的和桑晓晓的小说半点没关系,但他误解了桑晓晓,去催了稿,以至于现在他都没法很清楚和人说他并没有助桑晓晓一把。 他想知道象牙塔里的小姑娘会如何做出选择。 桑晓晓哪知道光几句话, 傅元宝脑子里已经九曲十八弯,连罪魁祸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直说:“我就告诉编辑部的人,我们订了娃娃亲。其余等我看了其他人写的东西再说。总不至于叫阳城日报替我解释。” 越解释, 若是解释个不彻底,人反而越相信胡说八道。 傅元宝怔了下,没想到桑晓晓会承认这条。 他随即笑开, 并在电话里笑出了声音。笑声哪怕再怎么低,对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桑晓晓在电话机边上恼怒:“你笑什么笑!都怪你。现在还要我来解释。你不应该去解决一下问题吗?你是大人,成年人,社会人,怎么反而要我这个学生出面!” 她一恼怒起来,哒哒哒不停攻击。 攻击的嗓音带着少女的娇气,听着总像娇嗔。生气的桑晓晓总是能让傅元宝心情极好。傅元宝能分辨出桑晓晓借着事发脾气的那种生气,和真正发火的生气。 他格外喜欢前一种。 傅元宝笑得止不住。 桑晓晓发现攻击傅元宝没用,气得能原地跺脚。她车轱辘一样恨恨:“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傅元宝买了《辞海》等于没买,在《辞海》上也做了一次慈善事业。 他觉得桑晓晓骂他狗男人,必定是在主攻击他的名字,次攻击他这个人。鉴于这事是桑晓晓一而再,再而三提出,他决定把取名权交给桑晓晓。 傅元宝表示:“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的名字土?不如大作家给我取个名字?” 桑晓晓前头还在问傅元宝打算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后头就听傅元宝问改名的事。他还调侃她!生气的桑晓晓撇嘴:“你自己取吧!” 说完挂电话。 傅元宝被挂了电话也不生气。他搁了电话后重新拿起,再拨打了桑晓晓的号码,等对方重新接通。 发现刚响了两声,对面直接接了,没好声的“喂”了他一句。他便觉得小姑娘大概就适合这样,一辈子不长大,像小孩一样自我。 “事我会弄弄清楚。其余人写的文章我也会看看。有人问到面前来,我会说我们是娃娃亲。”傅元宝表明了自己态度。他是不想和桑晓晓退婚的,也希望桑晓晓不会主动退婚。 但狗男人自然是敏感且小肚鸡肠的。 他会做到自己该做的,也对桑晓晓有要求:“我把辞海给你邮过去。你帮我想想名字。”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为了起一个名字,买辞海自己看不够,还给她邮寄。她惊了:“我今天书开售第一天,你不给我送花送大麦就算,你还给我送辞海?” 名义上是起名,听起来像是在嫌她小说写得不好,需要多翻翻辞海! 桑晓晓第一万次发出恶狠狠的申明:“娃娃亲你去亲吧!我要退婚!” 电话果断挂断。 留下傅元宝听着容易有双重含义的“娃娃亲你去亲”,低头笑了笑。到底小姑娘还是太小了点,说话半点都不知道分寸。总归得等人年纪再长长。 …… 阳城大多数人尚且不知道三木就是桑晓晓。报纸和小说上并没有刊登桑晓晓的照片,没有人知道三木这个女学生到底长得如何,也不知道她具体是谁。 一群人看热闹的同时,助推了这股议论潮。 唯有学校里以及知道桑晓晓的人,反过来清楚她就是三木。 他们积极买了小说,在各大书店窜来窜去,当然也知道了关于桑晓晓和某不知名有钱人的二三事。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桑晓晓平时光写小说和做作业就要花费大量时间,一下课总被同学们缠着问问题。其他班级或者其他学校的学生想过来递情书或者围观,都会被桑晓晓同学轰走。 食堂吃饭,桑晓晓坐下的地方四周不会留下一个空位,全坐得满满当当。 桑晓晓上下学都是桑爸来接送的。这一年到头都没几分钟能施舍给传说中的“有钱人”。 肯定是假消息。 真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会连学校都没来过? 同学们早忘了王叔和秦蓁过来接桑晓晓的那一次。也完全没把桑晓晓两次请假的事记起来。毕竟大家伙请假不上课的次数,但凡是个家里农活多的,都比桑晓晓请假多。 年轻人总情绪上头,不信外面的谣言,坚定自己的同伴是无辜的。 有几个在书店里和人吵起来,吵得面红耳赤:“我是她同学,你是她同学?这不知道谁的消息能作数?” “我告诉你,这就是污蔑。她家住哪儿我都知道。写这文章的人是谁你认识啊?你都不认识你还信。” “老板,这种小报纸赶紧撤了。话乱说的做不长久。” 有学生跟着一起争吵,也阻拦不了有些酸水往外冒的:“得了吧。同学之间又不是天天一块儿的。她真要有点什么哪能告诉同学?” “就是。会写点文章到底没有嫁个有钱人来得划算呀。” “谁知道你们真同学假同学。” 书店老板眼见不对,忙板着脸:“要吵出去啊。别在这里打扰别人买书看书的。” 这种类似的争吵是到处都有。不管如何说,确实对三木的初次名声带来了一次冲击。 周日桑爸桑妈以及桑达达都不在家。桑晓晓干脆拿上一本自己的小说去隔壁找胡春。 胡春摔着的伤口早就结痂,腿上淤青都化了。 她一见着桑晓晓,立刻推出准备好的自行车,热情招呼:“走走,我们去村口看看小卖部有没有卖你的书。老板那么喜欢你,肯定去城里进了书来。” 桑晓晓把书递给胡春:“他进了书要卖给谁?村里可没几个人买书。” 胡春接过书,一看名字发现是《春居》。她没想到桑晓晓会亲自送一本给自己,眼眸发亮:“哇。我这样都不用买了。” 她把书放回屋里,再从屋里探出脑袋:“那还去村口吗?还是说往热闹的地方去?” 桑晓晓说得确实对。村里头没几个会买书的。 小河村的人一年到头要花钱的地方不少,吃穿住之外,多出来的钱还要让孩子去念点书。有本事能读书的就读高点,没本事的就送去当学徒。有力气的还要留在家里负责种田。 一本书三块六,没几个人家舍得买。这点钱够不少人吃几天饭。 胡春要买这么一本都得拿出攒了好久的压岁钱。 桑晓晓不熟路,任由胡春决定:“哪里卖报纸杂志多就往哪里去。你骑车。”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3节 胡春有机会出去玩,当即兴奋点头:“走走走,我载你。” 上回去供销社,胡春因为受伤半路丢下小姐妹,心里是有点愧疚的。这回奋勇在前,还从家里扯了一块红帕子搁在后座椅上让桑晓晓坐。 桑晓晓盯着红帕子看了两秒,再回想起供销社常见的“囍”字,幽幽叹气:“我看透了,土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再这么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同化审美,觉得大俗即大雅。 两个小姑娘从家里出发,经过了小河村门口。桑晓晓下车一趟去胖老头那儿转了圈。胖老头再怎么支持桑晓晓,也清楚书价高,村子里没什么人会买,所以只要了五本,就放在柜台那儿。 谁要就卖给谁。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说桑晓晓不是的报纸期刊,小卖部是一份没有。杂谈报都没有,其余的小报杂志更不会有。 所以桑晓晓和胖老头打了声招呼,转头就和胡春往小河村外去了。 距离小河村最近的镇子上有个书店。那家书店开在镇里最好的初中边上。这所初中所有买书的人,都会到这家书店买习题,买文具。所以店里各种学习资料以及期刊杂志是密密麻麻,应有尽有。 胡春和桑晓晓都没到这边来念过书,路上陌生了点,好在很快就到了地。 往日这家书店周日会晚一点开门,早一点关门。今天周日,店早早开了不说,一年轻小伙子正在店门口立一块硬板纸牌子。他用非常幼稚的笔触写着:《春居》售…… 售罄的“罄”字太复杂,他脑子里蹦不出来,抓了抓脑袋,写了“售完”。 意思都一样。反正就是卖光了。 小伙子看自己写完的内容,满意点头。他转头见两个年轻小姑娘推着车往店这边走,先行说了一声:“《春居》卖光了啊,明天才能有。” 胡春欢喜惊呼:“这么快的?” 小伙子应声:“可不是。我们原先想着明天周一,买的人会多点。所以今天仓库只放了一批书。没想到今天全卖光了,愣是去另一个仓库拉了明天要卖的那批。明天得再去进呢。” 他也觉得好笑:“我们想着小孩应该对这种书兴趣不算大。怎么也得再大些才看得懂。没想学校里买得人特别多。住得近的全过来买了。” 胡春拉了拉桑晓晓的袖子:“晓晓,全卖光了!” 桑晓晓点了头。她带着自傲说了声:“他们有眼光。” 明明是一样的话,在书上落成文字是风趣,到桑晓晓嘴里,听起来感觉全然不一样。傲慢,如同天鹅仰着修长的脖颈,又带着一种少女独有的娇气。 桑晓晓往里走:“我是要来看别的。” 胡春跟着桑晓晓一起进门。 学校旁边的书店和别的书店有很大的不同。学校边上的书店拥挤。书琳琅满目,竖着堆横着堆都有,总共没多少空道给人进出。几乎逼迫着人简单买完就走。 而书店老板也不计较学生看书。 因为大多数的学生没什么零花钱。 桑晓晓进门后,很快走到期刊杂志那儿,快速一份份扫下去。她专门找今天刚上的,和她有关的那类。一旦锁定了日期,她很快就找到目标物,取出来一目十行看完了文章。 能投稿的这一批人,肚子里是有些墨水。他们言之凿凿,每一个字每一行话听上去都挺是一回事。看第一篇,桑晓晓就皱起了眉。看第二篇,她抿起了嘴。 真看完了所有篇,她是计较的,又有点释然了。 计较在于这群人说的瞎话实在碍眼,释然在于这群人也不过如此。其中几个要是去写小说,估计要么写得刻意,矫揉造作无病呻吟又自命清高,要么写得无趣,连如此好的八卦素材,也只能写出俗艳。 几十年后的小记者都比他们能吸引人眼球。 桑晓晓看完往旁边一放,胡春正好接过来看,气得比桑晓晓都厉害。胡春一直住在桑晓晓家隔壁,哪能不知道傅元宝?这两人本身就是订了亲的,而傅元宝这些年都没怎么来过。 全都在瞎扯。 这会儿正好有个家长带着孩子来买书。小男生正埋怨着:“都怪你,我早说了要早点来早点来。你看都卖光了。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别人都看完了我还没买到。” 说得可正是《春居》。 小男生的家长也是不耐烦:“晚一天看怎么了?非要和人去比这。你怎么不和人比一下成绩?我上午可听说了。这个作者还是个学生。当学生的不好好学习,整天想些歪门邪道。又是和人不清不楚的,又是写这些情情爱爱的小说。我跟你说,这种人哪怕考上大学,以后指不定就辍学不读。找工作都找不着好的。” 再多的她也不说了。 说多了她都嫌脏了她的嘴。 店里这会儿有不少客人,客人里更是大多都学生。他们听到这话不由都心生不满。最烦这种整天把成绩挂在嘴边的长辈,好像一辈子全看成绩了。考不好就得去种田,去打工,烦人。 桑晓晓向来是觉得人能够多读书就往上多读书的。只是读书学习表现的形式不一定在成绩上。读书看的是世界,学的是做人。如今上学的那些东西,是为了给往后更多的工作铺设一个基础。 再说她本身心情就算不得好,哪能听别人当面说她? 桑晓晓把手上的报纸一拍,侧转身子看向那数落孩子的长辈:“早一天看怎么了?非要和人去比孩子的成绩。你怎么不和人比一下你的工资?你是孩子同班家长里最有钱的么?现在好好学习听你的意思,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好工作就是为了多挣些钱。” 那家长立刻翻脸:“什么钱不钱,俗不俗?” 桑晓晓挑眉,娇气的嗓音阴阳怪气起来:“原来钱一多就是俗气。那您是要找个没钱的工作了?主动为大众献身。多给您一个子都是脏了您的名节。” 这话是用上了尊称,都“您”来“您”去,可是完全听不出半点尊重。 由学生听到这话噗一声笑场了。 这位家长狠狠瞪了眼笑场的学生:“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工作拿钱也是要生活的。你们这种学生懂什么?” 她再看向桑晓晓:“该干什么的时候就该干什么。看你打扮得这样。一门心思全在折腾外貌上,能学得好才怪。” 桑晓晓说起这个可人都精神了。她洗刷耻辱的时候再次到来。 桑晓晓得意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试卷拿出来,在这位家长面前展示。她美滋滋重新拿起报纸,抖了抖这张纸:“哎,我呢就是天生长得好看,学习也好,写小说也好。最近考试也不过考了年级第一罢了。” 话一落,在场竖起耳朵偷听的几个学生集体憋笑。 最有意思的是刚才被熟络的那个小男生。明明是他家长被说,他反而也跟着差点笑出声。 桑晓晓一说起自己考试考得好,连带着报纸上内容都看着顺眼起来:“高三的内容确实难起来了。真怕明年自己发挥不好,要是考不上最好那两所之一,我可真得把自己给气着。” 胡春在边上恨不得给桑晓晓鼓掌。 说得好! 原来成绩好是这么一件快乐的事情!她旁听都觉得好快乐! 家长的脸青红白轮换,简直是调色盘打翻了,最后混合成一脸黑。她说不过桑晓晓,只能放下一句狠话:“学习好,没教养也没用。” 桑晓晓很清楚自己脾气不好。 她就是乐意。反正桑妈看不过眼会揍她,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桑晓晓炫耀完成绩,心情还在畅快中。她娇声叹气:“哎呀,怎么办呀。没教养的人才成年就能赚千把块,还成绩好。我妈我爸可真是也只能担心我没教养了。 她将自己翻看过的几分报纸杂志全收了,在发现杂谈报的时候一并拿了。她捧着一叠放到柜台前:“我这个人呢,没教养就算了,又爱财又爱书。老板,买单。顺便扣掉三块六,给人家小孩子订一本《春居》。他要是不来拿,就放门口给别的学生看。学归学,玩归玩。人哪能没点看闲书的爱好。” 老板想笑又怕惹怒另一个客人,嘴角都扭曲了。他清点完钱后把一堆报纸杂志给桑晓晓打了个包,馈赠了一支圆珠笔,友善说着:“欢迎下次再来。” 桑晓晓转身朝着胡春招招手,两人一起出了门。 留下门内只有无能冲着自家孩子发火的家长:“你给我去买题做。要是学这种人。以后迟早出门被人打死。” 小男生被迁怒,满脸不在乎去挑习题本。他是不敢学刚才那位姐姐一样乱说话的。他妈不敢当街打别人,可敢当街打他。 明天他得趁着他妈不在的时候,偷偷过来领书。 就像对方说的。人哪能没点看闲书的爱好?他就要看。 一场风波发生完,两个小姑娘折返回家。胡春在前面大呼小叫,变着花样夸桑晓晓会说话。桑晓晓则翻出了刚才没来得及看,却顺手塞进来的杂谈报。 她当然看到了杂谈报赵主编所写关于她的的文章。 身为主编,杂谈报上的文章赵主编肯定都看过。所以杂谈报会放贬她的文章,也会写夸她的文章。桑晓晓觉得稀奇,多看了两遍。 看完她翻页,准备多看看几眼杂谈报上别的文章。 一个敢于说话且紧紧抓住热点的报纸,自然能让人知道不少事情。桑晓晓才翻了两页纸,很快看到她之前没问傅元宝的那些关于宋锐的事。 她出版的过程中试探性问过宋姐,却被宋姐含糊过去。 大概了解了下情况,桑晓晓发现男人的仇恨比女人还可怕。宋锐为了招几个大学生,竟又是被人举报到关进去,又是要上法院解决事情。 闹了个把月,眼见是会拖到明年。看样子人是暂且回家了,钢铁厂隐隐要保不住。 光看这份稿件,她暂且没看出来大众风向如何。小河村小卖部的报纸还是太少了。她寒假会去图书馆。图书馆里必然会有近年多期报纸杂志的整合,这才方便她了解更多这时代。 第51章 【1+2】给起个名字…… 桑晓晓的脾气, 若是身为长辈包容些看,又见她是针对别人的,会觉得很是有趣。胡春就乐意见她这种脾气。傅元宝会觉得好笑。若是碰上个计较且被桑晓晓针对的, 真是这辈子见着她都想翻白眼。 她这个脾气注定搅风搅雨,也就是现在才冒出头来, 风雨尚且没惹出太多。 碰上人议论她的文章好坏, 她觉得青菜萝卜各有所爱。碰上明知道她的文章写得是什么,还故意泼脏水扭曲她个人情况的, 她觉得得写点什么献给大众。 当然不是专程给那些泼脏水的看。 他们何德何能,搞事情还来赚她一篇文章?她的文章现在价可不低。每个字都是钱。 桑晓晓回到家里很快动笔,写起了短篇《傀儡小甲》。 在万众瞩目之下,傀儡小甲诞生了。小甲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 拥有人类的体温,可以进食, 可以排泄,会受伤出血, 需要睡觉回复体力。创造者发布了一篇报道宣城, 人可以创造人类。 于是所有人都认为傀儡小甲是新人类,并认为他是今后人类改造成新人类的希望。 小甲拥有性别,是男性。 他走到女人堆里,众人大肆宣传:“傀儡懂得爱情, 懂得欣赏美人。” 他走到男人堆里,众人大肆宣传:“傀儡懂得友情,懂得两肋插刀。” 他走到老幼堆里, 众人大肆宣传:“傀儡懂得亲情,懂得尊老爱幼。” 无数人簇拥小甲,将他捧上神坛。他衣食无忧, 吃穿住行都有人用金钱供着。男人崇敬,女人仰慕,似乎全天下都认为小甲是最完美的存在。 就当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忽然说小甲会思考。他会觉得新人类高人一等,再慢慢将人类全部改造成新人类。或者他自己也能创造新人类。 到时候真正的人类就会灭绝,这个世上再无一个普通人类。 这个恐慌的话很快传播出去,无数人内心的恐惧被激发。他们的崇敬和仰慕化为排斥,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拿出了锄头和棍棒,冲击到创造者的家中,将傀儡小甲毁灭。 小甲会流血,会受伤。 当他被砸得稀烂之后,众人发现原来小甲真的就是个傀儡。他是用电供应的,一切动作靠着创造者给出的规定动作来做。他内部结构是铁、是合金、血管是塑料管,胃是铝制覆了一层膜。 就连血其实都是红颜料。 他什么情感也不懂,最终余下一个残破的头颅在红颜料中结巴喊着:“疼,疼……” 写完后,桑晓晓重新润了一遍稿,给小甲的故事增添了更多细节。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种稿子该往哪里投,想了下干脆誊抄后拿出信封,还是决定邮寄给阳城日报。这故事就交给姚主编,让人看着安排。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4节 这种短篇不适合放到阳城日报上,倒适合放到别的文艺类杂志上。 写完这些,桑晓晓就当应对完了。 看得懂的人自然会去思考,看不懂或者不想看的人,那不属于一个层次,说再多也没用。 她想到今天的遭遇,取出课本。学有余力,才干写文的事。她这次期末考,必须依旧得是年级第一。她要考上最好的大学,看更广阔的世界。 教育的倾斜,必然是越优秀的学生能接触到的优质教育更多。 她曾经被拘束在小小的病房内,只能靠着电子产品和书籍了解更多优秀的人。她也想见见大城市,和那些优秀的人面对面。 桑晓晓这边在认真学习,傅元宝那边也有在认真工作。 桑晓晓学习之外写文,并用文字来应对外面的风雨,傅元宝工作之外得社交,并用社交解决成年社会上糟心的一二三事。 他又换上了桑晓晓嫌弃的深色衣裤,天冷了围个围巾,开着车和人约饭。今天吃一顿,明天再喝一顿。中间但凡有人问起一句报纸上的事,他就笑一声:“报上不能当真。小奶奶安排的婚事,总共都没见几面。人家是要考大学的人,以后能不能看上我还另说。” 这话一出口,大家心头都明镜似的。 报纸上说的是对方贴傅元宝,到了傅元宝这里变成了他落于下方,人未必看得上他。说明不管如何,傅元宝是真的对女方有点意思,至少是尊敬的。往后指不定是一佳话。 一群人顺势安慰:“哎,那肯定能看上的。你都看不上,她眼光得多高啊?” “就是,你往北去,这也不是不能比一下。” 大家哄笑。阳城附近真正能称得上好大学的就几所。恋家考得近。可最知名的两所大学都在首都。那就是北面。 阳城坐飞机去首都是要开审批的,没上头审批不给飞。 谁能被批准,在阳城地位就不一般。在场不少都属于能坐飞机的,傅元宝也是其中之一,这玩笑当然也就能开。 傅元宝也不说别的,酒杯一抬,朝着那开玩笑的人笑了声,一口闷了手里的酒。火辣的白酒到他这里和水一般,丝滑下肚。哪怕白酒骤然在胸口纵火,他也和没事人一般。 懂点傅元宝家庭情况的,想也知道哪些八卦怎么来的。他挑眉问了一声:“这报纸乱写,你怎么不报个警?现在这种事要管也能管。” 阳城发展不错,和这几年治理上管得极为严苛,也和从商的政策上轻松脱不开关系。 傅元宝摆手:“这严起来一天毙五个的。哪到那个地步。我早年麻烦警方的事可太多了。给你们说,五年前,我总算不在地里捡药瓶。但也灰头土脸的在街边睡。那天有个人路过,以为我是个姑娘,想把我拐了。回头就被我送进去,隔些日子一条路上的全毙了。这些写文章的,罪不至此。” 众人知道傅元宝长得好,灰头土脸的确实让人容易看不清男女而误会,又是大笑起来:“那些拐卖人的是该毙了。” 前些年是乱些。什么杀人的抢钱的绑架的,到处都有。有的十来岁就敢抢车,上个小土坡就当自己是土匪大王。得到惹出事后,一切自上而下从快从严处理,真就像傅元宝所说,阳城有时一天处理掉能有五个。要不是杀伐果断阳城也镇不住恶人。 傅元宝很是体谅动笔杆子的人:“这群人写文章也是讨口饭吃。就是没找对路子。这要是多夸点,写点大家喜闻乐见的爱情,那不是赚更多嘛。” 话是在餐桌上讲的,而阳城就那么点大小,转头就传到了该传的耳朵里。谁不爱写大众喜闻乐见的文章?仔细一琢磨,三木写得不就是爱情吗?这类文章吃香事少。 文化人爱写传统文章的多了去,而苦于生活的也多了去。很快就有人寻思着借这个势,写点什么契约婚约之类的俗世小说,还有人想着反正傅元宝也不管,想当然把傅元宝和三木的“婚事”加进去一道说了。 流言蜚语被更多的流言蜚语打败。 桑晓晓这三木本来是女学生的故事,转头已经成某家大家小姐的,还看不上如今堪称白手起家的土老板傅元宝。 故事是一天比一天精彩。 桑晓晓上个学,最初没人敢在她面前说在书店发生的事。结果过了几天,今天碰上同学悄咪咪问:“桑晓晓,你家里祖上是不是特别有钱?那种家谱几页的。” 明天碰上同桌悄咪咪问:“桑晓晓,听说你家有金矿?我能去看看吗?我不拿,我就看看。” 就连老师那儿,明知道桑家什么情况,都凑一起聊着八卦:“我跟你们说,我听说了个新传闻。桑晓晓其实有亲戚在首都。她这一支是流放过来的,所以成绩好。以后考上首都的大学,马上就被人领回本家。” 听得桑晓晓都怀疑起自己是什么混血公主失落民间,下一秒就能穿上水晶鞋受邀去阳城蹦迪。 她只以为外面的谣言是那群动笔的人干的事,根本没想到源头在傅元宝身上。 但这不妨碍她收到《辞海》后迁怒:“竟然真邮寄给我。他自己不能多读点书吗?中文都不擅长,以后外文怎么办?不知道以后全球是个村,每种语言都要会一点吗?” 老一辈的学俄语,他们这一辈的学英语。 这做生意要是不懂外文,碰上好翻译能笑开,碰上包藏祸心的坏翻译,回头怎么被坑都不知道。 桑晓晓恨不得打电话过去把人批判个遍。 但一想到最近电话费开销实在有点高,再加上她给傅元宝打电话频率也高到不像是要退婚的人。她强行压下自己打电话的念头,决定暂饶傅元宝一命。 这种绕绕弯弯,傅元宝是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肯定又要笑。笑桑晓晓的念头想一出是一出,还能把打电话和结婚退婚联系到一起。要是关系好就电话多,那他恐怕是和王叔关系最好。 桑晓晓没打电话,把三本书搬到房间里。她家里是没有《辞海》的。 《辞海》有个“海”字,顾名思义,里面是浩如烟海的字词以及解析。这么厚的三本书,光印刷都要一笔钱,卖出来的价只会更贵。桑家也不懂这种,怎么都不可能专门给桑晓晓买工具书。 桑晓晓翻开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字,很快合上。 起名这事情不是靠工具书的。不少人起名,一讲究五行,从人生辰八字来探究人五行缺点什么;二讲究内涵,字要有些好的寓意;三讲究发音,尤其是某些地方乡音重,不能普通话念出来好听,家乡话一念糟糕透顶。 更麻烦一点的人家,还得和别的兄弟姐妹起一个系列的名字,好让外人知道这是一家人。 桑晓晓哪知道傅元宝适合什么类型的名字。 她迁怒归迁怒,但还是稍微为傅元宝花了点心思,专门扯了一张纸把傅元宝的名字给写上了。她一边嘟囔,一边在边上写着傅元宝的性格。 人一接触久,她对傅元宝的认知就越清楚。 他会有居高临下的恶劣,也有世俗的圆滑。他意气风发,用着最新潮的物件,也慢慢摒弃着一些过去的东西。 在桑晓晓几十年后的眼光来看是土,在他的认知里估计是当代最时髦。这种时髦是阶段性的,是会随着时间洪流过去后,成为塑封在录像和相片中,最没有意思的东西。 当人被权势利益包裹在周边,耳能听到的话全然是妥帖,眼就会迷失,心就会丧失。 到那时,说出来的话会让人嗤笑一句,用何不食糜肉的典故来形容。 真正该留下的,是最初的本心。是他对小奶奶的尊重,对友人的负责,对事业的诚恳。 桑晓晓写了些形容词,最后瞥了眼身边的《辞海》。与《辞海》并行的还有一套工具书,叫《辞源》。源就是最初所在。 小奶奶给他佩戴的珠串也有修身养性的意思在,不如改个名字就叫傅修源。 她又扯了一张干净的纸,在纸面上用钢笔一笔一划,写下了“傅修源”三个大字。笔风遒劲,三个字瞧着还有点古早味。她写完后又在边上补了“狗男人”。 六个字凑在一起,当场让桑晓晓乐起来。 桑晓晓没专业学过画画,不过日子无聊的时候,也会用笔勾点简笔画。她就六个字下头画了一头胖乎乎的小狗头,又在狗脑袋上画了个金元宝。 让她起名,她就最多起成这样。 反正不可能起个十个八个让他来选的。爱要不要,不要退婚! 桑晓晓把钢笔收好,等钢笔墨彻底干透,将纸一折三塞入信封,打算明天邮寄出去。要是收不到,就是傅元宝和这个名字没缘分。 她黏好邮票,把信封搁置到一旁。 她现在在外头可是有很多名头的人,要好好学习争取快些变成了不得的大人物才行。傅元宝是阳城青年一代的标志性人物,她怎么可能落到傅元宝后头? …… 这会儿当高中教师的人,祖上多是书香门第。反而这些年学生里寒门学子更多点,凡是有出息的都被老师从田地里挖出来,如今这些学生都想着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学校外的风波,老师们没带上课堂,给了桑晓晓充分的自由。高三学生们要迎来期末考,也没空搭理外头的流言蜚语。 傅元宝消息灵通,查清楚了这次的事情。 又是傅威搞的鬼。 自从他势头起来又请了人护着小奶奶,傅威几乎翻不出什么浪来。每次如同苍蝇一样过来惹一下碰一下。傅元宝发现一次,就到他爸傅敬远那儿讨回来一次。 一听说父子两个大动干戈,在家里砸了多少物件,傅元宝心情就好。 傅威对桑家是不太清楚的,所以这些年从来没惹出新花样。现在桑晓晓和他走得近了,很快成了傅威的新靶子。桑晓晓是个学生,身边没什么人护着。 他也不可能让秦蓁去陪读。 懒得千年防贼,傅元宝思考着怎么把贼处理了。 要说把人关进去,傅威没犯什么大错。抽烟聚众玩耍,连个流氓罪都没触犯。要是寻个小由头关进去,回头真从牢里出来容易惹出更多的事。 他正思考着,书房外传来敲门声。秦蓁在外头热情喊:“傅先生,桑小姐给你来信啦!” 傅元宝愣了下。 桑家电话都装了,怎么反而给他邮寄信?前头十几年没见桑晓晓给他写过一封信。现在有了电话却用书信来沟通。 动笔杆子的人是有这种热衷写信的情调吗? 他开口:“谢谢,帮我拿进来。” 秦蓁进门,三步并两步把信放到傅元宝的书桌上。她最近和宋姨听了好多外面关于傅先生和桑小姐的爱情故事传闻。可太精彩。 她特意问了一些事,向小奶奶取证。 小奶奶说傅先生小的时候,她那会儿在卖菜。傅元宝和桑家哥哥平时负责照顾桑小姐。傅先生经常背着桑小姐走来走去,桑小姐一撇嘴要哭,他就会踮踮脚,让人舒服些。 听听,这不结婚能收尾吗? 这么小的青梅竹马,可是抱在怀里就开始了。 秦蓁不知道傅元宝和桑晓晓对这段记忆完全没有印象,甚至中间十几年两人毫无联系,毫无见面。她的热情不仅在送信上,还督促着:“早些看,看完了我去找邮票,帮傅先生投递了。” 傅元宝失笑:“怎么我收一封信,你比我还急?” 秦蓁哪能直说?她就像看书一样,见着男女主角都凑齐了,结果到现在迟迟不肯有新进展,心里头急。恨不得日子能够过快些,好让她直接见证结婚。 哎呀,桑小姐就是太小了。 秦蓁不敢说,露出一个应付傅先生的笑脸,飞快撤走:“我去找邮票!” 傅元宝低头看向信。他直接用手撕开封口,往里看了一眼——只有一张薄薄信纸。 他抽出纸展开。 字很漂亮。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书法大师都会写字。一行“傅修源”,一行“狗男人”,搭配最后一个元宝狗头,意思相当明显。 名字起好了,爱用不用。 盯着元宝的狗头太过有趣,让傅元宝一下子呵笑出声。他脑中有桑晓晓写字的画面。一定一边生气抿嘴,或许还骂他,然后一边写。写完画好狗头又一个人偷乐,洋洋自得。 傅元宝拿着名字重新折了下,将“傅修源”露在外头,狗头藏在里面,狗男人三个字用信封遮挡住。他起身往书房外走,去找小奶奶。 小奶奶在房间里听着收音机,手上的一件毛衣快织好了。 她听见门口有响动,转头发现是傅元宝:“刚蓁蓁咋咋呼呼的,说晓晓给你送信了。写的什么?” 傅元宝走到小奶奶身边蹲下身子,把名字拿过去:“她不是在写书吗?就让她给我起个新名字。叫傅修源。修是修身养性的修,源是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源。” 小奶奶将信纸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字在嘴里念了念。“源”用阳城话来念,听着像“玉”,比普通话念出来更好听。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5节 傅修源,不错。 她当初起名元宝也没讲五行,所以对这个名字也没细究五行。她是满意的,点了头:“听上去寓意好。她呀,打小聪明。对人其实上心,只是平时不显。” 小奶奶点了点字,乐呵呵:“看字能看人的脾性。” 傅元宝应声。 名字大抵就这样确定下。傅元宝又说起傅威的事:“小奶奶,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关于傅威。” 小奶奶笑容淡了些:“什么事?” 傅威这个小辈到哪儿都不太受欢迎。小奶奶想起上次傅威带着人到家门口闹的事,觉得傅家那一支从根子上就烂。到如今已经烂到底了。可惜这边好的,如今就剩下一个傅元宝。 傅元宝顿了顿,和小奶奶从头分析:“傅威在阳城有傅敬远撑着,惹是生非有后路。他往后胆子只会一次比一次大。桑晓晓那里没人护着,我怕他会去欺负桑晓晓。” 小奶奶皱起眉。 傅元宝知道小奶奶会担心桑家,细说着:“我打算让人去说道说道,让傅敬远把傅威扔去当兵。一去起码三年,路途远,一年回不了两次。他要是惹出事,傅敬远护不住他。他要是不惹事,回头出来总算个人样。” 自家管不了人,那就送出去让人管。 小奶奶听傅元宝说完,腰杆子一下子直起来。她左想右想,觉得傅元宝这法子确实好:“对对。三年后回来,晓晓早在外地念大学。你要是方便,不如去她念书的地方做做生意?我可以一起搬过去。” 傅元宝莞尔:“奶奶。到底我是你孙子,还是桑晓晓她是你孙女?” 桑晓晓念大学,还要他带着小奶奶一块儿陪读? 小奶奶拍了下傅元宝的脑袋:“你不懂。会写书又会念书的女大学生,长得还漂亮。追求者可多了。” 傅元宝当场找桑晓晓缺点,和小奶奶说:“她脾气不好。谁能扛得住她?” 小奶奶哼笑一声:“人喜欢的时候是上了头。脾气不管怎么样都喜欢。心盲眼盲,看不到一切缺点。要是不喜欢了,优点也全成缺点,一个都入不了眼。你自己去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过来人说话,尤其是说人心人性,格外能刺到人。 傅元宝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盲了的。 现在是上了头,往后呢?往后会情感淡去,哪怕优点也成缺点么? 不对。现在不该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该考虑的是,似乎在桑晓晓眼里,他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他半点优点都入不了她的眼。 傅元宝表情微敛,觉得问题有些严重。 第52章 【1+2】白西装搭配自…… 傅元宝从小奶奶那儿离开后, 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多。他要处理自己改名一事,要想想怎么入桑晓晓的眼,还得要把傅威送走。 傅威这种人明着冲突是没意义的。 他骨子里不分好恶, 存在即是让人厌恶的。他唯有去当兵,先被磨成无条件听从命令的人, 其后才能进行思想教育。明着冲突, 不管他自己结局是好是坏,他都不会去在意。 腿断了都能继续惹事的人, 能在意点什么?他连活着死了都不在意。 傅威怎么对待桑晓晓,傅元宝就选择怎么对待傅威。 傅元宝花了些钱,请了一堆人。一部分动笔,去写点受到良好军事化教育最后成功改造做人的, 一部分想办法去傅敬远边上讲故事,就说孩子教育问题。 人管不了, 不如交给国家去磨炼。 傅元宝之前在酒桌上并没有完全开玩笑。他以前确实会麻烦警察,所以早年和一些警察关系还成。现在他有了进步, 他当年关系尚佳的警察也有了晋升。 他便是让人多宣传宣传招兵买马的事。国家永远在这块儿缺人手的。当兵有吃有喝有住, 往后退休了工作还好找。 两批人安排下去,阳城这段时间想当兵的人想必都比往年多些。 同样是花钱雇佣人干事,傅威的钱一花下去,所有人稍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傅元宝的钱花下去, 大部分人还摸不着头脑,以为傅元宝是帮忙花钱给征兵做宣传。 还有人自以为想的深远:“我知道。肯定是宋锐的事情的后续。他一定是要对付背叛宋锐的那批人。现在花钱就是为了讨好人,好让人想个名目帮忙抓人。” 事实上这群人根本分不清什么兵什么兵。抓人的那些个名目都是从已发生的身边案件里道听途说的。反正没人想到整个事的目的全是冲着傅威。 傅威也没想到, 他爸傅敬远最近生意场上,出去喝一次酒,吃一次饭, 必有人跟他说这相关的事。 “我跟你说。我兄弟,首都大院的。他亲戚里有个儿子就是管不了。”一个人酒后胡吹,连首都大院的兄弟都有了,“小子是出身好,什么事都敢干。回头一送去当兵,真被训得和儿子似的。哈哈,再刺头的人进去也得被改造一遍再出来。” 话其实说得没错。 傅敬远听了眯细起眼:“总有人哪怕这样管教了,进去的时候装样做好的,出来还是坏。凭白多了一身本事的坏,更让人糟心。” 另一个摇头:“真要坏的能送得进去?就算进去了,能出得来?也就是没犯过错的才能送进去。把一身坏习惯给改了。出来给安排了工作,往后能走的路子也多一条。总比混不吝瞎过日子强。” 傅敬远一点点被说服。 在他眼里,傅威没坏到彻底。最不该碰的东西,傅威都没碰。就如其他人说的,真要坏哪能送得进去?送进去也出不来。且往后确实有个正经工作,比什么都好些。 心思一动,傅敬远就问起相关的消息。而早有准备的人直接把相关消息递了上去。 傅敬远看了眼。 打算狠心了,自然要往最狠的地方走。要磨炼,也要往后出来能更往高处走。傅敬远消息一向来灵通,选了两处地方。一处是西边,一处是更南边。 西边有些地区发展慢,可以说穷山恶水,最是磨炼人。但那边也有一些隐秘的事业要发展,少不得有一些重要的工作需要当兵的看护。 至于南边。这就是另一码事。北方人高马大,处起来很多习惯不同,不利于结伴生活。实际上南方打斗凶残程度,不比北方少。更南方一些地方讲宗族关系。一旦打斗能演变成百人万人长达数月的械斗。 这种地方一旦拉个关系,便是成片的关系。而傅威真要见多了事,才会知道他自个真不是一回事。 至于傅威乐不乐意? 傅敬远只给了傅威二选一的机会,完全不给傅威放弃的机会。除非傅威打算离家出走,这辈子不着家,一分钱都不想从他这边拿! 这天傍晚回去,傅敬远把所有文件信息放到傅威面前抖了抖。 傅威耳朵上夹了一根烟,看上去老不正经蹲在那儿。他扫了眼平时自己不会看的东西,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神经啊?” 傅敬远一巴掌拍在傅威脑袋上:“骂你老子呢?” 傅威被打得烟掉地上。他无语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烟,再看了一下傅敬远想给自己看的东西。他是怀疑傅敬远得了失心疯,搞不过傅元宝专程来搞他。 傅敬远闹心说着:“你大伯家两孩子,各个都比你争气。现在人都在别的地方发展。傅元宝个泥腿子都比能挣钱。你呢?你一年到头一分钱都不能给我挣,光知道花!” 他又抖了抖手上的资料:“西边南边二选一。不乐意去,我就让人给你绑过去。我看你真进去了是不是还要当逃兵!” 傅威没想到傅敬远还想绑自己。 他已经彻底用看神经的眼神看傅敬远了:“我不去。你绑我就绑。我回头地上一躺,你看人要不要我。” 傅敬远这一次是真的狠得下心来。他盯着自己儿子傅威,恶狠狠说着:“我告诉你傅威。这次你要是不去,往后你是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 他威胁人的话,从来不打含糊。对外做生意还要客气点,对自己儿子这回是没半点客气:“你已经成年。我是没半点再要养你的义务。我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我回头再生一个,出来都比你像个样。” “计划生育呢。”傅威真是服了傅敬远。 真当想生就生?回头他妈能被直接拉去把孩子流了。 傅敬远瞪傅威:“我养个干儿子。” 傅威不耐烦:“行了啊。大白天的被折腾我。我是不可能去的。要去你自己去。我吃好喝好的,非要去受这种苦干什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傅敬远重申:“我跟你说过了。要么西边,要么更南边。你自己选好了。不然我优先把你送西边去。他们那儿就缺人。你往地上一躺,他们也能想出招对付你这种赖子。” 傅威不信邪,嗤笑一声直接走人。 论揣测人心,尤其是揣测傅家傅敬远和傅威的人心,傅元宝绝对算阳城最厉害的。他一场推波助澜,再让不少报纸唱了些宣传的话,愣是让傅敬远真叫了几个人,在招人的当天把傅威捆了送过去。 傅威扭得像条虫,喊得脑袋涨红,青筋直冒。 傅元宝是没去现场看,后头酒桌上听人当笑料分享。 “我要乐坏了。傅敬远竟真的把傅威捆过去了。体检捆着一个个项目来。这体测更是好笑,拉了几条饿惨了的狗,让狗在后面追。这谁跑不好?” 场景光想象都觉得好笑。 傅元宝很是可惜:“没咬到?” 那乐坏了的人更乐了:“肉是一块没咬到。裤子被咬着扯坏了。有这么一个例子在,那天征兵的其余人别提多安分。我看整个队伍管理全靠傅威了。” 另外人嫌傅威的:“这送进去,回头出来怕是人更麻烦。” 傅元宝笑了声:“普通人做错事,难管。他要是正儿八经过了训出来再惹麻烦,怕是会让人觉得脏了队伍,直接顶格处理。有什么麻烦的?你指望他的性格能拉拢几个好关系护着他?” 这么一想是个理。 他们这群人是干事的,怎么都不会和傅威这群人来往。他们那群除了花钱半点本事没的,正经的谁乐意多搭理。 要不是这人最近闹出的乐子大,他们也不会在桌上这么大谈特谈。 傅元宝慢悠悠晃着自己手里的小杯白酒,想到接下去安静的几年,顿觉世界清爽。往后要是傅威还敢惹他,他就写信检举。德不配位,当然得受到惩罚。 也谢了傅威,每次都能想出点新花招,让他能举一反三用回到傅威身上。 人果然是会受到舆论大众影响的。 舆论的可怕,不仅傅元宝有所感触,诸多看杂志的人也一时间有了深刻的感触。三木的新短篇在《文学艺术》周刊上发表了。 如果说阳城日报是阳城最有名气的报纸,那文学艺术就是全国性较为有名杂志了。在上面刊登稿件的人,几乎各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近年的更属于各大拥有名头的文人必争之位。 这些年连高考考题,都会考虑从文学艺术上选文章来考。 业内甚至有个说法,只有上过文学艺术的人,才能被叫做作家。 而文学艺术也是业内少有,每周几乎不刊登广告,年收入也照样达到百万级别,完全不用向外借钱的罕见杂志。这样的大型杂志,每十年开一次庆祝大会,那简直和文学盛宴一般,来吃饭的全是大拿。 在这样的情况下,《傀儡小甲》被刊登其上,并放在了较为显眼的前头。是这期文学艺术的第三篇文章。 第三和三木正好对上,也算是文学艺术排版时的一个文人戏谑举动。 原本仅在阳城出头的三木,一下子入了全国文学爱好者的眼。大众不看文章不知道,一看文章有被吓一跳。原以为是个趣味故事,结局却极为骇人。 尾端的红颜料就像是流进人心里头,让人满脑子全剩下“疼”。小甲算人吗?他不算。他的身体是创造者制作的,人格是群众赋予的。他的一切从物质到虚妄,因为众人的话而走红,因为众人的话而毁灭。 归到最终只剩下一地残骸。 而大众欢腾来,喧嚣走,毫无自觉。一时都不知道是人更像人,还是那会喊疼的小甲更像一个人。 能够让人深思的文章确实是不错。而让人愕然的是,这样一篇文章写的人仅是个还没上大学的学生。她短篇写得不错,长篇竟也有趣味。 原先阳城印刷的五千本,本来就是考虑往外运去卖的。对于阳城来说,五千本可太多了,城内卖不完的。送外头去也是赌一把。 没人想到三木的八卦和小说都还没在外头走红。她的短篇反而走红,让不少人去书店买了她的小说。五千本小说这下可是真没了。外地书店好几个打电话过来催着赶紧下场印刷二版。 阳城出版社原以为五千本印完,必然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清空库存。别看阳城这段时间卖得好,其实刚开始卖的那些,都算是在回本的钱里。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6节 回本之后,卖的书才全是赚的。 结果现在就被催着下场二刷,连负责的宋姐都是愣的。 她操心着印厂二刷的事,忙里还能抽空找自己勉强脱身的弟弟说道:“你朋友傅元宝,他是真订了一个好娃娃亲。那小姑娘写文章太有天赋,运道又好。” 说实话,不是谁有天赋就一定会红的。古往今来写文实在有天赋的多了去,可正当时走红的太少了。有更多甚至是过世后几十年才开始走红。 几十年后的名声救助不了当时困难的人,当然或许救助了,那些人未必能写出更经典的著作。 宋姐感慨着,快速吃完饭准备收拾东西去印厂。 宋锐最近被各种事情缠绕。以前的伙伴背叛,身上背上了莫名的罪,还要和人打官司。他身心俱疲,知道傅元宝的事情,但没有心思去细了解。 他变得消瘦得可怕,脸庞上没半点赘肉,眼部周围的皮耷拉,连眼角都多了很多苍老的线,远没有几个月前和傅元宝一样意气风发的模样。 其实他没比傅元宝大多少,连孩子都是这几年才有的。这段时间他受苦,孩子和妈一起去娘家住,安全也不会受他牵连打扰。 宋锐三两口把饭吃完,擦拭了嘴:“我跟你一起去。你给我讲讲她?要从元宝他那儿听,估计不知道会描述成什么样。” 宋姐想想也行。自家弟弟也确实该散散心。她应声:“成,你和我一起去。” 宋锐没什么东西要收拾,跟着宋姐出了门。 说是跟,其实是宋锐骑着自行车载宋姐去印厂。宋姐就在他后面和他描述桑晓晓。宋姐在社会上见多了怪脾气的人,不觉得桑晓晓这种孩子难处理。 像桑晓晓这样的脾气,要求是多,但只要顺着来,人好说话得很。 “你小孩比她乖多了,但再大点就狗讨嫌。跟你小时候一样。”宋姐想起宋锐小时候,又好笑又头疼,“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我每一样东西刚买回来,你都能把它弄坏。去亲戚家里走一趟,弄坏一样东西。爸妈只能在后头赔钱。” 宋锐听得跟着笑起来:“不懂事的时候都这样。” 宋姐想着有点怀念:“可不是。也就是那会儿新闻报刊不发达。放到现在,你这种事我非得登报说两句。写篇文章讨伐你。相当过分。” 宋锐笑得更大声。 很快出版社到了。两人一块儿下来。 宋姐去找人规划第二批印的数量。可以再印五千,也可以考虑更多点。印刷的纸张墨之类的价格是固定的,反而开一次印刷厂的机器很贵。所以是印得越多,成本越低廉。 这事原本按照计划,到了时间是按照第一批卖的速度来商量的。谁想到第一批卖得太快,以至于第二批根本不好定量。 她和上面打电话沟通着。 宋锐则是翻开一本留存在印厂的书翻看起来。他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静下来看书,趁着现在稍看看也挺有意思。 原本想着姑娘家写的书,应该格局小些。真翻看起来,格局确实不算大,可他能隐隐意会到这姑娘在传达的意思。那种对外面世界,对远方的向往。 从小小的屋子走向社会,并在繁杂的社会关系中关注着那些最简单的情感。最初的时候,他们不过只是向往屋外的世界罢了。 是本会畅销的小说,轻松有趣。 宋锐看书很快,翻了小半本,等回过神发现自家姐已经回来,已经吩咐起明天一早开始下印的事了。印刷任务本来是按序的,这本书卖得好到直接插队。 他再翻看了两页这本书。 人那么拼,那么努力想要好好活着。他为了以前那帮人已经够多了。或许也该考虑放下点东西,出去走走看看,再回来重新捡起生活。 当然说不定,他在外面也会碰上更好的事情。 宋锐真做下了决定,内心一松。他打算把钢铁厂彻底上交给阳城当地。以后这钢铁厂就是国家的厂,不再有任何他私人的地方。厂里的人,他尽量争取,能让他们继续干就继续干。 要是不能,他相信阳城也能帮忙安排好这群人。毕竟不安排好是会出事的。 下次去厂里,他就先把这个念头透出去。 想来跟着他混,肯定是和进国家的钢铁厂工作不一样的。后者明显更正式,说出去也更有面子。 等宋姐走过来,宋锐精神状态比刚更好了些。他朝着自家姐笑了下:“姐,明年事情结束,我想出去走走。一家人一块儿。以前走南闯北都一个人,孩子都没出去过。” 宋姐听着,一下子想着钢铁厂:“那厂呢?” 宋锐微顿,开口说了声:“交出去。会有人安排好的。元宝说得对,我已经仁至义尽。该放松放松了。” 说出决定,他比刚才更舒坦些。他看向繁忙准备起来的工人们,想着今后的事:“倒是元宝他自己。他走在他的路上已经很难停下来了。我有这个机会放下,他只能往前。” 宋姐笑怪他:“你还说他呢。他日子不知道比你好过多少。你有空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人正春风得意,就连未婚妻都比你势头好。” 宋锐哈笑:“说得也是。” 姐弟两个处理完印刷厂的工作,很快结伴回去。回去的路上气氛俨然比来时更好。 桑晓晓的书卖得火热,她的八卦跟着流传出去,倒是又炒热了一把小说。连带着《碧玉少女》的销量都涨了上去,有了广告费,被争取到再继续出版的机会。 一切向好在发展。 傅元宝终于把自己的名字改好了。 他现在所有证件和公文上都是傅修源。当然,亲近的人叫起来还是傅元宝。这名字叫惯了,又当是他的小名,所以傅元宝也全然不介意。 名字一起好,傅元宝决定去桑晓晓那边刷个脸。 他,阳城最好的男青年,走在时髦尖端,连名字都改了,怎么可能土? 桑晓晓必须得多看看他的优点。 他怎么可能盲?盲的是看不到他优点的桑晓晓。 考虑到桑晓晓是个学生,学校那儿开车太过招摇。傅元宝特意拿出家里存放一段时间的自行车。亲自用皮管在院子里把自行车冲洗干净,给链条上油,给轮胎充气,给后座加软垫。 他是吃过苦的人,干这种事动作半点不生涩。轻松处理完后,回房间去换衣服。 楼下秦蓁探头探脑,并把事情汇报给小奶奶:“小奶奶,小奶奶。傅先生拿出了自行车,好像是要骑自行车出门。” 小奶奶好奇:“他要去哪里?不是有车吗?” 王叔不在家,出门去帮傅元宝办事了。秦蓁特意去敲门问了一声:“傅先生现在要出门吗?晚饭怎么办?” 屋里传来傅元宝的声音:“出门,我去学校送桑晓晓回家。我和宋姨说过。晚饭我不在家里吃。” 秦蓁收回敲门的手,一脸困惑从门口撤离:“专门骑自行车到学校门口,去接桑小姐回家?” 困惑完她又恍然意识到,这就是傅先生对桑小姐的友善表示! 哎,他们怎么还不结婚。 秦蓁回到小奶奶身边汇报后续:“傅先生说去送桑小姐放学。” 小奶奶都没考虑这事到底有多离谱,只想到:“哦,那让他把我织好的毛衣送过去。我晚上再打个电话过去。” 自从桑家有了电话,她找桑妈唠都方便多了。 这一切,当天还在认真上课刷题的桑晓晓一无所知。她算着期末考的时间,觉得日子很是紧张。得把书再看一遍。把这段时间的错题重温一遍。没空写文了,写文得放放。 桑晓晓这几天打扮都简便起来,根本没空折腾。 傍晚放学,桑晓晓和同桌一起往外走,念着今天抽查默写的课文《念奴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一个字,但背起来又发现能对上。 本来念得好好的,可身边议论声和惊呼声四起,惹得桑晓晓皱眉往门口看:“什么事啊,吵死了。” 学校大门口,傅元宝一身白西装站在一辆干净到如同崭新的自行车边上。 车前被强行装上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袋小奶奶吩咐的毛衣,满满当当。 傅元宝盯着毛衣,很沉默。 远处发现傅元宝的桑晓晓脚顿住,拉住同桌崩溃:“学校有后门么?” 第53章 【1+2】两个幼稚生…… 学校是有后门的, 只是学校后门为了安全起见,常年不开放。这种门只有在学校出现紧急或者大型活动的时候才开,省得外来人随意进来, 或者学生随意跑出去。 门是拦君子不拦非要进出的人,桑晓晓真要出学校, 也不是不可以翻门。 翻门比翻墙可方便得多。如今的学校门没有任何的警报措施。铁门有踩脚, 哪怕上面拥有尖刺,稍小心点就能避开。 可惜桑晓晓根本没翻门这个念头, 也没这个技巧。她在知道后门锁着后,拉着同桌飞快缩回到学校里,警惕观察门口。 门口傅元宝不在意其它同学飘过去的眼神,也没发现刚才桑晓晓出现了一下又跑回去了。 高三班保护桑晓晓的小组, 看桑晓晓缩回去,下意识折回跟上。有个同学看了眼门口, 问出了关键:“这人是来接桑晓晓的?” 另一个同学探头看向门口:“谁啊?怎么穿白的?” 傅元宝第一次来高中,照片也少上报纸杂志, 学生们不认识很正常。 桑晓晓的同桌说出了一句经典的:“我二舅结婚的时候也穿成这样。全白的西装。去年刚拍的婚纱照, 照片还在墙上挂着,可贵了。” 所有人顿时看向门口的眼神都变了。 正常人谁穿结婚的西装过来?总不能新娘在学……校? 有反应快的,意识到桑晓晓肯定是认识人的。不然干什么好好放学不出学校,反而钻回上课的楼里? 他看向桑晓晓, 发现桑晓晓的神情已经处于抿唇握拳,杀气四溢的状态。脸颊都气鼓起来,像吹起来的气球, 上面还缀了由内而外的粉色。 不是羞红的粉,是气红的粉。 这要是不认识,他也别高考了, 回家种田得了。 这一刻,外面乱七八糟的谣言在同学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形成问话:“桑晓晓,你不出去看看么?” 桑晓晓发现自己身边人实在有点多,以至于每个走出去的学生都忍不住看一眼这边。她赶人:“你们先回家!”说完她推了推自己同桌,“你也赶紧回去。” 一群人互相看看,随后望向同桌。 同桌被推搡一下,脑袋里都是好奇的问题:“晓晓,这人谁呀?”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有钱人!最近刚听说,好像是被桑晓晓嫌弃的。 学校门口的人总算不看自行车篮子的东西,视线重新望向学校里面。 有人对上了视线,发现校门口的人白西装穿得非常合身,下意识说了句:“长得还行,但感觉……奇奇怪怪的。”像脑子不大好使。 在阳城人心里,穿白的只有两种事,一种喜事结婚,一种丧事送葬,且还是丧事居多。要是脑袋上有什么装饰品是白的,出门必然会被老一辈说道两句。 现在结婚穿白西装的多起来了,不然大家看门口那人的眼光会更加怪异,且各个避开点走。 桑晓晓也知道奇奇怪怪的。 这一身白西装太夸张,穿得完全不讲究场合。又不是要去拍杂志封面,也不是要去参加什么晚会。连家长会穿白西装都夸张了。 而且傅元宝明明有汽车,莫名骑自行车干什么?前面那一个大袋鼓鼓囊囊画风都不一样。 桑晓晓气恼把人往外推:“烦死了,你们回不回家!是不是要今晚住学校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7节 她推到一半,想着露出身子会被傅元宝看见,又缩回到楼里摆手:“快走快走。” 同学们见桑晓晓真不需要他们送出校门,于是便结伴和桑晓晓道别:“真走了?”“那我们走了啊。”“注意安全。”“明天见。” 一群人闹哄哄走到校门口,各个视线都落在门口修长的男人身上。远看只觉得衣服修身合适,近看才发现人气势着实也不一般。 西装这种衣服不是谁都能轻松驾驭的,得有肩宽,得身板挺直,不能太过瘦削,最好骨架如衣架子般。现在穿着白西装的这男人确实将这套西装穿出了模样。 桑晓晓同桌觉得比自己二舅穿得好看多了。她二舅小时候常年吃不饱饭,饿得瘦,现在生活稍好点却穿好衣服都显得寒碜。 他们眼神一个比一个好奇,但想到外面各种流言,很快眼神又一个比一个挑剔。 这人奇奇怪怪的,穿一身白西装过来找桑晓晓,分明更容易让桑晓晓丢人。总让人感觉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们不认识傅元宝,走过一个哼一声,走过一个哼一声。这让傅元宝想不注意都难。他轻挑眉看向哼声的几个学生,结果发现这几个学生哼完就跑,转眼往小店或者小道一钻没了人影。 留在校内原地的桑晓晓,确认身边没有人,握紧拳头冲着校门方向空挥。她愤愤挥拳结束,又等了会儿,愣是等到校门口几乎没了人。 学校老师一般都和学生一块儿下班,现在也几乎都没了影。 傍晚太阳落得快,半个天已经被晕染成橙色。 桑晓晓这才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往外走。每走一步,她心里的压力便多一分,看向傅元宝的眼神就带上一种幽怨。 桑爸今天不来接他,肯定是傅元宝和桑爸沟通过了。 也不知道这男人又怎么想出新花样来,非要过来接她。明天还要上课,总不会是接她去傅家吧?马上要期末考,他敢这么做,她就敢打他。 桑晓晓真走到傅元宝面前,微仰头,语气恶劣:“你干嘛?” 傅元宝微低头对上桑晓晓的视线。 两人身高是有些差距,居高临下看小姑娘,比远看还有趣。傅元宝问桑晓晓:“或许我下次该开车来接你回家?” 桑晓晓一听,只觉得更加过分。她才不要因为傅元宝而被人围观。 她怒瞪傅元宝:“你这人怎么那么空?年轻人不工作?不出差吗?勤劳才能致富,你懂不懂?钱都要花完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傅元宝莞尔。 桑晓晓本来就生气,发现傅元宝还敢笑,更生气。 她绕开傅元宝,自顾自朝着回家的方向走:“谁要你接送。” 傅元宝推着自行车跟在桑晓晓身侧,很快成并行状态。他侧头看桑晓晓,发现人气呼呼的时候,走路一踢一踢的。她脚上穿着的是桑妈自己做的老棉鞋。 棉鞋很是漂亮,侧面不知道从哪里剪下来一块碎步,贴了一朵幼稚的小花。 现在的桑晓晓穿得已不少,里面是厚实的淡枣泥旧毛衣,外面套了件宽大的淡粉色外套。这套衣服尺寸明显不属于桑晓晓。或许是当年特意做大了点,以防桑晓晓再长个。也或许是天再冷一点,桑晓晓会在里面衬更多衣服。 冬天估计能直接裹成球。傅元宝想着小奶奶织的毛衣。毛衣哪怕是用很细的线,织出来照样是厚实的。 带来的时候他十分嫌弃,现在想想那雪白的漂亮毛衣穿到桑晓晓身上,比淡枣泥的旧衣服好看得多。 傅元宝在想东想西,已想着桑晓晓穿新毛衣的样。他觉得自己确实该听桑晓晓的话,多去赚些钱。这才见面没一会儿,他又想给桑晓晓花钱。 桑晓晓发现自己埋怨完之后,傅元宝一身不吭。 她平时最不喜欢自己走路,有自行车坐就一定要坐。这自行车一会儿就到的路,真走起来半小时起步。自行车要是都要半小时,那走路一小时起步。 学校到家这段路走起来,她怎么可能吃得消? 人还没走到家里,天都黑了。 天一冷下来,天黑得特别快。路上没有路灯,她没有手电筒,傅元宝一看也不会是准备了手电筒的人。路上河有桥。河边没围栏。一个不注意大晚上能一头扎进去。 桑晓晓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傅元宝:“你不会主动让我上你的自行车吗?” 傅元宝寻思着平时桑晓晓一直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主动得很,怎么他过来接送人还得求着人上车?他好笑反问桑晓晓:“你刚才不是说,不要我接送么?” 桑晓晓恼火生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人怎么没半点自己主见?” 傅元宝点了头:“那你上车,我载你回去。” 桑晓晓听傅元宝这话口吻,总觉得自己上车很没面子。傅元宝这话听着很是敷衍,好像顺着她话在说一样。把她当小孩子。她撇嘴,在累和面子里犹豫。 傅元宝见桑晓晓站着不动,脸上表情一副想上自行车,又没跨越内心那道坎。他轻笑一声:“是不是我缺了个步骤?” 桑晓晓不明白傅元宝说的什么。她问傅元宝:“什么步骤?” 傅元宝言简意赅:“求你。” 他眼里都带上了笑意:“求我们桑晓晓屈尊,上一下我的自行车。” 桑晓晓:“……” 桑晓晓听出傅元宝话里的调侃,气得抬脚去踩傅元宝的鞋:“什么‘我们’。我和你有什么关系?让你笑我!你非要来接我的。” 傅元宝为了搭配这身白西装,特意挑选了一双棕色皮鞋。 上回他的黑皮鞋就被桑晓晓踩了,这回棕皮鞋也要惨布后尘。鞋子还能擦一擦,白裤子被踩到总不能半路找水去洗裤子。他闪躲:“你踩我干什么?” 桑晓晓见傅元宝敢躲,更加努力攻击傅元宝:“我就踩。你有本事就别躲。” 傅元宝当即两脚轮流抬起躲避桑晓晓的攻击:“我没本事。” 两人愣是一个背着书包,一个推着车,在回家的路上闹起来。踩着踩着,傅元宝推着自行车在前头跑,桑晓晓背着书包在后头狂追。 傅元宝穿着西装手上还有负重,完全跑不开。桑晓晓背着包,本就跑不动几步路。两人速度只比人走路快点,行为比桑晓晓鞋上的小花都幼稚。 没多少距离之后,桑晓晓发现两人距离竟然拉更开,在后面停下,生气喘着气喊:“傅元宝!” 连名带姓叫人很有威胁性。 傅元宝被叫了名字,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多神经的事情,笑着把自行车推回来。他感觉自己碰上桑晓晓,凭空低龄化,半点没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样。 他明明平时总揣着个架,说话都慢条斯理,装模作样的。手下管着那么多号人,日常干着那么多事。小奶奶总说他半点没年轻人的样。 现在不仅是年轻,简直和个只知道笑的弱智一样。 把自行车重推到桑晓晓身边,傅元宝对桑晓晓说了声:“改名了。现在叫傅修源。” 名字明明是桑晓晓起的,可桑晓晓根本不乐意叫。她恼怒不断重复:“傅元宝傅元宝傅元宝,我就叫你傅元宝。” 她一拍自行车,再次趾高气昂起来,那股娇气任性的劲上头:“我要上车,你,骑车带我回家。快点。都怪你,我晚饭要赶不上了。” 傅元宝又笑了两声:“知道了,你上车。我骑快点。” 他横跨到车上,稳住自行车。桑晓晓侧坐到他后座,拽住他的西装。 傅元宝顿住:“坐后座不应该环住腰么?” 桑晓晓在他背后冷笑一声:“你想得美。赶紧骑了。等下天黑了我看你怎么办。” 小姑娘的冷笑娇得很,让傅元宝心底里的坏水又冒出来。他再说了一次:“我会骑很快。你西装扯着不稳。” 桑晓晓果不其然又冷笑一声,却不打算听他的劝说。 傅元宝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将自行车骑快些,让桑晓晓明白什么叫社会成年人偶尔的坦诚,以及骨子里的坏。 他微抬起身,加了点力气踩动自行车,随后坐下一点点加速。 傅元宝是经常坐车,但会锻炼,每天若是上班,在厂里走的路比桑晓晓一周都多。他骑自行车根本不觉得累,速度比桑爸快很多。 就如傅元宝之前说的那样。骑车一快,桑晓晓坐在后座扯西装就不稳了。本来车速快了,自行车不容易左摇右晃,更稳定。可偏生路不是平整的。 不平整的路会有坑洼。自行车一碰上坑洼,轻微跳动起来,有的坑洼大些,整个自行车都会原地起飞。 桑爸骑车慢,这种障碍对桑晓晓来说几乎没什么感觉。傅元宝骑车快,桑晓晓吓得立马从扯住西装变成扯住座椅。 手扯座椅不舒服,环住人会安全很多。 桑晓晓在傅元宝背后怒瞪这人。 他故意的! 桑晓晓恨得牙痒,在后头没有了手,只能用头来造反。她一个头槌撞在傅元宝腰上:“你就不能慢点?” 傅元宝骑车不可能完全直背的。他硬是被顶直了背,颇为无奈:“你这么顶我腰很危险。还不如环着我的腰。” 桑晓晓上回见胡春摔过,听到傅元宝的话顿时不敢再头槌。 自行车经过又一个深坑,再次弹跳起来,惹得桑晓晓手上用力,抓住座椅下面的手指更疼。她终于不打算为难自己,一把抱住傅元宝的腰,狠狠勒住:“环着就环着,我怕你啊!” 也不知道一个动作怎么就和怕有关了。 傅元宝在前头无声笑着。 衣服厚实,人体温是半点无法穿透衣服。桑晓晓抱着紧,又因为傅元宝的西装算贴身,愣是能感受到傅元宝笑得人都轻震着。 她烦心:“你笑什么?一天到晚笑笑笑的。” 傅元宝也觉得桑晓晓很稀奇:“那你生气什么?怎么一天到晚有那么多气好生?” 桑晓晓睁大眼,自个够不可理喻了,还觉得傅元宝比她更不可理喻:“要不是你惹我,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生气?你莫名穿着白西装来我学校门口干什么?” 她不知道傅元宝怎么想的:“我同学二舅结婚才这么穿!” 傅元宝没想到能和人二舅结婚装撞衫。 他所认识的人结婚要么穿红要么穿黑。红是传统,黑也是这些年兴起了西装才有了黑西装搭配红胸花。这套白西装是阳城一位专程去香江学习后,回来制作的。 香江经济比阳城好很多,西装穿的人也多。当时这位师傅做了好些套,各种颜色都有。为了给他的个人手艺打出个名头,所以特意挑着人卖了几套。一套就卖给了他。 前面那些灰色蓝色黑色都被挑走。白色能穿的人不多,他就要了白的。这也是衣柜里唯一一套白西装。 傅元宝问桑晓晓:“你同学二舅结婚才穿,说明白西装不土?” “这和土不土有什么关系!”桑晓晓手环在傅元宝腰间,当然能触碰到这身西装。这身西装从布料上看就价格不菲,土是绝对不土,但太过浮夸。 桑晓晓说着傅元宝:“你会穿着白西装去工厂么?你见工人穿着大红裙子去工厂吗?要是再夸张点说。那就是你要下班了,我穿着一身红嫁衣去你厂门口站着,合理吗?全校的人都在看你。” 说着呢,自行车又颠了一下。 桑晓晓抬高声音:“傅元宝,你给我骑慢一点。我赶着去吃饭都没你这么急。” 傅元宝放缓了一点。他骑太快,时间久了也会累。 他听着桑晓晓的话,和人分析着:“确实有些不合适。我平时不会穿这套。那我下次穿什么来接你,你会开心一点?” 桑晓晓哼一声:“你最好别来。更别穿着西装带着一袋子东西来。” 傅元宝当然是不同意的。 他很忙,忙到不可能天天来接桑晓晓放学。可偶尔见见面很是必要。怎么说都是订了婚的关系。他隔着一段时间见见桑晓晓,心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会变好。 傅元宝将桑晓晓的一些要求当假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来是不可能的,下回换套衣服就是。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8节 知道桑晓晓是三木,他最近在家有听秦蓁和宋姨分享很多关于桑晓晓的事。她们消息灵通,日常讲给小奶奶听,让小奶奶生活乐子多些。 小奶奶就让这两人再分享事情给他听。 哪怕是现在和桑晓晓面对面,他也想不到有些文字会是桑晓晓这个性子会写出来的。人和作品果然有的时候还是得分开来算。 小姑娘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傅元宝便换了个话题聊起来:“傅威被送到西边当兵去了。” 桑晓晓“哦”了一声:“他这个脾气最近没被你打?竟能活着被送去当兵。” 傅元宝被桑晓晓这个说法都得失笑:“我脾气这么坏?” 桑晓晓想了下:“那还是我脾气坏点。你都是别人惹你,你才反弹。我是不管别人惹的是不是我,都得惹别人的。看着烦人我就要说两句。” 傅元宝发现是这样:“好像你比傅威更容易被打一点。” 他又问桑晓晓:“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说话的方式?” 桑晓晓一听,直眉瞪眼。她坐在傅元宝后头,发现瞪眼没用。后座上打闹也危险,只能话语上讨一点高。但傅元宝又说她说话的方式不好听。 她萎靡下来,觉得烦心:“我一直都这么说话,你不爱听就不要和我走近。”赶紧退婚,别来学校。 傅元宝应声:“嗯。” 他其实很喜欢桑晓晓恼火生气的样,只是小姑娘得意洋洋,快快乐乐,罕见冒出的一句的讨好式娇气询问,让他更喜欢。 上次削苹果的时候那句“可以吗”,让他上了头。到现在都能回想起桑晓晓说话时的样。露出个小酒窝,如同刚从蜜糖罐里掏出来的。 傅元宝知道桑晓晓小孩子脾气。她不是真的不懂道理。 他和桑晓晓说着:“你看,你教我改个名字。我就改了。你让我换个衣服,我也尽量在换。你说我眼里只有利益不好,我也在改。宋锐那儿的事,我超出我预期的去主动帮了很多。现在做的事情,是一点点跟着周边人学的。什么土不土,时髦不时髦,怎么付出情感,其实以前一直没多少想法。” 融入大众,才能被大众接受。随后等有一天跃然于大众之上。当跃然于大众之上后,他发现能学的目标就少了很多。 “你要是烦心,你可以和我说。你要是有小脾气,也可以和我发。但是你也可以……”傅元宝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冒着翻车的危险也得说出来,“也可以朝我撒娇来提要求。” 桑晓晓前面听着还挺有道理的,一度被傅元宝给说服了,觉得傅元宝确实听着改变很大。 听到最后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撒娇?”桑晓晓怀疑起傅元宝对自己的认知,“我是会撒娇的人吗?” 她觉得傅元宝就是认定她脾气坏!她不管不顾,再次用头当锤子砸傅元宝的背:“撒什么娇,你全家都撒娇。你怎么不撒娇?有本事你当场给我撒娇个!” 第54章 【3】听听你不是人的话…… 桑晓晓之前是出其不意砸在傅元宝背上, 所以惹得傅元宝突然挺直背。 现在桑晓晓一顿猛砸,问题是抱着人呢,频率一高力度就差, 撞击起来隔着衣服是半点不疼。就和小孩子咿呀呀气恼用小拳头砸人膝盖一样,有触感没疼感, 全然无法撼动大人。 小姑娘的脑袋一碰一碰的, 能撞击到人心坎里。 傅元宝认为桑晓晓现在就属于撒娇,且全然不自知。 过分了。 桑晓晓不得理也不饶人, 还在背后叫嚣着:“撒娇呢?来啊。你不准在说没本事。你就有本事撒娇。” 傅元宝是个可以随便求桑晓晓的人,当然也能随便撒娇。只是大男人的撒娇,实在容易让他自己反胃。他问了一遍:“你确定要我撒娇?” 桑晓晓当然肯定:“不然呢?” 他挂了个胡萝卜在桑晓晓面前:“我撒娇的话,你会学我撒娇吗?” 桑晓晓迟疑了。她怀疑傅元宝在给自己下套。但她又不确定傅元宝能做到什么地步。总不能他撒娇比一般女孩子更强, 更嗲,更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吧? 她不相信。 桑晓晓坚定想法:“你先撒娇了再说。不能只是嗯哼发出点声音, 一定要超过五十个字。字不能重复,每一句话都有主谓宾, 并且能够表达出具体化的意思。不准含糊其次。目标对象是我, 不可以是别的人,也不能是别的物品。” 她现场命题,要见证一下傅元宝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强调:“你要是做不到,你就给我滚蛋。不准来学校。我们学校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吗?” 这话听听, 说得好像他傅元宝是什么坏人,来学校都是图谋不轨。 仔细一想,也确实像图谋不轨。 傅元宝在脑中组织了下语句, 随后刻意清了清嗓子。撒娇是要一个好嗓音的。他的嗓音一听就是个男人,稍压低一点更是深沉,唯有掐着嗓子矫揉造作一下, 才能撒上这么个艰难的娇。 “桑晓晓~我求求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都可以来和我要求的~只要你语气软一点点,加点语气助词。好不好嘛?你开心,大家也开心呀。” 带着波浪音的刻意撒娇以及强行加上的语气助词,让桑晓晓毛骨悚然。 这男人怎么能做这种地步的? 桑晓晓人彻底僵住,用不敢置信的声音问傅元宝:“傅元宝,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做的么?” 他连撒娇都可以! 傅元宝自己都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强行让声音恢复正常:“我不能生小孩。” 他都付出那么大了,要是今天听不到桑晓晓撒娇,心有不甘。傅元宝轻笑了声:“好了,轮到你了。” 桑晓晓发誓。她这辈子听过最可怕的一句话就是“轮到你了”。 她一点都不想被轮到! 桑晓晓想耍赖皮。她刚才其实没有正儿八经答应傅元宝。傅元宝说他撒娇,没代表着他撒娇完就得她撒娇。可她转头一想这个男人的恶劣程度。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傅元宝一定会记在账上,并在往后报复回来。 桑晓晓狠狠心。不就是一个撒娇。连傅元宝都能做到,她凭什么做不到?这世上录音机就该早点普及开。她刚才就能把傅元宝说的那段录下来,起码以后拿出来调侃,她可以先祭杀器。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可恶,撒娇要说什么啊? 狗男人傅元宝此刻在前面拱火:“哎,你不会连撒娇都不会吧?现在小姑娘还有不会撒娇的?我一个男人都会撒娇了。” 桑晓晓傲气一哼:“不就是撒娇!” 她绞尽脑汁,把用在学习上的所用功底全动用到现在,压低了点声音学刚才傅元宝说话的口吻:“傅元宝,能不能下回不要来接送我了~太,太丢人了嘛。还有这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告诉我嘛?” 话一说完,她自己已经想当场昏迷。 人类何必要为难人类。 到底是谁想出来撒娇这种事情的? 傅元宝在前面笑得控制不住,整个人连带着车都抖动起来。他一边笑还回答起桑晓晓的问题:“是小奶奶给你和桑达达织的毛衣。你的白色,他的棕色。他男孩子,得穿耐脏一点。” 说完他继续笑。 桑晓晓在他背后憋屈,加粗声音:“不准笑了!你好烦!” 问题是她加粗声音也没用。她嗓子天生就属于少见带点娇的嗓音,除非学别的人说话,强行改变声音,否则怎么说都是那个味。 刚才压低声音后的撒娇,确实是加重了冲击,让傅元宝恨不得回过头用手揉两下桑晓晓的脑袋。 他强行憋住:“好,我不笑。” 嘴上说着不笑,人还在轻微颤,声音里都能听得出笑意。 桑晓晓气恼,狠狠勒住人的腰:“再笑我就掐你腰了!” 傅元宝这下是不敢笑了。他不是怕桑晓晓掐疼他。他是怕桑晓晓的力道没能掐疼他,反而掐出他的笑点,回头两人一起从车上翻下去。 真摔了的话,两人回到桑家可好笑了。桑爸桑妈一定想都想不通,怎么好端端回个家还能负伤的。 他再一次不得不转移话题,说到自己兄弟。 “宋锐你知道么?我兄弟。你出版社负责的那位宋姐的弟弟。”傅元宝说起正经的事,“他的钢铁厂交给阳城上头了,估计能拿两百万。” 两百万在现在不是个小数目,大到能让人眼热。 “他手下的人按照跟他的年份和岗位分钱,余下的大头他都能拿走。”傅元宝说着,“他明年有个官司打完,付掉一部分钱,往后估计要离开阳城。可能去别的地方发展,也可能过几年再回阳城发展。” 桑晓晓意外听到了宋锐的后续。 傅元宝第一次和她详细说关于他朋友的事。 “你大学要去哪里?”傅元宝问桑晓晓,“首都吗?还是隔壁市?” 桑晓晓的目的其实挺明确:“能去首都肯定是去首都的。我这辈子没去过。” 傅元宝听着应声,也和桑晓晓说了:“小奶奶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首都。” 桑晓晓坐在后座上听到这话,惊愕看向傅元宝的后背。 傅元宝的声音从前面淡淡传来:“我是可以去。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阳城。桑爸要换工作可以照顾她,但小辈不在身边总是不一样的。她也想跟着去首都,我怕她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 桑晓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傅元宝的娃娃亲就和玩笑一样。可小奶奶万分当真。傅元宝在阳城发展这么好,小奶奶都能让他去京城,就为了陪自己读书。 太离谱了。 “不行。”桑晓晓反对,“你工作比我读书重要多了。我往后书读完了,很大可能会回阳城。到时候你怎么办?你的生意又不是说能调动就能调动的。” 她生怕傅元宝想不开:“你清醒点。长辈的话怎么能什么都听?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自己主见?” 傅元宝考虑了下:“不如我去谈点生意,顺便在首都念点书?不考大学的话,可以学点什么?往返跑是麻烦点,就当出差了。小奶奶要是不适应,我把她再送回来。” 不考大学怎么学东西?直接上门找老师吗? 而且小奶奶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南方,突然跟着去北方。她肯定很难适应。 桑晓晓第一次碰见这种问题,也有点傻愣:“就不能退婚吗?” 明显退婚才是正常的选择。 他们两个人又不是绑定的。明明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必要全然黏糊在一起。娃娃亲又,又怎么了?他们没有相爱,没有恋爱,完全可以分开。 桑晓晓手不由拽住了傅元宝前面的西装。她语气比原先快起来:“老人家哪有离开故土出门住的?” 傅元宝被拽住了西装,也没管桑晓晓的小动作。他只说着:“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对于小奶奶来说,有我的地方才是家。等她到了那一天,只要和爷爷葬在一起,这辈子算完成了。” 小奶奶并不把傅家其他人当自己人。小奶奶的其余亲人也没有还在阳城的了。 “而且她姐姐就在首都边上的一个城市里。真去了首都反而有机会见面。”傅元宝算了下,“她们大概有四十多年没见过面。” 桑晓晓不理解傅元宝:“为什么不退婚?”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49节 傅元宝没想到桑晓晓这么执着。上次明明说起过一次,这次倒是又有了新的感悟。傅元宝叹息:“主要是,没有第二个人在我眼里,比你更有意思。” 桑晓晓每一次都能让他感受到生命的鲜活。 “退婚后再订婚结婚是很难的。”傅元宝试图说服桑晓晓,“还不如维持好现在的状态。或许我们能再进一步。等到了年纪去领证。” 他想了下,觉得真要这样,有些事可以安排起来了:“你觉得白西装适合结婚么?你好像更喜欢红嫁衣。刚才还说到了。不如我们有空去定制一套?衣服做起来很需要时间。” 桑晓晓惊了。她在说退婚呢,傅元宝怎么已经快进到结婚选衣服了? 刚才有决定好好说话的桑晓晓,出口骂人:“你是不是有病!我才高中生!” 傅元宝半点不觉得有问题:“我奶奶十八岁都生我爸了。而且只是订衣服,加上敲定办婚礼的地方,算上结婚居所的布置,请客吃饭的菜单,要宴请的宾客……怎么都要花一年时间。” 桑晓晓没想到小奶奶生孩子那么早。 不对,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她十八岁还在读书。她上辈子二十多岁也没结婚。 这辈子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法律不允许十八岁结婚!哪怕是花一年时间做杂七杂八的婚前准备,她也不可能从十八岁就开始弄。 桑晓晓语气严肃:“我遵纪守法,绝对不可能提早结婚的。我还要读大学。你死了这条心。” 傅元宝提议:“读大学的时候结婚?” 桑晓晓生气拽衣服:“听听我的人话!听听你不是人的话。” 两个人这么闹腾了一路,回到桑家时,桑晓晓从车座上是直接蹦下来。她气势汹汹往屋里冲,冲到半路折返回来,拿起傅元宝自行车前面篮里的毛衣,再次气势汹汹往屋里冲。 冲就算了,她还凶巴巴:“不准进门。在门口反省反省。就你这个不听人话的态度,不被人退婚就很好了,还想结婚。做梦去吧。” 傅元宝把车停好,抬高声音问了一句:“那我要怎么才能进门?” 总得给个解决问题的条件。 桑晓晓跨过门槛,站在门口转头,恶狠狠对着傅元宝说:“看我心情。” 然而,桑晓晓在桑家很多时候地位是极高的,在今天地位确不一样。桑妈今个早早回来了,在门内听到话,手指就戳到桑晓晓脑门上:“怎么说话呢?” 桑妈拿过桑晓晓手里的袋子,往里一看是毛衣,知道是小奶奶送来的。晚上估计就能收到小奶奶的电话。 她忙招呼傅元宝进门:“元宝啊,赶紧进来。来。骑自行车的啊?你没个灯的,晚上回去不安全。今天吃过饭就睡这儿吧。和桑达达一起睡觉。” 桑晓晓瞪大眼。 怎么还给留宿呢? 桑妈说完决定,去门外把人直接招呼进门:“晓晓她爸今天刚换了工作不适应呢,晚上回来都晚了。还得谢你去专门接晓晓。” 一堆话下来,傅元宝自然跟着桑妈往屋里走。 他走到桑晓晓面前,没踏过门槛,给了桑晓晓最后的面子:“我可以进门么?” 桑晓晓沉默。 桑晓晓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爱进不进。” 第55章 【1+2】愿往后吃肉自…… 傅元宝在桑家很受欢迎。 小奶奶送的毛衣一拿出来, 桑妈是每一个针脚都要拿出来夸,连带着傅元宝送这么一次毛衣都得夸。傅元宝穿白西装被桑晓晓嫌弃得很,到了桑妈眼里也是穿得像个大明星一样。 桑爸回来的时候, 又是将傅元宝一阵夸。大男人之间的沟通都是喝酒。把烧菜用的黄酒当正儿八经喝的酒,两人在那儿有来有往的喝。 桑达达姗姗来迟结果发现自己有新衣服穿, 也对傅元宝非常友善。他甚至到桑晓晓面前夸傅元宝:“我觉得傅元宝是真不错。你看专程送你回家。骑自行车还把小奶奶的毛衣送过来。” 桑晓晓对此只是双手环胸。她个子比桑达达矮一截, 气势却比桑达达高得多:“你这个连对象都没有的人,分得清什么叫不错么?” 到现在连胡春喜欢他都没察觉。桑达达是根本没开窍。 桑达达全然不自知, 很有自信:“我没谈朋友,也见过别人谈朋友。不就是出去看个电影,互相家里吃个饭。然后差不多能结婚了么?” 桑晓晓佩服。 农村看电视和看电影可不一样。小河村没几家人有电视机。光看电视都要一群人凑在一起,往有电视机的人家广场上拿椅子一坐。 像胖老板家就是有电视的, 会放门前广场放。 看电影可没几十年后专门的电影院。全是露天放的。小河村连伴随电影的爆米花都没诞生呢。大家伙看个电影,有一口瓜子都很了不得了。 看完一地瓜子壳。 桑晓晓没看过小河村的电影, 只听说过。而桑达达对于恋爱结婚的认知就和她对小河村电影的认知一样,完全全凭听说旁观, 没半点真实体验, 也不懂本质有什么特殊的。 桑晓晓原先担心着胡春成自己嫂子,结果学个医还不讲卫生,串门都让人不放心。现在来看这两人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总感觉两三年内是不会戳穿的。 她不知道该同情胡春还是该同情愚钝的桑达达:“行了,等你结婚了再关心我的事吧。我看你是连媳妇都讨不着。” 桑达达不服:“怎么可能?我已经开始攒彩礼钱了。我跟你说, 我一定会是小河村这一代彩礼钱出得最多的!我到时候就去买金条一块儿送。” 桑晓晓敷衍:“嗯嗯,了不起。” 桑达达在自家妹妹那儿没得到认可,更加彻底叛变到傅元宝那边。他回房间去, 把他自个以前写的日记掏出来,回忆了下桑晓晓的童年,随后上酒桌倒了一杯黄酒, 利落加入桑爸和傅元宝的聊天。 这场聊天愣是从饭前聊到吃饭再聊到饭后。 桑晓晓上了餐桌又下了餐桌,看傅元宝的眼神都透着一股“你为什么还不走”的嫌弃。 傅元宝妥帖问一声桑晓晓:“你要聊会儿么?” 明天还要上学的桑晓晓:“清醒点,可别明天都没人能送我去上学。” 桑爸和傅元宝看了一眼桌上拢总就一瓶空了的黄酒,觉得要醉人有点难。傅元宝没带酒来,桑爸家里也没存几瓶酒。 两个男人有分寸,第二天确实都有事。 桑爸摆手:“知道的。你赶紧去做作业。怎么都不会忘了送你上学的。” 桑晓晓看向傅元宝的白西装。傅元宝没带换洗衣服来,明天如果送她上学,肯定还是穿这套。她警告傅元宝:“你不准送。” 傅元宝轻挑眉。 桑晓晓上下扫视了一眼傅元宝,哼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傲慢又带着娇气。让傅元宝不由笑了一声。 桑爸在桌上替桑晓晓挽尊:“小姑娘害羞。我刚买自行车那会儿也总想送晓晓她妈去田里或者菜场。她那会儿也不乐意。” 桑妈在边上听见:“我那是觉得丢人。别人你看看哪家黏糊成这样的。臊不臊?” 傅元宝很肯定桑晓晓不是觉得害羞。她是真情实感不乐意他穿着白西装送她上学。只是他来都来了,留宿都准备留宿了,送个人总不过分。 他决定问桑爸临时借一套:“要么这套白西装留这儿?明个我借一套衣服走。看着低调些。” 桑爸不介意:“衣服随便借。西装别留了。我们也洗不来。回头弄坏了不好。等下让晓晓她妈给你折了,明天一块儿带回去。这不有车篮么。” 被强行装上的车篮利用度极高。 傅元宝点头也算应了。 到夜彻底深,小河村的星空算是亮堂,能照出不少光。然而冬天洗漱比夏天冷得多,桑家烧了点热水只够擦一下身子泡个脚,洗澡是很难洗的。 全部折腾完要入睡,傅元宝就和桑达达挤一张床。桑晓晓在自己房间里,缩在被子里想白天的事。她闭上眼把傅元宝的话多想了想。 再想了想。 傅元宝说的是有些道理。他一直都在向前走着。哪里不合适就修正。或许有些她说出的想法,他是不认同的,可他会将这种看做是“物种多样性”去接受。 桑晓晓把傅元宝也放入“物种多样性”里头。她是真很少见到像傅元宝这样的人。以前没见过,往后或许也就碰上这样一个傅元宝。 想着想着,她缓缓陷入睡梦中。 再一睁眼,外面已经天蒙蒙亮。桑晓晓呼出口气都能惹来一片白雾。 她艰难在被窝里扭动,努力在被子里把衣服穿上,直到穿厚实了才一口气冲出温暖,倒吸冷气出门去洗漱。桑家人起得早,傅元宝起得也早。 傅元宝见桑晓晓没穿外套,只穿了件高领的毛衣,问了一声:“今天比昨天更冷。要不要再穿件?昨天的新毛衣可以穿上。” 桑晓晓被早上冷得不想开口说话。 她视线落在傅元宝身上,发现这人又穿衣土起来……哦,这套衣服是桑爸的。桑爸上班是肯定不穿西装的。他的旧毛衣是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深灰色,穿缩水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反正穿里头。 最外头再套了一件有些运动的拉链小外套,蓝色深到约等于于黑,又不是那种纯黑。 傅元宝骨架比桑爸大些,把桑爸的裤子穿成了九分裤,把本就缩水的毛衣穿成了紧身毛衣,而外套小一个尺码,不合身套着,属于很勉强被穿上的样。 一眼看上去,似乎傅元宝的腿比昨天穿西装更长了点。当然,上半身能土到能当场去田里插秧。一头短发翘起了半边。只要傅元宝肤色抹黑一点,说是厂里拧螺丝的,估计没人会不信。 桑晓晓被污染了眼睛,转头默默刷牙。 傅元宝无视桑晓晓饱含深意的眼神,回屋子拿出新毛衣,试图给桑晓晓套上:“穿上。早上冷。中午要是觉得热,可以在学校脱了。” 小奶奶这件毛衣是v领,袖口较宽,套在高领毛衣外面雪白一片,毫无违和感且充满了时尚气息。毕竟这是电视里火爆了全国的毛衣款式,谁穿都好看,放在几十年后都不过时。 桑晓晓刚刷完牙,转头被强行套上一件新毛衣。 她是喜欢这件新毛衣的,宽松舒适,版型漂亮。她就算鸡蛋里挑骨头,只能挑出这件衣服是傅元宝给她强行套上,而不是她自己穿上的。 不想说话的桑晓晓抿了下嘴,回屋子吃早饭。 傅元宝看雪团子一样的桑晓晓,发现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唇角勾着跟在后头。 平日桑家的早饭很是简单,今天为了傅元宝格外煮了一锅子番薯粥,搭配上一人一个鸡蛋。吃完饭桑爸和傅元宝一人一辆自行车在外头,准备一道出门。 桑晓晓背上书包出来一看,发现自己坐谁的后座都行。 她脚步迈向桑爸,就听傅元宝在前头说着:“桑家爸爸,修车厂远了点,送桑晓晓来得及么?” 桑爸想说当然来得及,比原先还近。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自家闺女在后头连名带姓叫人:“傅元宝,你送我去上学。” 桑妈还没出门呢,在屋门口听见桑晓晓的话,很是不客气:“桑晓晓,就你要求多。赶紧去上学。期末考不好,回来看我揍你。” 傅元宝侧身往后座上拍了下:“走了。桑家妈妈放心,她肯定能考好。” 桑妈听到傅元宝的话,又说了一句桑晓晓:“她自个忽上忽下的。哪能说得准。什么分都靠得出来。” 桑晓晓好气。 明明是傅元宝想送她,说桑爸新工作地方远。凭什么到最后受伤的只有她。她坐到傅元宝后座上,双手自觉环上傅元宝,试图用胳膊勒死傅元宝的腰:“走了。” 傅元宝感觉到桑晓晓的狠劲,听着人缩在高领毛衣里闷闷的话,乐得先行出发:“那我骑快一步。不然我得迟到。” 桑爸正想要跟上呢,屋里桑达达匆忙跑出来:“爸,爸。桑晓晓不坐,你载我一程。我可近了,不妨碍你上班。” 桑爸应声。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0节 这一拖延,两辆自行车距离便拉开。到后头桑爸拐了个弯先送桑达达,更是直接看不到傅元宝和桑晓晓背影了。 桑爸怎么琢磨,心里头都寻思着不太对劲。不管是傅元宝过来接送桑晓晓,还是傅元宝留宿,总让他有种“女婿见家长”正式公开的感觉。 哎,桑爸上班骑车到半路,想到这问题直摇头。不对劲,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不对劲的傅元宝带着桑晓晓前往学校,比桑爸平时更早一些到。 桑晓晓庆幸着今天来得早,没几个人看到。下了车晃了晃手,直接往校门里走。 傅元宝一眨眼,桑晓晓人已经进了楼。 他没在门口候太久,骑车直往厂里去。 学校教室里,学生陆陆续续到齐。桑晓晓趴在桌上,耳边伴随着同桌叽叽咕咕不停的话。同桌今个满身兴奋劲,夸奖着桑晓晓今天穿的新毛衣。 “是昨天白西装带来的么?这件毛衣真好看。我去年在电视上看到了,缠着我妈织。我妈都不睬我。”她非常羡慕,“我见好多人穿呢。但都没你这个毛线好看。” 桑晓晓敷衍应声。 恭喜傅元宝有了一个外号,白西装。 学生之间外号的流传度是非常广。同桌喊白西装,同学们也喊白西装。有人仗着平时和桑晓晓问问题多,愣是坐到桑晓晓后排,好奇问桑晓晓:“白西装今天送你来的吗?他后头还会不会来啊?” 同桌看向那人:“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那人义正言辞:“好奇啊。你敢说你不好奇?我昨天凑进看了。这人长得不错,就是社会人容易是骗子,特意穿好些,实际上干什么的都有。我这叫帮忙把关。人总要配得上他的白西装。” 桑晓晓趴着翻开课本,拿出了笔:“他才不配白西装。他就配中老年毛衣和运动外套。土得像街口擦鞋的。” 同桌和同学同时顿住。 他们是没见到今早傅元宝的样。虽然他们眼光挑剔了点,但肉眼能见到对方半点不土,可以说是附近他们见过最洋气的人。那人是干了什么惹到桑晓晓了么? 桑晓晓听旁边安静下来,发现没人附和自己的话,撇嘴:“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外貌蒙蔽?” 同桌很不服气:“喜欢长得好看的怎么了?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桑晓晓翻开了课本,看到今天要背的内容。她用最娇气的嗓音说出最无情的话:“可惜批卷老师只喜欢卷面题目答对多的,根本看不到你的脸。你是期末打算考几分?” 白西装,哼。傅元宝今天头发翘得那么高,可是半点没昨天白西装的调。 对于学生而言,白西装只是学习生活中的一个插曲。今天出现,明天没了。隔三差五的玩笑话,碰上完全没打算和同学多聊娃娃亲的桑晓晓,那是毫无趣味。 毕竟谁要是敢提,就会被桑晓晓说一声:“问不问题目了,不做赶紧把位置让开。没见后面人排着队?” 临近大考,老师布置题目难度上升,大家刷题热情高涨,有问题的也更多起来。老师那边被缠着,桑晓晓这边也被缠着,真就排队问问题。 最后期末考试,那是再没人有心思去关注白西装。什么白西装?有这么个人? 同学们进入题海战争,外头桑晓晓的书卖起了第二批。第二笔稿费已汇到了桑家。 包括傅元宝和出版社在内,却没人再打扰桑晓晓。一直到期末考那两天,整个市统一考卷,考完放学。桑晓晓才终于得空松口气。 她回到桑家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写小说,不是看自己先前的文章,更不是去对老师临时发下来的答案,而是钻进被子里补觉。 一睡就把吃饭错过,以此来迎接她这辈子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冬日寒假。 寒假这才刚开始,桑家电话一响,就被冬日少了不少农活,在家里筹备新年食物的桑妈接通。桑妈在电话里听了半天,才知道自家闺女和傅元宝约定了寒假要去傅家住。 倒不是因为傅元宝,而是桑晓晓要去图书馆。 再加上阳城日报和阳城出版社都距离傅家更近,对于桑晓晓而言,后续稿子交接校对都方便很多。 桑妈算了日子,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半年,去掉过年,余下就剩四个月。去图书馆也更好学□□比待在家里和胡春整天出去玩好,便也应了对面傅元宝的话:“行,我知道了。她这会儿睡着呢。明天上午空么?明天她一天都在家。” 她低声说着:“正好我这些天多做了不少菜。你都拿去。简单是简单了些,但过年总得意思意思。还有菜心。地里头菜心打过了霜,甜。” 电话那头的傅元宝很是客气:“宋姨也做了不少菜。我一道拿过来。要是不嫌弃,今年年夜饭不如一块到我这儿来吃?大过年的,宋姨做完菜就要回家。王叔和秦蓁也各自回家。家里就剩下我和小奶奶。你也知道,小奶奶年纪一大,其实现在喜热闹。” 先前年夜饭都是各吃各的,也就是送点菜的事。今年…… 桑妈犹豫看了眼桑晓晓紧闭的房门。 说不清两个小辈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没当场答应傅元宝:“再说。我和孩子她爸商量商量。往年我们都家里自个过的。”桑家年初也不走几家亲戚。她会去邓阿婆那儿送点礼,这距离近的,全然不算是走亲戚了。 傅元宝应声:“行。定下了告诉我一声,好买菜。” 桑晓晓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好第二天就去傅家。她睡到大半夜爬起来,哆哆嗦嗦去给自己倒了一口水,翻出了一块糕点填了下肚子,哆哆嗦嗦又回到被子里继续睡。 第二天明明不用早起,她因为睡太多,肚子太饿,比往日起更早。 农村生活习惯了也还成。桑晓晓裹成了熊,穿着一件军绿色大棉袄,蹲在广场一只母鸡边上和它瞪眼。母鸡大早上翻越鸡窝,本来悠闲散步着,没想到人类突然观察起它,搅合得它双脚不动,脖子平移式动着,盯着人看。 桑家早饭没做,桑妈刚起床去了厨房。 桑晓晓饥饿下,看母鸡只剩下各种:“红烧鸡翅。油炸鸡腿。白切鸡。卤鸡。盐焗鸡。甜辣鸡。椒麻鸡。”如果不是她不会做菜,不会杀鸡,面前这只母鸡已经没了。 母鸡听不懂人话,不知道桑晓晓的碎碎念中,它充满了鸡生危机。它试探性探出喙,在桑晓晓棉裤上啄了一下。 很是嚣张,一啄一个凹陷,差点啄出一个洞。 桑晓晓当即大喊:“这只鸡啄我!我要吃了它!” 桑妈在家里头听到外头桑晓晓的叫喊声,高声回馈:“也行。你把它抓去小奶奶家。过年加个菜。我们自个养的,比外面讲不清的好多了。等下元宝就来接你。” 桑晓晓根本不会抓鸡,对着这只母鸡傻愣住。 母鸡要是知道啄桑晓晓一口,大难就临头,肯定不会多啄这么一口。它被桑晓晓说话吓了一下,又见桑晓晓愣住,扭头撅了个臀给桑晓晓,欢快跑了。 桑晓晓见鸡要跑,手上没带工具就去追。 母鸡怎么会轻易被毫无抓鸡能力的小姑娘追到。扑腾翅膀上蹿下跳,回过头时不时嘲讽咕咕哒。 桑达达被“咕咕哒”的鸡叫吵醒,从屋里出来就看见自家妹妹正脸蛋通红,气呼呼和家里母鸡在广场上大战。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上了扫地的硬扫帚。 他了解桑晓晓,非常体谅母鸡:“别打它,还得下蛋呢。” 桑晓晓拿着扫帚愤愤:“你给我抓了它。它今天就得陪我去傅家上餐桌。” 桑达达是万没想到,好好一只鸡迎来这待遇:“怎么也得过年吧?今天上餐桌可太早了。” 谁家那么早开始大鱼大肉的? 他回屋子里找了根绳子,再到广场上帮忙抓母鸡。他腿脚可比桑晓晓麻利多,手上功夫更了得。趁着母鸡扑腾翅膀的瞬间,一把抓住鸡翅。两个翅膀一捆,鸡就僵住了。 关键当然还得捆住脚。 桑达达把线往下扯了下,立马把鸡爪也给捆住。 “不能捆太紧,不然回头淤血,做起来不好吃。”桑达达和桑晓晓说着,“套个袋带去。你今天就去傅家?” 桑晓晓也是才知道:“寒假之前说好了要去傅家。倒没想这么早。” “那你过年呢?”桑达达好奇问桑晓晓,“年夜饭哪里吃?除夕夜在傅家吃么?” 桑晓晓是想和桑家人一起吃饭的。对于她来说,这辈子的亲人就是桑家人。她回了桑达达:“和你们一起吃。” 桑达达应了声,抓着鸡回屋找袋子。 外面这么一闹腾,桑妈早饭也折腾好了。她做了些没馅的小汤圆,用昨天的剩饭锅底熬了一锅白粥,丢了一点白糖进去。她切了些前些天自制的腊肠片盖在上头,加足了油水。 桑晓晓这儿吃着早饭,桑妈就和要进城卖货一般,一大麻袋一大麻袋吃的放桌边上,和桑晓晓说着:“这袋里是狮子头。油滚过,热一热或者红烧就能吃。这袋里是排骨。我裹了面粉的。还有这袋,我自个做的香肠和咸肉。这罐头里是咸菜。” 她一一交代着,交代完问桑晓晓:“听明白没?别带到人家里去,一问三不知。” 桑晓晓这段时间沉迷学习,都不知道桑妈什么时候捣鼓的那么多大菜。 桑家阔气了。 她问了一声:“往年我们过节也这么多荤的?” 桑达达真实回答了桑晓晓:“说什么呢。过年一盘子肉最多给你吃一口。余下的摆着上桌,走亲戚让人看的。别人过来也不会多吃。做不做人,都看过年这一筷了。” 桑晓晓视线重新落到墙角被捆着的母鸡身上。 新年愿望,愿往后吃肉自由。 第56章 【3】荣耀加身 王叔和傅元宝一块儿来接桑晓晓。车到后先卸货。两人带了一车的东西, 有更南边带来的水果,有最近阳城畅销的雪花霜,有给桑爸桑妈的衣服。 甚至还带了米面和调料以及一箱烟酒。 王叔负责搬, 傅元宝则从车后座里搬出了一叠报纸和杂志,全搬到了桑晓晓家翻桌上。报纸宽大压在下头, 杂志则放在上面, 称斤卖都有不少钱,更别说如今一看都是崭新的。 桑妈和刚起的桑爸忙把东西往里放, 又把要带去给傅小奶奶的东西往傅元宝车上塞,话里话外全是客气:“哎哟来接个人带这么多东西。这些都拿去啊。” “对对,孩子她妈特意做的。” 王叔则负责和桑爸桑妈客套:“都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马上过年了, 提前先把东西送来。过年肯定要的。今年两家走更近了,傅先生条件也比往年好些, 肯定得比往年多拿点过来。” 桑晓晓没关注那些客套,视线落在着这叠报纸和杂志上。 她上前稍微翻了翻, 没看明白, 带上困惑:“这些是什么?” 傅元宝解释了以上:“这段时间你闭关学习考试,唐编辑和宋编辑没打扰你。你的《春居》以及《傀儡小甲》在全国走红。这段时间全国各地报刊杂志都有关于你的议论,我让人收起来了。” 编辑部对这一块熟悉一些,他就拜托唐编辑收集起来。当然买杂志和报纸的钱, 肯定不会让唐雪君出,全是他这里出的。 每样都买了两份,一份打包给桑家, 另一份则是放在了傅小奶奶那儿。报纸和杂志上的文字大多不会在收音机或者电视上播放,秦蓁会念给她听。 小辈厉害,长辈就会如同自己获得了荣耀一样, 在那儿高兴。 桑晓晓解开捆着报纸杂志的红色尼龙塑料绳,取出置顶的一份杂志翻看起来。这份杂志她在小卖部看过,同学里也有人买。是属于文学类分析类。往期都会分析一些比较有名的作家作品。 翻开内页,第一篇文章就是关于《傀儡小甲》的评析。 文章是投稿给了《文学艺术》,所以原文并没有完全刊登在杂志内,而是总结概括,并挑选了几句话引用。它从地方社会舆论以及报纸杂志舆论等各种角度,来解析故事,并发出感慨。 桑晓晓三两行看完文章,一直到坐在傅元宝的车上前往傅家,全程都没有实感。 外界的欢呼声似乎隔着车窗玻璃,让桑晓晓相当恍惚,恍如做梦。 “三木刚刚出道,在阳城经历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探讨热潮。她的故事才引起反响,她的个人情感却更引人注意一样引发震动。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写出了《傀儡小甲》。她没有提出解决方法,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大众。” “每个发表言论的人都是这场浪潮中的一员。而浪潮中心的人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 “三木年纪很轻。从几大报刊所得到消息来看,她仅是一名高中生。可她却有着非常独特的应对大众的方式。她为人如何,没有接触过并不评价。但她的文章并没有和你讲太多道理。她就是展现给你看,看人心是怎么样的复杂,看情感是怎么样的诚挚。” “可惜的是,会看的人是本身有主见的人,而真正需要反思并不去当浪潮中一员的人,根本不会去看这样的文章。”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1节 更正式的报纸,也有拿她带一笔与其他年轻代表并提的。 多正式的报纸呢?正式到封面的内容是:“这些年,我们的经济在飞速发展,我们的科学技术、文学艺术、体育竞技,各方面都在朝前飞驰。就在刚刚,我国发射了实用通讯广播卫星。” 而翻看后面的版面,发现一名编辑写了一篇文章:“以笔为剑,能攻敌也能伤人。最近热议的《傀儡小甲》,文章精简,内容并不复杂,却一个反转都直击人心。作为在大众面前极具影响力的报刊,我们又当如何做好引领工作?” 桑晓晓到了傅家,进门后就听到秦蓁在念这篇文章。秦蓁识字,如今被迫提高着文学素养,天天在家里念这些。当然,她是很情愿的。只是要是能偶尔换点别的念,她会更加情愿。 小奶奶听到进门的声音,见桑晓晓走进门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天气冷,小奶奶大冬天身上裹了好些衣服。厚重的青色绒衣穿在身上,让她没夏天那么瘦小了。她见到桑晓晓,眉开眼笑:“晓晓来了。哎,蓁蓁去给晓晓倒个水。” 秦蓁见着同龄人,开心朝着桑晓晓挤了下眼,放下报纸快速往厨房去。 桑晓晓被小奶奶拉着坐下,就听小奶奶说着她自个都不知道的事情:“晓晓了不起。你写得故事是真有意思。现在好些人都在催着后续。我听蓁蓁念了。好几个杂志都是首都那儿出的。我们阳城都有卖,都在说你呢。” 桑晓晓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不由看了眼傅元宝。王叔在忙着把从桑家带来的东西往屋里搬。傅元宝也是一阵忙碌把菜往厨房送。 小奶奶注意到桑晓晓的视线,说了一声和桑妈有些相似的客套话:“怎么送那么多东西过来?我们就这点人,吃不完的。” 她从身边拿起了刚才秦蓁放下的报纸:“这个报纸我知道。我小的时候家里就有订。结婚那会儿,傅元宝他爷爷可爱看了。后来是没钱买,它呀也停办了一些年。” 细节上小奶奶并没有多说,而是专程翻到了关于桑晓晓文章的那篇上,硬是指给桑晓晓看:“瞧,是个很厉害的编辑写的。” 桑晓晓对编辑里厉害不厉害尚不了解。在她的认知里,主编比普通编辑厉害点,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小奶奶笑着说:“你往后去了大学,说不定还会遇见人。” 桑晓晓接过报纸,看报纸上关于自己的内容。 夸赞的话比之前六七份来势不善的个人情感批判更汹涌,是她不用怀疑的,非常真切的夸赞。小奶奶更说着:“我听说宋锐的姐姐是在帮你出书吧?前些天宋锐出远门了,和他姐姐一起来我这里坐了坐。他姐姐说啊,阳城日报和出版社里,现在堆满了你的读者来信。” 桑晓晓微愣。 她一直以来总有种孤独的自娱自乐感。之前写稿刊登,也是金钱上给予的力量更强大些。她实在迫切想要改变自己居住的环境和苦哈哈的日常。 到现在她上厕所都很愁苦。她不想刷马桶,就得去外头上厕所。大冬天的又臭又冷,到现在都没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现在好像所有文字写下去,刊登出来,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问了一声:“真的么?都是我的信?” 不会里面暗藏杀招吧?真全是读者来信吗?那种会夸她也会聊聊自己人生,写一大堆的信吗? 小奶奶点头:“真的。下午你可以去问问。宋锐他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出版社。你之前在另一本杂志上,不是还写了一个《秋医》么?她说也可以考虑出一下书,就等你放假。” 小奶奶笑盈盈:“你呀,平日里气势足,觉得自个是天下第一。怎么今天气势那么弱?还问我真假。我能骗你吗?” 吴侬软语说出来的话,很是有说服力。 而桑晓晓发现自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群成年人为了能让她专心期末考,是真的能藏事! 她觉得小奶奶说得对。她就是优秀了,就是有那么多人爱看她的书,爱看她写的文字。她眼眸发亮,下巴微抬,重新又变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桑晓晓,揽住了一切属于她的荣耀:“我下午就去出版社。” 高三的放假虽然试卷多,可空闲时间也多。 出《秋医》就出《秋医》,她之前发的内容再加上一些,绝对够一本书了。 之前是秦蓁在给小奶奶念,现在桑晓晓精神了,得瑟了,拿起表扬她的文章给小奶奶亲自念:“来,刚才蓁蓁念哪里了?我来替她念下去。” 秦蓁才拿了热水过来,给桑晓晓泡茶。她听着桑晓晓的话,给桑晓晓点了位置:“我刚念在这儿。” 桑晓晓点了下头:“嗯。如今大众所能见到的报刊数量繁多,不管是稿件选择上,还是办报的人员质量上,层次都参差不齐。” 这种现象是非常正常的。然而念下去,桑晓晓意外发现。 这位编辑应该在业内地位确实很高。他提出了刊登后的事实部分要求真,必要的时候还得要有统一的报纸杂志要求,并且要有群众监督等。要确保报纸杂志可以多说真话,可以多角度提出问题,但不能扭曲事实,捏造一些莫须有的事。 而这些捏造事实的人,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绝不能说是只靠着笔杆子,有了可以发稿的地方,就可以随便乱说乱写了。 当然,他也在其中提出了一些报刊杂志广告过多的问题,部分编辑部入不敷出另辟蹊径结果剑走极端的问题,总之思想非常具有前瞻性, 桑晓晓的小说不过是他文章的一个切入点而已。 像这样会思考且走在决策前沿的人,才是让报纸杂志前进的人,才是让社会前进的人。 桑晓晓念完,很是满意:“写得真好,下次多写点。” 傅元宝把东西搬完,过来听了文章最后一段。秦蓁念文章,声音清爽,可断句经常会断在奇怪的地方,然后重新读一遍。这些日子读多了才有了进步。 桑晓晓念文章,听上去娇得很。但她就像是看过这篇文章一般,笃定了话是该在哪里断的,从头到尾念下去不会有一点奇怪的停顿和生涩。 顺畅,有起伏,且有趣。 傅元宝配合鼓掌。 桑晓晓听到掌声,矜持朝着傅元宝点了下头,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下午我要去出版社。你车有空吗?你没空可以让王叔送。王叔也没空,我就叫个车。” 她,这个月学习太忙,零花钱全健在,一分钱都没花! 有钱的桑晓晓很有魄力。 傅元宝今天抽了空:“我送你。” 他是很坦然能面对阳城日报的人,就不知道桑晓晓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阳城日报的人都认识我,今天之后估计又会有不少话传出去。” 桑晓晓这一刻想起了出书第一天好些个糟心的报纸。 可她不怕。她不需要再像之前一样特意走一趟书店,专程去看人家写了什么而特意写文章。她可以居高临下蔑视那些话,可以再次用自己的方式去反驳。 她心情好,以至于对傅元宝态度比往日都好:“让他们说去。说多了我也不会少块肉。我再多写点,气死他们。”说不定能创造新的荣誉。 桑晓晓算着自己要写的稿子数量。 相当惊人。 她这一刻是雄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天能写上万字,一个月就能交出一本书给出版社。就怕出版社觉得她写太快,内心受到震撼不敢收稿。 “我去收拾下东西。”桑晓晓把稿子放下,喝了一口茶后,和小奶奶说着,“家里有红纸吗?快过节了,我想着写几幅字。” 小奶奶过日子很传统。傅家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东西。她自然是笑着点头:“有。不如我们门口也写一副。一副春联,再加两个福字。吉利。” 笔墨都要摊开,趁着多写点也行。 桑晓晓应声。 应完声,她扭头迫害起站在那儿没事干的傅元宝:“你来给我磨墨。” 她想着上回见面傅元宝说的话,要改自己说话的态度。她顿了半响,尽力友善表达自己的诉求:“好不好?嘛……” 傅元宝没想到自己在桑晓晓这里,曾经一度是“傅爸爸”,现在又因为一个停顿成了“妈”。 他好笑答应:“行。” 第57章 【1+2】一个愿打,一…… 小奶奶家里有不少红纸。这些红纸极为大张, 需要人工裁剪。 秦蓁拿出笔墨纸,本想要帮忙。傅元宝却接了她的活,拿了刀快速对折红纸后划出了两条长对联纸。他把纸交给桑晓晓, 又专程给桑晓晓磨墨。 傅家有可以直接写的墨水,也有需要研磨的墨块。傅元宝对这方面不太在意, 连毛笔墨水都很少买。而小奶奶则是买过几次墨块, 可以拿出来现场用。 墨块没墨水方便,但墨着静心, 墨色更丰富。研磨的时候觉得淡了就再研磨几下,觉得浓了就加水,可控性非常强。 事实上研磨出来的墨汁更适合写小字,尤其是像楷体一类。桑晓晓要用来写大字, 可以当然是可以,辛苦的反正是傅元宝。 傅元宝给小壶灌了水, 往砚台上加水,随后拿起墨块磨着。 桑晓晓在边上铺着红纸, 用手比划丈量字间距。等傅元宝研磨好墨汁, 用毛笔在空纸上试了下浓淡。她喜欢浓郁的深色,再亲自磨了几下,这才亲自动笔。 拿到阳城日报都会被夸讲的字体,放大落到春联上气势更加恢弘。她的字在信上笔锋凌冽, 大约是觉得春节该是喜庆的,原先颇为犀利的棱角柔和了些,让字都圆润了点。 圆润的字看上去就喜气, 挂在门口都像有福。 桑晓晓并没有刻意卖弄什么。她本身并没有多少古汉语的文学基础,想要在春联上随意原创总是难了点,所以套用了一些她记忆中较通俗的喜庆话。 傅家做生意的, 总归是想要钱多些。 “福星高照财心旺,洪光辉耀富满堂。” 横批“年胜一年”。 像大气一些的,有“春回大地山河秀,日暖神州气象新”。 横批就是“普天同庆”。 这些通俗的庆祝都是别人想出来的话。字不复杂,识一些字的都认得出。傅元宝在边上看着看着,发现桑晓晓书写速度快,反倒是他研磨来不及。 他不仅得快些研磨,还得确保墨色和之前几乎不差。 稍浓一点或稍淡一点,都会迎来桑晓晓蘸墨汁试颜色时一句:“你这个水墨比例真的不行。不能控好些吗?” 傅元宝不是认输的人:“怎么就不行?我看着颜色也没多少差。”他另外拿了一支笔就在那儿一边磨墨,一边试色。桑晓晓写完了两副对联,他这里也消耗了小半张纸。搞得和文化人一样。 桑晓晓为了书写方便,全程站着写字。写完把对联放边上去晾干,回过来再铺新的纸。 两人在书房间里忙忙碌碌,时不时互相说两句话,是争辩可听着又不是真争辩的语气。桑晓晓的话更像撒娇的埋怨怪罪,而傅元宝是语气淡淡,似解释又像全然包容桑晓晓的埋怨。 秦蓁原先还想把两人喝的水送进去。 她在门口听了会,觉得里面看着空,却愣是没她进去可以站的地。她笑嘻嘻偷了个懒,把茶水放回到客厅里,等人真需要了再往里送。 小奶奶更是没去打扰。 她平日里喜欢坐着躺着,临近过年便晃悠。一会儿去厨房看看桑家这回送来的各种菜,哪怕有些肉油腻些还油炸了,看着对她消化并不好,却非温和和宋姨说着:“我就尝一点点。我不吃,大家也是要吃的。” 厨房去完一趟,她又去院子里看天。 阳城很少下雪。哪怕真下雪也不是鹅毛大雪。要是往后去首都,一到冬天就能见着漫天的飞雪,挤压在建筑上,一定美如画。 她欣赏完冬日院子里没几片绿色的植物,和跟着她的秦蓁说:“蓁蓁,这些花挨不了冻。你去找个袋子找些报纸,把它们都护起来。捂一捂,到开春再放出来。” 报纸捂住花下端,袋子盖着上端。看上去是丑了点,好在挡风避寒,比原先安全得多。 到大中午,桑晓晓忙了一上午,把给傅家的春联和福字摊开给小奶奶看。她再收拾着其余的春联,吃完饭和傅元宝一道去阳城日报。 学生有寒暑假,职工们可没有寒暑假。他们每周都得上班,从周一忙到周六,唯有周日一天的假期。阳城日报的周日更是会轮流安排人守着。 今天负责值班的,又是可怜的唐雪君。 她是阳城日报年纪最小,家里头事也最少的。别人拖家带口,不是孩子有事就是家里长辈有事。不像她,除了工作就好似没别的事一样。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2节 她其实也想舒畅点过个周日。 “哎。”她看向电话,寻思着要不要给桑晓晓打个电话去。听说昨天就考完了,今天桑晓晓该得空,过起了长假。后头哪怕再去学校也就对对答案,准备寒假做卷子的事。 也可以抽空动动笔。 她也不算用公家的电话给私人打电话煲,正常工作需要,给作者打个电话催稿很正常。 才吃了饭,人有些困顿。唐雪君考虑要不睡一会儿,睡醒了再给桑晓晓打电话。 脑子缓慢思考着,却没想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唐雪君后知后觉站起身,发现刚才想着的人,此刻探出了一个脑袋,目光正落到她身上。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被外头冷风吹到冻着了,鼻头都泛着粉。 她从桑晓晓容貌上回过神,突然意识到:“你这第一天放假都到编辑部来了?未免太勤奋了!” 桑晓晓发现阳城日报编辑部空荡荡,都没几个人。 唐雪君走向门口,把门拉开了些。外头冷,编辑部里没风要暖和些。她和桑晓晓说着:“临近过年,大家家里都有事,平时忙得很。今天就我一个人。” 门才拉开,唐雪君下一句话噎在嗓子口。 桑晓晓身边跟着的,分明是傅元宝。男人穿着极为日常的厚重衣服,没采访时头顶摩丝将头发往后梳,看着年轻了几岁。她见过傅元宝的长相,又是做阳城日报的,怎么都不可能认不出。 对了,这两人是娃娃亲。 虽然两个人之前完全没一起出现过,唐雪君从桑晓晓嘴里也很少听说傅元宝。但这两人确确实实都承认了娃娃亲的事。 桑晓晓没注意唐雪君顿在门口,话噎住的异常。她就算注意了也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那些读者来信。可编辑部里各种杂物东西依旧很多,一眼扫去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看出是堆放读者来信的。 难道在出版社的办公室里? 桑晓晓往内走了两步,特意往阳城日报公共区域望了望,带上了小失望。她失望的同时又带有希望,侧身问唐雪君:“唐编辑,我的读者来信在哪里?” 唐雪君被发问,反应过来:“啊,对。” 她这段时间没和桑晓晓联系,赶紧说了下这些日子的情况,并带着桑晓晓往外走:“在另一个房间。放编辑部里可放不下。出版社那儿收到的信件和我们阳城日报收到的信件堆一起了。还有人送礼物的。我们想退回去,但对方连收件地址都没写。” 邮局也是好笑,就一个收件地址也送,反正送到阳城日报编辑部就不管了。 唐雪君说是在另一个房间,其实是类似于杂货间。编辑部里很多东西放不下了,全往里堆。里面有多出来的桌椅,有不知道谁偷藏在里头的热水壶和洗脸盆,还有几个橱柜。 里面根本不会有人工作,因为连落脚的地方都得挪开东西才能勉强落上脚。 而门一开后,当唐雪君领桑晓晓到达柜子面前,说出一句:“这几个柜子外层的信全你的。”桑晓晓还是被震在了原地。 编辑部的房间里的橱柜和家里的橱柜不同。家里的橱柜考虑放很多零散的东西,所以书和纸张并不算多。很多玻璃柜里更多就摆几个摆件。 这里的橱柜则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和信件。一份信薄薄才多少?一叠信加起来出成书,字数肯定比她出版的书字数都多。现在是放在柜子里,若是放到地上一件件堆积,总高度都能超越她。 橱柜一层有几十封信,几层上百,几个柜子合起来恐怕有好几千封的信。她就是一天看三份,一年都看不完这些。 她近来买信封信纸的次数多,自然能看得出这些信的价值。信的价值不仅在几毛钱几块钱上,更多在里面藏着的情感上。 得真正有所感有所表达,才能写信啊。不然大多数人看完就过了,哪会留下反馈呢? 桑晓晓取出其中一封,小心拆开往里看。 这封信总共就塞了两张纸。纸肯定是特意挑的,字很是稚嫩,让桑晓晓恍若看到一个孩子坐在桌前,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写下感悟。 她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能看懂点的什么,看了信才知道是家长给孩子睡前讲故事,讲完第二天要求小孩写信给她,表达一下感悟。 优秀的儿童教育,让桑晓晓觉得自己好像小说没到这个富有教育意义的档次。受宠若惊,深感自己没到这阶层。 合上信,桑晓晓问唐雪君:“可以把这些信都拿走吗?” 唐雪君当然同意:“当然可以。我们这儿真没多少地方放。时间一久全当废纸卖掉,这也是真没办法。”她再次比划了一下范围,“这一片几个柜子都是你的信。然后这里几个物件也是送给你的。包括这个娃娃。” 桑晓晓望向跟着过来的傅元宝。 傅元宝看桑晓晓微发亮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想让他做苦力。果然,下一秒桑晓晓便开口:“傅元宝,这么多!我都想要搬回去!” “麻烦唐编辑请人送一趟小河村。”傅元宝可不想自己搬。他送桑晓晓过来,并不是打算来当苦力的。这么多信往车上运,来回都得走好几趟。 桑晓晓听傅元宝迅速将任务布置出去,盯着傅元宝:“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信很不重要?” 傅元宝当即表示:“没有。” 桑晓晓转回视线,将自己刚拆的信重新封好塞回到信堆中,哼声:“你都不亲自搬。一点不重视。” 傅元宝觉得桑晓晓这话有些意思:“你是说我不重视这些信,还是说我不重视你?要是不亲自搬属于不重视这些信,你也没搬。要是不重视你……我很重视。” 桑晓晓没想到在外人面前,傅元宝竟和她咬文嚼字起来。 她说她不搬了吗?要是傅元宝要搬车上去,她肯定也会搬一些。这些可都是她读者给她写的,她还没看过。 “你无理取闹。”桑晓晓给傅元宝扣锅,指向信,“你搬不搬?我这个寒假就要在你家里看,一天看十封!” 这争执看得旁边唐雪君懵着脸。她想说如果是要专程送一趟小河村确实可以送,反正出点钱就是。这点钱出版社是出得起的。 没想到桑晓晓非要傅元宝来搬。 唐雪君犹豫开口:“那个……” 傅元宝和桑晓晓继续细掰算着:“你一天看十封,一个月三百。那我们数出三百封搬上车。多的让出版社送你家去。” 桑晓晓连着上午的账一起算:“你上午磨墨还没我写字快……”下午让你搬个信还不乐意。 她话没说完呢,傅元宝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这事是不会完了。 他松了松手腕上前:“行了,我给你数一天二十封。一个月六百封。其余送去你家。”他也给桑晓晓算账,“要是看不完,我就亲自到你门口每天念。” 傅元宝抽出一封信,语气淡淡示范念着:“来自东省梧桐市山鸡村的来信,诚寄三木先生。” 这一个示范让围观的唐雪君忍不住笑,不由伸手虚捂了下嘴。 桑晓晓伸手戳傅元宝的腰:“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念了?” 傅元宝没闪。桑晓晓戳他的力道连衣服都穿不过。他用桑晓晓的话堵她:“怕你觉得我不重视。提早先念两遍。” 唐雪君发现了。这一对不是说愿打愿挨的事。这一对是一个愿打,另一个能用各种方法去应对,连哄带蜜语偏生克住了人,并乐在其中。 一场闹腾下来,傅元宝真数了六百封信出来。他搬了大半,桑晓晓搬了小半。唐雪君本想帮忙,只是桑晓晓搬了最初的一小半,很快找她说了另一个事。 “我这里写了几份春联,一份给你们编辑部,一份给出版社,一份给碧玉少女编辑部。”桑晓晓交给唐雪君,“我是想给读者也送几份,但不知道要怎么送。” 唐雪君知道桑晓晓字写得好,真打开春联一看,发现字和原先的小字有了差别。韵味上有了些许不同。她看过最初的投稿,对比现在的春联印象便格外深。 她收到这么一份新春贺礼,笑开怀:“我知道。” 唐雪君消息知道多,和桑晓晓说起来:“你这回《春居》也正是赶巧。上头几个杂志联合举办了一个春联大赛,正巧是要烈士主题。好多人把你的第一个故事拉出来说了。你这回征稿是赶不上,不过倒也算是有了大宣传,也入了不少人眼。” 桑晓晓的春联没有命题,很是通用,就祝万事兴顺的意。她一下子就想好了:“我和姚主编商量下,今年开年订阳城日报全年的,就送一份阳城日报这版的春联。印刷的。” 她和桑晓晓提议:“碧玉少女那儿也能这么送。宋姐那里的话,可以考虑凭书领取,先到先得。领了的就在那本书上做个记号。怎么样?” 桑晓晓想了想:“刻个印章,上面写个福字。印上就当领了。要是方便,能多做几个款式。说不定读者会喜欢收集印章戳。” 唐雪君觉得桑晓晓这个思路好:“好好好。听着就吉利。” 这事商量好,唐雪君又和桑晓晓探讨了下春居后续。 一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 桑晓晓第二个故事出场,给少女递交信的是一位中年女性。少女看不到人,只能看到这位女性所写下的文字。字隽永清秀,该是很有文化的一个人。 信里说,她家信奉多子多福,以至于她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家里人口众多后,她便很受轻视,曾有一次躲到鸡窝里,一整晚都没被发现。 年纪稍长,她便果断离家远走,去外生活打拼,多年未曾回家见过父母,也没和任何一个兄弟姐妹有所联系。听闻世上有一春居可以如愿,就过来写了这封信。 她住的地方离家乡太远,工作事忙很难回去。也就是因为发现自己忙碌工作,忽视了自己的小家,才意识到当年父母并不是不爱她。 只是人要活下去。她的父母希望他们家每一个孩子都能吃饱饭,好好长大。光为了一个“活”字,两个长辈已拼尽了全力。她如今希望少女能替她回去看那么一眼。 经历过上一个故事之后,唐雪君理所当然认为这个故事里的中年女性已经不在了。她试图让桑晓晓剧透:“这人又是干什么工作的?总不会是女兵吧?” 女子当兵的少而又少。 这切入点太过稀奇。 桑晓晓摇头:“当然不是。我上回不是写了一大半么?应该能猜点出来。” 唐雪君茫然回忆了一下。她是编辑,把桑晓晓给的稿子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想不出来是哪里有了剧透。 她碎碎念着:“我记得你写了少女和少年前往村子。那个村子里发展逐渐变好,那户人家里面出了好几个读书人。有的如今在大城里做老师,有的做小本生意,各个相当聪明,头脑很是灵活……” 距离这家人上一回得到出走亲人消息时,是这位中年女性结婚的时候。她邮寄了一份喜帖,却没有写在哪里办的婚事。写了男方的名字,却没有细说男方的情况。 男方也留了一封信,偷塞在和喜帖一起邮寄的喜糖里。他写着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每隔一段时间会打些钱回来,让他们放心自己闺女。 唐雪君知道桑晓晓写的是很纯粹的情感。中年女性必然发展也是不错。 她偷瞄了眼傅元宝,低声问了一句:“是去做大生意了吗?然后里面有一些不能告诉人的东西。” 猜就猜呗,看傅元宝干什么? 桑晓晓顺着唐雪君偷瞄的那一眼也看向傅元宝。 她们在这边讨论,傅元宝搬运好信,在那边看阳城日报以及编辑们买的其它新报纸。报纸都是最新的,他正好了解点最新的外省市消息。他姿态坦然,像抽空真过来看报的,半点不像在等人。 难道傅元宝做的生意里面,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东西? 桑晓晓顿时不管文探讨的东西,小脑袋凑到唐雪君脑袋边上,压低声音悄悄问:“他是有做什么不能告诉人的生意?你们做报纸的消息灵通,快告诉我。我去骂他。” 她对傅元宝的了解少,一部分从自己观察,一部分从旁人话里。说起来她对傅元宝工作上的事也没怎么上心,连他具体做点什么都不清楚。 如果是做坏事,光骂可能不行。她小声:“做坏事是要负责的。” 唐雪君这种报社的人,真比桑晓晓了解得更多。她颇为好笑,跟着压低声音:“我也就听说。江湖传闻。傅元宝学了别人的药方生产自己的产品,结果卖得比别人好,大赚特赚。其他人反而觉得他就是这个药方生产的第一人了。” 现下的版权管理和几十年后完全不一样。个体户这家炒瓜子,哪家学了方子也炒瓜子,即便用了一模一样的手法,这事情是完全没有人会管且能管的。 就连起一模一样的品牌名。谁管这呢? 唐雪君也说了声:“这事也不知道真假。就算是真的,也不算做坏事。道德上谴责可以,其余的管不了。现在出版的很多书也这样。别家出个三禾的《夏居》。你能说什么呀?没法管的。好些作家名下莫名多了很多作品都没人能管。” 桑晓晓深吸一口气。 光听听她就起火了。 谁胆大妄为,敢仿照她到这种地步?这些名下莫名多了作品的,未免太过惨了。这要公开宣称某些作品不是自己写的,都未必所有人都能看到这公开的宣称。 写得好不好另说,万一写些不着调的。真一口血呕出。 傅元宝要是做过这相似的事情,从商人利益角度来看非常正常,可从她的角度来看,简直罪大恶极,恶劣到可以拖出去吊起来打一顿。 这种事情得弄清楚,不弄清楚会如同一根刺,戳在桑晓晓心头,每一回想到都不舒坦。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3节 桑晓晓当即也不聊书了。时间差不多,她要回傅家赶晚饭。 她起身走到傅元宝身边,叉腰。等傅元宝将眼抬起望向她,她仰着下巴:“回家了。”她得顺带在路上让人交代点生意场上的事。 第58章 【1+2】人各自有路…… 回去的路上, 桑晓晓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傅元宝开车速度并不快。 路上行人多,汽车并不适合开快。他并不赶时间,开慢点更舒服。他只是有些意外, 从阳城日报编辑部出来后,桑晓晓格外安静。 她既没有去拿信在车上看, 也没有对他提出一些要求。 傅元宝并不排斥这样安静的车内, 前提是桑晓晓不要坐在那儿皱着眉,一副有事憋在心里不讲的样。 等到他都想开口问桑晓晓到底是有点什么事情, 桑晓晓终于开口了。 桑晓晓一直在想唐雪君刚说的事,不仅想唐雪君话里的那些内容,更延生开想了一些有的没的。因为自己经受过舆论的冲击,所以才会共情, 才会想傅元宝未必做了传闻当中的事。 她没把唐雪君说出来,只说:“要不要聊聊你以前的事?” 傅元宝有点诧异。 他觉得自己的经历其实没多少好说的。很多人想听他的经历, 是想要总结他成功的经验。他们想从他的经验中看有没有可以用到别的行业上的地方。 现在想要采访或者听他说话的人,大多也是这个想法。 傅元宝没什么不能讲的。小奶奶对他的教育, 永远是不忘记过去的苦难和痛苦, 也不忘记一步步走过来的收获。他不清楚桑晓晓想听哪些。 “比如?”傅元宝问桑晓晓,“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桑晓晓提醒,“不准文字美化,不准春秋笔法。” 傅元宝失笑。他过去的事大多可查可问, 还真没什么需要文字美化和春秋笔法的地方。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的事:“最早的时候和你家没什么差别。小奶奶和你妈妈一起卖菜,我和桑达达差不多一样就在菜场和田里。” 回到家早早学做饭,收拾屋子。到了年纪上学。 “家里缺钱, 小奶奶卖菜的钱不够花。最早吃得不多还能过日子,上学之后就不行,得想办法赚点同学钱。”傅元宝说得很简单, “再后来年纪大些,也不想种田。我就去捡药瓶卖。” 不是不想劳作,而是小奶奶年纪渐长,人吃不起种田的苦。他年纪小又得读书,不可能天天在田里忙。 捡药瓶不一样,在当时获利快。人会生病,生病的人总是渴望活着的。他们会花大量的钱买药,而吃完的药瓶卖掉值不少钱。他就去收,去捡,慢慢攒起自己第一笔资金。 “药瓶很值钱,捡药瓶也划分区域。你要是单独发财会被人追着打。我拉着几个同学一起捡漏,专门固定一块区域,有钱一起赚,大家好商量也安全。药厂也收药瓶,我们就直接洗干净了拉过去卖。” 药厂能节省成本,当然乐意收。 “一来二去人混熟了,聊起来就帮了几个忙。”傅元宝这里省略得更多,“再后来厂里赚了一笔钱,拿出了一部分给我,让我去自己开个厂。现在日常就收药做药,生产卖出去。也做点养生产品。” 桑晓晓当然听出里面漏掉了多少东西,问傅元宝关键的问题:“你药方哪里来的?” “傅家本身做这一行。小奶奶有我爷爷留下的书。之前帮忙的药厂也给了两个方子。再加上认识几个中医。”傅元宝听到这个问题,以为桑晓晓是想积攒写文素材,“你写《秋医》用得着?” 桑晓晓的《秋医》确实缺少资料。 她写的时候大多写的是自己认知里的基础医疗卫生防护以及急救。杂志和报纸不一样。发一次文章,下一次需要稿隔很长一段时间。 最初写着的时候,需要的资料约等于无。要是往后深写,性质不一样。她会需要一些基础的医药方,并一点点将主角送上巅峰。 主角可能并没有在医学方子创造上得到最大成就,但她可以在医学推广上获得巨大成就。当然,如果桑晓晓可以得到更好的医药方,逻辑成立,言之有理,那主角也能获得医学上的极大成就。 “有没有那种,几乎是个医生就知道的药方。”桑晓晓问傅元宝,“我需要这个。如果这种药方写出来,是不是谁家的药厂都能做?或者普通人也可以弄出药来。” “有大众都知道的药方。一些食补的方子其实就是药方。”傅元宝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难度,也没有不让桑晓晓知道的意思,“自己弄和药厂制作的药是有不同的。制药厂更卫生一些,药材也好。” 他解释:“在中医领域,同样的药方哪怕是用同样比例的药材,效果可能并不一样。你说人参,十年的人参效果和百年会一样么?更别提不同地方种出的药材品质也会有不同。同样十年的人参,长在南方和长在北方不同土里,效果也不同。” 这里头门道多,如果不是常年做这方面的生意,很难懂里面细节。这些年中医传承越来越难便是这样。需要更大的精力更多的天赋,难入门难出师。 桑晓晓能意会,却无法有更深的了解。 她好奇问:“现在中药的药效凭感觉吗?” 傅元宝:“不是。药厂是要量产的。药效会做测试。如果要换一种品种的药材,就得再试过调整过才能再生产。光有一个药方是不够的。当然,如果有人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的,那一个药方足够他复刻这款药。可惜,这种人千万个里面难出一人。” 医学发展越来越快,管理也在逐渐跟上,当然不可能像以前医馆一样,一个方子抓一把药。他经常出差不是白出的,也要去学别的药厂测试的流程,去学药厂在机械化生产上的技术。 至于药方,傅家传下来的那些足够他找人研究了。 桑晓晓听到“复刻”,顺着“复刻”继续问下去:“可以复刻?如果复刻了卖,也没人管?” 傅元宝很了解那些条条框框:“去年有出新的规定。一个药方你想要受保护,得公开里面的成分。你也可以选择不公开,但要是有人做出一模一样的,你不能管。甚至有人比你先申请了公开保护,你再去销售反而会受到影响。” 桑晓晓顿时想起来。 哪怕是几十年后,照样有一些药的配方是彻底不公开的。后来哪怕卖到外面去,外面强行要求公开里面的配料,也因为配料比例无法复制而作为独家药剂存在多年。 药方上的所有权管理方式和文学作品的所有权管理方式有相似,本质却也有很大不同。两者可以放在一起对照着看,细致探究又得分开探究。 傅元宝不像是会干出复制别人药方,让别人家破人亡或者惨兮兮的那种人。他自个的药方恐怕都研究不完。 “我药厂的药方全部公开。一般人对这个不感兴趣。”傅元宝觉得桑晓晓要真想写到文里也可以,“我回头整理一份给你。你得写清楚不能让人随意试。药剂量不对会出人命。” 桑晓晓顿时更觉得唐雪君之前说的话是江湖传闻,完全不可以信了。别人那儿的话不知道过了几个人的嘴,弯弯绕绕或许连意思都变了。 她试探到了答案,又能有资料,心情变好。人坐在椅子上,脚伸在前头轻微摇了摇:“谢谢傅元宝。” 一声道谢,嗓音不像是从喉咙或者腹部出气发声的,而是带了点鼻音。软得如同加了糖,能让人恨不得改个姓氏。叫什么傅修源?不如姓谢,名谢。 傅元宝半响后才淡淡回了一句:“嗯。” 车行驶到傅家,桑晓晓打开车门,脚步轻快,先一步搬起自己的信:“傅元宝,快。我的信全部搬进房间去!” 就很小孩子气。 傅元宝帮着搬,还能听桑晓晓顺杆爬的新要求:“我今天晚上要喝牛奶!五十六摄氏度。” 这个温度分明是傅元宝上次瞎说的温度。 自己瞎说的,总得负责。傅元宝应下:“嗯。” 桑晓晓日子过得高兴,一点点获得成就。寒假得了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同样出自小河村的李蔓正在一家面店做工。 她脸依旧是没挂着几两肉,瘦得让人很清楚她平时的伙食不怎么样。 “李蔓,老板娘叫你过去。”一个同样瘦削的男人叫了声李蔓,“让你给酱料装瓶。” 李蔓一声不吭,快步往后头厨房走。 这家面店是近来梧桐市最火的一家,主要靠的便是老板娘亲自做的酱料。里面放了不少辣子,还增添了老板娘的独家秘方。滚油一上,不管吃什么都喷香。 平日里来吃面的人就爱放酱料,以至于这家店的酱料用起来格外快。客人还会额外再问老板娘要一点带走。在店里吃辣子酱料就算钱。带走如果装瓶价更高。 老板娘见李蔓进门,欢喜招呼:“来来,赶紧帮我装了。隔壁村有家店说想在店门口开个面店。就用我的酱料。装好了让六子送去。” 她是很喜欢李蔓的。李蔓手脚麻利,半点不像她之前找的几个,总喜欢偷懒不说,还见钱眼开,往自己兜里揣钱。这人不靠谱。 “你啊,就是话少。”老板娘最初要李蔓的时候,听李蔓说起过她有个赌鬼跑了的前夫,“被男人负了也不至于这样。人就得活出个气来。我男人也没了,没见我还开着店好好的么。” 李蔓默默装着瓶,也不说话,埋头干活。 她怨气重,说话免不了刻薄尖酸。出来后找个好的店不容易。像之前六子待的店,那老板总打人。六子身上到现在有些印子都没消。老板娘对他们还行,她不想得罪老板娘。 老板娘见李蔓还是不吱声,自个絮絮叨叨说着:“会说话就讨喜。人呢总得找点招人喜欢的点。要么你长得漂亮,要么你会说话,要么你会来事,再不济你得会门手艺。光干这装瓶的事那行呢?我是想让你帮我干一辈子的活,你总不会想这么装一辈子的酱料瓶吧。” 李蔓手上动作没停过。 他们小河村出来的人多不懂偷懒,背景干净得多。出来到哪儿干活都算好找活。但大多都是男的出来,女的少,怕不安全。 李蔓真走出来了,怎么可能只想要装一辈子的酱料瓶?她听着老板娘的话,脸色是沉着的,却总算是被撬开了嘴:“我想赚大钱。” 老板娘乐了:“谁不想赚大钱啊。我也想。让那个没眼色跑走的人好好看看,人和人就特么不一样。还敢和人玩私奔呢。说去外地挣钱。我倒要看看这对好吃懒做,互相拖累的能挣几个钱。” 她的日子没比李蔓好多少。头上当年绿油油的,可被街坊邻居背后嘴碎了个把年。现在这个店生意好,上门来重新做介绍的又多起来,恨不得让她第二天就再婚。 老板娘把酱料舀进瓶里:“男人算什么。我告诉你,这辈子人就得靠自己。自己能支棱起来,怕谁啊?” 这类似的话,李蔓在小河村听小卖部的胖老头说过类似的。话是桑晓晓说的。 “女人自己会赚钱,还能让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那才算本事。” 她想赚钱,想让桑晓晓不能再对她说出那样“有本事就比我有钱”的话。到了老板娘这里,她才算更明白什么叫自己会赚钱,还能让别人乐意为自己花钱。 周边的人就都乐意来这家面店吃饭,就乐意给老板娘花钱。一两个老顾客过来,都会说一声:“哎,还是你这儿的面条劲道,酱料好吃。” 桑晓晓会说话么?桑晓晓和她说话半斤八两,都属于讨嫌的。 桑晓晓是年纪小,长得也好,被长辈宽容着。她李蔓已经没有可以再宽容她的长辈了。她姐姐落了水,早早就没了。 想到这点,李蔓嗓子眼如同被棉堵了。 外头很多人不比小河村,出来后她遭遇的冷眼多冷脸也多。如果不是老板娘,她现在都没能暂且安稳下来的地可以住。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再往上拼一拼。 李蔓哑着嗓子:“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干。” 老板娘好笑看了眼李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跟你说。你在我这儿要是干得好,明年我再去盘一个店面。你就帮我看店。我给你涨钱。但你要知道,冷着张脸不说话是没客人的。” 她正好分装倒好一堆瓶子,见李蔓那儿也装得差不多,笑着哄李蔓:“来,你跟着我笑个。平时我怎么招呼人的,你就跟着学呗。” 李蔓把最后一个瓶盖子盖上。她听着老板娘的话,慢慢扯了扯嘴角。太久没笑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该是露出牙齿的,该是唇角上扬的,该是脸颊堆起的。 她笑得尴尬,愣是把老板娘逗得在原地狂笑:“哎哟哎哟。你怎么连笑都不会笑啊。” 老板娘笑得厉害,李蔓只能默默收起表情,到老板娘身边把她那儿的酱料瓶子一一扣上。老板娘笑得直拍腿,惹得外面帮工进来张望:“怎么了?” 老板娘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哈哈哈哈哈——” 说着没事,转眼又笑起来。 笑得眼尾泪水都流出来,老板娘才缓过来些,那手到李蔓脸上揉:“牙别露那么多。你实在不行对着镜子笑笑。这别人笑是迎客,你那个笑叫赶客。我前头有一枚小镜子,你今个拿回去就练。” 李蔓沉默点头。 老板娘见李蔓是要强的,继续教她:“招呼客人的事,六子擅长。你也听听他平时怎么和客人聊的。话说不出来,打个招呼也是好的。说个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会吧?做生意就不要脸。要脸干什么?要脸的人活不下去,门口饿肚子呢。” 李蔓再度点头。 瓶盖全盖完,所有的酱料瓶放到一个竹篮里。老板娘朝外喊人:“六子,过来送货了。” 外头六子应声进来,拿起竹篮筐就走,走前和老板娘说着:“走了啊走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4节 六子送货,外头来了新客人要人招呼:“哎,六子走了啊。老板娘在么?来玩素面,加点辣子啊。你家的酱料就是好吃。” “在呢在呢。”老板娘应声,推着李蔓出去,“行了,招待人去。去收钱。” 李蔓往日要是收钱,站在人面前直接报价。客人听了价,当场会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她这回从后面走出来,看到了客人。人没等她开口,先把钱拿了出来:“嘿,我知道价。来了那么多次,我还能不知道多少钱么?” 钱轻薄落在李蔓手上。她垂眼看着这笔根本算不上多少的钱,再度抬眼后说了声:“晚上好。” 语气是干巴巴的,可愣是让客人意外了下。客人是见过两次李蔓的。店里新来的,话不多,瞧着总让人觉得不好招惹。他之前还总寻思着李蔓是老板娘请来镇压街头混子的。 “晚上好晚上好。”客人连回了两声,找了位坐下。 他坐下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刚才的意外傻愣有点可笑,再次高声和厨房里老板娘说着:“老板娘,你们店里是越来越客气了啊。下次不会是要涨价了吧。” 老板娘是听到了外头干巴巴那声“晚上好”的。她被逗笑:“涨价我肯定会说。这态度好点你就不安了,那我得在前头放两个箱子。一个李蔓的,一个六子的。谁态度好,你们就给谁丢一分钱。说不定一天下来两人能赚好几碗面呢。他们两个人还会争着对你好。” 客人哈哈大笑起来。 被当话题中心的李蔓却侧身看了眼厨房方向。这个法子确实也是个挣钱方法。要是态度好就能挣钱,她可以学,可以练。 她想要,挣大钱! 李蔓的变化尚且没任何小河村的人见证到。现在的小河村正逐渐进到过年的气氛中,家家户户都到小卖部去买红纸和鞭炮了。 桑家也采购,而远在阳城的傅家小奶奶大晚上考虑着今年两家人可以一起过年,也正想着要多采买点东西。 她拉着秦蓁说着:“你们武馆不也过年嘛,不如和我这儿一块儿多买点,钱算着还便宜呢。” 买多了人家给打折抹零。 秦蓁听着心动。她正是爱玩的年纪,热情配合着:“我们买点什么?春联桑小姐写了,红纸家里也有。年前祭祀要用的都买了。我们买点鞭炮还有呢?” 小奶奶算着:“年前先给老祖宗和菩萨过个节。愿他们保佑元宝和晓晓新一年顺顺当当,平平安安。除夕多买些鞭炮。我是不懂,你去看看。你们小姑娘喜欢什么的,你都看着买点。要漂亮的,声音响的,整个热闹热闹。” 秦蓁高兴点头。 小奶奶想了想:“再买点红灯笼。家里头红的太少了。明天就去吧,钱记得算,回来和元宝说。” 秦蓁用力应声。 晚上,桑晓晓喝了傅元宝特意送过来“五十六”度的牛奶,美滋滋睡了一觉。第二天早起吃了饭,发现秦蓁背着一个深绿色挎包,眼眸发光看着她。 傅元宝今天得去厂里,王叔也会被带走。小奶奶要留在家里折纸元宝,正和宋姨说着等下让宋姨帮她忙一起折。祭祀的时候要稍些纸钱,她自个折要来不及了。 桑晓晓正谋划着自己去图书馆,谁想一大早见秦蓁这么盯着她。 她很是警惕:“怎么了?” 秦蓁喜滋滋问桑晓晓:“桑小姐今天有空吗?我们去买东西吧。马上过年,家里头灯笼鞭炮都没买呢。我们武馆也得放点鞭炮,要一起买了。” 桑晓晓本来下意识要拒绝,话都到嘴边了,生生被她咽回去。她以前是听不得鞭炮声的,容易被吓到,对身体不好。每次到过年,她只能遥远听一下高空中的热闹炸裂。城市禁止燃放后,她更是很多年都没听过烟火声,过个年最响的不过是电视机和人说话的声音。 热闹似乎朦朦胧胧的,一点没过年气氛。 真正过年“噼里啪啦”的热闹是怎么样的呢?和文学作品里一样么? 桑晓晓起了兴趣,决定临时安插这一项购物:“我去。” 她答应归答应,又想到烟花爆竹各个很沉。她是拎不动的。她对着秦蓁的视线,话先说在前面:“你拎哦。我是不可能拎的。” 秦蓁这时扬起一个相当愉悦的笑容:“哪能我拎呢?我已经找好人啦!他们很快就到的。” 这个很快是真的非常快。 傅元宝才出门,桑晓晓才准备好出门要带的小包,秦蓁便敲了房门,拉着桑晓晓前往傅家门口。 只见傅家门口站了一排高低不同,胖瘦不一,但各个腰板挺直,气势惊人的汉子。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棉袄,热情招呼:“师妹!走啦。我们几个今个就帮你们拎东西!” 桑晓晓:“……” 她后悔了,她不想去了。 她这样好像是去收店铺保护费的,不是去逛街的。 第59章 小姐妹组队买烟花 这么多人不可能坐汽车出行。 秦蓁强行拉着桑晓晓出门坐公共汽车。阳城发展算不错, 有无轨电车,也有烧油的公交车。不过数量少,出行线路少, 需求却大。大家上车得排好一会儿队,没自行车方便。 但秦蓁的这些师兄一个都没自行车, 非常坦然跟在后头一起去搭车。 桑晓晓几次视线落在秦蓁的师兄身上, 去车站的路上问秦蓁:“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师兄?” 那些汉子注意到桑晓晓的视线,会回一个憨厚的笑容。他们之间偶尔在路上打闹玩笑, 互相推搡一下,但绝不上前打扰桑晓晓,和桑晓晓保持着一定距离。 秦蓁和桑晓晓结伴走,有时会回头看一眼。 她听见桑晓晓的问话, 和桑晓晓笑着说自己的情况:“我家开武馆的。以前武馆比较多,没田又有力气的都会送武馆, 学好了出门干活,很多人收。” 不是谁家都有钱读书的, 没钱没田总得找出路, 学个一技之长。学武就是出路之一。 “尤其是这些年武打明星多了,学武的人又多起来。”秦蓁和桑晓晓这么说着,“看着好似就打打拳,其实也讲师门。我这批师兄自小入的门, 比我正式拜师都早。我爸很早学武,很早开始收徒。我虽然跟着学,但当初是想读书的, 结果读书没天赋。我真正拜师很晚。” “其实学武的人有一阵少了,中间断了层。这些年再拜师的人就往我师兄门下拜了。我也没了师弟。”秦蓁只能说一切都很是巧合。 学武现在都算是一门生意了。 秦蓁说起自家武馆,总是很感慨:“这日子就真起起伏伏。我们家武馆最落魄的时候, 我爸都开玩笑说要不改成寺庙,大家出门一起讨饭。” 当然,这话要是被虔诚的人听了,指不定一群武僧过来教育秦爸,让他明白什么叫不能造口业。 桑晓晓有点感兴趣。 她的生活经历中从来没接触过老武馆,也没接触过会传统武术的人。电视上看到的武打明星,她看不懂也不知道该从那儿理解。 有了兴趣,她自然有一堆的问题:“学武苦么?” 秦蓁点头:“当然苦。从小就得练,春夏秋冬没一天空。是童子功。练到一定程度,你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人,手边有什么样的东西,全能借着来打。我们家武馆是祖传的,这些东西总得有人传承下去。” “我最初一点不想学,一学就哭,一哭就喘不上气。”秦蓁说起自己小时候,半点没觉得羞愧,想着喜滋滋笑起来,“为了偷懒,我可聪明着。” 老武馆的日常很有意思。秦蓁又喜欢说话。桑晓晓还没细问什么,秦蓁快把自己祖上十八代都告诉桑晓晓了。她以自家人为豪,半点不觉得这些是听不得的。 到了坐公交的地,一行人等到车,秦蓁面对着售票员,把所有人的车钱全出了。 秦蓁拉着桑晓晓找位置坐,其余人见了空位也不坐,结伴在那儿站着。所有人穿一样的衣服,看着骇人。原本声音就不大的公交车上更加安静。有大人更是把小孩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小孩好奇想张望,愣是被他家长把头给转回来。 桑晓晓很少坐公共交通。 她现在坐的这辆公交车是白色的顶,蓝色的身子。车身八角圆润,从外面看像玩具车,从里面看也有些复古。她坐下了才意识到,刚听秦蓁说话,她愣是一路从傅家走到了停车点,半点不觉得累。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晃动了两下。 秦蓁和桑晓晓继续说着:“学武很容易受伤。受伤多了,我们各个都会点医。要是像脱臼这种事,我们‘咔’一下,立马能掰正。再严重些就要看医生。” 她说着呢,低声嘻笑着:“每个月来给小奶奶诊平安脉的盛栢盛医生,他长得可好了。他学中医的。说起来是和傅先生早年就认识。” 话题猝不及防到了奇怪的地方。 几十年后,大部分人注意起身体健康问题。基本都一年一体检。小奶奶这个年纪身体每个月让中医过来查看一下,检查个脉,属于很正常的现象。 桑晓晓问了声:“很年轻?” 秦蓁终于有个可以和自己讨论盛栢医生的人,比之前出门还高兴:“对对。很年轻。桑小姐写的求医里是个年轻很有天赋的女医生,盛医生就是个年轻但超有天赋的男医生。” 她比划了一下:“我有一次身体不舒服,他在我后背上按了两下,我直接吐了。吐完我就舒服了。” 桑晓晓震惊侧目。 这好像是有点厉害。 “他还会针灸。”秦蓁在自己膝盖上点了点,“我有次肚子疼。他说是什么胃的问题。给我两个膝盖各扎了一针,没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听上去神乎其神,如同民间扫地僧。 旁边听到一耳朵的一位师兄,终于忍不住皱眉插进话题:“我在你背上随便按几下,你说不定也吐了。你就是想吐了。肚子疼熬一熬就过去了。怎么就他针灸治好的了?” 师兄很是看不惯年轻男人把师妹的心思都勾走:“你可别是被唬着了。他们这些医生就是要会说话,说起来一套接着一套的。才能让人去买药。” 秦蓁在家里是活泼俏皮,面对自家师兄是霸王上手。她一拳打向这师兄的腹部:“不要偷听我们说话。怎么能听女生说话呢?” 师兄试图闪身,结果撞在另一个兄弟身上,没能闪过去。秦蓁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也就冬天穿的衣服多,公交车上不方便。 她一拳能打碎十块木板。 师兄拱手:“我错了。我没偷听。就是站边上听到了。盛医生厉害,盛医生天下第一。” 秦蓁又笑嘻嘻转回来,告诉桑晓晓:“我师兄他们见不得我夸别人好。我刚到傅家的时候,他们也老说傅先生坏话。说让我警惕着长点心。结果傅先生给了我爸一万块,让我爸开个比武大赛。他们自个就打成了一团。拿了钱的就说傅先生是好人,剩下的继续让我长点心。” 桑晓晓一听就听出了傅元宝的阴谋。 这人是真的很懂人心。一万块可不仅是让武馆的一部分人看在钱的面子上暂时相信他,更主要是让秦蓁放下心护着小奶奶。只要秦蓁护着小奶奶,她背后的整个武馆就会护着小奶奶。 请一个人请出了一武馆的人,这才叫会做生意。 桑晓晓听着提起傅元宝,想起傅元宝说他认识几个中医。桑晓晓没见过像盛栢这种传统天赋型年轻中医,一个问题接一个:“盛医生和傅元宝怎么认识的?” “听说是和右手有关。”秦蓁伸了自己右手,“傅先生的手受过伤。好像是盛医生的师傅治的。只是现在还有点扭着。” 民间医生有的医术高超,有的半吊子说不清楚。桑晓晓小河村的医生都神神叨叨的,阳城这边估计也差不多。 “盛医生医术高超的话,为什么傅元宝的手现在还这样?后来没再治疗过?”桑晓晓不理解。 秦蓁不清楚。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桑晓晓细想着。 盛医生的医术高超,和傅元宝的右手至今有些歪有冲突。最大的可能性是盛医生擅内科。他擅长治疗像秦蓁和小奶奶这类,身体五脏六肺的毛病。但不擅长治疗外科。 医学需要学的知识格外多,需要实习积累的经验更多。年轻医生学的内容少,遇见的病人也少,专科都很难精通,更别提做什么全科医生。 现在傅元宝有了钱,大约是没空二次治疗。 右手是很关键的。人右撇子,做事写字都得用右手。傅元宝如果是早年骨头长歪了,再去治疗右手的时候,必然会影响到他日常生活和工作。 桑晓晓之前有关注过傅元宝的手。只是当时满脑子想着退婚,没想到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傅元宝的手得趁年轻早点治疗。不然等老了问题会更多。到时候治疗就来不及了。 年纪越大,人钙质流失越快。 她当年在医院住着,知道不少老年人每年都会到医院专门来打一针补钙的。生怕平时走个路平地摔一跤,直接把骨头给摔坏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5节 老年人最怕摔跤。 她都不敢想自己年纪大了,右手要是不能用了会怎么样。傅元宝就仗着自己年轻,造作。不注意身体。 “不行。”桑晓晓开口,“傅元宝的右手得治了才行。我们回来的时候去一趟医院。就去盛医生那儿问问。” 秦蓁意外看向桑晓晓,意识到桑小姐是在关心傅先生,脸上忍不住挂起笑:“好啊好啊。盛医生最近在新的中医馆工作。我知道地方。” 桑晓晓应声。 行程订好,车也很快到达了秦蓁想来的烟花店。她带着桑晓晓和自家师兄们一块下车,径直往目的地去。临近过年,这边的烟花店是一家连着一家,门口红艳艳摆得满满当当。 有一根根的炮仗,有一卷卷可以摊十米长的鞭炮,还有那种开业挂下来一点燃就从下往上“噼里啪啦”的。 桑晓晓只觉得眼前一片红,红得心情都好。 整个世界就喜庆,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秦蓁很懂,拿出钱一个个点过去:“这个一根根的来两捆。前后门都得放。一卷卷的来六卷,吉利。” 桑晓晓视线落到了一大捧烟花棒上。这些烟花棒只有一支笔长,前头缀着红的蓝的纸。一看就是点燃纸就能点燃后头的。 她点着:“我要买这个。” 秦蓁二话不说掏钱。买。全买了!反正傅先生最后算账付钱。 第60章 【1+2】前往中医馆…… 做生意的十个里面九个会吆喝。尤其是店和店凑一起的时候, 价格都差不多,谁更会吆喝谁就卖得多。这卖烟火的老板见秦蓁掏钱爽快,更是不遗余力热情招待。 “这个华龙红炮, 要六卷的是么?一卷最多能一万响。保证把家门口铺得满满当当。你们家门口绝对是村子里最亮眼的。” “这个大红炮,门前门后肯定要放的。我再多送两根。哎, 我这儿买一捆送一根。” 他见桑晓晓这个小姑娘说要什么, 边上另一个就乐意掏钱,就朝桑晓晓推销起小件的:“这烟花棒是漂亮, 声音也不响。咱们漂亮的还有,这一盒是小蜜蜂。这一盒是小蝴蝶。放地上点燃了,大晚上和真有蜜蜂蝴蝶一样。” 什么小蜜蜂小蝴蝶,其实就是用硬板纸在一个圆柱烟花筒外头做了个剪纸造型。 可桑晓晓当即被鼓动, 连点了两个:“都要了。那一粒粒的糖果样式的是什么?” “哦这个。这小东西叫摔炮。好玩是好玩,往地上丢一把炸一地。看你喜不喜欢响。”他拿了一盒五颜六色纸糖包装的, 又拿了一盒仿佛火柴盒一般大小的的,“这里头也是。不过里头是长条的。” 长条的摔炮就如同粗了些的火柴, 瞧着是没小糖纸的可爱。商家也是很有头脑, 小糖纸的贵,按颗粒卖。长条的便宜,按盒装卖,上面贴个财神到。 买一盒长条摔炮的钱只够买四粒糖纸摔炮。 烟花的花样没有几十年后种类繁多, 可对于桑晓晓而言全是新鲜玩意。这些烟花她是一种都没见过,一种都没玩过。她也不知道老板所说的“响”是有多响,反正都心动。 “我都买来试试。”桑晓晓两样都要了。一颗颗的是要了几十颗, 乐得老板直接把店里包装的盒一并送了桑晓晓,还多送了几个。 桑晓晓是想现场就试试。但她转念一想,烟花店门口还是别点明火的好。万一一个火星子没注意, 整个店连带着他们这群人一起上天,救都救不过来。 她用不舍的眼神望着老板包起来递给秦蓁师兄们的烟火,恨不得现在就回傅家,在傅家院子里先试一试。没人说年前没到日子不能放烟花。 桑晓晓什么都想买,秦蓁是必要的优先买。再换了家店,她挑了些长杆的冲天炮,和桑晓晓说着:“去年过年我只买了两根。结果还没到过年呢,被他们当棍子使,直接打折了。最后哑炮,根本放不出来。” 秦蓁想起这事瞪眼自家师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群被点名批评的师兄们,手上拎着沉重的烟火恍若没事人一样,看看天看看地,假装没听到秦蓁的责怪,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残害了秦蓁的冲天炮。 双方零星的互动,能让桑晓晓清楚知道武馆这群人关系是真的不错。这群人自小一起长大,玩闹打斗,想来平时是非常快乐。 当然,有什么能比到店里自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更快乐呢? 桑晓晓对他们的关注也就给予了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很快又沉迷到烟花中去。她想着自己见过照片的那种烟花,问一家老板:“你们店里有没有点了会‘乒’一下放到天上,然后‘哗’一下绽开,最后变成星星闪烁一样消散在天上的。” 加上拟声词后,整个画面非常形象。 老板却摇了摇头:“我们这儿没。你说的这种估计石门那儿才有。”他解释,“那儿是有个很大的烟花厂,今年已经多了很多品种。像这些个小蝴蝶小蜜蜂,好些往年没的。” 桑晓晓没什么概念:“石门是哪里?” “更南边一个县城。”老板轻易就把进货渠道之一给说了,“他们就是小花样特别多。今年小件稀奇的基本都从那边弄来的。他们当地几乎全会帮忙做烟花。” 男女老少都做,从厂里领了材料,做好了再送回来。那儿光原材料都得靠着抢,毕竟原材料没了,肯定是做不了烟花,拿不了钱。 老板一看桑晓晓这种就知道,不可能去石门那儿进货和他抢生意的。小姑娘出门,边上跟一排拎东西的,指不定是什么特殊背景。 说不定是北边过来体察民生的。 桑晓晓不知道老板和不少听信流言的人一样,已经给她安排上了神秘身份。她很想见识一下漫天烟火的模样。现在见不到,以后或许就能见到了。 她眼眸发亮,期待在禁烟花之前,能够见证一场盛大的烟花大会。 “下次要是有了,你这儿进一点货。”桑晓晓和老板说着,“我到时候来买。” 老板当然是哎了一声。 真有这种烟花,肯定是要进货的。就算到时候面前两个小姑娘不来,别的有钱人也会来买。这种烟花一听放出来就有仗势,有钱的就喜欢那种气派场景。 说是财不外露,现在好些有钱人恨不得在自个脑门上贴个“有钱”二字。只要手头有点钱,出门走路背都是挺直的。 老板应完问桑晓晓:“还有什么要的么?要是觉得东西多不方便,我这儿帮送家里去。” 桑晓晓摇头:“不用了。” 傅家现在就小奶奶和宋姨,送货上门卸个烟火可得进门。桑晓晓不放心外人,宁可让武馆的人拎着。 老板瞧了眼桑晓晓不远处那一排五大三粗,轻易能看出是练家子的一群,心想:确实不用。这么一群人呢,指不定是送哪大户去。 一趟烟花采购之旅,结束的相当快。两个人也没从街头真逛到街尾。这儿的烟花重复率相当高。在一家买完后会发现,另一家卖的是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价格也几乎没有变。 唯一有变化的,大概是每家送的烟花数量不同。 桑晓晓和秦蓁都不会砍价,买够后也不打算在这一片逗留。全是烟花店的地方味道并不好闻。街道上一股硝烟味,让人觉得得不能久待,得往回走。 秦蓁把烟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让人送到傅家,一部分让人送到武馆。最好是现在就送。她从中抽出了小盒的长条摔炮,递给桑晓晓:“这个我们随身带着。路上空了摔一下就能玩。” 桑晓晓应声。 两人得买好了烟花,得现在直接去中医馆。去玩中医馆就回傅家。秦蓁的那些师兄们稍微商量了下,决定兵分了三路。一路帮秦蓁把东西送回到傅家,一路回武馆,最后一路继续跟着两个小姑娘。 他们会让秦蓁警惕外面年轻男人,哪怕秦蓁在傅家干活,赚的是他们不知道多少倍的钱,对秦蓁依旧十万个不放心。 桑晓晓买烟花的时候,和秦蓁往门口一站,后面一排人墙隔着距离围着。以至于进一个店就被人稀奇看两眼。 她不知道人家卖烟花的脑补了点什么,可也知道别人心里头指不定揣测得很离奇。现在不需要人跟着拎东西了,桑晓晓当即表示:“我们不需要人跟着,只是去个中医馆而已。” 被留下要跟着秦蓁走的一位师兄听到桑晓晓的话,顿时老实巴交试图劝说桑晓晓:“桑小姐。出门一趟安全更重要。你当我们不存在就行。” 桑晓晓不想被人围观。她觉得自己特别安全,抿嘴排斥着:“秦蓁也是你们武馆出来的。她难道打不过人么?” 这位师兄略有点一言难尽。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向秦蓁,愣是把秦蓁看得激起了斗志。秦蓁平日里就活泼。论读书,她是肯定读不过桑小姐的,可论打架,哪怕她学武拜师晚,武馆里这群师兄未必打得过她。 她拉着桑晓晓,一脸愤愤:“就是,我难道打不过人么?大过年的,不要逼我在外面和你们切磋一场。” 武馆这群师兄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们确实不怕秦蓁打不过人。谁要是不长眼得罪秦蓁,那他们要担心的也不是秦蓁,而是秦蓁对面的人。要是被秦蓁打出个好歹来,武馆是得赔钱的。 可出门在外又不是只看打架的。 有个师兄梗着脖子:“谁知道盛医生是什么小白脸?” 秦蓁一听,松开桑晓晓,冲上去和自家师兄展开大战。前头明明说着的意思是临近大过年的不想动手,结果就这样动起来了。 这么一闹腾,其余人是没有插手进去。他们不仅不插手,有几个还搓手悄悄叫好。玩心比桑晓晓还大。 嘴上说着护安全,实际上真到了中医馆见了盛医生,说不定人也要“切磋切磋”,给她惹来麻烦。 桑晓晓认为武馆的这群人,恐怕曾经对傅元宝也试图“切磋”过。只是傅元宝解决的方式,自上而下,从本质上解决了人。 她见秦蓁追远了,望向没参与的几个嬉笑探头的,微扬起了头:“我不要你们跟着。” 这群人对桑晓晓比较陌生。武馆里女孩子本身就少,唯有的几个女孩又是像秦蓁这样能打能跳的,少见桑晓晓这样说话开口声音娇气,说再无理的话都莫名理直气壮的类型。 他们刚脸上还嘻嘻哈哈的,现下稍拘谨起来。 有个年纪稍长的开口:“桑小姐。我们就稍微跟一段。等你们回家了,我们也就不跟了。” “我不要。”桑晓晓皱起眉头,“我成年了,她也不是小孩。她出来买东西是工作。你们跟着帮忙是你们出于善意。现在去中医馆又不需要你们帮忙。” 这话听着可真叫人不舒服。好像他们只是过来帮个忙,帮忙完了必须赶紧得走,不能留着一样。在场留下的几个人都是为了秦蓁来的。 有的年纪长不和桑晓晓计较,觉得小姑娘结伴出去确实不乐意有人跟着,很能理解。就像他们和兄弟出去,也不乐意身边跟着个姑娘,觉得会碍着做事。 有一个年纪轻的,和秦蓁几乎差不多大,顿时觉得桑晓晓说话娇气,可真是大小姐脾气。他不乐意起来:“我们又不是你帮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就是和你顺路了,也想去中医馆。” 别人话一冲,桑晓晓当然是不会服输的。 她对人心思揣测很准,抬着下巴:“你们是武侠电影看多了,满脑子都是小师妹。找理由凑堆说护着,实际上全在给秦蓁找麻烦。她在傅家的工作,说人好话你们要人警惕。随意要是换个人家,觉得你们武馆这一群人在针对他,早嫌麻烦把秦蓁换了。” 虽说处理得当是有了一个武馆的庇护,可要是没处理得当,请个保镖和请个祖宗似的。 “再说盛医生。明摆着秦蓁是尊敬人家医术。说不定她还喜欢人家盛医生。”桑晓晓一个个人脸扫过去,“你们是想促人姻缘还是拆人姻缘?” 她倒没看出这群师兄哪个喜欢秦蓁。但她有看出秦蓁确实对盛医生有好感。这好感不知道是单方面还是双方面,可要是摊上这群“关心秦蓁”的师兄,再好的关系都得告吹。 再好的脾气,再好的情感,最终也经不起九九八十一难考验。感情不是西天取经。 这群师兄原本听桑晓晓的话,心里的不舒坦一点点积攒着。愣是谁一片好心被戳着说做了坏事,脸上都不会好看,心情也不会好。 可当他们听到桑晓晓说秦蓁喜欢盛医生,脸上表情都变了。 “等等,她喜欢那个医生?”刚才那年纪最轻的师兄视线当场望向远处秦蓁,脸和桑晓晓一样皱起来,“她没说过啊。” 另一个年长的被桑晓晓一下子点醒,恍然:“仔细一想,她确实说那个小白……不是,说起医生的时候,和说傅先生是不一样的。她一个月就见一次,回来说得少,但每次都会说起。” 一个月只见一次,每次都要说起。聊的态度和聊别的人都不一样。 这要不是喜欢,在场谁都不信。 桑晓晓没想到自己一个“说不定”,真说穿了一个真事。 这群做人师兄的,根本不在意刚才桑晓晓说的话了,改成操心秦蓁的情感问题。一个说:“医生是好工作,工资高,待遇好,受人尊重。般配倒是般配。” 另一个一听,愁起来:“人结婚没啊?我都觉得有点高攀了。他要是喜欢温柔的呢?女医生温和的那么多。他要是不喜欢打打闹闹的,这事都不用我们拆人姻缘,人根本看不上我们啊。” 年轻的不服气:“秦蓁那么好,他凭什么看不上?秦蓁一个月赚的钱比这医生多不知道多少。” “这难说。这医生也是给傅家看诊的医生。出来看诊额外收钱的。” “不行不行,中医馆一定要去的。我得去看看他对我们秦蓁什么态度。”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6节 “去什么呢?他要是原本看不上,见了我们不逃难一样避开。没见刚才坐个车,人都护着小孩不让小孩看我们。回头这个医生要是绕着蓁蓁走,那完蛋了。我第一次见蓁蓁喜欢人,我可不想回头搞了破坏。” 最后一个说话的人,一语点出了问题所在。 他们这群人本身都把秦蓁当亲生妹妹看,是希望她好的。他们不信盛医生,想见盛医生,都属于替秦蓁“把关撑腰”行为。 这种行为说好听确实好心,说不好听就刚才桑晓晓的意思了。纯粹好心办坏事,惹人烦惹人厌。 桑晓晓被忽略了个彻底,却又完全融入了这个话题。她轻哼一声,带着一点轻蔑:“我要是盛医生,我肯定不乐意摊上这么多师兄。找个喜欢的人,一拳头能把我从医生变成病人。再来一群师兄把从病床送到坟地。” 这话明明是轻蔑嘲讽,可桑晓晓的说法太过好笑,让这群自小练武的人莫名觉得桑晓晓是在夸他们。要是这个盛医生敢得罪秦蓁,他们可不就恨不得把人送去坟地。 说着说着呢,他们就被噗嗤一下逗笑。 他们听秦蓁说过桑晓晓,知道桑晓晓是写书的。人会写书,又年轻,和秦蓁是一个年纪的小姑娘。 头脑灵活的已经试探起来:“桑小姐有什么好意见么?我们大老粗,三教九流都见识过些。可也不知道盛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真人不错,我们今天一大群人去好像是有点得罪人。” 他们这群师兄弟里什么脾气都有,说话万一冲了,那完蛋。瞧刚才,一路上桑小姐话少,他们刻意生疏离远一点,大家相安无事。这秦蓁一跑开,大家一说话,立马出现争锋相对。 一群人齐刷刷视线落在桑晓晓身上。 秦蓁和桑晓晓相处得很好,完全不会有说着说着打起来的情况。他们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点期待。 桑晓晓发现这武馆出来的人,不管是什么脾性,本质好像都有些憨。所谓江湖是快意恩仇,他们是快速变脸。一旦想清楚,迅速就来讨要意见了。 她撇嘴:“别跟着去呗。人八字没一撇呢。我都没见过盛医生,哪知道两个人什么情况。再多的意见也没有。” 话说到这儿,刚才追着人跑远的秦蓁又追着人跑回来。跑路的师兄讨饶,秦蓁也不想再追了,在桑晓晓身边喘气:“真是,浪费我时间。我和桑小姐,呼,我和桑小姐去玩中医馆要回傅家的。” “噢对,得去中医馆。”一个师兄迅速把刚才得罪秦蓁的师兄固定住,“我们刚才和桑小姐聊了下。这中医馆我们就不去了。” 秦蓁意外看过去。 只见她那群管天管地,恨不得连她吃饭穿衣都管的师兄们,这会儿意见极为统一。哪怕不统一的也被旁边人捂嘴拖走。 最年长的师兄拜托着桑晓晓:“桑小姐,麻烦你去中医馆了啊。有空过年来我们武馆。我们保证热烈欢迎。”最好能带来关于盛医生的消息。 “对对。我们这次就不去中医馆了。我们以后轮流去。”另一个说完就跟着自家是兄弟一起走了。 一群人连拖带拽,没一会儿全朝着上公交车的点去了。 秦蓁望着人集体突兀走人,一脸不理解:“怎么忽然不跟去中医馆了?而且什么叫轮流去中医馆?他们没事去中医馆干什么?哪有人咒自己生病?” 桑晓晓是去一趟中医馆,半路多了一个新任务。 她对这群人的解释是:“说明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更善变。” 一无所知的秦蓁更加茫然。 买烟花爆竹的店距离中医馆有些距离,距离并不算远。秦蓁熟络找了辆车,带桑晓晓朝新中医馆去。她自己也没去过新的中医馆,没法介绍那地方,于是说的话依旧三句不离盛医生。 “盛医生一天要看好些个病人。他开始帮人看病的年纪小,所以看过不少病人。后来到了中医馆,很多老病人会专程坐车过来找他。农村嘛,什么病都看。我觉得他是什么都会些的。” “他话不多,说话比较和善。和傅先生是完全不一样的。”秦蓁想了想,“傅先生总让人看不透,偶尔还会让人觉得有些唬人。盛医生就很亲切。” 桑晓晓被念得满脑子都是“盛医生”“盛医生”,头都痛了。 这要不是喜欢,她可以从此弃笔从科研去。毕竟科研追求的是唯一真理。 她脸皱成一团:“你可别说了。” 秦蓁立刻把自己嘴闭得紧紧的,手捂住嘴。她动作是这么做,眼眸却笑弯弯。小奶奶喜欢热闹,她习惯了多话,倒忘了桑小姐是喜欢安静的。 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桑小姐在傅家住的日子里,总喜欢安静待在屋里。是喜欢别人安静。 见要到了,秦蓁松开捂嘴的手,朝着桑晓晓比划。她没学过手语,桑晓晓更没学过。秦蓁对外面狂戳,桑晓晓则是恼得用手指去戳秦蓁的腰:“烦死了,你别比划了。” 秦蓁被禁了发言,又被禁了比划,只能“嗯嗯嗯”发音。 桑晓晓愣是从“嗯嗯嗯”里听出了“中医馆”三个字。她看向外面,果然看到到了的中医馆。新建成的中医馆颇有古韵,匾额新到能看出最外层镀的油漆光亮。 医馆前面不少穿着厚实的人进进出出,出来的基本上手上都拿着一大袋包装好的药。等桑晓晓下车站到中医馆前,更是闻到了从内传出来的浓郁草药味。 常年会去医院的病人,应该没几个会喜欢医院。更不会喜欢消毒水和药的味道。 桑晓晓注视着“中医馆”三个大字,觉得傅元宝该感动一下。她竟然为了他的右手,主动来医院找医生。 她虽然是看在“暂居傅家”,得以去图书馆,以及小奶奶的面子上,体贴一下傅元宝今后的右手健康。但傅元宝要是不感动,他死定了。 第61章 【1+2】敢不治,手弄…… 临近过年, 来医院的人并不会少。反而想着医生都要过年,他们得趁着年前赶紧配点药,一个个恨不得医生能多看几个号。 来医院的, 十个里面九个症状不轻。和几十年后小病小灾都往医院跑不同,现在大多人的想法多还是小病靠熬, 大病妨碍到生活了才来治。 来往的人多穿着厚实, 脸上神情苦涩或无表情居多。常年吃药的那批更是脸色发黄,看着肤色不好。桑晓晓和秦蓁看着年轻, 瞧着健健康康,在一堆病人里头相当突兀。 中医馆建造的时候讲风水,也喜对称。进了门,往左是排号的地, 往右是领药的地。再往深处走或者往楼上去,这才会见到一间间的看诊室。 人要是往领药那儿拐角深处再探一探, 就会发现那儿有个煎药的地方。中药煎药需要很长时间,有些人不乐意自己煎药, 中医馆会有专人帮忙煎。不过只有住得近的才会让中医馆煎药, 因为药得自个再来一趟领。 秦蓁进门,见了人问了声:“盛栢盛医生今天坐诊么?” 被叫住的人一听,指了指楼上:“在呢。你们得先要个号。今天可忙得很。现在要号都得下午再看。再晚点号估计就没了。看不完。” 秦蓁朝人笑笑:“知道知道。” 话是这么说,秦蓁也没取号。每天中医馆的号是限定的。她们取走一个, 今天就少一个人能看到病。她趁着刚才那人去忙碌了,带着桑晓晓往楼上走:“快中午了,盛医生有休息时间。我们趁那会儿问两句话。” 楼下看着就人多, 楼上人更多。中医馆总共两层楼,看诊的房间确实是不少。门口候着探头的病人更不少。 大多数人都站着或者蹲着,有一个病得不轻, 躺在地上,嘴里直哎哟。 桑晓晓眉头拧起来。 整个中医馆的楼道和她学校有些像,采光没那么好,人又太多。学校教室好歹有大房间,看着宽敞让人舒心,可中医馆看诊的房间极小,看着总让人觉得拘着,让她觉得心烦。 秦蓁走过去,往大多数诊室里张望。她很快看到穿一身白,头戴着白帽子的盛医生,正想回头和桑晓晓说,却被一阵暴怒的吼叫打断了。 “你二十三号,凭什么就先挤进去了?啊?我们这里十六十七都没看。你挤什么?” 桑晓晓听到吼叫声,下意识侧头望过去。 暴怒的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脑袋光溜溜的,一脸横肉,面相很是凶残。此刻怀里抱着一个病恹恹的小孩。大冷天的,医院也没暖气。小孩穿着厚实,脸却惨白的毫无血色。原本该是红润的唇,此刻白得和肤色几乎融为一体。 孩子太小,看不出男女,听到汉子大吼大叫,闭着眼整个缩了缩。 诊室里面是看不到情况,但桑晓晓听到里面一个中年妇女的扯开喉咙喊着:“你们自己不好好排着,谁知道你们还没进来。你脑门上贴了十六十七吗?医生说下个,我就当下个进来了怎么了?” “你瞎了眼是吧。看看桌上,前一个号子在那儿。十五。看见没?”汉子空出一只手指着里头,“看见就给我出来!” “我都看上了凭什么出来?我们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中年妇女继续喊着。 桑晓晓听着耳边的人议论:“小孩看病那儿真是,每天都能出点事情。” “能不出吗?谁家小孩在家里不是当个宝的。真生了病,急都急死了。恨不得医生给自家的第一个看病。” 里头的医生忙喊着:“不要激动。十六是哪个?我给十六先看。” 另外个中年妇女不依不饶:“医生我们都坐下了。” 一脸横肉的汉子把自家孩子往边上一放,撩起袖子往里去:“我让你看!我让你孩子看完,你也去看。我看看今天谁敢再插队。” 眼见着惨案要发,桑晓晓喊了声:“秦蓁。” 外头声音太响,盛栢自然听到了。他搁下笔,抬起头,准备出门看一下要不要帮忙解决问题。 秦蓁人站在盛医生诊室门口。她听到桑晓晓叫她,下意识往诊室里一看,就和盛医生视线对上。她从没有在盛医生面前动过手,一时僵在门口。 桑晓晓发现秦蓁没反应,转回头拉了一下秦蓁的衣服,皱眉:“秦蓁,拦一下。” 秦蓁僵了这么一瞬,很快转开视线,径直往出事的那地方走。她临着走还交代了一声:“盛医生,帮我照顾下桑小姐。” 屋里头起身往门口走的盛栢看向门口站着的另一个小姑娘。他没见过桑晓晓,也因为平时忙碌,几乎不怎么看闲书听情感新闻,所以也不知道桑晓晓就是三木。 此刻盛栢满脑子都想的是,秦蓁管什么病人之间的闲事? “秦蓁。”他抬高声音叫了一下,走到门口往秦蓁方向快步小跑,“你不要乱来。” 秦蓁平时在小奶奶面前是很好说话,活泼又贴心。盛栢知道她是武馆出身,但根本没见过人动手,只当她就会一点防身的。 普通防身技巧在医院大多数病人面前是不够看的。很多生病的人或者家里有病人的,已经踩在了生死线上,情感上相当冲动,拼起来是不要命的。 桑晓晓见一个跑过去,另一个从诊室里出来也跑过去,想了想跟着也走了过去。 诊室门口空开了一圈。众病人围着张望着,想知道后续会怎么发展。 秦蓁脚步快,转眼已经冲进了房间里。她一把抱住要冲动的汉子往外扯,嘴里大声喊着:“医院里不要闹事。医生会按序看病的。” 没料到诊室里刚才被汉子吓了一跳的中年妇女泼妇一样,反而冲上来指着人脸试图扇巴掌:“看是谁打谁!” 注意到这点的秦蓁硬生生使出全身的劲,把体型重量预计有她两倍重的汉子,一把抱起转到身后。 诊室里负责看诊的医生站起来拦那个中年妇女:“孩子还在看呢,别闹啊。”话是劝说的话,他脑子里全是小姑娘大力出奇迹,怎么能做到把人抱起来的? 待在屋子里等着看病的小孩不明白怎么就闹起来了。她身体不舒服,见没人理睬她,嘴角一垮,“哇”一声大哭起来。 成年人互相骂咧,想要动手却被秦蓁和医生拦着,小孩嚎啕大哭当着背景音,外头还有刚才被汉子放在门口病恹恹的小孩焦急却轻声喊着:“爸爸!爸爸!” 一片混乱之下,秦蓁光有力气根本没用。她头昏脑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解决。这两家长劝不住啊。 盛栢进门的时候,看见秦蓁愣抱着一个比她高近两头的男人往外拽。他上前想要帮忙,结果发现诊室里的另一个医生反而更拦不住一个中年妇女,只能先去帮另外一个医生。 “都别闹了,小孩看病要紧。该谁看了?谁再闹今天号作废。”盛栢生声音抬高,怕这些人听不清。有这么一句威胁下,双方的动作都一时间小下来。 看儿科的医生深深叹出一口气:“行了啊。十六号先进来看。你们二十三外头去再等等。等不了就边上坐坐。我们按序来成不成?不成我今天是一个都看不了。” 当儿科的医生,一般性子都温和些。他不由朝着盛栢道谢:“谢谢,麻烦了啊。刚刚门口那个小姑娘是真的厉害。” 盛栢听到话,往门口看去。 门口秦蓁松开了人,飞速跑到跟过来的桑晓晓身边。 而桑晓晓蹲在地上,摸着门口小孩的额头。别人发烧是滚烫,小孩却额头冰凉。小家伙额头两侧鬓角湿漉漉的,人还在冒冷汗。 相比起来,这个孩子的问题比门内孩子更急。可下一个十六号明显不是他,现在插队不符合刚才医生说的按序来的话。 刚五大三粗凶悍十足的男人,见孩子轻声喊着人,顿时什么吵架的心思都没了。他忙学桑晓晓的样子也摸了下额头:“怎么样啊?再熬一熬就好了。” 儿科容易出事就是这样。病情轻重不确定,全混合在一起看。有些病情不大,但拖延不得却只能排队。按序排队要是没看上出事,后续问题可更大。这一脸横肉的男人非把医院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桑晓晓问了声:“哪里不舒服?”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7节 男人见桑晓晓这么问,以为桑晓晓懂医,忙帮孩子说了:“肚子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昨晚折腾到今天,到现在一口都吃不下去。” 刚走过来的盛栢看了下小孩,发现问题是有点急,说了声:“送我那边去,我给扎两针先缓缓。” 话一落,当即有人凑过来:“医生医生,我也上吐下泻的。能不能也扎两针啊?” 盛栢扫了眼说话的人,看到了他说话时露出来的舌头:“你不用。你再过会儿人都好了,连药都不用吃。” 周围人一阵哄笑,当即把刚才的吵闹阴霾散去。 盛栢往自己诊室走,走的路上说着秦蓁:“秦蓁,你怎么那么冲?腿都没人胳膊粗就冲上去。” 秦蓁躲在桑晓晓身边,听到盛医生说的话,替自己辩解:“看不入眼肯定要冲上去的。我们学武的,本身就要锄强扶弱。” 她说完这个词,还小声问了一下桑晓晓:“这词是这么用的么?” 桑晓晓回想了下刚才的场景,觉得不太妥当。刚才那场景是没有什么“强”的。就秦蓁那把力气,冲进去真打恐怕是一打全场。“弱”一些的那方反而是没理的,也不适合被扶。 她反问秦蓁:“你觉得的呢?” 这一个反问,让秦蓁当即决定,人以后要少装文化人。用多只会暴露自己更加没文化! 盛栢回到自己诊室,和刚才正在看病人叮嘱了两句:“我给小孩扎两针。不然小孩熬不到看病。” “我先看看舌头。”他看完小孩舌头,又伸出手诊了下脉,到小孩腹部按了按,问了疼痛感。大概确认了症状,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布卷:“来,鞋子袜子脱了。针留十五分钟。等下拔了正好去再看看。” 汉子在那儿嘴里不停喊着“谢谢啊谢谢医生”,手脚利索把孩子鞋子袜子全脱了。 小孩被抱到另一旁坐着,乖巧被扎着针。脚上两根针长度还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盛栢的医术确实高明,桑晓晓发现小孩的脸色似乎就在那么短短时间内好转了些。 盛栢继续给后头的病人看病,中间穿插的空隙时间,才问秦蓁和桑晓晓:“你们怎么今天忽然来医院?是这位桑小姐要看诊么?” 他刚才抽空观察了一下桑晓晓。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体形适宜,唯一有点问题就是可能脾气不算好,眉头拧着,有点郁气在身。 这种一般建议多运动。运动完就没空生气了。没什么病,不知道来医院做什么。 秦蓁看向桑晓晓。 桑晓晓刚才一直没说什么话。事发突然,她觉得满世界都在吵吵,本来心里头烦着。刚看到小孩难受,她自己又毫无办法,只能蹲在小孩边上问两句。 没想到这盛医生是真的有点本身在身上,看着年轻,做事行医都很了不得。 刚在门口她看了,盛栢确实是看内科的。像傅元宝那种伤,未必是盛栢擅长的。盛栢一身穿着一身白,连带帽子都白的,看上去很是干净。医术给人魅力加成很多,也难怪秦蓁来的路上一直都是“盛医生”。 是个好素材。 确实和秦蓁说的那样,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年少且有天赋。她写的是女医生,盛栢就是相对应的那类具有天赋的男医生。 桑晓晓把脑中各种想法暂时放了放:“我想问傅元宝右手的事。” 她说了关键:“他右手手指歪着,看着不舒服。有没有方法能掰正?” 盛栢讶异看向桑晓晓。 他去给小奶奶看诊的时候,有听小奶奶说起过一个“小姑娘”,没听说具体名字。小奶奶说是让人住到傅家来了几天,结果傅元宝连家都没回。后来又来了一趟,听说好像是看对眼了的。 今天是见到了,他没想到年纪这么小。 盛栢没先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一句:“你成年了吗?” 桑晓晓问的是傅元宝右手的问题,结果莫名其妙被这么问了一声。她当然扬起下巴:“成年了。我去年就成年了。” 盛栢应了一声,倒没多说年龄问题。现在成年相看倒很正常,以傅家的情况,再过两年结婚属于合法合理,顺理成章。既然是傅元宝谈的朋友,他自然能说些。 “等我看完这个病人,再和你说。”盛栢点了下旁边椅子,“你们坐着。” 说是看完下一个再说,结果还有病人拿完药回来再问医嘱的。盛栢坐在椅子上,除了中途给小孩拔针起来了一趟,连其余走两步的空都没。 桑晓晓在边上一直观察。观察到中途,她和盛栢提了要求:“纸笔有么?” 盛栢当然有多的纸笔。他顺势给了桑晓晓,继续忙碌看病。 桑晓晓拿了纸笔,想要写点记录着。结果她这里光有椅子,没有桌子。她穿的棉裤。纸放在腿上写字,笔一用力,纸就凹陷下去,完全写不了。 写两个字,别说笔锋,笔能顺畅滑溜出一条蜿蜒曲折的线,横跨半张纸,让人明白这世上桌子的存在是有必要的。 桑晓晓看着纸上那么一长条曲线,眼前一黑。 她迁怒纸笔,生气:“什么破笔破纸。” 秦蓁看桑晓晓动作,眼睛发亮。她觉得桑小姐肯定是得到了写文的想法:“要不垫在我身上写?” 桑晓晓看了眼秦蓁穿的柔软棉衣:“你这衣服和我裤子有什么两样?我要的是桌子,硬邦邦的桌子。” 屋里的桌子只有一张,还不大。大半堆积了盛栢的各种东西,小半给盛栢用来诊病人。 秦蓁点着窗台:“要不要用那个?窗台那儿可以写写字的。” 听起来相当艰难。桑晓晓连在家都没经历过这么可怜的创作环境。可她又不能不写。医院的事情可太多了,她生怕自己一出门,脑子里各种信息就混在一起,完全分不开来。 桑晓晓气呼呼站到窗户边上去站着写字。 秦蓁不敢打扰盛医生,也不敢打扰桑小姐。她用有些羡慕的眼神看着两人。这样一对比起来,她除了会打一点,好像什么都不行。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看上去气质和别人就不一般。 秦蓁东想西想着,坐在椅子上不动,视线就落在盛医生看病上。 桑晓晓站在窗户边上,半脱离开整个就诊环境去看现场,自然发现了这一幕的特殊。秦蓁的视线太过直白,自然会惹得盛栢回过头去看一眼。 看完那一眼,盛栢却也不说什么,而是继续看病人。 桑晓晓好似是荧幕外的观众,能轻易察觉到人来人往的诊室里,这两人之间非常奇妙的那种情感流动。 看着看着,桑晓晓垂下眼在纸上写下了《秋医》的情感线后续大纲。女医生刚到京都,自然是有不少人看不顺眼的。大少爷身家不菲,女医生站边上都显得不适配。 但她年少无畏,只知道埋头学医。在事业上她越走越高,在京都学习的过程中,研发出了不少药剂药方。她支持将药方公开,从而得到了不少民间人的敬重。 当然这也容易遭到一部分人的恶意。被她医治好的大少爷便给她保驾护航。回过头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地位高的更是多。大少爷除了家庭背景厉害,其实本身也没什么本事,反而成了不适配的人,如同高攀了。 这下大少爷也努力起来,想方设法在药方上推广赚钱。最终两人合力,在民间各地建设私人医馆,并邀请各种医生在医馆授课,从而让医学的火苗传承下去。 至于细节故事上,医院的相关故事可太多了。 桑晓晓笔微顿,细想着要加点什么故事。 想着想着,上午的所有病人终于看完。外头已经有人喊盛栢去吃饭:“盛医生,一起吃饭么?今个伙食可不一般。” 过来喊人的医生探了头,看了眼屋内发现还有两个姑娘,以为是病人:“哦还有人。那我先去。或者我给你打饭?” 盛栢笑了笑:“你先去。我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打饭回来,难道他对着两个小姑娘一个人吃饭么? 人走空了,桑晓晓给笔戴上笔套。她回到椅子那儿坐下:“盛医生忙完了,那我们说一下傅元宝手的问题。” 盛栢应了一声。 他起身去把门给关了,回来转了椅子,面朝桑晓晓和秦蓁坐下:“这事说来话长。当初傅先生右手受伤,其实已经拖延了一点治疗时间。我师傅看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像样了。” 这话是精简了很多。 傅元宝当时估计是被人围着打,身上全是泥。刚开始让人都没法注意到右手有问题。清理了一下各种后,傅元宝说“右手动不了”,他师傅一看才知道右手显出来折了。 “我师傅不擅长这类的,但当时算是给傅先生处理得还行。因为农村骨折算常见。”盛栢很清楚情况,“但骨折这事,得自己多注意。光医生治疗只能治的时候注意,回头到家全看自己。第二次来的时候,骨头就长歪了。” 说明傅元宝中途肯定右手又动了,不然不会长歪。 桑晓晓一听,好的,全是傅元宝自己惹出来的事。 手指都那样了还不爱惜,转头自己把自己折腾得右手手指歪了。现在听着意思,肯定是后续没再治疗,不然以盛栢的意思,当时应该是能解决的。 “我师傅当时的意思是,歪了再治也行。”盛栢实说着,“长歪了再治比较痛苦。而且右手还是不能干重活。傅先生就没打算再治疗。这些年他比较忙,右手没什么事情,就一直放着。” 桑晓晓很清楚傅元宝怎么想。 傅元宝右手受伤,单个左手能做的事情有限,家里很多事只能小奶奶来做。再来延长一趟个把月右手不能动,就会再度成为家里累赘。 后来发现右手歪着也挺正常的,干脆一直不治。 盛栢笑了下:“我建议是趁着年轻再治一下。右手歪着确实不好看。现在年轻没事,年纪上去后,身上没问题的地方都会有问题,更别提这种有暗伤的地方。” 桑晓晓点头:“医生说得对。” 他必须治。 她语气很重:“他现在有钱也算有空。要是敢找理由不治手。我就让秦蓁再把他手弄断。”大不了他要写字的地方,她来帮他写。 秦蓁和盛栢同时震惊看向桑晓晓。 这,桑小姐是这么狠的人? 第62章 【1+2】图书馆借书证…… 盛栢知道要把傅元宝的右手手指掰正, 确实是把骨头重新弄断更合适。这需要医生擅长骨科。如果是中医,那得一摸就知道从哪里开始断,再摸知道断了怎么让它正常长。 西医则是拍片再断骨, 难度上要降一些。只是说是降,实际上也对医生有要求。万一碰上个新手, 原本就困难的重新治疗, 能搞出点再次创伤。 盛栢不擅长这个。 他只是震惊于桑晓晓看着是个娇宠着的小姑娘,想法却非常狠。一般来医院的人, 哪怕在医生再三强调这种治疗方法是合理且能治好的,心里头都不想这么治。 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宁可喝药不乐意动手术的。就他学针灸这些年,不少病人都看针脸变。 “桑小姐,这手要面诊之后再看。”盛栢见桑晓晓这么说了, 当然是配合的,“阳城第一医院里有非常擅长骨科的医生在, 我可以帮忙联系。傅先生也是医院这边熟人。但这事是要看傅先生什么时候有空,也看医生什么时候有空。” 中医馆开业的时候, 傅元宝给中医馆送了份大礼。一堆好药材全凭白送过来。整个中医馆上上下下都笑得乐开, 恨不得终身免费给傅元宝看病。 阳城第一医院的医生也不会推脱这个和傅元宝结识的机会。可双方都是大忙人,得约个具体时间才能做手术。 桑晓晓真不知道傅元宝什么时候有空。 她将刚才写稿子的纸头反过来,空处给盛栢:“写个电话。我确定了时间打过来再商量。” 盛栢接过纸,很快写下了六位数的电话号码。他稍诧异看着纸隐隐透到背面来的印记。短短那么点时间写了那么多字。医院里有什么好记的? 诧异归诧异, 他也没窥探纸上的内容,把纸重新交给桑晓晓 大中午的,中医馆饭菜有限, 一般不给病人留饭。盛栢开口:“门口有几家店不错。现在饭点,现在出去正好赶着吃热乎的。” 桑晓晓确实得出门吃饭。她站起来朝着盛栢点了点头。 秦蓁替桑晓晓道谢:“谢谢盛医生。今天又麻烦盛医生了。” 盛栢起身跟着要出门:“没事。都是熟悉的人。”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8节 双方在门口道别,各自转向要去的地方。 秦蓁热情和盛医生道别, 出去的路上更是一口一个盛医生。桑晓晓走神想着事,没拦着秦蓁的话。两人在医院门口随意找了家店坐下,各点了一碗面。 秦蓁刚想要付钱,却发现桑小姐掏钱比她还快。她见着桑小姐付完直接坐下,满脸都写着“思考”。 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晓晓在想傅元宝的手治疗宜早不宜晚。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她在桑家,可以趁着寒假勉为其难帮傅元宝一些忙。 去图书馆借了书,书可以拿在傅元宝身边看。傅元宝要是需要写什么,她能暂且代劳。厂里哪怕有机密不能透出去的事,她属于相当可信绝不会透秘的人。 之后她去了学校,傅元宝想要再找个人帮忙可得专门再请人。不请人就得找……她看向秦蓁。 秦蓁朝着她灿烂一笑。 他要是敢找秦蓁帮忙,脚一起打断。秦蓁一天到晚要帮忙照顾小奶奶,还得出门帮忙采购傅家这样那样的东西,哪里有空照顾傅元宝这大男人。 他只是右手不方便,又不是瘫痪了。 桑晓晓单方面替傅元宝想好了一切,决定今天通知傅元宝。不是询问,是通知。 中医院门口的面馆相当实在。面实在,菜没多少料。好在两人点的是葱油拌面,本身也不需要什么料。满满当当一大碗,上面加了点葱花,倒了点酱油。趁热乎的时候自个拌一拌,闻着喷香。 面放入嘴里,一尝就知道酱里面是加了油的,有滋有味。 两人解决了午饭,桑晓晓便问秦蓁:“你知道傅元宝的厂在哪里么?” 秦蓁原本以为她们医院出来就要回家:“桑小姐要找傅先生?” 桑晓晓思考了下,还是想要先去图书馆:“我们先去图书馆。要是来得及转头再去傅元宝厂里看看。回家正好一起坐车。” 秦蓁也没什么事,自然顺着桑晓晓的安排。 阳城图书馆是这些年才重开的。阳城读书人多,图书馆的书自然也多。不少人为了重开图书馆,费心费力各种奔走,到这几年才总算折腾好。 图书馆没有放特别贵重的书籍。借阅证办理得要在固定时间才能办。书是值钱的东西,真要是贵重的书,有些人宁可再不来图书馆也要带走。 今天正好是能办借阅证的日子,整个图书馆人比往常都要多。 图书馆的门面是非常普通。进了门,门口要先登记名字。而门内办借阅证的人正排着长龙。这长龙绕绕弯弯,拐了几个弯,让人感觉一时半会儿根本排不到头。 桑晓晓稍探个头,看见了左边无数深棕木头架子,架子上摆满密密麻麻的书籍。右手那边则是看报纸杂志的地方,那儿也是有不少人。 图书馆的座位是四人一桌,桌子也是深棕色。四个人穿着厚实一坐,让人觉得整个图书馆全是那么拥挤的状态。 同样是拥挤,桑晓晓在医院里直皱眉,在图书馆里却眼眸发亮。她三两步冲向报纸区,发现大家大多在看最新期,毫不犹豫伸手把装订好的一摞旧报纸拿到手里。 一个月一装订,最近两个月的几大全国性大报纸,只要小卖部没有过的,全入了她的手。 书能借出去,报纸杂志是不允许带走的。要看只能在图书馆里看。 桑晓晓拿着这堆报纸出来,发现秦蓁就在边上,便和秦蓁一分二,到借阅证的长龙队后排着。既然只能在图书馆里看,她当然是选择抓紧每一份每一秒当场看起来。 排队伍的人有不少手上也拿着书,一样排队的同时埋头看着。桑晓晓的行为融入其中,没有引起半点违和。反而是捧着余下一半报纸的秦蓁脸上是既震惊又茫然。她看看桑小姐,又看看前面排队的一群人,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最离奇的是,这群人明明都在低头看书看报纸,当队伍一移动,他们就会主动往前走两步。完全不需要旁边人提点。 秦蓁佩服得很,佩服完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报纸。哎,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笑话一类的,可以让她打法时间。 桑晓晓对报纸上的笑话没兴趣。她一目十行看着各种内容。 当下暂时还没有新闻以及记者这种说法。好在主流报纸报道的内容,大多比较正经,也是国家的主流关注焦点。 这几年各地各行业是欣欣向荣。当上面对恶性的管束严苛,而对经济文化体育一类的约束越来越少,各地是经济文化体育全面开花。 同时,上面也大力支持着各种农业、科学和基建的发展。和国际对接的各种往来越来越频繁。引进外资方面逐渐放宽后,连牛都有了进口牛,牛奶供应量都上升了。 艺术来源生活,桑晓晓看得有趣,顺带翻找着关于阳城的各种消息。 早前宋锐的事情,果然报纸上有写到。写稿的人站的角度相对来说比较客观,梳理了一下关于宋锐为什么会摊上官司,被人告上法院,以及后期所带来的影响是什么。 宋锐原先办厂就属于在钻漏洞,后期有隐患,且没法得到足够保障是很正常的事。这些年很多人冒着风险在做生意,成则暴富,推进制度改革,不成则被抓进牢房。 当宋锐甘愿把企业交给政府,这种行为看似是对国家有利,但仔细分析下,也算是对这行业较为失望,丧失了促进地方经济前进的心。 上面为此特意开了一场会,表达了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把宋锐辩证得表扬了一番,并表示往后在这一块的制度上,势必也要进行一定探讨,从而寻找到更合适的方法引导地方经济。 桑晓晓对这块看不太明白,翻来覆去也只是意会了表层的意思。 会做生意的人可真了不起。 桑晓晓翻过这些,再看别的内容。一看发现,她在某一期上被人见缝插针的提上了一句,而在那些经济板块上,傅元宝的名字会被提上好几次。 他们两个倒意外也算是全国名人。 当然,学校和出版社都给她拦着,以至于她的照片到现在都没有怎么外泄。走路上都没人知道她是谁。 傅元宝那儿也差不多。明明名气很大,连照片被刊登过。但现在报纸杂志普及率到底还没十年后普及。很多人光知道名字,走路上碰见傅元宝都认不出来。 桑晓晓想了下傅元宝多变的造型。 前一天能穿得像黑老板暴发户,后一天能穿得像她爸,再往后一天能和人二舅子结婚照撞衫。认得出来有鬼。毫无审美,放到她那会儿一定会上天天霸占热搜。 效果相当于知名企业某老板身穿皮裤铆钉靴出街。 想到这个衣服套在傅元宝身上,荒谬又可笑,桑晓晓压不住唇角的笑,原地笑出声。惹得旁边秦蓁好奇探过脑袋,以为桑晓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在队伍里消耗了大量时间,终于轮到桑晓晓办借书证。 办理的员工看了眼桑晓晓:“照片带了吗?” 桑晓晓抬起头傻愣住。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排了半天队伍,卡在了第一个问题上。办借书证还要带照片的? 员工看桑晓晓的神情,当即知道人没带。桑晓晓长得是好看,打扮得也精致,一看就是专门收拾过的。他刚才看队伍的时候看见了,这样的姑娘手上抱着一摞报纸,这么一路看过来没带停的。 真心诚意来办借书证的人,总能得到他的尊重。他拿了一张空白的借书证给桑晓晓:“姓名单位填上,还要十块钱。填完你放这里。外头马路对面有个照相馆。拍一张一寸照。拍完过来交钱,我给你贴上盖章。” 他侧头示意后面的人上前。 桑晓晓庆幸不用再排队,拿了笔快速把名字单位给写了。别人要求的是工作单位,她写的当然是学校单位。 写完,她抬起头发现秦蓁抱着报纸,一脸高兴看着她写字,完全没办借书证的意思。她问了一声:“你办过了?” 秦蓁摇头:“我办不了。我没有单位可以填。” 桑晓晓意识到秦蓁在傅家工作,确实不能算有“单位”。原来借书证要填写单位是这么一个意思。这是阳城图书馆设置的一道门槛,就像十块钱的办丨证钱一样。现在的图书馆还没能让所有人都可以无条件带走书。 她问秦蓁:“那你要看书呢?” 秦蓁晃了晃手里的报纸:“我可以过来看。只是进门不需要借书证。我要有想带走看的书,也可以去书店买。”就算能办,她办了也不会经常到图书馆来,白浪费十块钱。 阳城不拦着人上进,纯粹是拦着有人顺走书。当然即便是这样,拦着的人也很多。像秦蓁这样有钱办丨证的,要是对读书感兴趣,本该有这个机会借走书。 谁一天到晚有空往图书馆跑?又不是她有寒暑假。 桑晓晓把笔往桌上一搁,皱起了眉头:“这不合理。你没单位可以填,但有住址可以填。你是阳城人,就该给你个办丨证的机会。能找到人就行。” 秦蓁没介意,桑晓晓却很介意。她在办丨证那儿问员工:“你们现在就规定,一定要有单位才可以借书吗?” 员工本来在指导别人填写。他听见桑晓晓皱眉头问这话,拿过了桑晓晓的借书证。借书证上的单位写的是高中校名。这单位完全可以借书。 他应了声:“是。要是你超过时间不还书。这书又属于比较难找,比较珍贵的。我们就会去你所在的单位找你要书。要是书给不出得赔钱。你这个单位可以借书的。” 一般图书馆没精力去找回这些拖延没还的书。要是人迟迟不还,也就没有了下一次借书的机会。 桑晓晓当然知道高中学校单位可以借书。她只是觉得这个规定太死板:“按理来说,阳城图书馆就应该是阳城人都能办读书证。” 话是这么说。哪怕员工也这么想,事也不是他能敲定的。他就算是乐意让阳城所有人都能办借书证。上头也可能乐意。要是都能轻易办,转头图书馆里书就空了。 桑晓晓指向队伍:“你们没法确认每个人单位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规定和没规定有什么差别?” 这话一说,排长龙的队伍里有不少人朝着桑晓晓看过来。说实话,他们当中还真有不少人是打算过来随意写个单位,交了钱混个借书证的。 有些人更是两个人凑了钱,给一个人办借书证。一人借一本,谁看完了就来还,还完借下一本。 员工一般来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确实不会去核实单位真假,也不会管这种拼着办借书证的事情。实际上光办一个借书证,读者能想出七八种方法来解决规则问题。 就没想桑晓晓在现场直接把这话戳破了。 桑晓晓戳破这一点,指不定图书馆会考虑出什么条条框框再限制人借书。办借书证的人当然不乐意看到这局面,一时有不少人当即说起来:“你办不办的?你不办别人还要办借书证呢。” “是啊。而且一个个确认单位,这办丨证的队伍能排到外面去。三天三夜确认不完。” 对于图书馆来说,真要核实单位,工作量会骤增。 员工要继续手上的办丨证工作,没空和桑晓晓争辩这个,指向里头:“我管不了。最里面的房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你去提议。” 桑晓晓二话不说,拉着秦蓁走人。她先去把报纸全还了,再带着秦蓁往里面去。 秦蓁跟在桑晓晓边上,半点没想到桑晓晓会为了她去争一个办丨证的机会。她快步走着,和桑晓晓说着话:“桑小姐。图书馆都规定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变。我今天也不需要借书。” 秦蓁格外佩服桑晓晓,乐滋滋说着:“桑小姐人真厉害。我是半点没想到单位还能随便填。图书馆一直都这么规定的,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桑晓晓扫了眼秦蓁,不知道人傻乐什么。 “不是为你一个人争这个规定。”桑晓晓撇嘴,到图书馆的好心情憋闷起来。 她没过多解释,很快走到了房间那儿。 图书馆最里面的房间是员工室,员工室里头是馆长室。此刻员工都在忙碌,图书馆馆长穿着一件绣了竹子的棉衣,坐在自己桌子前,埋头写着文章。 临近过年,图书馆好歹得拿出点喜气洋洋过大年的气氛来。大家伙有的负责了图书馆的春联,有的负责了挂饰,有的还负责给大家采买过年的年货。 一群人忙忙碌碌的,他也得写个欢庆的文章,总结一下去年图书馆的成就,展望一下图书馆的新一年。 馆长年纪不小,戴着一副眼镜,人看着儒雅。他以前是当教师的,后来工作做得好,本是要去开学校当校长。结果谁知道生了一场大病,鬼门关前走一遭,后来就累不起了。 人见了生死,顿时没什么特别大的志向。只想好好活着。开学校要劳累的事太多,他便把位置让给别人,过来领了图书馆的活。 再后来各种事情坎坎坷坷的,也懒得多说。现在好不容易图书馆重建成功了,他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舒坦。 他正舒坦着,听见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员工直接进门就是,怎么还有人敲门过来?难道是走错了? 馆长疑惑从位置上站起身,微抬高了声音:“门没锁。” 门外桑晓晓推门进去,穿过员工区,走向了馆长办公室。 馆长没想到进门来的是两个看似还是学生年纪的小姑娘。一个走在前头眉头皱着,气势汹汹,另一个慢了一步的样子,见了他先灿烂笑了下。 他想不明白两个姑娘怎么表情截然不同:“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他对学生有很大的耐心,指着自己办公地方唯二的两个椅子:“那儿坐。” 桑晓晓没有坐下。坐下影响她发挥。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59节 她平时耍脾气习惯了,自上次傅元宝说过后,慢慢开始收敛。收敛不代表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桑晓晓抿着唇,稍缓了缓气,这才开口:“馆长好。” 门口贴了馆长室的牌子,她看到了。 桑晓晓问候完,直说了话:“我觉得现在图书馆办借书证,一定要填写单位并不合适。这个单位也没有人确认是真的是假的。一条空的规则,是完全无效的,那为什么不删除?” 馆长一听桑晓晓的语气,就知道桑晓晓确实是学生了。只有学生才会拥有这种没有被社会打磨掉棱角的勇气,去提议去面对面抗争。 他笑笑坐下:“你是没有合适的单位?已经毕业了?学生填写学校也是可以的。” 桑晓晓皱着眉:“不是。我可以填写学校。但这条填写单位的规则已经不适用了。不适用的规则,就应该去考虑修改,而不是一直这么延用。” 现在买东西用票的地方越来越少,说明人慢慢有钱了,供货也渐渐充足起来,往后取消票是迟早的事。图书馆的规则和这样的规则一样,该与时俱进,而非一味守旧。 桑晓晓说着说着,以往那种脾气重新又上来:“你说这个规则放在那儿干什么?凭白让钻空子的人乐呵,觉得他们自己厉害死了。让遵守的老实人去吃亏。烦人不烦人?” 她拉着身边的老实人秦蓁给馆长展示:“你看看,到现在拉过来还在傻乐,觉得自己填不了单位做不了证是很正常的事。” 秦蓁突然被拉到桑晓晓身前,和馆长两眼盯两眼。 “规定就是合理的,让大家尽量去遵守的规定,才叫做好规定。”桑晓晓越说越生气,“图书馆的建立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看书,能够增长知识吗?” 秦蓁眨了眨眼,扭过头试图安慰桑晓晓:“我其实平时很忙,没多少时间看书的。填不了单位的人大多数也没空看书的。” 桑晓晓反驳着:“填不了单位的人,大多数是没空专程来图书馆看书,但可以借了书回去见缝插针的看书。你一天到晚,难道全天没空吗?” 秦蓁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脑袋又扭回去诚恳说着:“桑小姐说得对。” 馆长明明是被两个小姑娘找茬来的,却硬生生被这两个小姑娘的互动给逗笑了。 第63章 【3】多接触有利身心健…… 桑晓晓的声音一向来带着娇气。她越说越生气的同时, 说话自然是越说越快,且越贴近她的本性。 馆长教书那会儿都没见过说话声音这样的,相当罕见, 非常稀奇。话是有道理,内容细听不算好听, 可带上了她那嗓音就是好笑。 本来听一个娇气姑娘发脾气就想发笑了, 谁知道边上还有个性格活泼但本质太过纯良的姑娘。两个人一对比配合,“杀伤力”十足。 馆长当场笑乐呵:“哎, 这个事情我思考一下。是说登记借书证一定要写单位这事,是不是?” 桑晓晓点了头。 馆长是很讲道理的。他和桑晓晓分析这个问题:“我们图书馆书其实不算多。借书证一旦多了之后,要是一人借两本,转头图书馆就空了。书都流在外头。没书了, 那我们就得再额外买书。现在没那么多钱。” 别看借书证办一次十块钱,价格相当昂贵, 农村人一般都付不起这个价。可一张借书证是永久的,办完了却只够给图书馆买三本书。这还是不考虑什么精装书之类的。 图书馆公费里头, 每年的杂志和报纸是必须要订的。这也是一大笔的钱。员工工资要支出, 图书馆维护费要支出。虽说钱全是上面拨款拨下来的,那也得省着点花,循序渐进去筹划。 馆长这么平和说着,继续讲写单位这事:“要借书证是防君子, 不防小人。总不能让人说出‘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这不偷不抢,在办借书证的过程中打着规矩边做事, 我们思考圆滑些,也不是不可以。” 他也知道桑晓晓说的话是对的:“现在确实□□的人多起来。往后没有做小生意的,甚至在田间种地的那一批, 有需要看书的会更多。我们过两年会考虑放松限制。” 秦蓁完全被说服了。 她听着馆长有理有据娓娓道来依据的话,都想伸手替馆长鼓掌。 可桑晓晓听着馆长的圆滑,却有认着自己的死理。她问馆长:“馆长觉得这样思考更圆滑些。对于大众来说,你这样就是在鼓动他们往耍小聪明这里头琢磨。我知道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中间有灰色。明明能走向白的,为什么非把人赶去灰色地带?” 馆长一时竟被问住了。 确实就和桑晓晓说的。世上很多事情都有灰色地带,他对大多数事情是决定不了的。可现在图书馆借书证这么一条小小的规定,对于他来说是很好解决的。他可以定一个新的办借书证的规定,让这个事情黑白分明,减少灰色段。 为什么他要再预留两年灰色段,从而让大家觉得“耍小聪明合理”? 桑晓晓发现了馆长的停顿。 她知道做不做决定是馆长的事,这规定也不可能朝令夕改。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说对了点,哼哼起来:“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是不是觉得确实可以改?这图书馆里书不够,那就鼓动一下大众捐书嘛。谁要是捐赠了五本或者十本以上的,图书馆免费给办个借书证。” 图书馆不能接受捐款,但完全可以接受捐书。 桑晓晓想起自己家里好几本《春居》,微仰下巴:“我可以捐几本《春居》。这个书你们应该收吧?” 馆长对自己挑书的眼光是很自信的。他跟着桑晓晓一样微仰下巴,像老小孩一样:“这个我们有。没想到吧?” 桑晓晓当即一句:“你有眼光。” 这写在序上的话,顿时让两个文化人距离迅速拉近。馆长笑开后“哎”了一声:“行了行了。今年我就把办借书证的条件更新了。就让人填单位或者家里住址。就说一定要真实的,万一丢了能还回去。不然补办继续要十块钱。” 至于缺少书的事:“临近过年都在忙,收到捐的书也没什么空整理。得另外找个好日子。” 桑晓晓知道图书馆有自己的书,又见馆长真听了建议,心情顺起来,顿时点子一个接一个:“热闹一点,过年办点活动。请点知名的人过来凑个热闹。书来了再说,可以回头慢慢整理啊。” 馆长寻思也是这个理:“也是。请点最近有名的作家,过来签个名。再请点人过来捐书。听说三木先生是个学生,应该是放了寒假,不知道有没有空。” 这下桑晓晓一顿。 秦蓁看看桑小姐,再看看馆长,再回过头看向桑小姐:“有空吗?” 桑晓晓本来这个寒假就会经常来图书馆。能怎么办?她都提议了这么多,人都见过馆长了。往后笔名一露,再见面戳穿是迟早的事。 寒假的事情又多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她深深叹气:“有空。我有空。我们约个时间。我回去练练签名。” 馆长此刻脸上竟是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更合适。 …… 傅元宝不知道医院的事,也不知道图书馆插曲。 他在工厂里试养生茶。 做药的人千千万,现在做养生茶的还没几家。所谓的养生茶更接近于食补,口感比中药好很多,药材需要不多,平时随意喝也成,对身体也有益。 现在其实就算是糖水,卖出去也卖得好。逢年过节大家都喜欢喝些甜的。可有些人家里头年纪长的,未必喜欢甜口,反而喜欢喝茶。 这餐桌上喝茶加上油水,转头就能闹肚子。 养生茶就得避免这种情况。 能去油腻,又不会过甜。平日可以喝,逢年过节吃饭更能喝。 桌上的几种养生茶,主要是菊花决明子金银花这一类专门降火的。他找了中医特意调了量,确保喝下去的比例差不多。接下去就属口感问题。 得加多少糖,再加上多少水? 面前的茶杯,每一杯的颜色都不一样深。从左往右分别是不一样的甜度。最左边是没加糖的,最右边是加了最多糖的。 傅元宝拿起最左一杯,喝了一口。 甘甜,清爽,完全没有加入任何一点糖。全然是那些干货泡茶水的味。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又由于添加了甘草,有一种微凉清甜的口感。味道是不错,可当饮品来说太淡。 甜味太淡。比不过像现在孩子手里的可乐的甜度。 他拿清水漱口,又喝下一杯。一杯杯喝下去,到最后他感觉自己都成糖渍的,呼吸一下都是糖味。还好是养生茶,喝多了也没反胃。 一个人尝试总归不太够。他把甜度缩小,决定把剩下几个让厂里人都试试。一天试一个口味,看哪一种能让他们觉得更加乐意多喝。 他对每种浓度记录下自己的感官判断后,听到外面有工人大声喊着:“傅老板,你家里来人了!” 傅元宝放下笔,以为是家里谁过来替小奶奶送东西。有时候他忙过头,小奶奶就会让秦蓁、宋姨或者王叔到厂里来送东西。有吃的有喝的有用的。 厂里见过人,会把人直接带进来,顺便喊一声。 傅元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上回桑晓晓把他衣柜里不少衣服都丢到了床上,想要帮他扔掉。他想着这些衣服颜色深,正好适合厂里工作,所以几乎都打包到了厂里。 在家里穿着衣服出门,到厂里换好衣服工作,回家再换回衣服。这样他那些好衣服不会被弄脏,深色的衣服也得到了有效利用。 至于捐衣服。他是没捐。捐完他得去买一大堆衣服。有些麻烦。 现在家里有个桑晓晓,总不可能让桑晓晓过来送东西。 他很淡然重新抬起头,半点没打算临时去换回自己今早穿出来的那套非常正常的衬衣、毛衣以及厚棉风衣。 人一旦认为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发生,那么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傅元宝看着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冒出了头,在看他的瞬间整张脸皱起来。 傅元宝沉默。 这是什么运气? 桑晓晓皱着脸不仅沉默,还想扭头就走。 她以为傅元宝过去穿着已经到达了某种极致,却没有想到傅元宝从捡药瓶发家到开一个开药厂,和人家医生的穿着是会有点异曲同工之处的。 比如头上戴着的帽子。 盛医生头上戴着的是白帽子。这会儿的白帽子不像是几十年后那样轻便一罩。而是像拿了一块厚重的布在脑袋上缠了半个脑袋。 人家那是白帽子,到了傅元宝这里就成了深灰帽子。他身上穿着一件和早上完全不同,但包裹相当严实的深灰色外套。裤子是看不见,但光上半身已经特别像街上卖烤红薯或者卖煤块的那些老农。 老农因为天气太冷,大多会穿成这样。脑袋是能怎么裹严实就怎么裹严实,身上的衣服是本来就深色,再加上煤炭的痕迹,看上去总体发灰发黑。 格外形象,就差脸上抹一把煤。 傅元宝站起身来,往桑晓晓那边走:“你听我解释一下。”他觉得桑晓晓要是发现自己身上衣服,是她说要扔掉的,可能会气死。 桑晓晓见着傅元宝走过来,喊起来:“你不要过来!” 外边这回完全没跟着的秦蓁,和工厂里工人唠着。 工人好奇探头,问熟悉的秦蓁:“这位是……以前没见过。是那个传说中傅老板的未婚妻?”厂里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么个事,但到现在才第一次见着人。 秦蓁当然是肯定,笑嘻嘻:“对。是不是看上去特别般配?桑小姐人可好了。自从来了傅家,家里比往常热闹多了。小奶奶每天都笑得不行。” 工人看着那头正在闹腾的两人,完全能想象傅家家里的状况。他怀疑傅家小奶奶是以看乐子的心在看两个小辈,相当敬佩:“傅先生不容易。” 秦蓁回想了一下:“傅先生好像还挺喜欢这样的。” 被认为很喜欢这样闹腾的傅元宝,和桑晓晓沟通着:“是这样的,我想着……” “我不听!”桑晓晓发现傅元宝走过来,当即看到傅元宝的裤子。 一套灰,整整齐齐,连鞋子都是灰的。他在工厂里也不穿皮鞋。从头换到了脚。桑晓晓严重怀疑,下一刻傅元宝说他其实做的是挖煤厂,她都会当场相信。 傅元宝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到桌上。这种帽子是为了确保头发不掉到药材里去。不管是药还是他要做的养生茶,全是入嘴的。头发掉下去太不干净。 厂里在第一线的工人一人有两顶薄的两顶厚的,还能换着来戴。冬天厚的这款格外保暖。 也由于要固定头发,所以现在摘下帽子,傅元宝脑袋上的头发是服服帖帖,每一根都黏在脑袋上。留海更是贴在脑门。 如果说刚才他打扮得像街口卖煤炭的,那现在他就像街口智商受损讨饭的。 唯有右手的手链,能让人看出来这人不一般。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0节 傅元宝干脆换了个话题:“我等下就换衣服。你怎么会突然过来?厂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你会觉得有点无聊。” 日复一日的工程,不断重复的动作,钱回笼比想象中慢,以至于技术更新也慢。 他说着这些,已经靠近向桑晓晓。乘人不备,他把人往门里一带,顺手将办公室门关了,阻挡了外头的视线:“别皱着脸。” 桑晓晓看着他不爽,踮起脚双手对着他脑袋上服帖的头发一阵狂揉:“你这个头发根本没法戴帽子!拿下来难看死了!” 小姑娘的手除了写字在侧面留下的薄茧,整体细腻舒服得让傅元宝下意识垂下眼。 下回可以多戴戴。脱掉帽子能多接触,多接触有利于身心健康。 第64章 【1+2】削苹果学习日…… 傅元宝头发被揉得一团乱, 让他原本的降智造型变成饱受摧残的降智造型。整体形象没有变好,反倒变得更加糟糕。 凌乱没半点美感的头发像杂草一样恣意着,东边翘起高山, 右边卷起丘壑。 桑晓晓搞完破坏,发现自己也没能做到让傅元宝头发好看点, 不由又拿手捋了一把。烦人, 怎么被她搞得更加丑了?那岂不是没理由说这人了。 她靠得近,能闻到傅元宝身上较重的药味。这种药味并不难闻, 细闻之下还有点清甜。 这股味道并没有让桑晓晓放过傅元宝。 她收回手,板着小脸:“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事。谁没事来找你?你把头发理顺了再和我说话。” 傅元宝伸手将头发往脑后顺,算是当理顺了头发。他见桑晓晓脸上表情不好,很想用手指在她会冒酒窝的脸上戳一下。 估计戳完, 下一刻他的脸也不保。 傅元宝正在思考要不要干这个百利无一害的事,桑晓晓已经决定等下再说他的穿衣问题。她绕过他往桌子那边走。她走过去很是正经, 和傅元宝说着事:“我刚才去了中医馆。” 傅元宝转身也往自己桌边走。 他跟在桑晓晓身后,听桑晓晓说话。 桑晓晓坐到傅元宝的椅子上, 看向傅元宝。傅元宝办公室和他家里书房差不多。但考虑是工厂的办公室, 所以所有的陈设更加商务化。没太多摆件也没太多书,多是和工作有关的东西以及相关文具。 桌上摆放着一排白瓷杯子,刚才估计是在做品控或者别的品尝工作。 这样的工作度,让桑晓晓认真思考着自己过来帮忙打下手的可行性。感觉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会用得到右手。工作量并不算大。 傅元宝不介意桑晓晓坐他椅子。他另外搬了一把椅子, 坐到了桑晓晓边上:“你去中医馆什么事?是要调理身体?” 偶尔身子不舒服的人也会喝点调理的中药。以调养滋补为主。年轻小姑娘很多会喝点补血养气的。他的养生茶也考虑过做这一类。 “不是。”桑晓晓直说,“我去问你右手的事。” 傅元宝顿住。 桑晓晓视线落到傅元宝的右手上:“我找的是盛栢盛医生。他说可以给你联系第一医院的骨科医生,约个时间治疗手。你治不治?” 明明是一个问句, 傅元宝却从问句里听出了一点威胁意味。别人问问题,话的语调是向下的,桑晓晓问问题, 话的语调是朝上的。 他右手手指微动,声音很淡然:“没必要。我的右手没碍着我平时做事。” 桑晓晓抿着唇,起身用双手把椅子往傅元宝那儿拖近了些。她重新坐下后,探过身抓起傅元宝的右手,把右手放在两个人之间展示。 右手手指关节能看出较为明显的扭曲,和一般人的顺畅线条不一样。这样的手指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好的,竟也不妨碍傅元宝平时活动。 傅元宝其实很会长。他大抵是从长辈那儿挑了最好的眼鼻口,连手都挑了最好的来长。他骨节分明,手指较长。如果这双手没有干过苦力,没有经历过外伤,那长相是截然不同,或许可以当手模。 她没有捏傅元宝的手指,总觉得捏了会让人手再度受伤。 “你看你的右手。”桑晓晓很不满意傅元宝的敷衍,“它原本不是长这个样,现在有机会回到原本的外貌。你凭什么不给它机会?” 傅元宝跟着看向自己右手:“你说得好像它脱离了我,变成了单独的一只手。这是我的手。” 手确实是傅元宝的手。 桑晓晓把她的手放在傅元宝边上对比:“你确定它现在做事和你以前灵敏度是一样的么?你现在是不觉得。以后老了手疼,我看你怎么办。别人喝茶,你抖茶。别人吃饭,你拌饭。” 明明是在挨说,傅元宝却觉得桑晓晓的话每一回听都有新的花样。 抖茶拌饭的凄惨画面简直就在眼前,让傅元宝一下子动摇。他确实无法忍受那种,年纪渐长却连生存基本动作都做不了。 万一被傅家本家那群人看到,他岂不是成为人嘴里的笑话? “别觉得七老八十才会那样。就你这不爱护的样子,四十岁差不多了。”桑晓晓这么说着,“四十岁身体不行的多了去。” 傅元宝不是那么会变化态度的人。他近来的改变,好几次都是被桑晓晓说的。手歪了这么久,总有人会提。当着他的面说的人少,私底下说了最后传到他耳里的也有。 他都没改,当然还有因为:“工作忙。我手再治,很多事情都没法做。” 一听这话,桑晓晓当即抬下巴,脸上露出小孩得意的表情:“所以我就来工厂了。我难道不能帮你做么?” 她很自信:“我学习能力强。就算是第一次接触,学两天就会了。要是哪里我不懂,你就在边上说。我只是给你右手不便的时候打个下手,这总没什么难度。” 傅元宝是完全没想到桑晓晓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正想要问桑晓晓怎么就乐意帮他打下手,也要治他的右手,就听小姑娘一脸洋洋得意,还得找理由解释:“你可别想太多。我只是在你家要住那么多天,做工当抵房租的。” 傅元宝低声笑起来:“做工抵房租?” 她知道傅家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租钱多少么?现在工人一天才能赚多少钱?他怕真算起来,桑晓晓能卖身给他。这金钱概念几乎没有,也不知道数学成绩到底是几分。 傅元宝觉得桑晓晓的想法很有意思。 冬天不算药厂淡季。天一冷,容易生病的人多,各大店对药的需求会大。好在秋季的时候厂内生产量足够。现在要过年,就当休一个长一点的假。再者实在不方便,他也能用左手。当然,主要是“让桑晓晓当他的右手”这个想法,太蛊惑人心。 桑晓晓见傅元宝没第一时间应下,又说出第二个理由:“对,也看在小奶奶的份上。我们两家关系好。我当然可以帮点忙。” 她盯着傅元宝:“你不会还不答应吧?你这右手是伤出宝贝来了?” 傅元宝又笑起来。 他放在两人之间的右手覆盖到桑晓晓的手上。不是接触的覆盖。他并没有接触到桑晓晓的手,而是悬空比划着。 他手比桑晓晓大一圈,能轻易将人的手完全包裹在内。像他拉着人缠手链的时候,像他拉着人擦手的时候。 比起他的手,桑晓晓手很小,却饱含着巨大的力量,随时随地能写出风趣却又犀利的文字。她骨子里带着一股劲,充满蓬勃的生机。 傅元宝带着浅淡的笑答应了:“我治。我订个时间,然后给盛栢打电话。” 他和桑晓晓提了第一个要求:“我做手术的那天,你要在门口等我。刚做完手术,手肯定不能动。我的右手要做很多事。总不适合让小奶奶照顾我。” 桑晓晓觉得傅元宝说得没错,可她怎么就隐隐觉得不太对。 她洋洋得意的表情渐渐消散,抿了抿唇:“你怎么这么麻烦?” 傅元宝淡然说着第二个要求:“我喜欢吃苹果,要削皮切块。一只手总归不方便。你得会削苹果给我吃。” 桑晓晓被傅元宝的不要脸震撼到:“你怎么不能洗一洗直接啃苹果?” 傅元宝为了达到目的,当然什么话都能说:“我牙口不好。而且我是病人,给病人削苹果是医院探病人应该做的事。每个病人都能吃到,我怎么就得沦落到直接啃?” 桑晓晓本想说根本没有这种所谓“应该做的事”,可脑子里回想起病房的日子,确实是每个病人都享受过削苹果的待遇。 她也享受过。 傅元宝话里带起了淡淡笑意:“你连削苹果都不乐意做,还能来工厂帮工?” 桑晓晓明知道傅元宝在给她下套,狠心:“不就是削苹果,谁不会啊?我看你是自己不会。” 这下可就到傅元宝自信的时间了。他为了不过度刺激到桑晓晓,很矜持的说了一声:“我削苹果,整个苹果皮就一条皮,中间不带断。今晚就让你见识下我右手的能力。” 桑晓晓沉默。这确实技能水平比她高多了。 她难道一整个人还比不过傅元宝一个右手? 桑晓晓生气:“有什么了不起。我今晚就学。” 生气的桑晓晓完全忘了让傅元宝换衣服。她借了傅元宝的纸笔,霸占傅元宝的桌椅,很是凶狠有气势:“说,你的右手日常要干什么,我全给记下来。我倒要看你能说出点什么事。” 傅元宝在这会儿,脑子里已经飞速划过了无数他想要桑晓晓帮忙做的事。 考虑到桑晓晓手里拿着的是钢笔,比较危险。他把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些,淡然说着右手日常该有的行为:“我要写字。要处理厂内账务。要去找人进药材。” 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堆,主要都是厂内的工作,听上去相当正经。 说完厂内的公事就得说私人。 傅元宝用同样的语调口吻,很是轻描淡写说着:“平时要穿衣服,穿裤子,刷牙洗脸。当然这些我也可以一个人用左手做。就是速度慢一些。动作难一点。” 桑晓晓的笔一顿。钢笔在纸上落下一个小墨点。 她抬眼瞪傅元宝:“你这些本来就应该自己做。你是伤了个右手,不是瘫痪了。” 傅元宝当即请教桑晓晓:“穿裤子还可以。你怎么不动右手的情况下,穿左手的衣服?用嘴么?” 桑晓晓把笔搁住:“你穿套头衫不就行了?非要穿那种纽扣拉链的么?” 傅元宝瞬间将锅扔给桑晓晓:“我得穿衬衫西装,天冷也得穿棉衣。你给我衣柜里没留下几件套头的衣服。”他衣柜里套头的衣服好些都搬来工厂了。 桑晓晓回想了下。这么一说,确实好像没有留几件套头的衣服。 但那也是早前了。冬天的衣服她可没拿掉几件。桑晓晓觉得傅元宝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她冷声呵笑:“我回头就给你去买衣服。你要是敢不穿,我就把你衣柜里别的衣服全搬走。” 反正只有主动穿和被动穿两种。 桑晓晓重新拿起钢笔,继续写:“快说,还有什么你一个人光用个左手干不了的事。” 傅元宝言简意赅:“吃饭。” 桑晓晓抬头看向顺杆爬的傅元宝,眼神很凶。 眼见着要导致前面所有条件功亏一篑,傅元宝当即接上话:“我用左手拿勺子吃。抖茶拌饭也绝不麻烦你。” 这说着说着卖起可怜了。桑晓晓是不可能给傅元宝喂饭的。左手吃饭慢一点,就当细嚼慢咽对肠胃好。她就不信没自己喂饭,傅元宝就不会吃饭了。 桑晓晓不想听傅元宝再说。再说下去这人得寸进尺,能把所有可以偷懒的活全让她干了。她坚信:“你当初不想种田而去捡药瓶,肯定是因为偷懒不想种田。” 傅元宝短促笑了声:“或许是。” 他说着:“我的右手留到现在,也或许是为了能让你给我削苹果。” 桑晓晓恼得又想踩傅元宝的鞋:“你这人好烦啊。” 被嫌弃很烦的傅元宝心情极佳。他带着气鼓鼓的桑晓晓去参观了整个药厂,几乎让所有人都认识了一下“未婚妻”,再回到办公室里把不少要做的工作展示给桑晓晓看。 中途他确定了一下时间,当着桑晓晓的面给盛栢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自己接下去空的时间。尽量把手术安排在年前。 当然,他心情颇好,对自己人也好,见着秦蓁后表示:“今年给你们三个人多包一点红包。这些日子辛苦了。今天也辛苦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1节 秦蓁乐得找不到北:“谢谢傅先生。你和桑小姐都是大好人!” 王叔来接人的时候,意外接了一车人回家。 晚上吃过饭,小奶奶看着电视和秦蓁一起消食。餐桌那儿宋姨收拾完所有东西,转头见傅先生拿了一筐苹果到餐桌上。桑小姐坐在边上,拿起一个苹果,一副专研拼劲。 大冬天的苹果价格昂贵,远不是上市那段时间能买到的价。一般人家平时都舍不得吃。过年这会儿更是几乎没多少人家会买。 宋姨困惑:今天怎么看着要折腾一筐的样? 傅元宝没在意宋姨好奇的眼神,去厨房洗了另个苹果,拿了两把小刀。 他回到位置上,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分,对旁边的桑晓晓说:“看好了。” 傅元宝削苹果确实是有一套。他左手按着苹果,右手稍一用力,就在圆润的苹果上方嵌入了一个小口,随后整个苹果皮就以这小口的宽度,一圈圈滑落下来。 苹果转动着,连带着细长且带有一点弯曲边缘的苹果皮一起转动。餐厅打着灯,灯光下的苹果和刀都充满艺术感,而带着水珠的苹果皮连薄厚都几乎没什么变化,在餐桌空中变成了一条绸缎。 桑晓晓看好了。 她以前只觉得这个行为再普通不过,到现在才发现这行为原来一点都不普通。吃惯了别人做的饭菜,会觉得别人做饭烧菜是理所当然的。 见多了医院里削苹果,会觉得削苹果的这个动作没半点难度,很是简单也理所当然。 事实上两者都是将情感融进去的行为付出。 当苹果皮完整落到桌上,削好的苹果被切块放入碗中,桑晓晓拿起了另一把小刀:“我来。” 傅元宝指点了下动作:“刀不要太用力,速度保持不变,果皮就下来了。不会削到手。” 桑晓晓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埋头尝试。 一刀下去,一厘米宽度的苹果皮口子是开了,两厘米之后,苹果皮就断裂。桑晓晓的削苹果大业开始就宣告了失败。 她不信邪,顺着刚才的口子继续削。 傅元宝弄出了一整条的苹果皮。桑晓晓是把刀用成了刨,一刀下去断一段,一刀下去断一段。虽说没把苹果削小一圈,但看得傅元宝心惊,总怀疑桑晓晓要削到手指上。 半个苹果下去,桌上就剩下一堆果皮段。他问了声:“要不算了?” 桑晓晓皱着眉:“你别吵,别打扰我进步。” 傅元宝看着桑晓晓不知道哪里来的进步,伸手拿了块苹果压惊。他都没怎么再发声,生怕自己的声音真打扰到桑晓晓,惹得刀歪。 到时候他还没做手术,桑晓晓的手先包起来了。 一个苹果削完,桑晓晓一脸愤恨把刀插在苹果上:“什么烂苹果。” 傅元宝顺手把手上一块放到桑晓晓嘴边:“尝一尝。” 桑晓晓张嘴咬上苹果,气呼呼把自己削的寒碜苹果切块全丢碗里,再拿出一个苹果去洗。她吃着苹果说不出话来,只能在那儿哼哼自个生闷气。 傅元宝把碗送去小奶奶那儿:“桑晓晓削的苹果。” 小奶奶惊喜:“呀,晓晓有心了。” 傅元宝提醒小奶奶:“为我削的。我吃不完才拿过来。”想也知道等下桑晓晓还能削出好几个来。 小奶奶听傅元宝这么说,笑着嗔怪一般点了点人:“你哦。真的是。” 傅元宝送完苹果,回去见桑晓晓继续努力,便再拿了个碗,等桑晓晓第二个苹果削出来。 桑晓晓的学习速度很快。第二个苹果的苹果皮就已经能成圈,第三个苹果的果皮就形成了好几圈。可惜没有一只完全成功的。 她想要再拿一个苹果,结果发现自己手上果汁黏糊,而边上的碗里已经放不下苹果块了。 再一想,她意识到刚才似乎无意识间,被傅元宝喂了好几块苹果。 这人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学了。”桑晓晓站起身去洗手,“你的手现在又没废。我这么积极干什么!我很忙的你知不知道?” 傅元宝吃着苹果,笑意是根本压不下去:“我知道的。” 总共削了四个苹果,大家分一分吃,当然是一点没有剩下。桑晓晓今天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干乱七八糟的事,到现在一个字没写。 她想着自己的稿子,上楼回房间的路上一直在怪罪傅元宝:“都是你,让我学什么削苹果。现在一个字没写。这个月的稿子要是交不出,我就说全赖你。” 傅元宝有一报还一报,有一恩算一恩。他很是妥帖:“你去写。我帮你热牛奶,温度绝对不会高出一度。再给你加点蜂蜜。” 桑晓晓哼了声:“你本来就该给我热牛奶。” 傅元宝见着小姑娘这么说,逗弄的心思又起来:“其实你要是乐意,我也能给你放洗澡水。” 桑晓晓人走到房门口,进门前听到这话里的戏谑:“滚蛋!” 说着门“乒”一关。 傅元宝在外头笑得不行。 傅家的洗漱环境比桑家好太多。 热水来的方便,洗漱也方便。桑晓晓在桑家大冬天早上得去热水壶里弄热水才敢刷牙洗脸。到傅家,傅家是用燃气烧的热水,取用方便。 傅元宝放个洗澡水只要走去开个龙头就成,完全不需要动更多的东西。他难道以为这样也算“帮忙”吗? 桑晓晓在屋内坐下,想到刚才傅元宝说的话,忍不住踢了踢身下的椅子。 有本事他帮她刷牙洗脸,帮她洗…… 不对,不能帮她洗澡。 桑晓晓冷哼评价着傅元宝:“真没用。” 当然她这话是不能在傅元宝面前说的。就傅元宝那不要脸的性子,保不准真能说出来让帮忙洗澡这种事情。桑晓晓是不乐意提供给傅元宝这个思路。 总归是写稿重要。 桑晓晓在屋里写稿,傅元宝亲自去厨房热牛奶。远在另一处的盛栢和第一医院认识的骨科医生说着傅元宝的事,商量面诊和手术时间。 第一医院的骨科医生叫于大山。于大山听说过傅元宝,也听说过傅元宝的右手早年受伤后来长歪了。这几乎是傅元宝的标志,不少人聊起来都会谈到。 现在说要重新治疗,于大山当然是赞同的:“一般人年纪大了,我会建议不要治。如果影响生活了再说。傅元宝现在还年轻,骨头重长快,确实可以考虑。具体看了再决定。大概率要手术,年前可以做的。” 盛栢得到了准,约了下时间:“你这些天都坐班吧?我让人直接去医院。你看着安排。” 于大山当然同意。 确定下来,两人又唠了下医院的日常生活。医院的日常大同小异,双方自然很有共鸣。盛栢说起了今天发生在儿科的事。 于大山听着直摇头:“这事真是不好弄。医生也不是神,又要管按序看诊,又要确保后头的病人不会突发状况。不管二十三号还是十七号出了事,你们那个医生都危险。” 回头人只会怪医生怪医院。 盛栢温和:“可以体谅。互相体谅吧。” 一阵感慨下,两人这才结束通话。 第65章 【3】下次新书出版前蹭…… 傅元宝和盛栢约定好后, 抽空去了医院面诊。确定下要做手术的事,他通知了小奶奶。 小奶奶一听傅元宝要动手术,人就慌。 她面上不想把心慌传递给小辈, 实际上茶饭不思,坐立不安。饭吃着吃着, 突然就吃不下了。电视看着看着, 人就走神。 原先她爱在外头晒太阳。冬天天冷,秦蓁会给小奶奶弄个暖手炉。 小奶奶一般抱着暖炉在外头听报纸, 听收音机。现在听着听着就秦蓁关了,也不想听。椅子上躺会儿也躺不住,很快起来走两步。走两步后觉得心里头焦躁,又回来重新坐下, 让秦蓁给她调个听音乐的频道。 听到后面她也不想听,回屋子里去念经。 桑晓晓写稿忙, 基本上背着包一大早会出门去图书馆,中午不回来吃饭, 到傍晚才回。好好一个寒假完全不比傅元宝去厂里上班轻松。 王叔早上出门会先把桑晓晓送到图书馆, 再去送傅元宝去工厂。下班王叔再和傅元宝一起把桑晓晓接走。 桑晓晓和傅元宝白天不能察觉到小奶奶的异样,晚上听秦蓁转述。秦蓁细说着白天的事:“平时一碗饭,小奶奶能吃个干净。今天只吃了半碗。下午连点心都说吃不下。” 小奶奶看着瘦小,实际上食量不小。两人光听这一点就完全能感受到小奶奶的焦虑。 小奶奶对傅元宝的健康问题很上心, 上心到一碰上事就求神拜佛。 傅元宝不可能不告诉小奶奶这事。他回头做好手术,回来右手缠着,小奶奶想不看到都难。总不能大过年找个借口去外面住。让老人家过年一个人在家待着, 他都要戳自己脊梁骨骂。 他叹一口气:“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她。” 他起身去房里安抚小奶奶。 桑晓晓很喜欢小奶奶。小奶奶对她好,对桑家也好,平时说话温声细语, 是她想象中江南人最该有的样,也是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学不来的模样。 小奶奶审美也好,上次送她的毛衣是真的漂亮。店里都买不到那么好看的样式。说是对着电视里主角衣服学着做的,可做出来穿身上,比电视里都好看。 她以前在医院里宽慰人,就是把自己手边所有能给的东西给过去,再或者写点文章逗人笑笑。当然,她肯定不会是好声好语安慰的。 桑晓晓一般都会说:“这有什么好急的?连这个都要急,那要急的事情可太多。还不如吃点好的。”说着把吃的一推。 现在的桑晓晓说话和脾气上稍有进步。这点进步微不足道,只让她决定当场削个苹果给小奶奶送过去。 她之前削苹果是试验品,这次削苹果是主动有目的性的。 这么想着,桑晓晓去拿了一个苹果,拿了碗和小刀,坐在桌上认真起来。 楼下桑晓晓全神贯注和苹果奋斗,楼上傅元宝听着小奶奶念叨:“我肯定会担心。手上要重新接骨头,会很疼。哪有人不怕疼。说不怕疼的都是安慰别人的话。” 傅元宝和小奶奶说着:“这次治好好了,以后右手隐患就没了。看着也漂亮。你不是以前说我的手长得就像爷爷么。” “是像。”小奶奶走到傅元宝爷爷的照片前,“以前就该舍得花钱。让他啊多拍几张照片。那样你就能看到他的更多的样子。是真的像。这次也让他保佑你,保佑你的手术平平安安。” 傅元宝应答着。 小奶奶情绪上一时半会全然调节不过来。傅元宝陪着说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得到小奶奶愁眉不展:“好了,你别安慰我了。你做手术又不是我做手术。少来安慰我,到时候惹得你心慌。” 这话听上去有点小奶奶早年骄纵的味,不过她几十年温吞下来,听上去照样是细声细语的。 傅元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他说再多,晚上小奶奶估计依旧睡不好。这事看着只有他做好了手术,医生说一切都好才行。 “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门没锁,里面小奶奶和傅元宝还没说进,外面桑晓晓就从门外探出了脑袋。她眼眸发亮,情绪激动,见到小奶奶人在,当即推开门展示起来:“快!快看!” 只见她一手拿着切好苹果块的碗,一手拿着一条纤长弯曲着的苹果皮。苹果皮极长,在空中挂了半米。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2节 桑晓晓无法抑制自己的快乐:“我的技术!一流!” 她的快乐溢出,完完全全感染到了小奶奶。小奶奶实在觉得好笑:“怎么削个苹果能这么高兴?” 桑晓晓进门,把碗放到小奶奶怀里,双手展示着苹果皮。她献宝一样,语气充满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兴奋:“是一整条的。我第一次削苹果削出来一整条!我上辈子都没这技术。” 她说的是实话,到别人耳朵里则是夸张。 明明是很幼稚的行为,结果愣是让小奶奶的心慌焦虑消散了些。她夸着桑晓晓:“晓晓是真厉害。” 傅元宝明明也能做到,可见桑晓晓这样喜悦,又见小奶奶心情转好些,当然没打算打破这点好气氛。 桑晓晓心情好,当然也是能说好话的。她美滋滋讲着:“一定是因为知道我是给小奶奶削苹果,才那么容易成功。看看这宽度,几乎完全是一样宽的。拿直尺量误差都不会超过两毫米。说不定哪天我都能去创吉尼斯纪录。世界上削苹果最厉害的人。” 小奶奶被逗得直笑。 桑晓晓炫耀完,把苹果皮交给傅元宝:“给你了。建议你给它裱起来。这就是著名大作家三木,第一次成功削苹果皮的纪念物。很值钱。” 傅元宝失笑:“小奶奶收苹果,我收苹果皮?这待遇相差太大。” 桑晓晓哼哼:“爱要不要。不要还我。” 傅元宝只能收下,揶揄:“要的。还得给这苹果皮开个画展,让大众都能够欣赏一下著名大作家的风采。” 桑晓晓觉得傅元宝好烦。她恼怒:“你这人怎么这个样?给你点好的,你就上树。信不信我回头一个苹果都不削给你。” 小奶奶又是一阵笑,笑完还带着笑意呢,又禁不住叹了口气:“哎。” 桑晓晓听到小奶奶叹气,问小奶奶:“叹什么气呀?是我这个苹果削的不好吃?你都没吃。” 小奶奶被催着吃苹果,当然是拿起签子尝了下。水果一分价格一分货,如今这个季节好苹果该有的甜度,当然也对得起它的奢靡价位。 慢慢吃了一块,小奶奶心情调整了下,确确实实不像刚才念叨时心情有着难以抑制的忧虑。她也能和桑晓晓说:“我是担心元宝的手。你是不知道那时的事。” 傅元宝喊了一声:“小奶奶。” 小奶奶知道傅元宝不想让她说。可对于一对往后要长期在一起的人,过去的事总是要了解的。越是了解,越是能互相慰藉:“傅家分家后,我们和另外两家算是不太来往。可即便是不太来往,他们也能对着我们一老一小下手。田里起了冲突,硬生生能把人手指骨踩断。” 这种事找人管,最后能管点什么呢?最多就是赔点钱。她差那点钱吗? 桑晓晓听到踩断,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怒。刚才的恼怒,主要是羞恼。现在的怒是纯粹的怒。什么恩怨冲突,能让人把手指骨踩断? 傅元宝安慰小奶奶:“过去的事了。而且后来我也让他断了手指骨。他双手手指骨都断了。” 桑晓晓的怒意卡在脸上,震惊看向傅元宝。 小奶奶气笑:“他那是被自己兄弟折断的,关你什么事情?你不就是去多说了两句话。他们自己为了自己的事起的冲突。而且人家手现在好好的,只有你的手歪着。” 虽然但是。 桑晓晓问了一声:“你去说了什么?” 傅元宝当年说话是比较直白,戳穿也直白。一说破后惹得人大打出手,后来演变成群架。他现在对着桑晓晓就委婉得多:“他和自己兄弟的对象,关系不一般。” 就是青青头上草,一个绿帽让两人反目,回头一个双手手指都折了,另一个当时也没什么好下场,去医院躺了两天。 桑晓晓看傅元宝的眼神不一样了。 好奇心驱使她不由再问了一句:“是谁和谁?” 傅元宝并不隐瞒:“断指的是傅帆,我大伯的儿子。另一个是傅威。” 桑晓晓对傅威是负好感,听到傅帆是和傅威并列的,对傅帆的好感当即是负。也就是说傅帆和傅威的女朋友关系匪浅。 年轻人真是混乱,不像她和她的同学们。大家一心就想考上好大学。 不好好学习的人都该拖出去打一顿。 桑晓晓对傅元宝夸奖:“做得好。”人是自己干的坏事自己起的冲突,关他傅元宝什么事情。傅元宝就算不戳破,总会有人去戳破的。 她夸完傅元宝,对小奶奶表示:“割席割得好。那边一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对象是傅威。傅威几乎可以说是会无条件作恶的人,这世上就是有这种离奇的存在。 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人,桑晓晓言辞犀利,当然不会只说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会连着上面的长辈一起说:“子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年纪轻轻情感复杂,年纪长了后情感只会更加复杂。” 不守男德,迟早骨折。考虑到傅元宝先骨折的,她好歹没把这话说出口。 她站在傅元宝这边:“他们不做人,傅元宝做人。现在乐意给傅元宝做手术的人都得排队。小奶奶应该知道盛医生。盛医生不擅长骨科,不能给傅元宝做手术,惋惜得很。再加上盛医生的师傅,这都三个人了。” 都是病人求着医生动手术的,哪有医生排队愿意给人做手术的? 小奶奶被桑晓晓再次逗得直乐。 桑晓晓知道小奶奶的心慌,来源于她身边人一个个的离开。这很容易导致她觉得一切会是她的问题。这种想法毫无逻辑,却总能让善良的人陷入自我愧疚和焦虑。 她刚才还在说傅元宝“怎么这样”,现在就夸起来:“傅元宝现在不管做什么势头都好,连削苹果都不会断皮。这说明人运气好。运气好的人,做手术就有加成。说不定能让医生超常发挥。” 桑晓晓自己削苹果成功了,现在觉得会削苹果的人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她重复了一遍:“他会削苹果哎!” 傅元宝第一次听说这种歪理。 削苹果是他本身就会的,以前削也不会断。到了桑晓晓这儿反而成了势头好,运气加成。而且这种势头还能传到医生身上。 小奶奶笑得厉害。她年纪大了,竟还真觉得桑晓晓说得对:“确实,他会削苹果。哎,我再多拜托拜托老祖宗。让一切顺顺利利,让他平平安安。” 说着说着,她心都平静下来。她不想再让两个小孩为她操心:“好了好了,我马上要睡了。你们有自个要忙的事,都会去早些做了,早些睡。” 小奶奶把苹果放到一边,拍了拍桑晓晓的手:“他现在做什么都势头好,晓晓也做什么都势头好。你们两个啊,多聊聊,以后就是势头大好。” 她开了句玩笑:“你看这苹果皮,你不就也能削那么长了吗?” 桑晓晓刚用歪理说服小奶奶,没想到小奶奶转头用歪理说服她。 好像有点道理。 桑晓晓告别小奶奶走出房门,侧头看向身边一脸淡然的傅元宝。这人心计手段样样不缺,运气好像对她是有那么点加成。她下次新书出版前蹭蹭不过分吧? 第66章 【1+2】手术前夕 人碰上好事, 就会觉得一些神神叨叨的事“很准”,人碰上坏事,便立马能翻脸说一声“迷信”。 桑晓晓暂且相信了小奶奶的理, 有心理作用的缘故,写文比平时更加顺畅。《春居》第二个故事要得急, 她接下去行程也忙, 当然得优先写着。 给少女留下信件的中年女人远赴它地,和一个不知道身份背景的人结了婚。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托人邮寄一些钱回家。钱不多, 看得出留下信的女人也不富裕。 唐雪君揣测着这女人或许是在外头和人做生意。可做生意的人哪能就余下那么点钱?又怎么能做到准时打钱呢? 少女想不通,可惜的是在梦中她再也没梦见那个中年女性。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对方那些对方所想要知道的家里情况。 村里人往外走得多,很少有少女和少年这种外地人。两人和那户人家聊上了话,自然说到了中年女性的事。中年女性的家里人无比挂念她。 中年女性因为有了小家, 谅解了童年所经历的一切。家里人也因为她的离开,醒悟到孩子成长过程中并不是吃饱穿暖就足够的。 过去的日子为了生存, 每一个人都是千难万难,往后日子渐渐变好, 大家当然盼着一切安好。 路途遥远, 中年女性没有回来,村里这些人也没有办法抛下亲人家业去找人。少女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和少年一商量,决定顺着中年女性的汇款单找过去。 汇款单在邮电局填写的。上面收款地址非常详细, 写明了哪个村哪个社哪个收款人,但汇款人的地址只落到祖国西边一个县区的邮电局。 那是一个光听名字就非常贫瘠的一个地区,让人想不明白怎么中年女性会跑去那么远。 少女和少年往西去, 一路找到了汇款单上的那所邮电局。这个县区显然没有中年女性原先待着的村子发达,汇款的那家邮电局很是破败。墙面上哪怕经过了遮掩,依旧能看到一条巨型蜈蚣似的裂缝, 蜿蜒而上。 少女问邮电局的人:“你们知道这位汇款人是谁么?她住在哪里?” 邮电局的人看到了名字,一下子就认出来:“哦,我知道她的。她刚开始都自己来汇款,去年7月大暴雨之后就变成她丈夫来汇款。” “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啊。我们这儿很多人受影响。她家住的偏远靠山,那会儿受到的影响很大。”邮电局的人回想着,“是在发射中心那儿。” 邮电局自然有报纸。很多人订报都是到邮电局来订的。 他对那会儿的事心有余悸,拿出报纸剪辑的笔记本放到了少女的面前。笔记本摊开,左边报道的正是那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以及其后的恐怖泥石流。受灾人数达到了六十多万人,而右边贴的是新的报道,写的是卫星成功发射。 桑晓晓的笔顿住。 自然的苦难与人类的成就对比,愈发显得其中每一个个体伟大。每一位科研人员都值得人敬重,在往后的人生当中,也该得到应有的赞扬。 往后很长一段的日子里,搞科研日子不如门口茶叶蛋的。在桑晓晓心里,坚定认为前者不畏艰苦的奋斗精神更值得赞扬。 写完这个结局,她又花了很长时间进行修改润稿。她叫人把稿件送到了阳城日报,直到傅元宝动手术那天,她还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所有人忙忙碌碌,桑晓晓从起床就话少,到坐到车里也没几句话。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傅元宝身上,也没注意到桑晓晓半点没平时趾高气昂的傲慢劲。 傅元宝为了方便,今天特意穿了袖口宽松的衣服。从内到外每一件都相当宽大,袖口能轻易挽到胳膊那儿。为了防止冻着,小奶奶拿出了绒毛背心给傅元宝套着。背心没有袖口,不会妨碍右手。 进去做手术,其实要换上专门的衣服。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不能穿。手术出来后他当然得再穿衣服。这些宽松的衣服回头就能重新套回他身上。 小奶奶想跟着去守傅元宝,都走到车边了,依旧被傅元宝拦回去:“小奶奶,我这是小手术。做完就给你打电话。医院人来人往,总容易有传染人的毛病。就算你注意着,你心情忽上忽下的,回头走个楼梯让我都不安心。不能我治好了,你病倒了。” 傅元宝很会说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情感上就是割舍不下。小奶奶就是担心,就是想在手术室门口候着。 秦蓁并不跟去,劝说小奶奶:“小奶奶,有桑小姐一起去。回头手术一好,她肯定会比傅先生更早通知你的。” 桑晓晓听到秦蓁说自己,从车里侧头看向小奶奶:“嗯。” 用词之精简,和以前截然不同。 傅元宝的主意很大。他决定不让小奶奶去,当然不会让小奶奶上车:“秦蓁,你带小奶奶回去上楼。我当天做完了就回来,连医院都不用住。” 手上的手术,当天做完当天回家。阳城第一医院哪怕是阳城最好的医院,病房有限,白天给傅元宝临时住一下,晚上他一回去,病房转头就得轮给下一个病人。 至于中医馆,中医馆都没病房。 傅元宝下了令,秦蓁当然得推着小奶奶往屋里走。她一边走一边说着:“小奶奶放宽心,真没事的。你听一出戏,人就回来了。” 王叔生怕小奶奶再要强求上车,忙坐在驾驶座上招呼:“傅先生,我们现在就走了啊。” 傅元宝落座关车门。 小奶奶被推着走,脑袋转向车的方向。傅元宝摆了摆手作为短暂的道别,随即决摇上车窗。再折腾下去,他去做手术还得迟到。 车行驶向医院。车内安安静静。 桑晓晓侧头看着车窗外,满脑子都是“啊,可怜在自然灾害下受难的科研人员”,以及“啊,她的丈夫一边等待一边给双方家里邮寄钱,那是怎么样的心酸”。 再思考深一点,那还有两家人的难过,同行们对她的致敬与哀悼。 想着想着,桑晓晓脑子里都想让当事人重生一下,随后走上一流技术人员道路,和那些伟大的同行们一起带着航天事业走向一片光明。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3节 傅元宝坐在后座上,发现桑晓晓这么安静,以为桑晓晓在担心他的手术。 他安慰桑晓晓:“只是个小手术。我问过医生,会打麻药。我几乎全程不会有感觉。后面要是疼的厉害也可以适量吃止痛的药。” 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移,桑晓晓脑子里已经进行到几十年后太空站建立,年长的夫妻穿着制服,朝着天空中太空站的方向敬礼。 听到傅元宝的话,她转过脑袋看向傅元宝:“傅元宝,你的手一定要好好的。” 傅元宝对上桑晓晓的视线,能感受到桑晓晓话里的诚恳。他的心跳动着,震动声可以传达到耳鼓,大到他怀疑桑晓晓都能听到。 他神情变化不大,只是脸上的线条都更加柔和:“嗯。” 桑晓晓想象着几十年后的未来:“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投资给努力搞科研项目的研究人员们。他们值得你的每一笔花销。” 猝不及防的话题,让傅元宝沉默。 什么叫他赚钱投资给科研人员? 谁?哪个科研人员? 他都要做手术了,桑晓晓在这里希望他往后手好好的,就为了那个所谓的科研人员? 傅元宝这一刻想碾死刚才鼓动的心脏,灭了刚才的自我感动。他发现自己是把桑晓晓想象得太过美好,以至于能往好的地方误解桑晓晓的每一次行为。 以前关于报纸的内容也是这样,现在去医院的路上又是这样。 他先问了两个问题:“什么科研项目?谁的科研项目?” 桑晓晓本来想说航天项目的。多年后这一块是可以给民营企业去研发的项目,也能够商业化赚钱。当然投入很大,回报稍微慢一些。 可这个行业好像和傅元宝的行业相差有点远。 她再思考了下:“医药学的科研项目。谁都可以。只要你觉得这一个项目是有利于全人类的。” 桑晓晓难得语气正常为人类的进步而忧心,傅元宝却半点不觉得这点忧心适合发生在现在,发生在他即将做手术之前。 傅元宝把右手展示到桑晓晓面前:“你的意思是全人类在等这只手好好的。” 桑晓晓觉得这话属于曲解她的意思,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往后傅元宝真的在医疗事业上付出那么大,在几十年后完全可以说“全人类在等这只手好好的”。 她点了头。 傅元宝询问桑晓晓:“对一只关乎全人类的手,马上要进行手术了。希望被按摩两下,缓和手上的经络肌肉,不过分吧?” 他语气淡然,没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桑晓晓与其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去关心全人类。不如多分一点心思在他身上。 桑晓晓无法理解傅元宝的想法。 她不理解。 怎么话题突然就转移到她要给傅元宝按摩手了?医生有说做手术之前要按摩吗?她分明在和傅元宝说以后的投资方向!要往医学研究上多投资点钱! 桑晓晓一下子被傅元宝从故事中抽离出来。她重新恢复原先气呼呼的样:“怎么不过分?我之后要帮你做那么多事,凭什么手术前还要给你按摩?” 傅元宝先前不和桑晓晓算账。他想着桑晓晓说的什么“付出”理论,学着对桑晓晓更好些。可现在他只想拿出等价交换理论:“凭王叔开车一个月三千全是我付的钱。” 这些天一直坐着王叔接送车,且只对数字有概念,对日常开支全无概念的桑晓晓震惊。她辛辛苦苦写一篇稿子,第一次只拿到了三十多。 现在出版的收益是高了很多,可感觉短期内一年收入抵不过王叔开车的一年收入。 傅元宝手往桑晓晓面前再伸出一段距离。他没提房租的事。房租比起王叔之类的钱支出,要少得多。他能给王叔那么多钱,也是因为王叔不仅会开车。 有些生意他忙不过来,王叔也得帮忙谈。不开高些的钱,王叔完全可以去单独干活。 傅元宝再问桑晓晓:“你还想知道秦蓁和宋姨每个月拿多少么?” 桑晓晓不想。 她觉得自己写稿赚的钱肯定不够雇佣这三个人。她在傅家住得没有一点不高兴。感觉不管是三人当中的谁,都彻底融入在傅家内,如同亲人一样,都不像是雇来的。 她拉过傅元宝的手:“按摩就按摩。你可别喊疼。” 傅元宝手背看上去好看,在现在干活少了后光滑起来,而手掌内侧光与手指的连接处便有四个厚重老茧。他自小干活,做饭种田样样都得会。后来不管是给别人做事,还是自己办厂,全部亲力亲为,不会有空去保养双手。 摸上去并不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手上有热度。傅元宝的体温比桑晓晓高,让她回想起傅元宝给她带手链的那次。那次的冲击之大,让她现在都记忆犹新,感觉画面轻易就能浮现在眼前。现在右手的手链依旧乖乖待在傅元宝手腕上,一圈圈缠绕着。里头的玉该是也知道责任与使命,护着这只手不再受伤。 桑晓晓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要怎么给手按摩。她只能一根根手指揉捏过来,再在傅元宝的手掌手背上按压。毫无技术水平,话也不饶人:“钱是你付的,我就是蹭个车。那叫顺风车。” 肢体接触是一种很微妙的亲密。她恼怒的时候不在意,现在却感觉自己手指按摩上去后,指腹接受到更高的温度,变得更为敏感。 奇奇怪怪的,明明触摸的是皮肤,却让人觉得好像摸的是世界上最细软的绒毛,指腹痒到心里都发痒。 桑晓晓体会着这种微妙的触感,思路没被打断。她继续说着:“顺风车价格很便宜,得打折的你知不知道?” 找到了这个点,桑晓晓立马神气起来。她就是蹭车,怎么搞得好像变成自己雇佣王叔,却是傅元宝花钱的样子。 她一手托着傅元宝的右手,另一只手拍了拍傅元宝手背:“听见没有?” 傅元宝手挪了一下,让桑晓晓下方的手指擦过他的手心。他很快收回手,在车内翘起二郎腿,带上了一点笑:“听见了。你是打算付一千五。” 一千五是什么概念? 是现在正常上班人一年都未必能拿到的工资。桑晓晓发现了,傅元宝是在用金钱胁迫她。她扬起下巴,抿起唇,凶狠骂人:“傅元宝,你混蛋。” 傅元宝:“嗯?” 他第一次听桑晓晓骂他混蛋。他见过的人多,也见识过各种骂人的话。桑晓晓这骂人和别人比起来,娇气得很,完全听不出骂人的感觉。 他想了想,认了这个词:“你说得对。但混蛋应该更加恶劣些。你这按摩的手法是不值一千五的。最多抵五块。” 五块未必有人乐意出。五块能吃一顿好的了。 傅元宝存心惹人,桑晓晓当然轻易被惹怒。 她恨不得在车上和傅元宝大战三百回合,用力用手戳傅元宝的腰,眼眸气得更加黑亮:“你这日子是不是不想过了?不想过了我立马下车。我打车回傅家告诉小奶奶!你有本事自己去做手术。哦对,你本事大着呢,几千块随意给出去。这次手术都要上万。有钱了不起!是不是啊?” 贴近了人,小姑娘的脸在怒火下极为漂亮。她最近在傅家不知道是不是牛奶喝多了,身上带上了一股浅淡的奶味,混合着雪花膏的香气,很是好闻。 一个车内完全无法闪躲,一吵闹起来只能让让人贴近。 傅元宝刚才抽手翘腿,已经是察觉到不能再闹,再闹他得丢人。现在看着桑晓晓,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想动手做些出格的事。 只是小姑娘年纪小,他总得认了:“有钱是挺了不起。但日子还是想过的。”桑晓晓要是半路下车,回去能把整个傅家掀翻。到时候小奶奶肯定站在桑晓晓那边。 他不想刚做完手术就不得不遭受双重针对。 前面王叔强行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吵架的话,声音娇着,听着好似这两人已经结婚多年,话里话外都是过日子不过日子。到后面阴阳怪气起来,更是充满了小夫妻的既视感。 他结婚惹怒妻子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到类似的话。 桑晓晓的暴怒不容易压下,一直持续到医院。 王叔下了车,想给两人开车门。他开了桑晓晓这边车门,结果桑晓晓伸手把门给关上了。她看向傅元宝:“趁着你现在手好着,赶紧多动动。按摩哪里够活络经脉。你开完你的车门,再给我开车门。” 傅元宝确信,现在桑晓晓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了。 他打开自己这边车门下车,绕到桑晓晓那儿替桑晓晓开了车门。 王叔去停车,桑晓晓扬了扬下巴:“走了,进去医院。于医生不是在等你吗?人家骨科医生,肯定懂一点按摩手法。回头我们就请教个清楚。” 她记仇着:“我的按摩手法反正就价值五块,你好歹得学出个一千五来。最近是没法帮人按摩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手按摩也不够,还得加上脚:“听说脚上穴位多。下回去见盛医生,或者盛医生来给小奶奶诊脉。你可以向盛医生请教一下。你这么大的人了,给小奶奶尽孝心洗个脚,按按脚不过分吧?” 说完话,她也不等傅元宝,哼一声往里走。 最后“不过分吧”的后缀词,真是耳熟。 傅元宝感受着桑晓晓的阴阳怪气,缓慢跟上步子:“你学么?”他这段时间手不好,是不是也能有机会体验一下按脚?要是他也能有这个机会,他当场就去找盛栢。 桑晓晓肯定会学。她是想写点医学方面知识的,能学一些是一些。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傅元宝:“我学了也不给你按。你做梦。” 傅元宝商量着:“梦可以成真。” 桑晓晓生气:“成真的就不叫梦!” 说话揪字眼,傅元宝是说不过桑晓晓的。他带着桑晓晓往里面走:“不闹了,我们先进去准备手术。要是今天做得快些,我们能早点回去。” 具体看医生怎么处理。 做手术之前还有一些工作要做,桑晓晓也不可能真影响到傅元宝的手术。她抿着唇一道走着。 于大山早早等着傅元宝过来。他亲自带着傅元宝走前置工作,再检查了一遍傅元宝的手指,在脑中预设着整个手术过程。 “问题不严重。”于大山的骨科水平在阳城一流。如果不是因为他家人都在阳城,说不定都能再往上面医院走一走。当然,往后技术名声出去了,他也可以去更好的医院坐诊或者讲课。 现在傅元宝这个手术,他希望能做到最好。因为傅元宝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大宣传点。所有人都有关注他的右手,等他右手好了,说不定新闻报道都有了。 桑晓晓不可能全程陪同,但她陪同了几乎大部分的程序。 傅元宝换完衣服,她亲自看着人进入手术室,随后好几个医生也一块儿进去。傅元宝穿着单薄的衣服披着被子进去。临关门朝着她浅淡笑了笑,点了下头。 桑晓晓之前的怒火顿时消散完毕。 她嘀咕了一声:“总不至于是自己紧张,所以故意来逗我吧?”应该不是。傅元宝就是那种性子恶劣,一找到机会就想逗她的人。就是坏,就是混蛋。 心里头骂着人,桑晓晓隐隐察觉原先没有的心慌焦虑,有些从心底里探出头来。 她不可能进手术室,所以就在手术室外等。她不喜欢待在手术室里面。上空的灯哪怕打了麻药依旧晃眼,让人难受。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夹杂血味也不好闻。 她现在也不喜欢待在手术室外。 每一秒的等候时间都被无限拉长,漫长到她如果不看钟,都会以为一分钟变成了五分钟。 王叔停好车又去买了点吃的喝的。他把小点心和豆浆放在桑晓晓身边:“等下要是饿可以吃点。”他完全没愧对他一个月三千的工资。 桑晓晓应了一声,捧着豆浆。 豆浆不像傅元宝每次给她热的五十六度那么适宜,比傅元宝的手指烫很多。 桑晓晓垂眼看着自己双手。他的手拥有她摸过最舒适的温度。 上天怎么会忍心断了他的手指,还不止一次。 第67章 【1+2】医闹冲动 详细来说, 傅元宝的手术属于矫正手术。他说着一直以来右手没有影响日常生活,实际上必然和最早前的自然手指是不一样的,不然于大山不可能同意做手术。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4节 在畸形不严重的情况下, 进行长时间的外力矫正和康复治疗,都不需要开刀。但在畸形情况角度略高, 外眼都能看得出来的情况下, 其实问题不轻,必然要进行手术。 手术上需要切断部分骨头, 从而让手指能够更好恢复原状。 现在国内微创手术开始发展,于大山是走在前沿的人,当然要用最前沿的手段去给傅元宝治疗。本身这手术需要住院十天来观察,但傅元宝没同意, 非找理由回家。 好在傅家有车,回家也行, 十天内到时间了过来看诊。就麻烦人自己跑医院。 于大山年纪并不算小,以前就公费出去学过医, 如今在医院里带了好几个学生。这会儿别说学生, 几个骨科的医生都在一起陪同着这场矫正手术。 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现在的傅元宝撇去名字背后存在的意义,光这只右手要动的这场手术,就是医学的教科书。 打麻药的时候都会有触感, 更别提手术结束后麻药退去。这需要患者自己去熬。 正常手术临近结束,于大山依旧绷紧着神经。他在这场手术中尽可能减少创口,也减少傅元宝骨头的磨损。希望以最小的改变来产生最好的治疗效果。 这几天他每天回家都在想要怎么做好, 稿子写了好些遍,脑子里全是模拟手术。如今真的成功,他做手术从来不颤的手都轻微发颤, 不得已让同事负责后续工作。 傅元宝此刻的右手恍若从血水里捞出,但手指看上去与正常人一样,半点没歪扭情况。 于大山很清楚,他的方案在手术阶段是完全成功的,后续就要看傅元宝的康复情况。十天内是最重要的观察期,而康复得要十二周。往后他也更希望能够追踪看手指情况。 胸腔里全是欢愉,这种欢愉带到唇边,传递到四周。于大山见后续工作结束,热情鼓掌:“这次手术很成功。大家都有功劳,晚上我请吃饭。” 手术室里群体欢呼。 欢呼声传递到手术室外,让桑晓晓侧头站起身。她手里的豆浆剩下半杯,现在微凉。王叔在手术室门口待不住,买完东西很快又出去晃悠了一圈,回来手上多了些保健用品,还多了把轮椅。 也不知道手骨折要轮椅干什么。 手术室门打开,人麻药还没彻底退,一群医生把傅元宝推出来送去病房。于大山看到桑晓晓和王叔,过来说了声:“很成功。手术真的非常成功。这辈子最成功的一次。” 他手指比划了一下:“创口只有半公分。”他用很通俗的语言和桑晓晓描述,“里面骨头变动也不大,我尽量确保他没什么后遗症。” 作为医生,该有的警告也有:“所以恢复阶段千万不能乱动。这次是真的不能乱动。我会给他弄一整个夹板。不能让他给拆了。天气冷,平时也要注意手部保暖工作。” 于大山真是怕傅元宝这种不好好做康复治疗的。手术再好也怕病人不配合:“要是这次没恢复好,下次再手术问题很大的。未必做得了了。” 在这样的警告下,桑晓晓明白:“我知道。他要是敢拆,我就骂他。” 于大山被桑晓晓的话逗笑:“是该骂。我这里还有些东西要他带回去的。注意事项我列个单子。吃食上也要注意。他是开药厂的,肯定清楚什么不能吃。要是不想留疤痕,最好是酱油都别碰。” 桑晓晓点头,跟着于大山一块儿去医生的诊室。 于大山把该吃的药开了,另外把注意事项写了很长的一道单子。清淡饮食是毫不夸张,不能吃的东西列了满满当当,旁边额外又写了建议吃的。 什么酒什么辣的都不能碰。生姜这类的佐料也不可以吃。海鲜不能碰,牛肉羊肉也不可以碰。他中西医都了解些,所以在禁忌清单上中西医不允许碰的都给写了。 于大山写着还和桑晓晓感慨:“这一般人我不写那么多不能吃的。有的大老远过来看病的,钱都是抠出来的。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上几次,完全吃不上这些东西。傅元宝就是条件好,都能吃到。我还得一个个点出来。” 太有钱了,容易折腾。 桑晓晓看着眼熟的禁食清单,觉得傅元宝几乎没多少东西能吃了。 于大山交代完,心情好:“走,我带你去领药。” 阳城现在东西不用塑料袋装。药直接给,领药的人拿篮子或者布袋带走。桑晓晓没袋子,导致她和于医生两人捧着一堆药直接去了病房。 傅元宝在床上闭着眼,显然还在休息中。 王叔见有那么多药,忙拿出袋子给一起装了。于医生检查了一下傅元宝的手。王叔要问些注意事项,于医生便带着王叔出去说。不能打扰病人睡觉。 桑晓晓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傅元宝床边。 微创手术也会流血,只是伤口会比以前手术的伤口小一些。傅元宝的手被清理过,可依旧能看到包扎伤口外,指甲缝和手纹路上残存的血迹。 这些血迹一时半会儿消退不了。傅元宝的右手有了伤口不能洗手。无法整个右手进行清洗,想要去除血迹只能拿棉花球沾了消毒酒精或者清水在边上擦拭。 脏,让她想替傅元宝擦掉。 她正盯着右手想着,忽然注意到视线,抬眼往上对上傅元宝眼睛。傅元宝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麻醉影响,微垂着眼睑,格外安静。 他的外貌本就长得好,相当符合传统审美。浓眉黑眸,俊朗如玉。不说话的时候静止如一副画,非常上相。 “想喝水。”傅元宝缓缓开口。 桑晓晓当即起身:“我给你倒。” 傅元宝缓缓接上:“五十六度太烫了,换个四十八度。” 桑晓晓立马把“格外安静”去掉。有的人即使是受了伤,骨子里就是烦人的家伙。 病房里有热水,不会有温水。她给傅元宝倒了热水放在病床边上,重新坐下,语气不善:“你就意念一下,等它到四十八度的时候再拿起来喝。” 她哼着:“我是不知道怎么确定温度。”总不可能去问医生要一个温度计吧。 傅元宝笑出声,有些可惜自己只有一只手受伤。要是两只手一起受伤,怕是能要求桑晓晓把水喂到他嘴边。他现在清醒着,又问了一声:“和小奶奶说了么?” 桑晓晓反应过来:“忘了。” 来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手术等完完全遗忘。她竟是坐在这里对着人手发呆,也没想到要去给小奶奶打电话。桑晓晓怪傅元宝:“都是因为你。” 怪完她忙再次起身:“我去打电话。” 傅元宝被突然责怪,看着小姑娘急急忙忙跑出去打电话,在床上再次笑起来。麻药的效果一点点退了,现在一笑就牵动手上伤口。他视线落在手上,随即左手单手支撑起上半身,去够床边的水杯。 喝完水等下换个衣服,能早些回去。 医院有电话机,打电话还得排队。桑晓晓看着这漫长的队伍,再听见一个排队人埋怨:“怎么都打了五分钟了。”直接折回病房门口找于医生。 于医生刚和王叔再讲完一些注意事项,转头准备回办公室,就见刚才的小姑娘快步跑到面前,喘着气:“于,于医生,我要打电话。借个电话机。” 于医生很清楚医院情况,应着:“我们内线有一台,不过只能打一会儿。” 他反正要回去,便带着桑晓晓转去办公室。 医院一般不给病人家属用职工的电话机。于医生也是心情太舒畅,乐意给桑晓晓临时用一下。他把人带到办公室后转头就去找别的医生。一个是要亲自通知他的老师,另一个是想要亲自通知他妻子。 第一医院老医生不少,资历一个比一个厉害。于医生的老师年纪大了,一周只坐诊两天,一天周三一天周六。今天正巧在。 于医生的妻子金医生则是他求学那些日子认识的,后来顺理成章结婚,顺理成章一起在阳城工作。 他是骨科,金医生则在内科。内科是比较广泛的说法,她最擅长的是心脏方面的疾病。家里是世代学医,早年学中医,后来送去国外后中西医结合,如今行医各方面也中西医结合。 他兴奋找老师说完,马上前往内科,想要把自己今天手术成功的消息告诉妻子。 桑晓晓在于医生办公室给小奶奶打电话。小奶奶早就在电话边上候着了。这会儿电话刚响,立刻接起来:“喂?这里是傅家。” 桑晓晓听见小奶奶的声音,直说:“手术很成功。” 小奶奶一听成功的消息,当即露出一个笑。她到了这个年纪,其实大多数事情看得很淡了,唯一的牵挂就是傅元宝。她希望傅元宝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好,成功就好。”小奶奶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成功就好。” 年念了好些遍,她又想起今天的餐:“对,晚上要让宋姨烧好些。一定要补补身子。” 补身子不能乱补,尤其是傅元宝忌口很多。桑晓晓刚才记得认真,现在愣是凭借短期记忆力和小奶奶背下了刚才于医生点出的禁忌清单:“他有很多东西不能吃。生姜、酱油……” 一口气将记忆力那些吃的全背完,桑晓晓也不知道傅元宝现在能吃的有那些。有些东西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比如说负责厨房的宋姨。 小奶奶记不住,在电话另一头苦恼:“哎,这么多呢?我让秦蓁拿个笔。” 桑晓晓却替傅元宝找好了解决方案:“没事,晚上正常烧菜做饭就行。要是不能吃的,我们吃。他就吃能吃的。我们马上回来,我把清单给宋姨。” 小奶奶这么一想:“对,这样也行。” 桑晓晓知道傅元宝原先长歪属于后期没恢复好,所以这次绝对不能让人再出现这种情况:“他要是真想吃,我帮你骂他。哪有我们替他操心,他自己拖后腿的。” 小奶奶深深觉得桑晓晓这话说得对:“是。他这回得自己上心。我们替他担忧这,担忧那的,他自个一个不小心,转头还是碰伤了,那可太气人。” 一老一小深有共鸣。 桑晓晓说完这些,想着于医生这儿的电话不能打太久,万一有要紧事就麻烦。她便和小奶奶告别:“我这就回去看他衣服有没有穿好,我们马上回来。” 小奶奶连连应声。 桑晓晓挂了电话,出办公室的门。临着走,她顺手将门虚掩。 医院里头人来人往。第一医院比中医馆多了不少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有的是自个感冒过来看病,有的是陪同别人。桑晓晓混在人堆里看上去完全不突兀。 她正快步走着,突然听见远处一阵喧哗,紧接着传来尖叫声。 这种喧哗和尖叫情况在医院也很常见。像急诊室周边最多,总有人突然一身血被拉过来,或者生病着突然倒下抽搐口吐白沫的。所以大多数医院的急诊室常常会和别的诊室分开,以防突发事件影响到别人。 可伴随着尖叫声的下一秒,又有人用尖锐的嗓音惊恐喊着:“杀人了啊!” 桑晓晓愕然转头看向喊话的方向。 她周边不少人同一时刻望向喊话的方向,皱着眉头探头。那方向有人匆忙过来的,被人路上拉着问:“那边什么事情了啊?” 被拉着的人有急事,摇头:“不知道。我也没见着。听着是内科那儿的。” “杀人了啊!”“快拦住他!”“同志你冷静点!” 各种大喊大吼的声音不断传过来,让桑晓晓一下子知道是什么事了。不是有人病倒,而大概率是医闹。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因为就医情况,产生了极端负面情绪,在医院里痛下杀手。 这会儿进医院没有安保检查,有人察觉到不对,飞快跑去派出所叫人。有人往外跑出来些,想要逃离出事的地方。而有的人死命往出事情的方向挤,高喊着:“我懂武。让让,快让让。” 一片混乱下,桑晓晓理应往外跑的。她一不会武,二跑不快。碰上事情除了过去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外,完全没第二个可能性。 可她哪怕再怎么讨厌医院,对医生都是敬重的。没有医生,她上辈子哪能活到成年?她早没了那条命。 桑晓晓退进办公室,扫视整个于医生的工作环境,一把盯上了角落的扫帚。她跑过去拿了扫帚,飞快跑出来也朝着出事方向挤。 她人小,挤起来快速,很快挤到出事地点,一个不慎被挤到最前头。此刻出事的地方内科诊室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被一个穿着薄棉衣,头发极为凌乱的男人用胳膊挟持着。 男人手上有把菜刀。刀一看就是农家用来做菜的刀,上面有些生锈,是使用过很久的。 被挟持的女医生双手试图拉扯着歹徒。她手上刚被菜刀划了一大道口子,鲜血从手掌溢出,染红了她的袖口和前胸,连衣服下摆上都沾染到了血。此刻血还在不停往下滴落。 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无法控制眼泪,不住哭着。可她又有着坚毅的态度,劝说着旁边人和歹徒:“你们不要激动,我没事。同志,你也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不要走上违法的道路。” 女医生是强作镇定,话说出来带着哭腔,听得人揪心。 桑晓晓注意到于医生正在旁边极度焦急。他双手举在头两侧,几乎是向歹徒投降。刚才意气风发笑容满面,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手术成功的人,已然变成最卑微的普通群众:“同志,能不能让我代替她?她受伤了,要止血。我不知道她伤哪里了。可男人不能为难女人,你说是不是?” 歹徒我挥舞着刀,眼睛红肿充满血丝,精神彻底崩溃。他又哭又笑:“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吗?我也想要活啊!老天不让我活啊!我可以治,可我没钱啊!我等死啊!” 于医生还在劝:“我们可以治。真的。你把她松开。我们好好商量怎么治疗你的病。你不做傻事还有活的希望,你做了傻事就真没了。” 歹徒:“我没了!我没希望了!我已经杀了一个!” 于医生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他什么神经敏感点。让他更加激动起来。他举着刀一个个指着门诊室内的人问过去:“我有希望,我有吗?你们有,你们都有。我没有!” 别说门诊室内,门口围观的人不由都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刀砍到人。不是没有人敢上前,而是现在歹徒挟持着人质,大家哪怕到了中心,也没办法轻易下手。 刚才说会武的人,这会儿缓慢往歹徒身边靠:“刚才的医生说不准还活着。你也别再做第二个件错事。考虑下家人对不对?”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5节 诊室门口揪心议论着:“刚才被送去抢救的是陆医生吧?他可是个好医生。” “听说这个人原本是要找钱医生。钱医生今天换了班。” 歹徒听到家人,又神经质笑起来。这个笑比哭还难看:“我没了啊。我老婆带着孩子跑了。他们付不起我的医药费。结果人掉河里没了。” 如果说真跑了,人还在也就算了。结果他生了大病,又碰上家破人亡,冲击太大,当场就来医院报复了。偏生不管报复的是哪个医生,医生都是全然无辜的。 歹徒哭哭笑笑,神经已经不正常。他是不想死的,所以他才会冲动来胁迫医生。也不知道之前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直接动了手。 现在一个医生已经在抢救,这位病人做错了事,哪怕要治疗也很难找到医生乐意为他做治疗。更别说这位病人犯了罪,肯定会被关进去。 会武的那位还在劝说,靠得更近了一点:“不不。老婆还能再娶,孩子还能再要。人一辈子哪能说没就没。你冷静些。比你苦比你难的人多了去。真的,像我,没爹没妈……” 话到这里,他迅猛冲向前,一把捏住歹徒拿到的手,夺过人手里的刀。谁想刀没被他夺走,反而落到了地上,发出“哐嘡”一声。桑晓晓见到这情况,脑子一热,手上拿着扫帚就往前面打,脚把刀往边上使劲一踢。 于医生见刀没了,冲上前试图把女医生拉回来,而女医生反应过来,奋力挣扎着。她脑袋上那顶白色的帽子早已经掉落,头发披散却根本顾及不了。 当武器没了,区区一个歹徒无足畏惧。 原本在诊室里的人一拥而上,强行去控制人。有人见女医生得救,立刻喊着:“门口让开,先让医生去治疗!” 门口硬生生挤到两边,分出一条道来。还有人顺势挤进诊室,帮忙一起控制起歹徒。 歹徒疯狂挣扎着,他拳打脚踢,不停想要冲向自己带来的菜刀,又被人一拳打在脸上,硬生生打趴在地。 桑晓晓的扫帚被不知道谁顺走,被冲突过程中弄断在地上。桑晓晓人小,刚才被挤进来,现在又被挤出去。她见着菜刀还在,又踢了一脚,踢到没人能够到的角落里。 这里的混乱传递到外面,整个医院都知道了。医院暂且封锁,不随意让人进出。 歹徒终于被控制住,诊室里一片混乱。 傅元宝带着王叔冲进诊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衣衫凌乱的人,满地滴落后被蹭开的鲜血,以及角落里衣服歪了些,脸上表情发懵的桑晓晓。 他是局部麻,衣服还没从病号服换回自己衣服,勉强披着一件外套。这回儿一点冷的感觉都没,直是出奇的愤怒让他冷了脸,走到桑晓晓面前时都想问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不要命了。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会突然出现。 她见到穿着病号服的傅元宝,回过神来:“傅元宝,你怎么穿成这样走出来?” 薄薄一层的病号服,看着很冷。 下意识说完傅元宝,她才发现自己刚才花完了自己所有的勇气,现在双腿已经彻底一步都迈不动。桑晓晓微仰头对上傅元宝的视线:“傅元宝,我腿软。” 难得的娇气示弱,并没有让傅元宝消火。他冷漠问着桑晓晓:“我以为你钢筋做的。能挡刀。” 桑晓晓本就腿软了,还被傅元宝这么说。她怒瞪傅元宝:“你不背我就算了!你还说我!你有没有良心?你滚蛋!” 第68章 【1+2】谁不喜欢好看…… 暴怒的桑晓晓很想捶两下傅元宝, 然后义无反顾扭头走人。但她脚抬不起、跨不出任何一点距离。她气着的同时还很委屈。 她是傲慢的,不服输的,这会儿当然不能把这点委屈暴露在傅元宝面前。她一旦暴露, 就输给了面前的人,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完全的错事一样。 桑晓晓不会承认自己做错。 傅元宝看着桑晓晓瞪视自己的眼, 更不会滚蛋。 他冷着脸, 微微欠身,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把面前的小姑娘一下子抱了起来。右手的麻药还残留在体内, 可他却依旧拥有着令人惊愕的臂力,轻易带着人径直往外走。 桑晓晓被突然升高的视野惊到,下意识抱住了人脖子。 真手接触到傅元宝的脖子,她发现傅元宝的体温低到可怕。刚经历过手术, 身体本就缺血,再加上大冬天只穿着薄病号服, 连外套都是披着的。 原先傅元宝的手温度比她高,能让她想东想西。如今傅元宝脖颈处的温度低了, 一样让她想东想西。她该是服软, 该好声道歉,该劝说傅元宝更注意他自己的身体。 道理都懂,桑晓晓却做不到。 她就从原先气傅元宝说她,变成了气傅元宝不爱惜他自己。这外面医院里发生的事情, 关他这个病人什么事?他比她还不该出现在诊室现场。 王叔跟上两人,一边不好意思和旁人说着:“打扰打扰,我们这手受伤了, 劳烦让让。”一边和桑晓晓解释,“刚才我们在病床那儿听说外面有病人拿着菜刀乱砍,说于医生也在那儿, 我们就赶过去了。” 桑晓晓是跟着于医生走的,代表着桑晓晓也在那个方向。 王叔一说,傅元宝当然不会再在病床上待着,起身拿起外套就往事发地赶。 桑晓晓听得明白,凶着傅元宝:“我看你才是钢筋做的。手不想要了,人也不想要了。” 见傅元宝脸上板着,她环着的手忍不住捏起了傅元宝的脸,将人脸颊上那仅存的一点肉扯住:“你还给我摆脸色。我见义勇为我还有错了是吗?” 傅元宝眼神淡淡瞥了眼,任由小姑娘现在嚣张着。 桑晓晓被人抱着,凶着说着,刚才的腿软一点点缓和过来。她得寸进尺,扯完后发现傅元宝脸部变得扭曲,心满意足松开,然后手贴上脸颊,感受着脸颊上的冰凉:“看看,你就和冰窟窿里刚爬出来一样。冷飕飕冷飕飕。你就是青女的哥哥,青男。” 傅元宝没听懂青女,更听不懂青男。 王叔在边上替人发问:“青女是谁?” 桑晓晓傲慢哼着:“传说中管霜雪的神。你看傅元宝是不是想升级做神仙了。” 王叔不敢吱声,怕开口就爆笑出声。 傅元宝却没觉得好笑。他语气很淡问桑晓晓:“你跑去现场没错,倒是我去找你错了?” 这种问题,本质完全不是对错的问题。当将问题的矛盾核心放到对错上,就会引来桑晓晓的阴阳怪气:“你没错,你怎么会有错。千错万错肯定是我错了。你赶紧把我麻溜放下来,我自个回家去。我干什么要在这里受你的气。” 她腿能动弹了,在傅元宝身上试图下来:“你给我放下来。” 傅元宝的力道不是开玩笑的。他在厂里没车的时候,能够几箱药粉一起扛。真就是让他去板砖,板砖都不会比卖力气的其他工人少拿。 他的胳膊这一刻真的如同铁钳一般固定住了桑晓晓。除非桑晓晓不要外套,从他胳膊里往下滑落,不然是绝对没可能挣脱的。 这么一闹腾,桑晓晓的衣服更加歪。此刻一个为了维持这个动作,一个为了挣脱这个动作,最后形成的卡住状态,让两人都不好受。 傅元宝加快脚步,将桑晓晓送回到病房里,愣是把人直接放到了病床上。他放下的力道有注意,可依然不算轻。桑晓晓被摔坐到病床上,也是压在了被子上才没把屁股摔成四瓣。 她记仇仰头,狠狠叫着人名:“傅元宝!” 傅元宝是学不来桑晓晓狠狠叫人名字,都摆脱不了的娇声呵斥。他只学着小姑娘连名带姓的叫人方式:“桑晓晓。” 桑晓晓表情没变,甚至下巴扬得更高一些。 王叔跟着进入病房,迟疑要不要打个圆场。在他看来两个人做的事情都没有错,只不过他们都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了别人安危之后。 桑晓晓的行为没出乎王叔的预料,反而是傅先生的行为有些出乎他预料。要是换在以前,傅先生绝对不会这么莽撞就冲过去。 旁人的迟疑并不影响到傅元宝和桑晓晓。 傅元宝低头看着人,很想给小姑娘一个教训。他开口:“给我换衣服。” 桑晓晓驳回:“不换。你刚才凶我,我凭什么给你换衣服!你自己穿。你都能扛我过来,还穿不了衣服么?我看你甚至还能受伤着手,给我表演个杂技。” 两个骨子里尖锐的人,针尖对麦芒,不会轻易的退让自己。 傅元宝都想捏着桑晓晓的脸,回馈她刚才的过分行为。他伸出手,而桑晓晓看着傅元宝冷脸出手,以为自己终于是要挨打,下意识闭上眼。 她闭了眼,又猛然睁开,想说凭什么她要被打。 谁想傅元宝冰凉到略微有些僵硬的手,却只是贴在她的脸上,并顺着贴到了她的脖子上。他的语气依旧很淡,但又不是那种淡漠的,而是放轻了些:“一个失控的人拿着一把菜刀。他的刀所在的高度,不会高于他的肩膀。不会低于他的大腿。所以砍下来,受伤的会是你的脸、脖子。” 他的手最后落在桑晓晓的胳膊上:“手。” 桑晓晓意识到刚才受伤的两个医生,完全印证了傅元宝的话。 傅元宝不是在恐吓桑晓晓。他全然是陈述:“你要么毁容,要么断手,要么死亡。” 桑晓晓瞳孔微缩。这三个词在桑晓晓心中都是恐怖的。她珍惜自己活的第二次,决不允许这三样发生在好不容易再有的一辈子上。 傅元宝收回手:“如果他对上的是我。他只有两种砍法。一种从上而下。我可以用手抓住他的手,也可以一拳打在他腹部。一种从他的右往左。我最多受伤一个手臂。” “我会打架。你会么?”傅元宝问桑晓晓,没想在桑晓晓身上得到答案。 他很清楚答案。小姑娘自小被娇宠的,连路都不肯多做几步,哪里会打架?她连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点词再加上各种阴阳怪气。稍没点文化都听不懂。 桑晓晓确实不会。 她站起身来,也板起个小脸:“你给我马上穿衣服。烦死了。会打架了不起。右手要是再受伤,我就让秦蓁和王叔把你捆起来。我打不过你,秦蓁还打不过你吗。” 她从傅元宝的衣服堆里,翻找出傅元宝的衣服,再去试图脱傅元宝的病号服:“快点。” 王叔看到这个场景,默默转身往外走。哎,小年轻的事情,他还是不要去管。 大多数医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因为他们男病人女病人都得一样去治。结果桑晓晓现在被傅元宝说了一通后,心情不好,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有点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这概念。 傅元宝的病号服愣是被她撩起了大半,让冷风一口气灌进去。 本来正教育小姑娘的傅元宝,硬是把教育的话憋了回去,倒抽一口气。既是被冻的,也是被桑晓晓折腾的。他顿时觉得头痛:“你怎么随便脱我的衣服。” 桑晓晓正搞不明白怎么帮人换衣服,发现傅元宝左手竟然还想阻碍他动作,被她一爪子拍回去:“让我穿衣服的是你,让我脱衣服的也是你。你这人怎么那么烦?” 傅元宝想让桑晓晓帮自己穿衣服,想的是很美好的。他想看桑晓晓又羞又恼怒的样的,生气又娇怒,最后不得不给他穿上衣服。 没想桑晓晓羞是没有的,还把手伸进病号服里说了一句:“你都凉了。还不快点穿衣服!” 傅元宝闭上眼,感受着钻进来小手的细软和温热,深深叹出一口气:“你……” 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元宝能和桑爸穿得差不多,平时做生意沟通的人也差不多都是已婚人士。他的思想观念当然属于,小姑娘怎么可以这样子? 桑晓晓见傅元宝冷脸破冰,满是无奈的样,又看不明白。她不乐意起来:“你穿不穿。不穿你就在医院住着。省得来回检查,医生都觉得麻烦。” 傅元宝再叹了一口气:“我穿。”只穿病号服确实是冷。 他坐到桑晓晓刚才坐的位置上,拖了外套,脱下了病号服上衣。人套上一件又一件宽松的衣服,勉强让右手维持着不被碰触的状态。 事实上十指连心。他的右手如今被手指夹板固定着,然而哪怕是平移挪动一下右手,他都能感受到拉扯的牵引感。 衣服全部穿完,傅元宝脑中畅想的场景都没出现。他不由深深怀疑桑晓晓是全然没开窍的。他见着桑晓晓正撇嘴把他的病号服丢角落去,不由伸手将小姑娘往自己这边拉。 桑晓晓被拉过去,一脸莫名:“你又要干什么?” 傅元宝想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半点没羞涩的意思,话到嘴边却落成了一句:“手疼。” 桑晓晓吃软不吃硬。刚才傅元宝教育她,她心里头到现在还在窝火,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撒这个火气,憋得很。现在傅元宝说手疼,她火气反而散了大半。 她说着傅元宝:“让你之前出去,让你逞能。你能打架,你能带伤再打架?说得好像自己多能耐。实际上不也和我差不多。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话是说着,她手上把之前领来的药翻找起来:“于医生配了止痛药。说你实在熬不住吃一颗。一天不能超过一颗。” 她把药递给傅元宝,连带桌上的水也一起递过去。 桌上的水之前倒的,现在已经没了热度。她又收回水小跑去给加了点热水,跑回来递给傅元宝。见着人吃了药,她问了一声:“还疼么?”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6节 止痛药吃下去也要过会儿才有反应。 傅元宝却说了声:“不疼。” 一个真问,一个真骗。桑晓晓听完傅元宝的回答,当然知道这人说的是假话。她没说什么,拧着眉头把傅元宝的东西整理了。 王叔退完病房再进来,就见傅元宝拿着喝光了水的杯子,神情颇为惆怅。旁边桑晓晓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再问傅元宝,语气不善:“现在疼不疼?” 傅元宝回答:“刚才疼,现在是真的不疼。” 桑晓晓没等三十秒,又语气一模一样问了遍:“现在呢?疼不疼?” 傅元宝更惆怅:“不疼。” 看起来这个问题是问了不止一遍。 王叔走过去,帮忙把东西拿上:“于医生现在没有空。刚才受伤的两个医生,一个还在抢救,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另一个是于医生的妻子,姓金。她手上缝了几针,没大问题。还好不深,听说恢复得好,以后还能上手术台。” 也就是在医院里才能够得到第一急救,要是换个地方,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桑晓晓听王叔一说,想起刚才的场景。满地血痕历历在目。 确实就和傅元宝说的那样,稍有一个差池,对方只要再疯癫一点,无条件乱来。她这种挤上前去的人真的完全帮不上忙,多增一个伤员。 傅元宝能分析得有模有样,她却只想着拿个扫帚。扫帚哪里能控制得了人?刚直接折断在现场。 她不太熟现在的法律情况:“那个动手的人呢?” “他哦。”王叔刚才去退个房,和人聊了不少信息回来,“群众情绪激动,派出所来抓人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不说话了。派出所把人带走,还叫了两个医生和几个围观的人一起去。” 桑晓晓问:“他会怎么判?” 王叔看了眼傅先生,随后回答桑晓晓的话:“没出人命应该只是关些年。要是出了人命,估计可能会判严重些。现在是从严顶格判的,但这事又情有可原。我说得不准。” 桑晓晓听明白。 伤人和杀人是两码事,而就算从严处理,也要考虑人是不是被逼无奈。要是宽松,对不起受害的人,要是从严,这又失去了人情。 “最让人难受的,估计是不管怎么判,只要不是死刑,医生都得给他看病。”王叔这么说着摇了摇头,“这样你说,这不就给人有样学样的机会了么。” 这回这个案子大概率不会判死刑,所以看病是必然。 从医生的角度,这事很难共情,从群众的角度来看,大众能体谅他冲动的理由。最无辜的就是今天这两位受伤医生。金医生是好运没碍着今后事业,另一位恐怕往后就难了。 话说到这里,王叔也不能再深谈下去。他处事圆滑,妥帖问傅元宝:“傅先生,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先去开车。马上就到门口。” 傅元宝应了声。 王叔带着东西出去,傅元宝放下杯子,起身朝桑晓晓示意回家。 桑晓晓跟着两人往医院外走,心里头想着事。直到走出医院,她还回过头看向了这家阳城规格最好的医院。整个医院又恢复之前的秩序,只是门口多了不少戒备的人员。 哪怕是几十年后,医患关系照样是规避不开的问题。 她坐上车下了决定,决定晚上回去写个短篇。她在武力上确实做不到任何的事情,可如果说动动笔能够让更多人意识到一些事情,总归是好事。 也许她也能和碧玉少女的陶主编商量下。 傅元宝刚才是被冻到。他喉咙有些不适,轻微咳了两声。这两声让桑晓晓从思路里抽出神,侧头看向傅元宝。傅元宝动完手术,脸上比去之前少了不少血色。 他气势是一向来出众的,现在估计是也没想到喉咙会不舒服,皱了眉,多了一丝脆弱。 桑晓晓看着穿着衣服的傅元宝,想起没穿衣服的傅元宝。 换裤子的时候她转身了,换衣服的时候她帮忙了。现在想起来,她坦然面对着没穿上衣的傅元宝,觉得很是正常,可实际上她没面对面见过几个不穿上衣的年轻男人。 傅元宝的身体是常年做工后来跟着早上做操锻炼出来的。这种锻炼方式和健身房锻炼不一样,不会显得特别壮硕。肌肉匀称不突兀,看上去很有线条感,充满力量,彰显了健康。 想着想着,桑晓晓后知后觉耳廓发烫。 食色,性也。古话都说喜欢美好的东西,是本性使然。她当然也会有这样的审美。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她还摸了。她还,摸了! 桑晓晓扭过头,不敢再看傅元宝。她怕自己看着看着,视线就暴露想法。 烦人,凭什么上天给这么个恶劣的男人一副好样貌? 傅元宝发现桑晓晓的视线,将喉咙的痒意压下去。桑晓晓不看他,他反而看向桑晓晓,也注意到桑晓晓发红的耳廓。 正常人都无法揣测到有些人的反应能迟钝到这种地步,傅元宝当然是正常人。他以为车内闷热,让桑晓晓红了耳廓,而他却因为刚才不顾寒冷去找人,现在并没有觉得车内闷热。 他回家得喝点热水,以防病倒。 回到家,车刚停下,屋里小奶奶就出来接人。她一阵掏心窝的询问,把傅元宝从头到尾做手术的流程都给问了一遍,又问王叔各种忌口和注意事项。 傅元宝得安抚小奶奶,从门口一路说到屋内。边上王叔配合一一交代着医生的告诫。 桑晓晓匆匆把忌口清单交给宋姨,转身冲回自己房间。她要把在医院里后来想的东西全写到短篇内。 楼下小奶奶问题有一万个,傅元宝得给出一万零一个答案。直到小奶奶确定傅元宝真的没大事,这手只要康复得好,一切都能和正常人一样,她都忍不住红着眼眶笑。 她这时说着:“晓晓不是还专门给你练了削苹果,怎么这会儿跑去屋里了?她是不是今天紧张,也吓到了?小孩子是这样,嘴上说一套,手上动作又是一套,其实心里想的全然不是这样。” 小奶奶是过来人,知道桑晓晓好面子。 有所成就又傲慢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会不好面子呢? 小奶奶教着傅元宝:“你手不容易,她心里担心,跟着一路去医院也不容易。她好强,你就软一些。晚上都早些睡,今天可都累着了。” 傅元宝应声。 小奶奶不知道医院突发的情况,但傅元宝知道。桑晓晓一个小姑娘第一次面对那样血腥场面,腿软都走不动路。他责怪她是有些过了。 她不是不懂害怕,只是懂害怕也要上去。 小姑娘这样之后还能给他换衣服,他却满脑子想着不该想的东西。傅元宝少有起了一点良心:“我去看看她。” 小奶奶应声。 楼上桑晓晓奋笔疾书,钢笔字在稿纸上差点写出了草书的效果。再潦草一些她恐怕回头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写的是什么。 堪堪打完纲要落笔结束,她抿了唇,给这个故事起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字——《揣着一把水果刀上班》 这个标题不够文艺,却足够引人注目。正常人光看到名字,脑中就有了无数个揣测。这人为什么要揣着一把水果刀上班?他是要自保还是要去报仇? 桑晓晓从故事中缓过神,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在傅家多住两天,每个人的敲门声很好辨认。外面的人不开口,桑晓晓都知道敲门的人是傅元宝。她当傅元宝是有事找她,起身去开门。 桑晓晓先看傅元宝右手,再看傅元宝人:“右手怎么了?” 傅元宝听到问题,良心又多了一点点。他问一声桑晓晓:“今天医院里是不是被吓到了?楼下去吃点热乎的。晚上早些睡。” 很是妥帖。 可惜碰上记仇的桑晓晓,无情又阴阳怪气:“你在医院可不是这么说的。呵,男人。” 傅元宝被阴阳怪气,收回自己的良心。桑晓晓哪怕被吓到那么一会儿,也会原地蹦跶起来,张牙舞爪去把让她吓到的东西给灭了。 与其这样关心,他还不如学小奶奶教的方式,不要脸一些。 傅元宝垂下眼望着自己的右手,语气沉重又低落:“止痛药的药效好像短了点。现在手一抽一抽的。” 桑晓晓收起自己阴阳怪气的嘴脸,抿嘴。 傅元宝再抬眼,看见桑晓晓抿嘴后露出了的小酒窝,很满意:“我现在想吃个苹果,可以劳烦你帮个忙么?” 桑晓晓踏出房间,绕开傅元宝往楼下去:“就你事情多。你要是敢这段时间手再伤了,我把每天削的苹果直接砸你脑袋上。” 第69章 【1+2】我的床不会有…… 桑晓晓自从会了削苹果, 对自己的削苹果技术有着相当高的要求。 必须要将皮削成一整条。 如果中间断掉了一次,她会无比懊恼,并分析检讨为什么刚才没能够成功。好在她这次成功把苹果皮削成了一整条, 也成功切成了块,送到傅元宝手里时, 连叉子都放好了。 这种享受级的待遇, 错过这几个月,绝对很难有再一次。 桑晓晓哪怕态度是想把苹果砸傅元宝头上, 傅元宝也吃得高兴,吃得尽兴。他吃完苹果,理智分析后决定珍惜这段时间。 晚上餐桌上,傅元宝只剩下一只左手, 吃饭必须用勺。他看着一块排骨,侧头看向桑晓晓:“桑晓晓, 我想吃排骨。” 小奶奶筷子搁下,刚想要去拿公筷, 意识到元宝叫的是晓晓, 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 桑晓晓吃得正高兴。宋姨哪怕拿到了那么一长条的清单,照样能将食物做出新的花样来。今天荤菜有一道是萝卜排骨汤。汤里加了些补血的药材,吃上去却完全没有药材的泥土腥气,汤浓郁鲜香, 让她恨不得来两碗。 桑晓晓听到话,看了眼傅元宝的左手,再看了眼排骨。傅元宝面前两个碗, 一个拥有排骨汤的小汤碗,一个吃了一半的饭碗。 她问傅元宝:“你不会用汤勺么?” 为了方便傅元宝,排骨是切了小块。然而这个小块对于家里的汤勺来说还是大了些。 傅元宝用勺子能舀, 但容易滑落,他就对桑晓晓提出了要求。 他又用白天那种语气,沉重而低落:“我手疼。勺子也用不利索。” 傅元宝的一碗饭吃得比平时慢很多。筷子在他手里,竟可以达到扒拉一口饭比汤勺一口饭更大。桑晓晓觉得这人是不容易,放下自己筷子,用汤碗里勺子舀起排骨。 排骨被成功舀起来,刚出了汤面,转头滚回到汤里去。小东西一副不愿意被人类吃的样子。 桑晓晓改成筷子,把汤里的排骨夹起来,在碗边碰掉汤汁,往傅元宝嘴边够。 她是没伺候过人,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到位,催促着:“快吃。” 傅元宝吃好这排骨,她自个还要吃呢。 小姑娘能做到这地步,已经让傅元宝满意。他慢条斯理咬上排骨,啃了个干干净净,并在脑子里想着接下来的伙食,还可以做哪些不方便夹,方便桑晓晓提他处理的。 比如说加了水淀粉的小肉丸,打滑舀不上来的那种。不如说粘稠十足的山药,连筷子都不好夹的那种。这种时候就得靠宋姨了。 他的工资总不是白发的。 傅元宝不动声色,坏心思一堆接一堆。桑晓晓是全然不知道的。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已经在心里把傅元宝当个小残废来看了。 右手坏了是很不方便。她要是右手坏了,能把傅元宝烦死。她几乎什么事情都会叫傅元宝来帮她做。推己及人,傅元宝的一些要求也很正常。 排骨吃完,傅元宝又和桑晓晓说着:“我让人给书房添个椅子。这段时间你要写什么都在书房写。要是觉得桌子不舒服,我让人再搬个桌子来。” 没等桑晓晓拒接,他先说了声:“我工作需要你帮忙写点字。” 桑晓晓撇嘴:“行吧。” 小奶奶看着是想笑,另外一桌的三个人则是默不作声,互相使眼色,脸上带着迷之笑容。傅先生和桑小姐之间的互动,实在是太过有趣。尤其是想到两个人的性子,前者在外总是摆着架子撑着场子,后者在外颐指气使,到了家里一个装柔弱,一个顺着柔弱。 场景实在好笑。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7节 好笑的场景从餐厅转移向书房。 秦蓁给书房搬了张椅子过去,很快跑去小奶奶那儿陪同小奶奶。桑晓晓要帮傅元宝工作,又要忙自己工作,于是毫无愧疚心,占用傅元宝的左手:“你帮我把文具一起搬过过来。” 她强调:“动一动才能恢复快。” 要求手术第一天的病人动一动,也就桑晓晓能干得出来。 傅元宝跟着去桑晓晓书房拿文具。桑晓晓拿起一摞稿纸,拿起钢笔和书包。傅元宝在边上拿一瓶墨水。桑晓晓第二次拿起今天要看的读者信件,傅元宝拿起笔盒。 桑晓晓第三回 拿起自己去图书馆借来的书,再看晃悠悠过来这回什么都不拿的傅元宝,皱眉:“你怎么那么没用?” 傅元宝能和桑晓晓一起在书房工作,还能指使桑晓晓干这干那,被说两句完全不当回事。他很是认可桑晓晓的话:“你说得对。” 就是没用。没用得很快乐。 他感受到桑晓晓以前命令别人时的愉悦。确实很享受。 桑晓晓觉得傅元宝烦心,可又知道这是个病人。病人这也不能干哪也不能做,很正常。她气鼓鼓回到书房坐下:“我要开始工作,你有事再叫我。” 她扭头对着傅元宝说着,凶着脸:“听见没有?” 娇气又凶巴巴。 傅元宝真不理解这两个完全无关的词,怎么每一回都能恰到好处出现在桑晓晓身上。他点头了:“我知道的。” 两人要做的工作都多,闹也闹不到哪里去。 桑晓晓真要工作,她是埋头一直在做,全神贯注不会有丝毫分神。别人或许写一会儿就去做别的事,喝水吃水果吃点心看电视打电话,她都没有。 她就一直写,停下的时间也是用来思考。 这种专注度用在学习上,学习成绩是不会差劲到哪里去的。傅元宝观察了一段时间,左手抽出钢笔,拿废纸练习起自己的名字。 别人笔走龙蛇是说字好看,傅元宝现在笔走龙蛇,是写出来的字像龙和蛇一样歪扭。 他很多事确实需要书写,最多的自然是签名。右手能签名,左手也可以。他当初伤了右手的时候,左手也动用过,第一件事也是练着名字。 那么多年没再动过左手写字,写出来效果真的糟糕。他都看不入眼,更别提桑晓晓或者其他对书法有些造诣的人。 书房里只有笔刷刷和纸张翻页的声音。 桑晓晓把刚才写的短篇内容整理好,算了下时间,发现明天就能给出稿子。也是靠着大纲列好,思路正好。短篇字数不多。 她写完稿,心里有点难过且郁郁。听着钢笔在纸上走的声音,她抬起头望向傅元宝。傅元宝这会儿垂着眼,用左手写着字。右手一样放在桌上,看上去却手指根根固定,残酷得很。 书房不冷,再加上之前晚饭吃得暖和,傅元宝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红。不像之前惨白到有点发青发灰。有了人的质感之后,属实长得富有欺诈性。 以傅元宝为原型写个商人,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太过标志性,简直就是书里才该存在的人。桑晓晓很可惜自己当年看的书很多,却很少了解经济这一块。她不知道在现在几乎全国上下都知道的傅元宝,为什么几十年后无人谈及。 不像那些知名的品牌创建者,动不动就上个热搜,上个经济杂志。 是因为家道中落,还是因为傅家发展的最后逐渐低调,以至于其实在经济界很有名气,但她并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任何一个医学品牌的董事长或者创建者叫什么名字。 她这辈子没去找家人,是因为她知道蝴蝶煽动翅膀会改变往后的走向。她现在叫三木,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至少她上辈子的文学史上绝对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她希望过去的家人们顺其自然,她也希望这辈子顺其自然。 啊对了,除了这两个可能性,还有一个让人更加无法接受的可能性。 傅元宝这一支的生命,除了小奶奶之外,大多在青年中年就戛然而止。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傅元宝。他是小奶奶的精神支柱。 桑晓晓走神归走神,视线一直落在傅元宝身上。 傅元宝抬起头和桑晓晓对上眼神:“怎么了?” 桑晓晓收回神:“在想你能活几岁。” 她想着小奶奶的不容易:“你得长命百岁才行。” 桑晓晓只能接受,是她当年的无知,让她对傅元宝或者说改名叫傅修源的人,一个没注意忽视了过去。她无法接受其他任何一种可能性。 每一条生命都值得珍惜。 傅元宝微愣,没想到桑晓晓会突然说这话。是一如既往的娇气嗓音,却很平静。里面带着他第一次听到耳中的世故成熟。好像小姑娘一下子长大了,不完全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模样,长成了思想成熟的大姑娘。 他钢笔顿在纸上,留下浓重的笔墨痕迹。笔尖恍若扎在心口,也在心口留下浓重的痕迹。 傅元宝轻笑了一声:“我当然会长命百岁。我会活得比小奶奶久,也会活得比你久。” 桑晓晓皱眉:“瞎说,我比你年轻,肯定活得比你久。” 傅元宝对此表示:“我运动,你不运动。我养生,你随意。从整体上来说,我长寿的可能性比你要大些。” 桑晓晓对这话很不服气:“你要做生意,睡得每天作息混乱,出去会闻别人的二手烟,会喝酒。我不抽烟不喝酒。怎么也比你长寿的可能性高。” 两人都还年轻,结果在书房里为了谁更长寿而争起来。傅元宝是半点不谦让。他的字典里所有的谦让,都是为了更好的占便宜:“运动之后,这些问题都是小问题。” “女性本身就容易比男性长寿。数据统计上就是这样。”桑晓晓认定自己活得比傅元宝久。 门外,被小奶奶叫来送牛奶的秦蓁,听着里面极其幼稚,堪比她十岁在武馆和师兄吵架内容的争执,一时不知道是该不该敲门。 她回头转述给小奶奶听,恐怕小奶奶又会乐呵,笑得完全合不拢嘴。 考虑到牛奶热好了,过会儿会冷。秦蓁不得不打断里面两人会传递到门外的争执话题。她敲响了书房门:“傅先生、桑小姐,喝牛奶了。” 得到准许,她进门把牛奶放到两人之间,装作完全没听到刚才内容:“小奶奶说,喝完牛奶就可以去睡了。傅先生这衣服脱也要脱一会儿,还得洗身子。” 傅元宝拿过牛奶,一饮而尽,对着桑晓晓挑眉:“我一天一杯牛奶,总归比你喝得勤快。” 傅家喝牛奶方便,桑晓晓喝牛奶不方便,真做不到一天一杯。 她气恼拿起来,也是一饮而尽:“有什么了不起,我到你这个年纪也能一天一杯。年纪大了不起啊?” 两个空杯子放回到桌上,秦蓁拿起直接走人。 秦蓁生怕自己在这里再留着,当场能爆笑出声。这两人说话嚣张,牛奶一饮而尽。结果两人牛奶痕还沾在唇上,看着更加幼稚。 幼稚二人组当然发现不了自己唇上的牛奶痕,只能发现对方的。 桑晓晓一发现,露出了高人一等的笑容。她先飞快舔了一下自己唇上,以防自己落人口实,再指责傅元宝:“牛奶都能喝到自己嘴唇上,你年纪大也是白长了年纪。” 傅元宝钢笔彻底收了,用左手一抹,抽出手帕擦了手:“你以为你没喝到?你还舔宽了一圈。彼此彼此。” 桑晓晓没想到自己的动作不仅被察觉,还办了坏事。她恼怒也不工作了:“为老不尊。” 傅元宝呵笑一声:“倚小卖小。” 这种乱造词的水平,桑晓晓真的是佩服,佩服得恨不得给傅元宝脑袋来一下。她也不想自己乱用词的水平现在和傅元宝不相上下。 到最后,两个人一边争,一边收拾了书房,还得一道先去傅元宝那儿给他脱衣服。 脱衣服是真比穿衣服麻烦。 家里就王叔一个男人,而王叔是要回家的。他就算不回家乐意留下来帮忙,傅元宝也不会让。傅元宝就这么点机会去让桑晓晓做点事了。 两人站在房间内,站到了卫生间里。 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下,阳城的卫生间水平是相差极大的。一个城市里可以同时齐聚木马桶、瓷马桶、抽水马桶以及桑晓晓在农村里经常去的坑厕,还有沿河地带会有的水厕。 当然,这会儿大家普遍条件不算好,还是手动刷的马桶更多些。 傅元宝的卫生间里设置了小隔间,把洗澡的地方和方便的地方隔开。旁人看不到里面是最厉害的抽水马桶,还是普普通通要洗刷的马桶。 当然,桑晓晓的关注点肯定不会在这上面。 傅元宝要洗澡,她在努力帮傅元宝把衣服给脱了。傅元宝自己拉不了衣袖,她得帮忙拉扯。眼见衣服一件件减少,桑晓晓手迟疑下来。 再脱下去,她又要看到…… 傅元宝之间没见到桑晓晓的羞涩,现在也没多想。他毛衣都脱了,只剩下最后一件。全脱了去洗热水还好些,现在单穿着,冷。他让桑晓晓帮忙:“晓晓,拉一下。” 桑晓晓帮着拉了一下,视线开始游离。 她脚往外撤,一下子跑到门口,只探出半个脑袋在门边:“我在门口等你。你洗好叫我。” 话说完,桑晓晓半个脑袋也没了。 傅元宝最后一件衣服一半卡在脖子上,被他艰难彻底弄下来丢到一旁。他手都放上裤腰带了,忽然意识到刚才桑晓晓跑出去的时间很是关键。 他注视着门口的方向莞尔。 傅元宝注意着右手,很快速冲洗了一下,出来后努力靠着自己左手穿上裤子。裤子穿完,他喊了一声:“桑晓晓。” 外头听到水声消失的桑晓晓早有准备。她先探了半个脑袋往里看。 里面白雾一片,镜子完全是糊的。墙面瓷砖上都冒着水珠子。此刻傅元宝站在正对着门的方向,下身穿好了睡裤,上身一点没穿。 他没用毛巾擦拭过身体,身上挂满了水珠。头发尾梢上沾上的水滴落到身上,再带着上身水珠一起往下狂奔。傅家的灯光是白色的,又因为被雾气打湿,打在身上都朦朦胧胧的。 桑晓晓呼吸都停滞了一下,随后下意识责问傅元宝:“你怎么不穿衣服?” 问完她又想起,这不是手废了在等她过来帮忙穿么? 她到底怎么会答应这种事。 桑晓晓走到卫生间内,拿起傅元宝宽松的衣服,往他身上披。他睡觉穿的这套衣服是纽扣的棉质地衣服。单薄但舒适透气。 两个袖管套上后,傅元宝无法扭纽扣,当然得桑晓晓来弄。 她一颗颗往上扣,耳朵一点点滚烫发烧。本来室内温度就比外面高,如同被大火烘烤过一般。燃气的热水器烧得水滚烫,让刚洗完的傅元宝身体体温也滚烫。 手指一时不察的擦到,让桑晓晓低着头恨不得当场丧失记忆,忘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也忘记手上这点触感。 傅元宝低头看得清楚,穿好衣服的左手伸起,碰触上桑晓晓的耳朵。 他心中期望桑晓晓是因为他所想的那样,对他有了男女差别的想法,是小姑娘本该有而桑晓晓缺少的羞涩。可他不管说不说出来,桑晓晓都不会认的。 他话没说,桑晓晓却敏锐抬起头:“你干嘛!” 傅元宝发现桑晓晓的脸似乎都比平时粉一些。好像室内的雾气给小姑娘上了层妆。他声音都哑了些:“是不是太热了?” 桑晓晓嘀咕:“是热。谁让你摸我耳朵了?” 傅元宝心想,果然是不会承认的。 桑晓晓把衣服都扣到胸口了,凶完后又继续扣纽扣,直到把最后一颗纽扣都给扣上。她坚决不让傅元宝任何一点不该露的肌肤露在外面。 “男人,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展示身体。”桑晓晓教育傅元宝,“现在遇到的是我,要是碰到别的人呢?” 傅元宝沉默。 这话好像听上去哪里不太对。他这么对桑晓晓说还正常,桑晓晓这么对他说合理吗?这大夏天阳城路上赤胳膊的多了去,哪见过女的?他们工厂里都有不少人到大夏天为了凉快不穿上衣的。 桑晓晓为了掩饰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滚烫耳朵,手拍了拍傅元宝的胸口:“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不然我明天不给你穿衣服。你自己挣扎去。” 傅元宝顺着桑晓晓的话应下:“我知道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8节 以前桑晓晓觉得傅元宝的这种应答很奇怪,可现在听了,让她莫名心头欢喜。难怪傅元宝偶尔会这种教育口吻说话。 桑晓晓收回手,若无其事转身出门:“我回去了。我可也要早点睡的。” 她,桑晓晓,三木,大忙人。 都要走到门口了,傅元宝左手拉住了人:“桑晓晓。” 桑晓晓又是敏感得心头一跳。她转头:“你又干嘛?” 傅元宝的想法很多。他刚才一时冲动,其实是想说他们要不要试着谈一下朋友。一天下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从手术到医闹,再到家里的点点事情。他要是说不在意桑晓晓,那是不可能的。 桑晓晓其实头脑清楚,能写出那些文字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他认知里全然象牙塔里的小姑娘呢。她拥有着象牙塔里的天真,又有着看透生死的理智。 可叫住了人,他又想起小姑娘才十八,才高三。 傅元宝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我手疼。” 今天的止痛药吃的早,其实傅元宝的右手从原本的牵引感,到现在已经开始真隐隐作痛了。一天只能吃一粒,晚上药效失效,也是惨烈。 桑晓晓又缓解不了手疼:“你早点睡,睡过去就不疼了。” 傅元宝沉默。 桑晓晓突然意识到问题,警惕看着这个男人:“你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睡觉吧?傅元宝,我们只是娃娃亲。” 傅元宝都没想到还能□□觉的。 他突然觉得小奶奶这辈子的想法是对的。娃娃亲真的是世界上最合理的存在。 傅元宝反问桑晓晓:“娃娃亲都不□□觉,难道外面我能随便找个人来睡?”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真这么想的,惊了。人主要是不能受刺激。她一想到睡觉,就想到傅元宝没穿上衣的样子,一想到那个样,脑子里理智的弦当场崩了:“你竟然想让我陪你睡,还想过外面随便找个人来睡!你不要脸。” 傅元宝露出疑惑。桑晓晓是怎么扭曲他这话的意思的。 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桑晓晓已经甩开他的手往外冲:“渣男,退婚。我要告诉小奶奶去。” 这事要是真告诉小奶奶,傅元宝今天左手都能被小奶奶打断。 他不由快步上前强行将人拽回来:“桑晓晓,我的床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睡。你冷静点。” 桑晓晓头脑空白。 她冷静不了。她头要炸了。 第70章 【1+2】《揣着一把水…… 傅元宝说的这种话, 桑晓晓这辈子都不会放小说里。 土到爆炸。 现实和小说到底是有壁。现实里哪怕人长得再好,说出来的话也是从脑子里直接蹦出来,最贴近本性的话。 傅元宝骨子里认定的事情就是这么土, 这么直。他觉得两个人订了娃娃亲,他就得负责。他喜欢桑晓晓, 如果他们两个真能往后发展, 他的床就只会给桑晓晓睡。 其余的人都不够格。 桑晓晓在傅元宝说完的瞬间,确切清楚傅元宝的意思, 所以头脑也直接空白了。她觉得太仓促,太突兀。她内心没有做好半点的准备。 她没处理过这种事情,完全不知道该对傅元宝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我,不是。你……”什么床不床睡不睡的! 桑晓晓语言系统跟着大脑一起紊乱, 最后气自己不争气:“烦死了。” 傅元宝话说出口,意思也表达得足够清楚。小姑娘没直接拒绝, 也没当即认同,意思也表达得足够清楚。 傅元宝这会儿也不闹了。他将人拉在面前, 说话的条理清楚起来, 也不再把让桑晓晓头痛烦心的土话放在嘴边。 他解释着:“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原先不想退婚是考虑了很多,包括小奶奶,包括桑家,包括你。两家人说好的亲事, 总归不可能随便说两句话就简单取消。现在不想退婚,当然是我有想要和你结婚的想法。” “你接下去要考大学,要忙很多事。我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打扰你。等你考完试, 希望也可以郑重考虑一下我说的话,考虑一下娃娃亲。” 桑晓晓把傅元宝的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 眼前只穿着睡衣的人,好像是完全不会感受到寒冷。她现在也感受不到寒冷。刚热水冲刷过的卫生间, 空气潮湿又温暖。 这年代的人不像几十年后。几十年后,恋爱时髦到可以纯粹是为了恋爱,爱情可以和婚姻分隔开也能并行。情感关系可以这样开放式的复杂,又可以换个闪电方式继续复杂。 她面前的傅元宝就是直接朝着结婚去的。 恋爱就是为了结婚,结婚就是为了一辈子在一起。 他甚至给她留足了余地,给了她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才让她去考虑,而不是追着她立刻现在马上要给出一个答案。 退婚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 桑晓晓现在也是真给不出答案。她总共和傅元宝接触才那么些日子。说短但也是占据了她这辈子大部分有意识的时间,说长可只有几个月。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真碰上了才意识到,书中描述的很多情感触动是共同的。这种共同大约是人类对突然发生的情感事件,拥有了跨越时空互通的悸动。 “我凭什么看上你?”桑晓晓明明心动了,却依旧忍不住仰起头问傅元宝,“你对我也没那么好。” 这个世界上乐意对她好的人很多。傅元宝只是其中之一。 她头脑里的空白被一点点填上,从最深处找回理智。她相信现在的傅元宝说的每一个字,这些字在现在他说出口的这一秒是真情实意的。 可她不会为了一点小恩小惠而彻底接纳傅元宝,因为人一生不是靠着这一秒活,而是靠着无数秒拼接而成。 傅元宝问桑晓晓:“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对你好?” 桑晓晓对“好”的概念,可以说能举例的事情太多。她对上傅元宝那双深邃的黑眸,对着傅元宝说着:“你有五块钱,你愿意给我几块?” 傅元宝思路清晰,情感理智:“两块五。” 这就是直男!连求婚时哄骗她都做不到! 桑晓晓到现在都记得桑达达给她的钱:“我哥乐意给我三块。”在桑达达或许都没有五块的情况下。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会毫无底线对她好的。这些人让她可以无条件去信任,也乐意去分享自己收获的每一分钱。 但傅元宝不一样。傅元宝是个彻底的商人。他今天的真情实感,到了明天未必。 “五块钱都不肯都给我,还说要和我结婚。”她脱开傅元宝的左手,这回是真的出门。 她也不去找小奶奶,只想回房间理一理自己的思路:“知道我是学生,要考试,你还和我说这种话。不要脸。” 桑晓晓摸了下自己滚烫的耳廓,只觉得这人真是臭不要脸极了。她冷哼一声,三两步并一步,快速朝外跑走。整个过程她头也没回。 傅元宝看着小姑娘真跑走,下意识看向自己左手。 对于他来说,能给出两块五已经是他所能给的极限。而在桑晓晓那儿,她要的不是这样的极限。她要的是一份心。是乐意有五块钱都给五块钱的心。 但他说出口,他们两个谁也不会信。 傅元宝也不可能做到那种事情。 人,就是喜欢听哄人的话,喜欢听好话,喜欢别人将其当成独一无二的。傅元宝轻叹出一口气,也反思着自己:难道真是他做得不够好? 傅元宝当然不知道,这会儿的桑晓晓回到屋里,第一件事是去用冷水洗脸。 洗完脸,脸依旧滚烫。 洗漱完钻进被窝中,她脑子里都无限循环着傅元宝手术室推出来的样子,洗完澡的样子,和自己说要结婚的样子。 这个男人幼稚、可笑、自私。他的商人秉性随时都暴露在外。可他又坚强、固执、理智,不管碰到什么都敢勇于去试探。 桑晓晓有限的生命里,其实原先都没考虑过结婚这种事情。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她是不能想那些的,想了伤神,也只能给更多的人留下悲伤。 她现在的生命依旧有限,只是这个有限是可以考虑结婚的。 桑晓晓手不由放在心脏上。她闭着眼蜷缩在被子中,能清楚感受到心脏在跳动。血液可以顺畅从心房被挤压出来,流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答不答应是以后的事。她现在真切的感受到活着,原来真的能体验到更多的情绪,看到更多的风景,见到更多超乎她想象的人。 哪怕是一个商人傅元宝。 桑晓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她原本蜷缩的姿态慢慢放松,手脚不再团在一起,而是更好去享受这场睡眠,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放在心脏处的那只手,不管如何都没有挪开。 …… 新的一天,唐雪君坐在位置上,面上露着一副极不正常的慈善表情。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不自主多看她一眼,更有人受不了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她这表情像马上要超脱世俗,飞升仙界。” 另一个人开玩笑:“大概封神榜要修改位子,加些同志进去,她刚收到通知。” 唐雪君被同事调侃,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睦。她双手合十,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和同事们说着:“信女愿一辈子寒假。今天又收到了三木先生新的短篇。” 编辑部叫作者,一般直接叫笔名。当表示尊敬的时候,后缀就会加上“先生”或者“老师”。师者传道授业,这种尊称都是自然正常的。 三木比较特殊。三木文才好,年纪又真的太小。唐雪君有时候会忍不住叫桑晓晓真名,有时候又会叫三木,只有像今天这样,收到稿子极为尊重的时候,她必会叫人“三木先生”。 姚主编一进门就听到唐雪君的话。 天气冷,他从室外走进来,眼镜直接糊成两个白雾片。他把眼镜往下拉了拉,往唐雪君那儿走:“哟,短篇?我来看看。她的短篇是有意思。” 一听短篇,编辑部其余人也沸腾了。 谁不喜欢《傀儡小甲》?到现在都有不少人会探讨《傀儡小甲》这个故事。甚至有动画厂和游戏厂的人过来问,能不能专门把这短篇做成动画片或者玩具的。 现在也就是姚主编没松口,真松口了,三木往后的地位可真不一样,能又上一个台阶。 “我也想看看。” “什么题目?讲什么的?” 姚主编到唐雪君那儿拿到了誊写好,字迹照旧相当狂妄的稿纸,念了文名:“《揣着一把水果刀上班》。” 这文名一出,这下所有人更加心动。听上去就有意思! 姚主编也心动。他耐下心来要细品这篇文章,不顾边上走过来探头想要跟着一起看的编辑,慢慢走向自己座位。 这篇短篇是以第一人称写的。 “我”昨晚上没睡好,今天一大早拿了一把水果刀去上班。上班前,“我”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放到了爱人面前。 可惜爱人胃口不好,一口没吃。但爱人今天笑得很灿烂,所以“我”心情不错。 到了单位,所有的人都对“我”极为友善,他们每一个人都关切问候“我”身体状况、心情状况,就连上班路上天气好不好也得问。 字里行间,那些人越是关心,越是让看短篇的姚主编不理解。这人上班的地方如此之友善,到底是什么能导致他带上水果刀?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69节 这时领导过来叫他过去。 领导妥帖告诉主角,接下来他会得到更高的工资,往后会有更好的福利待遇。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或者心里不舒服,可以请假。请假也不会扣工资。 这种福利待遇简直恨不得将人给供起来,完全超乎人的想象。 而在这种情况下,主角却握着口袋里的水果刀,笑容满面告诉领导自己一切都好。 领导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不敢信,只是更妥帖将他送到门口,告诉他接下去的工作要继续保持以前的热情和友善。 到了工作岗位上,主角换上了神圣的白色工作制服。他将自己彻底包裹起来,连双手都戴上了手套,面上也戴上了口罩。 这种全副武装的模样,让姚主编一下子想到了最近医院出事的消息。一名患者因为没有钱,在医院里用菜刀砍伤医生,一人重伤,一人轻伤。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三木却写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她写医生拿着水果刀上班。 水果刀对于菜刀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御作用,碰上失控的歹徒更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让医生自己安心。 姚主编深深为医院的消息叹惋,又大概猜到了三木的目的。她希望能站在医生的角度写故事,让大众去了解遭受这样情况的医生,内心有多少的恐慌和不安。 来的第一个病人,他说:“医生,我生病了,去烧香拜佛吃香灰都没用,你看我是不是要不行了?” “我”告诉他:“生病要看的是医生,要吃的是药。烧香拜佛吃香灰都对治疗没有任何效果。” 第一个病人:“你有病吧。这肯定有用。” “我”继续说着:“你说得对,用处是你可能又多了一个病。香灰对肠胃不好。” 第二个病人,第三个病人……接连几个都是相当离谱,又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情况。什么非要女医生的病人,什么非说自己其实是天上神仙转世的病人。还有过来向医生告白,结果发现自己找错了医生。病人说反正自己没得治了,就想死前找个人结婚,女的最好,男的也不是不行。 姚主编看得又觉得好笑,又十分佩服三木。 她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怎么就见识过那么多典型的病人?这些他还真都隐隐有听说过,甚至能从身边人里找出一两个投影来。 在看完好些病人之后,“我”终于要下班了。 单位里告诉我,今天又有多少治愈的人给他写了信送了花表示感谢。 “我”一样没拆,让人都送回去。最后“我”拿着水果刀回家,很随意放在门口鞋架上。“我”又坐在了桌子前。“我”烧了饭菜,盛了两碗饭。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放在妻子面前。 妻子笑容和早上没有任何变化很是灿烂,可惜胃口不好,还是一粒饭都没吃。她穿着神圣的白色工作制服,和“我”白天的制服一模一样。 这是小夫妻最爱的一套衣服。 姚主编看到这里,鸡皮疙瘩起来了。他意识到妻子已经不在了。是已经死亡的一名医生。妻子笑容一直灿烂没有变化,是因为这是一张遗照。 这个医生彻底已经彻底疯了,幻想着自己的妻子还活着。这样的小说大概也怕让人看不懂,所以三木在最终加了一段。 这一段前,三木写了一句话:“下方为通俗版增加内容。编辑看看要不要加。” 姚主编继续往下看,发现下面主角接了通电话,是法院告诉他要出庭的相关内容。可加上了这么一个通俗版,整体给人的感觉就降了一个阶梯。 原本的文章,让人满脑子都是“水果刀”。后头医生放松了心神,将水果刀放在了门口鞋架上,而本质却在最后将水果刀插在了读者心口。 加上这么一段后,整篇文章就虎头蛇尾,提起了兴趣,却会让人发现最后咬了一层软绵。食之无味,期待顿散。 “最后一段删了。”姚主编坚定相信,会看这篇文章的读者能有这个鉴赏力。他们能够明白三木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旁边跟着一起看的编辑看完,在那儿倒吸冷气。他见过写这样主题的作家,也见过写这种类型短篇的作家。可三木的短篇和他们写法都不同。 她写文章一贯来都是这样通俗,通俗的同时又风趣好笑,然而当人看完整篇后,会发现三木在背景里塞满了刀片。越细思越是能感慨。 要悲痛到怎么样的地步,才会眼内全是死去的那个人?才会哪怕对方离开了这个世界,都要给对方准备一碗粥一碗饭。 又是怎么样的不安全感,才能让一个最喜欢自己职业的医生,连上班都要带上水果刀?又是怎么样的信念感,才回不管发生什么,都认定白袍制服就是他们最爱的衣服。 越是美好且戏谑无厘头的一天,越是凸显了深埋其下的悲哀。 唐雪君听到姚主编的吩咐,笑容拉大,当即应下:“我也觉得最后一段删了更合适。三木说能过稿的话希望能尽量早些发。” 这话是铁定修饰过了。按照三木说话的脾气,必然不会这么委婉。 姚主编开着玩笑:“她是不是原话是:‘这么好的文章,给我明天就上报纸?’” 整个阳城日报出版社顿时集体哄笑出声。 唐雪君笑得不行,还得替人找回面子:“下回我可要把主编你的话转述给她听。我让三木先生对比一下,到底这话是不是原话。”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姚主编推了推眼镜,带着笑意调侃:“哎,说不过你们年轻人。往后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阳城日报姚主编一拍板,这个故事当然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报,还放在了医院伤人事件的后续报道边上。这个独特的位置,能让人一眼就意识到,患者伤人能造成多可怕的后果影响。 日报上刊登了文章,姚主编也不可能让这个文章仅出这么一次风头。他稿酬上给桑晓晓降了价,另外替桑晓晓往文学杂志上又推了一把。 阳城日报主要是阳城人订阅,可那些文学杂志不一样。全国人民爱读书的人都爱看。 果不其然,有眼光的编辑不止他一个。《文学艺术》的编辑专程给姚主编打电话:“哎,你怎么就在阳城日报上先发了呢?这样我都没提稿费。这文章这么有艺术性,你得早给我们啊。” 放阳城日报上给谁看?给阳城人看。阳城人那么多订报纸的,几个人看得明白?好些人拿了报纸都是用来垫桌脚的。 姚主编可不管对方的埋怨,乐呵着:“上回不是都给你们一篇短篇了。我们报纸要篇短篇,这不是很合理吗?三木是我们这儿出去的。” 《文学艺术》的编辑嫉妒得感觉吃了最酸的橘子:“你就该照镜子看看你的嘴脸。真的。上一回找我,恳求我就算没空听你念,也一定要看你发过来的电报。这次呢?让我自己去买一份阳城日报。” 姚主编哈哈笑了两声,商量着:“全国性的杂志我第一个通知你的。要不要?不要我转头找别人。” 对面刚听姚主编念了稿,连忙要了。他们《文学艺术》本来就没那种必须要首发的要求,只是价格上会有差别而已。 这一个电话结束,另一边《杂谈报》和《碧玉少女》的两位主编也找上了门。一个报纸小众,一个杂志小众,也是想要刊登桑晓晓这篇文章。 姚主编便和他们说清楚:“《文学艺术》那边先要了,得等他们刊登之后,过段日子你们才能发。” 《碧玉少女》的陶主编是完全不在意,兴高采烈应下:“可以可以,我这边完全可以。” 另一头《杂谈报》的赵主编犹豫了下,最后也答应了:“可以。要是方便的话,能给个三木先生的电话么?我这边下次可以约稿。” 姚主编点着赵主编,说话很有深意:“我记得你们那个张青,上回就写三木献媚大众。你转头打了张青的脸。现在呢?” 赵主编是个很随性的人,也不觉得那件事算事:“观点不同而已,说不定换个事情,他们说起来观点能一模一样。现在的张青可不一样。他自从上次三木被人追着说什么和傅元宝的事后,人就变了。” 姚主编好奇:“变成什么样了?” 赵主编这么评价:“他现在的观念大概是这样:有的人,我能说。你们不能说。而且三木的文学水平是有的,这和她的感情问题完全没关系。污蔑的人是毫无水准,乱泼脏水。” 姚主编笑得不行。 赵主编这边和姚主编说着《杂谈报》张青张编辑的事情,另一头当事人刚看完阳城日报上的短篇,埋头就写起了稿。 张青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他到现在都觉得三木的长篇就是为了钱写的。短篇不一样。三木的短篇全是揭露现实的文章,放在群众里不算讨巧。 他多看不上眼三木的长篇,就有多看得上眼三木的短篇。至于傅元宝?张青最看不顺眼那种有钱人。认定是傅元宝缠着三木。 而《揣着一把水果刀上班》这篇文章折射了很多东西。一个医院保护不了医生,病人五花八门也不会和医生共情,医生有着最崇高的梦想,随便就能被折断。 张青洋洋洒洒,愣是写了上千字,专门分析这一回三木的短篇。他抬头见出门的主编回来了,拿起稿纸就往赵主编桌上放。 他稀疏的头发在脑门前晃了晃,语气坚定:“我肯定是第一个写三木短篇评文的。发我的。” 第71章 【1+2】商量给医院请…… 赵主编拿起张青的评文看了一遍。 张青的文章主旨非常清晰。张编辑这人有时极为激进, 这在交友和生活过程中相当让周边人困扰。在编辑部里看不上他的人很多。 他的激进好在暂且可控,骨子里爱国、爱群众,当然也排斥资本, 所以一腔情绪都会在言语和文字上展现,不会真去伤人。 在点评文章时哪怕对三木长篇看不上眼, 但对三木的短篇评价是可圈可点。现在这篇文章从三木的立意、文章结构、伏笔等多个角度来分析时事, 又提出了个人观点。 张青就认为,医院的医闹问题值得引起足够重视, 需要让更多的人去关注到医生的整体安全需求,也要关注到病人的求医需求。 医生治病看病人,总会有治得好和治不够好等多种情况,碰上的病人五花八门。要是治不好就得受攻击, 哪可没那么多医生可以用来消耗。 而人民公社的解散让很多人失去了医疗保障。现在只有上班的工人、国企才能有安全的医疗保障,其余人都要花大量钱去治病, 这对于金钱尚不宽裕的家庭来说非常困难。 因为双方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才会引发后续事故。 那么如何满足双方需求?这需要国家、群众集体都考虑。 赵主编觉得切入点很好, 也写得较为全面:“可以。这篇文章就和《文学艺术》这期一起发。他们这期正好要上三木的文章。过段时间我们和《碧玉少女》一起上正文。” 张青啧了一声。 他是看不起《碧玉少女》的。三木的《求医》写在里面, 那是没半点艺术含量,纯粹是一篇医学科普类的爱情小说,毫无内涵。 赵主编听到他“啧”一声,好笑看向张青:“艺术和商业也是可以兼容的。纯粹的艺术如果曲高和寡, 会失去作家想要表达的那些意义。” 张青对此的回复是呵呵两声,转头就走:“世俗。” 被点评世俗的桑晓晓用一篇文章连带着一个医闹事件,引发了全社会层面的剧烈讨论。 当群众一起来谈论某一件事情的时候, 里面的论点会有很多不同,而它必然是会影响到更多人,并推动着一些社会变动。 《揣着一把水果刀上班》从阳城日报上转到《文学艺术》上发表, 从阳城扩散到全国。各地谈论起三木新的这短篇后,医闹这事的性质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知识分子是很珍贵的,医学生也是很珍贵的。如果说这些人得不到安全的保障,那往后还有几个会发自内心向往学习,向往神圣的医疗事业呢? “这个病人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自己想不开,还要去攻击别的医生?看病的都不是这人。” “每年这种事情很多的。有的医生是好的,有的医生治点什么都不知道。我隔壁邻居儿子就是医生,啥也不懂,就跟着配药。” “那你别去看啊。人给你治病你还嫌。” “三木这文章写得真是好。我妈就是看什么病都非要女医生。哪那么多女医生给她看。产科也是,每天都有接生一定要女医生的病人。男医生就不能学产科了?” “男医生还是不大合适吧。” “怎么了?现在做个工作还分男女?” 各种全然不同的观点糅杂在一起,有一点确实是认定的。医生的安全性总归要得到保障才行。病人的治病困难,也得得到一定的缓解才可以。 社会的进步总是要从方方面面去进步的。 上面政策探讨和推进需要一定的流程和一段时间,下面的医院却可以先行有动作。 一时间各地医院的医生情绪铱驊都较为激动,连带着各大医院院长思考起医生安全问题。学医的人对比生病的人而言确实是数量稀少。要是碰上一个病人随意伤害到医院里技术高超的好医生,对医院的冲击不是一点两点。 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更好让医生安心?又要怎么做才能让病人们有地可求医? 傅元宝拿着阳城日报正在看。看完桑晓晓的文章后思考了一阵。桑晓晓是娇气,碰上事情也真的胆大包天,什么场合都敢往前冲。 要不是当时医院有个学过武的在,很难说后头会不会造成更可怕的结果。傅元宝右手现在是不疼了。刚做完手术那会儿血液不算畅通,疼得厉害,是那种绵延不绝,感觉永无止境的疼。换成小姑娘,说不准天天眼泪汪汪。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0节 她当场救不了人,就把文章写出来,让能做事的人去做事。 傅元宝将报纸放到一旁。他就是能做事的人,也是在现场看到了情况的人。 他正想着事,桑晓晓从书房门口探头。 苦恼是大人的事情,写完文章就完成苦恼任务的桑晓晓,掏出切好块的一碗苹果,愣是在边上又拿了一个小盘子,端端正正把一整条的苹果皮放在上面展示。 桑晓晓很骄傲。 她一手展示苹果块,一手展示苹果皮,对着傅元宝炫耀:“你看,我这次的苹果皮削得粗细均匀,薄厚得当,简直是艺术品。已经比你更厉害了!” 那些报刊杂志就该把她的削苹果技术一起展示一下。 她比文章里的医生更擅长水果刀的正确使用方式! 傅元宝自从那天说完后,再没和桑晓晓提过娃娃亲的事情。头两天桑晓晓还有点避开他,到第三天就也和没事人一样。至于现在,桑晓晓如同失忆,全然不提那天的事。 唯一不变的是小姑娘一天给他削一个苹果,认真得很。 傅元宝轻笑出声:“是比我更厉害一些。” 艺术的展示并没有多少持久。苹果全进了傅元宝的肚子,苹果皮则被丢了。阳城有人会专门收这些,收去给乡下农村的喂猪。 专门的事得交给专门的人。 傅元宝问桑晓晓:“帮我叫一下秦蓁。我想问她点事情。” 桑晓晓和秦蓁关系不错,当即去小奶奶那边找秦蓁。 傅家是传统人家。小奶奶今天在家里摆了祭祀台,给老祖宗和菩萨烧了一桌菜,倒了三排酒,专门分两个铁桶烧了纸钱。她对桑晓晓没跪拜的要求,但让傅元宝参与了跪拜。 老祖宗的跪拜里面包括傅元宝的父母和早早过世的爷爷。傅元宝当然全程配合小奶奶。 忙碌了一个上午,小奶奶当然劳累,中午就歇下了。 秦蓁没有什么事可做,刚围观了桑晓晓削苹果,这会儿趁着阳光正好,拿着本食谱和宋姨一起钻研。宋姨是会烧菜,可其实识字不多,知识储备最多小学,对普通食谱看得懂,对复杂的食谱看不明白。 像医生给的忌食清单,她完全能看明白,但碰上什么食物相冲想合的,那太难了。她就得经常学,学会之后再做给傅家人吃。 至于秦蓁研究食谱,当然也饱含了小心思。她琢磨着:“这个人参分那么多种类,是有什么差别啊?” 宋姨一副讲究的样:“那不同人参味道不一样。你看看它这里写了,党参用来炖鸡和高丽参炖鸡,一个是健气补血,一个是补气养阴。哦,这里还写了红参……这什么字?” 一个食谱都有那么多讲究,着实为难两个人。 桑晓晓下楼叫秦蓁:“秦蓁,傅元宝让你过去。” 秦蓁忙从位置上起来。她朝着桑晓晓那边小跑过去,好奇问了声:“什么事情?是过两天过年的事么?” 各种鞭炮压着好些天了,都没见天日。秦蓁怀疑桑小姐忙于写稿,完全忘记自己买了那么多烟花。 她想了想,又想起桑晓晓这两天外出时桑家妈妈和小奶奶唠嗑说的事:“对了,明天王叔会去桑家接人。桑小姐有什么要带让家里人带回来的么?” 桑晓晓愣了下。 她这段时间和桑家打过几次电话。每次要说的事可太多,一会儿说傅元宝做手术的事情,一会儿要说新文章的事情。桑家那儿要说的事情也多,又要说汇款单寄过来好几张,回头她要记得去一起领了,转头,又要说桑达达最近油漆工作如何,桑爸最近上班如何。 说着说着,完全忘了聊过年在哪里吃饭。 现在两家人决定好了,最后人都要来了,才临时通知着桑晓晓。 桑晓晓想着家里的东西。脑子里只有空荡荡的书桌、空荡荡的屋子。一时间真想不出要带过来些什么。贫穷的桑晓晓全身家当只要一辆车就能运到傅家。 “总不能抓只鸡来吧。”桑晓晓想着家里养的几只鸡,“没什么要带的。” 话说了没两句,两个人就到了书房。 桑晓晓坐回到自己在书房里的位置,拿起读者的信准备完成新一天的任务,就听傅元宝问秦蓁:“武馆最近怎么样?” 秦蓁向来是报好不报坏的,笑得高兴:“还成。这段时间学武的人越来越多,都交了钱的。我好几个师兄都有钱能娶媳妇了。” 傅元宝又问秦蓁:“你师兄们应该不是都擅长教人武功。学武的人再多,你们也不可能一个教一个。余下的那些呢?” “要体力活的地方多。”秦蓁这么说着,“木匠、铁匠都能做。现在自行车不是买的人多嘛,有个师兄就去修自行车了。有不少钱。” 反正和武学是没多大关系。 秦蓁还挺骄傲:“有两个师兄坐车去拍电影的地方了。说那边要一群会武功的。以后说不定就能当大明星。” 现在武学风头盛行,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有不少人在干体力活。 傅元宝和秦蓁商量着:“你觉得去医院上班怎么样?” 桑晓晓从读者信中抬起头,望向傅元宝。 秦蓁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第一反应是自己喜欢盛栢医生的事情被发现,当场要被辞退。她脸色“唰”一下发白,没了平时的活跃劲,眼神慌张起来。 她这份工作确实轻松了点。以傅先生给出的钱真的可以浩浩荡荡叫来一排人。这群人说不定能每天绞尽脑汁给小奶奶表演个节目。 这种工作她是想要干一辈子。她慌着,语气都发颤起来:“我,我不想去医院的。我可以照顾好小奶奶,以后再照顾好桑小姐,再以后照顾好小傅先生和小傅小姐。” 傅元宝刚想说她误解了,结果被一个“小傅先生”和“小傅小姐”弄得话卡顿住。 桑晓晓听到秦蓁说的话,觉得友情差不多到了悬崖边缘。她看着秦蓁,皱起眉头很不满意:“什么叫小傅先生和小傅小姐?” 秦蓁是真以为自己要被辞退,脑子嗡嗡的。她可怜兮兮改口:“小桑先生,小桑小姐也行。计划生育现在只给生一个,我也不知道你们会生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桑晓晓搁下信,语气凶狠:“我才不要和他生孩子!让他自己生。”她才十八岁,怎么这群人连孩子都盼上了?秦蓁不也差不多年纪吗?怎么就不懂一个人的快乐呢? 秦蓁委屈看向傅先生:“傅先生一个人能生吗?” 话题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越说越离谱。 傅元宝失笑打断:“我没让你去医院的意思。我是想问问你爸武馆的人。要是他们品性还行,对钱要求也不算高的,要不要考虑去医院上班?平时没什么大事,就病人闹的时候,需要人帮忙解决。总不可能医院出事,保护医生得靠别的病人。” 他和医院关系好,牵条线是可以的。 他慢条斯理解释着:“主要是考虑两批人。一批是武馆学武的人,一批是部队退下来的人。部队退下来,国家大多负责安排工作,比较难请到合适的。反而你们这批好请到,又能应付突然发生的情况。” 这话确实没错。 桑晓晓若有所思。武馆是现在风头盛,实际上找活干依旧不容易。和武学有关的活大多容易受伤,不那么安全。换别的卖力气的活,学武就白学了那么多年。 往后武馆会更加落寞。到几十年后健身房都遍地开花,武馆是真的少见很多。学跳舞的比武术的人多得多。 秦蓁听着不是辞退自己,还是给师兄们找活干,双眼又亮起来:“真的吗?让他们去医院上班?” 一听就是有固定工资的,说不定还管饭。这比在武馆里随便混口饭吃好过日子多了,听着都体面。 傅元宝没直接应下,只说:“在考虑。先问问你这边的想法。你是武馆的人,又年轻,应该更了解年轻一代的想法。如果和你爸直接说,就比较正式。要是和你师兄们有什么误解之类不太好。” 当初他雇秦蓁的时候就产生了误解,最后不得不找秦蓁的爸爸解决,还多花了一万块钱。 秦蓁忙点头:“乐意的乐意的。这事要是能确定,我马上和我爸说。” 她忍不住问着:“是要几个人?”阳城有很多家医院,可发生事情大多也没到要专门请人的地步。也就是最近阳城第一医院那件事闹大了。 一个病人的话,最多两个人就能控制住。 傅元宝这事要和医院方再商量。他没给具体答案:“应该不多,我再想想。” 秦蓁连忙应下。 她重新变回刚才活泼开朗的模样,朝着傅元宝拱手,笑嘻嘻说着:“傅先生大好人,提早祝傅先生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早生贵……” 话到这里,她下意识看向桑晓晓。 桑晓晓双手环胸,微抬下巴。她小脸上写满了“不愉快”,用娇气的嗓音阴阳怪气着:“说呀,怎么不说了呀?他就是生十八个,都和我没关系。” 傅元宝听到十八个,顿时想象出了十八个白白胖胖小巧到只有半米高的娇气桑晓晓。 有点心动,可惜实在有点多。要是集体闹别扭,他是扛不住。 傅元宝朝着秦蓁轻微摇了头。 秦蓁朝着桑晓晓嘻嘻一笑,飞快闪人:“桑小姐也是大好人!也提前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桑晓晓看秦蓁跑得快,冷笑:“我的心想事成和某些人的心想事成完全相反。” 傅元宝挑眉:“某些人是说我么?” 桑晓晓可没具体指代人。她刚听傅元宝给医院找保安的事,勉勉强强觉得傅元宝算个人。当然,以傅元宝的性子,肯定不止一个目的。 她换了话题问傅元宝:“你给医院找保安是想要干什么?医院不能自己找保安吗?” 傅元宝朝着桑晓晓看了两秒。他不该给桑晓晓解释。他的那些想法,越少人知道越好。说出去的话总带有危险性,一个不慎就会传到第二个人耳朵里。 到了第二个人耳中,就会到第三个人那儿。最终容易万劫不复。 人最好的归宿是一言不发。 “我要是说了,你会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傅元宝把阳城日报放到边上,从文件堆里取出了一份药材清单。明年开春要种的,得派人和农户去说好。 桑晓晓从来没觉得傅元宝真算什么好人。但比起毫无下限的人来说,傅元宝是要名声的。他不会做对名声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给医院请保安的事是好事。 桑晓晓身子往前移了些。她盯着傅元宝,敲了敲桌面:“你说不说?我屈尊勉强能听一听。省得回头又有人在说什么,有钱人为了三木不惜砸钱请保安。” 这种流言她都能编造出三百条来。 更别说她当时和傅元宝确实都正好在医院里,转头她写了一篇文章,傅元宝请了保安。流言出来是她看了都能相信的地步。 “这么理解很不错。”傅元宝轻挑眉,对着桑晓晓点了头,“你把我给医院找保安的事情又增加了一点好处。”人和人捆绑多了之后,很多关系就缠绕在一起,往后撕都撕不开。 桑晓晓自己说了理由却不信,拿起自己的钢笔,往傅元宝左手戳:“你快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傅元宝避开钢笔:“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桑晓晓真服了傅元宝。这人连说个事都得讨要好处,果然是满脑子生意经的商人。她抿了下唇,烦心数落傅元宝:“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天到晚好处好处的?” 没有好处的事情还去做,得是有多大的奉献精神? 傅元宝不大有。 桑晓晓见傅元宝无动于衷,钢笔在桌上一拍,发出一声“乒”响。她很不高兴:“你要是不说,明天的苹果没了,今晚的换衣服也没了。” 她想着所有可以用来威胁傅元宝的内容:“明天我回家吃年夜饭。”她怕傅元宝不相信,恶狠狠说着,“我说到做到。” 相当无理取闹,凭白折腾两家人。 到这种地步,傅元宝其实可以找个合适的借口搪塞。反正桑晓晓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像他这样的人,要哄骗一个小姑娘稍上点心,简直太简单。 可他看着桑晓晓脸上气恼露出的酒窝,选择了退一步。他左手伸到桑晓晓脸庞:“你让我戳一下酒窝,我就告诉你。” 桑晓晓恶狠狠的表情顿在脸上,眼神里透露出困惑:“酒窝?你戳我酒窝干什么?”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1节 傅元宝对桑晓晓的酒窝感兴趣很久了。机会就在眼前,让他感觉右手骨头里都痒了起来。别说左手想碰,连残废的右手也想碰。 他觉得:“大概是因为我没有。” 这种话说起来实在奇怪,让桑晓晓不明所以。傅元宝确实没酒窝,让他戳一下也不会让她少块肉。桑晓晓把脸很敷衍的往傅元宝手指那儿碰触了一下:“就戳一下。” 她用眼神警告傅元宝:“戳多了,我就戳你腰。你戳多一下,我戳十下!” 这种对傅元宝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威胁,也不知道桑晓晓是怎么想出来的。 傅元宝得到准许,手指碰触上桑晓晓脸颊上凹陷下的酒窝。他皮糙肉厚,碰上去指尖几乎没有多少感觉。温度几乎都没怎么传递过来。 可他内心莫名得到了某种满足,好似是轻微触电一般,心脏乃至胸腔内全部被填满。 傅元宝收回手,发现桑晓晓的眼神里满是不理解。他短促笑了一声。他自己都不理解这种感受,微妙奇怪。 他把自己的想法就这么告诉桑晓晓:“第一医院有中药也有西药。中药药材有很大一批来自傅家本家,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大伯家里。他家里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也有一批是来自我这里,现在量几乎是差不多。” 阳城总共那么大,又都是差不多的生意,总会有碰撞到的时候。 傅元宝这么说着:“和第一医院拉近好处有利无害。” 桑晓晓明白了。 这是真的在做生意。 傅元宝也很自然说着:“我也希望你每一次去医院,不管有没有我陪同都能很安全。”有危险的不仅是医生,还有边上看病的病人。 他继续工作,仿佛在说什么和自己没关系的事:“你刚才的理由给的很对。” 第72章 【3】今天起傅元宝就是…… 漫不经心的话最容易戳人。 桑晓晓重新拿起读者的信, 发现傅元宝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承认自己给医院安排保安是有和医院拉关系的目的在,也承认其实有担心她再次去医院的情况在。 一个事情有多种目的,他才会决定去做。 当然, 说不定也是他哄骗自己的。 桑晓晓暗暗警告自己。江湖前辈说过,男人的话不可信, 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 也不要轻易去相信男人的话。他们前一刻能天长地久,下一刻能情散人走。 尤其是像傅元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前脚能哄小奶奶,后脚能让傅威被送去部队。再转脚又在她面前装虚弱。 说着自己换衣服手疼,最近一颗止痛药都没消耗。 东想西想半天, 回过神发现读者的信第一行看了十遍也没看进去,忙收敛心神。男人是事业的阻碍, 绝对不能让他阻拦自己。 一天繁忙结束,桑晓晓迎来了大年三十除夕日。 一大早王叔去桑家接人。 桑爸桑妈大包小包全往车上塞, 都是给傅家带的东西。桑家家里养的鸡都被抓了一只塞进车里。桑达达昨晚好说歹说才让爸妈放弃带两只鸡。 家里鸡有限, 再吃的话桑晓晓回来都吃不着鸡蛋了。 桑妈到了车上,乖巧缩在那儿,很是不习惯汽车。她碰上嘴上不着调的人能泼妇骂街,碰上自家人也仿佛一家之主, 结果人还没碰上傅家的,光见着王叔就缩起来。 桑爸现在修汽车,见过的车能排长龙。他和桑妈坐在后面, 替桑妈系安全带:“我跟你说,这个很多人都不系。坐前面坐后面都不系。出事了被甩出去,比在车上还危险。” 桑妈任由桑爸摆布:“是这样吗?可别系错了丢人。” 桑达达在前面有样学样, 也把安全带给系上了。 王叔载着他们一家子往傅家去。桑爸路上问题很多:“晓晓在桑家住得怎么样?” 这种问题桑妈是经常和小奶奶沟通,知道得很清楚,但还是想多听听王叔这周身边人的话。 王叔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思,有问必答:“住得很顺心。桑小姐可忙碌了。她又得抽空去图书馆,又得写稿子,平时还要做作业。这些天傅先生手做了手术,她一直忙上忙下的。” 桑达达在边上听说桑晓晓这么懂事,很是震惊:“她可别是帮倒忙吧?” 作为一个哥哥,他宠桑晓晓归宠桑晓晓,对桑晓晓也有着清楚的认知。人长得是很好看,漂亮到方圆十里找不出可以媲美的人。性格骄纵,作到方圆十里也找不到可以媲美的人。 也就是农村乡下很多消息不灵通,农村老农互相之间传一传,传不到外面去。不然桑晓晓早年的事情爆出来,恐怕能在好几个报纸上来几个头条。 当然,桑达达这些念头也就是被气急了才想想。大多数时候他对桑晓晓是很包容的。尤其是桑晓晓上学后,年纪越大,学业越忙,距离产生美,让桑达达对小时候更荒诞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即便是这样,让桑晓晓为了谁忙上忙下,太罕见。 不敢相信。 王叔被桑家人逗笑。做长辈自个都是从小辈过来了,对小辈的容忍度都不太一样。再加上他知道桑晓晓往后很大概率是傅家人,也不会说点不讨喜的话。 “桑小姐是真的在帮忙。”王叔替桑晓晓解释,“她嘴上是不服输,每次帮忙都要说点什么。实际上会给傅先生写东西,会每天削个苹果给傅先生,还会在傅先生穿衣服的时候打个下手。他们两人关系特别好。” 桑达达听着犹疑:“她会削苹果?” 桑晓晓难道不应该让人给她削苹果?不削绝不会主动吃一口的么? 桑爸感慨:“是我以前没钱,家里苹果都不舍得买。没有给她削苹果的机会。” 桑妈在车后座安慰桑爸:“人都是碰上事情才会长大。我们村子里女孩子,家里但凡有长辈的,哪个不是到了要出嫁才开始学做饭?” 桑达达听着大家一人一语的,发现唯一不敢置信的人只有他自己。 所有人都坚信桑晓晓改革换面,和傅元宝相处特别好。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住在一起后感情就不一样了,而一场受伤更是让两个未婚的人从此情感升华。 也就是大家都不会写小说,但凡要是会,这爱情故事已经直奔结局,孩子宁可罚款都生两个了。 桑达达内心直嘀咕:真的假的? 车开到傅家,一行人哼哧哼哧往傅家搬运东西。 小奶奶听到响动,到门口来迎接人。她见着桑妈是亲热得很,脸上高兴得堆着笑容,细声细语说着:“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不是说了只要来个人就行了。” 桑妈见着小奶奶也放开了些。她也是真高兴:“哪能?晓晓在这边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她还让傅元宝买东西回来。都是钱。我这点不值钱。” 礼轻情意重,桑妈带来的东西不算值钱,可足够多,鸡被拎下来的时候咕咕直叫。小奶奶不差钱,就喜欢桑妈这种性子。 小奶奶过得最差的那段岁月,有桑妈的陪伴。现在过得好了,桑妈也不会和她太有隔阂。她拍着桑妈的手:“有心了。元宝要是有你一半贴心,我真是要笑出来。” “哪里。傅元宝比我可上进得多。”桑妈和小奶奶说着,“我做了糖油粑粑。今天除夕夜吃!红糖我这回特意多加了点。” 小奶奶直乐呵:“好好。” 桑达达一边把东西往里运,一边搜寻着桑晓晓。别人说的话他都不太信,只想亲眼看桑晓晓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他刚一踏进傅家,就听见桑晓晓娇气且怒气冲冲的嗓音:“傅元宝,你是不是用我钢笔了!” 桑达达心一下子放松:很好,过得相当嚣张,和在桑家一模一样。 傅元宝淡然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我试用一下,挺好用,下次我也买一支。” 桑达达发现了。傅元宝不仅会用金钱打动人心,还会很多小计谋。听听,和桑晓晓用一样的钢笔。什么关系才会用一样的钢笔? 他们那会儿用一样特殊的笔,是会全班打趣的。 他很自信,自信于他相信桑晓晓必然会对傅元宝发动语言攻击。 果不其然,桑晓晓的下一句话就是:“我看你的钢笔更好用。你怎么不给我买一支?你钢笔用完不套盖子。回去套上!” 钢笔如果不套盖子,墨水会干。干了的墨水会堵住钢笔,再用就得清洗。要是时间太久清洗不掉,就得用刀片划。要是划也没用,整支钢笔就废了。 一支钢笔值不少钱,用惯了的钢笔更是舍不得让人随意糟蹋。 傅元宝见桑晓晓是真的恼怒,回去给钢笔套上盖:“回头给你买一支新的。你爸妈还有哥哥都来了。下去看看。” 桑晓晓这才气势汹汹往楼下跑,见着桑达达后叫了声:“哥。” 桑达达把手里的礼物放到桌上,欣慰看着脾气一如既往糟糕的桑晓晓,问她:“在傅家过得怎么样?” 桑晓晓刚对着傅元宝生气呢,撇嘴:“还好,除了傅元宝太烦了。” 桑达达试探提议:“吃完年夜饭,过年回家?” 桑晓晓听到这话,却是没答应:“不行。”她给桑达达掰手指,一个个数她要在傅家干的事情,“第一,我要写稿。趁着过年多写点,后面半年没什么空了。第二,过年我和图书馆馆长约好了,年初三要去见见读者。他要顺带办捐书活动,还要改图书馆制度。以后只要是阳城人都能借书了。” “第三,傅元宝右手伤了。我说好了要帮他一起工作。我连厂里都陪他去了几趟。他后面要试养生饮料。我尝了一款还挺好喝的。” “第四,傅家有牛奶。” “第五……” 一个手还没掰完,桑达达是听不下去了:“怎么喝牛奶也算在里面?” 桑晓晓看向桑达达,很认真和他分析着:“喝牛奶怎么不能算在里面?牛奶哎!补钙的。”年纪轻喝牛奶能长高,年纪大喝牛奶能减缓骨头里的钙质流失。 很重要的。 桑达达听桑晓晓说的,觉得似乎还真是很重要的样子。 不过牛奶不牛奶的不重要。他听桑晓晓的话,觉得桑晓晓和傅元宝之间的关系似乎真的是更亲近了。她已经将傅元宝的生活安排到她自己的生活当中。 桑达达想说点什么,可有点词穷。他书没有桑晓晓会读,不明白这种情感的复杂。桑晓晓逐渐长大,会结婚生子,走向另一个家庭。 桑晓晓刚出生的时候,软糯糯一团。他出去玩,巴不得拉着桑晓晓给所有人看。再后来他出去玩,不希望桑晓晓跟着。再再后来被教育,桑晓晓作来作去,他又成了懂事的大哥。 桑达达挠了挠头,最后只说了声:“你觉得好喝就行。” 就像傅元宝,桑晓晓要是真喜欢就行。 傅元宝走下来,很是客套和桑达达招呼:“好久不见。”招呼完,他哪怕只有左手能用,还是出门去接待桑爸桑妈去了,“桑家妈妈,桑家爸爸。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也可以住下。” 桑爸桑妈自然是忙摇头:“不住了不住了。吃完就回去。” 客套招呼中,所有人都进入到傅家屋子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人,整个家的氛围完全不一样了。热闹的人气瞬间将节日气氛点亮。 傅家这几天对联也挂上,灯笼也缀上,喜庆极了。 大人见桑晓晓脸色红润的样,知道小姑娘日子过得确实不错,便互相唠着这段时间两家的事情。什么桑爸工作上怎么怎么样。傅元宝工作上怎么怎么样。桑晓晓写文上怎么怎么样。 这种客套应酬的事情,傅元宝竟毫无违和感参与其中,并且还用单手给桑爸桑妈倒了茶。更离奇的是,傅元宝对着桑晓晓完全是一口普通话,对着桑爸竟然能无缝切换成本土家乡话,仿佛和桑爸桑妈是同龄人一般。 桑晓晓看得目瞪口呆,听得也是半懂不懂。 桑达达拿着桌上糖,放嘴里嗦着。见自家妹妹一副震惊的样子,问了一声:“怎么了?” 桑晓晓扭头:“我听不懂!” 仿佛被排斥在话题外。 桑达达“哦”了一声,完全不意外。桑晓晓读书的时候,正好是学校要求全面讲普通话的时候。而傅元宝这人是例外。他很懂行:“他们做生意要是不想被外地人骗,就得每个地方的方言都会说。一个市里每个地区话不一样,本地人一听就知道。”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2节 每一个人成功都不是凭白成功的。 桑晓晓撇嘴。 成年人的谈话对于小孩来说十分无趣。傅元宝聊了会儿,注意到桑达达和桑晓晓完全没加入进来,便和三个长辈说了声:“我带他们去挑一下烟花。今晚上要放。白天也能玩。” 小奶奶立刻摆手:“去去。” 傅元宝起身,在桑晓晓胳膊边上敲了敲:“走,带你玩烟花。桑达达一起去,他们那天买了几十种。” 桑晓晓听着,觉得傅元宝把她完全当小孩看。她正要说傅元宝,结果先被桑达达背弃。桑达达一听有烟花,知道傅家肯定很舍得花钱买。他想到小卖部里那些款式,心顿时痒了,立马起身:“走走走。” 桑达达这一刻很懂桑晓晓:“难怪你不乐意回家。换成我,我也不乐意。” 几十种烟花,是一般人家玩得起的吗? 今天起,傅元宝就是他兄弟了! 第73章 【1+2】过年除夕夜…… 屋里人唠家长理短, 屋外傅元宝带着桑晓晓和桑达达准备放烟花。 秦蓁人已经不在,回武馆过年去了。宋姨在厨房忙碌,王叔帮着打下手。等宋姨忙完, 王叔就顺路将宋姨送回家。整个傅家今天只会剩下傅家小奶奶、傅元宝以及桑家四口。 桑晓晓买的烟花品种确实很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她挑选了一圈, 秦蓁帮着也挑了一圈。有的要用明火点, 有的摔地上就能炸。 真要玩的时候,人是不会顾及别的, 只想着爆炸就是艺术。 桑达达乐得找不着北,拿着一堆摔炮就往地上砸。砸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带起了新年的第一发热闹。 桑晓晓之前就对糖果样式的摔炮好奇,往地上用力丢了一个, 就听“啪”一声,地上留下了一个痕, 炮仗的碎屑到处都是。 傅元宝只有单手能用,点了一根烟也不抽。桑晓晓和桑达达哪里需要火, 他就淡然过去帮忙点一下。等桑达达也要一根烟的时候, 直接给了他一根。 不抽烟的傅元宝身上是常备烟的。做生意谈生意,给对方轻易取出一根。抽不抽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个友善姿态。 天还没暗,桑晓晓点燃了一根仙女棒。仙女棒很是漂亮, 可惜白天光线太好,看不出它绝美的姿态。她亮着眸子挥着手上发光的烟花棒,隐隐明白为什么叫仙女棒。 人类对于威胁度高于自己的东西, 总是想要驾驭。火是人类想要驾驭的存在之一。由火点燃的烟花像是燃烧着的流行被掌控到手中,只有仙人才会有这样的本事。 原本她手里只有一根,正在内心惊叹着, 视线里又多出了两根。桑晓晓侧头看过去,发现傅元宝咬着烟点了两根,用左手送来给自己。 他微扬了扬头,示意她接过这两根仙女棒。 等桑晓晓拿到手里,最初那根仙女棒燃烧完毕,只余下她手里两根新的。而傅元宝重新用左手拿起香烟,去点别的烟花。 门前门后要放单根的红色炮仗。傅元宝将红色炮仗立起来,点之前和桑晓晓说了一声:“声音会很大,捂一下耳朵。” 桑晓晓刚经历了摔炮和仙女棒,对声音很大暂时没概念。她等自己的仙女棒放完,丢了后虚掩住自己的双耳。 虚掩是最没用的一种行为。不仅不能阻挡声音的传递,还会让声音更加清晰传递到耳朵中。 傅元宝刚点燃,见桑晓晓单纯罩着耳朵,便双手用力贴在她的手上,用力按压下去。只听“乒”一声巨响,立着的红色炮仗上了天,又在天上“啪”了一下。 巨响声连盖住耳朵的桑晓晓都能听到。 她心脏跟随着巨响而恍若真的停滞了两下,睁大着双眼看着飘散下来的红色纸片的同时,能闻到来自傅元宝身上和周边环境的味道。 有手上传来混杂了药品味的淡淡烟味,有冬天院子里的清冷味,有炮仗的硝烟味,还有傅元宝身上那种混杂了很多细碎味道难以简单描述的气味。 是一种只要出现,她以后必然会察觉到,这个味道独属于傅元宝的气味。 不是那种高级的花香或者什么皮革海洋的香气,是中草药膏、是清洗剂、是雪花膏、是墨汁文件、最朴实最传统,能交代他日常所做一切的味道。 傅元宝的手离开:“还有一万发的响炮。桑达达你放么?我捂着桑晓晓。” 桑晓晓愣着神,没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 桑达达这辈子都没放过一万发的炮。他看着桑晓晓刚被捂着耳朵,却完全没推开傅元宝的样子,当然是没反驳这个提议。他决定凑这个热闹,去放这一万发的响炮。 他扛着沉重的炮仗出来,将这长长一卷扭曲摊开,把傅家门口铺了个满满当当。那种要点燃烟火的兴奋劲几乎无法抑制,让他狂喜喊着:“我要点了啊。耳朵捂紧了!” 傅元宝轻微点头。 桑达达用烟头点燃尾部的引火线,趁着引火线嗞哩的时候狂奔远离。桑达达自己都堵住了自己耳朵,只是脸上的喜悦情绪晚安抑制不住,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着。 傅元宝重新捂住桑晓晓的耳朵。 “啪”一声脆响之后,桑晓晓隔着傅元宝的手听着整个世界的噼里啪啦。哪怕是被这么阻隔着,那剧烈的爆炸声依旧能传递到她耳中,传递到她心里。 烟雾弥漫中,红色的纸屑越来越多,硝烟味也越来越重。这场景是桑晓晓见都没见过的,是从未属于过她的喜庆和热闹。 桑达达是在笑的。他的笑声被掩在了巨响下。 桑晓晓却能感受到傅元宝的轻笑声。那种笑凌驾在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欢庆上,能轻松从这么近的距离,在她完全听不到人说话声的时候,伴随着爆炸声响在她耳边。 这种喜庆下,她感受到了“过年”。 毫无阴霾,将所有一切灰色驱散。满眼都是让人发自内心愉悦的红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炮声才终于消退,桑晓晓侧过头,发现小奶奶和桑爸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一群人脸上都乐呵着。 她这一刻真切的感受着她的第二次生命,鲜活,与世界重新勾连起了的羁绊。 烟花放得有多畅快,晚上桑晓晓吃饭和傅元宝之间的战争就有多激烈。 平时桑晓晓脾气大,而这段时间傅元宝手坏了,很多事情都得桑晓晓帮忙,桑晓晓说着嫌弃烦人,依旧是帮着的。今天不一样,今天桑家全家都在这里,桑晓晓怎么也得要面子。 她看着桌上一桌子的菜,趁没人关注她,警告傅元宝:“你今天自己用勺子。别叫我。” 可对于傅元宝来说,今天是除夕夜,各种食材比平时要难夹很多。用勺子也很难解决。他听着桑晓晓的话,看着面前一桌菜陷入沉默。 谁想吃饭第一步,分慈姑。 慈姑圆不溜秋的球体带着个小柄,是一人一个,小奶奶认定每个人都要吃。因为傅元宝要少吃酱油一类,所以这道菜是清蒸的。清蒸的慈姑味道寡淡,勺筷得一起,才能成功夹起来不说,还得蘸酱。 桑妈热情先给小奶奶弄了一个,再给桑爸弄了个。小辈们桑达达一手勺一手筷给自己弄了个。余下就剩傅元宝和桑晓晓。 桑晓晓先用筷子夹。慈姑都没移开盘子,刚脱开盘子就又摔回去。她再动用上勺子,才把这东西搬运到酱料碗里,最后搬到自己碗里。 这么一折腾,她发现对傅元宝来说,难度上来了。 她侧头,发现傅元宝正看着她,眼神里写得明明白白,一副需要人帮忙夹菜的意思。 那边大人还在互相招待着,这边桑晓晓小声继续警告:“你自己来。” 傅元宝是不蘸酱。他只需要将慈姑运到自己碗里。这个“只”对于别人来说没难度,对他而言难度是很大。 他很聪明,伸出筷子给慈姑扎了个对穿,试图这样运输菜。可惜今天的慈姑蒸得极为松软,他左手一抬,留下了一个被扎了对穿的慈姑继续躺平在盘中。 完全没用。 勺子是肯定舀不起来的,只能把球状物体推出餐盘。傅元宝调整了一下握筷手势,决定一只筷子戳对穿,一只筷子夹。 他的第二套方案更加优秀,然而最后的结果是,原本好好的慈姑被腰斩在了盘里。 桑晓晓见过程和看别人比赛似的,十分揪心,十分惋惜。 傅元宝收回筷子,重新望向桑晓晓,压低声音:“不行。你给我夹了。” 桑晓晓惋惜归惋惜,很坚定和傅元宝说着:“我不。” 小姑娘是自傲到傲慢程度的,在自家人面前绝对不会给傅元宝夹一口。但她建议了一下:“你都弄碎了,碎了好夹。” 傅元宝再次动用起筷子,重新把慈姑往自己碗里带。 夹了,滑掉。夹了,再滑掉。 过程看得桑达达都不忍心。桑达达拿过公筷,二话不说帮傅元宝夹了菜。夹完直摇头。他是不理解这两人怎么嘀咕半天夹菜,竟到最后也没有成功吃到第一口食物。 桑晓晓没想到自己坚定住了,桑达达又背弃她。她哼着自己亲哥:“要你帮什么忙?” 傅元宝淡然吃完这第一个菜:“不然你帮忙?” “我不。”桑晓晓在桌子上,用脚踢了踢傅元宝的鞋子边,“你给我夹菜。” 傅元宝觉得这世道是真的不好混。有的人大年夜不仅不给他夹菜,还要求他这个指剩下左手能用的来给她夹菜。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作为一个理智且没有折腾自己想法的人,傅元宝和桑晓晓刚一样拒绝:“我不。” 桑晓晓听到傅元宝这么果断,又踢了踢。她现在进步了,好歹知道这么喜庆的日子里,不应该一脚踩上傅元宝的鞋:“给我夹个青菜。” 青菜距离桑晓晓有点远。她要夹菜得站起来,必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傅元宝用筷子夹上青菜,成功用自己的左手把青菜放到了自己碗里。 他笑哼一声:“这个我可以自己来,你也可以。” 桑晓晓握紧筷子,语气带上了轻微的威胁:“傅元宝。杨过断了右手都能生活,你这么多天了,难道不应该进步一下?” 她给傅元宝夹了那么多天菜,凭什么傅元宝不给她夹回来?桑晓晓重申:“夹菜!” 桑达达一边吃,一边在边上对两人的闹腾悄悄内心哼哼。他是不会再插手了,这两人分明是在闹。他帮谁夹菜都会迎来一句多事的嫌弃。 对面几个大人听着争执,视线转过来。小奶奶问了一声:“怎么了?” 傅元宝已经能想象接下来的情况。桑晓晓告状,小奶奶表示“桑晓晓夹了那么多天菜,你给夹个青菜怎么了”,桑家人表示“人手不好,你自己不会夹么”,最后桑晓晓怒火滔天,今晚他别想安生。 理智分析完毕的傅元宝,伸手给桑晓晓夹了青菜:“没事。你们多吃点。我们说我们的悄悄话。” 桑晓晓成功吃到傅元宝夹的青菜,斗志昂扬。她发现了,傅元宝今天也是要脸的。两个要脸的人,可以争! 两个菜就能斗成这样,更别提后面一堆大鱼大肉。像油里滚过的厚重五花肉,像桑妈做的糖油粑粑,像是狮子球,一个比一个为难人。 饭吃了一半,争已经争到饱腹。战争结局,傅元宝的左手筷子功夫精进很多,使用次数远超过前几天。桑晓晓勉为其难回馈了夹菜两次。 桑晓晓最后捧着个可乐,要了傅元宝的打火机跑外面去继续放烟花。电视里歌唱着祖国,歌声嘹亮且清澈悦耳,她听着地面上的小烟花嗞哩的声音,心情愉悦。 吃完饭,王叔来接人,小奶奶又让王叔和傅元宝塞了一堆东西上车。桑爸桑妈推拒着,而桑达达站在桑晓晓身边,特意避开了大人问桑晓晓:“你和傅元宝的婚事打算怎么样?” 桑晓晓娇哼一声:“大过年的,别问我这种问题。” 听着和七大姑八大姨催婚有什么差别。 桑达达轻挠了挠头:“也是,你还小。等考完试再说。上大学之后不知道怎么样。” 桑晓晓撇嘴:“烦人。” “反正你要是过得不称心,你回家就行。”桑达达是管不了桑晓晓,“要是称心,多待几天也行。看你自己。反正别比我早结婚就行。” 当妹妹的比当哥哥的早结婚,他怕是会很长一段时间被压着见这个见那个的。运气不好,村里从第一个合适的女青年见到最后一个。 桑家爸妈推脱不掉带回去的年礼和今天吃不完的很多年夜菜。可天色到底是晚了,得赶紧回去。十二点家里得点炮仗。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3节 桑爸叫着:“桑达达,走了。” 桑妈招手让桑晓晓过去,没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头,从怀里取出了朴素红纸包着的小红包。桑晓晓还小,是能拿压岁钱的年纪。桑妈叮嘱着桑晓晓:“别老折腾人家元宝。” 桑晓晓拿到钱的喜悦还没上脸,听到这一句当即赖傅元宝。 她侧头瞪了眼傅元宝。 完全无辜的傅元宝站在边上,看着小姑娘瞪眼,轻笑了一声。 王叔带着人离开,桑晓晓站在原地,手里捏着小红包,用脚轻微踢了踢地面上的红色碎屑。过年放的烟火碎屑是不能随意扫掉的,这点喜庆可以延续很多天。 傅元宝带着小奶奶往屋里走:“现在要睡会儿么?晚上11点半我叫你。” 小奶奶应声:“好嘞。” 她转身招呼桑晓晓:“晓晓,跟我上去拿红包。拿了红包呀,去看看电视,看看书,都好。晚上12点还要放烟火。不要现在累着。” 桑晓晓跟上。 只剩下三个人的傅家比刚才冷清了太多,屋外是喧嚣后的一片碎屑,屋内是吵闹后的杯盘狼藉。桑晓晓在和小奶奶往楼上走的时候,问了小奶奶:“小奶奶,以前过年两个人会觉得冷清么?” 小奶奶从来不乐意抹去过去的种种。过去种种造就了今日的她。 她当然告诉桑晓晓:“冷清啊。元宝又总喜欢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我去找他,他还会嫌我。” 傅元宝觉得这话有失偏颇:“我没有。” “冷清,没事可以做。那会儿又没有电视机。有个收音机还是早年凑钱买的。”小奶奶当初也不是手上阔绰的人。哪怕手上后来阔绰了,她也不爱乱花钱。 没钱就没办法有太多喜好。买过的书翻来覆去看,种了的地闲着没事去扫两眼。再不济就对着照片聊天,把这辈子能说的话都说了。 小奶奶想想现在:“现在不冷清了。现在人多,热闹。人啊,或许是注定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可路上能找着人陪,尽量就找着人陪。我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一个人待着,可不该是只能一个人待着。” 生活和生存到底是不一样的。 桑晓晓过个年能有万千感悟,跟着小奶奶到房里后,拿到了厚重的红包。万千感悟当场变成万千感动。 她眼眸发亮,都不用拆开看就知道数量很多。等从小奶奶房间里出来,桑晓晓高兴得恨不得摇头晃脑。她走路都垫起了脚尖。 小姑娘轻哼着小曲:“我要去房间里写稿,然后下楼放烟花。等到十二点的时候放大烟花。” 傅元宝看着小姑娘高兴的样子:“等下。” 他走向自己房间:“我给你买了新衣服。” 大过年的,总归要换套新衣服。桑家人或许也给小姑娘备了。他这边也给她备了。他带着人往回走,从衣柜里拉出了一个大袋。 纸大袋里装了厚重一件款式简单,极为臃肿的黑色羽绒服。在这个年代,阳城街上几乎完全看不到羽绒服的踪影。 桑晓晓看着衣服,怔了一下:“你从哪里弄来的?” 傅元宝关系多:“首都让人邮过来的。说是特意冲多了点绒,穿上就是去北方过冬都没事。样式是不好看,叫什么面包服吧。少见一点,穿出去应该稀奇。也不贵,五十块钱。” 他审美一向来不在线:“不知道好不好看。” 桑晓晓取出衣服,在面前摊开。说是面包服是半点不夸张,整个衣服看上去比棉衣要膨得厉害多。款式土气,上面连装饰都没有多少。没有几十年后的绒毛领,没有几十年后的收腰收下圈设计。 桑晓晓想也知道穿自己身上不好看,会像一个巨大的黑煤球。 她小声嘀咕:“土死了。” 五十多块钱对傅元宝来说不贵,对于一般家庭,比如说桑家,那是一个多月的工资。最难得的是,这件衣服是傅元宝特意让人从首都邮过来的。阳城几乎没人穿羽绒服。 傅元宝看着黑色也觉得桑晓晓估计不太喜欢。早知道他该问问有没有别的什么颜色。他觉得大过年白色的不吉利,小奶奶看了不喜欢,会说他乱送衣服,所以才没买。 他想了下:“那还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去换,或者不如叫个绣娘,在上面绣个红图案? 桑晓晓说是说土,可半点没打算还给傅元宝。她拿过袋子把衣服塞进去,像是战胜了的小公鸡,仰头嚣张离开:“给我的就是我的。还你,做梦!” 走到门口,桑晓晓又探出半个脑袋,露出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你现在可以睡觉。晚上我可以来叫你。” 她是很能熬夜的。 为了这件新衣服,她可以来叫他。 娇气的小姑娘说话说得像是屈尊过来叫她的。傅元宝没打算这么早睡觉:“我去书房。” 桑晓晓收回脑袋。 当傅元宝以为桑晓晓走了,就见桑晓晓半个脑袋又探出来:“我今天牛奶还没喝,你今天苹果也没吃。” 傅元宝听明白了潜台词,好笑:“我去热牛奶,你去削苹果。” 桑晓晓满意:“很好。” 一个人吃苹果,一个人喝牛奶。两个人熬到半夜,叫上小奶奶出门去放烟花。桑晓晓还没有换上新衣服,捂着耳朵仰天看着飞上高空只能发出“啪啪”响声,却尚且还没有几种颜色的烟花,再瞧见远处也升空的烟火,唇角勾了勾。 新年快乐。 她在心底里说了这么一声。到晚上回房间里睡觉,满脑子都是一整个天空的烟花。阳城满城烟花,以此来迎接新到来的一年。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整个阳城确实一开年就迎来了各种热闹事情。先是阳城一群较为知名的商人以及教育学者,集体给图书馆捐赠了一批书。紧接着图书馆彻底对阳城所有人开放借书。 紧接着,阳城图书馆和阳城出版社合作,发起了作者签售会。三木亲自到场,给所有排队且买了她书的人签名。队伍是从阳城图书馆里头一直排队排过了一条街。 再之后,阳城几大医院联合聘请了当地武馆的人来当保安,同时每个月发起一次下乡义诊讲堂,不收钱就给看病。当然,买药的话得专门去医院或者药店另外配药。 这阳城医院的行动才刚落实,三木的《秋医》里紧跟着写了男主角为了成为更加优秀的人,虽说自己不会医学,可专门花大价钱开起了医院。 由于早前医闹的人确实就如众人所料,因为情有可原,所以并没有判多少罪。医院也确实还要给人治病。全国医院相关的议论声音在阳城医院的进步以及对应管理方式缺失的这种情况下,更加增多。 至于引发一切事情的桑晓晓。 她,开学了。 第74章 【3】你说两句让我高兴…… 桑晓晓最后一个学期真的没什么空写文。 她从傅家回到桑家, 白天上课,晚上做作业。每次学校考卷提升难度,到桑晓晓这边几乎是没什么变化, 一百分的卷子分数都在九十朝上。这种情况老师心里有数,连带着学校上层心里也有数了。 这是个文学上有天赋, 考试指不定还真能上清北的料。 能上清北是什么概念?这不是普通的大学生, 以后出来会被安排工作,工作的等级都要比同期进去的高一级。往后说不定比学校里任何一位都走得更远。 三木是个大名人, 写稿速度很快。阳城全清楚这件事。她半年同时写着两部长篇,中间穿插了两篇短篇。就这样,她还同时在学习。 考虑到这点,上头和校长聊, 校长和副校长聊,副校长找老师聊, 老师就找桑晓晓聊。 写文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人生最关键的半年绝对不能松懈。桑晓晓文科成绩极可怕, 而她理科对比文科而言稍薄弱了点。 教数学的老师意识到这点后, 几乎每天给高三班发一张卷子。这个老师知道学生之间是有差异性的,很体贴,发之前还给同学们说了声:“大家有兴趣的做一下,桑晓晓必须做一下。” 同学们集体哄笑, 还有人学老师说话:“桑晓晓必须做一下。” 桑晓晓开心的时候会在桌下晃脚,不开心就扭头告老师:“谁学你,你就让他也做!做完批好, 回去还要让家长签字!” 如此狠心的做法,让同学哀嚎:“不是吧。我做可以,签字过分了啊。” 其余同学又是一阵爆笑。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连拍桌支持都有:“签字!签字!” 数学老师听到了大众的呼声:“既然这样,那这次的卷子大家都做一下。回头都给家长签个字。我们临近高考的时候,正好拿着卷子和你们家长聊一下。” 刚才还爆笑的同学们顿时集体跟着刚才那人哀嚎:“不要啊老师!” “卷子肯定很难。” “晓晓,桑晓晓,救救我们!” 桑晓晓很冷酷。她用最娇气的嗓音说着最无情的话:“不能抄作业,上交批改之前不解答。” 同学们的哀嚎声音更响,数学老师笑得不行,重回讲台:“好了,今天继续上课。” 和数学课类似的事情不断在教室里发生,而时间眨眼就过。 天从冬天转入春天,再从春天转入夏天。高考在七月,而衣服一件件减少的六月,教室里已经热得不行。没有空调的日子,扇子只能带来热风。教室过道里放着的水盆都没法降低温度。 今年流行衬衫,全部男男女女全穿着白色衬衫,稍情绪激动闹腾一下,立马后背湿出一大块。可也没什么人敢再脱。 上一个把衬衫脱了的,被正好进门的桑晓晓逮着了。 桑晓晓也没想到进门能看到自己同学不穿上衣。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完全是看不上眼的姿态。 光行为动作上看不上眼就算了,桑晓晓还会点评:“骨瘦如柴。别说肌肉,连点肥肉都没有。我家的鸡都长得比你油光水滑。” 用鸡和人对比,合理吗? 这同学立马把衣服穿上,还强调:“这没什么好吃的当然都瘦。我们班都没几个人有肌肉。” 事实上大家确实都瘦。高中都在长个子,一个个家里也不是天天吃肉的。就连桑晓晓家里现在也没有天天吃肉。上学沾点荤腥,再把食堂的荤腥带回家,简直一家人都乐呵。 半大小子,一个个都能吃穷家里老子。 但要说没肌肉,班上不少人不服了。一个女同学撩起袖子,举着胳膊给男同学比划:“谁说我没有。去年秋收的时候,我扛的稻比你还多。我们家十二亩田呢。” 不少人倒吸冷气。 “家里田那么多,不好找对象吧。”有个同学下意识说了声,“我听着要种那么多,头都大了。” 女同学翻白眼:“连田都种不了,我找这样的男人干什么?回家供着么。” 说着说着,一群人还真说起了这块的事。住在城市里的不清楚农村,农村里找对象最怕对方家里田也多,人口却少。到时凑一起,两家人都忙不过来种的。 他们讨论着,桑晓晓是没加入。她在想傅元宝。傅元宝当初也是不想要种田,后来去当了商人。说起来,年后傅元宝右手检查了几次,在天气转热之前拆了固定的夹板,连手指都能轻松活动了。 听说盛栢医生替他右手针灸了几次,活血后恢复得很好。 傅元宝现在上报纸,大家都不叫他傅元宝了。他们开始叫他傅修源。再过几年傅修源这个名字就将彻底取代傅元宝,成为他真正的名字。 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同桌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就该这么说他。真的是,班里也赤膊,身材干巴巴的也不好看。” 桑晓晓想起傅元宝的身材。 他当年估计也瘦,不过应该是精瘦,就像她哥一样。后来赚钱多了,身上的肉都养了出来。看上去可……嗯……油光水滑的。 桑晓晓没想到自己时隔半年,还能回想起傅元宝当时在卫生间里的样子。可怕的是她甚至能想起当时墙面砖块上的水雾,那些热气遇冷凝成水珠,零星从砖块上滑落下来。 至于人身上的水珠。 桑晓晓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刷题:“身材再好也不能随意露。”某些人就得有点自觉。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4节 傅元宝有没有自觉,桑晓晓是不知道的。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学习中插曲颇多,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桑家桑爸桑妈在家里都不敢吱声,桑达达但凡要是弄出点动静来,能被发现的桑爸桑妈追着打。 餐桌上每天一个鸡蛋是必要的。桑爸现在涨了工资,一个月能有五十多,均摊下来每天能有近两块钱。他的单位也好,可以让他办奶卡。他每天下班就领牛奶回家,周末多领点。一半给桑晓晓喝,一半给桑达达喝。 傅元宝那边知道桑晓晓专心学习,没多来打扰。隔三差五打个电话来问候,要是桑家缺什么,他就买了让王叔送过来。 桑晓晓用功学习到最后后头,大脑有些空荡荡。 不是学习上的空荡荡,而是精神层面上的空荡荡。所有人小心翼翼对着她。她开口要什么有什么,提再过分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连作一下都没处可作。 高考前一天晚上,桑晓晓给傅元宝打电话。 傅元宝像是算准了一样,很快接起了她的电话。 桑晓晓听着对面的电流音,抿嘴不吭声。 傅元宝对桑晓晓一直以来都算很有耐心。他哪怕喜欢逗桑晓晓,实际上也算是一种对她的耐心。明天是高考的日子,天气真好,太阳火辣。 小姑娘现在正好是人生关键时刻,是心情最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得多安慰才行。 “怎么了?”傅元宝问桑晓晓,“今天可以早一点睡。明天王叔会来接你。”桑爸是想接送桑晓晓的,可他接送只能用自行车。这两天就劳烦王叔,做桑晓晓专门的接送人。 桑晓晓将听筒换了个耳朵:“我不高兴。你说点话让我高兴高兴。” 傅元宝思考该说什么才能让桑晓晓高兴。生意场上想要让人高兴很简单,只要带着对方赚钱,夸奖对方小孩优秀、内人贤良、父母健康,再塞个烟酒,基本上各个都眉开眼笑的。 碰上小姑娘就不一样。 一般女孩子会因为受到花而高兴,会因为受到能用得上的礼物而高兴。桑晓晓不会那么轻易高兴。她认定别人对她是理所应当的。如果谁没做到,那请立马滚蛋。 反正她身边不会缺人。 而要讨这样一个小麻烦高兴,傅元宝问桑晓晓:“你想出远门么?” 桑晓晓微挺直了身子:“去哪里?” 傅元宝想了下自己的行程:“提前去首都。看看你想去的城市。或者去南边沿海。不过那儿比较热。夏天还是往北走更加舒服点。” 桑晓晓当然是想去的。她想去很多地方,想踏足自己没踏足的每一块地。她到现在都没有出过市,更别提出省。 她立刻应声:“去。我可以提前去么?”她有着极端的自信,这么说着,“我知道我肯定能考上。考上了再去更合适?还是可以这么早么?回头是不是还要回小河村?一来一回要很久。” 傅元宝和桑晓晓说着:“我们坐飞机去,阳城出版社和文学艺术编辑部都能给你开介绍信。” 没有人签字是不能随意坐飞机的,好在桑晓晓有个三木身份。她可以去首都和其他人进行文学交流。想也知道首都的人会很欢迎她。 傅元宝说话是受到了很多上层的影响,喜欢慢条斯理讲话。这样讲话人家爱听也容易听进去。他和桑晓晓说着:“首都比阳城多不少正宗的北方美食。你还可以去各种景点逛逛,激发一下创作思路。他们说话和我们这边很不一样,都喜欢用‘您’,后头缀个‘儿’话音。听多了口音都会被带过去。很有意思。” 桑晓晓空荡荡的大脑逐渐被傅元宝填满。 傅元宝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可她想起了记忆里对首都的认知。各色地道美食,在外地品尝起来总是塑封包装后再吃的,失去了刚出炉的滋味。 千年历史积淀下,那儿有着别处无法轻易复刻的建筑群体。绵延不绝的长城,是她只在图片上看过却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桑晓晓拥有了期待,心情自然转好。 她问傅元宝:“你一起去么?厂里最近可以自己运行么?” 傅元宝发现桑晓晓的这个说法有些意思。他这几个月很少提自己的事,到现在也只简单说了一下:“我一起去。最近打算到北方看看好不好卖喝的。要是卖得好,再找西边去试试。” 每个地方口味不同,再加上每个地方会有地方特色饮品。这只能算一次尝试。 以前他只负责做药品类生意,养生饮品属于另辟蹊径。现在想做生意的人很多,但基本还在本地尝试。所谓的乡镇企业就是这样。 成品产出运到首都是很困难的,但他可以想办法在首都弄个厂生产。至于如何让厂合规之类的,包括他之内,所有人都在尝试。 成年人的事和要高考的小姑娘无关。小姑娘只需要高兴,备考。 傅元宝问桑晓晓:“现在高兴点了么?” 桑晓晓手指绕着电话线:“勉勉强强吧。 ” 傅元宝现在手是好了,能干的事情也多。他知道桑晓晓对寒假给他夹菜写字是有点怨念的,说着:“这次去首都,你想吃什么,我买什么。你想要我夹菜,我也给你夹菜。” 桑晓晓听着还挺高兴,且那股高兴劲是一点点叠加的。傅元宝是什么人?是也会要面子,在外人面前人模人样的。 除了衣品土之外,算是很了不起了。 谁想拥有右手的傅元宝带上了点隐隐的笑意,继续说着:“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给你换衣服。” 桑晓晓刚才的高兴劲顿时变成恼怒,变脸速度堪比戏剧表演资深艺人水平。 “滚啊!”桑晓晓愤愤挂掉电话,“臭不要脸。” 傅元宝在另一头听着桑晓晓活跃的骂声,觉得人精气神一下子就起来了。他忍不住低笑两声,转头去给姚主编打电话。介绍信的事情得提早说才行。 第75章 【1+2】一天一封情书…… 真到高考这天, 大部分人是紧张到慌的。 不说学生,连老师和校长都慌。学校这届高三是他们私下改制后的高三,平时作业和考卷难度都上升了一个层次。而刷题的题海战更是以前少有的密集。 毕竟纸贵, 打印机学校也就一台。不少卷子是几个老师没日没夜手工誊抄,然后再交给学生的。有时候卷子来不及誊抄, 就只抄几份, 让学生们自己去抄题做。 食堂改革能吸引学生来上学,可往后想要真扩大生源, 让优秀的学生乐意来他们高中,全靠这一次高考。尤其是桑晓晓。她的成绩哪怕上不了首都那两所,全国前五的学校还是能考虑的。 前五是什么水平?是学校能为了她在校门口拉横幅的水平。 有个老师紧张得连连喝水,和身边另一个老教师说着:“我第一年过来教书的时候, 我们学校就一个考上大学的。其余人运气差点。” 他那会儿也还不怎么会教,每次去书店看到有合适的习题书, 掏钱买来拿回去给学生换来换去的出题。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反正出着。 老教师自个也把不准, 但安慰着身边同志:“不要怕。我《数理化》都翻烂了。他们肯定都能考上。我们班最近测出来不是都挺好的?尤其是有两个第二次参加高考的, 成绩很不错。” 大家不仅对桑晓晓的成绩带着重大期待,对其余学生也是带有了很大期望。如果所有人正常发挥,这回高考能考上大学的,指不定多少个呢。 “我偷偷穿了条红裤衩, 就为了图个喜庆。” “别说,我前两天还烧香去了。要是一半考上,我立马去还愿。” 这话题逐渐偏了方向, 直到学生们陆陆续续要进考场才停息。 桑晓晓和同桌不在一个教室考试。同桌今天特意带了根红头绳。她是第一次参加高考,手都哆嗦,临着要进考场了, 拉着桑晓晓说:“晓晓,你要不骂我两句?我说不定手就不抖了。” 本来绷着神经的桑晓晓听到同桌这话,很不高兴:“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总骂你似的。” “没有没有。”同桌搓了搓自己脸蛋,继续恳求着,“我就是觉得你说不定能骂出点好话来。” 什么叫骂出点好话?这水平是怎么面对语文考试?作文是不想拿分了。 桑晓晓拿笔盒戳了戳同桌,仰着下巴:“我可是要考去首都的人,你最好是能考出阳城。要是考不好,我就把你写书里,让全国人民知道你考砸了。” 一般来说,正常人听到这话,压力肯定是更大。谁也不想丢脸丢到全国去。可桑晓晓的同桌性子就是与众不同。她听完这话竟说了一句:“我要是考砸了,怕不是我这辈子最有名气的时候?” 桑晓晓真忍不住骂出口:“你是疯了吧。” 同桌听着桑晓晓娇气恼怒的骂人,哈哈笑起来。时间快到,她握了握桑晓晓的手:“蹭一下,我走了。”愿桑晓晓的好运能给她一点点。 桑晓晓其余同学看到她同桌那动作,纷纷凑过来:“我也握个手。说不定能考高两分!” “我也要我也要!” 一群人围住桑晓晓一个握,左右手轮换着来。握手到后来桑晓晓在中心恼羞成怒:“别握了,我考试要来不及了!” 最后还是有老师注意着这边,赶紧过来把人解救出来。 等桑晓晓进考场后,她是什么紧张情绪都没了。谁被这么一打岔还能有紧张情绪?笔盒带不进来,她就拿了两支灌好墨水的钢笔,准备迎接第一场考试。 今年高考卷的难度是真的不高。 对于大众来说,分数上不去主要是因为各地教育水平不够。日常习题少,书本也贵,学校的习题量没能跟上。只要掌握足够了知识点,做够了题,完全能应对高考。 语文作文题甚至和去年是几乎思路一样。去年题目出的是企业环保相关,今年是树林森林气候相关,归根到底还是环保。 她思考过去年的高考题,对今年的高考题简直不用想就能动笔。 桑晓晓三天考完下来,觉得难度甚至不如有时候老师给留下的作业题难。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一些高难度的题目偷偷加塞进练习里。 至于桑晓晓同考场的一些同学,刚一交卷散场,狂奔在楼里大吼大叫:“考完了!考完了!” 桑晓晓收了东西,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题。 学校老师见桑晓晓出来,赶紧凑上去问:“桑晓晓,考试感觉怎么样?都会做么?” 桑晓晓不确定。她不确定这么简单的题目,大家的成绩会不会都很好。如果是这样,人和人成绩拉不开差距,指不定考上首都就成了难题。 她只能说:“有点简单,我也不知道最后成绩会怎么样。” 有和桑晓晓一个考场的同学出来,也没从高考氛围中走出。他茫然挠着脸,也是跟着桑晓晓说了一声:“是有点简单。我怎么感觉好像我也都会做。” 老师只听着都会做,心里头又是紧张又是欢喜。 他眼眸发亮:“来来来,我们去办公室对个答案?估个分数。估分出来就能填学校。放心,要是成绩好,上面立马通知过来。” 桑晓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几十年后是先出成绩再填志愿,现在是完全估分完优先填志愿的。 她想着王叔还在学校门口等她:“我和人说一声。” 老师点头:“我去办公室里等你们。记得快点过来。” 桑晓晓去校门口通知王叔,老师带着另一个同学先去了办公室,路上一路聊着考试内容。老师细细问着考试情况,同学也一五一十说着:“我真觉得难度不算高,很多题目都眼熟。看到题目脑子里就一下子想出来要怎么做了。不过有几道题是不太清定。” 老师连连说着:“好好,我们去对答案。对了就知道了。” 桑晓晓到校门口张望了下,很快找到了王叔。 王叔见到桑晓晓,当即露出一个笑容。见桑晓晓迎面跑过来,他正要说什么,就听桑晓晓说着:“我要去和老师对答案。文具先给你了。” 说完,他手里被塞进了文具盒,而桑晓晓转头就跑走了。 王叔低头失笑,带着文具盒往车的方向走。他打开车门将文具盒放到座位上。此刻车里还坐着人。傅元宝穿着短袖白衬衫,手上绕着珠串,侧头看过来:“她人呢?” 王叔和车里等候着的傅元宝交代:“和老师对答案去了。” 傅元宝淡淡应了一声:“嗯。” 桑晓晓不知道门口傅元宝专程过来等她。她跑回办公室,一推开门就看见满屋子的成年人。也不知道这群老师怎么想的,全聚到一起,连副校长和校长都在。 有好几个同学在桌子旁边,亢奋得脸通红,活像中了五百万彩票。 一群人看见桑晓晓出来,立马眉开眼笑站起身招呼:“来来来,对答案对答案。”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5节 有个老师开玩笑起来:“参考答案变成正确答案的时候到了啊。” 一群人顿时哄笑。 桑晓晓走过去,发现桌上连空白的纸笔都给她备好了。笔是铅笔,估计是怕她会在答案上涂改,至少给了一个擦除的机会。 学科按照考试顺序来的。因为高考卷是全收走的,所以考题全靠监考老师默写下来。答案也是自家老师们自己做的,并不是官方给出的答案。 桑晓晓快速把这些内容和记忆里自己写的答案做对照,铅笔在边上写着自己预估得到的分数。每一类题,她打一个分,看得边上老师心脏加速。 有个老师有点近视,又没钱配眼镜。他往里挤也看不清楚:“怎么样了?几分了?” “到现在就一题把不准。看批卷给不给分。”一个眼神好的倒吸着气,“厉害啊。” 一张卷子结束,作文只有六百字,桑晓晓也没法太精准估自己的分数。她随意打了个及格分上去。就这样,语文的大头扣分全在作文上了。 数学一看,答案全对,过程不知道怎么给分,所以桑晓晓弹性每个大题扣去一分。 高考总分640,桑晓晓最后几门清算下来,保底560分,上不封顶。如果批卷老师乐意给高些,或者作文分数给的漂亮,感觉能有580,也可能会更高。 580啊!那是想上哪里上哪里! 一般来说560就稳了,所有大学都能上。尖尖头上的学校是任由她挑选。 校长看着打分,人说话声音都发紧:“考卷名字写对的吧?答案没写错地方吧?你字是好看。老师肯定乐意给高分的。” 副校长更是说:“是是,语文作文哪能及格分啊?这必须得高分。要是给分低了,我拿着卷子去问他们。” 校长很是感动,对着桑晓晓心酸感慨着:“我们高三就剩下半个班,文科理科都混在一起上。能出你这么个苗子。明年要有两个班就好了。” 别说,语文数学英语还真是一起上的,其余副科才分开上。总共半个班,分开上课的时候总觉得自己都没几个同学。 副科也好笑,教历史和政治的是同一个老师。总之就很节约。好在总体来说她和她同桌都是文科,不管上什么课都不怎么动位置。 老师们听着校长说这话,都一阵唏嘘。想当初来上高中的人是挺多的。上两年课直接去考试的人也多。可惜难考啊,一年年下来学生是越来越少。他们这群老师都是看着过来的,自然有所感悟。 他们希望有天赋的孩子都能往上再走走,可不是谁家的孩子都有钱读书。要是熬出山了还好,熬不出的只是浪费几年时间,最后回家干活。 学费不是谁家都出得起,生活总是靠钱才能填饱肚子。 桑晓晓朝着校长扬扬脑袋,带着少女特有的傲慢:“自信点,明年怎么也得四个班。我看我们班同学都会考很好。这次卷子简单。” “对对对,我们估出来都上500了!”几个同学还亢奋着,听到这里纷纷插话。 去年大学录取分数,文科理科都没到500分。文科479,理科高一些也才496。今年的考卷难度低一些,大家分数瞧着都高。不过考上500分,都可能去大学! 像桑晓晓的成绩,别说首都的大学,连全省第一的位置都能肖想一下。全省总共一个文科第一,一个理科第一。文科第一要是出在他们学校,这可是大新闻。 难以抒发的激动情绪堆积在校长心口。他不敢说太大,怕回头没达到。人脸此刻微涨红:“这次要是高三班成绩好,我们就餐厅里让人多搞一餐。我家里酒都给大家搬出来,办大学宴!” 一群人集体鼓掌:“好,是该庆祝!” 桑晓晓对着成绩还在想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个分数到时候也不知道算排第几。她分数高,重点就不在考多少分的事,而在于相对于同省内考生排名多少的事。 在场都是带过高考生的老师,有个掏出了去年的《招生通讯》:“晓晓看上的两个学校我知道,去年我们省前40就能去。你志愿填报的时候能碰一下。不要往下填了。宁可调剂也不要去往下填报。第三个志愿再去托底。” 反正桑晓晓的成绩不可能去读专科。 有个同学立马问老师:“老师,你这个报纸能给我们看吗?” “不给你们看怎么办?今年的还没出呢。要贴你们教室门后面去,今年的《招生通讯》到时候贴一起。你们要填的,七八个人一组好好商量商量。文理科分开啊。”老师把报纸给了他,“拿去贴。” 同学拿到了报纸,兴奋冲出去。 几个老师知道桑晓晓这些天都是有人接送的,纷纷让桑晓晓可以回去了:“晓晓今天回去早点睡啊。” “对,填志愿的时候过来一趟就行。” “成绩出来,我们肯定电话打你那儿去了。你都不用来哈哈哈——” 一群老师高兴笑着。 桑晓晓得到准,和老师们道别:“知道了。老师再见。” 她离开办公室,快步朝着学校外走去。 答案和分数一直在脑内。她其实想好了学校,也知道填志愿是写几笔就决定完的事情。考完试的瞬间,所有的事情其实已经决定了,能不能考上就等时间带出成绩。 她要和别人说自己的好消息,先分享给王叔,到了家分享给爸妈还有桑达达。胡春也在等她考完。全部通知完了,她再正式通知傅元宝。 傅元宝总觉得她成绩一般。哪怕她上回统考考了第一,非常傲慢打电话通知傅元宝,傅元宝也是相当敷衍的夸奖她。说一些真厉害,考大学稳了之类的。 她考大学能不稳吗?她超出了线几十分!除非她卷子丢了,不然肯定能上啊。 这个男人明明很会说话,对她怎么就说不出点好话。 桑晓晓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又想起了傅元宝。大概是因为傅元宝和她约了要提早去首都玩。这才导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傅元宝的事。 她快步走到王叔最近停车的位置。 王叔一直观察着,见桑晓晓过来了,优先给开了车门。 桑晓晓话在嘴边,人刚进车门,发现车里有一个傅元宝。男人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穿着干净简练,脸上挂着浅淡的笑,递了个深蓝色锦盒过来:“恭喜考完。” 语气也是淡淡的,半点不浮夸。 一到夏天,他手上的珠串就格外显眼。不像别的季节会藏在衣服下面。右手的手术痕迹还能看出,有一道浅浅的刀痕迹,但已经看不出歪的模样。 “算你有心。”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傅元宝都会给她送一份考完试的礼物。她不知道长盒里是什么,带着期待打开。 一开,桑晓晓小脸一垮。 “傅元宝!!”桑晓晓怒火一下子上来,把盒子摔向傅元宝,“你个混蛋送我个空盒子干什么?” 傅元宝在车里一下子笑得不行。他也不觉得被砸是一件很惨的事,笑得太过高兴,以至于一时没办法说出话来。 桑晓晓是真的气死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啊!” 小姑娘娇气的声音都快被气变调了。她是不会打人的,可这一秒真的很想暴揍傅元宝一顿:“我是做了什么孽要和你订娃娃亲?你自己去首都吧!自己坐飞机!不要来烦我!” 王叔坐到驾驶位上,作为一个优秀的司机,绝不插入这个危险话题。 傅元宝笑了半天之后,右手放到人身后,重新露出到桑晓晓脸前。一根长珠串挂下,最下方缀着一颗金色珠子。珠子上刻了花纹,还有极为小巧的“三木”二字。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条珠串和傅元宝手上的是同款,不过一个带玉,一个带金。 傅元宝带着笑拉过桑晓晓的手,将这条长珠串一圈圈绕上桑晓晓右手手腕。他语气里带着轻微的戏谑,以及一点回忆交代着:“早前见你的时候,就想把我的送你。你不要。” 当时也不算是不要,是他惹了人,小姑娘摔回来的。 同样的东西不能再送,他这段时间抽空去找了小奶奶以前求佛珠的地方再去求了一次,顺带让手艺人做了一颗精细的金珠子。手艺费和珠子不相上下。 在他心里面桑晓晓就像金子。她没有玉石那么温润的性子,张扬且骄傲,下巴每一回都能抬上天。人都说成长过程中,得接受自己的普通,她就像每天都在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她永不普通。 她独一无二。 桑晓晓说过金子的魅力,是宇宙的产物。傅元宝就送这么一个物件。 “毕竟订了娃娃亲,我有的你也该有。这回是专门为你求的。开了光上了香,小奶奶还为它念了几天的经书,希望你能够考上心仪的学校,希望你能够一生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傅元宝绕完手链,将桑晓晓的手放在她的面前:“这个礼物可以么?庆祝你取得了好成绩。” 桑晓晓刚经历大喜大悲,现在拿到礼物,高兴是高兴的,可脸上还没能表现出高兴的意思。她手往前用力,糊在傅元宝脸上:“你干嘛非要逗我!你混蛋!” 傅元宝又开始笑。 桑晓晓没把手链还给他,说明是很喜欢的。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三木,所以这珠串独属于她。是真正给她的礼物。 后面一片混乱,王叔稳稳当当开着车,将车开往小河村。小年轻嘛,什么事情都值得纪念一下,送个礼物也要稍微闹腾一下,很合理。 车开了好一会儿,桑晓晓才终于缓和下来。 她哼哼着,钻研起自己的礼物。细细打量着金珠子,才发现上面还简单勾勒了一个吉祥的中国结,背景更是有祥云一类。总之是相当好看,好看到不像是傅元宝会有的审美。 桑晓晓侧头看向傅元宝:“是不是小奶奶给你指点了下?” 她手抬起来,让金珠落在两人之间:“都不像是你会选的款。”反而像小奶奶的风格。小奶奶就喜欢这种吉祥如意的各种图案,有时候衣服上也会有。 傅元宝对此挑眉,表示了一下:“是我选的。” 当然,主要还是手艺人的提议,提议过后他挑了一个。这种细节就不要告诉桑晓晓了,免得小姑娘又对她一阵嫌弃。 桑晓晓对傅元宝的话将信将疑,最后还是选择暂且信了。 她收到贵重礼物,当然很是高兴。 高兴的同时,桑晓晓也听到了傅元宝说:“我半年前和你说的事,你也可以开始考虑了。这次去首都的路上都能考虑,回来的时候也能考虑。考虑到二十岁差不多了。” 二十岁,是可以结婚的年龄。 桑晓晓顿在那儿。她知道傅元宝要她考虑的是什么,是两个人的婚事。是要不要考虑往后一辈子牵连在一起的事情。 她,一个大好女青年,马上即将成为一代文学巨匠,正在被一个不要脸爱逗自己的人,以这样的方式追求着。 桑晓晓哼了一声:“我的介绍信呢?我的飞机票呢?” 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小恩小惠搪塞的人:“我去首都之后,吃饭喝水都要靠喂,走累了要是没车要人背,鞋子走多了路脏了要人擦。” 哦对了。现在这个时代…… 桑晓晓扭头看着傅元宝:“你算是在追求我么?” 傅元宝应声。 桑晓晓懂了:“一天一封情书,谢谢。” 呵,男人。逗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76章 【1+2】饮料厂的创意…… 傅元宝这辈子没写过情书, 罚抄的不算。 他一个是有娃娃亲在身,另一个是也真忙。每天睁眼闭眼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傅元宝也没和桑晓晓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的后果,说不定会从一天一封变成一天两封, 更可能是桑晓晓说两句“你行不行”这类的话。他当然不可能不行。 送小姑娘回到家,就见她一下车就撒欢快步跑进屋里, 一副求表扬的样, 高声说着:“我这次肯定成绩很好!我感觉很好。” 屋里更是传来一阵欢喜的配合夸奖:“晓晓厉害啊!” “你肯定能考好。累不累?我给你红糖烧蛋来一个。” 傅元宝下意识笑了声,下车跟着进了屋子。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6节 几个月没来, 桑爸桑妈依旧是那样客气。桑家比原先又添了不少小件,看上去东西不像他第一次来时候那样空荡。桑妈给傅元宝倒了杯茶,也不再是用碗而是用杯子。 桑爸桑妈没上过高中,不懂高考都考的什么内容。两人一个稀奇着:“哦, 都上500分啦,这么厉害!”另一个也佩服得不行:“我怕是考卷都看不懂嘞。” 说着说着, 他们还攻击桑达达:“你要是当初像是你妹妹一样认真一点,也不至于考不上学校。” 桑达达哼了两声, 继续扒拉饭。他本身就不是读书的料, 考不上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硬拖着一年年考下去吧? 好在他们攻击的只是说一两句话,很快就转移到别处去。 桑爸桑妈有注意到桑晓晓手上的新饰品。 桑妈直摇头:“这个串是元宝你送的啊?太贵重了。太贵重了。元宝你这个怎么能随便送呢?桑晓晓哪有钱还你礼。” 桑爸和桑晓晓说着:“你要回点礼物的,知道吗?” 桑晓晓原本和家里人说得好好的,发现没一会儿他们都开始帮傅元宝说话, 顿时不高兴。趁着桑妈去厨房,桑爸去帮忙,桑晓晓戳起了傅元宝的腰:“都怪你。” 傅元宝日常背锅, 习以为常:“嗯。” 桑晓晓得寸进尺,蹬鼻子里上脸:“情书今天就开始写。” 傅元宝无奈:“行。” 桑家这边其乐融融,此刻首都桑晓晓想去的两所学校, 其中一所的中文系正在开小会。大家都是文化人,开小会的时候气氛也和别的系不大一样。 别人开会规矩多些,他们考虑是小会,畅所欲言,所以连开会的姓名台签都没放,直拿着各自的水杯凑在一起。 这次小会的重点,是关于作家“三木”桑晓晓的事。 每年高考出卷都会考虑选用当年议论声最大的主题,或者说上头最想要传递的意识去出题。今年出卷老师关进出卷“小黑屋”前,还纠结着:“哦,那个三木今年高考,得避开她对吧?” 总不能考试的时候,三木一看卷子,发现卷子上要理解的是自己的文章。回头成绩出来了,她要是没拿高分,给出的答案与出题老师的想法不一样,那可糟糕极了。 今年高考结束,大学也是要放假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随后迎接下一年的新生。招生办的人早摩拳擦掌,准备去抢生源了。得在人填志愿前去抢人啊!不然哪里来得及! 中文系老师还没彻底放假,这会儿不就临着放假前,开个小会议。 大多数时候,高考成绩是和统考差不多的,名次尖尖头上一样。 但他们学校去年报考分数都没比上隔壁中科大。现在都说得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他们学校擅文学,虽说保持在前五名头上,可再怎么下去前五要没,前十说不定也要没了! 滑坡这事刚开始是一点点,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那就一口气滑下去了!很可怕! 想要维持学校一直以来的优秀,学校的师资设备一向来都是发展的重中之重。其次就是要考虑优秀生源。好学生是会为了和“榜样”同校,而主动考过来的。 “想当初我来学校,就是为了和尊敬的周老师一个学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毕业又过来当了老师。”一个老教师感慨着。 另外一名女教师也是陷入怀念:“对。我们那时候哪里有现在条件那么好。苦啊。也怕。怕第二天去上学,学校没了。” 这种陈年历史不好过多回忆,回忆了容易引发事故。别看一个个知识分子说话装模作样的,实际上有几个第一次从事文学,可能全然是因为不想干苦活。 比如说不想拔牙当牙医,比如说不想做擦鞋的鞋匠。 要说纯粹的文学爱好,对很多人来说其实是后来培养的。人有几个能年纪轻轻就想好人生目标的呢?有几个到了工作我再找到爱好,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他们今天开小会,主要是为了三木。关于三木的消息,他们早就有人打探过了。当初三木的文章一出,在首都畅销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就听说过小作家只有十八岁,正好高三。 是高考的人。 后来半年没出什么新作品,再一打探,原来考试成绩特别好,好到他们市里统考考了第一名,报考目标就是他们两所学校。这可就了不得了。国之栋梁,未来之星。 中文系一个老师喝了口水:“这事我已经和招生办说了。人我们肯定要,赶紧和地方联系,想办法让人把志愿填上。她统考的分数是能上我们学校的。要是上不了,肯定是批卷老师的问题。” “哈哈哈哈——这都怪上批卷老师了。不是说今年要多收点理工农医的么,说是要和隔壁竞争一下。” “是要争的。我们圆明园技术的,怎么就比不过隔壁五道口技术的了?我们文科理科都能抓。往后综合发展。你们平时也多写些文章,这名气打出去了,还愁学生吗。” 说着说着,连两个学校外号都说出来了。 有个老师问了一个问题:“这要是她分数没到呢?” 一个资历最高的老师:“五道口能破格录取人,我们凭什么不行?就给她降分。降个60分80分!我不信她还考不上。他们破格录取的几个,你们想想,哪个不是能写进教科书的?” 这话一出,大家确实想起了有几个偏科厉害,最后被破格录取的。从当年那会儿来看,学生的文化和素质水平并不算高,可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回头看,确实都能写进教科书。 60分80分一降下去,只要考上大学的分数线就能上他们学校了。 大家对录取三木这事几乎是势在必得,谁想又一个老师问了声:“那她上什么专业?前两年是大课,两年后跟哪位老师?” 现场静置了两秒。 这话问得是相当好。 “文学优秀的人,总归要来我们专业。我们专门研究现当代文学。这就是三木擅长的地方,也能让她在文学方面走更远。”一个老师假装正经,认真给大家分析着,“对不对?” 另外一个老师觉得吧这话不能作准:“我看了,她的文笔里有些古典文学色彩。写的是通俗文字,但字里行间你能看出那股味道来。说不定她对古典文学感兴趣?而且她历史也不错。” 还有个老师看法更独特:“文学不管怎么说,落脚点都在字词语言上。字词研究是基础。也不妨碍她写文章,也让她不会受到别的大作家影响。” 边上一个老师听不下去:“你们怎么不说她英语也不错,可以去外文专业呢?还有啊,字词的基础课程,她大一大二也能学。” 光专业抢人就很可怕,别说还有跟哪位老师的事。学校会安排专门的导师,负责引领学生,指导学生。这种师生关系和大学普通授课的师生关系截然不同。 放到古代,也算是弟子一类了。往上很大概率是会在其中挑选研究生的。再往后拉出去面子都不一样。 文化人之间也有硝烟。 一个老师笑呵呵说着:“我们讨论这个没什么大意思。左右是三木自己先选专业。她第一个学校选什么,第一个专业选什么,哪能随便更换呢。” 这话顿时让几个老师醒悟过来。对啊,第一个专业是什么,全看三木怎么填。那他们联系三木,让三木填写志愿的时候写他们的不就行了? 什么文学艺术、阳城日报的联系方式,他们可都有。 一个当即起身,虚伪找起了借口:“我去倒杯水,水喝完了啊。” 另一个也咳嗽一声:“哎,这么讨论也没用。我去看看报纸。” 这下谁能不知道自己身边同志的心思?原本开小会的人,转头跑空,集体去想办法联系人了。 没过多久。文学艺术编辑部、阳城日报编辑部、阳城出版社、碧玉少女编辑部,四家电话都先后响起来。 四家电话接起后,对面传来友善和蔼且充满礼貌的普通话:“喂,请问是xx编辑部。我们这边是xx学校。我是……” 一番介绍后,打电话的人很快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们学校非常诚挚的希望三木先生能够到我们学校来上学。听说她刚高考完,能有幸知道一下她的联系方式么?学校联系方式也可以。” 更有老师非常直白:“我们是想知道她这次成绩预估出多少分?这决定了我们可以降分多少来录取她。基本上只要她能考上大学,我们就希望她能够入学校的。” 本来阳城几个编辑部正在商量联系桑晓晓,远在首都的文学艺术编辑部也在考虑联系桑晓晓。他们的目的和各大学校的老师不一样。他们的目的是催稿。 小半年了啊!桑晓晓再也没交出过一个字! 考完试了,再不写稿有点过分了吧?《春居》两个故事到现在还没第三个呢。第二部 的校对稿都改好了,就等三木写个序写个结尾随后下印厂。 《秋医》的故事虽说像是已经收尾,可他们也能收别的故事呀。 至于短篇,那当然是多多益善。谁和能增加销量且不需要花多少稿费的短篇过不去呢? 这几个编辑对三木能不能考上学校也好奇。于是纷纷表示:“我们先打个电话问问本人意向。”毕竟他们还不知道三木这次预估分数是多少,也不知道三木乐不乐意告诉这些学校联系方式。 老师们连连应声。 有点关系的老师更是厉害,电话打到了桑晓晓高中校长那儿:“哎呀校长啊。你们三木同学估分了么?几分?” 校长也不敢往高了说,只能委婉透露:“估分了,大概是560。应该大多数学校都能报上了。” 对面心头一喜,不用降分那更好:“这样。我们学校呢是热情邀请她加入我们中文系。专业呢,最好是现当代文学专业。不知道三木同学平时的兴趣是?” 可别说什么历史啊政治,那是真的浪费天赋。 好在校长还真很清楚,说话又委婉了几百倍:“桑晓晓同学平时热情助人,最大的兴趣就是写作和教同学做题。”听老师说,同一个问题问超过两遍,就会被骂滚。多热情。 对面的老师谨慎:“她以后考虑过当老师?”难道说这场学生争夺战,连师范学校都要加入争斗了? 校长却是觉得当老师不大行。写文写得好,当一名作家的人,有点脾气还成。这要是去教书哪行啊?怕是能在课堂上吵起来,指不定哪天打起来。哪个学校要是收了人当老师,家长天天去举报她都可能的。 “应该没有这个考虑。”校长反正没听说过,“具体还得看学生自己希望往哪里发展。我们当老师的一般不介入。” 高中老师们不介入,大学老师们介入啊。都急死了。 这位关系大的老师忙说:“他们家里有电话么?要么我联系一下本人家长?或者他们任课老师电话有么?我打听打听,也交流交流。我们这叫求贤若渴。我想校长你也能体谅。” 校长连连表示:“体谅体谅,我把老师电话给你吧。我这儿也没学生电话。” 对面忙感谢:“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于是一层层下来,桑晓晓的老师也被联系上了。老师接了好几个电话后终于忍不住,把桑晓晓的电话给出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给桑家打电话,桑家却没有人接电话。 完全没有人接。 这不合理啊?人去哪里了? 大家疯狂找桑晓晓,却发现连一个桑家的人都没逮到。他们生怕自己晚一步,又不敢放弃联系,只能抓把劲再多打几个电话。 这一次打占线,他们又惊又喜,后来发现占线就是有人也在打,根本不是有人接了电话在通话。随着志愿填报日子越来越近,这群编辑部的编辑和大学老师们头都疼了。 至于桑家的人。桑爸知道闺女考试成绩不错,春风得意去上班,逢人就夸自己女儿,被领导知道了。领导见他动力十足,给他派了个好工作,去汽车制造厂学习。修车的人要学造车。学习当然没法随意回家,于是干脆和一起学的人挤一下工厂宿舍。 桑妈也高兴。她先去邓阿婆那边说了喜讯。转头特意去田里拉了一批菜出去卖,比以前更早出晚归,想要多赚点钱给桑晓晓当大学费用。 上大学听说学费是有补贴的,可去首都吃饭要钱。首都买东西肯定贵,她哪能让桑晓晓吃苦呢? 桑达达则是又接了一个油漆工的单子。听说是市里面要一批油漆工去刷墙。他师傅技术好,刷出来的字和打印似的,带他一块儿去了。 家里电话连号码都不显示,要知道是谁打过来的都要专门打电话去咨询。所以家里有人的时候,没人察觉自家电话被打了很多次。 就算他们知道,最重要的桑晓晓这几天也丢开作业丢开写文,和傅元宝前往工厂喝饮料去了。 傅元宝带着工人研发了好几种养生饮料。 他先拧开两个玻璃瓶:“我们研发了两款降火茶。一款是吃辣的时候喝,冰镇最佳,颜色深一些。一款是日常喝,有清凉润喉的作用,透明漂亮。” 大夏天喝冰镇的最畅快。傅元宝拿的这两瓶避开太阳放在阴凉处,摸起来就凉凉的。 桑晓晓接过其中一瓶喝了口,感觉有一股仿佛薄荷的清凉感,爽到头皮发麻。口感甜滋滋又不会太过甜腻,因为是茶的缘故,很是爽口。 她又喝了一大口,睁大眼:“好喝!” 第二瓶,桑晓晓晃了晃清透的玻璃瓶。比起刚才那瓶,这一瓶看上去颜色只有淡淡的黄,像是菊花茶。她扬起瓶喝了口。 冰凉感和爽感都要淡一些,连甜味都要淡一些。口感和另一个完全不同,确实有菊花,似乎还有金银花的味道。 也好喝! 上一次桑晓晓来工厂,傅元宝还没有决定好糖含量。他不确定到底哪一种甜度更受大众欢迎。而现在已经有两种口味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7节 桑晓晓惊叹的同时,又好奇:“你有没有想过做成普通版和气泡版?气泡茶也很有意思。不过气泡茶和养生就稍远了点。气泡就是像可乐那样噗噗噗的。” 她稍思考着:“一般好像气泡都适合柠檬茶,柚子茶这一类,还有桃子的!酒也有。我的意思是,它们这些茶更适合气泡口味。” 傅元宝看向桑晓晓的眼神顿时有些不一样。 可乐最初诞生的时候,谁想到能在全世界畅销?它只是混杂奇怪东西的漱口水罢了。桑晓晓的思维是天马行空,竟然是想在茶里面加气泡。而且柠檬茶、柚子茶之类,他都完全没听过,只听说过果汁加气泡的。 这和养生是相差很远,但可以专门开个厂生产饮料! 傅元宝说了声:“你等等。” 他快步拿了纸笔,重新走到桑晓晓面前:“你说,我记一下。你觉得什么样的饮料会更加好喝?” 桑晓晓从几十年后的感知来看:“苹果汁和橙汁,酸奶和椰汁都很好喝。如果说养生一点,你肯定是要做茶。年纪大的人爱喝茶,但小孩子不爱喝。他们就爱喝甜的东西。像是水果茶。” 她想到一个:“还有奶茶。” 傅元宝知道奶茶。北方游牧民族最爱喝。他们这边没有那么多牛奶,更别说用来做成什么奶茶了。可桑晓晓却说的是:“甜奶茶,不是北方的那种咸口。” 傅元宝重复着:“甜奶茶?” 桑晓晓点头:“嗯。我喜欢喝甜的。我们南方人口味本身就偏甜。” 傅元宝一想确实是。不管是阳城还是周边地区,都极为嗜糖。逢年过节要送糖,结婚喜事也要给糖。做菜更是会放糖。按照这样的想法来考虑,饮料就该是甜口。 他钢笔唰唰,全给记下。 一款饮料从尝试到最终生产出来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些如果真能畅销卖出去,往后他就另开辟了一条道。和原本的傅家完全不一样的道。 桑晓晓看着傅元宝低头记录的样子,隐隐期待着。她以前也不能过度喝饮料,现在是市面上完全没见过几个饮料。要是傅元宝能生产出来,岂不是她每天都能喝饮料? 傅元宝记录完问桑晓晓:“还有么?” 桑晓晓她当然是想不出更多。她喝着手里的饮料,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她把玻璃瓶瓶口朝下倒了倒,示意傅元宝:“没了!” 没东西好透露,她的饮料也喝没了。 傅元宝收起笔,把桑晓晓宝贵的灵光一闪记录给收好:“嗯,今天喝两瓶够多了。这里面加了不少糖,喝多了对牙齿不好。” 桑晓晓撇嘴。 她帮了傅元宝,结果想多喝两瓶饮料都不行。而且养生饮料都说了是养生,清凉降火的,多喝两瓶怎么了! 桑晓晓不高兴就爱折腾人。她从自己连衣裙暗藏的巨大口袋里翻出傅元宝今天交给她的情书。来的路上仓促,傅元宝大约是觉得大男人写这种很羞耻,随意就塞给她了。 她还没打开看过。 她打开情书,粗略扫了一眼,随后将有字的一面朝着傅元宝展露。她很是高傲:“来,今天我是不是帮了你一个大忙?那我要你念情书给我听。” 情书这种东西,光写有什么用? 写完当事人自己过两天就忘了。必须要念出。 傅元宝没想到桑晓晓能想出这么一出。他眼神往边上扫了眼,发现厂里有好些个,明明该工作,眼神却在往这边飘。 他顿了两秒:“我们去办公室再说。” 别人大概率听不到,可他觉得在这里念情书还是不太分场合。 桑晓晓哪能同意,很是娇气不乐意:“现在,就在这里念。你是不是在追我?是追我就快些念。” 傅元宝继续沉默。 桑晓晓挑眉:“自己写的念不出口?难道要我来给你念?我看看。” 她转过纸:“第一天那封写得就不怎么样。这一份……至亲爱的桑晓晓。” 傅元宝快手扯过信纸,语气淡淡:“我来念。” 小姑娘娇气的嗓音念情书,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总觉得他好像写了十分让人羞的东西,嗲兮兮的。 第77章 【1+2】志愿填报…… 傅元宝的文化功底基本还给了老师。他后来看各种报纸, 看各种政策法规,也看各种别人的采访稿件。那些用词遣句和文化艺术距离是很远的。 条框公文和文艺作品不能一概而论,更多的内容要更直白去理解, 而非艺术加工的理解。这也导致傅元宝写出来的情书非常可笑。 “至亲爱的桑晓晓。最近夏季为药厂淡季,厂内工作清闲。我带着几个常年在生产一线的工人, 尝试研发了……” 傅元宝的情书先交代工作, 随后半路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写情书,忙把话题转移回来。可他又不会说太过矫情的话:“上半年一天都没见过人, 我想起你的时候就翻两页书。翻完会想笑。想到你过些日子大概又要住过来,又给家里添了两块墨。” 桑晓晓听着直叹气。 这都是什么糟糕的情书。什么卿卿都没有就算,朴实得像街口修自行车的。但谁想这已经是进步过了的。傅元宝怕是不仅没写过情书,也没看过情书。第一份情书当时更离谱。 那是一封交代自己家有多少人, 以及今后个人规划的相亲信。他甚至写了:“去首都之后,寒暑假都一定要想办法空出时间来。如果空不出就带着你一起去工厂。” 到了信的结尾, 更是干净利落一个签字“敬上”,结束。 这能叫情书吗? 桑晓晓当时就说了他。这一次情书的结尾是终于有了进步。傅元宝这一次念到最后, 稍停顿了一下, 随后念着:“爱你的傅修源,留。” 信念完,傅元宝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将纸折叠起来,塞回到信封里还给桑晓晓:“可以了么?” 情书里终于有了“爱”这个词。这对于傅元宝来说, 正经人都不应该挂在嘴上的。只有文化完全不同的外国人才会整天爱来爱去。 情感是该内敛点。 傅元宝念完神色不变,转身往办公室去。桑晓晓就跟在傅元宝后头绕着侧仰头看傅元宝。因为傅元宝在走路,她看两眼发现距离来开, 连忙跟上再看。 桑晓晓阴阳怪气有一套,揶揄是少见的。但这会儿傅元宝的姿态也少见。他不习惯说这些话,连写都要人强求, 以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念完,脸上挂不住了。 这好像比让他丢面子更加可怕。 桑晓晓没忍住揶揄:“傅元宝,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傅元宝垂下眼,对上满脸兴奋劲的小姑娘,伸手强行揉乱了她头发。他干完这种纯粹试图惹怒桑晓晓的事,替自己辩解着:“我没有。” 桑晓晓顿时捂住自己头发,从兴奋变成生气愤怒:“你干嘛?” 傅元宝见她生气,轻呵一声:“证明我没害羞。” 桑晓晓气得用手戳傅元宝腰。傅元宝早有准备,更加加快前进的速度,朝着办公室走过去。 留下桑晓晓在后头折腾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她头发每天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哪怕是高三备考时间段要去学校,她都要专门收拾过。 今天她是披着头发,可也不是随便披着的。她的头发两侧内部偷偷扎了两个小辫子。小辫子稍稍内扣一下,披散的头发侧面就被定了一个造型。 但从外面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因为外面还有一层头发盖着。人的头发总归是下面多上面少。要专门修理过才能有一个好造型。她这么一扎,头发自然又好看,也不会显得下面的头发特别多。 留海再分了一下,用两根长夹子夹着,漂亮得很。 现在其实市面上流行烫发。要么整头烫卷,要么烫个刘海。桑晓晓不是追不上时尚,而是被现在的时尚有吓到。 现在的烫发染发技术不算特别高端。她上回路过一个烫发的店,发现里面烫发直接用火钳。 钳子在火里烤,烤好了直接上头发。火钳一碰上头发,嗞哩声音不断,人脑袋上更是直冒白烟。这想也知道对头发损伤有多严重。哪怕她后来听说什么时尚的理发店是冷烫电烫,有什么染烫专用油的,她也不乐意去。 头发可就那么点,得珍惜。她以前的病友十个里面八个愁头发的。老人几乎人手一定厚重帽子戴着,既遮了稀疏的头发又保暖。 年轻人里即便是医生都愁掉头发,她一个写文用脑子的人,提早珍惜不为过。 结果她这么珍惜,傅元宝却不能配合珍惜。 桑晓晓倒腾好自己的头发,气势汹汹朝着办公室里去:“傅元宝!你给我滚出来!我的头是随便能摸的吗!” 类似这样的日常简直每天都有,工厂里的人习以为常,还觉得:“啊,到底是年轻人。我们厂长也还只是个年轻小伙子。” 就在这闹腾中,首都老师艰难联系上桑晓晓,已经是志愿填报前一天的事了。 这群老师好不容易联系上桑家,结果桑晓晓跑去工厂不够,又跑区阳城傅家住了两天。桑家又不可能给出傅家的电话,于是等桑晓晓回来。 桑晓晓回来后,桑家才把老师们留下的电话号码交给桑晓晓。 整个过程真是千难万难。 然而桑妈也不知道这些学校啊老师啊都是谁。桑爸和桑达达都不在家,桑妈一辈子就在小河村里,她连蒙带猜记下已经很不容易。 这就导致了桑晓晓打开纸一看,电话号码是清清楚楚,联系人是五花八门。 她困惑问桑妈:“这个,要打鼓儿的专业是什么东西?他们联系我干什么?现在打鼓也有专门的大学专业可以上?” 桑妈给桑晓晓解释:“我听得可仔细了。他说的是鼓点儿文学专业。可能是一个很厉害的文学专业,但上的人不多。” 鼓点儿?古典儿! 首都人的儿化音。 桑晓晓反应过来后,对这张纸的情绪更加复杂。虽说她脾气比较大些。可要是拿着这张纸来打过去问人家是不是打鼓的专业,人家怕不会以为她是来搞事的? 于是她先把各大编辑部的电话给回了,聊了下会写新稿和答应出版第二册 春居的事情,再琢磨着各大学校,挑选能看得懂的回复。 她要上的几所大学基本上都给她发了邀请。希望她能够在第一志愿上填写自己学校。第一志愿如果有特别想上的,那填第二志愿也行。当然这个“也行”得非常勉强。 其中桑晓晓最想去现代文学专业,老师一听是桑晓晓回电,立马亢奋起来:“三木,哦桑晓晓同学,你一定要来我们学校,来我们专业。全国上下,没有其它任何一个学校的任何一个专业,会比我们更适合你。” 这位老师年纪并不算大。大概从事教育行业并不算久,说话的口吻能够听得出来,带着一股冲劲与自傲:“我们都看过你写的文章。年青一代能够写出这样的文章非常了不起。你有比年长作家更多的灵感,有比年轻作家更老辣的文笔。到我们学校后,我相信我们这群优秀的教师们能带给你更多的惊喜。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现当代的文学艺术,并从中创造出独属于你的更好的文学作品。” 他话是一套接着一套,蛊惑力十足。 桑晓晓细品了一下老师的话,觉得这话特别适合骗充满梦想的学生。话说得很是漂亮,但实际上说了和没说一样。她的成绩去任何一所中文系的专业,都能得到这样的优待。 她是已经小有名气,写过长篇写过短篇,登报出书都有些成绩的人。这半年来新稿是没有,好在她寒假留了点库存。所以在大众心里,她最多就消失了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在忙碌的人心中,约等于几乎没消失。 “我肯定能创造出独属于我更好的文学作品。”桑晓晓这么和老师说着,“我也能去任何一所我想去的学校。这些别的学校也能做到。” 她听高中老师说过那么一次。在能考上好大学之后,学校、地方会考虑给她家送一笔钱。金额不算大,主要是以资鼓励。并用这样的行为来鼓舞后面的学生努力向上考。 一旦考中,金钱和荣誉会一并而来。而她今后在任何一所学校的待遇都不会太差。 桑晓晓细问:“所以除了这种话之外,学校还能带给我什么?图书馆是你们学校好,还是隔壁更好一点?反正那么近,老师们都住在这一篇吧。大家以后其实都能认识。” 老师心头一哽。 声音听得娇气,怎么话说得那么耿直,还很有道理。 桑晓晓往后文章写得好了,什么名家都能见到都能认识。也不说以后了,其实现在都有不少人想见见桑晓晓。 他发现桑晓晓不好哄骗后,谨慎说着:“图书馆肯定是我们学校更加富有文学色彩一些。隔壁更多的课本是理工医商类。往后我们还考虑扩大书籍库存。”说完这点,他更谨慎问桑晓晓:“桑晓晓同学是希望学校能给你提供什么?我尽我所能给你争取一下。”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8节 桑晓晓几乎不缺什么。她喜欢的想要的东西,哪怕现在得不到,往后赚了钱也能拿到。傅元宝当初给她家添置的东西,她现在都买得起了。 如果真要说能让学校提供什么,桑晓晓野心的小爪子从电话这头冒到另一头。伴随着一点好奇:“你们认识拍电视剧的人么?我想把我的书拍成电视剧。” 老师沉默。 老师也想自己的作品被拍成电视剧或者电影。可跨行如跨山。他写的那些文字大多属于意识流文字,根本没法拍。让他非要去改,他还不会写剧本。 可他不服输。他都已经和桑晓晓联系上了,怎么能认输? 他和桑晓晓商量着:“这样。要是你考来我们学校。我保证和其他老师一起给你去联系人。编剧啊导演啊,都能联系。哪部合适就拍哪部。你怎么看?” 这年代人才辈出,编剧好的写文章也好,导演好的各个能载入史册。桑晓晓提醒这位老师:“我要求很高的,一般编剧和一般导演入不了我的眼。” “没问题。我可以安排上。”老师答应的同时,脑内疯狂转动着:谁认识首都最好的那批人来着?要不他晚上多去找人喝两杯问问? 桑晓晓得到这个消息,很是满意。 她刚才和阳城编辑部这边联系。有人过来问过动画和玩具,真没有人来问能不能拍成电影或者电视。她是想要试试完整写完后,去联系人拍电视剧的。 春居就适合一个个故事拍过去,最终以一条主线收束故事。 她给老师也打包票:“我就填你们学校的现代文学。要是到时候没联系到合适的人,我就发文章点名批评老师,为哄骗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的老师沉默。 他的笔名还没成名,结果人很可能要先出名了。他一定会帮桑晓晓找到合适的人! 电话挂断,桑晓晓高高兴兴洗漱睡下,第二天大早出门,前往学校填报志愿。 学校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什么学生。除了刚考完的要来填报志愿的这一批,其余人都放假了。填报志愿的这一批凑在教室里疯狂探讨着。 “啊,你报名哪里啊?我想报山大。可这个分数也太高了。我怕我估分估错了。” “你报哪里?哇,你这都敢闯一闯。那我也……” “你们可别撞一起了。到时候一个上了一个没上,哭都没地方哭。晓晓报哪里知道了么?” “她分数去办公室估完后直接请假。老师都找不到人。说是这几天电话都被打得想拔掉电话线。到处都是人想来找桑晓晓。” “哈哈哈哈——我听说她估出来分数是我们学校这几年最高分!能不被找嘛。” 桑晓晓进了教室,就听他们班的人吵闹出了全校所有人都在的气势。 同桌一见桑晓晓来了,狂奔过来:“晓晓!你是去首都对吧?那我也报那边行吗?我这次估分出来也上五百了!到时候就能一起吃饭一起玩。” 桑晓晓也没想影响同桌的志愿填报:“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结果同学们听到她们的对话:“你们都去首都?那我也去。”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这群人也没考虑首都那么大,学校坐落在不同地方,见一面简直相当于要跨城。当然也有不少同学打算就考在阳城附近。离家近,往后回家方便。 桑晓晓回到自己位置上,拿出笔快速填写了志愿。志愿填报上面是写本科志愿,下面是写专科志愿。旁边填要不要服从学校安排去调剂。 她之前和老师们联系,是想要更加好了解一下各所学校。几十年的差距总归是巨大的。对于现在的各大高校,她其实还很是陌生。 而一个联系老师的风格,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一个学校的风格。他们如果为学校感到骄傲,是会从言语里自然而然体现出来的。如果老师待遇不好,也会在说话中展现。一个给老师待遇都扣扣搜搜的学校,那对于学生的待遇一样会扣扣搜搜。 她哪个学校都能去,当然选自己待着会最舒服的学校。 填写完毕,桑晓晓拿起纸就去交。留下班级里其余同学震惊:“这就写完了?” “分数高就是了不起啊。” “哎,早知道我更用功一点。我觉得其实我可以考更高的。” 同学们羡慕想着。 填报志愿总体而言是个很简单的活。一张纸而已,写上身份和学校专业就行。可也是一个复杂的活,要考虑往年的报考人数,考虑今年的竞争力,考虑预估分数能不能冲一冲。 办公室里老师小心翼翼将桑晓晓的志愿收好,给自己抽屉落锁,确保不会有任何人动手脚。他也没什么好交代桑晓晓的,对她笑眯眯说着:“好了,去玩吧。出成绩的时候再见。” 桑晓晓应声,转身离开。 此刻,桑晓晓决定好学校和专业的事情,联系的老师屏住愣是没和任何一个同事透露。他只去校长那儿了一趟,把桑晓晓的要求和校长说了。 这老师能当招生拉人的专业教师,当然能说会道:“校长,我觉得桑晓晓这个思路是非常正确的。文学专业比较特殊。艺术性很高,但不是每一个写文章的人都能糊口。我们现当代文学确实可以考虑另辟蹊径,专门设置一个比赛。这个比赛就从各方面去考虑,去评选。最后拿到第一名的人,可以得到被拍成电视剧或者电影的机会。这不仅仅是为了桑晓晓,也是为了全校文学系的学生。” 校长琢磨着:“你这想法是不错。” 老师努力提着建议:“我们可以先从电视剧着手。往后收音机听的人,或许会慢慢减少。看电视的人会慢慢增多。现在电视机谁家不是抢着买一台?电视剧拍摄肯定是一条路子。说不定能出很多好剧。” 拍电影也不是空中楼阁,技术性要求高,导演水平要求大。可真出了一部好电影,那全国上下都爱看:“前些日子不是出了武打片。哟,那是票卖得好啊。我们全校都看了。这往后要是出的电影是说我们学校支持学生去拍的。多了不得。” 校长越想越觉得这确实是不错:“你说得对。我们也未必是为了桑晓晓同学。就算桑晓晓同学不到我们学校来,这个事情也是可以考虑的。我回头和大家再探讨探讨,你回去要不写个详细点的比赛活动出来。怎么评选很关键。” 老师没想到自己真能说服校长。他眉开眼笑,连忙点头:“好嘞。” 学校校长和老师们都在努力争取桑晓晓,学校的同学们没有都欢迎桑晓晓。 所谓文无第一,年轻人眼里看通俗文学,也会有人喜欢,有人看不上眼。就像张青编辑一样,不喜欢桑晓晓长篇的人也有不少。 中文系下同学们有个社团,文学社。 大学生不是人人都会暑假回家的。很多人因为家里路途遥远,车费昂贵,还容易碰上混子,所以会选择一年才结伴回家一趟。 文学社的同学们一个个全是各地考上来的天之骄子。他们对于同样能考上他们学校的同学会报以一定的尊重,可对于降分录取的那类,很难。 至于文学水平高,和市场畅销更是两码事。 文学社副社长是一名优秀的男青年。他长得高高瘦瘦,脸上常年挂着一幅眼镜。因为熬夜的缘故,他眼下有些青黑,下巴上有几根胡须,脸颊上还冒了两颗痘。他眼神清明,可一皱眉,立马带着一点愤世嫉俗的味道在。 此刻他和几个文学社的同学坐在学校一个教室内,谈论着关于三木的事。 他话说得非常清楚:“再过一个多月,新生就要来报到。我听学校的老师说。他们为了录三木,特意向上面批了降分。” 说到这里,他脸色很是难看:“年级轻轻上《文学艺术》的人,我们学校难道少么?这没有成年就考上我们文学系的人也有。我们社长,在全国各大杂志报纸上,刊登过十几篇的文章。写的书在首都出版了,也卖得很好。怎么偏偏她搞特殊?” 在场的另一个同学脸上也是一副很不满的样:“对。只是文章写得还不错。就出现了一年,也不是说早年就有了名声。大家都是辛辛苦苦高考上来的,凭什么她能拿到降分?” 有个同学好奇问了声:“降分公告出来了么?” 副社长很清楚这里面的事:“没。说是等正式成绩出来后,当天就盖章公示。我特意去问了,他们还不确定人是报考我们学校的。” 这人还没正式决定报考他们学校,学校已经舔着要人来了。这让靠着真本事考上来的同学们脸上都很是古怪。 肯定不高兴,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考上就像一场玩笑似的。 有个同学更是生气:“我当时班里有个同学也是想要来我们学校的。他一样很优秀,高考就差了两分,结果落到了第二个志愿。第二个志愿学校说不收第二志愿填他们的学生,拒了,最后滑落到第三志愿。那可是保底的志愿。哪怕是降五分他都能考进来了。” 学校为了这么一个不算旷世奇才的学生,真的是要无条件降分录取? “她的长篇写得很俗。” “我觉得是没意思。就硬生生吹捧。要我说,我们文学社谁的文章不比她好?” 有个同学点出了关键:“我觉得是好看的。可好看没到降分录取的地步。说实话,我就是不服气。我对于所有降分录取都不服气。她如果足够优秀,哪怕不上我们学校也能优秀。没必要拿这个降分。来我们学校就该是综合水平整体成绩都优秀,再在一些专业领域更有建树的学生!” 副社长身子后仰,语气坚定:“学校要是降分录取了人,我就要在文学社的杂志上专门开一个版块,说这个事情有多荒诞!” 第78章 【1+2】饮酒作恶,哄…… 文学社这几个人想法很是正常。他们自己没有受到过优待, 不乐意有人受到优待。他们瞧不上连这点分数都达不到要求的人,也不论这人是否能拿出一定成就来。 暑假没课。一群人在教室里聊了半天,把教室当成临时的茶馆。人手一杯热茶, 桌上还放了不少瓜子零嘴。首都茶馆这几年是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罕。听书的人少了, 说书人也少了。 当年的说书人, 桌板那么一敲,故事是张口就来。现场和喝茶的人唠嗑两句, 挂是顺势就有。多说两句,在场是没人不乐呵。 可惜现在人人忙碌,而学生在外找茶馆要额外多花钱,还得走一大段路程, 当然还是在学校里找教室凑一起更方便。他们聊完三木,最后还是把话题聊回来, 聊到了文学这种话题上。 文学社副社长这群人属于茶馆派,爱喝茶聊文学, 而文学社社长属于咖啡派。 文学社社长喜欢喝咖啡。 现在咖啡可是个高档物品。首都里喝的人多一些, 放眼全国大多数人,连味都没尝过的大有人在。铁路上就会有混子揣着加了水的酱油,骗人说是咖啡,硬收人五块钱一杯的。 五块钱, 简直和割人肉一样。可要是不给钱,这群混子成群结队好些个,就会搓手教训人。等回头有人来抓这群骗人的混子, 人又机灵早跑了。 社长是个首都本地人,一个家里头条件极好的姑娘。她是外文专业的学生的,中英都极好。大多数时候说话是有条有理, 待人也是客客气气,要是惹怒了她,她也直接能撩起袖子当场打人。 她叫孔雯,是大院出身。从小学习好,还天天跟着院里的人早起锻炼身体。整个学校里跑步比她快的女生都没几个。 孔雯长得个子高挑,由于常年锻炼的缘故,看着很是健康。她剪了一个短发,没有染色只烫了个大卷,唇涂得正红。坐在店里惹得不少人频频看过去。 副社长那儿有一群人,她这边也是一群人。她这儿的这群人也看书阅读写作,思路是更开阔些。对于学校要收三木这事,有所耳闻但并不在意。 于她而言,她在意也管不了那么多事情,不在意反而心情舒畅,万事无争。就像文学社的事情。她大方向会管一些,也会和学校的老师领导沟通,小事不管。写文章的事是更加不管。 文学社一些人写文章很有意思。写爸妈,非要用父亲母亲,显得文章有格调。但年龄层次没到,文章无病呻吟,和空中楼阁一般半点不实际。 另一些人写文章也很有意思。字里行间就是对外头的向往。总觉得身边这里也不好,哪里也不好。亲戚多说两句嫌人情关系太过亲近,家里人多问两句恨不得向外国人一样自成年后就独自生活。他们总觉得外面就是天堂。 三木的文她是每篇都看了,写得很有意思。不说人是怎么样,至少孔雯能看出三木是个思想世界非常丰满的人。 思想世界足够丰满,有足够的见解,才会在往后的人生道路中不随波逐流,才能更好用笔来指路。当然,现在想这些为时尚早。 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搅了两下,身边一个同学看着孔雯的头发:“你烫这么个发型,回家没被打?” 孔雯抿着红唇笑了笑,随后回答同学:“当然是因为我跑得快。” 几个同学顿时集体笑场。 孔雯喝了一口咖啡,问着他们:“这周的读书笔记做了么?我们专门出来一趟,总归是要聊些正事。听说下个月新城书店要办一场读书会,到时候总不能去了连话都没有。” “当然做了。”“我这回看的这本书,可有意思极了。” 文学社有个读书活动。自己回去看书。碰上好书写一篇读书笔记。每周一篇,可以拉上一小群人分享。强求是不强求,但总会有人真的能做到。到了每学期中的时候,就开评选会,评选谁的笔记更有意思。 日积月累的知识储备,总能为文学创作打下夯实基础。 一群人就此聊起来。 每个人日子有每个人的过法。桑晓晓不知道首都一群人是怎么想的。她被催稿催烦了,也不想被人天天找,整理了行李拿着机票跟傅元宝一块前往机场。 去了首都,别人再找她就往后延吧。 阳城没有机场,要专门开车到隔壁城市的机场才能去首都。飞机的班次很早,桑晓晓一大早起床,坐在车上很快又睡着。等睡醒的时候,车已经到达机场。 做飞机的人到底是少数,桑晓晓睡得迷糊,也不知道到了机场要做什么,跟在傅元宝身后。傅元宝发现桑晓晓连踩了两次他的皮鞋后跟,终于停下将小姑娘从身后拉到前面:“你走前面。” 桑晓晓困了之后,心情更是表达在脸上。她皱眉:“我不要。”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79节 她重新绕到傅元宝身后:“你走。” 傅元宝总共就带了两双鞋出来。一双皮鞋用于见人,一双布鞋行走方便。桑晓晓再踩下去,他就得布鞋配西装。 他侧转身子,对桑晓晓发出了发自内心深处的疑问:“你是不是想要在我每一双皮鞋上都留下印记?” 桑晓晓低头看向傅元宝的鞋。 鞋子表面上光滑得很,脚后跟那儿却微微下陷,还有一圈灰色的印记。连带着西装裤后头下摆处也有这么一点灰色印记。 这印记太明显。 桑晓晓重新仰起头:“那你背我。” 现在他们拥有两个手上提着的行李箱,桑晓晓身上还背着一个塞满文具的书包。行李箱是都他拎着,再加上一个桑晓晓就等同于两人所有的行李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傅元宝都不用算就知道有多沉。他看着桑晓晓好笑问她:“你是觉得我不会累?” 桑晓晓抿唇:“连背我都不行。没用。” 傅元宝既不想被说没用,也不想鞋子再被踩。他不想和桑晓晓争这个,转过身:“你自己跳上来。我尽力。” 桑晓晓看傅元宝真的同意了,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她拍了拍傅元宝的后背,轻微一跳,伸手去勾傅元宝的脖子。 傅元宝感觉身上一沉。这跳的高度不够高,桑晓晓勾住他脖子和要他命似的,勒得紧还有要下滑的趋势。他忙将人往上掂了掂,双手在拎着行李的情况下,勉强稳住桑晓晓的双腿。 大夏天的,人温度瞬间传递过来。 傅元宝感觉背上背着是沉重的棉花。重是真的重,柔软也是真的柔软。小姑娘的散发落在他脖子边上,勾得他脖子痒心也痒。 他不作声,默默去值机。 桑晓晓也能感受到傅元宝身上的温度。天气热,本来稍一贴就容易出汗,可她是半点没觉得不舒服。反而傅元宝身上肥皂的香味惹得她昏昏欲睡。 又想要睡觉。 可惜到了要登机的地方,各种证件全在桑晓晓包里。她想睡也没有办法睡。交了机票,上了飞机。桑晓晓回到座位上才重新得以闭眼。 这时坐飞机的人基本都有公务在身。大家伙几乎全是成年多年的有为人士。他们见到桑晓晓都不由诧异了一下。太年轻了,不像是已经有在事业打拼的模样。 有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见桑晓晓闭眼就睡,小声和傅元宝说了声:“得盖个,这样睡冷。” 傅元宝朝着她点头:“谢谢。” 桑晓晓听见了这个动静,不过没睁开眼,很快再次进入睡。这是一场没有做梦的觉。等桑晓晓睡足够睁开眼,发现穿着比阳城时髦一万倍的空姐正把水果盘端到他们面前,而就在边上还有一个空间,正给乘客倒着茅台酒。 这场景简直和做梦一眼。 坐飞机还有茅台酒喝的? 桑晓晓几十年后见过的飞机,好像一般没这么高奢的配置。除非相当奢华的头等舱。她盯着茅台看了半响,就听空乘问她:“小姐,请问您想要喝什么?” 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话都似乎散发着温柔的香气。 桑晓晓想喝可乐,话到嘴边却成了:“茅台。” 话一出口,包括两名空姐在内,就近的所有人不由看过来。主要是说出“茅台”的声音太娇嫩,听上去还是个小姑娘。 傅元宝在边上说着:“这你不能喝。” 桑晓晓没尝过茅台酒。这种酒大概率浓度较高,口感并不适合她。可以前没试过的东西,现在有机会试了,怎么能错过? 她从身上盖的毛毯里探出手:“我要喝!还有可乐。可以要两种么?” 明明是疑问句,听在空姐耳中像是撒娇。空姐认定傅元宝是主事的,不由看了眼傅元宝。随后她也没等两人再说,先把可乐拿出来,妥帖的说:“这两种不适合混在一起喝噢。我们可以先喝可乐,等会儿再尝试别的。”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让桑晓晓受不住。 她不习惯,可也确实更想喝可乐,便接过了可乐,和身边的傅元宝说了声:“等下我要尝的。你不准拦着我。” 傅元宝是不明白桑晓晓为什么想喝酒。他和桑爸每次喝酒的时候也没见桑晓晓主动要求过。难道说是因为他们喝的都不是茅台? 他清楚桑晓晓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讲道理也很容易受到引诱。他和桑晓晓说了声:“飞机上饮料都是免费的。你不想尝尝没见过的饮料?酒不一样,喝了你不一定能再尝别的。” 桑晓晓一想确实是。酒喝下去整个人飘乎乎的,再喝别的没味道,说不定还要晕机。在医院看多了各种酗酒过度引发的惨剧,她还是别在公共场合喝了。 “你回头买一瓶,给我尝。”桑晓晓和傅元宝说着。 傅元宝应声。 桑晓晓拿着自己这一份可乐缩回毛毯里,慢吞吞喝着。 喝着喝着,等到下飞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都没喝到几种。现在的飞机餐味道实在好,有水果有蛋糕,还有咖啡面条等等。 更夸张的是,空姐会念报纸,还会跳舞。 多才多艺,让人震撼。 等下了飞机,桑晓晓也算知道为什么飞机票不容易坐了。这种待遇实在有点夸张,也很难普及开来。只有多年后飞机数量增多,空姐空乘以及餐点服务区分头等舱和普通舱,才会更趋向于她多年后见到的飞机环境。 拿了介绍信到当地,自然也有人来接桑晓晓和傅元宝。 桑晓晓找的单位是文学艺术编辑部,傅元宝找的单位则是当地的一个工厂。过来接两人并带两人去办理入住的,就是这家工厂的老板郑嘉。 郑嘉长相非常普通,落到人堆里看一眼都很难记住脸。要不是他举着一块牌子,桑晓晓都没法注意到人。 看一眼扭头,往了郑嘉长什么样子。回过头再看一眼再扭头,又忘了郑嘉长什么样子。他就完全是路上随处可以见到的中年男人外貌,没有半点特殊。 但郑嘉有一口流利的京普,招待人起来大气。他上前就把两箱行李拎到自己手上,反而把牌子给了傅元宝,一副做主的样:“来咱们这里,我可要好好招待招待您二位。住的地方吃的地方,我全安排妥当咯。哎,什么烤鸭的,一定要尝一尝。咱们当地的烤鸭最有名气了。” 说着将两人带上了车。 首都开车的人多了很多。靠近机场的地区很是荒凉,开远了之后周围的环境一下子不同,比阳城更有城市气息,也更有文化气息。 路边男女老少穿着都时髦得很,不像阳城一眼扫过去都衬衫,连连衣裙都少见一些。 郑嘉知道两人的行程:“明天咱们先去文学艺术编辑部。后天咱们再去工厂。这大后头各种景点走一遍。累了咱们就上车去吃东西,成不?不成好商量的。” 傅元宝同意,顺带说了一下:“再加上两所学校,去兜一圈。暑假我记得门也是开的。” 郑嘉佩服,佩服的同时话也多:“到底是文化人,过来参观地方就不会错过学校。我们首都的学校可都是响当当的。大学生是真厉害。我儿子现在就是年纪还没到。我也指望他赶紧好好学,学好考个好学校,最好再去国外镀一层金。到时候回来再找工作娶媳妇。哎,我都给他安排好了。” 一个中年人话多到这程度也是少见。 更有意思的是,作为首都人,郑嘉是什么都敢聊。聊完家庭小事就聊“国家大事”。这种“国家大事”通常又带有点情感恩怨色彩,让人听得觉得很有趣,又想怀疑真假。 有的消息是口口相传,不会落下任何把柄。真让人传出去也不过是一句:“随便说的,怎么还当真呢。” 郑嘉这儿的消息就是这样。甚至还有什么谁谁私下偷赚了多少钱,他妻子是谁谁谁,干了什么事情引发了一件事情,导致了什么什么,最后将这件事暴露了。 现在一家两口全在监狱里,往后小孩只能去做个小商贩了。 有起因有经过有结果,每个人连人物性格都讲得清清楚楚。 到入住的房间安排好,他就拉着两人出门吃饭,还把自己妻子儿子都叫上了。一家人在场的情况下,他和傅元宝又是一顿胡吹。 桑晓晓有在意他餐桌上胡吹的内容,全程听讲没有打扰。她暂时进入了观察者的状态。 直到郑嘉一个酒杯递给自己儿子:“去,给你傅叔,桑小姐敬个酒。他们可是大名人。” 郑嘉的儿子还在上中学,脸上完全看着稚嫩,脸颊的婴儿肥都还没彻底消去。他显然没成年,可已经能熟练拿起酒杯朝两人举杯。 未成年人怎么能喝酒? 主要是,桑晓晓都没喝到酒。凭什么人小孩能喝酒。桑晓晓当下把自己桌上的小茶杯推向傅元宝:“我也要喝酒。” 她很坚定:“人家小孩都能喝。我也要喝酒。给我倒一杯。” 傅元宝把酒放远了点:“不行。你不能喝酒。有客人在呢。” 他为了阻拦桑晓晓喝酒,更是对郑嘉儿子教育起来:“小孩子别学你爸那套。至少成……”本来想说成年了,想到桑晓晓已经成年,他话又改口,“至少结婚之后才能喝。” 郑嘉儿子愣住,看向自家爸爸。喝酒有这种限制? 郑嘉是和傅元宝见过好几次了的。他知道傅元宝平时对烟酒都不算太感兴趣。酒会陪同喝两杯,烟是当装饰品一样,几乎完全不抽。 现在家里带出来的小姑娘不能喝,他也就配合着说:“以茶代酒,以茶代酒。”天知道,他儿子还没上学的时候就爱喝酒。非要喝一杯才肯吃饭。小时候可愁死他和他妻子了。 郑嘉的儿子便乖乖以茶代酒。 然而桑晓晓就是要喝酒。不喝酒不罢休。她早前对酒兴趣不算大,再加上平时学习太忙,也不想浪费时间去醒酒。现在不算赶稿期,而且只是喝一点点不会碍事。飞机上没喝到,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点遗憾。现在餐桌上怎么就不能喝了? 桑晓晓强调:“我要喝。” 傅元宝更坚定:“不行。” 桑晓晓不高兴:“来首都前,你说要给我夹菜。今天一道都没夹。现在连一口酒都不给我喝。你有本事自己不喝啊?”凭什么傅元宝能喝,她不能喝? 她这回出来身上可是带了钱的! 有钱的人就有话语权,有经济地位就会有家庭地位。 桑晓晓生气拍桌:“服务员,给我上一瓶酒。我买单。” 服务员当然是兴高采烈给上了一瓶酒。她热情给桑晓晓拿上来,还贴心问桑晓晓:“需要我帮您打开么?” 傅元宝起身想要阻拦服务员:“这瓶不用开。桑晓晓,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今天就算了,明天还要去编辑部。” 桑晓晓今天一大早起来,车途劳累。虽说路上被她各种睡过去,可那样睡睡醒醒并不舒坦。人一不舒坦,本身就会想要提出一些要求让自己舒坦点。 如果别人满足不了,那就自我满足。 结果自我满足还有人想要阻碍。 桑晓晓很不高兴,小脸垮着:“我是喝你家酒了吗?我就是要喝。你坐下,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和小奶奶告状,说你第一天到首都就管天管地欺负我,早前说的话也都和假的似的。” 她小脸一垮比以前抿嘴抿出小酒窝让傅元宝觉得……更想捏脸。 傅元宝觉得自己大约是不太正常了。他只是想阻碍桑晓晓喝酒。小姑娘不喝酒就很爱折腾了,喝酒还了得?他拿起筷子:“我给你夹菜,你要吃什么?” 桑晓晓:“开酒!” 服务员从来不和钱过不去,趁着傅元宝没拦着,当场给开了酒。她替桑晓晓倒了一两,也提醒着:“您慢慢喝。” 倒完就跑,绝不在现场多停留一秒。 桑晓晓更是快速拿起杯子,得意洋洋看向傅元宝,然后往嘴里一口倒下去。 酒本来就是一种较为刺激的饮品。吃饭餐桌上的酒和佐料的酒浓度也不一样,大多一口下去胸口滚烫。郑嘉点的酒是白的。桑晓晓点的酒也一样。 酒刚入嘴,那股热辣的气息已经让桑晓晓察觉到不对。可当她因为酒味道不好喝,下意识咽下去,再吐出来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白酒的口感像是烧红了的刀,从桑晓晓的唇舌一直攻击到食道,再攻击向她的五脏六腑。同时,心口胸口的滚烫反上了脖子,染红了她的脸。 第一次尝试喝酒还这么猛烈喝一口,总要付出代价。 辣口。又不是辣椒的那种辣口。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0节 桑晓晓眼眶都被逼出了泪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怎么那么呛?” 郑嘉和他妻子看到,觉得整个场景好笑得不行。贤惠的妻子忙递过来纸,带着笑意:“因为不该这么喝。会喝的人都不会这么猛灌。要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来。” 傅元宝接过纸,很无奈给桑晓晓擦眼泪。 而就和他所料,桑晓晓不喝酒就已经很会闹事,喝了酒只会更加嚣张。她缓过来一些后,整个人便处于一种意识极为清醒,但又微醉的状态。 她很理智知道自己没有喝醉,又确切能感受到一股困意,以及至今为止没能下头的暖意。恍若有一个火炉在自己身体里不断烘烤着。 桑晓晓扯过纸,按压了眼角:“带回去,要慢慢喝,练酒量。” 她知道傅元宝肯定又会阻碍自己,所以瞪视傅元宝:“你是不是不想写情书了?不想写我们就退婚。我就要喝酒。” 她警告傅元宝:“你别惹我。我现在不高兴,哄不好的那种。” 傅元宝是该无语,该生气,该觉得这现场万分荒诞。 但桑晓晓的话就是很好笑。 配上嗓音更好笑。 傅元宝只能带着那种复杂的好笑情绪,对着郑嘉一家子解释了声:“她性子就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小孩子脾气。” 第79章 【1+2】稀奇,有趣,…… 小孩子脾气的桑晓晓没了傅元宝强制约束,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她没喝,被傅元宝夹了两道菜。 她不挑食,终于对傅元宝稍有了点满意, 慢吞吞吃起菜来。 喝了酒的人会像踩在云端,轻飘飘一踏能上天。酒味道对桑晓晓来说很糟糕, 可这胸口暖意和后续的困顿轻飘又让她有一点喜欢。 因为这一点点喜欢, 她趁着傅元宝没注意,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等傅元宝注意到桑晓晓试图倒第三杯, 才发现小姑娘的酒意自上了脸就没下去过。 脸红扑扑的,眼眸如同两泉眼,湿漉漉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那个轻微亢奋的劲头能证明小姑娘完全没哭的意思。 不仅不想哭,还想造反。 傅元宝又给桑晓晓夹了两口菜。他起身轻声让服务员拿了个一样的杯子, 装了点白开水,很是顺手替换掉了桑晓晓的酒杯。 桑晓晓自觉很清醒, 看到换酒杯很敏锐警惕:“你干嘛?” 傅元宝说谎不脸红:“给你换一种没什么味道但后劲很大的酒。你慢点喝。” 桑晓晓将信将疑,拿起来喝了口。确实没什么味道。后劲现在也察觉不了。 已经在酒后彻底把智商降低掉三岁的桑晓晓竟是信了傅元宝这个解释, 嘟囔着:“我就喝喝看, 确实比刚才的酒味道好喝点。” 对白开水口感喜爱度大于白酒的桑晓晓这么点评着。 是个人这会儿都能看出桑晓晓属于喝多了。 小年轻的情感互动看得结婚多年的郑嘉很是想笑。他也没放纵大笑,只是佩服朝着傅元宝竖大拇指。这种姑娘他是驾驭不了,怕,真的怕被烦死。 傅元宝对此也不过是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晚上回房间, 桑晓晓和傅元宝睡两个屋。小姑娘出远门自己住总是不太安全。外头人员混杂,最好都是结对出行。首都郑嘉把两人的房间安排在正对面,还和宾馆的人叮嘱了好几遍, 生怕宾馆怠慢,一个没注意让外人到酒店乱塞广告的小卡片。 傅元宝知道桑晓晓喝多了点,担心她洗漱过程中睡过去, 愣是在桑晓晓屋里等桑晓晓洗完睡下了才准备离开。 桑晓晓换好单薄睡衣钻进被窝里,脸没有喝酒的时候那么红,呈现出粉扑扑的模样。她已经很困了却没有直接睡过去,盯着傅元宝苦大仇深看着。 傅元宝替人掖好被子,问桑晓晓:“怎么了?” 桑晓晓听着傅元宝的问话,从被子里伸出手:“你过来。” 不醉酒的桑晓晓说话都足够娇气,醉酒后的桑晓晓说话更是如此。她的发音简直就不是用嗓子来发音的,气是从腹部发出,再通过鼻子哼唧来表达的那样。 像是小动物。 傅元宝不由凑过去,欠身低头:“怎么了?” 桑晓晓一爪子糊在傅元宝脑袋上,使劲揉搓弄乱了傅元宝的头发。傅元宝为了出差又抹了摩丝。不过他这回没有全部往后梳,而是只抹了些定型。 “硬邦邦的。”桑晓晓很不满意这个质感,收回手,整个人重新钻回到被子里。她会被傅元宝揉乱头发,还是第一次报复回来。 报复成功的桑晓晓高兴得又想晃悠小脚,只可惜人缩在被子里,怎么都没法随意晃悠。桑晓晓赦免天下一般赦免傅元宝:“你走吧。” 她吩咐着:“明天早上你要起的比我早,准备好早饭。我要吃羊肉泡馍。” 南方没这个。首都有。听说大早上暖呼呼一碗下去,人快乐能上天。 傅元宝知道桑晓晓爱吃,答应下来。他重新帮桑晓晓掖好被子,确认小家伙真的闭上了眼睛,这才起身向后顺着自己的头发。本来固定好的头发被揉乱,现在全往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无声笑了一下,从房间里彻底离开。 桑晓晓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来首都的人都会想要早起去看升旗。她到达的第一天却因为前一天饮酒的缘故难受得要命,皱起眉头将整个人更夸张缩进被子里。 她的生物钟让她习惯了到点醒来。以前作息正常饮食正常,除非生病否则很少有这么难受的时候。现在的她就感觉自己脑袋被人敲了一闷棍。 昨天飘忽有多快乐,今天的不适感就有多强烈。 记忆没有片刻的缺失,让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把水当酒的弱智,恐怕全天下就她一个了。桑晓晓在被窝里骂咧咧:“这辈子就不该碰酒。” 喝酒害人。 好在她的骂咧咧没人看到,不然像傅元宝恶劣的性子,肯定当场笑出来,还是越想越好笑。 当门外响起敲门声,桑晓晓垮着小脸从被窝里钻出来,去门口开门。 傅元宝顿在门口:“你先洗漱。宾馆的早点已经做好了。”桑晓晓衣服凌乱,半个肩膀露在衣领外,头发比他昨晚还乱,非常像鸟巢。 桑晓晓点了头,转身去洗漱。 宾馆的早点一般没有羊肉泡馍。这种地方美食需要去专门让厨师做。桑晓晓要吃,傅元宝就劳烦厨师去做。好在宾馆厨师确实能做,也省得他再想办法叫人出门去买一份回来。 羊肉泡馍是把干巴巴的泡馍掰碎了丢进羊肉汤里。汤味道鲜美,里面更是有肉有主食。这种更适合冬天吃的美食在大夏天照样能引得别的住客频频侧目。 吃完早饭,昨天约好出门的郑嘉已经坐在宾馆大堂的椅子上等他们两个。见两人出来,乐呵和两人招呼:“走,去文学艺术编辑部。” 文学艺术编辑部位置非常优越。 此刻正是工作日,编辑部的现任主编曹主编正给老主编汪老倒茶。汪老年纪很大。当年文学艺术可以说是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一直走到今天这地步。 整个编辑部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是汪老的崇敬者。汪老过去并没有一帆风顺,他经历过的困难是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上的。最痛苦的时候,距离寻死就一念之差。 也好在汪老有个好朋友。他好朋友是个聪明人,当年文笔极好,年纪轻轻就靠着一手字和人谈笑风声,最后和上头互换了一张字帖。 也就是那张字帖帮助了他,也帮助了汪老度过难关,最终扛了下来。汪老作为文学艺术的核心支柱,再走出困境后带着一帮人,将杂志三年内达到了年收入百万的级别。 在这种风头下,他又惊人将主编位置让给了现在的曹主编。 工作给了别人,汪老当然空下来。平时有事没事遛鸟下棋或者去看看孙子孙女。再多一个喜好就是来编辑部看看小辈们工作。 他也不指导,就那儿翻看别人的投稿。有的投稿有趣,曹主编没让上杂志。他就亲自写个回信,对对方表示一下肯定。 写文学的人可不能因为没刊登上杂志,而就此放弃啊。 以至于很多来投稿的作家,常常不知道是被刊登上好,还是不被刊登上更好。要知道汪老的赞许也是很值得珍藏的。 曹主编每回问汪老要把文章在后续继续刊登上么?汪老就摇头:“差了口气。你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 也就是有这么两任主编在,编辑部的人工资福利待遇都好,所以日常工作气氛是极好。大家伙下了班都常常结伴出去喝酒吃饭。 三木的文章刊登这个事,当时编辑部里全票通过。 汪老后来看了好几遍文章,直说后生可畏。他因为开介绍信的缘故,知道三木今天会过来,特意一大早赶来。 曹主编顺手就给他倒了水。 汪老拿着三木的书:“年轻人想法就不一样。我要是写这种小说,满脑子都是悲情结局。你看她写出来就没悲情感。你会觉得这有点意难平,可又觉得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很浪漫,充满了希望。这是一种年轻人的朝气。” 老人家说话语速慢,评价人的腔调和傅元宝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慢条斯理,有着一种让人能听得进去的文雅。 这种夸赞对于汪老来说是日常。他喜欢别人夸自己,推己及人就喜欢夸别人。夸奖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通过夸奖,人们能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缺少夸奖的人,会容易因为一时的成就和在当时所有人的突如其来的夸奖中迷失自我。而常年在夸奖中成长的人,更自信,也更容易理智去看待这些夸奖。 他点评完,对桑晓晓是充满兴趣。一听到门口有动静,忙耐不住站起身来朝外张望。 桑晓晓是到了文学艺术编辑部,才知道阳城去过的几个编辑部是多么小打小闹。文学艺术的编辑部光办公室就分了好几个,有专门选稿的,有专门做后勤的,还有文秘办公室。 主编的办公室距离文秘办公室以及最大的一个编辑室很近,桑晓晓一路问过来,终于成功到达目的地。人还没敲门,就见门口走出来一个老大爷。 说老大爷是真的像首都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上身穿了件白衬衫,下身配套的竟然是宽松的棕色裤衩子。要是配一把蒲扇,直接能上公园。 这老大爷一开口,味道在桑晓晓耳里就是地道的京普:“三木?” 就这么说两个字,后面都有点儿化音。桑晓晓也是佩服这位。 她不熟悉编辑部的人,被带着也带上了点首都味,问了一声:“您是?” “我姓汪。”老大爷向桑晓晓介绍,“也动笔杆子。” 门内传来另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汪老您可别这么谦虚。汪老可永远是我的主编。”这人跟着走出来,很是客气和桑晓晓招呼,“我姓曹。是文学艺术现在的主编。” 他的年纪比桑爸桑妈都大一点,看上去相当规矩。从头发到衣服再到胸口别着的钢笔,总之给人感觉下一秒就能去开会。 他们对桑晓晓客客气气,半点没把桑晓晓当年轻小辈对待。桑晓晓自然对他们也客气:“桑晓晓。三木。” 傅元宝跟在边上也简单介绍了自己:“傅修源,陪她来的。” 傅修源的名字这半年来还没彻底扭转大众对于傅元宝的记忆。汪老不一样。汪老是个敏锐的人,也关注各种消息。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傅修源是谁,恍然和傅元宝握手:“久仰久仰。” 傅元宝不认识汪老,跟着:“客气客气,我才久仰。” 这种客套在桑晓晓进门坐下后,飞快结束。如果此刻是任何一个成熟的大人前来,那么这位成熟的大人一定会和前后两位主编尊敬聊着文学,畅想着理想和未来。 桑晓晓不一样。 她进门后先看到了主编室挂在墙面上的四个大字“海纳百川”。再看到了主编室会客专用的桌边上有个小柜,下层里面摆满了各种喝的,上层里摆满了各种吃的。 玻璃瓶一瓶瓶放着,有汽水还有奶。吃食里糖果更多,其中更有阳城也很畅销的大白兔奶糖。唯一画风不符合这一块区域,但符合主编的只有和吃得混在一起的一罐茶叶。 桑晓晓看着这些下意识说了一句:“你们当主编好舒服。” 两个主编不由全笑出了声:“没有没有。” 而桑晓晓下一句是:“我也想体验一下。” 她因为傅元宝教过的原因,在后头补了一声询问:“可以吗?” 小姑娘用期待的眼神转向两主编。她用实际的表情告诉两人,她体验主编的唯一目的,不是想体验这个工作的日常,纯粹是想坐在办公室里吃吃喝喝。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1节 曹主编和汪老都是家里有小辈的人,看桑晓晓就像见到了家里小孩。原先以为三木是个正经且风趣的人,没有想到性格是这样的。 汪老好笑:“怎么还带撒娇呢?” 桑晓晓怎么可能撒娇?她是嗓音就这样,听上去像撒娇。实际上仔细一斟酌,她的要求非常荒唐。正常人谁去别的单位做客,说我想当一天你这个职务,你让我试试。 正常人说不出口,也做不出这种事。 两个主编以为她撒娇让桑晓晓眉头皱起来:“我没撒娇。我哪里撒娇了?我这是提出一个要求。”只接受同意不接受反驳的要求。 汪老孙女都有桑晓晓那么大了,再过些年孙女都要结婚。他完全不计较桑晓晓的要求,还帮桑晓晓思考了可行性:“今天是不行。很多工作定下了。要是哪天你打算办一个杂志或者报刊,办之前可以来体验下。” 曹主编在边上正经答应:“我可以当天负责当你的秘书助理。” 桑晓晓从没考虑过办一份自己的杂志或者报刊。纸媒是会经历一场狂欢,又会在狂欢中归于落寞,一家家告别离开。 她要是全身心投入进去,肯定是不能接受最后告别的。想要不告别,杂志就得富有专业性。像文学艺术这种杂志就具有很大的文学艺术性,是学生必读物;阳城日报往后必然一直作为当地新闻报刊,是成年人必读。和桑晓晓可能会办的报刊性质不一样。 桑晓晓有心动,思考了下:“这个再说。” 她没钱没人没内容,怎么都办不了杂志或者报刊。要是让她一个人写完整本杂志,不如干脆给她递上一把刀算了。 他们这段对话听到傅元宝那儿,就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应。这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就敢让一个小女孩往后来体验主编生活。 但他又能理解。桑晓晓如果用这种对她来说完全算“谦逊”的问话,他也会忍不住答应。反正只是一天,反正他有自信能把控好一切。 聊完这个话。这场聊天直接破冰,没了见面的生疏。 桑晓晓不客气,大家意外都不客气起来。汪老拿起书就和桑晓晓聊起了天:“你这个春居几个故事是怎么想的?打算写几个故事?主线结局呢?” 桑晓晓不想过多剧透,只简单说了下:“这个故事从传统文化来解释很简单,是托梦。这个世上好人就该长命百岁。他们这些人在我的理解里,其实算活在人们心中。但他们也是普通人,有自己舍不得的羁绊。这种羁绊应该在生命终止后也得到一个答案。故事是无穷尽的。” 她想了下该怎么说主线的结局:“主角这对其实是在走江湖。刚踏上江湖总归是有一个动机,但解决后就深入江湖中,再也离不开。结局的话,我认为也就是永远的春居联络人。” 汪老一听“江湖”二字,知道是用武侠来解释。武侠在传统文学里暂且还没被承认,也被很多传统作家看为不入流的作品,架不住是真的火。 三木的长篇也有点这个情况。而三木和武侠作品最大的区别在于,她的文章在阳城之外火起来是短篇先火,所以说大众对三木的风评总体尚佳。 他点了点头:“说得是。” 年轻人的想法,多聊几句很容易看透。汪老继续和桑晓晓聊着:“短篇都是因为碰上事情才写得。写得很好,就这么自然而然想到了?” 桑晓晓点头,好奇:“不然呢?” 汪老笑开:“文章这东西很难说。有的人拿奖的文,可能只是仓促参赛,当月才写出来。有的人要写十年,十年磨出一本书。天赋难求,灵感难得。” “是有人这么说过。”桑晓晓想起之前阳城各大评价,“老天爷追着喂饭。说明老天爷挺有眼光。” 汪老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又问桑晓晓:“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这话就问住桑晓晓了。有钱的人有的选,没钱的人没有选。她在小河村外出上学的这一年,所有的阅读量就是最新出的那些报纸和杂志,其余就是课本和同学带来的书。 她寒假去图书馆也能借到书,可寒假她的时间紧张,没多少空看书。 桑晓晓老实交代:“有什么看什么。我们村附近就一家小卖部。书店大多都得到学校附近才有。”他们学校附近的书店,她因为家长送上下学,总共也没去过几次。 一本书好几块钱。她又买不起。 汪老看桑晓晓完全城里人的模样,内心愕然,又实在服气。如果说阅读量如此稀少,能写出这点文章已经不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程度了。 这已经是老天爷开炉造仙丹,让小孩能下一步飞升。 对于这种思想道路较为正确,又具有天赋的小家伙,汪老是相当珍惜:“你以后可以多看些。我可以给你开个书单,往后去借书。你成绩好,好大学都有借书的图书馆,多借多看。看,不用去学别人的文风。你的风格很是明显,学人反而不伦不类。” 他是去大学讲过课的,很了解现在的大学:“学校会有文学社,你可以加一下。若是碰上处得舒服的,可以多聊聊。要是碰上观点不一样,不喜欢的那类,扭头就走。咱们不稀罕。” 傅元宝听着老大爷教小姑娘耍性子,觉得和助纣为虐没什么两样。 他说了声:“她不会直接扭头走。她会原地站那儿,把对方阴阳怪气羞辱一遍,再抬着下巴离开。您要是再怎么教她,下回我去接她,恐怕是要被大学老师找过去谈话。” 汪老听傅修源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边上曹主编忍俊不禁:“出门在外说话得低调些。写文章的人,手底下文章见真料。下个月咱们有一家新城书店要开读书会,到时候点评的文章一篇加一篇。三木要是有兴趣能参加一下。” 七月录取通知下去,八月就得到首都来报到。第一年开学总是提早一些,前头还有军训。军训之前正好读书会。 桑晓晓对读书会兴趣寡淡。一群人凑一起谈论,如果书都看过还好,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书要是没看过,人一听评论,被剧透不说,还连蒙带猜的。她表示:“再说吧。” 汪老听出了她不感兴趣,知道桑晓晓更想写小说或者故事性很强的文章。他问桑晓晓:“最近有什么想写的么?” 桑晓晓债多不愁,理直气壮:“想写商人。” 傅元宝在她身边微愣。 汪老和曹主编下意识看向傅修源。这男人跟在桑晓晓身边,几乎全程没怎么发言,只刚才说了一句。桑晓晓是要为他专门写一篇小说? 这写什么?男商人和女学生的恋爱故事? 也不怪他们想歪,当初各种八卦只真的从阳城一起传递过来,他们都有听说过。汪老是知道人的,而曹主编不算太关心,但也知道桑晓晓的娃娃亲对象是个做生意的。 桑晓晓想写的东西可太多了。 她想了下,解释着:“男人做生意不容易。女人做生意会比男人更不容易。我想写一个单亲妈妈抚养长大的女孩最终成长为一代知名女商人的故事。” 曹主编下意识看向汪老。 汪老听着咋舌。这故事还没出来,他光听这么一说就感兴趣了。一个女人要如何独立自强,摆脱周边男权束缚,最终成为一个知名商人呢? 难怪三木的书畅销。稀奇,有趣,畅快! 第80章 【1+2】我哪里得罪你…… 桑晓晓新文构思的题材富有吸引力的同时也富有冲击力。汪老光想象就能想到, 这一篇文能刺激到多少人。 时至今日哪怕天天呼吁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然而事实上依旧会有很多人秉持着老思想。有些人说话开场便是:“不是我看不起女人啊,只是……” 一个转折, 足够体现很多问题。只是什么呢?是在这个社会上,一个女子打拼就是会有更多的困难。就连桑晓晓最初发表文章刊登上报纸, 都惹出了大量乱文八卦。 她想要写一个完全靠着自己出头, 一点点打拼的女商人,大约又能搅合出一阵风雨。有风雨就会有议论, 有议论就会有探讨进步。 汪老是认同的。他相信桑晓晓能写出那种畅快淋漓,就如同她写别的文章一样,用最精简的语言写出最为犀利的话。 笔如剑,有人挥笔如舞剑, 秀文采才华。桑晓晓挥笔能如短剑,看似不起眼, 却能直插人心。 汪老怂恿着桑晓晓:“早些写。你要是得空,可以到我私人图书馆里写。我那儿安静。等着, 我把地址写给你。” 他起身拿了纸笔, 唰唰两下将地址写下,交给桑晓晓:“反正你要在首都待着好些年,有空来就行。” 有空还真未必经常有空。但桑晓晓知道汪老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藏书,偶尔去一趟必然收获巨大。她接过汪老的地址, 问了一声:“可以带喝的吗?” 汪老又被桑晓晓逗得大笑起来。他发现桑晓晓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一会儿说话性子像是三岁小孩,一会儿说话像是了解看透世俗的老客。说话细思是风趣在内, 难怪写出来的文字会有那么多让人忍俊不禁的内容。 他和桑晓晓说够了话,转而曹主编就和桑晓晓聊了一下文学艺术一个新专栏。 曹主编作为汪老的继任者,一向来很有想法。他为人正派, 平日里表现也是正儿八经的。和桑晓晓说起新专栏公事公办:“我们文学艺术总要吸收新的血液,希望能够有更多的年轻人参与文学创作。以往年轻的小作家都和文笔老辣的老作家同台竞技,今年我打算开辟一个新专栏,专供新作家。” 他想过思路,也和汪老聊过,直说:“公开发表的第一篇文章至今小于两年的作家,或者从未公开发表过文章的作家,都可以考虑投稿。我们唯一的担心是优质的文章不够。三木回头有短篇,可以优先考虑一下我们文学艺术。” 这等同于将一个位置给桑晓晓预留了。 桑晓晓当然乐意:“可以。” 双方达成共识,可惜快乐的时间非常短暂,聊了感觉没多少时间,时间就过去得差不多了。再聊一天都要过去。大中午的,编辑部的人到了吃饭的点,有秘书助理过来叫人。两个主编一听门口喊吃饭,热情邀请桑晓晓一起中午吃食堂:“三木一起吃一口。傅先生也一起。” · 傅元宝到这会儿终于再一次主动开口:“客气了。晓晓第一次来,我打算带她到处逛逛。就不打扰编辑部吃饭了。” 小年轻嘛,可以理解。曹主编和汪老再客套两下,也没强求人留下,将人送到门口。 门口郑嘉看他们出来,招呼着上车。 汪老目送人走远,和身边曹主编说了声:“小姑娘现在的想法很好。往后文章刊登可以多考虑。也不怕受累。”刊登文章最怕的是写文章的人,看似写了一篇好文,实际上内涵复杂,却一时间没被看出来。歪屁股的人最是可怕。 汪老人到这辈子,一生最重要的绝对就是自己办的这杂志。曹主编亦是这样。两人刚才看似的话很普通,但其实聊了很多的东西。 看一个人观点如何,多聊几句关键的话就能体现。一聊国,二聊男女,三聊写文底线。桑晓晓对国之观点早有在文章中展现,对于男女也是如此。汪老聊看什么书,怎么想出来的题材,便是想清楚底线。当知道小姑娘书少,便主动约着下次给清单。 汪老没再和曹主编多评价桑晓晓,只是说到这里就停了。曹主编却很懂汪老的意思。 小姑娘往后只要不走歪,往后前途无限光明。 编辑部的聊天看似普普通通,却引发了桑晓晓想办一本杂志的想法。她现在是完全做不到的,可不代表她以后做不到。 回到车上,郑嘉刚想问两人在编辑部感受如何,聊了点什么,就见桑晓晓凑在傅元宝边上,问傅元宝想法:“你说我去办杂志怎么样?艺术性太强的不行,办个情感类小说的怎么样?最好还是做两版,一版专写大团圆好结局,一版专写残缺意难平结局。” 傅元宝不太清楚桑晓晓这个杂志要怎么赚钱。听上去觉得这个杂志像完全要倚靠销售量来平衡收支。从商人盈利角度来考虑,并不是一个优选。尤其是写两版,这两个版本等同于在同台竞争,让人更加不可理解。 他斟酌着,委婉提醒桑晓晓:“你再考虑考虑。杂志出起来总得考虑钱的事情。总不能出一次就跑了。这和出版书不一样。” 桑晓晓撇嘴:“我知道很难。但你怎么能这么说?” 傅元宝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婉了。再委婉就得说出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的话。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那种。 桑晓晓不高兴:“你可是傅元宝。你能和别人一样吗?别人可以劝我,你身为未婚夫,还在追求我,天天给我写情书。难道不应该坚定的支持我,说办,随便办。缺钱了就给我贴钱来办。要是办不高兴了就甩手不干。” 郑嘉在前面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话。男人在追求的道路上难道就得落到尘埃里了吗?他这一刻回忆起当年自己追求妻子的日子。他当年似乎也是这样追人的,那会儿写信交流感情可是个传统活。天天见着人后,说什么都是依着对方。如果有错,肯定是自己的错。 傅元宝和郑嘉不同。他是一个很有自我想法,很理智的人。他在追求桑晓晓,可他不会说出这种话,还会非常友善询问桑晓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郑嘉刚还在感慨桑晓晓的话毫无人性,现在又不由感慨起傅元宝这人真是毫不会安慰人。这话不是火上浇油么? 果不其然,桑晓晓内心小火蹿起:“你现在都不说两句好话,以后是想怎么样?” 桑晓晓要是真亏了钱,傅元宝肯定是乐意给桑晓晓填漏洞的。可人总得做好准备再去做生意。办杂志也是一种生意,怎么能随意的来?至于以后是想怎么样。他完全可以想象以后的场景,和桑晓晓慢条斯理说着:“你生气,我惹你更生气,然后你离家出走。我去买东西来找你。” 他想到桑晓晓酒醉后说的话:“尽量把哄不好的人哄好。” 郑嘉在前面对这话简直要原地起立鼓掌。 而桑晓晓顿时回想起昨晚的话。她瞪视傅元宝,内心隐隐还有点虚。她,桑晓晓,怎么可以心虚?桑晓晓扬起下巴:“我倒想知道你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可以把哄不好的我哄好?” 傅元宝心想,那东西可太多了。 桑晓晓是个会为了苹果削完美而兴高采烈的人。贵的东西包括手链,包括桑家的大件引发不了小姑娘的高兴劲。反而是一些吃吃喝喝的东西,最容易让人激动。 比如牛奶,比如各种美食。 傅元宝和前面郑嘉说了一声:“这会儿吃涮肉的是不是人不多?我们去吃涮肉。” 郑嘉当然应声:“好嘞。”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2节 外人来首都都是吃烤鸭,连飞机上都会有烤鸭。事实上首都最经典的美食还有涮羊肉。一定要吃清汤锅底,一定要吃炭火铜锅。 桑晓晓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郑嘉夸起了当地的涮肉:“咱们这边的涮肉,那可是物美价廉,味道极鲜美。我跟您说,肉是贵啊,来首都的人不是谁都吃得起。可涮肉那是羊肉称斤卖,当场给您片。几乎不多收多少钱。” 人工费现在还不值钱,厨师是值得尊重的行业,在这种情况下工资照样不低。首都人的经济条件都算还好,火锅价也不算高,一个月吃一趟有不少人吃得起。在家吃羊肉和在外价差不多,外头还有人给片好,当然有人会选择在外吃。 郑嘉把涮肉夸得天下无双的一样,让桑晓晓一听心动,转眼忘了和傅元宝发火的事:“真的吗?这么好吃的?” 郑嘉肯定:“是啊。就这么好吃。回头让大兄弟给您涮,给您夹。全程为您服务。保证吃到根本停不下来。这您得信我,肉是完全不腥。” 他是本地人,知道哪家涮肉好吃,七拐八拐送两人去了一家门面看上去相当复古,开了一看就有些年份的老店。这家店很会做生意,隔着老远就在墙面上挂着木牌。黄底红字“涮羊肉”下面带着箭头直指着地方。 大夏天的吃涮肉的人少,大中午的人更少。即便是这样,此刻店内都有三桌人,还有人是单独来的。 店内人一看来客,忙招呼着:“新鲜的羊肉,今早刚杀的。来几斤?” 郑嘉大口气:“先来三斤,再点些别的。回头不够再加。” 店内人应了声,转头就让师傅切肉。 店里要宰羊卖,肯定是全羊宰了。涮羊肉是吃肉片,多下来的其余地方,比如羊腿一类的,就加上料烤制。 桑晓晓刚入座,郑嘉便指向一块板子:“有什么菜上面都写了,要吃什么直接说就成。” 桌椅是很普通的木头桌椅,整个屋子看上去摆设相当拥挤。所谓的调料桌更是拿一堆搪瓷杯放着调料,总共就没几个杯。可肉香味四处弥漫,能轻易勾起人的食欲。这种不算高档的小餐馆,更容易有最地道的味。 桑晓晓望着板子上的大字,有些好笑。写字的人应该没有特别练过字,就只想着写得更规整一点,更大一点。放在几十年后小学生字都能比这个好看。 这个氛围要是冬天人多的时候,应该是和现在迥然不同的。她点了个考羊腿,随后没再点别的。郑嘉开口:“来点酒。” 这大中午的喝酒,又没代驾。 桑晓晓脑中更是想起自己喝醉的糟心事:“不行。喝豆奶。喝可乐。喝……”她看向隔壁桌,发现隔壁桌正在喝一个没见过的。 玻璃瓶上面有很多水果,却写着“小香槟”。 郑嘉不被允许喝酒,咂舌。他见桑晓晓看隔壁桌:“哦,那小香槟吧?这可是饮料,里面真没有酒,是饮料厂生产的。”是饮料,不过有酒的味道。 桑晓晓点了头。 羊肉好吃,可饮料稀奇。桑晓晓从来没喝过这种,等人拿过来的时候,好奇拿着瓶子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喝着味道。 傅元宝来首都匆匆来匆匆走,他谈生意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茶或者酒。他没关注过饮料,更没在当地吃过多少次饭。这些饮料他基本上都没怎么听说过。 他也拿起一瓶喝了口,一喝后看向饮料:“气泡?” 郑嘉听着气泡这个词,觉得稍古怪,但也听懂了:“哦是的。这些年新出了很多喝的。这小香槟算最贵的。一块多。其余都便宜些。您去年来没怎么喝过吧,前年出了好几款喝的,全是和可乐差不多,就加气泡。去年都在首都卖,今年估计生意做得好的准备南下。有些是不怎么样,但也有老牌子。” 桑晓晓愣了下,下意识望向傅元宝。 傅元宝这会儿已经陷入思考。 有人做可乐,就会有人做相似的饮品。傅元宝知道很早以前就有橘子气泡水,但别的气泡水早前几乎没有。却没想到首都已经开始铺天盖地,连涮羊肉店内都卖起了各式各样的气泡饮料。 他在动作上可以说晚了一步。 上回桑晓晓所说的柠檬茶和柚子茶,不知道有没有人做成气泡水。一旦有一群人起了头,他后面再加入就很难抢占市场。怕是要进入一片血战。 尤其是现在外来品牌越来越多,这些小品牌未必能够打得赢这场战争。 郑嘉关注过这块,和傅元宝说着:“南方也有好几个饮料厂牌子,不也跟风做着么?要真到南方去还挺难。您也知道往后杂牌越来越多,口味也相似,这很难活下去。不少估计是这两年能拼出来拼一下,拼不出来赚一票走人。” 傅元宝应了声,干脆直接问郑嘉:“都有什么口味的?” 郑嘉想了想:“多了去。橙子的橘子的。凡是水果感觉他们都想做一轮。基本上全水果味道。好做嘛。还有就什么盐汽水?这个是你们南方人喝的。” 果然是橙子橘子的最多。 傅元宝问:“茶的汽水呢?” 郑嘉愣了下:“茶的汽水?这口味太古怪了点吧。茶就茶,怎么还专门做成汽水?你是也想给什么都加汽水增一条线?” 傅元宝明白了,这是还没有的意思。他是晚了一步,可还没算完全晚了。就像桑晓晓所说那些柠檬茶柚子茶,带上茶味的饮料还完全没有。 这就是一个新配方,一个暂且没有人尝试的新配方。喝茶是老传统,凉茶一类的各地会有卖,可加气泡的茶属于新领域,可以做。 就是得打出品牌,不能随意让人抢占了去。 他再次陷入思考,在脑袋里寻找着一个合适出路。傅元宝想着,桑晓晓则是看到锅滚了,肉来了。她脑子分成两半,一半在想傅元宝的饮料生意,一半在想傅元宝该给自己涮肉。 她知道做生意很难,现在也是将傅元宝当一个“参照”看着,随意脑子里两半想法很快殴出了一个结果。她给自己涮起了肉。 新鲜羊肉的魅力不是一般可以比拟的。北方的肉又是从游牧民族手中买过来,口感比南方圈养的要好很多,吃上去真的是没有半点腥味。 人工片的肉,薄厚程度没有往后高机械化产物要薄,可片片也几乎没有多少厚度差别。厨师师傅的刀功可以说是相当惊人。 桑晓晓一口下去就睁大了眼。 随后她飞快又下了两块,中途喝了一口冰爽的小香槟。爽气。 郑嘉也开始吃,催促着傅元宝:“哎,边吃边想。你真要做汽水生意?这可能厂建造好了,回头开始生产都没人买。我听说是要放开建厂了。你要是真的想……也不是不行吧,反正大不了回头卖了。” 傅元宝问郑嘉:“你现在手边,一个是本地的饮料,一个是外国进口来的饮料。你只有一块钱,只能买一种,你想喝哪个?” 郑嘉很自然回答:“进口的啊。稀罕玩意,我尝尝呗。本地的什么时候都能买都能喝。外头的不管好不好喝,我出去吹嘘能吹一宿。” 傅元宝看着郑嘉,竟是笑了起来:“所以我要怎么生产一个本地饮料,去和外头来的饮料比?我们自己都不喝。” 桑晓晓咬起了筷子,第一时间意识到,现在的市场状况和几十年后不一样,不是什么推向市场什么就能成为当红的。赚钱很可能是一个点子想出来,接下来需要无数的点子和一点幸运在里面,才能真正走向富裕。 她心目中的那个女商人,似乎也慢慢勾勒出了模样。 傅元宝这么说着,终于开始烫起了肉。他把第一块肉放到桑晓晓碗里,再涮第二块。他语气是慢慢的,思考的同时把想法传递给郑嘉:“所以我们需要的是,让大家觉得喝到了,就能出去吹嘘一宿。这样才能让人乐意去买。” 郑嘉觉得很有道理,恍然:“是这个理!” 而茶,就是其中重点。 茶叶有很多种。有的茶叶价高,有的茶叶价低。因为傅元宝喝茶,也知道别人品茶,所以更了解还有一些茶,看似非常不起眼,其实性价比很高很高。 而如果茶品种混合后,它就成了一种“秘方”。不是谁都能从饮料里喝出茶配方的。至于配方怎么保密,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层面。而这个层面他也很清楚。 就像药有很多保密的方法,照样能生产出来,而茶方也可以有很多保密方法。 傅元宝想出这个点子后,对桑晓晓的友善度直线上升。果茶和奶茶两个想法都是桑晓晓想出来的。如今南方奶尚不足,所以他可以先在南方发展果茶,在北方这种果汁汽水中众多的地方发展奶茶。 等南方奶源足够,他就能并线。到南方宣传这是首都最畅销的奶茶,到北方宣传这是南方最畅销的果茶。总有人会选择尝试新奇玩意。 这就是他们认定的,可以吹嘘的点。 因为他和郑嘉的熟络度并比不上别人,现在又是在公共场合。所以他没有和郑嘉习细说自己的想法,而是简单的撇开这个话题。 他替桑晓晓连着涮好几块羊肉,看人的眼神都充满温和:“多吃点。” 什么最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桑晓晓已经彻底爱上了小香槟这种甜滋滋的气泡饮料,也彻底沉迷被傅元宝投喂。 傅元宝涮肉有一手,肉绝对能在最嫩又不会过老的时候进入她的碗里。滚烫且沾染上了汤汁,好吃极了。傅元宝对桑晓晓这么友善,得到了桑晓晓友善的回馈。 她也下筷涮起了肉。 一般人涮肉往汤里走。桑晓晓之前也是这样的。可她这一刻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认定碰上铜炉会熟得更加快一点,于是将肉往铜炉上一按。 下方有汤汁,涮肉很是安全,可交接处铜炉那儿汤忽上忽下,是翻滚煮着的汤。这么一按,肉香四溢,稍过几秒直接粘住,且开始朝着焦发展。不管什么肉朝着干锅放都得粘锅底和焦。 桑晓晓意识到不对,用力拉扯。结果她没扯掉。 她又一次灵光一闪,用筷子铲掉。 肉成功掉落到汤汁里,再被桑晓晓夹起来时,已经是干柴羊肉带点焦。桑晓晓沉默两秒,随后将肉放到傅元宝碗里。她发誓,她用了这辈子最温和的态度:“你尝尝看,我涮的羊肉。” 傅元宝看着肉,用筷子稍翻动了一下。 小姑娘娇滴滴温柔的话,这一刻特别像童话里恶毒蛊惑人的坏阿婆。傅元宝在这一秒反省了他一整天的行为,想不通:“我哪里得罪你了?” 桑晓晓握紧筷子:“……现在。” 第81章 【3】第一步,改善伙食…… 桑晓晓和傅元宝又是一通原地乱闹, 看似吵吵闹闹,实际上就属于打情骂俏。惹得郑嘉在边上后悔。他错了,他就该带着自己妻子一块儿来。怎么这么看着就不对味呢。 肉很好吃, 可惜来错了人。 到下午郑嘉陪着两人去逛首都的商店,更是觉得不对味。 这两人行为相当夸张, 每一种汽水饮料都买了一瓶决定要带回去喝。天知道这么多要喝到什么时候。傅元宝大约是真的有要做汽水饮料的想法, 所以正决定喝各种饮品。 除了这些汽水饮料,他们两个人还买了一堆吃的, 都是些稍微能放久一些的食物。有的首都产的地方没有,有的进口的地方没有,全买了去邮寄。 邮寄费用都能让郑嘉心疼。 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其实有的时候很抠门, 能人带回去就人带回去,哪里舍得这么邮寄。半路说不定丢了呢。可两人都决定了邮寄, 他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一天下来,也算宾主尽欢。 第二天, 郑嘉就带着傅元宝去厂里。郑嘉能和傅元宝认识, 其实不算是生意上有往来。是傅元宝以前来首都的时候,郑嘉正好去开会。当时他大受影响,感觉自己做生意的那根神经被拨动了。 有所感悟后,生意越做越好, 也就和傅元宝多了些联系。这次傅元宝过来,他就代为接待。邀请傅元宝到自己厂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进步的地方。 桑晓晓今天也跟着去。 她不仅跟着去, 手上更是拿了本子和笔。对于商人她是很陌生的,唯一的素材库只有傅元宝。她总不能只逮着傅元宝一只羊撸毛。 傅元宝和郑嘉走到设备边上,桑晓晓就探头探脑看设备。傅元宝和郑嘉走到员工边上, 桑晓晓就探头探脑看员工。傅元宝和郑嘉前往办公室,桑晓晓就像一个速记员。 搞得郑嘉有种大领导莅临的错觉,腰杆子挺直着,说话都变得和傅元宝相似起来。傅元宝不由劝说:“你放松一点。” 郑嘉委屈:“桑小姐太认真了,这来采访的编辑都没这样的。” 采访的编辑也就记录一些关键的话。 傅元宝笑起来:“我也很少见她这样。”大多数时候桑晓晓的状态就是个这也有要求,那也有要求的小姑娘。 一天结束后,郑嘉真的这辈子都没对一位女士这么尊敬过。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是对桑晓晓这么尊敬。这样的小作家不红,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的桑晓晓眼前是郑嘉,脑子里是女商人。眼前是傅元宝,脑子里还是女商人。凡是见到一个做生意的,脑子里就是女商人。 接下来几天的旅游和参观校园,更是满脑子写文。 创思欲丨望极其强烈,每天都低头唰唰唰。走在校园里,发现这所她心心念念的学校路边有椅子,当场坐下又开始写写写。 傅元宝也不觉得她离谱。 他和桑晓晓一起住过那么多天。上个寒假的时候,他就见识过桑晓晓可以花多少心思在文字上。一个工人上班,一天就八小时,但凡超过了这个时间,就属于这个工人用功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3节 桑晓晓一天早上六点多起床,吃完早饭就可以动笔,到晚上睡觉,撇去吃饭时间,完全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她比工人上班都能多花每天四个小时,有时都不止。 虽说她还要做作业,还要跟着他处理他的日常事情。 可那些对于桑晓晓来说就像是写文章之外的生活调剂一样。她转头就打算写商人,把那些帮他处理的过的公事全部用于文学创作中。 他有时会觉得这个小姑娘比他韧劲更足。因为这不是一天两天,这是他所见到的一个月,也可能是桑晓晓的每一天。 工人有假期,她没有。连他有时候都会想休息一下。桑晓晓似乎休息状态就是在“学习”。她把一切都当成“学习”。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让他知道桑晓晓是三木后,对她一直属于高看的状态。 傅元宝坐在桑晓晓身边,安静看桑晓晓写字。 桑晓晓思绪停了两秒,感受到旁边时间,立刻驱赶傅元宝:“你不要看我写东西!”她语气超凶,可说话像撒娇。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卓诗飞惊呆了。 卓诗飞第一次来首都办事,完全是一场巧合。整个过程细说非常绕。在当初她去小河村的时候,一个小姑娘莫名坐上了她的自行车,希望她载着去村口。 反正顺路,她这人好心就载人去了。后来她发现人投稿写作,就和小姐妹宋姐说了。再后来她是完全没有想到,小姑娘转眼变成了三木,成为阳城极为红的一位新作家。再再后来,名声远扬。 宋姐就此还变成了给三木出版的负责人。 她原本以为这场巧遇就这么结束了。谁料宋家出了一场大事,傅元宝在其中出了大力。听宋姐说,傅元宝出力的原因,有小姑娘这一点在。好像是小姑娘说了点什么傅元宝不懂付出什么的,以至于傅元宝乐意帮大忙。 宋家好不容易跨过难关,宋姐当然是感激很多。后头她弟弟宋锐把钢铁厂上交了,拿了钱出了远门。这段时间各地跑着。 而她呢,因为宋姐觉得她是让三木和宋家产生关联的重要人。就是红娘一类的人。所以宋姐在年后的时候,给她牵了一条线。 卓诗飞家里早年能从小河村这个乡下地方搬到镇子上,家境属于很好。但她的工作最初不算太好。她是在阳城一所中学帮工,教书归教书,但不算是正式的老师。得叫代课老师。哪个老师病了累了,她都过去帮忙代课。 过年前后那会儿首都有几所学校商量着打算在别的地方和各大中学做一个活动。 这个活动大概是倾斜教育资源一类的先头活动,就是让地方学校更了解首都高校。阳城的几所中学都得了通知。这种活动校长副校长之类的不可能亲自做。任课老师也忙不过来。就她这个代课老师,因为宋姐消息灵通,她就积极争取了一下。 结果活动做得好,她得到了一次首都参观学习的机会。而校长面上有光,让她做了正式老师。新学年后,她就将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学教师,不过不教课,而是专门处理这种活动以及和其他学校沟通的事项。 得到参观学习机会,时间安排在寒暑假刚开始。这时候学生刚放假,老师还没彻底放假。 卓诗飞拿到介绍信买了机票当即过来了。她已经在首都住了好几天。住的是教师宿舍。 今天下午有事,她匆匆出门,意外在这里听到了桑晓晓的声音。她是不可能忘记桑晓晓的。如果不是桑晓晓突然坐上她的车,她又因为一时好心送桑晓晓去村口,她现在也不会有这种好机会。 卓诗飞快步朝着人走去,在更近看见人后,眼眸都亮了:“桑晓晓!” 桑晓晓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诧异转头望过去。她也极为意外,且一眼就认出了人。是她当初去小卖部胖老头那儿,载过她一程的人。 当时她才到这个地方没多久,对每个人都记忆较为深刻。桑晓晓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她当初就叫了声“姐”。 什么最为惊喜?他乡遇故知。 桑晓晓都能从卓诗飞小跑过来的眼神里看出兴奋。她对着人喊了一声:“姐。”她当时纯粹是为了让人能送自己去村口才这么亲切。一年之后她因为不知道人名,也只能喊姐。 卓诗飞激动应着:“没想到你也在首都。这就是傅……傅修源对吧?我记得改名了。” 傅元宝朝着人点头招呼:“你好。” 卓诗飞知道人不认识自己,忙自我介绍:“我叫卓诗飞。是一名老师。以前和桑晓晓见过一面,就骑自行车送过她一程。”她朝着桑晓晓笑开,“原来你记得。我刚才跑过来其实是有点不安的。要是你不记得就尴尬了。” 桑晓晓骄傲:“我当然记得。是我投稿的第一天。” 她和傅元宝解释:“我家离村口不是很远么?我当时就想找人载我。她当时正好路过。” 傅元宝完全想象那一幕。小姑娘当初比现在可嚣张得多,和懂礼貌是半点没有关联。估计飞扬跋扈拦着人非要上车。 这世上真的还是好人多。 傅元宝和卓诗飞说着:“当初实在麻烦你了。” 卓诗飞忙摆手:“没有没有。要是别人知道是送三木去邮寄稿件,多的是人乐意呢。万事难买早知道。我当初就顺个路而已。” 小河村是好一些,但其实乡下地方很多挺不安全。越是偏越是不安全。她在镇里都听她妈说过,有人直接提着篮子来买卖小孩的。她当时真的就顺路,再想多点想到这些不安全的点,更乐意把人顺这么点路。 她也快速把自己这段时间经历说了:“我也是运气好。这帮个忙帮出了个工作。往后退休了听说钱也很多的。” 卓诗飞笑开:“你们来学校是要参观还是什么?考试成绩要出来了吧?是几号来着?” 前面的问题还行,后面两个问题一出,桑晓晓和傅元宝同时顿住,眼神同一时刻发虚:成绩是几号出来的? 最近思考的事情太多,他们的脑子被各种各样的事占据,完全忘了出成绩的事。好像是他们回阳城之后出?因为成绩是发到学校的。不是每家人都有电话,所以大家要知道自己成绩就得去学校或者老师家里问。 然而他们两个就算记得具体日子也没用。 成绩是一层层下去的。所以考得分数高的人,在具体分数出来的当天就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具体成绩,随后相关人员都会一一知道。 桑晓晓在首都拿笔绕头发困惑回想老师有没有具体讲几号。此刻的阳城上下搞教育的都已经炸了。桑晓晓的高中校长还没收到高三班的成绩单,先收到了电话。 电话里对方激动得好像自己妻子成功生了孩子:“恭喜恭喜!我们学校出了文科省状元!”这是一件相当惊人的事情。 打电话的是教育体系的,已经和校长说起“我们学校”了。 对方的兴奋劲完全压不下来:“和全国文科状元只差一分!这是我们市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出现文科省状元!对方还是加分了才比她高。她是裸分的全国状元!” 只差一分说明是全国第二。 校长忍不住问:“第一是谁啊?” 对方愣了下:“太激动了,我没问。” 校长笑出了声。 能不激动嘛?这么多年他们这儿就没出过一个状元,别说省了,连市状元都没有一个。这次只是文科,理科那儿差得远呢。 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校长打断。他忙把话题扯回来:“你别打岔呀。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告诉你。这次你们学校是要全省风光了。我刚听说的,你们高三班全班考上大学了!” 这下校长是真的激动了。他拿着电话的手都哆嗦了:“真的假的?全考上了啊?我们这次高三班这么多人呢!” “肯定考上了啊。你们高三班就没一个人分数低于五百的。我告诉你,这个暑假你就等着通知。省里每年都请优秀同志过去开会讲话分享心得。你完全可以开始打稿子了。” 校长这一刻手还在抖:“哦,稿子。稿子我说什么啊?” 对面拍桌:“往死里夸。你们那个副校长,不是很有头脑吗?第一步,改善伙食!对不对!” 校长应声:“对对对。第一步,改善伙食。” 第82章 【1+2】你什么专业?…… 每年大学应考人数都比去年多, 每年大学招收人数也比去年多。大众对于大学生越是求贤若渴,大学生待遇越是好,考大学的人就会变得多起来。 然而即使是这样, 考大学在大家认知里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桑晓晓的同桌们家里大多数的声音都是:“你成绩不是估出来了么?今年要是考不上大学,可别读一年了, 读专科也蛮好的。人家出来有工作的。” 复读一年的人, 要是不上心,成绩只会越考越差。 或者是类似于:“真的假的?你怎么估出来分数那么高?哎, 可别估错了啊。”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更有大咧咧的:“哎哟,能考上最好,考不上种地呗。反正我们家的地都是你的。你上不上大学都是你的。” 所有同学都紧张等着成绩,偶尔出来碰头的, 碰见了都苦笑:“我紧张的三个晚上都没睡好了。再怎么下去大学没考上,我命都要没了。” “别说, 我睡得晚起得早,和我家的鸡每天比谁大早上闹腾。” 大家伙尚且没知道成绩, 而高三班的几个任课老师先收到了桑晓晓的成绩通知, 精神恍惚。恍惚结束,立马想起来要通知桑晓晓。 结果一个电话打过去得知,桑晓晓人不在小河村。她现在跑首都去了。 成绩出来了,结果当事人根本不在。 一群老师面面相觑:“那个, 校长说要订个横幅,做个锦旗。还打算发奖金。” “人不在啊。” “消息灵通的编辑是不是要找过来了?” “可人不在啊。” 领头的老师决定把桑晓晓这事先放放:“这说明成绩出来了对吧?谁关系好一些,打个电话去问问。记录一下。” 正式的成绩单到学校手里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一个老师打电话过去, 愣是用桑晓晓考了那么高的分数,死活要对方把高三班的成绩通过电话先报过来。 对面也是真的人心善,答应了这个极为花时间的要求:“行吧。那你自己记一下。成绩具体还是以到时候送过来的成绩单为准啊。” 老师连声应下:“知道知道。”于是电话对头一个通知人员念。而负责接听的老师拿笔在边上记录着。 高中学校在繁忙, 高中同学在等成绩。 在首都的桑晓晓快乐无边,完全放飞,天高海阔吃吃喝喝的同时,还能思考着写文的事。桑晓晓和卓诗飞碰了头,更是借了卓诗飞和她认识的人的临时证件,去图书馆参观起来。 卓诗飞自己则继续去参加高校培训,去学习高校内的教育方式方法以及各种活动组织筹办的方式。她很忙,也没空陪同两人在学校晃悠。 前往图书馆的桑晓晓,则被图书馆惊到了。 首都的图书馆是真的惊人。面积巨大,里面藏书更是密密麻麻。看上去竟是比阳城的市图书馆都好。当年的燕京一分为二,结果图书是被这里继承了。这给高校图书馆打下了夯实基础。 更让桑晓晓震惊的是,在阳城办借书证、平时借书都全靠手写的情况下,桑晓晓竟然在图书馆里看到有人正在搬运一台计算机。 这计算机和几十年后的不一样,和桑晓晓所见过最古早的计算机都不同。它没有洁白的外壳,看着更是十分笨重。显示屏没有亮起,被封着,尚且只露出了半个身子。光这半个身子就能让桑晓晓意识到这显示屏的屏幕有多小,内部硬件结构有多复杂和庞大。 而计算机光显示屏不够,它还拥有米黄色厚重的主机。拥有一个复古的键盘。与其说是键盘,看上去更像是电报打字机。反正就非常非常的复古。所有装备都方方正正,看着就沉重。 九几年的那种在国内稍普及开的计算机,都比不上面前这一台计算机来得沉重。 她站在那儿看人将大块头搬到里面。 傅元宝在边上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对这东西感兴趣,拉过一个路过站立围观的学生问了下:“那个是?” 这名学生会围观计算机,显然对这方面有了解。他也非常友善:“哦,小型计算机。听说是书太多了,专门要一台计算机统计一下。往后可能就是计算机的时代吧。很多东西会一一代替人类。” 他开了个玩笑:“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小说《傀儡小甲》,人类能创造出傀儡,替我们人类工作的。” 岂止看过。创作者本尊就在边上站着。 傅元宝脑子里一时间有很多念头,和桑晓晓说了一声:“计算机技术以后可以用在很多地方,会让机械化更升一个等级。” 桑晓晓不由再次惊叹着。惊叹着顶尖高校的魅力,惊叹着高校学生的眼界,更惊叹着傅元宝的敏锐。 她说了一声:“未来是计算机的世界,是网络的世界。”而到了她那个年代,世界上更是炒热着另一个虚幻的概念,“说不定也会形成元宇宙。” 在场的两个人听不太明白。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4节 那个学生并没有因为桑晓晓看起来年纪小而看轻小姑娘。他虚心求教:“你说的是阿帕网么?元宇宙又是什么?” 这下轮到桑晓晓茫然了:“阿帕网是什么?”发音听上去很奇怪。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确定对方都有着知识的漏洞,且又拥有自己所不了解的知识。这位学生当机立断,从自己包里撕出了一张纸,拿笔写着:“我叫郝明江,电话我也写在这上面了,是宿舍楼的公共电话。我每周来图书馆的日子写在下面。两位要是有空随时能来找我。” 他把纸交给两人,顺带问着两人:“两位是?”他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一对。这手上珠串都是成双的。问名字当然得一起问。 傅元宝拿过了纸笔,在人本子上写着:“傅修源,桑晓晓。” 电话留了傅家的电话:“阳城人,这次是过来参观。下半年会在首都待着。她下半年来上学。” 郝明江没认出傅修源是傅元宝,桑晓晓是三木。主要是两人一个人改名了,一个人报的是真名。他更详细介绍自己:“我是去年录取的,计算机软件。”他说完算了算日子,发现不太对,“已经出成绩了?”成绩出了录取情况应该也还没出吧? 桑晓晓朝着郝明江微仰头,很是傲慢:“我必上。” 郝明江被逗笑,竖起大拇指:“我当年也这么想的。” 郝明江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汗衫,看上去非常学生气。他本来到图书馆就是为了看书,所以笔啊纸啊都带了。闲聊会很花时间,在图书馆总归不合适。 可面前两人好像是来参观的。 郝明江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要不要一起出去喝一杯聊聊?” 能考上计算机软件专业并了解计算机的人,家境一般都不错。在家境不错的情况下,郝明江喝一杯的钱当然有。主要是他对桑晓晓刚才说的话很感兴趣。 傅元宝对高校生也感兴趣。 如果说往后是计算机的时代,像这样的优秀人才能够给他带来更大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拘泥于普通的药厂、饮料厂。现在连请一个大学生都难,要是能请到一个顶尖高校生,那往后绝对是不一般。 他和桑晓晓商量着:“一起出去喝一杯。图书馆你能来四年。” 桑晓晓本来就是冲着图书馆来的。郝明江带给她的兴趣完全没有图书馆来的大:“我不要。我要看书。” 郝明江刚露出期待,转眼期待破灭。他不死心:“我们可以借了书,然后再出去喝一杯。我是想要听你细说刚才说的那些。” 傅元宝更是说着:“学校边上会有很好吃且新一些的店。这些学生肯定一清二楚,比郑嘉这种更清楚。”郑嘉是比较了解老店,新店肯定得学生更了解。 桑晓晓被两人说得动了心。 可傅元宝怎么就帮别人起来了?桑晓晓盯着傅元宝,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帮他说话?你是不是……” 傅元宝几乎能猜到桑晓晓要说的话。他回答得很快:“没有,不是,不退婚,日子要过的。” 这反应迅速得旁边郝明江惊愕看向傅元宝。 到底这人经历了什么,怎么这些话都能顺口到问题没听完就能回答?回答的内容也很奇怪啊! 桑晓晓看傅元宝态度良好,勉强同意:“行吧,我去找一本书先借着。” 最后傅元宝借了一本《看不见的手》,桑晓晓借了一本传记。 郝明江带两人出门后,快步朝着校外走:“我带你们去学校边上一家宾馆,宾馆楼下能喝咖啡。你们喝咖啡吗?除了咖啡,还有点心。哦,是蛋糕。平时基本是招待外宾的。” 傅元宝不太喝咖啡,于是问桑晓晓:“要去么?” 桑晓晓对咖啡兴趣平平,对蛋糕有兴趣。传统糕点里很多糕点味道不错,然而西式蛋糕味道也很不错。她格外喜欢那种甜软的奶油。 “去。”桑晓晓应下,“除了咖啡肯定还有别的喝的。” 郝明江没想到有人去招待外宾的地方却不喝咖啡。他家境虽好,可毕竟自己没赚钱,去那种地方也挺奢靡。难得这么奢靡一把,没想到人都不喝咖啡。 不过确实就和桑晓晓说的一样,那家宾馆并不止咖啡一种。有茶有酒有汽水。因为平时主要招待外宾,所以里面坐了不少外国人。 首都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的咖啡厅。有咖啡喝的地方,客人多都穿着衬衫或者高档的裙子。一群人看上去不仅正经,而且像是下一刻就能参加晚会。当然他们也确实基本上是为了商务才来这边,住在宾馆里,出门就是见客。总共都没带几套休闲衣服来。 郝明江、桑晓晓和傅元宝三个人本来就不是为了专门喝咖啡来的,穿着上显得很随意。好在三个人气质都算好,没被人委婉劝出去。 桑晓晓扫了一眼这家店,在发现有一个长相打扮极为明艳夸张的女生那儿停顿了一下,很快转移走视线。短发卷发确实走在了当今时尚尖端,她到首都这么多天就见过这一个。 她在位置上坐下。菜单上来,她看着好几种语言的菜单,完全没有半点生疏的样子,随手在上面指了两下:“这个,这个。” 她把菜单给傅元宝。 傅元宝低头看菜单,发现都是些看不懂意义的咖啡,干脆点了一杯茶,再随意要了份点心。倒是郝明江最后成了唯一一个点咖啡的人。 郝明江没等人上喝的,忙问起桑晓晓:“你之前说的都是什么?” 桑晓晓对科技有一定了解,但了解的程度并不是很深。她不知道现在互联网出现了没有,只能撇开专业术语,简单讲一下未来几十年计算机和互联网的发展。 “现在的计算机主要是用来运行、计算是吗?”桑晓晓和郝明江说着,“往后就像电话,可以让人和人之间通话,网络也可以让人和人实现对话,甚至可以即时的看到对方来进行对话。” 她想了下:“图书馆里的计算机如果能储存资料。那么往后的计算机就可以试图前往图书馆的计算机,往里面发东西,从里面下载东西。这个也可以用在任何一个其他途径。有一个上传和下载的功能。书就会从纸,变成拿在手里连接图书馆就能看的电子书。” 郝明江马上拿出自己的笔和纸,努力开始记:“你说得对,现在其实已经有这种设想了。我之前说的阿帕网就是在朝着这方面努力。阿帕网是我们老师讲的。现在也不知道外国的技术已经到达了什么程度。” 因为信息的不互通,国内对外面无时不刻的进步总只能慢一拍才知道。他们很多人特意学多种语言,就是为了能够较快的看到别人公开的成果。因为等翻译,那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除去这个,桑晓晓更细说了下:“如果说大家都能登陆到一个网络商场。下单就有人专门给大家送货到家。这就不用出门了。” 郝明江倒抽一口气。这可是大变革!不用出门,只要货运,完全可以大幅度降低运输成本,增加运输量。一个人送一车货,可远比一群人组团去买东西方便得多。 他好奇:“那元宇宙呢?” 桑晓晓想了下:“一个完全虚幻的空间?人类可以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其中并进行生活。不过这个得要足够大的共享网络空间。几十年后也做不到。”毕竟国家和国家之间怎么都不可能去相信对方的网络空间。 郝明江设想了一下,觉得确实距离现在很是遥远。在广大群众连计算机的概念都还没多少的时候,创造一个完全虚拟的空间,实在是太抽象了。 他有生之年应该见不到这个场景。 两人畅谈的内容随意让一个普通人来听,那必然是一脸懵。这都什么和什么?太抽象了吧。而傅元宝在边上听着,更是深刻感受到知识的重要性。 他发现这个世界最尖端的这一批人,已经在朝着更遥远的方向前进了。如今做生意是百废待兴,而这个世界上除了旧行当之外,还有无数的新行当也在发展。 如果不跟上,迟早有一天会被远远甩在后面。 他知道电话,知道国内在研发登上月球的技术,知道计算机很重要。那么如果像桑晓晓说的这些,真一样样变成现实,他的工厂就能够省去多少的人力?或许可能他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按一个按钮,自己工厂就在生产了,完全不需要他去实地操心。 而东西在网络商场上上架,如果这个商场是他的,他岂不是可以要求第一个推自己的商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难怪人人做生意都向往最繁华的地段,确实能涨不少思路。 桑晓晓完全不知道,自己将原本只局限在阳城、只懂得如何走实体化经济的傅元宝,就此带上了一条和他从未设想规划过的道路。 她说着兴起,话题不知不觉偏转,给郝明江说了不少东西:“往后的研发一定是全球化的。计算机也是这样。但一样东西,它可能是各个国家生产的零件拼装在一起的,就会受制于人。一旦里面有一个东西的厂家不提供了,这样东西就没办法到自己手上。” 郝明江恍然:“对对,你说得对。我们得创造出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年轻人设想很好,可惜没踏入社会。社会人傅元宝在边上说着:“没钱没技术,怎么生产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得去学去研发。最好的方法就是合资创造并同时学习。人不可能永远单打独斗的。” 这话桑晓晓是没被刺激到。 文学创作找群体来,反而容易出差错,大多都是单打独斗的。 郝明江则是被刺激到了。他苦笑了下:“这话也对。我们很多地方实在差太远。而且真的没钱。我们研究计算机的,连人手一台计算机都做不到。” 桑晓晓安慰:“我们可以朝这个方向走。几十年后就能做到了。” 郝明江重新打起精神来:“你说得对。” 他拿起咖啡:“对了,同学你报了什么专业?我们以后说不定是同一个老师教呢。”在桑晓晓说了那么多的情况下,他默认桑晓晓必然是理科生,还是学计算机相关的。 要么计算机软件,要么微电子。 桑晓晓的蛋糕上来。她高兴用勺子挖了一大勺,诧异看了眼郝明江:“怎么可能?我是现当代文学的。” “噗——”郝明江一口咖啡喷出来,用手艰难捂住。咖啡全喷在他手上,从他手指缝隙里滑落下去。他一阵狂咳,脸涨得通红。 傅元宝把桌上的餐布递过去。 桑晓晓见人听到她专业直接喷咖啡,刚才侃侃而谈的兴奋劲没了。她板起脸,把蛋糕往自己这边挪动了更多位置,以防被咖啡溅到:“我们现当代文学惹你了么?” 果然,这个世界理科生和文科生能和谐相处的,只有他们贫穷的高三班。 桑晓晓开始阴阳怪气:“学计算机了不起哦。” 郝明江拿餐布擦着手。他想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结果刚试图开口发了个音,咳嗽得更加厉害。 傅元宝刚才见两人相谈盛欢,其实心情很是微妙。他觉得自己仿佛还站在阳城的泥土地里,没有彻底从田地中脱离。他要是不努力,迟早有一天会被桑晓晓远远甩在后面。 商人,一朝得道,一朝溃败。 现在见郝明江这样,傅元宝替人解释:“他只是没想到文科生也能有这么多见解。”说是解释,分明就是扎刀。 郝明江憋屈地狂咳着。 这么一闹,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他们好奇看着郝明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有一个服务生过来妥帖询问:“先生您好,发生什么事了?” 郝明江忙摇头,再咳了半响后,才强行压住咳嗽的想法,朝着人解释:“呛到了。” 对方只能表示:“咖啡有些烫,先生您当心一点。” 郝明江很少这么丢脸,又连忙点头。 另外一边,桑晓晓之前注意到的时髦漂亮女生那儿,突然有个男生走了过来。他和郝明江招呼着:“是郝明江吧?我是西语的赵柳。” 他指了自己那边:“我们小聚会。都是文学社的。你应该知道我们社长。社长孔雯。” 郝明江是知道孔雯的。学校里没几个人不知道她。是校内写文章的一把好手,学科成绩也名列前茅。在老师以及校长之类面前非常好说话,但本质性格乖张,光打扮就很与众不同。 学校里年轻人没几个这样的。大家更喜欢白裙飘飘的女生,完全没法接受这样浓妆艳抹的。 他入学就一年,就远远见过几次。知道归知道,刚才看见一眼也完全没想到是孔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桑晓晓说的那些计算机相关的东西。 郝明江干巴巴回答着:“知道。有事吗?” “没。你不是在学校也挺有名气的嘛,去年全国理科状元。”赵柳这么说着,朝着桑晓晓和傅元宝笑了笑,“我看你咳得厉害,过来打个招呼。” 话说得委婉,其实是怕自己校友被人欺负了。众所周知,他们学校和隔壁高校年轻一代就是竞争对象。桌上的女孩长得格外漂亮,却完全没见过,肯定不是他们学校的。而这桌上还有个社会人,谁知道什么情况。 第83章 【3】夸她口红好看,就…… 被警惕的外校人桑晓晓和社会人傅元宝看着赵柳, 又顺着赵柳的话朝着孔雯看过去。 孔雯朝他们这边勾了勾唇。 正红色的口红,是桑晓晓这辈子没试过的颜色。这个色号她之前不太喜欢,太张扬了。可现在看着张扬得格外好看。桑晓晓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皮肤白的人适合正红色, 皮肤黑的人涂正红色也漂亮。一旦有了气质压住了颜色,便是万种风情。 原来是文学社的, 原来是未来的校友, 未来的同学。 桑晓晓从位置上起身,径直朝着孔雯那儿走。她走到孔雯面前也不怵, 好奇问孔雯:“你这个口红哪里可以买到?颜色很好看。”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5节 女生的友谊来得非常简单。 孔雯一听人喜欢自己的口红颜色,当即就将面前的桑晓晓当自己人看待了。她前脚还让赵柳去看郝明江是不是受人欺负了,后脚就喜滋滋招呼桑晓晓坐下:“是好看吧?他们都说涂口红就是不正经,没眼色。” 要是说涂口红色号不好看还成, 说涂口红是不正经,桑晓晓就不乐意了。 她眉头拧起来:“确实没眼光。红色就是最好看的颜色。没见我们宫墙和旗都是红的么。” 孔雯这下更是笑起来。 小姑娘说话是在埋汰别人, 听到她耳朵里就是舒服。她是不喜欢讲话娇滴滴那种,会让她感觉矫揉造作, 恨不得打过去。可这人说话声音娇气, 内容可半点不娇气。 人凑一起拉近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说别人坏话。当然,不能指名道姓了来,省得惹上麻烦。 孔雯对桑晓晓有好感, 和桑晓晓说着:“这是m家的才出没多久的,颜色和当年丹祺的一样。我这都叫复古了。现在国际上又火了起来。” 时尚审美是个循环,这口红颜色半个世纪前红火, 如今再次爆火,桑晓晓不得不说,几十年后还能火一把。 桑晓晓很肯定:“复古和时髦不冲突。我回头也买一支。好看。” 文学社这边原本好好在聊文学, 桑晓晓一过来,话题直接转成了化妆。孔雯带了头,桑晓晓的审美完全能跟上,两人对化妆从颜色到手法技术,几乎没什么不能聊的。 边上的女生很快加入到话题里,连眉毛都聊了起来。 文学社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最后不由分说,结伴去找郝明江了。他们稍微客气了一下:“打扰了。他们那边的话题我们是听不懂了,过来凑一桌。” 傅元宝没跟着桑晓晓过去。他发现结交一点高校生利大于弊,文学社的以后也能照顾一下桑晓晓,于是作为年长者,淡然朝着他们点了头:“没事。还要喝点什么?我请客。我未婚妻打扰到你们了。” 本来大家很要面子,不会让傅元宝来请客的。 可他一说未婚妻,顿时大家都觉得傅元宝必须请客了。未婚妻哎,他们最多就是自由恋爱,谈着的人呢,距离结婚还远着。 郝明江最为震惊:“什么?你们订婚了?她不是才要来上大学?”现在不都提倡晚婚晚育计划生育么?他以为这两人只是谈对象。 另外几个跟着都惊了下:“什么?我们以为是隔壁学校的。还没上大学?成年了么?” “没成年能订婚么?” “现在这种刚成年就订婚,应该是家长认识?” 傅元宝和他们解释了下:“家长认识,订的娃娃亲。已经成年了。她明年上大学。” 众人对娃娃亲很是感兴趣:“那你们岂不是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哇,我也想要个娃娃亲。” “别了。要是一个大院里,那不叫娃娃亲,那叫娃娃仇。都不知道谁揍谁。”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 人名字都没交换呢,两边男女分桌,竟是相谈甚欢。 大家都是考大学分数差不多的人,很多知识当然也都了解一些基础。当郝明江聊起计算机,另外几个更是能够说出一些外文作品内容来。 其中一个听了他们之前聊的内容,当场就说了:“《true names》知道么?那本书里有一种说是大脑接口把人的思想传到一个不真实存在的空间什么的。哎,前几年的书,我家里人出去给我带回来的时候,我看了的。” 傅元宝和郝明江当场细问起来:“具体是怎么样的?” 那人便说起来。 话题这边重回文学,另一边桑晓晓那儿也和人聊着聊着,说起化妆要是加入到文学创作中会怎么样。桑晓晓之前就一直在想女商人要做什么生意,现在一想,化妆品生意当然是最好的! 女人最懂女人! 在一个人说了创作想法之后,桑晓晓也说了:“我要写个单亲家庭养大做化妆品起家的女商人。她一定要用最艳丽最时髦的妆容冲击这个世界,并将自己的产品卖出地方,卖出我国,远销四方!” 孔雯就说着:“我要是写化妆品,必然要写一个小孩接触到口红,结果被人打掉。她一生压抑了大半辈子,婆媳关系夫妻关系母子关系全是束缚。到后来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要和她离婚。她随后一点点放浪不羁,游戏人间,涂抹上了心心念念的口红,最后报复回来。” 其余人纷纷鼓掌:“有趣有趣。”够狗血。 另一个写的大约是传统文学,比较保守,也比较写实:“要是我写。我可能就忍不住写刚开放那会儿。真的口红啊,当年谁涂就被说,指指点点的。我就写一个经历过苦难,命不久矣的人。她最后迎来了开放。临死前就笑,口红涂在嘴唇上,一点红。就一点!不能多。” 光想象就很是震撼。 桑晓晓发现了。她以前觉得名家才会给人以文字的震撼,但实际上新生代源源不断在冒出尖来。只是这些人大多受到的是传统文学的影响,所以落笔肯定不够通俗。 这些放到通俗文学里,既有内容上震撼力,又完全拥有文学功底在。 她是通俗文学爽文,而她们写的更是艺术。 她好奇问她们:“你们投稿过么?就是这类的小说。” 所有人都点头:“投稿过啊。” “哎呀,很多杂志不收我们这种文。而且一看笔名是新的,谁认啊。就算认了,非要改稿,给的钱和打发要饭的似的。我过来喝两杯咖啡的钱都不够。” “可不是嘛,要名气给不了名气,要钱给不了钱。趾高气昂的。只有几家大的算是友好。我认识一个编辑,他还给说哪里写得不好。” 桑晓晓说了声:“文学艺术听说要给年轻人开一个新栏目,都要新人的文章,到时候大家可以试试短篇。”她踩几个捧一个,“别的杂志不行,文学艺术是真有眼光。” 这杂志名一出,在场几个都心动了。谁不知道文学艺术?大家家里基本上都有订。 “真的假的?我回头去问问。要是字数不多,我回家就准备起来。” “哇,你消息好灵通。我也去写两篇。” 能得到这个消息,肯定是和这一行关系不菲的。孔雯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没问人名字:“啊,你叫什么?” 桑晓晓自报家门:“桑晓晓。” 文化人都记笔名。有的时候在文学社里都互相称呼笔名,连真名都要反应一下。孔雯的笔名就叫雨文。当时年少天真觉得名字真好听,后来念了一下叫“语文”也不想改。但她不乐意人叫她笔名,谁念书的时候,想把一门课当自己的笔名呢? 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叫她孔雯。 孔雯回想了下,好像没听说过桑晓晓,于是又问了声:“笔名呢?” 桑晓晓微仰头:“三木。” 文学社的众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等等,三木?是她们知道的那个三木?学校要降几十分录取的那个?怎么人在首都啊?学校已经连成绩都不等,直接将人绑架来首都了吗? 孔雯是文学社社长,知道自家学校高层和隔壁学校高层为了学生年年能打起来。两方老师为了学校资源也是多年都有合作有竞争。以至于她心里竟是产生了“绑架”这种诡异念头,并且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一个女生都惊到结巴了:“你,你怎么在首都?” 孔雯更是把话问出了口:“他们是把你绑过来填志愿吗?不写我们学校不准走?”说完这个,她突然意识到,“不对,你填了哪个学校?没填我们隔壁吧?” 降分录取会惹大家不满,可要是桑晓晓拒绝他们学校填到隔壁学校去,他们会更加不满。他们学校怎么就配不上了么?他们的文科专业就是最强的! 桑晓晓顿了顿。 那个,郝明江应该和孔雯是校友吧?她是在校园里找到的郝明江,总不能其实不是那所学校的?她警惕又委婉问了一声:“你们是,圆明园……吧?” 在场一群人互相看了眼,也警惕问她:“你还知道这个外号?我们学校是有一部分以前是圆明园。那你应该没填五道口那家?” 桑晓晓填了。五道口那家填在第二志愿。 但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似乎这个事情不能说。 她当然是肯定表达:“我第一志愿填写的是你们学校现当代文学!” 话一出口,大家当即友善起来:“不是隔壁就好,不是隔壁就好。” “对对,希望你考上。” “反正不要去隔壁。隔壁那群人擅长理科,眼高于顶的。去年郝明江理科第一结果来了我们学校。他们老师都直接冲过来砸东西了。” “真砸了么?我听说是带了学校的猫说要挠花我们学校老师的嘴脸。” “都假的吧,他们要面子的。不是说今年理科第一给他们么?” “说说嘛,谁不会呀。” 这种历史遗留的招生关系,和她桑晓晓有什么关系? 桑晓晓非常理解两个学校争夺生源的事。出版社和她说过一声,说出版社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结果被打爆不是因为读者或者作家,而是因为抢生源。 当然一聊天,敏感问题也聊了出来,有一个人好奇问桑晓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学校要被降分录取你,是真的吗?” 桑晓晓需要降分?她估分出来最低分都能上。 桑晓晓冷哼一声:“瞧不起谁呢?我的分数肯定能考上。” 这种傲气,当初在场的人各个都有。毕竟都是先填志愿再出的分数,如果不是相信自己能考上,又怎么可能会填写到这里来? 大家一听桑晓晓自信能考上,便对桑晓晓更友善。说着说着,一群人攀比起了成绩。 “我当初考了五百二,我就敢填这儿。” “哇,五百二。每个省就给那么点名额。我们省要五百四。” 像本地人孔雯,她考得早,将头发一撩:“我那届,四百多就能上。” 别人都是朝上攀比,孔雯与众不同,她朝下攀比:“有比我那届更低的么?没有。” 桑晓晓听着都羡慕。成绩往后只会越来越高,再往后为了拉开差距,卷面难度就会越来越难。 她也实说了:“我估出来分数保底都能上。到时候看专业。” 一群人听到这,都哈哈笑起来:“放心,你这个专业是肯定能考上的。谁乐意给你随便调剂出去啊?” 这可是三木哎,大家降分都想要的。 大家伙也没想到三木是这样一个说话娇气,瞧着像小孩一样的性子。上来就先问口红的。傲是傲的,可他们学校出来的哪个不傲? 孔雯更是和桑晓晓说着:“你到时候真考上了,报道那天我拉着我们文学社给你拉横幅。你一定要加我们文学社!” 文写得好不好不重要,反正桑晓晓夸了她口红好看,就是她的好姐妹! 第84章 【1+2】一个敢问,一…… 文学社社长和副社长完全两个想法, 这并不奇怪。 暑假学生不会集体聚会,哪怕他们消息再怎么灵通,很多消息现在更是具有滞后性, 副社长完全不知道他愤愤不平的三木正在和社长相谈盛欢,起因还是口红。 桑晓晓和孔雯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之后, 也和郝明江约好了回头再聊, 便和傅元宝回了住的地方。 首都现在的很多建筑看上去尚且古朴典雅,在桑晓晓眼里并没有几十年后到处高楼耸立的样。但她已经能从这些人身上看出积极进取的冲进, 能看出为什么仅仅几十年,整个社会科技文化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当她看完了书,把书和证明还给卓诗飞,准备收拾所有东西和傅元宝从首都返回阳城时, 卓诗飞是非常舍不得的。 卓诗飞在首都认识的人全是新认识的,几乎没见几个老乡:“这就要回去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6节 桑晓晓应声:“对。” 卓诗飞想让桑晓晓帮自己带些东西回去, 可又清楚知道两人不算多熟悉。桑晓晓是要坐飞机的,带多了东西也不方便。 她没把这种话说出来, 只不住说着:“回去好, 反正很快就再来了。我过段时间就要回去,说不定以后能再见着。” 桑晓晓觉得再见面概率不算大。然而她都能和卓诗飞在那么远的地方恰巧再碰面了,实在说不准。这世上的一切本身就是一个又一个巧合所接连起来的。 她朝着卓诗飞应了声:“嗯。” 应完,她想起卓诗飞当初的那辆自行车:“你自行车后座加了软垫吗?” 卓诗飞本来因为离别惆怅着, 听到这话蓦然笑开:“加了。当时我回去就加了。用的布漂亮,我孩子可喜欢坐后面。还和别人炫耀。” 听上去卓诗飞和孩子关系很好。桑晓晓知道孩子还是家长远出,孩子和家长大多会同时挂念对方。她顺口问了声:“要我给你孩子带点东西回去么?” 卓诗飞惊异睁大了眼, 主要是不敢相信这话会是桑晓晓问出来的。桑晓晓的脾气可……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声:“真的么?” 果然不出她所料,桑晓晓下一秒立刻仰头。小姑娘用娇气的嗓音皱眉说着:“到底要不要带?不带就算了。” 卓诗飞咧嘴笑:“带带。我是有些东西想让你带回去。我是坐火车的,火车花的时间太久, 人挤人我带起来不方便。” 她赶忙回去拿东西:“你等等。” 桑晓晓给卓诗飞帮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在时间限定的情况下,很快就到坐飞机的那天。 前往机场的路上,桑晓晓听郑嘉讲以前的事。 郑嘉比她和傅元宝年长一些,是亲身经过很多事的人。他这个年纪,早年经历确实精彩:“日子发展快,进步也快。我们那会儿还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呢。一家人五口人,三个在外头。回来一个另一个就回不来。哪像现在,我吃个饭能老婆孩子一起带出来。我下乡又不会种田,那会儿是真的头痛。” 倒也不是埋怨,就是感慨。 他也听说了傅元宝碰上什么计算机的学生,和傅元宝说着:“你来首都发展,我是举双手欢迎。有什么好的想法、好的发展方向,全都可以来试试。” 傅元宝应声。 话都说好了,郑嘉把两人送上飞机。 他和两人道别,望着两个人逐渐走远,心中想着事。往常碰着外边来的,他都会想首都会给人带去什么变化。现在他却想着,不知道将来这两人会不会给首都带来巨大的变化。 就这么想着呢,他见着可能带来巨大变化的两人停下了脚步。 傅元宝半蹲下身子。桑晓晓拉开一点距离,最后跳上了傅元宝的后背。两人稍调整了一下,这才重新启程继续走着。 郑嘉好笑摇了摇头。这两人真的是,明明还完全是年轻人。 年轻人桑晓晓不知道也不在意郑嘉的想法。她去首都玩一趟很高兴,回来也很高兴。回到桑家这远不如首都建筑的老式屋子,竟也蹦跳冲进去的。 她回到阳城的第一件事,把从首都带回来的东西往桌上摊放着:“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有些还是邮寄回来的。邮件是不是还没到?” 桑爸还没回家,桑达达刚回来凑热闹,桑妈则是端茶招待傅元宝:“怎么还带那么多东西回来?出去累不累啊?” 桑达达在桌边候着,眼眸子发亮:“都什么呀?首都是不是很热闹?到处都是车,到处都是穿得像杂志里那样的人?” 桑晓晓:“还行。也就比阳城热闹一点。车也不算特别多。自行车倒是真的特别多,满大街都是,像是人手一辆的。” 桑达达听着惊叹。 桑晓晓取出了一个去长城时买的摆件,沉重得都不像是她乐意随身带回来的东西。她专门送给桑达达:“这个写字可用压着纸,给你的。” 桑达达惊喜拿过摆件,发现是报纸上见过的建筑物缩小版:“哇,这就是长城?” 桑达达没去过首都,对这个摆件是爱不释手:“可我不写字哎。” 桑晓晓看着桑达达手上根本不舍得放下,嘴上却说自己不写字,挑眉不满意:“用不到就还我。爱要不要的。” 这东西可是铜摆件,实心雕的,当时店内买可贵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当成外来客宰了。 桑晓晓不知道桑达达工作具体是什么样的。她便怂恿桑达达:“下次谁要是惹到你,你就把这个往桌上一砸,效果比板砖都强。” 桑妈在边上听得心惊肉跳:“说什么呢!不着调的。你自个不像话不要带着你哥。” 桑达达对着桑晓晓挤眉弄眼,嘻嘻笑着:“这要是不着调都能考全省第一,我也不着调。” 桑晓晓和傅元宝同时看向桑达达:“分数出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字都没差。 桑妈学桑晓晓说话的口吻:“会考试了不起啊?”她说完自己都笑了,笑得眉眼都眯成线,能看出是真的高兴,“是出来了。说是考了全省第一。语文啊就扣了一分。总分是614。” 这成绩很让人震惊。 桑晓晓自己都完全没想到。她的语文其实说实话,作文已经做好了被扣一些分的准备。她曾经参加过高考,那会儿就几乎不给作文满分。 想要给一篇作文打高分,得要一层层交上去给批卷组长看,讨论确认后才能给出这样的高分来。大多数扣个四五分都算很高的分数了。 碰上压着打分的,那更是让人无语。而且错别字也扣分,不写文标题也扣分,卷面脏乱也扣分。分数就是将文章分类入一个基准分后,一点点往下扣的。 谁知道整个卷子只扣了一分。难道是因为她的字好看? 桑晓晓看着桑妈:“你不会是在哄我吧?” 桑妈当然不是在哄桑晓晓。她高兴着,也不管桑晓晓这质疑的话:“马上家里就要来人了。他们刚还打了电话过来。就等着你呢。” 桑晓晓微歪头,眼神茫然:“谁啊?” 因为飞机固定了航班时间,所以阳城上上下下在联系到出版社和桑家之后,确认了桑晓晓的回家时间。如今电话不是人人都有,所以省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全省文理科第一的,一定要去家里通知成绩,通知到本人。 大家都是过来人,知道有些穷乡僻壤最容易出什么岔子。前几年有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也有家里死活不让孩子上大学的,连成绩都不告诉学生,当然也不会给通知书。 一般像全省文理科第一的家庭不会有这种事情。但事情就怕个万一,上头就此有了这个不成文规定。老师一定要将成绩通知到本人,而第一的两位要去家里通知。 家里通知,来的人可不会少。 桑晓晓听桑妈大概讲了一下会来多少人,已经想开溜了。她没想到现在的成年人光打电话不够,还组团来找她的。 怎么这样啊? 桑晓晓正想和傅元宝商量跑路的事,就听门外远远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喊声:“丽丽啊?人在家里不?你们晓晓回来了没?” 桑妈搓手站起身来,朝着外面快步走:“在呢在呢。回来了,刚回来。” “我听说有车过来,这不就猜着是你们晓晓回来了。”外面中年人这样说着,“省里正好也来了人,我去叫他们。” 桑晓晓趁着桑妈没空管自己,拉了下傅元宝腰间的衬衫,压低声音:“走不走?他们马上要来人了。” 傅元宝其实没彻底从桑晓晓语文只扣了一分的冲击中缓过来。他记得第一次见桑晓晓的时候,小家伙只考了五分。他一说她还恼。 后来他知道小姑娘成绩很好,却也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 现在更离奇的是,马上要荣誉加身,当事人却打算跑路,根本不想要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傅元宝好歹体谅着特意赶到小河村的人:“没事,就随意聊两句,最多拍两张照片。” 桑晓晓顿时从拉衬衫变成使劲戳人:“你是帮哪边的?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桑达达在边上疯狂咳嗽。他也实在不好说两人这么打闹是不是有点太亲昵了,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在呢,等下家里还要来人呢。 有点过分了啊。 桑达达起身:“我去把家里杯子茶叶都拿出来。你可别让晓晓跑了。他们那群都是专门为了她过来的。天天打电话问候,今天要是碰不上,明天还来。” 桑晓晓听着,感受到了绝望。 现在的成年人怎么这样啊!一群人通知个成绩还要围堵她。村里来人,城里来人,市里来人,省里来人。更可怕的是阳城日报和省报的编辑也来,连带采访的。 这叫通知吗?这叫搞新闻。 小姑娘还不能够换位思考到这个层次的成年人,傅元宝替人说了两声:“你全省第一的身份不一样。往后就是大家学习的目标。你后面还有无数的年轻人,需要你这样的优秀青年作为榜样。你看采访我的人不也很多?省里头开经济相关的大会都会考虑让我也去参与。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期待。” 桑晓晓撇嘴:“期待什么啊?” 傅元宝说着:“期待你成长为比他们更优秀的国之栋梁。” 这话听得桑晓晓收回了点逃跑的心。她确定傅元宝是在夸她。青年今天依旧是简单的衬衫西裤,脚上为了方便,真的搭配了布鞋。主要是皮鞋穿了好几天,有点脏也不方便赶路。 他头发这段时间没修剪,长长了不少,没打摩丝看上去年纪都轻了两岁。 “你是不是夸我把你自己也给夸了。”桑晓晓嘟囔着,“臭不要脸。” 傅元宝刚因为桑晓晓成绩好,于是耐下心教人,结果还要被说臭不要脸。他发现小姑娘是真的,每次有竿必顺着爬,努力争取着天天在他脑袋上作威作福。 桑晓晓戳他,他就戳回去:“谢谢夸奖。” 桑晓晓震惊。 人类的脸皮终于进化了,比她参观的城墙都厚实。十公分的砖瓦都无法媲美此刻傅元宝的不要脸,他还敢戳回来。 腰部那一下让桑晓晓后脑勺都一麻,人险些哆嗦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腰上能敏感成这样。桑晓晓愤怒,张牙舞爪打算收拾傅元宝:“你敢戳我,我要戳你十下!不,一百下!” 傅元宝怎么可能任由人行动?他快速起身:“我去帮你哥倒茶。” 桑晓晓跟在后面直追:“傅元宝!” 少女娇气的怒吼声从屋里传递到外面,轻易入了一大群中年男女耳中。大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头已经“哦豁”,但面上几乎没有人显露出来,都乐呵呵的。 里面最年轻的一位省报编辑,此刻表情最是丰富。他知道傅元宝,就是现在的傅修源。他是阳城最有名的年轻一代商人,也是三木的未婚夫。 三木,省内高考第一名,知名年轻女作家。这种写小说里人家都未必能相信。 而现在这位优秀的女青年,竟怒吼着另外一名优秀的男青年。 省报编辑禁不住想着,哦对了,三木的嗓音很特殊。怎么听起来那么娇气?感觉发音用力的位置和别人都不一样。 其他人乐呵聊着:“年轻人气势是不一样啊。” “很有活力。” “有活力好。年轻人就是朝气蓬勃。是早上□□点钟的太阳啊。” 桑晓晓追出门,迎面看见一堆人,脚上停住脚步。 这群成年人中间那位,笑容看上去格外和善,还有些眼熟。他见桑晓晓跑出来了,亲切问了声:“是桑晓晓同学么?” 桑晓晓点了头:“嗯。” 他自我介绍着:“我是省里主管教育的庞兵。”随后他给周围的人也一一介绍,“这位是市里主管教育的武同志,这位是省报的小同志。这位是你们阳城日报的主编,你应该认识,姚主编。这是你们校长副校长,你的老师。” 这么介绍了一圈,人是真的多。 村里的人和桑妈知道桑晓晓平时的脾气。 桑晓晓碰上客气的人,基本上状态较为平和,偶尔会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要是碰上了不客气的人,基本上状态就不平和了。 阴阳怪气是基础语言技巧,得罪人的本事绝对一流。 村里人很机灵,就减少桑晓晓说话的机会:“来来来,进门说进门说。我们站门口聊不合适。”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7节 一群人全进了门。 傅元宝帮着桑达达把杯子拿过来,往杯子里放着茶叶。他的泡茶水平比桑达达好得多,精确知道这些人都爱喝什么浓度的茶水。 庞兵看到傅元宝,也招呼了一声:“傅先生好久不见。” “庞局。”傅元宝也和庞兵招呼,“我今天和晓晓一起回来。你们聊你们的,我今天就负责给大家端茶送水。” 庞兵哈哈笑起来。傅修源这种说话的方式很是讨喜。庞兵是喜欢优秀年轻人的,更喜欢谦逊的年轻人。青年人就应该朝气蓬勃,就应该谨慎谦逊。 虽说有些说法说傅修源做法有点激进,有些急。但他看起来不是大事。年轻人谁不是一头往前冲的呢?更别说做生意如今提倡的就是改革。 庞兵主管教育,和傅元宝这边联系很少。他就是和傅元宝见过两面,再多就没了。他开玩笑:“我今天是沾光了。” 傅元宝淡笑着:“哪里,是我沾光。”就这种淡淡的语气,哎,哪怕是客套话,听着让人觉得好像是真的。 庞兵笑着,手在桌上敲了两下,感谢傅元宝的倒茶。 他感谢完,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掏出了成绩单,交到了桑晓晓面前桌上。 成绩单上的成绩是人工登记的,考场试场成绩都写得清清楚楚,落款是招生办公室。庞兵几乎是已经把纸上最前头的那句话背下来了:“桑晓晓同学,考试已经顺利结束了。这次你以614分的成绩,考了全省第一,全国第二。希望你以后可以继续学习,弘扬刻苦的学习精神,走又红又专道路,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做出你的贡献。” 这时候省报的编辑已经开始拍照。 桑晓晓实现落在成绩单上,忽然不知道该表达什么。 多年后的成绩单只是单纯的数字,没有这种统一的寄语。她看着这样的寄语,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在这些过去的岁月里,无数人不断朝前努力着,就为了这片土地贡献出属于自己的这一份力。 诚挚。 前者对后来者诚挚期待着,后来者便回馈以诚挚。 庞兵见桑晓晓不说话,体贴问:“小同学经过这次高考有什么感悟么?” 听到小同学这个话,桑晓晓忽然想起了。她确实见过庞兵。当初在学校里,副校长刚改建食堂,她出食堂正好撞见了副校长陪同外人来吃饭。 当时就是庞兵站在正中央,问了他们食堂饭菜怎么样,还问他们乐不乐意让家里兄弟姐妹也来这高中上学。 她那会儿说了必须还要提高平时卷面难度之类的话。 兜兜转转,世界就这么小。她去首都能碰上卓诗飞,回来又能碰上庞局。她感悟着:“食堂好吃真的很重要,不然我可能会把自己饿死在学校。” 庞兵愣了下,随后和大家一起大笑出声。 这么一说,庞兵也想起之前自己到学校去巡查时的情况。他一年要见的人太多,但也隐隐有记起来似乎当时是在学校见到过桑晓晓:“那时候食堂门口,是不是?” 桑晓晓点头。 这回庞兵也觉得凑巧了。他拍了手:“没想到。当时我随便一问,问到了你这里。确实伙食很重要,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能打仗。你们学校题目平时难度上去也是有用的,今年全部分数上了五百。” 他没有说都考上了大学,因为这得看同学具体的志愿填报。有的人要是没填好,可能就错过了。 庞兵是很乐意接受建议的:“你觉得高中想要提高成绩,主要得怎么做呢?随便讲,不用担心。” 桑晓晓经历过几十年后的应试高考,很有经验:“这个我懂。你一定要听,我说得方法肯定很好用。” 他们两个一个敢问,一个敢讲,看得边上好几个人都惊了。 副校长再次狂出汗,慌得不行。上次桑晓晓在庞局面前也是很敢说,吓得他人都要没了。这回又是这样。他忍不住给村里头的人使眼色。 村里头的人心头发虚,也不敢上去。这在场地位最高的就是庞局,人要问的啊。胆子最大的明显是桑晓晓,就真敢说。 他算什么?他今天就是个配角。 桑晓晓坐着掰手指:“一要有学习的氛围。人为什么想要学习?是为了改变自己现在的状况,是为了报效祖国,各种原因都有。周围人都努力学习,他身处其中就会想要努力学习。这叫宣传策略。” 庞兵原先真的只是普通问问,现在一听觉得有点意思:“对。这是我们一直宣传的,但现在地方上效果还是差一些。” 桑晓晓继续说:“二,是要有足够多的练习。想要考上大学,就得反复练反复背。错题搞明白哪里做错,对的知识点更要烂熟于心。” “三,从出卷人的意图来揣测考试题目。那些题目知识点是肯定会考的。最近国家最关注的问题是什么?如果我是出卷人,我会考虑出什么样的题目?” 庞兵意识到,桑晓晓能考那么高的分数,真不是偶然。她这个方法完全是针对考试提升成绩的。 桑晓晓最后说着:“四就得看学生发挥。考试状态,学生天赋。” 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我的天赋就在写作。” 庞兵又笑起来。傅元宝有的是谦逊,他喜欢欣赏。可桑晓晓这就是自傲,他竟第一次觉得年轻人有足够的底气之后也是该有足够的自傲。 第85章 【1+2】借钱,一块钱…… 人的谦逊是为了更好向上, 而人的自傲可以让别人不轻视。 桑晓晓说的内容,从教育者角度来看说的内容稍显薄弱,落到实处都得更加谨慎斟酌, 但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她确实是考虑了多个方面。 他们这些搞教育的领头人, 要起宣传领头作用;学校教师要做到能够提供优秀的教学水平, 把握好习题难度;对出卷人那方,要做到能知己知彼;对学生而言, 要做到让学生稳定心态,尽力发挥。 他几乎可以设想到,如果整个省内学习气氛调动起来,年轻一代更钻研高考内容, 成绩就会越来越好。 当然,这也得在大家能够安稳处理好家中事务, 也得有充分的钱去备考。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学生没有办法多做习题, 没有自学的办法, 问题是很大。 庞兵笑归笑着,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在想如何将这一届桑晓晓所在的高三班经验传递出去。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会让大众感受到,人类的未来充满希望。庞兵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对像桑晓晓这样年轻的小姑娘都会极为尊重, 听得进想法,并会经过二次加工并考虑如何落实。 庞兵和边上省报的人说着:“这些可以精简写写。”算宣传的第一部 分。 他又问桑晓晓:“桑晓晓同学是怎么学习的?你怎么平衡学习和写作?” 桑晓晓的方法很简单:“人肯定最了解自己。我按照自己的能力给自己限定时间。我一小时写文章能写八百字,我一天要写三千字。我就给自己划定四个半小时写作时间。再给自己弹性的半小时休息、喝水。学习也是这样。我知道我一小时能学多少内容, 能做多少题目。我就规定几小时的学习时间。最后一学期我知道高考更重要,我就停下写作,把所有的时间给学习。” 她条条框框虽然没写出来, 可内心却分明划了线。 省报年轻编辑快速记录着,内心很是钦佩。这些话说起来简单,做一天也简单。可如果天天都这么规划来做,且做到这种地步是很难的。 人的注意力集中能力有限,太多的人用功半小时就忍不住去玩半小时。 桑妈听了也有些动容。 她每天都觉得桑晓晓娇气,田也不会种,饭也不会做,一天到晚老爱让她哥做这个做那个。这两年好些,小时候更是稍有不乐意就嚎啕大哭。近来只是老爱去小卖部老板那儿看杂志看报纸。 但她不在家里的那些时间,桑晓晓都是在用功的。桑晓晓待在屋里,每一分钟几乎都不会浪费。晚上点着灯都不会浪费一滴油。 想到这一点,桑妈很欣慰。她禁不住和来人说着:“我们家晓晓是真的用功。别的小孩在外面满地乱跑,她就在家里。那会儿下乡,村里来了好几个知识分子。有个姑娘带了书过来给村里人带孩子,晓晓就在那儿没日没夜看。五六岁的小姑娘能看得懂点什么呀,就看。” 桑晓晓当然忍不了:“妈。” 谁要听她五六岁的故事?再说她也没记忆! 刚想着没记忆,桑晓晓脑中却猛然浮现出一两幕翻阅小人书的画面,好似她真的经历过那么一段时间。她脸上一时空白,半响才听到桑妈继续后面的话:“现在人都已经回去了。人家老师上次见都还记得我们家晓晓。” 省报编辑继续认真记着。 看书的兴趣学习的兴趣都是要从小培养。桑晓晓的创作火苗是早年知青下乡所点燃的。 桑妈很有话讲,几乎是将桑晓晓的所有优点都挖出来说了。小姑娘也就这么点长处,再多她还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其实好吃懒做连种田都种不动吧。 桑晓晓这会儿皱着眉,一半的思绪在刚才的小人书画面上,一半的思绪在现场。 在场的都有关注桑晓晓,只当小姑娘不乐意家长揭露孩童时期的事情,都忍俊不禁。唯有傅元宝见桑晓晓这表情却没说话,将一个茶杯放到桑晓晓指尖碰触着:“怎么了?” 家里的茶水滚烫,桑晓晓不由握住茶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情况,总不能真的和乡村庸医说得神魂离体,所以记忆混乱吧?可她记忆明明非常好,甚至支撑她考出了全省第一的成绩。 “没事。”桑晓晓撇嘴。 傅元宝听桑晓晓这么说,更觉得是有点事。他朝着庞兵问了一声:“对了,往常是不是送成绩还要放炮仗?喜事临门。” 庞兵一拍手:“对对,直接进门来给忘了。我们带了炮仗来的,总归得放一放,热闹热闹。这次成绩考得好可是大喜事。” 大家伙都做好了准备,原先觉得肯定是哪几所高中里的尖子生拿下统考第一,拿下省考第一的。谁知道统考出了桑晓晓这个黑马,而黑马更延续到了高考。 庞兵乐呵带头出门,亲自去拿了炮仗。他高声说着:“热烈庆祝桑晓晓同学考出全省第一的成绩!”每个省好大学的名额就四十个名额。这是能够稳上任何大学的成绩。 大家集体从室内走到外面,看着引线被点燃,都纷纷热情鼓掌。 傅元宝走在桑晓晓边上,低声问她:“采访累么?” “还行吧。”桑晓晓把脑中回闪的事记在心上,打算回头去找医生看看。她抬起手准备捂住耳朵,意识到傅元宝就在她边上,当即侧头:“你不给我捂么?” 话落,炮仗声剧烈“嗙”一声响起。 傅元宝发现桑晓晓被突然响起的声音震到人本能抖了一下,好笑伸手捂住桑晓晓的耳朵:“捂的。” 炮仗不可能放一个,当然是一个接着一个。接连喜庆的声音让桑晓晓恍若又回到过年那会儿。傅元宝就是这样捂住自己耳朵的。 勉强就算他合格吧。 桑晓晓这么想着。 炮仗点完,一群成年人又高高兴兴折回到屋里,想要唠这个唠那个。傅元宝经受过不止一次采访,很清楚如果散漫地聊下去是没有止境的。 他浅笑着上了桌,慢慢带着话题走:“高考成绩好,课外还能写文章。像桑晓晓这样的人其实到底还是少的。我个人觉得晓晓这次的成功,和学校老师的功劳是分不开。不然她班级里同学不可能一起考上。我们更多要去宣扬一些集体的进步,这样更合适。” 这么一说,学校校长高兴,庞兵觉得也有道理。 “是,这一次是学校和老师都有很大功劳。我听说学校的老师很多卷子还是手写的?这样,我去问问能不能给学校再批一台打印机下来,纸张的事情问问能不能降低下价格。”庞兵和校长说着,“我们的学生都很优秀,如果是因为一些基础设备而错过,那太可惜了。” 众人纷纷鼓掌,副校长刚还在冒冷汗,现在是恨不得把手拍烂:“谢谢庞局,谢谢谢谢。” 这一场送成绩单和采访,一下子从采访桑晓晓变成采访学校,很快就又被话题带走,带到去学校再参观参观。 这暑假的日子,现在还会去学校的只有高三班等成绩并通知同学们的老师。 庞兵他们也不可能留下来吃饭。小河村的条件算不上好,哪怕桑家已经算条件极好的了,那也不能随便一桌人就这么坐下等吃宴席。 庞兵很有分寸:“我们就去学校,然后再在学校食堂吃一顿,怎么样?你们食堂毕竟是第一步的改革试点。” 说着他先笑了起来,连带着另外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要走,桑晓晓当然得跟着桑妈以及傅元宝一起送人出去。农村人大多对知识分子客气,像桑妈对老师这些的更是客气得很,送到家门口那段路还不够,愣是要将人送到停自行车的地方,看着人骑上自行车。 庞兵骑在自行车上,临着走和桑晓晓给予了厚望:“很多人觉得上了大学就成功了,往后一辈子就有好工作。不是的。上了大学只是你迈向一条路的第一步,它和你原先的路全然不同了。可不管怎么说,只是第一步。不要将高中的好习惯荒废,你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桑晓晓应了声。 庞兵欣慰,随后笑着和小河村的几个道别。 一个考出全省第一的姑娘,这可不是一般人。桑家这回是在小河村出尽风头。小河村管理的书记往回走的路上对着桑妈不停说着:“丽丽啊,你是真有本事,也福气好。村里头这么多小孩,就你家,非要桑晓晓往上念书。真的,你换个人家,早让人别读了回家种地去。像我家那个,哎,想让他多读点,瞧瞧他没出息的样子,根本念不出。” 谁能想到桑晓晓会考得分数那么高,能考到全省第一? 更没人想到考到全省第一,待遇是完全不同的。省里头都会来人!这要是真是自己家的孩子,牛鼻子都要吹上天。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8节 桑妈心里头高兴,可也没有太过炫耀。她朝着村书记笑着:“你儿子也出息的,这不是出去做生意去了么!以后发财也是一条路。你看元宝,做生意做可大了。” 村书记当然不是真觉得自己孩子没出息,他听着夸奖也乐呵:“还是你家孩子出息。” 人成功的时候,所有的缺点都变成可以容忍的点,恶劣的脾气到一些人嘴里更是成了标新立异的优点。村里的消息一向来传递得很快。田间地头很快传开。 “桑家闺女了不得了!听说是考了全省第一,以后要去首都了!” “真的假的?我就说,她那个脾气,一般人忍不了。就不一般。以后就是城里人,和我们不一样了。” “我听说脑子聪明的人,脾气是怪的。说不定桑家闺女以后就是什么科学家。” “什么科学家,人家是写文章的。上报纸的,以后说不定你孙子孙女课本上学的就她的文章。知道不?” “唉哟,我孩子要是这么有出息,我肯定也让她上学去的。学费贵就贵点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贵,小河村里总共上得起的没几家,附近几个村也差不多。这才导致整个高中拼拼凑凑到后来就剩下半个高三班。 村里头的议论当然也传递到那些阿婆那儿,小卖部的胖老头也知道。胖老头就是村里能给家里小孩读得起高中的。 他孙辈现在初中,肯定是要读高中的。放在以前,胖老头觉得读个专科差不多了,能过日子就行。现在专科生都吃香。实在不行回头来帮他开小卖部。 小卖部的生意一直不错。 现在他想法顿时变了。得上高中,得读大学。这大学生稀罕,看上面这亲自派人过来送成绩单的架势,说明人重视。往后一定会越来越重视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小卖部谁都能开,读了大学干的工作,就不能替代。往后的日子谁知道会怎么样? 胖老头掏出阳城日报,翻看的时候只叹着:“会读书是不一样。” 瞧瞧人家,高中写文章就能赚钱了。 被瞧瞧的桑晓晓回到家里,脑袋搁置在书桌上。她拿起笔,以非常不舒适的姿势在纸上写着字。外面傅元宝和桑妈的声音不断传进来。 傅元宝说着:“录取通知书八月才会收到,八月我带她一起坐火车去首都。东西好带点,很多到那边再买就行。我买好一点的车票。” 桑妈不断叨叨着:“你们要注意安全。我回头去买点东西,在外头和在家里不一样。你们都得照顾好自己。晓晓住学校,你住哪啊?招待所么?” 傅元宝解释:“我租个房子,以后看情况要不要买一套。不常住买一套不合算。但如果住四年或者更久一点,我会考虑买套小的。” 桑晓晓顿时抬起头。 什么?首都房子现在说买就能买? 刚才因为脑内记忆回闪异常而情绪不高的桑晓晓,现在迅猛恢复了。她也不趴在桌上,起身快速走到门口,在门口探头探脑,露出眼睛对着傅元宝方向。 傅元宝猝不及防对上视线,稍有点被桑晓晓逗笑,就桑晓晓开口就是:“我要首都的房子。” 桑妈刚对着外人还在夸桑晓晓,听到桑晓晓这话顿时觉得手痒。她声音一下子抬高,骂咧咧找起扫帚来:“我看你是想吃打!” 桑晓晓没想到自己开局一句话,转头就挨打。 她飞速把门关到只剩下一条缝,以防桑妈冲进来。哪怕是冒着要挨打的风险,也一定要喊:“全国有出息的人都会想要往大城市跑!在大城市买个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买的起你买啊!你让元宝买干什么?人家买了是你的么?”桑妈扫帚找到,刚冲到桑晓晓门口,发现桑晓晓堵住了门。 她愤怒拍门:“我真的是要给你点教训。” 桑晓晓在门内喊:“他买来自己住自己投资,是他自己赚!” 桑妈看透桑晓晓:“是不是最好也能给你买一套?啊?” 桑晓晓顿了顿:“这也不是不可以。”她声音刚稍有些心虚,很快又重新镇定下来,并很理直气壮回应着,“我们订了娃娃亲的!” 桑妈火再度蹿起来:“你给我出来!你们有本事今天给我去结婚啊!没结婚就不要给我说这种话。” 傅元宝觉得整个吵闹就很好笑。他上前拦了一下,尽可能不火上浇油:“桑家妈妈,晓晓说话一直这样,但她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桑妈的观点和桑晓晓是不同。她知道有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要是变成自己的,总是要付出代价:“她什么意思我能不知道?别人送她的,不管多少钱就是她的!能收吗?啊?也不想想!” 一套首都的房子确实不是随便送送的礼物。哪怕是傅元宝也不会随便买。 他资金上需要开支的地方很多,流动进工厂的资金远比固定在一套房子上要值得。他刚才有听见桑晓晓说的话,替桑晓晓找着理由:“刚才晓晓说的没错,往后人都会想要往大城市跑。人总有房才有安定感,买一套确实不会亏。” 桑妈是不懂。农村里有自己建房的概念,还没有多少买房的概念。小河村的房子全是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转头还能让桑达达来油漆呢。 可傅元宝这种总不可能以后跟着桑晓晓住小河村。 她稍理解了一点傅元宝的话,可并没有完全放过桑晓晓:“你听她的。她就是笔杆子利索,嘴皮子也利索。转头你被她骗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桑晓晓不高兴了。 她怎么可能骗傅元宝?她闲着没事骗什么傅元宝? 桑晓晓气得很:“我又不是让他去买什么四合院。至于吗?我要是有钱,我都不通知他,我自己去买四合院。反正现在也便宜。”以后涨价到不知道多少钱! 四合院每平方的单价就不便宜,更别提每一套四合院占地面积大。现在一套四合院恐怕最多百万! 当然桑晓晓还不知道现在的四合院到底是价值多少。她不是首都人,也不关注房价,绝猜不到几十年后起码缀上八个零的房子,现在几万或者十几万就能到手。 傅元宝也没想到桑晓晓会喜欢四合院。 他更偏向于一家人住在一套屋子里,而不是一套房子有好多个小套,这里一间那里一间的,叫个人都应起来困难。比起四合院,他觉得桑家这种土木结构的老式建筑都不错。 桑妈还想说两句桑晓晓。 傅元宝问了声:“你想要住四合院?” “我不住!”桑晓晓在屋内非常愤愤,“我拿来堆读者的信不行吗?我的读者千千万,我买一套堆一套。我堆满!” 傅元宝笑出声。 小姑娘就是这样。想法与众不同。他没有买四合院堆信件的想法,却也寻思着如果在首都真能赚到足够钱,可以去买一套。就当一个在首都临时的落脚点,招待人也算方便。 首都有些生意人比较传统,一套四合院说不定能在生意场上拉近双方关系。 傅元宝当然没说。买四合院就和他买车一样,不是动动手就能买的,还是要稍微凑一下钱。他和桑妈说着:“晓晓刚才最早说的是,她要首都的房子,也没说一定要我买。要是她以后真能买了,买一套也没什么。” 桑妈气不顺:“你就帮她说话。她还说你要是送她,她肯定要!你看她以后会怎么样?非上天不可。” 非上天不可的桑晓晓:“他要送我,我难道还推出去!” 傅元宝看桑晓晓继续纵火的离谱状态,只能对着桑妈换了个话题:“对了,成绩出来了是不是还要通知别人?” 桑妈一跺脚:“都怪这丫头,我给忘了。我去给他爸打个电话,再出门一趟。你随意。” 她匆匆去打电话。 桑晓晓逃过一劫,再次给门开出一条缝。 小姑娘警惕外面桑妈突然回马枪杀回来,又强调和傅元宝说着:“你送我,我肯定会收的。当然我有钱我也肯定会买。” 桑晓晓的设想非常好:“我写小说和你做生意差不多,都在赌人生。以后要是没了名气,落寞没钱,我就租房子过日子。再不济就卖房。” 傅元宝莞尔:“怎么会想那么远?你现在势头正好,我生意也进展顺利。” 桑晓晓心想,这还不是因为你傅元宝或者傅修源的名字,她几十年后都完全没听过。她自己三木的名字,她也没听说过。总得未雨绸缪。 她冷哼:“你知道点什么?我这叫大智慧。” 大智慧的人隐隐听见桑妈打电话的声音,露出了更多身子。她又恢复自己傲慢小鸡崽的姿态:“你以后要是问我借钱,我可是要收利息的。利息超过一定金额,就换算成四合院。” 傅元宝桑晓晓可有钱太多。 他完全没考虑过向一个小姑娘借钱,更没有考虑过向桑晓晓借钱。按照傅元宝的想法,他就算是在外面对很多人放下身段,也不会在桑晓晓面前落下风。 可现在的桑晓晓很有趣。 他配合着她的有趣。 傅元宝伸出手:“借钱,一块钱。利息慢慢算。” 桑晓晓看着傅元宝,没有弄明白:“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借一块钱? 傅元宝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和桑晓晓约定:“一块钱给我用去做生意。等这一块钱在首都赚到了十万,可以算成一套四合院。” 他说着:“你的四合院。” 第86章 【1+2】前往首都…… 一元的硬币很少见, 而一元的纸币桑晓晓有。 纸面并不是正红,而是一种类似于铜红的颜色,上面拥有燕子和桃花, 恍若代表着春日新生到来。现在明明是大夏天,桑晓晓却觉得这些样式很是应景。 邮局取钱给的纸币都很新。回南天的时候天气容易潮, 纸币堆积容易发霉, 桑晓晓就把钱包着。过年那会儿连着压岁钱放在一起。 她现在不差钱,可还是从里头只拿出一元放到傅元宝手里。 轻薄的纸币崭新, 连一点边角翘起都没有。它落在男人手上,像是可以收起来的藏品。这张藏品的价值已经和桑晓晓其余的一元钱纸币完全不一样了。 桑晓晓看了两秒,仰头对上傅元宝, 要是这一元钱真能成四合院, 她就承认傅元宝做生意的能力,钦佩他的投资眼光。 桑妈那儿的电话要打完了, 桑晓晓又躲到门后,遮掉了大半身子。 她见傅元宝把一块钱塞在衬衫的口袋里, 工整那么平放着, 压低声音说了句:“要是它真能赚到一套四合院。我们的娃娃亲就不取消了。” 傅元宝刚塞完纸币,手微顿:“什么?” 桑晓晓其实早就对傅元宝服软了。如果不是服软,她也不会努力在改变自己的说法方式做事态度,如果不是服软, 她也不会让傅元宝在炮仗点燃的时候捂她的耳朵。 那点体温早就和当初那杯牛奶一样,正好适宜。 可她怎么可能直说?她恼怒:“我说我的一元钱很重要。你要是亏掉了,我就把你的脑袋当球踢!” 怒完就跑, 把门彻底关死,根本没再开门的意思。 傅元宝意识到桑晓晓的意思,在原地忍不住笑意。小姑娘完全不踢球, 怎么可能做得到把他的脑袋当球踢? 桑妈临着出门一趟前,折回来看了眼桑晓晓这边的情况。她发现傅元宝站在关紧的房门面前笑,埋汰说着桑晓晓:“怎么还不开门?她是想在屋里待到老是不是?” 傅元宝笑得更厉害。 他侧头和桑妈说着:“没事。我正好要回去。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有些忙,桑家妈妈有事情可以直接打电话到傅家,他们会转告我。” 生意上的事情要交代,他要转道去首都,很多事情要处理。 桑妈连连应下,和傅元宝这一道出门。 屋里面桑晓晓趴到了自己床上。俗气的大牡丹被套床单早换了。现在她床上是又一套清新的纯色床单。而她埋在碎花被子里,整个人都深陷其中。 一动不动半天后,猛然想起刚才她自己说的话,又哀嚎式在床上乱挣扎一顿,随后再次变成一动不动。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89节 桑晓晓埋在被子里闷声对自己无差别攻击:“桑晓晓你烦死了。” 烦死的桑晓晓没能在自己情绪里沉浸太久。她差点被其他人烦死。 知道桑家闺女考了全省第一之后,这一段时间上门的人一个接一个,比桑晓晓一年见过的人都多。村子里的人几乎每一家都过来坐了客,连桑爸工作单位的领导都过来了一趟。 荣誉加身刚开始让桑晓晓格外高兴。可发现这群人浪费自己大量的时间,导致她写稿进度无限拖延后,桑晓晓当即陷入排斥心态。 社交真是世界上最烦人的事情! 不堪其扰,桑晓晓再次住到傅家,每天白天出门去图书馆写稿,晚上回傅家,周末才回自己家。至于傅元宝,这段时间忙得连家都没回,连带王叔都完全不到傅家吃饭。 小奶奶恭喜着桑晓晓考试考得好,也不管自己孙子忙得不着家。她简直把桑晓晓当亲闺女,每天和声细语笑盈盈叫着人:“晓晓呀,来,吃点水果,喝点牛奶。” “晓晓呀,来,元宝厂里新出的什么养生茶。” “晓晓呀——” 桑晓晓前脚带着娇气的恼怒说着:“我要写稿的!不要打扰我!” 后脚小奶奶拿过一大块巧克力:“晓晓,这个巧克力他们说特别贵,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巧克力!桑晓晓看见巧克力的包装,是完全没见过的幸福牌。巧克力在现在可算是时髦货。傅家也会在客厅糖盒里放几颗,但和这一大版不一样。 小奶奶继续诱惑着:“是蜂皇浆的呢,味道可好。我听说他们拍电影的,每个演员演一场就给一块。” 桑晓晓没吃过。她生气咬唇,憋出一句:“我就吃一口!” 小奶奶当即把巧克力掰一块,放到桑晓晓桌上:“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你。” 好在桑晓晓在傅家也只是晚上在家,不然她得打包行李出去租房住。 就在这种氛围下,稿子陆陆续续赶工出来,学校录取通知书也终于到桑晓晓手中。通知书内容简单,只是恭喜了同学被录取,再申明了一下要转户口和粮油关系以及社会面貌的怎么处理。 桑晓晓拿着通知书看了半响,最后搁置到一旁。 确实如庞局所说,考上大学只是她人生的一个开始。她今后要走的路很是漫长。 临着去学校,桑晓晓硬生生在暑假的一个月内,交出了春居第三个故事以及将秋医收了尾。春居的第三个故事,写少女重新回到居所里。 才回来准备休息一阵,两人发现院子里的鱼不知道怎么这些天胃口不好。接着接连几天下雨,更是让人觉得内心烦闷。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少女收到了第三封信。 春居的名气传开,而这一次写信的人,一手字看着很是幼稚。既没有第一位老先生的遒劲,也没有第二位隽永,看上去好似小孩子涂鸦。 他说话的口吻也很直白,没有多少绕弯和客套。他直问着:“仙子能帮人达成心愿么?” 少女自认不是什么仙子,看到这话也解释着自己的情况,写了不少内容。少女觉得以后这种事情估计会越来越多,干脆将这些解释就此落在文字上,就这么搁桌上。 对面了解情况之后,过了好几天才给少女写下他的第二封信。 “我一个农民,过日子总是忙碌,天天田里来田里去。人啊,这一辈子没有办法离开土地。我们骨子里就是和土为伴的。家里孩子一个个都不想种地。他们都是有出息的孩子,可我放不下我的地。我现在人远行,就想问问,能不能帮我去看一眼我家乡的地?” 只是看一眼地而已。 少女问清楚地后,发现距离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算远,当然一口应下。 她叫上正在院子里施肥的少年,两个人再度踏上征程。然而踏上征程之后,少女发现这一段路极其坎坷,真叫人完全想不到会如此难走。 农民所在的地方说偏也不算偏,可这路就是九曲十八弯的又要走水路又要走陆路。修的大路能走一段,可到了水路就得坐船。上了船坐了一段又改成陆路,陆路之后又水路。 明明距离比他们以往走的路都短,没想到却难走更多。 而更让少年少女没想到的是,路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而是有商人“陪伴”。旅人是没有的,商人则不算少。大家都是眉飞色舞,一船一船往外运输着衬衫。 原来老农家乡所在的地方,种田最多只能自足,完全无法量产去提供别的地方吃饭。后来这里建造了一个乡镇企业专门做衬衫,如今生意红红火火,几乎每一个人都参与其中并大赚特赚。 生意好了之后,生活便也好了,各种条件变好后,原本自足的地方也脱离贫困。 少女很是惆怅,这下子田恐怕要么荒废,要么就变成请人种植了。前者会让委托者失望,后者恐怕也让委托者高兴不起来。 毕竟那位老农其实心里更想要让后代也尊重土地,努力耕种。 桑晓晓这文章是每一次写着写着,总能抓住人探讨的议论点。 唐雪君收到稿子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可以想象大家为了种田和做生意到底哪个更重要吵个天翻地覆了。换成她来说,两个其实都重要。人离不开粮食,也离不开那些生意人。 最重要的是要看桑晓晓的态度。年轻的姑娘能把控好这个度,让所有人满意么? 要是只有一半的故事,唐雪君肯定是要压着不发的。万一桑晓晓写偏了又不肯改,姚主编都头痛。总不能压着不发,或者强行自己改吧。 好在桑晓晓这一回要去上学了,给稿爽快。唐雪君继续往后看着这个故事。 少女到了地方,更发现了家家户户几乎都参与到了衬衫工厂的事业中。有的人负责进布料,有的人负责去厂里帮工,有的人负责往外运输,有的人负责检查衬衫纽扣…… 总之这个地方已经完全成为了衬衫的天下,人人也都穿着衬衫。 就连少年都忍不住和少女说着:“这里应该都没人种地了吧?粮食可以从外面买。” 少女问少年:“要是粮食不够,就要花更多的钱去买粮食。这样不是种地和做生意没什么差别了么?做生意多出来的钱,还是买了粮食。” 两个人带着这样的探讨和难以抒发的复杂情绪,走到了当地的田间地头。 就和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田地是还有人种的,种的人少了很多。这季节也不是秋收的季节,这片田种的大约是什么菜,植株都还没长大,看上去更是荒凉。 少女一时间无法接受:“我们离开家后,家乡也会这样么?我们家里甚至没有衬衫厂。” 少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当一切铺垫到这里,唐雪君知道以桑晓晓的性格必会写转折了,可她一时竟想不出要如何的转折才能将种田和经商两件事融合起来。 “你们在田间干什么?”一个黝黑的汉子穿着衬衫走过来,好奇打量着两人,“外地人?来买衬衫的么?” 少女简单说了一下,找了个自己认识老农的说法,问了下汉子关于老农后人的事情。 汉子意外又笑开指了个方向:“喏,往这条路顺下去走,屋子造得雪白的就是他们家。白墙红瓦,老漂亮了。他们家里总共三个孩子。一个就建了这个衬衫厂,一个去研究机器,还有一个小姑娘继承父业,去研究种地了!” 他这么说着:“以后啊,一个人用一台机器一会儿就能种一百亩地。一亩地生产出来的稻谷能比现在多五倍十倍!咱们就穿着衬衫往田边上一站,什么苦活都不用干!” 汉子看着面前的地,发现在这儿说着不合适:“哎,这片地不是种粮食的。你们跟我往另一头去。一年两季粮食,马上要收了!” 一行人换了地方,之间广袤的大地上,金灿灿的稻谷迎风舞动着。而其中头戴着帽子的姑娘抬起头来,穿着的也是他们地方生产的衬衫,朝着来人露出了笑脸。 到这个时候,读者已经完全猜出了所谓的农民,他并不是普通的农民。他是一个粮食研究学者。到最后结局,少女连同一束水稻,放在了她要给农民的信中。 她转述那位田间几乎没比她大多少的姑娘说的话。再过几年,国内种植的粮食就会越来越多,再也不会限制限量购买。像她这样研究的人天南地北还有很多,所有人都在为填饱肚子努力着。还有很多人像她哥哥们一样,在其他方方面面也在为众人努力着。 桑晓晓的文笔很特殊,不像唐雪君概述出的故事那样精简。哪怕唐雪君知道这篇小说的主旨都在歌颂,她在阅读的时候却不会满脑子觉得在“歌颂”。 唐雪君觉得欣慰。 欣慰于其实土地没有被放弃,欣慰于这天下的一切努力从长远来看,终不会被辜负。 确定完桑晓晓没有写偏,唐雪君把第三个故事给姚主编看了。 姚主编看稿速度比唐雪君更快。在三木写稿更偏向于通俗文学的情况下,这些文字真的能一目十行,三两眼看完一页。 他翻完厚厚一叠稿:“张青之前有一点说得没错。她就是抓住了读者想要看的点。现在读书的年轻人都在想,我以后要做一个怎么样的人。很多人想要脱离种地,但所有人不能都脱离种地,人骨子里有些东西要传承下去。” 姚主编感叹着:“难怪成绩好,眼界确实是不一般。” 唐雪君听完姚主编的感叹,告诉了姚主编噩耗:“三木交完稿要去首都上学了。春居她说就剩最后一个故事,到时候发给我们。以后的稿再说。主要是阳城太远。” 姚主编沉默。 姚主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随后不由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他喝了口水镇定自己内心的悲痛:“明明是我们最先发现的三木,怎么以后稿子都要成别人家的了?” 坐火车上首都的桑晓晓,在火车上请哼着小曲,并指挥傅元宝:“我要喝水。火车上的水太烫了,你倒了给我晾一会儿。” 傅元宝拿出两个杯子。 一个杯子里放着他早就倒好凉着的水。他起身拿另一个杯子去倒热水:“等下冷热水混一下,当场能喝。”他可真是聪明。 应付娇气的桑晓晓,就得做这么万全的准备。 桑晓晓见傅元宝想出这么一个绝招,又增了一条:“我听说火车中途会路过一些地方。那些地方只停一会儿,会有好吃的。我想吃甜豆腐干。” 只有火车站的甜豆腐干,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甜豆腐干! 傅元宝靠在门口,望着坐在位置上不肯挪动的桑晓晓:“你完全不打算出这个门是吗?” 桑晓晓很理直气壮:“总要有人看着行李,我就是这个看行李的人。” 娇气的小姑娘,能看得住什么行李?真只能算防君子不防小人。傅元宝对此呵笑一声:“你有本事拿动你的行李。” 不管是桑家还是傅家,都恨不得把全部家当让桑晓晓带上。本身主要带箱子就能解决的出行,不知不觉就成了箱子加蛇皮袋。 桑晓晓学了傅元宝的厚脸皮,依旧理直气壮:“我没本事!我要写稿了,你没事别和我说话。” 傅元宝被气笑。他伸手在桑晓晓脑袋上揉了一把,趁桑晓晓发火之前快速撤走,顺手把卧铺的门给拉上。 伴随着里面咬牙切齿的一声“傅元宝”,傅元宝淡然自若走远倒水。 怎么逗怒桑晓晓就那么让人觉得开心呢? 傅元宝想着,大约是桑晓晓太有趣了。 火车上的打闹和首都的氛围截然不同。 首都文学社的人,部分要接待新生。负责接待新生的这一批学生,基本上都负责着学校的一部分事项,积极参与着学校活动。他们这些天陆陆续续都先一步回学校。 孔雯是本地人,到学校再方便不过。她前些天知道桑晓晓通知书收到了,早让人做了横幅,就等桑晓晓报到那天往街边一拉。 她保证,今年的风头全是桑晓晓的。 八月的孔雯是很忙的,事情多如牛毛。她作为文学社社长,要参加读书会,要准备文学艺术的征稿活动,要安排新生入社宣传。 到九月她开学也停不下来,要促进新生老生互动。要筹备新一年的文学社大型活动。 比起来那些事情来说,区区拉个横幅,根本不是事。 谁想到这不是事,遇到了小麻烦。她亲爱的副社长段坤其,站在她的横幅面前脸色很差劲。段坤其是较为老派的文学爱好者,爱喝茶,爱听书,骨子里有点老书生的味。 他这人就清高。 清高不是问题,但清高不懂人情眼色,很容易出去被人教训。这么多年来段坤其一直都学习成绩极好。一个学生成绩好,就很容易解决很多事。 而到了学校里,清高所带来弊端逐步显现,恐怕以后上社会更容易遭罪。 偏偏这个副社长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做事是真的很会做事,写文章也确实很会写。唯一的缺点…… 孔雯把自己口袋里小镜子拿出来,给段坤其照着:“你看看自己这张脸。真的是拉成了驴脸。怎么了,人三木得罪你了?” 段坤其脸色糟糕,其实不是针对三木:“她成绩好,凭实力考上我们学校,我完全对她没有任何意见。我是对学校有意见。”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0节 孔雯挑眉。 她的眉毛精心修理过。纤细的柳叶眉挑起来格外漂亮。可惜这种漂亮没被副社长欣赏到,只得到副社长的愤怒:“他们看到名气大的就想要降分录取。这样高考的作用是什么?我们就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竞争。不然以后学校只会变得不入流。” 孔雯点头:“你说得对。” 有了认可,段坤其表达得更加多:“我知道一场考试不能决定所有。可一场考试本来就为了筛选人。筛选了人后,又说其中几个可以特例,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公平么?” “科举考,文采名声大的就获胜,那岂不是变成文人治国?国灾也!” 高考已经是最公平的地方,要是连这样一个地方都失去公平…… 段坤其说得很有道理。 孔雯听完后收回镜子,朝着段坤其笑了笑:“你这人在古代最适合做言官。专门负责上谏。看到自己看不顺眼的地方就一通乱骂。现在说得洋气些,不当官的叫批评家。” 段坤其被噎住。 他哪能听不出孔雯是在戏谑调侃他。一腔怒火打在棉花上,导致他憋得有些内伤。 孔雯能当文学社社长,对人是很有手段的。她朝着段坤其下了来自社长的指令:“你对三木没意见,招生那天你就拉横幅去吧。我外语的,和你们中文本来就不算一小家。让你亲自欢迎师妹,不过分吧?” 段坤其怔住:“……不是……” 孔雯诧异:“难道你们男人这么小肚鸡肠?就因为学校的问题要迁怒毫无关系的师妹?她连降分不降分都未必知道。”其实知道,不仅知道还很傲慢说不需要。 被孔雯这么一说,段坤其烦心:“我去。” 段坤其清高得还有一个优点。他对于女性是很尊重,因为三木完全无辜,所以他会对自己的迁怒而产生对三木的愧疚心。 孔雯摸透了段坤其:“你是不是想写文章抨击学校这种行为?” 段坤其沉默。 孔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段坤其说着:“写啊。怕什么?今年我们学校又没有特批降分录取人。谁特批降分录取人,你就抨击谁呗。优秀的人不会因为换了一所学校而被遮掩住光。不够优秀的人哪怕上最好的学校,也只会默默无闻。” 当然,她也很有意思补了两句:“当然,上头最后找你谈话,我可不会帮你说。人说话做事,代价都是自己付。” 她的意识是,人要有分寸。 到段坤其的理解上,却成了:“我对自己负责。” 孔雯顿了下,轻笑一声:“随你。” 第87章 【1+2】嘻,有用之人…… 学校报名这天, 整个首都似乎都热闹起来。有专门的学生到火车上摆个凳子,在身边隔着个大纸板,写上学校名字和欢迎词。所有来报到的学生不知道该怎么去学校的, 他们就给出指引。 “坐这路电车,直接停到我们校门口。对对, 东西我帮你拿上车。” 诸如此类的话是一遍又一遍。 校门口迎接新生的人更多。新生们来自五湖四海, 家庭条件不一。哪怕同样是首都人,有的人上学来汽车送过来, 有的人上学是靠步行。 所有人全都大包小包,不少更是灰头土脸,下一刻仿佛要去工地造房子。 不是谁的家庭条件都很好,一个小姑娘穿着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短袖和长裤, 背着的大包裹旧到破烂,当场把她自己的一床被子翻到了地上, 连带着一些学习用品一起撒了满地。 旁边看见的人不由惊了一下,纷纷围过来帮忙:“没事吧?”工,重号,桃花小记,带你去看书。 小姑娘眼泪直掉, 蹲在那儿把地方往包里装, 中途强忍抹眼泪:“没事,包坏了。”当她看到自己笔摔坏了一支,更是难过得要命。 “哎,你农村的么?回头学校给发钱的。给发二十呢。”有个同学和她说着上大学好处, “省着点用,回头买一个新的结识的。” 另一个学生也很清楚现在很多人不容易,给出了一个赚钱法子:“对。不知道你什么专业, 要是空一些的,可以去接个当老师的活,首都不少有钱人很喜欢我们学校的学生, 单独给小孩补课,一天给好几块钱。” 小姑娘眼泪都没停,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问过去:“真的吗?” “真的。人都考上了,要是因为没钱读书而不读了,那多可惜。咱们大学生可值钱。我们班有个,高考费都是家里人问亲戚借钱考的。帮老师打下手,干的活把欠钱都还完了,前些天开玩笑跟我们说以后吃饭能点两个菜。” 这会儿的大学生确实很值钱,但很多人还没意会到所谓“值钱”的定义,只知道往后包工作。 却没有想到当考上的那一刻起,其实人生已经真正不一样了。 小姑娘的东西被重新装进大袋里,远处有另一个女同学冲过来:“我刚去拿了针线,来。给你这个包缝两针。得支撑到你下次买新的!” 这大门做针线活,半点没出乎人意料。太正常了。现在住学校里的学生,几乎每个寝室都有人拥有针线包。谁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几针下去比换一个可省钱多了。他们学费住宿费全免,可别的书之类的开销很大。 桑晓晓以前念书都是走读。现在学校安排了宿舍,她很可能住一点时间就会再次变成走读。她完全不适合和别人一起住在一个小空间内。 不然要么她嫌人烦,要么别人嫌她烦。 她没住过校,今天来报到连被子都没带,打算看哪里有卖就当场买一床。走到报名处的时候,她好奇听着文学系的师姐说着:“我们宿舍都是四个人一个宿舍,上下床,还有一张公用的桌子。地方是不大,但能放的东西很多。洗澡在大澡堂,食堂的东面。每个人四十张票一学期。男生在一楼洗,女生在二楼洗。” 桑晓晓震惊。 连洗澡都是要用洗澡票,一个学期还只能洗四十次。男女生还在一个大澡堂里。只不过分成了两楼。大夏天的一天洗一次澡都不行!不,两天洗一次澡,洗澡券就很可能不够用了。 她原本想着自己很快会变成走读,却没有想到自己开学第一天就想住外面去。 师姐说得越是多,桑晓晓越是想要离开这住宿环境。 小脸垮着,桑晓晓和边上傅元宝说着:“你住哪里?给我留个房间。”她想要单独一间,有床有桌,可以夏天每天洗澡的那种。 两人到首都这几天是住的宾馆,傅元宝正找着学校附近适合租房的地段。他刚才听见了别人的介绍,想也知道桑晓晓受不了。 桑家以前哪怕再穷,夏天烧热水给桑晓晓每天洗澡还是可以做到的。谁想现在上了大学,连洗澡都是个奢侈事。 傅元宝放低了声音:“我知道的。”他本来就打算给桑晓晓留房间。 低头登记的同学写完桑晓晓的名字,抬头看了眼桑晓晓,又低头看了眼名字。 要命,这人好像是三木?他前两天刚问了真名来着。就是这几个字。 他没有想到三木长得是这么漂亮。头发似乎出门前刚洗过,乌黑亮丽柔顺披散在肩头。整个人靠近了带着一股洗头膏和雪花膏的香味。 脸长得精致,黑眸像是会说话。像是化了妆又似乎没化妆,脸上酒窝简直能戳到人心里头。穿着一条素雅黄色裙子,手上的珠串…… 哦,和旁边男人的珠串是一对。 男同学刚才的心动立马歇了。他想起三木是有订婚的,是和一个姓傅做生意的。听说学商那几个专业好些同学都很推崇他的一些工人鼓舞制度。 他听到了桑晓晓娇气又带着满满不乐意住宿意思的话,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当初刚来学校也不适应。他家住城里,怎么都一个人一个房间。到学校和同学挤一起就算了,他室友老不洗袜子。一个礼拜下来感觉他自己都被臭到淹入味,差点拿刀逼着室友洗袜子。 作为师兄,他正向传授一点在学校如何生活的二三事。就听旁边人惊呼:“段坤其这是拿了个什么?” 段坤其?文学社副社长? 文学社在文学系的地位很不一样。理论上来说,文学社的社长就应该是文学系的人。谁想到以往文学系的同学们都不争气,导致外文的孔雯当上了文学社社长。 孔雯在文学社魅力是真的大,段坤其比起她来说完全比不过。要不是段坤其文学功底确实强,在古典文学上造诣着实深,怕是副社长的位置也难保。 段坤其强行将自己的尴尬情绪压下,没什么表情拿着两竹竿。真不知道孔雯是从哪里定的横幅,愣是将竹竿都附赠给他,说是方便一个人操作。 呵,是方便他一个人丢人! 段坤其走到报名点,朝着在场人点了下头算招呼:“三木来了没?” 桑晓晓和傅元宝同时看向这人。段坤其这两天没怎么熬夜,状态比期末之后那段时间好很多。他就是没处理自己下巴上那点小胡须,所以看着依旧有点邋遢。 因为没笑,所以脸上愤世嫉俗的味道,稍一皱眉就露得彻底。 傅元宝哪怕不算以貌取人的那类,看到段坤其都能揣测出这人是个什么性子。他在报名点说话之前问了一声:“你找三木什么事情?” 段坤其不知道傅元宝是学生还是陪同一起来的。 上大学什么年纪的都有,像傅元宝这种一看就社会人士的也会有。 他也没等人回答他,沉重叹气:“孔社长让我来欢迎她。” 桑晓晓可谢谢这位同学了。欢迎就欢迎,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像孔社长逼良为娼一样。她正打算说两句人,就见这位副社长将横幅拉开。 他一边竹竿卡在两张登记桌的缝隙里,另一边竹竿往远处拉。人走远的同时又落下了一声叹息:“我要是三木,连夜跑走。” 桑晓晓怔住,看向横幅上的字。 孔雯说热烈欢迎就真的热烈欢迎。这横幅一看就是手写,而且还混杂了多种语言。第一行是中文大字“热烈欢迎三木同学”。这本来是挺正常的,但孔雯偏偏还在后头加了一句“愿您的容貌和文字魅力长存”。 下面第二行英文,第三行俄文,第四行法文。 中文系的同学一边围观一边念,念到后面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我要是三木,我也连夜跑走。这太好笑了。一个“您”字,像是三木好像壮烈牺牲了一样。” 桑晓晓沉默。 桑晓晓原地扭头,一副完全不知道三木是谁的样子:“三木真受欢迎。我们走吧。” 负责登记的男同学再次看向桑晓晓,内心一时陷入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戳破。您可就在现场,走了岂不是横幅白挂了。 完整的横幅展露出来后,别说中文系的在看,别的专业人一样凑过来。他们见到这姿态,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外文系的更是下令:“我们外文系怎么就没多语言横幅?我们不能认输!去手写一个!” 还有人专业的向他们的师兄师姐求批准:“我们要不要也搞一个?这看上去多热闹多喜庆啊!” “搞,哈哈哈搞!横幅钱我批了。一定要比他们更好笑!” 谁想一个横幅引发了多个横幅,后头来报到的学生各个受宠若惊,感觉整个学校都在拉横幅欢迎他们。而这一刻只有桑晓晓受伤的世界,桑晓晓都没能连夜逃走。 因为孔雯不仅干了这种过分的事,还在桑晓晓开溜没走几步路的情况下,到外文专业这边来看看新生到位状况,顺带检查副社长“工作”。 学校本身就那么些地方,而入学报名登记的区域更小。 孔雯一出现就能吸引全场注意力,而桑晓晓和傅元宝长得出众,一样很容易让人忍不住看向他们。孔雯一眼看到人,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就开始喊:“桑晓晓!” 桑晓晓听到喊声回头一看,是孔雯,立马从原本装作若无其事离开的样变成拉着傅元宝就试图往外跑,神情慌张起来:“快跑。”孔雯不愧是学外文的人,真的是外向到了极致,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内敛! 她知道孔雯会拉横幅,主要是为了让她加入到文学社。 可她没想到这横幅简直是公开处刑。孔雯大约是外文看多了,再加上是首都本地人,说话就是那个腔调,导致好好的欢迎横幅搞得像是逝去后的致辞横幅。 她没有因为自己的文学才能先在学校走红,反而因为这种丢脸的事情在学校走红。她都能想到往后一整年,学校说起三木都是:“哦哈哈哈就是门口被拉长存横幅的那个是吧?” 呵,可笑。她桑晓晓才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被记住。 桑晓晓拉着傅元宝快步跑,催着急。 可孔雯是大院里天天练跑步的人。她穿着有些高的后跟,愣是三两步拉短两人距离跑了上来,热情抓住了桑晓晓:“去宿舍了吗?领完东西我们去喝咖啡。让你男人去忙他的。哪里有整天跟着你的。多没出息。” 其余人当然都听到了“桑晓晓”这话,看到了孔雯扑向新生的姿态。他们视线全落在两个漂亮人身上,很自然听到了孔雯的后续话:“看,我让段坤其给你拉的横幅。厉害吧!” 桑晓晓脸上绝望。 这人为什么那么会跑?她觉得她们两刚才距离明明很远!这个横幅也一点不厉害!谁想要这么丢人的横幅! 桑晓晓也不喝咖啡。她拒绝:“我是喝茶的人。”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1节 孔雯一脸不乐意:“茶有什么好喝的?明明是咖啡更加有味道,且提神。” 桑晓晓:“咖啡有什么好喝的?像喝药。” 孔雯和桑晓晓争辩起来:“喝茶不就是叶子泡水。这才和中药真的像。” 段坤其刚拉完横幅,这才准备在原地坐下,当一个装饰在那儿。他却没想到桑晓晓就在他面前,且是看完了他拉横幅的状态。 他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又在听社长和桑晓晓争辩抵制咖啡的时候,对桑晓晓略微好感加了一点点。这微妙的一点点好感可和文学好感不一样。论文学,他觉得桑晓晓就一般。 傅元宝手上是拎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有桑晓晓日常生活用品。他今天的主要事情就是陪着是桑晓晓办理报到和宿舍入住,要是宿舍不入住就带着桑晓晓一起回去。 现在既然孔雯在,他也不可能一直陪着桑晓晓。 他可以抽空去把合适的房子赶紧租下,回头桑晓晓回来就不用再住宾馆。 傅元宝暂且打断两人小姐妹似的争吵,问桑晓晓:“你要住学校么?不住也可以留着床位。你和孔小姐一起玩一会儿。我去处理住的地方。晚上我到你宿舍来接你。” 桑晓晓很犹豫。 她不想和傅元宝去找租房,也不想被孔雯带走,不知道去哪里。可她的犹豫完全没用。孔雯对着傅元宝说着:“我们一起玩。再见。” 傅元宝见小姑娘没吱声,知道她也不是很乐意和孔雯走。傅元宝提议:“办好了东西,可以让孔小姐带你去图书馆。” 孔雯刚想说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一年四季都能去,就听桑晓晓长呼一口气:“对,我该去图书馆。”人类的世界现在暂时不适合她生存。 桑晓晓很有主见。孔雯是一个说话做事一旦有所决定,就能轻易带动别人,让别人跟着她节奏走的人。而桑晓晓是其中例外。她是个不容易跟着别人走的人。 喝咖啡哪里有去图书馆有趣。 傅元宝同意,拿着箱子和孔雯交代了一声:“麻烦照顾一下晓晓。” 孔雯当然竖起了大拇指。 傅元宝离开,桑晓晓和孔雯不再站在路中妨碍其他人。她们两靠边一些站着,桑晓晓拿出自己刚才报名时领的东西,问向孔雯:“我要去宿舍然后去图书馆。你要一起么?刚开学文学社社长不忙么?” 段坤其一直坐在文学系报名登记这边。他隔着一段距离,有帮一些同学的忙,更多是在关注桑晓晓和社长孔雯。他听到这里,终于带着一种复杂哀怨开口:“社长不辞辛苦,亲自来监督我工作,我感激涕零。我百忙之中横幅都亲自过来拉了,社长百忙之中,应该不会是想带着三木同学出去玩吧?” 孔雯将自己的卷发绕了一下,笑盈盈对上了被当苦力的副社长:“瞧你说的,当然不会。哎哟,你的文章写了么?让三木给你看看。左右她是相关人。” 这下段坤其又被戳到,不说话了。 有的人就是有文人傲骨。桑晓晓不知道段坤其有没有,但反正文人的面子是很想要的。他这模样完全是不想让后辈指导自己写文章。 但什么文章能和她相关? 桑晓晓问了声:“什么文章?” 孔雯不知道段坤其具体打算怎么写。她写文章和段坤其那种完全不属于一个风格。她的文章更多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爱恨情仇非常鲜明,观点藏得很深。段坤其不一样。 段坤其开口:“关于学校试图想要降分录取你的文章。” 这话一出口,文学社这边几个人不由齐刷刷向桑晓晓投去了视线。学校今年并没有降分录取任何人,虽说有些学生是靠加分考上的学校,那点加分分数对比总分而言很少,约等于无,很少有人是正巧靠着加分上来的。 学校这个事情,他们基本隐隐有听说过。当然,主要是三木也没给他们这个降分机会。她凭实力考上了学校。 桑晓晓,全省第一,聪明人。她一听段坤其的话,很清楚段坤其这篇文章估计很早就想写,现在概率写好了。事情起因就是当初学校有这么一个意图。 “你在文章里提了我?”桑晓晓并不畏生,她甚至对着生人也能自傲,“希望你是提一些好话。” 桑晓晓本身确实不会给人指导文章。 文学这东西,大多数时候只能互相学习。在没有师生关系且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单纯去指导别人写作,实际上一不会考虑因人制宜,二不会考虑别人思想传达方式,三极为不尊重人的作品。 可对于关于自己的评价,她还是说了一句:“如果不是,建议要么改掉,要么别给我看。” 她又不是菩萨,看了说自己不好的话,还能对人相当友善。只有傅元宝这种人,能在对傅威这种货都好言好语,直到人真的得罪他。 忍得和忍者一样。 单方面被认为是菩萨的傅元宝好在不知道桑晓晓这么想他,不然一定要笑出声。毕竟这世上能认为他是菩萨的人,恐怕也就桑晓晓一个。 段坤其并不是会把文章藏着掖着的人。他能考上这里,凭借的是自身实力,以及相当惊人的记忆力。在桑晓晓的话下,他微后仰,把写了不算太久的文章背给桑晓晓听:“致吾敬爱的学校,吾入学已有……” 他这文章非常不通俗。 半白话半文言,让人瞬间回到几十年前。这种文章只能说是小众的狂欢,在一些杂志上可以发表,但阅读的人绝对不会太多。 文章内引经据典,说了不少破坏固有规则导致国家覆灭的情况,也分论点从学校角度来考虑降分的意图,分析最后达到意图的可行性。 最后保持了不支持的态度,并言辞说着,如果不是桑晓晓这一次考得好,恐怕学校会经历一场言语风波。这全然是仓促打破规矩而导致。希望学校不要做这种弊大于利的事情。 桑晓晓听完后,不得不承认段坤其的文才。 这种文章其实放到语文试卷上,水平已经完全可以当卷子半文言翻译的练习题来做。 但桑晓晓作为一个写通俗文学的人,很认真很体贴问了一声:“学校老师都是文科生出身吗?半文言会不会看起来有点累?” 她当然不会觉得老师们看不懂,只是看懂后发现写得内容其实是在谈没发生的事情,估计大多数务实的领头班子都会考虑先搁置一旁。等下回有考虑降分的时候再分析。 说简单点,桑晓晓评价着:“文章写得真好。可学校这次没降分。你写了个寂寞,老师看个寂寞。最后这事最多得到一个老师的下回再说。你这不是白打拳么?” 段坤其脸上又是一阵颜色变换。他憋屈。 他从社长那儿能感受到憋屈,到桑晓晓这里继续感受憋屈。这小姑娘用最娇气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话:“你还不如写篇通俗文章,讨论一下茶和咖啡哪个更好。我保证学生里看你这文章的人会暴增。” 段坤其怒火上涌:“你不要侮辱我。我们喝茶的人,是不会输给喝咖啡的人!” 不对,他真是被气糊涂了。他明明是想要说关于降分文章的事情。 段坤其强行将话题扭回来:“学校降分这个事,就不应该去考虑。如果真有成就,特殊聘请以后来做老师都行。学生面对高考,就应该得到最公平公正的待遇!这不是写个寂寞!这是表达我等同学的诉求。” 桑晓晓听着听着,打量起面前的段坤其。 她突然问:“你喜欢喝茶还是喝咖啡?” 段坤其很愤怒:“茶!但这不重要。” 桑晓晓又问:“你喜欢喝本土汽水还是进口汽水?” 段坤其的愤怒渐渐中间夹杂了一些不理解:“……我不喝汽水!” 桑晓晓朝着段坤其很突兀露出了一个显出酒窝的笑容:“很好。有没有想法来和我一起写些文章?” 所有人一时间集体茫然看向桑晓晓,这属于什么情况? 桑晓晓心里拨着算盘。嘻,傅元宝的饮料宣传有着落了。 第88章 【1+2】炒作小组织初…… 桑晓晓写文章的水平是有, 她现在的名气也着实不小。但写文章是靠单打独斗,搞宣传不是。事实上不管是阳城还是首都,很多来自本土的东西质量并不会差劲。 同样都是饮料, 又不是选用了什么喜马拉雅巅峰的雪水,有多少差别呢? 外来饮料在本土照样是让本地工厂生产, 材料也是就近采买。唯一进口的东西是工厂生产设备。外来企业来势汹汹有更多的资金, 有更便捷的生产设备,会宣传和讲究使用更干净卫生的生产环境。本土企业在第一点上或许跟不上, 但在最后两点上未必跟不上。 本土企业其实可以用更低的成本造就出更好的产品,但在贩卖的过程中,很多时候价格决定了众人对一样产品的定位。有的产品就走性价比,有的产品就得走高奢路线。 在宣传上, 有鼓动性的人才最有用。有文采且能让人哪怕听不懂也觉得很厉害的人,也很有用。再加上段坤其这人一看就是性子有点老书生的迂腐, 简直就是集桑晓晓畅想优点之大成的人。 一个小时后,桑晓晓、段坤其、孔雯三个人, 坐在了学校周边的一个茶馆里。 这家茶馆今天生意是格外好。来往学生带着家长过来喝两杯休息下脚, 喝完因为赶时间很快就走人,翻桌率极高。 三人看上去完全三种风格,表情也是全然三种,却一起坐到角落里。 孔雯家里也有长辈喜欢喝茶, 但他们工作常常不着家,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喝,或者上班时候喝。她不习惯茶馆这种一帮一帮坐在看大戏一样的小桌上, 嗑瓜子喝茶闹哄哄的模样。 她一脸不适应,而段坤其也是一脸不适应,但他是不适应是尴尬无措。他平时也会和女同学来往, 不过大多数都是文学上的探讨,一起出来很少。 结果现在出个门,左边一个桑晓晓,右边一个孔雯,两人长相出众,容貌更是惹得周边人不住往这边看。他平时根本不会吸引那么多注意力,一时间无法习惯,一脸局促,坐立不安。 桑晓晓则是没来过这种茶馆。她将一碟花生往自己这边挪了下,剥了两秒觉得累人,干脆往边上一推:“你们谁要是没事做剥一下。” 孔雯和段坤其:“……”他们有事的!这不是桑晓晓非要来这里么?百忙之中被叫出来喝茶,还得强行把个人要做的事往后推。 孔雯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干的活,心情带上了一点忧伤:“我还要折腾文学社的招新……” 桑晓晓很果决:“我加,我到时候让同学们都主动加。” 段坤其是古典文学。他们专业和其它专业最可怕的不同点,是他们要背的书格外多。他的老师奉行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连背都背不出,怎么能说读了百遍? 他还没借完书单上的书。 段坤其拿过花生,不是因为空闲没事做而剥,主要是想要转移被围观和想到背书的痛苦所产生的不适。他一边剥壳一边问桑晓晓:“你之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一起写文章?” 桑晓晓是热衷于看新闻的。 现在报纸上主要的内容就是关于各种新生事物如何如何,谁谁访问了哪里,以及一些社会热点。 报纸上最常见的还有广告。每个编辑部都有专门负责广告的人。他们会搭配上图文,为了这一笔广告费用而大力宣传。 桑晓晓一直带着自己的小包。包里东西不算多,纸笔是必备。她拿出纸笔,这回先问孔雯:“你喝咖啡,哪里的咖啡最好喝?” 孔雯家境好,喝过的咖啡其实也算不上多。 “小点时候喝的都是咖啡茶。”孔雯说着这个,“都是咖啡豆边角料做的,因为加了糖混在一起,味道是不错,价格也便宜。这几年都是在西餐的店里才喝现磨的咖啡。味道浓厚,喝起来也能自己加奶或者加糖。豆子一般巴西进口。” 她喜欢喝甜的时候,就加两勺奶一勺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只加一勺奶。 段坤其在边上哼了一声,意味有很多重。 孔雯拿起段坤剥好的花生吃了一粒:“为什么问这个?” “国内地大物博,理论上来说想要在同一个环境下种植出同样品质的咖啡豆,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当然有些环境下种植出来的咖啡也会有独特的味道。”桑晓晓哪怕不怎么喝咖啡,也听说过一点,“你知道云南也种咖啡么?” 孔雯愣住。 她还真不知道。那些店基本上都不会采用国内的咖啡豆。 桑晓晓知道,后来很多品牌的咖啡豆其实都会去云南进货。她也说着:“咖啡往后会慢慢普及到大众都能喝得起,咖啡豆的成本要下降。空运海运必然不会是优选,从本地采购才是。在一代代优选过后,咖啡豆的品质也会一代代提高。所以……” 孔雯接下去话:“所以如果口味和大众更贴合,说不定能比进口咖啡卖得更好。”和以前的咖啡茶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段坤其听到这些话,一时陷入思考。他在想桑晓晓的目的。 桑晓晓在纸上写了个大概,包括孔雯最爱喝的咖啡产地,以及她所认知里的咖啡产地。她说着:“咖啡和茶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茶叶也有好次之分。因为口感和制作工艺不同,受众也完全不同。高端茶叶讲究泡茶的温度、泡茶的水质、冲泡的时间等等,但大众喝茶只是想要即泡即喝,方便快捷,香气扑鼻,口感清爽且最好能轻微回甘,还能提神。” 这话将人分成了两大类,却把咖啡和茶放在了一起。 孔雯听着觉得话确实是这样,但她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问这个?” 桑晓晓朝着两人笑起来,娇气的声音里野心勃勃:“开放以来,我们引进资本,现在有了很多合资企业。我们市场就那么大,被合资企业抢占市场之后,本土的企业就会被压缩空间,卖出的产品越来越少,最终恶性循环。要么接受外来资本,要么倒闭关掉。最初因为市场很大,资本的引进是利大于弊的,可时间长后,就很容易弊大于利。”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2节 如果是一个学经济的人站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完全没学过商的桑晓晓竟会有这样的敏锐度。 就算是傅元宝在这里,恐怕也会惊讶于桑晓晓说出的话。 桑晓晓这段时间在写稿的同时,在傅家住的日子里同样也有筹备资料。傅家书房里有很多商业书,是她以前不会翻看,现在翻看大多数时候也相当茫然的。 她不算懂商业上的内容,却也明白:“要怎么才能让大家既得到了发展,又能在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发展本地企业?我认为就是要靠广告。” 段坤其反应过来:“你是想找我们帮你写广告?” 他果断拒绝:“我不写。” 段坤其这个人很直白:“酒香不怕巷子深,不管是外来合资还是本地的,只要品质足够好。完全可以靠着产品得到客人。广告是锦上添花,做不到让它脱颖而出。” 学生就是这样,坚定认为只要是金子,迟早会发光。只要酒足够香,深埋在巷子中也会被发现并大肆宣传出去。 然而到了商场上却不是这样的,所以才会逐渐有各种商业保护政策,才会有不允许垄断的政策。因为当资本足够强大之后,再醇香的酒也很难抵挡住强烈的攻势,偶尔出现的嫩芽都会在初生阶段被折断。 桑晓晓看向孔雯:“孔社长怎么想?” 孔雯明明是喜欢新潮喜欢时髦的人,会喝进口的咖啡,会乐意去接受外来的东西,并将其动用到自己身上。她却是说着:“如果说,同样品质的东西,同样的价位,我会更乐意去接受国内的产品。” 她不觉得打广告有什么不对:“只是如果说品质不够,价格干脆低廉了些,那大多数人肯定更乐意买高品质高价格的东西。打广告确实不够。” 桑晓晓当然知道打广告是不够的。 想要出众,一定要拿出足够与众不同且标志性的产品。这种产品要在短时间内完全没任何竞争物,且完全铺垫开,在众人心里头留下深刻印象。 她总结文学社社长和副社长的态度:“所以副社长是觉得写广告不入流,社长是觉得写广告不足够。” 段坤其想开口说不是的,可话到嘴边发现他确实就这么个想法。他是想要搞正儿八经文学的人,怎么能写广告这种事? 再说社长,社长怎么就只是觉得不够,而不是和他一样?难道堂堂文学社社长最后沦落到写广告吗? 他侧头看向孔雯:“你会写广告?” 孔雯勾唇笑着,艳丽的红唇此刻的线条是相当漂亮:“我当然是不会写。”她停顿了一下,和段坤其说着,“三木是个写文的,她完全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把广告写到文章里。她只要在任何一本书里加上一个物件,把物件当做情感的信物。凡是看她文的人就会跟着学。” 就和男人喜欢看着武侠书学人家比武一样。 她视线落在桑晓晓身上:“所以要么玩个大的,要么我不参与。” 段坤其内心动了一下。 如果说这次写广告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写广告,而是要做成一个与众不同的,说不定划时代意义的广告,他也会考虑去写。 那样的广告不再是单纯的广告,而是一场“游戏”,一场轰动性的“广告变革”。这不再是报纸上电视上的普通广告,而是更夸张更宣扬式,也充满艺术色彩的。 是高级的,而不是不入流的产物。 桑晓晓很简单说着:“我未婚夫傅元宝,也就是傅修源。他是一个商人。他想要做饮料生意。在首都现在拥有五十多种汽水,加上咖啡、果汁、牛奶等其他喝的,产品多如牛毛。” 她在纸上画着:“他原先是开药厂,做药材生意。现在想要在药材和饮料之间寻找一个特殊点,做养生茶。另外再从养生茶开阔到别的饮料生意去。” 段坤其和孔雯继续听着。 傅元宝这个人,前一阵子只要大家稍微多看一些关于财经类的报纸就会看到他名字。今年少了些风,他们两人以为是正常的过气,谁想到人憋了一个大招。 孔雯问了声:“养生茶是放药材?如果是说降火一类,现在有好几种凉茶也卖得不错。做饮料生意是要和现在所有的饮料生意打比赛。” 桑晓晓点头:“市面上的饮料太多了,如果你们是其中一家,你们会选择怎么做?” 段坤其和孔雯互相对视一眼。段坤其说着:“坚持做好自己的产品。总会能发展下去。”孔雯说着:“找外企合资,看能不能打出更大名气。” 两人的道路截然不同,但很是天真。 桑晓晓因为这两天跟着傅元宝,所以很清楚其中的部分工厂怎么做的。其中胆子最大的外企是选择:“并购。兼并和收购。我买其他的工厂和产品,以后大家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大家一起生产饮料。等到一定时候,销售量较弱的产品会在公司内部消失。” “在那些产品彻底消失之后。”她看向两人,“最后,只剩下我一家公司和我卖得最好的饮料。” 桑晓晓用最娇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知道会有人不乐意被并购,桑晓晓也说着:“如果你不乐意被我收购,那就是我开价不够。我原本开一百万,现在开一百五十万,你要是拒绝,我找隔壁一家去。我和隔壁一家一起做生意,挤压你卖货的渠道。我们和小卖部说这三种都是我们的,他们那家只卖一种。你说小卖部会放几种?” “小卖部会至少选择两种,最多选择四种。当四种都放的时候,三种是一家的。看上去已经声势浩大,让人潜意识认定它是个大牌子,值得人去选择。” 并购的说法现在市面上并没有流传开,但桑晓晓因为在多年后听说过,所以才能一下子意识到什么是并购,且有些企业已经开始了并购事业。 孔雯和段坤其一时间都愣住。 桑晓晓早已经选择将这一幕写到下一部的书中。她只是想先尝试着用自己的一块钱,在首都赚到一套四合院,再去和写女商人。 她说得很简单:“事实上学生意的人会觉得这种情况很正常,他们或许都能找出案例。而现在市面上很多商人会选择这么做。在这种生意场上,不管是被并购的还是没被并购的都是输家。” 要是桑晓晓去现在市面上找,她会发现其实像这样做的现在还不算多。 哪怕是傅元宝也不会选择这么看似柔和,实际上为了占据更大的市场而赶尽杀绝的形式。但到后面,当饮料店逐渐增多的时候,剩下几家都会是硬角色。 段坤其和孔雯都是文科生,对做生意这方面并不擅长。他们家里哪怕有做点小生意的长辈,说实话,都没到有“并购”需求的那一步。 完全没有人会做到这种地步。大多数人还都保持着大家一起赚钱其乐融融的状态。甚至会有你这家来帮我这家,我这家来你这家帮忙,反正也刻意避开一点冲突。 桑晓晓说的这种下场厮杀的方式,充满冲突,暗藏血腥。 “商场如战场,利益永远比人情更可信。如果说以前大家都是讲人情的,那当涉及到太多的金钱,涉及到不同国家的人。亲兄弟都能为了皇位而起争斗,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商人之间。” 桑晓晓对商人了解越多,越是能感受到潜藏在金钱背后涛涛汹涌浪潮。到真正对峙到尖端时刻,就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两人是文学社的核心,当然和学校里其他学生关系也不错。他们听着桑晓晓的话,内心不由想着,如果这事真正搞大,如果说带上经济学的同学…… 年轻的学生,谁不想做点嚣张事情呢? 桑晓晓为了四合院努力着:“我想用文字,在饮料市场里杀出一条路。” 她看着两人:“不参加会是一种损失。”完全没考虑面前两人会不同意参与。 段坤其和孔雯互相再看了眼,不由都说了声:“我们考虑。”孔雯更是习惯性给出了限定时间,“最晚三天。” 桑晓晓作为一个整天爱指挥人干这个干那个的家伙,到大学里才开学就故态复萌:“孔社长擅长写情感冲突,可以编一些带有情感趣味的故事,给饮料增加点文学性。副社长擅长写文言,可以了解商场上很多饮料厂背后的故事。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段坤其没见过桑晓晓这样的,急忙开口:“我还没答应。” 桑晓晓把又一盆瓜子也往段坤其那边推:“答应是迟早的事情。一旦成功,就是文字创造商业奇迹的典型案例,都能写到课本上一年年教授下去。” 这下段坤其又心动了。 说实话,能全然靠着文学养活自己的人屈指可数。天下动笔的人那么多,只有寥寥几个可以做到完全靠稿酬过活。 就算他往后不靠稿酬过活,也可以靠着这点文字赚点名声。 段坤其拉着孔雯说:“社长也没完全同意啊。” 孔雯又拿了一把段坤其剥好的花生:“我其实是很想同意的。这不是不熟悉三木家里那个未婚夫到底做的什么生意,人怎么样。我总不能随便给人写文章。我写文章要钱。” 她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她乱支持别人做生意啊。 桑晓晓言简意赅:“稿酬按照文学艺术的征稿价格两倍算,署名,大字。” 文学艺术因为一直都很有钱,所以向来给稿酬爽快。段坤其当即便改成:“孔雯同意我就同意。” 孔雯没想到段坤其能为了区区百来块钱弯腰。她……她也心动。这要是后头写的字多了,岂不是价格更高? 她坚持底线:“三天时间不变。三天后我要是同意,我再给你拉几个人过来帮忙。你这个案例要是真做成了,新闻专业和经济学专业那头同学的论文也好写。” 要是真合适,孔雯都想着可以做成文学社的一项活动。文学社虽说是以外文专业和中文系专业为主,但也一样拥有很多别的专业学生。 稿酬两倍,乐意赚零用钱的同学肯定乐意试一试。 桑晓晓把段坤其最后一点剥好的花生放到孔雯手里:“好!” 段坤其剥了半天的花生,刚拿起瓜子剥。他看了眼最后一颗花生都到了社长手里:“你们不能让我吃一颗?” 孔雯快速把花生塞嘴里,三两下解决,抿唇一笑:“言官还是赶紧多查查现在商场上的糟心事。说不定了解清楚了,你乐意免费倒贴给人写文呢。” 做生意起起落落多,震撼人心的故事更多。只不过事情大多都在小范围内传,少有总结并传到报纸或者杂志上的。 段坤其果不然其然愤愤:“赚钱就应该取之有道。怎么能玩阴招?” 孔雯轻微挑眉:“你不玩有别人玩。我们这不就是在考虑给不玩的人使出一个新招式么?” 桑晓晓听着竟有一种:“江湖钢笔侠客。执笔走天涯。” 另外两人一想,如果说这事真按照他们原先的设想来做,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商量完正事,各自要去忙各自的事情。 桑晓晓也得前往宿舍,把自己的宿舍认领了。宿舍比她想象中更加狭小。因为大家的东西还没有都搬进来,整个宿舍算是干净整洁也空落落。 有个姑娘的大包打开着,包上还有明显的针线缝合痕迹。她正往墙面上贴着一张国内地图,算是当装饰品。 姑娘身上衣服陈旧,看见门口有人进来,忙朝着人笑笑:“你好,我叫方苗。第一次住校。那个,我家里带了点吃的,你要尝尝看吗?” 方苗普通话说得格外标准,像是跟着收音机练的。她报到的时候东西撒了一地,那时候桑晓晓已经在报到点了。等方苗折腾完自己散落满地东西去登记的时候,桑晓晓人带着文学社社长和副社长去茶馆。 “不了,我现在很饱。”桑晓晓苦大仇深看着简单的几根钢筋搭配木板的上下床,“这床睡上去真的不会塌么?还好我不睡。” 好薄的木板,比她家里的床木头薄很多,简直一拳头就能打断。 第89章 【1+2】我最看不惯这…… 方苗不知道桑晓晓是三木, 努力想要和桑晓晓打好关系:“那个,应该没有关系的。它受力比较匀称。你要不要喝热水,我刚才打了一壶。” 大夏天其实很多人就想要喝凉水。方苗却会选择热水。桑晓晓又恰好刚从茶馆出来, 半点不渴:“我不渴。” 方苗不知所措,只能“哦”了一声。 她感觉桑晓晓是城市里的人, 和她这样的完全不一样。她上学的车费都是家里问别人借钱凑的。火车票很贵, 她来这么一趟,完全没钱再买车回家。 和室友无法相处好, 接下来四年……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不睡宿舍吗?不是,不是都要住宿舍的……?”难道是首都本地人? 方苗更加局促,觉得和桑晓晓家境天差地别。 桑晓晓完全能感受到方苗的友善。 一个专业的学生必然安排到一个宿舍。方苗和她是一个专业,是学霸, 是有文学细胞的。对友善且有才华的人,她当然也报以友善的态度:“我不住。你东西要是多了, 可以直接放我床上。对了,我叫桑晓晓。平时他们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晓晓。” 看着单薄的木板, 桑晓晓表示:“希望我的床不会塌了。” 方苗没想到桑晓晓挺好说话, 顿时脸上露出笑容:“嗯,不会的啦。” 桑晓晓问方苗:“你高考作文扣了几分?” 方苗朝着桑晓晓做了一个比划小手势,更加腼腆:“扣了五分。是不是有点多了?”她全省排名不算高,勉强挤进了专业, 班里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比她成绩高。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3节 填志愿的那天是她勇气最大的一天。她就是想要赌一把,看能不能考上学校。 桑晓晓半点不觉得扣五分多。只要是十分之内,都是对文字把控极为优秀的学生。她对着方苗露出“友善”笑容:“我们学校有个文学社, 你要不要加入?文学社以后会有很多活动。”比如说一起写宣传文章。 方苗刚上大学,全然单纯,半点不知道桑晓晓的小心思。 她听说什么文学社, 认为大学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就此向自己大开,眼眸明亮:“可以吗?我以前没有和别人一起参加过什么……社团。” 桑晓晓:“会写文章就行。” 方苗当然会写文章。她也想要交朋友,用力点头:“好。” 寝室里没什么可待着的,而新生报到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很快就有同学过来送东西:“同学,这是学校有的课程,记得看一下。有些课程已经固定了,是必须要上的,还有些课程要自己选。” 过了会儿又一个同学过来,热情推广着:“同学,要加入我们学生会吗?咦,你们报到的人还没齐啊?没事没事,来,两位先看看我们学生会的介绍。” 再过会儿又来一个:“同学,过几天就要加社团。有什么意向么?” 桑晓晓扯了椅子坐在位置上,翻看课程,对各种学生会和社团都是拒绝。方苗则是什么都感兴趣,看得头晕眼花:“怎么那么多?都要试试参加么?你参加么?” “你不会有那么多精力。”桑晓晓拿了个纸笔,把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名誊写下来,“参加一两个就会耗费你大量时间。你来大学的主要目的是学习,其余都是为你毕业后的一切铺垫。” 方苗茫然:“啊,什么意思?” 桑晓晓笔停顿了下,很肯定她是不会有空去参加别的组织和社团:“学习增加的是你专业能力,学习之外的东西,增加的自然是你专业之外的能力。像学生会便是增加你组织协调学生活动之类的能力。以后你工作的时候,通用。他们也会觉得你进入过学生会,会信任你,认为你有这样的能力。” 方苗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要花很多时间。” 她和桑晓晓说好了要加文学社:“那我还是只加文学社吧。我其实没什么擅长的。”她说着说着又腼腆起来,“我就会读书考试。我高中同学说我有点,书呆子。” 桑晓晓本想问方苗,既然这样以后工作想做什么。突然又想到大学毕业学校最后会安排工作,于是干脆作罢。要是工作合适,直接做就是。要是工作不合适也能跳槽。 后来再来做热情介绍和讲解学校的学姐越来越多,桑晓晓也全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方苗之一直一脸积极的面对学姐们,还有一百八十万个问题好奇发问。包括吃饭去哪里吃,洗澡去哪里洗,平时上课的教室在哪里,哪些老师怎么样,图书馆又是怎么样的。 她开学就感受到了学校美好,同学友善,所以也自然对生活充满期待。 学姐们进门来,得到方苗热情的回应,不由试图找桑晓晓:“同学,一起听一下吧。” 桑晓晓都是头也不抬:“不用。和她说就行。” 学姐坚持不懈:“同学,知道点学校经验会给你以后生活带来很多方便的!” 桑晓晓低头继续看课程:“没事。我以后问她。” 方苗没想到桑晓晓会这么果决拒绝人。她忙拉过学姐:“没事没事,我更想知道。我室友她有点忙。” 这种对话循环多次,到后面方苗都熟练了起来,腼腆都少了一些:“学姐好,有事情可以直接找我。我们宿舍两个没到,一个在忙。我一起帮忙转述!” 绝世好室友就是这样了。 到后头,桑晓晓确认完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之后,将笔收好,侧身把其余不需要的资料全给了方苗:“我的课程大概挑选好了,你挑你的。” 方苗看向桑晓晓桌面,怪不好意思:“我能看看你选了什么课么?我说不定会报一点一样的课程。” 桑晓晓无所谓,将纸递给方苗。 方苗看到桑晓晓的字,惊异了一下。女孩子的字大多娟秀,而桑晓晓的字完全不一样。漂亮,锋利,又带着一种洒脱不羁。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桑晓晓,又重新看向这张课程:“我,我抄一下可以吗?” 桑晓晓点头。 方苗忙回到自己位置上,拿出纸笔,照着桑晓晓挑选的课程抄了一遍。她还给桑晓晓的时候更是万分感谢:“晓晓你人真好。” 桑晓晓这一刻竟是有一种再见到高中同学的既视感。她哪怕脾气再怎么恶劣,她的同学们都只会哈哈哈和桑晓晓人真好。 这群人真的是,眼光好吧。 桑晓晓傲慢抬起下巴:“那是。我就是人好。” 门口一个女同学探头:“桑晓晓在吗?楼下有人来接你了。” 桑晓晓转头:“好的。” 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方苗交代着:“我不住宿舍。床你要用记得擦一下。这种木板床。”桑晓晓整理东西中途,伸出手指往上面擦了一下,随即嫌恶展示自己手指。 “全是灰!” 学校没有人力定时给学生宿舍打扫卫生。宿舍的卫生全部靠着学生自己打扫。这也是锻炼学生们独立自主的能力。要知道学校这种能四人住一起,有床有桌的待遇已经算极好。 方苗忙拿手帕递给桑晓晓擦手:“嗯嗯。你擦手。” 桑晓晓擦了手,把手帕还给方苗:“走了。” 说完她就溜,完全没打算在原地留着。她不住校这个事情还要去通知老师。傅元宝这么快回来,肯定是没有通知老师的。 楼下的傅元宝,面对着一个个女生疑惑的眼神,淡然站在门口。 作为一个女大学生的未婚夫,他很庆幸桑晓晓不住宿舍。不然往后他估计经常要站在女寝室楼下,隔三差五面对众多好奇视线。 女寝楼严禁男同志上楼,连家长也不允许。今天报道也没破例。大多数人都是学姐或者家里女性亲戚帮忙把行李搬上去。 女寝门口家长也不会停留。因为很多学生把自己东西拿上去后,都会尽快下楼防止人等。而上不了楼的人则会刻意避开一点晃悠。 唯有傅元宝,坦然站在门口,坦然等着桑晓晓。因为桑晓晓下楼来一定会找他。如果他往边上走远了,她指不定会说点什么“你等我为什么不敢站在女寝门口?在门口等我难道是让你没脸的事么?” 傅元宝要杜绝这种可能性。 他刚才以最快的速度找周围本地人问了一下哪里租房最物美价廉,并交代了大致需求的房型。本地人就是消息灵通,转头就给指了一条明路。 有些地方的人,会专门找个大爷看门。这种大爷一般也会被交代一个任务:如果有人过来租房,劳烦大爷帮忙带去看房和联系。 傅元宝找了看门大爷,而看门大爷根据傅元宝的需求,直接给指了一套,当场打电话把房东叫来一道去看房。看完当场定下。 傅元宝为了不让桑晓晓多等他,订完房子后叫了一辆车回宾馆搬行李,行李刚放下就往学校过来。 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傅元宝这一刻觉得他比王叔都厉害。 桑晓晓下楼来,一眼就看到傅元宝。 她是不知道傅元宝隔三差五都能想象一下她的内心思想和行为操作。就像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年傅元宝误会她暗恋他一样。 桑晓晓走过去,先一步谴责:“你都和我分开行动了,怎么没有帮我去和老师说我不住校?” 傅元宝沉默。 他觉得桑晓晓需要一个全能秘书。这样能分摊掉他大部分事情。他顿了会儿反问桑晓晓:“你怎么不去和老师说你不住校?”你这不是和老师更近一点么? 桑晓晓理直气壮:“我忙。” 傅元宝呵笑:“我不忙?” 桑晓晓知道傅元宝也很忙。可她忙的事情都可以算帮傅元宝忙了!她在帮他搞宣传哎。这人知不知道宣传有多重要?往后的日子里,没有宣传是很难活下来的! 她扬下巴:“我还帮你大忙了。” 傅元宝委婉:“我先谢谢您?”也不知道这个大忙有没有西瓜大。 桑晓晓一看傅元宝就知道这人不信她能帮大忙。她脚一抬,又忍不住想要踩傅元宝脚:“你混蛋。你说话是什么口吻?是你该对我用的口吻么?你下回要是让我看文件,我当场给你烧了。” 她明明当初在傅元宝右手坏了的时候,帮了很多忙!当然她也增长了一些很没有用处的经营工厂的知识。 傅元宝快步闪避,随即绕到桑晓晓后背,推着人往外走:“别闹。你以后的同学都在边上。” 桑晓晓刚才低头愤怒,现在抬头一看,只见周围一圈人放慢了脚步,在朝她这边探头探脑看着,还有人和她对上视线,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开视线的。 她冷哼:“看什么看。” 娇气怒火无差别攻击。 傅元宝推着桑晓晓走着,朝着周边这群国之栋梁歉意笑笑,同时安抚桑晓晓:“他们看你长得好看,声音好听。” 旁边有个人听到,不由噗嗤一声。 桑晓晓听到笑声看过去一眼,又被傅元宝侧转回脑袋:“先去找老师,成不成?我们还得回去整理东西,刚搬进去住,有很多生活用品要买起来。” 租房可不会给他们提供洗漱用品。 桑晓晓想到还有那么多事情,不顾着和傅元宝生气了,直叹气:“真忙。” 真忙的桑晓晓找老师开了条,确认了保留宿舍床位但不住宿。每年总有一些特殊的学生,因为工作或者其他原因所以不能常在学校住。老师也很理解。 不过老师也说清楚了:“课程是一定要按时去上,考试一定要考。明年军训也是必须要参加。课程请假只能找授课老师请假,考试不去直接零分。超过一定数量不及格,我们学校会劝退。军训请假只能有不得已的病假。” 桑晓晓当然是会认真上课的,全部应下。 转头出学校回租房,桑晓晓又被傅元宝按头在租房里整理行李。 傅元宝租的房子是学校边上的一小套屋子。屋子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更是有一间客厅。连马桶都有。这儿租金当然也相当昂贵,专门租给学校有钱又不乐意住学校的学生。 桑晓晓一边生气,一边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拿:“我妈都不让我整理行李!我的包都是她塞的!”上大学要带的东西太多,桑妈考虑到桑晓晓这一去很久不能回来,忍不住想要给桑晓晓多带点,全然没让桑晓晓动手。 傅元宝则是放着东西的同时,应付着桑晓晓:“嗯,我不是你妈。你总得整理一下。我不知道你这些放哪里。还有你有一些东西,我不方便拿。” 男女好歹有别,他们两个还没结婚。 桑晓晓生气:“我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我什么东西你都方便拿。” 傅元宝笑起来。他意识到桑晓晓又气到口不择言的地步,干脆给她举例:“你的内衣内裤。” 桑晓晓顿住。 桑晓晓内心抗争,脑内“吵架必须胜利”和“这个确实不方便太羞耻了”两个念头狂打一场后,她觉得和傅元宝之间,吵架胜利更重要! “内衣内裤怎么了?就只有庸俗的人类会有这种羞耻心。”桑晓晓用动物反驳,“你看那些猫猫狗狗穿衣服么?衣服的本质只是保暖和防御外界伤害。” 傅元宝认为桑晓晓说得很有道理。他到桑晓晓衣服箱子边上,轻易从里面勾了一条较长的裙子出来:“你确定?确定我就帮你整理衣服。” 桑晓晓视线从裙子转头落到边上被折得非常小巧的内衣裤。本身不显眼,但此刻完全进入到桑晓晓的眼眸内。她耳廓滚烫,上前拿过自己的裙子,直放在内衣裤上面遮挡:“你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傅元宝虚心求问,眼神戏谑:“我要怎么不动你的东西,又帮你整理?” 桑晓晓卡壳。她内心两个念头再次爬起来疯狂斗殴起来,最后惨败的“吵架必须胜利”让桑晓晓不由皱眉抿唇:“你好烦。” 大约是在两人租房里,认识的人全远在南方。这让傅元宝少了束缚,想要欺负桑晓晓的想法很轻易化为实际动作。他伸手戳上了桑晓晓的酒窝,在她脸颊上戳了一个更深的小凹陷:“下次再说我什么东西都方便拿,我会当真。” 这代表着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进展到了他所想的那一步。 桑晓晓感觉自己脸颊酒窝和耳廓一样滚烫,烫到她脑子都要被烧坏了。她只是才是真正死要面子的人,小声嘀咕着:“当真就当真,我怕你啊。” 趾高气扬的小姑娘推开傅元宝的手:“整理你的东西去,少动手动脚。我的酒窝是能随便戳的么?不要脸。” 傅元宝又戳了一下:“都不要脸了,那就再不要脸一下。”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4节 他在桑晓晓再度捶他之前走人:“我去理一下我们要买点什么。” 租房里努力整理着东西,学校宿舍里也是如此。 桑晓晓所在的寝室里,另外两个同学也到了。方苗家里贫穷,性格稍有点内敛,却在尽可能和大家交朋友。新来的两个人,一个叫杜天悦,一个叫严露。 杜天悦是北方人,剪了一个相当利落的短发,全然大咧咧的样:“我带了牛肉。我家那儿就是满地这种牛啊羊的。平时就也卖这种东西。晚上大家一起吃啊!” 严露是本地人,完全没想到会和三个外地的凑一个寝室:“我还以为一个地方安排一起。怎么就我一个首都的?” 她去其他寝室兜了一圈回来,才发现原来学校还真尽力给一个地方安排一起了。只是她们寝室就是正好混拼。她埋怨着:“我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就正好多出我一个本地人。” 杜天悦打着哈哈:“哎呀,广结五湖四海的人,这很正常。对了。还有一个人呢?人来没?叫什么?” 方苗替桑晓晓解释:“她叫桑晓晓。她不住校,只是床留着。说床我们要是有东西想要放可以放。” 杜天悦下意识惊叹:“哎,能不住校?她也是本地人?那严露你……”她话还没说完,严露则是换了个惊叹的角度惊了一下,“是三木?” 杜天悦和方苗同时看向严露,眼内震惊:“啊?” 严露看自己两个室友傻憨憨的震惊表情,顿时优越骄傲炫耀自己的消息:“我表哥也是我们学校的,他学生会的。他和我说。今年桑晓晓,也就是三木。她是她们省文科第一名,全国第二,裸分第一。招生的时候,学校是想降分录取她,谁知道她自己分数高,硬生生不需要降分直接考了进来。她语文听说卷面只扣了一分。” 方苗完全不知道,惊叹着:“好厉害啊。难怪刚才我感觉她好像什么都懂。”成绩高的人就是这样的么? 杜天悦顿时对室友充满了兴趣,兴奋问方苗:“她已经来过了。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啊?” 方苗想了下:“她选了课,课程我都抄下来了。” 杜天悦和严露立刻忙说:“借我看看,借我看看。” 方苗忙拿出自己抄的课程,递给两个人看:“我也不知道这些课具体讲什么。她说是她感兴趣的。哦,对了,她还问我要不要加入文学社。我们学校的文学社怎么样?” 杜天悦当然是完全不了解,看向严露:“我们学校的文学社怎么样?” 严露还真了解一点。 她是本地人,孔雯也是本地人,他哥和文学社的孔雯还是同一届。双方家长都属于知道且见过面的。严露撇嘴:“文学社社长是学俄文的孔雯。她就偷懒呗,特意报了俄语。我听说她周围一圈都挺有钱的,经常一起去喝咖啡。特别能花钱。” 方苗“啊”了一声。 她脸上局促起来。她是没有什么钱,连咖啡都没喝过。知道咖啡还是去逛供销社的时候有看到。价格是她看都不敢看的。太昂贵太奢靡。 严露问了声:“三木应该也很有钱。她不是自小订了娃娃亲。传说有个未婚夫,是他们当地很有名的年轻老板,叫傅元宝。我爸都知道这个人。说是开大会的时候见过一眼,长得特别俊,想法很不错。他说要不是当初人没有往首都发展的意思,可能我们这边很多人想介绍姑娘给他的。” 方苗声音低落下来:“……晓晓,确实看上去很有钱。笔是,很贵的那种金头的。”她是不是不该去文学社凑这个热闹? 杜天悦翻白眼:“文学社不是搞文学的么?难道还比谁家更有钱。我跟你说,我最看不惯这种搞特殊的。” 严露和杜天悦的想法相同:“就是,文学社让外文专业的当社长算什么。我们要夺权!把文学社社长的位置拿下!” 她亢奋握拳:“我们去文学社改革!” 第90章 【1+2】气势很是嚣张…… 桑晓晓的《春居》在继续连载。热情的读者会想办法弄来阳城报纸看。不急切的读者便等出版新书再一口气看。出版书跟不上速度, 以至于市面上盗版猖狂。有的仁义一些,只是把报纸整理出来复印给大众。不仁义的甚至起个差不多的名字,以三木的名义“出书”。 新城书店布置着场景, 给大家准备了椅子,准备了爽口的凉茶, 积极举办着读书会。 现在这个时间段, 正是各大学校陆续即将开学的日子。学生们大多从自己家里出发来学校,而又没有正式开学。八月是年中较为空闲日子, 八月的周日又是不上班的日子,正好也给工作人士过来的机会。 探讨文学不问出处。不管是高校校长还是饭店服务生,只要心中有文学,都可以来参加。 唯一的问题就是天热。好在新城书店面积大, 仓库就在边上。他们已经办过几次读书会,特意会将仓库清理出一大块区域, 装点一番后就给大众进出互相探讨文学。 新城书店所有的电风扇都拿了出来,确保仓库通风透气且凉快。 桑晓晓在外哪怕名誉加深, 到这种场合也完全就是个普通读者。来来往往有名气的作家多了去。有的更是穿着西装匆匆过来, 和好友结伴哈哈大笑聊着最近看的书。 学校文学社来了不少人,结伴凑在一起:“你们谁要上台读自己的文章么?”“不了。人太多了。我刚才看到学校教授也来凑热闹。被他发现回头上课他肯定要点我。” “我想上,但我的文章刚交给审稿那儿,人扫了眼直接退回来了。说是这本书的读后感有人已经想说了。” 读书会要上台说读后感, 总不能人人都说同一本书的读后感。 桑晓晓是趁着课程没正式开始,过来随意看看的。她要写的自己东西太多,读后感真没什么空写。这两天她已经动笔写起了商人, 写得快夏天就能投稿就能发文。 孔雯也来了。她来也不是为了上台讲文章的。 她是为了和桑晓晓说合作的事:“我觉得这事可以做做。首先要等傅元宝做出产品来。我们一群人喝过之后开个会。你到时候固定个时间,我们凑一桌吃个饭。” 桑晓晓当然应下:“好。” 人群闹哄哄的,很快有人过来主持读书会:“各位读者好!我们读书会马上要开始, 大家尽量先入座。我们尽量低声说话。” 到正式开始时,主持人更是卖力介绍着:“今年新城书店读书会,热情邀请了作协秘书处……”主持人一个接着一个介绍,当被介绍人站起身后,大家都拼命鼓掌。 孔雯和桑晓晓说着悄悄话:“首都就这样,一个板砖飞出来砸十个,八个有身份。这读书会藏龙卧虎,要是文章写得好了,指不定就能在首都名气直接飞升上天。你怎么不写个文章上去?” 桑晓晓之前也被文学艺术的编辑邀请过,可她实在没空:“要开学事情多,我还有稿子要写。总不能叫你们帮忙,我一个字都不写。” 孔雯对桑晓晓的文章充满好奇:“你写得什么?” 桑晓晓:“就上次说的,做化妆品的女商人。” 孔雯诧异。她们这群人想法很多,可多只会写短篇。长篇耗时耗力不说,投稿很多都容易被退稿。上次喝咖啡的时候,不少人点子不比桑晓晓差,可据她了解,似乎没人写下来故事。 她都奇了怪了,桑晓晓怎么能够坚持不懈写文:“你是一年时间写了两部长篇,两短篇。现在已经在筹划第三个长篇。你哪里来的空?”且还要高考。 台上很快有人上去,高声念起了文章。 桑晓晓在台下和孔雯说着:“每天写就有空。” 孔雯做作业都要放到最后几天才做完。她这种都算好的了,以前她见过很多同学,做事情非要拖到最后几天赶工。哪能做到每天有空就做? 她虚心求教:“那你不想写又必须要写的时候怎么办呢?” 这话说得再悄悄,周围人也听得见。有几个投来一样好奇的视线。他们都知道三木,都觉得这人是真的天赐大脑,这才能兼顾学习和写文。 桑晓晓想了下:“你拿出一张纸,告诉自己只写三行。写完你就要去玩了。” 孔雯诧异。 这算是什么方法? 桑晓晓的方法就是和人的思想对抗:“人下意识会想要完成一件事情。你就会发现自己写了不止三行。再然后你就发现你一页写完了。你要把玩当成必须要做的事情,固定好玩的休息时间。把写文当做娱乐穿插进去,快乐和速度就会一起过来。你要写日程表也可以这么来。只写玩的时间。” 孔雯沉默。 这是怎样一种欺骗自己的精神? 强迫自己玩。余下的时间只能抓紧用来写作和学习。 旁边有人忍不住凑过来:“要是这方法也没用呢?我玩了就不停的玩。” 桑晓晓用最娇气的声音说出最冷酷的话:“没救了,等死吧。” 众人:“……”可恶。他们都是想要抢救一下的。 台上的人说自己的,台下的人做着笔记,低声交流着个人感悟,以及通过台上人的话来了解自己所没有看过的那本书。这种读书交流,要兼顾让没看过的人能听得进,让看过得人有新所得,难度是有的。 交流的人,有交流中文书的,有交流外文书的。 桑晓晓听着记了好几本有意思的书,打算回头去看看图书馆有没有。如果最新的没有,恐怕就要在书店里买。 新城书店就是靠这法子赚钱的吧。 桑晓晓这边充满着文学气息,傅元宝那边则是充满金钱和夏日汽水的味道。 他让郑嘉找人联系,在首都贷款买了个专门做饮料的厂。首都的厂价格本来是不会低,可现在市面上卖饮料的人太多,以至于小厂完全卖不出自己的产品。 就算傅元宝不买,这家小厂也要把工厂卖给别的厂商,或者租借出去给人生产别的产品了。 白衬衫要见人,在厂里容易弄脏。厂里又热,只有电风扇吹着。傅元宝穿着工字背心,跟在原工人看着厂里的设备。 他的问题很多,在了解清楚过后才买的厂,还是得再问一遍细节:“我们一天所有设备动起来,能生产多少饮料?我们的工人人数不多吧。都工作了几年?各自擅长什么?” 工人便一一回答。设备动起来生产饮料一天是不多的。工人数量更是不多。工人也不知道傅元宝为什么要问擅长什么,只敢收着说:“我们没擅长的,就埋头干活。有几个机灵点。有两个是身体缺手指脚趾的。但不妨碍做工。” 傅元宝再问:“有没有擅长说话的?家里人也行。要那种说话夸张,能把一个东西说得天花乱坠。把东西卖出去的。在供销社学过的最好。” 会在供销社干活的人,一般不乐意换个工作。可要是只是去供销社学别人怎么干,最后没干成的。这种类型最好。 这工人媳妇正好会说话。他疑惑问傅元宝:“要干什么?是要卖我们的饮料?” 傅元宝轻点头:“有自行车更好。一天走一条街。我到时候需要人手,专门供货上门。全找小饭馆,小餐饮店。专门卖我们的饮料。只要有一家店乐意买我们的饮料,他就能拿一份钱。” 工人恍然。 这方法是很好。这要是手脚勤快,嘴麻利的,一个月下来可不知道多少钱。说不定比在厂里有钱多了。他眼神发亮:“我媳妇就行啊。就是老板,我们卖什么饮料?” 现在可什么饮料都有。什么橘子汽水、可乐、凉茶多得很。他们要是跟着卖,好像也没什么好卖的。 “柠檬茶和柠檬茶汽水。”傅元宝上次听桑晓晓说过后,就有在研究这个。按照现在的规定,材料要以本地材料制作,贩卖也最好卖在本地。 郑嘉是本地人,恰好知道有一款进口的柠檬,是首都近郊的柠檬再培养之后的产品。所以说近郊就有本地柠檬。他前两天去看了,已经和当地人要求全买。 茶叶更是有趣。阳城附近有个县城,早年种植茶叶。他们当地的茶叶非常没有名气,可味道口感却完全不差,历史更是能追溯到两个朝代前。 材料都有,接下去就是试验最好的口感,随后抓紧时间量产。夏季是卖汽水最好的日子,他能多早把这饮料进入量产就得赶多早。 工人是根本没听懂。怎么柠檬和茶能混到一起?再加上汽水?太可怕了。 这东西真的好喝么? 他没听懂归没听懂,但确定有东西可以卖,总归是期待的。他听别人说了。这个傅老板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帮他们本地一个工厂起死回生,后来更是自己开了药厂。 今年来首都发展,竟是从头做起。了不起。 了不起的傅元宝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检查完设备后,正巧赶上近郊农民把柠檬送过来。饮料工厂内有榨汁的设备。他便赶紧叫人拿了柠檬先去榨一些汁,他要尝试配比。 …… 读书会就是什么人都会有。 桑晓晓最开始感兴趣的书有很多,没想到听到后来,发现很多人上台格外喜欢悲剧和惨痛的剧情。她原本的兴趣渐渐变得麻木,最后手上钢笔盖住,有一下没一下点着纸。 不想写,没什么好写了。 人类的历史是曲折前进的历史。中间必然有各种痛苦日子。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而那些痛苦有的人会选择戏谑说出来,还有一些人则会选择用文字扩大痛苦的呐喊。 这叫写实。 但文学创作者写实了之后,很多人的读后感就开始配合着无病呻吟。无病呻吟里还要透露一点自我的炫耀。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自己炫耀,就得多说两句。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5节 好似一个人翘起兰花指教人识字,实际上只是为了展示手指上的戒指。 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真切经历过且饱含痛苦的人,光说两句话就能让人潸然泪下。可惜上台的人本身就带着展示自身的意图,以至于潸然泪下做不到,让她皱眉是真的做到了。 在台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正在说着:“主角在雪中哀嚎的这一幕,让我想起当年除夕夜大雪。家里长辈过世,我在门口哭嚎,手上全然是红肿的冻疮,直到今日擦再昂贵的膏都好不了。” 本身是哀伤惹人同情的事。结果理解能力正常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想说的是现在她能买得起昂贵的擦手膏了。真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桑晓晓问旁边孔雯:“你打算听到什么时候?” 孔雯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她本身是学外文的,纸上的字为了保密性好一点,两种语言轮换着来写着。她挑眉:“要走?正好,你跟我说说这个怎么做广告能让人不厌烦?” 桑晓晓收拾东西:“出去说。” 两人打算撤离,文学社余下几个倒没打算走,还想在原地留一下。他们想等下集体散场的时候,看能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作家说上话。这种好日子可不常有。 孔雯和桑晓晓晃悠到门口,没想到正好撞上自己室友。 方苗身边还有两个人。两人看上去生活条件都不错,和方苗关系也不错的模样。方苗见到桑晓晓,眼眸发亮连忙招手,但因为正要进读书会,不好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叫着:“桑晓晓,晓晓!我是方苗!” 桑晓晓和孔雯走过去朝着方苗点头:“我知道你是方苗。我们要出去了。” 方苗多看两眼两人,又转头看向人坐满的读书会:“里面不好玩么?我看好多人啊。啊对了,这是我们另外两个室友,杜天悦、严露。” 桑晓晓给读书会留了个面子:“还行。”她简单自我介绍,“桑晓晓。” 孔雯笑盈盈和严露打招呼:“严露我知道的。你哥和我一届。学生会严松对吧。” 严露露出客套的笑容:“……孔雯姐姐。” 桑晓晓没想到室友和孔雯还能认识。她之前答应给孔雯拉人,当即扭头:“我们寝室三个,全是学文学的。高考成绩好,文学水平高。可以加入文学社。你不是要招新么?人给你凑进来了。” 两个刚被介绍的室友同时看向桑晓晓,不知道该摆上什么表情。她们才刚认识啊!桑晓晓根本不知道她们具体的高考成绩!也不知道她们的文学水平啊! 她们是想要加入文学社,可怎么就变成凑人头了。 孔雯委婉说了句:“加入社团最好要发表过文章。如果没有的话,可以直接提交一篇文章给我。我们开会通过后就能加入。” 文学社也不是谁都可以加的。 桑晓晓对上三个室友,语气郑重询问:“发表过文章么?没有的话能写短篇吗?有合适的赶紧写一个。投到文学社,顺便也投个文学艺术,说不定就发表了。” 文学艺术哪能说发表就发表? 杜天悦正想说哪里有这样邀请人的,就听见一个女声带着一股做作的傲慢开口:“庸俗的人,就算是来读书会也听不进人说话。现在还要挡着门口呢。” 这人轻蔑一笑:“还投稿文学艺术。文学艺术要是让你们这耐不住的性子投稿投上了,怕是杂志的名声都不要了。” 门口五人集体看向说话的人。 桑晓晓认出来,这人正是刚才在台上明里暗里,硬生生在一个读后感里炫耀自己有钱的人。之前距离远没看清,现在距离近了才发现,这人穿金戴银,耳朵上还挂着珍珠。 这位女士画着精致的妆,唇上和孔雯一样用着极为鲜亮的颜色。红得亮眼。 和孔雯那种常年锻炼后化妆后产生的明艳冲击感不同,这位女士看上去装扮哪怕再多贵重物品,也没有那种由内而外的大气自信。 桑晓晓也傲慢,桑晓晓也拿着下巴看人。可桑晓晓的傲慢也不同,她的傲慢也是自然而然由内而外的傲慢,还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气。 从某种程度上说来,这位女士像是低配的桑晓晓糅杂了低配的孔雯。 当有外部矛盾产生时,内部矛盾顿时会变得微不足道。 杜天悦见人这样,当着人面竟然翻起了白眼:“哟,听着你可真是厉害。你投稿怕是投上了吧?可别告诉我是买上的。毕竟你这样子像要把所有家当全搁身上了。” 这位女士听了不但不觉得被羞辱了,反而觉得人在夸奖自己有钱。她刻意抬起手,手指碰触自己颈部的项链,也露出手上的带宝石金戒指:“哎。你这种学生的眼界也就这样。会觉得这么点东西就是我全部家当了。这些也还挺便宜的。我也想不通,怎么连金戒指都能算贵了。” 她说完了家当的问题,才故作谦逊说文学的事:“哎,我呢,也不够档次上文学艺术。这不就过来虚心多学点。上台讲讲读后感。我看的那本书原著是法文的,刚卖不久。” 越听越是在炫耀。 孔雯见过在首都有一条街的人都没这人会炫。她都被逗乐了,在原地勾唇笑开。 桑晓晓之前在台下就听不惯这人说话的内容。现在一听也更是明白。在这种人眼里,文学不过是体面的一种代名词,是给这人的不堪增加一层哄骗人罩子的存在。 她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从来是不客气的。她接着这位女士的话说下去:“你确实是要多学点。” 桑晓晓扬起下巴,用更轻蔑的眼神看着人:“人真正的悲痛,不会是在除夕夜大雪天想着冻疮好不了。人真正的悲痛,是手上的冻疮好了,心里头的冻疮一辈子好不了。” 女士愣怔了下,随后意识到桑晓晓说的是她刚才念的文章。 桑晓晓认为艺术是相通的,悲痛则很难共情。真正的艺术家能将情感共通:“国人写文章,不会单纯塑造雪中哀嚎。他们会把那种痛苦塑造得像墙边漏风的缝隙一样。你一旦安静下来,就会感觉那种冷意每时每刻会吹到你。哪怕大夏天窗外太阳烤焦了地,心也是冷的。” 她点评着对方:“你的读后感就是四不像。感谢这只是个分享的地方,而不是投稿的地方。放到编辑部,编辑只会认为你浪费了一张上好的纸。” 这话犀利得女士脸上一阵难堪。 她想要说点什么话来反驳。却听见这小姑娘边上卷发红唇的另一个姑娘笑出了声,且跟着一起评价起来。 “法国人爱吵架。他们文学最大的特点,是借着事情来批判这社会,表达他们对于国家、信仰、情感的一些观点。雪中哀嚎可不仅仅是雪中哀嚎。” 这女士的读后感真的是连表皮都没读懂,还要中外情感互通,这怎么可能互通得了。 另外三个室友虽然没听到现场,但看人表情黑到彻底,当场明白人是来她们面前装样子,实际上一点底子都没有。 杜天悦将自己的短发一拨,学桑晓晓轻蔑的眼神:“不才,我投稿过诗刊。过稿了。” 诗刊在诗人里的地位,就和文学艺术在作家里的地位一样。 严露露出个客套的笑容:“不才,投稿过大众电影杂志,也过稿了。”她就是爱看电影,写正儿八经的文章少了点。这又怎么了? 大众电影在影视人的地位也属于最高级。 方苗惊恐发现唯有她一个人,是完全没有投稿过也没有过稿的人。她可能也是唯一一个进文学社需要写文章给社长看的人。 难怪室友野心勃勃想要文学社社长的地位。室友除了她都很厉害啊! 方苗结巴得和她今天的麻花辫一样拧巴。她疙瘩开口:“那,那个我……” 被刺激的女士被气死了。她没想到这群人真有点东西,也没想到这群人说话这么不客气:“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这么和我说话?” 这下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方苗,集体开口,顺手指向桑晓晓:“你知道她是谁吗?” 女士被一下子吓住。她难道还真撞上硬茬了? 桑晓晓震惊扭头看向指向自己的三人,完全无法理解她们三个怎么做到异口同声的。她们难道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吗? 方苗后知后觉自己没跟上,忙给桑晓晓做介绍:“她,三木。上过两次文学艺术了。很厉害的。你可以跟她多学点。她刚说得很有道理。” 所谓伤人再补刀就是这样了。 桑晓晓很能惹事。她发现这群人还能帮她一起惹事,实在佩服。 惹完事还是赶紧走了。 桑晓晓注意到靠近门口有不少人在注意她们这边,当即放下最后的狠话:“你加油,争取投稿过一次。我们走了。” 方苗下意识跟上,孔雯好笑瞥了眼人离开,余下杜天悦和严露简直恨不得勾肩搭背,相伴朝着人哼了一声再走。气势很是嚣张。 第91章 【1+2】心里藏了冬日…… 一起出了门, 孔雯作为手上非常宽裕,且年纪最大的前辈,带着四个人往就近能喝咖啡的店去。 孔雯很自然邀请着她们:“我和三木有话要聊, 你们既然都出来了,一起去喝咖啡?我请客。读书会每年都会办。明年感兴趣可以再来, 今年没出什么有意思的文章。” 桑晓晓怀疑孔雯把全首都地图连同哪里能卖咖啡的店全记在脑里。到哪里都能找到咖啡店。 方苗很是无措:“我, 没喝过咖啡。”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农村人进城,刘姥姥进大观园, 要被邀请去很厉害的地方。 杜天悦和严露都算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又想着看看室友三木到底要做什么,替方苗答应了:“走,一起去呗。又不用你出钱。” 严露是反正也知道孔雯不差钱, 而杜天悦安抚着方苗:“免费的就是最棒的。现在不喝,你还要等自己有钱了才能再喝, 多亏。” 方苗被带进地方的时候,脑袋里还总觉得室友的话有点问题, 可她就像是逻辑没学好一样, 没能从话里面反应过来。 到五个人一桌坐下,方苗看到菜单以及后面的价格,都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太贵了。怎么能一杯咖啡就要一块多?最便宜的怎么也要八角? 这是人能喝的么? 严露看了一眼咖啡,毫不犹豫:“方苗, 点最贵的!千万不要和我们孔姐客气。” 前脚还疏离孔雯姐姐,后脚人一请客当场变成我们孔姐。杜天悦朝着严露竖起大拇指,然后点了一个中等价位的咖啡冰激凌。 天呐, 咖啡里加上冰激凌都有。杜天悦觉得首都真了不起,什么吃的都有。 孔雯不在意他们点什么。她问了桑晓晓:“你喝咖啡么?” 桑晓晓就是与众不同:“可乐。” 等饮料点完,桑晓晓才正式和孔雯商量起他们写文章的事。她纸笔全拿了出来, 给孔雯写了一下:“我们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做广告。广告分为硬广和软广。硬就是生硬。谁都能看得出我写这个文章就是为了推出这个产品。软广就是我写文章之后,大家对这个产品感兴趣,但他们不知道其实这篇文就是为了广告写的。” 另外三个室友齐刷刷看着桑晓晓,都没法在意刚才咖啡可乐的事了。三木怎么突然又变成要写广告了?广告也太不入流了吧。 孔雯微点头,也拿出了本子和笔:“所以我们要写软广?” 桑晓晓应声:“是。我举个软广例子。男生想要向自己最爱的女生求婚。他们的爱情水到渠成,如今要毕业了,他们也可以进入下一环节。他想要告诉全世界,他爱她,想要和她结婚。” 这话真是总结得非常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艺术感。 桑晓晓继续说着:“所以他问室友借了吉他,学了一首求爱的曲。学成之后,他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特意在车篮子前装了一个大框,买了一箱蜡烛。谁知道心情澎湃,半路从车上摔下来,蜡烛摔烂了一部分,可这辆车完全没摔坏。他庆幸着物有所值,重新再补买了一批蜡烛。” “求婚那天,他端着椅子坐在点满蜡烛的星光中间,手边放了一束花。他弹奏着求婚,等到心爱的女生走到他面前后,送花。最后,他载着抱着花的女生绕着学校骑了一圈又一圈。” 她写下了自行车,画了一个圈:“这个故事极为俗套,可充斥着很多年轻人期待的浪漫。最关键的是自行车、蜡烛、吉他、花。其中最实在的是什么东西?是这个摔不坏还能载人的凤凰牌自行车。蜡烛会烧完,吉他是借的只用一次,花会凋谢,只有自行车的象征丢都丢不掉。” 孔雯明白:“这个自行车能装东西,能带人,不容易摔坏。特性全部写清楚了,而且充满浪漫。这个东西在故事里完全没有广告的痕迹,就本应该存在在里面。” 桑晓晓:“是的。” 可饮料不是必需品,孔雯陷入沉思:“喝的不一样。喝的不是必需品。” 桑晓晓对孔雯说了声:“它可以不是必需品,但它可以是象征物,可以是一种情感的投影。文学上我们可以用很多种方法来写物。借物抒情、托物言志、再或者物品自述也行。”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回忆起被语文考试只配的恐惧。难怪桑晓晓高考语文这么高,这怎么生活里还能运用呢? 正常人学东西,都会觉得这些东西学完对往后毫无用处。生活里谁会用到语文和那种高难度数学呢?可实际上这些之所以被当成基础学科来学习,只说明往后生活工作中能运用到这些的地方多如牛毛。只是部分人没有融会贯通。 孔雯灵感起了些,忙动笔:“我想到一个。” 和桑晓晓写爱情不同。桑晓晓写爱情,喜欢写逐步成长的男女主,坚定内心事业发展的同时拥抱对方。而孔雯的爱情带着一种天然的强大。 孔雯上次喝咖啡时提出写化妆品,会写陡然改变的复仇。爱和恨交织在一起。她这一回的灵感则是一如既往狗血:“女主角在难过的时候经常会收到一瓶饮料。她一直以为是心上人悄悄给的。谁知道她发现心上人出轨了,得到了更深的打击。从彻底的崩溃中走出后,她变得坚强也足够强悍,并发现原来给她饮料的人一直陪着她。”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6节 她本来想写另一个男人,却笔锋一转:“是她的家人!怎么样?” 四个旁听的人同时惊叹了一下。 桑晓晓原本都已经认定了会是爱情,结果没想到孔雯会写亲情。她不由给出很高评价:“有意思,高级。亲情常常是说不出口的关心,默默支持,却很难表达。这瓶饮料很有意思。” 当人无法对家人说出爱的时候,或许一瓶饮料就能不尴尬且将情感传递出去。 严露醒悟:“就像和父母吵架,最后的解决方式永远是我妈喊我吃饭。” 这样的写法共情的人会更多,如果再来一点爱情故事,扩展一下宣传:“爱情到一定程度也会变成亲情。这个故事都能拍成电视广告了。父母互相争吵之后,最后放一瓶饮料求谅解。” 其余几人连连点头。 点完头,咖啡可乐都送上来,连带着几块甜点。 杜天悦直来直往,当场有疑惑就问:“你们怎么会突然要写广告了?写文章不是稿费很充足么?” 孔雯心情好,给自己的咖啡加糖加奶:“这事你得问三木。是她拉着我来写的。反正写了也有钱拿,又会署我的名,没什么不好的。笔名这东西分分开,我写广告的笔名专门再起一个。” 桑晓晓在等孔雯答应的时候,专门按照傅元宝那种商业合同,写了一份征稿合同。她合同没随身带,大体说了自己想法:“我有这个需求。暂时打算请几个人一块儿写广告稿。在我这里过稿就算钱,给文学艺术的两倍稿酬费用。文章版权属于作者。因为是广告,所以我有十年使用权。如果发到大杂志或者报纸上,稿酬也归作者,但里面关键商品名称不能去掉。” 方苗本来在认真学身边人怎么喝咖啡。她听到孔雯和桑晓晓说有钱拿,当即心动,有点也想要写:“广告我可以写么?” 桑晓晓没有当场答应下:“你可以写一个关于饮料的短篇文章我看看。得是有亮点的通俗文学。” 方苗得到机会,忙点头:“好!” 听见方苗这么快就打算试一试,杜天悦很是惊异。她看向方苗:“你也不问问是什么饮料的广告?万一是很难喝的呢?” 严露也是这么想,但碍于现场人多没说。 方苗刚才应得有多大声,现在就有多怯怯。她小声说着:“因为,因为大家都是校友,应该不会给不好喝的饮料写广告的,吧……” 她说得很是不确定,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桑晓晓和孔雯。 孔雯很久没见过这么单纯无条件相信人的家伙。她笑开,说了一句实话:“其实我没喝过呢。” 话一出口,方苗脸色顿时变得慌张起来:“啊?” 孔雯被方苗逗乐:“好了好了。我是没喝过,但做饮料的人不简单。我也是看在三木和她未婚夫的面子上答应的。”她问桑晓晓:“哦,对了。什么时候我们去尝一下饮料?” 桑晓晓朝着众人笑笑,露出她的小酒窝:“我也没尝过。我得问问研发出来没。” 众人一时沉默。 这就有点过分了。 偏生当事人不仅不觉得自己过分,还微抬下巴娇气说着:“怎么了?未雨绸缪,不满意?” 众人更加沉默。 未雨绸缪用在这里怎么都不太对头吧! 桑晓晓和人说完内容,晚上回家。 两个人一块儿住外面,吃饭总是要解决的。傅元宝做饭是毁灭厨房的级别,桑晓晓做饭是毁灭租房的级别。为了不让这个房子从租变成不得不买下来,两人都选择从外面带吃的回来,要么傅元宝买点,要么桑晓晓去学校食堂买些。 如果不是两人白天都不在家,傅元宝估计还得考虑找个人来给他们两人做饭。 晚上吃着饭,傅元宝没吃多少。 他白天试了太多柠檬茶,现在嘴里一股酸甜茶味,导致食量大幅下降。 两人吃完,一般是各回各房间,或者是一起到书房里忙自己的事情。今天吃完,桑晓晓没回房间也没去书房,吃完问傅元宝:“你的饮料厂怎么样了?” 傅元宝拿着一个报纸在边走边看,屋里绕着消食。他听到桑晓晓的话,简单和桑晓晓说了一下:“柠檬从近郊送过来,今天刚试了几种味道。加了柠檬的茶味道确实很独特,就是酸了些,加了糖之后口感很不一样。工厂里正好有冰箱,放了些在里面,明天试试冰镇的口感。” 到正式上市场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桑晓晓这边连写广告的人都准备好了,谁想到傅元宝进度才到这里。她是半点不体谅傅元宝,走到傅元宝身边,用手戳傅元宝的腰:“你行不行啊,怎么还在试口感?” 这几年食品监管的条款一一上来,饮料应该还得过审核之类的才能拿到店里贩卖。那得要多少时间啊? 桑晓晓催促着:“你可快点,我这帮你打广告的人都找好了。” 傅元宝觉得很好笑。 他这种好笑是像看到小孩子骄傲得和长辈说着“我能赚钱了”那种好笑。实际上小孩子赚的那点钱,还没能入得了长辈的眼,只是心意是很重的。 傅元宝顺着问桑晓晓:“是什么广告?对方是你的粉丝?”声音带着笑意,还有点对柔软。 桑晓晓不明白傅元宝这话是哪里来的逻辑揣测。她现在事情确定的差不多,才和傅元宝说:“才不是。是写文章给你打广告。” 她简单和傅元宝说了一下所谓的硬广和软广,再举了文章的例子。倒豆子一样说完后,她更是掏出了自己拟的合同,给傅元宝展示:“看,内容我大概都写上了!” 桑晓晓抖了抖纸,又抖了抖纸,像是刚刚战斗胜利的小鸡。 傅元宝不会看桑晓晓写文章,因为一旦桑晓晓发现被看到,就会生气愤怒。所以他完全不知道桑晓晓最近忙的工作里还有这么一出。 他看了一下所谓的合同,发现桑晓晓是按照他和人签合同那样拟的,上面很多内容写得都非常清楚,连稿酬都很明确,更是增加了保密协议。 虽说保密这个事情,写了和没写是差不多的,口头上很容易传开,但确实说明桑晓晓对这件事思考已经深入到了很多方面。 很完善的一个广告想法。 桑晓晓说着:“我跟你说,出版社那边有和我联系,说要做春居的动画片。我又和说好了以后做电视剧的。要是你饮料做好了,我加塞进去,里面人随手拿起饮料喝一口,很正常的。这就叫软广。你别小瞧现在的人,他们很是会学。比你去报纸上杂志上电视上花钱便宜多了。” 傅元宝发现确实是。 桑晓晓的广告只是随便添加一笔的事。比他专门众人去做广告买版面会便宜很多。他那些可都是大开支。尤其是电视广告。要是放在时间比较关键的地方,更是每一秒都在烧钱。 原本的好笑消失,转而变成了认真。 傅元宝分析着:“你这些文章之类的,最快多久能上报纸和杂志?是要和编辑部之类联系的?” 桑晓晓点头:“那当然,也得配合着一起来。大量铺下去,再加上你自己推广饮料。大家人人都议论这个饮料,才能够让人下意识去选择它。” 能够另辟蹊径的饮料都有着其独特性:“当然你得好喝啊!” 桑晓晓哼了一声,警告傅元宝:“要是不好喝,你就别回来。我会看到你就烦,到时候让人过来把门锁换了,让你无家可归,只能住宾馆。” 这种警告毫无威胁力。 傅元宝是相信桑晓晓文笔,也相信桑晓晓能选择出来的文笔的。 他没有想到桑晓晓会为了他这门生意那么上心,几乎将她来首都所有碰到的人全部拉入了这场计划。她完全没有考虑,其实他的生意和她是没多大关系的。 那所谓的一块钱想要变成十万,更是难到能上天。 他答应的四合院,是迟早会买给她的。不管那个十万能不能赚到,他都会买给桑晓晓。桑晓晓也不是傻子,肯定明白一块钱变成十万块钱有多难,有多不可能。 他对她的好,她会回馈。桑晓晓当初说他不懂“付出”,所以他学着去不考虑回报做事情。他对桑晓晓所做的事情就好比往大海里扔石头,一颗颗听不到回响。 在他完全不期待利益置换的回馈时,桑晓晓回了他珍珠,放在贝壳里炫耀打开着。 傅元宝轻笑一声,胸腔内满满都是情愫。他见小姑娘带着得意说着:“我这个方法可好了,一定能让你的饮料杀出一条血路。要是杀不出,肯定是你的问题。” “对。”傅元宝很肯定,“如果杀不出,肯定是我的问题。” 傅元宝知道桑晓晓要请人写文章,便和桑晓晓说定:“这饮料确定要卖的时候,我给你学校送几箱。人手一瓶尝尝看。你有需要饮料就告诉我,我……” 他想起桑晓晓第一次到傅家,然后他没有一天在家的事。 傅元宝的人生很少后悔,这一刻他很是后悔,后悔在桑晓晓成长的这些年里,完全没有参与过桑晓晓的人生。这娇气的小姑娘,直到临近成年才到自己面前来。 他却找了生意刻意避开了。 “我每天尽量都会回家。要是回来晚了,你就给我留纸条。”傅元宝手压住了桑晓晓的脑袋,不太想让桑晓晓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想,他现在肯定把后悔刻在了眼睛里,刻在了脸上每一个细处。 桑晓晓可不管傅元宝正在动容。 她正在高兴自己做了大事,还警告着傅元宝不要搞坏她的宣传大业。谁想到这男人竟然就拿几箱饮料打法她,打法就算了,还用手按着她的头。 士可杀,不可辱,头发不可乱。 桑晓晓双手试图扯走傅元宝的手:“你的手走开啊!” 傅元宝坚定不移动自己的手:“我不!” 桑晓晓力气哪里能比得过傅元宝。她挪不开,很生气,气得恨不得狠狠揍一顿傅元宝:“你信不信我咬你!” 傅元宝心下微动,把右手放到桑晓晓嘴边:“你咬吧。” 他手侧面不经意碰触在桑晓晓的唇,能感受到小姑娘唇的柔软。右手是那么的特殊,特殊到桑晓晓发现他这个行为后,真张开嘴咬了上去。 说是咬,但没敢真用力。牙齿碰上手表面,都能感受到手的温度。傅元宝的右手是桑晓晓看着好起来的。桑晓晓是不可能舍得咬下去的。 她发现傅元宝完全不闪避,抬眸狠狠瞪着傅元宝,松开傅元宝的手:“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傅元宝垂下眼,看小姑娘愤怒到整个人都是鲜活光亮的。他缓缓开口:“是有点。” 怎么说呢?他是真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病。 “我不是写文的,不知道你们文学上要怎么才能描述我现在的情绪。”傅元宝把右手收回,用左手按住了刚才桑晓晓根本没咬下去的地方。 他不用看都知道,小姑娘一点力气都没用,连红痕都没留下。 傅元宝很淡然,很坦诚:“我现在觉得,你不管对我提出什么条件,我或许都会答应。你想咬就让你咬,你想打我就让你打。想把胸剖开,让你看看我的心脏,是不是被你偷塞了冬天的暖手炉。” 桑晓晓顿住。 这个男人从来都很会说话。说话总是一套一套,和动作一样很突兀能震撼到人。 傅元宝不想和桑晓晓对上视线的,可已经对上了也没办法。 “桑晓晓,谢谢。” 连名带姓叫人,一向来是很有杀伤力的。桑晓晓刚才还在愤怒的,这一刻已经完全不知道愤怒两个字怎么写了。她近到能看到傅元宝半垂的眼内里的自己。 傻愣愣的看着人,好似没听人说过谢谢一样。 而桑晓晓更没有想到的是,傅元宝以一种很慢的动作,将她抱住了,又趁着她没有反应过来很快松开。 桑晓晓张了张嘴,发音都发不出来。她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是为了我的四合院。” 傅元宝应声:“你生日那天就给你买。” 距离桑晓晓生日没剩下多少天。她就在开学后没多久,就将迎来十九岁的生日。而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生日的礼物提前预知,还是一套极为贵重的首都四合院。 桑晓晓正要感动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我生日归我生日,四合院是一块钱换的。你不要为了逃避我的生日礼物,说生日给我一套四合院!” 她的四合院是正儿八经的生意,怎么就变成生日礼物了? 这男人太聪明,三言两语就把她的礼物给省去了。桑晓晓仰起头催促:“快点,最近的情书呢?欠了我几份了你自己说说?甜言蜜语都是虚的,男人就这样。现在说得都好听,十年八年之后就和突然没了的情书一样。啧。借口都是忙。”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7节 说着说着,她还“啧”起来了。 傅元宝的感动全无,脸上表情回归冷漠。 他看透了,和桑晓晓说这些,不如直接给桑晓晓买个烤鸭。说不定她还能更开心。 第92章 【1+2】反套路,有点…… 一屋子里两个人, 都在为自己以及身边的人而努力。 桑晓晓在这种情况下,迎来了正式开学上课。大学上课和高中不一样,是走班制, 要到各个教室里去上课。大学的教室和他们贫穷又收费高昂的高中也不同,是真的阶梯教室。 教学场所真的是几十年没有更多的更新, 现在的教室是这样, 几十年后的教室也不过是设备陈设翻新而已。 有意思的是课程。 桑晓晓真上了课,发现老师和老师之间相差极大。文学系的老师大多都充满文学上的浪漫。他们讲课从来不拘泥于课本, 而是说着说着就畅谈起上下五千年。 一个故事,他们能延生讲到很多东西,包括作者的个人背景,包括时代背景。所有的文章都不是凭空出现的, 能传承下来并让后人知晓的,更是当时最具有代表性的存在。 有的老师喜欢诗歌, 讲起来更是会古今中外结合来说。以前的诗歌是如何,现在的诗歌又是如何, 外国的诗歌又有什么不同。说着说着就写起板书。 这些老师也不在意台下的学生是有名气还是没名气。一节大课基本上要近百人, 万一心血来潮点名都得点半天,很难记得住再去一一在意。 布置作业起来,当然就是写文章、写诗。 在这么繁忙的课业当下,学校的事务也一样繁忙。班级要选干部, 学校里各种学生会团委都要吸纳新人,各种社团也开始招新。 桑晓晓由于不住校,以至于同学前辈们扫楼全都碰不上她, 她也对这些公共事务全然不积极,忙着自己的事。 春居的动画片她全权委托阳城那边帮忙洽谈。阳城边上有很优秀的动画电影厂,正适合。而电视剧是当初学校和她谈好的, 学校老师帮她联系专门拍电视的单位。 大学的课程和高中不一样。考虑到同学们第一学期主要是以适应大学为主,所以大家的课都不算繁忙,不像高中从早上课到傍晚。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受大学生活。 早上大多数时候不需要起很早,因为只有很少一部分老师喜欢排早课,余下老师大多都热衷于十点左右上课,到午间上完。更多的课程是安排在下午。 桑晓晓的课表周五课程最少,周六反倒有课。 她和当时负责招生的老师约好,就约在了周五下午谈事,且就在学校里谈。学校有办公室,也有专门开会的会议室。 会议室是老师们平时开会的地方,临时借给桑晓晓和负责的导演。 这名导演很是年轻,看上去二十多岁,三十都未必到,打扮得很是时髦。大夏天的日子,他愣是留了一头微长的头发,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手边还有刚摘下来的墨镜。 身上穿着下一刻就能去夏威夷的衬衫,纽扣愣是要露出锁骨暴露胸膛。脖子上更是挂了古铜色做旧了的项链。当然,也可能这项链本身就是旧的。 桑晓晓之前说傅元宝土,主要就是现在的时髦未必是经典的时髦。所谓经典的时髦,是哪怕几十年后人们穿,都不会觉得突兀,更会让人用“美”的眼神来看的。 面前这个导演给桑晓晓的认知就是……有点非主流。不是贬义的非主流,而是整个穿着打扮不属于当下主流的审美,所以要在主流前面加个“非”。 已经超出了土的范畴,进入到清奇阶段。 桑晓晓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导演会有什么样的拍摄风格。她的小说和文章基本上都偏向中式,带有的西方色彩很少。和这个导演的感觉截然不同。 负责招生的老师在边上带着一点点的尴尬,尽可能镇定给桑晓晓做介绍:“这位导演是新生代的导演邱岳,虽说毕业才四年,但其实去海外学习过,回来后也跟很多大导演拍摄过一些电视剧,也去电影导演手下帮工过。” 桑晓晓坐在位置上,身体微后靠,双手环胸对视着这名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导演:“所以说没有主导过片子?” 邱岳在桑晓晓之前,没想到传说中的三木是这个风格气质。他看过三木的小说,在现实的艰苦中开出了梦中粉花。浪漫又幽默。 可现实里的三木,气势十足,带着娇气和傲慢,对上一个年长的陌生人没有半点谦卑,甚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审视他。 稀奇。 “拍过短篇。”同样在观察三木的邱岳意有所指,“新出头的作家,新出头的导演。很合适不是么?” 想要拍三木作品的大导演不多。大多数的导演更喜欢和编剧合作,脑子里也有万千的思路想要拍,不会有空想要去拍一本书。 除非这本书实在名气大,大到让导演就想让这样的作品以画面形式呈现出来。导演就是作者最忠实的读者之一,当然希望能拍出作品来。 而年轻一代的导演里面,大多数都文艺,想要拍的东西很有艺术性。邱岳很清楚自己同学们都想拍些什么。他们想拍能拿奖的东西。 都是些要跑国外去拿奖的,能圆他们艺术梦的电视剧或者电影。 邱岳不一样,他喜欢幻想类的东西,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小时候他喜欢两样东西,一是闪亮亮的黄金珠宝,二是艳丽的化妆品。他喜欢钱,且热衷于把他妈的口红往自己脸上抹。现在他长大了,热衷于动用各种色彩去布置画面,最好还是能赚钱给他买买买的那种:“我想要拍你的书。” 桑晓晓和邱岳得把话说在前面。 她的眼光很高。对于一个几十年后的人来说,她对影视的要求也完全往几十年后的状态靠。她看过很多优秀的作品,甚至知道这些作品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如何的。 当然,这里面也没有邱岳。 桑晓晓和邱岳说着:“我还没有看过邱岳老师的作品。我个人对于电视剧的要求非常高。我的小说春居应该充满江南中国风的色彩。拍摄的时候必然得动用古典艺术、园林艺术、以及现代一些比较梦幻感的拍摄技巧。” “我希望的春居的颜色是明亮的春日。在梦境和现实切换的过程中有差异,但差异不会让人出戏。画风不是西式的或者是海滩风格的。”桑晓晓松开手,用手指捏了下自己的衬衫,“你要是拍成这个风格,我不接受。” 没有半点委婉。 负责帮忙联系的老师在旁边不停给桑晓晓眼色了。 他也很是震惊,没想到桑晓晓说话会这么直。这种事情明明可以更加委婉来说,看完风格不合适就婉拒,合适就合作试试。 桑晓晓不在意身边人的眼神。拍得糟糕宁可不拍。影视剧是能够保持很多年的素材。或许她再度合上眼的那天,她的剧都会被再次拿出来给世人当做作品科普。 在文字衰弱的未来,视频是更有冲击力的存在。 如果邱岳不合适,她宁愿再等等,等到合适的导演来拍。 邱岳都能想象要是桑晓晓要是加入到剧组里,绝对会是极为难应付的那一类。他的脾气也不算好,在拍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两人肯定天天大吵。 他气势半点没被桑晓晓压下,倒也是理解桑晓晓的想法。可他也有他的个性:“我不想色调拍得太淡,我希望整个画面的颜色是艳的。” 邱岳把头发往后一顺,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翻出了桑晓晓的书。 书被用一张广告海报专门包了书皮,生怕磕着碰着里面一样。邱岳把书翻开到桑晓晓描绘春居的那一幕放出来:“现在的电视剧放不出特别亮的颜色。我们选择的颜色越是亮,到电视里放出来的时候就会弱一个色调。要是放到黑白电视机里,只有鲜亮的颜色才能更加凸显黑白色调。” 桑晓晓意识到现在的拍摄情况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她希望的春天可不希望是那么寡淡的春天。要是选个淡粉色,恐怕到电视里像是粉白色了。 邱岳知道桑晓晓想要园林那种既视感:“苏式园林的特色,是整个场景的和谐。桃红柳绿完全不妨碍园林建筑设计。我们拍摄完全可以去租一个园林来拍。我记得你后面还有鲤鱼?一定要是那种富贵红鲤鱼,夹杂着一条金色。这种视觉上你是不是想象一下就像是梦里一样极美。假山、鲤鱼、春花和绿叶。纯情的少年少女在里面懵懂行走。老先生在里面欣慰向往行走。” 他很实诚:“我不喜欢很记录式的拍摄,我希望能稍微快一些的节奏。每个人都能够靠着几幕就把性格凸显出来。用衣服用表演凸显出来。” 不管是哪样的角色,都不会掩盖住布景的艺术美感。而其中行走的人更是能体现出故事性。 桑晓晓很意外。 她发现邱岳所描述的画面确实很有意象。这种画面感不像是邱岳这个穿着审美会搞出来的。她思考了下:“你学过国画?” 邱岳愣了下:“没。” 桑晓晓有点疑惑:“你听戏剧?” 邱岳看上去和戏剧半点没有关系。可他还真诧异了:“是听。我家里人喜欢听这种,所以我以前一直会跟着看一些。你怎么看出来的?” 桑晓晓想着《末代皇帝》都是外国人导的,像邱岳这样的人未必不能拍春居。她对邱岳拍的短片好奇:“我能看你拍的短片么?” 邱岳朝着桑晓晓挑了挑眉毛,眼内满是愉悦:“我有录像带。” 桑晓晓脑子里顿时有了“有钱”这个念头。 现在的人能有录像带,那可不是一般人家。安装一个电话要几千块钱,买一台录像机也要几千块钱,价格没有比低电话便宜多少。录像带这种在录像机面前都不算贵。傅家主要是小奶奶在看电视,完全没有可以用来看录像带的录像机。 像是邱岳这种,自己拍短片并录制下来,并做成录像带的人,可以说是相当有钱。家里说不定有矿山。 几十年后拍摄电视剧每一天都是在烧钱,所以不敢轻易停工。仔细一想,现在能够拍片的人也一样是能烧钱的人。 一万次感慨自己贫穷的桑晓晓:“我没录像机。” 邱岳又从包里翻找一张名片。他在名片后面快速写了一个地址,随后推给桑晓晓:“到我那儿去看录像行么?你要是一个人不放心,可以带你朋友一起来。” 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老师:“带你老师来也行。如果他有空的话。” 老师很心动,就是工作有点忙:“哎,我去看看我时间上……” 桑晓晓完全不体谅老师,也不知道老师很心动。她很果断:“我带我未婚夫。傅修源。” 桑晓晓不知道傅元宝有没有空。傅元宝这人的审美绝对是灾难级别。她可以把傅元宝带到邱岳面前,并且告诉他:“不要学这种穿着,这辈子都不要学。” 多好的反面案例。能让傅元宝清楚明白,她每次看到他穿得奇奇怪怪站到自己面前来是什么感受。恨不得当场把人的衣服扒了换上一套正常的。 很痛苦。 成为反面案例的邱岳没想到三木和傅元宝是真的感情很好,连看个录像带都要一起。他不由摇头:“唉,年轻人。时间久了就知道,爱情只会拖慢你的脚步。” 说着说着,他墨镜重新戴上。墨镜一戴,谁也不爱。看上去更加污染桑晓晓的审美视觉。 桑晓晓对邱岳这个状态很警惕:“你可千万别把这个心态放到电视剧里去。智者若是踏入爱河,必然是心甘情愿。我的小说里大家都是聪明人。” 她威胁着:“不然我不给你拍。” 邱岳刚还想要装模作样,表现出一副时尚国际影视人的模样。结果被桑晓晓这话当场逗笑。三木的声音真的很特殊,话是威胁,可怎么听上去怎么像是撒娇。 还好有个比较合适且双方情愿的娃娃亲。这要是没个娃娃亲,恐怕后面痴缠追着的人能排队。 邱岳双手举起投降:“我一定好好拍,要是拍不好,就去给我的死对头送花。” 桑晓晓感兴趣顺口问了一声:“你死对头是谁?” 邱岳冷哼:“我死对头是一个非要搞文艺电影的。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他。诸绪杰,诸导演。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不怎么做人。” 好的,也是桑晓晓没听说过的名字。 影视界的恩怨情仇,比较容易影响作品。桑晓晓为了自己作品安全考虑,再多问了两句:“你和诸导演是怎么闹了不开心?他干了什么?” “不开心的地方可多了去。”邱岳对诸绪杰导演意见很大,“我第一部 电视剧就是当他的副导演。我就喜欢一幕幕想好了拍。故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他就一天一个想法。” 拍电影一天一个想法合理吗?再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 “今天他想这样拍,明天他又想那样拍了。也不知道最后在拍一点什么,我哪里还能穿这些?”邱岳说起这个就带火,扯着自己的丝巾。“我每天别说装饰了,我连头都没空洗,就在想要怎么跟上他拍电视。” 邱岳强行呼出一口气:“别说了,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火。反正没下次合作。再见了他。” 桑晓晓清楚不是道德上的问题,半点不打算介入。她收下名片,寻思着自己也该去弄一个限定时间的名片。每天固定时间段接听电话,省得一群人因为联系不到她而愁。 她朝着邱岳示意一下晃了名片:“那我们周日下午见。你不要告诉我你周日没空。” 邱岳比了一个手势:“周日可以。” 约好了看录像带的时间,桑晓晓回家就和傅元宝说了这事。傅元宝抽出一个看录像带的时间还是有的。他在自己工作行程上抽出空。上午可以去厂里看一眼,中午回来和桑晓晓吃饭,下午带着桑晓晓前去看录像带。 整个行程完全没有问题,可惜真到了周日这天,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孔雯和段坤其脸色极差的找上了门。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8节 桑晓晓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一个电话打过来要了地址后很好找。孔雯和段坤其敲门进来后,心情都极为差劲,坐到位置上后,脸是一个比一个黑。 电话里说不清楚,两人也没细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桑晓晓到现在才得以问情况:“发生什么事情了?” 孔雯气得都坐不住,站起身来边说边骂:“他大爷的。我们那天在咖啡店谈的点子,不知道被周围哪一桌的人听去了。一本杂志上新出的毕业求婚就是你那天说的点子。我那天说的饮料,不知道会不会转头就被人也给用了。我写了但肯定压着不放,要等你饮料出了才放。这要是他们先出,我们这个故事就彻底没了!” 段坤其也很怒:“关键的事情就不该在喝咖啡喝茶的地方谈。周围的人全然不认识,也不知道谁会听到,谁会用去。这又只是个点子,就算找到了是谁听了后写了,我们也全然没有证据。” 孔雯也是后悔。 以往都是随口一谈,也未必会写出来。她也不介意别人用她的点子。可这回是她谈好的商业稿,这被人用了去,让她愤怒得不行。如果不是对方用了一个很新的笔名,她肯定找到人当场对峙去了。 “现在对方用都用了,比我们先。”孔雯烦心,“学校里今年要毕业的人,凡是有对象的,都在议论这个。也就是这样传我这里,我才知道。否则那种杂志谁有空看。我事情忙都忙死了。” 桑晓晓没想到还能出这么个事情。 别说这种情况,就孔雯的那个故事,放到几十年后都属于俗套不被法律保护的梗了。除非人原封不动的抄走,不然法律是没法判决。 桑晓晓好奇:“现在要是抄的话,要怎么样证明自己是最先写的?” 孔雯烦心归烦心,对这块很是了解:“要么你登报登杂志了。那上面的日期就是你的证明。要么你写完誊写一份,专门邮寄给你自己。千万不要拆封。邮戳什么的都保留。这也能当证据。反正麻烦得很。谁凭白整天写了文章再给自己邮寄一份。” 桑晓晓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稿就是这样。万一碰上这种事情讲都讲不清。 她问了一声:“杂志带来了么?” 孔雯朝着段坤其抬了抬下巴。段坤其从自己的包里把杂志拿出来,翻开有故事的那一页给桑晓晓看:“就是这里。我是没有和你们一起去喝咖啡。但从孔雯的专属来看,整个故事基本上流程是一模一样的,包括自行车、蜡烛、吉他、花都一样。” 桑晓晓一目十行扫下来,发现对方关键点确实都写到了,还增加了一点心里细节。这使得整个文章情感更加细腻,能让无数学生怦然心动。 别说求婚了,往后告白都会有不少人用这招。 其实故事很俗套,思维撞上的可能性也极大。至少桑晓晓能说出很多种套路爱情故事,每一个都不带重复的,说不定能写到她入土。 她把杂志还给两人:“我说实话,这个故事是我不太会写去发表的。因为太普通了。我会公开说我想写的故事,一般是别人无法复制的,或者复制也无所谓的。作者也不一定是听了我们的话,很可能只是因为故事太普通,所以正好想到这么一个。” 就像她设想的女商人。不同的人写出来会是不一样的,三木写的女商人和别人写的女商人很难雷同。而这个求婚故事,别人写了也无所谓。 桑晓晓本来在女商人之前,没打算写短篇。 可灵感来了,当然不能阻拦自己的灵感。 桑晓晓问孔雯:“如果,我就打个比方。如果说段坤其像里面的主角一样,向社长你求爱,你会怎么做?” 段坤其被突然举例,脸色从黑变成震惊,再度变成惊恐。他才不可能向孔雯告白!他喜欢的女生是那种温柔且贤惠的乖巧女生。像孔雯和桑晓晓这种,他是完全不可能有一点喜欢情绪的! 孔雯听到这比方,大热天更是寒毛都竖起。 她嫌弃瞥了眼自家副社长:“我肯定拿个桶装了水,给他从到脚来一下子。好好给我清醒清醒。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桑晓晓短促笑了声:“我打算写个短篇就讲这点不可能。如果说求婚是一个套路故事,那我就写一个反套路。你也可以在饮料故事上升级一下,写个更有意思的。” 孔雯若有所思。反套路,有点意思。 第93章 【1+2】前往看录像带…… 桑晓晓短篇还没开始写, 傅元宝便带了午饭回家。他发现家里多出两个学生,全是学校文学社的。 傅元宝没想到家里会突然来人,意识到带回来这点菜不够四个人吃, 便把菜顺手塞进了冰箱,并提议:“出去下馆子?有什么忌口么?” 孔雯和段坤其都没什么忌口, 纷纷摇头。 傅元宝便拿了点钱, 带着三个人出门把午饭解决了。 大中午,各种小饭馆都热闹起来。饭馆喜欢开在饭馆边上, 一排看过去全是饭馆。过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为了吃饭来的,而吃饭的人可以随意选,方便很多,对所吃的饭意见也会少很多。 大中午不合适吃太油腻, 傅元宝便点了几个菜让人现烧。 他今天因为要出门见导演,早上起床就折腾了一下。衣服特意选了一套新的浅灰色衬衫, 还打了一条领带。手上的手表更是算拿得上台面的。桑晓晓不爱他用摩丝,他就干脆出门让理发师把他鬓角给剃了些, 看上去精神点。 孔雯一看手表和傅元宝的袖扣, 差不多就知道傅元宝的财务状况和个人折腾能力。 财务状况是不错,折腾能力约等于无。她见过那些有了钱的男人,都格外想要装扮到身上。又是袖扣又是手链又是项链,戴眼镜的一定要镶金, 手指上恨不得带上个玉扳指装有钱且文艺。 要是碰上牙口不好的,嘴里还会想要镶金牙。 她不动声色打量完,再一看身边的段坤其。段坤其喝着茶, 身上穿着一副学生气质,完全没有特意打点过自身。一忙就熬夜,一熬夜就黑眼圈上来还发痘。这也就算了, 脾气还是个老迂腐。 孔雯内心直叹气,能看上眼是真的有鬼。 她哪怕对外表要求不算高,好歹也会希望对方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也就是因为这点看不上,孔雯对桑晓晓的短篇很感兴趣。可惜桑晓晓半点没透露短篇打算怎么写,吃着小饭馆里的菜,眼眸发亮。 她心情一好就喜欢晃脚,吃得高兴了偷偷也晃了两下。 晃悠完,饭也吃完。傅元宝抽空低声问了桑晓晓:“他们两个都是为了帮我们写文章的?” 桑晓晓应声,顺带把两人上门说的事情转述给了傅元宝:“文章肯定得再想,具体怎么写就看他们的想法能不能又适合广大群体,又超脱一般俗套故事。” 傅元宝这几天差不多试出了饮料口感:“我柠檬茶差不多做好了,你要尝尝么?可以让你校友一起。我想着不能让人喝多了厌弃,所以还打算试一下连喝三瓶喝完的感受。” 他工厂当然不在学校周边。但为了出行方便,他专门问郑嘉租了一辆车。上下厂方便,平时去别的地方也便捷。现在是花钱的时候,他的钱暂且都得花在刀尖上。 桑晓晓是想尝尝的。她已经很久没喝过柠檬茶也没有喝过奶茶了。柠檬茶有了,奶茶还会远么? 她点脑袋:“要喝!” 傅元宝便载上四个人,一块去群工厂走一趟。他开着车路上就和孔雯以及段坤其说着清楚:“一般来说,饮料生产是要全程保密。到卖的时候再推出去。因为你们要写文章的缘故,所以我认为适合提早先尝一下,开阔一下写文章的思路。要是有什么想法你们也尽量说。” 他说话慢条斯理,让孔雯总觉得像在听会议发言。她颇为稀奇,但也没多说什么。 孔雯看向桑晓晓,只能从侧面看到桑晓晓在……晃脚。 她更是觉得稀奇。 被她觉得稀奇的桑晓晓想到能喝饮料就开心,和傅元宝说着:“你这些饮料搞快一点。我还想喝别的。下次把可以有的饮料都告诉你。你不如在首都开几家现做的饮料店。” 傅元宝第一步才迈出,桑晓晓已经在催第十步了。 与其他来做,不如桑晓晓自己尝试折腾一下:“你可以自己试试。我要是觉得味道好,优先选用。” 桑晓晓的脚不晃了:“你这是拿我当实验员!不花钱的那种。” 傅元宝问桑晓晓:“不是你想喝?我也不知道你具体想要喝哪一种,当然只能自己摸索着来试。要是试错了,你又不喜欢,我不是白做一批,你等得也更久。” 桑晓晓一想,倒也确实是。 很多饮料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更不知道要用什么材料。傅元宝比她了解得更少。从头摸索起来,远没有她这种喝过的人清楚。 她叹气:“傅元宝,你可真没用。” 她再叹口气:“傅元宝,你得支棱起来。你看看人家,要么会玩计算机,要么会写文章。你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做点生意,还得要靠我。” 别说傅元宝了,后座两人都一时间没法吭声。傅元宝做生意的本事难道不是一技之长吗?当初他提出的提高工人工资,让工人除去基本工资之外还有提成拿,可鼓舞了多少人! 后来又提出了要求高学历的技术性人才,让大学生尤其是研究学者都慢慢变得吃香起来。要知道搞研究的不如做小生意的。他们没钱很难做事情。有国家兜底的那些学者都结婚困难,要拖到三十来岁。 现在对人才的需求越来越大,往后这些高学历会越来越吃香。工厂要是高薪聘请这些,完全就形成了正向推进作用。 当初所谓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动后富,就是傅元宝这样的。他真正领会了上面的意思,且将其落到实处。 到了桑晓晓这里,反而完全没用人一样。 傅元宝也觉得好笑。他要是和桑晓晓算账,桑晓晓写到现在的稿费和版费也就勉强还一下当初他给桑家买的那些东西。 桑晓晓的话确实没说错,他这不算一技之长。只是小聪明比较多,并运用到了生活赚钱中。除去赚钱,他也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计算机不会,写小说更不会。如果说工厂里设备会用算一技之长的话,他倒勉强能算有一个。 然而他能赚钱就可以了。有一技之长大多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桑晓晓。”傅元宝学着桑晓晓这样连名带姓叫人,“我没一技之长,又要在厂里花钱,又要给你准备礼物。吃不起饭了。你能不能用一技之长养养我?” 他带着一点点笑意:“几技之长也行。这个现场做饮料的店,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桑晓晓吃软不吃硬,但碰上傅元宝这态度,她很容易就顺杆爬。她轻微哼声:“真丢人,要我养你。我养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听我的。我今晚想吃大餐。” 傅元宝顺着问下去:“什么大餐?” 桑晓晓把最近有听说过的美食一个个报菜谱一样报出来,听得后面坐着的两人一愣一愣:“我想吃焦圈儿,想吃烤肉、想吃糖油饼……灌肠、羊小排、羊杂粉丝汤、羊肉烧卖……” 这么多的菜,桑晓晓肯定吃不完。在吃不完的情况下,还要买那么多吃的么?更可怕的是,这些吃的好像还不是在一条街上。虽说确实吃的很多会靠在一起,可桑晓晓说的内容里有早点和正餐分开,完全不在一起。 谁想傅元宝竟然在边上应了:“行。我去买。” 孔雯和段坤其同时脸上摆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平日里两人算是出口成章的类型,到这两人面前真是没什么话好说。只要他们是和对方讲话的时候,是完全没第三个人介入空间的。 到了工厂,傅元宝没让几个学生下来。他亲自到厂里用板车拖了两箱饮料出来,抽出三瓶拿到车里,并把玻璃瓶的开瓶器递给段坤其:“尝尝。” 汽车后备箱打开,他把余下的饮料全搬运到车里,打算等下去看录像带的时候喝。 大夏天当然是喝冰的时候。傅元宝这两箱饮料放在塑料框中,一瓶瓶虽没有放在冰柜内,但也放在了阴凉处,摸上去就有一股凉气。 瓶子看上去相当漂亮,里面的液体清透,带着淡淡的黄。或许是因为真用的是柠檬挤出来的汁,所以里面能看到有一点点的果粒屑漂浮。 段坤其简单把三瓶都给开了,分好后做了心理准备,随后喝了一口。饮料入嘴后,他一下子愣住,将瓶子拿到眼前,重新又看向这瓶饮料。 孔雯其实不喜欢喝太甜的。从她爱喝咖啡甚至能接受清咖就能看出,她对甜和苦的喜好绝对属于和常人不同。她知道现在的饮料都甜,打算意思意思喝一口就停下,谁想一口到了嘴里,她喝下去后眨了眨眼,又重新抬起瓶子喝下了第二口。 坐在前头的桑晓晓拿起饮料,以一种几十年后的柠檬茶预期喝下第一口。 喝完桑晓晓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味道不一样。 桑晓晓有些新奇,低头晃了晃玻璃瓶,看着里面的饮料在瓶子里晃动。是柠檬茶,但又不完全是柠檬茶的味道,里面的甜味和她以前喝的甜味不一样。 有种甘甜微凉,且拥有柠檬的轻微酸意,又不失茶的味道。 而且非常新鲜,特别新鲜。桑晓晓等傅元宝坐上了副驾驶位,侧头和傅元宝惊叹:“好喝!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傅元宝是做药厂出身,当然是在柠檬茶里加了点东西。想要有甜味,而这个甜味比别的饮料更优秀,自然得用冰糖和蜂蜜。为了减少别人的模仿度,增加饮料的特殊性,他还加入了甘草和薄荷。比例调整了很久才调整到几乎尝不出甘草和薄荷的味道,又恰好改变了甜味。 甘草、薄荷以及茶叶混合在一起后,工厂的人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些什么,先泡出汁水,再往里加柠檬汁、冰糖和蜂蜜。 他还尝试了往里放点盐。可惜盐在饮料新鲜的时候尝起来不错,过了时间口感就会变得非常奇怪,最后只能作罢。 不管桑晓晓有多信任后面两个校友,傅元宝是不信的。他只简单说了声:“柠檬和茶再加了蜂蜜和糖。比例调整后就是这个味道。汽水的也在后面,你喝完这瓶过会儿再去喝那瓶。看录像带的时候可以喝。” 桑晓晓拿着玻璃瓶点头:“好!” 孔雯和段坤其本来是下午不打算再跟着桑晓晓的。他们本来想好找桑晓晓说完事就各忙各的事去。没想到现在喝了一个很好喝的饮料,发现还有汽水版,当场变了心。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99节 孔雯:“我也去看录像带!” 段坤其也跟上:“我也要看。” 于是原本导演邱岳只邀请了桑晓晓,时间一到,大门一敞开,发现来了四个人。他惊讶看个录像带还成群结队。好在邱岳本身喜欢热闹,见人多了惊讶完后挺高兴:“这么多人,哎,还带了喝的?赶紧进来。” 高兴的暂且只有邱岳一个人。 他今天穿得是更加有个性。皮裤皮衣,脖子上更套了个环。着皮裤也不是彻底绷紧的裤子,而是裹紧了臀部的喇叭裤,裤腿是自由敞开的。他简直下一秒就要去跳霹雳舞。 原本他的头发就偏长,这次故意烫了一下,一圈圈卷在脑袋上。时髦到让人无法理解。 邱岳是自个住在一套小洋房里,出场自带背景音。他屋子里正放着音乐,还是那种撕心裂肺吼叫的音乐。 傅元宝和段坤其扛着饮料沉默,而几个人当中最与国际审美接轨的孔雯也震惊到瞪大眼,不敢相信桑晓晓是到这么个风格的人家里看录像带。 最敢说话的桑晓晓痛苦闭上眼,再艰难睁眼:“邱导,你这扇门不是通往艺术的大门,是通往地府的大门。” 邱岳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比喻真的精妙。我现在就是地府使者,负责迎接你们的。”他敞开大门,热情邀请人进来,“拖鞋都给你们准备好了,门口直接换。还好我鞋多。” 他从鞋柜里又取出了两双拖鞋。 这些拖鞋更是风格迥异,有的像是木屐,有的像是塑料水晶鞋,有的上面五颜六色,活像是去颜料桶里滚了一圈,总之没有一双正常的。 桑晓晓受不了这个刺激,穿上拖鞋进门后和傅元宝说:“你知道我有几次看到你是什么感受吗?就是你现在看到邱导的感受。” 傅元宝不会穿皮衣皮裤。这种衣服舒适度不高,见客户的时候会显得格外奇怪。因为周边人都不会这么穿,总觉得不像普通人。尤其是这个皮衣露了大半的胳膊,前面的拉链感觉一拉就走光。 傅元宝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他把饮料放到里面,朝着桑晓晓轻微点了下头。 了解了,是感觉眼睛受到了冲击。 邱岳习惯了旁人的震撼,不为所动。他自信所以自然,坚定认为自己的审美是最棒的。就似乎他现在穿的不是什么皮衣皮裤,而是最简单不过的衬衫西裤。 他这会儿注意力被饮料吸引走,没看见贴标签,好奇问了声:“这哪家的饮料?” 桑晓晓手里那瓶还没喝完,和邱岳晃了晃,用玻璃瓶指了下傅元宝的方向:“傅元宝做的,你可以尝一下味道。你和我校友一样,是第一批尝到。我也是今天才喝第一瓶。” 傅元宝朝着邱岳点头,尽可能忽略人的穿着打扮,给人讲了一声:“这里一箱是柠檬茶,一箱是柠檬茶汽水。味道甜度有点差异。” 不知道为什么甘草和蜂蜜味道在气泡饮料里不太适配,所以柠檬茶汽水的糖含量有一点差异。问题不大。 汽水和非汽水很好分辨。邱岳抽出一瓶汽水,轻易在室内石桌边上一磕,把盖给打开了。他一大口倒入嘴里,转眼吞下后,打了一个嗝。他惊讶看向这瓶汽水:“哇,柠檬茶汽水,这个味道有点意思啊。” 邱岳细品了一下嘴里残留下来的味道,评价:“很清爽,一点都不会觉得甜过头。嘴里不会有很多汽水那种喝多了很黏的感觉。小姑娘会很喜欢。” 他很不喜欢那些橙子橘子汽水,喝完嘴里总感觉还得喝两口水。他是更喜欢喝酒的。年轻人喝什么饮料! 桑晓晓就是小姑娘,确实很喜欢。 当然,喜欢归喜欢,正经事还得做。她只想看看录像带洗洗眼睛:“不说这个。录像带呢?要是你的录像带和你穿衣风格一样,我扭头就走。” 邱岳不服气:“我穿衣风格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这风格都能去走秀。国际上迟早会有我的名字。我走红毯就要当最亮眼的那一个。” “有梦想真了不起。”桑晓晓再看了一下邱岳的衣服,还是受不了,“不行不行,我看不下去。你快去换个日常点的衣服。你要是穿成这样,我都没法看录像带!” 娇气的小姑娘恨不得动手。 傅元宝在边上听着,感觉回到当初他被桑晓晓赶去换衣服的现场。他也拿了一瓶汽水打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站在那儿,淡淡说着风凉话:“我当初穿得还是很符合大众审美的。一整套白西装比黑皮衣还是穿得多人一点。” 桑晓晓用胳膊肘撞傅元宝,仰头警告:“五十步笑百步。结婚西装和地府黑皮衣性质相同。”都看不入眼。 邱岳不想换,低头打量自己衣服:“哎,不是挺性感的。人不要被框定。化妆品都可以往身上抹,衣服什么色彩都可以往身上穿。” “但大众只看他们想看的。”桑晓晓指着她自己,“我,大众。”又指向邱岳,“你,小众。去换掉!” 小众的邱岳咋舌,唉声叹气:“行吧,长得好看的人总有特权。”他对着孔雯挑眉,“漂亮的女士,您也有。去位置上坐着等看录像带。” 孔雯露出礼貌的微笑。 邱岳换了身衣服传来,用又一身花里胡哨的衬衫和大裤衩替代,总算被准许放录像带。他家里设备齐全,不远处更摆放了相机、录像机以及巨大的唱片机。 电视的档次也和一般人家里不同。他这里的电视也是大块头,体积比一般人家里大了不少。 去掉吵杂的音乐,邱岳把窗帘拉上一层薄的白窗帘,让大家伙能有一个更好的观赏氛围。 桑晓晓没空去嫌弃邱岳的新一次穿着,耐下心等待录像带的放映。 刚一个开场,桑晓晓就坐直了身子。邱岳的开场不像是现在的电视剧。现在的电视剧其实在光线的运用上很多导演和摄像师还并不成熟。拍的片子就像是在拍纪录片。 拍大马路上行人来来回回,拍摄起来就好似综艺采访一样,在外面一架机器,当场开拍。 邱岳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光照在一个首饰盒上。 首饰盒极为精致,像是继承下来的老手艺师傅才能做出来的。精雕细琢,盖上还有一只小鸟。纤纤玉手将盖打开,那点光就正好照到首饰盒里的项链上。 转头项链挂上白嫩纤细的脖子,而主角的脸只露出了一个唇和下巴。唇轻启,说出来的话格外有味道:“你说,他喜欢我戴这样的项链么?” 背景音乐和该有的诸如开盒声音,和谐到桑晓晓惊讶。在剪辑上有一点生硬,不够丝滑,可瑕不掩瑜。这作品完全不像是几十年后无人问津的作品。 短片讲述的是一个生了重病的男人,和每一次去看他都打扮得很是漂亮的爱人。在最后一刻男人离开世界的那一刻,爱人将瓶子里一束跟着逐渐凋谢的花取出,放在了男人离开后干净无人睡着的病床上:“你一离开,我也就凋谢了。” 邱岳确实喜欢用艳丽的颜色。女主角每天都用最艳丽的颜色,在白色和蓝色交织的病房内,展现着个人魅力。 当短片放完,桑晓晓都不明白邱岳怎么会在上次对话里一副不相信爱情的样。 她扭头问邱岳:“你拍完失恋了吗?” 邱岳一脸等着被夸,手捧饮料摆好了姿势,看桑晓晓转头过来的时候期待值达到了最高。谁想迎来这么一个问题。他脸上变成不理解:“你不应该先说我拍得好么?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桑晓晓还是那个问题:“你拍完恋爱后失恋了?” 邱岳撇嘴,脸上神情垮掉不想管世事:“没恋过算什么失恋。感情就是要这么纯粹。给不了纯粹感情的人,和动物有什么差别。” 桑晓晓明白了。情感精神洁癖。 很适合拍爱情。 电视的风格有中西结合,还有点隔壁几个国家的风格在。一团大糅杂后,形成了邱岳特色风格。可惜现在的电视成色太差,要是换在几十年后,必然是绮丽幻想世界的塑造者。 桑晓晓很坚定:“就按这个风格拍春居。” 她要看到最漂亮的春居。 第94章 【1+2】啧,没泼到…… 人经历大起大落后, 所呈现出来的作品常常会风格大变。桑晓晓问恋爱问题,是担心邱岳有这么一个风格大变的隐患在。好在他纯属于洁癖。 桑晓晓早上收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好在接下去都碰上的是好事。福祸相依或许就这样。 邱岳看过她的书, 可还不算是了解她的一些创作想法。思想要互通才能创造出更好的作品。一整个下午,桑晓晓就在和邱岳聊春居。 “春居这个作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立足于现实, 又超脱了现实。我是想要创造一个乌托邦一样的世界,贯彻着好人有好报, 哪怕时过境迁,他们的成就和荣誉都会被后人所铭记。在外人去探究这段历史的时候,会回溯到过去,看到他们曾经的付出。” 邱岳刚开始只是听听, 后来干脆拿出本子来记。 他有绘画功底,三两笔线稿在中途还和桑晓晓聊分镜镜头。这种镜头语言的运用能力, 可谓也是天生的影视人,完全拿捏住了最美定格。要是放上大屏幕, 绝对每一帧都能拿来做海报。 “这里可以这么拍。烈士墓我去过很多次。就是拍的时候得一个巨大的在前面, 后面一幕最好是能从上面拍。我到时候让摄像师练练爬山爬树。然后得是密密麻麻的墓碑。要画面壮阔,显示这样英勇的人不止一个。” 两人埋头探讨着,旁边孔雯听得也认真。 段坤其对影视没有太大的兴趣,拿着饮料细品, 想着自己要做什么样更贴切的文章。 傅元宝则看着桑晓晓和邱岳聊天。聊到两人意见不同,桑晓晓恨不得跳起来跺脚的时候,他在把人从生气的边缘拉回来, 递上一瓶饮料或者是拉回位置上坐下。 当然哪怕坐下,桑晓晓的话也是犀利的,语气冲得不行:“你是疯了火车上行驶过程中拉布景。你找个空车厢拍不行吗?你的镜头距离够吗!” 火车上空间狭小, 现在的设备都大,拍起来非常不容易。 “光不一样啊!”邱岳和桑晓晓说着,“自然光不一样的,要会动!” 桑晓晓又恨不得摇醒邱岳:“你自己想象了模拟这样的自然光啊。达芬奇画棵树都考虑光对树叶自然生长的影响,你拍个电影难道不能人工光?你以为光就闪光灯啊!” 邱岳也佩服:“你懂那么多你来画一个火车的自然光。照到里面的。” 桑晓晓理直气壮:“我不会!你是导演我是导演?我只负责提供原作。” 邱岳气死:“你怎么不好歹提供一下编剧?你自己改变一下成不成?” 桑晓晓娇气坐回椅子上,拿到傅元宝递上来的饮料:“没空!” 确实没空,她要写的文章多了去,哪里有空去当什么编剧。 探讨过程中思想冲撞实属正常。半天下来双方收获都很多。桑晓晓是觉得在写作过程中,增加一些画面感会更加让人印象深刻,往后改编拍摄也更容易。而邱岳则是对作品了解更深,对拍摄也有了初步想法。 临着走,桑晓晓慷他人之慨,把傅元宝送来的饮料全留下了:“饮料给你喝了。等我们正式出了这个饮料,你可记得帮忙推给别人。不然白给你喝了。” 邱岳双手合十,通过一次探讨彻底从地府回到阳间:“姑奶奶,您慢走。” 看着人走远,他都恨不得找块手帕欢送一下。收获很大,可吵架也是真的费神费力。刚开始他还能记得考虑对方是个小姑娘,自己态度不能太强硬,更被桑晓晓的嗓音牵制了一下,到后面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人的能力和性别完全没关系,必须要吵。 哎,累死了。邱岳关上大门,低头看了下房门口的饮料。他稍一琢磨,干脆到电话机边上,掏出电话本,联系起拍摄这些年的好友和合作对象们:“小张呀,来我家喝饮料!新品,市面上没有的。” “周导啊,我跟你讲,我接了个好活。第一次主导。来我家喝饮料,庆祝一下。什么酒?今天不喝酒。喝饮料。新品,独一份,国内外都没有我跟你说。人刚从厂里给我送过来。” 邱岳非常积极,力争成为头号推销选手。 桑晓晓告别邱岳后,跟着傅元宝把两个校友送回学校,再结伴吃去吃烤肉。吃完烤肉就去买桑晓晓这样那样要求的美食。买完才一起回家。 这回回家,桑晓晓都不乐意坐副驾驶。她肚子饱饱,坐在后面美滋滋看着消食后就能吃的各色好吃的,觉得人生一大乐趣就这些。 还好有冰箱。 明天周一,一天的饭菜都不用再折腾。傅元宝把东西一部分拿冰箱里放好,转头打算拿另一部分,发现桑晓晓明明刚吃完饭,正捞了一片羊肉偷吃。 桑晓晓和傅元宝对上视线,快速咀嚼,三两口吃下去后装作无事发生,盖上盖:“明天中午我回来吃饭。现在我得去写稿了。” 傅元宝轻笑一声:“牛奶?” 桑晓晓:“一小时后喝!” 两人一块儿住,默契都越来越足了。 桑晓晓回到房间,翻出自己稿纸,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自己说的那个故事。庸俗的毕业求婚,放在几十年后几乎是每一个学校都容易出现的场景。 但是,学校是什么地方?是学习的场所,是拥有相当多绿化的地方。 所以桑晓晓要写的自然是《一百次告白失败》。 她这一回没有再用“我”来指代。事实上这样的文章确实更容易让人代入,但很多人并不喜欢看。尤其是当多年以后很多人不再耐下心来看文,一发现有文章是第一人称的,扭头就跑。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0节 她塑造了一个小明。 小明这个名字很是大众,就像是小甲一样。 今天是七夕,小明告白了九十九次,也死了九十九次。他每一次想要向心爱的人告白,都做足了准备,但中间都会发生一些意外。他骑自行车出行,结果太激动车速太快,掉河里去一下子没救过来。他去买花没想到花店里有一种花他过敏,他第一次知道却没在意,结果病发太快呼吸不畅没救过来。 诸如此类的情况总共发生了九十九次。 他每一次死亡后,他又重新回到了这一天开始。他坚信,世界在阻止他告白,而他坚定的爱情信念使得他重生了一次又一次。 他一定要和自己的心爱的人告白,哪怕面对的敌人是这个世界! 这一回他很是谨慎,既没有选择骑自行车,也没有选择亲自去花店买花。他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特意没有选蜡烛。因为有一次的死亡,是蜡烛点燃了学校的草坪,造成了一片火海。他被困在草坪上丧失了生命。 吉他已经准备好,横幅他也拉好。 他没有选择大白天,因为大白天之前学校有一条狗。那条狗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拼命要来咬他,结果他逃跑的时候摔在石头上,脑袋磕出事,当场没了。 在傍晚时分,日夜的交替时节,太阳洒下余光,天空是粉色与蓝色夹杂着的最浪漫时刻。大多数的同学在吃饭,而他心爱的姑娘会打了饭回宿舍吃。 他也没选择太靠近宿舍的位置,因为宿舍楼上不知道会往下掉什么东西。砸到他脑袋上,他人也没了。 他将花瓣撒成了爱心的形状,拿起了吉他,没有一点松懈。不到最后一秒,永远不能放松。他谨慎又小心,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对着楼上高歌着,并大声喊着:“小红!和我在一起吧!哪怕这个世界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也无法阻挡我向你传递爱意!” 楼上一时间探出了十个小红。 小明注视着他早已确定的那个宿舍,发现他心爱的小红也探出了头。 她一袭柔软的长发随风飘着,白色衬衫衣领也被太阳的余光照着,脸好似泛着轻微的红。 周围和学校里起哄的人呐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要在第一百回 的时候迎来成功,就见他一直以来温柔的小红弯下了腰,从阳台提了一个红盆出来,一盆水泼向他。 他被浇了一头,还能听到小红用他熟悉的嗓音说着:“同学,你有没有公德心?大家这个点不上课,要么在吃饭,要么在做作业,要么抽空补几分钟觉。你在女寝这里大吵大闹告白?” “这个世界反对你,你是以为自己多重要?” 小明浑身湿透,看着小红转头回了寝室。 他第一百次告白失败。但他发现自己这一回,终于活下来了。 桑晓晓一口气写完,盯着结局看了好一会儿。 傅元宝的牛奶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过并喝完了,空杯放在一旁。手腕上的手表显示的时间说明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屋外就只有野猫的叫喊声。 小明为什么会不断重生,这是个不需要解释的问题。但她总觉得这个结局差了一点什么。像是一口气上去了,却没有完全放下来。 憋得慌。 桑晓晓用笔在自己脸上的酒窝处戳了又戳,戳了又戳。爱情这个东西,她一向来看了不少。人是很奇妙的生物。夫妻一生坎坷,或许到老了在病床前悉心照料着。夫妻恩爱多年,或许一个过世后,另一个转头就找了新人。 一生相伴,举案齐眉都是罕见。 像邱岳导演那样不相信真实爱情,反而相信艺术爱情的人很正常。他见过的人更多,里面不少都是有钱人。有钱的人情感关系更是复杂,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得简单,找一对都得用显微镜。不是说不存在,而是说存在,但难得。 桑晓晓犹豫了半天,在文章最后写上了两句话:小明晚上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等再睁开,他看向床头的日历。今天依旧七夕。 彻底写完,桑晓晓呼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不是在反对小明告白。小明或许早就第一次时候就丧失了生命。他不断循环着,试图想要找出一个永远活下去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告白。 事实上,不断循环的原因,并不是告白。 爱情也永远不会是生命的全部。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里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包括告白,也包括其它的事情。 当然,里面更多的东西,其实桑晓晓也没想太多。文章真正发出去后,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只要不是曲解就完全没事。有争议代表有热度,有热度代表着这篇文章是值得探讨的文章。 “不知道文学艺术要不要?”桑晓晓看着这篇文章,总觉得题材上也算不上新颖,思想上也有点消极,未必是主流喜欢的。毕竟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抵制公共场合告白。 如果感情到位了还好说,最怕就是后来延生出很多妨碍其他人的告白方式。像蜡烛是明火,真的很容易烧草坪。学校到处都是绿化,很危险。 大晚上打电话也没人接,桑晓晓收拾了桌面,洗漱后睡下。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桑晓晓回来就给编辑部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就说了一下稿子的问题:“我这一次的稿子有些绕,是一天天死亡一天天循环的。也没太多实际内涵。就讨巧的一篇文章。” 文学艺术到现在为止,出过很多期杂志,收录过很多期文章。 听到桑晓晓的内容,曹主编直接笑开:“文学艺术要百花齐放,那才叫文学艺术。您可不要小瞧我们现在的读书人。这个题材早先就有人写过。可惜当时写的人这个题材讲不清楚,所以我们这边稿子也就没用上。要知道时间这东西是很难说的。科学上有很多揣测,文学上则是靠幻想。” 科幻科幻,便是如此。 曹主编对桑晓晓的文章很感兴趣:“今天有空拿来我们编辑部么?要是没空,我让人过去拿也成。总比邮寄快一些。我们正在编排版,要是合适校对后之后就能直接用上。” 桑晓晓下午有课:“你们来人,我告诉你教室。” 她报了教室的名,曹主编记下后应了。 桑晓晓搁下电话,转头去吃饭。另一头的曹主编在编辑部里问了声:“谁去趟三木学校?她新的短篇写好了,说是要投稿。” 没名气的人投稿,信件夹在在一堆里,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打开。有名气的人投稿,编辑争先恐后恨不得去拿稿子:“我我,我腿长!骑自行车飞快。” “我打车!” “你这位同志非常不友好,怎么能因为我们编辑部有钱,就随意开支?这事我不支持。我愿意坐电车去。为公共建设添砖加瓦。” 曹主编选了个年轻人:“就你去。别把稿子弄丢弄脏了。她那手字,我跟你说以后就是原稿拍卖都有人买。我全留着的。” 精明还是曹主编精明,众人一时间看向曹主编的眼神都不对了。 如今首都对于桑晓晓春居的热度还在,对于春居第三个故事的热度却不算高。因为看阳城日报的人数实在有限。当然,桑晓晓的短篇还是有很多人期待的。 年轻人冲去学校,尊敬从桑晓晓手里接走了稿子,尊敬向桑晓晓说了:“谢谢三木老师。三木老师辛苦了。”周围人看桑晓晓的眼神都不一般。 桑晓晓平时不声不响,正常上下课,没想到私底下编辑们都是这样对待她的。 而室友们因为一起选课,一起上下课,见到这一幕,等人走后在边上叽叽喳喳问开了:“晓晓,你写了新文章么?文学艺术就这么用了稿?” “哇这待遇。诗刊的编辑什么时候能够对我也这么好?” “你可以的。我们不是有几个校友写诗特别厉害,听说出去也都是被叫老师或者先生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文章写了什么?” 三个女人凑一起,真的是极为吵闹。 桑晓晓皱起眉:“就是普通的一篇文章。”放几十年后简直是到处都用这个梗,十几年梗都不带更新的,就是不断循环几天或者几小时。有的发生在战场有的发生在船上有的发生在公交车上而已。 方苗很努力握拳:“我这次进了文学社了!以后也要写好文章去发表,然后和桑晓晓一样!” 她学桑晓晓皱眉,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说着:“就是普通的一篇文章而已。” 杜天悦和严露大庭广众之下哈哈拍桌狂笑。 方苗收敛一些,嘻笑了一声。她原先因为自己家里穷,所以很怕融不进同学。谁想室友人都很好,天天给她塞吃的,和她讲各种文学和电影。她光吸收知识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穷和富的事。 钱包拮据归拮据,但文学社社长在招新后就说了,往后会提供投稿的一些赚钱途径,要是有突发资金紧张的同学,也可以帮忙联系一些本地的初高中生家长,补课赚点钱。 写文章到底还是方便些,又能当作业交给老师,又能发表拿钱。 补课是要定时定点的。她要是钱实在不够再去考虑。 桑晓晓被室友笑话,抬起头很凶狠:“你们很烦知不知道!” 室友们听到桑晓晓娇气的凶狠,笑得更加大声。 桑晓晓所谓的普通文章送到编辑部,很快被大家拿来传阅欣赏。欣赏完后,一个个惊叹:“写得是真有意思啊。” “这是想要表达什么?表达不能用爱意裹挟别人?” “我觉得表达其实每个人都不是那么重要吧。” “我要是重复过一天,那岂不是可以把图书馆的书全部看完!谈什么爱情啊。万一全部看完后,我的时间正常了,那岂不是……嘿嘿,我要出名了。” 这话题不知不觉就成了,要是能不停过同一天,大家想要干点什么事情。这揣测就和天降五十万,大家要怎么花一样,充满了趣味性以及不可能性。 曹主编看着文章,觉得三木写文章是真的有趣。 在某些细节上,总能出其不意来一下。十个小红一起出来,简直画面感都上来了。 曹主编问负责排版的编辑:“有空的位置么?三木这篇不长,挤一挤塞进去。” 负责排版的编辑当然乐意,给曹主编比了个手势:“可以。相信我。我就是修改字大小,缩小图片也要把她的文章塞进去。” 这个月就如桑晓晓所预料一样。 一篇走红的毕业告白风靡校园后,很快就听到有女生在课堂前闲聊时抱怨:“昨天有个男生到我们寝室楼下来谈吉他。大夏天的,大家穿的都凉快,我当时在床上穿少了点,一往下去发现能看见,吓死我了。” “买个帘子吧。拿个布遮一遮。” “行了,吉他算好的。我昨天和我高中同学,对面学校的一起出去吃饭。她和我说她们楼下来个拉二胡的。大半夜点个蜡烛拉二胡,她人差点被送走。” 这些是旁人的想法,而当事人的想法过了几天也传了出来。 严露消息多,嘀嘀咕咕说着从自家哥那儿得知的事:“我跟你们说,最近那篇文章不是红了嘛,然后有个学校有个告白的,结果女方不想答应,又下不了台。当时被起哄答应了,转头两天分手了。分手就分手,男的要死要活闹得很大。家长正好是隔壁市的,当场就过来学校了。” “学生会就这事开会了。”严露摇头,“学校很多学生反映很大。而且有些老师也住学校里,也提出了抗议。现在在想怎么解决呢。” 桑晓晓觉得很正常。一般来说放在公共场合告白的人,都有些表演心思在心里。他们认定了自己为对方付出很多,当收获不成正比的时候,心态就会失衡。 初觉或许浪漫,结局未必完美。 要是傅元宝搞这么一套,桑晓晓一定当场拿出搓衣板,让傅元宝跪下反省。 快到她的生日,不知道傅元宝打算送什么东西。 就在桑晓晓生日来临之际,新一期的《文学艺术》发售。文学系的老师同学们很快都传阅起这一期杂志。不管是班里还是宿舍里亦或者是办公室里,都传来一声:“哇,三木的新文章。” 看完之后,所有人不由自主都用自己家乡话“友善”抒发了一些语助词。 这一个个告白的方式,好眼熟,这最后拒绝的方式,好刺激,这最后继续的循环,好有意思。 就在这一天,当又有一个文艺男青年打算在女寝楼下展示自己的音乐素养,他的音才抬了一个头,迎面一盆水泼在他脚前。 只听楼上传来激动却又扼腕的一声:“啧,没泼到!” 第95章 【1+2】因为喜欢吧…… 桑晓晓在年轻人一代里再度走红。 她走在校园里, 都有人认出她并赶紧指给同伴看的。桑晓晓的外貌在新生或者说整个校园里,本身就属出众。不是说别人没有好看的,但一个新生代作家身份, 给她加了无数光环。 唇红齿白配上柳叶眉,满是江南人的特色, 一颦一笑露出小酒窝, 又着实有着个性。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1节 一个风云人物一旦在自己身边,议论的人本身就会多起来。 没想到桑晓晓最近写的文章又有趣。她的文章在书较少看的一部分人眼里, 算得上是真新奇。新奇的梗很多,但写得好的人不多。 所谓写得好,不单单是艺术上处理得效果好,还得有充足的大众接受度。 人很稀奇, 要是一个人观点出众一些,又恰好说到了人心坎里, 很快就会走红。中老年人不少观点已经定性很难改变,而年轻人则正是每时每刻都在思想塑造的时候。 他们擅于接受任何一种道理, 也乐于去思考问题。尤其是大学高校这一批成绩优越, 骨子里其实带了点“与众不同”的追求。 最近闹腾得厉害的追求方式,就属于一部分心里的“标新立异”。自由奔放在大众面前表达自己的爱意,恰好符合了一部分人的心。爱情就该是如此洒脱不羁,青春就该是无怨无悔。 当桑晓晓在“标新立异”上再“标新立异”, 又符合了一部分人的心。所谓的爱意表达真的重要么?比生命更重要么? 爱情和不羁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划等号,爱情也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如果说有爱情,那么是否公开表达, 是否惊喜是否考虑到对方甚至对方身边人,都考量着一个人的“分寸”。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 议论一起,桑晓晓的文章当然就红了。 至于原先那公开告白的毕业追求文章,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被当成一个普通爱情故事,在文学艺术层面上完全无法媲美。 文化人当老师或者干体面工作的人极多。桑晓晓引了一个头出来,不少人就分析起了“一场公共告白”到底能引来什么?传统相濡以沫的爱与自由奔放的恋有什么差别?更有笔者直接发问:“年少的爱,是轻狂还是爱?” 至于这些问题被室友们提溜去采访桑晓晓,桑晓晓这引起议论风波的人拿着钢笔,低头写着文章大纲,对问题不屑一顾:“我才没有想那么多。我写的是文学,他们探讨成哲学。” 室友方苗拿出小本本记录桑晓晓的经典语录:“这话说得好,说得对。” 议论的人太多,再加上桑晓晓上课忙碌写稿忙碌,明明她三番两次提自己的生日,真到了临近生日的日子,她完全忘记自己要过生日这回事。 生日这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是个周三。往前没节日,往后又是周末又是中秋又是国庆。那些大日子大家都记,可比桑晓晓的生日重要多。 傅元宝也是安奈得住,周二晚上和没事人一样在家里吃饭,给桑晓晓热牛奶。 到了周三早上,桑晓晓起床,刷牙洗漱抹雪花膏,脑子里想着稿子剧情,手上给自己弄了一个相当漂亮的长辫子。她最近头发有些长,不扎起了实在热。 又不想剪,也不想一把扎,所以被她左右两缕在下巴处扎一个辫,左右两缕扎一个辫,扎成了包下巴的大胡子,再把大胡子全套了脑袋,从前面往后一甩,绕脑袋后面去。 稍微整理一下,一个宽松的后脑有层次的辫子发型就形成了。 简单易操作,完全不用动脑子。 她打理完,出房门想着月底把稿子给投了。长篇总不能投文学艺术去,也不适合投阳城日报。阳城太远了,信件一来一回容易丢失。不知道首都什么杂志适合她发表长篇文章。 傅元宝非常淡然在餐桌上给桑晓晓递了豆浆,和她说了声:“今天你放学早,带你去看四合院。和学校也不远,往内再靠些距离。正好有人家里事急,急着出。” 一般来说急着出的房,买的人也不会少。但四合院近来很多人都没什么买的想法,一是面积大价格贵住需要人打理,不住又没什么意思。 急着出就容易压低价,傅元宝最近为了饮料生意联系人比较多,听到有人出价格又好,当然联系人直接买了。这套四合院价哪怕低了,也属于很大一笔钱。傅元宝和人签了条,先给一半钱,余下的一年内给清。 桑晓晓拿起一个羊肉烧卖咬了口,睁眼看着傅元宝,稍点了头。 她听着四合院才并联想起自己生日。可看傅元宝的样子,半点没给自己过生日的样。在桑家她都有一碗面!到了傅元宝这边,早上吃得还是她前些日子买多了的羊肉烧卖!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日子不想过了是么? 桑晓晓美好的一大早从皱眉开始。她也不说,她就要看看傅元宝今天能搞出点什么名堂。要是他今天从早到晚彻底把事给忘了,她就要他好看! 不记得未婚妻生日的人,滚出…… 哦,这是傅元宝租的房子。 不记得未婚妻生日的人,会导致她离家出走! 桑晓晓抿唇吃完早饭,拿上包坐进车里,浑身上下都一副“我不高兴”姿态。 傅元宝很聪明。他今天摸透了桑晓晓的想法,清楚知道桑晓晓绝对在因为“只有四合院但是我生日礼物呢”这点不高兴中。 小姑娘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 可他偏要等一会儿再给。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桑晓晓“惊喜”,也早些日子就规划好了。事情急,要准备礼物还挺麻烦。他再三催了,卖家也再三确认今天上午就把礼给他送过来。 傅元宝把桑晓晓送到学校,从口袋里掏出他负债累累的情书。这段日子确实省略了很多封。他厚着脸皮把最新的情书放到桑晓晓膝盖上:“今天的情书。” 桑晓晓低头看了眼情书,哼一声,拿着情书下车走人。 男人。 傅元宝好笑看着人气呼呼走远去上课,把车开走。他工厂里事情可多。马上要量产上各大店内卖。他心里头还有些许不安。这回他找了不少人,打算让饮料先走高端路线。 因为他的饮料用了柠檬和蜂蜜,再加上往后说不定会价格上升的茶叶,成本不算低。 他特意给工厂内所有要负责出去卖饮料的人。都人人订了白衬衫和西装裤,还佩了一件小马甲。看上去姿态就高,出门推广饮料都像个样。 除去饮料厂这边,其实阳城那儿,他让王叔做的工作最近也有了进展。阳城的养生茶品牌名字定下,就叫元宝养生茶,已经陆续推销开来。只是首都太远,完全还没传过来。 饮料他也打算叫元宝柠檬茶。 听上去就是一个牌子。 他还想了一句宣传语——“小小的爱,元宝柠檬茶。” 小小,晓晓,非常符合。既带上了桑晓晓的名字,又带上了他的名字。这个饮料本身就是桑晓晓先提议,他再试出来的口味。话是通俗到有点土,但大俗即大雅,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卖给广大群众,而不是文学圈。 当然,为了防止桑晓晓听到后暴怒,他至今为止都没告诉桑晓晓。 告诉了恐怕家里的搓衣板当天就有用武之地。 桑晓晓不知道傅元宝能想出这么土的宣传话,土到她能够闭眼当自己幻听的水平。她现在只困在情绪中,想着傅元宝这个男人真的是过分,生日礼物没有就算了,生日祝福都没有。 混蛋。 可恶。 桑晓晓上个课全程摆着臭脸。看得不少人好奇打量她,连上课的老师见到桑晓晓这凶狠的姿态,都怀疑自己讲错了内容,点她名回答问题:“来,三木,讲讲你对这位作家的理解。” 桑晓晓起身,开场就是:“男人。呵。” 一个开场,台下人当场爆笑。 连带着老师都笑出了声:“先说一句,不准人身攻击啊。可以从性别角度来理解,这个问题不大。” 桑晓晓等台下的人笑够了,这才臭脸继续说:“文字浪漫多情,人是花心多事,这不冲突。当然,文字写得不好,人也不怎么样的更多。” 说完这些,她才分析起这位作家作品的魅力来。他们上课,老师已经尽可能客观去分析人,并分析他们的文学作品。桑晓晓也得撇开一些作家八卦,去从作家人生背景来讲文字的事。 到了中午,严露都在好奇桑晓晓的发型,杜天悦都被桑晓晓弄得想留长发。方苗是三个人中对情感感知最敏锐的,当然知道桑晓晓心情糟糕。 她认定是桑晓晓那个未婚夫惹的祸,不然课上桑晓晓不会说出“男人,呵”。情感上的事情,外人很难插嘴,她就也没提,而是难得问了声:“我,那个,学校的补贴发下来了。我请你们喝饮料吧?” 全寝室最穷的人要请大家喝饮料。 桑晓晓心情不好,生气想花钱:“你请什么请。我请。” 她气势汹汹带着全寝室三个人,不容许任何人反对,横扫学校小卖部。大中午的,小卖部本身人就不少。一般来说大家学生钱拮据,可桑晓晓眼睛都不眨,拿了东西往室友手里塞。 这个塞饮料,那个塞糖果罐头。这会儿正是吃冷的时候,她又人手买了一支雪糕,连带着什么文具用品和肥皂都买了。肥皂也不是带回家的,塞给室友:“公用。” 一个开学到现在就没住过宿舍的人,买东西说公用。 严露很感动拿着雪糕和糖果罐头:“晓晓,你好有钱。” 杜天悦更是猛点头,又点了一罐头泡泡糖:“我想吃那个!”长条的泡泡糖,包装是白色的纸包装,纤细看着像小奶糖长条片,就诱人。 别人买都是一条条买,桑晓晓拿了一罐往杜天悦手里塞:“买!” 方苗哪见过这种买法,在边上想拦一拦:“这花太多了。” 桑晓晓报复性消费,把文具里最贵的那支钢笔给拿了塞方苗手里:“你把钱看得轻了,你才能赚更多。” 这又哲学了,方苗低头看着自己完全买不起的钢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确实很在意钱,尤其是大家条件都很好,唯独她不是。她上个大学都负债累累,只想快些赚钱。 方苗喉咙堵得慌,却也努力说着:“我下次买礼物还你。”他们那儿都是这样,收到礼物都得算着,回头想办法送等值的回去。 农村就这样才好做人,因为大家过得都很不容易。 桑晓晓却思想和方苗完全不一样。她从杜天悦那儿抽出一根泡泡糖塞方苗手里:“这你付钱。还我了。烦死了这么点事情。” 她听着方苗的话就想到傅元宝。傅元宝以前也是这样的态度,一副“有来有往”“利益交互”的姿态。她听着都气:“我花钱是为了快乐,你别让我更不开心!” 杜天悦在边上很支持:“对。爽气一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严露狂笑。 方苗的感动卡在半路上,真是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只能腼腆笑着。 到买单的时候,四个人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混乱着来,嚣张着走。带走了满满当当的东西,还只有三个人拿。毕竟桑晓晓出的钱,她不乐意拿东西,另外三个当然同意。 哪有让人又出钱又出力的! 学校里不少人认出桑晓晓,关于桑晓晓的八卦再一次传开:“她超有钱的,去买东西都不看价。寝室不住,东西她都买!” “听说她稿费一个月这个数。比人家做生意的都有钱!” “难怪她看不上那些大咧咧的告白的。她自己都能过得很快乐!” “你不知道她未婚夫谁?她未婚夫是前年去年报纸上的常客。学商那边都知道他。两个人都很会赚钱,真的服了。” 桑晓晓不管外面的各种传言,在学校吃完午饭,继续上下午的课。课程结束,她到学校门口等傅元宝过来接人。 学校门口自行车很多,汽车也有。桑晓晓等在校门口,算着今天倒计时还剩下几个小时。傅元宝要是等下在四合院里不给她弄出生日礼物,他就死定了。 臭脸桑晓晓站在那儿,四周的人见了都不敢靠近。 长得再怎么好看,此刻的桑晓晓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进”姿态。 当然,就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周三傍晚,一阵响亮的引擎声从远到近传来,只见一辆酷炫的摩托车疾驰到校门口,落在了桑晓晓面前。 黑色的摩托车崭新,漆面光亮到能折出刺眼的光,上面油箱为红色,看着更增加了一点酷炫的点缀。驾驶人没有戴头盔,头发已经大多被吹到脑后,和用了摩丝也差不了多少。 桑晓晓原本的臭脸变得麻木。她望着自己面前常常冒出一些奇怪点子,并作出一点奇怪事情的傅元宝,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好好的汽车不开,开什么摩托车? 他是不是觉得他很帅很拽很厉害? 校门口频频投过来的视线,让桑晓晓指着摩托车:“你不会是想让我坐这个?” 傅元宝低头看着摩托车:“怎么?生日礼物,不喜欢?” 他微侧转着摩托车,示意桑晓晓上车:“我特意让人调了高度,应该你能骑上。” 桑晓晓一口气卡在胸口。 怎么的,送礼物还要嫌弃她腿短?再说她像是会骑摩托车的人吗?她连自行车都不骑!她知道早年摩托车很流行,甚至到很多年后还有不少人觉得骑摩托车很酷很帅,也会玩摩托车竞技。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2节 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各大车站门口黑车都是:“摩托车,走吗?五块钱一个人。” 他这个生日礼物到底是自己想要骑摩托车,还是送她的? 最重要的是,桑晓晓问傅元宝:“头盔呢?” 懂不懂安全意识啊! 傅元宝觉得头盔压着头发:“在家里。只有一个。”他想了想,觉得以桑晓晓的审美来说,“比较丑。” 桑晓晓沉默,桑晓晓憋火。 桑晓晓最终还是爬上了摩托车,并恶狠狠说着:“就这么一次。下次要是没有头盔,头就别想要了。”没头盔出安全事故,那可是当场没了的。 当然,她补了一句:“要好看的头盔!” 傅元宝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看的头盔,先答应:“好。” 摩托车酷炫出场,又酷炫离开。在众人眼里只留下了时尚潮流的背影。年轻人惊叹又羡慕,纷纷感慨着:“啊,这就是爱情吧。” 时尚潮流的当事人桑晓晓,等傅元宝把摩托车停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指戳着傅元宝的胸,凶狠:“我真的,记住你了。我要把你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写在小说里!前面带路。” 桑晓晓早上做好的头发,在猛烈的狂风中变成一头稻草。她一头乱发凶狠娇气的样子,逗笑了傅元宝。傅元宝将小姑娘的手指包在自己手里:“好。” 他带着桑晓晓往他买下的四合院里走。 这四合院地理位置较好,颇具有历史。追溯能追溯到上个朝代。当时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小阿哥。后来各种事情之后,房子几经转手,最终如今落到傅元宝手里。 确切说,是落到桑晓晓手里。 原先这套房子也没住人,当然因为卖主本来有钱的缘故,所以以前一直都有叫人定期上门打理,所以整体看上去较为干净整洁,门房边沿也没有杂草丛生。 屋子是传统建筑,卖的时候讲了一堆,傅元宝有听没听记下了,现在便一一介绍给桑晓晓。介绍之后,他和桑晓晓说着:“你的一块钱还没有赚到十万。等赚到十万的时候,我正式把所有凭证交到你手上。” 到那个时候应该他也足够把房子的钱全部结算清楚了。 桑晓晓在四合院里走来走去看着。 这套四合院非常标准,并不用钢筋和水泥。它是纯粹的砖木结构,大多数的地方全用了木头。大门是木的,走廊也是木头的,内部的所有门窗也都是木的。 当然现在与时俱进,窗户上都带上了玻璃,门上也有玻璃。总体看上去很有历史韵味,也不缺乏现代居住的可行性。这种传承下来的屋子,能存在那么久,大多属于能防震的。 正方是在当中,其余的房间林林总总算一下,总计有十一间。这还基本上至算的是住的房间,没有算地下的房间以及门口看门的小间还有储物间之类的。 主卧就是北房,从进门到卧室有一段距离,这样不会让人被外面的声音所打扰,整体僻静。桑晓晓光这么绕一圈就知道价位不会是十万。 这个地段很不一般,这个大小也不一般。 她来首都后这段时间真打听了一下四合院。四合院价格现在确实便宜,小四合院几万或者十几万真的能买到。面前的这个四合院已经能算中等的四合院了,没几十万买不到。 这个价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现在很多工厂卖了都没几十万。也就是稍大些的才能达到这个水平。阳城上下能卖得起四合院的,有不少,可那些人根本不会考虑去花那么大一笔钱就为了这么一栋房子。 流动资金会不足的。 可傅元宝真买了。 桑晓晓逛完了,对摩托车这离谱生日礼物的憋闷也慢慢消散。哪怕傅元宝真的是为了他自己买的,她都不生气了。她就是站在四合院内的树下,望着屋子在想:“傅元宝,你为什么说答应买四合院就买了?” 傅元宝站在院子里,没想到桑晓晓突然问这个。 他觉得:“没为什么。” 真要细究,理由多了去。他这么算计的人,其实哪能不知道送房子是最很可能往水里砸的行为。很多人都是结婚之后再把房子送人,或者说着是两人的房子。 之前送的,最容易导致血本无归。 也不是为了桑家。桑家对小奶奶再好,他也不至于为了桑家而给桑晓晓买这么一套四合院。 只是想给桑晓晓花钱。当钱多起来,对钱的概念会慢慢变得失去。他会觉得一块钱也太便宜了,会觉得几毛钱几分钱根本不是钱。 当钱花大了,他就会意识到钱还是钱。他办工厂买车买东西,就能感受到钱是真的钱。渐渐乏味无趣的生活是有意义的。 对于桑晓晓,他很多时候不知道该如何更好表达,他时不时冒出的喜欢。 喜欢她的与众不同。 钱对他很重要。现在想着,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给桑晓晓花钱。 “因为喜欢吧。” 第96章 【1+2】贫穷星海编辑…… 桑晓晓又把四合院溜了一遍。 古建筑有一股木头独有的味道。阳光落下, 院子里就像是一方小世界。要是到晚上月亮在树枝头,恐怕便会有种独占月亮的错觉。 桑晓晓喜欢南方的小院,也喜欢这样的四合院。她喜欢一切让人能感受到活着意义的存在。人活着就是为了感受生活。 吃穿住行, 不外乎如此。 当然,这买下的四合院现在并没有办法住人。生活用品完全没有不说, 水电线路也还没彻底折腾好。毕竟人偶尔过来收拾, 也都是白天收拾卫生,没带维护水电的。 两人又乘摩托车回去。 到了租房, 傅元宝的摩托车当然惹来无数人好奇的目光。他相当淡然把摩托车停在门口,带桑晓晓回屋内,问着桑晓晓:“你要不要多买点裤子?骑摩托车方便。” 桑晓晓对着傅元宝的问题,不断告诉自己, 面前这人刚刚带自己看了四合院,发火不好生气不好, 且这家伙今天好歹记得情书,还对她说了喜欢。 然而在桑晓晓忍耐边线上试探脚步的傅元宝, 又问了一声:“你要是喜欢穿裙子骑摩托车也行, 要不要里面再套一条裤子?我找个裁缝给你热天缝制几条。” 想法非常符合逻辑。 前提是她会开摩托车。 她朝着傅元宝一脚踩过去:“我会骑摩托车吗你给我送摩托车!大热天这么晒,下雨天没法挡雨。头盔只有一个。” 傅元宝现在躲避已经完全熟练。他躲开后,更是能困住桑晓晓,将人往吃饭桌上带:“可以学?不觉得很厉害么?我听说现在年轻人很多想买摩托车。” 有些地方路小, 尤其是小弄堂,自行车和摩托车真的方便。巷子狭小,停车是个麻烦事。首都地方大, 要去远一些的地方,摩托车比自行车又快些。 桑晓晓坐下:“我周围的年轻人可没几个想买的。” 傅元宝是觉得桑晓晓需要一个代步工具:“学校里要是不外出,摩托车用处不大。你和他们不一样, 总要出门。要是去一趟出版社,我人又不在,你联系不上我。” 桑晓晓言简意赅:“我打车。” 傅元宝顿了顿:“万一打车打不到。” 桑晓晓坚定不打算骑这个摩托车:“我不去,让他们过来。” 傅元宝顿了顿:“……那我去退了?” 桑晓晓却又不同意。她认定了这是她的生日礼物,侧头试图看向傅元宝表示自己郑重态度:“不行,它是我的了。” 傅元宝明白了。只要送给桑晓晓,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东西确实是她的了。嫌弃只能她来嫌弃,处理也必须她来处理。 他便和桑晓晓商量着:“接下去要是天气温度下来,头盔新的到了,可以和汽车轮换来开。我开,送你上下学。行不行?” 桑晓晓想着有时候确实是这样方便些,摩托车也得多开才不会很快报废:“好吧。”她勉强答应了。 傅家传统,以至于傅元宝其实骨子里其实也有些传统。他的传统就是哪怕自己不会做面,也要尝试着给桑晓晓下一碗面条。 外面买的不行,必须要自己下。 好在首都这租房是通了煤气。傅元宝总算没卡在点火这道难关上。面条也买了外面人早揉拉好的面条,水热之后下锅,加点油加点盐,再加个鸡蛋丢点葱花。 他是烧过一次厨房,但毕竟是早年下过厨的人。一碗简单的挂面还是能做的。 端出来放在桑晓晓手边,他擦了擦手:“趁热吃。” 除了面之外,其余都是外面买的菜热一热。 桑晓晓慢吞吞吃着面条。面条的味道清淡,没有多少油水也没有多少咸味,好在因为加了葱花,香气是足够了。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门还能赚钱。最大的缺点是性格偶尔恶劣,总喜欢估计激怒她。 桑晓晓趁着吃面的空荡悄看了眼傅元宝。发现傅元宝给他自己也捞了一碗素面,配着菜吃。人间烟火气大概就是这样。 不看身份背景,被看身上的任何首饰装点。傅元宝这样的人,大概就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存在。往后几十年和这样一个人过,也不是不可以。 桑晓晓悄悄又收回视线,低头咬上荷包蛋。 小租房的温馨,在最后一块红烧肉上翻车。两人离开傅家不用公筷,两双筷子交会在盘里,都看上了最后一块红烧肉。 桑晓晓郑重:“我生日,你放手!” 傅元宝郑重:“我男人食量大,你体谅一下。” 桑晓晓使劲:“我不!我就要吃肉!” 傅元宝试图使用巧劲从桑晓晓筷下夺食:“你今天吃太多,不利于消化。你平时写作都是脑力活,不能吃太饱,对胃不好。我是干体力活的。” 桑晓晓生气:“你又不做饮料,你干什么体力活?工厂新建厂房你负责搬砖吗?” 傅元宝被这个揣测逗笑,厚着脸皮说:“是啊,搬砖缺人。你要是说帮我搬砖,我当场把这块肉让给你。” 桑晓晓看透了傅元宝的恶劣,脸皮厚度也与日俱增。她呵笑一声:“我明天就去帮你搬砖,你松开。” 她趁着傅元宝被她的不要脸震住,快速下筷,凑过脑袋把肉塞嘴里。她腮帮子鼓鼓囊囊,神情非常傲慢,得意搁下筷子站起身来,闷哼一声仰头离开。 话可以乱说,红烧肉绝对不会让。 桑晓晓回到自己房里,满意进入到写稿工作中。 …… 桑晓晓的校园生活随着校园各大组织社团纳新结束,渐渐进入正轨。每周她按课表上课,余下的时间每周参加一次文学社活动,和室友强行出去聚餐两次,再就是把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和写稿上。 学校图书馆的书本数量,不看亏一生。 她和文学社两个社长约定好的稿,也陆续成型,就等饮料的正式名字上线,从而添加到文章里。 就在这时,傅元宝的饮料终于选好了日子,量产了几个仓库的备货,买好了报纸版面广告,正式将饮料流向市场。 一瓶柠檬茶的定价是一块二。 这个价格在首都无数的饮料当中,绝对算相当贵的。一般人还真不舍得买。傅元宝又要考虑饮料制作的价格,还要考虑茶包从南方运输到北方的价格。 再加上工厂和工人的钱,以及各大小卖部以及餐饮店要赚的一部分钱,这个价格绝对不算高。一块儿是售价,从厂内出去的价格是八角。 八吉利。当然如果对方能还回玻璃瓶,那么其实一瓶饮料总价就不会那么高了。厂家会向所有小卖部以及店回收玻璃瓶。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3节 柠檬茶汽水同一时间上,价格是一块五。比没有气的贵三角钱。打气要在工厂设备里多走一道工序,当然得贵一点。 当报纸上的广告宣传出去后,傅元宝直接开车拉了五箱柠檬茶和五箱柠檬茶汽水送到了桑晓晓文学社那儿,任由桑晓晓“送人”。 做生意有的时候不能讲究小钱,该送的人情得送到位。 傅元宝不在意这笔钱合不合算,也同时让人再送了一些去邱岳导演和文学艺术编辑部那儿,还专程找了回阳城的一批人,让他们运一批茶回去,傅家家里留一些,和他工厂有关系以及和桑晓晓有关系的都送一些。 当一个新饮料上市,大家多是好奇的。好奇之外,又惊愕于价格。学校小卖部很快就有备货,而买到的学生们看向饮料玻璃瓶,都惊异于其精简的风格。 上面就简简单单写着“元宝柠檬茶”或者“元宝柠檬汽水”。图案更是简单,右上角一个胖乎乎的金元宝,正当中是一个胖乎乎的柠檬。 当然会有学生惊叹:“哇,这个这么贵你们也买?好喝吗?” “给我尝一口!” “我看到报纸上广告了,说小小的爱,感觉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是不是?” “是哎,味道好清爽,而且有茶的味道。但不苦,是绿茶,但不是那种很苦的茶叶味。而且我感觉还蛮提神的。” 一说提神,顿时学生们来劲了。当下年轻人学习冲动很足,可也是喜欢睡觉的年纪。他们平日里要么喝茶要么喝咖啡,全是为了提神。眼下有新的提神饮料,这完全能尝尝。 把玻璃瓶还回去就可以省很多钱。 而学校文学社的人这一天聚会,老样子是在学校空教室里聚会。他们也没想到今天聚会还能收到价值一块多的饮料。喝完卖玻璃瓶给学校小卖部,还能赚回几毛钱。 社长孔雯时隔多日,终于又一次喝到了这个饮料。她快乐喝完半瓶,和社团里的成员们说了声:“觉得味道好喝的,等下例会结束留一下。我们拿到了饮料,总得回馈点什么。文学社就是会写文章,所以有空有兴趣写关于饮料的文章的人,等下留一下。” 大家伙听到这话,不由都尝了一下手边的饮料。 确实很好喝。酸酸甜甜很清爽,感觉格外适合夏天。啊,也不对,如果冬天吃着羊肉火锅,似乎也很适合喝这个。 文学社例会开完,当场留下了大半的人。 孔雯新写的文章标上了元宝柠檬茶的戳,最快发往她以前合作过的编辑部了。现在她保险起见,并没有拿出自己的文章来,而是和众人说了一下,最近写文章如果投稿,文章合适的话可以插入元宝柠檬茶这几个字。 当然,她也说了声:“投稿成功且没有被删掉这几个字的,我会问问元宝柠檬茶那边稿费如何算。能不能多预支给大家一份稿费。以后双方就是互利互惠合作关系。” 孔雯说的时候特意换了种说法,没说对方来找他们打广告。而是从学生角度,优先以大家自身的写作初衷出发。 没谁乐意专门给人写广告文章的。这种感受和自己独创文章的感受不一样。成年人会为了钱乐意些,学生不一样。孔雯清楚这点,所以特意这么说。 反正稿费绝对不会差成员们。 这种事情在文学社里很少见。学校里一般搞出这事的,一般是学商的那些人。他们拉投资拉赞助,就会帮忙打广告。 好几个忍不住看向副社长段坤其。段坤其副社长是最不喜欢文学和钱挂上钩的。 这几个眼神看过去的,发现段坤其喝饮料一个不留神,饮料已经喝到只剩下一个底。他确实是相当喜欢喝这两种饮料。在注意到同学们的视线,他把饮料瓶往边上放了放:“写文章大家可以创新一点,不要为了饮料稿费而写。我们是将来国内文学的中流砥柱,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俗气。” 大家见两个社长都这么个意思,纷纷应声,脑子里寻思着自己最近的文章够不够创新,写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加上这么一瓶饮料。 加五个字而已,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方苗也留在文学社这儿,一听就知道是写广告文章。她没想到的是只要随便加五个字就行,有点意外问桑晓晓:“就这样随意写就可以了吗?” 桑晓晓点头:“当然,写文章要是投稿,要看你自己的文章属于什么风格,也要看你投稿的那家是如何的。”登报登杂志,加五个字后给作者钱的是编辑部,写纯粹的广告,给编辑部钱的是商人傅元宝。 对于作者而言,当然是前者合算。对于编辑部而言,也不算是亏了。 众人若有所思散去后,回到学校里,很快迎来其他同学们的吃惊:“哎,你们怎么都买了这个饮料?我才看到广告。” “这个很贵哎,那个谁谁谁刚买了,我心里还骂了一句败家。结果你也买了!” 文学社的一群人内心一阵窃喜,面上不动声色:“哦,这个我们文学社发的。人手一瓶。可以自己挑汽水版还是没汽水的。其实都挺好喝。” 同学们惊愕。 写文的人,有些人是不爱说话内向得很,有些人则是说话和写文一样,一套又是一套。有几个便更是一副无奈:“哎,我也没想到文学社待遇这么好。才进来也不用干活,文章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用来。开个会又送这么贵的饮料。” “真是让人破费。这一瓶抵我几天饭钱了。” 没过多久,几乎全校都向文学社投去了羡慕的眼神,并对着自家各种学生会会长、社团社长发起疑问:“我们有经费吗?够不够买瓶饮料?听说这个柠檬茶很好喝,汽水买不起,普通版的也行。” 学校这边风靡起来,影视圈里也风靡起来。 影视圈里风靡刚开始有邱岳的助力,更可怕的是傅元宝是个搞中药的。柠檬加上蜂蜜有什么作用?生津解暑、和胃安胎、美容养颜。 傅元宝广告一是讲了送人就该送小小的爱。另一则是就这么打着功效来推广。 对于影视圈的人来说,大夏天拍戏很累,解暑确实很重要,再加上美容养颜,好了,这下双杀。大家一想一个搞药的过来做饮料,应该不会骗人,于是纷纷一箱箱买。 大家伙拍戏会发巧克力,重要演员如今又多了一个待遇,会收到一瓶柠檬茶。 在首都原本几十样饮料中,傅元宝的柠檬茶以一种猛兽姿态,活生生撕入战场,在大众面前展现出其优秀的品质。 工厂里一时间不得不加班加点生产,以满足这巨大的需求量。傅元宝一边收拢钱,一边考虑着扩新的生产线以增加竞争力。 傅元宝的广告并没有买太久。他知道热度一时半会儿现在还不会下去。人对于新出的东西,总是充满好奇,所以刚开始销售量巨大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个月后,各种带着柠檬茶的文章出现到各种报刊杂志上。似乎这种饮料已经成了社会主流,不喝就有点跟不上大众。 不管是高档的餐饮店还是中低端的小饭馆,也纷纷进货加上了这款饮料,赶上这一波热度。 就在傅元宝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桑晓晓拿着“小小的爱”柠檬茶,带着自己新的稿子,趁着没课打车来到一家极为破落的编辑部门口。 她看了眼门口挂着的星海编辑部,再看看门口窗户门破旧大开的状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春居第四个故事关系到收尾,她没写,所以便也不急着了。她打算把《夏商》找一个好人家。一个卖化妆品的女商人,总归在夏日里最能绽放出她的光与热。 她最近和文学艺术期刊关系不错。曹主编收到汽水饮料后,对她是万分感谢,知道她最近在找一个合适的投稿长篇小说地点,便提供了一个杂志名字。 《星海》。 曹主编和各大主编关系都还不错。当一个人比较厉害的时候,各种关系都会慢慢靠上来。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他和星海编辑部的关系却不是这样。 曹主编说起这个编辑部,真是有一万句感慨要说:“星海编辑部的主编姓王。这个姓氏是非常普通,对吧。但星海杂志在我小时候可不普通。那时候真的是有无数人想要投稿到这个杂志去。是年青一代的领头杂志。” “后来主编自杀,编辑部的几个负责人要么远走,要么改行。只留下了两个小编辑。这杂志当然黄了。两个小编辑其中之一,就是现在的王主编。” “王主编找到了当年主编留下的稿子,前些年打算重建星海。只是办杂志要么有上面人撑着,要么自己能来钱,再不济也得有个名人来写稿,不然那很难支撑下去。但当初星海的败落,让很多人觉得不太吉利。你也知道,我们虽说一直都提倡不能迷信,但很多人依旧有些……星海就一直没起来。” 曹主编不是没想过帮星海一把。他很敬佩王主编这样的人,也希望这个行业内能够有更多这样的人。 他和桑晓晓说着:“王主编其实比我大一些。他怎么都不接受我这种后辈的帮忙。话是这样讲,实际上他是谁的人情都不想要欠。人很固执。固执办杂志,固执不接受馈赠。就这个性子。” 桑晓晓问:“杂志写什么?” 曹主编:“什么稿都接,主打的就是梦想。星海便是所谓人就像是漫天繁星一样,每个人都在天上熠熠生辉。他们就会写一些名人传记,以及收一些关于这类成长且比较现实的稿子。” 桑晓晓真没看过星海。 这个杂志落寞到她似乎就在学校图书馆里看到过一眼。阳城图书馆都没见过。 她很直白又问:“这杂志是怎么活下来了?阳城的碧玉那本杂志,因为卖得不好差点被取消了。如果不是后来改版……” 曹主编笑起来,实话实说:“他不要人帮忙,我们总不可能真看着就放弃对吧。其实星海账本上已经有负债,真熬也熬不过太多年。但当年受过星海激励的人很多,大家当初能读书,现在家境一般多买本杂志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就靠着这点销量,这家败落的杂志就此生存了下来,并试图在彻底消失前打拼最后一点时光。 桑晓晓很喜欢这样风格的杂志,但她没有想到这里编辑部会这么破旧。 门上的玻璃都碎了一块,敢情是没有破洞就不更换了。窗户的边沿估计是毛刺出来过,被人削去毛刺的时候削多了点,缺了一小条的木头。 见识过阳城的规格,又见识了首都文学艺术的规格,她就算在陶主编那儿都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大概因为陶主编是女主编,哪怕杂志不行,编辑部的体面还是要的。 星海已经连门面都不要了。 桑晓晓正要进门,就见一个光头大汉双脚穿着拖鞋,身上穿着白色工字背心,下身一条米色大裤衩大咧咧拿着一根烟边准备抽,边准备往星海编辑部走。 他看见桑晓晓,忙把烟往耳朵上一塞,不抽了:“学生?是不是来要稿费的?我就知道老王这个人现在记忆不行了。稿费老是算不清。我帮你骂他。” 没等桑晓晓回应,他到门口“啪啪”拍了两下门,朝里面大喊:“老王,你娘的是不是又忘了给这一期的稿费?人都来要钱了。” 门口本就碎裂的玻璃似乎裂缝更大了点。 桑晓晓拿着柠檬茶,盯着这条裂缝沉默。她应该带着傅元宝一起来。她脾气不太好,万一等下说起来观点不符,吵架她不会输,万一打起来,她打不过! 屋里面传来更暴躁的声音:“狗屁,我什么时候忘过?我上次是没钱!我的钱没到账,我怎么给别人钱!我这期的全给了稿酬。谁啊?胆子那么大来骗钱!” 大汉扭头看向桑晓晓。 桑晓晓拿着饮料的手挥了挥,示意大汉靠边站点,这才往里走:“我是三木。” 第97章 【1+2】被退稿了…… 屋里面一阵乒乓慌乱, 刚才的暴躁声很快变了调:“三木?是春居那个三木?” 桑晓晓应了一声,走到里面扫了眼整个编辑部,最后视线落到起身搓手不安的人身上。 星海编辑部是真的穷, 没有别的编辑部的汽水柜,没有别的编辑部堆满的各种文具, 连主编都没有专门的小房间。五张桌子上堆满了东西, 凌乱不堪,竟还能让桑晓晓注意到桌角下垫了纸。 工作用的桌子四个角都是不齐的。 王主编的衬衫一看就是刚匆忙扣上, 纽扣都没对齐,扣了三个就扣对一个,衣领角上还沾了钢笔墨水。一条划痕印记很明显。 他一看是没什么倒腾自己的想法,头发不仅长还凌乱。脸上架着一副眼镜, 眼镜上留着两个手指印。估计是刚一把抓了戴上,刚都没戴。 连人带编辑部只有“穷酸”二字, 让人无法想象多年前曾经辉煌过的一家杂志社。 王主编没想到来了个小姑娘,而这小姑娘会是三木。曹主编帮人一把完全没和王主编提过, 他只是把一个选择权递到三木手上, 看三木要不要选。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王主编,赶紧拿了自己的椅子搬到前头:“三木老师,赶紧坐赶紧坐。要喝什么?有茶叶和白水。” 他四周搜寻了一下,发现没待客的杯子, 尴尬一笑,腆着脸:“你要喝饮料我让人现在就去买。要不买瓶?” 桑晓晓将自己手里的饮料放在桌上:“我自带了。” 跟着进门来的大汉埋汰王主编:“没见人家拿着元宝柠檬茶?一看就知道你躲在家里头憋闷。现在外面铺天盖地就说这茶好喝营养。”当然价格也老贵。 王主编讪讪,强行转移话题:“不知道三木老师来我们星海编辑部是……” 他也不敢问桑晓晓是不是来投稿的, 生怕自作多情。三木现在在业内算是很红的年轻作家。如果她今后继续在这条路上走,恐怕会考虑自己办一个杂志或者继续写出更多作品。 没必要到他们编辑部来投稿。他们编辑部已经沦落到找人写文章都得上门去请人写。这不,好好一个工作日总共就两个人在岗, 一个主编,一个混的。 桑晓晓点了边上一叠《星海》:“我想看。你们杂志比较难得,除了我们学校图书馆有外,其它地方很少有见到。学校只保留几期。” 王主编忙过去把自家搬到桑晓晓面前:“在这里。要看哪期的?我可以再帮你找找。” 大汉就见自家主编在小姑娘面前殷勤得不像样。上一回这么积极,还是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家时。他看不下眼,无声“嘶”着,往边上自己位置上一坐。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4节 桑晓晓拿过一期星海看起来。 红有各种红法,糊有各种糊的理由。以前《星海》红,桑晓晓或许可以理解。那是正在动荡需要崛起的年代,所以文章关乎那些,又由于杂志报纸有限,所以能起很强大的精神支撑作用,也有它的市场受众。 现在《星海》不红,是因为人们的观点渐渐变了。这些年大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平和,那种不断向上的精神劲少了起来。为中华崛起而读书这种话,说出来反而会引人发笑了。 人似乎逐渐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逐渐变得碌碌无为,总觉得过好自己这一生就很足够。 人生短暂,这种想法确实没有错。小家好了,大国才会不断发展。 然而星海编辑部传承下来的理念就和大众思想有了一点轻微的偏差,这点偏差导致重新恢复的杂志卖不好。估计也有编辑提起过,可很难更改。一个改不好就偏离初心。 编辑部没有钱,给的稿费价格就低。价格一低之后就会导致恶性循环,投稿人越来越少,精品文章更少。 桑晓晓一目十行读了其中一篇文章。空洞像是千篇一律的口号,呼吁着人们关注梦想前进的方向,而越是呼吁的东西越是小众,桑晓晓看完也没对这个梦想职业产生任何一点兴趣。“” 她叹了口气:“你这个杂志,现在是给谁看呢?给学生看,像是考试可以套用的励志作文。给居家的主妇看,没有爱情的趣味。给在工作的青年中年看,他们在现实挣扎已经够辛苦了,还得看你这再来感同身受一下艰辛。总不至于是给老人看?” 王主编脸上顿时火辣辣:“这……我们受众很广,从十岁到六七十岁都有。” “从十岁到六七十岁都想看的内容,一是童话,二是笑话,三是情感,四是生活科普。”桑晓晓问王主编,“你觉得星海算哪种?” 星海哪种都不算。 王主编为他们杂志找着理由:“我们杂志是现在不太符合主流。大家都喜欢看打打杀杀的武侠,恩怨情仇我也爱看。但我们杂志不是这样的风格,也改不成这样的风格。” 桑晓晓把书合上,拿起饮料再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她不觉得星海的主旨有错,也不觉得王主编的固执有错。她只是再次放下饮料的时候,说了一句:“有人就有故事,有故事就有趣味。你把趣味变成乏味,自然看得人就少。” 大汉在后头替王主编问了一声:“这什么意思?” 桑晓晓撇嘴:“意思就是你们的文章太无聊了。我看不下去,你换个人来也差不多。我是看杂志来的,还是学习来的?学习的话,你文章也没语文课本上的文章好看。” 别说,语文课本上的文章有古有今,甚至还有隐喻十足讽刺十足的文章。一个个细究下去,关联上相关的作家,关联到当时的时代,全都很有意思。 反而她手上的这本杂志,无趣。 桑晓晓把杂志打开:“你这故事写得和人物介绍似的。还不如叫茶馆的人拍个惊堂木,他一口一个挂的都比你这里精彩。阳城那些写我八卦故事的人都比你这杂志请的人会写。” 王主编哑然。 怎么还有人连带自己都说的? 桑晓晓其实不算会讲故事。她把自己的稿子取出来放在桌上,和王主编说着如何选稿的事:“你们要是真选不到好的稿,不如找人给人命题去写。同样是写秦始皇,有的人只能写出他早年当质子,后来一统天下建立了秦朝。有的人能写出他十三岁登上皇位,二十二岁独揽大权,三十九岁一统天下。” 她看向王主编:“你看,只是加了个年龄。感觉完全不一样。同样是励志,爽感不同。” 大汉拍桌:“我二十二岁还在地里打滚!我媳妇都没娶到!” 编辑部里一阵沉默。 桑晓晓扭头看向这大汉:“不要登月碰瓷。” 大汉知道什么叫碰瓷,有人专门拿着瓷器过来碰一下非要诓人钱财。他也听懂了什么叫登月碰瓷。就说他配不上和秦始皇相提并论。这确实是配不上了。他叨叨着:“人刘备三十多还不知道干嘛呢。” 桑晓晓虽说觉得刘备发家晚了点,但还是说了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至少已经是县令了。”怎么也是一个地方官,不算差劲,“再往前推一点,他十几岁就在道上混,二十出头就上战场去打拼。再往后推一点,他皇帝。” 混得再怎么一般,也比大多数人强很多。更不要说最后混成了一国之君。 这么一想,就也很厉害。 桑晓晓转回头,把自己的稿子往王主编面前推:“写成长且最后功成名就的人,一要凸出他的不容易,所遇到的困难之难到底是有多难;二要凸出他最后的成就,成就之高,换成普通人的概念,能到多高的地位。” 她比划着,做了一个阶梯一步步上升的手势:“人一步步到达自己的最高成就,众人看上去便会心潮澎湃,与有荣焉。” 王主编道理都懂,问题是不是谁都能写得出这样的文章。他这边投稿的就没见过几篇写得格外好的。他接过桑晓晓递过来的稿子,站在那儿翻看起来。 小说的名字叫《夏商》。这是一篇专门写一名做化妆品的女商人的小说,纯属虚构。 开篇便是单亲妈妈抚养女儿,让女儿不要去倚靠男人过活,要倚靠自己的本事过活。小姑娘似懂非懂,一点点成长起来。她喜欢漂亮,可不管是谁都觉得她喜欢打扮,一看就不是好好读书的人,一看也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各种流言蜚语极多。 她喜欢的男孩子很认真的拒绝她,理由是希望花更多的经历在学习上,希望能够变成更好的自己再聊情感。学校的纨绔小子倒是觉得她喜欢漂亮没什么大碍,可他总欺负她,跟着人起哄说:“反正都学不出,混混日子算了。” 遭遇情感挫折的她根本不理睬这些废话,奋发考上大学,并用实力告诉别人:“打扮漂亮和学习完全不冲突。” 到了大学,她就开始研究各种化妆品,并用自制的化妆品,在校园里卷起狂风。 通俗小说的好处就是看起来顺畅,看起来快。王主编等回过神,发现女主已经是全校风云人物。她漂亮且热衷在各个公开的地方展示自己的美丽,并将这份美丽化作金钱,养自己也养妈妈。 先抑后扬,畅快淋漓。 和《星海》不太一样。 王主编很是犹豫。这篇小说绝对是好的小说,也是会畅销的小说。有三木的名气在,刚开始就不用担心销量问题。可是这小说和近来《星海》的风格太不一样了。 太通俗。 三木的短篇都很是优秀,长篇每一篇都非常通俗。有些词是不错,但总体而言内涵较少,引发人深思的内容也少。哦,他们《星海》里的文章也没有多少引发人深思的内容…… 王主编想着自家的文章,脑子里一时间发现还真全是人物介绍一样的情况。也不算是通俗易懂,就是泛泛而谈,将那些角色的成就展现在大众面前,实际上加了挫折和成就,却没有多上畅快淋漓的感觉。 他重新把三木的文章翻到前面,再看了一遍。 同样是文章,字数也没有多到哪里去,怎么就能把文章写成这样呢?是反派人数问题,还是节奏感的问题,还是说什么…… 王主编满脑子想法,再看了一遍小说。刚才门口的大汉错过来,一起看起了这部作品。 桑晓晓喝着饮料,把自己的柠檬茶喝空了。 她晃了晃空瓶,走神想着,要是写个垃圾大王也蛮不错。傅元宝是捡药瓶发家致富的,那捡瓶子的也能发家致富,捡垃圾的也能发家致富。 只要脑子动得快,办法总比问题多。 王主编看完第二遍,拿起一本自家杂志,翻看别人写的文章。主角在打拼的路上,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成就,很快又遭遇了事情,克服困难之后,又遭遇了第二次困难。 看着看着,肚子满满当当全是憋屈。到了最后渲染最终成就时,王主编发现最终带来的成就,回头再看过去只觉得一路走过来是那么的不容易。 一个写得全是不容易,一个写得就是爽快。 写法不同,带来读者感受不同。现在人大概更喜欢桑晓晓这样的写法。王主编很清楚,《星海》可以用桑晓晓的文章,然而动用之后,也代表着《星海》将会是不一样的《星海》。 它将会成为与他记忆里曾经的杂志不一样,强调着美好的梦,却少了坎坷,强调着可能拿到的成就,却少说中间有多少人中途败落。 “成功很多是无法复制的,这才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特殊的人。”王主编将稿子和杂志并行放在桌上,内心很是沉重,少了刚才见到三木的惊喜,“三木你是个很优秀的作家,但星海未必适合。” 桑晓晓也知道她的文章和现在杂志的风格有差。她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些,在一本杂志上打开:“如果说星海最重要的作用,是成为领梦人,为什么不选择兼容两种风格?一种细说人生不易,一种细说功成名就。” 王主编怔住。 桑晓晓给王主编出着主意:“人生不易在于现实,那就写已经存在的人。他们一步步走过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功成名就找小说,找一些大众一点或者梦幻一点的职业。你写通俗点的。你制造飞机写专业术语,几个人能看懂啊?晦涩,写小说最忌晦涩。茶馆里说书都要通俗的。” 王主编:“通俗就少了艺术性。” 桑晓晓对王主编很是佩服:“您这是文学艺术吗?你这主旨就不是写艺术文学创新文章的。是为了给更多人,不管是年轻人还是中老年人,一个往前继续前行的支撑。有的人七老八十还要考大学,有的人身体不便还想要为国效力。这叫精神!这叫向前冲的劲!叫所谓在天上熠熠生辉的星,所造就的星海。” 说到这里,桑晓晓指着稿子:“我这里只是第一份稿,第二份稿在我包里。主角养家是第一步,她的眼界就在于想要自己和妈妈过得好。她的第二步就是要睁眼看这个国家,看所有的民众,看这个世界。” 王主编还没说话,旁边的大汉已经开始激情鼓掌。他五大三粗的,穿得随便,不像是个文化人。现在却拍得手都红了:“说得没错,星海就是大晚上看天上,满天星。就是要成就拿出来看。谁整天看那些不容易!” 话是说得没错,可王主编还是摇头。 他扯起一丝苦涩笑:“三木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这个杂志好。如果说你没怎么看过我们的文章,那肯定是有人告诉你,我们星海缺好的稿子。我近来收的稿子确实也是一个比一个乏味没趣味了点。但也就是那些磨砺,那些不容易,那些憋屈,更能让角色成为更好的人。” “生活本质就是苦的。是没有一帆风顺的。”王主编拿下自己的眼镜,用衬衫衣角擦了擦,“可能是我受老主编前辈们影响比较大。我固执,我想不通。这些文章确实存在一些缺陷,往后审稿过程中我也会去注意让人修改。但……” 他再次戴上眼镜,语气诚恳:“但我希望我们杂志依旧保持着这个风格,直到大众不再需要它。” 这是身为老一代编辑,在当初那文□□流过后,如今再创杂志最后的坚持。 桑晓晓抿嘴。 桑晓晓双手环胸,皱起眉头盯着王主编:“我被退稿了。”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边上大汉是真的没法忍,拍着桌:“老王你这个人怎么想的?知道叫了三木的文章能有多好卖吗?指不定连库存都卖出去了。你这是损失多大一笔钱!你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你大爷的袜子破了两个洞,你都没钱买只能换脚穿。” 他在边上骂骂咧咧的,无法顾忌现在现场还有一个小姑娘。 换成平时,王主编早一拍桌跟着人对骂起来。他固执,所以骂功很好。别人这样那样的事情闹过来,他都能找出一万种方法骂过去解决。只要不是钱的问题。钱的问题每次都是他理亏。 “真不是你写得不好。”王主编脸上更加羞耻得滚烫,朝着大汉喊了一句,“你闭嘴。” 王主编和桑晓晓说实话:“是我们不合适。你的文章太有个人风格,哪怕在碧玉少女上,为了科普医学而写的文章,其实很大程度上已经超脱了碧玉少女的风格。当然,他们原本也没风格。所以他们可以包容三木老师你的文章。” 这要是陶主编听了,估计年纪再大也要脱鞋砸人。 王主编很直白:“三木老师,你适合自己做一本杂志。而这篇《夏商》就可以作为首刊的首篇。它的主旨可以是激励年轻人的梦想,也能是引导爱□□彩迎合少女心思。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写你任何想要写的文章。与你志同道合的同学必然也有。你们或许能自立一个门派。” 桑晓晓依旧皱眉:“你当我不想吗?我有钱吗?我有人吗?我有稿子吗?我但凡什么都有,我还会站在这里和你来聊天?我肯定忙着办杂志去了!” 她扬起下巴,阴阳怪气:“办杂志面前,我们两个穷鬼是一起做梦呢?也是,白日梦什么事情做不到。” 王主编被这个娇气的阴阳怪气逗笑。 稿子都退了,桑晓晓松开环胸的双手,把稿子拿回来重新塞入包里:“行了,我考虑考虑找下家。” 王主编问她:“你真没钱?要不要考虑向上面申请一笔钱,来专程半个杂志?就,也不是不行的。只要你思路想得足够好。人手的话……” 他略有些尴尬,可还是豁出去了老脸:“我钱是真的没多少了。星海在我的预想内,最多只能再熬三年。”他眼内有些失落,可把现实看得比谁都清楚,“我编辑部里几个人,其实工作都挺好,对编辑日常工作都了解。你要是乐意,我这儿的人都可以给你。反正工资我这边给不出多少钱,你那边就算少给点也比他们现在或许高点,也不会被我拖工资。他们其实都在考虑下家了。” 桑晓晓没想到星海已经沦落到拖工资了。就这样还打算熬三年。 怎么熬?全编辑部就剩一个主编的熬法? 王主编心里其实很沉重,但故作轻松:“其实总有落幕的。以前落幕的杂志很多。我不希望星海落幕,但如果它实在熬不过这一道坎,我想维持它最后一段日子。”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已经被感动了。 桑晓晓用一个最贴切的比喻来形容:“家里人重病在床,在医院选择放弃的人很多。放弃代表着活着的人能过得资金上舒坦一些。但也代表着,情感连钱都比不上。” 王主编是坚持抢救的人。他哪怕生活被拖到深渊中,也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嘴上说着落幕,实际上并不大打算彻底妥协。 她尊重王主编的选择,所以:“赶紧回头和你的编辑们说一下,你们倒了,我这边就是下家。对了,怎么问上面批钱?我最快多久能办出杂志?反正星海要没了,要么你一人干两个活?我这边申请下来的钱,可以给你发一笔副主编的工资。” 桑晓晓要办的杂志,当然以她全权设想,全权把控:“我就是主编。” 她细品了一下自己当主编的生活,退稿都不难过了。 她满意念着自己的职称:“我就是桑主编。” 第98章 【1+2】办杂志 王主编送走桑晓晓, 情绪很久都没法调整过来。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5节 他揉着自己鼻梁,颓废坐在位置上叹了口气。他从未有一刻是这么觉得身心疲软。杂志社刚开始重新办那会儿,一切都向好, 然而人有疲软,大众的生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再过了几年之后, 很多人家里还是穷, 整体经济没有跟上。考大学的人光交个报名费,考虑自己上学的路费都很花精力和钱财了。 家庭条件好的, 慢慢拥抱国际。他们喜欢洋玩意,在文学上也开始看起外国文学。像他们这种传统杂志渐渐就少了很多读者。近来大家的条件重新好起来,可他们杂志却没能跟着好起来。 他固执维持杂志维持了很久,其实早已经在强撑。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累。他看了三木的文章, 才真正意识到往后会畅销的是什么。 已经不再是他们当年热爱的文学了。 《文学艺术》在现在如此畅销,或许也终有一天慢慢滑落, 不再符合大众阅读的兴趣。大众数量远比真正的文学爱好者多,而三木这样的作家, 才是拥抱大众的。 她能写出有意思的艺术性文章, 也能写出通俗文学。 往后的杂志,她办的那种或许才是年轻人追随的那类。 编辑部里总共就剩下两人。大汉在边上看老王状态不好,总归问了一声:“你还行不?要不我给你买瓶喝的去?今天奢侈一把,我给你买个那什么元宝柠檬茶。可贵了。” 老王问了声:“多少钱?” 大汉:“一块二吧, 打气的一块五。” 老王用手指指着人:“你大爷的不如把我卖了。我看着稿子都没钱给稿费,给我们两个都找好了下家。下一期稿费都不知道从哪里出。”说完他叹口气,“不说了, 我翻翻黄历,哪天适合去上面哭穷。说不定他们乐意帮三木办这个杂志,顺带给我们批点钱。” 哭穷是要找《星海》靠着的主管单位。 杂志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它首先要有人牵头, 有人负责。市面上所有的杂志不是都有主管单位,所以就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内容出现。现在上面隐隐已传出口风,往后的杂志报刊都需要有主管单位,这样能确保文字上的内容不会有人乱写,即便写多了,追责时也容易找到主管单位负责。 当然,现在乱写的这类报纸杂志基本上较小规模,也不过维持一时,当上面的规定正式落成白纸黑字,下面乱七八糟的报纸杂志就会消失。 像《星海》或者《文学艺术》这种正儿八经的杂志,必然有主管单位。一般主管单位也相当正儿八经。说通俗点就是后台很大。同时他们这些杂志事无巨细,全要上面审批批准了才能动。 之前他们办杂志的钱,基本上是问上面要的。这其中能自力更生靠发售赚钱的只有一部分,像是《文学艺术》就能纯靠卖杂志赚钱。大约是三年前各大报纸杂志开始引入广告,渐渐很多杂志都能自力更生起来,盘活了不少编辑部。 《星海》也靠着广告和销售两方面,同时上面会批一点钱来支持。当然,支撑很是困难。因为没几个冤大头乐意在一个销售量不高的杂志登广告,而上面的钱也不是无限量供应,每年有资金限定。 像三木这种文章,其实挺符合现在上面的风向。这些年商业上放开了很多,一个女商人显然又符合逐渐迈出家庭的优秀有为妇女们,又符合自力更生发家致富。往后如果加上先富带动后富,绝对是思想正确文章。 再加上三木一向来书销量不错。 王主编这边想着,桑晓晓这边回头就联系上了孔雯,约着一块儿下馆子吃饭聊天。 桑晓晓活了两辈子,确实是没办过杂志。她很清楚办杂志不能一时兴起,而生搬照学往后的杂志开办方式俨然也是不行的。法律都要与时俱进,他们办杂志也得考虑社会情况。 现在年轻人能舍得下手头钱买书,也不一定舍得下手头钱买一期期杂志。再往后过几年才是年轻杂志的天下,因为钱多了,生活物质条件充足了,他们会想要满足自己的精神追求。现在年轻一代的读书人未必有这份闲心。 她和孔雯说《星海》这事。 孔雯和学校领导和老师沟通多,也见多识广。她听桑晓晓说要开办杂志,当然是坚定认同的:“办啊。为什么不能办?要办就办得与众不同。你有什么想法?” 桑晓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想做月刊,最好是做双版。” 孔雯刚听到这话愣了:“月刊双版?那会有人买么?这个量是不是太大了些。回头要是一本卖不好,你这是砍掉还是怎么办?” 桑晓晓叹气:“所以刚开始只能做一版月刊,就给年轻人看的。言情,就是写爱情为主。想法思路都可以创新,题材可以是长篇或者短篇,整体积极向上就行。前半本写喜剧,后半本翻转看,倒着看,写悲剧。” 孔雯听着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来了。她双眼发亮:“这有趣。生活就是有悲有喜。” 但题材如果这么限定的话,孔雯说了声:“你这个好像书,都不像杂志了。” 桑晓晓本来伸筷子准备夹菜,听到孔雯的话顿住。她侧头看向孔雯,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这个杂志环境,还没有诞生杂志书! 其实几十年后,国内也并没有真正所谓的杂志书。杂志书是隔壁国家开始产生,后续国内年轻一代的杂志也出现了这种类型。详细点来说更像是书,但因为做成了杂志,且一直连载,所以被称之为杂志书。英文里称呼为“mook”,也就是杂志和书英文融合在了一起。 由于刊号的缘故,要么算杂志,要么算书,刊号是分开的。杂志书这种二合一的存在,就被归到杂志一类去。 桑晓晓一想到这个,对自己要做的杂志概念顿时清晰更多:“就按照书的格式来做杂志。这没什么不好。每一期杂志都要做出书的感觉。是可以放在书架上珍藏的。” 思路一开阔,点子就多:“每年还能竞选最优秀的长篇和短篇。长篇选定几个出成书,短篇选定一些出成短篇集。周边,就是送的赠品,可以是海报、明信片、书签、包书皮等等。” 孔雯听得一愣一愣。感觉桑晓晓这个已经是较为成熟的思路了。 她心痒痒,问桑晓晓:“你这个打算找谁办杂志?星海的人?他们主要还是老一套思想吧,和你的想法会不会冲突很多?” 桑晓晓脾气是很大的。她扬起下巴:“都打算来我这里工作,肯定是以我的想法为主。不然我找他们干什么?给自己添堵么?我就算是要纸张封面撒金箔,他们都不能拦着。” 她不敢保证自己的决策百分之一百对,但很清楚如果上下不是一条心,绝对做事百分之两百失败。 孔雯:“那还是不要撒金箔了,买不起。” 桑晓晓不由说着:“就杂志名字可以撒上亮闪闪的粉固定。这叫工艺。不一定是金的,铜粉也行?”这种工艺几十年后还挺常见。 “要是做成书,其实还可以做书封面打开有立体结构的。”桑晓晓认真想着,“等春居整个故事结束。再出版新一版本的时候,我就想在里面夹一个卡。卡翻开里,里面能有一个纸做的春居。要是做起来方便,可以再加两个小人,再给个空白的人模样的卡片。大家按照自己的模样画或者剪,可以塞在卡里,好似自己也能去春居。” 孔雯不由给桑晓晓倒饮料:“好想法,绝了。” 这人难怪和傅元宝可以成未婚夫妻。赚钱的想法一套接着一套。她听着只觉得书可以不要,这个卡绝对自己要有。 谁想桑晓晓这人想法很绝:“到时候把卡从1号开始写编号,首印多少份,我们就弄多少编号。后头要是没编号或者编号重复,说明就有假的。” 孔雯问:“那假的怎么办处理?” 桑晓晓撇嘴:“我又没法处理。这不得上面去处理?我又不是神仙。” 孔雯听比自己年龄小好几岁的少女这么说着,还真当人是神仙了。她以前其实一直没想好毕业后要做什么工作。现在桑晓晓才刚入大学,都已经开始规划起做杂志了,她好像也不能认输。 身为本地人,又是大院出身家世清白,可以考虑的工作有很多。 孔雯想了想:“我还有一年毕业,你说我是继续往上读,还是考虑直接工作?我打算往后就做上面的人。”她朝着桑晓晓挑眉,有点自傲,“你的编辑部听上去诱人,我是很想来当编辑。不过当你手下的编辑,肯定没有当上头的人有用处多。” 她起步当然要往上起步,哪里有往下从编辑走起步的。 桑晓晓当然表示:“直接工作。你这个学历足够应付。要是想要升职,你完全可以读……”她说到半路,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听说过在职研究生。现在大学有在职研究生么? 现在似乎研究生都很少,全国上下总共没有多少个研究生学历。本科已经很是了不起。 孔雯朝桑晓晓点头:“也是。比我学历更高的几乎没几个。” 想好了方向,孔雯当然得给自己规划起来。她其实自己想法敲定,纯粹是想要桑晓晓认可一下。哪怕桑晓晓不认可,她也会朝着自己的路走。 两个人骨子里都是极为自我的人。 孔雯拿起杯子,朝着桑晓晓眨了眨她妆容精致的眼:“加油,桑主编。” 桑晓晓碰杯。 …… 彻底打算走自主办杂志这条路,桑晓晓在写稿的同时,查阅起现在市面上的各种杂志,在图书馆翻看最新最畅销的那些杂志。她再找傅元宝、学校老师、以及自己认识的所有主编沟通。 沟通之下,曹主编是最诧异,也是想出最可行方法的人。 他和桑晓晓说着:“你现在还在读书,各个单位会对你不太放心。这个主编工作,你得试着来做几期。这样拿到销售的数量再到相关单位去,他们必然鼎力支持。” 钱的方面,曹主编也提了:“这笔钱可以申请一下,回头还了就成。你要是卖得好,得到的上面以及社会资助很快就能把这笔钱还上。” 更别提广告和销售上的事。 办杂志可不是几块钱几百块钱可以解决的。资金要上万。桑晓晓不了解工厂印刷价格,又打电话给星海编辑部联系,问王主编各种价格。 王主编抠门,当然知道性价比最高的工厂:“我告诉你,质量最好印刷稳定的厂,规模大价格高。唰唰给你印好,速度很快,钱去的也快。你想要便宜得找私人的小厂。他们为了生意能把你供起来。我给你报两个号码。他们能弄到好纸,只要你给钱。” 在她这么大规模找人的情况下,业内关于三木要办杂志的事情很快传开。 业内传开,校园里当然也传开。 “你们听说没?大一新生,三木。她打算自己办杂志了。” “她不读书么?学业这么忙。我记得她们文学系每周要写的文章特别多。她还要写自己的文章吧?不会是想辍学吧?” “听说脾气是大的,也很特殊,学校宿舍也不住。买东西也是大手笔。但她高中的时候就能做到一边高考一边写书,我觉得说不定能兼顾。” “我们学校一个个都不是人。你去学商那边问问,校门口一条街我怀疑各个都是他们开的。还有文学系不是有好几个写诗也厉害的吗?外文系还有专门做翻译了的。真就可怕。” 室友们也听说了这个事,是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桑晓晓。 杜天悦一肚子问题,一个都憋不住,见着人就问:“桑晓晓,你要自己做杂志?是想要什么样的稿?你看我们能投稿么?是不是还要给你那个柠檬茶的名字加上?” 严露对问题在意不大。她就是一副好似自己要做杂志了姿态,语气每一句话都是惊叹:“哇!要做杂志了!自己做杂志!好厉害!我推倒外文专业拿下文学社社长的步子才走出第一步,你已经到做杂志了!哇,以后就是我室友是做杂志的,是主编哎!” 方苗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学习和投稿赚钱。 她和别的人不一样。别的人是写稿的同时顺便打一下广告。她是认真努力就朝着为桑晓晓的柠檬茶打广告去的。一篇文章拿两边的钱,日常开销完全能够正常吃喝,甚至还攒下来一点可以往家里邮寄。 她觉得这些全是桑晓晓给她带来的影响。这叫贵人。 方苗很认真问桑晓晓:“我可以当编辑吗?我会努力去学怎么当编辑。努力学怎么审稿。” 桑晓晓缺人缺稿,知道方苗最近写文章全被用上了,知道这人是比自己更加会去主动拥抱市场的:“我给你个电话,星海编辑部。你去问问有什么可以学习或者帮忙的地方。我和他们王主编说好,他会帮我一起弄杂志的事。” 方苗当场拿出纸笔:“嗯,我记一下。” 两人当场合作,看得严露和杜天悦傻眼。 杜天悦犹豫:“那个,毕业不是安排工作么?”总比做编辑好吧?安排的工作都是好岗位,进去就职位不低的。 严露也这么个想法。她基本上确定了以后会干什么,大概率是做体制内的文职工作。她挠了挠头,问方苗:“你真的打算以后就做编辑?” 方苗朝着两人笑了下:“我其实也没想好。反正大学有四年时间。这三年我想学着试试看。课余生活你们喜欢看电影写电影相关的文章,喜欢写诗歌投稿。我没有这些喜好,也要找一点事情做。四年可以决定很多事情。到毕业临近的时候再考虑真正以后的工作。可能编辑,也可能接受安排工作吧。” 严露和杜天悦对视一眼,想想也是。 方苗家境不好,找个编辑工作学习着涨点经验也挺好,万一以后真的志向在编辑,四年经验可以让她毕业起步很高。这过程中桑晓晓不可能一分钱都不给。而且桑晓晓给方苗买的那支钢笔,其实都可以抵正经编辑一个月钱了。 严露和杜天悦都不擅长写小说,只能给两人鼓劲:“加油!” 加油的桑晓晓,亲自规划好了杂志的主要栏目,在傅元宝的帮助下申请到了一笔钱,联系好了印厂,就缺稿,也缺真正的编辑。 她于是果断问星海编辑部借人,再找孔雯要了文学社的骨干,并在文学社里征稿:“想要做编辑学习的站左边。想要投稿的站右边。稿件,积极向上的爱情故事,结局可以完美可以悲剧,有创新最好。期限一个月。长篇短篇都要。同时长篇需要确保连载能力。” 星海编辑部来的是当初她见过的那个大汉。 大汉对编辑部审稿校对各种流程都非常熟练,负责带着文学社骨干和方苗一起处理大众的稿件。工作地点就在学校外的一间只刷了墙的毛坯房内。 房子是桑晓晓拿资金买下来的。价格便宜到令她感动。她把桌椅一买,大家伙就开始忙碌。合同都不签,全然将这份工作当课余活动来处理了。 他们不要钱,桑晓晓不可能不给钱。 他们现在与其说是编辑部,更像是一个刚建立的工作室。 她又问学校找了个经济学的学生过来算账。她这个杂志办的仓促,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落到纸上,所以就只能口头在开会的时候说:“大家因为是刚接触,都是新人。前三个月每个人十块钱。挑选出的稿子在我这边通过,一篇可以拿一元。稿酬价格按照千字算。投稿的字数要求我已经告诉大家了。” 她和算账的同学也说了声:“你的钱和大家一样。” 算账的同学工作量不大,除了算账就是做一些后勤采购工作,很轻松能拿十块钱当零用,当然乐意:“好的。”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6节 桑晓晓和大家继续说:“三个月后,我不一定会让所有人留下。留下的一个月三十,和我们的老编辑一样。没留下的有缘再说。我知道各位基本都是我前辈,但……” 她停顿了一下:“但这里,是我的主场。” “往后我会找人制定合同,写清楚大家每个月的钱,会得到哪些福利待遇。”桑晓晓写小说的风趣在这种发言中也隐隐体现出来,“我们这里叫先上车后补票。嗯,一个在审稿的编辑部,杂志名还没起,已经要看稿子了。” 小姑娘娇气叹了口气:“真烦人。要知道办杂志事情有那么多,我肯定不干。” 大家集体哄笑。 桑晓晓听到大家笑,冷哼一声:“笑什么笑,审你们的稿子去。我先起名字!” 大屋子里大家都笑嘻嘻开始忙碌,桑晓晓坐到自己办公位上琢磨起杂志名。她自己的《夏商》肯定要登上去,再加上很多言情小说,最终肯定是以年轻一代的女性受众为主。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名字,但一个个被她毙掉,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正式敲定。 《少年少女》这种太局限,好像年龄涨了的人就不能看了一样。现在人不像几十年后,动不动来一句致死是少年少女。杂志买了不能让人羞于去看。 加上“爱”的杂志名会显得相当庸俗。虽说杂志主要是讲爱情,但大家不能把爱拿到明面上来说。“我爱你”三个字远不如“今晚月色很美”。 《情感天地》这种更是土到爆炸,让她自己脑子里刚闪现出念头就想要掐死想出这个念头的自己。 《罗曼史》这种洋气很多,但她觉得杂志名最好还是不要选用翻译来的名字。中文博大精深,肯定有合适妥当的杂志名在等着她。 杂志名又要凸显出个性。要展现她这本杂志的与众不同。 桑晓晓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更好的名字来。她刚才开会时有多志气高昂,有多精神气十足,现在小脸垮得就有多厉害。 怎么现在起个杂志名都这么复杂? 桑晓晓这暂居的地方还没买得起电话机。没有电话机当然没法联系人。困在自己思绪里的桑晓晓趴到桌上,下巴撑在纸上,皱着眉头。 烦人,难道要等正式发售,她才能想出名字吗? 第99章 【1+2】《妙花》杂志…… 因为看过的杂志太多, 桑晓晓脑子里关于杂志名有些难以跳脱出后来几十年的杂志名称。如今市面上的杂志多是两到四个字,也不会选用更多。 说是要选用言情,但桑晓晓其实也希望能够收到更多优秀的稿子, 能跳脱出爱情去看更宽广的世界。以爱情这最小的切入点,展现更大的舞台。 妙笔生花, 生花妙笔……生花妙语。 生花, 双生花,并蒂莲…… 文学便是这样, 喜欢用东西来表达爱情。像比翼鸟、双飞燕、并蒂莲。 桑晓晓又写下了妙花两个字。妙字不管是在佛学上还是在普通文□□用上,都用处很多。佛讲究悟,那种顿悟妙不可言,于是很多东西一旦非常妙不可言, 就会加上这么一个“妙”字。佛教也喜欢用花,却又比较少用到妙花这种说法。对于他们来说, 花属于“因果”里的“因”,“因”很难妙起来。 她这种“妙花”的用法会让很多人看不入眼。造词不是这么造的, 像是生搬硬造, 非要凑一个别人没怎么听说过的凑一起。 然而人走多了道就成了路,说多了的字就成了词,辞海也会一代代加入新词汇,到了多年之后还有各种网络词汇, 也会从大众走入词典。 桑晓晓干脆就在妙花上面划拉了两下,并且打算选用并蒂莲当做标志。他们这份刊物现在想要以月刊为目标,以后打算以月双刊为目标, 悲喜剧共存的情况下,本就代表了“并蒂莲”。爱情又也能用“并蒂莲”指代。总体而言,寓意十足。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只希望文字纯粹,情感纯粹。 桑晓晓抬起头和大家说了声:“我们杂志就叫《妙花》,妙笔生花,每一篇文章不要因为写爱情了就走向庸俗。要有价值,要能够看第二遍,第三遍。” 有一个人举起手,犹豫问了声:“我这里有篇文章,是现实主义雷雨风格的。这种好像不够唯美?不够爱情吧?” 另一个文学社的骨干当场笑出声:“这我们学校的文章?我还以为隔壁学校混过来了。” 一群人哄笑。雷雨是真的火,到现在还有很多人热衷于演这部话剧。作品创作的时候,现在年轻一代没出生,没经历过那段混乱且饱受压迫的岁月,没上过战场。当时的文学和现在也大不一样。对很多事情批判内涵深刻。 经典的东西总归有它经典的理由。 桑晓晓沉默了一下。当然撇开创作背景,这种所谓的现实主义已经走上了狗血极端,八个人能上演两代人的血脉情感混乱,放到几十年后肯定不允许写,属于□□。着实悲剧,写得好也不是不可以。趁着现在能写当然要拥抱市场。 她表示:“我们要悲剧的。但尺度把控一下。” 尺度她不确定怎么把控,但星海这不就给了个编辑。于是大汉的工作量又一次增加。大家伙不确定的都来问他,搞得他受宠若惊。 大汉姓牛,叫牛罗春。牛编辑看着光头彪悍的模样,实际光头是因为年纪上去秃了头,干脆剃光了。碰上人还能吓唬吓唬别人。 当年,也就这个模样,周围基本上负责处理事的地方人员都眼熟他。看着不像好人,实际上是做正经工作的,不至于抓走去问话。 牛编辑嘴上说话有时候凶得很,手拍上桌子能唬得人一愣一愣。实际上骨子里挺虚,别人拿文章来问他,他说着说着,就容易变成请教对方:“你看这个文章,是不是还挺好的?我,我这人就很局限。” 论学识,在场的学生学历每一个都比他高。论挑选文章的眼光,在场的学生们也是最贴近大众年轻人的。唯一差的不过是编辑经验而已。 牛编辑是来传授编辑经验的,也不太能选文章。实在是大家伙给出来的文章,质量比星海收到的稿子好太多。 最后桑晓晓定稿文章的时候,发现自己要阅读的文章多到令人发指。大家听说是要出杂志,简直是把压箱底的稿都拿出来了。 她只能办公的时候看,上学放学看,课间也看。不停审稿,抽空写两页稿。到她自己规定的日子到时,总算成功把稿件缩小到正式排版稿件的二分之一。 新一周的会议,她就把稿件堆成两堆。左边是浪漫喜剧,右边是惨烈悲剧。其余全部打包保存,回头由审稿人员写出拒稿理由。 也就现在还能写拒稿理由。到真正稿件多的时候,编辑们根本忙不过来。 桑晓晓考虑到这种细节问题,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法:“以后审稿把拒绝的理由设定成几个模板。一种是对写得实在糟糕的拒绝理由,一种是对风格不符的拒绝理由,诸如此类,自己想几个。分类好后统一回。等稿件过多的时候,征稿会写上三个月无消息代表不采用。” 众人纷纷赞同这种方式,确实能大幅度减少工作量。 别看投稿的学历都挺高,实际上有的人写小说文笔如同初中生,实在文笔生涩。看两行就知道不行,还得让人强忍看下去剧情如何。真为难人。 桑晓晓解决完这个问题,又提出了新的任务:“这里的稿子,我全部都用铅笔写上了编号,遮掉了写稿人信息。每个人看完后每一叠投票选出一半的文章。投票不记名,看完后上来画正字。” 她拍了拍让经济学同学买的黑板。黑板不是贴在墙上,而是推拉的那种,投票也不是面朝大家投,而是背对着大家。 为了防止中途有人改别人的答案,桑晓晓说了声:“每个人记住自己投的是哪几篇文章。我到截止日,会让大家闭眼举手确保所有投票数据正确。我说投1号的举手,你们举手我确定人数。如果对不上,当场重投。” 这种盲选又民主的投票方式很有用,众人纷纷答应。 桑晓晓的观点很清楚。如果说他们这群人都不乐意看的文章,放出去肯定乐意看的人不多。要是他们这群人都乐意看,放出去总归会有一批人喜欢。 于是很快,大家变得和桑晓晓一样,上下课都不停看稿。这个稿子看完和另外的人交换,并专门用本子写下来几号稿是什么故事,优缺点如何。 背对众人的黑板上正字逐渐增多,到桑晓晓要求的截止日,所有人都完成了自己的基本工作。 桑晓晓当天:“天黑请闭眼,选1号稿子的请举手。好的,1号稿数据核对正确。大家可以放下手了。现在选2号稿子的请举手。好的,2号稿数据核对正确。” 《妙花》第一期所有文章,就此敲定。该算稿费的算稿费,该校对的负责校对,该联系作者的联系作者,该排版的负责排版。 他们编辑部本次征稿有一个大好处,就是作者好找,绕来绕去全是学校或者周边学校听闻这事投过来的学生。都不用邮寄去找人,当场冲去学校宿舍就成。 找作者速度快,最终成品速度也快。转眼排版大致就确定好。连目录如何都已经有了稿。桑晓晓在提好要求后,专门去工厂找工厂老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在整个编辑部还没有清楚会出怎么样书的这一会儿,她连样刊都拿到手了。 书封面的“妙花”和内页所有的大字包括“序言”、“目录”全是桑晓晓亲笔写的。她字大气,写出来的毛笔字都能拿出去卖钱。 而封面和内部的插图让人意想不到,全靠牛编辑操刀。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牛编辑看着凶狠,一手国画水墨功夫是相当强悍。 第一期,他就非常有意境按照桑晓晓的思路画了并蒂莲,在内页画上了各种抽象的男男女女,容貌不细致,光一个轮廓,可就是格外有意境。 桑晓晓对封面的设计更有意思。 现在市面上的杂志,因为照片的逐渐发展,基本上全花里胡哨的用拍出来的照片当封面,再不然就和小人书一样,封面上是小人书风格的绘画。 桑晓晓就用几何图案做纯排,整个封面的画只有并蒂莲,其余全是字和拼音。 大字是“妙花”,中字是票数最高的六篇文章一句话简介,小字是妙花的拼音,以及负责的妙花编辑部。封面比牛皮纸更淡一些,像是裱画的卷轴。黑色的几何框架加上更浅淡的方框加重“妙花”二字,让整个杂志格调一下子上来。 优雅,高级。 内页的高级度,高级在正面第一页加了一张硫酸纸。高中老师出卷子打印来不及,就喜欢用这种有透明度的纸来处理。反面第一页,用了一张黑纸。而除了硫酸纸和黑纸之外,其余的纸张不是用一般打印纸,而是选用了道林纸。 道林纸价格不菲,所以整本书的成本费用相当高。但又因为完全没用彩色印刷,成本上确实又被掐了那么一点点。 这本书在成本上相当奢靡。哦不,应当说是杂志在成本上相当奢靡。当桑晓晓将杂志拿到大家面前后,所有人拿到手摸过去都是一阵惊叹。 在场编辑人手一本,看着杂志简直感动:“天呐,摸上去简直像是要放在书架上好好珍藏的。这样的书买来哪里舍得互相借来看。” “我的天,这纸也太好了。是进口的么?” “选纸那天我去了。进口的。胶版纸单面的,桑主编看不上。价差了不是一点。不过我问了,产量大的话,可以便宜一些。而且大家基本都不用这个纸,所以量也不用抢。” “我真的好喜欢这个感觉!摸起来太舒服了,光溜溜的。” 一群文艺青年,在光溜溜之后,语言都逐渐露骨起来。一个个看着人模人样,看杂志的眼神仿佛已经在看没穿衣服的美人。 做成书也是要校对的,不然桑晓晓也不会给他们人手一本。 桑晓晓冷酷无情,用娇气嗓音拍桌:“在场校对。谁错误发现得少,下个月打扫卫生就他负责。谁今天没到?他负责整合你们所有人找出的错误。” 在场一群人立马扭头细究起文章来,眼睛都要埋进书里,恨不得挖出八百个错别字。 桑晓晓一通命令下达完毕,成功以最快的速度将实体初稿校对完,并拿着这一份校对完的稿,前往了曹主编的办公室。 《文学艺术》前主编汪老主编又在曹主编这边串门,知道桑晓晓也来了,乐呵得不行,拿过桑晓晓的杂志初刊,光看个封面就是赞不绝口。 首先是封面排版。 “看着就有国画的风格。这个留白留得好啊,这个一行行的内容介绍也好。不像现在很多杂志,不管有没有相关,封面一定要是漂亮的姑娘。”汪老直摇头,“做的是电影之类还好,连其余的也都走照片一流。全然没了固有的艺术感。” 《文学艺术》就不是这样。文学艺术的封面没有照片,直接一个文名加上简单几笔勾勒,每一期换个颜色就当改了封面。简单粗暴。 曹主编笑起来:“大家喜欢那样的。说不定往后我们也要改版,总得吸引年轻新一代买起书来。” 汪老拿着书给他晃着:“这不就挺好的?看着多舒服。” 翻开里面,那没有一个字的两张纸显得更有意思。杂志里选用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前面透明白纸后头的文章就是畅快为主,有爱情有亲情有友情有事业,当然主要还是爱情和事业居多。 后面则是什么虐文都有,完全彰显了人性之复杂。在这种复杂的人性下,各种悲欢离合都有。职业的多样性也诞生出来。 从艺术角度来看,汪老觉得悲剧那些故事,艺术性都比前面强,但从有趣来说,前面的文章都比后面的甜腻有趣。 这杂志看到半路还得翻着来看。印刷起来多一道工程。 汪老没有看完所有的文章,合上杂志的时候,心有不舍:“怎么会文章就这些呢?一看就要看完了啊。下一回可是要等一个月了吧?” 桑晓晓想着要再次进入繁忙循环,深深吐气:“我本来还想出月双刊。现在发现工作量实在大。我真的忙不过来。要是期末,大家伙都要考试,恐怕得停刊。” 汪老一听,怔了一下后哈哈大笑:“我都忘了,你们都还是学生。这一考试起来,确实得停刊。你们杂志也算是稀奇了。跟着有寒暑假。” 桑晓晓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很多事都是她在操持,以后月月这样,她岂不是都没空去干别的事? 她琢磨起来:“不行,我得想办法让大家支棱起来,等文学社这批人毕业,看能有几个留下的。每年再问学校要些实习生来打下手。” 争取让可以分摊下去的事情都分摊下去。再之后要是能有合适的副主编。啊!对,星海的王主编,可以哄骗过来。不知道王主编变成副主编乐不乐意。 大家合作互利互惠,未来才会更好发展。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7节 桑晓晓脑子里想法多,也会有离奇的:“其实我还想在其中放一些隐藏款杂志。多一些反馈读者的采访稿。可惜这种应该上面不会同意?” 曹主编委婉:“不要搞太特殊。也就是你这个真是以爱情为主,不然上面恐怕不会允许你多出几期的。” 汪老这边则是老小孩一般嘀咕:“就他们事情多。要我说有什么不好的。年轻人就应该想法多。按照老传统办杂志,你看多少家只能靠广告过活。隔壁那家还是靠出版了别的书活下来。以书养杂志,文章甚至都不是从杂志上来的,这也是稀奇了。” 确实是稀奇离谱。这年代离谱的事情多了去,汪老说的事都不算事了。 曹主编和桑晓晓以及王主编最近都联系过。他确定这杂志可行,也对桑晓晓说了声:“你这个校对后的样刊给我一份,先别急着印。我去和王主编上面聊聊。” 其实王主编和他最近都找过好几次上头,上面心动,但多番考虑桑晓晓是学生,没看到杂志没能松口。桑晓晓虽说没直接和上面联系,但实际上已经在上面挂上号了。一般来说只要杂志内容过得去,上面必然会考虑同意。 桑晓晓的办刊方针之前交了一份稿的,写得那是非常动人,意识非常正能量,在追求情感和事业上极为积极主动,本质都是为了建设更美好的国家。 那方针正儿八经的,让曹主编刚开始还以为是星海帮忙写的。谁想桑晓晓还能写这种。 他隐隐透露着:“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月正式管理的方案就要落实下来。以后杂志归杂志,书归书,可不是哪家厂都可以随便印了。你这回要是自己印,都不能赚钱。” 所谓的不能随便赚钱,就是定价得按照几乎接近成本来算,叫试刊。不盈利当然事情就少。但对以后正式发售的定价是不划算的。这种大多数只有赌一场必拿刊号的杂志才敢干。 要是第一期就订了刊号,那就是确定了主管单位。第一期说不定运气好就能回本,运气更好说不定能大赚。 曹主编话不敢说太死,只让桑晓晓缓缓。 桑晓晓应声。 她把握不太精准,问曹主编和汪老:“我第一期要印多少本?等结果后开始印,怎么也要印上好几天。”因为厂太小,排期得早点排,即便是排了效率也比大厂慢。 曹主编斟酌了下,还真不好估计。 桑晓晓的书卖的是真的贵,要三块六。她要出的杂志这一回质量上佳。曹主编和桑晓晓分析着:“这一般薄的杂志,定价便宜的几毛一本。我们首都出的都一块多一本,实在厚的要两块,因为和书一样厚实了。带彩色的都上一块。你这个没带彩色,主要是用料太好了。” 要是太贵,卖不出去。 要是便宜,亏本,往后不好办。 汪老对定价这块,熟悉度已经没有曹主编敏锐。他对金钱的概念也没曹主编敏锐了。他嘀咕:“我五块都乐意买。” 五块真的是太贵了。桑晓晓觉得汪老比自己都不食人间烟火。 桑晓晓对汪老也不客气,阴阳怪气问汪老:“最近喝哪的琼浆玉露呢?” 汪老笑得厉害:“你这嘴皮子。哎呀,让小曹想价。他去和上头商量。你操心那么多,可别回头考试考不出了。最近学习得怎么样?” 桑晓晓想起学业就想到自己挑灯夜战的日子。她发现自己看书背书多了,记忆力比以往好太多。简直是习惯背诵。下笔写起上课要求的文章,落笔飞一样。 哎,就是累人。 桑晓晓叹息:“勉强过日子。说好的大学都轻松呢?”现在的大学可是半点没让她感受到轻松。她又叹息一口气,“都怪我妈,没有把我怀三年。怀三年出来可是三头六臂,能干好多事情。” 汪老和曹主编又是一阵大笑。也是,谁不希望自己变成哪吒一样三头六臂。 桑晓晓忙,曹主编也没留人太久。他送人出门后,回来和汪老说着这个事情。他是很看好桑晓晓办的《妙花》。 曹主编翻看着:“这里面几篇文章选的是真好。你看这,写得是小姑娘孤身一人来求学,恋上不该恋的人,最后想开。道德比爱情更重要。再看这篇,简直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翻版,两村子结仇,两个学生奋发向上学习,之前一直竞争,又情愫暗生,最终成功在一起。” 他一连说了几篇:“有中外戏剧的味道,又有现在桑晓晓通俗文学的味道。” 汪老听出了他的赞扬,却点了另外几篇:“你看她这篇写的是商人,她选的其它几篇呢?每一篇都有一个事业,有研究人员,有教师,有警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着梦想,有着要做的事情。” 他也很是赞叹:“确实是个好姑娘。这个杂志你去说的时候,就说我也支持。我回头和老家伙们都聊聊,年轻一代有想法,我们总是要试试。这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宣传。看多了这样的文章,年轻人想法必然会逐渐朝着这方面靠。你以前搞宣传过,知道这个重要性。” 曹主编连连应着:“是。” 汪老翻开页面,看着桑晓晓亲笔代表编辑部写下的想法:“一愿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添砖加瓦,二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三愿在你我携手之下,祖国繁荣昌盛。” 第100章 元宝专业喂饭洗漱 桑晓晓看多了现在畅销的杂志, 当然总结出了规律。杂志里的内容哪怕是谈感情为多,办刊的方针和前面致读者的内容一定要正经。 这方面碧玉少女的陶主编很有话讲,所以桑晓晓学着她平时说话的口吻写了点内容。 正经的同时, 也不能失去三木独有的特色,所以在目录页的下方, 她写了句“有书读时直须读”。本来她还想写“不读亏损钱百万”, 后来想想谈钱俗气,也没什么对仗押韵干脆作罢。 曹主编拿着杂志又一次找上了人, 把杂志放在人书桌上:“年轻人,尤其是燕京的年轻人,永远都不能小瞧啊。” 上头见着杂志,发现这封面做得着实不错。他打开杂志页往里看, 发现纸用得太好,细节上也花了不少小心思。 年轻人现在喜欢这样的了? “这纸成本不低, 数量恐怕不多。卖少了难以维持编辑部,卖多了这纸就成了问题。现在听说联系的是一个小印刷厂?” 曹主编:“是。那些事总会有解决的方法。如今是觉得真能成, 求个刊号。往后这类文章总会越来越多。她现在能办得好, 就让她试试。挂上好,以后做事要审批,做起来能有个章程。她主见高,好在不是听不进话的人。” 说着他自个都好笑, 和人讲了三木在编辑部的事:“她觉得自个对的时候,总是懒得说理由,就爱嘲讽人。自个发现是自己错了, 那张脸哎比橘子皮都皱,团在一起生气,骂烦死了。她声音又完全是小孩子的嗓音, 可有意思。” 嗓音天生,桑晓晓不管是发火还是正经,亦或者是正常说话,听上去都有意思。 “我们开个会讨论下,她年纪是太小,不过情况特殊。你说星海这边和他们合并倒也是可行。”对方细思半响,终于给出了个截止回应,“这周开会出结果。” 凭空再弄一个编辑部,管理起来多一份麻烦。细说一下,如今正儿八经的编辑部,编辑基本上是有编制的,除了编辑之外也得必须有包括美术编辑在内的编审副编审。学生打打闹闹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可不行,得有较为规范化的管理。这事无巨细的管理模式,可不会因为对方是一群年龄尚小的学生而有所宽松。 曹主编很清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个人能决定,能得到确切知道结果的时间已经很高兴。是为三木高兴,也是为星海高兴。两者要是合并,代表着妙花编辑部真正成立,也代表着星海编辑部不算取消,在往后的日子里说不定能再次起来。往后不论如何,利大于弊。 “合并也好说。”曹主编和人商量着,顺带把桑晓晓打算签的是合同制的编辑这一点告诉对方。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阶段,妙花编辑部发工资都不用上头人操心。做杂志花钱也不用上头人操心。 往后合并,星海那块儿每次贴钱的情况说不定都能连带好转。 省时省钱省力。 这边聊着刊号的事,桑晓晓那边因为暂时不用下厂印刷,一群人有的习惯了忙碌生活,继续审稿工作,有的则是开开心心放假,出门晃悠去。 方苗依旧跟着牛编辑学习着,而桑晓晓忙了这一阵,回家决定彻底休整。 她忙的这段日子,傅元宝也忙。租房里空荡荡没人,桑晓晓收拾好自己安然睡下,才发现这段时间的疲倦席卷而来,让她睡到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听不到任何外界响动。 傅元宝回来发现桑晓晓已经在家。她外出的鞋子脱在了门口。 但室内所有帘子全拉上,昏暗得半点灯光都没有。 他把屋内灯打开,将带回来吃的东西放到床上,很快到桑晓晓门口敲了门:“桑晓晓,起床吃饭,吃了再睡。” 屋里一片安静,确实连针落地上都听不见响。 他轻声打开门,很快看到床上的小鼓包以及室内的一股纸墨味。不是传统的纸和墨水味,而是印厂的那股纸墨味。这是这段日子去得多勤快,竟是被就这么带到了家里。 往床边一走,借着极为昏暗的光,他看到桑晓晓睡得很熟。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有个脑袋露出着。强行叫醒人不合适,但要是放任人睡下去,今晚就不用睡了,日夜颠倒。 他打开了灯。 小姑娘睡得脸颊泛红,感应到灯光后下意识皱起眉,还没清醒已经进入到生气状态。 傅元宝好笑再叫了声人:“桑晓晓,起来吃了饭再睡。” 桑晓晓眼没睁开,能感受到眼皮外透过来的一片橙红光亮。她意识清醒很快,可眼睛一时间和黏糊在一起一样,让她下意识把手一提,用被子盖住脑袋:“你烦死了,滚蛋。” 后一句滚蛋被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 傅元宝觉得:“滚可以,要我把饭给你拿进来?” 桑晓晓缩在被子里,清醒归清醒过来了,可和平时的清醒还是不一样。她缓一拍想着,拿进来吃确实可以:“嗯。” 而真正当傅元宝把饭菜送进来,拿了椅子放在她床边,桑晓晓勉强探出了个脑袋。她再探出一只手,发现被窝外温度偏冷后,立刻又把手钻回被窝,顺杆爬:“你喂我。” 语气理直气壮的,半点没觉得她这行为有哪里不对。 傅元宝顿了顿:“你至少坐起来。不然饭菜全漏到床上。” 桑晓晓皱起眉头。她不想坐起来,但这个状态确实不能很好吃东西。 看桑晓晓还僵持不动,傅元宝挪开了下椅子,上前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让人强行坐着。桑晓晓不仅完全不反抗,还坐好后把被子往身上再扯了扯,继续坦然等喂饭。 傅元宝实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笑一声:“你像是……” 桑晓晓敏锐知道有的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凶狠眼神杀过去:“吃饭!我可是给你喂过饭的。” 如果说傅元宝原先还有一丁点的不乐意,听到这话也变成了乐意。就像是桑晓晓说的这样,她是给他喂过饭的,他也能给她喂饭。 或许到有一天他们两个都走不动了,他还能给她喂饭。 傅元宝总是很喜欢想。他内心已经想了和桑晓晓不知道多少年以后的相处方式,完全忘了桑晓晓到现在都没松口。 他们之间缺一个契机,缺一个正好捅破这张纸的最好时刻。 傅元宝拿了勺子进来,干脆用勺子舀饭,再用筷子夹菜到饭上。他足够主动,桑晓晓还有要求。某些人一定要:“我要先吃肉!放下筷子上的蔬菜!” 傅元宝不得不放下蔬菜,先换成肉给桑晓晓夹上。 然而这勺子是汤勺,能舀的量实在大。桑晓晓被塞了一嘴,鼓鼓囊囊一大口。好吃是好吃,咀嚼起来也累,差点下巴漏了。 她艰难还没吃完嘴里的,傅元宝下勺又过来了。 桑晓晓唔唔怒瞪傅元宝:“唔——du!” 傅元宝完全听不懂,耐心等桑晓晓吃完,又把勺子往前推了推。桑晓晓感受到嘴边和刚才相比完全没差别的大勺:“太多了!我要三分之一的量!” 傅元宝放回到碗里,用筷子分掉三分之二,再来喂桑晓晓。 桑晓晓这一口勉强满意,继续指挥:“我要喝汤。” 傅元宝又舀汤,等彻底喂饱桑晓晓后,提出了他的要求:“你要刷牙。” 桑晓晓:“……”怎么又是要出被窝的活? 桑晓晓透过刷牙,感受到了下一步洗脸,再感受到了一堆麻烦事情。都清醒了,要怎么才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 她闭上眼当自己完全没听到,身体从坐着有隐隐下滑的趋势:“你走吧。男人,不要随便进女人的屋,省得被当流氓。” 傅元宝失笑。用完就丢,这人也真是。 傅元宝对桑晓晓表示:“必须刷牙。” 桑晓晓顿住身子,皱紧眉头:“我的牙膏要挤到牙刷挤满,水温要三十五度。洗脸水要四十二度。” 傅元宝:“……”自牛奶之后,漱口水和洗脸水也有了温度。他们家就该常备温度计,专门应对桑晓晓这个小麻烦。 人虽然是小麻烦,傅元宝依然是帮桑晓晓去拿了盆倒了水挤了牙膏。 桑晓晓刷完牙,感受傅元宝用温热的毛巾在自己脸上擦拭着,颤了颤眼皮。她问傅元宝:“最近饮料生意怎么样?” 她忙得完全没空关心自己投入的一块钱。 傅元宝将毛巾放回到倒了热水的脸盆:“阳城那边有王叔在做,一切都稳妥。首都这边我有些忙不过来,联系了宋锐来帮忙。他也该干点正事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8节 宋锐自从把钢铁厂卖给上头后,闲散人士做了很久。 他问桑晓晓:“你的杂志呢?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 桑晓晓哪里需要傅元宝帮忙。她做事顺畅得很。只是到现在还没拿到刊号而已。她打听过,之前有人的杂志卖得不算好,硬生生做了六期,才勉强混上一个刊号。前面一直是自己在往里贴钱。 她肯定不至于混成这样。 真要这么麻烦,她就重新回去写书。顺带写短篇阴阳怪气他们! 听着一切顺畅,傅元宝问桑晓晓:“过年要回去么?”他们两个的事情都很多,如果过年要回去,现在就得加班加点把时间空出来。 他大概率空不出来,因为过年会是饮料需求量最大的时候。平时舍不得买的人,到这个时候都会考虑买。如果他回去,最适合让宋锐帮忙,这些日子熟悉流程,过年扛几天。 桑晓晓没想到期末考还没来,她就得考虑起寒假过年的事。 想到期末,她深深叹了口气:“再说吧。”期末考什么来着?怎么记得好像也是写文章。 第101章 《妙花》上市 能以超高分数考上大学的人, 大多都热衷于学习和做热爱的事。桑晓晓他们第一期杂志刊号还没下来,第二期文章又进入投票环节。 方苗作为全场年纪最小的人之一,更是说出了:“不如把三期做了?期末考试到时候肯定没空出杂志。”她眼睛里闪着光, 说出的话简直是毫无人性。 而现场大家伙听了这话,还亢奋附议:“好啊好啊。” 桑晓晓:“不行。” 她对这种加班加点干活不算太支持。杂志真要办, 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那是三年五年的, 甚至有可能持续几十年的事。 哪怕众人对文学的爱可以持续几十年,但这种工作不行。因为人除了工作, 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更何况光知道审稿排稿,人要是没有看其余书和杂志的时间,不懂得去学习摄入,迟早一点会被时代洪流抛下。 她驳回这个念头:“期末考试前只做两期。第三期等到考完做。” 唯一赞同桑晓晓的牛编辑当场激烈鼓掌。他这段时间都没空理头发, 现在头上稀稀疏疏长出一点。他是真熬不过这群年轻人:“劳逸结合,更别说你们还要学习。我下班之后是完全不想弄这些。一个字都不想看。” 怎么会有人主动加班啊! 他作为长辈也不好意思在一群小辈面前说不雅的话, 只能讲:“就像学习,看课本多没意思, 看小人书就有意思。” 一个文学社骨干小声说着:“我觉得课本挺有意思的。我以前没多少书能看, 就把课本全背下来了。”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话,发现有人和自己一样,激动凑过来:“哎,我也是我也是。书买不起, 我干脆把课本全背下来了!我们班的人都这样。” 牛编辑惊恐看向这些同学。 怎么还有人因为没书看而去背课本的? 桑晓晓正准备说点什么,没想到门口有外人冲到了他们妙花编辑部,喘着气激动喊了一声:“三木老师, 刊号下来了!” 来人正是星海编辑部的一个编辑,叫贺晴柔。 贺编辑一般是负责审稿的,可惜星海编辑部人手有限, 她也不得不帮忙去联系各个作者,从而要文章,帮忙排版以及打各种下手。 妙花编辑部没有电话,她刚收到消息就亲自过来跑一趟,换了半天拿过了旁人接过来的水,才得以和桑晓晓把接下去的内容说了:“刚文件下来,给了我们刊号。文件,哦,文件在这里。” 她从自己随身带着布包里取出文件,放到桑晓晓桌子上。 桑晓晓拿起文件,快速翻看了一下。她看过要办刊号的要求。要求其实相当复杂,又要交钱,又要编辑人员齐全,又要有办公场地,又要有主管单位等等。 王主编和曹主编这段日子一直在帮忙,其实她都没想人会这么积极去帮她沟通。如今审批真的能批下来,也是让她意想不到。 贺编辑悄然打量着桑晓晓。 星海编辑部现在这个样,她其实已经去找过人谈新工作了,真心是希望能给她换个好一些的杂志编辑部。也不是说星海编辑部不好,可入不敷出,成就感就会大大消减,每次拿工资都生怕下一次没钱到手,出门都没面子。 别的编辑部可以喝汽水,可以逢年过节拿到一些工会福利,他们是能有个包子都不错了。 谁想到星海编辑部突然碰上了一个三木。而三木竟然要弄一个自己的编辑部。她年龄不够,资历不足,肯定是无法开单独的杂志编辑部,所以就得和星海编辑部合并。 她缓过气来,和桑晓晓说着:“因为妙花编辑部人员可以算我们星海编辑部的人员,工作场所你们也有。办刊方针和章程已经交了上去,杂志也有主要的内容限定范围……” 贺编辑把那些个条条框框全说了一遍。 细说就是,妙花编辑部现在名义上和星海编辑部二合一,实际上看,妙花编辑部是挂在了星海编辑部下。刊号也是给了星海编辑部,从而让给了妙花出杂志。 归根到底,这么一个处理方式是因为桑晓晓现在没毕业,没当过编辑,没法提溜上岗位。这个方法能够让杂志以最快捷的方式拿到刊号,也能让诸多学生以实习的名义参与其中。等桑晓晓正式毕业,妙花编辑部能够拥有几个正式编辑,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那时候的的星海估计也名存实亡,能再出几刊全看到时候星海的资金。 桑晓晓把样刊拿出来:“刊号怎么弄上去?和印厂说就行?” 贺编辑连连点头:“是的。他们知道怎么打印。” 这样事情就方便了得多。桑晓晓起身:“现在就去印厂。”她微抬着下巴,声音娇气听上去全然不像是已经可以开办编辑部的人,可偏生在编辑部发号施令的就是她。 “方苗,你联系之前写柠檬茶的那群,让他们给我们妙花做个宣传。资金你登记报备给我们财务。白金水,二期你和牛编辑全权负责投票唱票,抓紧时间在期末前搞出来。” “柳梧去问学校周边的报刊亭小卖部,要不要杂志,要多少杂志。约个书,我们让人直接从印厂送过去。第一批肯定是卖在学校周边。” “洪俊去找社长,和学校那边说一声,统计一下。回头给每个教师办公室送一份。” 桑晓晓这点是和傅元宝学的。傅元宝饮料卖的时候,就是把所有关系近一些的全送了。看着是小钱,实际上用处很大。这些人不管如何都会成为最自然的一批推广者。 最后,桑晓晓叫上贺编辑:“走吧,和我去印厂。” 印刷厂早已做好准备。 他们这群人消息也是灵通的,灵通在于知道三木的销量有多好。天知道,阳城出版社的关于三木的书印刷起来赚了多少?光晃晃手指头都让人眼热。 不管如何,他们是给三木的《妙花》排了时间的。不管她什么时候下印厂,他们都能在最快的时机印出来。 当桑晓晓来到印厂,印厂正式得到了刊号,那是真的眉眼梢头都是喜。厂长听着机器的轰鸣声,笑得乐呵呵,给桑晓晓和贺编辑又是送果盘又是送糖送饮料的。 这次杂志首印五万册!说是首印五万,可等卖起来绝对不止五万。很可能他五万还没生产好,机器都不用关,新一批印刷任务就来了。这能不高兴? 往后就能有新的生产线,能有源源不断的生意。 厂长是越想越美,态度更是殷勤多了。 桑晓晓在原地没等多久,厂长就把首印的《妙花》拿了过来。 刚从印厂出来的书,装订好后纸尚柔软,摸上去暖呼呼的。厂长哪怕之前和桑晓晓说过,现在又说了一次:“现在看着软,等下纸张干了就硬了。摸起来溜光水滑。这个墨图案看看有问题吗?我们用的墨水,绝对是最好的,配得上这些个纸。” 桑晓晓和贺编辑一人一本,当场检查起来。 虽说之前印刷有一批要校对的实体,但每一批其实都要检查过。印刷厂只是负责印刷,但有时候会有机器卡顿,有墨水突然无法显色,导致书页连在一起,字颜色寡淡等等。 这些都要每一批检查一下。 否则印刷越多,造成的损失就越大。 小厂接大单子。厂长当然做事细致,力求能有下次合作。不然万一量上去了,他们这个小厂跟不上印刷速度,人肯定找大厂去合作了。大厂钱要是砍得更低,他们就没竞争力。 桑晓晓粗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再细看起来。 确定没有任何错别字,文章排版也正确,桑晓晓这才点了头:“可以。这个墨水的浓度是正正好好。后面调墨的时候不要过,机器一定要及时清洗,不要贪图快。不然墨迹加深不好看。” 厂长点头:“对对。我会和他们说的。” 《妙花》拿到刊号,正式下印厂的事情很快传开。文化人之间传消息格外快,学校里人多,来来往往传到业内,又从业内彻底传开。 当然,在电话并没有普及的这时候,消息传开也有限。不少人这一日照常上班,照常路过卖报纸杂志的亭。 谁想今天杂志报刊亭摆了个硬纸板,上面用黑色墨水大字写上了“三木自创杂志《妙花》!数量有限!速买!” 马上有人上前花钱买了一本,都没问里面是什么内容,急吼吼在原地打开来翻看:“写了什么?她不是还是个学生吗?能出杂志了?” “哟,这责任编辑还真是三木。” “真的吗?我也要一本我也要一本!” 当翻开来看了,才发现三木文章写的是个女商人。 现在人可不管主角是男是女,看得那叫个津津有味。说实话,现在的家庭女人年纪平均比男人长一点,不少人家里带孩子都是女的。对这种妈妈抚养孩子成长的,很是有共鸣。 再看到卖化妆品。很多男人兴趣顿时消减下来。 化妆品有什么好卖的?正经人家谁用那么多化妆品?素颜才好看! 他们正这么想着,却没料到主角转头就靠着卖化妆品发达,且给一个要参加大型会议的四十岁男人也画了妆。男人看上去英姿飒爽,眉骨重点都画了出来,在会议上意气风发。回家老婆都被镇住了。 一群人顿时停不下来,蹲在报刊亭就继续看。 而女孩子之类看杂志,更感动于杂志里的爱情故事。桑晓晓的文章爱情有比重,但少。别人的文章不一样。尤其是有人刚开始拿着的时候拿反了,从后面开始看,第一个故事就是悲剧。 当场泪洒报刊亭。 一时间,首都不少报刊亭都被“围住”,有的人看着看着“嘿嘿”,有的人看着看着“呜呜”。人生百态简直同时在一个地点上演。 《妙花》杂志第一期,转眼售空了! 第102章 傅元宝的新借口 “你们看《妙花》了么?” 这句问话简直成为所有识字的人互相招呼的话, 尤其是首都高校这一块,几乎每一个人都会问一声。三木年轻,她杂志里的作者都年轻。 有些人用词遣句尚且青涩, 但那种青涩碰上最纯粹的情感,简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配对。怦然心动的理由有千千万, 大多似乎都汇聚在《妙花》里。 有的人喜欢震撼人心的甜蜜, 有的人喜欢阴错阳差的复合,有的人喜欢撼动天地的悲伤, 有的人喜欢一念之差的离别。 短篇诉说情愫,长篇更多写着剧情。 剧情不是说脱离感情的,而是囊括着爱情、友情、亲情,以及那些人世间可能会有的各种因情感所产生的矛盾冲突。 三木就好似一个石头, 丢到水里产生了一阵阵的涟漪。众人关注涟漪才发现水下潜藏着那么多条鱼。这些鱼完全和他们认知里的鱼相同,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惹人瞩目。 负面消息也有, 看不上通俗小说的也有。然而看得上的大有人在。 《妙花》的文章毕竟出自一批热爱文学的人,他们写文总忍不住用文学载道。妙花编辑部的人选文章时也秉持着这样的想法。 文章得积极向上, 让人对情感产生向往, 对事业产生积极热情贡献的心,要能热情奔赴这个社会。 共产和资本在这些文章里不会刻意去分辨,对于《妙花》这本杂志而言,说情为主, 没有必要探讨到现在都未必有定论的事情。 各地的报纸对于《妙花》的探讨不停,给《妙花》当然打了一次巨大的广告。 “最年轻的编辑合作团体。”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09节 “最年轻的责任主编。” “爱情的两面,一面执子之手, 一面再不相见。” “《妙花》的百花齐放,文学的通俗化是否是一种新的潮流?” 各大高校文学系的老师也把这份杂志拿到台面上来说,分析有些文章写得如何, 里面又是受到了哪些大家的影响。这种分析和大众看文阅读角度可全然不一样。 文学社核心骨干们眼光可是相当毒辣的,光普通感情完全打动不了他们。唯有艺术性和情感共通,言之有物的才行。 首印很快不够,各地纷纷向妙花出版社发出加印的请求。结果妙花出版社启动资金实在少,所以到现在还没装电话机,以至于大家要么亲自跑出版社一趟,要么去催星海编辑部。 星海编辑部王主编受不了这个刺激,亲自到妙花编辑部找桑晓晓,想要让人不要这么抠门,赶紧装个电话机。 谁知道桑晓晓根本不在编辑部。 妙花编辑部已经在给第二期杂志排版,桑晓晓则是很有先见之明,去印厂让人加印第一期。 王主编只能找上自家借过来的牛编辑,心酸羡慕着:“这卖得可真好。什么时候我们星海也能卖这么好?” 牛编辑原先在星海混吃混喝,工作催不到稿时空得简直是能去街道上随意晃荡的。他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却依旧悲痛感慨着:“我忙得连光头都维持不了了!卖得好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主编叹息,拿下眼镜在衣服上抹了抹:“行了。别人想要付出代价的机会都没有。” 牛编辑一个玩笑话被王主编当真,对他的颓废表现很不待见:“星海真想卖好,从上到下精神气就得变。你要是在这里待一周,你会发现他们年轻人不一样!” 精神气完全不一样。 一往无前,任何的困难都没有办法在前方阻碍他们。 “就好像真的是恒星,每个人都发光发亮。比起我们,他们更像星海。”牛编辑看向挤在黑板那边偷看第二期投票嘻嘻哈哈的一群年轻人,“你不能指望别人来救星海。你都选择了坚持星海,要坚信你就是能让星海再次红遍全国的人。” 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铁汉柔情。 王主编一向和牛编辑互相对骂习惯了,没能从这一通话里出来。他离开妙花编辑部时,不由回头看着这个新生的编辑部。 新生的编辑部简陋,纸质资料文章稿件甚至没有星海多,人员经验比星海的编辑也差很多。可他们就和牛编辑所说的那样,成为了真正的星海。 “后浪推前浪。”王主编往回走,念叨着这话,内心里的不甘被点燃,慢慢从小火苗燃烧成熊熊大火,将他整个人都囊在其中,“前浪怎么能服输。” …… 另一头,傅元宝也知道了《妙花》卖得很好。做商人的,最需要消息灵通。这种消息一部分是对政策敏锐,要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还有一部分是对大众敏锐,知道大众想要买什么,他们更适合调整去卖什么。 饭桌上,一个老板和傅元宝敬酒:“三木是了不得。现在的女学生是越来越了不得。傅老板厉害,找个未婚妻都那么厉害。” 另一个人在那边打趣:“阳城那儿都是称呼傅先生的。知道吧?人文化人都是叫先生,哪里叫老板。” 这个敬酒的人忙笑着改口:“对对,傅先生。三木也是先生。对吧?这我知道,是男的是女的都能叫先生。能当人老师的,就叫先生。我们还得和您这儿学怎么做生意。” 如果是在阳城,傅元宝的架子必然会拿出来。哪怕是谦逊一些,在面对一群人面前,要有派头,不然随时会被人欺压了去。但在首都不一样。 他是外来人,架子不能真的拿出来。别人若是看着不舒坦,联合起来就没他的生意做。 傅元宝拿起酒杯,淡笑和人举了举:“不是向我学习。是我得多向大家学习。我在生意场上初生牛犊,也就是初生牛犊才敢闯荡,才敢什么生意都做。一个生意要做长久,得和大家学。” 这种空话谁都会说,傅元宝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别人听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全然入不了心。 傅元宝与别人最大的不同,是他这人“斤斤计较”。 他以前计较自己对别人的一分好,需要别人回一分好。别人对他的一分好,也是他将来会回的一分好。这种“斤斤计较”的后遗症,就是对旁人“在意”。 这种在意,让傅元宝能够清楚知道要学别人什么:“俞老板收了一条街的货,大家打一个名号去卖。这一点是真的让人记忆深刻。齐老板前段时间合资,拿了大把钱升级工厂机器,现在业内能比您家更厉害的,没了。” 桌上总共十来个人,傅元宝每一个人都可圈可点能说点什么。 如果说对一个人说,是客套的夸赞,那么对每个人都了解到这程度并能够当众在别人面前点出来夸赞,那绝对不会让人觉得是客套。 绝对是真心实意,让人认为傅元宝是有“学习”心的。 而能让年轻商人学的,必然是优秀的地方。 若说是拍马屁,这属于拍得正正好好,轻重适宜,让马能恨不得再来两下的程度。 夸完一圈,傅元宝说回到桑晓晓上:“三木是自己厉害。她不管是不是我未婚妻,都能做到这地步。和我其实没关系。就和大家一样,做生意到这个地步,主要靠自己。别人的帮忙很多是锦上添花。” “哎,是的是的。”有一个人深有感触,“我家家道中落,十年前说句难过的,就剩我一个能出来打拼赚钱。出来搞个生意,转头还有人想要抢我的钱。现在一角钱是不值钱了,就我们这群人看着不值钱了,那会儿落了一个子,我心都在滴血。” 都是受苦受难一路走来的人,大家顿时追忆起往事。 追忆的时候大家都要喝酒,喝多了什么事情都能发生。一群北方大汉混杂着两三南方人,在酒桌边上有的痛哭,有的大笑,还有人拿着酒瓶引吭高歌。 傅元宝慢吞吞喝着水,试图缓解酒精上头。 他身边的一位老板,意识尚且还清醒。他也不灌酒,低声和傅元宝聊着自己最近听到的事:“你毕竟是外地人。现在势头有点太凶了。本地那么多家饮料,看到卖得差了,一个个都看你不待见。” 傅元宝低声应了声。 这位老板继续说着:“最近都在搞合资企业。外面钱多,技术好。压力一下子就小了。你听说那个橙子汽水没?有外面的公司在一家家收,就和俞老板的那一招一样。大家都挂一个牌子卖,反正发财一起发。亏也不会亏上你的。很多小厂也没什么大想法,就想躺着赚钱。以后橙子汽水估计都并成一家了。” 傅元宝卖的是柠檬茶,和橙子汽水相差很远。 卖橙子汽水的很多,卖柠檬茶的暂且只有他一家。 老板问傅元宝:“你打算搞合资,还是卖给外面的公司?你肯定搞合资划算。确实来钱快。几百万一下来,你的柠檬茶就不是在首都卖了,明年就能卖全国,后年指不定出国!打官司也有人帮你搞,打广告也有人帮你打。反正你还是老板,就每年给别人分的钱。” 听着着实让人心动。 傅元宝却说着:“再说。家里人不一定同意。” 老板诧异看着傅元宝:“你奶奶不同意?老人家的眼光可不一定跟得上现在这个情况。现在外头是一天一个样。这两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傅元宝以前确实会经常拿小奶奶当借口。 他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拿桑晓晓当借口。 傅元宝说着:“不。三木不一定同意。她要是不高兴了,我可能得从跪搓衣板变成跪菜刀。” 第103章 【1】现在问题来了,…… 在市面上买菜按照几分几角来算, 买书按照一两块来算,几百万的资金实在诱惑人。这一大笔钱能让人觉得一生可以不愁吃穿。 放到买菜去掉小数点,按照元来算, 那几百万资金入驻合作相当于有人乐意投入千万甚至上亿,只为了不确定的那点收益钱。 十个商人里九个碰上这种事会心动, 余下一个的坚持只有两种, 一种是未雨绸缪,对外人放不下心, 另一种是历史遗留的憎恶。 傅元宝属于对外人放不下心。 他拿着酒杯挡住稍流露出来的一点真性情,脑中想着傅家。分崩离析的傅家。连留着相同血液的人都可以不顾死活,在商场上哪里来的百分百真心? 有利可图才会让人聚在一起。 他放下酒杯时,又想到桑晓晓。桑晓晓要是知道他又这么想, 估计能再次跳起来骂他。指不定真让他跪菜刀。 想到这里,他不由轻笑出声。 酒局要散, 大家伙有的回家,有的就近直接宾馆住下。傅元宝是要回家的, 只是酒喝了太多, 他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去,得散散身上酒味。 一个人到中年的商人站在的傅元宝身边等人来接。他喝得满脸通红,西装早穿得不像样。下摆凌乱,领口松了三个纽扣, 领带已经一半挂到身后。 “傅修源啊傅修源!”他念着傅元宝现在的名字,嘿笑了一声,“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和喝醉酒的人聊天是不能讲逻辑和思路的。 傅元宝顺着问:“想干什么?” 他望着首都中心的位置, 手指指着那个方向:“我想到那儿去受到嘉奖!你知道吗?哦,你不知道。我他妈念不出书,我也当不了兵。我家祖祖辈辈都会打仗。我哥, 我弟,都可以当兵。我大爷的做事都不是靠自己的。” “钱算什么东西。”他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起来,已然是醉得没了理智,“没钱不是东西。我只会修路,妈的还要和你这种小崽子喝酒。” 这句小崽子没骂人的意思,却也说出了这人内心的愤愤不甘。这分明是将傅元宝之前的话记在心里。傅元宝是独自来首都打拼,还打拼得有模有样,他却靠着别人,干的修路活也就那样。还得出来喝酒拉各种关系。 经商的就是有钱人,有钱人现在可稀罕。 修路和卖饮料完全是两码事。但是人都要喝水,饮料算水的一种,多认识人没坏处。傅元宝有心和首都大众打关系,而这位老板的上头显然也有心,但人家觉得见小辈丢人,于是让这位来了。 这位也觉得丢人。 傅元宝被看不起的日子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碰上一回。他侧头看着满脸涨红哭哭笑笑的中年人:“修路有什么不好么?首都都有地铁了。” 首都地铁原先是归于军方,十几年前就交出。如果没算错,中年人大约一毕业就从事这方面工作,是业内领头的那批人之一了。前两年开二期,明年听说就要竣工。中年人餐桌上还畅想未来,说着以后地铁能将整个首都地下连通。 “老着火。”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他大爷老着火。你说一条铁路,老着火像样吗?” 大约是情绪刚才发泄够了,他现在倒冷静了下来,郁郁寡欢着,眼皮耷拉好像下一刻就要睡了。 傅元宝对修路对地铁是一窍不通。他的药灭不了火,饮料也不能拿去灭火。听起来修路很是差钱,但差钱这事情也不是他能解决的。 如果说开个厂合资一下只要几十万几百万,修路需要的钱要往亿计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唯有国家能拿得出。 天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几个亿也不会光往首都地铁上花。嗷嗷喊着缺钱的地方太多。 傅元宝和人说着:“以前也是去外学的技术,可以考虑再找个地方学技术。国内要点钱,国外要点钱,路就搭起来了。” “你家里人不同意合资,我家里人也让我站着做人。”中年人这么说着,颓丧的态度没变。 傅元宝顿了顿,觉得这人有些观念像桑晓晓找的那个副社长。那个副社长也是这样,骨子里带着迂腐,不是坏事,但对生意场和发展而言,未必是好事。 他不同意合资的理由和中年人不乐意的理由完全不同。 傅元宝在右手好后,比较少和人说右手的事了。伤痛愈合后,说出来总觉得带着炫耀的意味,也总会让他想起桑晓晓照顾他的那段日子。 今天大约是酒上了头。他抬起右手,垂眼看着自己这只恢复极好的手:“弯下腰不是不做人,也可能是打算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今天要是实在缺钱,我也能找害我断了手指骨的人合作。” 合作完最后是双赢还是谁输谁赢,很难讲。 他收回手:“可惜我现在不差钱。”而当时害他断指的两人,一个傅威已经被扔去磨炼,另一个傅帆被他大伯压制着,一年到头和他都不怎么会见面。 如今的傅帆守着一亩三分田,而他已经走出来,不再是当年田间地头无人可倚靠的少年。 中年人不吭声,傅元宝也不说话。 当人来接中年人,中年人临着上车,半个身子跨在车里,指着傅元宝,依旧涨红着脸醉醺醺的。他像是在说着胡话,又像是认真的:“我就是碰上天王老爷,我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口肉。” 说完人倒入车内,留下接送人失笑赔礼:“不好意思啊,我们老板醉成这样。傅老板要去哪里?我一并送了?” 傅元宝说了声:“我自己回去。” 见人远去,傅元宝吹着冷风,酒几乎醒完。他大半夜的打了车回家,心想还好现在两人是分房睡的。不然一身酒气不好闻,肯定会惹人不高兴。 今晚牛奶没热,不知道桑晓晓睡觉没。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0节 他在车后座满脑子都是桑晓晓,桑晓晓在家里赶工作业。学校老师完全不因为桑晓晓出了杂志而对她手软,该写的文章一篇不能少,而有几门课期末作业就是写文章,现在就得要准备了。 有近现代文学赏析的文章,还有西方文学对比分析的文章,还有现当代戏剧课相关文章。除去文学的课程,谁能想到还有哲学课程和外文要准备。 往后的课只会越来越多,要写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桑晓晓写完一堆,背完汉语语言和论语内容,洗漱回被窝就睡觉。 至于傅元宝?完全没空占据她的大脑。 这么分头忙碌,一忙碌就是个把月。时间最是不值钱,转眼第二期《妙花》已经开始卖,首都文学出版这块也发生了大动作,出版局被撤销,变成了新闻出版署,和版权局一个机构两块牌子管理。 桑晓晓的妙花杂志因为挂在星海那儿,所以事情全都是王主编去开会和应对,并转述给她的。 再之后,学校迎来惨烈期末考,图书馆凌晨开始排队抢位,位置供不应求。 桑晓晓脑袋再次被日常生活填充时,已经是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她坐在饭馆里麻木用筷子吃东西,说话精简到:“肉。”傅元宝夹肉。桑晓晓咀嚼完,麻木说着:“菜。”傅元宝夹菜。 饮品同上。 这段时间才赶到首都的宋锐看着这两人相处状态,不由给自己老婆孩子都夹了两筷子菜。他念书时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是轻松畅快,没见过这样的:“他们学校这么辛苦?考个期末考人都要傻了。” 傅元宝淡然挑眉:“你和她比?” 宋锐被凭白攻击,很不服气:“怎么了?我当年念书也是很厉害的。我的经商天赋就靠着那会儿。” 傅元宝呵笑一声:“她要管的人不比我手下人少。你学生的时候完全还在小打小闹。”当然,得算上各种投稿的作者。 桑晓晓又说了一个字:“汤。” 傅元宝当即用空碗给桑晓晓舀上一碗汤,更夸张的是他还帮桑晓晓搅了一下,稍微凉了凉,怕烫着人。可怕的是桑晓晓不领情,说完汤发现汤没到自己面前来,眉头就皱起。 眉头皱起之后,唇又抿着,看着很是生气的样。 宋锐的妻子是看桑晓晓文章和杂志的。她没想到现实里的桑晓晓真会是这个样。原先宋锐和她说过几次,她没一起吃过饭所以不清楚。这次真是,觉得有点好笑。 比孩子都爱闹脾气。 她说着:“《妙花》是真的很好看。我上次和宋锐回去阳城一趟。我们那边好多姐妹也都在看。现在年轻人要是谁没看过,肯定会被强行按着看的。” 桑晓晓没反应,傅元宝替她道谢:“你夸奖了。” 汤放到桑晓晓面前。桑晓晓舀着喝了口,依旧被烫到了。她被烫得倒吸一口冷气,麻木的意识终于回笼:“要命,怎么这么烫?傅元宝你是想要谋杀未婚妻,然后再另寻新欢是不是?” 傅元宝表现了一顿饭的贤夫良傅,强压住内心的离谱:“……我哪里来的新欢?” 桑晓晓这段时间太忙,连读者的信都没空看,当然也没看傅元宝的情书。她对于傅元宝的这种反问,进行了反问之反问:“我怎么知道?你的新欢不是应该问你吗?” 傅元宝凭白得到一盆脏水:“桑晓晓,我没有新欢。” 桑晓晓听着人没新欢,就问人情书:“最近几个月的情书呢?我这两天空下来,要是心情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要是心情好,她就答应和傅元宝在一起! 傅元宝沉默。 有的人没空看,他当然没空写。 现在问题来了,他怎么凭空变出那么多情书来? 第104章 【2】考完试啦!…… 桑晓晓见傅元宝不吭声, 很快反应过来某些人还真没写。 本来她就认定感情这个事情需要时间来证明。傅元宝用时间证明了,情书天天写是不可能的,甜言蜜语可能是花言巧语, 偶尔说说行,落到纸上坚持不了三个周。 餐桌上沉寂了两秒, 非常有眼力见的宋锐打哈哈:“他肯定写是写了, 就最近忙没写那么多。对吧?” 宋锐问傅元宝。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生活压力,宋锐被抓走关起来减下来的体重重新上来, 又因为走南走北有了足够的运动量,看着体格比以前好很多,样子都好似更年轻了点。 明明孩子都生好了,现在还是大青年的样。 现在帮着傅元宝说话, 就很像男大学生试图给好友打掩护。就是好友不太领情,大概是“欠债”太多, 在那边解释:“饮料卖得比较好,再加上要给过年囤一批出来, 厂里忙得没空……” 他们两个连在家里碰面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基本上中午都不回来吃饭。晚上也是随缘一起吃,唯有早饭是按照课表雷打不动一起解决。 桑晓晓听着傅元宝解释,冷笑一声:“男人,有第一回 不写, 就会有第二回。有一次解释,就会有第二次。” 宋锐在旁边感觉自己也被骂到了,心虚摸了摸自己鼻子, 朝自家妻子讨好笑笑,生怕救好友没救到,自己跟着一起下火海。 如果说傅元宝之前内心是离谱的, 那现在他内心就是也虚。 忙到脚不沾地是真的,可要是偷懒写写情书的空还是有的。人有三急且要喝水,总不至于在这种时间段都没空抽出双手应急写两个字吧? 说是忙,事实上确实是有点点不想写。 于他来说,感情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写在纸上就羞耻。桑晓晓时不时让他念出来也羞耻。抵触情绪潜藏着,碰上事就让他不想去写情书。 最近这段时间忙里忙外过来,他都很体贴想着大家都成年人,忙碌就不要互相打扰。谁想到桑晓晓突然计较起这段时间的情书。 傅元宝给桑晓晓倒饮料,以示服软。 桑晓晓阴阳怪气:“现在知道自己有问题了?找不出借口了?情书不写被抓到了,知道要给我倒饮料了。再倒就要溢出来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说吧,是不是觉得感情淡了?挂个未婚夫名头就觉得一切事情妥了?” 傅元宝抓到了桑晓晓语言漏洞:“我就算不被抓到,也会给你倒饮料。” 桑晓晓说了一大堆,没想到傅元宝抓这么个语言漏洞。她娇气的声音立刻提高一个度,生气望着傅元宝:“你什么态度!我说的是饮料问题吗?” 宋锐看着好兄弟成功火上浇油,更加不敢吱声。 然而童稚的幼儿是不知道看氛围和脸色的。小家伙拿着个小勺子,挥舞着奶声奶气喊着:“饭,吃饭饭!”直到被人再喂了一口才安稳下来。 傅元宝觉得自己态度非常友善。 他问桑晓晓:“我不是在很好和你沟通么?” 桑晓晓认为的很好沟通,就是不能反驳她的话,当场被她阴阳怪气个彻底。傅元宝认为的正常沟通,哪怕问题确实在他身上,但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事好商量。 想法不同很容易造就争执升级。 桑晓晓正要再说两句傅元宝,没想到傅元宝往下继续说:“你想要买什么?我带你去买。我花钱你挑。过年你还没说要不要回家。要是回家的话应该有很多东西现在就得买起来。” 桑晓晓生气:“吵不过就想用金钱收买我!我是差那点钱的人吗?” 现在的桑晓晓还真不是差那点钱的人。 但傅元宝很清楚,就算桑晓晓不差钱,她收到别人花钱买的东西,怒气值就是会下降的。他又说着:“我听说你很喜欢的那家油条店,在油条里塞了馅。现在每天排队都能排两小时,我明天就帮你买。” 什么馅的油条那么好吃? 桑晓晓迟疑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竟然试图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脸,简直为了逃脱罪孽能不择手段。她瞪了两眼傅元宝:“不要岔开。” 在场都是聪明人,可以说是人精。所有人都注意到桑晓晓刚才的迟疑停顿。 傅元宝淡然说着:“我们工厂里有个新来的老伯,他家里女儿和女婿开了一家豆花店。他们家的豆花要凌晨三点开始做,每天能做多少就能卖空多少。他们家有两个方子,一个甜一个咸,吃过的没有一个人说不好。” 桑晓晓皱起眉头。 怎么傅元宝没给她买来吃过这豆花? “他来了多久?这么多天你都不给我买豆花吃!”桑晓晓猛喝一口饮料,气愤,“你连一口豆花都不乐意给我带了!” 傅元宝依旧淡然表示:“明天给你带甜的,后天带咸的。大后天我让他们再给你出一个新口味,你做第一个尝的人。” 桑晓晓心心念念都是豆花:“桂花的最好吃。现在这个季节只能用梅花。梅花也可以吧。再过段时间用桃胶和桃花。” 傅元宝顺着说:“我等下带你去厂里,你去和那位大伯聊。他身体以前在厂里工作受了伤,手缺了手指。不喜欢别人提这个。” “你右手不好的时候,我都没嫌弃过你。”桑晓晓撇嘴,“给残疾人提供就业渠道,这本身就是个好事。” 宋锐听到这个,发现吵架还真停下,话题被转移了。他实在佩服傅元宝的转移话题的行为,就和桑晓晓说起残疾人就业问题:“是好事。我当初那是开钢铁厂,都是力气活,得要健全的人。实际上有一些办厂的,要是活不困难,专门就爱找这类工人。能免很多税。” 他和傅元宝说着:“百分之三十五吧?只要到这个数,就能给你免税。” 当然即便是这样,很多厂依旧是更想要健康健全的工人。 傅元宝简单说了一下:“嗯,免所得税、建筑税,前年开始免一些出口税。”只是百分之三十五不是个小数目,经常会一眼看去全是不健全的,惹健康人心慌。 他其实最近就有心在收残疾工人:“在首都开销大,得在很多地方减免一点开支。如果工厂机器技术上升,需要的人力就会越来越少。他们就算行动不方便,只要会丢茶包煮茶就行。往后如果这一部分也可以靠机器替代,那他们只要会按机器和检查机器安全就行。” 消息灵通就有这点好处。 同样是赚钱,他减少了税收,当然能拿到手更多钱,从而投入到生产中。而且上面在体谅他这种企业的情况下,会对他极为友善。 他当初建药厂就收过残疾人,不排斥他们上班。只是药厂很多活得会识别药材,所以对工人要求很高。残疾的这一批很少有擅药的。 桑晓晓有一段时间没去过工厂,现下吃饱了:“那我们去工厂,我豆花方子知道很多。”她也没怎么吃过,就脑子里想着怎么做都好吃。 在场最小的孩童再度挥舞勺子,奶声奶气继续重复喊:“饭饭!吃饭饭!” 于是他们得喂完这小孩,才能重新出发去工厂。 …… 元宝饮料厂。 一个工人脸色泛白,搬运着一箱柠檬。另一个工人看到他脸色不好,忙叫他名字:“老焦,你身体不好撒?赶紧休息去。这儿的活我们来干就成。” 老焦听到喊自己的名字,一个哆嗦险些把手上一箱柠檬全滚地上去。 这段时间元宝柠檬茶卖得太好,厂里又买了新设备,听说增加了一个新的厂房,马上就能一起投入使用。到时候一个月生产出的柠檬茶是现在两倍。 这么好的生意当然会惹来人眼红。老焦就是被人喊着到这厂里来“探秘”的。别人给了他三百块钱。说要是拿到了配方,转头就给他再加三千块钱。 三百块钱是什么意思?他在工厂里累死累活三年都赚不到。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想方设法过来上班。到了这里他发现不对。三百块钱可能累死累活一个月不到就能赚到了。这家工厂竟然说,谁要是能和一家店签合同,店里专供他们的柠檬茶,就给工人发钱。 店按照订的柠檬茶数量发钱。最多的那种,一家签了合同给五块钱。少一些的店给一块钱。柠檬茶要的最少那种给五角钱。一天勤快点,跑十家就是十块钱。 当然这种好事不可能无止尽的。厂里也说了,货现在不足,所以每个人最多一天跑三家。等新的工厂开工了,以后可以一天跑五家。 人生在世,就为了赚点钱让家里人吃饱穿暖住得起好房。老焦觉得三千三足够他去老家造房了。可现在到这厂里,要是他在这里待久了,以后哪里是三千三的事? 一天如果卖的五家是大户,一天就有二十五块钱。一年九千块钱!就算找不到这么多店,少一些的也没关系。一年三千怎么都能到手。要是干两三年,他都能在首都买房! 以后衣锦还乡,没人能看不起他。 他想把三百块钱退回去,谁知道钱拿容易,不干事不容易。对方说要是他不干这个活,就把他送去吃牢饭。按照他这种交不出钱的外地人,现在从严,一个子弹就没命了。 老焦算数还行,要不然也不会轻松进工厂。可他对法律是不懂的,也不知道什么罪会吃子弹,什么罪不吃。他现在进退两难,一想就脸惨白。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1节 他就算偷到了配方,随时也会吃一个子弹啊! 第105章 【3+4】这个厂就该…… 老焦很怕, 怕得别人叫他一下名字就哆嗦。他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现在这状况。三百块钱仿佛是他的催命钱一样,让他清楚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拿什么东西不该拿。 老焦不知道找他来偷方子的人到底是谁。对方是委托了一个地痞无赖再找到他这里。藏头不路面肯定不是好东西。而这家工厂给钱爽快,厂长还是个外地小年轻。在这种情况下, 老焦的同情心从自己身上推到了傅厂长身上。 他可悲可怜,傅厂长被这种大恶人盯上也可悲可怜。 外地人在这儿打拼是那么不容易。这两天他也听别的工人说了。原先这个厂要开不下去, 工人钱也紧张, 每天都打探着这个厂以后怎么办。傅厂长来了之后,所有一切都变了。 钱变得容易赚了, 活也没难到哪里去。傅厂长讲卫生,说是家里人喜欢干净,以至于厂里头也卫生。现在光想到出去后身上揣着的钱,就让人脸上有面子。 人都是往前对比的。以前厂长没这个会做生意, 没这个会带动大家一起赚钱。再加上人还有一个全国文科考第二的未婚妻,会写杂志的。 全国第二放到古代, 怎么也是个榜眼!听说其实另一个人加了分,所以她是个名符其实的全国状元。 各种听说放在老焦这里, 让他内心煎熬, 老焦老焦,真的焦急死了。 工人见老焦都哆嗦了,忙过来把他手里的柠檬接了:“你可别把柠檬摔了。老贵了这些,挤完汁的那些能卖钱的。厂长说以后要是厂做大了, 咱们还能自己做柠檬酱的,” 老焦手上一松,精神没缓过来。他张张嘴想和人说点什么, 又怕暴露自己这个事。要是真说了,回头厂长不要他做工可怎么办? 反正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转悠,得不出半个答案。 “厂长来了!” 一声话下, 厂里所有人不管有活没活全忙碌起来。刚才帮老焦拿柠檬的人慌了一下,随后把一箱柠檬带走了,走之前和老焦说着:“你别逞能。累了就歇。我们可以请假的。一个月有一天假!” 这个假是除了周日之外的假期。 傅厂长的意思是,人总归会有需要紧急请假的时候,要么家里有事,要么生病。这个假可以提早请,也可以当天请。但唯一的要求是,如果没特殊情况,不准同时一个岗位有三分之一人请假。 老焦脑子里这一瞬间就剩下一个念头:请假吧,请假躲一天。 就这么个时候,傅元宝一行人在孩子的咿呀呀声进门。 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在宋锐怀里一手乱挥,一手试图往嘴里塞。塞得口水忍不住直掉。明明刚吃完饭,却到现在都控制不了啃手的坏习惯。 桑晓晓微仰头看着小孩这姿态,内心有一种对待幼崽这种新生命的欢喜,也有一种对大人的同情。好惨,每天要给幼崽擦口水。 喂饭铲屎,照顾幼崽心情,到大了之后还得教人识字学习,再大了之后…… 桑晓晓自己都顾不过来,想到还得对别的小生命负责,觉得这辈子还是暂缓思考这种难度级别的事。太可怕了,如果孩子的爸爸是傅元宝这种连写情书都没耐心的人,更可怕了。 她视线转到傅元宝那儿,情绪上来,撇嘴:“啧。” 傅元宝凭白被“啧”了一下,认定桑晓晓还在计较情书的事,于是往厂里叫人:“老胡在吗?他家里做豆花的吧,我想订几天的豆花,再问问能不能试试新口味。” 老胡是负责搞机器的。刚才人喊厂长来了,他一阵瞎忙,其实也不知道该忙什么。现在听到人喊他,忙手往身上衣服一擦:“哎,豆花可以。豆花可以。几份?甜的咸的?我都能带。就饭盒我那儿可能不够。” 他没想到过来当工还能帮家里头赚一份豆花钱。 桑晓晓不知道这家人豆花是什么口味。热衷美食的人,怎么会因为甜咸差异就放弃一半的世界?桑晓晓她就不是这种人。她凑过去:“我明天想吃甜的,后天吃咸的,还有什么口味?” “这,还有辣的。咸的和甜的也分。咸的里面有加榨菜的,有加肉松的。肉松比较贵,要多加几毛钱。”老胡在那儿给自家豆花做着介绍。 桑晓晓和老胡探究着豆花的各种吃法,宋锐妻子也小声轻笑和宋锐说着:“听得我都流口水,更别提宝宝了。” 宋锐哭笑不得:“他都快成口水精了。赶紧擦擦。这么大还吃手指,当心手指甲软化了。” 傅元宝看了眼工厂,发现大多数人都在往他这边看。这群人多是好奇,好奇今天跟着他一道来的有谁。厂内都见过他和宋锐,但见过桑晓晓的都属于早前一批,至于宋锐的妻子孩子今天是第一次来厂里。 有一个工人显然神态不太对。 他脸上神情不好看,局促不安,像是害怕被人点到名字那样。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因为有些工人是很内敛的,他们社交上很不乐于和人打交道。 但这个工人明显不属于不乐意和人打交道的类型。他像是身体不好,受困于他们这群人出现,而不得不去工作。 这种情况的工人很危险,一旦走神会出事故。现在的机器出事故不是开玩笑的事,稍有不慎人命关天。整个厂也会因为一条人命而彻底毁于初诞生。 傅元宝走过去问了声:“生病了?生病休息,不赶这一天。” 老焦没想到傅厂长回到自己面前来,更没想到人会问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忙抹了一把脸:“没,没生病。” 傅元宝指了指工人们经常坐着吃饭的地:“没事,去那边缓缓。你这就算没生病,状态也不好。厂里饮料不差你这两小时。” 老焦张了张嘴,实在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事。 他只能垂头丧气坐到休息的地方,坐在位置上看别人努力。 傅元宝一行人转道到办公室里去,老焦还留在原地垂头丧气呢。有人凑过来问老焦:“怎么了?身体真不舒服啊?我跟你说,你这个年纪千万不要逞强。我以前有个一起做工的就是这样,平时不觉得有问题,就那天脸色刷白,哎,做了一天的工,回去还喝酒。当晚人就没了,第二天家里人一摸都凉了。” 这话说得人毛骨悚然。 老焦呸了一声:“别给我说这种不吉利的。” 大概是这种不吉利刺激到他,让他满脑子都是子弹的事。老焦不由起身往办公室里走:“我去和厂长请假。回去休息。” 真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又踌躇,不敢真的进门。 门内宋家三口其乐融融,傅元宝拿着最近的饮料情况和桑晓晓聊着要不要上新品,或者专门去做桑晓晓所谓的现场制作奶茶。 桑晓晓则是从豆花的世界里出来,对傅元宝的奶茶生意没有半点兴趣,只想取材一点商界的阴谋诡计:“你们做生意有没有什么,你来我往的事情?就敌对的人过来想要弄垮你的生意。” 她的声音娇气,又相当富有穿透性。 厂内这种小办公室,做的时候也没考虑什么隔音不隔音。反正工厂在很外头,办公室距离机器也有一段距离。某种程度上“地广人稀”。 门外老焦听到桑晓晓的话,内心咯噔。 桑晓晓偏生是写文的。写文所能想象的案例,会参照现实,偶尔也会和现实比谁更离奇。她问这个问题,还举例:“比如说首都最近的做饮料行业的人,是不是会围着来抵制你!让别人都不卖你的饮料!” 她想法一个接一个:“派人过来当工人,然后趁你不在的时候,敲办公室的门,翻看有没有财务上的罪证或者饮料的秘诀。” 现在想要试柠檬茶的人很多,很多人都在研究元宝柠檬茶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都有人非商业原因好奇过来问到她头上的:“桑晓晓,你知道元宝柠檬茶怎么做的么?太贵了,我想自己做试试看。” 桑晓晓当然是:“我当然不知道。你指望我会做?” 所有听到这个回复的人,都纷纷觉得这个回复很有道理。桑晓晓是不可能主动去做饮料的。她觉得好喝就行了,怎么可能去问配方然后自己做?她想喝可以直接问未婚夫要。 门外老焦已经快昏迷了。 难怪有的人能考全国第二,怎么这种事情都能踩得到? 桑晓晓不知道外面正大光明听着的人,此刻被她戳得恨不得当场跪下求饶。她想到这个思路,认为用到自己文章里非常合适:“一定要搞间谍。尤其是找那种能够靠近你办公室的人。他们花钱一边让新人过来,一边悄然打探老人,然后威逼利诱齐上!” 傅元宝听到这些:“你最近想法很多。” 这说法很委婉。说直白点就是:建议你换个想法。这碰上的概率不高。 桑晓晓对傅元宝很不满意。她的不满意不仅在这种事情上,已经是从情书环节挤压过来,可以翻旧账的那种多重不满。 她拍下桌子:“你不要不相信。我告诉你,人心难测!人心隔肚皮。尤其是一些人,差钱,或者说是家里人遭到安全威胁。做出什么事情都可能的!首都人多,套路也多,不是阳城可以比。” 宋锐听到这里符合:“对,人一多,总归有些混里面不做人的。” 傅元宝是在场几个人当中最不相信人心的,结果反而被这群人劝说着要对人多防备。他可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把配料完整告诉在场的人。 他好笑想说什么,就眼皮一跳,看见门被“啪”一下打开。 傅元宝冷下脸,下意识将桑晓晓拉到自己身后。 门口老焦被桑晓晓一而再再而三猜到,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看着办公室里那么多人,腿肚子都在打颤,却满脑子不断循环着,一定要说,一定要说。 老焦大声:“有人让我来,拿配方。” 他停顿了一下,哆嗦倒豆子一样说起来:“一个月前,有个人找上我。那人是我们村里有名的……” 宋锐愕然看着人,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能再往外传开,忙抱着孩子去门口关门。哪怕他清楚门隔音效果不好,也主动这么做了。 傅元宝和桑晓晓望着老焦,就听他不住往下说着:“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找上的他。我真的一个人要养活一家人。我老婆最近躺在床上也没钱,我真的太差这点钱了。我就来这里了。” 老焦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一个中老年男人被逼迫到这种情况,能放下脸面说出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他说了自己拿了三百的事,还要给自己做解释:“我真的想还给他们。我知道在厂里我能赚更多。可我还不了。他们说要找人给我吃子弹。我要是进去了,我家里人可怎么办?他们现在就靠着我一个人。” 老焦生孩子晚了点,上有老,下有小。 听上去格外不容易。 只是傅元宝不由想着桑晓晓刚才的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人的语言会为了美化自己的行为而添加很多内容,并规避掉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这事情还真不能随便处理。 他很清醒,在这么短短几分钟内,想出了好几种处理方式。这种清醒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冷血,冷血到都不敢轻易暴露自己,怕与别人格格不入。 宋锐夫妻两人已经是脸上万分不忍,而桑晓晓…… 傅元宝视线刚落到桑晓晓面上,就发现桑晓晓一副皱眉很不耐烦的模样。 傅元宝:“……”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猜不透桑晓晓现在的想法,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桑晓晓的不耐烦是来源于她见过太多这种“理由”。在医院里,很多人放弃病床上的人最后抢救机会,多是这样。 如果钱全部花在人身上,最后人没救过来,那怎么办?全家人就指望我了啊,我不能因为照顾病人而倒下。医生救救人吧,可我真的没钱…… 有些医者仁心,病人仁义,但未必所有人都是这样。一时的心忍,最终导致了悲剧收场的太多。 唯一能值得夸赞的点,就是老焦现在把事情说出来了。要是没说出来,这个世界上因为这一场事会惹出来的麻烦,只会更加多。 桑晓晓对上一个声泪俱下的人,直言:“你这个人就是不够坏也不够聪明。” 老焦脸上满是眼泪,却被桑晓晓这话说懵了。 桑晓晓说着:“你要是足够坏,你就拿了配方去骗来这三千块。到时候你全家换个地方再找工作。天高皇帝远,谁能找得到你?你回头再找个厂上班,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翻脸不认是自己拿的配方。反正没证据。” 老焦人更懵了,觉得桑晓晓说得这话,好像不太该说出口来。 桑晓晓继续说着:“你也不够聪明。要是足够聪明。你现在就应该拿假的配方骗来这个三千三,然后拿着这笔钱去报警。钱在这里,对方还能耍赖说这个钱是从天而降的?要是他们做出饮料来,就是坐实了派人偷窃。要是做不出,最多就是说不清。反正他们也没证据证明他们无辜。到时候你花点钱请人说一下这个故事,对方自己都焦头烂额,哪里还能管你?我们这边对你倒是万分感谢。” 所有人都看向桑晓晓,仔细琢磨,还真是。 傅元宝笑了声,虚心请教桑晓晓:“这说明他内心良知还在。在有良知的情况下,这事情怎么处理才皆大欢喜?” 桑晓晓当然是对着傅元宝说解决方法:“你把他的三百拿走,当着众人的面,奖励他另外三百。就说有人试图威胁我们工厂的工人,但是没成功过。这事举报到他这里,特此奖励。但细节你和老焦都不能说出去。不说,才最让人慌。” 她得意洋洋:“谁有证据老焦拿的三百是别人给的?号码都对不上,没证据。” 在录音笔没有照相机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的年代,演这么一出戏,后头精彩的一定会更多。 桑晓晓期待着她的新素材:“我要看看这工厂里,几个人能被威逼利诱过。” 老焦万万没想到,自己凭白多了这个三百。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2节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对哦,如果号码对不上,那对方凭什么说他是来偷配方的?没证据啊。再说了,他完全也没打算偷。没做的事情怎么吃子弹? 傅元宝抽出三百块钱,放在桌上:“等下就给你。” 他略一思索,觉得做事要妥当:“这段时间你让家里人躲一躲。我后头厂里这笔钱赚回来后,去买点房。以后给做得好的工人分配临时住的房子。你一家到时候可以暂时住进去。” 老焦当下狂喜。他忙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拿到手的三百,将钱放到桌上:“好,好。厂长您收好这个钱。我是一分都没花。” 这个厂是进对了。这个厂长就该赚钱! 第106章 补情书 老焦心里的事情落下, 脸上好看了很多。他回到工厂了搓了搓脸,很快听到有人招呼他:“请到假没撒?请到了赶紧回去。” 他摆手:“没事,我请什么假。我身子骨好着。” 大家伙为了谋生计, 多是不乐意随意请假的,哪怕厂里给的假挺宽松。在他们这群人心里头, 工作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赚钱, 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体现自己有价值。 哪怕日常做的工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是一种价值。是活着, 认定自己活得有意义的价值。 旁人见劝不动老焦,再说道两句也不说了。这厂大家都是抢着进来的,现在厂长在,可不能随便偷懒。万一丢了活亏大了! 到一天活忙到差不多, 傅元宝出门来叫了人,把大家伙都聚集起来, 开个简单的会。 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板凳。一群人拿了自己的小板凳,到寻常开会的地方坐下。傅元宝也拿个长条凳放在前面。他倒是没坐, 让桑晓晓和抱着孩子的宋锐妻子坐了。 傅元宝见人都齐了, 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按照刚才商量的内容,他今天便说着重点:“今天临时开个会,总共是要说三件事。我知道大家不喜欢我说废话, 长话短说。一个是过年期间这段日子,宋锐会代我管理厂。有事情你们直接找他,他处理不了会打电话给我。这事我之前有说过, 现在重申一下。” “第二件事,是说一下最近饮料的销售奖励问题。最近饮料大家都想要开拓新的店,和他们签合同来卖我们的柠檬茶。都求的是一两块钱。我考虑以后做得最好的, 会专门安排他出去开店。当然要集中培训,签合同。店开得好,这店就归店长所有。这是我们新的想法,细节以后我会细说。” 众人哗然,第一次对傅元宝这个厂长不满意了。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我们时间有的是!” “就是就是。傅厂长,这个开店是怎么开啊?开得好怎么算?” 傅元宝笑了笑:“开得好当然是按年算收入算的。还不急。我们一下子吃不成胖子。一步步来。” 他说话慢条斯理,让大家心中明明耐不住激动,却还是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话。 傅元宝最后才说关于老焦的事:“最后说一个。最近有不少人想要知道我们柠檬茶的方子。还有不知道哪家想要搞垮我们。他们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但我相信大家,都是真心实意想要发展好我们元宝柠檬茶的。” 他从口袋里取出刚才放在办公室桌上的三百块钱:“来,老焦。这个奖励你。” 老焦起身上前,手都哆嗦。 真给了!三百!不是脏钱。是奖励! 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傅元宝解释:“老焦工作怎么样,大家平时都看得到。他这回被人威胁家里人,让他过来偷方子。他做不出这种事情,所以找上我。我现在特奖励他三百,就为了他这种不畏恶权的精神。我和大家说,在光天化日之下,歪门邪道不是正道。人在做,天在看……” 和这群工人说话,不用特别文绉绉。 他说最朴实的话,就会让人激起正义的心。 傅元宝知道人和人不一样。要想要这群人能够为自己所用,不随意背叛,就得利给的比别人多,且保障大众的安全。那么利怎么给?安全怎么保障? 他说着:“以后我会考虑工人有专门的住处。你们可以考虑住外头,也可以考虑住我们厂安排的地方。因为人多,当然平时都是混着住。但以后要是做得好,工厂这边给优先安排房。房子算是租给大家,住满十年,房子就归住的人。” 首都房是什么意思?那可不一般。当然傅元宝也不可能给出特别好的房,但对于这群工人而言,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那可不一样。不少人其实到现在也都是租在外面住的。 桑晓晓听到这里,脑子里顿时想到拆迁。 工厂买房好啊,要是住不满十年,傅元宝有房投资也血赚。 其实这么来想,傅元宝就算没有她强求的买四合院,也是必然会发财的人。想法多,只要将这些想法落于实处,往后必是一帆风顺。 傅元宝考虑人性考虑得很透彻。老焦这个奖金只能给一次,不可能多给。不然谁还想着上班,只想着从他这边捞油水:“这次给老焦奖励,是将其当做一个典型才予以嘉奖。往后要是对工厂有大贡献,这边都会发奖励。要是发现有人为了拿到奖励而图谋不轨,我们也会直接报警。” 底下人眼睛都放光。 三百呢! 傅元宝再说了点激励的话,很快结束这场临时会议:“今天早些回去。我们厂以后在大家的努力下会越办越好。过年这回发钱,会有一笔过年费,按照工作时长给。” 一分劳动一分收获,他这边就这么个意思。 大家一听过年费,更加高兴,非要等傅元宝他们走了才肯走。 桑晓晓他们一行人离开后,大家还围住了老焦,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老焦被吩咐过不能随便乱讲。他脸上泛红,纯属是拿了钱激动的,和大家伙暗说了两声:“我不好多说。跟着这个厂混,肯定以后出息的。别看我们就卖卖饮料,以后家家户户都喝我们的,我们就是老员工!我们是第一批进来的!别信外头乱七八糟的说法,他们就是眼热!就是觉得我们以后会了不得,所以才提早来针对我们!” 众人连连点头:“对对。” 其中有两个老员工,其实这段时间也有被人挖着。对方又是乐意给钱,又是乐意给他们孩子或者家里人安排工作的,待遇听着都好。 但问题是这边待遇也不赖啊。傅厂长说得清楚了,往后做得好,又给开店又给房子。要是卖了这家,回头去别家干,未必五年十年后能比得上这儿。 这么一琢磨,他们心里的天平又偏向了傅元宝的元宝柠檬茶。 桑晓晓回到家,立刻把傅元宝这个事给记下来。 记完事,她又开始思考回家要从首都买点什么回去。出门在外总归要往家里顺点东西。路途这么远,以后桑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她在这边满脑子购物的事,傅元宝已在书房里补情书。 他这辈子补作业的机会都没几次,谁想到还要补情书。光补偿桑晓晓买这个买那个可没法解决本质问题。情书缺了就是缺了。 哎,这段时间妙花出版社也收到了不少读者来信,关于三木的都被送到了四合院里。结果他写的情书这段时间的数量还没忠实读者多。 傅元宝面无表情用钢笔唰唰写着,等写到差不多,往边上一放,等晾干钢笔墨水。 写着写着,他不由看向书房的书,思考要不要开始抄书。词穷句空,完全想不出来了。然而书房的书非常有限。很大一部分是桑晓晓念书,学校老师要求阅读的书籍,余下是他零散买的一些经济学书籍。 至于专门说爱情的,他根本无法从桑晓晓的那些书里分辨出来。 傅元宝深深叹口气,只能埋头硬着头皮继续写。 在工厂里再怎么运筹帷幄,再怎么引领大众走向美好未来,到了家里只变成了一个卑微的书写情书傀儡小傅。 近段时间所有事情已经报告完,分着塞到信里。对桑晓晓的各种情感已经从原先羞于说出口,到后来他已经能麻木写上:“致亲爱的桑晓晓,今天十分想念,但工作繁忙,所以只能想想。” 再到后面,什么情啊爱啊都往上面写。 “桑晓晓,今天很是喜欢你。” “今天发现喜欢太薄弱,该是爱。希望我爱你能永久,希望你能与我对你的爱等同。” 毕竟没话好说了,这些好歹都是字。 到补完一部分装好信封,傅元宝再去热了牛奶,连同之前写的那些情书一块送到桑晓晓房间。 桑晓晓在屋内写了半天采购清单,半路想出剧情又回去写文。到傅元宝过来送牛奶和情书时,她视线落在情书上,很容易就看出这些情书大多是临时赶工的。 对纸张了解的人,很清楚纸刚拆封使用是什么状态,写完放几天是什么状态。尤其是现在大多数纸很容易受到空气氧化影响,表面没什么保护措施,放几个月很快就没了那个新感。 要是经常翻动的,更是黄得飞快。 大家会选择用海报包书皮也就是这些个原因。 桑晓晓拿过牛奶,一口气喝完。她放下杯子,在桌面上发出声响,对着傅元宝很是不客气:“一天写几十封情书很累吧?” 傅元宝当然不认同:“没有。半点不累。” 桑晓晓冷笑:“哼,男人。” 傅元宝搬来笑出了声。就桑晓晓现在的状态来看,肯定算不上心情好。小孩子性子就这样,需要人哄着骗着,才能够开开心心。 他也不和桑晓晓争辩,只把信往前推:“不要看太晚。”最好别看了。 桑晓晓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我最好不要看?” 傅元宝很想说是。但说出来他很明确,这个属于火上浇油行为。他不承认,并且很淡然:“没有,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希望你看完后心情会变好,然后你懂的。” 桑晓晓拿起一封信:“我可不懂。你快出去吧。” 傅元宝顺势往外走,走的时候脑子里在想:那封情书刚才写了什么来着?好像写了一些非常肉麻的话。罢了,还是走远一点好。 第107章 傅家大伯 大晚上桑晓晓翻看起了情书。 人的下线是一点点被拉低的。刚开始会觉得写点普通话就好, 慢慢就会觉得那些自述衷肠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再之后就会变得什么话都能写了。 就像写小说,刚开始写总容易暴露很多自己内心的想法,时间久了之后便慢慢减少情感的输出, 言语的说教,而更多像是在展现另一个世界。 至于作者, 当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 已经在小说当中慢慢失去了自己存在感。 情书情书,归根到底是一种信件, 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话。 抒写者的存在感不会消失,而会越来越浓重。尤其是像傅元宝这种人,本身就自我意识极为浓重。他现在恐怕全然不觉得情书里说多了有什么问题了。 桑晓晓刚开始看还能非常冷静,脸不红心不跳, 看到后面便慢慢觉得脸上温度上来,再到后面已经把自己团到被子里, 感觉被成年男人给油腻到。 “油嘴滑舌。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桑晓晓对此这样点评着,完全忘记去计较这会儿的信和她原先要求的一天一封相差甚远。到全部看完, 她已经在床上想着该如何给傅元宝回应。 直说吧, 感觉很亏。不直说吧,傅元宝好像最近总是忙,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她现在都不知道傅元宝这算不算追求人。 胡思乱想着,桑晓晓就睡了过去, 再胡思乱想着,桑晓晓就过了在首都的最后几天日子,吃完了近日来各种豆花, 又疯狂采购完毕,得以回阳城。 …… 阳城。 傅帆,傅家现在正当家的大儿子, 一身西装从车上下来,把各种过年庆祝的礼拿在手中带到屋里。他眉眼间和傅元宝长得有几分相像,但眼睛是一对桃花眼,看人总带有几分风流。 他围着一条羊绒围巾,也没管身后急匆匆踩着高跟鞋跟上的女子。 进了屋子,傅帆把东西交给旁人,朝着客厅红木座椅上的两人招呼:“爸,姐。” 位置上的两个人,一个长得很是威严,另一个年轻女人则气势并不比中年人差。她看见傅帆身边略带局促又满脸欣喜的女子,皱眉训斥:“你这心什么时候能定下来?这位是?” 傅帆对身边人说了一句:“叫人。” 女子积极热情:“伯父好,傅雅姐姐好。我是韩筠玉。” 傅雅没在意小姑娘到底叫什么。她站起身来,对傅帆说了声:“你跟我过来,去书房。小姑娘劳烦给我爸倒杯茶水,我妈马上回来。”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3节 韩筠玉没想到才上门就要独自面对家中长辈,她不安看向傅帆。 傅帆却并没有解救她,只是手贴着她的后背拍了拍:“去,我和我姐说两句。很快出来。” 傅雅带着傅帆转道去了书房。她关上门,脸色难看:“你每年带回来的姑娘都不一样,今年又是一个。在感情上就不能认真一点?自己小家庭都弄不好,你怎么去管理傅家传下来的东西。” 傅帆半点不畏惧亲姐的愤怒。他拉开椅子坐下,碰了碰书房的茶壶,发现是温水,给自己当即倒了一杯茶:“她们一个个上赶着,我哪能推出去。” 傅雅问他:“那她们一个个让你别分手,你怎么就头也不回继续下个了?” 傅帆茶杯给傅雅敬茶一般示意举了举:“因为腻了。” 他喝完茶,又笑了起来:“我生意做得还成,这家成不成也无所谓。反正家里也不缺一个女主人。谈着多有意思,合着就合着,不合就分了,总比离婚方便。要是有了个孩子,孩子我会负责带回来。” 这种话在傅雅耳里听着刺耳:“你当心自己就栽在女人肚皮上!” 大家都经济独立,很难管得了对方。 傅雅说着这些日子的事:“傅元宝会回阳城过年。他的那个司机可不一般。这半年时间厂里全靠他司机一把撑着,还弄出了一个养生茶。现在整个阳城,谁知道你?一说姓傅的,全是说傅元宝。” 傅帆不以为然耸了耸肩。 傅雅继续说着:“首都那儿,他的饮料做得是风声水起。这段时间他敢回来,肯定是在那边留了人。这么短短时间内,竟是又能让他找出个人,可以支撑起他的野心。” “傅元宝的野心。”傅帆重复了这话,觉得很是好笑。 他看向傅雅:“傅家谁的野心小?当年大爷爷野心多大啊,分家霸占了大头,如今傅家传下来的这点,我们占了大半,二伯占了小半,连一点都不给傅家小奶奶这个外人。” 他也不是嘲讽,就是觉得可笑。 “我爸,就这样了也没放过人。当初傅元宝父母成婚,结婚的所有家当就那么三金。他去走一趟就能带回来。” “你和我小时候有觉得哪里不对吗?全是被不停拽着耳朵念‘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二伯说傅元宝是泥腿子,我们就骂泥腿子到大。” “我和傅威下田去羞辱他,他右手折了,也没人告诉我这事是错的。还说着趁着人伤的时候,最好再去探探他们家到底有没有当年傅家传下来的那些药方子。” 傅帆身子往后扬了扬:“野心,都是豺狼虎豹的野心。姐,你现在也被教成了这样。” 这种话别人说,傅雅都不会觉得有半点被撼动。唯独傅帆说,她会动摇,会觉得自己这些年不管不顾,只是闷头努力去做好爸爸要求的事情是错的。 她指着傅帆的鼻子:“我们是豺狼虎豹,你是什么?一丘之貉!” 傅帆笑着点头:“对,没错。”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稍微好一点点:“好歹我比傅威好。傅威现在估计生不如死。老这么搞事也不是个事。总要有人教他做人。看现在,过年都回不来。” 说着说着,半点没有对自己亲人的同情心。 傅雅放下手,站在那儿脸上神色依旧很差。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傅帆说的每一个字其实都没错。他们就是豺狼虎豹,如今和傅元宝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很是难得。 她面对傅元宝药厂的动作,常常没有任何反应,全然就是想到以前。想到傅元宝一个人出头不容易。然而傅元宝是不会体恤他们的。当他羽翼渐丰,蚕食的就是傅家过去的荣耀。 当年分家的傅家,其实傅家留下的那些药田、人脉和事业已经伤了一些。后来再经过了几十年动荡,各种事情发生后,损耗更大。如果傅家所有人合作或许还好。可不论是哪一个后人,眼里都只想要拿到更多。生意场上你争我夺是永远没有止境的。 那段时日硬生生将一个原本名气巨大的阳城傅家折磨成了无名小卒,又在傅元宝的强势攻势下,变成一个地方普通有钱人家。做医生或者药材生意的还行,而做别的生意那是全然不知道他们了。 要是换成别家,说一句儿女出息,一家人都会乐呵。放到他们这里说一句儿女出息,简直像在打脸。 祖上阔过,和现在这种有钱是完全不一样的。 傅帆忽然想着:“哦对,傅元宝是有个未婚妻。小奶奶给他订的娃娃亲。原先想着就是个村妇家里的小孩,没想到现在是个大作家。” 他笑笑说了声:“还很漂亮。” 傅雅听到这话就烦:“你别去招惹他们。你当傅元宝吃素的?你要是惹了人姑娘,回头傅元宝把你头都削了。” 傅帆再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又不是傅威。再说了,人小姑娘就一定喜欢娃娃亲?一定喜欢傅元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说话慢吞吞,老气又精明。他哪里会谈情说爱。” 他光是想想傅元宝说那些情爱的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三木可不一样。”傅帆有看三木的文章,知道人对于情感的看法,“她一看便是不喜欢那种太铺张的或者守旧没有艺术感的人,也不喜欢那种死脑筋的。她那种姑娘,喜欢的是有观点又妥帖的人。能带她领略不一样文化的人。” 傅雅很烦傅帆这种花心的人,可这人偏偏是他弟弟:“你直接点你的名字算了。” 她直说:“别靠近他们。你没有和生意场上的傅元宝真正对上过,不知道他手段最心计的时候会干到什么地步。他可不管人小姑娘是不是真心喜欢他。他只要认定了小姑娘是他的,绝对不会让人染指,尤其是你。” “哦。”傅帆应了一声。 他弯眼笑眯眯,应归应,俨然是并不在乎。傅雅看这个人模样,就知道自己警告了个空。他确实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亏。只要他肯花心思,就没一个人能逃过他的。 冬天正是药厂大批量生产的忙碌日子,天气冷更方便处理药材并保存好。其它相关的地方,药田最近也没什么问题,城里要打算开小药店,这事也上了日程。 希望傅帆到时候惹出事情来,不会牵连到家里的生意。 傅雅知道警告再多也没用,只能自己留心。她寻思着等下去和刚才上门的小姑娘说说,让人看紧一点傅帆。可别明年过年又换了人。 此刻刚回到阳城的桑晓晓,不知道自己被一个风流浪荡的傅帆盯上,还被人分析了一通喜好。 她刚回到家里,拿了一把椅子站高,指挥着桑达达和傅元宝把东西搬进屋里,仿佛衣锦还乡一样骄傲给桑爸桑妈介绍:“这个,是首都的织毯!这个是,点心盒子。里面什么点心都有,都是首都各地有名的。这个是酱料罐头……” 这回来一趟,差不多搬了个家回来。 第108章 给你联系方式,做梦呢…… 南北总归有差异, 首都的很多吃食都和桑晓晓这一带不一样。要细说哪里不一样,可以从今年说到明年。除去吃食,还有一些特色的东西也不同。 首都的织毯和南方的丝织就很不一样。 对于桑家桑爸桑妈来说, 没有怎么走远过的两个人,连跨个省看东西都满眼稀罕的, 更别提看到桑晓晓带回来那些北方物件。 一边说着“怎么花那么多钱”, 一边脸上却是笑得灿烂得很。 桑妈以前经常忍不住教训桑晓晓,可她真的好久没有见到桑晓晓了, 如今完全没想桑晓晓脾气恶劣没分寸的事,只想着哎哟女儿真是有心。 当傅元宝离开,桑晓晓回屋,桑妈还在外头说着:“这些怎么吃得完啊。桑达达, 你给隔壁胡春送点去。就说桑晓晓带了好些东西来,我们也吃不完, 大家分一分。” 桑达达应声,拿着东西兴冲冲往隔壁跑。 刚回来的日子总归是母慈子孝, 过了两天, 桑妈就开始看桑晓晓横竖都不满意了。 桑妈一天忙到晚,倒豆子一样埋怨:“大冬天的衣服换洗那么勤快,你自己怎么不洗?整天待在家里,都不知道出去走走。书都要念傻了。喂鸡都不会喂。” 桑晓晓在家里也不乐意起来:“我平时要写稿工作!” “就你干活, 别人不干活?”桑妈说着,“你看人胡春,天天去帮医生的忙, 晚上回来自己做饭洗衣服,全会。贤惠得很。你呢?你什么都不会,放出去自己一个人过两天都能把自己饿死!” 桑晓晓很理所当然的哼着:“既然我会把自己饿死, 我肯定不会一个人出去过日子。再说了,我赚了钱难道还不能请人么?” 看傅元宝不就选择直接请人。 桑妈顿时觉得手痒:“你知道请的人就是个好的?人傅元宝心眼多,选几个人都心里有底。你是随随便便就乐意人上门的,只要能给你收拾了就好。回头东西没了你也发现不了。反正你完全不自个收拾。” 她是经历过生活的人,比桑晓晓清楚人得多:“回头人要是自个有点事,说走就走了。你还不是一样把自己饿死。” 桑晓晓:“……”确实是。 是归是,但态度不能输。 桑晓晓生气:“我才回来两天,你怎么就这样?” 她说话娇气,可不会撼动桑妈。桑妈非常无情:“我怎么样?别以为写文章会赚钱就了不得。现在会赚钱的人多了去,不差你这么一个。能过好日子的才是真厉害。” 桑妈话糙理不糙,这会儿说两句,过会儿又会说两句。尤其是在桑妈认知里,桑晓晓这个年纪,差不多确实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对于要婚嫁的人,虽说不是那么早就要结婚,可人在家里可以懒散一点娇气一点,真结婚后不能一直这么懒散娇气。得要会做活。 她又过了两天,就开始试图让桑晓晓进厨房:“桑晓晓,过来学着做两道菜。来,先学点简单的。” 桑晓晓写稿的手僵住:“我为什么要学做菜!” 桑妈:“你连点火都不会点,学点怎么了?你可以不做,但你要会做。” 桑晓晓无话可说,当场选择收拾东西,出门去隔壁胡春家避难。第二天,她更是让桑爸把她送到阳城傅家。这个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傅元宝一大早还没去工厂,就发现桑晓晓垮着小脸,背着包出现在自家的餐桌上。小奶奶看到桑晓晓是眉开眼笑,问长问短:“怎么这么早过来?路上一大早不冷么?” 他看桑晓晓这个皱眉抿唇的状态,想也知道小姑娘心情不爽中。 果不其然,桑晓晓说着:“我妈非要让我学做菜。” 小奶奶笑得不行:“哎哟,这种事情迟早会的。我出嫁前也不会做菜,后来慢慢就学会了。强求不得。” 其实小奶奶是被生活强求。要是生活好,她很大概率也不会去学做菜,而是安然在家里当着自己的有钱夫人,最多学做一点点心。 桑晓晓撇嘴:“就是。我才不学。我真要沦落到那种时候再说。” 小奶奶倒是想到一个:“对啦,要是你哪天想要写吃的,其实也能学一点。真做了,再去看那些厉害的人做菜,才知道做菜做饭真正高水平是什么样嘛。” 小奶奶的这个说法让桑晓晓心动了下。 她心动是心动,还是没说出要下厨的说法。 吃完早饭的傅元宝这段时间工厂都交给王叔,今天必然要去工厂。他也必须要带走王叔。想着桑晓晓可能要出门,便和秦蓁吩咐了下:“要是桑晓晓要出去,你看家里宋姨在的话,方便就跟着她。要是宋姨不在,你还是留在家里。” 秦蓁应声,笑盈盈答话:“好的!” 桑晓晓能跑傅家来,当然是想要去一趟阳城出版社以及阳城日报编辑部的。 她要将春居最后一个故事交给编辑部。 桑晓晓吃完饭,拿了东西准备叫车出门。秦蓁看见,忙和小奶奶说了声:“小奶奶,我陪着桑小姐一起出去。” 小奶奶当然答应:“好好。我正好看看电视。今年有几部拍得可好了。” 秦蓁忙跟上桑晓晓:“桑小姐,我们一起出去!” 桑晓晓反正打车,一个人两人都行。她点了头,脑子里想的还是春居大结局。第四个故事写好了,大结局还没正式算写完。写了个大概,得修稿。 如今去找编辑正好能聊聊。 两个小姑娘出了门,而此刻的阳城日报编辑部唐雪君却在祈祷桑晓晓最好别那么早过来。 她看着待客椅那儿坐着的一男一女,恨不得当场把眼翻到天上去。姚主编一副希望她能放下活来应对这对年轻人的样,要不是现在手头上有事,现在已经跑去找宋姐说闲话了。 姚主编再度看一眼唐雪君,总觉得这人并不是在真的忙,耳朵竖起都在听自个这边的话。 他们阳城日报总归也是靠广告吃饭的,这谁来总归大家面上要客气客气。他朝着来人再度笑笑:“傅帆先生,我们阳城日报其实很少刊登小说。你要是往前翻翻就知道,这两年长篇就刊登了《春居》一篇。” 姚主编当时还以为是个老作家,这才让刊登的。 傅帆笑笑,语气里很是随意:“我就随意一问,我朋友也不一定能写长篇。她要是写个短篇,在阳城日报上总能镀个金吧?我回头再放个广告,就当买两个广告了。” 别人写文章,是编辑部给稿酬。傅帆要捧人,竟是打算花钱买登稿。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4节 阳城日报怎么也没沦落到这种地步。为了一点小钱,什么稿都能放上去。姚主编在内心里已经将人鞭打了十万遍,面上依旧是朴实憨厚的老文化人样:“啊,好的文章不叫镀金。能刊登上来,说明本身是金子,哪里还需要镀金呢?只要小姑娘写得好,我们肯定刊登。” 一边是文字卖弄的老编辑,一边是生意场上的小人精,话说得好听,意思双方都明白。 傅帆偏生装不明白,对身边女朋友说着:“听到了么?你要是写个好的短篇,别人肯定要。你不是觉得写文章挺有意思的,试试就成。” 韩筠玉高兴点头,半点没把这话当客套,信以为真了。 小姑娘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可到底是傅帆太过真心,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他哄骗到。傅帆是对人真心,只不过他是对每一个上心的姑娘都真心。 姚主编打着哈哈,又看向唐雪君。 哎,这才区区几年,当初刚作为一个新生编辑的唐雪君,已经成为了老油条。说工作就工作,把他这个主编晾在这里接待人。 也是这一年三木给她的磨砺太大了。 连三木都能熬过,其余人的那些态度都难挂在心上。 姚主编推了推眼镜,决定要么蹭对方便宜,要么让人走:“傅帆先生既然要买广告,要不订个时间?还是说等这位小姐写完了文章再说?” 傅帆笑着说:“等她写完吧。” 姚主编应声,又问:“今天两位要留下来吃么?我们这儿伙食还不错,有荤有素。” 这大多数人早饭才刚吃完,姚主编已经开始说午饭了,明摆着在赶人。傅帆也不恼,只是多问了两句:“我爱人她呢,确实是很喜欢三木。刚才问是没签名,那她什么时候会来?能方便给签个么?” 姚主编怕了傅家这群人。 他各种消息知道得多。上一个得罪傅元宝的傅威已经被送去西边,现在傅帆又来。傅帆可不像是傅威直来直往的得罪人,肯定有什么想法在。 要说傅帆不知道三木和傅元宝的关系,他头能拧下来给男足踢。 傅帆能装傻,他也能装傻充楞:“哎,三木她很忙,又要写文章又要学习,这不,首都办了杂志呢。我都不知道她过年回不回来。这一来一去再缓缓好几天。过年才放几天呢。” 傅帆挑眉:“哦?那我消息比姚主编灵通点。人已经回来了,至于什么时候上编辑部,我还真不知道。到时候上了编辑部,姚主编可一定要帮我记着要一个。” 他恍然:“哦,三木在你们这边写稿子,你们该是有电话的。要不,给我个联系方式。我亲自带着礼物登门去要,这样才算尊敬。” 桑晓晓刚到编辑部就听到有人要自己电话。不仅要电话,还想要带着礼物登门。 还是个男的。 这和私生粉有什么区别? 她一下子脑子里多出很多几十年后的恐怖私生新闻,什么半夜回家发现有人躲在自家柜子里,洗漱发现有人躲在浴缸里,睡觉发现有人躲在床底下。 正常人能干得出这种事情? 桑晓晓进门第一句就是:“给你联系方式,做梦呢?” 第109章 最后一个故事 编辑部有桑晓晓的联系方式, 全然是为了工作。编辑部唐雪君上门找桑晓晓,也是为了工作。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傅帆和阳城日报是毫无可比性。 桑晓晓看向说话的人, 见听到她声音的这人转过来。她盯着傅帆的脸打量,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人的脸同样是黄皮黑发, 总是有一定的相似性。 如果说脸骨相相似, 看上去就更像。 像傅元宝。 这人是傅家的? 人朝着她笑开,带着一丝年轻人有的痞气风流:“你好。我是傅帆。你声音真好听。” 傅帆穿着打扮一副精英人士模样, 西装穿着休闲雅致,灰色套装里系了一条粉色的领带。手搭在椅子上,露出手腕处的表,彰显了身份价值。 平常小姑娘听到长得不错, 家境又好的青年说这种话,多是会面有羞涩, 并友善说一些谢谢夸奖。 桑晓晓不一样。她听到这话非常坦然:“我声音本来就好听。” 谁的声音都是独一无二,她当然觉得自己的最好。 编辑部的人很快叫着桑晓晓:“三木先生。” 唐雪君更是朝桑晓晓招手:“三木老师, 我这边有点工作。您是来给稿子的么?”她招手不够, 更是起身让出自己椅子,“来这边坐。我再去搬一把椅子。” 唐雪君内心祈祷,桑晓晓这个脾气可千万别和傅帆在编辑部里吵起来。当然,傅帆要是勾搭上桑晓晓也不行。 她内心矛盾着, 生怕桑晓晓年轻,没见过坏男人。这世上好姑娘都容易被坏男人骗,全然是因为生活里少见识那种油腔滑调, 油嘴滑舌又懂得讨好的人。 这群人也不想,傅帆能讨好一个人,怎么就不可能讨好别的人? 被唐雪君在内心埋汰的傅帆失笑, 万万没想到刚进门的漂亮姑娘三木会是这样的态度。他起了兴趣,朝着自己女友说了声:“三木先生是很有趣。” 女友韩筠玉笑着附和,内心却酸溜溜的。 三木又年轻,读书也好,长得也着实太好。脸上竟然还有个小酒窝,特点太足了些。 韩筠玉争取在傅帆面前表现,问姚主编:“我能去听听么?跟着三木先生学点。” 三木是有稿子,不能给外人看的。姚主编不是故意往坏里想,但瓜田李下,万一有个事情讲不清,不如别留这种话柄。他正打算找个借口婉拒,就听他心中的说话不客气惹事第一名的桑晓晓在那儿嚣张开口:“不能。” 桑晓晓本身就不喜欢外人看自己稿,在经历首都有人听她讲故事写文章去,更加对这种事敏感。 外加上这个姑娘是傅帆带在身边的人。傅帆是什么人?她可听傅元宝说过,是和傅威小时候混在一起的傅家人。心肝都是黑色,流出来的血也不干净。 她才不乐意让人看见,叫上跟着进来的秦蓁:“蓁蓁,你在这里守着,谁靠过来你打谁。” 秦蓁本来是活泼俏皮的性格,到这种文化底蕴十足的场合,对谁都尊重得很。结果一大早一进门看见傅帆。桑小姐不知道,她可太清楚了。 她听宋姨说过,傅帆这个人,就是原本傅家里面上上下下最花心的。换身边人的速度快到和换衣服可以比。每年带回家人都不一样。就没一年重复。 她板起脸,严肃答应桑晓晓:“好的桑小姐。” 绝对,绝对不能让人渣靠近她这么好的桑小姐!桑小姐只属于傅元宝傅先生! 韩筠玉惊呆了。她是第一回 见到这种,才见面就说要打人的。而且,而且她和傅帆明明还一副是人忠实读者的模样。这人怎么这态度? 要说她原先对三木有多少欣赏意思,现在是一点没有了。她强撑着笑,先低头:“是我要求多了。” 美人失落,通常容易惹人怜惜。傅帆安慰人:“没有。人家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你不明白。无知者无罪。三木那叫真性情,对吧?写文章搞艺术的人都有些这样。我上回见过一个画画的,见人长得特殊就冲上去要画。强逼着人几天几夜一个动作不能换。” 韩筠玉犹疑:“是这样么?” 姚主编跟着安慰:“是这样。我们编辑部的稿一般不能给外人看。三木这是以防稿子流出。你想,如果说一个来编辑部有了优待可以看,别人知道了也要来编辑部。我们这点地方也装不下所有阳城日报的读者呀。” 话很有道理,小姑娘就此被哄骗安抚下来。 傅帆拍拍女友的手,从口袋钱包里取出两百块钱:“大家辛苦,小玉你去给大家买点喝的。大冬天要是喝口热的最好。要是拿不下,多出来的钱让人陪你跑一趟。” 韩筠玉拿起钱,乖巧应声。 桑晓晓不可能不在意傅帆。她一边注意着傅帆,警惕人使坏,一边把自己稿子从包里拿出来交给唐雪君。她放低声音说着:“这是春居的第四篇稿。” 旁边编辑给唐雪君端了把椅子过来。唐雪君先从桌上拿了份出版社宋姐那儿的最后整合出版设计稿给桑晓晓,再拿了桑晓晓给的稿子开开心心翻看:“我现在就看。您也先看看我给的那些。” 她今天因为有外人在,对桑晓晓是格外客气。说话全是“您”来“您”去。 桑晓晓应声。 唐雪君很是认真看起稿,桑晓晓也把设计稿拿起来看,完全当旁人不存在了。姚主编推了推眼镜,内心有一万句感慨,脸上依旧笑着:“哎,我们说我们的。傅帆先生破费了。” 正在看稿的唐雪君很快沉浸于浪漫的故事情节中。第四篇春居,开局很是普通。和先前比起来,这回来的信,它的字也有不一样。它的字工工整整,既不是书法大家的潇洒字,也不是女子的娟秀字,更不是老农的幼稚字体,就是工整的方块字。 这人的要求更是古怪。他没有要求人前往自己老家,也没有要求人去寻自己后人,更没有要求人找当年的爱情寄托。他只希望少女能去外面逛一逛,兜一兜,把她看到的路啊房啊车啊飞机啊,能给他说一说,要是能画就更好了。 少女这就头疼了,她不擅长画画。 让人意外的是,少年很擅长绘画。他笔触很是稚嫩,却每一次都能很好把握物件的尺寸,轻易将画落到纸上。是没有专业学过,却画得有模有样。 于是两人便出门,观察四周的同时,将每一处的发展画下来。逐渐起的高楼,逐渐多的汽车,逐渐时髦的世间万物,似乎平时看不过如此,到三木的笔下,却好似人间仙境。 车水马龙怎么也会变成人间仙境呢? 唐雪君有些恍惚。三木描述的明明是最普通不过路上能看到的风景。很多细节她甚至都看到过,可她好像从来都是骑着自行车路过,从没有认真去琢磨沿途的风光。 阳城正是日新月异的时候。街道上很多地方仔细想想,与一年前就有了不同,与两年前更不一样。再往前推几年,相差更大。 至于她上学的地方也是这样。她大学并不在阳城,上四年后学校周边变化都很大。原先学校周边荒凉得很,外出都必须要成群结队,到毕业那会儿学校周边已陆陆续续有了楼,还有人专门过去开店的。 啊,像汽车。汽车也是这几年多起来。以前很少看到汽车,去年也不多,今年车似乎都多起来了。阳城的有钱人是越来越多。南方发展好的几个城市,阳城必算其中之一。 唐雪君虽说想了那么多,事实上并没有将思绪从文字上彻底挪开。她就如同和两个年轻孩子一起出门一样,对着往日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惊叹着。 连路上特意栽种的一棵树,都要惊叹于树的值钱。 少年硬生生画到没笔没纸。纸又贵,两个人拮据起来,可又峰回路转有人见到他们的画,问他们怎么卖。于是少年少女就在街边摆摊。一个负责画画,一个负责在边上唱家乡的小曲。 被画的人给画钱,听曲的人给赞赏的零钱。 直到围着的人太多,少女也唱累,两人这才千谢万谢散了场。 如果说春居的前三个故事总带着点悬疑的色彩,让人更多沉溺于揣测过来联系少女的到底是谁,最后一个故事却满满的人文色彩,治愈又浪漫。 少女和少年之间更是让人感觉,无人可以插足他们之间的情感默契。 到回到屋子里,唐雪君才猛然想起,还有一个未知的人。少年把画放在书房,少女关上书房门。第二天的回信,却是一张春居从未收到过的大纸。 那是一版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和少年所绘画的有点不同,似乎更像是几年后的场景。 而作品边上留下了另一封信,则说着:“我是其中之一,你们也是。真好。” 第四个人完全没有交代身份,又真正交代了身份。 唐雪君回过神来,竟觉得自己参与其中。原来那些路上的每一个场景里,都有一个她存在。桑晓晓当初所说的什么好人有好报,也说着人群中的每一个人。 不是说一定要特殊的职业,而是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 最后一个故事又上了一个台阶。 唐雪君看着最后的内容,半响回不过神。她情绪逼得眼眶都红了,生怕自己一开口会落下眼泪来。如果她是学生,必然不会有这种感触,可就是因为她已经在工作,已经成为一名大人。 她才会这么有触动。 唐雪君问桑晓晓:“少女和少年呢?” 桑晓晓抽空放轻声音回了句:“他画了她?送给她?” 唐雪君惊喜:“好!”真甜!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5节 第110章 傅元宝,你画一张我吧…… 傅帆和姚主编说着话, 视线落在桑晓晓身上。他觉得很是有意思。桑晓晓的长相是明艳的,哪怕没有画最艳丽的妆,可五官和眉骨脸庞轮廓, 都能让见多了美人的他清楚,只要再过些年, 她会长成让人惊艳的牡丹。 年纪轻的脾气或许让人觉得是小孩骄纵, 年纪大的脾气或许会让人觉得老人厌烦,唯有桑晓晓这一段充满女性韵味的时间段, 配上娇气的嗓音,才会让人觉得有趣。 这种有趣会持续二三十年。 喝了美酒,就会觉得白水寡淡。 吃了满汉全席,就会觉得清粥小菜无趣。 傅帆看了桑晓晓, 顿时在内心处已经觉得刚才身边的女友无聊。他当然常常是会给人面子,和人好聚好散。所以当下没有特别出格。 他和姚主编说着:“三木的联系方式我要不到, 住址肯定更要不到。我下回要送点东西,只能直接送你们这里。忠实读者的馈赠, 劳烦姚主编转送。这总成吧?” 姚主编心想这不膈应傅元宝么?面上拉桑晓晓挡:“这要看三木要不要。我们这儿一般不支持送礼。尤其是太贵重的礼物。” 傅帆叹息:“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我一腔好意简直没地方表达。” 桑晓晓侧过头,只觉得有刁民想谋害她。 她已经算是给了编辑部面子,没直接对着人说。没想到傅帆却像是闻着味寻上来的,没打算放过她。她终于不再低声, 而是用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冷哼了声:“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时候,也是一腔好意,不就是为了吃一口肉么?白骨精找唐僧的时候也是一心一意的, 不都是对着盘中餐想下口?” 这个比喻让她自己成了一食物。 “有的人好意,是不求回报。”桑晓晓看向傅帆,“有的人好意, 是不知道里头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 编辑部里的人都纷纷想给人鼓掌,嘴角都压不住笑。为了防止自己的笑意被发现,有的编辑咳嗽起来,有的编辑拿起手上的报纸挡住自己脸。 桑晓晓没举一些繁杂听不懂的例子,专挑最好懂的说。傅帆当然能听懂,却全然不生气,还对上桑晓晓的视线,笑盈盈有兴趣问着:“傅元宝对你应该很不错?他总是很会收买人心。只要你能给他足够多的好处,他就会对你足够好。” 这下原本脸上带笑的编辑们,更加竖起耳朵,想听这傅家的八卦。有一个编辑身子都不住往两人那边挪了挪。 问完话,傅帆带笑意说着:“你不用太警惕我。我其实对他没那么大敌意。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要报复回来,也算是已经报复过我。我们现在桥归桥路归路。我喜欢谁,和谁聊天,不喜欢谁,不和谁搭话,全和他没关系。” 桑晓晓听傅帆说起傅元宝,发现有的人是真不要脸。 童年的阴影对很多人来说,需要一辈子去治愈。傅元宝会有那种斤斤计较,全然就是因为在孩童的时候,手里拥有的太少。别人对他的好,他能给出的很少,所以他会记在心里去报恩。别人对他的恶,他也一样一点点去报复。那些好不多,那些恶很大。 这个社会是这么教他的,无利不早起,有来有往才是正常。 傅帆懂傅元宝,也不算懂傅元宝。桑晓晓是真的厌了面前这个和傅元宝长得有些想象的人,就和当初她第一次听到傅元宝那套利益理论一样,极为排斥,相当厌恶。 “他之所以和你桥归桥路归路,是看在小奶奶的面子上。老人家这辈子传统,性子温和又信佛,觉得做事不能过。”桑晓晓语气和平时不一样,娇气但如同一把尖锐锋利能看见寒气的刀,直攻向傅帆,“至于他对谁好,是为了要一份好处,这好处给不给,是对方的事。要是这都算收买人心。” 桑晓晓顿了顿:“是你把人心看得太不值钱。” 傅帆笑容没变,也没接下这个话。 桑晓晓半点没退让,继续对峙着傅帆。 屋里头一下子安静下来,搞得姚主编不得不出来说话:“人心这个东西,谁都把不准。千金难求,千金难求。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姚主编说得正是刚出去买东西的韩筠玉。韩筠玉回来发现屋里头很是安静,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很是会做人,忙让帮忙搬汽水过来的人分发一下饮料,自己也拿了两瓶,一瓶给了傅帆,一瓶给了姚主编:“刚才说什么呢?” 傅帆收回视线,对自己身边人说了声:“说你的心,千金难求。” 韩筠玉没料到傅帆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情话,顿时脸上发烫,推搡了一下傅帆,娇嗔着:“说什么呢。” 傅帆笑着接过自己的汽水,和姚主编告辞:“这回实在打扰。我们也不好意思再烦下去。差不多也准备走了。” 他拍了拍身边人的手,韩筠玉立刻笑盈盈和姚主编道别:“姚主编下次见。我下回一定带上文章来请教。” 姚主编笑着答应:“哎,好好。女孩子靠自己最好。” 他这话其实很有深意,可惜现在的韩筠玉脑中全是情情爱爱,没能听出姚主编的意思。她笑着陪同傅帆一起起身,一起往外走。 临着走,傅帆转过身子,发现桑晓晓正满脸不高兴,手上拿笔像发泄一般写着什么。 成年人是很没劲的。傅帆喜欢玩,喜欢新鲜,喜欢活跃的个性鲜明的存在。他原先如果说对桑晓晓只是有一丝来源于傅元宝的兴趣,那现在是不同了。 她厌恶他,他倒是更感兴趣。 傅帆缓缓开口:“三木。” 桑晓晓一听傅帆又要开口:“滚啊!” 她烦死这人了,怎么老要和她说话。她很忙的好么?她还想要在编辑部把结局稿子修好,能直接交稿最好。外人在,她连讨论都没法讨论。 烦死了。又不能打人。正当防卫都不能这么用。 现在有没有正当防卫?烦死了,回头就去看法律书,省得傅元宝以前有关系的这些人老过来惹她。说好的桥归桥路归路,劳烦这些人把她也归一下路人。 秦蓁作为非常喜欢桑晓晓,又被特意派来保护桑晓晓安全的人,这会儿非常有眼力劲:“傅帆先生好走,傅帆先生再见。” 傅帆沉默。 所有的话一时间全卡住,连脑子里都空了一下,想不起自己刚才想要说点什么。 而让人滚完的桑晓晓,已经又低下头写她的去了。 傅帆感觉非常微妙,微妙笑笑当做告别,带着身边的人一块儿离开。编辑部里还能隐隐听到他身边韩筠玉的声音:“三木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编辑部所有人内心非常同意。确实不一样,听她对付别人,感觉格外有意思,恨不得多听两句。有一个编辑都忍不住拿出笔来记话。可想到自己要是对上,真的惹不起。 人就是待在不同境地,才感受不同。 桑晓晓不管大家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想把自己的文章好好写完。少女和少年或许并不一定要真正在一起,而那副画已经说明了情谊。他们之间的情感在桑晓晓心里,已经比爱情更高。 是羁绊。 爱情终有一天可能会淡去,然而羁绊是代表着他们之间独一无二,永远没人可以替代。 唐雪君在边上改稿,校对了一半后,想起春居最后的合集设计给桑晓晓看了。她忙从桌边拿起刚才桑晓晓看的设计稿。 大约是刚才被人烦到了,设计稿上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竟是留了一个“阅”字。大概是,没有反对意见的意思吧。 唐雪君这样想着。反正出版社那儿自从和桑晓晓合作后,各种想法都多起来,今年印刷的几本书,都喜欢在里面加点小东西。 三木的第一部 长篇小说,终于就要完结了。唐雪君一时很是感慨。 感慨没两秒,姚主编凑过来,低声说着:“稿子看完没?给我看看。怎么还一个人独占呢?” 唐雪君正要说什么,姚主编忙手指竖起,在嘴边嘘声:“轻点,等下当心你也被叫着一起滚了。” 唐雪君:“……”她滚不滚不重要,姚主编最近怎么也年轻起来皮起来了? 桑晓晓这一天连吃饭都是在编辑部里吃的。秦蓁刚开始以为只要随意等等,谁想到后来她不小心在编辑部椅子上睡着了,睡醒发现桑小姐还在写稿。 到她笔停,外面天色都发生了变化,编辑部都快要下班了。 这种专注的劲,连带整个编辑部今天工作效率大增。谁也不想被一个小姑娘比过去,一朝回到当年刻苦用功的学习年代。知青下乡那会儿都没现在用功。 桑晓晓收了笔,实在没劲去重温自己写的内容。她沉浸在最后的结局里,思考半响说了声:“就这样吧。”修来修去,容易少了一口气写下来的那股味道。 文字这个东西,人工雕琢越多,总会失去最初落下笔的灵气。 稿子上交,桑晓晓先一步起身下班:“走了走了,一个字都不想看了。有事过两天再来找我。” 唐雪君连连应声。 道别后,秦蓁叫了车。两人一起从编辑部回傅家。 路上秦蓁偷偷看桑小姐,却发现桑小姐一脸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文化人都是这样,会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听说越聪明的人越是这样。 桑晓晓确实在想。 她如今哪怕看着窗外,也会想到少年递给少女的那个画面。少年饱含情愫,将情愫放在画中。而少女在收到的那一瞬间,全然接收到了这份爱意。 早已心动,如今再次心悸。 桑晓晓回到家,刚进门发现傅元宝正好跟进来。她站在玄关门口,看着男人穿着一整套的西装,外面套着今年首都流行的厚重大衣。他低下身子拖去脚上的皮鞋,动作自然。 头发会悄悄继续用一点摩丝固定,但每次都不敢用多,怕被她嫌弃。今天头发刘海稍用了些,现在一天下来已经固定不住,散落几缕到额头前。被傅家人称为泥腿子的人,虽偶尔缺少审美,但从来不泯然众人。 傅帆和他相比,简直提鞋都不配。 这一幕可惜没入画。 桑晓晓微抬下巴:“傅元宝,你画一张我吧。”就像是少年给少女一幅画一样,满满情愫,充满要说却没有说的每一句台词。 傅元宝脱鞋子的手顿住。怎么情书之后又有新的折腾方式?他完全不会画画。 第111章 情书之后是画画! 说画画就画画。 晚上吃完饭, 桑晓晓给傅元宝准备了纸和笔。 画画的纸和笔都与写字的不同。他们两人写字都用钢笔纸,也是需要不会晕染开的光面纸张。但画画不一样。画画打稿要用铅笔,修改得用橡皮, 只有技术高超的人,坚信自己能够一笔落成才会选择用无法擦拭的笔。 傅元宝不知道该怎么画桑晓晓。他拿起画笔对这桑晓晓看了半响。桑晓晓坐在那儿, 手上拿了一本书。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傅元宝。 她问:“还不画吗?” 傅元宝内心叹息:“画。” 傅元宝没怎么画过人像, 上一回画感觉都是学生时期的事情。但他好歹勉强欣赏过不少艺术画,大致比划了一下, 心里构建了比例,这就开始正式动笔。 天气冷,桑晓晓并没有将头发全部扎起来。她披散着大多的头发,只在头发内层里扎了两个小辫, 内翻转后塞在耳后。乌黑的发明明用的洗发水普普通通,却顺滑得令人诧异。 脸的轮廓画完, 转而化头发。谁想头发看起来简单,真落到纸上难度不是一点两点。傅元宝用铅笔勾勒了几根线条画来画去, 觉得不是很像。他勉为其难从头发转移到五官。 桑晓晓的五官非常漂亮, 因为她的脸不是很大,所以五官看上去极为精致。傅元宝之前一直会注意到桑晓晓的酒窝,现在桑晓晓没有抿着唇,也没有笑, 一时之间酒窝没有露出来。 眉眼,鼻子,嘴巴。一处处画下来之后, 半点没有桑晓晓的样子。傅元宝沉默,再次抬起手。他想要画酒窝。酒窝就更离谱。画一个圈好像是她脸上长了点什么东西,画半个圈, 阴影他又打不来。 素白的纸上,出现了大概的轮廓。没画过画的人很难把握好比例。纸上的人长得比漫画小人书里面的人都不如。眼睛一大一小,鼻子特别突兀,嘴唇薄厚不齐。再加上酒窝,傅元宝觉得这张画要是拿给桑晓晓看,他头都会被桑晓晓捶掉。 真正的画家如果说是学过素描,会在原本的基础上修缮,但是傅元宝并没有学过素描,他尝试着想要拯救一下这张画,然而只能让这张画变得更加畸形。 他抬头看一眼桑晓晓,在低头看一眼画。动作反复两遍之后,他默默的换了一张纸,决定重新再画一幅。 第二次有了第一次的基础,在确定落笔比例的时候,傅元宝更加斟酌。这一次还是他选择优先把桑晓晓的脸部轮廓画出来,其次把眼睛鼻子嘴巴的距离画正确。 但是脑子里的想法落到笔上完全是两码事情。第二幅画依旧失败。 就在傅元宝思考到底是该启用第三张纸,还是说把第二张画拯救一下,桑晓晓侧头看向傅元宝:“你先让我看一下草稿。” 画画是要先有草稿,再描线,再上色。桑晓晓对于这一点是有一些清楚的,再加上她知道傅元宝没有画过画,在心里对傅元宝的画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 画画的再烂的又怎么样?总不至于像幼儿园小朋友胡乱涂鸦。成年人哪怕画不好,五官至少脸蛋还是能画出一个圆形。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6节 和她猜想一样,傅元宝缓缓说着:“等一下,我觉得我画的不够好。” 桑晓晓哼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画的不好。”这要是谁都和他文中的少年一样画画天赋异禀,那画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站起身想要看一下傅元宝到底画成什么样。 傅元宝发现桑晓晓想要走过来,当即手往下一压,挡住画布。他轻微晃了晃头是一双晓晓坐回去:“你别急着看,现在还是初成品。” 桑晓晓的主见比傅元宝大得多,她想要看就要看。傅元宝越是不想让她看,她就越要看。 她凑上前想要把傅元宝的手拉开。傅元宝当然是按着板,不想让桑晓晓成功。然而这个动作能保护得了最上面这一张画,却没有能够成功保护下面的这一张画。 桑晓晓用力一扯,上面的没扯动,把下面的作废的画直接给扯出来。 画纸上人勉强看得出来是一位女性,五官可以参考毕加索的画风,增加了一点点的解释,但是由于当事人想要修改,所以在这个写实之上都增加了一些浓重的笔墨。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大小眼化了烟熏妆、蒜头鼻、歪嘴唇,脸上还长着奇怪大痣的女人。 这和桑晓晓如果有一点相像的话,那唯一的相像之处可能就在于性别。 桑晓晓料到了傅元宝不会画画,却没有预料到傅元宝不会画画到这种地步。她强忍着当场把这张纸捏碎的心,压抑着胸腔的怒火,用她娇气的嗓音非常“友善”地询问傅元宝:“你是近视还是脸盲?换一句话来问,你是眼睛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话里的愤怒太过明显,以至于傅元宝当场笑出声。 他想说他本意不是想画成这样,但脑子里想的和手上画的成两回事了。话到嘴边,又一次给笑了出来。 笑声只能火上浇油。桑晓晓火一下子蹿起来,拿起傅元宝的笔,把纸翻转过来:“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长成这样,你看看你画什么样。你看我画个你。” 她也来画。 桑晓晓的画画水平没比傅元宝好多少。她两辈子加起来年纪毕竟也就那么点,技术点亮怎么都没能点亮那么多。画出来的傅元宝更加好笑。 头发一根根垂下,没画几根就不耐烦,转而去画五官。五官因为急也没有怎么对照比例,所以一只斜着一只上扬着,到了鼻子只有一根竖线,而嘴巴明明该是微微有些翘起的唇珠,被画成了令人心惊的厚唇。 长得像个智力缺失的样。 傅元宝很想推己及人,可看到这么丑的人,不由问桑晓晓:“在你眼里,我就长这么个样?” 桑晓晓把鼻头画尖了点。于是一根竖线变成了一个三角鼻。 她自己绘画水平和傅元宝一样拉跨。她装作无事发生,火都消退了些,把纸往自己身后一塞:“怎么了,我就随便画画。我没学过画画,第一次尝试水平不够,很正常。” “我可以水平不够,你不可以。”桑晓晓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这世界上最无理取闹的话,“你怎么也得画出点东西来。” 傅元宝:“我觉得我画不出东西。”他好好做个生意招惹谁了,非要学什么画画。 桑晓晓提高声音:“你学不学?你怎么连画画都不会!” 傅元宝不想争这个问题,想收了这些作话工具。没料到手上一动作,第二个画暴露在桑晓晓眼前。第二幅画完全没有比原先的第一幅好多少。 同样是毕加索画风,就差把眼睛画在额头上。 桑晓晓看着画,深深倒吸口气。她拿着笔上前,硬生生把上面的人头发上画了几道线,然后在边上写:“女版傅元宝。我才不信这画的是我。” 傅元宝:“……那也不可能是我。”他才没长那么寒碜。 傅元宝抽出桑晓晓的笔,干脆把这张纸扯了。再第三张纸上落笔。他画起了火柴人,然后在叉腰的火柴人脸上写了个“美”字,又往边上写了个“桑晓晓”。 神韵非常到位。 他点评:“我这回画对了,这才是你。持美行凶。” 桑晓晓张了张嘴,想要再说傅元宝两句,又觉得傅元宝这次这张词确实是在夸她。同样是说话,傅元宝半点不像傅帆。傅帆是说他以为桑晓晓想听的话,而傅元宝是不知道在说点什么。那些话明明该让她很恼怒,但她恼怒之下又会觉得……并不讨厌。 对比之下,桑晓晓又想到。 傅元宝绝对不会让她去买饮料。 傅帆看似是对女孩子很尊重,对人态度极好,骨子里却不是。他对女性的态度是轻慢的。他不在意她们,看不上她们,觉得女孩子或许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只有心里头这么想,才会在细节处体现。 沉溺于他的妥帖中的女孩,却未必能最早一步察觉到这种问题。 桑晓晓思考着。傅元宝在边上看桑晓晓没什么反应,便在持美行凶的桑晓晓身边又画了一个他自己。同样是一个椭圆的头,头发都没有,脸上写了个“俊”。 外面很多人说他长得俊,这不是他自己瞎编的。 他没有画叉腰,而是画两根线横在胸前,再在边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傅元宝”。 两人都画上去了,总得来点背景。地上来些小花,空中来点云彩,天上再来个太阳。到后头阳光明媚,小花丛生,角落里增加了个日期落款。 傅元宝很久没画这么幼稚的画,觉得很是有趣。 桑晓晓回过神,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张幼稚园画。幼稚到如果是个孩子画的,在里面加个小人,完全就是一家三口。 “你幼稚不幼稚?”桑晓晓问傅元宝。 傅元宝很满意:“我觉得挺好。我本来就不擅长画画。这画我要是拿给小奶奶或者家里不管谁,他们肯定都认得出。完全不会想到别的人。” 就很有道理。 桑晓晓看着画好一会儿。 对比产生美,看在傅帆的情况下,她觉得傅元宝确实属于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一个在他们两个一起住了那么多天,完全不会有任何让她不适,让她排斥的行为存在。 他对于人的尊重,算是真正的尊重。哪怕是以前总想着利益互换,哪怕是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不问出生不问性别不问贵贱,某种程度上一视同仁。 “裱起来,挂墙上。”桑晓晓决定将他的画公开处刑,“就挂在我给小奶奶写的字贴边上。” 傅元宝:“……”现在撕掉画来得及么? 第112章 新年快乐,我的未婚妻…… 最终这幅画还是挂到了墙上。它不仅被挂到了墙上, 还被当成字画一样,认认真真的被裱起来。裱画的框是铜相框,如果不是傅元宝实在看不上, 这幅画桑晓晓都想给它镀上一层金。 丑是丑了点,但确实很有意思。 别说小奶奶了, 秦蓁路过也笑, 宋姨路过也笑,王叔路过的时候很想不笑, 但实在没忍住,只能颤着唇假装无事发生。 裱框之后的画看上去还是幼稚,但要是陌生人过来看到这幅画,总会觉得或许是某个大家所画。如果不是大家所话, 又怎么会被特意拿来裱框上墙。 桑晓晓路过,抬头看向墙上的画。 今年过年桑家依然会到傅家来, 两家人一块过年。秦蓁已经将窗花贴了起来,将红灯笼挂了起来。屋子里和去年一样, 已经充满了过年气味。宋姨准备好的吃食陆陆续续已经将半成品放在厨房的台面上。 厨房的香味似乎都能够传递到室内, 传递到正在看画的桑晓晓鼻子中。 这回回来的仓促,桑晓晓也没空去买烟花。小奶奶和秦蓁早就出过一趟门,今年新款的烟花他们买了好几种,全部都堆在仓库里。 新的一年该是有新的气象, 也可以有新的开始。 桑晓晓收回视线,回到屋子里决定再写一篇短篇。 如果说《夏商》代表了桑晓晓对于傅元宝这一类商人的看法,也潜藏了她对现代市场的一种希望。那这一次的短篇, 这是代表了桑晓晓对傅元宝的想法。 傅家有秦蓁在,整个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回到屋子里的桑晓晓拿起笔准备写一本《先生先生》。先生这个称呼会被用在很多地方。对于经常沉溺于文学世界的人来说,先生代表着文化人对敬重者的一种尊称。 这个词无关性别, 无关出身。 现在先生这个词用的比较广泛,主要是舶来文化的影响下,先生几乎被用来称呼所有的男士。这也是一种尊称,但是从某种意义上,却反而像是把先生的用法更加局限了。 三木在编辑部经常会被人称之为先生,傅元宝在家里和在外面也会被称为先生。 桑晓晓写的这一篇《先生先生》,主要是想要将先生这个词干脆局限到底,特指傅元宝。 月末年末晚上是看不见月亮的,天气好便是漫天星,天气差便是黯淡无星。今天便是一个满天星的日子,稿纸没有彻底收起,星光托起了文字,全然是傲娇的少女不会说出口的话。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是如此奇妙,奇妙到她再次和这个世界形成勾连。 当大年夜桑家真的到来傅家,两家人再次热热闹闹嘻嘻哈哈。 桑达达拿着巨型的烟花礼炮竿,仿佛当武器一样狂笑着在不妨碍妹妹的角落朝空中扫射:“哈哈哈哈哈!一把烟花棒也太强了!” 天上噼里啪啦声音此起彼伏,完全让人无法想象是一个人搞出来的。恍若是拿了什么高规格武器。 傅元宝淡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他不抽烟,和往年一样用香烟来点燃烟火的引线。 桑晓晓却异常安静,点完一支烟花棒,默默拿出新一根,再点一遍。屋里大人的喧闹和哥哥的吵闹都半点没过她的耳。她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那篇文章相关的事情。 情感这种东西很奇妙,要是不想就会觉得也就这样。 要是想了,写了,说了,就好似是一遍又一遍在强调着那一份喜欢。原本只是内心隐隐的触感,到后来变成内心强烈的念头,到最后话就在喉咙口,想要说出来,又不敢说出来。 半年时间,也该应答傅元宝。情感不该是无限制拖下去的。 不过主要还是刚才那篇文章的缘故。让她总想着,要说出口才好。人啊一生总是太短暂。 今天这个日子就很好。很适合交往,很适合提出诉求,很适合去想些这样那样的内容。交往之后日子应该也不会产生多大变化。左右都是她写稿,傅元宝忙厂里的事情。 过完年他们两个就要马上返回首都。 不,不对。桑晓晓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文章,以及近来投稿同学们的文章。大家的文章一篇比一篇充满爱意。每一场爱情都很是不一般。 交往后应该会产生更大变化的,应该是互相贴近互相喜欢,会将情感达到更深一个层次,从而递进的。该是人和人忍不住互相贴近。 一腔爱意,如眼前璀璨银光,也是像天上炸裂的响动,时不时让人晃神且希望能够更有感触。 桑晓晓又燃了一根烟花棒,从傅元宝那儿借的火。 本来是该傅元宝再来主动。可他已经够主动,情书也写了,画也画了。再这样拖下去,日子都能混到她毕业那天。 桑晓晓她能等到毕业,但她的短篇等不到。 烦人。 桑晓晓无声撇嘴,用眼角余光看向侧面的傅元宝。碍于身高差距,她看不到傅元宝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身型挺拔站在那里,将烟灰轻微点落。 烟头处泛红的光明暗交错,忽闪忽闪。 桑晓晓心头鼓起了气。 她是人生的掌控者。她说他们的情感什么时候开始,就能什么时候开始。 桑晓晓开口:“傅元宝。” 傅元宝应了声。 连名带姓叫,必然是有事安排有话要说。傅元宝看着满天噼里啪啦,想着桑晓晓又是要干什么:“怎么?” 桑晓晓的气又瘪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就叫叫你名字。” 这话听着很是好笑。什么叫就叫叫名字?傅元宝望向桑晓晓,发现小姑娘这个人性质不是特别高。这两天家里为了过年的事情相当忙碌,他和王叔在厂里要生产大批量的养生茶也极为忙碌。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7节 一忙碌有些忘记关注桑晓晓。 主要是桑晓晓一般除了吃饭以及那点小要求之外,大多数的时间都将自己关在书房或者卧室里。哪怕偶尔有一些离谱的要求,这些要求对他来说并不为过。 现在这个情况就有一点不一样。 桑晓晓一般不太会有这种欲言又止的情况。她有话直说,有事情也直接做。要是惹的她不高兴了,她也会直接阴阳怪气起来,甚至还会骂人。当然骂人的词汇量非常稀少。 傅元宝也不拆穿桑晓晓:“你要是觉得叫我名字有意思,那你可以再叫叫。现在在外面叫我傅元宝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傅元宝自从改名之后,外面大多数的人都渐渐习惯了她的新名字。大约是觉得元宝实在土气,半点不称他的身份。事实上如果再往前十年,桑晓晓遇到的是十年前或者更早前的他,那可能并不仅仅会觉得名字土气,连他这个人都会被觉得极为土气。 那时候他西装也不会穿,下田里做工也不可能穿着衬衫。过会儿夏天穿的衣服差不多就是一块布,稍微修剪一下,冬天穿的衣服经过小奶奶加工,也就是在几块布当中夹一些棉絮。毛衣的话都是奢侈的东西,一年能有一件新毛衣,那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 真不计较的时候,小奶奶的衣服他也会穿,毕竟那会儿他个子也没长高。 大过年的反而想起以前的事了。傅元宝失笑,随后说了声:“嗯?”等着桑晓晓回应。 桑晓晓琢磨了一下。 话还没有说出口,她脸上已经有一点微微泛红。她再次想要鼓起气说关于答应傅元宝的事情,结果她那个沉迷于放烟火的哥哥桑达达狂奔回来:“唉,没想到这么多烟花,一口气就放完了。” 桑达达完全看不来眼色,毕竟现在晚上天太黑了。他眉眼上都带着笑,朝着两人说:“剩下这么多烟花,你们两个人一口气也放不完,我再帮你们多放一点。” 说完他朝里走去,又去拿新的烟花。 这些烟花好像不要钱一样。桑晓晓发现桑达达已经和自己一样,完全把傅元宝当成自家人。只有面对自家人的时候,才会完全不顾及客气客套这种事情。就像桑妈桑爸一样,他们对小奶奶和傅家永远都是客气的。 两次都没成功说出口,桑晓晓把话又憋了回去。 她颇为恼怒,说了一声:“烦死了。” 傅元宝发现桑晓晓又莫名生气了,无声笑起来。 桑达达兴高采烈的进去,又兴高采烈的出来,手上再次是大把烟花。他把那些小烟花全部给了桑晓晓,再把那些大个头的搬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问傅元宝要了一支烟一个个放。 除夕夜满地的烟花纸,空气里全然是硝烟味。 快零点的时候,因为还要放一批烟花,所以桑达达并没有把所有的烟花都拿出来。他再一次把烟花放光,脸上还是意犹未尽,然而时间已经差不多到点。 桑家不会在傅家留太久,没过一会儿一行人就回家了。桑妈问桑晓晓要不要一起回家,桑晓晓满脑子想着一定要说完和傅元宝的话。总不能跨越到新一年,当然是拒绝了。 她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一来一回的太麻烦,我明天再回去,省得回去待的日子太久了,又被你嫌。” 桑妈笑骂:“小丫头,就知道傅家护着你。” 桑家人全离开,热闹声消散,桑晓晓还是没有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她回到自己房间里重温了一下自己的文章。 落笔有如神助,再次修改稿子也没法再增加或删减字。 临近午夜,门外出现响动,傅元宝要在十二点的时候去放新年的烟花。小奶奶这会儿都不会下楼,要是醒着只会开个窗户,要是没醒,那就睡过去了。 桑晓晓到现在都没有把衣服换了,准备睡觉。她走出房门,看到傅元宝下楼梯便跟了上去。 下楼的傅元宝听见响动,回头看过去,发现是桑晓晓,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特别意外。他带着淡淡笑意招了招手:“我们一起去放烟花。” 桑晓晓跟着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全然暗下,门口的红灯笼亮着绒绒的光,傅元宝把一盒大烟花放在了门口。他这回没有点烟,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到午夜二十四点,直接拿了一根火柴点燃了引线,随后很快回到,站在门口的桑晓晓身边。 傍晚的时候他有给桑晓晓捂耳朵,但没有全程捂。主要是那一批的烟花并不是很响,稍微响的也被桑达达拿远了些。现在这个倒是不一样,而且他手也空下来。 傅元宝再次捂上了桑晓晓的耳朵。 手的温度从耳朵轮廓出蔓延到脸庞。今年的烟花比去年的更加高级,到了天上还染着一点点的颜色。整个烟花绽开之后更会落成璀璨星光点落下,比烟花棒更加绚丽。 巨大的声音让桑晓晓再次有了开口的冲动。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再错过她也就不说了。 桑晓晓在内心气恼这么想着。 她微微仰头,视线尽力和傅元宝对上。傅元宝察觉到她的动作,微低头看向小姑娘。倒着看很是古怪。有点好笑,但当烟花照亮夜空时,也很是美。 墙面上的幼稚画,上面的文字是正确的。 桑晓晓依旧能听到烟花声。她对着傅元宝说:“傅元宝。我喜欢你。” 她被捂住耳朵,以至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烟花炸裂声的间隙里是有多响亮。她的眼眸里应着红灯笼,亮得傅元宝好似半夜见了太阳。 桑晓晓轻哼一声:“你以后,勉勉强强就当我的人!” 又一发烟火冲向天空,在天空里炸开,化作星星点点落下。这短时间不断冲击发展着商业,扩大自己版图,在孤身一人处于房间内才会觉得疲倦的男人,此刻笑出了声。 娇气的女孩子,连说情话都和别人不一样。 她大怒:“你笑什么笑!” 可惜这大怒的话被淹没在烟火声中,这回没听见。 傅元宝大约能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恼怒的话。肯定是觉得他给的反应不够诚挚。一定转头就能有更多离奇要求,比写情书和画画更过分。 他有时候会不理解自己怎么喜欢上了桑晓晓,但更多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每一次都比原先更喜欢这个娇气,偶尔无理取闹,大多数时候却比大众更加清醒理智且……纯粹的人。 傅元宝低下头,吻在了桑晓晓的额头上,将拧着眉毛的大怒的小家伙吻到僵直站在那儿。 倒计时的钟声早就响起过,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 他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新年快乐,我的未婚妻。” 第113章 理论不如实践 桑晓晓大年初一, 完全没注意傅元宝在不在家,一大早打包逃回桑家。 昨天一整个晚上,她脑子里无限循环的就是傅元宝的那句话。明明只是一句新年快乐, 她却对那天在脑中安装了录音机,反复播放。 想要和人更加亲近, 但是真的清静了, 她又有点不习惯。桑晓晓摸了摸额头,最后干脆把额头贴在桌上, 整个人上半身全趴着恍若灵魂出窍。 “哎。”正常恋爱是什么样的? 这么多年的教育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桑晓晓如何谈恋爱。上辈子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学校家里以及医院三点一线,父母在桑晓晓的面前不会有太多亲密的动作,学校老师关心她身体都来不及, 更加不会对早恋有任何科普教学。 哪怕是非常正常的生理教学,在一般学生那可能还会有两节课是正常授课, 到了桑晓晓这儿,因为没有任何的学习必要性, 所以完全只知道人体构造的区别。 男的长这样, 女的长这样,然后没了。 至于写文章的素材需求,由于几十年后的文学创作世界里,亲密好像成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能有任何具体的描绘,不能有太过逾越的场景,就连气氛烘托, 当超过多少字数的时候都会被困于审核,只能无限修改或者删除,所以她也没细究过。 现在当下是开放了一些, 但放在十几年前,社会也一样是拘束的。就连霹雳舞现在在有些地方也是上不了台面的舞蹈。化妆也是。像小河村这样的地方,化妆品就很难销售,哪怕很多女孩子都希望在自己唇上添加一抹红色,可对于常年下地的农民来说,口红完全是不正经的一个代表。 不同时代造就不同的社会氛围,意识管制也是松松紧紧不断变化。 然而情感是最不可控的东西,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了就会想着,傅元宝这一次是吻着额头,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会是唇吗?唇之后呢? 近现代文学史上,很多文人墨客在放浪形骸和渣之间跳来跳去。桑晓晓和他们不一样,可这种不一样,照旧是会走正常恋爱,正常结婚,甚至相濡以沫一辈子的。 相濡以沫一辈子要干些什么呢? 光是想到这里,桑晓晓都想把脑袋直接撞击桌面了。 大冬天的,她耳廓微微泛红,脸上也泛着淡粉色,仿佛在室内烧炭烧多了。 家里没有空调这种高档的东西,白天很是冷,但是春节的气氛很是浓郁,桑家门口今天也一样是满地红纸。 胡春拿到了新年的红包,趁着没出去探亲,积极跑到桑家来,在靠近桑晓晓的窗口那儿喊着:“晓晓晓晓,你在家吗?” 桑晓晓在家,抬起头到窗口把窗户打开:“干嘛?” 她语气很是不客气,但胡春完全不介意。桑晓晓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桑晓晓去首都半年没回来,她还真有点想念自己玩伴。 “首都好玩吗?你什么时候再过去?”胡春问了两个问题,发现桑晓晓的脸泛着红,“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桑晓晓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烫意。她撇嘴:“就是红点怎么了?” “怕你身体不舒服呀。”胡春这段时间学护士相关的知识可认真,还在自学医生的内容,“我跟你说,我打算做几年护士到时候再转医生。困难是困难,但是如果能够考下证书,至少在我们村子里当个医生还是可以的。” 桑晓晓听胡春说话,猛然有一种学渣小伙伴以后就是治疗自己的主治医生,充满了强烈不安。她现在还能想起来胡春不讲究卫生,连基本的防护措施都不在意。 她仔细打量着胡春。现在的胡春和原先不一样,大约是学校食堂伙食还行,护士一直在室内,也不用下田插秧收稻谷,所以皮肤养白了点。因为要注意卫生,所以头发也不像以前那样会扎双麻花辫,而是盘在脑后。干净利落有了一点几十年后护士的风范。 当医生会比当护士发展前途更好。胡春如果真的有心,以后慢慢学就是。 胡春完全没有想听桑晓晓的意见或建议,兴高采烈继续说着:“现在的医生退休了都有钱,以后我就能给家里补贴一点钱,都不用担心我要是老了怎么办。” 她已经完全想好,并且和家里人都商量过。她其实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觉得桑晓晓太厉害了。桑家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以前的桑家只是小河村一户普通农家,可现在的桑家有了桑晓晓。 桑晓晓和傅元宝的事情,她是一直知道的。女儿嫁给有钱人不代表着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但家里孩子如果出息,那一家人的地位就会不一样。 嫁给有钱人,看似光鲜亮丽,然而钱全然是丈夫给的。丈夫乐意给多就给多,不乐意就不给。家里缺了少了,全得问丈夫要,脸面上总是容易让人难以忍受。娘家有了事,要是还问丈夫要,丈夫一两次还行,时间长了脸色未必好看。 胡春喜欢桑达达。她就会想自己和桑达达以后要是真的结婚了会怎么样。桑家父母总不能全然靠着桑晓晓来养。 如果自己有钱,桑达达也有钱,那两人能支撑起一个小家,完全可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桑晓晓想干什么,她就直接去干了。那她胡春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去试一试呢?成了很赚,不成也不亏。 “以后你要是身体不舒服都可以来找我,我要是看不了我就找我的同学,我的老师。要是我的医术学的好,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往大城市跑,就像你书里那个女医生一样。”胡春说这话的时候眼内有光。 任何人都不应该被局限在小地方。不是说小地方不好,而是如果有机会,总是要看看更大的世界。 “哦。”桑晓晓听着胡春的话,对她当医生的事不做评价,反而想起这位小姐妹喜欢自己的哥哥。 本来她是不会直戳破的,可现在她,桑晓晓也陷入到情感问题了。而她身边不会和傅元宝搭上话的同龄女性,最近的就是胡春。 她凑到窗口,对着小姐妹好奇问:“胡春,你喜欢我哥,是吗?” 胡春哪里想到大年初一会碰上这种问题,直接懵在了那儿。她眼睛睁大,被吓得有些惊恐。戳破少女心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是戳破的人还是心上人的妹妹。 桑晓晓见人反应迟钝,用手指戳了戳胡春的肩膀:“喜欢就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人不是挺好的吗。” 好巧不巧,桑达达过来给桑晓晓拿他准备给桑晓晓的过年礼物。他领了钱给桑晓晓买了套非常漂亮的本子。看到本子的那天,他就觉得这套适合桑晓晓。 可现在他站在桑晓晓房间门口,听到里面的对话,人僵直在那儿,完全不敢进去。 什么叫胡春喜欢他啊? 此刻的桑达达都没注意到,桑晓晓稀罕夸奖起了他。他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 胡春缓过神,脸猛然涨红。她人都结巴了:“我,我没……我,他,我,人是好。不是。” 桑晓晓听着崩溃的语言体系:“你谈过恋爱吗?还是一直喜欢我哥?”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8节 桑晓晓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听上去特别好奇。然而胡春是正经人,可不能让桑晓晓乱说自己的情感关系:“我当然没谈过朋友!我……” 胡春绝望:“我确实喜欢你哥。你这人怎么这样。” 要不是好姐妹多年,她肯定现在要跟桑晓晓扯头发。 桑晓晓托腮,将脑袋撑在窗台上:“我就是想问谈恋爱的人要做什么?他们是怎么相处的?我们班级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人谈。” 桑晓晓班里的人沉迷学习和胡春班里的人不一样。胡春现在班里就有两对。她听到桑晓晓的这个话,一直到桑晓晓现在,可能和傅元宝情感真的不一样了。 说不定过两年她都能吃到桑晓晓的喜糖。 胡春没谈过,但见人谈过,自然能说点什么:“他们会一起吃饭,然后一起上下学。傍晚的时候或者更晚些时候会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兜。那些树下小林子里,听说都会去。周末的时候就一块儿出去玩儿去书店或者去供销社。啊,还会看电影买爆米花。这可花钱了。” 桑晓晓听着觉得自己和傅元宝好像没谈恋爱,大多的事情全做了。 她的意思可不是说这些事情。桑晓晓带着点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做一些比较亲密的事情?” 胡春脸更红了。这种事情该怎么说?正常人会拿到台面上来讲吗?可她却还真的看过:“就会亲。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动作会做很久,我也没经验!” 站在门口的桑达达僵硬的离开。他觉得他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妹妹,更加无法面对邻居胡春。 旁听的人走了,正在议论的两个人却完全没发现。桑晓晓满脑子是如何做更亲密的事情。要是傅元宝主动,他总不能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僵住。太丢人了,没面子。 桑晓晓决定做一个经验老道的人、主动的人、占据主权的人。 她催促着胡春:“你快点细说说。他们到底是怎么亲的?” 胡春能怎么办?脸红得滴血,不由强行给自己洗脑,将老师所说医生护士眼里没有性别这种话不断告诫自己,并努力从学术角度回想:“首先要靠近,但不能靠太近,脑袋要侧开。理论不如实践,你得试试。” 第114章 快点快点 小姑娘之间的想法十分青涩, 说是理论还真是理论,到最后也没探讨出个所以然。毕竟有些动作光靠想象是完全无法和真正实践等同的。 桑晓晓决定实践,还给自己写了一份实践计划表。 胡春说了个满脸通红回家, 桑晓晓在家里待了两天是满脑子各种想法。而不小心听了一个开头的桑达达,每天一大早出门满田满山乱跑, 回到家就开始琢磨一些手工制品。 桑达达的想法非常质朴。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小河村人, 又和胡春算是一起长大。原本是脑子完全没开窍,如今听胡春这么一说, 他心里头回忆从小到大的事情悄然就有些异动。 桑达达对别的小姑娘没什么想法,一听到家里面说什么结婚的,他是想都不想,只会觉得烦。可想到如果是禾胡春这样的人过日子, 他觉得完全可以接受。 胡春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和自己妹妹也熟, 对家里人也熟,双方家里知根知底。再加上胡春现在是护士, 听她的意思以后还想要当医生。家里面有一个医生, 不管是对老人还是对小孩以后都有一个很好的照应。 想到这些桑达达耳廓都有点泛红。 他是不是考虑太远了。人只是说喜欢,也没说非要和他在一起。万一胡春碰上更好的男孩子怎么办?胡春要是当了医生,他这个油漆匠可配不上了。 妹妹是当红的作家,邻居又是未来的医生。妹妹的未婚夫还是全国非常有名的商人, 家里很有钱。桑达达一个男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地位够不上。 大家都往上努力,他也得往上爬一爬。光油漆工匠还是不够。他爸会修车, 以前也是在工厂做活的,手脚一直很灵敏。达达自小跟着桑爸混,手上功夫其实不差。 这世上买得起车的人还是少, 但买得起车模型的人多。桑家边上有个竹林,他就想要用竹子做些车模型,拿出去卖赚一笔钱。不知道这块能不能做生意,要是开个厂卖车模型车玩具或许也可以。 现在的车卖这么好车模型肯定卖的也不错。 桑达达又会油漆手艺,对颜色很是敏感。他可以给竹玩具上个色。 由于傅元宝的缘故,桑达达一点都不排斥做生意。甚至他对于做生意有一种期颐,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像傅元宝这样子的人,名满天下。 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希望为了他而做更好的自己。哪怕有一天这份喜欢不在了,变成更好的,自己也是一件不会让人后悔的事。 桑晓晓并不知道自家哥哥突如其来的奋进心。她满脑子骚操作,直到和家里人告别,打包前往傅家准备回首都,才收到桑达达送的礼物。 桑达达给桑晓晓送了两个玩具。一个是傅元宝的车,另一个则是他在杂志上看到的一辆女款车。两辆车模型全是用竹子做的,外表上则是用油漆上了色。他能够接触到油漆的色彩格外多,所以色彩上几乎完全没有差别,唯有车轮胎那儿较为明显能看出是竹子。 桑晓晓极为诧异:“好像啊。”一看就知道是傅元宝那辆车。 桑达达嘿笑一声,挠了挠头:“是吧。我本来就是想试试看,没想到做出来效果还挺好。回头拿出去卖应该也能卖点价钱,不过也得有人买。” 现在工厂工艺还没到几十年后那么发达的地步,要想复制这样的车模型工艺,难度和成本都不是一点两点。桑晓晓提议:“可以拿到大城市去卖,但如果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车,或许会涉及到版权问题。你可以考虑自己创造一些车的模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去做,做的再精细一点。要是包装好了拿去卖,可能当艺术品。价格不一样。” 版权这种词,桑达达半听不懂,没多少概念。他大约意识到,就是不能随便做别的车的模型去卖。但他没想到还有原创艺术品的方式。 “自己想车的模样?”桑达达好奇,“会有人想要买吗?” 桑晓晓说:“为什么没有人想要买?你可以想象会飞的车,或者人在水里开的车,再或者沙漠里、冰上。运输车工具车在月球上可以开的车,这些都可还没有生产,但是这些车肯定和一般我们开的车不一样。比如在水里开,要能浮起来。在冰上开要能有铁链,有足够的摩擦,在沙漠里它要不会被沙子陷进去。” 桑达达恍然:“是哦。那我问问爸。” “说不定模型做的好,真的能被做出来的话,汽车公司也会要,那就是设计稿。”桑晓晓提议,“不要做出来之后一下子就告诉太多人或者直接拿去卖。” 桑达达没想到自己还能做什么设计稿。 他挠挠头:“说的也太远了,我现在就只是给你们做着玩。我还个胡春做了一辆。”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一点羞,眼神悄然飘忽。 桑晓晓一眼就看出有问题。原本这段感情是单向的,现在好像变成双向的了。她哥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对劲起来了。 左右这个事情也不是她现在需要关心的重要问题,桑晓晓把礼物塞在包里上了车前往傅家。 傅元宝原本是想要来接桑晓晓的,但小奶奶硬是拉着他说话。原因是他刚和小奶奶实话实说,说了他和桑晓晓正儿八经的在谈朋友。 大年初一凌晨的时候刚确认的关系,谁想到桑晓晓直接就逃回了家。傅元宝又得去忙厂里的事情,发现桑晓晓跑了也觉得该给点人时间。 当然这几天他每天上下班基本上都挂着笑。 小奶奶可太了解傅元宝。刚开始的时候她只以为傅元宝是因为过年回来高兴才笑,但后来发现傅元宝盯着墙上的画在那边看着看着,忽然笑出声,立刻察觉出不对。 这种傻憨憨行为,肯定是情感上出现了变化。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两个人确认了关系,往后就是真正的未婚夫妻。 这关系一变,小奶奶关注的事情就不一样了。原先小奶奶还打算等着两人关系随缘,到桑晓晓毕业的时候再说。现在既然关系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很多事就要提上行程。 小奶奶说话和声细语,说话里的内容一点都不亲和,非常现实:“在一起了就要考虑结婚。不考虑结婚的都是耍流氓。这婚房你是打算再买一套,还是就用现在这套?现在这套也好,但是有一个你们两人的小家也好。” “我们这边结婚,金器是必备。你爸妈那个时候,我们家是真的没有钱。总共就只能给他们俩打一条金项链,一对戒指,还有一对耳环。结果谁知道还被人偷了。我那会儿就不一样,我那会儿结婚要八金。除去那些还得有小金鱼。” 小奶奶喜欢叫小金条为小金鱼,或者叫小黄鱼。如果说金条比较大,那就叫做大黄鱼。这是她的长辈二三十年代传下来的叫法。现在早就不这么叫了,但她还是习惯这么说。 这些是钱的事儿。 除了钱,还有婚礼事:“你到时候再问问她。你们是想办中式还是想办西式?要我说还是办中式。现在穿婚纱的事多,可白的不吉利。哪有人往头上带白的。” 小奶奶传统,看不得人往头上戴白的。传统上喜庆的事就得用红,白事才用白。 傅元宝替广大群众解释:“白色漂亮,而且不少年轻人觉得白色更纯洁更纯粹,就像他们在一起时候的情感。到时候我问问桑晓晓,她要是真喜欢,你也不要把这种话当着她的面说。” 小奶奶见识多,也清楚桑晓晓脾气大,明白这道理:“哎,对,这话说不得。” 小奶奶又嘀嘀咕咕说起来:“你别整天只顾着场地那件事。钱那么多赚得过来吗?总归还是家里人更重要。这段时间好好和晓晓聊,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别到时候结婚当天闹得不开心。” 年纪大考虑事情多,这前脚考虑问结婚后脚开始考虑到孩子:“你们这孩子打算什么时候要?我知道不急,我就问问。” 傅元宝知道小奶奶很喜欢说话。她同龄的朋友少,现在总是和秦蓁凑一起。傅元宝平时很有耐心听小奶奶说话,到听到孩子实在忍不住:“她还是个学生。” “我知道,我知道。”小奶奶拍了拍傅元宝的手,“我就是高兴。高兴了话多,想的也多。人也好是晓晓人也好。我就是希望在我走之前能看到你们两个成家。” 小奶奶年纪大,对生死的事已经看开。元宝却不爱听这种话:“肯定能看到,你还得陪着孩子玩。到时候可别嫌孩子闹。” 孩子完全还没影,两个人竟然已经设想起来。傅元宝想到要是生个孩子长得像桑晓晓一样,一生气或者一笑,脸上露出个小酒窝,顿觉得结婚能早点也好。 好在桑晓晓到达傅家之后,小奶奶和傅元宝就将这话题收了。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桑晓晓而言确实还太远。 一无所知的桑晓晓,满脑子都是各种操作。她和傅元宝马上要去首都,可今天还要在傅家住一天。趁着还没吃饭,小奶奶笑呵呵去厨房看饭吃什么,桑晓晓立刻靠近傅元宝。 她眼眸发亮,声音却压低,像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快,亲我一下。”这回她肯定不会僵住。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么会畏惧这种事情! “快点快点。”桑晓晓低声催促着,扬起了脑袋。 第115章 再回首都,先生先生…… 亲昵的行为是两个相爱且在一起的人, 顺其自然而能做的事。 桑晓晓越是偷偷摸摸在这里积极催促,傅元宝越是心中触动。在长辈眼里,小辈们再怎么亲密也得要点脸面, 要点羞耻心,至少光天化日不能随意轻吻。 外国人就不一样, 他们会将轻吻当做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傅元宝在这个角度, 在此时此刻格外羡慕那些人,同一时间又内心有种, 觉得在长辈随时会发现的情况下干这种事情,比随意轻吻更让人心动。 但傅元宝在情感上面的经验没比桑晓晓强多少。这件事说来比较可笑。傅元宝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的人见多识广,什么离奇的婚恋事情都听说过。人一旦有钱,很容易在情感和生活上乱来。所以他听说过这个有私生子, 那个夫妻双方纷纷出轨,都非常镇定。 谈生意的时候, 有的人会叫来漂亮姑娘倒酒坐边上,他都很淡然。碰上想往自己身上靠的就婉拒, 寻个由头解决了, 反正拿家里人当借口不是一次两次。 至于别人怎么过日子?和他没关系。 正常。尊重人类物种多样性。 如此镇定的傅元宝,却对如何进一步发展,实战经验为零。纯属不仅见过猪跑,还见过猪五花八门的跑法, 本人却没有真正碰过。 桑晓晓催促,傅元宝低下头看向桑晓晓的唇,很是听话吻了上去。 如云柔软, 又像带有温度的晶冻。他没敢做更多的动作,微抬眼看桑晓晓的眸。眸里有他自己,还能见桑晓晓眨巴眨巴眼, 然后逐渐变得困惑的情绪。 他做得不够? 傅元宝有点懊悔自己以前对这方面毫无经验学习。他光想着和桑晓晓能一起生活就好,偶尔喉咙发紧,觉得小姑娘没什么分寸,却也没想过更深。 明明他年长,该带着桑晓晓朝前走。 傅元宝长久以来的性子,让不管内心带着何种情绪的他,都可以做到慢条斯理应对事情。哪怕他有懊悔,哪怕他经验为零。他伸出手扣住桑晓晓的腰,决定很有礼貌冒犯一下。 桑晓晓确实是有点困惑。在唇碰触的那一刹那,她心脏像是漏掉了一拍。然后就没了。然后就没了!别人电视里不都会激烈一下的么!不是都会转动脑袋,好像很刺激的么? 怎么他们之间这么寡淡? 就在她打算质疑一下傅元宝行不行,唇上的力道加大,而轻微的啃咬更是让她头皮发麻,心脏处如同被猫咪狂挠。她瞪大眼睛,震撼于这种自己从未有过的感触。 十分钟后,桑晓晓面红耳赤一巴掌推开了傅元宝。 有的人就是得寸进尺:“你没完没了了。属狗的吗?” “属蛇。”傅元宝垂下眼,在桑晓晓唇上再盖了个章。 不盖还好,带了桑晓晓才发现自己唇上有一点点的刺痛。她正想要大声斥责傅元宝,谁想听到厨房那的动静,立马愤愤跺脚往楼上跑去。 留下傅元宝在原地慢吞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吻的后遗症就是,桑晓晓知道和傅元宝一起坐上回首都的车,中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的亲密行为。傅元宝的脑袋一想靠过去,就会被桑晓晓强力推开。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19节 出了傅家的门,桑晓晓总算敢正大光明指责傅元宝。她是真的要气死,指着自己唇上一点印子:“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嘴唇上还能有淤青。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真的是属蛇,拿牙齿扎了个洞是么?” 傅元宝没料到桑晓晓那么嫩,稍过了些,唇上就有了个淤青的小点。到现在没退下去。他内心有点莫名其妙的小骄傲,但又不好在面上明说,只能顺着桑晓晓:“我的错。下次绝对不会那么用力。” 虚心接受,屡教不打算改。 是他给桑晓晓的标记,怎么能改。 傅元宝内心不仅不打算改,还试图蛊惑桑晓晓:“你也可以给我来一点淤青。” 桑晓晓冷哼:“我看你是想回到首都的第一天就去跪搓衣板。” 傅元宝轻笑一声。搓衣板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他。他完全不在意。只要有些事情还可以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或者无数次,最好每天两次,那他跪得心甘情愿。 远离阳城,远离长辈,有些小心思不断冒泡,傅元宝当然是趁桑晓晓不注意偷袭了一次。惹得桑晓晓再次用娇气的嗓音想要辱骂他,又被他害得呜咽含在嘴里。 傅元宝烫着耳廓,心满意足。桑晓晓面红耳赤,愤愤:“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出去睡。不准回家!” 傅元宝再次虚心认错:“怪我想着接下来日子是确认了关系再住一起,忍不住。我下次不会这么冲动。” 反正依旧是没打算改正。 到了首都,桑晓晓刚放下行李,把一切丢给傅元宝收拾,直接冲到了编辑部。她根本不想再看这个狗男人,生怕这个狗男人一时想不开,再次忍不住冲动一下。 吻出淤青,是人能干出的事情吗? 桑晓晓气得都不想投稿《先生先生》。只是对于桑晓晓来说,这篇文章意义不一样。她最终还是打算把这篇文章登稿发出去。 现在报纸和杂志等媒体还没有几十年之后那么紧跟时事且容易挖掘人的过往。但当人名气到了一定程度,他的所有的信息消息都不再是秘密。 尤其像是傅元宝这种身份的人。他原先只是在阳城做生意,商业上的敌人最多也就是在阳城。现在到了首都做生意,光饮料厂这边的竞争对手就有几十家。没有人能够确保这几十家人商业对手,会和他友善牵手做生意。 之前就有人想要到他厂里来拿方子,那下一步在饮料的品质质量或者人的人品上做手脚,是非常正常的事。傅元宝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阳城并不是谁都对他十分友善。 要是有人去阳城,想要挖掘傅元宝的发家史,必然会有人去挖掘原本的阳城傅家。阳城傅家不会对傅元宝有任何的好话。 傅元宝以前在阳城那儿的名气就分明。一部分人认为他睚眦必报,一部分人认为他知恩图报。不是谁都很清楚傅元宝的事情。 当一个人知道傅威是傅元宝的亲戚,上个门被傅元宝的人打断腿,再次上门又被傅元宝加重了伤势。很多人就会认为傅元宝是一个有暴力倾向,且连手下的人也一样。在本地恐怕嚣张跋扈。 但当一个人知道傅威刚开始那条断腿并不是手下的人打断,是傅威自己弄断的。而傅威威胁到了傅元宝唯一的亲人,他的小奶奶。傅元宝后来才会加重傅威伤势,这个人就会觉得傅元宝做出这种事情是可以谅解的。 而当这个人再想到傅元宝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商人,是很多年轻一代学习效仿的对象。这种行为可能造成年轻一代更加激进,也可能对傅元宝本身的生意造成影响,让合作伙伴觉得这事不算正面新闻。那么这个人又会觉得傅元宝行事过于暴躁。 放眼到傅元宝这一生来看,他的右手曾经因为傅威断过手指,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手指骨歪着。他会担心自己的亲人,保护自己的亲人。对方知道这一点,再来看傅元宝这个行为,又会容易站在傅元宝角度上。 同样一件事情,传到人耳朵里就未必已经是同一件事情。再加上每个人对信息的感知是不同的,编写这个事情的人对于事情本身也会有内心的见解。 所以先入为主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要先让大众去知道傅元宝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是一个有所欠缺但本性不坏的人。 这篇稿子不能投在《妙花》。《妙花》是情感杂志,里面的各种文章更多是诉说相互的情感。她这一篇与先前的都不太一样。 桑晓晓正在这么想着,方苗冒了出来。方苗寒假没有回家,没想到桑晓晓这么快就回来了,看见人高兴的不行:“晓晓你回来的好早。” 桑晓晓应了一声,拿着稿寻思着,还是投到《文学艺术》去。 不知道曹主编要不要。感觉对于《文学艺术》而言有点偏长,还有点打广告的嫌疑。桑晓晓看向方苗:“我要去文学艺术编辑部,你要去吗?” 方苗愣住:“我吗?我可以吗?” 方苗完全是打算朝着编辑方向发展的,既然想要当编辑,那就要看看如今大编辑部是如何工作的。她反问:“为什么不行?你不是都已经出了两期杂志了吗?” 方苗心想,出了杂志的人多了去。她算哪根葱? 可想归想,她完全没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桑晓晓就像是在她的心里播下了野心的种子。她希望能够变得更厉害,希望能够追赶上室友们,希望能够不愧对父母家乡人的期望。 方苗露出大大的笑脸,诚恳点头:“嗯,我行的!” 她好奇问桑晓晓:“晓晓,你这次是要去投稿吗?短篇?” 桑晓晓应声:“嗯。” 两人结伴从一个编辑部转移到另一个编辑部,将稿子交到了曹主编手里。曹主编没想到桑晓晓这次投稿会亲自跑一趟过来,而看了文章,他意识到为什么桑晓晓会跑这么一趟了。 这篇文章字里行间全是傅元宝,是桑晓晓眼中的傅元宝。到处都是意象,而这些意象恐怕每看一遍,都会是一种新的感触。 《先生先生》,写的是一位老先生晚年,脑海中最后的自己变回了当年孩童,重走一遍人生坎坷的故事。 第116章 文学艺术特刊筹备 曹主编看过桑晓晓的每一篇长篇和短篇。桑晓晓的长篇喜欢写一些迎合市场的通俗小说, 而短篇更喜欢写一些社会问题。她的文风一向来较为精悍畅快,又带着一点童话幻想色彩。 原先看她的文章会觉得像是一个老先生看透世俗,常年隐世, 所以才会写出这样子的文章,后来知道她的年龄后又能理解她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俗, 又恰巧敢说又敢幻想所以才会写出这样的文章。 《先生先生》就是一篇桑晓晓写文以来最具有幻想色彩的文章。 开篇这个老先生已经将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住在医院里,医生对他进行了一定的诊断, 认定他已经有些老年痴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对现实的反应会越来越迟钝,更会慢慢失去自己过往的记忆。 医生没有隐瞒老先生, 所以老先生对自己的非常清楚。而就在这个状态下,老先生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孩。小孩说他会帮老先生去解决这个问题, 去守护过往所有的记忆。 当医生再到老先生病房的时候,小孩仓促的想要躲开医生, 因此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老先生很害怕, 甚至为此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谁想到小孩被一颗巨大的蒲公英带走,笑着和老先生告别,离开了这个病房。 接下来故事镜头从小孩的视角展开。他几乎所有经历的事情都是巨大的灾难, 有自然威胁的狂风骤雨,有试图要他性命的鬼魅魍魉,而在这一切灾难当中, 唯有这颗蒲公英像救世主一般带他走过一场又一场灾难。 小孩原先穿的非常简单,只是一件上衣和裤子,连鞋子都在半路自然灾害中失去。而随着他不断的朝前去寻觅探求, 华丽的衣服、珍贵的宝藏,一件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被他穿在穿戴在身上。 后面的灾难并不简单,几乎每一样都可以要掉一个幼小孩童的性命。更有很多人试图想要夺取小孩的衣服,他的宝藏以及他的蒲公英。他的性格也在整个过程当中不断的改变,从原先一腔赤诚,变得除了蒲公英谁都不敢相信,而到后来当他的人生当中又出现了新的小花、碰上了和他一样的孩童,他又面慢慢变得重新学会相信人。 到故事的最后,小孩奔跑上的一座高山,那巨大的蒲公英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种子,落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上山的路上,一个个小脑袋不断冒出,那些全是和小孩一样的孩童。 现实里病床上,一朵蒲公英落在了老人的枕边。故事就这样落下帷幕。 生老病死不可逆,故事的结局却让曹主编喉咙口腔被堵住了一般。他其实能够隐隐从文字当中看出傅修源的故事原型,可也从这个故事当中看到了自己的故事原型。 人活着或许是一种不断经历苦难的过程。那一朵蒲公英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生命中,成为每一个人朝前不断奔跑的动力。这个故事也没有什么大道理,却让他这种过尽千帆的人想要落泪,想要哽咽,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故事拥有着桑晓晓独有的浪漫,也能带给无数看懂故事的人无法言喻的共情。 生活越不易、年纪越长越是容易理解这个故事当中的情感。像曹主编这样子的年纪,已经开始畏惧生病,畏惧死亡。在文学的世界里,一部分人认为死亡是必然会降临的,像老先生这样在即将告别这个世界之前,能够回溯一生,充满幻想浪漫最终达到高山之上,也算是没有白活这一生。 好半响,曹主编才从故事的情感中抽离,压下心头的情绪。如果不是在桑晓晓的面前,在编辑部里,他恐怕需要拿出手帕按一按眼角。 这个故事其实看起来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当做儿童文学来看。细品又很有深度,因为这是一个给大人看的文学故事。 他不由轻叹:“三木不愧是三木。” 比他所想象的更具有文学天赋。 曹主编很喜欢这个故事。喜欢是一码事,刊登是另一码事。这个文章长度比《文学艺术》一般刊登的作品要长,但和《文学艺术》以前所刊登的作品风格也有一些差异。 《文学艺术》最近创出了一个新的板块,专门给新生代作家刊登作品。但这一个板块文章字数确实都短。这回要刊登上三木的新文章,恐怕要去掉一篇。 问题是不大,和别的新生代作家对比却很惨烈。 三木的文章用词遣句上面绝非是写稿一两年能够达到的境地。所谓有天赋的人便是这样,区区一年就可以达到别人数十年都未必能够达到的水平。 曹主编想了又想都没想出怎么刊登才更合适。他想将这篇文章给更多人看,让更多人了解到这篇文章的价值以及三木的价值。 除非专设一刊。里面的文章精挑细选都得是同样拥有传世价值的文章。而这一期而至将会成为他们文学艺术一年当中的特刊,与他们平时发售的任何一起期刊都不一样,就叫特刊。 这么一想,他已经决定好了文章的去处。决定好之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他斟酌半响,和桑晓晓说着:“你这篇文章要不考虑参赛?” 文学界的奖项很多。大多数都是这些年才开始办。得奖会有奖金。然而奖金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必须要得到的。奖项所代表的荣誉才是这些新生代作家比较需要的。 “不是说拿不了奖项的文章就不是好文章。”曹主编和桑晓晓说着,“我有几个喜欢的作家,到外面去奖项国际上都能拿,然而在我们这就很难拿奖,未必夺得人喜欢。你这篇文章可以考虑一下。等正式刊登之后,在国内国外都能参个赛。” 国内可不是什么文学作品都可以参赛的,首先必须得要是正式刊登出版的作品。要是连编辑这一关都过不了,又如何能够入得了评选人的眼睛? 桑晓晓这篇文章细说完全是给傅元宝写的文章。她觉得这个行为也太看得起傅元宝了。 结果这个男人估计还半点不知道她花的心思。 为了能够让傅元宝今后的路能够走顺畅一些,她付出的可太多。评选文章投稿,不是人家看到的文章就直接用的,而是要她把稿先做出一个参赛的意向,投过去。 投稿也有时间,有些奖项两年一选,有些奖项四年一大选。再加上字数限制题材限制,里面的规矩可多了去。 桑晓晓撇嘴:“行吧。到时候哪些奖更合适,你跟我说一声。” 曹主编应声:“哎,反正试试,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拿各种奖项。奖项多了,以后工作上也有益处。”很多知名作家,往后工作都会考虑当编辑或者是当老师。以桑晓晓的这个学历,哪天说不定当个文学院院长。 就是这个性格,实在是不行。 看看,就现在这说好事呢,还撇嘴。 曹主编失笑:“还和小孩子一样,往后你就是新生一代的代表人物,得给别人做榜样。这脾气能收的时候还是收一收。” “有脾气才叫做个性。”桑晓晓不乐意,“一辈子就活那么点时间,我还要顺着这个顺着那个。好好的棱角全被磨个溜光,最后大家都是样板人,一眼瞧过去性格全一个样。傅元宝说话就是这样子,腔调和那些中老年人一模一样,慢吞吞的。总让我觉得在听报告。” 曹主编憋不住笑:“这天下就是大众拼凑在一起。你在里面特行独立,总有一天要被针对。傅先生他就叫做聪明。你看你自己都写了,他最终能登上这高山。” 桑晓晓没想到曹主编拿她的文章来调侃她。她很清楚特性独立是会被针对的,她也不是永远不会犯错的人。这个世界上谁会是完美的人? 可她就想:“性格一样观点一样,要是往后审美趋同,科技发展之下,大家长得也一样。这个世上恐怕就只有两种人。一种男人一种女人。也说不准,或许连男女都不分,最后大家都只有一个性别。” 曹主编一听:“你这一篇新文章又出来了。这个思路有意思,不过论大众性还是没有你刚才给我看的这一篇更加大众。” 也许就是有三木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才会更精彩,更值得他去跟着蒲公英寻找属于自己的高山。 曹主编也不劝说:“再说下去,我就要被你写到文章里去嘲讽了。你看看这文章里,你要嘲讽的人能够代入进去的,一个接一个。就连这个主角,中间一段都被你写得不堪。” 桑晓晓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傅元宝说那些有的没的:“他那个时候本来就不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算败絮,该叫黑心棉。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曹主编心想,可惜这话没让傅修源听到。 她敲定了文章投稿,也不想在曹主编的编辑部多耗时间。一个过年,她也算休息了一阵,回去得好好看看自家编辑部的事情。 她站起身:“走了。学校转眼就开学,我可得趁着寒假多干掉点事情,不然一开学一定忙死。学校老师可不会因为编辑部给我多点体谅。” 该做的作业该写的文章一个不允许少,连上课都热衷于点她名字。 曹主编哈哈笑着:“好。” 话聊够,事办妥。 送走了桑晓晓,曹主编叫来自己编辑部的人:“我们做个特刊。第一篇文章有了。你们再翻看一下近来还没刊登,但你们评价最好的文章,一定要是最好的!” 第117章 外商酒桌谈话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0节 冬天是个很特殊的季节。一年最值得庆祝的节日就在冬日, 不管有钱的人还是没有钱的人,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时间段会聚到一起,为新的一年到来而欢庆。 各大单位此刻刚刚度过欢庆节日, 刚来上班,正处于做事积极状态。诸多工厂过年的时候只留下了部分人员继续生产, 大多贩卖的其实是年前加班加点赶工的商品。现下开年, 他们纷纷又回到岗位,准备继续生产应对接下去的售卖。 宋锐这个年没有回家。他在工厂里过的也挺自在。傅元宝对于工厂的管理向来有一手, 工厂上上下下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都一心想要让工厂发展的更加好。 这段时间,工厂里的人对于宋锐也没什么意见。宋锐和傅元宝是好兄弟。宋锐本身就开过钢铁厂,对很多事情管理把控上都有一套。宋锐这个人本身对兄弟就好, 开钢铁厂的时候就把很多场内的工人当兄弟看待对待。如今把傅元宝的工人也是当兄弟看待。 要不是现在的宋锐不怎么抽烟了,他肯定拉着厂里的那些人凑一块一包烟一杯酒, 欢欢乐乐的过一天。当然这种快乐是要保障在工作完成的情况下才可以欢乐。 有的人快乐,有的人却并不快乐。 这个年元宝柠檬茶在首都极为畅销。畅销到有钱的几乎不少, 人家都不差这点钱, 会买来一箱子在家尝一尝味。没钱的为了一点面子,也会想要凑这个热闹,买一个一瓶两瓶在家里给大家分一分,图个喜庆。 主要元宝柠檬茶很特殊。别的饮料汽水一般加热过后味道都极为难喝, 汽水更是如此,加热之后这气泡就没了。这个元宝柠檬茶除了冷的,对于老人来说还能加热之后喝, 而加热之后味道又别有一番风味。 毕竟不是谁都热衷于大冬天大过年喝冷的。 一个饮料有人乐意喝热的,有的人乐意喝冷的。这畅销度一下子就上来了。然而卖饮料的市场只有这么大。它卖的多了,别的饮料就卖的少。 首都几十种饮料有不少厂家今年过年的销量比去年一下子降了一截。 这开年大家虽然都乐呵, 销量大减的厂家心里面却有一点不是滋味。一个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容易就凑在一起。当有人说大家聚一聚很快,这群人就聚成了一桌。 这卖橙子汽水的就有三个,卖其它果汁汽水的也都有两个三个一样。国内厂有,合资厂也有,还有外国饮料的负责人,一样凑到了饭桌上。 在首都已经做了几年生意的人,并没有邀请傅元宝。一是现在联系人不算太方便,二是傅元宝不是本地人,这个年似乎也不在首都过。在场的这群人都不知道傅元宝现在在不在首都。 人不在。探讨他的话自然就多。 酒还没过三旬话题已经起来:“这新来的傅修源,了不得。这厂都是买的旧厂,里面也没几个他自己当地带来的人。算起来该说是从头做起,结果三两下做的这么有模有样。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 另一个人听到这个话头,跟着感慨起来:“可不是,要我说这赚钱的本事还真不是谁都有的。咱们这群人哪个不是祖上都有点名堂。他原先是开药厂的,这药厂也是他自个弄起来的。”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傅元宝家里的情况。 阳城那儿有点特殊。南方有几个城市对于个人做生意管的并不紧。待遇可以算得上是宽松。有的城市运气不好,做生意脑袋别在裤腰上随时都有可能进去。阳城不上不下,既没有达到会被杀鸡儆猴的地步,又比一般的地区条件好,经济上管制松。 年轻人靠着这点出了头,还靠着工厂改制在国内报纸上红了一把。最红的时候,省里面都得排队听他讲话。上一个有这个待遇的也就是阳城隔壁县城的另一个商人。 人一红,各种探听家境的都有。当人到首都来开饮料厂,又开得有声有色之后,在场的人对于傅元宝就都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边的人夸赞,另一头也有人趁着这个碰头的机会在小声议论着别的事。 一个中年人穿着昂贵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一只烟。他和边上的老板说话:“我们厂是这么一个意思。你们卖的也是橙子饮料,我们也有橙子饮料。看着颜色都差不多,尝起来味道更差不多。之前我们就买下了另外一家工厂的橙子饮料。大家伙反正都是做橙子饮料,有钱也是一起赚。往后同一家一起做生意总比多家竞争好。” 他深深吸了口烟,吐出后继续说着:“并到一起贴一样的标签。我这边的意思是贴我们的标签。反正你们生产的饮料赚了,我们这边钱直接按照你们产的量划到你们账上,你们也不用去操心。要是不赚钱,那我们这里刚开始跟你们谈这个合作,因为是贴我们的标签,所以肯定会给你们一笔钱做补偿。你怎么看?” 谈生意的这人犹豫。 中年人也直接说了:“我们厂刚刚拿到外国人的投资。我们一大笔钱有的就是钱。要是出去再买厂重新弄很麻烦。大家认识了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也不忽悠你。就是看在这个面子上,我有钱先第一个来找你们厂。今年你们厂过年卖的没去年好吧?” 听他这话说的,对方知道人肯定打探过细节:“您这哪叫做不忽悠。您这是刚开始就打算朝我下手。对饮料厂说实话,我也不是太有兴趣。我这人不能喝太多糖。厂吧早就想转行开别的了。开食品厂加工厂哪个厂不是开。对了,您和华家说过这话没?” 华家,首都做橙子饮料销量不知道最好的一家。要说这块饮料,大家其实都是仿着它家在做。现在他家的负责人也在饭桌上,正在那儿侧头和旁边人唠着。 中年人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和他们说没用。他们那个橙子饮料被我们这群人搞得早年就有点不想做了,但也不想卖。我听口风说不定今年就减少卖饮料,转头去卖他们厂别的东西。” 这人没想到中年人这里的话和他听说的完全不同:“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他们家老二特别喜欢喝饮料。说是打算今年把饮料厂开到外头去。” 中年人愣住:“真的假的?” 两人听说的话完全不一样,干脆就当场问人。 中年人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不远处的人招呼:“老华,走一杯。” 对面人被打断了聊天的话也不恼,朝着他举杯喝了口酒。随后听对方问他:“老华。你们那个饮料今年是打算怎么卖?怎么我这边听说你们要去做别的生意,别人的头说你们家老二特别喜欢喝饮料,打算把饮料厂开到外头去。” 老华在这群人当中地位不一样。他家的厂有几十年的历史。建国前就成立了,建国后没过多少年就成为国有。开放后改制,分成现在主要做的两块。一块是饮料,一块是冷食。冬天销量一般,但到了夏天到他们厂里来拉货的人,能够足足排队排两三百米。 这两年正是势头盛的时候。像元宝柠檬茶现在根本就不是老华的对手,只是老华眼里看过去算看得入眼的小辈做出的产品。因为去年夏天元宝柠茶才刚刚出来,而到了冬天本身就不是老华工厂的主场季节。 元宝柠檬茶对于老华的冲击,暂且几乎可以算忽略不计。 老华也知道外面对他工厂的传言很多,解释着:“前年我的厂确实改制,分成两块生产做生意。我呢老早就不想做饮料。可我们家老二确实喜欢喝饮料,也有这个想法。这两件事不冲突。现在在做饮料的这块我都交给老二,我带着老大做冷食。老二这两年做的好,所以现在就这样吧。哪天他不想做了再说。” 他家里孩子争气,厂分成两块后,老二能主管饮料厂。饮料厂的生意蒸蒸日上。他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中年人没想到自己消息走岔了。 他又寻思着合作厂的那点事:“那老华,你们打算合资么?现在都流行这。” 老华哈哈笑起来:“再说再说。现在饮料厂呀不归我管。都是我们老二在管。以后说不定来跟你们喝酒吃饭的就是我们老二了。” 话说过这么一下,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老华现在不差钱,也不缺这么点合资机会。毕竟合资了之后,家里的生意就有外人会插嘴。往后要是大家都合资,那他也说不定会赶上这一趟车。所谓老二都是一些借口。再者就是,老华厂子大,以后的事情其实不是他们一家人能说了算的,得上头准许。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 当饭吃的差不多,酒喝的差不多,陆陆续续有些人找了个由头走了。 饭桌上三两结对还在聊。酒上头,聊的内容就透露了不少消息,很是不一般。其中一个老板抽着烟,眉心处皱着,身子前倾和边上两个凑过来的人说着:“阳城这个小子是有点东西。他这个茶一上来,我的生意都没法做下去,我们那一片基本上喝了他的茶,都不会再买我的饮料。我们厂房太近,过来拉货的人直接就往那跑。他那儿一瓶卖出去利润高。” 做生意,见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 另一个说着:“老华他们不在意,是因为还没有跟他们生意抢起来。他们自己生产线都来不及生产。我这边不行。我听说他原本开药厂。他们家那兄弟家里也开药厂吧,就不打起来?” 另一个在边上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在老家那边就是生产点药,也开始做一些什么养生茶。生意肯定会抢。要我说,趁现在能对付,赶紧的。不然回头更麻烦。” 第118章 恋爱就是要不一样相处…… 外面暗藏的阴谋暂且没有传入傅元宝和桑晓晓耳中。 桑晓晓回到家探头探脑打量这地方。他们租房是直接租了一年, 所以下半学期她还要住在这屋子里。傅元宝并不是全然靠人那种,早早将两个人的行李放置妥当。 他现在人也不在,想来是直接去了工厂和宋锐碰头。 桑晓晓又探头探脑回到自己房间。 当谈了恋爱, 脑子里总会忍不住想到对方。桑晓晓哪怕需要写稿件,一时半会儿竟然静不下心来。将一个人挂念在心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奇妙感觉无穷无尽, 桑晓晓长叹一口气。 她很想问问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都这样。不少文学里那些少女恍若恋爱脑, 好像也没什么正事可以做,整天不是想和对方见面, 就是想为了对方而做更好的自己。 要是碰上家庭环境复杂的,一边甜还一边愁。哦对,这种时候必然会有情敌出现。双方为了争夺同一个人,而发生各种各样阴差阳错的事情。 简单点的三角恋, 复杂一点的四角五角都有。碰上专门写狗血的,失忆、车祸、家庭阻碍、诬陷, 就连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剧情都能出来。 傅元宝身边要是出现了她的竞争对手。桑晓晓冷哼一声,只要傅元宝给对方一点颜色, 她绝对会让傅元宝先付出代价。 傅元宝绝对想不到桑晓晓已经在替他贷款身边出现女配角这种事了。 他刚和桑晓晓说开, 哪怕去工厂正事,脑子里已经自动想着要和桑晓晓怎么过两个人的生活。再加上他已经工作多年,现在结婚完全不算早。他甚至顺着小奶奶的想法,开始想两人的婚后生活。 刚在一起已经快进到生孩育女, 想着一家三口一块儿出门。 傅元宝神情淡淡翻看着宋锐给他送来的过年财务账本,脑子里已经想着如何才能把孩子带在身上出门。还好他这种想法没有暴露出来,更没有让桑晓晓知道。桑晓晓要是知道他能想这么远, 一定恼羞成怒直接让他住到四合院去。 傅元宝处理完厂内所有的事,确保厂内一切正常,问宋锐:“最近有人想要对付我们厂么?” 饮料厂发展太快, 快到期时出乎了傅元宝的预料。首都有钱人太多,柠檬茶要价一高,在这群里有钱人的眼中看来反而是他们信得过敢买的饮料。 再加上邱岳导演那边热情推销给一大群影视圈内人士,那群人通常很容易接触到有钱有权的人,导致柠檬茶喝的人更多。往后势头恐怕会引起针对。 宋锐很清楚这一点:“暂时没有。不过我最近和郑嘉一起联系了一批南方过来闯荡的做生意的。一群人凑在一起消息灵通。你介绍认识的那个郑嘉人不错。” 两人都是生意场上的老人精,看着年纪小,其实经历的事情一点都不少。生意场上无利不早起,有钱挣大家就会忍不住聚过来,没钱挣大家就会旁观看戏,要是损害到自己的利益,那一群人就会抱团在一起,一致对外。 傅元宝抬起头和宋锐对视:“以防万一,最近厂里面我们得看牢一些。如果场外出了事情,恐怕都要另外安排一组人专门处理。” “你现在既然回来了,那我带头组几个人。”宋锐和傅元宝商量,“厂内检查,顺便专门在厂外听点消息。” 他戏谑开了个玩笑:“也算监察。” 傅元宝跟着笑起来。这说法上有些夸张,但也不会过。他稍作思考,和宋锐细说:“以前我们是小打小闹。就在阳城稍微开个小厂。整个厂卖也就卖个几百万块钱。我觉得我们这个饮料厂可以做大,要做大得把很多事情变得更细致。我之前开会的时候和人聊过,他们大厂毕竟国有,规矩多,条理清楚。我想直接借鉴过来,再在里头加上一点国外厂经营的方式方法。” 他看书多。去年住在首都,半年时间他发现阳城到底和首都没有办法比。可以说现在阳城商场上用的那些路子,全部都是首都用剩下的。 当初他在阳城推出了工厂改制,就是因为想法突出,同时首都当时并没有人敢这么做,所以才会被拿到台面上来讲。他也因此得以发展,还得到了到首都开会,见识更多人的机会。 一个点子新,不代表各个点子新。趁着现在工厂还是他的一言堂,他能做多少改进就做多少改进。 往后工厂真正变大变强之后,便不再会是他的一言堂,想要做改革就属于伤筋动骨的大改革。那种大改革顺则冲天而上,败则一败涂地。 宋锐这段时间确实也感受到了杨程和首都的差距。他附议,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说得对。但这段时间我发现首都想要试点,很多事情很难做,你不要太过。” 傅元宝应声。 两人再商量了一下细节,随后当机立断分头行动。傅元宝不打算让宋锐白干,他和宋锐约定好,等到三四月份,工厂稍微不忙碌一些,就让宋锐去分厂负责。以后他们两个就一起做事。 一整天忙碌完,天色直接暗到深沉。 傅元宝回到家的时候,桑晓晓已经完全睡下。他轻手轻脚洗漱完毕还是没忍住,开了桑晓晓的房门,悄悄地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没什么光,傅元宝勉勉强强能看到桑晓晓睡着的轮廓。他弯下身子,在桑晓晓额头上吻了下。很轻,不敢用力,生怕弄醒人。 然而人哪里能满足这么轻的吻,他没忍住,又在她的唇上留下了一个吻。 轻柔到第二天绝对不会被发现。 可惜现在没有光,桑晓晓也睡得死沉。她全然没有看见傅元宝眼内的情愫,以及很快无声离开房间的妥帖。 第二天,桑晓晓一觉醒来,洗漱出门坐下。 桌上已经有早饭。 这种生活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桑晓晓撇嘴,脸上的不高兴一点点露出,很快变成小脸垮着:“傅元宝。” 傅元宝正在吃包子。桌上还有油条和豆浆。这丰富的种类绝对能满足桑晓晓的口味。可他看到桑晓晓小脸垮着,又听到小姑娘连名带姓的叫着,很清楚小姑娘很不高兴。 “怎么了?”傅元宝淡淡问桑晓晓,“不合口味?明天我给你买别的早点。” 桑晓晓拿起一根油条泡到豆浆里:“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你整天忙工作。我们再来一起,你还是整天忙工作。” “这日子在一起和不在一起有什么差别?我晚上好歹还是准点回来的。”桑晓晓等油条泡软的这点时间,“我又要学习,又要做编辑部的工作,还要写稿子,我可一点都不比你轻松。” 她理由极为正当:“往后是不是再和人喝个酒,喝完酒唱个歌,晚点你还要早上两点三点才回来?” 说着说着,她娇气的话又带上阴阳怪气的腔调:“哎哟,大忙人。忙着忙着,说不定到时候就三两个月不回家。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我成年前去傅家住的那会儿,你没那么忙都不见着人影。说不定哪天我就守活寡。别人问起三木的别号,活寡妇。” 傅元宝:“……”一个正年轻的小姑娘说自己是活寡妇,这话听上去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尤其是这个年轻小姑娘还是个学生。 寡妇的首要条件是要结婚。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1节 傅元宝想到这点,哪怕被阴阳怪气也不恼。 他轻笑一声:“我的错,我知道了。以后绝对在十二点前回家。” “人家灰姑娘都十二点前要赶着回家。呵。”桑晓晓拿起软了的油条放入嘴里。浸满豆浆汁水的油条口感酥软,入口即化,带着浓郁的豆浆味道,好吃到桑晓晓一时没空再去说傅元宝。 傅元宝当即改口:“保十二点回家,争取十点就在家里。” 他们两个起的都早,说实话要是常年这么晚睡,傅元宝自己的身体也扛不住。他也考虑着尽量往桑晓晓的要求靠。 桑晓晓听傅元宝识相的话,满意,觉得油条更加好吃。 到了出门的时候,傅元宝要先送桑晓晓去编辑部。这刚上车,桑晓晓才把自己的安全带系上,傅元宝就侧过身子:“晓晓。” 桑晓晓明明是要去编辑部,脑子里却在想这日子过得好像还真和以前没有任何的差别。昨天的她还在埋怨傅元宝仿佛属狗的,会将她吻出淤青来,今天就开始抱怨日子没点变化。 要说女人善变,桑晓晓绝对能排在善变第一名。说生气就生气,说不满就不满。 她听到傅元宝叫自己,不高兴:“干嘛?” 傅元宝趁着自己安全带还没系,伸手放在桑晓晓脖子处,靠近她吻上了唇。察觉到桑晓晓被惊到而微微张开了唇,他垂下眼,自然而然加深了这个吻。 吻到他怕自己等下不好开车,他才放开桑晓晓。 大约是之前的情书拉低了他底线,增厚了他脸皮。也大约是桑晓晓现在眼眸微湿,脸上泛红的模样太过好看。他微低声问了句:“你怎么比柠檬茶甜?” 明明话很俗套,桑晓晓却被傅元宝低沉的嗓音弄得头皮发麻。 她想要瞪一眼让她受惊的人,但又因为发现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方式确实不一样了,而内心有了小确喜。她傲慢微仰头:“那是因为你喜欢我。这个对话很好,用到广告词里去。” 傅元宝笑出声:“好。” 桑晓晓坐好位置,抬手指挥:“出发。编辑部!” 第119章 饮料出事情 妙花编辑部过年放了几天假。说是放假, 但学生寒假没有地方可以去,闲来无事就继续到编辑部来凑热闹。学生自然有同学,趁着假期编辑部没什么人跟着过来凑热闹。大过年的一群人甚至还偷偷在编辑部开了一次火, 热热闹闹吃了一场。 现在重新开始工作,大家忙把之前错过的第三期杂志给赶上又认认真真准备起第四期。 桑晓晓之前负责的内容很多, 如今编辑部逐渐上正轨, 很多事项其实都是在重复之前的工作。当重复事项达到百分之六十,需要桑晓晓操心的事情就少了起来。 做财务的知道要怎么整理财务相关事项, 也知道如何准备后勤采购。负责排版和工厂联系的则也相继扛上了自己的任务和责任。 星海编辑部原先不少人有些颓靡,在和妙花编辑部合作之后,往来次数增多。他们提供经验,妙花编辑部这边提供一些合适的文章, 竟然意外从旁将星海编辑部的内容充实了起来。 这是星海编辑部王主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王主编内心一直想着咱们编辑部估计就这样完蛋了,以后等桑晓晓毕业就只有妙花编辑部了。如今看到希望, 他又积极起来,开始在各个地方打通关节。 桑晓晓将主编的工作一点点分摊下去。 妙花编辑部里都是人才。所有的学生都是经历过真正的千军万马, 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到学校。他们受到过较好的教育, 不少人家庭条件也极为优越,所以当碰上事情之后,更为主动积极的想要去发挥自己的光和热。 桑晓晓过完年回来,不仅和傅元宝谈起了恋爱, 也非常放心将重心放到写稿以及原先稿件的衍生作品上。邱岳来找了她好几次,从剧本到选择都非常认真听取她的意见。 邱岳绘画功底极好,将小说中景物非常重要的画面全部先画出了粗略的稿件, 再和桑晓晓商量着这画面要怎么拍摄。 现在的拍摄设备就是在烧钱。桑晓晓这边拿不出太多的投资,邱岳自己投了一笔钱,额外的钱则是从别的人身上拉的赞助。反正到时候赚了钱大家一起发财。 至于动画那边, 因为是交给阳城出版社在处理,所以桑晓晓在首都并没有过问太多,只是到一个阶段之后收到反馈才给予一点回复。 桑晓晓更多的心思放在《夏商》这部小说。 写稿人在家里面写作,写着写着就开学了。新的学期可没上学期那么轻松。第一学期从来都是给学生适应学校用的,而第二学期则是让大多数的学生正式接触自己的专业,从而探索未知领域。 至于约会这种事情,桑晓晓每次和傅元宝约会都在首都的各种美食店。开开心心吃一顿,开开心心亲一亲。桑晓晓逐渐习惯之后,半点不觉得接吻是什么会让自己羞红脸的事,并逐渐开始为非作歹。 小姑娘的为非作歹,当然是靠着上辈子影视剧所有见过的招式。 有时候强迫傅元宝被她还会在后背上趾高气昂:“傅元宝,侧头!亲我!” 傅元宝一边忙忙碌碌,一边还得应付桑晓晓的为非作歹。他好歹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碰上桑晓晓这样嚣张,眼眸每一次都比上一回更加深邃。如果不是理智告诉傅元宝,桑晓晓年纪还小,他恐怕真的想带着桑晓晓结婚领证,开始真正的同居生活。 桑晓晓根本不知道傅元宝忍得有多努力。 趁着天气转暖给傅元宝挑选衬衫的时候,在傅元宝腹部动手动脚。完全不爱运动的桑晓晓,估摸着这辈子都不会锻炼出腹肌来,只能靠着摸摸傅元宝的感受一下。 前脚惹事,后脚拉着傅元宝出门买东西。 首都很大,从一端到另一端距离相当远。方方正正的首都,东西也极为齐全。桑晓晓今天出门是为了买墨块。 文学社常常会搞各种各样的活动,孔雯临近毕业,因为自己志愿已经大致敲定,所以因为忙碌没办法操持文学社的活动。段坤其本身就是孔雯提溜上来的副社长,之前和孔雯一起合作写元宝柠檬茶广告宣传稿,成功将元宝柠檬茶带到了大众视野中,和社团中不少人关系都不错。 文学社不少骨干都去妙花编辑部帮忙干活,所以活动就只能靠段坤其一人操持。这学期文学社的活动之一,就是全校字画比赛。书法是一块比赛项目,画画也是一块比赛项目。 桑晓晓作为文学社一员,被赶鸭子上架填充人数,也算是广告之一。大家看桑晓晓参赛,书法写得还不错的不少人,自然也会想着跟她比一比字。 写书法当然要墨水,毛笔字的墨水又和钢笔字的墨水不同。桑晓晓喜欢用墨块,又有点不想用手边的墨块,于是就打算在首都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墨块。 傅元宝临时跟工厂说了一声,便带着桑晓晓一起逛。 两人早前探听好的位置,下了车之后沿途一路逛。这里道路来来往往有很多热衷于文学艺术的人。每一个人根本不在乎身边走过的是谁,到了店里埋头就是找自己想要的东西,目标是相当明确。 桑晓晓目标也很明确,专门找墨块。首都卖墨块的人,收藏的墨块五花八门。有的墨块年代久远,甚至有百年前的品种。这种品种只能拿来收藏,全然不是拿来用的。 文房笔墨、旧书市场这种地方通常和古董玉器靠得比较近,和饮食餐厅之内离得有些距离。隔一段路能有一家小卖部就很不错。 桑晓晓挑选完两块墨块,很快就觉得口渴,走到小卖部准备买点喝。 这家店也是非常与时俱进,竟然也有元宝柠檬茶。傅元宝在做这个生意,自然日常都能带柠檬茶回家。以至于桑晓晓对元宝柠檬茶产生了排斥心理。 喝厌了,不想喝。 她看都没细看元宝柠檬茶,视线落在别的饮料上,心里想着是喝可乐呢还是尝一个鲜。傅元宝应不觉得两人出来还要买元宝柠檬茶,当然不会拒绝桑晓晓的选择。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女老板,见到桑晓晓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很是喜欢。尤其是看到傅元宝穿着很值钱的样,她热情招呼:“我们小卖部什么喝的都有。你瞧最近最火的,去年刚出生产线,那些大明星全在喝的元宝柠檬茶。美容的!我们这边没几家店有,厂房离我们这可远了。是专门有人去那里拉过来,我们特意抢着买了一点放在这儿,每天都能卖空。” 生意好,桑晓晓好傅元宝自然觉得高兴。 就在这儿说着话呢,门外两个小姑娘走进来,脸上神色难看。两个小姑娘穿着都颇为文艺,这刚刚开春已经穿起了长裙。一个小姑娘抬手将半瓶玻璃瓶的柠檬茶放到台面上,语气很是不善:“老板娘你卖的这个饮料是过期的吧。” 老板娘正做生意呢,谁想到突然听到这话。 她脸色一下子也不好看:“你说什么呢?我这的饮料都是每天进货,每周理一次,绝对不会有一瓶过期。这整条街上卖吃的喝的拢总没几家店,全到我这来买饮料。你不要喝不惯东西,就说我这饮料是过期的。” 小姑娘拿起玻璃瓶,指着瓶子里给老板娘看:“你自己看这里面。我知道他是用真柠檬做的,里面会有柠檬的果肉,但你看这个柠檬果肉都已经浑了。” 她打开瓶盖:“您自己闻闻喝一口。我可没有把这个饮料放到大太阳底下暴晒。而且我就刚刚在您这边买的,走远了点,实在口渴一口气想要喝下去,谁想两口咽下去差点吐出来。这都发馊了。” 柠檬茶是酸的,味道是有些不同,但怎么都不可能发馊。 老板娘不信邪:“我今天早上才进的货。凌晨四点他们拉了车过来卖。”她拿过瓶子放到鼻边上闻了闻,还很坚定,“闻起来没问题。” 老板娘闻着觉得没问题,也不介意这瓶喝过,愣是拿着玻璃瓶喝了口。谁料一口下去直接吐出来,眉头都皱起来:“怎么和我上次买的味道不一样?” 桑晓晓看过去,确认是傅元宝的柠檬茶,侧头望向傅元宝。 常年淡然的傅元宝,微皱起眉,上前问起老板娘:“你这个饮料是哪里进的货?” 老板娘一直引来的进货渠道没变。当然她也不可能跟一个客人细说:“我在我们这个师傅这边进货已经五年了。他从来没有出过岔。这个柠檬茶,他每三天都要开大车去装货。直接去工厂拉。我卖到现在就今天出岔。” 味道真的不太对,老板娘也无奈和另外两个小姑娘说:“钱我退给你们,这个柠檬茶真不是我们店里的问题。我买来就这样。我还得检查其他的几瓶对不对。要是都出问题我要去找人的。” 她也怕搞黄自己的生意,退了钱后又开了两瓶柠檬茶递过去:“你们尝尝味道对不对?对就拿去,不对就换个牌子的饮料拿两瓶。” 小姑娘接过来,开了其中一瓶。她细尝了一下,发现没问题:“嗯,这瓶没坏。” 老板娘松口气:“对吧。我就说我这边进货是没问题的。你们真的是,百年一遇出了这么一个事。” 这个出错的概率正巧被桑晓晓撞上,问题就很大。桑晓晓并没有因为傅元宝是自己人就避开这个事。她开口:“一瓶味道不对,说明一个批次很可能都有事,说明生产线上出了疏漏。” 她将双手环胸,很不客气:“傅元宝,你的问题。” 第120章 什么东西,盗版的…… 傅元宝作为一个厂长统筹大局。他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兼顾到, 不然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像进货这一块的事情,他早早就已经下放。场内员工负责进货的主要分两组,一组是负责到郊外拉柠檬, 一组负责从杨晨那儿进茶包。 如果用的柠檬是完全没有问题,最新鲜的进过来, 最新鲜的做出来, 那么柠檬茶品控也是可以得到保障。天气炎热,柠檬放久了, 暴晒之后或许会出现口感不佳的问题,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季节。 首都郊区的柠檬,因为早前就有人采购,所以供给一直都有。只是每个季节价格不一, 当下的柠檬价格较贵,而秋冬的时候柠檬价格便宜。 傅元宝也有考虑过自己买地, 春秋季的时候柠檬使用同一款柠檬,但栽种地点换成更南方的地区, 从而降低成本。但现在因为各种政策原因, 暂且只能把这个想法搁置。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天气适宜的时候,柠檬价格虽高,可放置的时候并不容易坏。 现在既然饮料出了问题,那就要解决问题。 傅元宝拿起饮料瓶, 脸上神情微收,问老板娘:“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傅, 是这个饮料生产的负责人。我也没想到出来一趟会碰上这种事情,也从来没有听下面的人反馈过。这个事情确定以前都没有发生过,就这么一瓶吗?” 老板娘万万没想到自己卖了一瓶饮料, 正巧坏了,正巧碰上生产负责人。她惊愕看着傅元宝:“小伙子这么年轻!” 她惊闻傅元宝的年纪,回过神想着这个饮料是傅元宝负责的,便忍不住细说:“您这个饮料确实卖的不错。我之前也没唬人。我从去年卖到今天,总共就出过这么一次问题。您刚才问我从哪里进的货?我跟您说,我是从我们这条街的吴师傅那边进的货。” 她说着说着,语气显然和刚才不一样。小卖部老板对客人和对工厂负责人,总归是有些差别的。 小卖部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去厂里拉货。经常会有人专门去厂里拉一大批货,随后送到每一家小卖部里,从而赚一点人工费。 吴师傅就是这样来赚取人工费的。他每天需要一大早起来,算好今天要去哪几家工厂里取货。计算好路线后,从第一家跑到最后一家工厂,把所有的货都取到。之后他再按照自己以前合作的小卖部,一家家送货上门。 老板娘把吴师傅每天的行程简单说了一下:“我们那也不是每天都要进所有的货。基本上今天送几种,明天送几种。咱们这一片起的都早,关店也早。我刚是说的夸张了些。吴师傅不是凌晨四点来我们这边卖。他是凌晨四点去工厂那边取货。轮到我这里的时候一般是点早上六七点左右。” 工厂凌晨四点肯定没有开门。吴师傅这样的性子应该是想要赶早,想头一拨进到货,在开门前就排上队。当工厂一开门,他就能拿到第一批货,然后快速去第二家。 “有的厂开门早,清早上就有人先开始动工。前一天的货拿来,保质期差一点问题不大。像你们这种生意好保质期短的厂,大早上要去排队,等今天最新鲜。” 老板娘也知道吴师傅工作不容易,但他们这一片到了晚上早就关门了:“我们这儿不一样,睡得早起得早。这傍晚吃完饭之后再过两小时,没多少人再过来买东西。谁大晚上来买书买笔啊纸的。隔壁卖古董的,饿一天到晚都没几个人,关店更早。” 大家都关店,小卖部也不可能一直开着。进的货当然就要一大早送到上架,才能够得以应付一整天。 傅元宝听了,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我记一下大概时间。这份是今早送到的是吗?” 老板娘很肯定的点头:“对,就今早。” 傅元宝又和老板娘要了吴师傅的联系方式:“我要去哪儿才能找到吴师傅?我想问他今早具体几点排队买到的货。” 老板娘自然给了联系方式:“他家就住在咱们这条街街尾,一家老书店边上。书店名字就叫二手书行。过去就能瞧见。这个点他估摸着在家睡觉。” 起的早的人,白天都要睡一会儿。 傅元宝要到了联系方式,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币:“我们的饮料还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这事情我先查着,得到消息,不管是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我会让人过来通知。劳烦给我一瓶没开封的。这瓶坏了开封的我也拿走。钱不用找了。”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2节 哪怕在首都,一百块钱都能买很多东西。傅元宝随手一张百元纸笔,让老板娘哑口无言。两瓶饮料才多少钱? 而边上两个拿了柠檬茶饮料的小姑娘,全程听了内容,睁大眼看着这场交易。等人走了,才互相对视,颇为震惊:“这人,不会是柠檬茶的老板吧?” 另一个小姑娘倒吸一口气:“他旁边那人不会是三木吧?” 在这条街上逛的不少人都知道三木。知道三路的人也会知道柠檬茶以及柠檬茶的老板傅修源。出来逛个街,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两人! 可惜两个小姑娘在小卖部里震惊了半响,这次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两人已经走远。 傅元宝带着桑晓晓一起去找老板娘口中的吴师傅。 到街尾有一段距离,所以两个人很快上了车,开着车前往二手书行。二手书行确实是一家非常老的书店,房屋老旧,门框的木漆都已经掉落。书店里的书也非常老旧,很多页面都是有破损残缺的情况,书里的内页更是大多泛黄。 旧书有修缮工作然而如此,多的旧书并不能一本本都得到书行老板的修缮。所以这些书只能整齐罗列在书店内,等着人感兴趣看上一眼并带走。 书店边上有极小的一扇门。 傅元宝上前敲了敲:“请问吴师傅在家吗?” 屋里头没什么响动,而二手书行的人听到声音,倒是回了傅元宝的话:“在里头呢。睡觉。您找他什么事情啊?” 书店的人见傅元宝穿着得体,不像是会来找吴师傅的,眼神里带着好奇。 傅元宝简单讲了一声:“我想问他点事。”说着又敲了敲门,“吴师傅,人在不在?” 吴师傅本来好好的在床上睡觉,打着盹儿,梦里面梦见自己发了大财能住上大房子。外面的嚷嚷声很快让他从梦里惊醒。这大白天的突然之间有人找,搞得他有些心悸。 吴师傅很是不耐,挠着肚子从床上起来:“谁呀?” 他快速走到门口,见到来人后,暗自倒抽口气。面前这一男一女,穿的衣服一件能抵他一衣柜。通身的派头,一看就不是寻常会找他的那类。 吴师傅甚至隐隐怀疑自己犯了什么事,可是又脑子一下子根本想不出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他内心不安,面上不显:“什么事啊?” 傅元宝拿起玻璃瓶:“我是柠檬茶厂的负责人。这个饮料在我们厂里面出售,刚就在不远处小卖部买的。想问问你今早是几点去工厂拉的货?” 吴师傅这下更加怀疑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但他今天这个行程跟以往完全一样,没有任何的问题。所以他也没有任何的隐瞒,简单的就把这件事给说出:“具体几点我不大清楚。我没有手表,只能毛估估算一下时间。早儿上四点左右,我先去面包厂拉了一趟货。他们上班早,昨天晚上没卖出去的货今早直接拿出来就行。拿完再去你们厂排队。” 元宝柠檬茶现在排队可不一样。他五点去排队,才能够确保第一批拿到货。还要是他们上工早的时候。不然运气差,排晚了要等很久。 他们工厂产量跟不上。 “拿到货肯定六点多。我也不是每天去,因为不然来不及给人送货。所以有时候会和人轮着排。我今个帮他拿点货,他明天帮我拿点货。我三天去一趟。”吴师傅看向饮料瓶,“今天就是我拿的货。怎么了这?” 工厂正式上班是八点。因为厂里来拿货的人多,所以工厂通常六七点就有人动工并往外送货。考虑到大家伙来得早,晚上就会稍放早点。 饮料保质期是短点,但相差一两天没什么差别。吴师傅算是拿了最新鲜的柠檬茶。 傅元宝没听出异样来,思索片刻,再问吴师傅:“饮料出了点问题。方便细说一下你领货今早的情况么?” 吴师傅没想到饮料出了事。这可和他没关系啊。 他忙回忆起今早的事,绞尽脑汁把当时的所有细枝末节情景全部都回忆了一遍,每一个点都和傅元宝说。 桑晓晓在边上听着,若有所思。 傅元宝问那么细,看样子是对生产线非常相信。现在听起来似乎整个流程确实没什么问题。奇怪的是,一般来说同一批出问题,一瓶里有事,另外一瓶肯定味道也会古怪。 饮料是一大桶一大桶制作出来,装箱是一瓶瓶装箱。要坏大家一起坏,没有坏一瓶的说法。大概率是路上遭受了什么事情,导致这单独一瓶与众不同而坏了。 有种推理感觉。 桑晓晓从傅元宝手里拿过没开封的那瓶柠檬茶玻璃瓶晃了晃。晃完,她舔了舔唇。事发突然,完全忘了买饮料喝。 她也真是傻了。 桑晓晓喝多了饮料,对开瓶很有经验。她把瓶子在旁边铁栏上一磕,直接把瓶盖磕开,往嘴边放。她非常理所当然的想着:大不了等下再去小卖部买同批次的饮料。 傅元宝听到开瓶盖声音,下意识看向桑晓晓。 正在处理正事的傅元宝,难得想说桑晓晓这个行为不对,却见桑晓晓整个小脸皱到一起。 这瓶也坏了?难道真是生产线的问题? 桑晓晓脸皱起,把饮料塞回给傅元宝:“什么东西。盗版的。” 第121章 编辑部特意标注 傅元宝之前没尝饮料, 光看瓶子也没看出有问题。结果桑晓晓口渴,直接把这瓶饮料开了喝。一喝还喝出答案来。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拿过饮料也喝了口, 尝了味道。他低头将瓶子放在手里细看打量。味道确实不对。 元宝柠檬茶的茶包是特制的,里面用的料, 是傅元宝亲自调试, 并且加入了一些市面上不会用于饮料的材料。别人想要仿元宝柠檬茶,不是仿不出来, 而是要确保每一种料不仅产地相同,而且比例投入相同。 做盗版的人若是想要仿制一模一样的,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有这份心思去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的人,完全可以另起炉灶出一款新的饮料。这一份元宝柠檬茶里面的口感光茶叶用的就不对。 他重新看向吴师傅。这回他和吴师傅对话, 说起来口吻就不一般:“你确定是在元宝柠檬茶厂门口拿的货,对吗?那方便告诉我一下, 给货的人长什么样吗?要是描述不出来,可能就要劳烦你下次进货的时候, 在门口等我一下。帮我指认一下人。” 吴师傅原本听到盗版, 内心已经咯噔。 他在傅元宝喝饮料的短短几个动作中,已经在脑袋里想象出自己犯了错,被抓去公安局调查审问,再到丢了工作又要赔钱, 最后被所有人议论纷纷,不得不搬家,远离这片是非场的完整流程。 在听到傅元宝说的话, 他一哆嗦忙不迭配合着:“对对对,我就是在门口拿的。拿完我就走了,这人长得就普普通通, 我看过一眼就忘。不过要是再碰到,我肯定能认得出。” 傅元宝又和吴师傅说了声:“你这回送的这批货估摸着都不是我们厂生产的柠檬茶。你得自己和这些老板们去说清楚。不然到时候他们找到我们吵,我们是不认这些柠檬茶的。” 吴师傅当场脸色就难看起来。这一大批饮料价格可昂贵。他要是一家家去说清楚,钱上面的事那些小老板们可不会免了他的责任。 但,也没说这事就是他的错啊。他是真就在厂里拉的货。 傅元宝见吴师傅这个脸色,很清楚他在想什么。谁也不想在钱上面吃亏,哪怕是犯了错该认栽,这个灾具体该谁认还是个问题。 果不其然,吴师傅下一句就是:“那我也不认。这我确确实实就在你们工厂门口拿的货。我也没有被人偷换掉货,直接送到了店里。我找他们说清楚,这钱不就得我掏吗?也可能是这个老板他自己偷换了饮料。不一定是我这儿出的事。” 桑晓晓听着吴师傅的话,很清楚这种事情不管是到哪个人的嘴里都会是以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说出来。她嘴里一股别的柠檬茶饮料的味,黏腻又涩,正心头不爽。 她和吴师傅说:“总共出事情的就这么几种可能。要么工厂里有人拿假货给你们,要么你拿了假的去送,要么有老板拿了假的再卖。你现在就觉得钱应该是你掏的,难道是心虚?觉得问题确实就在你身上?” 哪怕桑晓晓的声音再怎么娇气,吴师傅现下也没有办法容忍:“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主动去找他们,我才是心虚,觉得问题肯定是在我这儿。我这一天天的那么忙,哪有空一家家的去跟他们讲这个。” 桑晓晓抓到吴师傅语言漏洞:“下次送货的时候讲。你天天这么忙还是要送货,还是要见他们。” 吴师傅一想到钱,语气强硬起来:“小姑娘懂什么。大家都是合作多年的生意。我去说他们觉得问题就出在我身上,就算是我没错,我不掏钱他们也会觉得我欠了他们一个人情。一筐子饮料你知道多少钱?每一家基本上都要几十来块,林林总总加起来上百上千。” 对于吴师傅这样子的打工人来说,属于很大一笔开支。 吴师傅说话一急,本地口音极为明显。也就是这极为明显的口音,让傅元宝很容易就听出了吴师傅并不是首都城区人。他该是首都郊区人,一声和二声和城区人正相反。 做生意就要会各地的方言。只有会各地的方言,出去跟人谈生意才不会被随意的哄骗。都是首都人,每个区其实方言都会有差异。在南方城市每个村方言都不一样的情况下,傅元宝对各种语言极为擅长,干脆用首都方言和吴师傅说着:“我会查个底儿掉,不让人抻掇你。谁做的盗版,谁给钱。不算你头上。” 说起方言来,人下意识就会认为对方是自己人。吴师傅当下就有这种感觉。他知道元宝柠檬茶里头基本上都是外地,干活的也少有几个是城区人,本地人里头大多也是郊区的。 面前这个人穿的贵,应该说话能算话。 “成。”师傅也留了个心,“等着完了人我再去跟老板们说。我到时候去见他们,也肯定在进完货之后。” 那就得是三天后。 傅元宝略一思索,决定让工厂里的人先来查起。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稍有不慎很容易让他这个柠檬茶的口碑直线下降。要是在别人那儿听起来说柠檬茶产品,品质不一定保障,不少人肯定会选择品质更有保障的饮料。 他没把自己的决定和吴师傅说,只应了吴师傅一声,随后再问了几句,交代了几句。 桑晓晓低下头看饮料瓶。这世道什么都有盗版。有些盗版是不得不盗版。比如说一款药,价格昂贵,不吃会死,吃则买不到。大多的盗版则是纯粹为了钱。 出版社印刷正品数量不够,市面上她的小说盗版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抓也抓不过来,管也管不过去。指望那些人良心发现不赚这点钱,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甚至还有一万个理由去解释。说是因为实在喜欢,想分享给更多人,说是可以给原作一个推广。 桑晓晓现在是不差这点出版书钱。要是像方苗这种,家庭贫困试图靠着文笔吃饭,碰上盗版能饿死。毕竟正儿八经的刊登能赚多少钱?又不是每一篇文章都能被报纸杂志刊登上去的。一些小的编辑部,稿酬常常只有五六块钱,说不定一辈子都邮寄不到作者手里。 做饮料要是盗版多,哪还有原版活路。要知道光靠上头去打击盗版,那可太难了,几十年后都打击不完,更别说现在。 桑晓晓想想,还是得防伪才有出路。 然而桑晓晓不管怎么想这件事,还是得傅元宝自己处理。傅元宝和吴师傅说完之后,带着桑晓晓当场去工厂。他把桑晓晓放下后,让桑晓晓去办公室,自己则是直接去找人,让人都早点在门口候着看看有没有人拿假的来充当真的饮料贩卖。 这事他们得自己先找好要对付的目标,不然就算报警了,警方也一时之间没有解决的方法,一样要找人一大早来蹲守。最后万一没蹲守到人,反而成他们工厂理亏。 桑晓晓没能喝到饮料,蹲在办公室里给自己煮茶水喝。煮着煮着,寻思着自己的春夏秋冬系列,如今已经有一本《春居》完结,《秋医》算完结,《夏商》正在写。 还差本冬的。不如就写关于这方面的故事。当然和商战离远一些,不然就会和《夏商》冲突了。 商场上的斗智斗勇,桑晓晓没有办法插手太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悄咪咪把傅元宝的应对方式。素材,能用。应对盗版的首要方式,得先抓到对手。 事情不是一天能解决的。傅元宝把桑晓晓送回家,转头又去跟别人打电话商量这个事。第二天,傅元宝一大早出门去工厂门口蹲守,桑晓晓则拿着磨块磨墨写字,前往学校文学社送作品。 今天的学校格外热闹。 一到文学社里,社内的大家伙儿凑在一起吵闹得厉害。 桑晓晓没有住校,到文学社路上并没有碰上自己的室友。这课程又比较晚,谁想到一大早文学社里能够这么热闹。她一眼扫过去,感觉平时只有下午能见到影的人今个都起了个大早,在文学社暂霸占的教室内闹腾着。 一位同学拿着椅子直接站到了椅子上。他装模作样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手放在胸口,说着台词:“有的人能就此白头偕老。有的人会挟恩一辈子。我这人出生在夏天,可心被这世道已经冰得彻底。我不信白头偕老,只愿看时间。死时我若是愿意与你同一个穴,那便是你赢了。” 桑晓晓正打算交出的毛笔作品的手一顿。 怎么回事?这不是她《夏商》女主对追求者说的台词么?毕竟《妙花》是主打感情。她文里女主也需要走一走感情线。但被这么念出来好羞耻。 另一个同学在边上大喊:“我赌这个追求者一定就是男主。” 谁知道又有一个同学大喊:“我不信!明明还有一个在当中,做生意做得非常好的优秀男青年。那个男青年和女主角互相钦佩。他才是官方男主!他说不定原型就是三木的未婚夫!三木现在在写文章,梦想中有可能就是想要卖化妆品。” 桑晓晓:“?” 读者永远比作者想的更加深更加多。她的主角千变万化,要是每一个都有点她的原型,那她是什么?百变怪吗? 万万没想到,最近忙死忙活,几乎人影都不见的孔雯,孔社长拿出了一本杂志,极为得意开口:“你们是还没买到《文学艺术》特刊吧。里面可有三木的新文章。编辑部特意标注了,说这篇文章是三木真的以傅元宝为原型写的告白信。” 桑晓晓:“?”编辑部不是就曹主编和她聊了聊灵感。没说这话要加入到杂志里印刷出来啊! 她越想越震惊:那岂不是,全国上下百万读者,都知道她专门写了文章,就为了表白? 这被傅元宝看到还了得?她的脸都要没了! 第122章 【1】希望这个世界有…… 孔雯社长能拿到《文学艺术》特刊, 当然是因为杂志会优先给所有文章刊登在内的作者样刊。桑晓晓今天出门正巧还没拿到杂志,编辑部也没有告诉她这一点。 一般来说,样刊和最终的出版有细微的差别。如果桑晓晓强硬的希望编辑部去掉这一条备注, 编辑部自然会考虑到他的需求。 然而当下的桑晓晓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方面。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3节 她快步小跑到孔雯身边,摊手问孔社长要:“给我看。” 孔雯还以为这种事情是桑晓晓默认的, 没想到桑晓晓现在看起来像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她轻微挑了挑眉, 把书递给桑晓晓。 《文学艺术》特刊准备了很久。里的文章每一篇都是编辑部精挑细选的好文章。平时的杂志里面的文章,为了确保主旨相同, 文章水平常常会参差不齐。哪怕编辑部尽量都挑选好文章,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保证七十到八十分左右。特刊里则文章都可以在他们心目中达到八十五分朝上。 如此好的一本特刊,不管放到谁手里都要选一个良辰吉日吉时,特意泡上一壶茶, 好好细品这种优秀文章。到了桑晓晓手里,她只在意编辑部到底备注了点什么。 不看不知道, 一看发现编辑部恨不得专门写一篇文章用来给她这一篇文章来注释。在标题先生先生后面,编辑就在尾部做了标志, 在杂志的最下方写了她这篇文灵感来源, 后续的正文中,编辑在她文章的很多意象上,把较为隐晦的几个重要意象解释了一下。并没有详细的将某个意象指代在某个人身上,而是也较为广泛的去描述意象的指代。 比如蒲公英的意象解释的是人生当中的一些希望, 对于傅元宝来讲,蒲公英指代的就是小奶奶。他漫长的人生路上,小奶奶的存在无人可取代, 也引领了他走向正轨。 小男孩在旅行中途的时候捡到的花,编辑部就将其指代为生命中遇到的比较美好,像是花蕊一般的情感和人。 但大家都是玩弄文字的人, 桑晓晓在写花的时候,其实觉得指代的就是自己。傅元宝见到自己,可不就像是碰上了一朵能点亮他人生的花。 她清楚,编辑部的人也清楚,但凡知道原型是傅元宝的人更加清楚。这简直就是自卖自夸,让她在大众面前直说着自己是傅元宝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别人看怎么想不重要,傅元宝要是看到了可不得得意好一阵。 桑晓晓看完了编辑部的注释,把杂志往社长怀里一塞,放下书法作品头也不回就走。她得赶紧去给编辑部打电话。 文学社众人看着桑晓晓气势汹汹的样子,忍不住议论起来:“怎么了这是?” “她那篇文章写的不对吗?难道不是给傅元宝的?” “有钱人的爱情这么复杂吗?” 大家伙的八卦之心完全压抑不住,纷纷强烈要求社长把杂志打开,让他们欣赏欣赏品鉴品鉴。 话题中心的桑晓晓,快速跑去学校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编辑部刚刚把特刊发到各家各户。《文学艺术》杂志本质上选用的各个大家,基本都住在大城市,家里条件也较好,都有电话机。这个点正是大家纷纷和编辑部商量沟通文章的时候。 再加上编辑部还有日常的工作要处理,也得打电话跟别人沟通。桑晓晓连打三个电话,竟然一个都没能接通,全是忙音。 她也没空把时间耗费在和编辑部打电话上,连打三个没打通后气的直接把电话话筒摔挂回去,憋着气跑去上课。 这一整天的课,每一个上课的老师看见桑晓晓,都发现她撇着嘴皱着眉,一副极为生气的样子。由于气出了小酒窝,每个老师还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看多了就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 桑晓晓站起来语气相当差劲,那种又娇又冲的语气,让所有人每次听到来回答问题,都能从黑板和笔记当中侧头。 和桑晓晓上一节课的室友悄悄在嘀咕。杜天悦疑惑:“这是怎么了今天一天感觉都像是炸药包,” 方苗因为和文学社的人关系极为近,知道一大早发生的事情:“是这样。上的时候文学艺术杂志的特刊出来了,里面有她的文章。”方苗把文章注释的事情说了清楚。 听到方苗解释的桑晓晓,就和一般听到安抚反而更悲伤的人一样,更加生气:“怎么能随随便便把我说的话就注释到杂志上。我说情书它就情书了吗?气死我了。编辑部还一直忙音。他们就不能多装几台电话吗?” 这个声音,严露当场笑出声,非常配合:“就是怎么能你说情书它就情书了呢。” 桑晓晓在学校生气,傅元宝则是最近带着人在门口守株待兔。 因为起的比往常更早,所以傅元宝和厂内的员工都要在中午休息休息,以防下午工作上困顿有失误。 员工基本上都是在厂内直接睡。傅元宝想着回家拿点东西,中午便直接返回了家。见门口有快递,便帮桑晓晓拿进了屋子。 他一看是《文学艺术》样刊,估摸着是桑晓晓又投了稿。 小姑娘的心思难猜,投稿也不会提早拿来给他看。他每一次都是等样刊出来看看或者是自己再去买成品杂志和书。 中午左右随便吃点,趁着这吃口饭的时间,傅元宝便打开快递取出杂志,优先看起来。 当然优先肯定是优先看桑晓晓的文章。 傅元宝翻动目录,找到桑晓晓的文章。刚翻看到第一页,连征文都没看,首先先注意到了文章的小标,视线往下一落,看到编辑部的注释。 这是一份告白信。 傅元宝微愣。白纸墨字写得清清楚楚,却让他有一些意外。意外后,惹出他一阵低笑。 桑晓晓脾气很大,说话做事大多随心。遇上不开心的事情就生气,遇上开心的事情会挂在脸上。有意思的是,她不开心的事虽然挂在脸上,但要是被别人说穿,她又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现在很开心。 桑晓晓的喜欢也是。 傅元宝对于情感很是敏锐。他能感受到桑晓晓对他的容忍。哪怕他时不时总喜欢招惹一下桑晓晓,惹的小姑娘恨不得把他每一双鞋都踩坏,可她至今为止只有一次真正的排斥过他。 大多数的时候,桑晓晓的喜欢会从眼神里流露出来。哪怕那个时候可能只是趾高气昂叫他去热牛奶。 接吻的时候会脸红。他行为过度了,会让她恨不得给他一脑瓜,只是当下一次他凑上来,她也不会真给他一脑瓜。 娇气,有时候让人看不懂,有时候真的代入桑晓晓的思想角度,又会发现她的每一个行为都非常好理解。 傅元宝忘了吃饭,把正文细细看了。越看越沉默,越看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篇文章写的是他自己,每一个环节他都可以清楚知道桑晓晓在指代什么。 他经历的事情其实比桑晓晓所知道的更多。那些年真正难熬的时候,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觉。好不容易闭上眼,马上又要早起。 怕地痞流氓看他们家里只有一个老一个小,把他们好不容易赚来的钱抢走。怕傅家人再一次过来招惹他们。怕自己做白工,怕自己一不小心死了,小奶奶一个人过不下去。 这个世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小孩当小孩。要生存必须得要闯荡进成年人的世界。想要吃饭就得跟成年人做交道。 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跟小奶奶说,小奶奶扛的事情完全不比他少。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小奶奶则是失去了爱人孩子。 就连现在,其实他能够深刻的感受到首都城的水深。一个被买通的厂工、一瓶盗版饮料,每一个细节都隐隐可以显出,那些暗藏在深处想要敌对他的势力心思有多深。 这些势力有多大?他不知道。小人有多少?他不知道。生意场上现在看似风光,然而下一刻就很有可能一败涂地。 就算抓到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很可能关进去了没两天又放出来,反而觉得自己暴露了恶意,就肆无忌惮的再来陷害他的饮料。 老百姓的钱就这些。一个人拿着两块钱进店,买了这个就不会买另一个。老百姓不会去考虑真真假假。他得自己去解决生意场上的事,不可能去依靠别人,更不可能去让还在念书的桑晓晓出头。 这些全部都看在了桑晓晓的眼里。他知道她的长篇作品在写商人,知道她在他身边取材。却没有想到桑晓晓会先投稿这么一篇短篇。 还说是告白。 不管谁对桑晓晓的一点点好意,似乎都会被她记在心里。他写了半年的情书,偷懒了好几个月。他的文字不值钱,那么多封信抵不上桑晓晓这短短一篇文章。 傅元宝重新再翻到开头,再看了一遍编辑部的注释。他合上杂志,好半响之后又笑了一声。现在重新回头看,会觉得很多以前经历的事情根本不算是难熬的事。 可当这些事情都被人记在心里,总会触动。 这个世道在他心里确实是充满利益往来,其实在很多人心里都这样,尤其是在有钱有权的人心里。稍碰上点事情就会把过往情感斩断。他总记得自己受过的灾,按照小奶奶说的,减少自己重蹈覆辙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依旧有很多人,和他不一样。像桑晓晓所设想的那样,情感大于天。 他摸向自己的右手手指骨,最后手上移,放在了手腕的串珠上。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小奶奶信的因果,他想对桑晓晓再好一点。 希望她可以陪着他,可以陪更久一点。 第123章 【2】抓到人了…… 傅元宝再次去工厂上班, 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提早下班,专门去桑晓晓喜欢吃的店里买了不少美食当晚餐。 首都距离海边有一段距离,吃海鲜河鲜都价格昂贵。而傅元宝就是非常舍得, 花了一点钱,让人专门做好了打包带走。 如果不是因为熊掌之类不是谁都能吃的, 他还真想直接让人做个熊掌, 可以让桑晓晓尝个鲜。 柠檬茶含糖量太高,傅元宝在喝的上面便多买了些牛奶以及冲泡的豆浆粉。天气已经转热, 现在市面上的水果有不少,味道好很新鲜,就是贵。 林林总总花了几百块钱,放在一般人家都得摇头。哪有人这么花钱的, 这日子是过还是不过了。 他也知道桑晓晓平时不会把情情爱爱的话挂在嘴上,所以将杂志直接拿到她房间卧室。 桑晓晓上完一天课回到家, 小脸垮着,到现在还没人从杂志注视中缓过来。她知道编辑部大概已经下班, 现在暂时要联系曹主编, 只能打曹主编家里的电话。 她烦心打开门,正要考虑是去打曹主编家里电话,还是先翻找一下自己的样刊有没有到。她不知道傅元宝已经拿到,还已经看完了。 一进门她就闻到多股香味。 食物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却完全没有阻碍到桑晓晓辨认这些食材。她惊异看向屋内桌上,发现有海鲜有蔬菜有炸物有水果。 种类丰富,几乎可以堪比过年。只是过年吃的人多, 所以菜的品种更多。现在只有两个人,这么多菜一下子都吃不完。 今天是什么日子? 难道是傅元宝的生日? 桑晓晓心头一惊,仔细想了一下傅元宝的生日时间。一想还真差不多到了。她完全遗忘生日这事情, 更没有想过要给傅元宝送什么。 傅元宝好歹送了她这么多东西,更承包了他们俩生活费用的大头。不离开家的时候,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父母在花钱,小孩子是很难感受到柴米油盐酱醋的昂贵。 尤其是桑晓晓这种又不做菜又不买菜的人。她去菜场,别人翻个倍收她钱,她估计还想着真便宜。 傅元宝买的这些东西,哪怕桑晓晓不去菜场也知道价格贵。首都和阳城是有差距的。在首都用票的地方更少,似乎票已经慢慢退出市场。 这些不用票的东西,当然要大笔的钱。 桑晓晓探头,想要寻找傅元宝在哪里。 听到厨房的动静,桑晓晓更惊异看向厨房。傅元宝根本不会用厨房。可别在厨房造反。 她快步走向厨房门口,探着脑袋:“你在干吗?” 厨房里傅元宝拿着一把刀正在切芒果。桑晓晓看见芒果,顿时移不开视线。芒果可是稀罕货。首都天气变热缓慢,现在这个时候可不会有芒果。这芒果绝对是刚刚成熟没多久,从南方运输过来。 桑晓晓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吃到过芒果。在小河村的时候,季节不对时不会有芒果,季节对上的时候,她正在准备高考。芒果这种价格昂贵的水果,家里面不会考虑去买。连苹果都要狠狠心才能买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花钱买芒果呢? 只有傅家这种不差钱才会买。 傅元宝是不差钱,但傅元宝其实芒果吃的也不多。他对水果没那么热衷,以前是没钱吃,后来有钱了也没花心思在这种水果种类上。 说实话南方有些水果容易腐败,不怎么往外运输在那类,傅元宝都没怎么见过。这导致桑晓晓盯着芒果,一下子就被傅元宝切芒果的姿势给震撼住。 他拿着刀,试图像切苹果一样给芒果削皮。但这个芒果肉软皮软,显然并不适合被削皮,一刀下去皮没了,肉也没了。 他买的这些芒果,品种也不是几十年后核薄皮薄的类型。三两刀下去一个芒果没剩下多少肉。 桑晓晓见他这么糟蹋,瞪大眼:“傅元宝,你这个水果切的还不如不切。” 傅元宝切苹果是一把好手,没料到自己切了一手芒果汁水。本来想在桑晓晓面前卖个好,现在看来卖了个差。 他半点没觉得自己丢脸,非常淡定把刀放下:“你来切。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啃。” 桑晓晓很自信:“我切就我切。我告诉你芒果是要脸皮切成大块,然后在上面画一道一道。往后一翻就可以直接啃着吃。” 很自信的桑晓晓拿过一个新的芒果,一刀下去她顿住,皱眉:糟糕,切在了果核上。 也不知道傅元宝怎么选的芒果。芒果太软,这刀不仅砍在了果核上,还将顶端的芒果皮跟果肉分割开了一些。 两个人切水果的能力,五十步笑百步。 桑晓晓不信邪,拔出刀换了一个角度砍下去。这一刀勉勉强强切入中心,谁想到里面的果核带着纤维条,将刀卡住。桑晓晓的这一大块芒果只切出了半块,刀也拔不出来了。 傅元宝笑出声。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4节 桑晓晓一听到笑声,当即生气。她今天本来心情就不算好,冲着傅元宝发火:“笑什么笑,你切的还不如我。” 白天才看完情书的傅元宝对桑晓晓拥有无限的容忍。他从背后环住桑晓晓,在桑晓晓头顶心吻了一下做安抚,随后从桑晓晓手里接过刀:“人不是都万能的,切不会就学,学不会就换一种方式。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手上的芒果汁没有洗掉,现在干了一些有些黏糊。他也不介意,继续拿刀,按照桑晓晓的思路将芒果削出带皮的块。 总算切好之后,他问桑晓晓:“然后呢?” 桑晓晓感受着傅元宝的体温,不知不觉气消散很多,语气软下来,抓这傅元宝的手,在芒果上切井字。切完之后将芒果外翻,原本井字的肉全部突了出来,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让人下口。 傅元宝拿起芒果,往桑晓晓嘴边递:“尝一尝。” 桑晓晓尝了一下。现下的芒果没有几十年后的芒果甜,然而有一股几十年后芒果少有的清爽感。就好似一些自己种植的水果蔬菜一样,味道很自然。 好吃。 好吃的念头才在脑子里闪过,她发现傅元宝将她的脑袋转了一点,吻在她唇上,同时舔舐掉她唇上的芒果汁。 这男人好似什么都没做一样退开:“这家店卖的芒果味道确实不错。价格这么贵,我还怕他坑我。” 连傅元宝都说贵,看来是真的很贵。 桑晓晓一边想着这一点,一边想着傅元宝怎么能够把接吻这件事做得这么自然。她耳廓微微泛红,连被傅元宝怀着的姿势都觉得和刚才感觉不一样。 在一起就是要这么亲密。要是傅元宝做的不好,她还要生气呢! 看在傅元宝马上要生日的份上,她容忍傅元宝对她的冒犯。编辑部部的注释也可以给傅元宝留着。毕竟他要过生日。 两个人就这么黏糊的姿势,几个芒果全部消灭。 到吃晚饭的时候,饭是吃不下了,两个人干脆拿豆浆当饮品,就着买的那些菜一起吃。海鲜味道不错,让桑晓晓吃得比平时更饱。 吃饱喝足,桑晓晓回到房间里,一眼看到了杂志特刊。 她翻到自己文章的那一页,在屋里自个儿哼哼:“便宜你了。”这一篇短篇要是做成动画或者拍成电影,想来也是一部好作品。如果以后真的有这个机会,她就把这一份稿子的所有收入都送给傅元宝。这是她的告白情书,说不定能抵一个四合院呢。 畅想归畅想,两人世界的和谐归两人世界,接下去的日子,不管是傅元宝还是桑晓晓都要面对生活的挑战。 在吴师傅再次到元宝柠檬茶厂进货的这天大早上,他相当自然先去进了别的货再到元宝柠檬茶门口排队。 此刻元宝柠檬茶厂子门半开着,门口已经有好几箱柠檬茶堆放好。 傅元宝跟宋锐穿的和别的厂工一样,衣服格外老土,头发也没有特别打理,相当凌乱。他们两个先后拉着两辆三轮车,在队伍不同的地方排着。 过来取货的人陆陆续续准备从门口的柠檬茶堆放处交钱登记取货。这一套路几乎没有任何的问题。 然而一大早上,刚开始弄的时候总归是有一些乱。负责登记的人也不看着,而是进进出出,帮里面的工人一起搬运柠檬茶。取货的人就直接把柠檬茶先往自己车上堆,然后数清楚箱数后,再和登记的人算账。 傅元宝一直盯着厂门口,忽然发现工厂边上的小道,有一个中年男人很自然把一平板车的柠檬茶推到了门口,随后往已经搬运出来的那些柠檬茶货上放。 这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不少人都觉得很正常,当是厂内员工走另外一条道方便拿出来货。还在前头的几个甚至直接把平板车上的柠檬茶优先往自己的车上放。 他穿的和场内员工一模一样。北方冬天冷,入春天热起来,还是有不少人头上戴了顶帽子。这人也戴了帽子,一时间只顾着往门口搬柠檬茶的工人也没觉得突然多了个人哪里不对。 登记收钱的人会往里走,所以门口给钱的人,竟然也会直接把钱往这人手里塞。也就是因为货换成了钱,钱也不是进厂的,所以厂内账本上没任何问题。 傅元宝看人动作了一会儿,出了队伍跟宋锐比划一个姿势。宋锐跟着出队,二话不说跟着傅元宝上前。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开口:“哎,你大爷的,插队呢?” 傅元宝没理睬开口的人,和宋锐接近前排的时候,箭步一把拽住那人衣领,把人往地上摔去。宋锐从旁直接按住。 就在人群突兀哗然的同时,吴师傅出了队伍,冲过来认脸。一认立刻大喊:“就是他!他拿给我的柠檬茶!” 被按在地上的人正要开口,傅元宝一拳头把人脸砸撞向地。他侧头看向冲过来的余下厂工和刚拿完货的人,吩咐着:“刚才他拿的几箱全取出来。” 第124章 【1】拷问老油条…… 地上这个人被砸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牙齿磕在嘴唇上, 脑袋撞击在地面,很快脸部有擦伤。可这会儿没有人在意他受伤不受伤的问题。 来取货的人一个个都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议论纷纷,还有人跟眼熟的厂工询问起来:“怎么了这是?这谁啊不是你们这儿干活的吗?我记得我上回来取货也就是他给的呀。” 工厂之前就知道在逮人的几个厂工, 怎么也没想到人竟然可以混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段时间工厂内确实招了不少人,好几个长得是相当普通。所谓的普通就是你看了一眼, 完全记不住他长相。 还有的厂工甚至觉得这个人长得就是自己厂里的人, 好像确实看到过几回。 知情的厂工脸复杂得直皱成橘,手上动作利落, 到之前拿货的几个师傅那儿:“我哪能知道这。刚才他拿了拿几箱过来的,谁眼细从他这儿进的货?货是假的。” 这一个解释让大家哗然。 一群人只顾着拿货,谁还想着有真有假,根本没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从这里拿的货。勉强分得清的几个, 帮忙取出了几箱。分不清的几个直挠头:“咋办?我感觉好像拿了,又好像没拿。” 宋锐听到这话:“分不清的几箱也拿出来放一边, 整箱换。我们的人尝一口就知道。分得出是假的。我们到时候再细分。大家伙拉货,一大早的还要去送货, 别在我们这儿浪费时间。后头队伍排的长了。” 这话说的确实有理。 分不清自己进货到底拿的是真是假的, 干脆把货全部跟厂内员工换了下。负责登记的人这下不敢走开,安安分分在那儿收钱。 得空的几个则跟着傅元宝,把地上这些人抓起来。 有个员工递了绳子,傅元宝用绳子把人双手捆在背后, 结结实实打了个海员才会打的结。他们也没打算让来进货的师傅们看热闹,拽起人就往厂内走。 厂外面抓了人,厂里面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不少人在里头看到傅元宝拽了人回来, 议论纷纷。不知情的人忙问边上的:“怎么回事?怎么抓了个人回来我们工人回来?” 知情的人小声说:“说是外面有我们卖的饮料的盗版。之前说可能是我们厂里的人,偷不到方子就干脆外面去做一个假的。” “哎,可我看这个好像不是我们厂里的, 我没见过这人。我跟你说我记忆力可好了,我们厂里的我人都记得。” 他们议论他们的,傅元宝则是和宋锐一起将人直接拉到办公室。宋锐负责报警,傅元宝则负责拷问:“说吧,你在我们这边混水混了多久。干过几回这种事情?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参与了这个事?” 能够心态平稳,伪装厂工干出这种事情来,不是寻常人拷问两下就会老实回答问题的。哪怕这人脸上受了伤,唇上被牙齿磕破,半点也没打算说实话,露出有些讪讪又老实的模样:“我就干过两回。就我一个人没其他人。我就贪点小钱。这不是找工作不容易,我家里面又有人生病。看不起医生。” 傅元宝问的话没有这人回答的多。他也是听惯了这种老油条的话,知道一开始说的都信不得。如果像这种人身上有案底,那见过警察,嘴上更是把不准。人见警察都不怕,又怎么可能会怕他这种年轻老板。 要是这种老油条犯错犯多了的,恐怕怎么提早从局里出来,怎么躲避局里人都心里面门清。只要不死人,招惹出来的事情可多着去。小人难惹就是指这种人。 但傅元宝跑东跑西惯了,对这种人也有一手。 他神情冷下来,语气很不客气:“我现在是好声好气跟你说。是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还有的谈。要是你不想好声好气的跟我说,我们之间没得谈,那我也不客气。” 老油条内心里嗤笑。心想像这种南方年轻老板能有什么不客气的。 这会儿虽说管理很严苛,看事儿都按顶格判,但他们这群地痞流氓,动手直接上砍刀。碰上来抓的,撒脚就跑,人都抓不着。一被抓进去跪地求饶,脸皮不要要条命。 南方,尤其是像这个老板,不是真正的那种南方宗族人。他属于江南南方人吵个架打个架,估计推推嚷嚷就完事。还吓唬他。 老油条看不起傅元宝,眼内鄙夷,面上不显:“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去捡些柠檬。然后你们的瓶子我捡过来直接泡了茶,灌了柠檬汁就往里倒,盖子一扣上我装箱拿去卖。我每次做的不多,生怕被你们发现。我只想赚个看病钱。” 宋锐则做了好几年老板,到现在依旧很天真。他报完了警,回来听到老油条说的话,想起自己以前跟着的手下确实有这种。日子过不下去,为了活走了岔路。 宋锐和傅元宝说着:“听起来怪可怜。这种人是有的。有钱的是真有钱,没钱的连口饭都吃不饱。我跟你说,我上回去外地,碰上一个打工的。他说他从老家逃出来,他们一家就两条裤子,大家伙轮流穿。裤子都买不起,更别说碰上生病。基本上等死。” 傅元宝瞥了一眼自己的好兄弟:“他有手有脚,干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干不了。首都干正事的差这么一个人?帮人跑跑腿,他都有钱拿。非要坑蒙拐骗。我跟你说,这种人就是专盯我们这种外来人、以及妇女小孩下手。你今天在这里能够看见他,明天谁丢了钱包,你能在他那捡到那个钱包。” 老油条凭白被泼脏水,不依了:“老板。话不能这么乱说,我可没偷人钱包。” 傅元宝问老油条:“现在在你面前有一个包。包里放了三千块钱,你见着人放进去的。家里有人生病要看病。你会不会偷?” 老油条立马说:“我肯定不偷。” 傅元宝脸色更加阴沉,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东西都震动起来:“你三千块钱不偷,觉得自己是个人,不能做这种事。到我这里卖假饮料,就觉得没错了?” 老油条被说愣了。 这问题难道他应该回答偷?要是偷不就承认自己肯定会想别的岔路走? 老油条很快回神,更加委屈:“我错过一回,下次肯定不会再犯错误。我肯定好好赚钱,想办法给家里人看病。” 傅元宝看老油条熟练的样,对着宋锐说:“你看。他是一点不会觉得羞耻。反应很快,这种事情说明已经干过很多次。和他结伴的有不少个全都这样。今天治不了他,明天人家排队到我们门口来卖假的饮料。后天大家都不用过来排队卖,捡了瓶子直接在家门口卖假的。” 老油条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身上背的锅是一个比一个大。他被捆着,只能嘴皮子反驳:“话不是这么说。我真下次不会干这种事情了。我身边的人也不会干这种事情。我知道我这样做是要被抓起来的。” “知道要被抓起来还要做。”傅元宝拿出纸笔,“老实说。叫什么哪里人。从哪里弄的柠檬在哪里做的饮料。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这种盖子想要盖上是要去工厂,或者你自己有东西的。东西又是哪里买的。你一般想要用板砖把盖子敲平,我们都是看得出来的。” 老油条依旧垮着脸委屈喊着:“我真没有去什么工厂做假饮料。我就是自己这么琢磨弄的。瓶盖也是找的那种比较好的。用力敲平之后看不出来。” 然而就是连名字都不肯说,更别提别的细节。 傅元宝放下笔,站起身走到老油条面前:“还是不肯说是吧?我确实不认识几个本地的警察。但我认识我们当地的。我们当地有一个老警察,他对付你们这种人有一个小方法。让你痛得要死要活,但是身上不会有任何伤,医生都查不出来。” 宋锐脑袋里冒出问号。 阳城有这样厉害的老警察? 老油条心里头咯噔,开始哭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傅元宝确实不认识这个所谓的老警察。但他认识老中医和年轻中医。盛栢医生教过他几个穴位。按下去很疼,越是用力越是痛。这几个穴位基本上是人本身身体不健康,按下去才会格外痛。是康复性的穴位,按多了缓过神之后反而会身体舒畅。但一般人不太清楚这一点,会在语言的误解中以为是一种刑法。 那种所谓的断个手指断个脚趾,身上捅一刀什么的,其实刚开始感受不到痛。人的大脑会欺骗人。而延迟后冒出的剧烈疼痛,说不定还没女人生孩子撕裂那样痛。 傅元宝吩咐宋锐:“拿块布把他眼睛蒙起来。趁着人来之前我们问清楚。” 宋锐连忙应声。 没过多久,工厂里靠近办公室的厂工路过的时候,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凄惨的叫声。声音惨烈的好像遭受了极为可怕的待遇。 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的工人们面面相觑。 厂内不知不觉流传出了新的说法:别看我们厂长,长得就南方小白脸的样,日常对大家伙都极好,考虑事情面面俱到,能将工人连同家里人都考虑上。实际上做生意碰上事情心狠手辣。对他不利的人,啧啧,下手阴毒的很。 什么不信?阳城老早就有这种传闻。我们这儿才跟着傅厂长,知道得晚。你们这些人是不知道,那天过来卖假饮料的人哎哟,被折磨得呀。 第125章 【2】赚钱得取之有道…… 首都, 一个一块板砖扔出去,砸十个人,八个人身份不一般。 可惜是个老油条身份很一般, 也没见过傅元宝这种对付人的方式,在警方来之间把该说不该说的, 全说了个彻底。太疼了。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有这么疼的事情。 生不如死恐怕就是这样。 傅元宝把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他知道这会儿光口头上说说没有用, 还亲自跟警方跑一趟。准备到局里去把这个事情说完整。到局里说的话会黑字白纸记录下来,要改那可不容易。 不管从这条尾巴向上抓, 到底能抓到几个。至少这老油条是讨不了好,绝对会在里面关好一阵。 老油条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只是透出来了三个人名。这三个人,两个是本地人, 一个是隔壁市过来的上门女婿。都是做饮料生意的老板。这让傅元宝清楚一点:他要是单打独斗,恐怕很难应付围剿一般的攻势。 傅元宝在局里的态度好, 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还不用人多操心。局里领导听说有个小伙子靠着一手按穴技术让人透了底, 忍不住过来认识认识:“啊, 傅修源是么?幸会幸会。听说过你的名字。” 傅修源在首都的名气,一般是两类人听说过的比较多。一类是做生意的,一类是看文学的。撇去这两类人,余下就是清楚傅修源生意场上事情的领导。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5节 傅元宝当然也:“幸会幸会。劳烦大家了, 厂里小事情结果竟然闹得您也出来。” 局长笑呵呵说着:“年轻人有脾气有方法,这很不容易。你那个按穴的手法,哪里学的?能不能教?我们这些人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以前前线退下来。身上不舒坦的地方多。我们平时自个学着也想按按。难不难的?” 傅元宝能和人拉关系, 当然乐意教学:“我们家祖上学中医。我朋友也是学医的。穴位这一块是他教的我,他很擅长针灸。我只会点皮毛。我知道大家平时会出外勤,经常熬夜。来按这个学位, 对心脏不舒服很有用处。” 傅元宝在自己手腕处比划。 他知道很多人分不清学位具体位置,所以直接让人右手放到左手手腕横线处,在手腕内侧指着:“三指下面中间这个穴位,按下去你觉得有凹槽,有轻微疼。说明按对了,叫内关穴。揉就成。” “手上、脚上、头上穴位都多。一般都有对应可以按的地方。”傅元宝三言两语教了好几个穴位,连带着把自己之前用来对付老油条的几个穴位也教了。 不管对方有没有用,他这个人情先卖。 谁也没想到傅元宝过来报个警,最后局里上上下下全在跟着人学穴位按摩。傅元宝临着走,还和局长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只靠着一段话:“我那个中医朋友,年轻是年轻。治疗内科是一把手。他是真的中医天才,阳城没有比他更有天赋的中医。您家里要是有哪位女士身子骨需要调养的,找他绝对可以。他以后应该也会来首都学习深造一段时间。” 北方也有好的中医,像局长这种地位,要找好中医其实很方便。但被一个中药世家的后代说是中医天才的年轻人,认识一下肯定不吃亏。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能认识一个好医生,往后万一有一天能用着呢。 有了这人情,局长也很有深意和傅元宝说着:“你这个饮料厂的事情我肯定帮你查清楚。赚钱取之有道,怎么也不可以设计过来骗人。” 交流完这事,傅元宝又匆忙回厂,应付起厂里接下来的工作。 钱要算清,还要和带着假货过来验证的师傅算账。这些买到假货的,一一都要记下来,回头让老油条以及他牵扯出来的那三个老板给钱。 关于傅元宝的“谣言”很快从厂里传出去,传到了有心人耳朵里。 其中就有搞假饮料的商人,还有做饮料做大了的华家。 老华消息一向来灵通。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点诧异又不意外:“年轻人能够这么利落爬到这个位置,总归是拿得出一些本事。白手起家不是谁都能干。那么多人要做生意,想做生意发财的真正只有几个?傅修源倒是生意做得还算干净。像特意搞假饮料的这种人,要么就是赚得最风光,要么就是走在路上被人一板砖打死。” 在负责做饮料的华家老二,在餐桌上吃得正兴起。 他喜欢喝饮料,结了婚之后体重一年比一年可怕。他是祖上有根基。华家一直都做这一块饮料生意,所以他从小就对做饮料生意有概念。 因为自小就在圈里的混,他对上面的消息多是从家里人那儿知道,而对下面的消息,全从自己一帮小兄弟那儿听说。大家也几乎都做差不多的事。有点狐朋狗友的味道,但也会一起合作赚钱。 听到自家老爸的话,很顺口说了他听说的事:“我之前有听说傅修源这事情。梁家和朱家生意今年不好,说是考虑做什么药茶饮料,还联系了阳城那边。阳城傅元宝的一个表兄弟嗯也到首都来了。这事儿估计他也有参与。家族纷争加上生意场上的纷争,他一个小年轻蛮不容易的。” 华大哥听到老二说的话,笑得不行:“你这才比他大了多少。一口一个小年轻的。人家做生意很多年了,未必比你差多少。你上报纸的次数可能不一定有他多。” “上报纸怎么了。我老婆上报纸的次数不比他少。”老二朝自家老婆嘿笑,“对吧。咱们大明星!” 华家老二的妻子是首都艺术团的歌手。她唱得都是正儿八经的歌,确实上过不少报纸。早年是跟着团里的人一起上报纸,后来慢慢就自个上报纸。 她好奇问了声:“傅修源是不是作家三木的未婚夫?我听说邱岳导演和他们很熟。邱岳导演要拍三木的春居,要找人唱片头曲片尾曲。价格开的很高呢。” 老华听到儿媳妇这话:“你感兴趣?现在似乎是唱电视剧的歌手多了起来。不过好像都是一些小年轻,有一些唱流行歌曲的歌手。” 老二的妻子笑笑:“我知道。我是有点感兴趣。我们艺术团的人不少都在追她的作品。邱岳导演选人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团里有个小姑娘非要去演出,还真定下了她一个角色。她说那儿待遇好,氛围也好。没那种乱七八糟的事,还特别喜欢搞艺术。弄得我们大家都想去凑个热闹。” 华大哥是知道邱岳:“哦,邱家那个小家伙。他们家是正经人。他不会搞乱七八糟名堂。我知道的。要是他敢乱来,他家里能把他腿打断。” 听是正儿八经的项目,老二自然支持,一拍大腿:“你要是感兴趣,我去跟那个傅修源说。大家都是做饮料生意的,互相卖个面子。” 他妻子见自己丈夫拍得大腿肉都颤了颤,笑出声,连忙:“你怎么打自己打那么重?哎,你去说说也好。我也想认识认识大作家。要是真唱不了这一次,以后要是剧有合适的,有机会也行的。” “我去说说看。”华老二这么说,“他们外来人在本地混,也不一定好混。那个柠檬茶跟我们的饮料也不算太冲突。不是一个口味。和这种人不耍坏心思的人合作,总比和梁家朱家合作好。” 老华看向华老二,觉得自己二儿子是真比老大任性得多,话也什么都说,失笑:“……你别说得好像厂开不下去了,一定需要和人合作一样。” 餐桌上大家伙笑场。 傅帆到首都的事情并没有大肆宣扬。他和梁家朱家合作的事情更是没有告诉任何家里人,只和家里人说出差到首都跟着大厂学习。 他喝了傅元宝的柠檬茶,很轻易从柠檬茶里分辨出里面加了甘草之类的东西。不过由于他并没有喝过傅元宝用的茶叶,外加上比例不确定,所以仿制的时候口感并不算完全相同。 不完全相同,但已经有一定程度相似。然而做生意能够想出这种下三滥用假货尝试冒充的事情,梁家和朱家生意又确实有些落败,供应柠檬的人当然也用了较为残次的柠檬参杂在里头。 假货是在梁家的工厂里做的。按照傅元宝那种推论,要坏不可能换一瓶肯定是坏一批。可好巧不巧,梁家家的机器有一些老,在瓶盖上弄得不太卫生,以至于柠檬茶还真不是坏一批,而是保质期随缘。 早前一批假货质量算还好。后面一批假货,因为做假的人不上心,再加上天气开始转热,就一批里真出现了几瓶放坏的。 傅帆完全没有想到,其中一瓶还被当着傅元宝和桑晓晓的面发现,更没想到桑晓晓天天喝真的,一口能尝出差别来。 他将饮料配方交给梁家朱家后,拿了一笔钱,偶尔去梁家朱家工厂里看看。在外头没家里人管,日子过得极度逍遥。他回到租房里,脸上笑盈盈和又一个新的小姑娘闹着,说着:“你呀,缺少一点才气。小姑娘就是要读书,气质完全不一样。”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桑晓晓。 那才叫做气质,说话娇气的味道勾的人心痒痒。 小姑娘娇笑着:“什么才气呀!你呀,就是喜欢人家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干什么在你的眼里都是优点。” 傅帆被逗得笑得不行:“你说得对。长得好看的人在我眼里什么都是优点。” 屋里笑得这么开心,门却被突然敲响。 小姑娘娇笑着去开门,开了门后发现门外是警察,顿时心头一惊。她忙收敛了一下刚才的嬉笑姿态,问对方:“什么事情呀?” 门外人说着:“傅帆在么?有点事情要找他问话。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第126章 他只配跪搓衣板好么 傅元宝没有把生意场上的事情带到家里。尤其是当他知道其中还有傅帆, 自然更不打算把这种事情告诉桑晓晓。 只是有的人敢做事就要敢当,该付出的代价他一点都不会放过。这事情必须走个法院程序。他是不会轻易让这群人松懈下,以为他孤身一人来首都闯荡是个软柿子。 只有当他足够狠, 别人在考虑对他下手的时候才会斟酌。 又是工厂里传出诡异惊恐叫声,又是将人送去警局, 又是将人送上法院。这一条龙的事, 很容易就在商场上传开。 作为对社会上任何事情极为敏锐的一群学生,传来传去很快就把这个事情传到了桑晓晓耳朵里。 也不是别人太过八卦, 而是这种消息太过符合茶余饭后可以聊的内容。有的人酒桌上面说一说,回到家里再谈一谈,传到小辈耳朵里,很快又传给同学好友。 桑晓晓所在的大学本就是首都顶尖大学。大学内每一个人都拥有极高的个人专业素养, 消息是相当灵通。 在傅元宝和桑晓晓有关系的情况下,他们当然会将这件事情拿来和桑晓晓说。桑晓晓脾气是差, 可寝室里这些人摸透了桑晓晓的脾气,半点不拿她那脾气当回事。 要是她们真拿桑晓晓的脾气当回事儿, 这日子就没法过, 也别想着一起上学。 严露拥有一个学生会的哥哥,自然将这件事情拿过来问:“桑晓晓,傅修源真的在办公室里把人恶狠狠打了一顿?” 桑晓晓回忆了一下自己对傅元宝的认知,皱起眉:“哪里来的谣言?我跟你说, 他身上的谣言我听的可多。在阳城的时候,他一个招惹事情的亲戚摔断了腿。所有人都说是他亲手打断的。但那天他人都不在。” “再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要是打的人身上肯定会有印子,至少手上会有印记吧。”桑晓晓又回忆了一下这两天见到的傅元宝, “他现在可宝贝着自己的右手,洗手都从来不会用冷水。” 这会儿还不是谁家都有烧水器。方苗家里面别说烧水器,每天烧水做饭的柴都要去捡现成的。学校里面寝室里也没热水。大家要洗澡就得去澡堂, 寝室里要用热水就得去打水。 方苗惊叹:“哇,用热水洗手。好奢靡。” 杜天悦听着也惊叹。她家里是放牧为生,经常住帐篷。要热水也一样是得烧起来。她跟着方苗一起惊叹:“真的奢靡。” 桑晓晓万万没想到这个话题会突然变成用热水洗手是一件奢靡的事。 严露知道的多:“对了。听说这一次招惹傅修源的人,里面还真有他的亲戚。是不是以前摔断腿的那个?” 桑晓晓有些惊讶。摔断腿的那个现在可不在阳城也不在首都。如果说里面还有亲戚的话…… 算了,反正傅家其余人都不怎么样。 桑晓晓这会儿的思路和傅元宝有些像。傅元宝没有告诉她,说明事情很好处理,完全不会闹到她这边来。 真要闹过来了,只能说明傅元宝是个废物。 桑晓晓轻哼,和严露说着:“你管他。他亲戚里面出了一个小奶奶是好的,其他的长着一副人样,骨子里畜生不如。唯一感谢的就是现在的法律,没说一定要小辈赡养所有的亲戚长辈。犯了错也不至于连坐。” 这倒是真的。 一群人嘻哈哈再说了两句,很快把这个话题撇开。 上面的人思考政策、制定法律,很多时候既要考虑到整个国家层面的战略目标,也要考虑到每家每户个人的主观意向,更要社会本身所具有的良俗公约。 桑晓晓写医生短篇的时候,上头就有对医生安全这一块进行改制。如今上面有心思大力发展商业,也纷纷听说元宝柠檬茶傅元宝这个案子,也开始议论起如何更好确保商业健康发展。 现在商场上看似生机勃勃,甚至有村庄已经达成了亿元村。但由于很多政策上并不是非常的清晰,各地的治理方式、对商业的容忍度参差不齐,所以要斟酌考虑的东西极多。 至少不能让盗版的将真正好的东西从市场上挤压走。当发生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总归要想办法遏制劣币的扩散。 一场场会议开着,国家层面上最优秀的人聚集在一起探讨方式方法。 桑晓晓和傅元宝浑然不知道自己坐了一趟大船。至少两个人现在是不知道的。 傅元宝本来专心致志在对付商场上的战争,转头就收到了首都华家饮料厂的联系,约着一起吃饭。 一般生意场上约着吃饭是小事情,只是这一回对方多说了一声:“我家里那位是你未婚妻三木的忠实读者。很想唱三木《春居》的歌。但她又怕我这样来说不好,特意跟我讲,要是不合适她就不唱。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我话总是要帮她带到。片头或者片尾都行。要是实在片头片尾都已经约好了人,中间插一首歌也可以。” 傅元宝其实和桑晓晓工作分的很分明,对这事完全做不了主。 他哪怕知道对方在首都做饮料的这群人中,绝对算大拇指的角色,也没把唱歌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对方说得很委婉,很坦诚,他就也坦诚:“要是合适能唱当然是最好。可这事情我说了不算。我家晓晓当时去拜访邱岳导演。我只负责过去送她,顺便给邱岳导演送了份饮料。我就是一个跑腿。” 傅元宝说归说,说着“我家晓晓”这个称呼,在内心细品了品。觉得这个称呼极其优秀。往后桑晓晓就是我家晓晓。 这和“我未婚妻”、“我女朋友”、“我老婆”差不多了。 啧,怎么还没满二十。好想结婚。 谁都猜不出正儿八经在打电话诚恳说话的男人,内心里还想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方听到这个婉拒:“哎,一家人,事情总是可以商量下。不如我给你带子,听听我家里那位唱歌?国家艺术团功底绝对在。” 说着说着对面还笑了:“这外头传你,杀人不眨眼,打人专挑阴毒的地方打。结果谁知道还是个妻管严。” 傅元宝这两天也听说了自己的传闻,半点没去解释。 听到对面人说他妻管严,他顿时对对方好感度骤然上升。 “顾好家里才能顾好生意。”他现在努力增加传闻,“我的工作我说了算。她的工作,她说了算。我们家里的事也是她说了算。要不让她们两个另外小聚一下?我们酒桌上吃饭,她们肯定不习惯。我们家晓晓喜欢喝甜的,吃特色美食,喝不得酒也闻不了烟味。女士陪同女士话也好说。” 对面想想也是:“好。我今天就让人把带子送你那儿去。” 话这么说定,桑晓晓当天回到家,听傅元宝说了这件事。 她没想到有人想要唱歌,竟然会求到自己这里来:“关我什么事情,这事不是应该邱岳导演去考虑吗?邱岳肯定早就已经想好找谁来唱。这个点太晚了。” 傅元宝和桑晓晓商量:“要不你先问一声邱岳导演?” 桑晓晓于是打了个电话给邱岳。她相当开门见山:“我是桑晓晓。你片头曲片尾曲决定好了吗?” 片头曲片尾曲这种大事情当然早就已经安排上。邱岳一听到这种问题,很清楚桑晓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问桑晓晓:“你要插人?” “有人早上傅元宝过来问。要是决定了就算了。要是没决定我就看一眼。他们送了带子来。我连人唱歌唱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桑晓晓和邱岳这么说。 邱岳听到这话,和桑晓晓商量:“那你拿过来我也跟着一起听一下。歌是已经找人在写了,曲子都谱好。现在唱了一个男声版,一个女声版。都没敲定。感觉没有那种‘哇’的感觉。你懂我的意思么?”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6节 桑晓晓应声:“行。” 于是桑晓晓就把先和邱岳碰头的事,排在看带子之前。傅元宝因为要处理自己的事情,所以并不能跟着桑晓晓一起去。 第二天桑晓晓就径直前往邱岳家。 邱岳导演当然不可能每天都有空,剧已经在开拍。好在导演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可以帮忙干活,再加上片头片尾曲也是重点,于是便请了一会儿假等桑晓晓。 录像带放入机器屏幕上,很快从雪花斑点变成视频镜头。 一位年纪并不算大的女士正在舞台中央。她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面上带着优雅的笑容,一开嗓便是纯正的歌声。 这种歌声与桑晓晓几十年后听到的流行音乐完全不同,格外正经,格外悠扬。大约是艺术团本身这首歌就相当符合……“难忘今宵”。 非常难忘今宵。 每年春晚都可以听到的那种歌声,完全可以让大众接受,也不会流于口水。 “这艺术团的。”邱岳一听就知道,甚至认出了人,“其实我知道华家老二的老婆。家里面根正苗红。我没考虑过她。她唱歌也太正经。不是去年还上了春晚?怎么想过来唱你这个。” 邱岳自问自答:“不会是真的因为太过喜欢你的文?” 桑晓晓不知道。又没见过人。 她也听不出好坏,不知道邱岳的音乐具体是怎么样,适配不适配这个人。能上春晚的人也未必不合适,也未必合适。 懒得管这些的桑晓晓。她叹气:“你看着办。我是听不懂。要是我能听懂,我肯定早插手了,能轮得到找上你。” 邱岳古怪瞥了眼桑晓晓:“你确定让我看着办?不是和傅修源生意挂钩么?” 桑晓晓撇嘴,刚想说生意挂钩的人多了去呢,听邱岳继续说着:“他听说手段非常狠的,你怎么和他还真能凑一起?” 桑晓晓没想到在学校能听到传闻,出来还能继续听到传闻。 她终于忍不住,几天没闹腾的脾气又冒出来:“烦死了。他在我面前只配跪搓衣板好么?” 第127章 金子和布哪里能比 桑晓晓从邱岳那边离开, 回到家里再碰见傅元宝,恶狠狠瞪了人很多眼。碰上人不要脸皮凑上来要吻,更是一手掌糊上去:“走开, 大恶人。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吗!” 她的手又小又嫩,糊脸上连个痕都没。 傅元宝感受着手温笑出声:“嗯。” 桑晓晓糊完傅元宝一脸后, 气呼呼回了房。其后《文学艺术》特刊正式发售了。 傅元宝大恶人的传闻才在圈内以及消息灵通的一些人中传了没多少, 还没有彻底在首都传开,就增添上新的传闻。这个传闻竟凭借一己之力, 将原先的“大恶人”传闻洗刷了不少。 一家小报刊在特刊发售之后,以最快速度激情发了一篇新的文章。 这篇文章让人极为意想不到,写了关于桑晓晓和傅修渊的爱情故事。这个爱情故事并不是那种颇为虚假艺术的文学作品,而是编辑从第三者角度从很多细枝末节挖掘起桑晓晓和傅元宝之间的真实事情。 他这篇《三木与元宝》写得有鼻子有眼睛, 在桑晓晓的《先生先生》走红的同时,跟着一炮而红。 文章颇为考据:“笔者是三木的忠实读者, 从《阳城日报》开始收集三木文章,直到如今《先生先生》发表, 也将《文学艺术》特刊收入囊中。两人最早同时在阳城日报上刊登, 一人刊登的是长篇小说,一人刊登的是采访稿件。” “笔者经过调查,发现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两人的情感传闻。傅修源当年在经济圈内走红,出现在各大报刊杂志上的时候, 身边完全没有出现三木这样一位异性。” “他似乎就将她藏在身后,不舍得让她受到一点风波。从《先生先生》中可以知道。傅修源在傅元宝这个名字的年代中,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哪怕如此, 他依然守护着自己的家人,守护着自己的未婚妻。而在三木异军突起成为畅销作家,这段感情才暴露在众人面前。三木考出惊艳成绩前往首都。在这个时刻, 他毅然决然放下阳城的生意,跟着来到首都,靠个人事业在首都打下一片天。” “他的饮料,广告词是小小的爱。小小,特指代的就是三木的本名。而元宝柠檬茶里的元宝,就是他的原名。这瓶饮料是傅元宝的告白,而《先生先生》则是三木对傅元宝的告白。由此可见,两人之间的情感绝对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早有情况。” “他们之间的关系远不止这点浮于表面的爱情故事。据悉,傅修源在生意场上曾经遭受过多次攻击,其中一次也就是最近沸沸扬扬的元宝柠檬茶假货案中……” 这些有的没的消息,多到仿佛是在桑晓晓和傅元宝床底下写出来的。 现在的人和奇妙。在传傅元宝大恶人八卦的时候,觉得要远离一点像傅元宝这样的人。 当传两人爱情八卦时,精力十足,各个恨不得当场到两人面前询问详情。最好是别人不知道的那些八卦。 没两天,所有到桑晓晓面前来说有的没的人,都会笑得格外微妙,然后说出一些:“不愧是从小订的娃娃亲。我有听说过傅元宝家里完全听你的!好厉害!” “祝你们百年好合!” “《三木和元宝》里面说的是真的吗?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桑晓晓:“……” 桑晓晓刚开始会在脸上露出一丝“哼,我们确实就是这么为对方着想”的得意。时间长了后,得意慢慢消失,最后变成:“啊,烦死了!都走开!” 可传闻完全不会被她轻易赶走。她在学校会被同学和老师以及文学社的人问,到了妙花编辑部也会被问,转头不管前往任何一个编辑部都会被问。 就连桑晓晓和邱岳和华家老二的妻子,那位美丽富有魅力艺术团歌手碰头的时候,也被好奇问了一样的问题:“你们青梅竹马相爱么?好厉害啊!他真的在家里什么都听你的么?” 邱岳还在边上帮忙解答:“真的。傅修源在家里只配跪搓衣板。我见过人,在桑晓晓面前声音都没什么。很多事情都是桑晓晓做主。” 桑晓晓再怎么热衷于闹脾气,在这样的围剿之下,彻底自暴自弃:“……随便你们说吧!” 随便大家怎么说后,关于两人之间的故事是越传越厉害,越传越离谱。很快就有了精细青梅竹马版本,以及前生今世版本,还有私奔版本。 不知道谁还挖掘出了当初傅元宝和桑晓晓在医院的事情,于是英雄救美,美人一怒写文章的内容,又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聊增添一笔色彩。 首都传不够,阳城也传。傅家小奶奶都从秦蓁那边听说了这消息,还禁不住打了个电话到首都。 交了足够钱依旧得上法院的傅帆,也听到了这一些爱情故事。他既被家里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他处理完事情立马滚回阳城,又被小情人打电话问相关傅元宝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里的水分有多少,他一听就知道。 偏生桑晓晓的文章内,将他塑造成了恶势力。那些小情人和他聊起来,都会格外装作不经意:“呀,三木的《先生先生》是不是写的夸张了点。不然这位傅先生也太惨了。你们不是亲戚么?” 虽然一个要将另一个告上法院。 傅帆能怎么说?傅帆只能送走小情人,然后选择再也不见自己小情人。他狠狠心找了门路,问清楚桑晓晓学校文学系在哪里,决心过去堵人。 桑晓晓上学当然是和傅元宝分开。如今再烦各种各样琐碎的工作,再烦周边人视线和询问的话,她还是要去学校正常上下学,并做作业上交老师要求的文章。 图书馆她去的次数比普通学生少很多。她三个室友倒是经常结伴去,白天要是没课就正好占一个桌,要是有课就上自己的课程。 四个人当有事的时候,才会分开行动。 方苗因为文学社的关系,白天和桑晓晓一起走的次数最多。 今天桑晓晓就和方苗一块儿从学校门口出去,打算到妙花编辑部继续筹备下一期工作。方苗最近听说了桑晓晓的爱情故事,一时想要写言情的心思大涨,在路上和桑晓晓讲自己的思路:“我想写一个偏向幻想类的爱情故事。以前的人总喜欢写女主不是人,要么是蛇妖,要么是狐妖,要么就是书里出来的妖精。我就想写个男妖。” 桑晓晓总算不听人问自己八卦,对方苗的文章提起兴趣:“然后?” 感谢现在暂且还能写建国之前成精的妖怪。这种文章如今是可以写,只是写的人暂且还少。更多人还沉浸在传统文学当中。而方苗已经摸向了千禧年代的爱情通俗文学。 “然后我想写悲的,虐恋情深。女生是个女学生,谁知道碰到了男妖。阴错阳差之下,进入了妖怪的世界……” 桑晓晓听着很是耳熟。这个梗对于现在来说算罕见,可对于桑晓晓来说太常见。 “有没有再新颖一点的?”桑晓晓和方苗商量着,“写现代的生活。妖怪和女学生的现代生活。一个妖怪要适应普通人生活也非常麻烦吧。虐恋可以加在妖怪寻仇、人妖殊途、生死相错。你要是喜欢狗血,可以再增添上一些配角,也不需要非喜欢男主女主,可以写这配角是互相喜欢的。” 方苗想想:“也是。写妖怪世界和我们杂志不太符。我们杂志多是写现代爱情。越是贴近生活,越是让人觉得可能就在身边会发生。越是有代入感。不如就写女学生发现自己的学长是个妖。他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在小巷子里,被女学生捡到。” 桑晓晓问方苗:“宿舍不能住,捡到租房去?” 方苗恍然:“啊。对哦,宿舍不能住。只有像你和你未婚夫那样的情况才行。这样的话女学生得是个有钱人呢。” 桑晓晓没想到话题又能提到傅元宝。 她是这辈子没法和这人脱开联系了。 桑晓晓小脸垮下来,相当不乐意往校门外走着。小脸本就垮着了,她在校门口看到和傅元宝长相相似的傅帆时,小脸更加垮。 傅帆这几天恐怕是没有休息好,衣服没有熨烫妥当,西装上有不少褶皱。脸上的胡子也没刮干净,下巴和人中处都是胡渣。 他和傅元宝年纪相差不大,这会儿精神气却是完全没法比。傅元宝每天早上都会把他的脸收拾得干干净净。要是留点胡渣,会被桑晓晓当场用手糊上去。 傅帆见到人,当即迈步朝着桑晓晓走过来,放和缓语气:“晓晓,我想和你聊一聊。” 桑晓晓看见傅帆就烦。一看傅帆就想到他和傅元宝的事情。她是不太关心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可好歹也知道傅帆是提供了虚假方子的人。 想到自己喝到的盗版柠檬茶,桑晓晓加上上辈子下辈子,三辈子都不可能给傅帆这种人好眼色。 桑晓晓,小鸡肚肠,很烦盗版。 她对着人扬起自己下巴:“劳烦你滚远一些。我是一点没什么话可以和你聊的。” 傅帆听见桑晓晓这么说,不由问她:“那你和傅元宝,怎么就可以聊到一起?我要是对你,肯定会比傅元宝更好。” 桑晓晓惊奇,也不知道傅帆哪里来的自信:“你能比他对我更好?开玩笑。你知道他每天要给我热几度的牛奶么?你知道他送给我过一套四合院么?你知道首都哪家的豆花好吃?哪家的炸货几点卖的到我嘴里是最好吃的么?他就差带着全家倒贴我了。出门赶紧买个镜子,看看你自己。” 傅帆正心想自己和傅元宝长得也相似。 桑晓晓就说了下一段话:“他审美是土了点,至少每天洗完澡刮完胡子才能出现在我面前。工厂回来都得先洗澡。他毕竟是个元宝,你一个船帆就别碰瓷了。金子和布哪里能比。” 第128章 【1】冬嗯,行 傅帆脸上红红青青, 最后变为被羞辱后的惨白。 他在首都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便如此,这段时间大多数的时候, 因为自己有钱的原因,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直到他坑害傅元宝, 被警方带走, 其后的日子是一片混乱。他自认为完全不至于被傅元宝比下去。在阳城,他一样属于青年才俊。而在生意场上动用一些小手段, 完全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事实上他找一个老油条过来做这种事情,完全能将傅元宝柠檬茶的名声毁掉。就算这个老油条被抓,这种人早就已经习惯应付警方,也不会随便透露出来交代他做事的人的名字。 梁家朱家就算被透出来, 大家都是要脸的人,也不会把他的名字爆出来。 但事情和他所预计的完全不一样, 老油条竟然就这么把他们卖了。他的名字竟然也被顺了出来。最后不得不上法院。 而他一向来认为女人的脑子也不过如此,大多心思在围着男人转上。即便是碰到那些难缠、不识字的老妇人, 也不过是花点钱就能解决事情。 到桑晓晓面前, 他是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难听且羞辱意味浓重的话。 桑晓晓见傅帆不动,直接打算绕开人走。 傅帆见桑晓晓要走人,下意识伸手。 方苗一直盯着傅帆,手速竟是比傅帆还要快, “啪”一巴掌打在傅帆手上,语气凶狠不客气:“你这个人要干什么?莫名其妙过来想要和人聊。别人不想和你聊,你难道还要强迫不成?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人在做天在看。你可得收敛点,不然我要喊流氓了。” “这种人就应该判流氓罪关起来。”方苗挡在桑晓晓面前, 半点不饶人。 当初刚进学校,全然无措,对着人极为怯懦的小姑娘,在一年的努力学习和工作下,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编辑要碰到的人也是什么人都有,她见的多了,胆子也大了。如今话敢说,还敢挡在桑晓晓前。 桑晓晓在方苗背后同样警告着傅帆:“好不容易能出来,你是想给自己罪上加罪。”改革开放至今为止还没有超过10年,各地也没有全面脱贫。不少农村地方如今还较乱,拐卖妇女现象猖獗。现在对于流氓罪判起来较为严苛。 桑晓晓拉着方苗快步走人:“学校门口他也不可能惹出什么事来。我们打车走。”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7节 傅帆这种已经惹过事情的人,当然不想在给自己惹出更大的事。他死死盯着桑晓晓走远的路,彻底将之前内心里产生的兴趣和情感毁灭。 他最终恨恨离开。 桑晓晓上了车之后,和方苗说着傅帆,给了这个人最后的评价:“有的人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类似于动物一样的情感冲动。多巴胺之类的影响,到底还是让有的人情感大于理智。只能尊重物种多样性。” 说得正儿八经的,方苗一听却知道这是在羞辱傅帆根本不是个人。 方苗心想:这句话好,要尊重物种多样性。 桑晓晓和司机说着:“师傅去妙花编辑部。地址是……” …… 时间过得很快,妙花编辑部很快迎来了第一批应届毕业生。这一批毕业生正式转职成真正的编辑,有正儿八经的工作编制,有正儿八经的工资可以拿。 桑晓晓的《夏商》已经全文完结,只是在《妙花》上继续连载着。 编辑部的事务已经大多数下放,在这会儿,桑晓晓完全没有空歇下来,而是一边将《夏商》作为各大化妆品和文学作品营销合作的首款正式项目推出,一边正式的写起了她四季系列的最后一部小说——《冬醒》。 《冬醒》这部小说和前面几部小说一样,都带着一丝爽。它最大的区别在于女主角这回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女主角生在腊月冬日,被家里人抛弃,随后被饥饿的狼群叼走。 理论上狼应该会吃掉这一个孩子。只是这个故事中,女主角不怎么会哭泣,被狼叼走依旧咯咯咯笑,大约触动了狼的心,最终被当成狼孩抚养长大。 狼知道这个孩子是人类,所以不断的会将人类的东西供给这个孩子。养到五岁左右,一个过来支教的男老师上山打野鸡,发现了这个孩子,把孩子带回到普通的人类世界。 醒,是苏醒的醒。 支教的男老师已经结婚,正好也有个女儿,便让妻子把两个孩子一起带。 混沌的孩子一无所知,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和狼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就学狼的生活方式。和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学人的生活方式。 5岁的狼孩才刚刚学起说话,不知道怎么样说话才是正常的。她这一切和另一个孩子比起来,就像是生活在另一个国度。她不会吃正常的熟食,热衷于吃带有温度的生肉。 她不懂得区分人类的性别,不懂得害羞与胆怯。 她有一万个为什么,好奇的问另外一个孩子,于是带着另外一个孩子去问父母。每一个问题在这本小说里面都以一种动物的视角和人类的视角去探讨着。 为什么要有法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道德约束,为什么小孩子外出还要提防陌生人,为什么人类要穿衣服,为什么这样做是错的这样做是对的。 这部小说意外刚开始完全无关爱情。它更像是桑晓晓对于世界一步步的认知和探索。这更加不可能在妙花上面连载。 最终桑晓晓决定将这部小说完全写完,最终去直接出版。 好在妙花编辑部一直都在工作,有了毕业生驻守编辑部和外界对杂志的支持,足够他们编辑部每月出一期期刊。 桑晓晓的三木这个笔名用一年时间在全国彻底走红后,终于渐渐消息减少,也不会让人觉得出现频率过高而厌烦。 倒是曹主编那边一直催着桑晓晓写有价值意义的文章,完全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样子。还将她的短篇一一都拿去投稿。 于是全国范围内桑晓晓的消息少了,文化圈内桑晓晓的消息可半点没有少。那些平时大家并不注意的文学大奖,一个接着一个给桑晓晓颁发获奖证书和奖金。 “这是我们去年才开始开办的第一届文学大奖。今年迎来了三木这个文学鬼才。她的每一篇短篇都对整个社会产生巨大影响,推动着社会进步,推动着制度改革。下面让我们隆重邀请桑晓晓发表感言。” “第八届文学短篇艺术鉴赏奖,金奖得主为三木的《揣着一把水果刀去上班》!” “第十六届xx文学奖,一直以来都秉持着xx作家的精神,希望所有新生代的作家都可以以现实为根基,创作出更加富有艺术价值的文章。我们希望三木可以坚持这一份初心,在往后的日子里将文学的意义传承下去。” “我们很荣幸能够迎来如此年轻的文学大奖得主。虽说《春居》这是一部还没有正式的翻译稿件的外国文学。但我们这次比赛依旧将其放在了外国畅销文学第一名的位置上。她实至名归。我们的证书和奖金也会通过邮寄的方式送到三木手中。” 桑晓晓文学之路有多畅通,傅元宝的饮料之路就有多艰难。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家和朱家的饮料厂终究付出了代价,傅帆在被控告之后赔钱,被罚了一段时间牢饭,因为缓期执行,所以没有真的进去蹲,而是回了阳城,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能外出。 这个案子虽然告一段落,但却拉开了首都饮料战争。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外来饮料厂、合资企业饮料厂、国企饮料厂以及各大本地外地人所开的小规模饮料厂,终于开始打起商战。 老百姓大多并没有关注,只觉得自己以前喝的饮料似乎不见了踪影,事实上此刻的诸多饮料逐渐走上了并购道路。 “说吧,你们这家饮料厂多少钱肯卖?我们大家都是做差不多生意的,我降价大家肯定优先买我的。等我铺开了市场,你能扛下去吗?我有大批的廉价存货。今年市场上材料成本上涨,租金上涨。你卖给我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完全可以拿着这笔钱去做别的生意。” “卖橙子茶了啊!卖柚子茶了啊!卖西瓜茶了啊!” 傅元宝的柠檬茶,在畅销了两年之后,每年年利润稳定下来。在华家饮料厂竟敢朝着首都之外进军的情况下,他施施然拿了两年赚下来的钱做了几笔生意。 傅元宝在家里和桑晓晓交代:“工厂赚来的钱,一笔用来买四合院。你的稿酬稿费想要买四合院的,我也都全部帮你联系好了买家。” 毕竟桑晓晓完全没有生意头脑。她只会写稿和花钱。而且花钱从来不管价格也不管自己钱包里有几个子。简直有种今朝有钱今朝花完的心态,十分可怕。 别人家是男人赚钱后花钱没数,女人工作还得兼顾守钱理财。他们这里只能傅元宝一起干了。 “一笔用来投资计算机。那个叫什么郝明江的学生,说终于听说国外在做互联网这一块。他们的研究思路和方向似乎并不比国外慢。” “还有一笔钱,用来扩张工厂以及给资助最好的员工开店。就是按照你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干研究出来的饮品配方来开店。以后店内的所有收益,净利润八成给店长,一成给我,一成给你。店内的员工以及各种成本还是店长负责。” 桑晓晓很感动。 太好了,终于有各种各样的奶茶饮料可以喝了,还不用自己动手。 第129章 【2】历时两年…… 元宝柠檬茶在首都陷入了厮杀圈。 这一时刻全国各地各种物资都出现了极为可怕的一个现象。供大于求。老百姓并没有余钱可以买更多的东西, 然而因为经济改革,官方管制起盗版,生产力的大幅度上涨后, 货物出现了囤积现象。 货物一旦囤积,资金链就岌岌可危。很多工厂因为生产力过大, 收入过少, 无法负担一大笔开支和贷款,濒临崩盘。 在这种情况下, 保质期有限的产品更加难熬。 原本大家都在苦苦支撑,傅元宝干脆就没有在饮料厂上多做功夫,和华家商量了自己的经营策略之后,二话不说将柠檬茶放在了华家老二饮料厂庇护下。 依旧是卖元宝柠檬茶, 但绝对不抢占老二的市场。而老二努力外扩,偶尔还和自己的客户维护一下元宝柠檬茶的销售渠道。以防有人围着元宝柠檬茶打。 在这种时刻, 元宝茶饮店简直横空出世。开在了首都最为繁华的街道上。现场做饮料的特色,让不少人颇为惊奇。各式各样, 没有喝过的饮料, 新鲜的可以看得出材料的制作过程,让众人哪怕发现这个饮料很贵,还是忍不住买一杯喝喝看。 现做的元宝柠檬茶要三块钱,如果说是奶茶要卖到五块钱。五块钱可是比很多咖啡都贵。要知道便宜的咖啡在一些小角落的咖啡店里, 只要八角钱。 喝茶的店里面不留座位,只负责做,做了之后就让人连杯一起带走。如果自带杯子, 给优惠价。当然杯子是不给还的。这和很多饮料还玻璃瓶不同。 首都有钱人到底是多,不少人为了尝个新鲜,天天过来排队。主要是一杯喝下去人肚子也饱的差不多。元宝茶饮店却不止一种饮料。 除了奶茶之外还有水果茶, 水果茶全用的是当季水果卖的好的。奶茶里面还会加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奇妙的是隔壁的咖啡馆上面有一层沫,他们的奶茶就专门搞了厚厚一层沫。 这个口味可厉害,价格就又高了。 一般人过来买杯柠檬茶都有点舍不得,碰上价格更高的,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要说太贵,可这个喝法实在是稀罕,首都里面就没有一家和他有重的。 一家店请五个工人,然而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排队的队伍能从街头到街尾再绕一个圈。 这店铺太过畅销,没过多久就开起了第二家、第三家。每一家店都能排很长很长的队伍。所有的店长全部都是元宝柠檬茶出来的工人,以至于很多人疯狂想要进元宝柠檬茶厂工作。 谁不想当几年工人之后出来自己开一家店。听说还给分配房。房子大不大不重要,关系到孩子上学,可值钱。 当然到了这种时候,学着元宝茶饮店开各种饮品店的也多了去。这个配方全都是得一个个试探着来。元宝柠檬茶当初就打出了名气,元宝茶饮店的名气一出来就让大家知道:“哦,是元宝家的。” 这种好记的名字,简直成了特色。 如今外地人到首都来,都记住了话:“吃什么都可以,吃的能买做好的带回家。喝的一定要去尝一尝元宝茶饮店的饮料。买饮料还送一个杯子,那个杯子我到现在都在用。带盖的呢。” 也不知道到底是买杯子还是买饮料。 桑晓晓知道现在的塑料杯不好做,想着塑料杯对环境也确实不环保,所以很支持傅元宝的“送杯”大业,并热情推销了几十年后的杯子大业:“逢年过节你可以推出新的杯子。过年的时候喜庆的红色杯子,中秋的时候有嫦娥奔月。首都还可以有地方特色长城杯。你开到别的地方去还可以有各种风景特色杯。说不定有人为了收集这个能踏遍大江南北。” 傅元宝觉得桑晓晓有时候野心比自己还要大。 他把这个想法记录在案,并且觉得以后可以尝试。当然他也在怂恿桑晓晓:“要不要这段时间再试试新的饮料?” 桑晓晓,元宝茶饮店的饮料头号研究员冷漠拒绝:“不要。我有的喝,为什么还要去研究新的饮料。你的研究员是吃干饭的吗?” 于是与傅元宝只能作罢。 桑晓晓现在不再是大学刚入学的模样。如今的她身上气质在大学文学熏陶下,渐渐沉稳下来。对外由于常年尊重物种多样性,开始懒得发话。对内,那是例外。 对傅元宝,她怎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哪怕傅元宝工作很忙碌,她照样心血来潮的时候,就打电话给傅元宝:“傅元宝,我想吃烧饼。梅干菜扣肉加点糖。要热的小烧饼不超过五厘米。” 傅元宝到现在都很惊奇于桑晓晓的要求之细致:“你为什么能精确到五厘米?这样子的烧饼也太小了吧?” 桑晓晓:“一口一个的烧饼才是真的吃着休闲的烧饼!其余的烧饼都是充饥的烧饼。我又不是要充饥,当然要小烧饼。” 傅元宝:“?”哪里来的逻辑,为什么听着还有点道理。 于是傅元宝只能叹口气去给人买烧饼。 当大哥大出现在市面上,傅元宝在“每天会被更加疯狂的指使干这干那”,和“连大哥大这种有钱人必备随身电话都不给桑晓晓买”之间,犹豫了很久。 最终傅元宝还是给桑晓晓和他自己各买了一个大哥大。 收到大哥大的桑晓晓也确实是一如既往的,表达了对礼物的震惊和完全符合傅元宝猜测的嫌弃:“天呐,你们做生意的人也太辛苦了。这外出还要背板砖。你竟然还想要我跟着你一起背板砖。土元宝!” 习以为常的傅元宝也不恼,笑出声:“板砖也是挺有意思。以后你想联系我随时都可以联系到。唯一的缺点就是重。等奶茶店赚了钱,看看你们学校有没有谁想要研究随身电话的,我们投点钱让他们研究一些轻便的随身电话。” 桑晓晓学校大学生思路想法很好很多,很敢闯。 “行啊。孔雯社长毕业了,在学校边上有委托人开了个咖啡店。她虽然是去官场闯荡,但咖啡店现在基本算是服务学生的。有很多人在里面谈文学和谈生意。你去那边问问就行。” 谈生意的学生基本上就只有一个问题,缺钱。傅元宝有钱能去支持一下学生事业当然是好事。现在各地供大于求的情况下,找工作可不好找。学校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天之骄子,也不乐意随便给别人打工。 傅元宝听到她这么说:“嗯。可以。” 当元宝茶饮店,真的从首都如火一般蔓延开,一家家开到隔壁省,隔壁的隔壁省……很多人诧异发现,三木有很久没发文了。 长篇只有一本《夏商》,正式完结已经出了书。短篇则是一篇没有,全在吃老本。 三木的读者们纷纷疑惑起来:“三木最近在好好读书吗?” “也是学校的课业繁忙,她还要兼顾自己的编辑部。” “小商人每个月才放点出来,看一会儿就没了。感觉像一直没看一样。” “哎,对。她的作品动画都已经放了一部,到现在还没有新的文。” “对了,电视呢?” 就在大家伙儿觉得桑晓晓失去了踪影。历时两年,电视《春居》终于迎来了宣传期,在最热的时间段,最好的电视台,准备上映了。 说起《春居》电视剧,拍摄的过程那叫一个可笑。邱岳导演确确实实有钱。有钱人的通病就是花钱非常没有分寸。他大笔大笔开销在了场景上,特地折腾了一个和小说中描述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园林。并且在服装道具拍摄设备上花了大功夫,然后拍到一半没钱了。 拉赞助也要人能赚回来。广告商现在给的钱到邱岳眼里根本不够。于是同样花钱没分寸的桑晓晓贴了点,最后被傅元宝拦住了后续投资。 不然两个没分寸的人碰在一起,就是超级没分寸。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8节 好笑的是邱岳导演有一个“仇人”,也就是诸绪杰导演。邱岳导演以前当诸绪杰导演的副导演。当初的诸绪杰导演是拍电影一天一个想法。当初邱岳还骂诸绪杰不知道怎么省钱,敢不按照剧本拍。如今他自己当了正式导演,才发现花钱真如流水。 结果诸绪杰导演凭借自己多年的乱花钱却成功完成了拍摄的经验,过来给邱岳弄来了钱和一些莫名其妙的省钱剪辑方式。 在这种艰难又好笑的情况下,《春居》终于要放了。 全国各大版块头条,重新再将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三木拉出来。 “历时两年,《春居》终于变成现实。这会是你想象中的春居吗?” 第130章 【1】《春居》播放…… 如今的电视台每周二下午因为要做各种维修工作, 所以总是放不出频道。周日是黄金日子,而每周的真正黄金时间,是在晚饭时间段。 《春居》哪怕没有专门请人作势, 电视台也专门请人剪辑了两份预告。一个预告在白天放一个预告就在黄金时段放。这预告通俗来说就是广告。 《春居》烧够了钱,比想象中更为夸张。邱岳导演喜欢布置场景, 诸绪杰导演则是更加喜欢利用场景。所以当女主角和男主角出现在画面中, 其身后的背景既拥有颜色绚丽的布置,也拥有大江南北所具有的风景特色。 仅仅一个短短的预告, 竟是让人抓心挠肺。 当电视剧正式播出那天,不少人都端坐在电视机前等候着播放。有钱的人在家里面守着电视机,全国各地还有极大一部分人这是坐在小卖部的电视机前,等待黑白电视机播放《春居》。 小河村里不是每家人都有电视机, 胖老头小卖部门口专门架了电视机,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拿了小板凳过来, 就等开播。 桑家几个人日子过得好了,家里也买得起电视机, 此刻也和大家一起守在电视机前面。 人成功的时候, 以前的所有缺点全部变成了优点。村里头说出来的话也都是:“哎,我们以前就觉得桑晓晓不一般。她呀,就不像是村子里干活的人。看看写的书都拍成电视。” “真的了不起。你去桑家看看。人出息了之后一点不忘本。瞧我们村子里,有几个人读得起那家高中。就桑家妈妈死活要自己女儿去。你看真读得出书的人, 马上就把这笔钱给还回来了。人家嫁妆都不需要家里面掏钱。” “还说嫁妆呢。傅元宝是什么身份?人彩礼到时候不知道给多少。对吧桑家妈妈?这事情好操心起来了。书读完差不多就能结婚。” 村子里的人一辈子大多就考虑这几件事情。吃饱穿暖之后就要考虑结婚生子,家里有了孩子,并考虑孩子读书和成家立业。 在他们眼里, 桑晓晓和傅元宝都已经立业,接下去要考虑的事情自然就是成家。甚至在不少人心里盛家比立业更重要。 桑家妈妈和村里人关系向来不错。她算是吃百家饭长大,是承了村子里人恩情的, 也不觉得村里人说这些有哪里不好。 她顺着就解释:“他们都已经自己赚钱。结婚的事情哪里还用得着我操心。要我说,她还小。脾气那么大,根本还没做好结婚准备。饭菜也不会烧,扫个地都要叫。这广场上叫她扫一扫,用水冲一冲。她能找出十万个理由。” 一群人哄笑,完全能够想象的桑晓晓的样。 她确实不会种地也不会做家务,烧菜更是从来没听说烧过。 胖老头在前面说:“得了。人有大小姐的脾气,也算是赚出了个大小姐的命。换成我,我要是这么出息,谁自己烧菜做饭扫地。现在这日子10块钱你叫人给你扫一个月,保证有人愿意。” 这话一出口,立马有个小孩子举手:“我,我扫!”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笑着笑着电视剧就开播。片头曲悠扬的传统音乐声刚响起,画面上就显露出砖红色的墙面以及大片大片的黄色迎春花。色彩上的鲜明冲撞,让人禁不住已睁大了眼。 片头曲几乎可以算是整部电视剧的预告。但是这一份预告并没有详细剧情,而是更多配合着歌词在走。 首都,桑晓晓听着片头曲一下子就听出国家艺术团那位歌手的声音。专业的人到底是有专业的味道。有这样一位歌手在,总觉得整部片子的格调一下子被拉了上去。 剧拍的好不好都不重要了,至少听上去已经足够高级。 其后桑晓晓就深刻意识到邱岳导演到底有多喜欢用各种鲜亮颜色。园林理论上来说,一墙一瓦都属于江南特色,主要用色淡雅。墙面更是以白色为主,用的木头也都是暗红,房上的瓦也多是青黛色为主。 可到了真正的春日,在邱岳导演的手下,园林里百花盛开,在绿叶的点缀下,竟有一种珠光宝气的冲击感。 当这种珠光宝气被朦上一层薄雾感时,真叫人觉得仿佛是梦里到了一个别有一番风味的地方。 当景色足够出众之后,一般的人是无法压住这样的景色。大多数的演员需要靠着衣服着装造型去从景色中突出自己,然而当男女主真正出现,却让人发现两人完全没有被景色压住,更像是融入了这个风景。 少女白些,少年健康带着一点黑。两人穿着浅色的衣服站在鱼池边,一人喂食,一人拿食。画面一闪而过却已经足够彰显特色。 原本还试图和桑晓晓闲聊的傅元宝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说了声:“很会拍。” 这一幕的梦幻却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春居讲述的很多是现实的事情。等剧情正式开始,家徒四壁的少女家,简直让桑晓晓重新见证了自己真言醒来看见世界的那一幕。 穷,没有什么天花板墙纸地板。吃饭菜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货,完完全全就是农村小户人家的情况。 现实里如此贫穷,却完全没有磨灭掉人的情感。不管是少女还是隔壁的少年,都拥有着一颗赤诚的心。他们所向往的路与远方也充满着希望。 邱岳太能拍,更会用色彩说话。 两级联播,哪怕中间插播了广告,也让桑晓晓觉得猝不及防就放完了。明明看了两小时,她还以为自己只看了半小时。 说实话,连刚才的广告她都看得津津有味。 用几十年后的眼光来看现在的电视剧。缺点肯定有很多,从剪辑角度来看,电视剧一幕与一幕之间的衔接并不是非常融洽,然而瑕不掩玉。拍得极好。 这两个小演员,也不知道哪里挖掘出来的。一颦一笑都活灵活现,半点没有演戏的痕迹。大概也算是一种本色出演,才可以在镜头前做到如此自然。 要是桑晓晓哪天收到导演通知说这两个角色的演员相爱了,她也毫无意外。 两集放完,家里的电话机响起,桑晓晓和傅元宝的大哥大也同时响起来。 所有认识了人的人,第一时间想要过来给两人道喜。这一次的电视剧算是极为成功,哪怕不看收视率都能知道会有很多人看。 桑晓晓同时听到三个响动,当场装不在:“我不接。一个个接过来可不得累死。” 傅元宝莞尔,主动起身先去接自己的大哥大。桑晓晓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社交,他可得替她去接受这些社交。 这个年代可没谁能够单打独斗。唯有将别人都拉到自己的同一战线上,才可以长长久久的发展下去。给别人一份好,才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拿到收获。 发现自己想法又不对劲,傅元宝悄然将那小想法按死,随后接起电话,带上一点浅淡笑意:“喂,我是傅元宝。” 全国各地拥有电视机的地方都在放《春居》,小河村的李蔓也看到了。 瘦削的脸已经慢慢挂上了肉,日子过去没让她太过老,反而给她增加了一点活着的人气。 她坐在自己店内,注视着电视机里片尾曲中显露出的三木不作声。店里不管是客人还是员工,刚才两个小时几乎都被电视机内的电视剧所吸引。 有的人一顿面一个不小心就吃了两小时,面都成坨了,也半点没察觉。他亢奋和边上的人聊着:“我听说过这个小说,没看过。后面怎么样了?那个小伙子明摆着喜欢人小姑娘吧?他们就这么没钱,但出门了?年纪轻轻也不怕被人骗了。” 旁边有人附和着:“就是说。我们这边自个跑出去的,还这么一男一女,说出去都不好听。” 当场有个书生气的人生气:“你们懂什么。这重点是一男一女跑出去吗?这重点是脱离现在的困苦环境,去追寻梦想与快乐。去见证远方。” 不同的人解读方式不同,双方也不可能说服对方。现在才放了堪堪两集,很多事情都还没有交代出来,最后故事的升华更没有显露,看不出要表达的重点很正常。 有个打工人说着:“外出打工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们村里好多人都跑出来做工。我记得老板娘也不是本地的吧。” 李蔓听到人说起她,侧头看向人。她脸上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出违和的笑容:“我不是本地的。我和三木一样来自小河村。就是这部电视剧的原作者。” 这一句话说出口,众人纷纷惊叹。 “那老板娘你肯定认识她吧!” “三木生活里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们小河村人才辈出。而且女的一个比一个厉害。老板娘现在手里面也不止一家店。你们的酱料做得真的厉害。” “哦,是这样。还有一个老板娘是专门负责研究酱料,李姐以前是她帮工,现在也做起了老板娘。我们的店虽然还没有开到外省,但货已经卖到外省了。” “啊,我记得三木有本书叫《夏商》。不会写的就是李姐你吧?” 李蔓想,应该不是。 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小河村,只是偶尔会寄一笔钱过去给村里。那些钱能让村里头买点好的,给家家户户过年增点添头。 村里人不少人都知道她在做生意。桑家的桑晓晓知不知道,她不知道。那部小说出来的时候,应该和她没有关系。 在外面打拼这么几年,她再回过头来去想当初那些人对她说的话,去想桑晓晓当初说的话,去想桑晓晓小说里所写的那些话。 李蔓站起身来,走向后厨:“人总得靠自己。她小说写的不是我,写的是所有出来打拼的人。” 第131章 【2】问题来了,要怎…… 看电视的人比看小说的人更多。在这个年代, 买不起小说的人太多,而看电视至少还能看别人家的电视。 《春居》的现实生活因为太贴近现在很多人的生活,导致了无数人激情追剧。因为播放的时间是在饭点, 不少人甚至抱着碗跑去自己村里唯几有电视机的人家,就为了能够看到最新一集。 桑晓晓身边的话题也重新变回关于《春居》的故事。 与此同时, 她也在和编辑部商量关于《冬醒》的出版。国家决策大事好像常常和桑晓晓无关一样。周围的人或许会谈论这个, 谈论那个,然而桑晓晓的长篇总是会规避开那些敏感话题, 更立足于社会情感事业文化等等。 说她小家子气也好,总归是不想写太多那方面的话题。很多东西收收紧紧,总归不像通俗小说,少有几个会被封禁。《冬醒》这篇文章已经算是比较出格, 文风内容更加贴近她的短篇。 两个小姑娘的成长,因为是从两个角度在看待这个世界, 又充满了孩童的直白,所以在语言上带着幻想, 也带着一些成年人无法接受的脑回路。 原先桑晓晓所想的“盗版”抨击, 也只是作为微不足道的一个环节,被加入在了小说中,融在里面成为短短几行字。 每一个成年人都是从小孩子走过来的,然而他们却有很大一部分人, 忘却了自己孩童时期的想法和所受的教育。孩童时期所受到的教育所明白的优秀的做法,都太过短小,在时间上无法和一个人一辈子相比拼。只希望这本书能够将这些短暂却有价值意义的时光在孩童脑内加深印记。 至于苏爽这一块, 桑晓晓在文章里面将人类社会的小女孩设定成了干啥啥都行,读书第一名。将狼孩设定成了拼命努力,靠着最后一丝拼搏成功的类型。 两种不同的舒爽加上孩童的可爱, 让看文章的宋姐时不时露出微妙的笑容:“不管是哪一个小孩子都好希望是自己的小孩。” 她看向桑晓晓:“当然我不是说我小孩不够好。只是有的时候带孩子真的快乐但也痛苦。一道算术题,你跟他说他怎么都学不会,这时候真的能活活把自己气死。他小孩子就算哭,他竟然也不是因为做不出这道题目而哭。而是生怕我因为他做不出题目,教训他而哭。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 桑晓晓顿了顿:“我这本书主要是想面向小孩子,你怎么好像深有感触。” 宋姐叹息:“小孩子看的书大人当然会看。睡前故事又不是小孩子读的,都是大人拿着书在边上哒哒哒给小孩子读,他们一个字都不会看。当然,睡前故事主要是让小孩子睡觉,他们要是看书的话,肯定熬夜不肯睡。” 宋姐翻了翻,自然也翻到了情感板块。 桑晓晓对情感的把控非常精准,将朦胧的好感说得一清二楚,也没将情感和一些事情当做女孩子羞耻不能说出口的问题。尤其是狼孩,喜欢就说出口,不喜欢就不要了。果断至极。 宋姐发现确实属于教育类的好小说。 “谁能想到最后一部冬,竟然是写这样的题材。” 宋姐强忍一口气看完的心,好奇问桑晓晓:“这四部长篇小说写完之后,你还有别的写作计划么?这段时间好像不管是长篇还是短篇都没有写太多。都在忙着这部长篇和学校以及编辑部里的事情吧。” 桑晓晓大二大三的课程最多。大一的时候有学校的体谅,大四则是到了写论文和实习的阶段,所以课程也会少下来。 她确实之前忙得没时间去写太多其他的东西。 “别的写作计划。”桑晓晓想了想,“估计得要去各个城市走一走才能知道。元宝茶饮店原本只是开在首都,现在各地都开了起来,但厂内的员工数量不够。还有很多人也希望能够当元宝茶饮店的店长。给外人的待遇会有变动。他也要去各地实地考察过才行。我们两个结伴出去多走走。” 宋姐没想到桑晓晓有这个行程安排,震惊:“那你的妙花编辑部呢?” 妙花编辑部现在蒸蒸日上,每一期都卖得极为畅销。编辑部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是桑晓晓的校友和隔壁学校毕业的学生。这个专业水平等级简直让人震撼。 按照原本的规划,桑晓晓毕业之后就将正式接手妙花编辑部主编岗位。按照她在文学上得到的成绩,完全可以得到极好的待遇。多做几年之后说不定可以有更高的台阶。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29节 桑晓晓却不想被这样束缚着。 她傲慢微抬起下巴:“我室友,方苗。多好的编辑苗子。她和我一起创起的妙花,经验是所有人当中最多的人之一。她的努力也显而易见。就连原先星海编辑部的人也不得不夸奖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在妙花,我估计很多编辑部的人都想要抢她。她现在在编辑这个行业中认识的人足够多,完全能够胜任主编工作。” 桑晓晓日常要赶稿并写自己的文章,而方苗也写文章,却文短,且比桑晓晓花了更多精力在编辑部的日常上。明明还是很多人的学妹,如今竟已经有了领导人的能力。 宋姐也知道方苗:“她确实可以。你们学校文学社那一批人,以后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妙花编辑部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是一个跳板。往后一个个都会向更高方向走。”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现在的妙花编辑部对于你来说确实,小了。” 桑晓晓的脚步似乎已经走得更远了。就好像热播《春居》当中的少女和少年。刚出现时不过是贫穷小山村里的小角色,随着走过大好河山,见证过那些震撼人心的角色,早已经从内心到外表,都不再是当初那个人。 现在的桑晓晓也不再是当初的桑晓晓。 宋姐想起和友人卓诗飞一起吃饭时,卓诗飞说的话。卓诗飞是她们这群人当中第一个见证桑晓晓迈出文学步伐的人。她当时笑着说:“三木很有意思。那个时候的我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走那么远。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气,有的人运气到了,就一飞冲天。有的人运气没到就默默无闻很多年。她早年完全没发过文章吧。” “那个时候的桑晓晓可比现在嚣张得多,也自说自话得多。很娇气,虽然我不觉得讨厌,但仔细回想一下,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性格。我妈听村里人说,当初很多人都觉得她脾气坏,嫁不出去的。” 宋姐当时回着:“有人愿打,有人愿挨。你当时就属于愿挨的,现在不也有人属于愿挨的。” 现在宋姐真诚祝福桑晓晓:“趁着年轻多走走。到时候写下万卷书,也算是替我们这些走不了万里路的人开阔一下视野。” 祝福着祝福着,她工作职业病犯了:“不如写散文吧,写完了记得给我们出版社。价格我们好商量,” 桑晓晓听着听着,听到最后无语。 她学着室友杜天悦的表情翻了个标准白眼:“你根本不是真心的祝福我,你只是想要让我写散文,想要让我在你们出版社投稿。” 宋姐哈哈大笑。 桑晓晓不再和宋姐多说。 关于出版的事情,详细的内容得等宋姐看完整部小说之后才能沟通。宋姐是很会把握机会的,趁着电视热播的时候,早已经安排工厂将小说再版印刷。 这一次的小说想来她也会安排妥当。 不再多说后,桑晓晓便利落走人,转头找傅元宝去了。 此刻的傅元宝并不是非常欢迎桑晓晓。两人这回回到阳城,也快接近桑晓晓毕业的时间。 他年纪到了。桑晓晓年纪也到了。不用桑晓晓说,傅元宝周边包括小奶奶以及桑家妈妈和桑家爸爸,都已经陆陆续续和他打过电话沟通过。 两个人是从小定的娃娃亲,那时候是口头约定,并没有真正拥有定亲流程。小奶奶传统,觉得现在两家人条件都还成,可以在正式结婚的前一天把定亲流程也走了。 也就是说一场婚礼办三天。 傅元宝是完全不介意这个事情,可办婚礼之前首先要求婚。傅元宝到现在还深刻记得,因为桑晓晓不喜欢某种夸张的求婚求爱方式,专门写了短篇来嘲讽这个事。 那篇无限循环的求爱,估计是不少人内心的心理阴影。 傅元宝头痛:要怎么做才可以折腾出让桑晓晓满意的求婚方式? 第132章 【1】不如你等桑小姐…… 求婚的方式多种多样。只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消息并不算灵通, 想法也没有格外出众。像在学校里将蜡烛摆成爱心型去告白去求婚,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了。 稍有不慎,有的人都会被当成耍流氓给抓走。 傅元宝身边的人求婚就更加简单, 要么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要么就是找红娘牵线, 最后嫁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特意的求婚仪式。 小奶奶曾经说过, 他父母就是很简单在一起,很简单生下了他。婚礼办的很喜庆,可惜三金被偷的插曲还是让人难过。 像宋锐求婚更是简单,一起吃个饭, 最后跟着双方父母一起吃了一顿饭,送了一套礼物, 就算是求过了婚,定下了婚约。 傅元宝很清楚要是自己干出这样子简单的事, 桑晓晓能够几天不给他好脸色。一个月之后, 他就能在某个期刊上面看到桑晓晓的新文章。这篇文章估计不单纯是嘲讽他,将会嘲讽全天下没有浪漫之心的男人。而全天下没有浪漫之心的男人都会认定为被嘲讽的只有他。 傅元宝深深叹气,想找宋锐喝酒。但是宋锐现在驻守首都。他对阳城的好感,早在当年被人背叛之后就消磨殆尽。现在在首都跟着傅元宝一起做饮料厂, 做茶饮店,顺便投资点别的产业,混的风生水起, 更加少回阳城。 想来想去周边适合喝酒的同龄人,竟然只有每个月准点到户家来给小奶奶把脉的盛栢医生。 盛柏全然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放个假, 雇主竟然找自己喝酒。 他内心幽幽叹气,又看在师傅和钱的份上,非常配合傅元宝,前往这场酒局现场。喝酒的地方约在阳城一家小饭店的包厢内。 喝酒的人,有王叔、盛栢、盛栢师傅以及傅元宝。 盛栢的师傅现在照样会给人看病,不过出诊的时间很短。他年纪一大把,行医行为深入骨髓,见着傅元宝就开始念叨:“瞧瞧你这张脸,春风得意是得意,一看就累的肾虚。晚上不好好睡吧?总想你的工作吧?你要是再这么不好好休息下去,以后结婚了可麻烦。男人什么都可以好,就是不能肾不好。” 傅元宝:“……” 要不是全场全是男的,还都是自己人,傅元宝能当场拍桌走人。 老中医轻车熟路:“ 唉,点点羊腰子,点点韭菜。可惜咱们这儿不沿海,不然还给你再点点海鲜。大小伙子天天不好好睡觉。你是没见那个傅帆。他是真的肾不好,不过他和你不一样,他不是累的。他是你懂吧。” 傅元宝不想懂。他淡然倒了酒给老中医送上:“少说点。有空说这些不如给我配点中药调理。” 老中医喝了一口酒,砸吧嘴:“你知道现在找我看病的人队伍能排多长。” 老中医的牛逼能吹到天上去,将牛皮给吹爆。 傅元宝给自己倒了酒:“我只知道想要找盛栢医生看病的病人,已经约到两周后。每天都是人满为患。比找您看的还多。” “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要是不如我,我这辈子就白混。”老中医看着盛栢,那是越看越欢喜,“谁家徒弟有我的出息。我跟你说那些会议上,一个个老头子看着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恨不得把他抢回去。” 盛柏听着自己师傅跟雇主两个人疯狂吹嘘,觉得这场酒真的是毫无意义。他脾气早就被中医这个行业磨得温和,倒也完全不恼,只是安分吃着冷菜,对酒也不感兴趣。 好在傅元宝总算知道自己喝酒的目的:“是这样。我在考虑向我的未婚妻求婚。盛栢也见过她。她脾气是有一些特别,所以我想好好弄一个求婚仪式,但我一直想不好该怎么弄。” 老中医喝酒喝到眼眯细起来,话还是正儿八经回着的:“你求婚关我们什么事?你这是在阳城没有人找了吗?” 傅元宝顿了顿:“找我家里人。事情还没有办好,人消息都已经透过去了。好友又在首都,和他聊起这个话题,他完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盛栢医生和我年纪差不多,嘴又严。所以我才喝个酒顺便问问。” 老中医呵笑,刚才对自己徒弟有多骄傲,现在对自己的徒弟就有多嫌弃:“你指望他。他身边连个女娃娃都没有。眼睛里面只有一种人就是病人。但凡他起一点心思,至于到现在连身边人都没有。” 说着他推搡自己徒弟:“说你呢,别光顾着吃。多大岁数人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不行。” “说明他们医术确实不行。 ”盛栢抬起头,朝着师傅笑笑,“我对谈婚论嫁暂时没有兴趣。以后要是需要孩子,可以去领养一个。教他一手医术,以后既当孩子又当徒弟。” 简单的朴实想法,一听就觉得是认真思考过的。 傅元宝听见盛栢的话:“我当初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有合适的就结婚,没合适的一个人过也挺好。要是长大之后需要孩子,领养一个也挺好。” 说实话,这会儿大多数人生活条件都不怎么好,像孤儿院这种福利机构里的孩子生活条件更拮据。里面有孩子因为这样和那样的原因,失去监护人,只能在这里生活。 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也没想到自己的娃娃亲能真成功,还即将要迈入婚姻。 “现在不这么想。现在就想着怎么求婚,以后……”傅元宝顿了顿,“结婚之后的日子总会不一样。” 在这一瞬间傅元宝已经想到搬一张床上睡觉的生活。他还认为孩子都不急着要。他就希望和桑晓晓过一段只有对方的甜蜜生活。 说老实话,谁不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能够睡在一个房间内! 靠近桑晓晓的时候,她身上会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混合着水果和花香。很好闻。可因为他是个有理智的成年人,也怕被桑晓晓追着打,以至于每次亲热都只能点到为止,并去卫生间冷静冷静。 这日子过了那么多年,很是辛苦。 傅元宝看向他们:“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建议?” 在场另外三个男人表情不同,但脸上的表情所代表的意思都差不多。王叔诚恳说:“我们这些大老粗哪还有这么求婚的。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我那会儿大家都穷,我连金子都打不起。家里抓两只鸡,弄几个鸡蛋,已经是很值钱的玩意儿了。哪像现在还打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 这说的已经不是求婚阶段,而是进入彩礼阶段。 老中医更实诚:“我那会儿乡下赤脚医生,日子动荡的很。这条命活下来都不容易,大家伙说了一声,当天盖了红盖头晚上就睡一起算结婚。其实连结婚证都没,还是后来补的。” 傅元宝:“……” 至于最后剩下的盛栢。他浅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傅元宝对盛栢说:“那你现在可以想这个问题。想一下我该怎么去求婚。” 盛栢内心叹息,很想说想不出来。他的本职工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医医生,为什么要为雇主操心这种事情。 傅元宝说:“你要是想出合适的。需要什么药我都帮你去联系。毕竟中医馆里稀有的药材还是比较少,不像我们这种做药厂的人,认识的采药人多。” 盛栢顿时腰杆挺直起来。 雇主给的太多了,这种与中医无关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想一想。 盛栢没有喜欢的姑娘,想了一下自己认识的各种同龄姑娘:“女孩子其实和家里长辈一样,要的是一个心意,一个态度。这个心意和态度又不能超过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也不能太过廉价以至于无法炫耀。” 说到这里,傅元宝若有所思。 盛栢:“比如说能打一个金戒指,那就打一个金戒指。不要去打整一套。但一个金戒指稍微大一些,就算是比较出众了。” 另外两个年级稍长的附议:“对对,毕竟以后还是要过日子,不能只想着一时。” “求婚这种事情,我记得桑小姐并不喜欢很夸张。”盛栢也是看过三木文章的人,对三木的短篇印象深刻,“简单而要有惊喜。不如带她出去玩,然后到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专门求婚?” 傅元宝觉得盛柏说了跟没说一样:“我也知道,所以该怎么求婚?买戒指?会不会太庸俗了?我就连买一个大哥大给她,她都觉得土。买花?现在似乎送一束花,平时也能送。总不至于送个水果篮。” 傅元宝叹息:“她对于土的认定,总感觉和别人不太一样。” 盛栢:“……”送戒指和送花土不土,他不知道。可如果送一个水果篮,他雇主可能头都要被锤掉。 老中医都忍不住开口:“你当是看望病人呢,还送一束花加上水果篮。我们中医院可惜就缺了一个住院部,不然天天都是送花送水果的。” 傅元宝看向他们:“所以应该送什么?去哪里玩的时候送?总得给她一点交代性的东西。” 盛栢想起桑晓晓各种作品里,男主角对女主角的求爱方式,觉得自家雇主长路漫漫:“似乎好像桑小姐对于求爱的方式,了解的比傅先生更透彻。像送女生画像,像是用女生生产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一个好笑的妆容,像是用私人医院的剪彩红花……” 桑小姐的示爱一套接一套。 对比起来,傅先生说的那些确实土了点。不新颖,也不浪漫。 盛栢劝说:“不如傅先生,你等桑小姐对你求婚吧。” 傅元宝:“?”什么东西? 第133章 【2】希望她能喜欢…… 有的东西是水到渠成。 傅元宝能够想到求婚的事, 桑晓晓也自然能想到。比起傅元宝脑子里想的,他必须得要对桑晓晓更好一点。他是男人要担负起更多的东西。桑晓晓还真能出乎他的预料。 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差别? 将男人放在女人的地位上,他自然就会变成女人。将女人放在男人的位置上, 他自然也会变成男人。生理上的区别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唯一的区别。 这个社会将男人跟女人更多的区别开来, 在桑晓晓看来并不重要。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30节 毕业之后, 她就希望和傅元宝可以过上更好的两人生活。感情到了这个程度,结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要说事业, 两个人的事业并不会因为婚姻而受到影响。 傅元宝是做生意的,桑晓晓是写文的。两人虽然说都不太稳定,但也因此而生活安排上更有弹性。 既然要结婚,那自然要有一个求婚步骤。 桑晓晓一脸冷漠想着:指望傅元宝求婚, 那一定是让她觉得土到不可理喻的求婚方式。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怨怪傅元宝,是时代受限。 傅元宝这样的人, 哪怕走在时尚尖端,在她的眼里也依旧和未来时尚相差了几十年差距。 钻石戒指这种东西是广告营销的产物。所谓的增值也是因为营销之后所产生的增值效应。真正会增值的东西应该是本身所具有稀有性的东西。 所谓真正有价值的物品, 必然难以制作、难以产生、难以复制, 用量越用越少。这种稀缺性,才会让这样的物品凸显出真正的不可替代意义。 比如不可再生的宝石。 “不可再生的宝石用来当求婚的,倒也不是不行。”桑晓晓嘀咕,“我现在买不起是真的。” 写文的稿酬再多也多不到可以让她去拍卖会上买宝石。与其买那些倒还不如专门打个金戒指, 或者买个玉指环。这些也是能保值的东西。 桑晓晓在脑子里不断设想,甚至都想着要不要去淘个古董金戒指出来。说不定价值意义也挺高。 至于求婚的方式。 要是放在吃的里面,傅元宝牙口太好, 说不定一口就咬坏。要是换一种方式,她脑子里一时之间还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方式。 总不能送一束花。太老土了吧。 桑晓晓不知道自己随便的一个想法就想到了傅元宝说想到的方法。 “小说里能够想出这么多告白方式,真的自己做起来怎么一点思路都没有。”桑晓晓拿出一张纸, “唉。和傅元宝这么多年娃娃亲,都没有怎么好好认识。反正他也不怎么过生日。干脆按照他的年纪,每一年送一份礼物。” 一岁的傅元宝,送什么?送一个金元宝。庆祝他的诞生一周年。 两岁的傅元宝,送长命锁,希望他生命如小奶奶所希望那样长久。 三岁的傅元宝…… 桑晓晓一笔笔写下去,想将自己错过的傅元宝的人生,在这些礼物中参与。那时候的傅元宝没有人陪,她应该也不可能再活一辈子,然后冲过去和傅元宝说:我是你以后结婚对象,你赶紧支棱起来。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独自打拼的少年,她却迟迟才出现。 桑晓晓手一顿,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些小礼物。做这些小礼物时间并不需要花费多少价格也不需要花费多少。傅元宝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要是不明白就拖出去打死。 他这种性子放在古代肯定是要被砍头的。 桑晓晓根本不想自己才是那个性格更恶劣的人。她这种性格放在古代才是要被人砍头的。 两个各自有所想法的人,重回首都过着一天天的日子,很快迎来桑晓晓毕业。毕业并不是一场考试,而是拿到毕业证书,一群人凑在一起拍毕业照片。 教师们对于每一位毕业生都给予厚望:“你们是未来的希望,是国家的栋梁。往后的日子你们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放弃,不要因为一时的成就而傲慢。人生路漫漫,学校终为你们而骄傲。” 大家有感而发,有的一群人抱在一起,约着晚上吃饭喝酒,有的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方苗和严露就在那儿狂哭,杜天悦也红了眼眶。唯有桑晓晓在那儿:“哭什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碰头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以后从我家到首都可能只要两三个小时。说不定首都从左往右跑都要跑两三个小时,还没我过来快。” 严露:“呜呜呜,你说得好对。”现在的首都已经隐隐有了堵车的迹象,自行车都在马路上能堵成一团儿。从首都一边儿骑到另一边,确实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大家伙儿从学校离开,还要去宿舍整理东西。老师们当然不会在这个点上紧赶慢赶地催着大家离开。桑晓晓则是满脑子想着要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给自己和傅元宝关系进行一个质变。 她特意把所有礼物全部准备在了自己的一套四合院里。 那套四合院现在是她的地盘。傅元宝和她租房租了两年之后,很快就搬进了四合院。住在自己家里面总归比在外面租房更加舒适。而且四合院距离学校也不算太远,在有车的情况下,她上下学还是方便的。 好在四合院的房间多,她准备东西的时候全部都瞒着傅元宝。这段时间傅元宝好像也在忙事情,工作上面茶饮店似乎打算先在首都试点交给人代理。 他要在原先的那些厂工里,选出几个区域代理。区域代理再教自己的员工如何开店。以后员工当店长开店,去掉成本之后,要将收益的一部分交给自己师傅,再将一部分收益交给傅元宝和桑晓晓。当然只是前几年是这样子操作,后面慢慢的会变分成。如果说收益超过自己的师傅,也会有别的发展方向。 桑晓晓从这里看出了未来商业大鳄将店开满全国的恐怖状况。 傅元宝从来都是能拿一个萝卜放在众人的面前,并且告诉众人:“只要你们努力向前跟着我走,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肉大家一起吃,有酒大家一起喝。” 她牵肠挂肚着求婚这一码事,和同学们暂别的非常仓促。 都这个时间段了,她也没打算隐瞒,和室友说着:“我要去和傅元宝求婚了。我们之间的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但求婚只有这么一点短短的时间。先走一步。今天谁打扰我,我就一脚把友谊的小船踹出洞来,直接大家一起沉船。” 哭得惨兮兮的方苗和严露,以及比较耿直的杜天悦集体懵逼看向桑晓晓。 啥?她们心中娇滴滴的三木在说啥? 她在说她要向自己的未婚夫求婚?这合理吗?这不应该是男人该干的事情吗?以及她们不能去围观吗? 三个室友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两句多问两句,桑晓晓察觉学校没什么事情了,拿着学校发的什么毕业证和自己的包拔腿就跑。 当学校老师过来问桑晓晓去哪里来的时候。三个室友也完全没了伤感,还格外亢奋:“老师老师我跟你说,桑晓晓说她要去跟那个傅修源求婚。她们要结婚啦!” 老师震惊,老师没想到,老师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和其他老师说了:“你们知道吗?三木去跟她未婚夫求婚了。” 其他老师哗然,震惊,狂笑起哄。 在大家短时间之内将这个话题传开的时候。傅元宝也在折腾事情。 傅元宝和桑晓晓在四合院内不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傅元宝为了不让桑晓晓发现,特意在一个极为偏僻的房间内,趁这桑晓晓每晚睡下的时候过去布置场景。 两个人愣是自己都在同一套四合院内搞事,互相都没有发现对方干的事情。 傅元宝觉得桑晓晓不喜欢大庭广众的告白,不代表不喜欢告白。他特意买了一些花,约定了桑晓晓不在的时间让人今天赶紧送上门。 然后他把花铺了一地,又在当中放了一个桌,两个椅。 “乐团订好了。”傅元宝在自己的本子上打着勾,嘴上也没停,“厨师叫好了。现在厨师已经做起了饭。高汤昨晚上就开始熬上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今天穿的也非常正式。”是桑晓晓给他挑选的衣服,桑晓晓给他挑选后换上的纽扣,桑晓晓给他挑选的领带,桑晓晓给他挑选的胸针。 总之,他今天所有都按照桑晓晓的喜好在折腾自己。 “还有哪里有缺的?”傅元宝看向角落小桌子上的大木盒,收起笔和本子过去检查木盒,“盒子正常。” 他打开盒子,望着里面的东西,眼神很是柔和。 桑晓晓曾经叫他画过她。他画的一塌糊涂。如今他的画技也没进化多少,毕竟整天做生意,哪里有空专门学画画呢? 但他这些天偷偷去捏了两个泥巴。 一个男娃娃和一个女娃娃,两个娃娃手牵手,中间放了一枚金玉镶嵌的戒指。好看,希望她能喜欢。 第134章 【1】各怀心思的求婚…… 桑晓晓冲回自家四合院, 在门口已经开始探头探脑,生怕傅元宝突然出现。傅元宝的车停在门口,但人不知道在哪里。 她小心翼翼走到自己房间里开门关门, 把学校里发的一堆东西全部丢到桌上,拿出干净衣服打算给自己洗漱后换一身。 洗头洗澡, 用完洗发露还得用护发素, 全部冲洗干净,全身上下都抹得香喷喷。要不是香水喷到身上, 和自己身上的各种沐浴香味混合在一起太过杂乱,她现在必然还要往身上喷两下。 桑晓晓发质很好。头发擦干后,乌黑的头发有些许蓬松,手一顺竟是有一种广告里丝滑顺畅的即视感。当然她的头发没有拉直过, 所以还是没广告那么夸张的。 洗干净之后,她又偷偷摸摸回到自己房间里。今天晚上这么正式的日子, 需要佩戴什么首饰更加合适?项链耳环总归是要配对,手链倒是不用更换。 她已经习惯和傅元宝一样戴那么一串珠串。 桑晓晓还很有心思, 给自己画了一个颇为素颜的妆容。唇上点了胭脂泥, 看上去红润,但不会像口红那么夸张,脸颊处虽然洗澡后已经有了淡淡的粉,但她还是扫了点淡粉。 自然而然的肤色会随着时间环境产生变化, 而妆容至少能稳定美貌一段时间。 早睡早起下的年轻美貌就是最大资本。桑晓晓能画这么素颜的妆和平时一直注意好好睡觉离不开关系。 夏天当然是要穿鲜亮的衣服。桑晓晓穿裤装但更喜欢裙。她这段时间最喜欢飘逸的长裙。不能是白裙白裙太素。谁要收腰的碎花裙, v字领,肩膀处要蓬松公主泡泡袖, 后背有系带。这系带就和长裙一样飘逸,打了一个蝴蝶结,依旧留下两条长绳, 风一吹裙子飞如蝶,长绳也跟着一起飞。 这样的穿法放在前两年会觉得有一些成熟,到她现在的年纪则不一样。正正好好。当然这样子的衣服,往后十年二十年一样可以穿。 所谓的时尚艺术,就应该是跨越时空,现在觉得好看,几十年之后也觉得好看,百年之后也会觉得好看。像古代的一些汉服,很多衣服放在几百年几千年之后,穿到身上一样充满美感。 桑晓晓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对着镜子忍不住感叹:“傅元宝我真是对你太上心了。”竟然为了今天这晚上的仪式,专门再打扮一次。 现在这么感慨着,桑晓晓听到门外有动静。 她心里咯噔:不会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还有人上门?那她岂不是白准备了。 桑晓晓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最后可能会因为一场意外而失败,顿时警惕起来。她打开房门,没看到外面人的踪影:“傅元宝!” 傅元宝听到桑晓晓的声音,没想到桑晓晓猝不及防已经回来。 他正在迎着乐团往里走。 他也警惕起来:特别花了这么多心思,最后因为人被发现而功亏一篑。 傅元宝忙手指竖在唇上,做嘘声动作,同时回答桑晓晓的呼喊:“怎么了?今天回来的有点早。不是说你们毕业生要一起拍照,会闹得很晚。” “我不是答应你回来吃饭。”桑晓晓看向声音方向,“今天不会家里还有人一起吃饭吧?你把我爸妈接到首都来了?还是宋锐来了?” 傅元宝到没有这么做。桑晓晓的学校常年对外开放。有一年桑晓晓学期结束,桑家人一起做火车来参观过一次,在首都住了几天玩了一圈,最后和桑晓晓傅元宝一起回家。 他们对短住有兴趣,对常住受不了。 比起南方,首都实在太干了。南方到处都是水,而首都大多数的时候空气湿度都不高。 宋锐更不可能来。他要求婚,叫宋锐来干什么?傅元宝单方面宣布宋锐跟桑晓晓不熟,也没必要熟。 “不是没有人。我刚才在试一个新的收音机,弄出了点响动。这个收音机看起来效果还蛮好,不过还在试验阶段,下次完全弄好了再拿给你听。” 傅元宝张嘴就是瞎话,忙把人引到吃饭的地方。饭桌边上专门拉了个屏风。这些人就要在屏风后面演奏音乐。当然包晚饭。厨师还得把他们的晚饭也做了。 乐团的人见傅元宝动作隐蔽,脚步压轻,说话又是开口胡编乱造,非常清楚这就是暂时还没有打算把惊喜告诉对方的意思。他们非常配合,放轻脚步,连衣服箱包的摩擦声都努力克制住。 一群人冲到目的地之后才松了口气。 傅元宝小声交代:“你们先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下我让厨师给你们送茶水送水果送点心垫垫肚子。现在这个点还早。五点的时候我们正式开始。结束的早,大家晚饭大约七八点左右就能吃。” 乐团的人早有心理准备,朝着傅元宝点了点头。 傅元宝当即出了房间门,去应对桑晓晓。 桑晓晓虽然怀疑傅元宝在哄骗她,但她心系自己筹备的那些礼物,还是悄悄拐去礼物堆放处。她想要最后检查一下这些东西,并找一个借口让傅元宝过来。 然而她因为折回房间又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装扮妥当才继续往外走,所以脚步才走到一半,就听见傅元宝喊她:“晓晓,晚上厨师在准备晚饭。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要是方便有材料就让师傅下厨。” 桑晓晓收回脚步:“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气。连最后想要看一眼自己准备的礼物都没空。 昨天晚上到今天,四合院应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那些礼物应该就和昨天晚上她见过的状况一模一样。桑晓晓这么安慰自己,站在原地等傅元宝走过来。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31节 天气热,这个点还早,太阳依旧在天上晃着。傍晚的橙色半边天都没有出来,以至于傅元宝一出现,阳光洒落到人身上,给人戴上了一层光圈。 是一种在阳光下,看久了之后每个人身上都会产生的光圈。今天的傅元宝专程捣鼓过自己,让桑晓晓见到他的第一眼,眼前一亮。 毕竟自己好好装扮过自己。傅元宝现在穿着正装的样子,算在桑晓晓内心心中达标。 要是在这种特殊日子里,傅元宝穿得还和土老帽一样。桑晓晓一定要逼迫他回去先换好一整套的衣服再说。凭什么她换,他不换。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早发现傅元宝的衣橱里,偷偷摸摸塞了不少老男人的衣服。那一件件衣服,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审美。在离开小奶奶之后,傅元宝的审美更加糟糕,如果没有桑晓晓她隔三差五去选点正常衣服,简直活不下去。 正常人穿着工装或者耐损的深色衣服去工厂没关系。可傅元宝时还要参加各种酒桌饭局,偶尔还要和一群外国人一道参加什么酒宴的。那哪能穿工装?穿正儿八经一身黑西装也不对。穿白西装也不对。外国人穿一身黑西装,如果不添加点亮色,就会觉得是出殡下葬套装,穿白西装相反,是婚庆套装。 至于休闲西装,傅元宝因为没审美,很大概率是别人推销什么火,什么是所谓的时尚尖端,什么价格贵,就能干脆利落下单的。 问题是时尚尖端也有奇葩货色。她上次就看见一件豹纹西装。是时尚,只是不是她认可的时尚。谁正常酒宴穿豹纹西装啊!又不是娱乐圈走红毯。经济圈的人穿什么豹纹西装! 她在傅元宝手腕上的珠串上多看了一眼,随即对上傅元宝的视线。她想要开口点什么,结果求婚这个事情充满了大脑,让她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日常话题。 桑晓晓重新把嘴闭上,撇嘴。 生气。 房间里是有灯光的,拆礼物在白天拆更好一点?还是说晚上拆气氛更足?不如直接开口,现在就拉着傅元宝一起去。 桑晓晓再次打算开口。 傅元宝却先桑晓晓一步:“我要去让厨房切点水果。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以后再聚应该和大家也比较难聚。你们有没有约一下什么时候一起再吃个饭,或者和室友四个人结伴出去旅游。” 桑晓晓的话题顿时被傅元宝带偏:“学校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正常的毕业流程。毕业证也给我们了。约吃饭到时候再说,妙花编辑部就在那儿。方苗留在首都,严露本来就是首都人,杜天悦到首都也很方便。反而是我,如果回阳城的话,离首都最远。旅游就算了,大家都马上有事要做。” 四个人工作都安排好了,几乎没什么空闲。学校给安排好工作的同学都发了条。要准时到岗。 傅元宝点点头,过来拉起桑晓晓往厨房去:“回来还专程换了一套衣服?因为今天太热了?还是晚上和他们约好了还要出去一趟。要是出去的话不要喝酒,晚上我可以来接你。” 桑晓晓不高兴:“晚上没有安排。你怎么老把我往外赶?” 傅元宝笑起来:“这不是毕业么。总要有一场欢庆的结束来迎接新的开始。以后你就不再是学生,想要再当学生还得再往上念书。” 桑晓晓觉得再往上念书也不是不行。这以后再说。她现在暂且没这个计划。 到了厨房,傅元宝还在找借口:“因为今天是毕业的日子,所以特地让师傅多做一些菜,做好一点。你可以看看合不合胃口。” 同时在桑晓晓眼皮子底下和厨师说着:“师傅切点水果。” 当桑晓晓好奇跟着厨师的助手去看到底有什么菜的时候,对师傅小声吩咐:“乐团的人来了,水果茶点送点过去垫垫饥。” 厨师师傅悄然看了眼没关注他们的桑小姐:“嗯。” 第135章 【2】我决定和你 结…… 傅元宝每一个行动都深藏功与名。桑晓晓不管再怎么擅长写文章, 擅长看人,碰到事情的时候,依旧是一个象牙塔里的小姑娘, 完全将信任交于身边人。 五点没有到,傅元宝便拉着桑晓晓扯东扯西, 顺便吃吃水果喝喝茶, 聊点有的没的,还去书房兜悠了一圈。准时到了五点, 他才拉着桑晓晓的手:“走了,去吃饭。” 这会儿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只是已经准备西落。天边已经渐渐染上了一层橙,还夹杂着一点并不起眼的粉, 最后和原先的蓝天白云混杂在一起,漂亮得让人惊叹。 两个人走在四合院的路上, 影子被拉的长长。诗句中对月可以成三人,如今他们两个对日则是成双成对。 巧合的是连太阳都不孤寂, 只因今天的月亮出现的早。太阳没落, 月亮已上了天。 桑晓晓在傅元宝的手心里面挠:“吃完饭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说出口,桑晓晓有点紧张。她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和人在一起,第一次求婚。这些事合并在一个人身上, 总归会让人觉得紧张。 唯有傅元宝似乎是一成不变的淡然:“好的。” 桑晓晓有时候有点羡慕傅元宝的性子。他被磨砺了太多年,到现在为止已经宠辱不惊。小奶奶教的好,让他骨子里的骄傲并不会外露, 而是懂得谦逊,懂得用平常心去对待事。 傅元宝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她见过几次。从两个人认识多年的时长来对比,失态的次数真少到可怜。现在唯一的失态就是有时候她闹得过分, 他哭笑不得无奈去洗澡。 这种事情能怪她吗? 桑晓晓想到这里,轻哼。不能怪她,而且她还敢更过分。 傅元宝拉着桑晓晓走到他筹备好的房间门口:“今天我们在这里吃。” 桑晓晓意外看向傅元宝。 然而傅元宝回应了她的眼神,却只是把房间门推开,露出他早已准备好的晚宴。厨师已经将餐盘鲜花都摆放妥当,还在隐蔽的角落点上了好闻的中式香。 桑晓晓视线落到室内,心脏缓缓加速。满地花加上点着灯的双人餐桌。餐桌旁,完全能听得出是现场演奏的音乐,不断传来,让桑晓晓迈进房间的脚步有点软。 没想到傅元宝会比她先一步放出这样一幕,为了欢庆她的毕业。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求婚?桑晓晓不敢对傅元宝抱有太大的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要是傅元宝没有达到她所想,眼前的这一片所有的用心,都会变成心有缺憾。只有不抱希望,她才会更好去感受傅元宝现在想要传递的惊喜。 当然桑晓晓一如既往上前就是:“给我拉开椅子。” 傅元宝上前拉椅子。 桑晓晓坐下,微仰头看向身边的傅元宝:“给我倒一个酒。我今天晚上要喝。”这么美好的场景,不喝酒说不过去。 傅元宝轻笑一声,去边上拿出厨师准备在醒酒瓶里的红酒给桑晓晓和自己都倒上。 白酒的口感不适合桑晓晓,红酒和果酒更深得桑晓晓欢喜。傅元宝早有准备,力求今天让桑晓晓全程满意。 厨师很淡定拉着自己的助手先上前菜,上完就撤,准备下一步。 傅元宝落座,和桑晓晓说着:“为了给你这个惊喜,布置了有一段时间。还好没有被你发现,不然的话没有惊也没有喜。” 桑晓晓之前撇嘴生气的态度全然消失,轻哼哼:“算你了不起。” 了不起的傅元宝想着:更了不起的还在后头。 音乐悠扬,晚餐并没有吃太久。傅元宝全程想着要送出求婚戒指,吃得并不多,还得想着和桑晓晓的各种聊天话题。 桑晓晓是心里面也想着事情,可不能辜负美食,于是低头猛吃。 厨师看着一个吃完了一个没怎么吃,总归还是得要继续推进送菜的过程,于是提早结束到最后甜点。 就在桑晓晓喝了口酒,并且打算开开心心解决掉最后甜点的这刻,傅元宝再一次起身。 桑晓晓勺子舀了一大勺,准备放入嘴里,视线落在起身的傅元宝身上,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傅元宝则是走到边上很自然拿出了自己早有准备的木盒。 他重新走回到桑晓晓边上,按照那些求婚,人经常会有的姿势,也是他面对桑晓晓有时候会低下身来和她对话时的姿势,单膝跪地,打开木盒。 傅元宝没有挡住自己的脸:“桑晓晓,我们结婚吧。” 桑晓晓手顿住,怔在原地。 蛋糕丝滑融化在嘴内,甜腻微凉到让她头皮发麻。视线内,泥娃娃手持金玉戒指,全然一副希望她接受的样子。泥巴娃娃不值钱,捏得再好也不值钱。可两个小娃娃傻不愣登,让桑晓晓很是喜欢。 很通俗的求婚方式,但看得出傅元宝已经上了心,做足了准备。 “我希望你能够嫁给我。我希望我可以和你一辈子。” 傅元宝的声音是在自己面前发出的,可又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桑晓晓在各种影视剧和网络上看过很多的求婚方式。几乎每个人似乎都是一脸惊喜,双手捂住脸,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有一点想要落泪。 不是难过的眼泪。 是觉得有一个人和自己想法几乎同步,肯与自己往后走下去的触动泪水。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在学校里面跟大家毕业分别都没有哭,这一刻却红了眼眶:“你好烦,你怎么能比我先一步?” 傅元宝:“?” 桑晓晓放下蛋糕勺,伸出手递到傅元宝面前:“帮我把戒指戴上。” 傅元宝从盒子里拿出戒指,随后放下盒子垂下眼,左手拿着桑晓晓的手,右手亲手给她套上戒指。他是个很淡定的人,声音这会儿却哑了不少:“十指连心,手指最靠近心脏。戴上不能后悔。” 桑晓晓能说什么?她怎么可能后悔。 心脏被无数的情愫填满,一点点都没有办法分给别的任何情绪。这个世界在这一刻连空气都是甜的,更别提两人之间。 她当然是选择低下头,吻在傅元宝的唇上。傅元宝自然而然加深着这个吻,缓缓起身将人固定在座椅上。要不是边上的音乐声逐渐欢快并不打算停下,恐怕两人就要彻底失控。 桑晓晓被音乐声惊醒,反应过来后拿着手戳傅元宝心口:“还有人在呢,你知不知道分寸?” 傅元宝慢条斯理回答:“不知道。” 桑晓晓脸上泛红,连带着全身都有些发烫。这一会儿蛋糕不重要了,桑晓晓半点不想吃剩下的那点蛋糕,只想着把她给傅元宝准备的东西交给傅元宝。 她起身拉着傅元宝往外走:“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两个人出了房门,丢下所有的外人,从四合院的一端跑下另一端的房间。没有半点犹豫,桑晓晓一把推开她准备好无数礼物的房间。 房间敞开露出屋子里包装齐整的一个个盒子。每一个盒子上面都编写了数字,比原先桑晓晓第一回 写的更多。她连傅元宝零岁诞生的礼物都想了。 桑晓晓带着傅元宝,从第一个“零号”盒子开始:“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在先前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也没有相遇。”甚至在最开始小的时候相遇的也不是她。 “这里的每一份礼物,都是我送给当时的你的。直到今天送给今天的你。” 傅元宝时不时会说出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话,做出让人难以抗拒的行为。桑晓晓则是要么不上心,一旦上心,每一次的精心设计都能够带给人震撼。 作为一个大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在外独立打拼的人,傅元宝早就不期待什么生日礼物。然而桑晓晓从来没把他当做一个不需要照料的苍天大树。 她觉得她会想要礼物,就认定傅元宝也会想要礼物。 傅元宝原本觉得自己不需要。哪怕别人问起来,他都会轻笑或者嗤之以鼻:“都是男人。谁这把年纪了,还过生日吃蛋糕收礼物。也就是陪小奶奶她们过过。” 当桑晓晓真的送了,他就发现自己是需要的。 傅元宝从第一个盒子开始拆,半点不觉得累,一直拆到最后一个。整个屋子里点着灯,满地都是包装盒以及一件又一件的礼物。有的礼物贵重,有的礼物并不值钱。但不管哪一份礼物都计算了他的年纪,是他那个年纪最可能会要或者该有的东西。 桑晓晓在边上早度过了刚才饱受冲击的情绪阶段,进入到得意自卖自夸阶段:“怎么样是不是我准备的也很充分?最后这里的一对素戒,我们到时候就可以每天带出去,一点都不夸张。这是我的求婚戒指。傅元宝,你决定和我结婚吗?” 傅元宝朝着桑晓晓招招手,等人走过来后,将人拉入到自己怀里坐着。 以前的每一个时间段,成就了当初的他。和桑晓晓的每一刻相遇,成就了现在的他。 傅元宝额头抵在桑晓晓额头处,以一种无法传达的触动情愫说着:“嗯。我决定和你结婚。” 第136章 【1】筹备婚礼 桑晓晓在个人审美和难以抵抗的炫耀之心之间动摇。她极端想要在自己的手指上带上自己的求婚戒指, 带上自己的素戒。 脑子里理智对她说:“做人不要太虚荣。每天洗澡拿上拿下,出门戴这么浮夸更是容易遭到抢,古话有曰, 财不外露。”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32节 情感对她说:“新戒指好好看。两枚戒指都非常好看,一枚是傅元宝送给他的, 一枚是她自己特意定的, 和傅元宝的成双成对。” 两枚绝对能让人侧目的戒指,一起戴在手上会更加让人侧目。戴一枚已经会让人多问两句, 戴两枚就更过分。 万一以后傅元宝再送她戒指,她恐怕手上将会有十个戒指,一个手指一个。再往后说不定就开始思考人类为什么只有十根手指这种充满生物学以及哲学的话题。 好在今晚情感可以完全压过理智,暂且不需要去思考洗澡和出门的问题。桑晓晓带着两枚戒指和傅元宝搬进了一个房间睡。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有的事情懂的都懂。 桑晓晓第二天醒了个大早。四合院采光极其好。在室内屋子床铺上,能够轻松的感受到窗外的阳光。夏日太阳升起比冬日要早, 即便桑晓晓起得早,依旧能够感受到手臂上日光的触感。 纤细的手指上两枚戒指都戴着, 手腕上那珠串也留着。而原本白皙的臂膀现下还有闹腾过度的红痕。 傅元宝大半的身子露在被子外, 也能见到珠串和戒指。桑晓晓非常满意看着傅元宝肩膀处的牙印。左右昨天晚上大家都没轻没重,一报还一报。 傅元宝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睁开双眼。他同样醒了个大早,意犹未尽靠近桑晓晓。桑晓晓身上的味道和他身上不一样, 摸起来也软乎乎。 他将人拥进怀里,过了一会儿又禁不住荒唐了一阵。 没过多久,房间里传来桑晓晓暴怒的声音:“要么睡觉, 要么起床给我滚蛋!” 对此傅元宝的唯一回应,则是笑出了声并坚决不滚蛋。 闹腾完毕又睡过去,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好在傅元宝有先见之明, 早早就和厂里说过一声。桑晓晓这是正式毕业,也不用随时去学校报到上课。 如今要做的事情,反而都是私事。 今天家里没有厨师,傅元宝亲自下厨祸害厨房,成功拿出一碗面和桑晓晓分享。两个人穿好衣服,去书房凑一起商量结婚的事。 有求婚就有结婚。 家里房子有,车也有。要准备的彩礼和嫁妆,说实话交给两家长辈就行。就两人现在这个情况,所谓的彩礼和嫁妆,其实就是桑晓晓和傅元宝两个人掏小金库走一个流程。 结婚要办的地点,两人都打算选在阳城。首都该发的请帖也要发出去,发的同时还得说一声要是去不了羊城,就回头一起吃个饭。 在阳城办婚礼请的人也不多。桑晓晓这边没多少亲戚朋友,估计除去家里人之外,最多就请一下村里几个来往比较密切的,再加上同学老师,以及阳城编辑部的一些人。 傅元宝这边请人则都是阳城生意场上的人。 人不多,规格就能往上跑一跑。傅元宝也没打算弄的太夸张,只决定在饭菜上多加点钱,再请两个班子过来表演节目。老年人喜欢听戏,就请个戏班子。年轻人也有一些追随洋气时尚的,就请个小乐团。 傅元宝混迹商场是个人精,拿着本子号码,将所有可能能来的人,名字都一一罗列下来。这一块要是找小奶奶来,还真不知道要请谁。 桑晓晓就在边上拿出自己的电话本,也将邀请的人一一罗列下来。 全部列完,桑晓晓发现自己这里人数竟也没少到哪里去。她也不介意,转头去研究起结婚流程。 一般而言,两人还得选择接亲的人选以及伴郎伴娘。 伴郎伴娘还算好找,傅元宝这边挖个接亲的人,恐怕得要让秦蓁出场。 哦,对了,还得发请帖。请帖的话得要自己写或者专门印刷。桑晓晓可不乐意每一张请帖都自己写,当下就决定写一张请帖,然后拿去印刷,回头就每个人的名字填上。 要是高级一点,请帖则需要信封封口,再用火漆印章盖一个。这个过程非常麻烦,桑晓晓光想一想就决定放弃。 人不要为难自己,越简单越好。 大多数人对于婚礼会有一种憧憬和向往。会觉得那是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所以希望每一刻都可以做到尽善尽美,最后成功走向幸福婚姻。 桑晓晓如果说早前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当她罗列完所有需要参与的人员,想到要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写到请帖上,再想到要一大早起床,化妆穿婚纱,匆匆忙忙赶去结婚现场,还要朝着每一个人敬酒。所有的流程当中的每一样事物都要去采购。 这个婚姻有点不想结了。 感觉比给傅元宝筹备礼物还麻烦。毕竟筹备礼物她只要买买买,然后把这些礼物放在一起包起来系个带。更不用去面对一大堆熟人。 桑晓晓能在房间里关自己一整天,忙忙碌碌写文章干工作琐事,还真受不了结婚筹备这个,筹备那个,最后上舞台表演给所有人看一场婚礼。 她侧头看向傅元宝。 傅元宝列完名字,在各个名字边上写写画画。毕竟每个人认识的人不同,还得要考虑他们能不能凑成一桌。总不能大家落座之后环顾四周,发现谁也不认识。 感受到桑晓晓看过来的视线,傅元宝抬起头:“怎么?” 桑晓晓:“想办精简。不想铺张浪费,不想同一天见那么多人。” 傅元宝顿了顿:“那就我们自己人办个小婚礼?我把喜糖的规格做高一点,让人一家家去给熟人送了。送完我们出去玩一趟,也少了麻烦。” 按照桑晓晓这个想法,傅元宝就可以少邀请很多人,也不用为他们做哪里而头痛。 傅元宝重新罗列:“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基本上就只邀请阳城一些自己人。亲戚朋友为主,生意场上的就作罢。讨个吉利六桌人。” 六桌人总共就六十个,去掉两家长辈和伴娘伴郎,去掉接亲的人,两桌差不多就没了。余下四桌请一些阳城重要人士,倒也差不多。 “首都这边的人就都不请了。”傅元宝这么算,“喜糖礼盒里加个玉镇纸。底下就用镶金木头。如何?” 这个喜糖规格绝对算大。哪怕别人人没到,这份同喜的礼是足够。 桑晓晓想想六桌人能接受:“好。” 婚事肯定要跟长辈商量。桑晓晓特别了解自己和桑妈。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只要她开口说要简单点,桑妈肯定就要说她:“你不看看现在傅元宝是什么身份。他这么寒酸一个婚礼,以后怎么做生意。别人会看不起他的。” 她光想想就受不了,撇嘴和傅元宝说:“你去和我妈说。” 傅元宝顿了顿:“你去和小奶奶说。我要是和小奶奶说,她肯定以为是我想偷懒。”毕竟是一个每天早上早锻炼都试图偷懒的人。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难得同步深深叹气。 长辈都很麻烦。 现在两人都有大哥大,也不需要抢家里的座机。两人分别走到书房的两侧,开始给家长打电话。 桑晓晓这边先接通。她刚和小奶奶说:“小奶奶,我和傅元宝商量着想要办一个简单点的婚礼。” 那头小奶奶平日里温和惯了,这会儿气势却浑然不一样,竟用那种温和的语调骂起傅元宝:“他什么意思?头婚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弄简单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傅家看不上你。你让他来接我这电话。平日里偷懒耍赖惯了,到这种时候能干这种事情吗?” 傅元宝离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小奶奶的声音。 他望向桑晓晓,朝着桑晓晓竖起大拇指以示加油。 桑晓晓看见这个动作,朝着傅元宝挥了挥拳头,扬起下巴:“小奶奶,是我提的。我们亲戚朋友这里人数请的本来就不多,最后能请的大多都是生意场上工作上的人。回头一场婚礼闹腾的像是要谈下次生意。不舒坦。” 小奶奶还是不高兴,不乐意:“不是我说。元宝他爸妈当年婚礼就办得简简单单。那时候是条件不好,但凡条件好点,我肯定给他们办的好好的。现在你们两个条件都好,不差这么一点婚礼的钱。” 她和桑晓晓分析:“这个婚事也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之间的婚事。” 桑晓晓却说:“这个婚事其实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婚事。” 桑晓晓和小奶奶说着:“小奶奶。能一路走到现在,我和傅元宝不差这么一场大婚礼。小而精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婚礼。想要我们大家都不劳累,而且都开心。我们办得好一点,实在是需要给外人见证一下,就找人多拍点照片录个录像。到时候媒体上发一发。” 话都到这个地步了,小奶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最后也只能说一声:“你呀。我知道了。等一下你让元宝跟我打个电话。” 而另一头,桑家也接通了傅元宝的电话。 接电话的桑达达。他一听完傅元宝说的内容,第一个反应是:“什么意思?傅元宝你竟然打算把婚事办简单点?你们可是头婚。” 第二个反应是想起自己妹妹能有多折腾,同情发问:“这个是你的意思还是晓晓的意思?她是不是逼着你,一定要办简单点?” 桑达达想起被妹妹支配的童年恐惧:“说实话,真要办简单点也不是不行。我怕太麻烦,她半路连婚都不想结了。脾气一上来说不定当场把婚纱砸你头上。” 傅元宝看着打算凑过来偷听的桑晓晓,觉得这些内容还是不要让桑晓晓听到为好。 听到的话,兄妹感情当场崩盘。 他怕桑晓晓会当场买票打算回阳城谋杀亲兄。 第137章 【2】一起结婚吧…… 傅元宝把话和桑达达说清楚。 桑达达知道是桑晓晓的意思, 就转头和桑家爸妈说了。桑家爸妈刚开始很是不乐意,听傅元宝分析,最后来现场的大多可能是他生意场上的人, 并也觉得还是少请一些好。 小河村的人和傅元宝生意场上的人到底是两码人。 一多之后凑一起互相恐怕不太习惯。人数少招待起来还妥当。 傅元宝也细说了一下情况:“因为请的人少,所以我打算在其他地方多花点钱。该有的待遇一分都不会亏待桑晓晓。婚礼之后, 我和桑晓晓打算两个人结伴出去旅游一趟。家里可能就要劳烦桑家妈妈和桑家爸爸多照顾一下我奶奶。” 桑家爸妈当即应下。 具体婚礼上的事情还得两个小辈回到阳城再说。电话里沟通可完全说不清楚, 更别说他们要采购的东西,也几乎都要在阳城那边就近采购。 桑晓晓和傅元宝休息一天, 第二天桑晓晓继续休息,傅元宝则是前往工厂将事情暂且交代给宋锐。如今宋锐也慢慢的从工程里脱身,开始把工作往下放。宋锐一听傅元宝要回阳城结婚:“你竟然不打算请我一起去吃酒吗?我告诉你,我肯定要去。工作的事情就交给大家。” 于是工厂到时候就交给了一个所以说早就已经达到傅元宝工厂内转行“茶饮店老板”的条件, 却依旧赖在工厂内的老员工。 傅元宝和宋锐到婚礼的时候一起回阳城。这段时间宋锐就负责将手上的工作交给这个老员工,就当给这个老员工升职。 桑晓晓和傅元宝回到阳城后, 首都关于桑晓晓求婚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大家说什么的都有,可惜光传了要求婚, 却没有人见到现场, 都没能达到第一手情报。 两个小辈回到阳城,长辈们自发聚到一起吃饭并且商量事儿。整个商量的过程当中,桑达达不断的在被炮轰。 “哎,我们桑达达还没结婚, 结果晓晓先结婚了。” “桑达达,你要不趁着晓晓还没结婚先把婚结了?” “桑达达,你要到哪里去?每次一聊到这个话题你就跑。你不是上次还说有点好消息了吗?” 就连平时很少见到桑达达的傅家小奶奶, 也在边上和声细语问:“有没有看上好的小姑娘?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帮你问问。我们阳城是有很多好的小姑娘的。” 桑达达一脸绝望。 他确实是有点好消息了,可他没想到傅元宝和桑晓晓求婚那么快, 而且都能开始商量结婚事宜了。他不得不说:“我其实……” 桑晓晓接话:“打算在我之前结婚?不然我要是办的夸张些,你办在我后面,嫂子恐怕不太高兴。” 桑达达这几年在阳城开了一家模型玩具店。生意是做得很不错,而且别人想要学他,还真得要花时间花费精力。可他摸不出傅元宝那么多钱办一场大婚礼。 对外比是绝对足够,对内就近比就差了点意思。要是嫂子提前看到桑晓晓的婚礼有了期待,回头期待落空,说不定会当场生气。 桑达达被接连炮轰,不由护起了他的朋友,对桑晓晓说着:“你当她是你吗?” 论对文字的敏锐程度,在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桑晓晓听出桑达达的意思,立刻告状:“桑达达有喜欢的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桑达达身上。 桑达达脸上露出了一点情绪,扯出嘴角想要笑,又因为不好意思而微收敛着笑意:“就我们隔壁邻居。我和她其实谈了有一段时间。她现在工作刚刚起步,我怕结婚太仓促。” 桑妈桑爸互相看一眼:“胡春?” 桑达达应声:“……嗯。” 桑晓晓在某年过年发现过这两个人眉来眼去。作为一个被结婚琐事烦到的人,桑晓晓决定和自己的哥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家一起深受婚礼痛苦:“如果先办太仓促,后办也不合适。那不如一起结了。反正我们这边亲戚就这些,胡春那边的亲戚也就小河村那点人。都一样,省了跑两遍。”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33节 桑达达:“……”这还能一起? 傅元宝:“……”这婚礼是不是随便了点? 小奶奶欲言又止。 在场桑妈先开口:“你怎么一天天想法那么多?一会儿要办简单点,一会儿又要和哥哥一起结婚。哪有兄妹俩一起结婚的。你这样子让人家傅元宝怎么办?你是不是当结婚是过家家酒。” 桑晓晓看向傅元宝,发现傅元宝脸上也是一副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她到底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皱起眉:“麻烦死了。” 傅元宝一听麻烦死了,回想起桑达达当初说的话:“我怕太麻烦,她半路连婚都不想结了。脾气一上来说不定当场把婚纱砸你头上。” 这句话简直振聋发聩,在耳边响起。 他当即果断:“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考虑。首先小舅子要去求婚。然后我们这个婚事办一起,钱上面就可以均摊下来,省掉不少开支。留下来的钱也能让小舅子跟他喜欢的人一起出去旅游,给家里添加点大件。不然光洗衣机电视机电话机好几万。都是钱。” 桑晓晓赚的钱毕竟是桑晓晓赚的,桑家爸妈并没有问桑晓晓要过钱。桑达达这边钱要是想要,筹备起一个小家,确实买不起多少高档的家电。 要是事事对比起来,回头确实让胡春过得不舒服。 手心手背都是肉,桑家虽说希望桑达达过好点,可也不想要让桑晓晓的婚事闹不开心。桑妈还是得和桑晓晓说:“你们要是一起办,桑达达这边的钱肯定是要出。不能光你们两个花钱。到时候喜糖也要准备两份。桑达达这边的喜糖他自己筹备,一起送。” 不能光让桑达达贪了便宜。 桑妈说着说着还教育去桑达达起来:“你看看你找个对象那么慢。早知道你和胡春那么好,我和你爸就给你们俩从小就订娃娃亲。” 桑达达不由说了声:“……从小娃娃亲也不一定喜欢上啊。晓晓也不是小时候喜欢上的傅元宝。这不是长大之后见了面才……” 话还没说完,桑晓晓一脚踩过去,气恼埋怨:“就你话多。” 娇气的少女顿时逗得大家哄笑。 于是乎,接下去的重点反而成了桑达达要如何去求婚。桑晓晓对自家哥哥的求婚并不感兴趣,听着听着拉着傅元宝半路离场。 桑晓晓和傅元宝的婚事暂且放了放,一直等到半个月后,原本两家人商量婚事就变成了三家人商量婚事,小辈还多出了胡春。 比起桑晓晓和傅元宝整天想着精简婚礼,或者借各种理由逃离商讨餐桌不一样,桑达达和胡春才像是真正即将迎来新婚的小夫妻,随便说两句话都容易羞红脸。 桑达达自从开店之后,不再去太阳底下暴晒,胡春也是经常在室内工作。两个人如今的肤色养了一段时间,都变得白皙起来。尤其是桑达达,本身就和桑晓晓遗传了一套基因,更是显白不少。 皮肤一白,稍微羞红一点脸都极为明显。 几个长辈看着他们两个,不由感叹:“看看这才像样子。晓晓和元宝真的是已经老夫老妻,在一起过日子太久,连办个婚事都像是应付了事。” 小奶奶更是帮腔埋怨:“就是呀。你们不知道。两个人现在知道一起办婚事之后,就凑在一起看之后旅行要去哪里。行程都规划出一套又一套,完全忘了要先结婚。” 傅元宝脸皮厚如城墙:“两件事情都重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桑晓晓开心。” 桑晓晓也是早习惯了和傅元宝一起生活。如今在阳城不能住同一间,她每天偷偷摸摸去傅元宝房间,还挺刺激,根本不在意结婚流程。 听到长辈们的嫌弃,她却很满意:“我很开心!” 开心到恨不得写一篇短篇。 这篇短篇相当刺激,适合改个笔名去发表。笔名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短篇得要写出那种小夫妻在长辈们约束下,情不自禁靠近,又屡屡在被发现边缘的刺激感。 桑晓晓在心里规划着。 不知道哪里的杂志或者期刊,可以让她投稿出这样一篇文章呢。现在的出版毕竟一天比一天开放,要趁着还没紧缩的时候,赶紧把能发的先发了。 情感久远,总是要带点刺激的。没有刺激的情感可会归于其他情感,万一以后就如同左手摸右手,岂不失去了爱情最美妙的滋味。 oh 第138章 【正文完】没有离婚,…… 这世上十八流的报纸很多, 只是每天发生的事情也很多,让桑晓晓能够成功藏下自己正式结婚的日子。 日子是小奶奶找人算的,要了桑晓晓和傅元宝的生辰八字, 专门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现下城里人已经流行起到大饭店举办婚礼,傅元宝和桑晓晓为了规避他人, 特意选了个偏远一些的室外办成草坪婚礼。 南方容易下雨, 阳城更是一到季节就会进入接连十天半月的雨天。傅元宝特地找人按照往年的日子来算,又问了天气预报的工作人员, 最后哪怕得到了大概率是晴天,还是以防万一专门让人准备了棚,可以及时挡风挡雨。 餐点上桑晓晓本身就爱吃,这种重要的日子, 傅元宝当然是高新聘请了两个面点师傅、两个西点师傅以及三个大厨,专门负责他们婚庆饮食。 婚庆还真办三天。 前一天桑家、胡家、傅家, 三家人一道吃饭。第二天正式婚礼。第三天后续再吃一天。 正式婚礼的参与人员,桑晓晓伴娘这边原先请了三个室友, 傅元宝伴郎这边则是找了盛栢医生、邱岳导演以及和桑晓晓同校计算机软件专业的郝明江同学。 桑晓晓这边充满了文学气息, 而傅元宝这边则是五花八门横跨多个行业。 胡春和桑达达这对新婚人则更是好笑。本来两个人要是请伴娘,肯定是要让桑晓晓来当伴娘,结果谁知道桑晓晓现在是新娘子。桑达达的小兄弟们则是都英年早婚,只留下桑达达一个。 于是这两人干脆就和桑晓晓和傅元宝共用伴郎伴娘。双方人来的都早, 伴娘里三个人那是一个比一个擅长社交。当年唯一腼腆的方苗如今都能够面对生人侃侃而谈,没两天就跟胡春混了个熟。伴郎里面又有天天面对百来号病人的盛栢医生,和胡春对医学方面能聊两句, 再带上邱岳个人来疯,于是男方伴郎这里也和大家混熟了。 混熟之后又觉得三个伴郎伴娘给两个新郎新娘不够用,于是秦蓁也被拉上场, 送严露过来的哥哥严松也被临时拉着当了伴郎。 这下子光他们就已经坐满一桌。 傅家没有父母辈,只能傅元宝忙出忙进,把每一个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由于傅元宝太能干,一群人跟在他后面竟然只能当帮手。 桑晓晓则看着那么多人就头痛,除了尝尝菜品,挑选各种细节物品之外,完全不参与其他环节。 光伴郎伴娘,这群人凑在一起,叽叽呱呱就没完没了。她干脆把这群人全轰去给傅元宝打下手:“你们话好多。这么多事情,你们过来难道就干看着闲聊的吗?没见傅元宝忙成这样!” 伴郎伴娘过来大多就要当苦力。 桑晓晓知道这几个当苦力的人,八卦之心比任何人都旺盛。她在学校这几年,大部分消息全是通过室友三人组传出去的。 除了室友三人组就是文学社那些人。能写是真的能写,会说也是真的会说。能写会说之后,总是会将各种八卦的消息传出去传进来。 三个女人能一台戏,更别提八个伴娘伴郎。一般人过来参加婚宴都是要给新郎新娘包红包。由于伴郎伴娘要当苦力,所以新郎新娘要给伴郎伴娘发红包。 这种红包一般是事后发。桑晓晓则因为嫌这几个太过吵闹当即去房间里把红包拿出来,人手一个发到手里:“现在立刻马上去干活。” 八个人收到这个红包,摸了摸厚度,二话不说把红包揣在自己怀里:“这就走,您慢歇着。” 有了八个年轻人干活,所有事情全部解决起来飞快。 新婚前一天不能睡一起,晚上不能见面。 桑晓晓白天还见过傅元宝,晚上竟然意外有一点想人。大约是这段时间几乎两个人都住在一起,或者住在同一套屋子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分开住了。 不习惯。 她托着腮,在这种特殊日子里还是拿起自己的大哥大,哪怕嫌这东西太大太沉重,依旧给傅元宝打了个电话。 傅元宝这个点也没睡。 电话很快接通,傅元宝完全能猜到是桑晓晓打过来:“还不睡?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化妆做头发。” 桑晓晓撇嘴:“没想到精简成这样,最后还是很麻烦。” 傅元宝在筹备婚礼之前,也全然没有想到筹备一场婚礼会需要细究那么多点。阳城并没有什么特别做婚庆的,只有几家大的照相馆,顺带会录像。几乎大多事情都要他们自己来操持。 外地倒是有传说专门做婚庆的,可他想自己上手亲自去完善每一个环节。 傅元宝在话筒里轻笑:“麻烦是有一点麻烦。但这毕竟是我们两个对外宣告真正在一起,很重要的一件事。” 与其说是给对方一个承诺,不说是两个人一起给大众承诺。在面对大众的时候,告诉所有人,这辈子他们两个就将开启一段新的关系。 在很多地方甚至结婚证都没有一场婚宴来的有效。尤其是农村大众,更认婚宴而非是法律认定的结婚证。所以在法律上也会有“事实婚姻”这种判断说法。 桑晓晓趴在桌上。 板砖一样厚的大哥大,和她的脸对比起来实在夸张。她拿着大哥大,在结婚的前一天,照样闹着自己的小脾气:“我想你了,不如你过来吧?” 傅元宝没想到桑晓晓还能这样:“……我明天要从我家里出发去接你的。” 桑家隔音效果极差,桑晓晓不得不压低声音说话着。她不乐意说着:“我就应该在你家边上买一套房子。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到你家里睡觉,第二天早上我再回去就好。现在这么大一段路,我都不能半夜跑去找你。” 桑家有打算离开小河村,去城里一套房子搬去住。只是桑妈离不开土地,不舍得自己那一些田。哪怕这些年桑达达和桑晓晓都已经攒到足够的钱,可以给两老在阳城买房,至今为止,桑妈都不乐意搬家。 这一次结婚,桑晓晓依旧是从桑家的这套老房子出嫁。为了结婚,桑妈和桑爸还找人把家里面重新装修了一下。 明天来接亲,新娘正好桑晓晓和胡春两家在一起,伴娘伴郎都能凑一起闹。 傅元宝听桑晓晓娇气闹别扭,明明是一句比一句离谱的话,他却已经可以从中知道桑晓晓真正的意思。她在这个时候这个点,希望能够和他在一起。 她想他了,就如他一样。 “晓晓,虽然明天才能见到你,虽然今天已经见过你了。但现在我在想你。”傅元宝和桑晓晓这么说着,“可惜人是要学会忍耐,才可以再见到你的时候,感觉这一刻的所有忍耐都是值得的。明天我见到你的时候也会心情更加不一般。” “狗男人。”桑晓晓哼了一声,哼完又笑骂起人,“就知道油嘴滑舌。那段时间写情书真是极大的锻炼了你的厚脸皮。现在是什么话都敢讲。” 桑晓晓骂完,少有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有一点想你。但就是一点点,你不要太过开心、太过嚣张。” 傅元宝又低声笑起来。 天色已经晚,再这么聊下去,明天必然是起不来的。傅元宝可不想明天一大早去接新娘的时候,不得不给桑晓晓盖上红头盖,只因为人起不来床,没能及时化妆和做头发。 他劝说:“早点睡,明天我们尽量把流程压缩。你也不要让伴娘她们太为难我们这边。” 桑晓晓勉勉强强应了。 互相说完晚安挂掉电话,桑晓晓爬到床上去睡觉。明明应该是太过紧张而睡不着,可她却意外好眠,第二天还没等人来叫她,她就自然而然醒来了。 第二天的流程就和原计划一样。 洗漱化妆换衣服做造型,在床上等着人闹腾。等傅元宝到来,伴娘为难人随后做游戏。两个人都穿着中式婚服,且按照汉服正儿八经的形制制作。 桑晓晓头上的饰品更是一比一仿制的高端凤冠手工制品。 其实都看过对方试婚服的样子,可当桑晓晓看见傅元宝的时候,还是不由在心里惊叹了一声。当初在她面前土的不行,完全缺乏时尚审美的人,如今是有模有样。 游戏玩了点什么,桑晓晓完全记不清了。她就听到自己傲慢指挥着傅元宝干这个干哪个,最后艰难找出她的绣花鞋,亲自给她穿上。 随后是给长辈敬茶。敬茶的环节,桑晓晓也有点恍惚。恍惚着好像面前的一切都如梦一般,桑爸桑妈都泪眼朦胧,红着眼眶,不住抹着眼泪。 人影重叠,她似乎感觉好像这一幕发生过一般。她又意识到这一幕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过。而是面前的人多年以来的变化,真真切切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桑晓晓就是她,她就是桑晓晓。 没有什么半路穿过来,而是这么多年来长在这个家里的桑晓晓,一直都是她。赤脚医生所谓的神魂不稳,或许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大约是天不允许小孩子太过聪慧,所以将前一辈子她的记忆压了近十八年,到她几乎成年才放出来。现在这一刻,精神冲击太过巨大,反而让她懵懂的神魂真正合一。 当傅元宝将她背起,从屋子里朝外走时,桑晓晓靠在傅元宝的肩头,从那场人影重叠的幻视里更清楚认知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傅元宝是真实的。傅元宝身体偷过来的温度是真实的。桑晓晓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对这傅元宝耳朵咬了一口。 她涂了鲜艳正红色的口红,轻易地在傅元宝的耳朵上留下唇印。 小作精和土老板[八零] 第134节 桑晓晓看着唇印,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多了一条命,原来还是完整的一条命。不知道几十年后那样的桑晓晓出现会怎么样。但不管怎么样,桑晓晓都不可能放过现在的傅元宝。他们两个注定要一辈子在一起。 傅元宝发现桑晓晓干的坏事,跟着笑起来:“怎么突然咬我?待会还要补口红。” 边上的人不断的催着谁坐在哪里位置,谁跟着怎么去婚礼现场。桑晓晓和傅元宝却似乎和所有人脱节一样,悄咪咪说着自己的话。 她对着傅元宝说:“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傅元宝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没有离婚,只有守寡的那种。” 傅元宝笑起得更厉害。 小姑娘娇声娇气,从来做和别人一般的事。问话的场地不该是这里,问话的人不该是桑晓晓,回答的人也不该是他傅元宝。 但傅元宝还是回答了,一如求婚当天给出的应答:“我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