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节 ?  ?本书名称: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本书作者: 提末 晋江vip2023-12-22完结 总书评数:2183 当前被收藏数:15269 营养液数:3555 文章积分:137,906,672 文案 1. 高考前夕,祁妙在学校昏迷。 再次睁眼,看到的便是病房天花板,以及,站在她身边的医生和警察们。 她怂得瑟瑟发抖,“我……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医生护士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女警温柔开口:“这位同学别担心,你只是吃了隔夜的炒菌子,轻微食物中毒而已,身体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祁妙松了口气。 “但是——” 下一秒,窗边那位清冷俊秀的男警接过话。 “你在神经系统被干扰而产生幻觉后,准确说出了埋在你们学校操场下那位死者的相貌特征、身高年龄,甚至详细陈述出凶手的整个作案过程,并且跟凶手的口供完全吻合。” 祁妙大惊失色:?! 可在对上年轻男警那双漂亮精致的丹凤眼后,祁妙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她这是穿书了! 还穿进了她年少无知时,脸滚键盘写下的一本毫无常识和逻辑的黑暗风刑侦小说里。 而面前这位,便是她书中的大男主。 ——天才刑警谈靳楚。 2. 不仅如此,祁妙还发现,她在穿书后获得了一项超能力: 吃过炒菌子后,她就可以跟亡魂通灵,在脑海中重现死者的音容笑貌。 但有了金手指傍身,祁妙依然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毕竟,说不定哪一瞬间就会穿回去了呢? 谁都不准打扰她备战高考!!! 偏偏天不如人意,即使她本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也不行。 一桩桩凶杀事件找上门来,祁妙怂得要死,恨不得天天往刑警队跑。 于是乎,其他省市的公安局里都听说——a市刑警队来了一位小姑娘,年纪轻轻,却能协助警察,屡破奇案。 除了有些挑食,顿顿都要吃炒菌子外,没有任何缺点。 祁妙欲哭无泪:你们以为我想吗?都快吃yue了呜呜呜呜呜…… 修炼成大厨的谈靳楚把清炒鸡枞菇和爆炒见手青端上桌。 “城东老街区又发生一起入室凶杀案,来,再吃两口。”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穿书 都市异闻 天选之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妙 ┃ 配角:谈靳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致幻后,我看到的小人儿都是真的 立意:成长逆袭! 第1章 五月底连下了好几场雨,进了六月总算彻底放晴。 尤其是今天,艳阳高照,耀眼的日光穿过窗帘,将卧室里映射得一片通明。 祁妙揉着眼翻了个身,去摸手机。 下一秒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着急忙慌地给关机的手机插上充电器,屏幕亮起,赫然显示着时间——09:13。 完了,睡过头了! 五分钟洗脸刷牙,再翻出衣柜里压在最底层的校服,顾不得穿戴整齐,一手拿上外套,一手捞起书包,使出体育考试跑八百米的劲头,在赶往学校的大道上靠双腿上演生死时速。 等冲到学校大门口时,已经快九点半了。 祁妙瞄了眼门卫室里的大爷,将书包甩过墙,踩上墙边停放的公共自行车,轻车熟路地翻墙进学校。 好在今天日子特殊,高考倒计时三天,校长要沙场点兵,专门请了往届金榜题名的学长学姐,来给他们这帮高考生们打最后一波鸡血。 而平日里在校内巡查的老师们,这会儿全在操场上候着呢。 于是乎,祁妙得以一路穿行无阻,顺利地来到了体育馆外。 手脚并用地爬过铁丝网,落地刚要缓口气,却有些傻眼。 因为从塑胶跑道这边望过去,绿油油的操场草皮上,站着的全是一行行、一列列身穿绿色校服的学生。 祁妙猫着腰溜到班级方队的后方,一边躲着维持纪律和队形的巡查老师以及教导主任们,一边踮着脚、抻着脖子,企图分辨出哪一只队伍是她的班。 正紧张得额头冒汗,身后悄无声息地伸过来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祁妙被吓得腿脚一软,刚准备张口,另一只手便捂在了她嘴上。 “嘘!别喊,是我。” 祁妙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她同桌沈荟。 沈荟拉着她的手,绕开巡查老师的视线范围,鬼鬼祟祟地带着她坐到了各自的队伍位置上。 动员大会现在进行到了宣誓环节,俩人滥竽充数,学着其他人,样装模作样地把拳头举到耳边,开始嘀嘀咕咕地聊了起来。 同桌问:“怎么回事儿啊今天?起这么晚。” 祁妙叹气:“唉,昨天临睡前手机忘了充电,早上自动关机了,闹铃一个都没响。” 同桌:“那你爸妈呢?他们都不喊你上学吗?” 祁妙摆摆手,“别提了,我爸妈,说现在正是游历祖国大好河山的绝佳机会,不然等咱们高考生一放假,到处都是人山人海。所以,俩人一合计,昨天夜里就直接坐飞机走了,我家现在就剩我自己一个人。” “好吧。”同桌又问,“那你早上吃饭了没啊?” “还没呢,”祁妙解释,“路过早点摊的时候瞅了一眼,排队的人还挺多的,我赶着来学校,就没进去跟着挤。” 宣誓完毕,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同桌连忙拉开背包拉链,拿出一个面包递给她,“食堂这个点儿也没有饭了,你先吃我这个垫垫肚子吧。” “不用不用,”祁妙没接,反而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个饭盒,嘿嘿一笑,“我带了饭的,洗脸刷牙的时候顺带放微锅炉里热了热,这会儿还是温的呢。” “那就好。”沈荟也没吃早饭,不再让她,撕开面包便咬了一口。 “你要不要尝尝我这个啊?”祁妙把饭盒递过去,“我姥姥从云南寄来的野菌子,山上挖的第一茬,特新鲜!我妈昨天晚上拿腊肉炒的,淋上芝麻油,撒上黑胡椒粉,香得舌头都快掉了,配米饭我直接吃了两大碗。” 就跟临睡前看美食视频似的,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上的刺激,感观传到胃里,都能把人刺激得食欲大增。 不止是祁妙自己说饿了,就连她同桌都觉得手中的面包淡而无味。 沈荟凑过脑袋,看着祁妙打开了饭盒。 浓郁的香味瞬间扑鼻,香到连坐在第一排的班长都忍不住回头往她们这儿看了好几眼。 祁妙三下两下将饭盒里的野菌子炒腊肉和白米饭拌匀,再把筷子塞同桌手里,“来来来你尝尝,我不骗你,真的特别好吃!” 沈荟的直勾勾地盯着看,咽了下口水,眼里跃跃欲试,手上却没接。 犹豫道:“……妙妙,我看网上有好多人吃了野菌子就会中毒出现幻觉,还能看到各种各样会跳舞的小人儿呢……” “嗨,他们那是没炒熟,”祁妙劝她放宽心,“昨天我们全家都吃了,一点事儿都没有,再说了,我今天早上还把菌子放在微波炉里又过了一遍,那可是高温杀菌消毒,这怎么说都得做熟了吧?” 同桌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下,末了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你吃吧,我吃面包就行。” “来点儿尝尝呗。” “真不用,你这饭碳水太高,我得保持身材,再说了,你自己都还没吃上早饭呢,就这些指不定还不够你吃的。” 祁妙也不再谦让,笑道:“还得是你了解我啊。” 同桌也笑,“小不点儿一个,胃口倒是挺大。” 祁妙抬头望了眼队伍前排,班主任正跟隔壁班的老师核对表格,而最前方的主席台上,刚刚上去一位上届的学姐,对着话筒,向他们这届的高三学子分享高考场上的心态调整方法。 她放心地低下了头,捧起饭盒大快朵颐。 同桌的面包还没啃完,她那饭盒就已经迅速见底。 沈荟贴心地递来纸巾,好奇地问她,“吃完之后真的不会看到小人吗?” 祁妙接过擦了擦嘴,眨眨眼,神清目明,“不会啊。” “或者是其他什么怪异的东西呢?” “什么都没有。”祁妙转过头,看着沈荟,表情认真道:“眼前只有我那肤白貌美的好同桌。” 说完还啧啧感叹起来,“瞧我们荟荟今天这绝美妆容,这画得根根分明的野生眉,这刷得又卷又翘的长睫毛,这buling、buling的大地色眼影……果然,比荟荟更美的女孩子,永远只有明天的荟荟!” 沈荟是学民族舞的艺术生,冬天那会儿参加艺考,直接拿了全省第一的好成绩。从小到大,身边人对她的赞美之词绝不在少数。 可祁妙这么一通夸张的彩虹屁吹下来,沈荟依然很受用,美滋滋地又从书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还是你有眼光,早上我问前排的小玲,她愣是没看出来我今天有什么变化。” “嘿嘿,谁让我双眼视力5.0呢。”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节 祁妙笑着接过水,仰头喝了几口。 却发现,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遮天蔽日的乌云,黑压压的,像书桌上大翻了的墨汁一样浓稠,透着骨子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烦躁和压抑。 整个主席台那边可见度极地,仿佛黑暗将其笼罩,还顺着下面的塑胶跑道往两边蔓延。 她皱起了眉,忧心着开口,“就是这天公不作美,感觉待会儿是要下大暴雨的节奏啊。” 光顾着看天上和前方,也就没注意到同桌那疑惑的眼神。祁妙又问道:“你带伞了没?别待会儿淋了雨,把你的眼妆和发型都给弄乱了。” “……啊?” 同桌不明所以,眯起眼,用手遮着,望了望天。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眺目远望,碧蓝碧蓝的,连朵云彩都少见。大太阳肆无忌惮,似乎都能把人给晒化成一滩烂泥,哪有一丁点儿下雨的迹象啊? 正要问祁妙为什么这么说,沈荟的头上突然多出来一个书包。 “你干嘛?”她更加不解。 祁妙眼睛都睁不开,还不忘给同桌继续举着书包,“挡雨啊!” 说着还“呸呸呸”,像是在吐掉不小心进了口中的水,“我真是乌鸦嘴,言出法随,说下雨就下雨。” 她把脑袋钻进校服外套下面,手上的书包递给沈荟,“你快拿我书包挡着点儿,真是的,校长怎么想的,这都下暴雨了还要让咱们在操场上傻坐着挨淋,不怕把咱们淋感冒了影响高考……” 祁妙还没抱怨完,一只手直接伸手,将她头顶的校服外套拿走。 从后方往前巡查纪律的男老师指着她,“你们现在这些学生都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晒会儿太阳都受不了吗?” 祁妙刚要说什么,男老师继续恨铁不成钢道:“你们是即将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是应该头顶骄阳,脚踏实地的青葱少年,怎么能够畏惧太阳呢?多晒晒太阳有利于补钙,能够促进身体健康成长……” “还有你们!”男老师又指着前面那些学生,“把你们头上的校服外套给我拿下来!” 等男老师训完话走开,祁妙整个人都有点儿神志不清了。 因为在她的眼里,男老师的头发被大雨淋得塌在头皮上,露出一片稀疏。前面同学的校服也都被淋得湿漉漉的,更不用说她自己。 祁妙被大雨点子劈头盖脸砸得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嘴还会喝进几口水,她齐肩的头发被淋透,湿成一缕一缕,衣服浸透雨水,粘在皮肤上极不舒服。 她伸出双手在空中接了半捧水,声音恍惚地问同桌,“你……不对,是你们,真的感受不到吗?” 可在沈荟看来,祁妙神经兮兮地在空气中抓来抓去,跟网上拍的野菌子中毒患者的举动如出一辙。 祁妙没得到同桌的回答。 因为沈荟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可怜,又有点幸灾乐祸。 “难道……”祁妙不愿意相信,艰难开口,“我真的出现幻觉了?” 同桌捂着嘴笑,点了点头。 祁妙茫然无措地坐在椅子上,望向前方。 主席台上完全陷入浓稠的黑暗之中,混合着厚重的雨幕,肉眼看过去,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只能从台上的大音响里听出来,现在发言的是校长。 他的演讲依旧慷慨激昂,“同学们,高考倒计时只剩下三天,你们即将踏上真正的考场,现在比起背书刷题,更紧要的是要保持好你们身体的健康状态!六月天气炎热,但大家不要贪凉……更不要乱吃油腻的食物,千万得注意饮食……” “听见没?校长说的就是你。” 同桌有好气又好笑,替祁妙揉肚子,“怎么样,除了出现幻觉,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祁妙被暴雨淋得反应都慢了半拍,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甚至连同桌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都有些模糊不清,忽远忽近。 主席台上,校长仍然在激情演讲:“……其次,就是要保持良好的作息,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在教室学习……这几天有同学反应说,凌晨两点在操场老是能看见有个人影在这里徘徊,还能听见施工的声音。这个请同学们放心,经过核实,近日并无闲杂人在校园里出没。至于噪音,这段时间为给大家提供安静的学习和休息环境,附近全部的工地已经停工停产。大家不要担心,学校一定会为同学们竭尽所能地提供便利……” “妙妙?妙妙!” 同桌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她伸手在祁妙的眼前晃了晃,“能看到吗?” 祁妙却阖上眼皮,脑袋一歪,直愣愣地往草坪上栽了过去。 -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好。 就像是以前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大脑持续活跃,得不到休息后的精神疲惫,头痛,心悸,连带着四肢也变得虚弱无力。 祁妙难受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抬手捏了下鼻梁,然后睁开了眼。 下一秒,原本睡得有些喑哑的嗓音,瞬间化为凄厉的尖叫。 “啊!!!” 祁妙惊恐地坐起身,抱紧了蜷缩的双腿。 因为,她的床前,此时此刻站满了陌生人。 可再定睛一看,穿着浅粉色工作服的护士姐姐,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以及几位眼神锐利的警察。 这兴师动众的排场直接让祁妙大脑宕机。 不是吧?这是个什么情况? 祁妙嘴唇发颤,张着嘴好半天才再度发出声音: “我……我、我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第2章 离她最近的一位医生推了推眼镜,跟身边的同事们对视一眼,随后沉默不语,面面相觑。 后排的护士小姐姐们则悄悄地打量着她,眼神充满了疑惑好奇,甚至好像还夹杂着点儿……恐惧? 一对上祁妙的视线,便迅速躲闪着垂下了眼,几个人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下子直接把祁妙给看慌了,她手忙脚乱地浑身上下胡摸一通。 胳膊腿儿不疼不痒,手指头脚趾头一个不少,掀开t恤衣摆,皮肤洁白无瑕,没有任何开刀的伤口,心肝脾肾应该也还健在。 一边摸一边还喃喃自语,“老天爷,我这是得绝症了,还是犯什么罪了?” 难不成…… 祁妙抬起头,颤着声儿开口:“我这是……得了什么传染性极高的病,危害了社会公众安全?” 要不然,也不至于才让你们这些医生、护士以及警察都齐刷刷地站到我病床前吧? 想到这里,怂包祁妙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见她情绪激动,一位女警姐姐上前两步,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温柔道:“小妹妹别担心,你只是吃了隔夜的炒菌子,轻微食物中毒而已,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悬在祁妙心中的大石头咣当落了地,看着女警就像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那就好,那就好。” 她狠狠地松了一大口气。 “但是——” 一道清润的男声插了过来。 祁妙循声望过去,原来,窗户边还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穿了件宽松休闲的白t恤,在病房一众职业装打扮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说话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你在神经受到干扰从而产生幻觉之后,说出了十年前埋在你们学校塑胶跑道下,死者的相貌特征、身高年龄,甚至是凶手杀人完整的作案过程,并且和凶手的口供完全吻合。” 祁妙:“……” 啊??? 啊啊啊?????? 祁妙听得嘴巴张老大,伸出手指头,哆嗦着指了指那个人,又指了指一脸懵逼的自己。 意思不言而喻—— 我? 这这这、他他他,说的是我? 不是吧?是我耳朵坏了,还是我的脑子坏了? 她无助地望向医生和护士姐姐:那什么,要不,再给我检查一下? 可那个人显然不知道祁妙的这些心理活动,几步走到她床前,居高临下地冷冷开口:“所以,希望你能跟我们回警局一趟一遍,以便配合审讯调查。” 而祁妙则在抓狂中抬起头,跟他对视。 那是一双精致漂亮的眼,在寡淡的脸上堪称画龙点睛,连带着其他五官都平增几分清冷风韵。 祁妙的脑子里却忽然间嗡地一声。 她迟疑着,小心翼翼开口:“请、请问你是?” 这人却以为祁妙在质疑他的身份,随即从裤兜里掏出警察证,出示给她看。 祁妙盯着证件照那一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谈靳楚。 a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她咽了口唾沫,“那咱们这是什么地方?” 医生被问得有点儿懵,“a市人民医院啊。” 然后又怪异地看了祁妙一眼,接着和身边的同事低声交流,表情越加严肃。 祁妙则低下了脑袋,癔症似的,“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好家伙……” 原来,她这是穿书了! 穿的还是她年少无知时柯南看多了,瞎写的一本黑暗风刑侦文。 而眼前这位,就是她亲笔创作出来的男主角——天才刑警谈靳楚! 名字是她随便在百家姓里挑了最喜欢的三个字凑的,长相是按照她小学追韩星时候的审美观描绘的。 至于她为什么时隔已久还能如此笃定……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节 因为——什么鬼地方会取名叫a市啊??? 要知道,私自伪造警服警徽以及警察证可是违法的,更何况是现在这样,一帮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有监控录像的医院里。 a市公安局,a市人民医院,这还是她当年写小说懒得想背景,随手写了个英文字母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 祁妙委屈地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穿书这事儿,还能发生在她一个根正苗红、信仰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身上呀! 可她这一举动看在谈靳楚眼里,只觉得她是在装傻充愣。 他轻描淡写道:“在你醒来之前,由于说出的话实在太让人震惊,医生已经针对你的大脑和精神做了好几遍检查。” 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祁妙,“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回警局。” “别别别!先容我缓一缓!”祁妙急得双手举过头顶。 但越是着急,脑子就越是一片空白。 她拼命地回想着自己当年写的剧情,可那毕竟是小学时候写的,过去好多年,再加上羞耻心作祟,那些没常识、没逻辑甚至让人尴尬到能抠出一套海景别墅的剧情,早就被她刻意给忘个一干二净了。 况且,况且—— 祁妙紧紧咬着嘴唇。 眼前站着的,是位有警察证的、正在认真办案的人民警察! 她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哪是回忆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小说创作的时候,当下最关键的,是如何跟刑警们解释,她一个小女生,是怎么在昏迷时说出十年前操场埋尸的凶手的作案过程的! 可是…… 祁妙眼神又开始放空。 她真的说出来了吗?是做梦说梦话?还是她当年为了推动剧情,一拍脑袋,随便给这个被穿的路人甲小女孩角色加的一段台词? 身边的女警姐姐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妹妹,别紧张,你只需要认真配合我们就行了。” 啊啊啊啊啊啊可她本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即将要参加的高考的学生,这让她怎么配合啊? 祁妙眉头紧皱,表情痛苦,大脑极度混乱。 想不起来,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见她情绪失控得太过明显,后排的两个护士姐姐立马冲上前来,一人站一侧,一边温声询问她的情况,一边轻轻顺着她的胸口,帮助她平缓那急促的呼吸。 “小妹妹,放轻松,来跟着我学,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可祁妙仿佛又回到了她同桌在她耳边说话时的状态,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开始用力地揪自己的长发,然后眼白一翻,倒头又晕了过去。 - 祁妙再次醒来,是被水给淋醒的。 这回甚至比上一回出现幻觉时在操场上淋暴雨还要难受。 因为现在暴雨的剧烈程度更胜一筹,并且此时此刻,她正躺在地上的积水里泡着。衣服全被被浸得湿透,还混合着雨水冲刷后的淤泥和细沙粒。 祁妙动了动手指,她感受出来了,身下躺着的材质凹凸不平,很是熟悉,这是…… 学校操场的塑胶跑道。 但她的意识极其混沌,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做梦,又或者是野菌子中毒出现的幻觉。 只知道她现在似乎连呼吸都非常费力,长发浸泡在沙石泥水里,脸上还被那倾盆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得生疼,她无意识地将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 直到天边一道巨雷乍起,这才把她给惊醒。 祁妙艰难抬起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污水,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前的一切熟悉又有些陌生,因为在她躺着的侧前方几十米处,是一个大土坑,直接将塑胶跑道给挖断。 而她身边,则是几个半米高的水桶,接满了从天而降的雨水。 水桶左边,是用塑料布盖住的建筑材料,根据脚边冲刷的污水判断,底下应该是沙子。水桶右边,则是一台大型混凝土搅拌机。 俨然一副操场施工现场。 祁妙用力眨了眨酸涩不堪的双眼,甩了甩快要进水的脑袋。怕不够清醒,她又毫不留情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疼得“嘶——”了一声,祁妙的心态彻底崩溃了。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她不是在大太阳下听校长演讲吗?操场上那些穿着校服的高三班级队伍呢?她同桌沈荟又去哪儿?为什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 还有,脑海里那段在医院病房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她穿进了小学时写的小说里还碰见了书中的男主角又是怎么回事? 祁妙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可接连出现在脑海中诡异场景,身体上遭受的暴雨洗礼,她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呜呜呜呜呜都怪那碗野菌子炒腊肉! 她愤恨地抹了把眼泪跟雨水,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忽然间,余光里瞥见的一道身影,让她又噗通一声趴回了泥水里。 祁妙大气不敢喘,扒住水桶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下一瞬,不顾满手的污泥与沙粒,直接捂在了自己的嘴巴上。牙关咬得死死的,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眼睛里被雨水侵蚀得红血丝遍布,可还是出于震惊,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看。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操场入口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 确切地说,不止他一个人,应该是两个。 但祁妙看不出另一个人的性别。 因为这个人被装在一口蛇皮袋里,被男人一路拖了过来。 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响,就像是头被宰杀之后、死透了的待处理的猪。 只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夜色深沉,雨幕厚重,再加上祁妙的眼睛几乎得眯缝着才能保持睁开的状态,她很难判断出蛇皮袋子里的人身上有没有伤口,地上有没有留下血迹。 她也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真的死了。 尽管直觉告诉她,这里边装的,绝对不是一个活人! 拖着蛇皮袋的男人还在一直往这边走,离得近了些,能看清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围裙,脚上是双黑色的胶靴,像电视剧里杀鱼的打扮。 不对! 他围裙上有大片灰白色的斑斑点点,应该是在工地上,被水泥给溅上的…… 祁妙猛地看向前方十几米处的,那个塑胶跑道上挖断的大坑,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他这是要杀人埋尸! 第3章 想法一经产生,祁妙的心跳便陡然加快,似乎比天上的雷声还要震耳欲聋。 矮胖的男人拖着沉重的麻皮袋还在往她这边走近。 祁妙吓得赶紧把头埋得更低,身子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半蹲半趴,确保自己整个人能被几只排开的水桶给挡得严严实实,不被那个男人发现。 眼睛看不到面前的景象,听觉在一瞬间就变得更加灵敏。 “啪嗒——啪嗒——” 这是矮胖男人踩在水洼里的脚步声。 “滋啦——滋啦——” 这是蛇皮袋里的人被拖拽在塑胶跑道上的摩擦声。 “哗啦——哗啦——” 这是狂风和暴雨席卷操场周边大树的呼啸声。 “噗通——噗通——” 这是祁妙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跳声! 天际还时不时劈下一道闪电,照应着周遭那些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黑压压的树影。 祁妙支楞着耳朵,仔细听,男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其中还夹杂着他粗重的喘息。 拖拽着这么一个装在麻皮袋子里的人在泥泞中行走,他似乎也有些体力不支,大口呼吸时,又被劈头盖脸的大雨呛了几口水,于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祁妙几乎贴在泥水里,匍匐爬行几步,然后就地一翻,娇小的身子便钻进了水桶旁边那台水泥搅拌机的下面。 这台用于施工的搅拌机少说得有一米多高,旁边还堆了几只装满水泥的袋子,恰巧能将祁妙挡得密不透风。 钻在这底下,甚至连狂风和暴雨都吹不到、淋不着她。 想必那个男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下面还躲着一个女孩子。 但祁妙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她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小心翼翼地扒开身前水泥袋子的一个小角。 透过厚重的雨幕,她看到,那个矮胖男人终于将蛇皮袋拖到了目的地——塑胶跑道上被挖出的那个大坑。 果真如她所料,男人蹲下身子,把他一路拖拽的人往蛇皮袋里又踢进去一些,留出足够的长度,从兜里掏出一根二指粗的尼龙绳,利落地将蛇皮袋子口给扎了起来。 一系列工作完成,蛇皮袋里的人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下一秒,矮胖男人就连拖带拽地将蛇皮袋里的人直接推进了大坑里。 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 矮胖男人捶了捶背,又抻了抻腰,打量了一下四周。 往祁妙这边走近几步,伸手过来——然后拿起了搅拌机前的一把铁锹。 搅拌机下,她被吓得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男人转过身,又开始忙碌起来。 他掀开一旁的巨大塑料布,一铲一铲地挖着底下盖着的泥土。 一铲土,一铲沙,再铺一层土,再铺一层沙……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节 很快,蛇皮袋里的男人就被填埋彻底。 祁妙趁着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头的动作上,又悄悄地扒开了水泥袋子的边角。 此时跟矮胖男人的距离只有四五米远,祁妙能够看得很清楚。 他的脸是那种很富态的圆脸,头发看似乌黑,但被暴雨一冲刷,就显得非常稀疏斑驳。 男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额头似乎变黑了一些。 祁妙反应过来,他这是用了染发剂。 男人目测应该是40岁左右的模样,眉毛粗短,也有些稀疏,配上他的宽额头和大圆脸,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很是和善。 像极了每一个路上遇见会笑着跟你打招呼的叔叔。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此时此刻居然正表情麻木地填埋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尸体! 他干活非常地利索,只用了10来分钟就将那个蛇皮袋里的男人完全埋在了泥沙之下。 看起来差不多之后,他又跳进了坑里,一脚一脚地将泥土踩平、踩实。 踩得让外人看来,只觉得这是一个半米多深的大坑,丝毫想象不到底下还有一具男尸。 矮胖男人似乎对自己忙活了半天的成果非常满意,他站在大坑里,那张圆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祁妙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面前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叔叔,分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她意识到,这个矮胖的男人可能很快就要收工,离开他的犯罪现场了。 祁妙咬着下唇,纠结片刻,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她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校服裤子外层比较防水,但她毕竟在泥水里躺了许久,也不知道手机有没有被泡坏。 她甚至不敢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还要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扬声器的位置,生怕之前没有静音,开机后会发生声响,被那个恶鬼听到。 按在开机键上的这几秒钟,仿佛是祁妙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如同百日誓师时学生在主席台下卖力敲击的鼓点一般。 好在幸运的是,手机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再低头一看,校服裤兜的位置有了隐隐的亮光。 还有电! 祁妙很惊喜,连忙用另一只手捂在屏幕上,企图把亮度再调低一些,再打开夜间模式。 调节好之后,她点开了相机,慢慢将手机举起,对准那个矮胖男人的方向。 双指在屏幕上一划,把视野放大。 下一秒,男人近在咫尺的圆脸就紧贴在了她的镜头之中。 “啊——!!!” - “做噩梦了吗?”年轻男子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问她。 祁妙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盯着医院的天花板,依然惊魂未定。 闻声转过头来,看向坐在她床边的谈靳楚,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 果然,比起雨夜操场上杀人抛尸的恶鬼,还是自己亲笔写出的纸片人男主更能让她安心。 她咳了咳,艰难出声,“能麻烦谈警官……帮我倒杯水吗?” 谈靳楚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淋漓大汗,迈开长腿,拿起水壶给她倒了满杯。 “你尝尝凉不凉,我可以再给你加热一下。” “不用不用。”祁妙接过玻璃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水是温温的,比起她在操场上遭受的冰凉刺骨的雨水,可温暖太多了。 祁妙乖乖地把杯子再递回去,看着谈靳楚清瘦俊秀的背影,觉得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可面对他时,总是有一种既亲近又害怕的心理在作祟。 谈靳楚身为一名刑警,显然也意识到了病床上的女孩对他的情绪。 一双精致的丹凤眼垂下,手里整理着散落的资料,淡淡开口:“你6个小时之前,由于情绪激动,再次晕了过去。” 他翻到有关祁妙的那一页资料,问道:“高考生压力挺大的吧,平时一直睡眠时间不足?” “嗯……也还好吧。” 祁妙揉了揉眼睛,“我现在不困,还挺精神的。” 谈靳楚扯扯嘴角,“你两次昏迷,加起来一共睡了13个小时,要是再困,就真得把医生喊过来给你好好检查检查了。” “啊,是吗?” 祁妙挠了挠昏昏沉沉的脑袋,决定就这么敷衍着装傻到底。 但她的男主角并不打算惯着她,公事公办道:“既然睡精神了,那就再回答一下,你在学校里昏迷之前发生的情况吧。” 在学校里? 那个时候我还没穿书进来呢,我怎么会知道? 祁妙腹诽道,鹅蛋脸都快皱成了小苦瓜。 正思索着怎么能搪塞过去时,谈靳楚的口袋里“嗡嗡”震动了两下。 他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叮嘱病床上的小姑娘,“稍等一会儿,我接个电话。” 祁妙眼睛一亮,“好的好的~” 声音甜甜的,还冲他挥了挥手。 谈靳楚唇角轻动,这个高中生,眼睛里真是藏不住半点话,心里的情绪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他拉开门走出去,但并没有走远,倚靠在门边的墙上,接起电话,喊了一声,“刘队。” 病床上,祁妙探头探脑地支楞起了耳朵。 不知是门没有关严实,还是电话那头的人情绪太过激动,她能够听清楚两个人的交流。 刘队大声训斥道:“来医院之前我是不是跟你交代过?!那个祁妙,她不是什么嫌疑人,更不是你的罪犯,人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你看看你,上来就把人家吓得昏了过去……” 谈靳楚把手机拿的稍微离耳朵远了一些,“可我也没干什么啊,就是照例问了几句话而已。” “你那叫照例?”刘队长很是不满他的态度,“你一个警察叔叔,就是这么跟祖国未来的花朵说话的?” “刘队,”谈靳楚慢条斯理道:“我今年也才20,没比她大几岁。” “好意思提你20,大学辍学还有理了你!” “我……” 谈靳楚话没说完,忽然听到病房里一声轻笑。 祁妙趴在床上,捂着嘴偷乐。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她写这篇小说时年少无知,缺乏常识和逻辑,在她肤浅的认知里,以为超过18岁就是成熟稳重的年纪,于是就把男主角设定成了20岁。 丝毫没有考虑过,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而这个小说世界里,自动帮她这个作者弥补了bug。 只是没想到,她笔下那位雄鹰一般的天才刑警谈靳楚,就这么变成了大学都没毕业的雏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咚”的一声。 谈靳楚长臂一伸,推开了门。 他睨着眼,冷冷地冲祁妙挑了一下眉。 “刘队,人现在已经醒了,要不我再给您问问?” 第4章 祁妙:“……” 笑不出来了呢。 她心虚地看着谈靳楚迈着一双长腿,步步逼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刘队,上回她被吓晕算我的责任,”他反而似笑非笑道:“那这回她要是再被吓哭,可就得赖您自己了啊。” 说着,谈靳楚瞧了眼祁妙那泪水打转的怂包模样,将手机抛到她怀里。 “问什么答什么,实话实说就行。” 祁妙手忙脚乱地捧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不是她当年在小说里写的诺基亚,而是公安单位统一配发的最新款国产高端智能手机,与时俱进,遥遥领先。 以后还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打游戏耶! 停!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她赶紧收回自己在极度慌乱时就会到处发散的思绪,哆嗦着把手机凑到耳边。 “喂,刘、刘队……您好,我是祁妙。” 似乎听出了她的忐忑不安,刚才还大发雷霆的刘队,话音一转,随即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妙妙啊,现在身体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节 可瞥见一旁谈靳楚那审视的目光,又老实巴交地补充了一句,“但还是有点儿心慌气短,心跳加速,手脚发抖……哦,说话好、好像也有点儿磕磕巴巴……” “哈哈哈,”刘队笑道:“别紧张别紧张,这次传唤你去警局呢,除了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主要还是为了对你进行表彰。我们刑警队临时开了一个会议,决定给你颁发锦旗,局里还批了奖金呢。” “真的吗?”祁妙更加惶恐。 刘队安慰她,“那当然是真的,我们警察叔叔难道还会骗小孩儿吗?” “提供线索,帮助警察成功侦破案件,本来就会得到政府的奖励。”一旁的谈靳楚不冷不淡地出声解释。 “更何况,你还把凶手作案的细节全方位描述了一遍,详细的跟用执法记录仪现场拍摄的一样……” 他掀起那精致的眼皮,一顺不顺地盯着祁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时就趴在水泥搅拌机底下看着呢。” 祁妙却瞳孔地震,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水泥搅拌机? 难道她刚才出现的幻觉,并非是受惊后做的应激性噩梦? 难道……她刚才经历过的犯罪现场,真的是谈靳楚他们口中所说的操场埋尸案? 但不对呀,那不是10年前的事儿吗? “谈靳楚!你又在吓唬小孩了是不是?” 刘队此时和祁妙想到了一处,“人家现在才17岁,10年前还是个小学生,怎么可能在大暴雨的天气里独自一人跑到高中学校的操场上?” “再说了!”他又拔高嗓门儿,“咱们队里的同事不都调查清楚了嘛,祁妙小同学是b市人,15岁之前一直生活在那里,高一才刚转学到a市来。” 谈靳楚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只中性笔,慢条斯理地开口,“有可能她认识什么a市的人,而那个人恰好就是当年操场埋尸案的目击者呗。” 他看了眼病床上眉毛都快要打结的小姑娘,一语道破,“刘队,咱们找她,不就是在怀疑这一点吗?” 祁妙张了张嘴巴,假装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对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他说的这样吗,刘队?” 刘队顿了几秒,和蔼一笑,承认道:“我们一开始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还有三天就是高考,身为学生,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至于审讯凶手,确认作案动机,给这桩案子画上一个句号,”刘队微微正色,“那就是我们这些刑警的职责了。” 祁妙听得有些动容。 她本来打定主意,不管这些人问她什么,她都一问三不知,咬死自己失忆了想不起来的。 毕竟她这会儿的确是大脑一片混乱,连什么是梦境,什么是小说剧情也分不清。 可现在…… 小说世界的主角有了麻烦,似乎需要她这个创世主出手了呢! 祁妙暗搓搓地摩拳擦掌,既然眼下还没回到她的现实生活中,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刘队,”她神色认真起来,“我第一次昏迷时说的那些话,你们有记录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小谈,”刘队交代道,“把视频拿给她看。” 谈靳楚掏出备用手机低头摆弄,让队友把执法记录仪里储存的录像发过来。 然后就听见,祁妙又异常严肃地捧着手机,郑重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 刘队:“怎么了?” 祁妙:“咱们这个政府表彰……能给我高考加分吗?” “……”谈靳楚觉得是自己高看她了。 合着俩眼珠子滴溜溜转了那么久,就是在琢磨这事儿? 他扫兴道:“咱们国家目前可没有这种加分政策。” “啊?”祁妙果真失望地眨巴眨巴眼,“那好吧。” “手机给我,你拿着这个。” 谈靳楚把自己的备用机递给她,拿回了正在跟刘队通话的那一部。 一听接电话的人是他,刘队又没了好气,“我警告你,这回可不许再跟人家小姑娘说什么重话。” “知道了。”他的语调依旧淡淡的。 刘队那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谈靳楚则捞了把椅子,坐到了祁妙病床旁边。 腿上还摊开一个笔记本,纸上的字迹倒不似他本人一般清朗俊秀,反而遒劲有力,锋芒毕露。 祁妙正想瞄两眼那上面写了什么,手机里传出“叮咚——”一声轻响。 一条文件接收信息弹了出来,名称是一串案件编码。 谈靳楚拔开笔帽,冲她轻抬下巴,“自己点开看。” 祁妙:“哦哦。” 她点开,文件加载完成。 这是一段视频。 拍摄地点极其眼熟,是一间单人病房。 视频中的主人公更是眼熟,是她在镜子中照过了十几年的自己! 祁妙不自觉瞪大了眼睛,看着视频中自己闭眼躺在床上的画面,觉得很是新奇。 不知道为什么,又隐隐有些恐惧。 而在下一秒,令她头皮发麻的场景就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只见视频里的她“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牢牢抓住床边一位女警姐姐的胳膊不撒手,嘴里还哭着喊着“呜呜呜……你们终于来了。” 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紧紧闭着。 祁妙看得眉头皱起。 然后就见那位细心又温柔的女警姐姐亲切地坐在她身旁,将她揽在怀里,还安抚性地拍了拍背,“别怕,别怕,姐姐来了,出什么事了?告诉姐姐。” 怀中的人一听,闭着眼睛,呜呜咽咽地低下头在校服裤兜里乱摸。 “在找什么?”女警姐姐问,“是钥匙吗?” 一旁的护士从床头柜上抓起一串丁零当啷的金属物件,“钥匙在这儿,我给掏出来了,不然会硌得慌……” 话没说完,就听病床上的人哭着道:“不是,我在找手机。” “手机?” 拿着钥匙的护士转头问自己的另一位同事,“她来的时候你见到了吗?” 同事摇了摇头,“没有啊,咱们都翻过了,她浑身上下就只带了一串钥匙和一本单词卡。” 摸口袋的小姑娘却咧了咧嘴巴,“找到了,姐姐你看!” 看什么? 女警和两个护士都有些茫然。 小姑娘左手仿佛握着什么东西一般,右手还在虚空上划拉,动作……倒像是在放大手机屏幕里的照片。 她语无伦次地抽泣着,“我我、我拍到他了,他走过来拿水泥,我就拍到了他的脸……他、他要用水泥把那具尸体封在操场塑胶跑道下面……呜呜呜,好可怕……” 女警替她擦着眼泪,“小妹妹,你先别哭,睁开眼睛慢慢说。” 后方的医生却上前一步,单手扒开女孩的眼皮。 ……瞳孔扩散? 他又打开了手机电筒照射,强光之下,眼睛毫无反应。 他拧起眉,轻声嘀咕了一句,“不应该啊,怎么会是深度昏迷的状态?” 此话一出,全场反倒是闭着眼睛的小姑娘本人反应最大。 “什么?” 她指指鼻子,“你是在说我吗?” 医生愣了,随即试探道,“那你自己觉得,我是在说你吗?” “当然不是!”小姑娘似乎认为自己非常清醒。 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撇,哭的声音更大了,“你说的是那个装在麻袋里的人,对不对?” 全场又是一惊。 视频里,谈靳楚和另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轻同事走入镜头,两人还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制服男警拍上了医生的肩膀,示意他,别打断,让她继续往下说。 可小姑娘却陡然间情绪激动地去抓医生的手,急切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当时只是深度昏迷,还没有死?” 医生没出声,轻轻点了一下头。 但小姑娘就跟亲眼看见了似的,一下子变的失魂落魄。 呆呆愣了几秒,崩溃大哭,“我、我不知道……我当时不知道,我居然亲眼看着凶手把他给活埋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胆小了,不敢出来阻止他……” 谈靳楚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闻言立马给女警递了个眼色。 女警摸了摸怀中泪人的头发,温声细语地哄道:“怎么会怪你呢?我们妙妙还是个高中生呢,哪怕是要见义勇为,也必须得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基础上,你说是不是?” 视频里的祁妙咬着唇,像是压根就没听进去,哭得快要喘不上气来,浑身直哆嗦。 女警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而且那个人在掩埋尸体,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你即使出来,也不能阻止得了他,对吧?” 她耐心地哄劝了好几分钟,怀里的人才慢慢平复下来。 女警再替她擦了一遍眼泪,“妙妙先别哭,让姐姐和同事看看那个凶手长什么样子,我们这就出警去逮捕他,好不好?” 在女警的询问和引导下,视频里的祁妙乖乖点了点头。 她又在病床上拿起了她那部不见影的虚空手机,皱巴着脸蛋,认认真真地放大照片给女警姐姐看。 “凶手就长这个样子,富态大圆脸,宽额头,粗眉毛,下垂眼,鼻头很肉,还有双下巴。” “哦,对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节 她补充道:“他的头发很稀疏,好像还用了染发剂。” 第5章 视频里,祁妙光用嘴巴说还嫌不够细致,更是直接光着脚跳下了床。 她抬起手,在制服男警的肩章下面比划了一下,“那个人矮矮胖胖的,应该就是这么高的样子。” 男警看了一眼谈靳楚,低声道:“1米7左右。” 又转过头来问祁妙,“年龄大致多少岁,这个你有没有印象?” “40来岁吧。”她也不敢确定。 只是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这、这个人在工地上干活,年纪应该不至于很老。” 制服男警弯下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轻声问祁妙,“你怎么知道……他在工地上干活呢?” “因为……”视频里,女孩略微思索了一下,“他身上那件围裙和脚上的胶鞋,都被溅上了灰白色的水泥点子。” “而且,那个人干起活儿来熟练又利索,他不光是挖坑填土把人给埋了,还花时间和了水泥,又往土上糊了一层——” 女孩说着,似乎又开始自责起来,脑袋低埋着,左手硬生生地把右手手背抠出了一个红印子。 男警也看出了这一点,立即再问个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你看没看到麻袋里的人是男是女?” 没看到。 捧着手机、沉浸式观看录像的祁妙在心中如实说道。 那个矮胖男人将人拖到挖好的大坑旁,就拿绳子把麻袋扎上了口,导致她什么也没看到。 但下一秒,视频里传出了她自己脆生生的回答。 “是女的。” 坐在一旁转笔的谈靳楚敏锐察觉到,祁妙的手,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男警还在继续问:“你确定吗?”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子仰起脸,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因为麻袋里的人,就是这个凶手的妻子。” 她的话音刚落,视频里谈靳楚的口袋中就嗡嗡震动了两下。 他接起,执法记录仪把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录得清清楚楚。 “嘿,那小姑娘可真神了!小谈、小程,你俩猜怎么着?我们几个在学校操场这边儿,还真挖出来一具白骨。” 制服男警小程又看了一眼谈靳楚,对着电话问道:“白骨?是男是女?” “女。” 那边似乎是一位专业女法医给出了答案,“根据腐烂程度初步判断,死者被埋在地下少说也得有七八年时间。” “是十年。” 祁妙踮起脚,快步凑到了谈靳楚的手机听筒边,笃定道:“她是10年前被埋到操场跑道下面的。” 此话一出,病房里和学校操场那边都先是一愣,随即哗然。 小程警官低头质问她,“10年前的事?你在学校里打110报警的时候怎么没说?” 祁妙似乎被他忽然严肃起来的语气给吓到了,抖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怕你们不信,怪我报、报假警。” 不过,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她这个高考生所提供的线索,显然都确凿无疑。 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中,有人在安排下一步的行动,“……回局里立刻调出10年前失踪人员的报案情况,比对信息,尽快确认死者的身份……”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边的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你个死脑筋!都根据人家的线索挖出来白骨头了,还自己费那么大劲比对信息干嘛?!” 他冲着手机喊道:“小程,问问那个小姑娘,死者跟凶手分别叫什么名字。” 是刘队! 捧着手机观看录像的祁妙听出来了。 但她仍有些不解,于是暂停了视频,看向坐在一旁的谈靳楚,问道:“刘队他……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那杆中性笔在细长骨感的手指上又绕着转了一圈,他坦言道:“当然是因为,相信你……对我们来说,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任何的坏处。” “刘队是个实在人,干了几十年刑警的经验使然,早就能摒弃很多不必要的冗杂流程,讲究的就是办案效率。” “可你们不觉得,”祁妙犹豫着道出了自己的心虚之处,“10年前凶杀案的各种细节,从我这个高中生嘴里说出来,本身就很不现实吗?” 谈靳楚指尖一顿,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看向了她的眼睛。 “是么,”他轻轻勾起了唇角,“哪里不现实?” 祁妙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完蛋,大意了! 人家都还没开始套话,她居然一秃噜嘴,主动把话题往自己最大的疑点上扯。 话已至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 “就是……就是这个、这个神态!” 祁妙一拍床铺,把手机举到自己脸边,“你不觉得,我跟视频里的神态上有很大的差异吗?” 能有什么差异? 谈靳楚目光打量过来,视频里和视频外,不都是一双瞪得圆溜溜、哭得红通通的眼? “你注意看,”可偏偏小姑娘硬要煞有介事地比较,“视频里我这个状态,是不是有点儿邪乎?” 她幽幽地凑过来,“就跟……被什么人给上身了一样。” 谈靳楚:“……” 现在也挺神神叨叨的。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 祁妙理直气壮道:“视频里的这个人明显胆小怯懦、畏畏缩缩,不像我,这么勇敢坚强、胆大心细。性格什么的,完全不一样好吧?” “哦。” 谈靳楚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梢,“你再接着往下看呢?” 祁妙半信半疑地点开了播放键。 然后就听见一句直白无比的话—— “那我提供给你们这些线索……能给我高考加分吗?” 祁妙:“……” 当然,视频里的她,同样也没有从小程警官口中得出期望的答案。 但她还是光脚站在病房地板上,噼里啪啦如倒豆子一般,把凶手和死者的姓名、外貌特征,包括凶手如何在夜里杀害妻子,又如何埋到操场塑胶跑道之下的完整过程,全部交代了一遍。 而其中的很多细节,是现在正捧着手机看录像的自己,所从未知晓的信息。 越这么看下去,祁妙的思绪就越发混乱了。 所以……视频里的这个她,到底是不是穿书而来的自己? 如果是的话,她为什么会知道比自己更多的东西? 如果不是的话…… 就凭她这副能问出“高考加不加分”的德行,不是自己那还能是谁?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录像中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自己,忽然间卡壳了一下。 “怎么了?”小程警官问她。 她茫然地伸着两手在空气中乱摸,病房里的其他人还以为她又在找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还好心后撤了两步。 却听她“哇”一声哭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像瞎掉了!” “呜呜呜……什么都看不到。” 其他人被她这么一喊也有点儿慌。 医生拿着手电筒就要上前,小护士躲在后面喊了一句:“你、你睁开眼睛试试呢?” 闭眼抓瞎的小女孩:“……” 她眨巴眨巴眼睛,“耶?好像又能看到了……” “我看看。”医生再度扒拉开她的眼皮。 瞳孔黑黝黝,眼球转动自如,眼神清明。 除了被哭出来的一片红血丝外,没有任何的异常。 医生把手电筒揣回兜里,总算松了一口气,“醒了。” 视频里,刚挂完电话的谈靳楚却走到她跟前。 清凌凌的眸子里闪烁着锐利的光。 “你之前跟我们交流的时候不是都没事吗?怎么……刚刚忽然间就看不见了?” 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在怀疑这一点。 对于正常人来说,闭上眼睛本来就应该看不见。 “对啊,”女警姐姐关切地问,“小妹妹,你之前没睁开眼睛的时候,为什么好像也能看见我们?” 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回答。 她却忽然间变得脸色苍白,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呕……咳咳咳……”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节 “这又是怎么了?”小程警官不解。 另一位医生上前,带上听诊器,把胸具贴到了祁妙的肚子上。 “有点儿像食物中毒……” 他问:“你之前吃了什么?” “野菌子炒腊肉……” 一脸菜色的她,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夸上一句: “香的嘞。” 说完便脑袋一歪,晕倒在医生的怀里。 执法记录仪也只记录到这里。 看录像的祁妙:“……” 不太想说话了呢。 谈靳楚忽视她的尴尬,笔杆轻轻敲了敲本子。 “看完之后,能回答问题了吗?” 祁妙则慢吞吞地转过脸,把手机还给他。 “是这样的,谈警官。” 她可怜巴巴地开口,“我的脑子,好像坏掉了……” 说完,还扬起脸,向他展示了一把自己那呆滞又清澈愚蠢的眼神。 谈靳楚:“……” “要不这样,”祁妙尝试着跟他商量,“你先回去处理案子,让我在医院里继续接受治疗?说不定,等我参加完高考,脑子就好了呢。” 反正就是跟他们拖时间,使劲儿拖! 没准儿再睡一觉睁开眼,自己就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再说了,我一个高中生,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庙。你们想传唤我,不随时都可以嘛。” 等我回到现实世界,让你们这帮纸片人怎么找都找不着,嘻嘻。 似乎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又或者是,怕耽误了她高考,被她给赖上。 谈靳楚合上了笔记本,“行,那这两天你就老老实实在医院里呆着。” 他站起身来,扫了一眼手机里的新信息,皱了皱眉头,打算先行离开。 “有什么事儿你就找医生。” 不是吧? 担惊受怕了那么久,他居然这么好说话? 祁妙不禁大起了胆子。 “谈警官,”她还得寸进尺地提出了要求,“您要走的话,能不能也顺带送我回趟家啊?” 谈靳楚淡淡看了她一眼,“回家干什么?” 她挂上笑脸,“我想回去拿几套换洗衣服。” 总觉得这身带着消毒水味儿的病号服下,还有着一股子泥土和雨水的腥气,挥之不去。 时不时就让她想起亲眼目睹操场埋尸案的那个场景。 “哦,对了,学校里我也要回去一趟,拿课本和习题册。” 小说世界里的高考那也是高考,必须得认真对待! 他把笔夹在笔记本上,“都是需要什么?我让别人给你收拾好送过来。” “那可不行。” 祁妙拒绝道:“拿东西是其次的,主要我得回趟家,让我父母放心。” 她甚至还预判了一下谈靳楚的回答。 “打视频电话报平安也是不行的,必须得让我爸爸妈妈看到他们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宝贝女儿。” 可语音未落,谈靳楚却走近了两步。 俯下身盯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祁妙。” 他喊她的名字。 “你现在……哪儿来的爸爸妈妈?” 第6章 什么话!听听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你哪儿来的爸爸妈…… 祁妙猛地一怔。 难道说……我在这个世界里,竟然还是个孤儿? 如她所料,下一秒谈靳楚就印证了她心中的疑问。 “你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伤心过度,也随之去世。” 他冷冷地盯着祁妙的眼睛,“这十七年来,你一直跟着收养你的奶奶生活,而你现在却说,你要回去看爸爸妈妈?” 祁妙一脸懵逼地接受着他的质问。 好吧,其实也没有很惊讶。 毕竟—— 身为小说里的路人甲角色,能有个名字都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就她小学时候的那个写文水平,连个正经的市级地名都懒得起,又怎么会想着给自己安排一对父母呢? 哈哈。 可真是孝死她了。 “我很同情你的身世,并不想跟你提及这些,但现在,”谈靳楚问:“你能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几秒钟静默之后。 “啊……其实是这样的。” 祁妙支支吾吾开口,并使劲眨了眨眼,演员附体,拼命挤出了两滴泪水。 “我虽然从小就离开了父母,但我知道……” 她又吸吸鼻涕,楚楚可怜地双手捂在心口。 “他们一直都还在我的身边,十七年如一日地关注着我的成长。您可能不知道,每天夜里临睡前,我都会闭上双眼,对他们饱含思念地道上一声——” “哦,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晚、安!” 谈靳楚快要受不了她这声情并茂又矫糅做作的语气。 嫌弃叫停,“行了。” 他直起腰,撂下了一句话,“赶紧下床穿鞋。” 祁妙还没出戏,“啊?” “不是要回家吗?” “哦,对对对,回家回家。” 五分钟后,穿着病号服的祁妙,畏手畏脚地坐在了谈靳楚的警车副驾上。 晚上十点多,夜幕已深。 安静的驾驶室内,谈靳楚看了一眼身边坐立不安的小姑娘。 “我又不是在押送犯人,”他打开了车灯,说:“你能不能别摆出这副鬼鬼祟祟的表情。” “哦哦。” 祁妙忙不迭把背挺直。 “你家在哪儿?”他那双劲瘦骨感的手已经握在了方向盘上。 是啊,我家在哪儿? 祁妙懵逼地咬着唇,被问起来就只好装没听清,“什么?” 谈靳楚轻描淡写道:“地址。” 地址我也不知道呀,小说里没写。 她赶紧生硬地扯开话题,“谈警官,你饿不饿啊?前面有家沙县小吃还没打烊……” “别废话。” 他打断,“不回就下车。” “还是说,”凉飕飕的视线又向她看过来,“你根本就不知道……” “谈警官!” 情急之下,祁妙大声地喊了出来。 她瞪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佯装生气道:“我觉得你这样有点过分。” 谈靳楚偏过头,秀气的远山眉抬了抬,似乎想听听她这回能掰扯出什么花儿来。 于是乎,祁妙硬着头皮,开始了她的表演。 “首先,刘队都说了,我不是你的罪犯,你不要老是用这种目光打量我。”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节 “其次,我还只是一个心灵脆弱的小女孩儿,‘别废话’这种措辞,真的让我很受伤。” “还有还有,我在病房里躺了十几个小时了,到现在连一口热乎饭都还没有吃上,你都不肯关心我一下。” 祁妙说着说着,越发理直气壮,“谈警官,你所表现出来的细心程度和察言观色能力,真的很让我怀疑,你能不能做好‘为人民服务’这一点。” “最后!就算你真的把我当成了嫌疑人,那你推敲过我的行为动机吗?调查过我的全部信息吗?了解过我的生活经历吗?” 谈靳楚有些不耐。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写了几个字—— 你到底要说什么? “让我来考考你,”她图穷匕见,“我家在哪儿?” 谈靳楚:“……” “刚才在医院里就说过了的,”祁妙缩着脖子小声道,“我脑子坏掉了,真的记不住。” 谈靳楚对她彻底无语。 一脚油门踩到底,警车在大道上穿行而过。 而祁妙则惊讶地趴在车窗边,欣喜地看着窗外一排排熟悉的建筑物融入夜幕光影。 果然,除了刚刚那家医院旁的沙县小吃,这片地方所有的路线布局和设施,都和她现实生活中的家附近一模一样! 这就是小说世界自动填补bug的好处吗? 代入感可太强了! “往前直走,过了两个红绿灯,再往西拐……” 她开始主动给谈靳楚指引起方向来。 警车一路通行无阻,很快就开到了她最熟悉的小区楼下。 “家住几楼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祁妙自信地在电梯里按了一个“8”。 “不记得也没关系,”谈靳楚随口道:“你奶奶在家。” 对哦,还有个收养我十七年的奶奶。 祁妙看着楼层数字跳动,不禁有些期待。 因为,她在坐车来时的路上,忽然回想起—— 小学的时候,自己似乎有一个很喜欢写的爽文梗: 主角父母双亡,然后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收养。 而那位看似整日沉迷广场舞的老奶奶,真实的身份其实是……当地最有钱的大富豪! 祁妙简直两眼放光。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要轮到我了吗? 她激动地走出电梯,掏出裤兜里的钥匙,对准门锁孔。 右拧两圈,“咔哒——”一声。 门开了! 打开客厅的灯,家中的陈设果然又和自己现实生活中的一致。 “谈警官,您快请进。” 祁妙开心地招待他。 然后进门左看右看,大声喊道:“奶奶!奶奶您睡了吗?我回来了!” 宽敞的房子里,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晚上10点,对于年轻人来说,正是吃喝玩乐的好时间,可对于老人家而言,说不定早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奶奶这是已经睡着了吗?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玄关,走到爸爸妈妈的卧室门前。 既然我在这个世界里父母双亡,那这间屋子,应该就是奶奶在住吧? 她攥上门把手,就要开门进去。 “祁妙。” 站在客厅中岛台旁的谈靳楚喊了她一声,“给你留的纸条。” 祁妙连忙跑过去看。 杯子下面压了半截a4纸,上面写了几行字。 字迹很眼生,可那话术却让她熟悉无比: [妙妙,世界这么大,奶奶想去看看。 几天后你们高考生毕业,景区里就该人山人海了。奶奶一把老骨头,挤不动喽! 所以今天下午就坐飞机出发了,给你留了张银行卡在桌上,密码是你生日。 你在家里好好复习,奶奶祝你金榜题名哟!] 祁妙一字一句地把留言看完,捏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 “谈警官,”她眼含热泪地开口,“能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谈靳楚掏出备用机递给她,“要给你奶奶打电话?” 我连奶奶的手机号都不知道是多少,打什么打? 她接过手机,直接点进了应用商城,下载建设银行app。 输入卡号,再输入自己的生日。 然后点击“账户查询。” 1、2、3、4、5…… 她把数字“1”后面那几个让人看着就眼晕的“0”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 脑子“嗡——”地一下,险些激动到拿不住手机。 10个亿…… 卡里总共有10个亿!!! 当年的祁妙小同学,你就是最懂写文的! 看着她这副欣喜若狂的模样,谈靳楚轻轻动了动唇角。 右兜里揣着的那部工作机却震动了两下。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竖起指尖,向祁妙比了个“嘘”。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眼睛亮亮的,手捂在嘴巴上,脸蛋通红。 他按下接听键,程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今天是他值夜班,可听着动静却不像是在警局里。 程屹语气有些着急,“小谈,你人现在还在医院吗?” “不在。”谈靳楚问,“出什么情况了?” “就那个杀人埋尸的陈爱民,他儿子回来了。” 陈爱民……这个名字最早还是先从祁妙嘴里说出来的。 程屹道:“他儿子叫陈想,是个记者,写了篇报道指责咱们警察抓人不讲证据,这会儿正带着一帮子人堵在咱们局门口,闹着找刘队要个说法呢。” “要说法给他就是了,”谈靳楚看了眼祁妙,“陈爱民的口供交代得一清二楚。” 祁妙也跟着点头。 “关键是他儿子不肯认,非得管咱们要人证和物证,不然就说警察冤枉老百姓,搞严刑逼供那一套。” 祁妙乖乖举手,“人证在这儿呢。” 电话那头的程屹警官听出来了,“祁妙同学是吧?” 她凑过来打招呼,“是我呀,是我呀,小程警官晚上好。” 声音里还带着一股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乐呵劲儿。 谈靳楚却伸手轻轻推开了她的脑袋,“小妹妹,你算哪门子的人证啊?” 祁妙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不……” 话说半截就闭了嘴。 小程警官说:“祁妙妹妹确实算不得人证。” 谈靳楚也道,“你要能算10年前操场埋尸案的人证,那他儿子就不光是在报道上写我们严刑逼供了。” 小程警官叹了口气,“那就得写我们人民警察搞封建迷信。” “或者是,”谈靳楚补充道:“教唆未成年撒谎做假证。” 这一点,祁妙自己也能想明白。 “那怎么办?” 她蹙起眉问道:“陈爱民处理他妻子尸体的那天,大暴雨下得非常剧烈,除了我,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出现在操场上目睹一切。” “物证呢?”程屹隔着手机问道。 祁妙思索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 “他用的铁锹,就是在操场施工的地方随手拿的,再说这已经过去10年了,当初用的物件,说不定早就在工地上被磨损坏然后丢掉了。” 她说的这些,谈靳楚他们都想过。 甚至在几个小时前,把陈爱明抓到警局里录口供的时候,审讯室里的同事就状似有意无意地问过了好几遍。 可陈爱民给出的回答始终都是:“谁知道呢,工地上用完应该就丢了吧。”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节 说话时面露颓唐,眼里无光,不像是在说谎。 小程警官又问:“他在家里杀人用的凶器呢?这个你还能不能想得起来?” 祁妙冲着谈靳楚又摇了摇头,“我梦见的只有那么多,他当时杀人过程和细节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们了。” “那就别想了,”谈靳楚的手掌放到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专心复习功课,剩下的交给我们。” 他向程屹说了一句,“等我回去再说。” 然后挂了电话。 “收拾东西吧,我送你回医院。” 祁妙脚下没动。 她满脸纠结地咬了咬唇,缓缓抬起了头。 “谈警官,其实……我还想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谈靳楚以为是她遗漏的线索。 却见她转过身,快步跑向厨房里的冰箱。 打开第二层,从抽屉里面捧出了一个保鲜盒。 她“噔噔噔”又跑回来,说:“是野菌子炒腊肉。” 谈靳楚看了一眼透明盒子里的剩菜,不认同地皱起了眉。 祁妙则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谈警官,我第一次昏迷后在医院里说出了10年前的操场埋尸案,前提就是吃了野菌子产生了幻觉。” 她很认真地仰起头,“所以,我想再吃一次试试。” 谈靳楚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拿走保鲜盒,“查找证据是我们警察的责任,你已经给我们提供很多帮助了,犯不着再拿你的身体健康做实验。” 见她没听进去,又道:“医生说了,做胃镜之前八个小时内不能进食,你这一次从病床上醒来,才过了六个多小时,还不能吃东西。” “我现在胃已经好多了,并没有不舒服。” “那也不行。” 他拿捏着祁妙的七寸,提醒她,“还有三天就高考了,你就不怕吃坏了肚子影响发挥?” 祁妙果真犹豫了一下,可几秒之后,她还是执拗地说:“那就等我待会儿真吃坏了肚子,你再开警车把我送去医院呗。” 谈靳楚盯着她的眼睛,发现那上面写满了坚定。 他沉默了一瞬。 再要开口时,忽然就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在一室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祁妙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 “谈警官,”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保鲜盒,“主要是吧,人是铁,饭是钢,我这加起来都十几个小时没吃饭了。” 她诚恳道:“真挺饿的。” 第7章 “就算是饿,那也不能饥不择食。” 谈靳楚端着保鲜盒往厨房里走,“我看看你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先给你熬碗白粥喝。” 白粥? 身价10亿的小富婆,居然只能喝白粥? 祁妙听得连连摇头。 见他就要打开保鲜盒,把野菌子炒腊肉往垃圾桶里倒,赶紧扑上去阻拦。 “谈警官,”她恳求道:“你就让我试试吧。” 谈靳楚看着她,歪头“啧”了一声,“……本来脑子就坏了,再吃这些东西,高考你还参不参加了?” 祁妙也瞪着一双小兔眼看他,僵持几秒后,双手抱臂,气哼哼地往地上一坐。 “那你倒吧!” 她开始撒泼耍赖,“反正你也只能看住我一时,我告诉你,本人80斤的体重,79斤的反骨,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就数一颗好奇心最重。” 然后用最硬气的口吻,撂下了最窝囊的一句话: “等考完试,我还要把蘑菇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炒炒吃。” 她倔犟道:“吃出问题来,我不打120,只打110,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坚持不懈的实践探索精神!” 平日里最是一派淡然的谈警官,此时此刻愣是被她气出了一声冷笑。 “那你可真有出息。” 祁妙就当没听见,腆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夺回了他手中的保鲜盒。 野菌子炒腊肉倒入盘中,再放进微波炉里,没几分钟就变得热气腾腾。 一端出来,祁妙瞬间就将刚准备好用来说服他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满心满眼,唯有她面前的食物。 不是,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忍心说这份美味佳肴的坏话啊? 可坐在一旁的谈靳楚依然不解风情,又颇为严肃地问了她一次,“你确定要吃吗?” “谈警官,”祁妙坐在餐桌前,也跟着严肃起来,“说实话,我其实也有点儿后悔。” “那咱们就不吃……” 他伸手过来就要撤走,却被祁妙牢牢按住了盘子。 “刚刚就应该再让您帮忙蒸一碗米饭的!” 她懊恼道:“胃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这么点儿菜,根本不塞牙缝的。” 谈靳楚算是服了她,“尝两口试试得了,待会儿带你下馆子去。” 祁妙的眼睛“刷”地一下子就亮了,简直比餐厅里的吊灯还要璀璨,“真的吗?” “真的。” 他递来一双筷子,“不过回医院要是被医生骂了的话,你可就得自己受着了。” “好说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蘑菇就往自己嘴里塞。 谈靳楚则坐在她身旁,密切地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 小姑娘看起来是真的饿坏了,吃了两口直接端起盘子来,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地往里扒拉。 “感觉怎么样?”他适时出声问道。 她鼓着腮帮子,不忘腾出手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妈呀,真香。” 眼见盘子里的野菌子炒腊肉越来越少,谈靳楚攥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呢?” 她老实回答:“……还是很饿。” “可以了,”他看了眼时间,“去收拾东西吧,换身衣服,带你去喝排骨汤。” 果然还是得对症下药。 方才还对炒菌子一往情深的祁妙,听了这话立马乖乖放下了筷子。 抹抹嘴巴上亮晶晶的油渍,转身欢快地跑向了自己的房间。 中途还掏出那张银行卡,“吧唧”亲了一口。 然后继续摇头晃脑地往里走。 他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你……最好别把门反锁。” “明白!” 祁妙冲他“啪”地敬了个礼,“万一我待会儿晕倒了,你就冲进来救我。” 他勾唇,“嗯。” 趁她回房间收拾东西、换衣服的时间里,谈靳楚走进厨房刷好了盘子,原模原样摆放整齐,又顺带把桌面给擦拭干净。 至于祁妙吃剩下的那些野菌子炒腊肉,他没有直接倒进垃圾桶,而是用塑料袋装好,打算拿回局里找人化验一下。 这并不意味着,谈靳楚就相信了她那充满无稽之谈和玄幻色彩的猜测。 他只是觉得,进入六月后天气炎热,很多东西都容易变质,而且食物中毒也分四五种,细菌性、真菌性、寄生虫性…… 万一源头不在这野菌子上,回头还得提醒她多注意其他方面的饮食。 高考在即,就冲着她那致幻昏迷状态下,都要两次三番问刘队能不能给她加分的锱铢必较劲儿,说什么也不能出岔子。 做好这些后,他又踱步到了客厅里。 祁妙家中的装潢低调奢华又简洁大方,角角落里还点缀着很多温馨的小细节。 就比如—— 刚刚盛菜用的hello kitty图案餐盘,和玉桂狗形状的陶瓷筷子托。 以及,中岛台的花瓶边,放着的一个手工diy小相框。 里面是一张稚嫩的蜡笔涂鸦,看起来像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笔。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节 他凑近了看,右下角标了一个小小的“妙”字。 转身绕过沙发,谈靳楚站到了书架前,从上面拿下一个奖杯。 底座刻着几个烫金字体:全国素描大赛金奖。 旁边还有一摞证书—— 第三届国际水彩大赛肖像类一等奖; 2022年国际美术大赛d组一等奖; 2023年国际速写大赛建筑类一等奖…… 获奖人都是同一个名字——祁妙。 再抬起头,看来对面电视墙上挂着的几幅油画,以及门口玄关处,那副毫无章法却古灵精怪的《妙到家了》四个书法大字,应该也都是她自己的作品了。 只不过,唯一令谈靳楚感到有些许不对劲的是,偌大的客厅里,似乎…… 从头到尾,只有祁妙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他垂下长睫,将奖杯和证书摆放回原处后,又走回了中岛台边。 盯着水杯之下,祁妙奶奶留的那张纸条。 明亮的台灯照在洁白的a4纸上有些反光,他微微眯起了眼。 不在表面涂上磁粉、金粉、显影剂或者是用碘蒸气熏染,光凭人的肉眼,压根看不出任何指纹。 “我换好了!” 身后传来小姑娘雀跃的声音。 思绪被打断,谈靳楚挪开视线,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祁妙的身上。 她穿了一套宽松舒适的运动服,草绿加鹅黄的配色,看着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万物复苏时节,沐浴在和煦春风里、轻盈又俏皮的新燕。 半长的齐肩发扎成了高马尾,像小兔子尾巴一样,在后脑勺上摇摇晃晃。 眯眼一笑,颊边就会多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甜丝丝的。 “谈警官,咱们出发吧。” 他收回了目光,“好。” 不过,谈靳楚还是多提了一嘴,“不需要再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吗?” 他说:“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坐飞机出远门去旅游,多少有点儿让人不放心。” “不用吧。” 祁妙看了一眼玫瑰金色的电子手表,“这都快11点了,奶奶说不定已经睡着了,而且,飞机上不能接打电话。” “那走吧,”谈靳楚不再追问,“换鞋出门。” - 警车开往的地方,离祁妙的家和医院都挺远。 似乎是要绕过一片大学城区,还得穿过长长的夜市街,再往居民区那边开上十几分钟,最后才能到达。 相较于繁华城中心的灯火辉煌,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这片偏僻的待开发区似乎连天上的星星都晦暗了不少,稀稀拉拉三两颗点缀在夜空上,像极了学校门口早餐铺子里缺斤少两的芝麻饼。 祁妙坐在副驾抬头望天出神,以至于谈靳楚把车停在一家小饭馆门口时,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下车吧,”他拔下钥匙,“来之前就已经跟老板预定好了,给你点了份山药玉米排骨汤。” “哦哦,好的。”她也跟着推开了车门。 脚一落地,祁妙不禁有些傻眼。 说是饭馆,但这家店的装潢其实非常简陋。 直接用一间库房改造而成,铁皮推拉门,墙上的腻子都没刮匀,顶上还像模像样地挂了几个led灯牌。 店名倒是很霸气—— 西王母棒骨汤。 当然,得忽视六个字里边有三个字都不亮的窘迫情况。 而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就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大半夜的,不光是店里边人满为患,就连门口的空地上,都撑起了一片塑料大棚。 底下正在喝酒的顾客也是乌泱泱一大片,热热闹闹的,带着老百姓朴实无华的人间烟火气。 那些人啃着大棒骨、夹着花生米儿,跟桌上的朋友划拳说笑时,余光里冷不丁瞥见一辆警车,似乎都吓了一大跳。 好在谈靳楚今天没穿执勤服,一身白t恤和墨蓝工装裤,起码看着不算太打眼。 祁妙顶着十几双眼睛的注目礼,跟在他身后往店里走。 “王老板,”他一进门,就朝着后厨的方向喊了一声,“麻烦您搁外面再给我们添张桌子吧。” 端盘子的小伙儿一见来人,连忙跑到里间通报,“咣当——咣当——”响彻里外、震耳欲聋的剁骨头声音便戛然而止。 几秒后,那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帘子掀开,祁妙就猝不及防地见识到了这位“西王母”的尊荣。 她长得人高马大,身材肥硕,快步走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往俩人身前一站,像是一座巍峨的肉山。 体重估计得200斤往上走。 粗黑的头发像根铁扫把一样,直挺挺地绑在脑后。 满脸横肉上似乎还糊着一层厚厚的油,皮肤过分松弛,连带着嘴角也随之向下耷拉。她眉弓高抬,豆大的眼睛眯出一条缝来,显得极其凶神恶煞。 就极了民间传说里会吃小孩儿的山猪精。 只不过,她看清是谈靳楚,便“哎哟”一声笑开。 说话声如洪钟,直吓得祁妙一哆嗦。 “好久不见啊,谈警官!下班了来这里吃饭啊?” “王老板今天生意真不错。” 谈靳楚淡笑着寒暄上一句,抬抬下巴,向她示意身边站着的祁妙,“我在局里吃过了,排骨汤是给她点的。” “这是哪儿来的小妹妹呀?” 王老板看得满脸新奇,伸出粗短油腻、还蘸着血腥气的手指,就要去挠一挠祁妙的下巴。 “嘬嘬嘬,长得可真水灵,细皮嫩肉的。” 祁妙:???!!! 惊恐jpg. 谈靳楚抬手将她护在身后,那双精致的丹凤眼警告似的撇向了王老板。 “她胆子小,你别吓着她。”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们搬张桌子来。” 王老板哈哈一笑进了后厨,祁妙这才敢松开手里揪住的白t恤衣角,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来。 然后就亲眼目睹,王老板单手轻飘飘地拎起那张几十斤重的大理石方桌,脸不红、气不喘地快步走到门口大棚的空地下。 祁妙震惊地嘴巴微张。 服务员帮忙把椅子摆好,一大碗香气扑鼻的山药玉米排骨汤也被端上了桌。 谈靳楚领着她坐下。 祁妙手脚放得规规矩矩,等着王老板给她把勺子和小碗拿过来。 但过了几秒,她还是没忍住歪头小声地问身边人:“……那些人喝的是什么啊?” 她白嫩嫩的手指头向一旁指了指,“我看他们桌上好像都有。” “那是我独家秘方的虾滑豆腐醒酒汤。” 洪亮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酸咸口儿的,小妹妹要不要尝尝?” “不了不了……”祁妙面色一僵,连忙摆起小手。 王老板从店里拿出了一台立式电风扇,插上插排,就放在桌边对着俩人吹。 “小妹妹热不热,屋里头还有冰块儿,我给你敲一桶去。” “不用麻烦了,王老板,”谈靳楚把风扇调到最小档,“这样就行。” “哎哎,好。” 说完转身又端出两碗草莓酸奶布丁,“常温的,吃了也不怕拉肚子。” 王老板还笑眯眯地热络问道:“花露水需不需要?外面好像有蚊子。” 谈靳楚替她拒绝,“她吹着风扇呢,咬不到,您接着忙吧。” “好好好,有需要再喊我啊。” 见她离开,祁妙总算松了一口气。 谈靳楚帮她把小碗和勺子用开水烫了一遍,才递给她。 轻笑道:“王老板……好像很喜欢你。” 祁妙自己也看出来了。 因为——这个王老板热情投喂她的样子,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喵喵叫的哈基米。 她捧着小碗,低头喝了一口排骨汤。 又鲜又香,山药和玉米熬出来,还带着一股清甜。 热乎乎的,喝进肚子里,暖胃又暖心。 祁妙盯着面前飘散的雾气,轻声感慨道: “王老板人真好……我知道,她就是那种长相看起来很凶,但其实心地特别善良的人。” “是吗?” 谈靳楚漫不经心地将自己面前的那份草莓酸奶布丁也推到了她面前。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节 一开口,声音却有股不属于夏夜的冷意。 “这位王老板……可是位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第8章 “这位王老板……可是位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谈靳楚的一句话回荡在祁妙耳边,身旁的电风扇呼呼直吹,大热的天,平白给她吹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王老板似乎是回到了后厨里,又开始拿起刀,剁案板上的大骨头。 “哐当——哐当——” 力度之大,足以从案板贯穿地面,然后传到门口大棚的桌子下,将排骨汤里的勺子柄都震得微微发颤。 再结合上他这句“杀人犯”,不禁就让祁妙联想起,那位把店开在荒山野岭中、专门卖人肉叉烧包的孙二娘,水浒传中大名鼎鼎的孙老板。 她艰难地咽下了口中那异常鲜美的汤,眼神怪异地盯着汤盆中、盛得满满当当的大块儿排骨。 脸色“刷”一下子变得极其苍白。 “是猪肉。” 坐在对面的谈靳楚看得好笑,“这你都吃不出来吗?” 那就好,那就好。 祁妙瞬间松了口气。 但也只敢哆哆嗦嗦地,往嘴里塞两块山药和胡萝卜压压惊。 肉是一口都不敢再碰。 “听见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谈靳楚的眸中笑意未散,“人家王老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能拎着块儿板砖,单枪匹马弄死三个成年男性了。” 这下子,祁妙口中的蔬菜都直接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她捂着嘴巴,失声惊恐道:“王老板居然真的……” 话没说完,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做贼心虚似的往店里瞅了几眼,挪着板凳,凑到谈靳楚旁边,然后才敢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气声问: “……真的杀过人呀?” “对啊。” 谈靳楚配合着低下头,看着她那既害怕又充满好奇的眼神,问:“想听?” 祁妙“嗯嗯”点头,“可以给我讲讲吗?” 他手臂架在椅背上,“你又不怕做噩梦了是吧?” 她闻言一愣,呆呆地苦笑了一下,小声道:“没听之前不也照样做噩梦嘛……” 谈靳楚垂眸,抿了下唇。 “其实,倒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他将小碗里剩下的几口汤倒掉,又拿起大勺给她盛了碗新的。 “王老板的‘英雄’事迹,这一片的人,包括现在坐在这里吃饭的顾客,基本上都有所耳闻。” 说着,还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东边那条亮着霓虹灯的街,瞧见没有?” 祁妙目光炯炯:“瞧见了。” “那条街,过去算是这边儿的红灯区。” 见她又一脸震惊地瞪圆了双眼,谈靳楚解释道:“不过后来扫黄打非,也就只剩下了几家小酒吧。” “原先的那些□□分子,大都进去的进去,打工的打工……但到底,还是剩了些不安分的小混混儿,每天一到傍晚,就开始在那条街上喝酒闹事。” “而王老板的店开得比较近,她家的醒酒汤又是招牌,所以通常一过11点,那条街上喝大了的人,就会醉醺醺地往这里来。” 他停顿了一下,“但今天,可能会来的少点儿。” 祁妙循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明白—— 一辆警车光明正大地在那儿停着呢。 谈靳楚又给她指了指店里,“靠门右边的那一桌,有个后脑勺上带刀疤的人,注意到了没?” 这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最开始他领着自己进去的时候,祁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和他纹满了脖子乃至整个上半身的纹身,以及—— 一条从头顶,弯弯曲曲蔓延到肩胛骨的狰狞刀疤。 只是,她的注意力下一秒就被从后厨走出来的王老板所吸引,顾不得其他。 “那个人叫华蟒,这边的人都喊他一声蟒二爷。” “……为什么是叫二爷?”祁妙思维发散,多问了一嘴,“难道他还有个哥哥吗?” “对。” 谈靳楚淡淡道:“他哥叫华龙,四年前2月份,在别人的除夕宴上持刀砍伤了三个人,被我们队里的云艳辉亲手逮捕。” 还补充了句,“就是你那位温声细语的女警姐姐。” 祁妙:! 这么厉害?! “至于蟒二爷,在他大哥和几个仇家都进去劳动改造之后,就变成了那条街上横着走的地方一霸。” “而那一年,王老板正式搬过来开店。” 祁妙眼巴巴地等着他往下讲,“然后呢?” “然后……”谈靳楚敲了敲她的碗边,“你的汤再不喝,就该凉了。” 她连忙捧起,“呼噜呼噜”一口气喝完,又主动给自己再盛上一小碗,这回还不忘多捞两块儿排骨。 谈靳楚牵了下唇角,继续道: “酒香不怕巷子深,王老板家的棒骨汤也是同样的道理。刚开业没几天,就日日人头攒动,生意火爆,自然而然地,就引来了那位蟒二爷的光顾。” 也可能是吃人家的嘴短,祁妙一口排骨、一口布丁地左右开弓,这会儿还要腾出空来,替王老板担忧一句: “啊?那他不会是来闹事儿的吧?” “猜对了。” 谈靳楚道:“那个华蟒,带了五六个小弟,专程上门来收保护费。” “所以现在……”祁妙看向了店里正吃肉喝汤蟒二爷,“他是拿了钱后,才肯罩着王老板的吗?” “就他?” 谈靳楚轻嗤一声。 “装模作样地站到王老板面前,直接被人家一巴掌扇成了脑震荡,脖子还扭断了,光石膏就打了两个月。” 祁妙:“……”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面上不敢笑,怕被屋里的社会哥听到,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敢情大蟒蛇找茬不成,还被扇成了小长虫! 这说出去,还不得被街上的人唠一辈子啊? 诶,不对。 她好像把什么重点给忘了。 祁妙端着碗,呆愣愣地问道:“既然闹事儿的都被摆平了,那王老板干嘛还要……杀人啊?” “她杀人,当然不是来这边之后才杀的。” 谈靳楚抬了下眉,“要不然,我这个人民警察,还能无动于衷地坐在这儿,看着你磨磨唧唧地喝个排骨汤?” 祁妙不敢说话,低头猛喝一大口。 而身边的人也云淡风轻地继续讲道:“王老板的家不在这儿,在h市。” “她父亲也算是个□□,叫不上名号的那种,八几年的时候掺和进了一场火并械斗,怎么死的都还没调查清楚,母亲就跑了,她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孤儿。” “然后,就被政府安排进了当地的福利院,因为父亲的原因,好像还遭到了老师的不公平对待,其他孩子也跟着排挤她。” “当然,”谈靳楚解释了一句,“小孩子们并不懂什么出身,排挤她只是因为,她把别人都打了一顿,还抢他们的饭吃。” 祁妙问:“所以王老板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他摇了摇头,“并不是,王老板7岁的时候就被一位老太太给收养了。” “老太太是位退休的语文教师,桃李满天下,性格和蔼慈祥。那时候正逢西游记热播,老太太还给王老板改了个名字,叫王行西。” “——希望她莫问来处,但向前行。” 祁妙听着,抬头看了一眼店门口上挂着的灯牌。 西王母。 怪不得呢。 谈靳楚也靠在椅子里,眸中染上了led灯牌的点点银光。 他的声音依旧淡如清泉,潺潺流淌。 “起初,福利院的老师们也曾劝过那位老太太,不外乎说些什么基因遗传、天生就有暴力思想……但老太太始终坚持己见,觉得自己相中的这位大胖丫头,怎么看怎么好,便领她回了家,还给她布置一间书房。” “王老板倒也不负所望,跟着老太太后,就开始专心学习,中考那年还考上了他们县里最好的重点高中。” 祁妙有些动容,看看碗中美味可口的排骨汤,又看了看不断传来剁骨头声音的那个方向。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节 谈靳楚还在继续往下讲: “变故,则是发生在王老板高一那一年,她刚满15岁。晚上在家里写完作业后,出门去药店替老太太买治痛风的膏药。回来的时候抄了拆迁区的近路,然后就在一个小胡同那边,听到了女孩子的尖叫。” “啪嗒——” 祁妙的勺子掉进了小碗里,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讲述者的声音淡然得近乎有些冷漠。 他道:“王老板没多想就赶了过去,接着便目睹了三个成年男子,在对一个高中女生,实施轮.奸。” “我们后来在卷宗中查到,王老板的口供里,她出手之前,是有采取过口头劝阻的,只不过那三个罪犯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犯罪行为。当时王老板的手中没有电话,拆迁区也找不到什么其他人,所以就只能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 她怔愣了片刻,颤声问:“……然后呢?” 谈靳楚皱了皱眉,“你确定还要听下去吗?” 祁妙咬了咬唇。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餐巾纸往眼眶通红的女孩子手边推了推。 “卷宗里写的,这一桩案件的报警人,就是王行西自己。而在她跑到报亭打电话自首的时间里,受侵害的女孩子已经跑了,警察到现场后,只看到了胡同里的三具男尸,以及,一地的血浆和脑浆。” “至于王行西本人,在被警察戴上手铐后,只是冷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祁妙缓缓抬头,“什么问题?” “能不能,让她先把膏药送回家里。她说,奶奶的腿很疼。” 第9章 身旁的电风扇还在兢兢业业地吹着,后厨里依旧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显得那个剁骨头的人格外认真和卖力。 她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极其复杂,胸腔里闷闷的,有点儿不好受。 只是嘴里还在重复问道:“……然后呢?” 谈靳楚说:“三名成年男性死相凄惨,唯一的受害者还逃离了现场,警察权衡之下,拒绝了她的请求。” 是啊,相较于三条人命和受害者的安危,一盒小小的膏药,就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人们总是习惯于把事情分个清急缓重。 可王老板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停下脚步,却没有人……会为了她的膏药做出让渡。 “王行西当夜就被拘留在了他们县里的派出所。老太太接到警察电话后十分心急,拄着拐杖就要过去,但由于年岁已高,还有患有痛风,腿脚不便,摔倒在了自家院子门口。” “第二天,警察再打电话了解情况时,老太太就已经被一双儿女转到了市中心住院,接电话的人是她大女儿。她说,派出所的那个人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希望警察们秉公执法就好,不要再联系他们了。” “那受害者呢?”祁妙语气关切,“那个被王老板救下的高中生小姐姐,她还好吧?” 谈靳楚却一眼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受害者是事件发生的第三天,才被警察找到的。” “第三天?” “因为她在家里躲了两天,才被父母送进了医院。” 他平静地陈述着:“得知消息后,警察随即就前往医院去了解情况,可受害者的母亲却以女儿受到强.奸犯和……杀人犯的双重惊吓后,精神失常为由,将警察们关在了病房门外。” 祁妙完全不能够理解,“她不出面不帮王老板做证吗?王老板可以算得上是见义勇为啊,如果不是为了救她……” “祁妙,”谈靳楚温声打断了她。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王老板的选择是救人和杀人,而闭门不见,则是那位受害者的选择,可以不理解,但我们要尊重。” 面前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很颓唐,丧眉搭眼地,紧紧抿着唇,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勺子。 沉默了好几秒,才再次开口: “……那当年办案的警察,没有再劝劝受害者一家吗?” 他摇了摇头。 “尽管警察会对一些纠纷作出调解,但面对那种重大刑事案件,他们更应该做的,是坚守职责,维护社会治安秩序,打击违法犯罪行为。” “至于王行西如何量刑,则是由人民法院来依法作出判决。” 祁妙抬起头,问:“所以王老板最后判了几年?” “六年。” “可她当时不才15岁吗?” “是15岁没错。”谈靳楚道。 “可那三位死者的妻子们一起请了律师,咬定王行西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致人死亡,是故意杀人罪。尽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她还是难逃其咎。” 祁妙攥紧了拳头,不敢置信地咬牙问道:“妻子?那三个轮.奸犯的妻子?” “是。” 这一回,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勺子上的汤汁都干涸在了上面。 谈靳楚劝了一句,“再喝几口吧,这家店的汤,都是王老板亲自用大锅亲熬的。” 祁妙一声不吭。 只是乖乖地盛汤,再捧着小碗喝下去。 一碗见底,还要再从汤盆里盛一碗出来。 他伸手攥住了小姑娘纤瘦的胳膊。 她眼睛更红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问道:“……然后呢?” “然后,王老板在服刑期间努力进行劳动改造,达到表扬9次以上,获得了减刑,在监狱里呆了四年零九个月后,便得以刑满释放。” “再然后呢?”她似乎就只会这一句话了。 谈靳楚笑笑,“后续的事,卷宗里就看不到了。” 又指了指后厨的方向,“但你可以自己去问问王老板。” 祁妙怔了一下,很小声地说,“……不可以,不能揭人伤疤,她也是会很难过的……” “行了行了,别哭鼻子。” 他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脑勺,轻声道:“其实,我还知道一点儿,不过都是旁人口中的传闻,你还要听吗?” 她点点头,“要。” “屋里坐着的那个蟒二爷,他后来有一次犯事儿去局里的时候,跟我们几个年轻刑警讲过一些。” “说这位女中豪杰在出狱后,还曾找去过那位老太太的家。可四年多的时间里,也足以物是人非,老太太已经走了。在讲台上站了半辈子的人民教师,清贫又节俭,儿女分过遗产后,老房子里也没剩下几样东西。王老板也去过老太太的墓,可她女儿连束花都不让王老板献。最后还是王老板气不过,跑到老房子门口,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将屋后垃圾堆没人要的几箱子旧书,全都自己一个人背走了。” “后来之所以定居a市,听说,这里是老太太长大的地方,是她嫁去寒冷的h市前,真正的故乡。” 祁妙已经将大半盆排骨汤喝下肚,但她算了算,时间似乎有点儿对不上,放下碗又问: “中间的这段时间呢?” “这段时间,她好像孤身一人跑到了某座山上的林区里,蟒二爷跟她一起喝过酒,醉时的话,也没外人能分得清真假。蟒二爷跟我们讲,王老板出了狱也彪悍不减当年,曾经还拿把卷了刃的破刀,砍死过几头野猪跟野牛呢——那些畜生的战斗力,可比只会欺负小姑娘的人渣强太多了。” 祁妙咧嘴笑笑,“不过听着也挺危险的,还是在这里开棒骨汤店比较安逸。” 谈靳楚也笑,“这话你可别当着蟒二爷的面说,他那后脑勺和脖子可不答应。” “他们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她又补充一句,“当然,蟒二爷单方面挨打的打。” “那确实。” 他抬手指了指灯牌,道:“店名还是蟒二爷帮忙张罗着弄上去的呢。” “一开始,好像是叫王姐棒骨汤,但老有一帮嘴里不干净的,喊王老板母夜叉。王老板一个人揍趴了店里的一大群,在局里做笔录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地强调,她有名字,她叫王行西。” “但真等蟒二爷给她弄了个王行西挂墙上后,她又自己一个人站着,仰头看了个把钟头,最后大半夜架了个梯子,给摘了下来。” “为什么要摘呀?” 祁妙看看灯牌,“我觉得王老板自己的名字也很好听啊。” “可能……是心里有愧吧。”谈靳楚猜测。 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喝点儿?” “不了,不……” 祁妙猛地晃了一下脑袋。 “你怎么了?” 谈靳楚立刻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上手掺住了她的胳膊。 祁妙也说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意识彻底混乱之前,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谈警官……” 她急促地喘着气,浑身上下直冒冷汗,却强撑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逐渐涣散的一双眼睛看向了东边。 她问,“那条街上……是不是有一家酒吧……叫迷路人……” “是,”谈靳楚罕见地有些着急,他掏出手机打120,“但你先别说话了,坐下休息。” 祁妙顷刻间汗津津的小手,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别管我……你快过去……” “三楼杂物间的……厕所,杀人了……” “什么?” 下一秒,身边的人力气顿失,“哐”地砸向了桌面。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3节 第10章 好在谈靳楚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一把将人给捞了起来。 “祁妙?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明明来时的路上还在他车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姑娘,这会儿却蔫了吧唧、浑身瘫软。 原本喝排骨汤喝得红扑扑的小脸儿,现在也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一瞬间竟让谈靳楚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怀里的,是具热气还没消散的尸体。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给吓到了。 当即丢开手机,抬手去撑祁妙的眼皮。 ——又是瞳孔扩散、眼白直翻。 跟上回她在医院里,野菌子中毒致幻后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敛着眉,抬眼望向东边那条亮着霓虹灯的街。 “哎,你看……那小孩儿怎么了这是?刚才不还吃饭吃得好好的吗?” 旁边那桌喝酒的几个男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频频回头。 “不知道啊,这是吃困了?”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倒头就睡……” 谈靳楚却没空理会他们,一手托住祁妙的腰,将人横打抱起。 踹开跟前的椅子,迈开一双长腿,快步跑进店里。 “王老板!” 他冲着后厨喊了一声,甚至不等端盘子的小伙儿再次通报,自己直接就闯了进去。 “哎哟,我的天!” 王老板剁在猪骨头上的刀险些就没拿稳,她大叫一声,连忙赶了过来。 昔日里,抄起凳子就敢给人脑门儿上开瓢的西王母,此时那张油汪汪的大脸上,表情竟是有些慌乱。 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似的,手跟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小妹妹这是……她、她吃坏东西了?” “……我现在也不敢确定。” 谈靳楚说着,将自己的备用机塞到了祁妙运动服的口袋里。 “王老板,能不能先麻烦您把她送到医院里?” “好好好。” 王老板忙不迭点头答应。 她那双剁完生猪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嫌不干净,便伸进了一旁盛满开水的铁盆里。 还顺带挤了把洗洁精,搓满柠檬味的泡泡 。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像是接过一个快要破碎的布娃娃,把祁妙从男人的怀里接了过来。 “她手机里有我的电话。” 谈靳楚盯着小姑娘被汗浸湿的刘海,低声叮嘱了一句,“到医院后,您再联系我。” “谈警官,你亲自开警车送过去不是更快吗?” 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老板此时却有些发怵,“一个红灯就是几十秒,我怕给小妹妹耽误了。” “抱歉。”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我还需要去处理一些其他的事儿。” “那好。” 王老板也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她不再追问。 当即吩咐店里打杂的小伙子去拿车钥匙,把她那辆越野车给开到门口来。 后厨蒸腾的热气里,谈靳楚最后看了双目紧闭的祁妙一眼。 转过身,撂开帘子。 清瘦挺拔的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中,大步向东边冲了过去。 - 距离a市平山县群英中学30公里远的待开发区,居民区的东边,有一条小商业街。 叫作群英街。 但由于过去那地方曾是片垃圾厂和堆肥厂,蛆虫遍地,蚊蝇满天。 再往前推个十来年,治安最差的那会儿,更是出过一帮子闹出人命来的□□群体,以及十几家挂羊头卖狗肉的洗脚推拿店。 所以,这条街现在,也被周边的老百姓们称之为——群蝇街。 许如愿坐在自家的宝马车里,看着窗外街口挂着的霓虹灯牌,画得精致的眉毛嫌弃地皱了皱。 她是a市第一重点中学的高三生,父母都是做烟酒生意的,家境殷实。 平日里出入的几乎全是上档次的酒店,再不济,也得是优雅干净的网红商业街。 来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她倒是头一回。 “我的大小姐哟!” 她家开车的司机劝了她一路,唾沫星子都快干了,还在苦口婆心道:“您过几天就要高考了,这大半夜的,您说您跑这儿来是干嘛呢?” 许大小姐不悦地翻了个白眼,“我爸都没管我,就你话多。” 司机师傅叹了口气。 “许先生在学校办公室里被你班主任数落了一个多小时,到现在气都还没消呢,你们父女俩,总得先有个人退一步啊。” “那凭什么是我先退?又不是我在办公室里数落的他,冤有头债有主,想撒气,自己冲着我们班主任撒去呀。” “你看你这话说的。” 司机师傅满脸无奈,“班主任之所以请许先生过去,还不是因为你在学校里早恋,被人家男孩子的家长给举报到校长那里了嘛。” 一提起这个,许如愿直接拉下了脸。 “谈个恋爱怎么了,我跟我男朋友俩人都已经成年了,又不是早恋,至于叫家长吗?” 说着又翻了翻白眼,“一帮老古董,连这都要管。” “可那个男孩子,是你们年级的第一名啊!” 司机师傅道:“是你们老师眼里的香饽饽,宝贝得很。就连你们校长,都还指着他考个清华北大,明年用来招生呢。” 听人夸起自家优秀的男朋友,大小姐的脸上难得浮现了一抹娇羞。 但嘴里还是不服气道:“……我又没耽误他的成绩,我们俩……是情侣之间,携手一起进步。” “这叫一起进步?” 司机师傅恨铁不成钢,指着那霓虹灯牌,“都进步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了!” 许如愿拎着自己的lv包包,闭上涂得红彤彤的嘴巴,不说话了。 “哎……” 驾驶座上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大小姐,您跟我说句实话,来这个地方……是不是那个男孩子主动约的你?” 她傲娇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不是我对象的话,谁还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司机师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那你把他的电话给我吧。” 他说着,还“咔哒”一声,将车门给锁死。 “我倒要问问,这大半夜的,把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约到这儿来,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许如愿一下子就发飙了,原先心里憋着的疑惑和顾虑,瞬间都被抛之脑后。 她握着拳头使劲儿砸车窗,“你凭什么锁我?!开门!放我出去!” 司机师傅望着前方,“不给我手机号也行,你自己打电话把他叫过来。” 他说,“我总得看着人过来接你,才能放心得下吧?” 许如愿愣了一秒,随即大吼大叫。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敢使唤我男朋友?!别以为跟着我爸十几年,我就真得叫你一声叔叔了!” 大小姐的话越骂越难听,司机师傅依旧不为所动。 这位大小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 性子是骄纵跋扈了点儿,可实际上,其实还是个被保护太好、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外面这条街,是他年轻的时候,跑出租都会绕着走的地方,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在这儿下去。 “砰——” 身后忽然一声闷响。 他吓得连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小姐正拿自己的脑袋,在狠狠地往车窗上撞。 “你、你这是干嘛呀!” 司机师傅伸出两只手,硬是薅不住她。 许如愿额头都被自己狠心撞得青了一块儿,她威胁道:“你让不让我下?不让我去见男朋友,我现在就撞死在车里,看你回去怎么跟我爸交差。” “哎……” 司机师傅最终还是只能叹了口气。 许如愿拎着包,踩着红丝绒跛跟凉鞋,趾高气扬地走在满是油污和泥泞的路面上,丝毫不理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宝马车。 她只顾着抬头,在一家家闪着各色光芒的灯牌里,找到她男朋友给的名字。 ——迷路人。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4节 就是这家酒吧! 许如愿快步小跑上前。 刚一踏上台阶,就有两个门童殷勤地要领着她进去。 她拿出手机,啪嗒啪嗒敲了两行字: 愿:【在外面等着,有事我就给你打电话,这样总可以了吧?】 然后发给了司机师傅。 “这位小姐姐,里边请!” “小姐姐是已经有预定了,还是自己来随便蹦会儿?” “什么?” dj音乐声逐渐变大,许如愿没听清他说的话。 只是穿过走廊,映入眼帘的场面,直接让她傻了眼。 这哪儿是什么酒吧,分明是个蹦迪的嗨吧! 她男朋友一个三好学生,性格内敛儒雅,干净得就像他身上皂角味儿的洁白衬衣。 这种乖宝宝,去个清吧就算是破戒了,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外面几家店的灯牌都是紧紧挨着的,一定是自己看走眼了。 许如愿扭头就要往回走,手里点开通讯录,准备给男朋友打电话。 “呦!” 一声流氓哨传来,“这位漂亮小妞儿瞧着挺面生啊。” 身后跌跌撞撞走来了一个男人,伸手就薅住了她的包带。 大小姐吓了一跳,“把你的脏手给我松开!” 她张口骂道:“臭烘烘的死酒鬼,能不能离远点儿!一张嘴都能给我熏死,恶不恶心啊?” “哈哈,还嫌我嘴熏?” 男人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翻愣翻愣那双三角眼,面带坏笑。 “来来来,让老子亲一个,闻闻到底熏不熏……” “啪——” 许如愿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聒噪电音中,显得异常清脆。 “嘿,我艹!” 男人被打了脸,当场就怒了,手上使劲一拽。 lv的包链直接将许如愿带地趔趄了好几步,跛跟鞋崴了崴,险些没摔倒在地。 亮着屏的手机滚落,被男人一脚踩住。 两个门童撞上他恶狠狠地眼神,甚至不敢上前劝阻。 许如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这会儿也顾不上嫌脏了,趴在男人手上狠狠咬了下去。 “嘶——” 男人吃痛撒手。 许如愿趁机拔腿就往门外跑。 可男人魁梧高大,薅住大小姐的头发,丝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往墙上掼去。 她整个身子都撞在了冷冰冰的瓷砖上,疼得大叫,眼泪也掉了下来。 男人横身堵在走廊上,咧着嘴哈哈笑道: “这就吓哭了?刚才打我的胆子呢?” 许如愿泪眼涟涟地扶着墙。 他道:“这么点儿劲儿,跟给人挠痒痒似的。” 说着,摊开手,往掌心里吐了一口腥臭的唾沫,又搓了搓。 “来来来,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扇人巴掌……” 男人的大手高高扬起,在许如愿的视线里,一时间竟能把走廊的吊灯都给遮挡住。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料,那个巴掌却没有落得下来。 一只白净纤长的手伸过,牢牢攥住了醉酒男人的胳膊。 “嘿!你小子谁啊?敢管你爹……” “咔巴——” 骨头断裂的声音,直接让男人痛得喊劈了嗓子。 “啊——!!!我艹你……” 国骂只来得及脱口半截。 那只手就拽着醉酒男人的胳膊往外一拉,紧接着,便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横在许如愿面前的庞然大物就这么轰然倒地,速度之快,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然后便得以看见,那只手的主人—— 他微微侧身,宽松的白t恤下腰窄肩宽,穿着墨蓝色工装裤的腿长而笔直,脚上还登了双黑皮作训靴。 见趴在地上的男人还要挣扎着再爬起来打人,于是提起膝,面无表情地精准踩上了他的踝关节。 又是“咔巴——”一声脆响。 他转过头,一双眼睛渗着股清澈的凉意。 也不多废话,冲门童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 原先还想躲起来的两个人,见状立马垮起个大脸,颤声喊道:“谈、谈警官……” 谈靳楚淡淡道:“我的同事半个多小时就会赶过来。” 暗红色头发的门童恨不得给他跪下来发誓了: “谈警官,我们迷路人这几个月真的是在好好营业,遵纪守法,谨记您跟程警官的教诲……” 另一位奶奶灰门童也道:“他、他他……这个耍流氓的醉鬼,真的只是个意外啊!” 谈靳楚懒得听他们解释,“扶这个女孩子起来,待会儿跟着一起回警局做笔录。” 门童赶紧去掺地上的许如愿。 “……谢谢谈警官。” 许如愿惊魂未定,小声地道谢。 “职责所在。” 他拽过那位奶奶灰,冷声问道: “你们店里,三楼是不是有间杂物室?” 奶奶灰张口就嚎: “哎呦我的谈警官,我们迷路人干的真的是正经生意!一楼是嗨吧,二楼是清吧,三楼就是一间清清白白的杂物室,比我三岁的小侄子都纯洁……” “别废话。”他那双淡漠的眼睛,此时似乎是掺杂了一丝火气。 “里面是不是还有个洗手间?” “是是是,”红毛儿点头,“但厕所马桶都坏了个把月了,要不我带您去一楼的……” 他打断,“那刚才有没有人进去过?” 想了一下,“至少是两个人。” 奶奶灰老实摊手,“谈警官,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他指了指门口,“我们的岗位在这儿呢。” 谈靳楚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话,“带我上楼。” 第11章 相较于一楼灯光炫目、人声鼎沸的嗨吧,以及二楼闲情雅致、极有格调的清吧,占据了整个三楼的杂物室,就显得格外破败不堪。 甚至连楼梯都不是跟铺着红地毯的二楼连接在一处的,而是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单开了一间小门。 “吱哇”一声响,推开进去,才是又窄又陡的水泥楼梯。 陈年的污渍干涸在上面,瓷砖也没贴一块儿。 扶手上,灰尘和铁锈随处可见,有根栏杆底下还黏了块儿口香糖。 “谈警官,您当心脚下,别踩滑了。” 红毛儿走在前头,战战兢兢地给他领路。 黑皮作训靴稳稳地踩在楼梯上,谈靳楚抬眸望去。 堆积得杂乱无章的桌椅,就这么大喇喇地映入了眼帘。 几只卡座里淘汰了的破沙发堵在原就狭窄的过道上,缺了条腿的高脚凳摞在墙边,铝合金折叠梯还废物利用地挂了好几套服务员的工作服。 他冷冷地扫过去,视线在□□、骰宝和21点□□上停留片刻,又淡淡睨了红毛儿门童一眼。 红毛儿当场被他看得心都凉了半截。 只得硬着头皮指路,“……谈警官,洗手间在前边。” 谈靳楚没有说话,抬腿迈过老虎机旁边的茶几,顺着过道往里走。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5节 “就是这里。”红毛儿道。 洗手间的门紧闭,上面还挂了块牌子。 ——故障修理中,勿进。 可谈靳楚却一眼注意到,那锈迹斑斑的门把手上,灰尘被人蹭去了一大半儿。 这里……绝对有人来过。 他屈起指节敲了三下,跟在他身后的门童也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但里面并没有人回应。 谈靳楚给红毛儿递了个眼色,红毛儿上前,机灵地凑过来,冲门内喊了一声。 “有人在里边儿吗?楼下的洗手间排着队呢,快给我憋死了!” 边说还边拍起了门。 可里面依旧没有人回应。 红毛儿握上门把手,拧了拧,猛地瞪大双眼。 压低了嗓门儿,比做特务还有信念感,“谈警官……反锁了!” 他殷勤道:“你先在这等会儿,我这就下去拿钥匙来……” 话音未落,门内的洗手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甜蜜的嗓音轻吟浅唱,在这破旧的杂物室中,显得异常诡异。 谈靳楚当机立断,后撤两步,抬腿狠狠地踹在了门上。 “哐——!!!” 破旧的红木门直接在门轴处被暴力踹倒,在顷刻间弥漫四起的灰尘中,顺势砸向了洗手间地面。 与此同时,里边的厕所隔间里,爆发出一道短促的惊叫。 像是人在神经高度紧张之下,没能压制住生理本能的声音。 谈靳楚大步跨过,循着动静站到了那扇小门前。 眼睛一瞥,随即便发现了隔间门缝下方的异样之处—— 瓷砖上有血! 隔间里的手机铃还在响个不停,似乎还有人手忙脚乱地翻着什么,估计是急着想把声音给关了。 他低喝一声:“开门!我是警察。” 瓷砖上的血还在从隔间门缝下一个劲儿地往外流,红毛儿门童想装没看见都做不到。 他刚刚还被灰尘呛到,这会儿却连咳嗽都不顾上了,“嗷”地一嗓子扑了上来。 “快开门!你还想让谈警官亲自踹开不成?!” 几秒中之后,隔间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啊!!!” 身后的红毛儿跳着脚尖叫。 隔间内的马桶上,正瘫坐着一个rapper打扮的寸头哥。 背倚靠在抽水箱上,脑袋往一旁耷拉。 露出的那节脖颈上,正插着一柄尖锐小巧的折叠水果刀,血在不断往外流。 而寸头哥的旁边,还站着一位打扮朴素的男生。 戴了副款式简单的眼镜,气质文质彬彬,看着像个在校成绩不错的高中生。 他无力地垂着头,身材消瘦,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 对比之下,就显得脖子上的两个红手印,瞧着格外打眼。 他下身穿了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牛仔裤,而上身…… 则是一件被喷溅了大片鲜红血迹的长袖白衬衣。 他的胳膊还在不受控制地不停颤抖,沾了满手的血便顺着指尖低落在了瓷砖上。 “哦!我的个老天爷……” 红毛儿怪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谈靳楚眉头紧蹙,单膝下蹲,伸手探了探寸头小哥的呼吸和心跳。 毫不意外,人已经死了。 凶器就是这柄水果刀,正中脖子上的大动脉,一刀致命。 也难怪一旁男生的白衬衣上,会被喷溅那么多的血迹。 男生似乎已经大脑宕机了,思维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他抬起眼,双目失神地看向寸头小哥的口袋。 那里,就是手机铃声的来源。 谈靳楚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透明塑料袋—— 之前在棒骨汤店里怕祁妙又开始呕吐,便随手拽了一个。 没成想,此时此刻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他套在手上,将手机从寸头小哥的口袋里拿了出来,避免沾上指纹。 打电话过来的人倒是挺执着,现在还没挂断。 来电显示是三个字—— 许如愿。 在白衬衣男生的注视下,谈靳楚点了接听键。 女孩子崩溃的哭腔瞬间从扬声器里传来。 “宝宝,宝宝你在哪儿啊……呜呜……我刚刚被一个喝醉酒的流氓给欺负了……” 是楼下那个的女孩子的声音。 吓懵的红毛儿这会儿脑子也终于恢复活络,“这声音!” 他也听了出来,“是刚才你出手救下的那个小姐姐。” 电话那头的哭声一顿。 愣了片刻,才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谁?谁在说话。” 红毛儿扯着嗓子回答:“是谈警官!” 谈靳楚看了眼寸头小哥的一身名贵潮牌,又看了一眼这部屏幕上几道裂纹、明显用了得有好几个年头的破手机。 他问电话那头的人,“你跟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女孩子支支吾吾,“我……我是他女朋友……” 旁边站着的白衬衣男生闭了闭眼,拳头攥了又松开。 “我艹!” 红毛儿大喊大叫,“那你男朋友怕是已经没命了!” 谈靳楚淡淡看过去一眼,红毛儿连忙噤声。 “什么?!” 许如愿尖着嗓子道:“你说什么?你们在哪儿?我……你别碰我,你让我过去!” 电话里还传来一道中年大叔的声音,“大小姐,人家警察都在现场呢,你还过去添什么乱啊。” 许如愿丧失理智,“啊啊啊啊啊啊!你别管我,让我过去!” “老实在那儿待着。” 谈靳楚淡淡撂出一句话,电话那头瞬间消停。 他又看向红毛儿,吩咐道:“你出去,把三楼的门关死,封锁现场。我同事来到之后,你再把他们领上来。” “明白明白,谈警官您放心。” 红毛儿答应之后,一秒都不敢耽误,腿肚子明明还在哆嗦着,这都要卖力地往外跑。 驱散无关人员后,谈靳楚不再多言,挂断电话,将手机装进塑料袋里,系好。 而后,抬起眼,看向了白衬衣男生。 ——这个死亡现场中,作案嫌疑最大的人。 谈靳楚道:“你。” 男生登时瑟缩了一下。 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完全不敢跟这个蹲在地上的男人对视。 即便他没有穿警服,年纪又轻,混进高中大学里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可他那双如古井般冰凉幽深、又如鹰一般锐利刺骨的眼睛,只消看过来,便足以瓦解人心里所有负隅顽抗的念头。 男生压根就不敢往外跑。 谈靳楚缓缓站起身,垂眸盯着他。 “叫什么名字?” 白衬衣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顾寻。” “水果刀是你的吗?” 并没有直接问人是不是他杀的。 顾寻嘴唇颤着回答:“是我的。” “你跟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6节 “……他喊我上来的。” “只喊了你一个人?” 顾寻点头,“对。” 谈靳楚望向洗手池边,台子上放着一只限量款的电子手表。 “你们是什么关系?” 顾寻:“……初中同班同学。” “来这儿喝酒?” “是。” 谈靳楚看了眼顾寻的脖子,以及,白衬衣背部的水渍和泥污。 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楼杂物室?” 顾寻慌神,没能立即回答。 “你们在这里又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男生的表情逐渐开始挣扎。 拳头攥了攥,最后眼睛一闭,痛苦道:“……他要杀我!警察同志,是他!是他要杀我!他把我按在地上,还掐住了我的脖子……” “所以,”谈靳楚冷着眼,“你就用那把刀捅死了他?” 顾寻猛然一怔。 “死”这个字眼显然狠狠地冲击到了他的神经。 男生仿佛忽然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着瘫坐在马桶上了无生机的人,嗓子里低低呜咽两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谈靳楚依然在追问。 “你过去跟他有过摩擦吗?” 顾寻:“……” “你在哪个学校读书?家在哪儿?几点来的酒吧?” 顾寻低着头,不肯再说一个字。 不配合警方问询的人他见过的太多,谈靳楚也没强迫他开口。 只是掏出自己的警用机,一通电话打给了迷路人的老板。 对面几乎瞬间就接听,像是专等着他打来一样。 不用想,红毛儿那边已经通风报信了。 “谈、谈警官您好,我现在还在外面应酬呢,要不您先……” 谈靳楚看了眼手表,语气平静地安排道:“通知你们店里的工作人员,查一下今天晚上有没有一帮高中生来店里。” 老板连忙撇清关系,“谈警官您明鉴啊!我们迷路人接待的顾客都要登记身份证的,未成年人我们根本不会给他放进来。” “那行。” 谈靳楚道:“查一个叫顾寻的男生,通知跟他一起的人……全部不准离开。” “好好好!” 挂了电话,谈靳楚看向顾寻。 “现在暂时不打算说是吧?” 顾寻又垂着眼,默不作声。 “那就把你女朋友叫上来,接受问话。” 顾寻猛地抬起头。 “怎么,”谈靳楚看了眼手中的塑料袋。 语气淡淡:“刚才打电话那个,不是你女朋友吗?” 第12章 此话一出,顾寻那紧张到有些发紫的下唇就开始哆嗦。 他嘴巴张了张,嗫嗫嚅嚅,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会杀人、甚至是主动出手伤人的歹徒模样。 谈靳楚拎着塑料袋的手背于身后,低下头,看着他。 “知道刚刚在楼下发生了什么吗?” 想到电话里女孩子哭着说过的话,顾寻咬了咬下唇,神情无比懊恼。 “她自己都差点儿受到了伤害,就这还知道关心你的安危。” 谈靳楚道:“而你,快要夜里12点,还把人约到这种地方来……” “你,是怎么想的呢?” 一声质问砸在了他心间,顾寻失魂落魄地垂着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他压抑地低声哭泣着,抬起手,狠狠地一下一下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脑袋。 胳膊沾染的血,险些就甩到了面前站着的人那一尘不染的白t恤上。 谈靳楚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道:“手不许动。” 闻言,顾寻那又要往脸上捂的双手颤了颤,便颓唐地垂了下去。 谈靳楚走出狭小的厕所隔间,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的那一块儿地砖。 “过来,蹲在这儿,”他发号施令,“不用抱头。” 话传进顾寻的脑子里,他反应了片刻,才跟个行尸走肉似的照做,拖着双腿,然后在那块儿瓷砖上蹲下。 谈靳楚打量着他迟缓而不自然的动作,又道:“站起来。” 还没完全蹲下的人,于是又慢吞吞地站起了身。 “再蹲。” 这一回,顾寻才得以蹲在了一地的水污之中。 穿着的那件有些空空荡的衬衣,在他蹲下之后,就紧巴巴地箍在了背上。 原本躺在地板沾上的脏水和血浆,这会儿也湿哒哒又黏糊糊地敷住了他的皮肤。 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极不舒服。 谈靳楚打量着他右腿腿弯处、牛仔裤上鞋印大小的污渍。 开口问道:“膝盖受伤了?” “……好像是。” 顾寻迟疑了一下,“他……之前把我摔在地上后,又往我腿上踢了好几脚。” “他叫什么名字?” “……盛炀。” “你跟他,都是群英中学的学生?” 顾寻下意识摇头,“我俩都不是,我在市中心第一重点……” 话说到一半,又突兀地停住。 像是原本就没打算跟人交代,只不过脑子一短路,不小心才脱口而出。 谈靳楚微微偏过眼。 a市市中心的第一重点中学? 倒是跟那个突然昏迷在棒骨汤店、被送去医院的小姑娘在同一所学校。 就是不知道……她这会儿醒了没有。 收回思绪,谈靳楚看了眼厕所隔间里、盛炀那身略显成熟时尚的打扮。 问道:“他在哪个学校?” 顾寻闻言,也朝马桶那边抬起头。 血淋淋的惨象实在太过有冲击力——哪怕这是他一手造成。 顾寻又慌忙别回了眼。 “他、他连初中都没念完,早就不读书了……” 咽了口唾沫,补充道:“他家就住这边,平时……经常在附近闲晃。” “那你呢?” 谈靳楚问:“既然能进来迷路人,应该年满18岁,得是个高三的学生了吧?” 顾寻:“……是。” “过几天就是高考,现在还能有心思来酒吧?” 这态度,可比那个张口闭口把“加分”挂在嘴上的祁妙同学差远了。 “……我们住宿生本来是在学校图书馆闭关的。” 顾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但就在昨天早上……学校操场的塑胶跑道下,被你们警察挖出来了一具白骨。” 不经意对上视线,他又赶紧压低了脑袋。 “……很多在校的学生都受到了惊吓,高三年级部的老师们紧急开会,才决定让我们回家自行复习。” “我当时也被吓到了,在家看书老是静不下心来……再加上从来没见识过酒吧是什么样,这才答应了盛炀的邀请,想着来这里稍微放松一下。” 见谈靳楚听了之后好像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着洗手间。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7节 顾寻便挪了挪蹲得有些酸软的右腿。 “警察同志。” 他舔了舔干涩脱皮的唇,轻喊了一声,“您刚才不是问我,过去跟他有什么矛盾吗?其实……” “但我现在没问你。” 谈靳楚语气淡漠地打断道。 嫌疑人忽然有了主动坦白的心思,要不然,是整理好了波动的情绪。 要不然…… 就是编好了拿来骗警察的话术。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几个同事估计很快就要到了。 “想说什么,待会儿留着跟我们回警局,在审讯室里说吧。” 坐到了审讯椅上,他们刑警队里,多的是审讯专家能让人开口说实话。 于是,谈靳楚就只给顾寻下达了一个命令。 “闭上嘴,继续在这儿蹲着。” 说完,便不再搭理他,转身走到了洗手池前。 面前的镜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除了中间这一片刚被人擦拭过。 谈靳楚垂下眼,看着搭在一旁的湿毛巾,心中了然。 洗手池上放着的电子手表价格不菲,显然跟顾寻那身朴素的装扮不搭。 应该是盛炀放在这儿的。 可按照顾寻的话…… 盛炀出手打人之前,似乎也没什么必要,非得把手表专门摘下来。 这么看来,倒更像是他在洗手的时候,忽然抬头在镜子里发现背后有人靠近,才转过身去跟人搏斗。 谈靳楚的目光又扫视了一圈,微微眯了眯眼,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拖把上。 也不知被用了多久,拖把的布条稀稀拉拉,只剩下了没几根。 却沾满了水,硬是在墙角洇开一大片湿迹。 他再次看向顾寻。 “你是在这里捅完人之后,才把他的尸体拖进厕所隔间的?” 顾寻本就发麻的右腿,一时间抖的更厉害了。 刚才还跃跃欲试、打算主动交代的人,这会儿居然又开始装起了哑巴。 “自欺欺人。” 谈靳楚冷笑一声,“你以为把地上的血迹全都拖干净了,我们技术科的人就检验不出来吗?” 顾寻吓得要站起来,“……我……” “嗡——嗡——”的震动声传来。 是谈靳楚口袋里那台警用机。 顾寻想要说的话又被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谈靳楚看着来电显示——云艳辉。 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估计这位姐一路上没少闯红灯。 电话一接通,云艳辉就开门见山。 “小谈,你让酒吧员工控制的那几个人,已经被另一辆警车带回局里了。” 听筒里还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还有一帮人正在爬楼梯。 谈靳楚:“来三楼拉警戒线,通知他们老板,尽快驱散其他无关人员。” “这你放心” 云艳辉哼笑一声,“那个姓孙的流程熟得很,我们人还没到,他就已经让人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给挂出去了。” 一句话交代完,对面就把电话给断了。 谈靳楚则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回到兜里,独自走进厕所隔间。 俯下身,盯着瘫倒在马桶上的盛炀看。 他的t恤下摆鼓出了一个方块形状,里面装着的,应该才是他自己的手机。 正思索着为何顾寻的手机也会出现在他身上时,云艳辉和其他几个人就已经推开杂物室的小门走了进来。 谈靳楚冲蹲在地上的顾寻抬了抬下巴。 “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顾寻满脸惊慌失措。 直到身穿警服的人走上前来,给他戴上手铐后,他仍像没反应过来似的,盯着手上银灰色、触感冰凉的东西,眼睛里依然闪烁着不可置信。 云艳辉看着他被同事押走,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唏嘘。 “本该是坐到考场上的人,这下子,恐怕得在看守所里度过了。” 谈靳楚没有接话,只是把装着手机的塑料袋交给了另一个人。 在给拿着摄像机进去勘测现场、查找线索的同事们让路后,他跟云艳辉一起往楼下走。 心思细腻的女警此时也想到了什么,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但愿……医院里那位小姑娘能赶快好起来吧。” 她叹了一口气,“要是高考那天只能待在医院里,还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 谈靳楚敛起眉,安安静静地盯着脚下的路,抿了一下唇。 说巧不巧,他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他那个备用机的号码打来的。 谈靳楚立马接起。 但听筒里传出来的,并不是祁妙脆生生的音色。 而是西王母棒骨汤店的王老板。 “谈警官……” 谈靳楚问:“她现在怎么样?人醒了吗?” 王老板迟疑了一下,声音听着有点儿发懵。 像是自己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生命体征方面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王老板磕磕绊绊地描述着: “人醒过一次,但嘴里说的都是些胡话,然后又晕了过去。做完了几项基础检查后,刚刚才被转去精神科。” 谈靳楚:“胡话?你还记得她说了什么吗?” “她就说她做噩梦了……” 电话这头,两个警察听到“噩梦”的字眼后,气氛却在一瞬之间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俩同时顿住脚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几分惊愕。 纵使他们人民警察应当是唯物主义的忠实信徒,可祁妙这接连几次的噩梦预警,让他们不得不对她的话重视起来。 谈靳楚深深地皱起眉头,“她梦到了什么?” 王老板:“……呃,她说她梦到了一只蘑菇。” 云艳辉的神情也十分担忧,“什么蘑菇?” “……说是红伞伞,白杆杆,但足足有两米高的大蘑菇。” “噢,”王老板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她说那蘑菇还长了手!” 长手? 长手的蘑菇? 云艳辉:“然后呢?” “然后……那个蘑菇就给了她一个大逼兜。” 云艳辉:“……” “对了!她说那个蘑菇还张口说话来着。” 谈靳楚:“说什么了?” 王老板沉默片刻。 “……让你吃!” 谈靳楚:“……” 他沉默片刻,也有些无奈。 了解完大致情况,浅浅松了一口气。 最后跟王老板叮嘱了几句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谈靳楚坐上云艳辉的副驾,打算先去棒骨汤店门口,把自己的那辆警车也一起开走。 钥匙刚插好,云艳辉正准备发动时,迷路人酒吧的大门那边,快步跑出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 云艳辉见状,降下了车窗,轻声询问道:“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女生拍着胸脯,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8节 然后正色道:“警、警察同志,我要提供线索。” 云艳辉点头,“你请说。” “就你们带走的那个顾寻……”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在这里打了六年的碟,很早以前……我就在酒吧见过他!” 第13章 云艳辉看了看她脚上那双起码得有十公分的高跟鞋,便温柔笑道:“你不用急,慢慢说,要不然你先坐我们车上也行。” 年轻姑娘怯怯地望了一眼车上的两个“公安”大字,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用了,警察同志,我就站这儿说吧。” 云艳辉:“好。” 姑娘理了理思路,刚想好要怎么开个头。 手提包里就传出一阵铃声。 她说了个“抱歉”,连忙掏出手机接电话。 像是有点儿怕来电显示上的那个人,动作丝毫不敢怠慢。 还小心翼翼地说了个:“喂?” 可电话那头却瞬间传出一阵粗声粗气的骂骂咧咧。 “你个死贱货!大半夜不回家,你他妈又跑哪个男人床上去了?!” 年轻姑娘面色一白,神情立刻变得非常窘迫。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似的,先冲着云艳辉连连点头致歉,又赶紧背过身去,慌乱地捂住了扬声筒。 “我这边才刚下班,马上就回去……” 而她一转身,云艳辉就注意到,年轻姑娘吊带裙外裸露的皮肤上,青青紫紫一大片。 胳膊、肩膀、锁骨……都没能幸免。 好了旧伤又叠新伤,甚至—— 她的肩胛骨附近还有两处灼烧的伤痕。 很像是被烟头给烫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还在污言秽语说个不停: “谁知道你上班是不是去哪个男的家里给人家暖床?!赶紧给我滚回来!自己生的丫头片子都哭大半天了,还不知道喂,你他妈不会是给别人奶孩子去了吧?!” 年轻姑娘当场被骂得红了眼,低声下气地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对面给挂了。 云艳辉听着,挑了挑眉。 看来,是有人家暴啊。 可身为受害者的年轻姑娘反而握着手机,背对着警车,显得很是手足无措。 还是云艳辉先伸出手,敲了敲车门。 “你是要急着回家吗?” 年轻姑娘慢吞吞地转过脸来,咬咬唇,向她道歉: “真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家里有急事儿……” 她捏着手机,低下头,“您看能不能先留下我的电话,我忙完之后,就立刻打给您?” “不用了。” 云艳辉说着,朝副驾上的谈靳楚看过去一眼。 谈靳楚会意,点了点头,解下安全带,开门下车。 “你送她回去吧,我的车停得不远,自己走过去就行。” 云艳辉又目光友好地看向了年轻姑娘,抬了抬下巴。 “不是急着回去吗?上来吧,我送你。” 年轻姑娘那涂满厚厚粉底的脸,一下子更加苍白了。 她紧张地直摇头,“……那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 云艳辉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解释道:“我们刚刚出警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响着警笛,周围的司机估计都听到了动静。” 她看了一眼姑娘的手机,“这个点儿,你就算再打车,恐怕也没什么人敢来这儿接单了。” 年轻姑娘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败在了女警那温柔似水的视线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 等到谈靳楚把警车开回局里停好后,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 2023年6月5日,高考倒计时还剩下两天。 由于昨天祁妙报案,操场下被挖出白骨后,他们那所重点中学便拉起了警戒线。 许多被分在这个学校考试的考生的家长们对此意见很大,教育局也临时开了个会议,认为a市重点中学不再适合做考点。 而考点的更换,牵扯到的就不仅仅是被分在这里的几千名考生。 还包括市里提前规划好的考点路线。 为保障高考当天的路况,让广大学子们能够顺利通行,交管局也跟着加班加点地开起了大会。 今天傍晚,他们局长才来公安局里临时借调了一些人手过去帮忙。 所以,谈靳楚进去后就发现,他们的办公区和后勤生活宿舍那边都很安静。 反倒是……领导的行政办公区那边有点儿闹哄哄。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依稀猜到了是什么事儿。 正巧,去完洗手间的程屹也回来了。 他应该是刚洗了把脸,想清醒清醒,这会儿利落的短发上还沾着不少水珠。 谈靳楚问,“都这么晚了,陈爱民的儿子还没走?” 程屹似乎有些虚脱,大喇喇地往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摊,唉声叹气。 “甭提了,那些记者,个儿顶个儿得难缠,原本学校操场埋尸案就够轰动的了,这会儿再弄出个警察严刑逼供的说法出来,营销号可不用愁没素材了。” 谈靳楚哼笑,“估计是想着,赶在高考前头弄个大新闻呢。 ” 程屹:“可不嘛。” 又叹道:“可怜了咱们的刘队,才刚从学校那边刨完大坑赶回来,又得跟着局长一起应付那帮记者,生怕把事情闹大了,给送上热搜头条……” 俩人聊着天,办公室的门一开,又回来一个同事。 那人摘了帽子就去接水喝,满头大汗,也是累得够呛。 程屹问他,“张哥,现在那边的战况如何啊?” 张茂林杯子都还没放下,就冲他摆了摆手。 “……难缠,是真难缠!” 他说,“咱们审讯科室里的几个老同志也过去了,全陪着那帮靠嘴吃饭的记者们打太极呢。” 放下杯子,转过头问谈靳楚。 “你那边怎么回事儿?那个叫祁妙的高中生又报案了?” “……嗯。” 谈靳楚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如果说,在她知道10年前操场下埋了具尸体的这件事儿上还能有合理的猜测……” 他顿了顿,“那在她今晚全程跟我待一起,还能说出酒吧里有凶杀案的这件事儿上,就只能用玄学来解释了。” 张茂林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他一口气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水,看了一眼帽檐上的警徽。 问:“小谈啊,咱们公安局楼梯间里贴的十六字方针,其中有一条,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谈靳楚迟疑了两秒,“……认真务实?” “是科技兴警。” 张茂林拍了拍桌子,无奈道:“要相信科学,相信科技,而不是让咱们……玄学兴警。” 谈靳楚沉默了,他盯着自己办公桌上的塑料袋看。 这里面装着的,是从祁妙家中带过来的半盘子野菌子炒腊肉。 程屹靠了过来,语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好奇。 “那个祁妙……她这回是怎么报的案啊?” 谈靳楚蹙起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带着她在群蝇街那边的王老板店里喝排骨汤,她刚喝完大半碗,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开始头晕,浑身冒冷汗……” “然后,在昏迷之前,就说出了迷路人酒吧的三楼杂物室里,发生了凶杀案。” “我去!” 程屹惊呆了,“未卜先知啊这是。” 谈靳楚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未卜先知那么简单。” 他道:“我可以确定,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来过群英街这片地方,更不可能知道案发现场的那家酒吧的名字。”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9节 “诶,等会儿,不对不对!” 程屹叫停,“迷路人那家酒吧,咱们光是抓人就去过好几趟,他们家……不是就两层吗?哪儿来的三楼啊?” 谈靳楚道:“这也是蹊跷之处,三楼杂物室的楼梯非常隐蔽,不是他们的员工领路,一般人很难找得到。” 一句话说完,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怎么了?”程屹问。 他猛地抬头,“张哥,咱们队里其他出警的同事回来了没有?” 张茂林:“回来的差不多了吧,应该都在审讯室那边。” 谈靳楚起身,拍了拍程屹的肩膀。 “走,咱们先过去审审。” - 审讯室的老油条们都不在,审讯室这边只有几个年轻警察。 谈靳楚和程屹到的时候,走廊上已经蹲了好几个人。 除了迷路人的那俩门童,还有两男两女,年纪看着都跟顾寻、盛炀差不多大,这会儿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 程屹“呦”了一声,“干嘛呢这是,怎么还都蹲这儿了?” 站在一旁的同事脸色很黑,点了其中一个门童,“染灰头发的那个,就你,自己说!” 奶奶灰自知躲不过,便老老实实交代。 “之前这位谈警官……不是让我们查跟那个顾寻一起的人嘛?前台看了,就是这四个人——” 说着,还往旁边哭泣的两男两女那儿指了指。 继续道:“都是刚满18岁的孩子,订在了二楼的一个包厢里。” 他还抬起头,专门朝谈靳楚讨好一笑,“我这不是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嘛,就特地端了盘水果,进去瞅了瞅,当时他们都在喝酒,还挺正常的,我见没什么事儿,就退出来守在门口,等着警察过来了。” “可谁知,你们到的时候……” 话没说完,蹲在旁边的两个女孩子哭声更大了,披头散发的,脸上化着的妆都脏兮兮糊成了一片。 俩男生也使劲低着头,似乎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年轻男警冷笑一声。 “这会儿知道丢人现眼了?我们要是再晚到两分钟,你们四个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人,还不知道得干出来点儿什么呢!” 红毛儿门童连连摆手,“警察同志,这可赖不着我们酒吧啊,迷路人严禁黄.赌.毒,是他们这些顾客自己硬要搞.黄色的。” 谈靳楚淡淡看过来一眼,红毛立即心虚地闭上了嘴。 他看了一圈,问道:“还有个喝醉酒的人,你们没抓过来吗?” 年轻男警答:“抓了,他的胳膊和脚踝都脱臼了,才刚接好,被小郭带进去审了。” 又补充道:“那个被骚扰的女孩子,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做笔录。” 谈靳楚:“谁负责的?” “刘姐。她晚上十一点才从县里的一个派出所那边做完反诈宣传回来,本来是要下班的,但想着咱们队的人手不够,就请她先顶上了。” 刘姐叫刘思甜,比云艳辉还要大5岁,今年已经31了,但身材微胖,又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富态讨喜,特别合老年人的眼缘。 以前队里下乡扶贫和宣传反诈,基本上都会派她过去。 谈靳楚点点头,“行,那你待会儿进去提醒刘姐一声,那个叫许如愿的女生跟顾寻有关系,需要仔细审一下。” 年轻男警说:“明白了。” 程屹则双臂环胸站在一旁,因为这几天老是加班,睡眠不足,显得面色不虞。 他指着蹲在墙根的一群人,“那剩下这些,咱们几个也都分开带进去审审?” 一听这话,奶奶灰有点儿炸毛。 跟他一起的红毛儿没进过审讯室,但他以前可是进去过。 还被那里幽暗的灯光和压抑的气氛,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急忙大叫,“谈警官!谈警官,您知道的!我俩当时就待在门口坚守岗位呢,真没干什么坏事儿啊!” “坚守岗位?” 谈靳楚淡声反问,“那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有人对顾客进行性骚扰,你们怎么不管呢?” 红毛儿一看奶奶灰的态度,当即就明白审讯室那地方可进不得。 连忙默契十足地跟他打起配合,“谈警官,我们真的管了!我们跟他摆事实,讲道理,还用眼神狠狠地谴责了他,可他就是执迷不悟,硬要耍流氓啊!” 奶奶灰:“对对对,是他自己不遵纪守法,我们劝阻他,他还不肯回头是岸。再说了,我们俩也是受害者。” 谈靳楚:“你们俩受的什么害?” 奶奶灰:“……呃,我们俩……” 红毛儿帮腔,“他嘴臭!他用嘴熏我们!” 奶奶灰一拍大腿,“对对对!他用生化武器攻击我俩!” “行了。” 年轻男警出声喝止。 他对谈靳楚道:“他们俩之前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我再走遍流程,看情况就放了。” 又看向程屹,“你跟小谈再喊俩同事过来帮忙,审审这四个人,至于那个叫顾寻的……” 程屹道:“交给张哥了。” 年轻男警听了放心一笑,“好。” 想起了什么,他又看向了谈靳楚。 “小谈,你在第一案发现场,见到的死者脖子上的那柄水果刀,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检测出来了。” “刀柄上只提取出了一个人的指纹,并且和手机上其中一个人的指纹完全吻合——就是顾寻的。” 程屹皱起眉,“那这也就意味着,水果刀不是在迷路人酒吧包厢里拿的?” “不是不是!”红毛儿大声抢话。 “刚才这位警察同志给我们两个看过照片了,那刀不是我们店里的。” 谈靳楚问年轻男警,“是新刀吗?” “新的,除了一些果糖成分,没有其他的使用痕迹。” “我艹!” 奶奶灰怒道:“我们店里既有现成的果切,又有提前备好的水果刀,这小子还专门买把新刀过来,摆明了就是来我们店里杀人的啊!” 第14章 程屹往墙根瞥了一眼,那俩染头的非主流立即抱头蹲好,闭上了叭叭个不停的嘴。 尤其是奶奶灰。 比起那位清冷俊秀的小谈警官,他还是更害怕这位总喜欢穿着一身黑,脸色堪比锅底的程屹。 遥想当年,他还在群蝇街那边招摇撞骗的时候,就被刚上任的程警官一口气狂追了几十里地,导致后来一见到这位主儿,都有种腿肚子灌铅、肺里喘不上气儿来的窒息感。 谈靳楚也看过来一眼,淡淡道:“这俩人第一时间都不在凶杀案的案发现场,待会儿让他们交代一下在门口看到了什么,做个笔录就可以走了。” 一听这话,俩非主流都快感动得哭了。 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象,小谈警官冰冷的语气,还能说出这般温暖人心的话语,恨不得当场就给他磕一个。 程屹没有什么异议,目光扫过剩下的四个人,盯着蹲在角落里、打了耳钉的男生看了两秒。 沉声道:“你,跟我走。” 谈靳楚则把视线落在一旁的长卷发女孩儿身上,将人带去了隔壁的4号审讯室。 女孩子刚一进门,脚步就开始踌躇。 因为她发现,审讯室内的墙上,装了一层软包。 这种装修设计,既可以有效隔音,又能够防止被审讯者自残。 可越是如此,就越能让她无端联想到,曾经会不会出现,有警察薅着嫌疑人的头发,把人往硬邦邦的墙上撞的惨象。 谈靳楚注意到了她落座后的不自然。 于是,先问了个最简单的。 “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战战兢兢地开口,“……钱子萱。” 随后,又问了她几个较为基础的问题。 钱子萱老老实实回答: “……我上完初中就不读书了,跟着我大姑在群蝇街的妍色美容院里当学徒,她家儿子快高考了,要跟着他、给他做饭,店里就歇业放假了几天……” “我是晚上10点多的时候出来喝酒的,刚才那三个都是我朋友……” 敲键盘的记录员手指一顿,抬起头,表情怪异。 ……谁家好人会跟自己的朋友们,扒光了衣服,滚到同一张沙发上啊? 谈靳楚也神色淡漠地掀了掀眼皮。 接着问:“那个死者盛炀,也是你的朋友吗?” 钱子萱的瞳孔猛地颤了颤。 “……是。” 但她到了现在,似乎还是不敢相信,一小时前还在跟他们一起喝酒的人,居然就这么……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0节 她问:“警察同志,盛炀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谈靳楚点了点头。 “我到现场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至于具体的死亡时间,法医那边还没有给出结果。”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他话音一转,带着料峭春寒的眼,就又冲她看了过来。 “盛炀死的时候,你们几个,都在迷路人酒吧里。” 钱子萱一下子就慌了神。 这会儿也顾不上关心朋友的死活了,连忙结结巴巴地撇清自己。 “警察同志,他、他他的死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我只是被他喊过去凑数的,到了酒吧,就一直在包厢里跟其他人喝酒……刚才那三个都知道!” “我有不在场证明……对对,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就那个打耳钉的,他叫赵换金,就是他把我内衣脱了还给藏起来……” 她抹着眼泪哭诉,“警察同志,我当时还光着身子呢……怎么可能从包厢里出去杀人?” 谈靳楚摊开笔记本,夹在手指中的中性笔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他问,“你们四个,都是盛炀的朋友?” 这回钱子萱不敢承认得这么干脆了,“算、算是吧?” 记录员出声,“什么叫算是?” 钱子萱犹豫道:“……那俩男的,其实就是盛炀的跟班舔狗,我跟那个陈晓盼……算是他的前女友。” 谈靳楚:“你自己继续往下说。” 钱子萱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盛炀这个人,私生活一直都很混乱,他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跟人家女孩子谈恋爱。不过也谈不了多久,顶多俩月就掰。我是上初一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谈了快三个月吧?反正比他跟陈晓盼长。” 说到这里,她似乎还隐隐有些得意。 “盛炀他爸他妈都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可有钱了,每个月都给他爷爷奶奶打十几万。俩老人又不怎么管他,可能管也管不住。他就拿着钱,经常请客吃饭,花天酒地。” “他对朋友还挺大方的,给赵换金他俩买过特别贵的限量款勾子鞋,还给我和陈晓盼送过项链,我那条比她的贵了2000多块呢……” 谈靳楚往本子上写了几行字,抬起头,又问: “除了出手阔绰这一点,他的性格方面如何?” 一提起这个,钱子萱就嫌弃地撇了撇嘴。 “盛炀就是个狗脾气,彻头彻尾的霸凌咖!跟他关系好的几个跟班,谁还没被他拳打脚踢过?一个不高兴就敢往人家肚子上踹,也就赵换金那个没出息的给人当惯了孙子,被踹得都胃出血了,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她甚至越说越气,“盛炀这个b居然还打女人!我跟陈晓盼都被他扇过巴掌,不过还是那姐们儿更惨一点,有回盛炀拿个打火机,头发都给她烧了一大截。” 谈靳楚听完站起身,几步走到了她桌子前。 他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几,显得整个人更加清瘦挺拔。平平无奇的白t恤穿在他身上,居然也会很衬肤色。 明明只是清秀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却越看越顺眼。 年纪尚轻,正气凛然中还夹带着一些尚未褪去的少年感。 唇红齿白,气质卓然。 钱子萱不禁有些看呆了。 直到,他劲瘦的胳膊撑在桌面上,微微俯身。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他问:“那个顾寻,也是被盛炀霸凌的一员?” 钱子萱耳根子红了红,连忙回神。 “……是!”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讲道: “顾寻跟我们几个都是同一所初中的,不过顾寻的成绩好,在一班,我们几个掉车尾,在隔壁一栋楼。但盛炀他家有钱,他妈妈托关系把他也调进了一班,估计俩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盛炀这个人吧,向来就爱跟好学生们不对付,按理说一班都是尖子生,也不知道顾寻怎么就这么倒霉,成了他的眼中钉。平时放学之后,我们经常能撞见盛炀欺负他。有一回可过分了,大冬天的,直接提了一桶涮拖把的水硬往人顾寻头上倒……” 说到这儿,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攥紧了拳头,语气笃定:“警察同志,顾寻一定是来找盛炀报仇的!” 她看过不少警匪片,激动道:“这就是你们常说的……作案动机,对不对?!” “啪——” 程屹猛地一拍桌子,“对个屁!还作案动机呢!” 他指着赵换金的鼻子,“跟我在这儿瞎分析起来了还,我问你,人家身为模考全市第一名,清华北大的好苗子,最看重的是什么?” 赵换金吓得一哆嗦,耳钉上的碎钻在审讯室的灯光下闪了闪。 他试探着问:“……成、成绩?” “那不就得了。” 程屹坐回椅子上,双臂环胸。 他道:“高考在即,哪个好学生会放着近在咫尺的大好前程不要,脑子跟抽了似的,跑到离家几十公里的地方,专程买了把水果刀去捅人?” 是啊。 赵换金低头沉思。 顾寻那小子,不让他学习,就跟要了他命似的。 他们几个拿刀划烂了他的校服,他一声不吭,可盛炀撕了他一本书,这小子就哭得跟天塌了一样。 甚至在挨打之前,都要跟他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别动他的右手?因为他回家还要写试卷做题。 更何况,顾寻的胆子还很小,体质差,又怕见红。 以前初中体检抽血,医护人员的血管还没扎下去,他就开始站不稳了。 盛炀抓了一只开膛破肚的癞蛤蟆丢他书桌抽屉里,也能给他吓掉半条魂儿。 就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书呆子,怎么敢在高考前两天,主动拿刀杀人呢? 说个地狱笑话,这要是讲给昨天的盛炀听,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听完还得哈哈直乐。 - 2号审讯室里,刘思甜也在问着相似的问题。 坐在桌前的许如愿神情悲怆,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哭得就快要晕了过去。 “……警、警察姐姐……我家宝宝真的是个好人,呜呜呜……他真的特别特别纯情,胆子也很小、奶呼呼的,特别可爱……” “呜呜呜……我第一次去问他数学题的时候,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刚巧来了大姨妈……血不小心蹭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他看见了之后,嘴唇发白,脸都红透了,呜呜呜……” “他还亲口告诉我,他晕血。”许如愿双手捂在心口,感情无比真挚。 “警察姐姐,我男朋友这样一个纯洁的乖宝宝……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呜呜呜……” 于是乎,被大小姐这么效率低下、颠三倒四地一通哭诉,刘思甜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时,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 许如愿被领去签字,顺带洗把脸,刘思甜则独自回了办公室。 走进去时灯光还亮着,谈靳楚和程屹几个人都还在,围在打印机前人手一份资料,正交流着彼此的审讯结果。 刘思甜撂下u盘,疲惫地瘫倒在椅子上,指了指饮水机,一个字都不想说。 谈靳楚接了杯温水给她递过去。 轻笑道:“刘姐,你那边怎么样?” 她捧着杯子,眼神涣散,“你们先说吧,让我缓一缓,脑子都快被人给哭懵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说了声“好”。 谈靳楚先开口,他审讯的是两个女孩子。 “钱子萱,盛炀曾经的一任女友,顾寻的初中校友,赵换金的现任女友。昨晚十点二十三分接到盛炀电话,四十五分到达迷路人二楼包厢,盛炀于三楼杂物室厕所里死亡时,他们几个均不在场。刚才在审讯室里,她交代了过去几年中,盛炀主导并参与的霸凌事件。” 他把打印好的资料递到几个人跟前。 “陈晓盼作为他们的共同好友,盛炀的所作所为她也清楚不少,我把她们两个人的发言汇总了一下,基本一致。” “除了,对于顾寻这个人的看法,有一些不同。” 谈靳楚一顿,看向了审讯完顾寻的张茂林。 “陈晓盼不仅是顾寻的初中同学,还是他小学六年级的同班同学。她对顾寻的评价很高——品学兼优,乐于助人。” “曾经有一次,她被人冤枉偷钱,最后还是身为班长的顾寻,放学后陪她翻遍了教室里的每一张课桌和每一把椅子,最后才找到。” 程屹听着点了点头,道:“我审的那俩人说的也都差不多。对盛炀,就是一边巴结着,一边挨了打还敢怒不敢言,对顾寻……” 他冷笑一声,“校园霸凌的时候,他俩也没少参与其中。都说顾寻是个胆小怕事的书呆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吓得不敢正眼瞧盛炀,校内校外见了面,立马都得躲着走。” 说着,把自己手中资料也推到了桌子上给大家看。 还略带讥讽地点评了一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胆子小,人家顾寻逼急了,都敢拿刀捅人,这两个人被我一审,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提到哭,程屹又想到了之前在病房里,对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姑娘,笑了笑。 “还不如我的祁妙妹妹呢,起码哭归哭,该说的人家都能掰扯清楚。” 话音刚落,谈靳楚轻飘飘斜来了一眼。 声音像深夜里的悠悠凉风。 他说:“什么叫……你的?” 第15章 刘思甜听后也向程屹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不赞同。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1节 她皱眉,“说话注意点儿,人家还是个未成年呢。” 程屹连连道歉,“口误,口误,我的错。” 刘姐放下杯子,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那个祁妙……是不是过两天也要高考了?” 谈靳楚收回视线,点点头,“是。” 程屹也道:“祁妙妹妹之前打电话报案,我们还去她学校了解了一下,班主任说她成绩不错。” 谈靳楚看看桌面上放着的毫无动静的手机,静静地垂下了眼睫。 他轻声开口:“……高考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上一所很好的大学。” 一说起成绩来,办公室里集体沉默了一瞬。 张茂林并不知道谈靳楚在想什么,他只是兀自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我审讯的那个顾寻,跟祁妙是一个学校的,人家那成绩,就更没得说了。” 说着还面露惋惜,向众人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名。” 他强调道:“中考的市状元,从高中入学那天起,三年来始终蝉联全校第一,从未有过例外。”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尖子生啊! 让程屹最想不通的地方也是这里,他脑袋转了个方向,问: “张哥,那你审出来点儿什么了?顾寻一个准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干嘛要去当杀人犯呢?” 张茂林陷进椅子里,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几秒后才低声开口。 “他说——他只是正当防卫,在刑法的提倡下,同盛炀的违法犯罪行为作斗争。”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听完都是一愣。 张茂林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继续道: “顾寻说,盛炀不准他在家复习备考,硬逼着他去群蝇街那鬼地方喝酒。而且盛炀这人还见不得别人好,一听说他考上大学后就能逃离a市,欺负人就欺负得更狠了,下手没个轻重,把他摁在地上,差点儿没给活活掐死。” “至于那把新的水果刀……” 张茂林看着现场勘查的同事传回来的照片,陈述道: “顾寻说是顺路买的,因为他妈妈在家削水果爱用菜刀,总有股大蒜味儿,他吃不惯,就想着买把新的带回去。” “这也就导致,顾寻险些被盛炀掐死时,求生欲爆发,那把水果刀,便直接成了杀人的凶器。” 他把自己手中的资料递过去。 “你们看看,他也提到了很多被盛炀霸凌的过往,跟你们说的也都能对得上。” 程屹翻着刚打印出来、还泛着油墨香的几页纸,“啧啧”地摇了摇头。 语气很是同情,“这孩子也真是怪可怜的,摊上盛炀这么一个祸害,天天被人欺负。” “可怜归可怜。” 张茂林的眉头蹙了蹙,又道:“顾寻这孩子倒也不愧是全市第一名,说话条理清晰,脑子很聪明。” “猜猜人家在审讯中,反复跟我强调了什么?”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张茂林:“他说,盛炀危害他的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举动持续到了最后一刻,并且——他在脖子被掐的濒死状态下,无法阻止盛炀的不法侵害行为。” 听到这里,几个警察都反应了过来。 这个顾寻……可真是个明白人。 他的话中,已经明确涉及到了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界限。 到时候行政处罚决定书里,还真不一定怎么写。 张茂林讲完自己的审讯记录,接着便看向了刘思甜。 “刘姐你呢?听顾寻说,他女朋友知道他去酒吧还不放心,大半夜的也跟着跑了过来,只是被人堵在了门口。你那边审出来个什么结果?” 刘姐呵呵一笑。 满脸无语道:“那个姑娘,在审讯室里对着我哭了三个小时。” 她攥着的拳头往桌子上一砸。 “你们知道这三个小时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不肯好好回答,全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三个小时!我听她讲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恋爱剧场小故事!从她刚开始crush顾寻的那天起,一直讲到学渣少女如何倒追成功清贫孤傲的年级第一,跟看完了一部言情偶像剧似的。” 程屹托腮捂嘴,使劲憋着,不敢笑出声来。 被刘思甜瞪了一眼,又赶忙殷勤地替人再倒满一杯水。 被这么一打岔,办公室里原来沉重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谈靳楚看了看腕表,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凌晨四点了。 他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轻声道: “顾寻已经被送往看守所羁押,咱们今天也就先到这儿吧。刘姐跟张哥已经连轴转了将近四十个小时,真得下班回去休息了。” “行,是该撤了。” 刘思甜在审讯室里被人哭得脑瓜子嗡嗡响,现在仿佛还有阵阵耳鸣。 老了,是真的扛不住了。 以前连着两天两夜没合眼,蹲点抓逃犯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没精打采。 三十一了,又生过孩子,不服不行 她抓起了桌上的车钥匙,疲倦地锤了锤腰背。 还不忘关心谈靳楚,“你跟小程你赶紧回家吧,再怎么年轻,也不能老这么熬着。” 俩人答应:“好。” 办公室里的几位一起出门,刚走到楼下,张茂林却接了通电话。 放下手机后,一对刚舒展开的剑眉又重新拧紧。 “怎么了,张哥?”程屹问。 张茂林看向谈靳楚他们,表情麻木。 “顾寻的妈妈……也闹到咱们局里来了。” 刘思甜惊讶:“啊?这个时候?” 她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可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刘姐说的“这个时候”,并不是指凌晨4点的时间,而是指—— 牵扯到操场埋尸案的陈爱民儿子,以及那帮记者还没走,这会儿又来了个品学兼优、全市第一名杀人犯的妈妈! 这要是让几个buff叠加起来,他们还下什么班啊? 刘思甜紧张地问:“现在人在哪儿?” 张茂林安慰道:“没跟那帮记者们撞在一起,得亏被刚回来的小云给拦住了,前脚才把人领到报案中心那边的休息室。” 刘思甜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屹拍了拍她的肩膀,“刘姐,你跟张哥先下班吧,我跟小谈过去看看。” 张茂林揉了揉熬得满是红血丝的眼,“那边就你们仨行吗?” “行。” 谈靳楚说,“就算您不相信我跟小程,也总得相信咱们队里的云艳辉同志吧?” 张茂林这才笑了笑,“好,那我们俩这岁数大的就先回去了。” 他们市公安局两个月前,刚有位同事牺牲在加班的岗位上,因公殉职。 追悼完后,众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张茂林不敢托大,他还想,再好好地为人民公安事业奋斗上个几十年呢。 - 谈靳楚和程屹刚走到休息室那边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位中年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音。 “……还有两天就是高考,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你们赶快把他放了,我儿子还要回家专心复习考清华呢……” 以及云艳辉的轻声细语—— “大姐,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您儿子如实招供了他杀死盛炀的经过,现在已经被移送到看守所,如果您这边想提出保释申请,可以尽快联系律师……” 可下一秒,就被那位大姐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断。 “什么如实招供?!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吗?我们家小寻根本就不可能杀人!”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一转,立刻理直气壮地大声质问: “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盛炀家给你们公安局塞了钱,让你们当黑警,把我儿子给关起来,让他参加不了高考?!” 接着便开始哭天喊地,“好啊,好啊!你们警察贪污受贿,对我可怜的儿子严刑逼供!天呐!还有没有王法啊……” 一听到“严刑逼供”这四个熟悉的字眼,谈靳楚和程屹立马快步上前,进去后将门给关严。 那大姐此时此刻正坐在桌前,对着云艳辉,已经哭掉了半包抽纸。 见突然进了两个人,思路被打断,肿着俩眼,愣了愣。 程屹借机连忙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跟前: “大姐您好,我是刚参与完审讯的刑警,您叫我小程就行。” 大姐的眼神很是戒备,“……就是你抓的我儿子?” 程屹正色道:“大姐,您不用这么问,但凡是一名警察,任谁见到了案发现场的凶手,也会将其捉拿归案。” 可一听他说完这话,大姐哭得更惨了,举起拳头就要往程屹身上锤。 “你胡说!我儿子根本就不可能杀人!”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2节 谈靳楚则把云艳辉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怎么样?之前酒吧门口的那个姑娘呢?” 云艳辉摇了摇头,“我送她回去,她到家之后又被打了。” 说着还叹了口气:“也怪我大意,本来是打算跟她一起上楼的,她非不让,说给孩子喂了奶很快就下来,我就在楼下等着。” “大半夜的,小区里特别安静,她丈夫一打起人来,摔桌子、砸板凳的声音方圆十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这才知道出了事,赶紧冲上去救人。” 共事一年多,谈靳楚很了解她的性格。 直接问道:“人跟你回来了吗?” 云艳辉点点头,“回来了,我带她去了医务室,顺带让医生给她做了个伤情鉴定,调查取证。” 她冷下脸,“等天亮再去把她丈夫给抓了。” 桌子前,顾寻的妈妈还在一个劲儿地哭诉: “我命苦哇!孩子刚生下来,他爹就撒腿跑了,只剩我一个人独自把小寻给拉扯大。我又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去哪儿工作都没人要,早几年只能在群蝇街那边端盘子。” “可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环境差,学校也差,我家小寻更是在初中的时候碰上了盛炀那个社会败类!天天都欺负他,找老师也没有用,我就只好努努力,在市区找了个家政的工作,把小寻也带着,让他转学到市重点来……” 她拉着程屹的手,放声痛哭: “你还年轻,你不懂我们做家长的心,孟母三迁的故事你听说过吧?我们当妈的搬来搬去,不就是想让孩子能有个能安心读书的好环境吗?” 说着说着,她就咬紧了牙,恶狠狠道:“谁成想,小寻都转学了,那个遭千杀的盛炀还阴魂不散!要我说他早就该死!你们警察要抓,就应该把他给抓了呀!” 程屹差点儿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可盛炀已经死了啊,还是您儿子小寻亲手杀的……” “你胡说!” 顾寻的妈妈拍起桌子,又开始车轱辘话。 “我儿子从小就听话懂事,逢年过节,我杀个鸡他都不敢看,怎么可能动手杀人?分明就是你们这些警察贪赃枉法,包庇盛炀那个小畜生,还栽赃陷害我儿子!可怜我孤儿寡母哇……” 正哭得起劲,休息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一个素着颜、脸色蜡黄,胳膊上还缠着纱布的姑娘走了进来。 她在桌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顾寻的妈妈。 “呦,这位大妈,两年不见,您这都哭到公安局里来了?” 顾寻妈妈攥着抽纸,止住了哭腔,皱着眉头打量她。 云艳辉则上前一步,关切道:“周念念,伤口都包扎好了吗?” 周念念收回刚刚那副阴阳怪气的斗鸡模样,冲着女警点了点头。 柔声道,“都包扎好了。” 然后又看向顾寻妈妈,变脸似的,神色再度冰冷。 “现在,咱们也该算算两年前的那笔账了。” 她青紫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讥笑,“怎么,您家乖乖男宝还没考上状元,顾大妈就贵人多忘事,连我都记不住了?” 顾寻妈妈嗫嚅了一下,还没等她开口,门口处就又传来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刚刚在公安局门口的车里补完妆,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许如愿追了过来。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周念念身后,盯着她,迟疑地问道: “……你,认识我男朋友吗?” 周念念回过头来看她。 许如愿立马挺起了胸脯,下巴微抬,宣誓主权道:“我是顾寻的正牌女友!你又是谁?” 顾寻妈妈却拍桌而起,“正牌女友?我儿子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可能在学校里谈恋爱?!” 又指着许如愿的鼻子,尖声骂道:“是你!你个小贱货,就是你勾引我家小寻的,对不对?!” 她的联想能力极强,当即就把所有的事情胡乱串在一起,仿佛参悟了事情的真相一般。 “肯定是你!你跟盛炀是一伙的,我就说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酒吧那种地方……就是你这个不三不四的小贱货把他给勾引过去的!” 顾寻妈妈癫狂了似的去拽程屹的胳膊,“你,你赶快把她给抓起来!” 周念念却完全不理会顾寻妈妈的疯言疯语,只抱着胳膊,轻蔑地打量着许如愿。 “顾寻的女朋友是吧?” 她哼了一声。 “两年前,顾寻在酒吧里往我腿底下放摄像头搞偷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此话一出,刚被骂了一顿的大小姐又是如遭雷击。 她完全不敢相信,“……你、你在说什么?两年前?我男朋友怎么可能会去酒吧呢?” 周念念又瞥向顾寻妈妈,满脸好笑道: “那就问问你婆婆呗,两年前,顾寻那小子是不是在迷路人酒吧里打过工?” 顾寻妈妈一怔,盯着周念念的脸,使劲在脑海中思索,不肯说话了。 许如愿却扑了上去,晃着顾寻妈妈的胳膊,“阿姨,她说的是真的吗?” 见顾寻妈妈不反驳,大小姐还有些生气。 “阿姨,有你这么当妈的吗?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去酒吧里打工……” 话没说完,就被顾寻妈妈一巴掌狠狠地推搡在了肩膀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大小姐连连后退两步,云艳辉正要去搀扶她。 门口却突然窜出一道娇小的身影。 跟个小炮仗似的跳出来,拦在了许如愿的身前。 一开口,脆生生的,大声怒斥道:“你凭什么推她?” 顾寻妈妈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往人身上推了一巴掌。 劳动妇女力气极大,小姑娘压根儿就站不稳。 一个屁股墩儿就坐到了地上,愣了两秒,撇嘴大哭: “……呜呜呜你凭什么推我?” 谈靳楚脸色一变,伸手把人拉了起来。 “没事吧,妙妙?” 第16章 祁妙被人推得结结实实摔了这么一下,站起来后,表情还是委屈中带着点儿懵逼。 谈靳楚一眼注意到了她手背上贴着的医用胶带。 低声问:“你这是刚在医院里输完液?” 她抹着眼泪点了点头,“……嗯,医生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药都不用开,拔了输液管,王老板就带我出来了。” 谈靳楚向门外望了一眼,却不见任何人影。 他微微蹙起眉,“那你没让她送你过来吗?” “送了的。” 祁妙平复下来后,止住了哭泣。 她说:“……但王老板说她不喜欢公安局这个地方,开车把我送到门口,自己就先走了。” 云艳辉也来到她身旁,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关心道: “那打完针就应该回家里休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往我们这儿跑?” 祁妙闻言,则从兜里掏出了谈靳楚塞给她的备用机。 “……我是来给谈警官还手机的。” 谈靳楚也低头看着她。 “我不急着用,本来就是留给你保持联络的,想还的话打个电话就行了,犯不着亲自跑过来。” 她摇了摇头,小声解释: “我也知道现在时间太晚,就想着都这个点儿了,你可能已经睡着了,怕打电话吵醒你,所以才过来的。” 又道:“但刚才在大门口碰到了张警官,他说你们还没下班,还给我指了路,让我来休息室找你们……” 云艳辉听完,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之所以凌晨四点都没办法下班回家睡觉,还得是拜这位面前的小姑娘所赐。 让他们队里在短短两天之内,就接警了两起命案。 以至于,她刚才看到祁妙的突然出现,还有些心跳加速,太阳穴突突直跳。 ——以为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玄幻又离奇的事儿。 谈靳楚盯着她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看,却并没有接住,反而对云艳辉道: “云姐,要不还是先麻烦你送她回家吧。” 祁妙一听这话,忙道:“我在医院里又睡了几个小时,还不困。” “不困也可以在家里休息。” 谈靳楚轻声解释,“主要我们这边还有事要忙。” 说着,指了指程屹那边—— 在三个人低声谈话的功夫,近在咫尺的地方,同时间开辟了新的战场。 周念念一个人气场全开,压着俩还没摸清状况的一老一少直接开怼。 她先是不屑地对许如愿评头论足一番: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3节 “瞧瞧这打扮,家里还挺有钱的吧?长得也还不赖——可惜就是没脑子,眼也瞎,居然能看得上顾寻那个人渣。” 这话当场就把给大小姐气坏了。 她甚至忽视了刚被顾寻妈妈推得发麻的肩膀,撩了撩长发,叉起腰,就要跟人吵架。 “说我没关系,但你凭什么说我男朋友的坏话?!他每天都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到底哪里招惹你这个黄脸婆了?” 周念念挑起眉,哈哈一笑。 “我说他坏话?” 转过头,冷眼望向了神色古怪的顾寻妈妈。 “顾大妈,我说你儿子偷拍别人裙底,难道不是事实吗?实话实说而已,怎么就成了说坏话了呢?” 见自己未来的婆婆还是缄口不言,许如愿护短心切,嘴里又开始向她抱怨。 “阿姨你说啊!顾寻还是不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都不帮他澄清呀?” 而顾寻妈妈在对上周念念那不善的眼神后,不知回想起了什么。 她本就有些露怯,又被大小姐这么一闹,更加恼羞成怒。 “我不答应,你连我们顾家的门都进不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她扬起宽厚的巴掌,就要往女孩子的头上招呼。 只不过这一次,则被眼疾手快的程屹给一把拉住。 面对护子心切的母亲,程屹尽量提起耐心,好言劝导: “大姐,您现在这是在公安局,别动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但顾寻妈妈此时此刻根本就听不下去,逮谁呛谁,连男警察也不放过。 “那你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程屹一愣,“……我?” 顾寻妈妈又开始发疯道: “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还不知道做事!你赶快把她们抓起来,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抓起来!” 吵吵闹闹间,周念念幽幽地插过来一句话: “我看最该抓起来的,就是你儿子吧。” 她似乎完全不惧怕这个中年妇女,步步逼近,还抬起手指头,狠狠地戳着她的肩膀。 一下一下,更像是戳在顾寻妈妈最恐惧的地方。 “两年前的暑假,在我们迷路人酒吧里打工的那个高中生,是不是你儿子顾寻?” 顾寻妈妈背靠桌子,退无可退,恶狠狠地打开她的手。 “是又怎么了?我儿子孝顺懂事,勤工俭学,主动帮我分担经济压力,不行吗?” 周念念冷笑一声。 低下头,继续咄咄逼人。 “那趁着打扫卫生的时候,往人家茶几、吧台、座椅下面偷偷放摄像头的,是不是你儿子?” 中年妇女被噎了一下,随即声音喊得更大了。 “我儿子都说了,他那是为了做社会实验,不然谁稀罕拍你们那地方女人的烂.裤.裆?” “哈哈,两年过去了,您还真是连甩锅的说辞都没变啊。” 周念念的眼睛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那我问你,你儿子偷拍别人还倒打一耙,找到人家卖酒的小姑娘家里,逼着人父母拿鞭子把她抽个半死,这事儿是不是你们娘俩儿干的?” “是!我就是要找那个小贱蹄子的爹妈,问问他们是怎么管教闺女的,成天搔姿弄首,还敢勾引我儿子!” 顾寻妈妈理智全无,呛完周念念,连一旁听呆了的许如愿都不放过。 表情狰狞,恨不得要把这些年轻姑娘们的皮都给扒了。 手指头指完这个,又指那个。 “你们这些贱货,没一个是好东西!见我儿子学习好,长得帅,就都来勾引他是吧?!” 许如愿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士气。 她看了看言之凿凿的周念念,又看了看气机败坏的顾寻妈妈。 心中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 她颤着声,还在努力地替自己的男朋友无力辩解。 “……这怎么可能呢?绝对不是真的。我很了解顾寻,他不仅成绩优异,人品也非常好,对女孩子特别尊重,讲话礼貌又有边界感,大家都特别喜欢向他请教问题……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酒吧里搞偷拍呢?我不信!” 她甚至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焦急地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云艳辉和谈靳楚,企图寻求安慰。 “他一定是被冤枉的!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和误会,对不对?” 然后,大小姐就听到了几道鼓掌声。 “啪——啪——啪——” 以及,站在两位警察身前,那个眼睛圆溜溜的小姑娘口中,拖腔拿调、要死不活的嘲讽声—— “啊对对对~” 许如愿眼睛一红,怒道:“……你有病吧!” 祁妙做作地用手指尖捂了捂嘴巴,绿茶发言,“唉呀,我附和你,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许如愿瞪着她。 背后就是谈警官和云警官,祁妙可是一点儿都不怂了。 反唇相讥回去,“我看有病的人是你才对吧——” 她还敢挑衅起大小姐来,“恋爱脑!病入晚期,赶紧治治去吧!” “你!” “你什么你?” 祁妙学着她的样子也叉起了腰。 “还跟我在这儿你你你呢,找个偷拍狂和杀人犯当朋友,不嫌丢人吗?” 大小姐尖叫,“啊啊啊啊啊,你闭嘴!我男朋友不是偷拍狂!不是杀人犯!” 祁妙撇撇嘴,“看来刚才这位姐姐还说错了——你不仅是没脑子,眼睛瞎,耳朵也聋了。” 她抬着下巴道:“刚才人家都把话说这么清楚了,你一句都没听到吗?” “那是她骗人!” 许如愿还不肯相信,“我男朋友绝对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偷拍那些女人。” “那些女人?” “偷拍狂眼里,女人难道还分类型吗?” 祁妙冷笑一声,“还是你真的以为,顾寻只在酒吧里装过摄像头?” 此话一出,不光是许如愿,连周念念也向她看了过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她顿了顿,“你男朋友顾寻,不光在两年前搞偷拍,还一直死性不改,甚至把摄像头装到了你们班里去。” 周念念愣了愣,随即勾起一抹讥讽笑容。 大小姐则皱着眉头,震惊到不能回神。 “……你、你又在胡说什么?” 祁妙得瑟地挑了挑小眉毛,“我可没有胡说,偷没偷拍,警察同志们去顾寻家里一查就知道。” 说完还冲顾寻妈妈笑道:“您大晚上来的急,恐怕还没把那几个t的偷拍视频给销毁吧?” 顾寻妈妈面如铁青。 “怎么,还是说,您这个当妈的也不知道?” 凌晨4点多的休息室里,全场人都被她的话给说愣了。 程屹警官都直接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 祁妙更得意了。 啧啧啧。 瞧瞧这些笨蛋子纸片人,到底比不了她这位——祁·小说世界创世主·金手指拥有者·十亿身家小富婆·聪明可爱·妙。 都支楞起耳朵听好了,你妙姐是怎么带飞全场的! 她站在大小姐面前,一副对顾寻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的样子,自信开口: “许如愿是吧?我问你——” “顾寻是不是一开学就向老师申请不要同桌,自己坐在窗边,一个人占据两套桌椅?” 许如愿从恍惚中回神:“……是,他说独自学习更有效率,多要一套桌椅,是因为他的书和试卷多,不然没地方放……” 可祁妙却摇了摇头,微笑道:“没地方放的……真的是书和试卷吗?” 不等人回答,她又问: “顾寻旁边的书桌下、凳子前,是不是还放了一个箱子?” 许如愿点头,“对,那里面都是书……”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意识到了什么。 祁妙:“我看,那里是藏了个摄像头吧?” 她捞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抬起脚,冲膝盖下方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4节 “摄像头放在书箱里,调整好角度,对着的,正好就是坐过来向他请教问题的、女孩子们的裙底。” 说着,还抬头瞥向全身颤抖的许如愿。 “怎么着啊,大小姐,还真以为顾寻旁边的桌椅是什么风水宝地?生怕别的女孩子跟你抢,我看那个位置,坐得次数最多的,恐怕就是你自己了吧?” 许如愿“刷”地一下,脸色白了个彻底。 她六神无主,盯着地板,像是整个人都傻了一样。 反倒是顾寻的妈妈冲上前,要把祁妙从椅子上提溜起来。 只可惜,她的力气再大,也比不上刑警谈靳楚。 他控制住这位状态癫狂的中年妇女,又将人给按回了桌前。 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坐下,好好听。” 可许如愿被她这么一闹,也反应了过来。 她盯着祁妙的脸,质问:“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又不在我们班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有了人撑腰,祁妙就更加有恃无恐、从容自在了。 她站起来,两步跳到谈靳楚身旁。 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口:“我怎么知道?当然是顾寻自己说出来,被我给听到了呀。” 谁承想,大小姐这会儿居然还会动脑子了。 她反驳道:“如果顾寻真的做了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主动说出来,还恰巧被你听到?” “听到的又不光我一个人。” 祁妙叹了口气,“只可惜另一个人已经死了,还是被顾寻亲手杀的。” 这下子,连谈靳楚都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休息室内,全场唯一一个没有愣住的人,也就只有祁妙自己了。 她当着这些人的面,一字一句清脆道: “那个知情者,就是被顾洵杀掉的盛炀!” 说着还看向了顾寻妈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你们母子俩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如出一辙。” “盛炀曾经在霸凌顾寻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他书箱中的摄像头,惊讶之余,便以此为把柄,时常要挟顾寻,这次去酒吧里陪他喝酒,也是这个理由。” 然后又看向许如愿。 “大小姐,你昨天晚上被顾寻的短信叫过去,其实是盛炀抢了他的手机代发的。因为盛炀说,他特别期待,你知道了自己的男朋友是这么一个人渣,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顾寻慌了神,怕丑事败露,这才起了杀心,想要弄死盛炀灭口。而他曾在迷路人酒吧里打扫过卫生,自然知道三楼的楼梯间在哪儿。” “只是,他们两人在杂物室的厕所里对峙的时候,却不知道,那时的门外边,还站了一个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而这个人就是我。” 祁妙面不改色心不跳,将她躺在病房里、梦境中看到的一切,改了个无伤大雅的措辞,全部说了出来。 自信又坦荡的样子,若非谈靳楚亲眼见她晕倒在王老板的店里,说不准还真能被她给唬住。 祁妙会这么做,自然也是有她的理由的。 曾经,她的数学老师这么点评过她,说这个小姑娘题商可能不太高,碰见难题,经常会没有思路。 可她有个优点最是难得,那就是懂得举一反三。 错过一次的题,下次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 她最擅长的就是吸取教训。 上回的操场埋尸案便是如此。 陈爱民的儿子不是说,没有人证、物证,光凭口供定不了罪吗? 她却有一个歪理—— 既然是用真钱买的鞋,那就是真鞋。 既然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那就是真相。 祁妙铿锵有力道: “我,就是这件凶杀案的人证!” 许如愿呆呆地看着她,终于说不出话来,沉默着,顷刻间满脸泪水。 周念念则像是包袱卸下,倚靠在桌边,表情释然了不少。 两年前,她替那个被偷拍的妹妹出头不成,还险些双双丢了工作。 事到如今,才总算是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至于顾寻的妈妈—— 她依然不肯相信,或者说,在她的认知中,祁妙他们这些跟自己儿子对着干的人,才是罪无可赦的大混蛋。 “你给我闭嘴!闭嘴!!!” “她凭空污蔑我儿子清白,把这个人也给我抓起来!!!” 祁妙揉了揉被她吼叫得有些隐隐作痛的耳朵。 感叹着摇了摇头,“您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同情地看着顾寻妈妈,“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吧,在和盛炀的对话中,真正让你儿子起了杀心的并非是偷拍女孩子的事情暴露。” 说着,祁妙的语气中还夹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 “您自己也不信,顾寻会因为这个就杀人吧?因为在您眼里,偷拍别人,吃亏的怎么着都不是自家儿子。顾寻,其实跟您也有相似的想法。” “毕竟,如今这个世道,小姑娘惨遭偷拍,勇敢指出来,都会被人倒打一耙说小仙女自作多情,甚至还要背上造谣污蔑的罪名。顾寻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心里明白得很,哪怕事情真的败露,以他的成绩和本事,几年之后,等众人遗忘过去,他又能找份好工作,过上好生活,体体面面地当着众人眼中品学兼优的好榜样。” “所以,真正让顾寻不顾一切,也要杀了盛炀的是什么呢?您恐怕还猜不着吧——” 祁妙最懂如何让男宝妈破大防,于是卖了个关子,露出了一个反派般的桀桀坏笑。 一字一句道: “您儿子,可是给人在外做0呢!” 第17章 ……在外做0? 这是什么意思? 年近半百的中年妇女刷手机不多,完全不了解这些互联网热词。 可在休息室里,那诡异的几秒钟静默之后—— 看着周念念幸灾乐祸的表情,以及许如愿瞬间跟吃了屎一样的反胃脸色,顾寻妈妈猜也猜得出来,这一准儿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但再是什么坏词又能怎样? 反正他儿子都已经是个偷拍狂跟杀人犯了,再差又能差得到哪里去呢? 此时此刻,顾寻妈妈的道德底线,早就低的不能更低了。 于是,她继续虚张声势地开口,声量甚至更是拔高了好几个分贝。 “不管我儿子在外边做什么工作,这都不是你们污蔑他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 祁妙捂着肚子,一阵狂笑。 “……哈哈哈,不是,阿姨,这个我劝你还是管管吧,不然就算你儿子以后刑满释放,恐怕你也等不到抱上大孙子的那天了,哈哈哈哈哈……” “抱大孙子”这事儿,可谓正中顾寻妈妈的要害。 她听后一下子就变了脸,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扇这个喋喋不休的死丫头片子几巴掌。 “你什么意思?还敢诅咒我儿子?” 但没等祁妙笑完回答她,一旁的许大小姐终于忍着恶心开口了。 她颤颤巍巍问道:“……你是说,顾寻他……其实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 这三个字顾寻妈妈可听懂了。 因为她从前做家政的时候,曾有一任雇主,她家就闹过一回大笑话。 雇主那结了婚、还有俩孩子的好大儿,在过中秋节的那天,突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大学生找上门来。 看着挺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往她家泼了几桶油漆后,就直接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嘴里还说着,什么“前天跟我上床的时候,还答应要跟我一起去国外领证,今天就给我变出个老婆孩子来!” 这么一闹,当场就把雇主家的儿媳妇给气坏了。 二话不说,双手掀了饭桌,带着俩小孩儿扭头就走,劝都劝不住。 最后,好好的一家三口,被弄的妻离子散。 雇主家的小区里还被男大学生发了十来天的传单,顾寻妈妈也就是在那些传单上面,才第一次了解到了“同性恋”这个词。 后来她跟一起干家政的大妈们聊起这事儿,还曾指点江山般地总结道: “咱们这些家里有太子的,到底不能找个男的当儿媳妇。” 其他大妈也附和道: “是啊,是啊,找个男的像什么样?俩大老爷们儿一起过日子,那谁来洗衣服做饭啊?” 现在,顾寻妈妈想,就算找个女的当儿媳妇儿,那也要好好挑一挑才成。 像之前雇主家的那位就不行,不就是肚皮争气,生了俩男宝嘛,还敢蹬鼻子上脸,跟人家大儿子离婚? 像面前这位小妖精似的许如愿就更不行了。 娇生惯养、不会干活且就不说了,这会儿居然还敢嫌弃他儿子是同性恋?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5节 同性恋怎么了? 人雇主家同性恋的大儿子,不照样生了俩好男宝吗? 可祁妙却擦着眼角的泪花,笑着冲许如愿摆了摆手。 “不不不,你男朋友可不是同性恋,他是货真价实的异性恋呢。” 许如愿:“……”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被你的话安慰到吗?! 大小姐的脸当即拉得更难看了。 祁妙对此表示很能理解。 因为她躺在病床上,在梦境中目睹了盛炀和顾寻对峙的全程后,表情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说起来,时间还得追溯到昨夜11点左右。 她跟家里吃的野菌子终于发挥了作用,让她在昏迷后,又亲临了凶杀案现场。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与第一次猝不及防梦见操场埋尸案相比,祁妙这一次就淡定多了。 她知道,洗手间里站在她面前的那两个人,谁都看不到她。 所以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听他们讲话,掌握第一犯罪现场发生了什么! 但在几分钟后,祁妙就得意不起来了。 因为—— 那个剃着寸头的盛炀,直接当着她的面,搂着顾寻,胳膊顺势就要往下伸。 手上动作着,嘴里还要说些恶心人的肉麻话: “……跟我欲擒故纵呢,宝贝儿?你把我领到这儿来,不就是想在高考前,好好跟我亲热亲热吗?” 而衣冠楚楚的顾寻则扭过头,面色不虞,目含凶光,。 “……别碰我!上回你害得我一连发烧了好几天!马上要高考了,要是耽误了我的发挥,我跟你没完!” 祁妙:“……” yue! yue! yue! 好一对令人作呕的狗男男! 锁死,赶紧锁死! …… 等到终于结束这漫长的十几分钟,祁妙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已经彻底不能要了,大脑凌乱,逐渐开始怀疑起人生。 甚至想着,她还不如能被人看到呢。 这样,身旁的二位有所顾忌,起码还能要点脸! 而盛炀也松开了对顾寻的钳制,走到了洗手台前。 他摘了手表,一边嫌弃地搓洗着手上、胳膊上被顾寻弄的脏东西,一边又不满足地提议: “待会儿带你出去开个房,在这破地方,我可不想脱裤子。” 而身后的顾寻低着头,趁着整理衣服的时候,摸到了兜里揣着的水果刀。 他在包厢中拿一颗桃子试过。 连坚硬的桃核都能戳得动,非常锋利。 ——杀个人而已,绝不成问题。 镜子前的盛炀还在拿着湿抹布擦拭灰尘,他则悄然拔开了刀鞘。 然后,在这个已经下定决心要弄死他的最后关头,顾寻问出了这几年来,最令自己疯魔的问题。 “……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愿意陪你睡,想找男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为什么,非要招惹上我呢?” 盛炀背对着他,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谁让你……明明是个跟我们一样的败类,却非得装成个好学生呢?” 对于顾寻,盛炀是从来都没有半点儿好感的。 从初中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后来在他书箱中发现摄像头和偷拍视频,一贯都是如此。 盛炀始终都恨着顾寻。 他恨那些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三好学生。 恨他们可以脚踏实地、认真又充实地过好自己的每一天,永远面向阳光,前程似锦。 他更恨背地里偷拍女生裙底、明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十佳少年的顾寻。 恨他明明跟自己一样,是阴沟里的蛆虫,可他却能扮作蝴蝶的模样,享受雨露、鲜花和掌声。 凭什么? 到处胡作非为、欺压同学十来年的盛炀,头一回生出了对“不公平”愤懑。 凭什么自己只能收到人人畏惧的目光,顾寻却可以被女孩子追捧、缠着请教问题? 凭什么自己天天被叫家长,甚至开除学籍,顾寻却可以意气风发地登上领奖台,接受校长的表扬? 凭什么呢? 盛炀被家长领出校门的那一天,他充满阴暗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个歹毒的想法。 ——他要毁掉这个道貌岸然的顾寻! 有了这个想法,行动起来也是十分的顺利。 毕竟盛炀从小就开始搞霸凌这一套,对付起顾寻来,可谓得心应手。 他清楚,想要毁掉一个学霸,最痛快的,那还要属在高考前和出成绩后,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而毁掉一个偷拍女生的渣滓,却不能只是揭穿他。 同为渣滓,盛炀很了解他们这些人的脸皮,就算丑闻败露,顾寻也顶多只会痛苦个几年,装装样子罢了。 所以,想要真正地伤害到他,还得是毁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让顾寻像个被他偷拍、得不到尊重的女人一样,被自己压在身下挨.操! 有了这些前因,于是便有了顾寻拔刀相向,盛炀在镜中看到,回过头来,去掐他的脖子。 以及,盛炀的反抗中,顾寻对着他大动脉那精准无误,又满是恨意的致命一击。 …… 祁妙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又对着同样凌乱崩溃的许如愿道: “这才是盛炀击垮你男朋友心理防线,让他动手杀人的真正原因,明白了吗?” “顾寻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异性恋的男人,可他却反抗不了盛炀的逼迫。他的男权地位得不到彰显,于是更开始变本加厉地偷拍女生,以此来满足他对于自己心目中下位者的凝视。” 周念念听得既被恶心、又被这个结局爽到。 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狠狠地冲着顾寻妈妈“啐”了一口。 他爹的,都是报应! 而祁妙也把目光撇向了备受震撼、说不出话来的中年妇女身上。 “阿姨,知道您儿子在跟盛炀吵架的时候,还提到了什么吗?” 顾寻妈妈警铃大作,恐惧地看着她。 明明自己的儿子才是作恶多端的那一个,可面对这位活泼讨喜的小姑娘,她的神情却像是在聆听恶魔的低语。 “顾寻在第一次从盛炀开的酒店房间走里出来后,接连几天高烧不退,于是到了医院里检查身体。这一检查不要紧,还给自己查出了点儿毛病来……” 祁妙冷着小脸儿笑了笑。 继续道:“当然,这也只能是你儿子咎由自取。小小年纪就开始搞偷拍,一个人深夜窝在房间里的时候,还不知道对着人家女孩子的照片干了些什么,再加上被盛炀这么一折腾,他不出问题谁出问题?” 顾寻妈妈听得气血翻涌,两眼一黑,扶着桌子都快坐不稳了。 可祁妙并不同情她。 因为,她当年在选择包庇自己的儿子时,也丝毫没有同情过那些被顾寻偷拍的无辜女性。 于是乎,祁妙给这个看哪个女孩子都不顺眼的男宝妈,狠狠地扎上了最后一刀。 她说:“阿姨,您儿子,他不行呢,想抱大孙子……做梦去吧!” “咣当——” 刚才还要作势打人的顾寻妈妈,这回直接被祁妙气得晕了过去。 与一旁拍手叫好的周念念不同,云艳辉则直直地冷眼瞧了过来。 “晕?晕就行了?” 她哼了一声,“小程,小谈,找个担架给她抬回去,我还得去她家里见识见识那几个t的视频呢!” 一听这话,本来还想着倒地装死的顾寻妈妈,便又“哎呦、哎呦”地叫着,自己爬了起来。 但此时的她,依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就该伏法。 她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呆呆站在原地的许如愿的手。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不不不,妈同意了!” 像是需要别人感恩戴德一般,顾寻妈妈用着赏赐的语气说道: “妈同意你跟小寻在一起,嫁妆都不用拿,你就可以直接进我们顾家的门!” 她甚至把在场的几位警察当成空气,言辞迫切地、把许如愿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6节 “妈知道你家很有钱,你先这样,咱们先给小寻请个好律师,把他捞出来……或者、或者你直接拿钱给他们警察局局长送送礼,走走后门!让他们把小寻给放了……” 这一魔怔的举动,当场把大小姐也搞得怀疑起人生。 她开始回想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糟心经历—— 不睡美容觉,精心化了个全妆,跑去群英街那个破地方。 险些被一个喝醉酒的流氓给非礼,还差点儿被打了一巴掌。 得知自己男朋友杀人的消息,又被带到了警局接受审讯。 然后才知道,原来男朋友还是个偷拍女孩儿、甚至包括自己裙底的死变态! 最后…… 她呆滞的目光扫向休息室的所有人。 许如愿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一个周念念,一个祁妙也就算了。 这会儿又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张口闭口管她要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如愿崩溃了。 真当本小姐不长脑子的吗?! 她也咬牙切齿地一巴掌推在了顾寻妈妈的肩膀上。 双目猩红,怒吼道:“滚!你跟你儿子都给我滚!!!” 第18章 (入v通知) 可气归气,大小姐并没有昏头到完全失去理智。 当程屹把顾寻妈妈架上警车,要前往她家里去搜寻偷拍视频和照片时,许如愿也不由分说地选择一同跟随。 毕竟,她现在可是从凶手的女朋友,摇身一变,成了可怜无辜、还被偷拍了的受害者。 一行人马在凌晨五点的时候,便来到了顾寻的家门口。 他住的地方,是他妈妈在市区租的一套两居室。 狭小、逼仄,装潢简陋。 一开门,入眼可见的,就是贴满了墙上、柜子上的奖状。 顾寻自己的房间里更是落不下脚。 由于即将就要高考,他把学校里所有的书和试卷都带了回来。 数量太多,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只好先随意地堆在了地上。 谈靳楚迈进房间,目光巡视四周。 而在顾寻旁边的凳子上坐过无数次的许如愿,眼神极其敏锐。 她一下子冲了过去,指着墙角的一个箱子,怒道:“谈警官,他放在教室桌子底下的就是这个!” 说完还亲自蹲下,在满满当当的书和试卷里翻找,不过,却没能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程屹提醒道。 谈靳楚点点头,“仔细找找。” 两位警察说着,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许如愿和祁妙、以及许家的司机叔叔,也都跟着搭把手。 她俩小姑娘负责书桌和书柜的一片区域,程屹跟司机负责翻检顾寻的衣柜。 谈靳楚仔细地排查每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角落落。 几分钟后,他直起身,凝着眉,和程屹一样,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到了墙上贴着的“百日冲刺”打卡日历上。 程屹毫不犹豫地伸过手,直接给撕了下来。 然后,众人便看到,那张日历后面的墙上,居然被挖了一个方形的洞。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小相同的塑料板。 他打开来看,里边内有乾坤。 程屹冷笑一声,将塑料板后的盒子拿了出来,全部倒在了顾寻的床上。 呼呼啦啦,各式陌生的零件散落,还有几个大容量的u盘。 谈靳楚戴上手套,拣出了一个还连接着电线的黑色东西。 “老款针孔摄像头,还是需要电池和内存卡的版本。” 祁妙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她还想当然地以为,传说中的针孔摄像头真的只有针孔大小,原来,还需要连接这么多东西。 怪不得顾寻得把这玩意儿藏在盛满书的箱子里。 程屹沉着脸转身,从站在门口、掐着人中,又要装晕厥的顾寻妈妈身边挤过。 还撂下了一句话,“你们继续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我去翻翻客厅。” 等到早上六点多钟,警车才从顾寻家的小区里驶出。 局里技术科的同事早饭都还没吃上,就被谈靳楚打电话叫过去工作。 最后,从六十八张内存卡、七个u盘,以及顾寻那上了好几道密码锁的手机和网上储存空间里,找出了足足九个t的视频和照片。 还真让祁妙给说准了! 而在这些视频和照片中,许如愿大小姐独得她那位男朋友的青睐——自己一个人,便占了三个文件夹。 那个破摄像头,把她腿根处的小痣都拍得一清二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小姐两眼一翻,直接被气得晕了过去。 随行的司机大叔也极度愤怒,两眼通红,似乎能泣出血来。 他家里也有一个女儿,只比愿愿大了不过两岁。 一直以来,他都是把这位性格骄纵的大小姐当成自家亲闺女一样对待。 试问,哪个做父亲的看到这些东西会忍得下去? 他盯着缩起脑袋不敢接受现实的顾寻妈妈,当场就给还在外地工作、得知女儿进了警察局审讯后,担心得夜不能寐的许大老板打了个电话。 事已至此,许大老板甚至还不敢让他太太知道,不然依她的脾气,恨不得连夜坐飞机回来,亲手撕烂那个中年妇女的脸! 电话挂完之后,司机大叔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和风度。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对顾寻妈妈道: “许家……会请最好的律师来负责这件事,也请您做、好、准、备!” 说完,便不顾她的哭天抢地,狠狠甩袖离去,开着车带自家大小姐去医院。 祁妙则一路屁颠屁颠跟在谈靳楚身后,回了原先的休息室。 几个小时前还吵的房顶盖都要掀飞的房间里,这会儿已经没了人。 因为在他们几个去顾寻家的时候,云艳辉也带着周念念动身去了她的家。 逮捕家暴男并不算迫在眉睫,可周念念的女儿只有一岁零三个月大,勉勉强强刚会站在地上挪步,在她那个不称职的爸爸又打人后,就被吓得一直哭。 把宝宝留在家里是不成了,周念念临走前想了想,在深夜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对面住的,是两个还没结婚、一起租房在附近夜市摆摊给人做美甲的年轻姑娘。 平日里,她们虽然非常同情周念念的遭遇,但碍于力量和体型的原因,都不敢贸然出手帮她。 也曾替她报过一回警,但第二天的夜里,周念念家中,砸桌子和女人哭泣的声音就更大了。 她们俩本就心含愧意,这回被周念念求上门,希望帮忙看一会儿孩子,自然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清晨的日光下,周念念再次敲开邻居家的门,看着女儿停止哭啼后的可爱睡颜,她柔情满目。 对着两位年轻姑娘轻声开口,“……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但恐怕,还要再麻烦你们多照顾她半天……” “没关系没关系,不麻烦的。” 两个轮流守着小宝宝、一夜没敢阖眼的女孩子还冲她握拳,加油打气。 “你快去忙吧!一切顺利!” “好。” 周念念点点头,牵挂得以暂时放下,便转过身,朝着对门的自己家走去。 卧室里,打完人的家暴男早就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 她面无表情地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将人抽醒。 尽管自己也清楚,打她丈夫这一冲动之举,并不利于案情的处理。 但在结婚和生育后,她都已经忍了好几年了,挨了数不清的毒打,昨夜女儿更是被吓得哭了两个多钟头…… 这一巴掌,无论如何她也得先抽下去! 当然,效果也立竿见影。 家暴男脸上一疼,迷瞪着睁开了双眼。 一看是自家那死婆娘,气得直接从床上跳起,嘴里又开始骂道: “你个贱货,胆儿肥了还!找完警察还敢跟我动手,你看我……” “看你怎么着啊?” 云艳辉一身干练的警察常服,正倚在卧室门口,幽幽出声。 她对周念念充满耐心,可对罪犯们却从不会温柔。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7节 先将出完恶气的女人拉到身后,云艳辉一双眼睛便盯向了家暴男。 一边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一边扭了扭脖颈。 摆开架势,最后朝着他抬抬下巴,手指轻勾。 “来啊,有本事跟我练练?” - 半个小时后,这个欺软怕硬的家暴男就被云艳辉铐上银手镯,带回了公安局里。 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写试卷的祁妙听见了动静,也想出去跟着凑热闹。 但被一旁的谈靳楚给拦住了。 他抬起头,撇过来一眼: “这会儿又不担心你的高考了?” 小姑娘趴在试卷上,冲人心虚地笑了笑。 要说这个祁妙,也是个小机灵鬼。 在顾寻卧室里的时候,跟其他几位专心查找摄像头的人不同,她的关注点,从一进门开始,就落在了房间内的那些书和笔记上。 要知道,顾寻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偷拍狂和杀人犯,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学霸。 高考在即,祁妙看着全市第一名那写满清秀字迹的教材,以及一摞摞各科错题本,两眼放光,压根就挪不动道儿。 也就谈靳楚惯着她,看出了小姑娘心里打的是什么念头。 临走前,他从顾寻的房间里抱出了一大箱子书,放到了警车上。 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只说这些都是重要物证,需要带回局里。 然后——就有了祁妙同学伏在案上,苦心钻研学霸笔记的这一幕。 可也待在这儿用功了个把钟头了,她现在特想跑出去撒欢。 “谈警官,”祁妙眼巴巴道,“学习也是需要劳逸结合的。” 她说,“我这两天真的学了很多了,而且,王老板带我来警局的路上,我还背了篇文言文呢。” “是吗?” “是呀是呀,我把《氓》给复习得滚瓜烂熟呢。” 她还显摆起来,“不信你问我,‘女也不爽,士贰其行’的下一句是什么。” “好。” 谈靳楚笑着配合,“‘女也不爽,士贰其行’下一句是什么?” 祁妙扬着下巴自信道:“是‘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嗯。” 他点头,“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的上一句是什么?” 刚刚才吧啦吧啦背出来的小姑娘:“……” 祁妙卡壳了。 祁妙攥着笔发懵了。 祁妙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破大防了。 她垂下脑袋,又皱起了苦瓜脸,可怜巴巴地对谈靳楚道: “……谈警官,还是麻烦您送我回家休息吧……我的脑子,好像真的坏掉了。” 不过,祁妙走出休息室后,还是再一次见到了周念念。 她那个家暴的丈夫已经被云艳辉带进去做笔录了,她则自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拿着手机,神情温柔地打着电话。 可能是打给照顾宝宝的人,祁妙猜测。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年轻女人打完,又抬起头,望向身旁的谈靳楚。 谈靳楚点了点头,“去吧。” 然后便看着她快步跑向周念念,小声说了些什么,再张开细细的胳膊,轻轻抱了抱她。 最后一句话,他听清了。 祁妙说:“……姐姐加油!” 周念念那张伤还没好的脸上,也挂起了笑容。 她鼓励道:“谢谢小同学,你也要高考加油哦!” - 早上八点钟,祁妙又坐上了谈靳楚的副驾,驶上了熟悉的路程。 只不过,昨夜的这个场合,还是暮色沉沉、月明星稀,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 看着又熬了一宿的谈靳楚,她开口问:“谈警官……您这算不算是疲劳驾驶啊?” 谈靳楚:“……” 合着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淡淡道:“知道就好,别再跟我说话了,影响我开车。” 不说话哪儿成呢,祁妙可是有一大堆问题要问。 她再次开口:“……顾寻的那件凶杀案,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吗?” “不需要,你放心回家休息。” “可我是人证呀!” 祁妙急道:“给他这么一个杀人犯定罪,难道不需要人证在场吗?” “程警官之前说的话你又忘了?” 谈靳楚道:“你不能算人证。” “我没忘。” 祁妙也道:“他说的那是操场埋尸案,我记得清楚着呢。” 说着还邀功似的看向他,“吃一堑,长一智,这回的凶杀案,可人证、物证、作案动机齐全了吧?” 谈靳楚唇角弯起,也看了她一眼。 身为一名刑警,他觉得没必要、也不愿意把祁妙牵扯进来。 让一个未成年来替他们撒谎做假证,这像什么话? 但他口上却只是说: “祁妙同学,您神兵天将,给我们带来这么多重要的线索和破案思路,现在哪儿还能再劳您大驾,亲自出面呢?” 简简单单一席话,直接把小姑娘给哄开心了。 她特容易满足,“哈哈哈哈,真的吗?” “嗯。” 谈靳楚又给她透露了一些案情进展: “今天早上,我们的一个同事再次审讯了一回顾寻,用了点儿小技巧,连诈带吓,他就把能交代的全都给交代了。” 其实,还审出了很多东西。 比方说—— 六年级的时候,顾寻为什么会好心帮助那个陈晓盼找丢失的钱? 因为他做贼心虚,不敢让别人来翻他的桌椅。 这个顾寻,早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偷拍别人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为了许如愿来例假、弄到凳子上的血迹而脸红,也完全是因为害怕吓得。 草木皆兵罢了。 谁往他桌椅下面多看一眼,顾寻都会开始惶恐。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曾停下偷拍女生的恶劣行径。 好在这一切,终于能够在祁妙的帮助下,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诶?” 祁妙又想起了什么,“那跑到你们局里闹事的记者走了吗?” 提起这个,谈靳楚就笑了。 “走了。” 由于顾寻这个杀人犯被捕,警方需要联系他的班主任和老师们,进一步了解一些情况。 以至于,校方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就得知了——他们a市重点中学的天之骄子、校长亲自给颁过奖的顾寻……居然是个偷拍狂外加杀人犯! 本来他们学校操场的塑胶跑道下就被挖出了一具白骨,家长们怨言四起,连考点都给取消了。 一夜之间,现在又来上顾寻这么一茬儿。 那他们明年的招生率,还用不用看了?! 而整件事情中,最巧合、最有意思的,还要数大闹公安局的领头记者——陈爱民的儿子陈想。 因为,陈想10年前,是在另一所高中毕业的。 而那所高中,恰巧在a市内跟祁妙他们学校,有着“北重点,南附中”的齐名。 这下子,就怪不得校领导们阴谋论了。 天都没亮透,一帮子人直接浩浩荡荡地去了a市的新闻总台。 校长拍板,这几天之内,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事情闹大,影响孩子们高考! 于是乎,学校的领导们,就这么跟记者团开始了正面硬刚。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8节 左边是文人,右边是墨客,两边闹到最后,唾沫星子四溅,居然差点没撸起袖子茬起架来。 末了,还得是谈靳楚他们局里的同事赶去劝架,调节纠纷。 祁妙听完也哈哈直乐。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她自家的小区楼下。 祁妙开心地跟谈靳楚挥手再见。 “谈警官,您回去也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 谈靳楚站在一片树荫里。 清晨的阳光穿过层叠枝桠与叶片,浅浅地将和煦的色彩打在了他那清冷的眉眼上。 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亲近了不少。 他说,“手机你拿着吧,有什么情况就再跟我联系。” “好的好的!” 祁妙坐电梯回到家中,趴在卧室的窗边,看着他的车开走。 落地窗前,铺满了一层金灿灿的阳光。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她刷完牙、洗过脸,然后扑到了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但没有立即入睡,盖着薄被,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学习果真是一个催眠的好方法。 背着背着,祁妙的意识就开始有点儿迷迷糊糊了。 窗外不知是不是又阴起了天,周遭的光线像拉灯一般,刷一下子陡然变暗。 她躺在床上,六月的天,却莫名觉得越来越冷。 还有些潮湿,空气中似乎浮现一股阴测测的霉味儿。 渐渐的,祁妙的手脚开始冰凉,她皱起眉,胸腔也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异样感。 脑子的意识中,她想要往被子里缩,可又感觉身体不受控制。 思维一片混沌,她甚至产生了幻听。 在床尾,好像忽远忽近地传来一个女幼童的声音。 似乎在喊—— “……姐姐。” “姐姐……姐姐……” 祁妙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地喘着起。 卧室里重归寂静。 她下意识想怂成一团,可一转头,枕头边放着的,就是谈警官留给她的手机。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祁妙咽了口唾沫,握紧手机,小心翼翼、又慢慢腾腾地在床上爬了两步,够着头,向床尾望了过去。 下一秒,却看到—— 床那边,正趴着一个……血淋淋的、缺了半边脑袋的小女孩儿。 细软的发丝粘成缕,还掉了一颗乳牙,一张嘴,便露出一个豁。 她又开始喊—— “……姐姐。” “……姐姐。” 第19章 本?是奶声奶气的童音, 可此刻听来?却让人毛骨悚然,再配上她那副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画面更是万分吊诡。 祁妙当场被吓得魂飞魄散, 两?眼一黑, 作势就要晕了过去?。 但她忘了自己这会儿还正跪趴在床上,脑袋往旁边一栽, 便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板上。 “啪叽——”一下。 直接给她疼醒了。 意识强行?从幻境中拽了出来?。 祁妙哆嗦着再抬眼—— 面前分明是她没有拉窗帘、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向卧室每一个角落的明媚景象。 哪儿还?有什么脑袋缺了半边的死小鬼儿? 可祁妙却觉得一阵恶寒,喉咙里都在发痒。 她反应慢半拍地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爬出了房间。 - 上午九点钟, 谈靳楚刚回到局里。 他接过程屹递来?的油条豆浆, 正准备快速解决完早饭, 再跟他一起跑趟a市第一重点学校。 兜里便“嗡——嗡——”震动起来?。 程屹问:“大早上的,谁找你啊?” 谈靳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放下了筷子。 眉头紧锁, “……祁妙?” 这下子,程屹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手指在屏幕上一点, 他接通了。 电话那?头, 瞬间传出来?的却不是小姑娘的清脆嗓音, 而是——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热血激昂、正气凛然的红歌声中,同时还?夹杂着其他背景音: “……大国长剑, 浩荡东风!战略打?击模块,即将接受检阅——首先通过的,是东风-17常规导弹方队……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这是……70周年大阅兵??? 而此时, 祁妙正抽抽搭搭地低声啜泣着。 由于哭得太过专注, 连电话打?通了都没注意到。 还?是谈靳楚先喊了她一声: “妙妙,怎么了?” 小姑娘先是一顿, 接着便崩溃地大喊起来?: “呜呜呜呜呜谈警官……我家?里、我家?里闹鬼了呜呜……你能不能再过来?一趟,把我带走啊?” 谈靳楚艰难地在气势磅礴的红歌和大阅兵声中,分辨出她说的是什么。 “闹鬼?是又做噩梦了吗?”此话一出,坐在他对面的程屹油条都吃不下去?了。 祁妙的哭声还?在继续:“……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一个小女鬼趴在我床上,还?叫我姐姐……呜呜呜呜呜太可怕了……” 谈靳楚安慰道:“没事没事,都是假的。” 他看了眼程屹,“我跟小程警官这就要去?你们?学校那?边,正好顺路,先去?接你。” “……好。” 但都这会儿了,她嘴里还?说不出个中听的话来?。 “……但怎么是小程警官跟你一起啊?你俩谁开车都是疲劳驾驶呜呜呜……路上可得小心点儿啊。” 程屹:“……” 挂了电话,谈靳楚还?帮祁妙买了份早餐。 吓成这样,估计也顾不上吃饭。 他拍了怕程屹的肩膀,“走吧。” 这回是程屹开的车,没开队里的警车,是他自己的那?辆别克。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光做梦就能梦到案发现场,这本?事,要是放我身上,我做梦都能乐醒。” 谈靳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可程屹又道:“但是吧,这本?事偏偏给了她……” 话音再转,“你说……咱们?祁妙妹妹是不是也怪可怜的?本?身就是个胆子不大的小姑娘,眼看着过两?天就要高考了,还?老摊上这种事儿。” 谈靳楚盯着前方,抿紧唇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几秒钟后?,绿灯一亮。 他点了点车载导航,才?沉声开口: “今天路况不好,前面有条小路,从这儿过去?。” “好。” 程屹懂他的意思,踩下油门?,加速往祁妙的小区开去?。 从警局到她家?的路程,平时怎么也得开个二十分钟。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29节 但这回从挂了电话计时,满打?满算,也只?花了十四分钟。 电梯到达8楼后?,谈靳楚站在门?外,里面是震天响的《黄河大合唱》,循环播放中。 怕她听不到敲门?声,又掏出手机,给她打?了过去?。 “妙妙,我们?到了。” 几秒钟后?,门?从里面打?开。 一见?俩人都来?了,祁妙鼻子更酸了。 本?来?还?被小女鬼吓得惊魂未定,这会儿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紧绷的弦一松,她双腿软得站都站不稳,又一屁股摊到了地上。 还?得是程屹跟谈靳楚俩人把她给架了回去?。 一进?门?,小程警官却有些傻眼了。 不光是他,连谈靳楚也都愣了一下。 因为—— 电视机里播放的是大阅兵仪式,专门?拖出来?的音响里,循环着《保卫黄河》。 而偌大的客厅中,到处贴满了黄宣纸。 上面用朱笔画了各式各样的道家?符: 镇魂的、降魔的、驱鬼的、辟邪的、护身的…… 沙发前的茶几上,除了她用来?画画的笔墨,还?摆着几样佛门?的法器: 照面铛子、青铜铃……甚至还?有个能邦邦敲的大号木鱼。 最有意思的是,门?上原先挂着的《妙到家?了》书法大字,现在换成了一副手绘十字架,下面刚用毛笔写上了圣经里的驱魔咒。 ——居然还?是个英文?版的! 程屹乐得停不下来?,“怎么着祁妙妹妹,你那?小鬼儿还?是个老外啊?” 祁妙的眼神很幽怨。 “……可以不理解,但请不要嘲笑,小女鬼长得很可怕的,她吓你,你也哭!” “好好好,不笑不笑。” 程屹哈哈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指着那?些道家?符。 “这都是你画的?” 祁妙憋屈点头。 “哈哈哈哈哈瞧瞧咱妙妙这画工,可真不赖啊,回头送我一副,小程警官也贴家?里辟辟邪。” 祁妙不想说话了。 “你就别逗她了。” 谈靳楚把买的早餐递给她。 “先吃饭,吃饱了再跟我们?讲讲怎么回事儿。”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 可放在人怂——但却格外话多的祁妙身上,是完全?不讲究这些的。 刑警队两?大护法守在身旁,她那?薛定谔的胆子总算是回来?了。 左啃一口蟹黄包,右嘬一口甜豆浆。 还?没咽下去?呢,就迫不及待地跟他俩比比划划。 “……我跟你们?说,这回跟前两?回绝对不一样,嗝!前两?回那?是直接目睹命案现场,凶手怎么杀的,受害者怎么死的,我都能看得着,嗝!” “这回,这回算什么啊?嗝!这回就是个小女鬼,趴在我床上一个劲儿喊我姐姐,嗝!” 在谈靳楚和程屹的无语目光下,祁妙一边被噎得捶胸顿足,一边还?要摆出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 “这倒霉玩意儿,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嗝!!” 够了够了,停下吧。 程屹生怕她一口气喘不匀,直接给撅过去?。 谈靳楚也拍着她的背,帮她顺顺。 “慢点儿说,不着急。” 还?贴心地给出了解决措施,“等我们?回局里再帮你查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死者是女童的案子。” 程屹点头,“行?。” 他又转过头,新奇地看着电视墙那?边放了满满一柜子的绘画大赛奖杯和证书,有了个想法。 程屹提议道:“妙妙,干脆你把那?小女鬼长什么样给画下来?呗,我们?在联网系统给你一比对,直接就能找出来?。” 可祁妙听完,却面无表情地尬住了几秒。 鼓着腮帮子,包子都不知道咀嚼了。 还?是谈靳楚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觉得……她有那?个胆子,看清楚小女鬼长什么样吗?” “得得得,就当我没说。” 程屹乐呵呵地再问:“那?吃饱了没?饱了就带你回趟学校,跟我们?勘察现场去?。” 小姑娘这才?连忙点头,“好。” 三个人一起下楼,出了电梯。 俩人换着开车,这回是谈靳楚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祁妙见?状,倒腾着两?条腿,抢在程屹前头,就要吭哧吭哧往副驾上爬。 一边爬,还?得一边煞有介事地过回头,请求人家?。 “小程警官,让我坐前面吧,麻烦你帮我盯着后?背,别让那?个小女鬼再搞偷袭。” “好好好。”程屹满口答应。 但光天化日之下,车里又坐着两?位一身正气的警察,哪个小鬼敢这么不长眼地犯过来?? 车子很快就顺利出发了。 其实,祁妙家?离a市第一重点中学特别近。 她是走读生,平日里都是自己跑着去?学校。 横穿她家?小区后?的公园,再从附近那?片学区房的一条小道上过,基本?上10分钟就能跑到学校大门?口。 哪怕谈靳楚开着程屹的车,驶上两?旁栽满白杨树的柏油路大道,算上拥堵和等红灯的时间,开到学校也用不了八分钟。 可就是这么会子功夫,人热爱学习的祁妙同学,都得从兜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单词□□。 一上车就拧起眉,目光炯炯地从“abandon”背了一路。 直到谈靳楚把车开进?校园里,祁妙看着那?熟悉的操场,背完了最后?一个单词拼写,才?肯恋恋不舍的把书放下。 说起来?,这还?是她在医院里睁开眼后?,第一次真正地回到这里。 两?位警察带着她钻过警戒线,看着塑胶跑道上前天才?被挖开的大坑。 祁妙想了想,站到了记忆中的一个位置上,抬头看向前方,正对着的,就是主席台的左边角。 跟梦里的场景完全?相符。 只?不过,当时是乌云遮天、暴雨倾盆。而现在,却晴空一片,万里无云。 谈靳楚和程屹要忙正事,让她自己先在一旁待着,然后?便跳进?了坑里。 两?位男警人手一把铁锹,边挖边找。 但跟昨天一样,十几分钟过去?,依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俩人又回了操场地面上,去?找坐在主席台阴影下乘凉的小姑娘。 祁妙给他俩递上矿泉水,问了一句,“有什么新发现吗?” 程屹喝着水,摇了摇头。 谈靳楚则想起了什么,转过脸看向她:“你呢,妙妙?” 他顿了顿,“你在病房里第二次醒来?后?,不是说……自己记不清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祁妙反应过来?,意识到他指的是执法记录仪里拍摄的那?段视频。 以及—— 她在视频里所讲述的,雨夜埋尸前面的……陈爱民在家?中毒杀妻子的经过。 他问:“现在能记起来?了吗?” 祁妙皱起眉,有些出神地摇摇头。 还?是记不起来?。 自己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对陈爱民妻子的印象,能记起来?的,只?有那?口蛇皮袋里一动不动、被抛进?大坑中的尸体。 她摸着小下巴,开始嘀嘀咕、嘀嘀咕地自言自语起来?: “……为什么会记忆错乱呢?难不成……是我刚从这边醒来?,还?不适应这个世界……” 话没说完,她赶紧闭上了嘴。 完了! 差点儿没把自己穿书的事儿给抖落出来?。 可还?是晚了。 一旁的谈靳楚那?敏锐的目光,已经向她投了过来?。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0节 头顶就是暴晒的太阳,但他的眼睛里依旧有一股清澈的凉意。 “这个世界?” 他问:“什么叫……这个世界?” 祁妙被吓得脑子一抽。 急中生智地扯起嗓子—— “……这个世界,如果有太多的抱怨……啦啦啦。” 腆着脸尬笑:“我唱《稻香》呢,哈哈。” 谈靳楚颇为无语。 他说,“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行?了行?了,没你事了,玩去?吧。”程屹也出声。 他拍拍谈靳楚肩膀,“走,咱俩再下去?一趟。” “嗯。” 谈靳楚的视线又在祁妙的脸上扫过,然后?拿起了铁锹。 祁妙这才?敢松出一口气。 两?个人一直挖到上午11点左右,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再次跳回地面上,祁妙殷勤地给他们?递上湿巾。 程屹擦着手,问谈靳楚,“待会儿咱俩下班,她怎么办?” 祁妙抬头,“啊?你俩要下班了?” 但转念一想,也对—— 这俩人也都快熬了将近30个小时了,是该回去?休息休息。 谈靳楚点头,“嗯。刘队给我们?俩批了半天假,让我们?在家?睡一觉,保存精力?。” 程屹补充,“后?天就是你们?这些祖国未来?参加高考的重要日子,咱们?市里,除了交管局的交警们?,我们?这些刑警也都得跟着严阵以待。” 祁妙也跟着懵逼地点点头,“哦哦。” 反应过来?后?,又开始满面愁容,紧张道:“……所以那?我怎么办啊?” 谈靳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单词□□,道:“就要高考了,你不回家?里复习吗?” 小姑娘把头甩成了拨浪鼓。 “不回不回,我害怕!” 程屹笑她,“祁妙妹妹,你家?那?排场,大名鼎鼎的林道长来?了都得甘拜下风,你还?怕什么呀?” 她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就是害怕,千万别把我送回家?,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呆着!” “要不、要不……” 她慌不择言,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了二位男警。 “要不你们?把我放在公安局里吧,我在那?里复习。” 谈靳楚没答应,“不合适。” 祁妙又跑到他跟前,仰起了脑袋瓜。 用一副委屈又可怜的商量语气,道:“那?谈警官,我能跟你回家?吗?” 小姑娘长相甜美?可爱,一双圆眼睛会说话似的,眨啊眨地看着你,没一会儿就泛起泪光。 特容易让人心软。 但谈靳楚还?是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轻声拒绝了她: “这就更不合适了,妙妙。” “可是……” 祁妙带上了哭腔,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装可怜—— “你知道的,谈警官……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谈靳楚:“……” “行?了,行?了。” 他无奈道:“小云警官也是自己一个人住,你可以去?跟着她。” “耶!” 小姑娘转脸破涕为笑。 她美?滋滋地掏出谈靳楚给她的备用机,点开通讯录就要给云艳辉打?电话。 程屹拦住,“不用麻烦了,我们?带你回局里,你的小云警官这会儿也还?没下班呢。” 三个人坐上了车,又开回公安局。 到了这儿,祁妙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自在。 一进?门?,就轻车熟路的往云艳辉他们?的办公室跑。 云警官上午刚处理完周念念那?个家?暴男丈夫的事儿,送人进?去?,判了10天的拘留。 这会儿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整理顾寻凶杀案的材料。 见?祁妙过来?,她还?有点儿惊讶。 “妙妙?你怎么不在家?专心备考啊?” 祁妙立马挂起甜甜的笑容,殷勤地给人倒了杯温水,递到跟前。 然后?才?坐下,给这位温柔的女警姐姐讲起了她卧室里闹鬼的全?部经过。 “哦~”云艳辉听明白了。 “所以你是要跟我回家?住,对吧?” “嗯嗯嗯。”祁妙连连点头。 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小云警官,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 云艳辉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刘队也给她放了半天假。 但高考在即,后?面几天还?有的忙,她原是打?算,今天下午待在局里,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儿,晚上再回去?的。 但谈靳楚把小姑娘送到她这儿来?……她就没办法继续心无旁骛地在办公室里硬扛了。 毕竟,就算她自己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可祁妙昨夜也已经陪着他们?熬了一宿了,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 而且,马上就要到饭点儿,再怎么说,也不能让高考生在大中午的饿了肚子。 云艳辉当即就做好了决定。 她关上电脑,拿了钥匙站起身。 “下班下班,带我们?妙妙小天兵回家?吃饭。” “好耶!”祁妙傻乐着拍手。 走之前,云艳辉还?跟谈靳楚、程屹他俩打?了声招呼,“你们?俩也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知道了,云姐。” 程屹跟她挥手。 顺带也冲趴在门?口、露个小脑袋的祁妙招了招。 “你也回去?好好睡一觉,高考加油!” 祁妙立马站直,乖巧敬礼,“收到!” 又露出俩小梨涡,开心地跟谈靳楚挥手: “谈警官再见?,待会儿回去?就打?个车吧,别自己开了。” 谈靳楚:“……” 这茬儿怎么过不去?了还?? 但他也轻笑了一下,扬了扬手机,“有事儿再跟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 -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11点半多了。 中小学接孩子的家?长、下班的打?工族们?纷纷出动,车辆南来?北往交汇在一起,路况更加拥堵。 可祁妙刚坐上云艳辉的副驾,车子还?是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云警官开的这辆小越野,灵活又迅捷地穿梭在道路上,眨眼间就将几十辆车甩在屁股后?。 她车技极好,开得又快又稳。 祁妙连单词都不背了,抓紧身前的安全?带,一路“芜湖!芜湖!”,兴奋地趴在车窗边猴叫。 早上被小女鬼吓到的紧张情绪,此时此刻得以释放,烟消云散。 心里还?忍不住拉踩,瞧瞧,瞧瞧! 人家?小云警官这车开的,可比上午那?两?个男警察强多了。 她脑袋里是这么想的,嘴巴上也就这么夸了出来?。 云艳辉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但也没过分谦虚,坦荡道:“那?当然了。” 她18岁入伍,当了两?年高原汽车兵。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1节 短视频上,那?些震惊一众老司机的“特种兵车技”,比如:“8”字形、“u”字形弯道,还?有障碍物中“神龙摆尾”等…… 对她来?说,真的都是常规操作。 而握上方向盘以来?,最挑战极限的一回,还?属她刚考上警察编后?的第一年。 山上起火,她所在的派出所最先接警。 云艳辉赶在消防员来?之前,独自开了辆小货车,一口气直接冲上山头,将十几位被困群众从火海里救了下来?。 反倒是来?了a市刑警队后?的这一年多,鲜少会有飙车的机会了。 一路风驰电掣之下,祁妙跟着云艳辉回到家?。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也不过是12点。 小云警官先回卧室换了身衣服,还?贴心地打?开客厅电视,把遥控器递给了祁妙。 “先放松放松,待会儿吃完午饭,下午再好好学习。” 然后?转身进?了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又穿上围裙,站到厨房里做饭。 祁妙跟在她身后?,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一直陪着人聊天。 “小云警官,咱们?中午要吃什么呀?” “吃米饭,给你炒个茄汁花菜,再做道木须肉片。” 云艳辉还?转过头,征求她的意见?。 “我平时比较能吃辣,但你这两?天就要高考了,咱们?就吃清淡点吧,好不好?” 祁妙星星眼,“好呀,好呀。” 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很快也都端上了桌。 俩人一边动筷子,一边聊起了周念念的事儿。 祁妙听得有些可惜,“……啊?那?家?暴男怎么才?判了10天啊?” 云艳辉咽下一口米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没办法,这些只?适用于家?庭成员的罪,量刑都很轻。” 祁妙:“可念念姐姐被他打?了满身的伤,还?用烟头烫他,这都不能判个两?三年吗?” “两?三年?” 云艳辉轻轻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说:“某省一对公婆,把自己的儿媳妇殴打?、饥饿至死,属于虐待罪——判了三年。” “也是这个省,某男子对自己无法生育的妻子殴打?至死,虐待罪——判三年。” 云艳辉看着听呆了的小姑娘,本?不想吓唬她,却还?是严肃地沉声开口: “诸如此类的家?暴致死事件还?有很多,量刑上都是如此。” “……凭什么呢?” 祁妙攥着筷子,皱起眉头: “凭什么没结婚前还?叫故意伤害罪,结了婚反而判得这么轻?” 那?是结婚证,又不是罪犯们?的护身符。 云艳辉摇了摇头。 “没办法,妙妙,法律就是这样。” 祁妙安静了一会儿,问:“……那?念念姐姐,这次考虑离婚吗?” 云艳辉又摇了摇头。 “周念念说,她的女儿还?太小,她自己一个人的经济能力?也不够养活两?个人。” 那?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祁妙叹口气,颓丧地垂下了头。 云艳辉劝道:“别想这些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去?睡个午觉。” - 当然,小云警官并没有让祁妙吃完饭就往床上躺。 而是给她找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让她先去?洗个澡。 等祁妙吹好头发,走进?云艳辉的卧室时,空调已经开好了。 床上还?放了一条印着小碎花、质地柔软的夏凉被。 小云警官拉上窗帘,回过头问她: “睡三个小时够不够?我给你定个闹铃。” “好。” 祁妙乖乖回答,然后?掀开碎花小被子躺下。 双人床也很柔软,枕边还?能嗅到丝丝缕缕清香,甜甜的红石榴味道。 是小云警官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云艳辉也在她身边躺下。 窗帘遮挡了屋外刺目的太阳,卧室里光线适宜,温度也开得正好。 祁妙听着小云警官轻浅又均匀的呼吸声,安心又温暖。 困意袭来?,她没再背文?言文?,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仿佛整个人都陷进?了轻软蓬松的云朵里,她舒服得想要抻个懒腰。 胳膊一动,却没有挨到身边的人。 反倒是床尾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小动静。 小云警官已经起床了? 闹铃还?没响,祁妙开始思索,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正要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去?摸手机,却发现,周遭的空气冷飕飕的。 她只?好闭着眼睛喊了一声,“小云警官,你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吗?” 没人答应。 她暗自嘀咕,怎么睡着睡着还?感觉有点儿发冷呢? 不像是空调房里的干冷,也不像是春季回南天的湿冷。 倒更像是…… 深秋时节,即将入冬,屋外结了一层白霜,屋内开始渗水返潮。 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儿…… 不对! 小云警官的卧室里明明是清甜的红石榴味道,怎么可能是霉味儿? 祁妙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连忙想要翻身爬起来?,却发现—— 意识很清醒,但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又来?了,又来?了…… 鬼压床! 接着,祁妙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姐姐。” “姐姐……姐姐……” 是那?个血淋淋的、缺了半边脑袋的豁牙小女孩儿! 她又趴在床尾,奶声奶气地不停喊着—— “……姐姐。” 似乎见?躺在床上的人不理会她,她有些无措。 低低又喊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祁妙警惕地支楞起耳朵,浑身上下直哆嗦。 哆嗦着,哆嗦着,她意外地发现—— 自己的身体好像可以动了! 于是乎,她小心翼翼地蜷起双腿,用脚揶紧了被子。 这一动可好,那?个小女鬼居然也开始动了! 阴魂不散!!! 祁妙紧紧地闭着眼,除了视觉,其他的感官在逐渐放大。 床尾处,她的脚边…… 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小女鬼好像终于费劲地爬上了床,然后?扯了扯祁妙用脚压紧的碎花夏凉被。 她这是要往人被子里钻! 你不讲武德!!! 祁妙紧紧闭着双眼,牙都要被咬碎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2节 小女鬼没能掀开被子,又开始幽幽地喊她: “……姐姐……姐姐……” 别喊了!别喊了! 像是能听到祁妙的心声一般,她果真不喊了。 然后?,她带着浑身湿乎乎、黏哒哒,还?有一股子腥味儿的身体,就趴在了祁妙的双脚上…… 啊啊啊啊啊啊!!! 放过我吧,小姑奶奶!!! 祁妙吓得双腿直蹬。 一蹬,居然还?真的把小女鬼给踹下了床。 发出“咕咚——”一声闷响。 祁妙心跳砰砰砰飙速,胸腔快要喘不上气来?。 然后?就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 越爬越近,越爬越近…… “……姐姐。” 这一声,直直响在了她的耳边。 祁妙:掐人中jpg. 小女鬼趴着床沿,又要开始往上爬。 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很快就爬了上来?。 她嘴里还?一直喊着: “……姐姐。” 祁妙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干嘛?” 她带着股子怨气,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小女鬼好像没想到祁妙会理她。 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姐姐?” 祁妙都想哭给她看了,“有事儿你说啊?” 小女鬼一点儿都不知道客套,她还?真说了。 她说:“姐姐,你给我扎辫子……” “好好好,我给你扎。” 祁妙满口答应着。 “姐姐,你怎么还?闭着眼……” 因为你长得太吓人了啊!!! 小女鬼伸出细细的小手指,来?轻轻地摸着祁妙的眼皮。 “……姐姐,别睡了,该起床上学了。” “……好。” 祁妙没办法,小女鬼的手指一直在摸她。 她只?能缓缓睁开了眼。 然后?便看见?—— 小女鬼那?被砸得稀巴烂的半边脑袋,不停地流着血。 “啪嗒——” 粘稠的液体滴在了她脸上。 你大爷的。 祁妙脑袋一歪,彻底被吓晕了过去?。 第20章 “啊——!!!” 又是熟悉的场景, 又是熟悉的尖叫。 祁妙已?经?记不清,现在是第几次在医院里这?样惊醒了。 她满头虚汗地从病床上弹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着。 连带着消毒水味儿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守在床边的云艳辉立马关切地坐了过来, 轻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妙妙?” 祁妙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直到女警的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才恍惚着恢复了焦距。 体温似乎也从那个鬼气森森、阴冷刺骨的环境中缓了过来,慢慢回暖。 云艳辉也看出了她的变化。 抬起?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没之?前那么烫了, 气色也红润了不少。” 祁妙后知后觉地问:“……我发热了?” 一开口, 嗓子?里有灼烧般的疼痛感?, 声?音也哑得不行。 “嗯。” 云艳辉眼里满是担忧,“医生说,你这?症状很像是受风寒后感?冒。而且, 小谈警官开车送咱们过来的路上,你躺在我怀里都一直冻得直哆嗦。” 她有些意外, 看了看四周, 问:“……谈警官也来了吗?” “来了。” 云艳辉指指门外, “他?出去?打电话?了。” 又解释道:“我是想着,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前几次晕倒他?都在场,可能比我多了解一些,就喊上了他?。” 祁妙点?了点?头。 这?一动弹不要紧,却发现自己?的脑袋还是很沉重, 轻轻晃一下都有明显的晕眩感?。 ……完了, 那她还怎么复习备考啊! 祁妙有些崩溃。 她低下头左找又找。 手表睡觉前就被自己?摘掉了,谈警官留给她的手机也没带来。 云艳辉看她神?情焦急, 便问:“怎么了?” “小云警官,现在几点?了?” “下午六点?二十五。” 祁妙更加崩溃了。 云艳辉看出了她的想法,温柔安慰道:“妙妙,少复习一下午影响不了高考成绩的,身体健康才最重要。”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也有句广为流传的至理名言—— 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强。 她可是刚获得堪称武林秘籍的学霸笔记,万一押中了几个考点?,那不就赚大发了吗? 这?么一想,祁妙就更生气了。 那个一直喊她“姐姐”的小女鬼…… 冤有头,债有主,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非得缠着我啊!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云艳辉站了起?来,“是要去?洗手间吗?” 祁妙低头满地找鞋,咬牙切齿,“回家,我要学习!”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就不怕你学习的时候,家里边再闹鬼吗?” 祁妙望过去?,就见谈靳楚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她咬了咬干涩的唇,莫名有些委屈。 一开口,瞬间就带上了哭腔。 原本清脆的嗓音变得微微沙哑,听起?来更招人?心疼了。 她说:“……谈警官,云警官,咱们a市有没有什么比较灵验的寺庙或者道观?带我去?上柱香吧。” 还眼睛通红地、对着两位信仰唯物主义的人?民警察请求: “……跳大神?儿的也行,那个小女鬼好烦啊,躺床上一闭眼她就出现,我睡个觉都不敢睡,真的快受不了了……” 云艳辉听得心一颤,张开胳膊搂住了她。 身为警察,她可以亲手抓住罪犯,替人?伸张正义,惩恶扬善。 可面对发生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的灵异事件,她却只能束手无策。 甚至连帮她分担忧虑都做不到。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3节 谈靳楚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波澜。 他?一步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最后,蹲在了小姑娘的身前。 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她低垂的脑袋。 “妙妙,知道医生还说什么了吗?” 祁妙抹掉颊边的湿意,泪汪汪地看向他?。 “医生说,你这?次又出现了瞳孔涣散的症状,跟之?前吃完菌菇后致幻的情况非常相似。” 她皱了皱眉,呜咽着开口:“……可是,我是昨晚回家后才吃的野菌子?啊,按理说也该消化掉了才对……” 谈靳楚摇头笑了笑。 “不光是昨晚。” 他?提示,“想想你凌晨还吃了什么?”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开始仔细回忆,“……晚上你带我喝的排骨汤,然后我就晕倒在了王老板的店里,醒来是在病房,凌晨回去?……” 她缓缓瞪大了双眼:“回去?路上,我背《氓》的时候,还吃了一碗小馄饨!” “嗯。” 谈靳楚拿出手机,示意,“刚才我已?经?跟王老板打电话?核实过了,她说,当?时给你买的小馄饨,是羊肚菌鲜虾馅儿的。” 云艳辉也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 她下午把谈靳楚叫来家里来的时候,他?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祁妙,轻轻扒了扒她的眼皮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中午给她吃的是什么?” 而此时此刻,祁妙咬着唇,有些发懵,又有些懊恼。 她恼的当?然不是好心好意接送她的王老板。 毕竟,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知道,野菌子?对她而言,居然有着这?么邪乎的功效。 她只是在恼她自己?,高考在即,这?也太?不注意饮食了! 谈靳楚则轻笑着打趣她: “你怎么回事儿啊,小同学?不光吃不出来排骨是猪肉,现在就连馄饨馅儿里的蘑菇也吃不出来了。” 祁妙:“……” 她嘴巴一撇,又开始掉眼泪了。 “别哭了,别哭了。” 他?安慰道:“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儿,并不是在闹鬼。” 还在抽抽搭搭的小姑娘也怔了一下。 再抬起?头,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谈警官,你的意思是说……” 谈靳楚点?头,“嗯,这?是一桩命案。” 云艳辉听完也蹙起?了眉。 她抓起?钥匙,当?即就道:“小谈,你在这?儿守着妙妙,我回局里一趟。” 谈靳楚却说:“不用了云姐,你回家好好休息就成。刘姐跟张哥都在单位,我刚才也已?经?给他?们俩打过电话?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祁妙,站起?了身,正色道: “你放心,我们从现在就开始调查全国近来发生的幼童命案。” 她仰着小脸,问道:“好调查吗?” 谈靳楚顿了两秒,实话?实说,“不好调查,掌握的线索太?少,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条,死者性别为女,其他?的……” “其他?的,”祁妙看着他?,神?色凛然。 “我知道。” 云艳辉心里更酸涩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没关系的,妙妙,都这?么害怕了,咱们就不要再去?回想了,只管交给我们就好。” 祁妙闻言摇了摇头。 她此时的眼神?,谈靳楚很是熟悉。 和昨晚在她家里的时候一样,执拗又坚定。 为了帮他?们警察找操场埋尸案的线索,毅然决然地吃下了野菌子?炒腊肉。 现在亦是如此。 她抿了抿唇线,然后郑重开口: “谈警官,云警官,能麻烦你们帮我找几张白纸和一支笔吗?” 云艳辉犹豫了一下,可对上她的灼灼的目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好。” 小云警官转身出了病房,没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她给祁妙递来一沓a4纸,还垫着一个医生们查房时用的文件夹板。 “笔是圆珠笔,只有一个颜色,能用吗?” “能。” 祁妙双手接过。 虽然她没有系统地大量练习过圆珠笔画,但自幼打下的美术功底极其扎实。 一幅素描相而已?,完全不在话?下。 于是,谈靳楚和云艳辉便站在病床边,亲眼看着—— 小姑娘先是闭上双目,抿着唇,眉头紧皱。 似乎又被脑海中的画面吓到,连卷翘的睫毛都在发颤,胳膊更是一个劲儿地哆嗦。 可再睁眼,握着笔的手落在纸上后,她就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下笔又稳又快,全神?贯注地盯着纸面,有生命力般的线条便一道接一道地出现。 起?形、铺大色、揉暗部、强调关系、整体调整…… 圆珠笔尖在纸张上飞快地摩擦出“刷刷刷”的声?音。 没有任何的涂改,几乎一气呵成。 最后,祁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画好了。” 云艳辉闻言接了过来。 刚看一眼,却险些没拿住文件夹板。 同样受到震惊的,也包括一旁的谈靳楚。 因为—— 淡蓝色的圆珠笔,竟然绘出了一副极其逼真又恐怖的、血淋淋的惨象。 画上的小女孩儿几乎看不出人?形。 左边脑袋不知道被什么硬物、给生生砸出了一个稀巴烂的大洞。 从头皮到鼻梁骨全没了,剩下的半张脸,也被黏哒哒的血浆……甚至是脑浆,给糊成了一片。 但因为祁妙的画技极高,忍着头皮发麻的恐惧感?,仔细辨认,还是能够看出—— 画上的,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幼童。 头发细软,额头饱满,还有……一只孤零零的下垂眼。 正处于换牙期,上门牙掉了一颗,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小豁儿。 一切的细节,让谈靳楚这?个见惯了血腥命案场面的刑警,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再看向病床上的祁妙,心情变得更是复杂。 原来…… 她今天?接连两次噩梦,目睹的,都是这?样的画面。 大功告成的画师本人?也闭上了眼。 一片黑暗中,祁妙仿佛又能听到,那一句句奶声?奶气的“姐姐。” 再睁开,她的视线又落回了那幅困扰她的梦魇上。 祁妙想,人?不能白占便宜,你个小鬼都叫我这?么多声?姐姐了…… 那姐姐怎么也得帮帮你。 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有什么遗憾未了的话?,那咱们也去?探一探。 她轻声?开口: “谈警官,云警官,我跟这?个小妹妹……就拜托你们了。” 第21章 两位警察的行动力都是很强的。 拿到祁妙画好的小女鬼素描相后, 谈靳楚直接用手机扫描成了电子文档,片刻没有耽搁,发给了还在单位的同事。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4节 云艳辉也走出了病房, 给她以前派出所的同事们打了个电话。 在她的印象里, 去?年那边好像发生过两起车祸,死?者都是女?幼童。 只有祁妙自己的学习计划没能立刻实施。 因为医生得知?她发烧昏迷又醒来后, 想要再给她做几项检查。 其中还包括上回的眼科医生和精神?科医生。 他们几位都对祁妙印象深刻。 对出现在她身上的、那灵异又玄幻的症状,更是充满了好奇和热情。 不过,碍于这?个小姑娘三番两次来医院时, 身边都有警察陪同, 且谈靳楚那边还事先打?过招呼, 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对祁妙本人进行过多的追问和为难。 只是照例让她在几台不伤身体的仪器面前?走个过场,拍张片子, 记录数据。 祁妙对这?套流程已经很?熟了,从头?到尾乖乖配合。 唯一跟前?几回不同的是, 医院里这?次特?地?请来了一位中医老专家, 给她把了把脉。 等全部检查结束, 护士姐姐再把祁妙领回那间小病房的时候,里面就只剩下谈靳楚一个人了。 她看了一圈, 问:“小云警官呢?” “她以前?的同事帮她查出了一起女?幼童坠楼案,时间是在上个月,伤情比对结果、年龄区间都很?接近。” 谈靳楚解释,“但这?个案子发生在隔壁市的一个小县城, 所以她刚刚已经动身出发了。” 祁妙愣了一下, 才点点头?,“哦哦。” 声音小小的, “……辛苦小云警官了。” 云艳辉临走之前?,其实还专门交代——妙妙体质特?殊,医院这?地?方成天跟死?神?打?交道,更不能让她自己待在这?儿。 谈靳楚把她的话复述给祁妙听: “她说,她可能明?天才回来,问你要不要去?刘思甜警官家里住一晚。” 又轻声道:“这?位女?警官性?格也很?温柔,家里还有一对正在上幼儿园的龙凤胎,很?喜欢小孩子,也一定……会很?喜欢你。” 可小姑娘听后,却低着头?站在原地?,沉默了好半晌儿。 “……不用了。” 祁妙拒绝了这?份好意。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在身上棉质睡裙的小蝴蝶结上。 睡裙有点儿大,衬得小姑娘细胳膊细腿,更加纤弱瘦小。 这?件睡裙,还是在云警官家里午睡的时候换上的。 本来…… 云警官、谈警官包括他们的一些同事,今天下午都是要放假休息的。 现在却因为她的事情……加班的加班,赶去?外地?的赶去?外地?。 至于那位她还没见过的刘思甜警官,既然家里有两个小孩子需要照顾,应该会更辛苦吧? 祁妙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很?招人嫌的麻烦精了。 不能再这?么厚着脸皮,没完没了地?给别?人添堵…… 她努力扬起一个微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谈警官,我?还是回家住吧,我?的书跟笔记都在家里呢。” 谈靳楚听完,俯下身,温声问她:“那要是再做噩梦了怎么办?” “没关系,那个小女?鬼……小妹妹,也没有很?吓人。” “真的吗?” “嗯。” 祁妙想让他放心,“……我?俩关系其实还挺好的,真的,她叫我?姐姐,还让我?给她扎辫子呢。” “那还是算了吧。” 谈靳楚抬起手,轻轻拽了一下祁妙绑歪了的马尾。 “咱们妙妙自己的头?发还没梳明?白呢,就先不去?帮她了。” 他又从兜里掏出手机,还是原来留给祁妙的那一部。 估计是他去?云艳辉家里的时候,看见了带过来的。 “拿着。” 谈靳楚把手机重新递给她,“先跟我?回局里。” 她接过,机身上还留存着暖暖的余热。 “好。” 几分钟后,祁妙站在医院楼下,等着谈靳楚把他的车开过来。 却不料,余光一瞥,发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她从台阶上站起身,晃着依然沉甸甸的脑袋,“噔噔噔”小跑过去?。 然后喊了一声,“念念姐姐!” 周念念正一手抱着宝宝,一手在编辑短信。 猛然听到有人叫她,还吓了一跳。 但一见是公安局里的那个抿起唇就有两个小梨涡的高中生,便牵动有些青紫的嘴角,冲她笑了笑。 “妙妙小同学,你怎么又来医院了呀?” 似乎上回见她的时候,小姑娘的手背上就贴着一条医用胶布。 “我?来检查身体,姐姐你呢?” 刚问完,祁妙就注意到,年轻妈妈的脚边,还放着一只印了医院名字的塑料袋。 里面装了好多好多药。 “哦,”周念念收回手机,把孩子抱给她看,“我?女?儿昨晚把嗓子给哭哑了,今天有点儿发炎,就过来带她到保健科拿了点儿药。” 小家伙醒着,正专注地?啃着自己的手指头?。 祁妙看着宝宝乖巧可爱的模样,又把视线落回了周念念脚边的塑料袋上。 犹豫了一下,还是拆穿了她说的话。 “……可是,这?里面明?明?有了一瓶跌打?损伤药酒。” 还有创可贴、碘伏、医用绷带。 周念念沉默了一瞬。 才缓缓开口承认,“……嗯,家里之前?的已经用完了,我?再买点儿回去?备着。” 听她这?么说,祁妙的胸腔里就有一股郁结的气,不上不下,憋得有点儿难受。 恰巧,谈靳楚把车开到了花坛这?边来。 他也一眼认出了周念念。 清凌凌的目光同样在她脚边、那装满外伤药物的塑料袋上,停留了两秒。 但他并没有选择跟祁妙似的直接点破。 而是先看向了女?人怀里的宝宝,再出声询问:“是打?车过来的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周念念其实有点儿怵这?位神?情淡漠的年轻男警,正要摇头?拒绝。 祁妙却抢先开口,替她做了决定。 “需要需要!” 她表情丰富地?冲谈靳楚递着眼色。 然后又转过头?,寻求周念念的意见。 “念念姐姐,今晚你丈夫不在家,我?能不能去?你那儿睡啊?” 说完,似乎察觉到这?话术有点儿不太?对劲,连忙换了个措辞解释。 “是这?样的,我?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最近这?两天老是做噩梦……” 周念念听了,都没怎么经过思索,便抱着孩子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 她笑得依然很?柔和,“今天中午太?阳好,我?才刚晒了一套新床单被罩换上去?。” 祁妙开心拍手,又看向谈靳楚。 “谈警官,那就麻烦您把我?们俩送回去?吧。” - 谈靳楚的车,是辆造型相?对低调的牧马人。 祁妙这?次没坐在他的副驾,而是陪周念念在后排聊天。 她用手指戳了戳小宝宝软乎乎的脸,“……真可爱!” 抬头?笑着,露出一对小梨涡,“念念姐姐,宝宝长得跟你好像啊。” “是吗?” 周念念也跟着笑,屈起指节,轻轻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尖。 “塌鼻梁,肉鼻头?,她啊,跟她小姨长得更像。” 祁秒反应了两秒,“念念姐姐,你还有个妹妹呀?” “……嗯。” 女?人柔和的眉眼上,此时添了几分伤感,“她比我?小了11岁。” 祁妙想起来,中午跟云艳辉一起吃饭的时候,小云警官告诉她,周念念今年23岁。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5节 那宝宝的小姨……应该才是个12岁的初中生。 她又多问了一句:“妹妹是在群英中学读书吗?” 周念念没有立即回答。 年轻女?人愣了好久,久到开车的谈靳楚都从后视镜里撇了她一眼。 她才缓缓开口:“……我?妹妹她……已经去?世了。” 祁妙也怔住。 她甚至想抽自己一巴掌。 ——让你多嘴。 而她怀里的小宝宝,像是能感知?到妈妈的情绪一般,本来安静了一路,这?会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周念念连忙又摇又晃,轻轻拍着小宝宝,温声哄了起来。 “宝宝乖……宝宝乖,咱们马上就到家了,不哭不哭,乖啊……” 她的家就住在迷路人酒吧的不远处,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小区很?破旧,连专门的消防通道都没有。 谈靳楚要把车开进去?之前?,宝宝才慢慢停止哭嚎,又安安静静地?啃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祁妙看见小区外有几家小饭馆,再看一眼时间。 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念念姐姐一定也还没吃上饭。 她让谈靳楚停了下来。 “谈警官,就把我?们放这?儿吧,我?想下去?打?包两份西红柿鸡蛋面。” 又问周念念的意见,“咱们待会儿吃这?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 她抱着宝宝就要下车,“小谈警官,别?往里开了,小区里路太?窄,不好调头?。” “好。” 谈靳楚将车停在了面馆门口的路对面。 年轻妈妈手忙脚乱地?掏兜,“我?来付钱吧。” 听到这?句话,祁妙奔向店里的双腿,突然间顿住在了原地?。 ……自己好像,没有带钱来着。 全部家当只有一张10亿余额的银行卡——而已。 谈靳楚也下了车,靠在车门边,噙着笑意,云淡风轻里跟她报了一串数字。 “我?手机的微信支付密码,记住了吗?” 祁妙弯起眼睛,连连点头?。 这?会儿出来吃晚饭的人挺多,店里比较挤,周念念抱着刚睡着的孩子,只好站在外面,等小姑娘自己进去?买饭。 而小路对面,那辆牧马人还没开走。 谈靳楚站在树下,又接起了电话。 他换了身黑衣灰裤,还戴了顶水洗蓝鸭舌帽,腰杆板正,清瘦又挺拔。 皮肤在夜色熹微的灯光下,显得更白了,连手肘处都泛着粉意。 乍一看,不像是位刑警,倒更像是学校门口、等着他小女?朋友一起放学的少年感男大学生。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他敏锐回头?—— 周念念被吓了一跳,连忙偏开眼。 却听得,耳边响亮的“咔擦——”一声。 祁妙打?包好了鸡蛋面,站在门口。 端着手机,光明?正大地?对着人拍照。 周念念:“……” 关键小姑娘还沉着小脸儿,煞有介事地?点评了一句: “嗯,这?张好,一身正气,晚上拿来辟邪最管用。” 而谈靳楚此时也打?完了电话,他长身玉立,向这?边挥了挥手。 祁妙也立马蹦跳着跟人说再见。 - 牧马人汇入车流开走了,小姑娘拎起地?上的打?包盒,跟着周念念一起往小区里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很?早就坏了,条件也差,没有装电梯。 祁妙打?开手电筒,陪着周念念一起爬上四楼。 昨天夜里,家中的桌椅又被她那位暴躁症丈夫摔过,茶几碎了,玻璃渣中午才被她清理干净。 周念念打?开客厅的灯,给祁妙找出了一双还没穿过的拖鞋。 “你先换上吧,我?去?把宝宝放摇篮里。” 祁妙应了声“好”。 看着女?人转身进了卧室,她则一个人坐在了餐桌旁,把打?包盒的塑料袋给解开。 睡着的小宝宝很?好安置,往摇篮里一放,就不哭不闹地?继续睡了。 周念念洗了把脸,也坐过来一起吃饭。 她把碗里的荷包蛋、鹌鹑蛋都夹给了小姑娘。 “就要高考了,你多吃点儿。” “谢谢姐姐。” 祁妙并没有跟她客套,因为……她还有一大堆话想要问周念念。 她斟酌着开口:“念念姐姐……你跟你丈夫,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见周念念停下了筷子,她又忙道: “我?就随口一问,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回答的。” 年轻女?人的脸色,在偏黄的灯光下看着有些憔悴,她愣了几秒,才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跟我?丈夫,其实就是很?俗套的感情经历。” 她回忆了片刻,缓声道: “我?们俩是六年前?,是在群蝇街后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面附近的一片烂尾楼区里认识的……后来,他经常在酒吧那边送外卖,我?打?碟下班太?晚,他偶尔碰见了,就会送我?回来,时间一长……我?们就在一起了。” 祁妙刚咽下一口面,抿了抿唇,轻声道: “这?么听起来,他刚开始对你还挺好的。” “刚开始……确实是挺好的。” 周念念盯着碗里的汤底,眼睫轻颤: “……我?妹妹刚走的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他陪着的话,我?应该也挺不过来。” “他就是在那片烂尾楼区里……第一个发现我?妹妹出意外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还记得我?妹妹、能陪我?回忆妹妹的人……” “只不过,我?总是忘不掉过去?,时不时就像个祥林嫂一样,在他耳边不停提起……他听多了,也就听烦了。” 其实,又何止是听烦了呢? 那个男人,在她梦到妹妹、哭着醒来后,恶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指着鼻子骂道—— “你他娘的没完了是吧?大半夜的又跟我?提个死?人,也不嫌晦气……真活该你跟你妹妹都没人要!” 周念念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落在桌子上。 祁妙默默给她递过去?抽纸。 年轻女?人胡乱抹了一把,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你瞧我?,又开始提了。” 面对这?个话题,她似乎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于是站起身,转头?走向洗手间。 带着浓浓鼻音道:“我?家里用的是太?阳能,就是功效不太?好……我?先给你放会儿洗澡水,不然都是凉的。” 祁妙犹豫了一下,没追上去?道歉。 比起她的“对不起”,念念姐姐这?会儿,可能更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她坐在餐桌旁,独自吃完面,又把打?包盒跟塑料袋收拾好。 然后拎起厨房里的厨余袋,走到门口的鞋柜边。 她记得周念念进来后,把钥匙放在了这?里。 一边翻找,一边冲洗手间喊道: “念念姐姐,我?先下楼去?扔个垃圾了!” 洗手间里水声很?大,里面的女?人似乎回应了一句什么,但她没听清。 于是祁妙转过头?,打?算走过去?问问。 却不料,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斜后方柜子上的照片。 “啊——!!!” 她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鸡皮疙瘩瞬间爬了满身。 双眼死?死?地?闭着,牙关“咯吱咯吱”发颤。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6节 可她的记忆力极好,照片上的画面,已经牢牢地?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五六岁大的女?幼童,饱满的额头?,下垂眼,豁牙…… 是小女?鬼! “怎么了,妙妙?” 周念念听到动静,扔下花洒喷头?,立马从洗手间里跑了出来。 见小姑娘跌坐在地?,瑟缩成一团,连忙要拉她起来。 但却被祁妙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此时此刻,小姑娘的一双圆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她剧烈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胳膊抖得不成样,却依然要抬起手,哆嗦着指向了柜子上的照片。 祁妙艰难出声:“那个人……是谁?” 周念念也顺着方向抬起了头?,原本困惑的眼神?,下一秒变得柔和又伤感。 她说:“……是我?妹妹,周盼盼。” 周盼盼…… 念念姐姐死?去?的妹妹……周盼盼…… 祁妙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怎么这?么傻呢? 居然还想当然的以为,比周念念小11岁的妹妹,就该是个初中生。 祁妙狠狠咬了一下唇。 她又鼓起勇气,朝照片上看过去?了一眼。 ——小妹妹脸蛋白净,扎着两条小羊角辫,笑得很?开心。 不是小女?鬼……是周盼盼。 她挣扎着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周念念还在关切地?问:“刚刚怎么了这?是?要不要再去?躺医院?” 祁妙咽了口唾沫,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儿……” 又抓起了鞋柜上的钥匙,声音恍惚地?对周念念道: “我?要下去?一趟……” 周念念不解,“这?么晚了,你下去?干嘛?” “去?面馆旁边的麻辣烫店。” “……刚刚没吃饱吗?” 祁妙双目失神?地?摇了摇头?,只道:“念念姐姐,我?待会儿……可能会晕倒在那边,麻烦你给谈警官打?个电话。” “晕倒?” 周念念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在麻辣烫店里晕倒?这?么晚了,不去?不行吗?” “……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 祁妙站定在门口,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最后又回望了照片上的小妹妹一眼。 然后只身走出了家门。 - 2023年6月5日,晚上21:48分。 谈靳楚跟程屹一起走出了局里的会议厅。 后天就是高考,他们局里又连续接警了两起命案。 领导极其重视,再次给他们开了一个会。 出门时,程屹哈欠连天,“待会儿一起去?吃个宵夜啊?” 谈靳楚答应,“好。” 下一刻,兜里响起震动声。 是他备用机的号码。 他推开程屹揽在肩头?的胳膊,敛着眉接起。 “……谈警官。” 扬声器里传来年轻女?人慌乱的声音。 他听得出来,是周念念。 谈靳楚心一跳。 “……怎么了?妙妙呢?” “妙妙她……晕倒在麻辣烫店里了!” 她晚上打?包的不是西红柿鸡蛋面吗?怎么又会晕倒在麻辣烫店里? 谈靳楚的眉头?紧紧蹙起,沉声问道:“她又吃了什么?” 周念念攥着手机,一边托着躺在地?上的小姑娘的脑袋,一边往桌上的麻辣烫碗里看了一眼。 “……是蘑菇,没有面,没有粉,全是蘑菇……” 谈靳楚怔了一下。 祁妙明?明?清楚她自己的情况,为什么还会…… 他又道:“你看一下她的眼睛。” 眼睛? 周念念低下头?。 祁妙双眼紧闭,泪流满面。 她更慌了,“谈警官,妙妙在哭,她一直在哭!” 在哭? 这?是前?几次昏迷后都没有发生的情况。 “你在那里看着她,我?马上就过去?。” 程屹也很?担心,“我?开车跟你一起。” “好。” 电话里,又传来周念念的声音。 “谈警官,她好像还在说话……” 谈靳楚又是一怔,随即道:“能听清她说什么吗?” “她在说……” 周念念俯下身,侧耳覆在祁妙身前?。 小姑娘眼泪流个不停,红艳艳的嘴唇轻启,似乎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盼盼。” “……盼盼。” 第22章 “盼盼?” “对。” 小女孩儿穿着破旧的男式薄袄, 点了点头,把?怀里一个多月大的宝宝搂得紧紧的。 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乞求,“……能不能, 给妹妹取名叫盼盼?周盼盼。” 她说, “盼盼……比盼儿叫起来更响亮、更好听。” 可她等来的,并不是面?前男人的同意, 而是他扬起手来的一巴掌。 “叫你妈!” 他破口骂道:“老子给个死丫头片子取名儿,还管它?好不好听?好听有什么用?能给我老周家盼来一个儿子吗?!” 小女孩儿的脸,顷刻被他打?得红了大半边。 怀里的小宝宝也被吓得哇哇直哭。 她一边晃着宝宝安抚, 一边抬起头。 还是不肯放弃, 想再努力劝说一次: “……我就叫念念, 让她叫盼盼,显得更像姐妹俩……” 听到?这里,陷入昏迷的祁妙终于敢确认—— 梦境里, 眼前这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就是当年的念念姐姐。 周念念接着哭道, “……爸, 你就让她……” 话还没说完, 就被男人一脚踹在了腿上。 “给老子滚!还姐妹,你大姐不是你姐妹吗?!” 小女孩儿怀里抱着宝宝, 根本就站不稳。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7节 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一下子就被踹倒在地,还滚了半米远。 只不过,她细细的胳膊牢牢将宝宝搂在怀中。在地上滚了一圈, 依然用自己单薄的背, 护住了襁褓中的妹妹。 深秋腊月天,那年还冷得特?别早。 熹微的晨光中, 院子的土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冰凉刺骨,像小女孩儿眼角落下的泪一般。 她躺在地上,盯着石灰色的、雾蒙蒙的天,很?久很?久都想不明白…… 这个被她们叫做父亲的男人,是怎么好意思,提起她大姐的呢? 她大姐周引儿,今年才不过19岁,就已经嫁给邻村的傻子……生了两个宝宝了。 竟然还只是为了,给周家换来一枚小小的金戒指。 大姐嫁过去那天,她们的妈妈喜笑颜开。 拍手说道:“这下可好了,等我以后生了个小耀祖,还能给他打?一副长命锁呢!” 后来,周念念想,其实自己已经是三姐妹中,最?幸运的那一个了。 她本来,也是该叫周念儿的。 但去派出所里上户口的那天,户籍工作人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看了一眼新生儿那年迈、表情不耐烦的父母,又对着电脑,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手指在键盘上多敲了两下。 户口本上的姓名,就从周念儿,变成了周念念。 周念念爬起身,用手点了点啼哭不止的小婴儿的鼻子。 “……不哭不哭,妹妹乖啊,以后姐姐就叫你盼盼,好不好?” 盼盼听不懂,盼盼还是在哭。 周念念觉得,盼盼可能是最?不幸的那个孩子。 因为她们的妈妈,如?今三十多岁了,还在坚持不懈地接男宝。 在盼盼之前,已经流过四次胎了。 盼盼按理说,本来也不该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可就因为一个跳大神儿的婆子,非指着中年农妇的肚子说,这一胎,绝对是个大胖小子! 然后,盼盼就被生了下来。 再然后…… 就被气急败坏的父母,给扔在了病房外。 还是上初一的周念念亲手抱回?了家里。 而周念念能够有机会上学,也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她9岁之前,一直都是在待在家里,帮父母洗衣服、做饭、下地种庄稼的。 但在一个雪天,她去后山捡柴火,想着回?去给妈妈煎中药。 ——她妈妈总是喝些各种古古怪怪的中药。 药引子猎奇又恶心?,家里无时无刻不飘散着苦涩、难闻的气味。 妈妈说,那是喝了能生儿子的好药。 周念念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地每天跑出去,捡些干燥易燃的柴火回?来。 然后,她就在茫茫雪地里,遇到?了一个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仪器的女人。 旁边还有一顶帐篷,帐篷外放了张桌子。 风一吹,桌子上的演草纸哗哗作响。 周念念没见过这些,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新奇地盯着看了好久。 久到?女人走过来问她,“小孩儿,你冷不冷啊?” 周念念抬起袖子抹了把?鼻涕,摇头,“不冷。” 女人笑了,搬了张折叠椅让她坐下。 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姜茶。 周念念就坐在桌边,捧着杯子小口地喝。 女人埋头在草稿纸上写?了很?多数字,才想起来问她。 “小孩儿,你读过书没?” “没……” “那我教你。” 女人说着,就给她写?了一道物理题。 简单讲了公式和原理,就把?笔递到?了小女孩儿手里。 周念念半知半解,极其费力地在纸上画下了一片狗爬般的符号。 ……她连数字都不太会写?。 可女人却歪着头看了看,开心?地夸她,“真棒!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孩儿。” 女人又问,“那你想不想去上学?” 周念念懵懵懂懂。 却恍惚意识到?,她即将说出口的,会是一个能改变她一生的答案。 她点头:“想。” 过了没几天,她就再见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给她抱来了一摞课本,告诉周念念,她是从省城来镇上支教的物理老师。 如?果?周念念能把?小学的功课全给补上,她就给她出剩下的学杂费。 周念念能读到?哪儿,她就出到?哪儿。 为了这句话,9岁的周念念,花了两年时间,一个人学完了别人六年的知识。 12岁生日的前几天,她成为了女物理老师班上的新一员。 为了不让父母挑出什么毛病,周念念在学校里更加认真读书,放学后就背着书包跑回?家,更加卖力地干活儿。 同时,还要?照顾刚出生的盼盼。 父母很?少过问他们的小女儿,似乎巴不得她能自己饿死。 周念念一回?到?家,就会抱着妹妹跑去村头找一个寡妇。 没办法,盼盼太小了,只能喝奶。 给盼盼换洗尿布,也成了周念念的日常工作。 可以确切的说,盼盼完全是周念念一个人拉扯大的。 这也就导致,小盼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姐、姐。” “……姐、姐。” 周念念那天听到?这两个字,开心?到?大半夜。 盼盼在姐姐不甚熟稔的照顾下,居然一天天地长大了。 虽然发育迟缓,身材依旧矮小。 但起码能在周念念上学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领着家里的大黄狗,慢腾腾地跑出去,跟村子里其他的小孩子玩儿。 可有一天,周念念放学回?来的时候,盼盼正坐在床边哭。 周念念吓坏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几个小孩子说盼盼长得不好看,一个劲儿欺负盼盼。 周念念细致地给她洗了把?脸,柔声?安慰。 “谁说的?我们盼盼长得可好看了。” “他们都睡成了扁头,我们盼盼可没有,盼盼的脑袋呀,圆滚滚的,多好看啊。” “真的吗?”小盼盼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 听到?周念念这么说,小妹妹才破涕而笑。 “那姐姐……你给我扎辫子。” “好,姐姐给盼盼扎两条小羊角辫。”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慢慢过。 虽举步维艰,却始终向前。 直到?—— 周念念高?二那年,冬天上完课,快跑回?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了神色焦急的盼盼。 盼盼大老远就冲她喊: “姐姐你快跑!千万别回?家!” 原来…… 是他们这儿的媒婆找上门,想把?周念念说给村里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周念念见过,是个快过六十大寿的老光棍儿。 说要?在过寿之前,娶个小媳妇儿,冲冲喜。 而她们的父母,已经同意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8节 周念念听到?这个消息,浑身的血在一瞬间凉了个透彻。 盼盼也哭成了泪人,一个劲儿的推着她的胳膊,“姐姐你快跑,听别人讲,你回?了家……就会死的!” 小盼盼这年才五岁,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听到?有人说姐姐会遭殃,就吓得大冬天跑出家门,领着大黄狗守在半路上,等姐姐放学,想要?拦住她。 可是让她跑,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小小的村庄,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却足以困住她们姐们三人、甚至是更多女孩子的一生。 当年帮助她的物理老师也已经调回?省城了,她们二人的联系,仅限于物理老师给周念念的高?中班主任寄钱。 周念念无处可去。 但她还是要?跑。 就像盼盼说的,如?果?她不跑,回?到?家里,嫁给那个60岁的老光棍儿,是真的……会生不如?死的。 所以,隆冬刺骨的寒风里,她摸了摸盼盼的脑袋,转过身,毅然跑进了深深夜色。 周念念消失了。 从媒婆到?家那天,一连消失了一个礼拜。 而这一个礼拜之后,她的家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的父母,从一对年轻夫妇那里,领养了一个孩子。 一个兔唇的男孩子。 周念念也就是在那天中午,偷偷折回?去的。 年轻夫妇抱着有缺陷的男孩子来她家做客,她一个人躲在西房的柴火垛后面?。 听着屋里的大人们好像在开开心?心?地一起吃饭,便猫着腰,悄悄闪到?了一间小屋子的窗户下。 这是她和盼盼住的房间。 周念念伸手敲了敲窗户上用来挡风的硬纸壳,几秒过后,里面?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笑了。 冷风扬起了她的短发。 她轻声?问:“……盼盼,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走?” 周盼盼那白净净的小脸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父母打?青了一大片。 而她逃走的这一个礼拜,也再没有人会给盼盼扎羊角辫。 盼盼那细软的头发散了下来,软软地搭在圆滚滚的脑袋上。 小妹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说了一句“好”。 然后,姐妹俩又无声?无息地从家中的狗洞钻了出去。 至于原来那条陪盼盼玩儿的大黄—— 家里来了客人,母鸡要?留着下蛋,唯一能端上桌的荤腥,只有一盆狗肉。 当晚,周念念就把?盼盼背在身上,连夜跑出了村子。 她对一位开三轮车拉稻草的大姨撒了个慌,说姐妹俩要?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于是,便得以搭顺风车,来到?了a市的群蝇街。 周念念这一个礼拜中,徒步三天三夜,提前踩好了点。 这片地方虽然偏僻,但物价很?低。 她把?从家里偷出来的那枚、留着给男宝打?长命锁的金戒指卖了换钱,然后找到?一片荒废的烂尾楼,租下了一间地下室。 尽管这里潮湿、黑暗,还散发着一股阴涔涔的霉味儿。 但姐妹俩起码不需要?再提心?吊胆,从此?以后,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就是独属于她们俩的家。 周念念还买了一张厚厚的床垫,垫在高?高?的破床上。 但是质量很?差,她一坐下去,床垫就塌了一块儿——里面?的弹簧弹不上来。 不过盼盼很?喜欢这张床垫。 她扬起脑袋说:“姐姐,这里比较矮,我可以爬得上去。” 所以,盼盼每次都是从床尾塌陷的那个角,自己慢慢爬上去。 盼盼开心?之余,也不忘担心?周念念的学业。 “姐姐……这里好像离镇上的高?中很?远,你上学怎么办?” 周念念笑着告诉她,“盼盼不用担心?,姐姐很?聪明的,姐姐已经转学到?市里的群英中学读书了。” 盼盼又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你看!” 周念念拿出了一身校服,上面?还别着一个印有“群英中学”的校徽。 “怎么样,姐姐没骗你吧?” 其实还是骗了。 这身校服,是周念念在附近菜市场买土豆的时候,看到?有位阿姨穿着,便花钱从人手里买了过来。 校服又大又旧,极其不合身。 但哄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就足够了。 白天,周念念会穿着这身校服出门,假装去学校。 但实际上,她拐去了那家叫“迷路人”的酒吧。 当年,迷路人的孙老板还没有发福变胖。 他的视线嫌弃地扫过周念念全身,“没长开的黄毛丫头,我们酒吧里要?你干嘛?” 周念念低下头,小声?道:“我可以刷盘子、洗碗,打?扫卫生……” 求了半天,孙老板也不打?算留下她。 周念念正要?失魂落魄往外走时,一个染着紫色头发、打?着鼻环的女人将她拦住。 她是这里的dj师。 一张口,就开门见山。 “妹妹,要?不你跟着我学打?碟?” 于是,周念念就在迷路人里有了一份儿工作。 薪水不高?,但足够每周给盼盼买顿肉吃。 这一周,周念念在菜市场精挑细选,买回?家里一大块排骨。 不成想,盼盼头一回?吃排骨,居然把?小门牙给硌掉了。 托着下巴,吓得哇哇大哭。 周念念围着哄了好久,最?后还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掉牙是好事儿,掉牙就说明我们盼盼,很?快就要?长成大姑娘了。” 她拿纸巾包住被硌掉的小乳牙,“而且,把?它?扔掉了,还会长出新的哦。” “盼盼掉的是上门牙,所以要?往下面?扔,扔下去,就可以保佑我们盼盼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于是,周念念领着盼盼,来到?了外面?的下水道口,想让她自己扔下去。 可盼盼却踌躇了几步,把?包着乳牙的卫生纸团又塞回?了她手里。 她说:“姐姐扔吧,让它?保佑姐姐!” 不过,一颗小乳牙,显然没有那么灵验。 周念念很?快还是感冒发烧了。 她在迷路人一楼的嗨吧里打?碟,需要?穿得时尚漂亮,裹个大棉袄上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每次回?家路上,她都被冻得直流鼻涕。 半个月下来,她就扛不住了。 早上闹铃响后,脑袋依旧昏昏沉沉,起不了床。 盼盼就从塌下去的床尾,慢慢爬上去。 “……姐姐。” “……姐姐。” 她奶声?奶气喊道,一直爬到?了周念念身旁。 细细的小手指、轻轻抚摸着姐姐的眼皮。 “姐姐,你怎么还闭着眼……” “姐姐,别睡了,该起床上学了……” 后来,周念念想,那回?还要?多亏了盼盼。 不然,她真得活生生躺在床上,烧出问题来。 盼盼很?聪明,也很?懂事。 她看得出来,姐姐每次放学回?来,都会被冻得不轻。 所以,每到?晚上十点后,她就趴到?床上,把?周念念要?睡的外侧先给暖一暖。 等姐姐回?来后躺在床上,盼盼也会趴到?她脚边。 姐姐的脚,总是冰凉冰凉的。 盼盼就会用自己软乎乎、也热乎乎的身体,轻轻抱住姐姐的双脚,用体温给姐姐暖热。 以前老是听她们妈妈说——女孩儿阴气重,男孩儿火气旺。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39节 周念念以为不然。 明明……盼盼的体温,也能够融化这个寒冷的冬天。 …… 作为一个看客,昏迷中的祁妙很?希望,念念和盼盼的故事,就能够在这里结束。 可梦境还在继续—— 那是个很?寻常的一天。 周念念早上照旧穿上校服出门,还告诉盼盼,今天中午要?吃糖醋鱼。 盼盼开心?说“好”。 却在姐姐出门10分钟后,她发现,桌子上……有一枚刻着“群英中学”四个字的校徽。 听姐姐说,校徽是要?别在胸口的,如?果?忘了佩戴,门卫叔叔是不准进校门的。 盼盼记住了,也开始着急了。 她拿起校徽,又拿起钥匙,倒腾着两条小短腿,独自出了地下室的门。 口中还小声?地喊着“姐姐”。 然后,在她从地下室跑到?烂尾楼小区路上时…… 一块儿砖头,不知道从哪个窗口里飞了出来。 瞬间便砸倒了小小的女孩子。 盼盼那扎着羊角辫的、圆圆的脑袋……硬生生被砸出一个稀巴烂的大洞。 血,迅速蔓延了一地。 “盼盼——!!!” 祁妙浑身颤抖着,大声?喊她。 可这是在梦境里,根本就没有用。 祁妙泪流满面?,咬着唇,猛地抬起了头。 正看见—— 六楼的窗口中,闪过一张男人的脸。 ……她见过、她绝对见过! 是那个周念念卧室里挂着的……结婚照上的男人! 第23章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叫冯保成。” 加班到凌晨三点半,终于根据祁妙的圆珠笔素描像比对出结果的技术科的同事,将执法记录仪视频中的截图, 发给?了谈靳楚。 电话中, 同事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疲倦: “他就是六年前群蝇街后?街、烂尾楼小区女幼童意外身亡的报案人——也是周念念现在的丈夫。” 医院卫生间里,谈靳楚握着手?机, 紧紧蹙起了眉头。 “……那女幼童的死因呢?确定就是高空抛物?导致的意外死亡吗?” “从当年的出警记录来看,是这?样没错。” 同事解释道:“那个小区从2015年就开始建造,直至今日?都没能正式交房。小区内也没有安装任何摄像装置, 所以?, 最终都没能找到那个扔砖头的肇事者。” 沉默了几秒后?, 谈靳楚开口,“好,我知道了, 辛苦您了陈哥。” “需要报案人的联系方?式吗?”同事问,“哦, 死者姐姐周念念的联系方?式我们这?边也有。” “不用了。” 他道完谢, 说:“这?个人, 现在就在我这?儿。” 谈靳楚挂完电话回到病房,那个素着颜、脸色略显蜡黄的女人还没走?。 她坐在床边, 正给?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擦着眼泪。 见年轻的男警官又回来了,连忙站起了身。 周念念那双熬出红血丝的眼睛里,现在满是担忧。 她语气有些焦急,既怕惊醒床上的人, 又怕她迟迟不醒。 “谈警官, 妙妙她这?是怎么了?刚刚那两位医生为什么进来看了几眼就走??妙妙可是后?天就要高考了。” 其实是明天。 谈靳楚想,这?会儿已经是6月6号的凌晨了。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病床上。 祁妙那绑歪了的马尾, 发绳已经被拆下,即肩的半长发披散开来。 发丝上,枕头上,还有一片顺着脸颊流下的水渍。 他压低了声音问:“妙妙她,还是一直在哭吗?” 周念念回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她好像很难过。” 女人又拿起纸巾,动作轻柔地把?她眼角的泪给?擦干净。 再抬头,微微皱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谈警官,听妙妙的说法,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晕倒了……甚至,她还能预料到自己?会晕在麻辣烫店里?” “嗯。” 谈靳楚点头。 至于更多的,他就不能再说了。 这?不仅是祁妙的隐私,也是他们这?些警察无法参破、且需要共同为她维护的秘密。 ——吃了菌菇,就会梦见人命案。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祁妙满是悲伤的脸上。 这?一回,她又在梦中亲眼目睹了什么呢? 是不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这?起命案居然就发生在身边,近在咫尺,还跟她很喜欢的念念姐姐有关? 病房里,男警的声音不再似往日?里的淡漠。 他说:“妙妙这?两天,总是会做噩梦。” “嗯,我知道。” 周念念接道:“当时在医院门口,她就告诉过我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也提过几句。” 谈靳楚闻言转过头,看向了她。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具体梦见了什么?” 周念念摇了摇头。 “……她说,她的体质有点儿特?殊,最近老是能通灵……又说,我晚上可能会起床给?宝宝喂奶,不想让我听到特?别血腥恐怖的事儿,怕我吓着。” 听到这?话,谈靳楚一瞬间有些哑然。 可转念一想,又确实是这?个善良纯粹的小姑娘会产生的顾虑。 弄巧成拙啊。 祁妙估计怎么也不会猜到,梦魇中,困扰她的小女鬼,居然就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掏出手?机,喊了一声,“周念念。” 然后?,将那幅出自祁妙之手?的圆珠笔素描像,出示给?她看。 缓声道:“她梦见的,是你?的亲妹妹。” 站在病床边的女人盯着手?机屏幕,猛地瞪大了双眼,惊讶得差点没能站稳。 “……盼、盼盼?!” 她踉跄两步,胳膊肘撞在了一旁的输液架上。 意识到那是床上小姑娘正在输的生理盐水,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将架子?给?扶稳。 但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妙妙只在我家?里见过一次她的照片,怎么会……” 又想到什么,脸色“刷”一下变得极其苍白。 “不对呀,妙妙做噩梦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我妹妹!更何况、更何况……” 她说不出口了。 因为照片上画着的,是她妹妹发生意外、死亡后?的样子?。 她神色有些恍惚,眼泪夺眶而出,“原来,妙妙没有骗我,她真的会通灵……” 谈靳楚说:“对不起,又向你?提起了……你?妹妹的那件事。” 周念念咬着唇,紧紧盯着他,目光极其复杂。 然后?,看着他翻过了那张素描像,又调出6年前,执法记录仪拍摄的、高空抛物?致死案的现场照片。 谈靳楚面含歉意道:“但现在,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能不能再跟我具体讲一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楼下花坛旁的长椅上。 周念念眼中的红血丝,在路灯下清晰可见。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0节 谈靳楚又递上一包抽纸,耐心地等着女人整理好波动过大的情绪。 “……谈警官,妙妙亲口告诉我,她能通灵……那你?说,她是不是很有可能梦得到,那个杀害我妹妹的凶手??” 年轻的男警在片刻沉默之后?,垂下了头。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抱歉。” 他低声道: “妙妙梦到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当年高空抛物?的肇事者至今没能落网,却?是我们的失职。毕竟查明真相、抓住凶手?,是警察应该做的事。” 周念念哭着摇了摇头。 “……不能怪你?们的,那个小区没有摄像头,警察在当年,就已经把?小区里所有在场的业主都审问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凶手?……” 她自责地闭上了双眼,泣不成声道: “我最该怪的,是我自己?……盼盼她……” “她躺在血泊里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的校徽……” “盼盼她是为了给?我送校徽,才从地下室里跑出去的……如果不是我撒谎骗了她,盼盼根本就不会出意外……” 她将唇都快咬出了血。 “最该死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谈靳楚静静听完,抬起手?,拍了拍捂脸流泪的女人的背。 他不太会安慰人,斟酌一番,才道: “你?这?么说,如果盼盼知道了,也会很难过的,她一定不希望你?活在阴影里。” 周念念肢体一僵,随即又失声痛哭。 哭到浑身发抖,连抹眼泪都提不起力气。 她神情悲怆地摇头反驳,“盼盼她应该是恨我的,不然……为什么妙妙都梦见了她,她却?不肯出现在我梦里一回呢?” “我跟我丈夫结婚三年后?,就再也没有梦见过盼盼了……” 路灯下,谈靳楚坐在女人身旁,看着她哭到了凌晨五点。 直至她情绪渐渐平复,最后?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颤着声,自己?主动道: “谈警官,你?想了解什么就问吧,我怕耽误太长时间,妙妙醒了该找不到人了。” “好。” 谈靳楚点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了6年前同事们的出警记录。 “据我目前了解,你?丈夫就是当年的报案人……你?跟他,后?来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周念念一怔。 这?个问题,妙妙在吃饭的时候也问过她一次。 只不过,她当时出于逃避心理,始终不敢提起最令她痛心的妹妹,话中略去了很多关键。 “我丈夫叫冯保成,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外卖员。” 谈靳楚问:“所以?,他是送外卖,才来到那个小区里的?” 周念念却?摇了摇头。 “不是,他是为了找他的姐姐和?姐夫,才去的那片烂尾楼区。” 然后?当着年轻男警的面,她才终于把?六年前的那件惨案,缓缓讲了出来。 那一年,冯保成还只是个单身的外卖员。 他的姐姐和?姐夫婚礼在即,可他们砸锅卖铁买的新房,却?依旧没有建好。 又听闻,小区里的很多业主也熬不过漫长的施工进度,都急着要住进去。 所以?那对新人也找到工程部,像其他业主一样,领走?了房子?里建造所需要的材料,打?算自己?找施工队上门装修。 冯保成那天早上,是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后?,顺路过去看望他姐姐和?姐夫的。 烂尾楼里不通水电,很多工程都无法开展。 且当时最紧要的,是把?房子?里的承重墙给?砌完。 冯保成看着忙忙碌碌的准夫妻俩,就没有过多耽误他们的时间,放下给?他们捎来的早饭,便一个人走?下了六楼。 不料,他才刚跨上电动车,骑了有十几米远,就在小区的路上——见到了一滩血泊。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女孩子?倒在其中。 冯保成当场就被吓了一跳。 他立马下车,慌忙跑上前去查看情况—— 小女孩是被一块儿、不知道从哪儿扔出来的砖头给?砸死的。 砖头正中脑袋,将小女孩儿脆弱的、没有完全发育好的头骨给?砸了个稀巴烂。 血腥的场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冯保成确认完小女孩儿已经没命后?,便撤到了一边,先拨打?了120。 尸体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留在路上。 他站在血泊一旁,抬起头,又向附近的几栋楼看了一圈。 四面楼中都传来“轰隆轰隆”的施工响声,但窗边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似乎……在场的业主们,还没有人知道,小区楼下,刚刚死了一个小女孩儿。 冯保成仅凭自己?的一双肉眼,无法锁定高空抛物?的肇事者。 所以?他在打?完120后?,直接就报了警。 而且在警察来到之前,他还截住了几个刚下楼、准备离开的施工人员。 半个多小时后?,警车驶到了现场。 至于冯保成拨打?的那通120—— 救护车属于急救系统,只用于尚且存活的伤者的救助。 小女孩儿已经死透了,过来给?她收容遗体的……是殡葬车。 很多在场的业主们也都听到了楼下的那些动静,纷纷出门过来查看。 两位警察对死亡现场进行了勘测,也对倒在血泊中的小女孩儿拍了照片。 尸体一翻过来,警戒线外够着脑袋凑热闹的人,不禁发出了一片惊呼。 更有位抱孩子?的年轻妈妈,当场就被吓得哭出了声来。 “……我的天呐!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就……” 还有一位在场的警察,负责联系小区的负责人。 打?电话被叫来的,是闭门不出、躲了好久的其中一位开发商。 听他哭诉,另外几个跟他合作项目的人都已经卷款跑路了。 他独木难支,自己?现在穷得揭不开锅,上哪儿弄钱去聘请物?业公司帮他管理小区、完善设施啊? 小区里没有水电,没有绿化,连单元楼门都没建好,更不用说安装摄像头了。 警察又让他通知死者的家?属来现场。 那个开发商面露难色,因为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个被砖头砸死的倒霉小女孩儿。 得亏他的妻子?也陪着他一同前来了。 ——烂尾楼小区也请不起专业的售楼人员,只有开发商的家?里人们帮着操持。 妻子?说,她认识,这?个小女孩儿有一个姐姐。 那间地下室,就是她租给?姐妹俩的。 又是半个多小时后?,一个浓妆艳抹、造型浮夸的年轻女孩儿便匆匆赶来。 那也是冯保成第一次见到,他那位未来的妻子?。 她带着挑染的粉蓝相间假发,睫毛刷得像眼皮上趴了一只蜘蛛,涂着浓艳的大红唇。 零下的天气里,身上只穿了件儿吊带跟短裙。 双脚上的高跟鞋由于跑得太急,已经丢在半路,不知所踪。 她大片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冻得有些发青。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浑身哆嗦着,站在警戒线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个时候,冯保成也才意识到。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别说是放声痛哭了,就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他于心不忍,主动走?上前去,脱下身上那件穿得有些破旧的防风夹袄,轻轻地披在了周念念的身上。 还说了一句:“节哀。” “所以?……” 谈靳楚开口,“你?来到之前的那些事儿,都是你?丈夫告诉你?的?” 周念念噙着泪,点了点头。 “嗯,他也是这?么跟警察说的。” 而剩下的细节,很多都是被写在出警记录里的,一查就能查得到。 警察对当时在场的十几位业主,包括报警的冯保成本人,都进行了仔细的审讯和?排查。 可那些业主们一口咬定,自己?不是高空抛物?、砸死小女孩儿的凶手?,他们当时都在自己?家?里装修房子?呢。 至于冯保成—— 他的言行举止更是坦荡,不仅全程配合警察们对他手?上、以?及手?套上的残留物?进行检查化验。 还主动提出,自己?愿意接受测谎仪测试。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1节 可他不知道的是,基层的派出所根本就没有配备测谎仪。 谈靳楚所在的a市公安局、刑事技术鉴定部门倒是有,但测谎仪也仅仅只能用作刑事侦查辅助。 测试的结果,不能作为案子?的证据。 全部人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凶手?,警察们找不到证据,也束手?无策。 案件侦破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要说后?续的话,在赔偿款方?面倒是有的。 只是,这?些对于死去妹妹的周念念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开发商考虑到她是未成年,一定要见到她的父母才肯进行赔偿。 她那见钱眼开的父母倒是很开心,死了一个本就不该出生的丫头片子?,还得了那么大一笔赔偿款。 可以?给?他们刚收养的儿子?治疗兔唇了。 ——可谓三喜临门。 周念念只要到了很小很小的一笔钱。 甚至火化完妹妹的尸体后?,不够给?她在极其偏远的地方?买下一块小小的墓地。 最终还是孙老板借给?了她三万块。 三万块,是离群蝇街最近的那片公墓的价格。 他仍旧刻薄道:“别买在山沟沟里了,买块儿近点儿的,省得你?再隔三差五跟我请假跑过去,耽误我生意。” 处理完妹妹的事情后?,周念念依然没有回到原来的那个小村子?。 她还是选择留在群蝇街这?边。 留在那间……曾经有过盼盼温度的、狭小阴暗的地下室。 白天,她依旧会出门买菜、做饭,到了傍晚,也会按时去迷路人酒吧,跟那位带她入行的女dj师接班。 只不过,认识她的人都说,周念念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妹妹走?了,可能把?她对生活的所有向往和?冲劲儿,也一并带走?了。 而冯保成,就是在那段时间,又出现在周念念工作的酒吧附近的。 起初,他只是说,他来这?边送外卖,恰巧遇见。 后?来,见周念念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拖着沉重的步伐,独自往家?里走?,就会好心捎她一程,让她坐在自己?的电动车后?座上。 周念念想,也许是那个冬天太冷太冷了吧? 冷到她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挺不到明年开春。 挺不到那个……她跟盼盼约好了,要一起看小燕子?筑窝、出门赏花、放风筝的好时节。 也正是因为太冷,她才会觉得,冯保成的身后?很温暖。 温暖得像她的盼盼。 就那样,一个冬天过完,周念念成年了,答应了冯保成的告白。 她觉得,冯保成是第一个发现她妹妹出现意外的报警人。 同样,也是为数不多能够记得,有个叫盼盼的、善良懂事的小姑娘,曾经来到过这?个并不怎么美好的世界。 只是没想到,后?来…… 周念念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处、被人抽打?出的狰狞伤痕。 她轻轻道:“……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女人抿起了唇,不再开口了。 路灯下,灯光笼罩之处又重归安静。 不知为何,谈靳楚的脑海中,却?回响起了一个小姑娘清脆的背书声。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他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 妙妙,你?拜托我们的事,我们好像也办不到了…… “警察同志!” 一个女护士突然跑了过来。 她喊道:“那个病房里的小姑娘……她刚刚醒过来了!” - 祁妙这?回睁开眼,已经预知到,最先看见的会是病房里的天花板。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眼皮会被哭肿,沉重而酸涩,让视线也变得模糊一片。 “妙妙!” 还是耳朵好使啊……她听清楚了,是念念姐姐在喊她。 祁妙强撑着,想要下床。 可这?个梦境太长了,耗费了她很多的体力和?精力。 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一个不平衡,直直从病床上翻了下来。 “哎呀!” 护士小姐姐吓了一跳,“别乱动,别乱动!你?还扎着输液针呢。” 祁妙的手?背上传来尖锐的疼意,透明的输液管里,能够清楚得看到,瞬间倒流回去的一大截红色的血液。 可她依然像没有知觉一样,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往前爬。 周念念连忙跑过去,帮着护士一起把?她给?搀扶起来。 她腿脚无力,站都站不稳。 都这?样了,那只没扎针头的手?,还一个劲儿地拽着周念念的衣袖不放。 眼睛里的泪已经快流干了。 祁妙哑着嗓子?,低低呜咽一声: “……对不起,念念姐姐对不起……” 周念念有些无措,又有些不解。 她颤声问:“为、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妙妙,能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吗?” 小姑娘还是一直在哭。 哭得肌肉紧张,护士姐姐把?她手?背上的针头拔掉之后?,重新扎都扎不回去。 她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是我太胆小了,我不敢给?盼盼扎辫子?……对不起……” “妙妙。” 她的身旁又多了一个人。 谈靳楚也搭了把?手?,将她扶坐到床上。 他本是祁妙素来很讨厌的那种冷冰冰的人,但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温柔了下来。 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谈靳楚轻声安抚道:“别怕别怕,我们都在这?儿,你?放轻松……” 他还以?为,祁妙又梦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可祁妙一见是他,抓在周念念胳膊上的手?,立马转过来要去抓他的。 “谈警官……” 她咬着牙,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你?赶快回局里,提审冯保成!” “咔擦——” 周念念震惊之下,撞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她顾不上被撒了一裤子?的温水,目眦欲裂。 “冯保成?你?是说……害死我妹妹的人……是冯保成?” 周念念几乎眼前一黑。 害死盼盼的凶手?,居然就是她的枕边人? 而自己?……还刚在去年,跟他生了一个女儿? “……不是,他不是凶手?。” 祁妙摇着头,嗓子?哑得像是被沙粒磨出了血来。 “凶手?是他的姐夫。” 她布满红血色的眼睛里满含愠色。 一字一顿道:“但冯保成,还有他的姐姐,都是帮凶!” - 拘留所里的床上,冯保成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六年前,那个倒在血泊里,脑袋被砸得稀巴烂的小女孩儿,又血淋淋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醒来后?,恐怖的画面依然挥之不去。 “艹你?妈的!”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恶狠狠地暗骂一句,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倒头继续睡。 但这?一次,睡意迟迟不来。 冯保成越想越气—— 真是艹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2节 当初就该让周念念那个死婆娘,把?她妹妹给?埋到深山老林里的! 最好能贴上十个八个符,让那个梦里吓人的死小鬼儿待在地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而更让他生气、且足足气了六年的,还有周念念当年的做法。 那个蠢货,居然不管她家?里要赔偿款,反而只是要回了自己?的户口本。 要是被他披了件衣服感动到,想着以?后?嫁给?他,把?户口迁到他家?里,那他还能理解。 可她竟然只是为了她那个死透的妹妹,说要把?妹妹户口上的那一页撕下来,让她再也不要回到周家?,而放弃了一笔巨款?! 这?件事儿,让冯保成每每想起来,都恨不得把?她打?个半死。 唉,这?媳妇儿娶的,当年还不如单着再找一个呢。 想到这?里,冯保成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天。 当时,他的确是送完外卖,顺路去姐姐和?姐夫家?里瞧上一眼的。 不过,给?他们捎早餐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还得是管他那个嫁出去的便宜姐姐要钱。 想起他姐姐,冯保成也是气得不行。 要知道,他们妈妈给?他姐姐说的上一门亲事,男方?家?里可是要给?六十六万彩礼的。 虽然老是老了点儿吧,那50多岁的二婚小老头儿最会疼人……他那个便宜姐姐居然还不知足! 硬要嫁给?现在这?个窝囊废姐夫,彩礼只出得起十万。 没有车,就买了套房,还是个烂尾楼。 最最窝囊的是,彩礼都得分期付款。 冯保成家?里落到手?的只有八万。 冯爹冯妈说,八万哪够给?自家?儿子?娶媳妇儿的? 冯保成也是这?么觉得,他可不想花这?么点钱,也娶一个像他姐姐那样的便宜黄脸婆。 所以?,他就拎着早餐爬上了姐姐、姐夫家?的六楼。 盘算着,两万块要来零花,然后?再让他姐夫家?掏钱,给?自己?买辆车开开。 不成想,一进门就听到姐姐跟他姐夫在吵架。 更贴切的说,其实是他姐姐在挨骂。 “……买个菜走?着去不行吗?你?还敢坐公交车,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吗?!” 他姐姐就被骂得蹲在墙角,偏过头闷声痛哭。 但冯保成可不怕他姐夫那个窝囊废。 当即就甩着早餐袋子?进了他家?,出声讥讽道:“哟哟哟,不让我姐坐公交车,那你?倒是给?她买辆车开啊?” 他姐夫一见来人,还腆着大个脸装起了胖子?。 “车我当然要买,我只是还没挑好……” “挑什么呀,”冯保成道:“二十来万的车,随便买一辆不都能开?” “二十万块的车也叫车?” “啊,对对对!” 冯保成一边晃荡到窗户边,挑剔地看着他们家?的烂尾房。 一边啃着包子?继续嘲讽,“二十万块的车不叫车,让你?掏个十万块的彩礼,那就是要了你?老李家?的命了,哈哈哈哈哈……” “我艹你?大爷!” 也不知道这?一句话,怎么就让他窝囊废姐夫破了防,直接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向站在窗边的他,恶狠狠地砸了过来。 他一砸,冯保成缩头一躲—— 用来建造承重墙的砖头,就从窗口扔了出去。 冯保成往外一看,楼下的小区路上,似乎砸倒了一个小女孩儿。 “你?完了,你?完了……” 他吞咽着包子?,口齿不清地说道。 姐姐和?姐夫被吓得不敢动弹。 但冯保成可没有做贼心虚,他一路冲下楼梯,骑上电动车,向小女孩倒地的方?向赶了过去。 然后?就见到,一滩血泊之中,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蹲在地上掏出了手?机。 可第一通电话,却?并没有打?给?120,也没有报警。 而是,是打?给?了他的姐夫—— 冯保成狞笑道:“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你?砸死人了!” 电话声中,他懦弱的姐姐在痛哭,窝囊废姐夫则急得六神无主。 “但是吧……” 他话音一转,“这?件事儿,只有我们仨知道。” 姐夫一听,瞬间燃起了希望。 “保成,保成啊!你?姐姐嫁给?我,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了,我去做大牢对咱们家?可没有什么好处。” “不见得啊,姐夫,其实你?不坐牢,对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处。” 电话那头,窝囊废男人沉默了几秒。 最后?咬了咬牙,狠心道: “十万块!我再给?你?十万块,你?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哈哈,”冯保成得意地大笑一声,然后?站起了身。 “成交!” 而冯保成没有预料到的事,做成这?桩买卖之后?,他又碰见了一个意外之喜。 那个嘴里说着要破产跑路的开发商,居然肯给?死者家?里赔偿一笔巨款。 那一瞬间,冯保成心里燃起一阵狂喜。 他看着死者姐姐那年轻美丽的身体,顷刻动了一个歪念头。 或许…… 这?笔买卖还能继续做下去,一箭双雕,两头赚钱。 把?她娶了,把?她娶了! 冯保成的心里在叫嚣—— 只要把?她娶了,那笔赔偿款也都是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4章 6月6号上午九点。 拘留所里, 冯保成辗转反侧,做了?一宿的噩梦,太阳升起时才刚刚得以安眠。 却被两个警察进来带走, 说是要提审。 他哈欠连天地坐到了审讯椅上, 心里很?是纳闷儿。 不就是扇了?他自己婆娘几巴掌嘛。 一个女警察带人跑他家里逮他就已经够离谱的了?,在局子里蹲个10天, 这会儿居然还要提审他? 他可没听说过家暴后被拘留,还有提审这一茬儿。 不过也的确是他想多?了?。 审讯室里,两位警察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原来, 是那个周念念打算要去法院告他。 这下子可给冯保成气坏了?, 本来还困得睁不开眼, 一听这话,立马搓热了?手?掌,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 把那个找事儿的婆娘给打死。 但?好在,警察还告诉了?他另外一个好消息。 他的爸爸妈妈听说他被抓了?, 担心得跑去他家里找儿媳妇闹。 周念念被公?公?婆婆骂了?一顿, 似乎才消停了?不少。 然后俩位警察又问了?他一些家暴的细节, 就又让他出?去了?。 毕竟打个人而已,实在是没什么好提审。 冯保成被带去上了?趟洗手?间, 撒了?泡尿,心中的气还是没有消。 开始盘算着再蹲个九天,等出?去之后,非得把周念念揍老?实了?不成。 而没一会儿的功夫, 他又被带进了?一间审讯室。 坐在他面前的也是两位警察。 其中一位是个女警, 看着30多?岁的模样,微微发?福, 但?脸圆眼睛弯,瞧着比另一位男警和善了?不少。 一开口,说的话也很?是中听。 女警告诉他,“你?的妻子在公?公?婆婆的劝导下,决定?再原谅你?这一次,她那边已经签了?谅解书了?,你?呢,待会儿态度就好一点儿,该交代?的就交代?,该道歉的就道歉,回头就能出?去了?。” 冯保成喜出?望外,连连答应。 还没脸没皮地夸上一句,“警察同?志,您这说话办事的风格,简直跟您本人一样,人美心善!” 刘思甜坐在他对面,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没再说什么,拧上保温杯的盖子,起身出?了?门?。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3节 很?快,又有两位警察第三次带着冯保成进了?审讯室。 这回也没问上几句话,就给他递上了?一份文件。 “把它签了?吧。” 冯保成定?睛一看,原来是份《家暴保证书》。 嘿!黄脸婆跟他讨价还价呢这是,居然还敢让他签这玩意儿? 罢了?罢了?,先忍这一时。 冯保成咬牙切齿,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等到中午放饭前,他又被提审了?第四次。 冯保成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 而且,这回负责审讯他的还是俩年?轻男警,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冯保成坐在审讯椅上,先开了?口,“哟,警察同?志挺忙的啊,都没睡好吧,瞧瞧这大黑眼圈。” 左边的一位男警看着还好点儿,他本就肤色黑,眼睛下多?了?片阴影也不怎么明显。 右边这位男警就惨了?。 他皮肤特白,五官也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不够深邃。 眉清目秀,唇色红润。 像极了?冯保成最鄙夷的那一种韩系奶油小生。 瞧瞧这瘦弱的小身板儿……他不屑,指定?扛不住老?子一拳。 坐在他面前的程屹,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也困得打了?个哈欠,回应了?冯保成的话。 “甭提了?,这几天老?是加班,没工夫陪女朋友,昨晚又跟我吵了?一架。” “敢跟警察吵架?”冯保成乐道:“你?女朋友胆子可不小啊。” “这有什么,警察就一工作,我跟你?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普通男人。” “也对。” 冯保成点点头,仔细一想,“那你?这还不如我,警察不能随便打人,我要是看我媳妇儿不爽,随时能给她两嘴巴子呢。” 谈靳楚听完抬起眼,语气淡淡: “所以你?被逮进来了?呗。” 冯保成一噎。 但?转念一想,周念念都已经签完谅解书了?,立马又飘得找不着北。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哈哈,外面多?的是没逮进来的。” “是吗?” “是啊。” 冯保成道:“其他的不提,就说我那姐夫,结婚后三天两头打我姐,他还是个健身教练,力气大,每次都能把我姐打个半死,这都6年?多?了?,我也没见他蹲过局子啊。” “再说了?,咱们这些爷们儿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脾气大一点儿,发?泄发?泄怎么了??我们要是不回家打媳妇儿,那还不得跑出?来违法犯罪、危害社会治安?这多?给你?们警察同?志增添工作量啊。” 他的对面,那位皮肤较黑的男警官低下了?头,冷着眼,扯了?扯唇角。 冯保成并没有注意到,他还在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要我说啊,那些女的也有错,真?不能惯着,成天不知道在网上看了?些什么,作天作地,一个二个的,还学会打拳了?。” “不过,她们那打拳也是瞎打,到底没咱们阳刚男儿的真?拳头硬,你?说是吧,警察同?志?” 程屹被他无语得更是说不出?来话了?。 谈靳楚则轻飘飘接了?一句: “没你?的拳头硬,这不照样把你?送进来了?。” 冯保成又是一噎,撇了?撇嘴。 这小警察,说话可真?会膈应人。 但?考虑到公?安局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他也就没顺着气性顶回去。 冯保成摇了?摇头,懊悔道: “算我倒霉,娶回家里那么个媳妇儿……要是像我姐那样的女人,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最后还叹了?口气:“这么一琢磨,过得最滋润的还得是我姐夫啊。” “这句话不假,你?姐夫过得确实挺滋润的。” 程屹低头翻了?翻资料,像是随口问道: “你?姐夫……今年?还刚考上教师编了?啊?” “是,考上了?。” 冯保成酸着牙,还要面露不屑,“他原本那健身房倒闭了?,在家待了?一年?,才考上个体育老?师,工资都不够他自己抽烟喝酒,就这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又听他吐槽了?十来分钟,程屹将一沓资料合上,笔杆轻轻敲了?两下。 “行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你?自己看看,没异议的话,就再把这个给签了?。” 资料推到冯保成手?边,他以为又有什么无关紧要的文件。 拔开笔帽,刚扫上一眼,吓得浑身一激灵。 要不是被审讯椅控制着,差点儿就能蹦起来。 他丢开笔,哆嗦着往后翻了?几页,完全不敢相信。 “……这、这是?” “很?惊讶吗?” 面前那位皮肤白净的男警察,依然一副很?装、很?欠打的口吻。 不咸不淡的,却将冯保成彻底给砸懵了?。 谈靳楚说:“六年?前,那件高空抛物意外致死案,你?姐,跟你?姐夫,都已经交代?的七七八八,现?在就差你?了?。” 一席话说出?,更是把冯保成吓得冷汗直冒。 一上午那得瑟的心情,此时此刻彻底慌乱起来。 理智也没了?,脑子也没了?。 资料上条条状状、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根本就看不进去。 心里只是一个劲地在想:他那个姐夫……他那个该死的姐夫! 一定?是为了?考编上岸,把当?年?杀人的过错全推到自己头上来了?! 至于他姐……夫妻俩人,狼狈为奸。 冯保成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警察同?志,我冤枉啊!这事儿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是他们俩口子串通起来,栽赃我的!” “栽赃你?什么了??” 程毅卡着诱供的尺度,模棱两可地问了?一句:“难道当?年?那事儿不是你?干的?” 冯保成此时此刻又急又气。 六年?前跟姐姐、姐夫两人承诺的,无论警察问什么,都咬死三个人清清白白,绝不被他们挑拨离间,此时悉数抛之脑后。 毕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个姐夫考上了?教师编,捞了?个铁饭碗的节骨眼上…… 凭什么你?杀了?人还能安安稳稳,反倒是让我替你?背锅? 冯保成咬紧牙,怒道: “当?年?扔砖头砸死小女孩儿的,明明是我姐夫!” “你?确定??” “我怎么不确定??我他妈就是人证!” - 云艳辉家里,祁妙趴在书桌上写了?一上午试卷,到开饭前才滴了?滴眼药水。 温柔的女警姐姐把做好的两碗面端上了?桌。 她是早上七点钟才从隔壁市回来的。 虽然白跑了?一趟,但?起码困扰妙妙的梦魇已经解决了?,她也总算放心了?下来。 两人一起吃饭时,云艳辉的手?机里还进来几条短信。 祁妙捧着碗抬头,“怎么样,凶手?跟帮凶都认罪了?吗?” 小云警官皱着眉,盯着屏幕沉默了?一会儿。 “……帮凶冯保成,是已经认罪了?,但?凶手?那边……发?生了?一点意外。” 祁妙低下头,又嗦了?两口面条。 敛着眉眼,瞧着兴致不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祁妙确实高兴不起来。 做完一套试卷中间,她用?谈警官留给她的手?机,上网搜了?搜。 凶手?是高空抛物罪、过失致人死亡罪——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帮凶是包庇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但?冯保成既没窝藏凶手?,又没替他销毁罪证,在量刑上可能会更轻。 轻到……丝毫无法平息念念姐姐的愤怒和伤痛。 更无法,弥补盼盼失去的生命。 祁妙盯着碗里的面条,难受得心里极不是滋味。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4节 但?一旁的小云警官却惊讶道: “……什么?冯保成被他姐夫给亲手?杀掉了??” “啊?” 祁秒听懵了?,“冯保成……不是还在你?们局里接受审讯吗?” 云艳辉似乎也被手?机里的信息给弄懵了?,当?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几分钟后,才终于捋清事情经过: “派出?所的同?事申请逮捕令过去抓冯保成的姐夫,那人还拒捕逃跑……听说是个体育老?师,逼急了?跑得还挺快,抄了?小路,两个出?警的同?时都没把他抓住,被他慌不择路跑到了?平清道那边……刚好,就被开着警车押送冯保成的另两位同?事撞见。” “他姐夫被堵个正着,彻底狗急跳墙,从路上捡了?块砖头,没往警察身上扔,而是……直直砸向了?警车里,向外探头的冯保成,当?场把人砸死了?。” 祁妙:“……” 不是吧? 这什么狗血剧情? 怎么跟她写的小说似…… 诶? 某个小作者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当?年?写的小说吗? 小学时的祁妙,生了?一副侠肝义胆,崇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很?喜欢编些命运循环般的剧情—— 年?少时开的那把枪,在多?年?以后,子弹正中眉心。 而他姐夫当?年?扔出?的那块砖儿,一开始要砸的人,本来就是冯保成。 六年?后,也终于正中了?他的脑门?。 死得好啊,大快人心! 帮凶冯保成一死,六年?前的凶手?,如今又是拒捕、又是当?着警察的面蓄意杀人,量刑上就会判得更重。 昔日俩人吸姐精大战死抠男,现?在boy kills boy. 老?天有眼,世界意识又开始运转了?。 云艳辉还有点不满意,“就是可惜了?那几个同?事,当?着他们的面儿发?生了?命案,估计得背个玩忽职守罪了?。” 祁妙弯起的嘴角僵了?一下。 你?怎么回事啊小学时的祁妙同?学?! 会不会写文,会不会写文? 就不能变个陨石给他俩砸死吗? 等等! 祁妙捧着面碗,又是一顿。 当?年?她写小说的时候,年?纪尚小,浅薄的认知里,面对未来要考的大学,似乎只会纠结两个选项—— 考清华,还是考北大。 难不成…… 祁妙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日历。 6月6日,高考倒计时最后一天。 第25章 中午吃完饭, 下午上班的时候,云艳辉又把祁妙带回了局里。 按理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要寻求警察的帮助, 一般人只能待在办事大厅里坐着, 还得是在保持安静、不影响警察同志办公的情况下。 但他们局里领导和刘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由着云艳辉他们几个, 把?祁妙同学安排在了刑警队办公室旁边的茶水间里。 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套学校里的标配桌椅,还专门给她这位考生,提供了一个模拟高考的环境。 祁妙表示特?别?满意。 现实中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情况, 但既来之, 则安之, 小说世界里的高考也必须全?力以赴! 她按照高考的时间安排,自己掐表做了一套押题卷,批改过后, 又开始抱着学霸笔记复盘错题。 正伏案用功时,茶水间的门被从外面敲了两声。 “请进。” 是小云警官端了块抹茶蛋糕送了进来。 “妙妙, 复习得怎么样了?” 祁妙仰起头, 冲人谦虚一笑: “还成吧, 还成吧,考个清华, 应该不在话下!” 云艳辉:“……” 程屹也跟着过来看她,靠在门框边,闻言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咱们妙妙小神兵,别?的不说, 心态是真?的好。” 祁妙吃了口蛋糕, “又不光是心态,我实力也很强的好不好。” 她这话还真?没?夸大。 姑且不提当年写在小说里的设定?, 明天上了考场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就单说这个世界意识—— 不仅把?她家里的布局还原得一模一样,甚至把?她现实生活中的美术艺考成绩,也给复制粘贴了过来。 她中午吃完饭,用谈靳楚的手机登了自己的学信网: 美术省统考第一名、清美组织的专业校考考试第一名、通过专业课复试,并已拿到合格证书。 这也就意味着,上清华基本?十拿九稳。 ——只要她在接下来四天的高考过程中不出什?么岔子,文?化课正常发挥。 祁妙想着想着,脑子一懵。 可恶啊! 刚刚居然不小心立了个flag! 她双眼一瞪,猛然警惕地盯向手里的抹茶蛋糕。 “这里面……我尝着怎么有股蘑菇味儿?” 程屹:“……” 完了,给孩子吓得草木皆兵了已经。 云艳辉也有些?担忧地向他递过去一个眼神。 然后带上了商量的语气,温柔地摸了摸祁妙的头: “妙妙,你看咱们试卷也做完了,要不……劳逸结合一下?” 程屹赶紧附和,“就是就是,马上就该吃晚饭了,咱先不学了,去跟我们局里的心理咨询师聊聊天吧?” 祁妙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们是在担心,自己高考前的这几天遭遇了这么多事儿,心态会?出问?题。 你们这些?个纸片人……人还怪好哩。 小说世界创世主表示颇受感动。 “好,那我就过去看看吧。” 祁妙吃完蛋糕就跟着俩人动身,去了楼上的办公室。 没?等敲开门,她又想起了什?么。 回?过头问?:“谈警官呢?还在忙工作吗?我怎么没?见着他。” “谈警官……”程屹不厚道地笑了,“他在刘队那儿挨骂呢。” “啊?为?什?么会?挨骂?” 祁妙差点儿以为?他是犯了什?么工作上的错误,就听云艳辉解释道: “我们几个都挨骂了,刘队批评我们,身为?刑警,居然把?你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给牵扯进这么多桩案子里来。” “可是……” 祁妙想替他们说话。 “这三件案子,明明都是我先报的警啊,怎么能算被牵扯进来?” “一码归一码。” 程屹道:“你报了警,给我们提供线索、加快破案进度,是要颁发锦旗、给予表扬的,我们几个就不一样了,我们是刑警——” “如果我们能够提前掌握刑事犯罪动态,侦破案件,打击罪犯……那你,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民群众,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祁妙听完,沉默了一瞬。 “至于你小谈警官……”程屹提到自家好同事,没?忍住又乐出声来。 “刘队骂他骂到现在,主要还是在挑剔他检讨里的态度不够端正。” 他问?:“还记得你第一次在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天吗?” 祁妙点了点头。 记得,是她报警说,操场塑胶跑道下埋了一具尸体的那一天。 程屹接着道:“那天,你小云警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刘队就派了他过去,问?几个问?题,顺带再给你做做心理疏导。毕竟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同学,就独自报了那么大一起案子,怕你一时间承受不住。” “谁能想到,我那死心眼儿的同事,非得揪着你身上玄幻的通灵事件不放,甚至还打算过真?给你带到审讯室去,好好盘一盘。”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5节 祁妙神色窘迫,表情也有些?僵硬,“……呃,这这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信仰唯物主义,楼梯间里都贴着“科技兴警”标语的警察,不信她身上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挺能说得过去。 可小云警官却“嗤”了一声。 “这算什?么人之常情,真?正的人之常情是,天大地大,高考最大,倒计时就只剩三天,还跑过去给你一个学生添堵。” 温柔的女警姐姐说着说着,便翻了个白眼: “真?当谁都跟他似的,从小智商超群,十四岁就能考上顶尖学府,还长了个大心脏,泰山不崩于色……就是学不会?换位思考!” 损他呢还是夸他呢? 祁妙又沉默了。 当年写小说……金手指开这么猛的吗? 可她又想起了刘队电话里说过的一句话,随即问?道: “谈警官十四岁考上顶尖学府,那为?什?么后来要辍学呢?” “还不是因为?……” 程屹正要告诉她原因,话说一半却顿了顿,改了个措辞。 “因为?他想当警察,所以读金融读到大二就回?家了,自己闷头考了个警校,成了低我一届的学弟。” 好吧。 原来金手指还能开得更猛。 ……那让作者本?人考个清华,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程屹看了看手表,“快到饭点儿了,小谈也该回?来了,他不饿,刘队还得吃饭呢。” 祁妙听完,收回?心思,乖乖握上了门把?手。 “那我先进去了,不能耽误心理咨询师下班。” “好。” 云艳辉拍拍她的肩,“放轻松,我们咨询师人很和善的,不用紧张,就随便聊聊。” 两位刑警就这么看着小姑娘进了办公室。 站在门口说话终归不太好,他俩走到了楼道口。 程屹叹了口气。 “唉,希望妙妙后面几天能正常发挥吧,要是成绩被影响,我这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 云艳辉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她低头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什?么啊这是?” 程屹凑过头来看。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绣了字的小锦囊。 “幸运符,昨天夜里路过一座寺庙,向大师求的,保佑妙妙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要是放平时,程屹指定?得惊讶上一句:“云姐,你还信这个啊?” 但如今…… 碰上祁妙,他也开始跟着信了。 10年前埋在操场下的尸体也好,6年前死于高空抛物的盼盼也罢。 都等来了神兵天降,为?她们查明真?相、侦破悬案的这一天。 既然老天爷有眼,那就保佑保佑……搜查证物时,都在惦记学习笔记的、努力用功的祁妙小同学,一定?能得偿所愿。 小姑娘进了办公室,一待就是半个小时。 而谈靳楚已经从刘队那儿先出来了。 他正上着楼梯,就被趴在栏杆的两人喊住。 程屹笑着:“怎么说,又得写检讨啊?” 谈靳楚抬起头,向他们走了过来。 “这回?不用了。” 他挥了挥手里的三张纸条,“刘队重新?给批了假。” 然后递给了云艳辉和程屹。 “咱们仨,一人一天” “时间还是错开的,我懂了。” 程屹道:“刘队这是让咱们负责接送妙妙呢。” 云艳辉拿着自己的这一份,她的假在6月8日,高考第三天。 “那第四天呢?妙妙第四天还要考一门地理。” 谈靳楚道:“刘队让我送。” 程屹拿胳膊肘杵他,“应该的,负荆请罪嘛。” 他轻笑,“这算什?么负荆请罪。” 又偏头看向他们身后,“妙妙呢?” 程屹往里指了指,“去找咨询师了。” 谈靳楚盯着那道门,捏着假条的手微微紧了紧。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却打开了。 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从里面蹦哒了出来。 人家不仅没?担惊受怕,还特?开心地跟局里的咨询师挥手: “谢谢姐姐,姐姐你待会?儿也要去吃饭哦!” -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谈靳楚开着车,载着下班的云艳辉,又把?祁妙送到了她家里。 祁妙坐在副驾上,这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 除了程屹警官送的钢笔、小云警官送的学业符,刘队颁发的一卷锦旗,还有谈靳楚给她带回?来了一样东西。 ——念念姐姐写给她的感谢信。 祁妙泪眼汪汪地看到最后,手一翻,发现还附着一张复印件。 她愣了几秒,才认了出来。 复印件上,应该是周念念辍学那年,给那位资助她的物理老师寄的道歉信。 六年前,她被迫放弃学业,带着盼盼逃到了a市群蝇街,没?敢告诉恩人真?相。 她知道,救急不救穷。 况且,那位物理老师本?就已经供她读了几年书了,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就更不能再找别?人帮忙了。 所以,周念念的信里,只说是自己没?有考上大学,让老师不用继续打钱资助她了。 而一周后,物理老师又给她回?了一封。 信纸上,除了写着当年那道,周念念错得漏洞百出的物理题,还有简短的一句话—— “高考不是全?部,挫折终将过去,愿你以后步步都是好机遇。” 祁妙看得鼻子更酸。 念念姐姐并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梦见了那位老师。 现在之所以把?这些?复印了送给她,应该也是为?了,让她放平心态,好好高考吧? ……可她自己呢? 若是没?有出意外,念念姐姐后面,说不定?也能读大学的。 祁妙又开始意难平起来。 谈靳楚朝后视镜看了两眼,手上稳稳握着方向盘,唇角抿紧了一下。 他的声音依然淡得听不出感情: “周念念今天……状态挺好的,他的公公婆婆知道了冯保成的死训,来公安局哭闹无?果,也只能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冯家的宝贝儿子没?了,留下的血脉,只有周念念生的亲女儿。 钱和房,就算不想给,也只能留给周念念了。 “她还让我问?你,说她想给女儿改个姓,以后就叫周乐安,好不好听?” “嗯……好听。” 祁妙坐在后面,抹了把?眼泪,使劲点着头。 今晚月明星稀,也是个好天气。 祁妙躺在小云警官床上,一夜无?梦。 - 6月7日,高考的第一天。 云艳辉照旧要上班,负责接送祁妙的,是谈靳楚。 昨晚没?有给出的礼物,他今天也正式补上。 谈靳楚开车带她去考场,吃早饭的时候,递给她一个黑色的、老年机模样的东西。 祁妙没?见过,“这是什?么啊?” “对讲机,不会?被屏蔽信号。”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6节 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动作忽然一顿,眼神变得鬼鬼祟祟。 “……什?么意思?你要给我传答案,让我作弊吗?” 谈靳楚:“……” 他无?语了几秒,才道:“你老老实实考试,对讲机不要带进考场,放包里就行。” “哦哦。” 她把?对讲机搁在桌子上,研究着开关,喝了一口豆浆,又语出惊人: “谈警官……那你这算不算是公器私用啊?” 谈靳楚已经想把?对讲机给要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这不是我们警用的,这是我去年下乡抗洪,单位临时发的。” “啊?” 祁妙自己还先嫌弃起来,“那它现在有什?么用啊?” “……我调好了频道,你在学校里有什?么急事儿的话,可以随时联系到我跟云警官、程警官他们。” “哦哦。” 谈靳楚教给她使用方法,祁妙学会?了,才把?对讲机塞进了背包里。 吃完早饭,她跟着其?他考生一起,走进了考点学校的大门。 祁妙本?来是被分在自己就读的a市第一重点中学的,考点临时变更,换成了现在这个大学城旁边的职高里。 第一天,上午是语文?。 她刚好背了某位学霸留下的作文?模板和素材,直接下笔如有神。 一边挥毫,一边还在心中嘟囔。 行行行,也算顾寻你小子功德一件,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叭! 下午要考的则是数学。 试卷一发下来,祁妙傻眼了。 她甚至开始生气。 趴在草稿纸上,咬着牙,吭哧吭哧做题。 怎么回?事儿啊你这个世界意识? 我是让你想想办法,还原上清华的设定?,而不是让你……把?原本?就长在我脑子里的bug,也1:1还原了过来! 无?语死了! 第二天下午考英语。 小云警官专车接送,还安慰祁妙,考过的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想那道没?做出来的数学压轴题了。 祁妙点点头。 走到校门口,正低头掏出证件,准备接受门卫检查时,忽然被一个冲出来的人,迎面撞了一下。 她没?站稳,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撞她的是个女孩子,跑得很急。 祁妙更急,都顾不上叫疼,翻身抓起地上掉落的牌子,看了一眼名字,就朝那人的背影喊: “花添锦同学!你准考证!” 女孩子听到才回?头,而另一只胳膊抢在前面,把?趴在地上的祁妙给扶了起来。 还是个熟人——许如愿。 大小姐的心态似乎也调整得差不多了,还能损她一句,“祁妙?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学习雷锋啊。” 祁妙则跟她表演一个什?么叫废话文?学:“好巧好巧,你也来考试啊?” 许如愿没?再搭理她,看向折回?来的女孩子,“把?人撞倒了都不知道说声对不起吗?” 那个叫花添锦的女生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事吧同学,我急着回?家,跑太快了。” “没?事没?事,”祁妙一边拍着身上的泥,一边问?她,“你是有什?么东西落家里了吗?” “对,我忘带身份证了。” 许如愿:“那让我叔叔送你吧。” 祁妙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就你能学雷锋?” 小插曲过后,这天的考试依然顺利。 第三天有两门,上午物理,下午化学。 程屹警官开着车,里面还带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德牧黑背。 听他介绍说,这是位没?考上编制的淘汰犬,名字叫笨笨。 来时的路上,他们还在路边碰到了这个考点负责护考的刑侦大队、警犬中队的训导员,人家身边带着的,则是正式编制的警犬。 程屹道:“没?事儿的,妙妙,我们笨笨没?考上,你肯定?能考得上心仪的大学。” 第三天高考也顺利结束。 转眼来到了第四天下午,祁妙只剩最后一门地理。 开车送她的是谈靳楚。 交管大队维持交通秩序,其?他警种保障考点周边安全?——刘队刚好把?他安排到附近片区。 谈警官把?她送到大门口,随即就投入工作之中了。 祁妙则背着包,一个人往学校里走去。 地理也碰到了一道很难的题,不过还好是选择。 她做完了试卷上的其?他题目,仔细检查了好几遍。 临交卷15分钟铃声敲响时,那道题还是没?有钻研出来。 既然常规的方法做不出来,那就只好搞玄学了。 她拿起草稿纸,大笔一挥,画了一个田字格。 依次写上4个选项,然后闭上眼睛拿着笔,从中间的点出发,开始一圈一圈,不停地绕圈画着。 她打算倒数100,待会?儿笔尖停在哪个格子里,就选哪个选项。 一边画,她还一边在心中默念: 老天爷!笔仙!世界意识! 该你们显灵了! 给信女一些?指示吧! 也可能是她太虔诚、太投入,画着画着,忽然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领域一般,旁边同学奋笔疾书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了。 鼻腔中,似乎还若隐若现地钻进了一缕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不像是在考场,倒像是在哪个湖边。 不对劲! 祁妙猛地睁开眼,下一秒,浑身冷汗之冒。 因为?那张用来画圈的草稿纸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 笔迹非常陌生,祁妙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以及,一个在她眼皮子底下、手不受控制地、正书写着的半个字。 祁妙依稀判断出,这是个女字旁。 ……好? 好?! 好你个大头鬼! 臭笔仙!坏笔仙! 玩归玩,闹归闹,能不能别?拿你妙姐的高考开玩笑?! 本?来胆子很小、很怂很敬畏鬼神的祁妙,在高考最后五分钟的节骨眼上,这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眼泪,眼泪不能掉,打湿上了试卷,成绩是要作废的。 她瞬间变得无?比坚强勇敢,左手握上右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吭哧吭哧跟笔仙抢控制权。 让我写完!让我顺利交卷啊! 下一秒,她两条胳膊的力气忽然没?了。 一股失重感侵袭袭来,紧接着,她鼻腔酸涩,嘴里像是被水猛呛了一大口。 祁妙很熟悉,这跟她小时候学游泳溺水的感觉非常像。 她完全?睁不开眼睛,也无?法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 祁妙猛地抢过笔,抬起胳膊,用尖锐地笔尖扎向了左手手背。 “嘶——” 疼痛过后,意识终于从幻境之中解脱。 再睁开眼一看,草稿纸上,还多了一个选项。 ——b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7节 祁妙却浑身发抖,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花添锦…… 她心中默念,花添锦,花添锦…… 那个在校门口撞到她的女孩子! 顾不上邻桌考生那惊恐的眼神,祁妙花一秒时间填涂答题卡,“噌”地站起了身。 试卷放在课桌上,也不顾带着异样神色向她走来的监考老师,径直冲出了考场的门。 那是一位负责的女老师,见状焦急地跟在祁妙身后追了出来。 但她不能打扰其?她考生,只好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这位同学,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考场,有什?么情况可以跟我反映……” 但祁妙垂着流血的左手,只是哆嗦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向老师鞠了一躬,转身抓起自己的背包,闷头继续跑。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向您解释。 她一边跑,一边还拉开拉链,拿出了谈靳楚留给他的对讲机。 快步冲下楼梯,大声喊道:“谈警官,云警官,程警官!能听到吗?” “有个叫花添锦的女孩子……淹死了!” 第26章 祁妙又一次出现在了医院病房。 不过这一回倒是跟之?前不同, 她并没有陷入双眼瞳孔扩散的昏迷状态。 而是在?笔尖扎疼自己、从幻境中解脱后,就?始终保持着意识清醒的状态。 ——然后,清醒地一脚踩空了台阶, 又被书包带绊倒, 直接滚了两圈,摔在?了一楼大厅地面上, 把自己的右腿给摔骨折了。 巡逻的场外监考员听见了动静,立马快步赶来,上前询问她的情况。 但?当?时的时间, 距离那门考试结束还有两三分钟。 监考老师们下意识以为?, 祁妙只是提前交卷, 或者?打算第?一个冲出考场,接受外面记者?的采访。 毕竟这种情况,年年都会出现, 他们也见怪不怪。 甚至,第?一天考语文的上午, 隔壁考点就?有个男生为?了作秀, 作文都不写, 跑到学校大门口,面对记者?镜头, 大喊:“狗策划,加强李白!” “这位同学,你没事?儿吧?” 一位女老师搀扶住了她的胳膊,“试试还能站起来吗?” 祁秒被两位老师架着, 右腿小腿乃至脚踝处, 持续传来钻心?的剧烈胀痛感。 她疼得呲牙咧嘴。 手掌在?滚下来的第?一时间企图撑住了地面,现在?也被摔得发麻。 至于刚刚攥着的对讲机, 则在?她摔脱手之?后,不知?所踪。 “哎呀!” 架着她的女老师注意到了她的左手,“怎么流血了?被笔扎到的吗?” 偏偏祁妙从小就?是个泪失禁体?质,动不动就?爱哭。 刚刚一会儿功夫,她又是被幻境溺亡的感觉吓到,又是被自己扎了一下,还从楼梯上滚落。 早已不知?不觉间,鼻涕、眼泪一齐糊了满脸,看着惨不忍睹。 几个老师说着,就?要?把她往医务室里送。 祁妙拖着负伤的右腿,依然不忘正事?。 她更着急了,慌忙喊道:“老师别管我,别管我……你们赶紧报警!有个考生掉水里淹死?了!” 此言一出,两位女老师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满脸狐疑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有考生掉水里淹死?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妙下意识说:“就?刚刚……” “刚刚?你确定吗?” 旁边那位男老师更是直接道:“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人掉在?哪里?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夺命三连问一下子?把祁妙问住了。 她不清楚右腿到底被摔成了什么样,只知?道自己快要?被疼晕过去。 咬牙强撑着说上几句话后,更想趴在?地上抱着腿使劲哭嚎。 脑子?里纷乱如?麻,一时间完全想不出怎么跟几位监考老师说明情况。 见她这诡异反应,俩女老师开始忍不住怀疑,这个考生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了。 难不成考试没考好,开始发疯? 不然,她刚刚一直坐在?考场里,怎么会知?道有人落入水中淹死?呢? 整栋教学楼外并没有什么湖,从窗户看下去,也只能看到其他几栋教学楼。 “同学,这是你携带的东西吗?” 正当?祁妙忍着剧痛,纠结要?不要?说出实话之?际,另一位男老师把她摔到一边的对讲机捡了过来。 他似乎研究了一番,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很是严厉:“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祁妙见状,却抓住机会,强撑起一口气?,伸长了脖子?,冲男老师手中的对讲机大喊: “谈警官!你离得最近,赶紧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水域!” “你在?干什么?!” 她这一举动,更是让老师们警惕起来,如?临大敌。 男老师把对讲机高高举起,横眉冷竖:“说!这是不是你跟外面保持通讯的工具!” 考点的屏蔽器能够覆盖整个学校,包括周边的超市和文具店,手机完全不能打电话上网。 而这个考生,居然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这就?怪不得他们几个认真负责的老师们会如?此紧张了。 祁妙惨白着一张脸,额头上大汗淋漓,彻底说不出什么话。 男老师还要?再呵斥她几句,他手中的对讲机里,却忽然传出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冷静,理智,不容置疑。 “我是a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刑警,谈靳楚。” 女老师一愣,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你是警察?” “是。” 对讲机里的声音道:“麻烦你们,先把祁妙送进医院里。” 男老师并没有听完就?相信,“你怎么证明你是警察?” 谈靳楚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接着安排道: “另外,请尽快确认你们考点是否有一位叫花添锦的女考生,并找到她的监考老师,我们需要?了解情况。” 对讲机那边,他说完就?切断了通讯。 祁妙也只听到了这些,就?被送到了校医务室,然后被开车带到了那个,她接连去过好几趟的医院里。 见到几位熟悉的医生,她才算是放下心?来。 脑子?一清醒,她也能慢慢复盘起考场中的突发状况。 而在?担心?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同学安危的同时…… 祁妙也产生了一个深深的疑问—— 明明这几天,她都十分注意饮食,一日三餐都得跟人确认好几遍有没有蘑菇,可为?什么还会在?考场中进入通灵状态呢? 招来笔仙应该不现实,她仅仅只是在?田字格中画了圈圈而已,跟网上的笔仙仪式完全不同。 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没等她思索出结果,医生就?要?带她进去拍片子?了。 祁妙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下午17:43。 - 时间倒退到一个小时前。 四点四十多分的时候,谈靳楚接到了通知?。 a师大折桂校区与鸿雁第?二职业技术学院中间,浮萍湖东南角,有居民报警说,刚刚发现了一具女尸。 接线员迅速做出调度,谈靳楚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刑警,便安排了他赶往现场。 路上的交警得知?情况,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就?将他送到了地方。 而那时,祁妙还在?考场中认认真真答题。 可他的这趟出警,虽然赶在?了祁妙用对讲机通知?他之?前,但?对于其他的居民来说,还是来晚了一步。 谈靳楚穿过形同虚设的铁丝网,来到浮萍湖东南角时,现场已经?站着十几个围观群众。 浮萍湖是人工湖,跟折桂校区一起建的,只有十几年的历史,还尚未出过什么人命。 那些人都拿着手机,驱也驱不散,见几个警察来了,走远了一些,依旧对准这边的方向,企图拍些照片。 谈靳楚的同事?拉起警戒线,继续警告凑热闹的无关人员。 他则蹲在?地上勘察一番,又站起身,看向了一旁站着的两个中年男子?。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8节 也是这桩案子?的报警人。 一经?询问得知?,这俩还都不是本地人。 他们开着大货车送完货,在?归途中经?过这边,想着今晚找个酒店,躺大床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继续赶路。 又因为?俩人都爱钓鱼,所以就?跟着导航,拿着钓鱼用具,来东南角打窝。 谁成想,刚甩出去一杆,就?发现茂密的芦苇丛后,水面上漂浮着一具女尸。 俩货车司机都吓得不轻,到了这会儿,还在?磕磕巴巴地跟谈靳楚解释: “警察同志,我们以前只在?网上看见别人说,钓鱼钓到个死?小孩儿,哪能想到这事?儿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谈靳楚打断了他们的废话,“尸体?是你们俩打捞上来的吗?” 这一重?要?信息,他们俩在?报案的时候居然直接给模糊了过去。 俩大男人听见警察当?面这么问,低着头支吾了两声,才往站到警戒线外的一个妇女那边指了指。 “……我俩没敢碰,是那个大姐自己下水给捞上来的。” 另一个司机还想着找个合理的借口,“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见,不是说要?保护第?一现场嘛……” 保护现场? 谈靳楚听了,垂眼看向地面。 湖边土壤含水量高,常年湿润松懈。 而此时,更是被人踩满了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脚印。 以及撒了一地的鱼饵。 大部分蚯蚓都还是活的,长长一条,在?草里、泥里乱咕蛹。 好在?救护车今天也有护考任务,本就?停在?考点附近,一接到通知?,立马跟在?谈靳楚后脚赶来湖边,将女尸抬走。 抬走之?前,同事?给全身泡得有些浮肿的女孩子?做心?肺复苏时,谈靳楚正好听到了对讲机里,祁妙的声音。 他们的初步判断,再加上祁妙的话,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警戒线外,围观群众不仅不肯离开,更有甚者?,找了个角落偷偷开启直播。 同事?们冲过去,又是一通呵斥。 谈靳楚顾不上管,又问了两位报警人一些问题,记录过后,放眼望向四周。 余光撇过湖中水面,他蹙起眉,微微眯起了双眼。 水里的一节枯树枝上,似乎勾住了一条蓝色的缎带。 他俯下身,拿起地上的鱼竿,在?两位货车司机不解的视线中,调试好渔线长度。 独自跨过一片芦苇,跳到岸边水域的石块上站稳,利落甩杆。 然后,俩司机就?亲眼看着,这位年轻的警察同志,从水里钓出来一样东西。 是张准考证。 挂着蓝缎带,包着塑料防水外壳。 虽然里面的纸不可避免地被水浸湿,但?上面的字迹依然能够辨认出,女考生的名字。 ——花添锦。 而这时,他随身携带的警用对讲机又传来声音。 是他们刑警队里的法医。 同时,也是谈靳楚的师姐。 对讲机里,女人的声音比他的还要?冷漠。 “你那边有什么结果吗?” 谈靳楚如?实回答道:“现场勘查的同事?还没到……” 女法医语气?不耐,“你没长眼睛吗,自己不会看?” 习惯了他师姐的行事?作风,谈靳楚也没反驳什么。 因为?没有带手套等勘察工具,他并没有对打捞上来的女尸做过多的检查,现在?只能说出自己凭肉眼看到的一些信息。 “落水女孩没有任何生命体?征,面部青紫,轻微肿胀,脖颈中有出血点,她的眼睛我还没看,但?初步推测,她在?死?前遭受过捂口和掐颈等行为?。” 他握着对讲机,矮身蹲了下来,眼神专注,继续道: “现场地面遭到了部分破坏,除围观群众的脚印外,只能看出泥土有明显的翻动痕迹……草呈同一方向倒伏,有连续的拖拽痕迹,没有间断。” “除此之?外,现场还发现了她的准考证,但?她左脚上,少了一只鞋,我和同事?并没有在?附近找到。” 说完这些,谈靳楚又站起了身,缓缓道出自己的推断: “这应该不是意外的事?故,是他杀。” 第27章 下午五点十八分, 谈靳楚队里负责痕迹检验的几位同事,终于赶到了现场。 但他们将?搜查范围扩大,依然没有找到花添锦左脚上丢失的那只鞋。 不过也有一些新的发现—— 痕检同事在围观群众踩踏过后、乱糟糟的泥巴里, 找到了几缕白?色的脱落纤维。 以?及掉落的两根长发。 不经?过检测, 仅凭肉眼无法确定?这两处新发现,是否属于花添锦身上的东西。 他们用相机细致拍摄了现场后, 决定?先回到科室里做进一步的化验。 包括那个女孩子的尸体,医生确认其死?亡后,也将?送往刑警队技术处的法医科室。 但谈靳楚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去。 他看了一眼腕表, 时间距离高考最后一门科目结束, 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程屹跟几位同事接到通知后, 赶往了祁妙和死?者花添锦的考点学校。 也就是距离这片人工湖800米左右的鸿雁第二职业技术学院。 谈靳楚在对讲机中跟程屹交流了几句,也迅速赶了过去。 负责花添锦考场的几位监考员,在学校的全力配合下, 也都被?分别请到了几间办公室里。 由于高考的监考员每科都要更换,四天下来, 负责这个考场的, 一共有十二位老师。 他们直到第四天的最后一场考试, 都在认真?坚守岗位。 程屹过来的时候,这些?老师们严格按照高考规定?, 刚刚把收齐的试卷和考试记录表一起?送到政务办公室,清点无误后,才接受警察的询问。 但高考是异校交叉监考,这些?监考老师们对花添锦这位考生的了解, 也仅限于考场上的一面之缘。 所以?问起?来也比较节省时间。 谈靳楚走进办公室时, 程屹已经?记录得差不多了。 他本就皮肤偏黑,此时可能又是惋惜于一位18岁的花季少女就这样失去生命, 面色更显沉重。 见自?家同事来到身边,便?把手中的本子递了过去。 开口问出的第一句就是:“那个女孩子的死?亡时间,能够确定?了吗?” 谈靳楚拧着眉翻阅记录,“还没进行尸检。” 而他翻到第6页时,也明白?了程屹为什么会先这样问。 因为第6页记录的,是6月10日,高考第4天,也就是当天,花添锦考场中,上午监考历史科目的老师,所提供的信息。 一共一男一女两位监考员,虽然是分开进行的询问,但都不约而同地给?出了相同的回答—— 08:00—09:30时间段的历史考试,该名考生,缺考。 程屹叹了口气道?:“我怀疑……她?很有可能,就是在今天早晨或者上午出意外的。” “不是意外。” 谈靳楚原就清冷的声音,在说出残忍事实的时候,往往更显冷漠。 “这个女孩子,在落水之前被?人掐过脖子,而且——” 他闭了闭眼,少女被?从水中打捞出来后的尸体惨象,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死?亡时间还要再往前推,我没给?她?做尸检,但目测……这个女孩子更有可能,在昨晚就遇害了。” 程屹听?完,咬着牙,低低骂了句脏话。 他并没有怀疑谈靳楚的推断。 自?家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同事,年幼时就跟随着当过几十年法医的亲爷爷学过不少东西。 虽然在考上警校后,没有往法医方向发展,但基本功依旧扎实,连他那位冷冰冰的师姐,也显少挑得出来专业上的毛病。 因为没有怀疑他的判断,所以?程屹就更恼火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歹徒,才会在高考期间,对一个高考生下死?手? 谈靳楚的眼睛里也有几丝韫色,他翻着记录本,又将?监考老师们提供的信息,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高考第一天,监考语文科目的两位女老师,都对花添锦有一些?印象。 因为这个女孩子长相漂亮,又坐在讲台前的第一排,所以?就多留意了几眼。 但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只是说这个女孩子态度端正,从开考到交卷的最后一秒,始终在认认真?真?答题。 下午数学科目是两位男老师,倒是记录了一些?不同的信息。 ——花添锦哭了,双手抓着长发,神情异常懊悔。 不过老师们也补充,数学有几道?压轴题难度很高,并非花添锦仅有自?己产生了此类情绪。 数学考试过后,学校里、甚至是网上,都有不少学生唉声叹气,哭着说自?己考砸了的。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49节 相比之下,高考第二天下午,英语科目的两位老师所提供的信息,更有价值一些?。 他们说,那场考试,花添锦迟到了。 她?给?出的解释是,身份证忘带了,又赶回去拿的,才来回耽误了时间。 由于开考才过9分钟,监考老师用金属探测器扫描后,就让她?进场考试了。 程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特?地给?谈靳楚指出: “她?前一天都没有忘带任何东西,第二天英语又安排在下午,有充足的检查时间……你说会不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影响了她?的心态才导致丢三落四?” “嗯,”谈靳楚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合上记录本,又问:“花添锦的家长和学校老师都联系到了吗?” “联系到了。” 程屹说:“高三老师不能担任高考监考员,所以?这几天都没有在校工作?,云姐那边已经?带人去老师们家里走访了。” “好,有云姐在就不用过去了。” 谈靳楚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咱们去调取附近的监控视频。” 几位警察都准备一同离开。 穿过楼道?时,途经?暂时存放高考试卷的政务办公室。 走路目不斜视的谈靳楚,偏头看过去了一眼。 他轻声道?:“四点五十多分的时候,妙妙身上,又出现通灵现象了。” 程屹闻言,也有了一瞬的沉默。 他自?然也在对讲机中听?到了妙妙的声音,由于距离较远,并没能迅速赶去。 但在开车过来的路上,他跟云艳辉一样,心里也担心得不行。 本来高考前几天出的事儿就够多的了,他们几个都怕妙妙会被?影响考试状态。 这下子可好,直接在考场上出了岔子。 程屹是既忧虑,又焦躁。 现在还多了深深的困惑。 他低声问了一句,“你说,妙妙这几天都没吃菌子蘑菇,怎么会又通灵了呢?” 程屹的问题,谈靳楚也在思索。 高考这四天,祁妙的每顿饭,他们三个都进行了监督和记录。 云艳辉那里甚至还有一张表格,一日三餐,具体在哪家店点了哪样菜,悉数记录在案。 但他只是道?:“这个问题,咱们之后再好好研究,现在最该关心的,应该是妙妙的……最后一门考试。” “要不,”程屹看向他,“给?妙妙打个电话问问?” 高考已经?结束,学校的屏蔽仪也被?关闭了。 下了楼后,谈靳楚立即给?备用机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那边的声音似乎比他还要急切。 “谈警官,你们找到那个叫花添锦的女孩子了吗?” “……找到了,在你们考点东南侧800处的浮萍湖边。” 祁妙坐在病床上,拍完片子确认骨折后,医生给?她?的右腿打上了石膏。 她?握着手机,担心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还能抢救得回来吗?” “不能了。”谈靳楚轻说。 虽然早就有了这种预料,但祁妙还是一下子变得很失落。 她?想起?在考场上跟“笔仙”争夺控制权,懊悔地皱了皱眉头,声音又开始哽咽,“是不是……我报案太晚了,耽误了她?的治疗时间?” “妙妙,你不用自?责,她?的死?亡时间虽然还没有确定?,但绝对不是在今天下午,更不在你考试的时候。” 谈靳楚这么一说,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是晚上……是晚上!我在幻境里濒临灭亡的时候,睁开了一次眼,看到的景象很黑很黑,应该就是在晚上……” 可谈靳楚的关注点却不在她?提供的线索上,而是—— “你为什么会在幻境里濒临灭亡?” 祁妙自?己也没能想明白?。 “我不太清楚,这次通灵好像跟前两次有点不太一样。” 她?说着说着就又想掉眼泪了: “我好像跟她?通感了,她?落入水之后还醒着,一直挣扎着想往上游,可后面还是体力不支……” “我最终,只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漂浮在水里的准考证。” 短短几句话,她?给?出的全都是极有价值的信息: 1、花添锦并非死?亡后被?人推入水中 2、她?会游泳 这两条,只有祁妙这位能够通灵的小神兵,才能够在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的情况下,做到亲眼目睹。 她?还回忆起?了一点,压抑着哭腔,认真?道?: “谈警官,我第二天考英语的那个下午,曾被?她?在校门口撞倒过一次,当时就是我给?她?捡的准考证,她?说她?身份证忘家里了,急着回去拿…… 甚至不忘提醒他们,“是许如愿家里的司机叔叔把她?送回去的,你们可以?去找他了解情况。” “好,我知道?了。” 谈靳楚答应下来,话音却又一转: “我听?考点学校里的巡考员说,你冲出考场后,左手还受伤流血了。” 他温声问:“是为了强行从幻境中挣脱出来,自?己弄的吗?” “……是。” 祁妙小声道?:“对不起?,我当时太急着答题了。” “没有什么需要对不起?的。” 谈靳楚又问:“既然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了,为什么不等考试结束再出考场呢?”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里掺杂了一些?委屈。 她?说:“……谈警官,这个问题,别人可以?问我,但你们不应该这么问……” “那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自?然比我的高考更重要。”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也知道?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没有任何人道?德绑架我,但我如果不提前冲出考场报案,我会更过意不去的……” “嗯,妙妙,你这次非常聪明勇敢。” 谈靳楚没有吝啬他的夸赞,“我们很感谢你的报案,也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的这些?线索。” 声音轻而柔和。 他最后问:“所以?妙妙……你的地理试卷,写完了吗?” 祁妙握着手机,坐在病床上,盯着右腿上的石膏,咬唇愣住了。 在过去的短短几个小时里,她?被?监考员和巡考员逼问,为什么在包里携带对讲机,被?考点学校的警卫逼问,为什么会知道?花添锦的消息…… 很多很多人都在问她?,一遍又一遍,态度严厉。 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她?这么一个无辜的高考生,有没有在她?最重视的高考考场上,把试卷给?写完。 “……写完了。”缓了一会儿,祁妙才开口,“但有道?题不会。” 她?掺上了闷闷的鼻音,“我跟花添锦通感后,她?在我草稿纸上写了很多字,还有一个选项b。” 又道?:“刘队半小时前来医院看我了,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希望他试一试,能不能从监考老师封好的草稿纸里,拿到我的那一张。” 祁妙抬手抹去眼泪,语气笃定?:“我觉得,她?濒临死?亡前,都要借我之手写下的话,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第28章 “明白了。” 谈靳楚对她的线索给予了十足的信任, “稍后我们会去花添锦家里走访,找到她平时的试卷和笔记,再请你比对一下字迹。” “嗯嗯, 好。”祁妙配合地答应道。 即使在电话中看不到, 她也坐在床上,用力地点?着头。 这?一次通灵的时间短, 看到的画面少,她能提供的帮助只有这么多了。 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再?要说的。 又考虑到, 他们刑警队现在一定需要争分夺秒地侦破这?桩案子, 给遇害的女孩子一个交代?。 时间紧, 任务重?,祁妙不打算再?耽误谈靳楚办案。 “那谈警官你接着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但谈靳楚并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听考点?学校的巡考老师说, 你冲出考场后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他关?心道:“拍过片子了吗?是?什么情况?” 这?趟去鸿雁职高,几位同事除了对花添锦考场里的监考老师做了一些询问, 也从几位巡考员那里收到了一些消息: 有一个提前冲出考场的小?姑娘, 行?为举止极其怪异, 腿都被?摔的不能动弹了,却?口口声声要报警。 谈靳楚当时就听得皱起了眉, 因?为根据他们的描述,祁妙的伤情很有可能是?骨折。 祁妙握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打了石膏的右腿,神?情有点?儿窘迫。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0节 下个楼梯都能跌倒, 也太丢人了。 “……呃, 拍过片子了,不算太严重?, 轻微骨折,休养个两三周应该就差不多了。” 电话里,小?姑娘语气故作轻松,像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谈靳楚垂下眼睫,叹了口气,情绪更加复杂: “伤筋动骨100天,哪怕是?最?最?轻微的骨折,也得4~6周才能完全?愈合。” 似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道:“妙妙,这?次辛苦你了。” 祁妙听完,“嘿嘿”傻笑两声:“不辛苦,不辛苦。” 还要殷勤道:“谈警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再?找我。” “需要帮忙……你就会答应吗?” “肯定会呀,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 “嗯。” 谈靳楚勾起一个浅笑,“那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操劳费心,照顾好自己。”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他想到祁妙之前说的通感,以?及感同身受的溺亡,凝眉叮嘱道,“最?近几天,千万不要再?吃菌子。” - 结束那通电话后,祁妙本想再?好好地回忆一下考场及幻境中的景象,顺带琢磨琢磨这?次发生通灵的原因?。 但接连几天的高考压力,还有幻境中过度透支的精气神?,让她抵不住困意,闭上眼,就足足睡了5个小?时。 再?度醒来,摸过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妙妙醒了?饿不饿呀,想吃什么?我下楼去给你买点?儿。” 祁妙闻声望过去,原来是?小?云警官。 云艳辉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病床上的小?姑娘已经坐起来了。 她这?一下午走访了花添锦好几位老师和同学的家,回到局里,又开了个研究案情的会。 忙到十点?钟才总算抽出空,来医院看看这?位不幸负伤的小?神?兵。 “不用麻烦了,小?云警官,我下午打石膏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刘队当时给她办了住院,吃的是?医院食堂提供的晚餐。 “那好。” 云艳辉坐到床边,顺手挑了个模样最?好看的苹果,开始仔细削皮。 “刘队让我告诉你,最?后一场地理考试的事儿不用担心,他亲自去你们考点?,跟监考员一起调过摄像头了。” 祁妙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应该没有违规吧?” “没有啊。” 云艳辉笑笑,“刘队说了,你既没有携带违禁物品进入考场,又没有扰乱考场秩序,正常提前交卷而已,完全?没有违规。” “那、那我交卷前的几分钟呢?” 她还是?有点?儿担忧,做贼心虚般压低了声音,“我那段时间通灵了,写了很多跟考试无关?的、怪异的东西……” “哦,你是?说——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呀?” 云艳辉冲她眨了一下眼,“咱们又没写在答题卡上,不会影响成绩的。” 祁妙挠了挠头,“可我当时的举动,不会显得很可疑吗?” “当然不会。” 云艳辉把削好皮、切了块的苹果盛在盘子里,递给她。 “碰见不会的题,还不让画圈圈随便?蒙一个了?再?说了——” 小?云警官话音一转,“就你们考场上,还有个考生写到一半儿,直接抬手扇自己巴掌的呢,隔壁一栋楼,也有个学生太困,拿笔扎自己胳膊提神?的。” 她顿了一下,思索道:“对了,这?几天我还在网上刷到,你们高考生有个梗,叫什么来着……” 祁妙沉默了两秒,然后道: “考完数学,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对对对,发疯文学嘛。” 祁妙:“……” 可再?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现在年轻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干出点?儿什么来,都不算稀奇。 至于草稿纸上的那几句“我不想死?”…… 对于经常把这?个字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考砸了,我死?定了”的高中生而言,牵强了一点?,但也能说得过去。 祁妙拍拍胸口,缓缓松了一大口气。 从盘子里叉起一块苹果,边吃边问道: “那草稿纸还能拿回来吗?我真的觉得跟花添锦的案子有很大的关?联。” 甚至可以?说……是?那个殒命的女孩子,最?后的遗言。 云艳辉摇了摇头,“这?个不太好办,你们高考生用过的草稿纸都是?要收走封存的。” 祁妙其实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高考规定,草稿纸不允许带出考场。 不仅是?为了防止提前泄露信息,也是?为了老师在批改试卷时,如果发现两张高度雷同的试卷,就可以?调取草稿纸,来鉴定是?否存在作弊抄袭的行?为。 他们的试卷、答题卡、草稿纸,全?都要统一收齐,送往考试院,还要在那里保存半年。 “不过……” 云艳辉道:“刘队走了合理的审批流程申请查阅,然后拍了一张照。” 她拿出手机,翻出来递给祁妙看,“你看看,是?这?个没错吧?” 祁妙把头凑了过去。 当那几句话再?次呈现在眼前,刹那间,她的脑瓜子还是?“嗡”地一下。 花添锦在弥留之际写下的字迹,可谓扭曲又诡异。 除了几个“我不想死?”和“对不起”,那半个没有写完的字,也充斥着浓浓的疑点?。 带女字旁的字有很多个,一时间很难确认出她想写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另起一句话,写在开头的那个人称代?词“她”? 还是?,杀害她的凶手的名字? 以?及那个极其仓促的字母“b”。 是?她写下的选项,亦或是?…… 不对! 祁妙皱着眉一怔,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苹果。 下一秒急切道:“小?云警官,花添锦要考的都是?什么科目,有没有地理?” 云艳辉被?她问得愣了几秒,仔细回忆了一下。 现在的高考跟她上高中那会儿不同,以?前都是?直接文理分科,后来从2017年起,a市开始实行?3+3新高考模式。 除了语数外,还要再?选三门科目。 花添锦选的好像是?物理、化学,还有第四天上午要考的……历史。 “没有地理,她没选这?一门。” 祁妙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都被?她自己攥得指甲泛白。 新高考的学生在高一下学期正式选科,但他们通常在上学期就已经确定了方向,几门科目的学习上也会有侧重?点?。 花添锦既然选了历史,又怎么能够替她做出那道特别难的选择题呢? 那道题是?天文地理,牵扯到自转公转、晨昏线、经纬度、日期以?及时差的计算,并非人文地理那样,可以?通过常识选出正确答案。 哪怕花添锦还没忘记高一学过的地理知识,面对这?道题的计算量,也不可能在溺死?前还有精力做得出来。 那个写在草稿纸上的“b”,绝对不是?地理题的选项! 她居然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劲。 祁妙懊恼地锤了一下床,立马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小?云警官。 云艳辉认真听完她的分析,神?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好,谢谢妙妙。” 她点?头,“你放心,明天开会的时候,我会把这?些告诉刘队和小?谈他们。” 床上的小?姑娘垂着眼,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云警官,花添锦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我想知道,她在落水溺亡前还遭受了什么?” 在侦查阶段,办案警察是?不允许泄露案情的,连证人和受害者都没有义务完全?告知。 但考虑到祁妙的情况特殊,短短几天接连经历了这?么多,刘队已经把她当成了半个自己人。 几位领导专门针对她的能力向上面写了详细的报告,具体是?什么样的讨论结果,云艳辉无从得知。 但有了领导们的默许态度,她也就斟酌了一下,告诉了祁妙部分信息: “我们队里的沈法医说,花添锦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10点?到12点?……” 专业法医的尸表检查,也证明了谈靳楚的推测基本正确。 除了颈部有出血点?外,花添锦尸体的眼结膜上也有针尖状的出血点?。 ——这?是?人体颈部或者胸腔受到外力压迫,处于极度缺氧的状态时,眼结膜下的毛细血管渗血形成的。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1节 在湖边时,谈靳楚身边的条件不允许,仅凭肉眼观察,并没能发现尸体上有明显的开放性损伤。 解剖室里,掀开衣服,他师姐沈芝兰在死?者的胸部发现了表皮剥落、皮下出血的状况,还有一些条状的擦伤挫伤。 背部、臀部也有此类伤痕,方向并不一样,死?者穿的衣服上也能看出相应的磨损。 应该是?落水前,被?人拖拽时,她跟人进行?了激烈的反抗。 至于其他部位,则没有看出任何可疑的工具性的损伤痕迹。 除了…… 双臀的下部的勒痕。 更像是?裤子被?人褪去了一半,入水后来不及提起而出现的。 至于为何在岸边的时候,看起来裤子穿得好好的,谈靳楚猜测,可能是?那个捞出尸体的中年妇女顺手帮她提上的。 祁妙听得又一怔,随即咬紧了牙。 “小?云警官,你的意思是?……她在落水前还遭到了性.侵?” 云艳辉摇了摇头,“沈法医说并不是?,死?者私密处既没有出血,也没有擦伤,更没有留下的精.斑,这?也就意味着,嫌疑人没有进行?常规意义上的性.侵。” 但祁妙依旧紧皱着眉头,“那也有可能是?猥.亵,对不对?” 小?云警官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对。” 病房里陷入沉默,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同为女性,她们在这?种时候,心中往往会更加愤怒。 况且,花添锦还是?一名高考生。 是?个和祁妙同一天、同一所学校参加考试的高考生。 手机的震动声,最?终打破了这?一沉默。 局里来电话了。 云艳辉起身接通,一边听着,一边连说了三个“好”,神?情却?越来越严肃。 挂了电话,她才对床上的小?姑娘道:“妙妙,我得回去一趟,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找护士和医生帮忙,也可以?跟我联系……” 祁妙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用紧张。”云艳辉出声安慰。 “是?花添锦的阿姨……来我们局里投案自首了。” 第29章 阿姨? 猥.亵花添锦的, 不应该是个男的吗? 为什么来自首的却是她的阿姨? 可纵使祁妙有满腔的疑惑,在这个时候也没有?问出?来。 她只是听话道:“好的,小云警官, 我?这里不用担心, 你?快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嗯。” 云艳辉摸了摸她的头, “先别?想这些?,高考结束了,你?就刷刷视频、放松放松, 或者好好睡一觉, 等明天?我?再来看?你?。” 女警转身离开, 这间特殊的单间小病房,又只剩下祁妙自己一个人。 因为才刚睡醒,她现在完全不困, 所以摸出?手机,点开了社交媒体。 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现在事态的发展, 似乎远远要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6月10日晚上, 本?该是一个高考生?们卸下重担, 抛开书本?,痛痛快快地哭或笑?的夜晚。 往年的这个时候, 当地的餐馆、ktv、网吧……等各大门店,也会纷纷推出?活动,一点开微信,举目都是庆祝高考结束的降价广告。 可今天?—— 朋友圈里、学生?群里、家长群里……到处都在转发着一条消息:有?个女考生?淹死了! 由?于在那两个货车司机报案之前, 湖边就出?现了一群围观尸体的无关人员, 那些?人不顾警察的劝阻,依然拍摄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甚至, 在谈靳楚他们还没过去时,就已经?有?人把尸体的近照打了个马赛克,发到了几大社交媒体上。 其?中很多照片和视频,拍摄角度刁钻,又进行了后期打码处理,完全算不上侵权,连警察都无权要求他们删除。 可很多刷到动态的当地市民,却依然能够一眼认出?,那个案发地,分明就是浮萍湖的东南角。 而一些?跟花添锦同?校的学生?,听说?了她缺考的消息,居然也半蒙半猜地推测出?了死者的身份。 更可怕的是,他们这些?学生?,在这个高考结束,企图释放压力的晚上,还掀起了一场无法控制的舆论,硬生?生?地让一场凶杀案,直接转变了一个关注点。 祁妙打开短视频软件,颤着指尖,点进了a市当地的新闻头条。 然后才知道,原来,在自己认认真真复习备考的这几天?,以及身边接连出?现案件的前几天?,足足持续一周,网络上,都传播扩散者一个女孩子的私生?活绯闻。 这个主角,正是花添锦。 她花了半个多钟头,努力地理清了前因后果: 从六一儿童节开始,有?个隔壁a师大的大四男生?,在他的个人短视频账号上,三天?内一口气发了几百条视频。 虽然大部分都是重复发来博点击的,但?祁妙整合了一下,依然有?五条有?效信息。 曝光花添锦名?字、年龄、学校和家庭住址的; 痛斥花添锦私生?活混乱、玩弄他人感?情、出?轨同?时脚踏几只船的; 盘点跟花添锦谈过恋爱的三位男生?、嘲讽他们是舔狗沸羊羊的; 以及,哭诉自己是老实人,即将走出?象牙塔,却玩不过一个刚成年的高三女生?,然后放出?自己几张精修照片,暗搓搓拉踩诋毁其?他几个男生?的; 最后一条,则是各种付款界面的截图,锱铢必较地列出?了花添锦这个捞女占了他多少便宜,包括但?不限于请她吃了一串烤面筋,她少a了一块五毛钱…… 几百条视频,全都用上了短视频软件中那花里胡哨的转场和特效,还搭配了最热门的魔改变速电音曲,时而无病呻吟,时而放肆摇滚。 祁妙一溜连着认真看?下来,被弄得头昏脑胀,似乎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能理智地明白,那些?视频中对花添锦私人信息的暴露,还有?谩骂攻击,绝对是侵权违法的。 她想,或许根据这些?了解一下真实情况的话,有?可能会找到点儿破案线索。 不过,这好像只是祁妙自己一个人的想法。 因为在头条下的相?关讨论中……当地网友几乎都被带偏了方向。 除了部分学生?,以及根据头像和昵称看?得出?性别?的女网友,还能够坚持就事论事,讨论花添锦高考期间为何出?现意外,或者说?上一句尊重死者,拒绝传播她的私生?活琐事。 其?他的网友们,则像一群未开化的野蛮猴子,让祁妙无法想象这群人的智商和学历。 他们完全不会去惋惜一位花季少女就这样遇害殒命,而是对她持续进行羞辱和造黄谣。 在评论区里,齐刷刷地打着“请先生?慷慨就义”,纷纷共享赛博绿帽,激愤得恨不能当场化身勇士,为爱冲锋。 祁妙却觉得莫名?其?妙。 她压根就理解不了这群人在狂欢什么,只知道这样下去,对花添锦,和对案件侦破,都是极其?不利的。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夜里11点了。 祁妙没有?在谈警官和云警官打电话,想必……舆论演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也早都已经?知道了。 - 对于这件事,谈靳楚他们局里当然知道,毕竟网络舆情就是归公安部门监测和管理。 只是在那几天?中,他们正忙着处理其?他事务,且那个a师大男生?的短视频账号,之前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所以,今晚花添锦的死讯被传出?,随即引爆的这一舆论,让网警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显然,那个男生?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视频会发酵成如此盛况。 再加上,他可能又听到了一些?花添锦遇害的传言,直接吓得在晚上十一点零六分开始大量删除视频,然后将账号转成了私密。 “这会儿知道删了,早干嘛去了?” 刘思甜将文件夹撂在桌子上,气道: “我?就不信了,他一个大四的学生?,难道不知道高考有?多重要吗?跟人家花添锦4月份就分手了,偏偏等到前几天?才发,真亏他想得出?来!” 他们局里刚在晚上九点开完会,会上领导严肃异常。 a市接连发生?操场埋尸、市状元行凶杀人,以及今天?这起高考生?遇害溺亡的命案,教育局和政府都高度关注。 为了避免学生?、家长们人心惶惶,安抚市民情绪,案件必须尽快侦破。 时间只给了48个小时。 浮萍湖那边没开发完善,住的人少,没什么摄像头可调。 谈靳楚和程屹他们跑了好久,问遍附近居民,都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晚上那边连个灯都没有?,乌漆抹黑一片,又为了高考,减少了很多夜间叫卖的摊贩,更没人能目睹一个女孩子的行踪了。 案子本?来就陷入了僵局,这下子可好,又被人火上浇油,添了这么个堵。 “你?先消消火,他这不来的正好吗?” 张茂林劝道:“又不排除情杀的可能,他还是个大四学生?,高考期间有?闲工夫外出?,光这几点就有?嫌疑了,咱们明天?把他传唤过来问问。” 刘思甜直接站起身,“不用等明天?,我?现在就上他家去讯问。” 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即带个人就走了。 听着办公室门“咣当”一下被关上,张茂林看?向一旁的谈靳楚。 “你?不是又联系了花添锦他爸一次?有?什么线索吗?” 谈靳楚敛着眉,将记录本?递了过去,“不接电话,联系不上,只能找到他爸的几个朋友问了点情况。” 张茂林扫了一眼,看?到他爸爸的名?字,抬头问,“她跟她妈姓?”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2节 “对。” 谈靳楚淡淡道:“她妈妈叫花欣荣,以前是个游泳机构的教练,但?四年前就去世了,白血病。” “至于他爸赵胜龙,是个赌鬼,他朋友说?他欠了很多钱,被讨债的打了几顿,吓得两年前就跑了,谁都联系不上。” 翻完记录本?,张茂林拧起眉,“借过高利贷,得罪的人还不少,会不会是债主寻仇?” 谈靳楚缓缓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他分析道:“陈哥下午去走访了花添锦的阿姨家,也就是赵胜龙的第二任妻子苏春枝。她告诉陈哥,6月9日那晚,花添锦是跟她吵了一架,才赌气外出?的,之前几天?要复习备考,养精蓄锐,通常都睡得很早,作息规律。” “这也就意味着,花添锦夜间出?门,是临时性行为,凶手杀害她,应该也是临时起意,寻仇属于报复性杀人,可能性不是很大。” “另外,尸检结果显示,死者身上并无工具性损伤痕迹,可见凶手没有?使用作案工具,跟报复性杀人的特征不相?符。” “哦,对了。” 张茂林听完,想起了什么,挑眉问,“刚刚报案中心那边,她后妈来自首了?” “是。” 谈靳楚道:“被转到我?们刑警队了,程屹在接待。但?压根就不算什么自首,她并不知道花添锦是被害,还以为是自己跟她吵了一架,才把人逼得投湖自杀的。” “这样啊……” 张茂林的神情略显失望,差点儿以为这就能结案了呢。 “不过,这个人倒是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信息。” “什么信息?” “花添锦从小跟着她妈妈学游泳,水性非常好。” “她知道花添锦水性好,为什么还会觉得她是投湖溺亡的?” “关心则乱吧。” 谈靳楚道:“花添锦也算是她女儿,知道女儿死讯后,下意识自责揽罪,后悔昨天?晚上跟她吵架,也是人之常情。” 张茂林闻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人之常情”这四个字,也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谈靳楚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认真分析案情: “解剖结果显示,花添锦的口腔内粘膜有?损伤,气管里含有?泥沙,再加上……妙妙也说?过,她亲眼看?见了花添锦是溺水而亡,所以我?觉得,这里就有?个很大的疑点。” 浮萍湖不算太深,一个自幼学习游泳,水性极好的人,应该不至于溺死在近岸处。 张茂林就着他的分析推测,“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凶手强行将她摁在水下,活活给淹死的?” “若是没有?妙妙提供线索,自然不排除这种可能,可这一次……” 妙妙不仅是亲眼看?见,更是在通感?后亲身体验了。 如果有?一只手摁住了她,她一定能够感?受得到。 谈靳楚垂眼看?向记录本?。 “所以,我?现在还是更倾向于,凶手在对花添锦进行猥.亵后,将其?掐晕,然后才抛入的湖中。” 张茂林点点头,“那咱们就能缩小搜寻范围了,明天?开始排查,考点周边的酒店,附近居民,还有?隔壁a师大的学生?。” 顿了一下,冷哼道:“重点关注a师大那个大四学生?,以及他提到的三位……花添锦的男朋友。” 第30章 a师大那位发了几百条短视频的大四男生, 叫彭磊。 他并没有住在家里。 彭磊刚结束了毕业答辩,现?在还留在学校,准备考研二战。 刘思甜通过校方知道了他的位置, 直接带人找了过去?。 她朝宿管阿姨敬了个?礼, 亮出了警察证,“麻烦您打电话通知他?一声, 让他?下来接受讯问。” 宿管阿姨很?配合,在登记表上找到了彭磊的手机号,立马拨了过去?。 但却没能打通。 “这是睡着?了?” 阿姨有些疑惑, “不应该啊, 这孩子我有印象, 七八分钟前,他?才刚从?外面回来,没带门禁卡, 还是我给开的门呢。” 刘思甜扫了一眼宿舍号,“那我们上去?找他?。” 彭磊住512, 两位警察过去?的时候, 里面的灯是熄灭的。 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倒是引来了隔壁宿舍的几个?学生。 “……警察同志,”有个?男生提醒道, “他?可能在装睡,我刚才还看见他?这屋亮着?灯。” “那他?室友呢?”刘思甜问。 总不至于宿舍里没有一个?人能听到敲门声。 另一个?了解情况的男生说:“哦,他?们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都不在,有俩回家?住, 还有一个?在外省找工作, 毕业答辩之后,512就只有彭磊一个?人了。” 大学生睡得晚, 整栋男生宿舍楼很?多间都亮着?灯,他?们几个?人的交流并没有刻意压着?嗓音。 彭磊在宿舍里,绝对听得到门口的对话。 几秒钟之后,估计是装不下去?了,也知道躲不过去?了,他?终于从?里面打开了门。 刘思甜带着?同事走了进去?,其他?人还想跟着?凑热闹,但都被宿管阿姨赶了回去?。 彭磊低着?头,去?按灯开关的手都紧张得有点儿哆嗦。 衣服穿戴整齐,鞋带儿也绑得好好的。 这是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呢。 刘思甜将门关上,向他?身后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忙什?么,都顾不上开门,”她笑着?问,“视频还没删完?” 男生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更加惶恐。 男警察问道:“这么晚了才回宿舍,你干什?么去?了?” 彭磊抬起头,手慌乱地指向椅子上的书包,“我、我去?图书馆学习了……” 刘子甜挑眉,“是吗?那你们宿管阿姨怎么告诉我说,a师大图书馆晚上十点半关门。” 男警察低声喝道:“不许撒谎!” 彭磊又把?头低下,梗着?脖子,不说话了。 刘思甜扫了两眼他?脚上的运动鞋。 白色的鞋帮和鞋背都被蹭上了泥巴,格外明显。 “这几天又没下雨,你脚上的泥是从?哪儿踩的?” 泥巴又稀又黏,不是普通的土沾了水就能变这样,更像是常年湿润的河边形成的。 男生盯着?自己的鞋,憋得脖子都红了。 “……我、我去?了浮萍湖。” 刘思甜眯起眼,“大晚上的,那边连个?灯都没有,你去?那儿干嘛?” 有的凶手,总喜欢在作案后,再次返回犯罪现?场。 “我……” 彭磊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起来。 男警摊开记录本往上面写了一行字,又抬起眼问:“知道那边出事儿了吗?” 男生不敢正面回答,“……听说了一点消息。” 男警停笔看向他?,“什?么消息?” 彭磊被问得额头冒汗,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都不敢抬手去?扶。 他?下午的时候的确是在图书馆里复习,做了一套政治真题,学到了10:30闭馆。 要?出去?时看了眼手机,然后发现?,微信里一晚上多了几十条消息。 无?一例外,全都是身边认识他?的同学发来的。 那个?时候,他?才听说,花添锦好像坠湖淹死了。 平时跟他?一起打球的哥们儿说: 【你完了兄弟,把?那女的给逼得跳湖自杀了。】 这个?人在昨晚,分明还陪他?一起通宵喝酒,怒骂花添锦是个?水性杨花的渣女。 彭磊盯着?满屏的红色消息提醒,如?遭雷击。 他?一紧张,忘了先把?视频给删完,骑上车,冲出校门,就往隔壁的鸿雁职高那边赶。 职高有个?学生是他?初中的学弟,彭磊把?人约了出来,想要?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而那个?学生,直接把?他?带到了浮萍湖。 “你往那看,就东南角那边,今天下午捞出来一具尸体。” “是、是叫花添锦吗?” “不知道啊,我们学校是被临时征用成考点的,全校人都放假回家?了,我也是刷朋友圈才看见的,说是有个?女生,今天一整天都缺考……” 彭磊望着?那边,还想走近点过去?看。 湖边多淤泥,一踩一滑,学弟先不乐意了。 “那边都拉警戒线了,警察真不让过去?。” 彭磊听到“警察”这两个?字眼,猛然回了神。 他?又急急忙忙骑车赶回了学校,心虚地戴上口罩遮脸,跑到自习室那边蹭校园网,企图删光自己发的视频。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3节 但视频数量极多,又莫名其妙地引来了一大堆人的关注,点赞、评论量极高。 评论区还有人说,怕警察要?求删除,提前录了屏。 彭磊气得摔鼠标骂人。 删是删不完了,他?直接将帐号转为私密。 但这一举措,又引来了网上冲浪的同学们的关注。 好几个?人都在给他?发微信。 【怎么回事儿啊磊子?你销号干嘛?花添锦不会真是被你逼死的吧?】 彭磊更慌了,甚至觉得自习室这边的学生都是在窃窃私语地讨论他?。 他?如?坐针毡,揣上电脑急忙赶回了宿舍。 彭磊还企图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那女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得很?,她肯定还活得好好的呢。 可直到宿管阿姨给他?打电话,他?的心里才“咯噔”一声,有了一个?明确的预感—— 她死了,花添锦真的死了! 彭磊面对两位警察,情绪突然崩溃,蹲在地上捶头。 “不是我杀的,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 刘思甜合上记录本,垂眸睨了他?一眼,“杀人?我们又没说有人被杀了。” 地上的男生却红着?眼,怨恨地瞪向他?们。 “别套话了,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 他?气愤地高声反问:“你们不就是怀疑我逼死了花添锦吗?反正她都已经死了,那我就成了罪人!” 越说还越咬牙切齿,“可你们凭什?么都怀疑我?!就不能是她自己考差了才要?跳湖的吗?就不能是没看清脚下踩滑了坠湖的吗?你们凭什?么来找我!” “凭什?么来找你?” 男警察冷笑一声,“把?人家?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全部详细地发到了网上,损害她的名誉,本来就是侵犯人隐私权的违法行为。” 现?在居然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大吼大叫,a师大教出来的毕业生,居然还有这种水平的吗? 彭磊听完依旧不服,似乎还想狡辩些什?么。 刘思甜直接打断,问道:“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有没有外出?” 男生蹲在地上,偏过脑袋,闷声闷气道:“跟我哥们儿在校内的烤鱼店喝酒呢,没外出。” “从?几点喝到几点?” “通宵。” “确定吗?” “我确定。”彭磊一副又气又怕,又十足委屈的模样,“不信去?问烤鱼店的老板,我哥们儿也能作证。” 男警察又往记录本上写了几行字,“你和花添锦在4月底分手后,之后还有联系过吗?” “没有,那女……花添锦把?我微信手机号什?么的全删了。” 他?连讨要?分手费,还有给她花过的钱,都没地方要?。 足足两百三?十块五毛钱呢,这个?死捞女。 “你视频中提到的,花添锦其他?三?任男友,你跟他?们有过联系吗?” 此话问出,蹲在地上的人瞬间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激动道:“我怎么可能会跟他?们有联系?一群接盘侠……” 然后就在刘思甜警告的眼神下住了口。 他?憋了半晌儿,最?终破罐子破摔地站起身。 “反正那三?个?男的肯定也骂过花添锦,就算她是被网暴逼得跳湖的,那三?个?男的同样有责任!你们怀疑我了,也不能放过他?们。” - 警察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当天夜里另外几位同事,也前往了其他?两栋男生宿舍楼。 彭磊视频中提到的花添锦的三?位男友,除了一位跟她同届的高三?考生外,剩下两位,都是a师大的学生。 花添锦就读的高中,就是离a师大折桂小?区相隔一条街的a师大附属中学。 她找早恋对象,总喜欢在a师大里找。 视频中,彭磊还给几位情敌们编了号。 1号男,大二语言学师范生,皮肤很?白,被彭磊骂做“白斩鸡”。 陈警官把?1号男叫到宿管办公室时,这个?人的情绪比彭磊更崩溃。 还没问他?几个?问题,他?就开始哭,语气幽怨地暗怪花添锦还他?名誉扫地。 “……我本来给人带家?教干得好好的,学生和家?长都对我很?满意,这几天还要?出去?给他?补语文?的,可谁知道,他?家?长刷到了视频,直接把?我给辞退了……” 陈警官没工夫听他?发牢骚,直接问他?6月9号晚上干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 1号男抹着?眼泪交代?:“我去?跟我女朋友出去?住了,她是我高中同学,谈了好几年,那天来这边找我……” 另一位警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彭磊的视频里不是说,你跟花添锦五月中旬分的手?” 1号男脸色微变,尴尬地闭上了嘴,哭都不哭了。 陈警官往本子上记录,“嗤”笑一声。 原来,脚踏几只船的另有其人啊。 2号男在隔壁宿舍楼住。 这个?人也是彭磊视频里挨骂最?惨的一位。 他?长相俊朗,身材高大,是今年刚入学的体育特?招生。 家?境极好,身上的睡衣看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连脚上的一双拖鞋,都顶俩警察一个?月的工资。 他?态度也不错,有问就有答,不模糊任何信息。 几个?基础的问题过后,王警官又问道: “6月9日当晚,你在干什?么?” 男生坐在宿管办公室的椅子上,愣了片刻,缓缓垂下了头。 然后说出的话,让两位警察不约而同地从?记录本上抬起了眼。 他?轻声道:“那天晚上……小?锦她,打电话约我出去?,说是要?跟我面谈分手的事……” 王警官上前一步,表情异常严肃:“几点打的电话?你又是几点出的门?” 男生闻言乖乖递上手机。 “10半打的电话,我换上衣服就出门了,有通话记录。当时我还过劝她,明天还有考试,先好好休息,考完了……你想分手也不迟。” 另一位警察追问:“你们约在了什?么地方见面?” “她取了个?中间点,在她租的地方和我们学校之间,浮萍湖东岸的小?吃街,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 王警官听完,眼睛更亮,正要?再开口问下去?,对讲机里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他?转身出门,“怎么了?” 宿管办公室外,夜风习习。 程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花添锦的后妈苏春枝,有个?上高二的儿子。咱们同事走访回来说,一个?烤鱿鱼的摊贩,昨天夜里亲眼目睹那小?子在楼下垃圾桶边,鬼鬼祟祟地烧掉了一样东西。” 第31章 那个花添锦的后妈苏春枝, 相较于下午云艳辉去她家中走访时?的失魂落魄和沉默寡言,主动来?警局自首后,面对程屹, 倒是说出了很多信息。 她是在?4年前, 花添锦的妈妈去世两个月后,带着自己的儿子嫁给赵胜龙的。 儿子叫苏启, 只比花添锦小一岁。 现?任丈夫的女?儿,跟她这位后妈的关系极差,上初三和高一的时候都是住校, 连面儿都懒得跟她见。 直到高二那年, 赵胜龙欠了赌债跑了, 花添锦交不?起住宿费,才跟着苏春枝和她儿子挤在?一套几十平的出租屋里。 好在?离学?校不?算特别远,清晨早起一个小时?走路过去, 还不?用花打车费。 除了周边设施比较老旧,连个路灯都没装。晚上她一个女?孩子回来?多少不?太安全, 苏春枝就让自己儿子跟她一起走。 但这俩孩子也特别不?对付, 上了两年学?, 显少见他们同时?回到家。 而?让程屹感到诧异的一点是,三个人在?两居室的出租屋里住了两年, 苏春芝和苏启各占一间卧室,花添锦则睡在?客厅。 “身边就有一位正?处于青春期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异性,这个苏春枝,居然还敢让花添锦睡沙发??” 连张茂林都听得眉头直皱。 “这后妈当的……” 现?在?是夜里12点多, 苏春枝自首不?成, 已经回家了。 “去她家附近走访的同事还说什么了?” 谈靳楚将那边传过来?的电子记录打印好,递给张茂林看。 “他们走访了一位住在?苏春枝隔壁栋楼的租户, 是对平时?在?学?校夜市街上出摊烤鱿鱼的夫妻。” 谈靳楚将重点给他标注出来?,“丈夫说,他今晚上去了广场那边出摊,回来?的时?候是十一点四十左右,刚好撞见苏启在?楼下烧掉了一个鞋盒子。” 张茂林立马警觉,“是你们在?现?场没找到的那只鞋?” 程屹起身,“那得问了才知道。” 原本还寻思着,怎么还有人跑来?乱自首,这么一想?,没准是来?给儿子顶罪的! 他拍了下谈靳楚的椅背,“走吧,换身衣服,咱俩再过去一趟。”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4节 谈靳楚没动,而?是看向张茂林,问道: “那个大四生彭磊,他视频中提到的三个人,都联系过了吗?” “思甜跟小刘去了a师大,联系上了两位,第三位……是个高考生,家在?乡下,平时?住宿,高考这几天在?鸿雁职高附近订了间酒店,听他老师说,他今天晚上就坐大巴回去了。” 张茂林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估计已经走了。” “先查近的吧,”谈靳楚拿上钥匙,回应程屹,“咱们去找苏启。” - 俩人从局里出来?都换了身便衣,开的也是谈靳楚自己的车。 苏春枝住的地方?甚至算不?上小区,楼底下还停着好多辆小吃地摊车。 因为房租便宜,离学?校又不?算远,在?夜市街摆摊的商贩,很多都住在?这儿。 去找苏启之前,谈靳楚和程屹又拐去了那个烤鱿鱼的小贩家。 敲门亮了警察证后,小贩的妻子有些惊讶,“刚才那俩警察同志才走,怎么你们又来?了……” 她请俩人进来?,转头就要?往卫生间里去,“他烤完鱿鱼弄得一身烟熏火燎的,刚进去洗澡,我给你们喊一声去。” “不?用了。” 程屹道:“我们先坐下等一会儿。” 小贩妻子忙着给他俩倒水,“不?好意思啊,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的。” “您不?用麻烦。” 谈靳楚说:“我们这趟来?,也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还要?了解什么啊?” “你们住在?这儿,平时?跟苏春枝一家,有过来?往吗?” 小贩妻子摇摇头,“来?往倒是没有,不?过……都是些传言,难听的话也有,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她局促地笑了笑,“有个词不?是叫人言可畏来?着?我看网上讲的……那个叫花添锦的小姑娘,就是被?人给逼死的。” “没关系,您把听到的告诉我们就可以。” 小贩妻子想?着,反正?他俩也是警察,这才讲了出来?。 “我平时?会跟着出摊,打打下手,我们家鱿鱼用料实在?,特别香,好多接孩子的大人也来?买,等着排队的时?候,有些家长就会扯闲篇……” 其中,有两位高三学?生的妈妈,就提起过一个女?人名字——苏春枝。 说这个人,以前在?外?省干过小餐馆的服务员,结果?跟人家男老板搞上了,还生了个儿子。 但人老板原就有家室,正?房带人闹到餐馆里来?,当场就把苏春枝给撵走了。 当地混不?下去,她就带着儿子来?了a市,手里估计是有餐馆老板打的钱,也不?用上班,还有心思给儿子报课外?辅导机构呢。 然后就遇上了一个教英语的男老师,听说姓赵。赵老师也有家室,是附近游泳班的女?教练,人家有个闺女?,比苏春枝儿子还大一岁。 偏偏这个女?人就喜欢有妇之夫,又跟人赵老师搞在?了一起。 不?过这回没被?正?房骂走,因为那个女?教练得了白血病,没舍得花钱治,攒的钱全留给了女?儿,撒手人寰了。 苏春枝得以带着儿子,顺利嫁给了赵老师。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老师沉迷赌博,欠了好多钱,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不?敢在?这儿呆了,跑得不?知所踪。 苏春枝则又被?人甩下。 “也是她活该,”小贩妻子点评道:“不?守妇道的女?人,活该没男人要?。” 又叹了口气,满脸惋惜,“就是可怜了那个小姑娘,亲人都不?在?身边了,只能跟这个后妈住,估计平时?没少受罪。” 谈靳楚望向窗外?,估量了一下两栋握手楼之间的距离,又转过头问道: “她们俩最近发?生过争执吗?” “发?生过,发?生过!” 小贩妻子忙道:“光是高考这几天就吵了两回架。” 程屹:“您还能记得更详细点的时?间吗?能不?能确定是哪一天?” “好像是……” 小贩妻子思索了一下,“昨天晚上吵过一次,再往前,就没注意了,反正?是高考期间。” 谈靳楚跟程屹对视一眼,他们俩都想?到了祁妙提到的,花添锦忘带身份证而?考试迟到的事。 没准儿就跟那次吵架有关。 - 夜里零点十八分,谈靳楚和程屹敲响了苏春枝家的门。 尽管在?楼下的时?候就看到这一户窗户里还亮着灯,但没想?到,家里的母子二人居然都没睡。 来?开门的,就是苏春枝的儿子苏启。 高二的男孩子长得瘦瘦高高,五官和苏春枝有几分相似。 但看他们的眼神很是戒备,“……你们怎么又来?找我妈?” 程屹收起警察证,翻开了记录本。 “放心,这回不?是来?找你妈,我们是来?找你的。” 苏春枝见警察再度登门,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她刚哭过,茶几的垃圾桶里有很多团卫生纸。 女?人担心地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儿子的背,以示安抚。 “没事的小启,警察同志问你什么,你实话实说就好。” 有了家属配合回避,谈靳楚和程屹把苏启带到了他自己的那间卧室。 男生的成绩看起来?应该不?错,小桌子上摊开的试卷,数学?大题写得满满当当,字迹工整。 谈靳楚收回视线,问道:“高考期间,你们高二学?生放了几天假?” “六天。”苏启腰背挺直,认真回答。 程屹又问了几个跟花添锦平时?有关的问题。 男生也并没有避讳什么,连自己跟她关系不?好,都如实交代?了。 谈靳楚放下笔,清冷的目光落在?苏启脸上。 “那你有没有见过,花添锦的男朋友放学?送她回家?” 苏启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她那几个男朋友没一个靠谱的,大晚上不?把她往宾馆拐,都算是有良心。” “你和她一所学?校,对她那位高三的男朋友有什么了解吗?” “见过几面,挺孤僻的一个人,成绩很好,光荣榜上一直有他的名字,叫刘子豪。” 又嫌弃道:“但这人很没担当,晚自习翘课跟花添锦在?操场散步被?老师撞见,自己跑了,把她一个人丢那儿,被?全校通报批评,真不?知道她怎么看上的。” 程屹一边记录,一边扯了扯嘴角。 瞧出来?了,姐弟俩的确关系不?怎么好,当着警察的面,依旧直呼花添锦的全名,不?肯好好喊她一声姐姐。 他停下笔,询问苏启平时?的作息。 苏启答:“……早上6点去学?校,晚上9:30放学?,回家洗完澡写写作业,差不?多11点前就睡。” “高考放假这几天,也是这个作息吗?” “是。” 谈靳楚抬起眼,“有附近的居民说,今天夜里快12点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生在?楼下烧东西,那个人,是不?是你?” 苏启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便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是我。” 程屹紧接着问道:“你烧的是什么?” “一个鞋盒子,里面装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要?模糊信息,装了什么东西?” 苏启沉默了几秒,皱着眉,盯着面前的两位警察,表情看起来?有些生气。 他道:“装了什么……你们应该去问那个发?视频的彭磊。” 说着,苏启拿起抽屉里的一部手机。 款式过时?很久,便宜的杂牌子,像素也不?是很清晰。 但里面的照片还是可以辨认出,拍摄的,是几条丝袜,还有……好几件成人情.趣内衣。 程屹挑眉,“这是你姐穿过的东西?” 苏启冷声道:“绝对不?可能,花添锦不?会穿这些东西,就算穿过,也不?会交给别人手里,你们别听彭磊视频里胡说。” 谈靳楚问:“什么叫交给别人?这些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有人天天往我家门口放,就装在?塑料袋里,挂在?门把手上!” 两位警察皆是一怔。 程屹问:“你怀疑是彭磊干的?” 苏启眼眶微红,咬牙怒道: “不?是他还能是谁?他知道我家地址,还发?到了网上,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花添锦也不?会出意外?。” 谈靳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别激动,平复一下情绪。” 他提醒:“彭磊6月1日就把花添锦的所有信息放到了网上,别人也会知道,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家门口出现?那些东西,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苏启点开照片,信息里有拍摄日期。 他的手颤了一下,“……6月1日。” 程屹紧盯着他的表情,“你在?门口发?现?那些东西后,有没有告诉过花添锦本人,或者是你妈妈?” 苏启摇了摇头,“没有,我是6月1号晚上出门倒垃圾才发?现?的,里面还有写给花添锦的信,你们也看到了全是些……污言秽语。”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5节 照片里也拍到了信上的字,是打印后的宋体,上面的话不?堪入目。 “她没几天就要?高考,我肯定不?会让她看到这些,影响心情,至于我妈……” 苏启垂下了头,“她那个脾气,本来?看到彭磊发?的视频,就想?提刀去找他,要?是再知道这些,估计更生气了。” “那你也不?该直接烧掉啊,”程屹道:“那些都是证据,上面还有可能留有骚扰者的指纹,你明明可以报警的……” “有用吗?” 苏启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发?抖: “视频发?到网上好几天,你们都不?管一管,任由?别人骂她。以前也有个染粉头发?的女?研究生,被?造谣网暴去世了,警察才肯回应。” 他哽咽道:“花添锦就要?高考了……难道还要?让她分出精力?,去报警处理这些无妄之灾吗?” 程屹面对他的质问,有些说不?出话来?。 谈靳楚低下头,面对这个高二的男生,轻声致歉:“对不?起,你姐姐遭受的那些,是我们的疏忽。” 苏启偏过头,抬袖蹭了下眼角。 “网上有句话,叫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他说:“我不?需要?道歉,是花添锦需要?,而?她更需要?的,是你们抓住凶手,惩治造谣者,还她一个公道。” - 凌晨1:00,谈靳楚和程屹将苏启带回了局里,包括那部手机。 云艳辉也赶回了局里,由?她和另几位同事负责苏启的笔录,和照片相关的调查。 他们俩则查询了花添锦的同校前男友,刘子豪的长途汽车班次,以及他的家庭住址。 学?校那边还提供了一个信息,刘子豪选的另外?三门科目是物理、政治和化学?,6月9号当天,比很多人提前就结束了高考。 这也就意味着,花添锦遇害的那天晚上,他不?需要?担心6月10号的考试,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凌晨4:30,两人到了刘子豪家的村子。 一路询问找了过去,他的爷爷奶奶开门,却说孙子不?在?家。 “嘿,子豪跑哪儿去了?明明一个小时?前才洗完澡睡下。” 家中大门是在?里面挂锁锁上的,可见他不?是开门外?出的。 谈靳楚望向墙角的一口大缸。 大缸常年放在?外?面,边缘落了灰尘,上面留下了一个明显的踩踏痕迹。 “翻墙跑了。”程屹气道:“行啊,还能料到咱们来?找他。” 谈靳楚冷哼,“做贼心虚。” 他招呼一声,“走,联系辖区警力?搜人,他跑不?远,肯定在?哪儿躲起来?了。” 清晨八点五十多分,民警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藏起来?的刘子豪。 出示完传换证,程屹把人带上了车。 谈靳楚开上大路,没做休息,立即赶往市局。 才开没5分钟,他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谈靳楚接起,蓝牙耳机里,是祁妙熟悉的嗓音。 但听着有点鬼鬼祟祟,还伴随着马桶的抽水声。 她紧张道:“谈警官,那个陈爱民的儿子,陈想?记者……他来?医院里找我了!” 第32章 陈想记者找祁妙, 倒不是为了他爸爸的操场埋尸案而来的。 或者说,并不全是。 早上8点的时候,她?刚吃完早餐, 护士姐姐就带着几个人进来。 原来是鸿雁职高的几位领导和老师, 得知她?出考场后受伤的消息,特此前来看望。 随行的, 还有?两名去考点学校采访的记者。 采访考生溺亡案没有?得到什么值得发表的新信息,听闻还有?位考生在考场出现意外,便一起跟了过来。 也不知道刘队上回?是怎么跟鸿雁职高?的校长沟通的, 这几位领导和老师进门后, 对?她?考场外的反常言行只字不提。 只是关心了她?的伤势, 说了些希望她?能“金榜题名”的祝福话语,最后面对?镜头拍了照、录了相,便一起离开了。 而陈想, 则是在八点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折回?来的。 “祁妙同?学你?好。” 20多岁的男人, 戴了副金丝边眼镜, 文艺风十足的打扮, 向她?自?我介绍道: “我是浪潮新闻视频部的记者,陈想。” 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却落在打着石膏的小姑娘脸上。 祁妙听到这个名字,立马警铃大作。 陈想…… 那个质疑警察严刑逼供他父亲认罪,边请律师, 边撰写新闻稿, 向刑警队施压的记者。 这是专挑软柿子捏,想把她?当做翻案的突破口吗? 那完了。 一个让刘队都觉得难缠的记者, 她?怎么可?能招架得了? 她?悄悄地摸出了枕头下放着的手机,大脑还在飞速运转。 ……直接请人离开的话,她?很怕陈想起疑心,更能将操场埋尸案和这起考生溺亡案联系在一起。 毕竟,第一起的报案人就?是她?,而另一起,也跟她?有?点儿关系。 可?她?打着石膏坐在床上,想跑也跑不掉,一时间不由?得汗流浃背。 所以,当陈想问她?现在还方不方便接受采访时,她?只能不情?愿又不敢拒绝地点了点头。 年轻的男记者又笑了。 他向祁妙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设备。 “笔记本、摄像机和麦克风,全都在车上呢,我只是来问几个问题,跟你?聊聊天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哈哈,”祁妙绷着脸,干笑两声,“没办法,我这个人心态很差的,动不动就?爱紧张。” 陈想似乎真的像他自?己所说,只是来聊天那样,顺着她?的话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心态也不好,高?考考场上,紧张到手抖拿不住笔。” 祁妙:! 来了来了,这就?扯到高?考了! 她?警惕地盯着胸前挂着记者证的男人,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骨碌骨碌直打转。 其实,陈想刚才跟着学校领导走进病房,初见祁妙,最先注意到的,也是她?的眼睛。 又黑又亮,炯炯有?神。 他从业以来,也在医院采访过很多病人。 那些患者的眼睛,大多都带着些黯然和萎靡,生了些小病的,也会带点儿无精打采。 不像这个小姑娘—— 腿上都打石膏了,眼里还充满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没有?任何行动受限后的沮丧,也没有?对?自?己倒霉受伤的埋怨。 看起来……这是一个乐观豁达,又很聪明智慧的女孩子。 可?陈想没料到的是,接下来的20多分?钟,祁妙直接打脸了他引以为傲的识人天赋。 这个小姑娘——开始跟他装傻充愣了。 一开始,他采用迂回?法,向她?旁击侧敲。 可?她?说她?4岁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腿脚不协调,走路都能平地摔。 “……陈记者,要不是现在打了石膏不方便,我还能再给你?演示一遍,当时是怎么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呢。” 又采用设问法,假设她?第一个从考场出来,面对?记者镜头会说什么? 她?义愤填膺地握拳:“狗策划,加强杨玉环!” 陈想抛开原先写好的稿子,采取偏问法,问她?如何看待夏日炎炎,青少年喜欢下湖野泳现象,以及溺水自?救问题。 祁妙既没有?提自?己请求巡考员报警的那桩溺亡案,也没有?提到浮萍湖。 而是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憋了一句: “……不知道啊,我们老师没教。” 眼睛里还袒露着几分?呆滞。 陈想不信邪,采访中常用的十几种方法全部用一遍,愣是没从她?的废话连篇中,采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警察那些公?职人员,面对?记者,都要对?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可?祁妙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她?胡言乱语起来,完全没有?警察的那些顾虑。 怀揣录音笔的陈想看了出来,却无可?奈何。 弄到最后,他也懒得绕了,直接问道: “听闻你?最后一场地理提前交卷,从考场冲了出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而祁妙笃定,刘队已经在学校那边打好了招呼,不会泄露她?说的话。 于是,她?略有?底气地继续编:“……啊,那是我当时肚子疼,着急去厕所。” 然后捂着肚子“哎呦”一声,“不行,好像又开始肚子疼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6节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祁妙当即喊来护士姐姐,带着她?遁入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她?才敢掏出手机,给谈靳楚打过去电话。 “谈警官,那个陈想,应该是怀疑到我了。”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所有?问题。 很多看似是陈想在关心她?这个高?考生,接连得知本校和考点学校的命案,会不会影响心态。 实则都在给她?挖坑,一个不小心多说了几个字,那她?都可?能因?为“报假案”、“做假证”而被?陈想告上法庭。 中国司法审判本就?重证据,不轻信口供。 陈爱民那起操场埋尸案,除了他自?己的口供外,物证、书?证、证人证言……皆不具备,又因?十年之久,连现场勘验都查不出更多的信息。 如果她?再出了岔子,陈想就?更好借题发挥了。 祁妙攥着手机一阵后怕,早知道就?该直接拒绝接受采访的。 谈靳楚路边停了车,换程屹来开。 他降下了车窗,听筒里传来阵阵风声。 路边栽种着两排白杨树,风一刮,沙沙作响。 “没事?的,妙妙,你?拒绝了,他才会觉得你?真的知道什么,反而你?刚才那么说,他只会觉得,是我们事?先要求两校相关学生不准泄露信息。至于他的怀疑……” 谈靳楚轻声安慰道: “你?通灵报案的事?,本就?属于机密,我们局里已经上报了领导,虽然最终讨论结果还没出来,但刘队说了,我们一定会让你?回?归正常生活,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你?。” 祁妙怕的倒不是这个,她?更担心自?己给警察们的工作添乱。 想了想,又问:“谈警官,花添锦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谈靳楚坐在副驾,向后方看了过去。 那个被?从寺庙找到的刘子豪,此时已经面如死灰。 “有?进展了。” 祁妙放心地笑了,更多的细节她?没有?追问。 “那你?忙吧,谈警官,我就?不打扰了。” “嗯。” 他看了一眼导航,“我们应该9:30左右就?能回?到市局,下午工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抽时间去医院一趟。” 小姑娘的语气立马欢欣雀跃起来: “好呀好呀!谈警官,你?来的路上再给我捎瓶黄豆酱吧,医院的饭味道太淡了。” “好,”他答应,“等我下班就?过去。” - 祁妙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7点。 她?看着病床小桌板上的住院餐,有?点儿不知道如何下筷子。 晚饭是一道醋溜土豆丝,和一道蚝油炖冬瓜,还配了一个大馒头。 骨折不能吃辣,还得清淡饮食,不然吃上火了可?能会引起细菌的滋生。 祁妙揪了口馒头塞嘴里,干巴巴地嚼着,开始想念王老板家的棒骨汤,还有?小云警官做的家常菜。 正郁闷着,门被?敲响了。 她?眼睛一亮,“请进请进!” 门一开,谈靳楚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全灰的休闲装,质地柔软,显得眉宇间都少了一些凛冽的冷意。 但祁妙并没有?往他脸上看,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提的塑料袋。 谈靳楚给他带了些新鲜水果,骨折期间补充维生素的。 还拎着一个饭盒。 他摆上桌子,“云警官给你?做了条清蒸鱼。” 饭盒一打开,还有?一层撒了葱花的蒸蛋羹,以及一碗熬得香浓的八宝粥。 “云警官觉得你?可?能吃过晚饭了,就?没给你?做太多。” 谈靳楚看她?咧开嘴直乐,也跟着笑了,“她?说明天中午再来给你?加餐。” 祁妙开心坏了,“云警官真好!” 小桌板上有?了荤腥,饭菜就?显得一下子丰盛了不少。 她?食欲大开,加了好几筷子鱼,吃得连连点头。 谈靳楚坐在床边,给她?剥火龙果,不忘提醒:“蔬菜也要吃点儿。” 听到这话,那双筷子这才不情?不愿地伸进了土豆丝盘子里。 火龙果切好装盘,祁妙叉了两块,很是心满意足。 她?问起正事?:“谈警官,那现在案子怎么样了?” 谈靳楚道:“凶手已经认罪了。” 那个刘子豪,就?是杀害花添锦的人。 在审讯室里,他原本还百般狡辩。 问他为何半夜翻墙离开家,跑进破庙里躲起来。 他提前就?想好了说辞,反驳道:“我没躲!我只是觉得考试没考好,想去拜拜菩萨……” 警察又出示了他高?考期间所住酒店的监控录像截图。 6月9日晚上九点四?十三分?,他从酒店外出,直到凌晨零点十一分?才回?来。 手中,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他又开始狡辩,说自?己去超市买拖鞋了。 张茂林冷着脸,“拖鞋?我看是一只左脚的女士运动鞋还差不多!” 他质问:“把花添锦抛入湖中后,她?掉落的那只鞋,是不是你?给带走的?” “证据呢,凭什么说是我带走的?” 另一位警察则直接把那只左脚上的鞋子照片亮了出来。 “你?没有?选择焚烧,而是第二日晚上装进行李箱带走,我们的两位同?事?在中途汽车站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你?丢弃的这只鞋。” 刘子豪沉默一瞬,还是继续狡辩。 “那鞋是我在湖边捡的。” “一只女士的左脚鞋,你?捡它干什么?” “我有?特殊癖好不行吗?” “那确实。”张茂林哼道:“你?的癖好是挺特殊的。” “我们在你?的手机软件上查到了一些购物记录,全是些女士丝袜和内衣,而这些东西又被?你?送到了花添锦家门口。” 警察出示了几张打印文件。 “这上面的话也是你?写的吧?我们走访了你?学校门口的校园超市,老板电脑里还存着这些电子文档,包括店里的摄像头,也拍到了你?当时戴着口罩的样子。” 张茂林抬起头,盯着面前相貌周正,书?卷气十足的高?中男生。 “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语文作文里写的都是些正能量,私下里,却要给女孩子写这些东西骚扰人家。” 刘子豪梗着脖子,“那能证明什么?我只是给她?送了些东西,难道就?要把我抓起来吗?” “抓你?,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些。” 张茂林道:“6月9日晚上10点二十一分?,你?遇到了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等人的花添锦,便把她?叫走,然后带到了浮萍湖东南角那边……” 刘子豪大声打断: “我没有?,我只是跟她?聊了几句天,鼓励她?明天考试加油,之后就?分?开了,她?自?己去了哪里不关我的事?!” “你?难道没去?” “没去!” 刘子豪知道那边没有?摄像头,自?己不会被?揭穿。 可?没料到张茂林向他出示了一份法医鉴定报告。 “我们在花添锦出世的岸边,找到了几缕白色纤维,经过鉴定,和你?当天穿的上衣纤维一致。” 刘子豪一惊。 那件衣服,当时在跟花添锦的撕扯中,被?她?扯破了一个小口子。 他将衣服带回?了老家,藏在了衣柜里,没想到竟被?这群警察给搜到了。 “你?还想抵赖吗?!” 男生赶紧回?神,现在可?不是后悔的时候,必须咬死自?己没有?杀人。 他急道:“我没有?把她?推进水里,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她?自?己胆子小,怀疑我要对?她?做什么,把我推开之后,才跳进湖里的,她?的死不能怪在我身上。” 张茂林掀了掀眼皮,幽幽问道:“你?确定吗?” 他顿了一下:“花添锦一个智力正常的高?三考生,为了躲你?,不往宽敞的大路上跑,却跳进湖里?” 刘子豪显然不了解花添锦游泳技术高?超的信息,被?这话给诈到了。 当即又编了个说辞,“她?、她?是脑梗!被?吓了一下,当场就?猝死了,然后才摔进湖里的。” 编完又反问警察,给自?己增加底气。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7节 “是她?自?己胆子小,我又没打算对?她?做什么,她?非要多想,内心戏丰富,这也怪得着我吗?” 刘子豪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真的没有?对?花添锦进行性.侵。 而且,他还在电光火石间联想到了一件过去引发过争端的热点事?件。 “她?就?跟那个怀疑司机对?她?徒谋不轨,半路跳车摔死的女的一样!以为全世界都要害她?,还把锅扣在我们男的头上,她?死了,我们男的还委屈呢!” 谁跟你?“我们男的”? 审讯室里的四?位男警察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慌不择言,强词夺理。 谎话编到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逻辑性。 刘子豪不见棺材不落泪,还在一个劲儿地说:“我才刚参加完高?考,你?们敢保证,她?的死不会对?我升学后、以及工作后造成负面影响吗?” 警察一拍桌子。 “所有?的负面影响都是你?咎由?自?取!在一条人命面前,你?直到现在,关心的都只有?自?己的前途?” 张茂林问道:“那她?的前途呢?她?也才刚参加高?考,你?杀死她?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吗?” 刘子豪大声吼道:“我没有?杀她?!!” 张茂林却道:“法医学在检验溺水时,有?一个硅藻实验,能够检测出,溺亡者究竟是生前入水,还是死后才入水。这一点,你?怕是不了解吧?” 刘子豪愣住。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谈靳楚,从小跟着爷爷学习法医学。 他一个高?中生,涉猎不到这些知识很正常。 张茂林继续说下去:“法医的鉴定结果上,花添锦的胸口、背部和臀部都有?大片擦挫伤,那是抵抗你?时留下的痕迹。” 至于她?颈部和眼结膜上的出血点,则是被?刘子豪捂住口鼻防止她?呼救才留下的。 他情?急之下并没能把控好力度,导致花添锦窒息陷入了昏迷。 刘子豪以为花添锦就?这么被?自?己掐死了,吓得不敢继续对?她?进行性.侵,便直接将她?抛入了水中,仓惶逃走。 落水后的女孩子后面苏醒了,却终究体力不支。妈妈当年教授给她?的游泳本领也没能保护她?最后一次。 年仅十八岁的女孩子,就?这样溺亡在了浮萍湖里,结束了如花般的生命。 证据确凿,刘子豪再无抵赖,终于认罪。 溺水案就?此了结。 祁妙的心情?依然沉重异常。 因?为,那个和她?同?天考试的女孩子,再也就?不回?来了。 有?时候她?也幻想,要是生活中,也有?一件游戏里的复活甲多好。 生命重来一次,弥补全部的遗憾,这样,花添锦也不需要在通感时,借助她?的手,在草稿纸上写下那些话…… 等等! 祁妙猛然抬起头,看向谈靳楚。 “谈警官,那花添锦留下的遗言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死”是溺亡前对?世界的留恋。 那“对?不起”又是在向谁道歉? 还有?那个选项“b”,以及,半个没写完的女字旁。 谈靳楚皱起眉,正要开口,手机却响了。 是云艳辉打来的电话。 她?语气有?些急促,“小谈,苏春枝在家中割腕,你?去看看,现在送到妙妙所在的医院了吗?” 第33章 苏春枝曾经以为, 割腕是一种很轻松、很简单的自杀方式。 用薄薄的刀片,割破同样薄薄的手腕内侧皮肤,看着红色的鲜血渗出, 等待着意识逐渐消散, 生命力随着这些液体一同流逝。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没?有上过几年学,不了解人体的血管分布, 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似乎一刀割下去,人就会死。 死了之后呢? 可能……会见到花添锦她们母女俩吧。 但?这也只是苏春枝的希望。 她更加坚信, 她们母女俩会上天堂, 幸福又?快乐, 而自己,则是要下地狱的。 毕竟她是个坏女人。 苏春枝觉得,她一直以来, 都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她不孝,从14岁就外出打工, 在厂子里待了两年, 挣了点儿钱, 却一分不肯给家?里打过去,还切断了和父母的联系, 连弟弟讨媳妇儿,她都不肯封个红包。 她不贞,未成年就跟厂里的车间主任发生了关系,后来辗转两省, 又?跟过好几个男的, 嘴上说着哄人的话,抽身后就会狮子大开口, 不停地讨要生活费。 她不德,找男人专找那?些?有家?室的。倒真不是为了破坏家?庭,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出轨男们越是有所?忌惮,她就越容易拿捏。 她还……不诚。 明明答应了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女人,在她离世后,要帮忙照顾她的女儿的。 花欣荣的女儿,花添锦。 苏春枝在得知小姑娘死讯的那?一瞬,如遭霹雳。缓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终究还是食言了。 她以前从不会在乎这些?的。 在男人面前,她虚与委蛇,谎话张口就来,许下过各种各样的承诺,却从不守信。 可在女人面前,看着那?些?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生理构造的同性们,苏春枝总会动下恻隐之心。 她会替她们感?到?难过。 难过她们始终不肯认清丈夫的真面貌,不肯相信她们的丈夫没?被勾引,亦会主动在外沾花惹草,即使出轨的事暴露,也只敢闹着打小三,不敢将矛头对准真正的主使者。 苏春枝在挨打、挨骂的时?候,倒不会觉得难过。 她本?就心存愧疚,对那?些?被她间接伤害到?的女人们,她更希望她们能好好发泄出来,疏解心中的怨恨。 对待花欣荣和花添锦,她同样抱有这种想法。 可她这回碰上的原配,是个很怪的女人。 花欣荣皮肤常年在游泳池里泡着,苍白?得吓人。 但?五官端庄大气,性格温婉。 只是不爱说话,喜欢听别?人讲上半天,自己抿起唇微笑。 苏春枝以前因为各种理由,往那?片辅导机构跑的时?候,见了她,经常会打趣两句。 “你这还给人当老师呢,总是闭着嘴巴可不行啊。” 花欣荣就会柔和一笑,纠正她,自己是一名教练。 游泳教练不需要过多动嘴巴,只要像鱼一样,游就好了。 毕竟鱼就不会说话。 后来苏春枝想,这个女人不像鱼,反而像个垂钓者。 独自守望着一潭死水般的生命终程,绝望又?平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鱼儿上钩,等待着……愿者上钩。 苏春枝就是那?条鱼。 在病房里见了她最后一面,就变得心甘情愿,想替她照顾女儿,延续她未尽的、身为母亲的职责。 相比之下,花添锦较于?她的妈妈,就显得生动了不少。 长相多了几分明艳,性格也多了几分叛逆和乖张。 苏春枝并不感?到?意外。 十几岁的女孩子,先是丧母,又?来了位后妈和弟弟,爸爸也欠债跑了。 平静祥和的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 花添锦还处于?青春期,这个时?间段本?就容易敏感?脆弱。 苏春枝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曾经在游泳机构接妈妈下班,爱笑爱闹的开朗女孩子,两个月下来,就变得桀骜不驯,一意孤行。 小姑娘化起离经叛道的妆容,说起粗鄙不堪的话语,在学校里顶撞老师,回到?家?中不停跟她吵架。 苏启见自己的妈妈天天挨骂,越发看花添锦不顺眼。 但?他还是很听妈妈的话,忍让姐姐,上下学的时?候跟姐姐保持距离,跟在她后,确保她的安全。 花添锦自然知道屁股后跟了个人,还经常会回头骂苏启。 刚上高中的男生性格里也带着股倔强,被骂急了就会赌气,选择跟在她身后更远的地方?,或者等姐姐回到?家?后,干脆在楼梯间里待个20分钟,才?肯进门。 可花添锦执意要在家?里睡沙发,这一点,母子两个人就都拗不过她了。 就像苏启跟在她身后,她阻止不了。她要睡沙发,他们俩人也阻止不了。 最后苏春枝叹了口气,告诉儿子: “由着她吧,小启,她现?在全指着对我的恨撑着呢,要是再接受了我的示好,她以后的日子,得过的多拧巴、多难受啊……” 苏启说她:“妈,你这就是典型的自我感?动。” 自我感?动吗? 苏春枝觉得,自己没?有感?动,自己只是在赎罪。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8节 在向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们赎罪。 可她的这一想法,很快就改变了。 苏春枝被学校的老师叫了家?长,才?知道,花添锦跟一个男学霸谈恋爱,被通报批评了。 她在办公室里,被老师严词厉色地连带着批评了好久,离开学校时?,撕下了一张纸质的通报。 苏春枝识字不多,只好拿回家?里,让儿子念给她听。 不知是她心思狭隘还是为何,通报里,只提到?了花添锦一个人的名字。 像那?些?出轨事件一样,男人居然又?神奇地隐身了。 不过现?在顾不得追究这一点,苏春枝更紧张的,是花添锦的行为—— 这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开始跟自己当年一样,不停地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男人的身上,想要索取那?点儿可怜的、微不足道的爱。 被学校通报批评后,花添锦似乎吸取了教训,不再跟同校、同龄的男生谈恋爱,而是把目标转向了附近的a师大。 对此,苏春枝劝过,逼急了也吵过。 后来无可奈何,还去找过心理医生。 尽管苏启说,那?个破工作室的医生绝对是骗钱的。 但?苏春枝还是觉得,医生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他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之所?以找比自己大的男生谈恋爱,有可能是出于?恋父情节,或者是自幼缺乏父亲的关爱。 从工作室出来后,她首先联想到?了自己。 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只会喊打喊骂的没?用男人。 她逃离家?乡后,这些?年找的男人,不经意间,似乎都有着共同的特点: 有了孩子、进入父亲角色,更包容体贴,会照顾人。 也是那?一瞬间,苏春枝大彻大悟。 她对花添锦,不只是为了向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们赎罪,也是在向那?个、曾经被糟践过的自己赎罪。 女孩子不是只能依靠男人,而是可以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她绝不允许花添锦走上自己的老路。 但?也因此,俩人的摩擦和矛盾就更大了。 苏春枝非常自责,恨自己没?文化,恨自己不是老师,有心却无力,不能教育好这个女孩子。 可好在,花添锦自己有了些?转变。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她就知道努力学习了。 虽然成绩起色不大,但?苏春枝很开心。 她憧憬着,到?了大学就好了。 网上的人都说,大学里是片新?天地。女孩子在大学里,形象会变得更加美好,视野会变得更加开阔。 那?样的话,花添锦的人生,就不会只是蹉跎在片充满伤心的土地里。 还有那?个大四男生发的视频,苏春枝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 敲敲键盘就给女孩子造黄谣,这种人渣就该拔了舌头,砍掉手指头! 视频发出的那?几天,苏启不让她提刀去别?人家?里闹事,她就只好跑到?庙里上香磕头。 菩萨保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保佑花添锦考上大学,远离糟心是非。 也发发功,让那?些?造谣的人遭点报应! 苏春枝盼啊盼,终于?盼来了高考的那?一天。 她暂时?放下了小网店的手艺编织活儿,专心给她家?高考生做饭。 却没?想到?,高考第二日的晚上,花添锦敲响了她卧室的门。 小姑娘说,她想进去换身内衣。 虽然花添锦平时?换衣服都是在浴室里,但?苏春枝当时?并没?有对她的反常行为产生怀疑。 她是在切好果盘,给女儿送进去的时?候,才?撞破一切的—— 卧室里,花添锦□□,床边还架着手机。 门开了,小姑娘神色慌乱,还急忙藏起了一样东西。 但?苏春枝看清楚了,那?是她的身份证! 原来—— 是花添锦的那?个赌鬼亲爹走投无路,打电话撺掇起自己的女儿给他搞裸贷。 苏春枝气得浑身发抖。 她问小姑娘要那?个赌鬼的手机号,想打电话骂回去。 花添锦却护起短来,情绪激动地跟她大吵特吵。 当天夜里,两个人闹到?很晚。 也就导致第二天早上,花添锦起晚了一些?,还忘带了身份证。 苏春枝很是懊悔。 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高考之后解决。 这个道理,花添锦的亲爹不懂,可自己得懂。 但?没?想到?的是,高考第三天的晚上,俩人又?吵了一架。 这一次,是苏春枝的秘密,被花添锦撞破了。 小姑娘拿着病例单和账本?,红着眼睛向她质问,“你有病为什么不治?!” 又?转头怒斥苏启,“你妈糖尿病严重,一只眼睛都瞎了,你为什么不劝她去治!” 可苏启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面对两个孩子,苏春枝沉默不语。 她原本?想告诉花添锦,不用担心考不上大学,她已经找报考机构问过了,有很多大学都开设了高费专业,只要有钱,就能有学上。 糖尿病是慢性病,不会致命,她也一直都在坚持吃药。 至于?瞎掉的左眼…… 治起来还要动手术,会花不少钱。 她在家?做些?手工编织活儿,一只右眼就够了。 花添锦却没?有听完她的解释,扭头冲出了家?门。 小姑娘独自一人跑到?了水果摊,找老板借手机,打给自己的现?任男朋友,一个很有钱的富二代。 她想跟人分手,讨要分手费也好,向他借钱也好,总之她现?在需要一笔钱。 而她又?怎会料到?,这一趟外出,竟是她的生命终点。 当初腼腆木讷的学霸男,成了尾随她、强迫她、杀害她的恶魔。 夜里的湖水冷极了。 不似妈妈工作机构的游泳池,也不似那?个她喊过几年“阿姨”的女人、给她放的温度适宜的洗澡水。 她奋力挣扎,想要往上游。 却慢慢地,体力和生命力逐渐消散。 都说濒临死亡前会走马观花,可她最后的意识中,自己却出现?在了宽敞明亮的考场上。 手中是笔,手下是试卷和草稿纸。 真不想死啊…… 她明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去做。 她还没?来得及给苏春枝好好道个歉,喊她一声她最想听的“妈妈”。 身体往下坠落,手中最后的力气也被抽走。 弥留之际,耳边恍惚又?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在恨铁不成钢地发问: “a,跟你那?个赌鬼爸爸走,让他用你的身份证裸贷,没?钱了再把你卖了!” “b,跟着我好好过日子,考试上大学!” “a还是b,你选哪一个?” 选b。 我想选b。 …… 祁妙的单间小病房里,谈靳楚看完情况又?回来了。 “那?个人怎么样啊?能抢救得过来吗?” “没?有生命危险。” 他说:“苏春枝只割到?了静脉血管,失血较多才?陷入昏迷。” 祁妙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什么都没?有生命最重要。 谈靳楚又?道:“云警官在赶来的路上,你草稿纸上的文字,被她截掉了一行‘我不想死’,剩下的那?些?打印了下来,准备交给苏春枝。” “或许……花添锦身边的人,能够猜出她想要说是什么。” 祁妙听完点了点头。 截掉一行字也好,那?句话太过残忍,不适合再让一个关心她的人看到?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59节 “还有一个消息……” 他坐到?了病床边,再给祁妙削一个苹果。 “虽然没?能帮助破案,但?我觉得这个消息,还是应该讲给你听。” 祁妙夹着土豆丝,很是好奇,“什么呀?” 谈靳楚轻声道:“今天下午五点的时?候,棒骨汤店的王老板,带着一个女孩子来了局里。” “王老板?” 她更好奇了,因为王老板说过自己不喜欢公安局这种地方?,送她也只肯送到?大门口。 这回来局里干嘛呢? “她是送那?个女孩子过来提供线索的。” 女孩子跟花添锦同校同届,也刚参加完高考。 据她所?说,6月5号那?天,全校收拾完考场,她拖着行李箱,挤上公交车,准备去考点附近的酒店。 车上人很多,没?有空座,她只能抓住扶手站着。 要下车的时?候,她刚拖起行李箱,准备跟着一起往下挤,然后就感?觉到?,有人往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女孩子直接抬头瞪了过去,就发现?一个男生背着包跳下了车,快步往前走。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那?个人的照片经常在光荣榜上出现?,女孩子还是回想了起来。 ——是学霸刘子豪! 她当时?没?来得及喊,后来只想着回到?酒店,好好休息,专心备考。 直到?考完后坐车回到?家?—— 她家?离学校很远,住在群蝇街那?边,家?里是卖蔬菜的,经常往棒骨汤店送货。 也就是今天下午,她和妈妈一起在王老板店里吃饭的时?候,刷到?了朋友圈里关于?花添锦的传言。 还有一些?被打上厚厚马赛克的照片。 很多人都在猜测,花添锦是被人杀害了。 她也有同样的预感?。 并且,同为女生,她更能理解和明白?,女生们可能会遭到?哪方?面侵害。 直觉使然,她立即就联想到?了公交车上的事。 妈妈鼓励她,不用顾虑太多,警察们自会辨别?线索是否有用,我们普通人只管向他们提供信息就好。 而给她们这桌上菜的王老板,恰好听到?了母女二人的谈话。 她的脸上没?再挂起泛着油光的笑容,只是摘下围裙,平静又?认真地对女孩子说,自己愿意开车送她去公安局。 “事情就是这样。” 谈靳楚把苹果切好装盘,“虽然案子已经提前侦破了,但?我们仍然很感?谢她能来提供线索。” 至少…… 这个小姑娘让大家?知道,身为受害者,遭到?猥亵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最该羞愧的另有其人。 王老板应该也很受触动吧? 祁妙想,当年的她,保护了被侵害的女孩子。 如今,亦有被侵害的女孩子站了出来,勇敢地去保护其他同性。 纵使世界破破烂烂,还有她们在缝缝补补。 祁妙一言不发,又?夹了口冬瓜塞进嘴里。 可为什么还是很遗憾呢? 她甚至不敢去问谈靳楚,那?个侵害花添锦个人隐私的大四男生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那?些?在视频评论区里,给一个女孩子造各种黄谣的人,又?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小时?候的她,总以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慢慢长大了却发现?,现?实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毒杀妻子,将尸体埋于?操场下的陈爱民,有个儿子为他执着翻案; 盛炀若不是把顾寻逼到?绝路被捅死,他现?在仍会对别?人进行霸凌; 包括砸死盼盼凶手的冯保成,家?暴成性,若没?有姐夫那?一板砖把他砸死,恐怕念念姐姐还是不能轻易摆脱婚姻的深渊; 甚至再往远点说,王老板当年如果没?有直接下狠手,将那?三个轮.奸犯砸死,那?个惨遭侵害的女孩子,在犯人出狱后,会不会又?被纠缠? 毕竟,她的现?实世界中,有部堪称恐怖电影的原型凶手,他的妻子就一直搬家?到?受害小女孩儿的附近,凶手出狱后,似乎也没?有丁点儿的悔改之意。 真魔幻啊…… 什么破世界,根本?就补不好了。 祁妙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 谈靳楚轻声劝道:“吃不完的话,就别?硬逼自己了,对胃不好。” “那?不行,不能浪费粮食。” 她拿起筷子,又?伸向没?什么味道的土豆丝。 视线触及餐盒的一瞬间,动作却突然顿了一下。 下一秒,她尖叫一声,由于?惊吓过度,直接掀翻了小桌板。 “啊——!!!” 坐在一旁的谈靳楚瞬间站起身,“怎么了?” 她紧紧闭着双眼,惊魂未定。 嘴巴嚅嗫两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不顾腿上的石膏,想要翻身趴在床边呕吐。 谈靳楚一边给她倒上温水,一边帮她拍着背。 “是刚刚吃到?鱼刺了吗?” 小姑娘趴在床边干呕好几分钟,最后抬起头,脸色极度苍白?。 她指向上的饭菜,努力开口: “……不是鱼刺,是、是菜里……有一条血淋淋的舌头,还有几根手指。” 谈靳楚闻言,立马皱起眉头,向餐盒看去。 可餐盒里除了云警官给她做的、被她吃完饭菜后仅剩的残渣,就只有医院食堂供应的土豆丝和炖冬瓜。 一目了然,哪有什么舌头和手指? 可祁妙还在一个劲儿地发抖。 她鼓起勇气,睁开眼又?望了过去。 然后身子一趴,再度开始干呕起来。 “妙妙!” 一只手覆上了她的眼皮。 谈靳楚正色,“妙妙,抬头。” 他轻轻翻开祁妙的眼皮,然后发现?,她的瞳孔又?出现?了扩散状态。 这是吃菌子后的通灵反应…… 饭菜绝对有问题! 而祁妙自己也反应了过来,她急促地喘息着,望向了身边的男警,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预感?。 “谈警官……那?个彭磊,可能已经死了……” 第34章 听到祁妙这话, 谈靳楚微微一怔,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他们队里开过几次会, 商讨过这个小姑娘身怀的特异功能, 也大致推测出?,她每次通灵, 都会感知到他人的死?亡。 感知的程度并不完全相同。 有的时候能直接身临凶案现场,有的时候,只能看到死?者的样貌特征。 而这一次, 她说她在饭菜里看到了舌头和手指…… 谈靳楚在理智上, 一瞬间对?她的话产生?了疑惑。 感知死?亡, 感知死?者被拔去舌头和手指,这一点能说得?通。 可她为什么会觉得?……死?者是彭磊呢? 出?于?刑警的本能和职责,或许他应该继续追问——除了这些, 你还感知到了什么? 但现在,看着病床上的小姑娘面色苍白干呕几声, 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痛苦模样, 谈靳楚将?所?有轻急缓重的判断抛到了脑后。 他已经按过了铃, 但值班护士可能临时离开,并没能迅速赶来?。 只好先帮祁妙拍背顺气, 又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蹙着眉头,关切道:“喝一点儿吧,能缓解干呕。” 祁妙胃里一阵翻腾,只想抠嗓子眼吐个痛快, 根本不想入口任何东西。 可不喝水, 她怕是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了。 就着谈靳楚端来?的杯子,她逼着自己强行抿了好几口。 期间连眼睛都不敢睁, 生?怕余光再度瞥见地?上那餐盘饭菜里,血淋淋的舌头和手指。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0节 作呕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些,祁妙才轻轻推了下男警的胳膊,催促他: “谈警官,我真的有预感彭磊出?事儿了,你别把时间耽误在我这儿,得?赶紧去找他。” 至于?为什么预感出?事的是彭磊,这一点,就是祁妙的另一个秘密了。 她联想到了上一回,原本只会被判行几年的冯保成,直接被他姐夫一板砖砸死?。 这一次,给女孩子造谣的行为,在杀人的犯罪行为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彭磊本人甚至没有构成犯罪,顶多拘留几天,交点罚款。 所?以……是世界意识看不过去,又出?手了吗? 而这些东西,她完全没办法跟谈靳楚这个小说里的角色作出?合理解释。 好在他并没有多问。 反而道:“妙妙,我的工作不光是要侦查破案,打击犯罪,也要保护好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可你是刑警,又不是医生?。” 祁妙肃起小脸,依然在劝他,“我待在医院里,出?了什么问题都能立马得?到医治,很安全的。” 谈靳楚却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沉声问道:“你现在,真的安全吗?” 话音一落,她愣住了。 前两天由于?担心花添锦的案子,有个被她忽视的一点,此?时此?刻,重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为什么会通灵? 高考的这几天,她连包子都不敢吃,生?怕馅儿里掺了蘑菇丁,她看不出?来?。 但明明都已经这么注意饮食了,为什么还会通灵? 况且,她住院后吃的饭,全都是医院食堂供应的。 店里的饭菜有问题,难道医院的饭菜也有问题? 祁妙眼睫一颤,又想把视线转向地?上的餐盒。 谈靳楚却站起身,挡在了她面前。 “别看了,妙妙。” “咦?” 护士姐姐恰巧推开了门,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微微有些诧异。 “饭盒怎么都扔地?上了?” “不好意思,”谈靳楚回头道,“刚才是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弄的,我会把地?板拖干净。” “没事没事。” 护士姐姐摆摆手,“让保洁员来?就行。” 她走?到床边,先检查了一下祁妙伤腿的石膏固定,见床上和被子上也沾到了油渍,又看她脸色不好,问道: “小妹妹没烫到吧?我待会儿再给你换个床单。” “她刚才有点儿恶心反胃,现在也想干呕。” 谈靳楚省略了前情?,问道:“这个情?况需要给她开点什么药吗?” “干呕?”护士姐姐看了眼地?上的饭菜,“昨天和今天前两顿饭有过这种情?况吗?” 祁妙摇了摇头。 “那我请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 说着,转身就走?出?病房,很快带了位医生?进来?。 有专业人士给祁妙做检查,谈靳楚多少能放心一点儿。 他轻声跟床上的小姑娘交代了一句,“我先去趟洗手间打电话,几分钟后就回来?。” 这一通电话,谈靳楚直接打给了刘队。 “……是,我检查过,没有看到任何蘑菇,但妙妙就是通灵了。” “……没有,我把她在医院里吃过的菜都取样了一些,还有食堂里的菜,也需要检测。至于?妙妙高考期间吃的饭,云姐那里都有记录。” 通话到最?后,谈靳楚面沉如水。 “……好,我明白了,这两天我负责留在医院里保护妙妙,彭磊和近期命案的调查,就拜托其他同事们了。” 祁妙的单间小病房里,可能是有刘队和医院领导特意关照过,护士和保洁员们的动作也都很快。 10分钟的功夫,床上和地?上已经收拾干净了。 见谈靳楚回来?,小姑娘又问出?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谈警官,我的预感真的很强烈……” 祁妙纠结地?咬了下唇,皱着眉开口: “你说那个彭磊,会不会是被花添锦的亲人杀害的?” 毕竟,她现在只了解到,彭磊是花添锦案子里,需要被审判、却不一定能够得?到应有的审判的人。 所?以她才更加担心,会不会是那个后妈,或者是后妈的弟弟,他们想要为死?去的花添锦报仇,才会不惜违法也要亲手去杀了彭磊? 祁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本就困难的生?活,又会迎来?怎样举步维艰的走?向? 看出?了她的忧虑,谈靳楚笑了一下,安慰她: “不会是他们的。” 他轻声道:“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确定彭磊的状况,但我能保证,苏春枝和苏启,他们俩人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苏启在昨天晚上就向学校里请了假,打算先处理好姐姐的后事,以及照顾自己的妈妈,咨询医生?,想为她治疗眼睛。 上午的时候,母子二人都去了警局,做了更为详细的笔录,配合案件的调查工作。 下午的时候,苏春枝在家割腕,则是提前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要吃某一家的蒸香鸭,把苏启给支了出?去。 好在那家店里有几只刚出?炉的,不用排队等?。 而苏春枝又没有割到动脉,所?以苏启回到家时立马打120,得?以抢救及时。 现在,母子俩都待在医院。 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他们都没有时间去杀人。 听他这么讲,祁妙总算放下心来?。 她默默祈祷: 世界意识啊,如果你真的在运转,能不能先去保佑这些平凡又善良的人,不要再遭受苦难了呢? 她在担心别人的时候,谈靳楚也在担心着她。 这个无辜的小姑娘,短短几天内,频繁地?因为自己的特殊能力?,遭受着各种各样精神上的折磨。 目击命案现场也好,梦见“小女鬼”、考场通感,差点儿跟着溺亡也罢,这些光怪陆离的玄学事件,都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刘队他们调查过,祁妙虽然自幼失去父母,但抚养她的奶奶是隔壁b市的老牌企业家,给她提供了幸福、安稳的生?活环境。 从小学习热爱的美术,按部就班读书上学,活泼开朗,正直善良。 谈靳楚由心地?希望,这样一个好孩子,应该和全天下所?有的女孩子们一样,每天开开心心,茁壮成长。 而不是像现在,她吃个饭,都会看见血淋淋的肢体和器官。 可她自己又很少抱怨什么。 局里的心理医生?告诉谈靳楚,之前咨询室的那次谈话,祁妙最?后还在关心他们几个警察。 说让咨询师姐姐劝劝他们,很多时候正义不能及时得?到伸张,并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已经很辛苦了,不要老是再自责了。 把程屹一个大男人听得?,连连感慨了好久。 原本他是最?羡慕祁妙通灵本事的人,甚至还想着干脆给妙妙安排个顾问的头衔,让她多来?局里几躺,帮忙破破案子。 后来?也就完全不提这一茬儿了。 只是说,要好好叮嘱妙妙,菌子啊蘑菇啊,那些玩意儿也没什么好吃的,一辈子不吃也亏不着什么。 谈靳楚低头看着病床上小口喝水的女孩子,长睫下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泛起丝丝涟漪。 他缓缓开口:“……妙妙,对?不起啊。” 祁妙放下杯子,神情?困惑,“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这两回都没能照看好你的饮食,又让你跟着遭罪了。” 她这个时候还是在为别人着想,“我不算遭罪啊,真正遭罪的……是盼盼、花添锦她们。” 看着谈靳楚陷入沉默,祁妙又去安慰他。 “谈警官,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几天的饭菜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也不知道,这谁都不能怪罪。” “你放心……” 谈靳楚平复情?绪,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局里的同事马上就来?医院,这次一定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 谈靳楚的那通电话后,刘队迅速作出?了安排,云艳辉和程屹带人兵分两路,分别调查祁妙高考期间和这两天在医院的饭菜情?况。 高考4天中,妙妙吃的每一顿饭都有记录。 他们带妙妙去吃的,都是口碑很好、食品安全没什么问题的饭馆。 调查起来?,那几家饭馆的老板和后厨们也都十分配合。 连自家招牌菜的配方都肯拿出?来?。 “警察同志,我们店里用的蔬菜,都是当天采购的新鲜的,佐料都在厨房,哦哦,这个是前两天用完的空瓶……” 鉴证科的同事戴上手套,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 程屹带人来?到了医院。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1节 住院部的住院餐,统一由医院食堂提供。 而食堂所?用的原料,全部又由医院指定的采购员统一采购。 采购员介绍:“……我们的供应商,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和定期考核的,能够保障安全……” 可到了第二天,鉴定结果出?来?,整件事情?,迎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进展—— 祁妙高考期间一共吃过六家店,每家店里,都被查出?了松茸调料、味精菌菇粉、牛肝菌油、鸡纵油…… 连医院食堂都没能幸免。 这些调味料,少部分采用原包装,而更多的,则被悄然替换进了饭馆和食堂平时用的调料瓶里。 更加离奇的是,警察们又相继走?访了附近的两条街,街上很多家饭馆中,都查出?了类似的、并不常见的调味料。 种种反常全都表明——这绝不是什么意外,是有备而来?。 “……这回是冲着我来?的。” 得?知消息的祁妙坐在病床上,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之前的那些案子,她只是在幻境中经历。 现在,她自己成了直接的被害人。 有人要害她! 刘队则在会议室里大发雷霆。 “查!继续给我查!整个a市的调味料供应链,还有超市,都给我挨个儿查!”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食品安全问题了。 这是明摆着,有什么人知道了祁妙的秘密,还手眼通天,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甚至,连他们市局里……都可能出?现了内鬼! 与?此?同时,另一批警察去往了a师大的男生?寝室512。 却没有找到彭磊。 隔壁宿舍的男生?们说,彭磊在警察找过他的那天晚上,扛不住其他学生?跑来?他宿舍打听消息的压力?,当天夜里就直接收拾东西跑路了。 “那你们知道他会去哪儿吗?” “回家了吧。” 警察摇摇头,“我们联系了他的家长,那边也没有见到彭磊。” 期间还联系了彭磊的室友,室友们也只是猜测: “有可能是去找实习了?” 警察又请a师大的老师们帮忙留意。 可今天,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联系得?上他。 倒是有位室友提供了一条线索。 “彭磊他好像有个女朋友……” “是你们本校的吗?” “不是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在网上认识的,上个月天天在宿舍里打电话,声音可甜了,听说还是个富婆。” “但到底长什么样,住什么地?方,我们就都不知道了。” 彭磊至此?音讯全无。 他的父母很是着急。 虽然失踪人口都是24小时才能立案,但由于?祁妙说过的话,刘队当机立断,直接当做刑事案件处理。 整个刑警队,除了留在医院里的谈靳楚,都开始脚不沾地?连轴转起来?。 - 病房里,祁妙的情?况也不算好。 那顿晚饭给她吃出?了心理阴影,再加上意识到身边的危险重重,食欲严重受到影响。 她很想强迫自己吃几口米饭,但一张嘴就想呕吐。 好不容易被谈靳楚劝着喝了碗小米粥,但黏糊糊的口感,让她咽下肚后,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当时看到的画面。 “——呕” 她趴在垃圾桶旁狂吐不止。 两顿饭下来?,到了12号晚上九点钟,她已经吐到有些脱水了。 进食少,体力?消耗过大,再加上精神焦虑。 祁妙输着液,躺在床上,虚弱到声音都有气无力?。 迷迷糊糊睡醒过来?,她把手伸向坐在一旁的谈靳楚。 “是要喝水吗?” 她合上眼皮,轻轻晃了晃脑袋,“……不是。” 谈靳楚俯下身,凑近了听。 女孩子的声音小小的,语气却有些着急,“……还有一个人。” 听者不解,“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死?者……” 她神情?痛苦地?回忆道: “我想起来?了……昨天的餐盘里,有好几根手指,其中有一根,肤色很白,做了贴钻的美甲……” “那是女生?的手指。” 第35章 “女生?的手指?” “对。” 谈靳楚将祁妙的分析在电话里转达给刘队。 “妙妙说?, 她当时被餐盒里的幻象吓到了,所以看得不?仔细,我问?她断指的切面情况和肌肉组织情况, 她都?记不?清, 只记得有一根断指的指甲上?,贴了三颗钻, 应该是?女生?的手指……” 电话那端,刘队没有立马作出回复。 听筒里只传来他粗重的喘息,似乎是?在压抑着怒气。 然后就听他一声暴喝—— “谈靳楚!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儿?!” 刘队将筷子拍在桌面上?, 大声斥道: “人家一个刚高考完的小姑娘, 看见了那些东西, 没吓得当场心理出?问?题就算坚强了,你倒好,竟然还让她画下来?还在这儿分析女生?的手指?” 现在时间?是?6月13日, 早上?7点,刘队正坐在街边吃早餐。 谈靳楚就把祁妙画的画扫描过后, 给他发了过来。 他一个刑警队长, 只是?看见那副圆珠笔画, 都?被恶心得有些食欲欠佳。 就更不?用?想,在幻象中亲眼看到, 自己正在吃饭的餐盒里那血淋淋的画面,完了还要把它画下来的人,得被吓成什么样了。 刘队越想越气,恨不?能现在就跑到谈靳楚面前, 抬手给他脑袋上?一大耳雷子。 医院卫生?间?的洗漱台前, 年轻的男警垂着头,任由额前碎发上?的水珠一滴滴坠落。 谈靳楚默默承受着刘队的怒火, 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等到电话那头终于骂痛快了,他才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刘队……能不?能再给我批两天假?妙妙医院这边……” “医院那边你不?用?担心。” 刘队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沉重和严肃。 “从今天上?午开始,局里要对医院临时布控,妙妙也会转到顶层的vip病房,病房套间?内外,还要配备警力?轮流值守。” 谈靳楚前天就隐约判断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但还是?没想到,局里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这是?……您个人的意思?” “是?市政府和公安部的意思。” 谈靳楚猛然蹙起了眉头,连握着电话的手都?轻轻颤了一下。 刘队继续道:“妙妙能力?特殊,但这不?该成为她的生?命安全?遭受威胁的原因。” 他又叹了口气,“……小谈啊,继续回去守着她吧。” 结束这通电话,谈靳楚立即从洗手间?出?来,走?回祁妙的病房。 从前,他脚步沉稳,现在又多了几分沉重。 护士刚好从病房里出?来。 看见她手中的托盘,谈靳楚问?: “今天的早饭她能吃下了吗?” 护士摇摇头,“还是?吃两口就吐,警察同志,您自己进去看看吧。” 他推开门,一眼便见到病床上?疲乏萎靡的祁妙。 旁边的输液架上?,又重新挂上?了几瓶营养液。 医生?说?,这是?给她维持体内水电解质平衡,增强抵抗力?的。 可终归只能当做辅助性治疗。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2节 患者?属于神经性厌食,还得调理好心理状态才行。 祁妙听到动静,虚弱地掀开眼皮,见到是?他,还想强打?起精神,弯出?一个微笑来。 但扯到干裂的嘴皮,弧度就又被她可怜巴巴地收了回去。 谈靳楚快步走?到她床边,给她倒上?一杯温水。 “我扶你坐起来吧。” 祁妙摇了摇头,“不?用?了谈警官,我现在不?想喝水。” “……水也喝不?下了吗?” 她小声解释,“不?是?恶心喝不?下,是?我觉得喝太多水的话,待会儿还得麻烦护士姐姐带我去洗手间?……” 谈靳楚轻声道:“要是?医院所有的病患都?像你这么想,那护士们的工作的确会轻松不?少。” 小姑娘嘿嘿笑了一声,“是?吧?” 弧度咧得稍微大了些,干裂的唇瓣上?就渗出?了一丝丝血。 把她疼得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谈靳楚看在眼里,手指攥了攥,转瞬又松开。 不?是?。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沉默片刻,最后却只是?顺着她的逻辑开口: “要不?……你也替我着想一下?”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笑着说?: “多少喝点儿水润润吧,不?然待会儿刘队他们来了,见到你这副样子,我肯定得挨骂。” “啊?” 祁妙一听这话,果然严肃了起来。 她伸手过来,谈靳楚会意地将她扶着坐起身。 杯子里的水温正好,她闭上?眼,小口抿着,也喝下去了一大半儿。 把水杯递给身边人后,祁妙又揪起身上?的衣服闻了闻,然后皱起了鼻尖。 “我还想再去洗个澡……” 虽然昨晚护士姐姐帮她擦拭过身体,但她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一股消毒水味,混合着呕吐后的酸腐味,挥之?不?去。 谈靳楚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营养剂吊瓶。 “等输完液,吃两口点东西再去洗吧?” 闻言,祁妙把视线转到了床边桌上?的早餐上?。 昨天一整天,她连小米粥都?喝不?下去,医生?就把粥类的粘稠物,给她替换成了豆浆。 餐盒里还有一块红枣发糕和半根玉米。 但她还是?没有什么胃口,逼自己硬嚼,咽下去就会吐出?来。 祁妙满脸歉意,小声道:“对不?起啊,谈警官,之?前答应你的事……我没有完成。” “没关系。” 谈靳楚把水杯放回了桌上?。 他知道,祁妙说?的,是?凌晨那会儿答应他的要求。 - 今天夜里4点多的时候,她醒来过一次。 ——又做噩梦了。 虽然不?是?通灵致幻,但光梦见那天餐盒里的画面,就足以把她吓得冷汗淋漓。 祁妙睁开眼,病房里黑漆漆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纠结了很久,才给谈靳楚发了条微信。 却没想到,下一秒,他就站到了门外。 原来,谈警官一直都?没走?,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守着。 盯着他的脸,祁妙感觉……这个人的黑眼圈似乎更重了。 本?就肤色白,下眼睑又扫了一层灰影,看着更显阴郁。 她关心起刑警队的工作,“谈警官,现在还没找到彭磊吗?” 谈靳楚替她掖好被角,有拿起遥控器,调了一下空调温度。 “还没有。” 他淡淡陈述道: “我们只调查到,6月11日凌晨一点零八分,他从a师大折桂校区南二?门出?去,乘坐一辆银灰色丰田卡罗拉到了机场,然后乘坐飞机,上?午7点46分到达q省的高鲁木斯机场,9点32分,他的身份信息最后一次出?现在了g109线高鲁木斯到乌斯藏之?间?的收费站。” “……我们已经联系了高鲁木斯的警方协助搜寻,但在此之?后,查不?到彭磊的任何踪迹,包括出?行记录和消费记录。” 祁妙听着他口中的这些小说?世界里改写过后的地名,再联系g109线和刚考完的地理知识,连蒙带猜地反应过来…… 谈警官说?的,对应现实世界的话,应该是?青藏高原那边。 “彭磊不?是?a市本?地人吗?” 她问?:“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谈靳楚摸了摸水杯,从壶里倒出?来就有些凉了。 又插上?电,继续烧水。 然后道:“可能是?出?于逃避心理,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旅行。” 最后看向满脸困惑的她,“但这些,都?不?是?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事。” 他温声说?:“喝点水就继续睡吧,真有什么想了解的,等睡醒了,白天再找我。” 祁妙问?:“……那你不?需要回单位工作吗?” “外勤组还有其?他人手,而且……” 他垂着长睫,遮住眼眸,看不?出?什么神色。 “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全?,就是?我的工作。” 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预感,但真等到谈靳楚这么回答,她还是?有点儿无措。 祁妙小心翼翼开口: “你留下来保护我的安全?,是?不?是?因为……有人要杀我?” 谈靳楚沉默一瞬。 对于这一点,刘队他们也还无法确认。 张茂林的观点是?,如果背后搞鬼的人,真的想对祁妙痛下杀手,那他估计,现在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就不?单单是?吃菌菇类佐味料致幻了。 ——极有可能,已经中毒身亡。 刘队也说?,背后的人不?像是?想要直接杀死祁妙,反而像是?在试探她。 ……在试探,她那吃了菌菇就会通灵的能力?。 谈靳楚的观点则是?,无论背后的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绝对来者?不?善。 但他们的会议内容,谈靳楚并没有直接告诉祁妙。 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不?会有事的。” 他保证,“之?前是?我们疏忽大意,但现在,我会一直守在你病房外,寸步不?离。” “那饭菜呢?” 祁妙仍然心有余悸,一想起来就开始脸色发白,“饭菜会不?会还有问?题?” “不?会的。” 谈靳楚道:“这次食堂佐味料被人替换,院长高度重视,请来了食品药品管理局的人,还有我们局负责食药环侦查的同事,对食堂进行严格抽检。” “至于你的饭菜,更是?派了专人负责,确保不?会出?现纰漏。” 小姑娘脸上?的紧张神色并没有消散。 她皱着眉,眼眶一红:“但是?……我好像吃不?下去任何东西了……” “妙妙。” 谈靳楚对上?了她无助的目光。 “咱们不?能因噎废食,你已经昨天一整天都?没吃过饭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仅仅只过了一天,祁妙的精气神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曾经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如今腿上?打?了石膏,只能躺在病床上?,上?厕所、洗澡都?成了问?题。 平日里乐乐呵呵,这两天惊吓过度,神经性厌食,再加上?呕吐到脱水,连笑一下都?会扯到干裂的嘴皮。 原本?充满生?命力?的女孩子,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变得蔫了吧唧。 祁妙也感受到了自己这糟糕透顶的状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伸手扯了扯谈靳楚的衣角,“谈警官,能帮我找几张纸和一支笔吗?” 谈靳楚皱起眉,“你要画画?” “嗯。” “妙妙,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你得休息。” “可我睡不?着……”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3节 她跟人商量道:“要不?这样,谈警官,你帮我找来纸和笔,明天早上?我就好好吃饭。” “这交易做的……” 谈靳楚知道她要画什么,声音变得有点儿冷淡。 “你画完了画,确定明天早上?还能吃得下吗?” 她抿起唇,沉默不?语。 谈靳楚坐在床边,也不?说?话。 胸腔里却闷生?生?的,难以疏解。 最后还是?拗不?过她睁着眼不?睡觉,只能转身走?出?病房,找护士借来a4纸和圆珠笔。 又把小姑娘从病床上?扶坐起来。 祁妙在下笔之?前,闭着眼思索了很久。 她并不?能做到像小说?男主金手指那样的过目不?忘。 相反,她的记性并不?算好。 文言文翻来覆去背了好多遍,依然会出?现背了下一句,就想不?起上?一句的情况。 唯独在图像的记忆上?还算有些突出?。 但这也有赖于她十几年如一日地画静物、画速写,才练就出?的视觉形象记忆能力?。 画面的构图,只用?看上?一眼,就能在画板上?拓个七七八八。 她握着圆珠笔,快速排出?几条线,转眼间?,两个方形的餐盒就跃然纸上?。 甚至还能看得出?是?透明塑料的材质。 又草草地排出?许多条线,餐盒里,她吃剩得所剩无几的土豆丝也被画出?来了。 接着手上?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确认后,才再度下笔。 很快……舌头和几根手指的大致轮廓也被她勾勒了出?来。 祁妙恍然觉得,有时候记忆力?强,并不?是?什么好事。 就比如现在,她刚起好了个形,那天餐盘里酸腐的味道,以及血腥的画面,就又开始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和胃。 她强行压下想要作呕的恶心感,问?身边懂法医学的男警: “谈警官,你们在鉴定断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点?” 祁妙需要专业人士的提醒和指导,不?然画出?来的画,也不?具备什么鉴定价值。 谈靳楚只能在她的请求下,又告诉了她一些: “……如果是?活着的时候砍下,出?血量就会较大……” 她边回忆边画,还没画完,就又抓过呕吐袋,开始吐了起来。 而这幅画,不?仅把她自己折腾的够呛,还让谈靳楚在发给刘队之?后,大清早挨了一顿臭骂。 结果弄到最后,她自己答应的要吃早饭,却也没能完成。 “没关系。” 谈靳楚说?,“你的小云警官马上?就到,她在家里给你做了火腿鸡蛋饼,待会儿看看能不?能吃下一点儿。” “好。”祁妙乖乖地点了点头。 但刘队和云艳辉他们还没到医院,谈靳楚先接到了程屹的电话。 “小谈,那个替换医院食堂佐味料的人,被我们找到了!” 第36章 a市人民医院食堂所采购的佐味料, 今年都是由一家合作过很久、很可靠的供应商长期供应的。 6月12日下午的时?候,程屹根据食堂采购员提供的信息追查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供应商负责人。 在他们的仓库里, 又搜出一大批少见的、菌菇类的佐味料, 与医院食堂和附近餐馆、超市中查获的完全一致。 可负责人却告诉程屹,自己只是这个佐味料品牌在a市的代理商。 仅仅从工厂里拿货进行?销售和供应, 并不知道手头的货掺了假。 程屹带着?同事,对供应商厂子里的员工进行?层层筛查审核。 最后,有一个女人, 自己主动站了出来—— 她是仓库的食品安全检查组长。 38岁的中?年女性, 去年才从隔壁b市调来这边工作。 公安系统并没有查到她的犯罪记录, 反而查到了不少报案记录和起诉记录。 凌晨6:30,这个女人被带进了审讯室。 她异常配合警察的审讯工作,有问必答, 坦荡地承认了自己在一周之内,掉包了供应给医院食堂的那批货。 但?被问及作案动机时?, 女人却仰天大笑。 笑到程屹他们觉得莫名其?妙, 她才面?露讥讽: “他们说的果然没错, 我这几年来报了那么多次案,你们警察都不管不问, 这回只是替换了些安全无?害的调味品,你们就这么兴师动众地来问我的罪……” 程屹听得一惊,跟同事对视过后,继续冷声问道: “他们说的?他们是谁?你还有其?他同伙?” 女人却不再回答, 闭上眼?, 一言不发。 - “她一个人做不到这些。” 谈靳楚在电话里道: “咱们看过医院食堂的采购单和调味品明?细表,上周是月初, 这批调味品的量不小,绝非她自己就能成功替换。” 程屹明?白,“我们调取了仓库以及还有附近干道上的监控,连夜对比,发现了一辆可疑小型货车,还在继续追查。” “哦,还有那个女人提到的报案,我们联系了b市警方,那边也在同步协查。” 谈靳楚问:“妙妙考点周边的饭馆,还有附近超市的调味品,找到源头了吗?” “另一批同事在负责。” 程屹说,“这些比较杂,有的是从调料批发市场进货,也有的是从网上下订单,渠道不相同,他们在逐一追溯源头。” “好?,有什么新进展再通知我一声。” “知道了。” 临挂断电话前,程屹又关心了一句。 “妙妙身体?怎么样了?能吃下东西?了吗?” 谈靳楚握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祁妙也在看着?他。 “小程警官的电话,”他把手机递过去,“你要不要跟他聊两句?” “好?呀,好?呀。”小姑娘欣然接过。 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小程警官早上好?~” “妙妙早上好?。” 程屹坐在副驾,警车正?在开往市区外的一片加工厂。 他笑呵呵地问:“想不想喝奶茶、吃蛋糕呀?中?午下班我就给你捎过去。” “我想吃麻辣小龙虾!” “小龙虾不行?。” 程屹说,“你骨折了,不宜吃海鲜,辛辣油腻的食物也不能吃。” “啊?”祁妙失望地撇下嘴角,“那还是奶茶和蛋糕吧……” 程警官和其?他同事要工作,她就没有耽误多长时?间,聊了几分钟,电话挂断,又把手机还给了谈靳楚。 “现在是6月份,小龙虾的个头还都比较小,等再过上一两个月,生长周期完整了,肉质会更好?。” 谈靳楚笑着?说,“到那个时?候,我们俩带你去秋明?街,街上有一家小龙虾排档,是a市最好?吃的小龙虾。” “等到8月份……” 祁妙恍惚了一下,又回过神,问道:“那我腿上的石膏是不是也可以拆了?” “嗯,但?还不能走路,可以坐轮椅过去,我们俩给你推着?。” 祁妙开心了一些,但?也不敢咧嘴笑,只能拍起手,“真好?!” 眉宇间的阴霾总算是扫去了不少。 “又好?什么呢?” 云艳辉温柔纤细的声音从病房门外传来。 祁妙听见了,立马歪起脑袋看过去。 护士姐姐就带着?刘队和几位警察一起走了进来。 “远水还是解不了近渴。” 小云警官笑着?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新饭盒,“与其?盼着?8月份再去吃小龙虾,倒不如先来几口我做的饼干和点心。” 小姑娘好?奇地伸长脖子问:“是什么味道的啊?” 云艳辉走到她床前,新饭盒摆上桌,一字排开—— 香喷喷的火腿鸡蛋饼、烤得酥酥的巧克力曲奇、煎得脆脆的奶油苹果饼和莲藕肉盒子…… “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4节 祁妙搓了搓手,“小云警官有筷子吗?” 女警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双筷子,递到她手里。 “我当年刚调来刑警岗的时?候,有次出外勤回来,也被现场的画面?吓到两天吃不下饭。” 云艳辉回忆道: “那时?候跟你一样,什么口感绵密、粘稠的东西?,吃到嘴里都会吐出来。最后还是刘姐,给我烤了一大盒饼干带到了队里。” 她拈起一块巧克力曲奇,“这个,也是刘姐教给我做的呢,你尝尝?” 祁妙学她的样子,直接上手,拈起一块儿,咬了一小口。 浓浓的巧克力味道,香甜不腻。 口感酥脆掉渣,也不会让她联想到那天的幻象。 都说民以食为天。 吃东西?这一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得到满足后,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实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是知道疼、知道饿的。 手中?的曲奇饼干香甜酥脆,也是真实存在的。 而做出这些饼干、莲藕盒子、鸡蛋饼的小云警官,关心她身体?健康、说下班了要给她带奶茶和蛋糕的程屹警官,还有在病房外一夜没睡的谈靳楚…… 以及身边这些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都不再只是什么小说里的纸片角色,全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祁妙捏着?曲奇饼干,鼻腔中?一阵酸涩,忽然咬不下第二口。 高考前的那几天,虽然在她身上也发生了很多离奇又恐怖的事,但?那个时?候,还有一个高考能吊着?自己。 算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会让自己集中?精力,全神贯注于?学习,每天过得疲惫又充实,无?暇分心去想乱七八糟的事。 而那个时?候,自己心里也有一个有恃无?恐的想法。 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作者,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主,一种?高维生物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更不知为何?,她总自信地觉得,在小说世界里参加完高考,自己就会回到现实世界。 然后在天光大亮之后如梦初醒,再从床上爬起来,去学校,继续参加高考。 这样,有了一次身临其?境的考场经验,回到自己的世界,还会更加从容不迫。 可今天——已经6月13号了。 高考过去了三天时?间,而她,还是没能回去。 依然身处于?这个黑暗风的刑侦小说世界,经受着?光怪陆离的幻象折磨,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昨天一整天她都躺在床上,不想吃也不想喝,只想睡觉。 想着?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房间床头上贴着?的——高考倒计时?三天。 “怎么了妙妙?” 小云警官低下头,紧张地注视着?她的脸。 “怎么还掉眼?泪了?是不喜欢吃这个饼干吗?” 刘队原本站在床尾,这时?也上前两步,凑近了关心她,“妙妙,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也可以告诉我们,警方现在十分重视你的身心健康。” 他的身后,还站着?那位之前在心理咨询室里见过的警察姐姐。 谈靳楚站在她床边,眉宇间也染上担心的神色。 “是又想吐了吗?” “……不想了。” 祁妙摇摇头,任由泪水从颊边滑落,轻声喃喃道,“现在不想了。” 不想吐了,也不再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能一觉醒来就直接回到现实世界了。 昨天茫然了一整天,这会儿终于?想通了很多东西?。 她回忆起,自己小学的时?候,画素描遇见了瓶颈,总是处理不好?黑白灰这一静物素描中?最重要的元素。 课本上解释,物体?的亮灰暗成因来自三个方面?。 什么光线照射了,什么自身固有色相形成的关系了,还有什么主观设计下的分割关系。 太过书面?语,小学的祁妙完全看不懂。 那个时?候,美术老师就搬了把小凳子,让她坐在学校里的伟人像前。 伟人像的底座方方正?正?,一如她第一次学画画接触到的几何?石膏体?。 那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升,太阳落,小祁妙就在太阳底下画了一天。 老师告诉她,亮灰暗的三个成因很简单。 抬头有太阳,这片大地上有太阳,你心里也有太阳。 后来,她把老师的那句话,工工整整地写到了小说本子的封面?上。 祁妙写这本小说的初衷,也是想为自己的漫画写脚本,塑造一个黑暗风的、充斥着?罪恶的世界。 可最终,暖洋洋的日光会洒满每一个角落。 光明?战胜黑暗,正?义战胜邪恶,这是她所热爱的少年漫中?,永恒不变的主题。 所以,她怎么能被区区幻象击溃呢? 她可是——祁·小说世界创世主·金手指拥有者·十亿身家小富婆·聪明?可爱·妙。 是这个小说世界的意?志,是这个小说世界的法则。 祁妙放下饼干,看向云艳辉,又看向她的男主角谈靳楚。 最后看向了刘队。 她眼?中?的迷茫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明?亮和坚定。 祁妙开口问道,“刘队,能不能再开一个会议,让我也加入?” 她恳请:“我想跟大家一起讨论讨论,我自己的通灵能力。” - 获得刘队批准后,会议并没能即刻展开。 首先祁妙要吃饭,其?次她还要搬到顶层的vip病房。 新房间明?亮宽敞,采光极好?,整张病床都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 套间里茶几,沙发,电视机一应俱全。 等到上午八点四十,祁妙被安置在新的病床上后,刘队他们才搬着?椅子,围坐在一旁。 会议正?式开始,而主讲人,就是她自己。 她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病房里,响起少女脆生生的嗓音。 “第1次通灵: 时?间:6月2日上午 地点:学校操场主席台前 起因:早上在家吃了野菌子炒腊肉 致幻:旁观目睹陈爱民毒杀妻子,操场埋尸 第2次通灵: 时?间:6月3日下午 地点:医院病房内 起因:时?间距离上次吃菌子较近,后续持续受到影响 致幻:再度目睹雨夜操场埋尸……” 祁妙从本子上抬头,围坐的几人都在认真听她讲。 她其?实有点儿心虚。 因为认真推算的话,她是6月3日才正?式穿来的。两个世界重叠,在现实世界操场上吃的野菌子,不知为何?作用到了小说世界里。 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太多,他们这些警察也不便深究每处细节。 除了……坐在床边的谈靳楚,又转着?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祁妙连忙低下头,继续往下讲。 “第3次通灵: 时?间:6月3日晚上 地点:西?王母棒骨汤店 起因:在家中?吃了野菌子炒腊肉 致幻:旁观酒吧洗手间内凶杀案” 她大笔一挥,将前三次通灵圈在一起,然后望向几位警察。 “我认为,前三次通灵属于?同一类——通灵前所处的地方,距离死?者的位置较近,而通灵后,就会目睹凶杀案现场。” 刘队听完,向她投来了鼓励的眼?神。 还认真提问:“那后面?几次通灵呢?” 祁妙攥紧圆珠笔,声音提高了一些,接着?道: “第4次通灵: 时?间:6月5日上午和中?午 地点:我家卧室和小云警官卧室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5节 起因:当天凌晨吃了羊肚菌馄饨 致幻:死?者出现在了我身边 第5次通灵: 时?间:6月5日晚上 地点:周念念小区附近的麻辣烫店 起因:吃了很多很多菌菇 致幻:旁观目睹了盼盼的死?” 她又放下笔总结: “第5次的通灵和前3次通灵其?实是一样的。” 云艳辉去过周念念的家,她还记得那片地方。 于?是出声道:“你是说,那家麻辣烫店,距离盼盼当年事发的烂尾楼小区,也很近?” “对。” 祁妙点头,“两个小区之间,只相隔了一条街,麻辣烫店距离案发现场同样很近。” 云艳辉往本子上写了几行?字,再抬起头,“那第4次通灵呢?我记得,你当时?在我家的卧室里,也见到了盼盼。” “是的。” 祁妙继续顺着?女警的问题往下解释: “第4次则有所不同,因为,致幻的起因不仅仅是我吃了菌菇,而且,我还和死?者的姐姐周念念,有过直接的肢体?触碰。” “肢体?接触?” “对,这也是触发通灵的条件之一。” 她回想起,6月3日上午,谈靳楚开车送她回家之前,她在警局里,拥抱了周念念一下。 而那晚去周念念家里住,也跟她有过肢体?上的触碰。 连刘队都在往本子上认真记笔记,“……跟死?者相识的人产生肢体?接触,致幻后,死?者就会出现在身边,对吧?” 祁妙受宠若惊地挠挠头,“嗯。” “那花添锦案子的那一次通灵呢?” 刘队引导她分析下去,“那一次,听说你在幻境中?险些濒临溺亡。” 祁妙抿了一下唇,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花添锦的那一次通灵,也是她经历过的最危险的一次。 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她沉声接着?分析: “第6次通灵: 时?间:6月10日下午 地点:鸿雁职高考场 起因:误食了含有菌菇粉,菌菇油的食物 致幻:直接和死?者通感” 祁妙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语速不急不缓道: “这一次的起因,也不仅仅是因为食物,更因为……我在校门口和死?者花添锦,曾有过直接的肢体?触碰。” 又严谨地补充了几句: “当然,这一类的通灵之前只发生过一次,我也没有其?他的案例可以佐证……” 刘队一旁的陈警官却听得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真当做实验呢,总不能还想着?再经历几起案例来控制变量吧?” 他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无?奈道: “都身临其?境地体?验过一次死?亡了,还不够长记性的吗?” 陈警官的想法,其?实也是在座其?他几位警察的想法。 任谁都会觉得,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应该站在阳光下,快快乐乐、生机勃勃地活着?。 而不是频繁地跟死?亡打交道。 亲身体?验死?亡,那就更不行?了。 祁妙撇撇嘴,“瞧您说的,我当然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她冲人眨眨眼?,狡黠一笑: “而且大家没发现吗?第一类最安全的通灵方式,才是看到的线索才最多、最详细的呢。” “只要把我带到犯罪现场,让我吃点菌子致幻,完事儿了我再把凶手的样子给画下来,这案子不就破了吗?” 小姑娘勇气可嘉的发言,让刘队听得哈哈一笑。 “行?了行?了,你这能力还没得到验证呢,这就开始想着?利用上了。” 他敲敲本子,“那你再分析分析,前两天的那一次通灵呢?” 祁妙立马清清嗓子: “第7次通灵: 时?间:6月11日下午 地点:医院病房 起因:误食了含有菌菇粉,菌菇油的食物 致幻:在自己的餐盒中?看到了舌头和断指” 现在,她已经能够坦然地,把折磨了她两天的梦魇说了出来。 还能头头是道地分析: “如果,这一次发生不测的……真是彭磊的话,那就佐证了第二类的通灵。” 她在本子上又圈了一个圈。 “花添锦和彭磊相识,而我又跟花添锦产生过肢体?触碰,这种?条件下所产生的幻象,死?者,或者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病床边,几位警察都陷入了沉思?。 一片安静中?,谈靳楚则抬起头,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了她。 “那根做了美甲的断指呢?” 他问,“这个又怎么解释?” 祁妙也看着?他,停顿几秒,而后看向了病房中?坐着?的其?他人,缓声道: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错的话,那位女性死?者,很有可能,就是跟我有过肢体?接触过的各位——所认识的人。” 第37章 跟祁妙有过肢体接触的人很好找, 从她6月3日穿过来?到现在,总共才过去了10天。 给她几个钟头的时间,她自己都能凭借记忆, 把接触过的人的肖像给画出来。 但要在他们这些人认识的女性中, 锁定一个手?指上有相符美?甲的人,那就得多花些功夫了。 更何况, 即使锁定了这个女人,也未必就能把案子给破了。 毕竟,那个被祁妙怀疑、或许已经遭遇不测的彭磊, 在高鲁木斯失去踪迹后, 现在还?没被警方找到。 “专业的事, 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祁妙不敢托大,“我的这个通灵能力只能起到一个辅助作用,破案缉凶什么的, 就要仰仗各位了。” “不用谦虚,”刘队笑着带头鼓掌, “你可?是我们队里公认的天降神兵呢。” “就是啊, 妙妙。” 云艳辉也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 “最近几起案子,如果没有你的帮助, 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就能侦破。” 刑侦科技在发展,他?们公安的各种dna系统、指纹系统也都在逐渐完善,可?纵使如此,很多案子, 警察也无能为力。 他?们不是神, 找不出6年前烂尾楼小区高空抛物的肇事者,也不知道操场的塑胶跑道下, 10年前就埋了具女尸。 正因如此,才更能明白祁妙的可?贵之?处。 “妙妙是真的帮了我们大忙啊。”陈警官忍不住感?慨道。 祁妙被他?们表扬得有点儿?飘飘然。 “嘿嘿”傻笑两声,一个没忍住,提了个得寸进尺的小建议: “刘队,要不您看看……给我弄个什么顾问的头衔,让我也名正言顺地加入咱们队里的工作呗?” 她的话?一经问出,病房里陡然安静了一瞬。 小云警官的温柔笑意也收了回?去,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冲她递了个眼色。 祁妙没看懂。 她寻思?着,自己的问题也不算过分吧?为什么大家都这个反应? 又转过头,眼巴巴地望向刘队。 刘队40岁左右的年纪,笑起来?和?蔼可?亲,看着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他?的脸上,这会儿?依然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眼中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一片沉默中,还?是平日里挨骂最多的谈靳楚先开了口。 他?手?中的笔也不转了,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看向祁妙。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6节 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跟谁想?一块儿?去不好,非得跟那个程屹想?一块儿?去。” 祁妙:“……?” “妙妙啊,你现在先不要考虑这么多,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 刘队站起身,还?把她自己之?前的话?拿了出来?,“当了刑警队的顾问,也不能给你的高考加分啊。” 祁妙都快忘了这一茬儿?了,表情微窘。 “……刘队,我现在动机很纯粹的,没有什么功利心,就只想?守护世界和?平,维护社会秩序。” 对于她的中二发言,刘队道:“遵纪守法,做好自己,同样?也是维护社会秩序。” “可?是……”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刘队的电话?却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没有立即接通。 只是对她说:“妙妙,我们局里有了新的任务,要先出去开个会,让这位心理咨询师姐姐再?陪你聊会儿?天,好不好?” “好,那您忙吧。” 刘队背过手?,冲她和?蔼一笑,然后招呼上谈靳楚他?们,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们在医院借了一间小会议室。 几个人一进去,刘队的那双眼睛里就闪出锐利的光。 剑眉上挑,不怒而威。 他?看着同样?脸色微冷的谈靳楚,沉声道: “还?真让你说着了,妙妙那孩子,的确很执着。” 因为身上通灵事件,遭受了那么多惊吓,没有胆怯逃避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着利用自己的能力给警察来?提供帮助。 就刚才在病房里认真分析的模样?,还?不知道在背后执着地琢磨了多久呢。 谈靳楚低着头,手?中的那几页纸被他?攥的有些发皱。 他?的声音里终于能听出一些情绪波动。 “刘队,您答应过的,要让妙妙回?归正常生活。” “那这不得研究明白了她的能力,才能回?归正常嘛。” 刘队拉开椅子坐下,“都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新看法?” 陈警官将他?的笔记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新看法……妙妙说的这些,咱们局里之?前就研究过好几次。” 他?们刚才的配合和?捧场,更多的是对小姑娘勇气和?意志的鼓励。 实际上,祁妙的那些分析在他?们听来?,很多都不够准确。 要让谈靳楚来?,他?现在就能脱口背出祁妙七次通灵的全部细节。 具体到每次通灵的开始时间,持续时长?,精确到秒钟。 以及通灵中的身体状况,还?有通灵后医生检测的各方面数据。 而这一点,才是让他?们最头疼的地方。 谈靳楚曾在局里的会议室中说: “妙妙的后两类通灵状态,都可?以自己有意识地进行控制和?终止。” 比如摔下床疼醒,又比如在考场上拿笔扎手?背扎醒。 “可?唯独第一类……” 她完全沉浸于幻境里,旁观凶案现场时,自己就会陷入昏迷。 昏迷时长?不定,苏醒时间也不定。 而在程屹提出让妙妙当顾问的那一次会议上,谈靳楚更是冷着脸,直接怼了回?去。 “她要是吃完菌菇醒不过来?了呢?” “你赔得起吗?” 程屹自然赔不起,没有人能赔得起。 牵扯到玄学通灵,连医术最高超的几位专家们,也不敢保证能够有效医治。 之?前有位给祁妙把脉的老中医先生,在那一趟简单会诊之?后,当天就回?了山里,拜访自己期颐之?年的老师父。 他?与师父的对话?,至今没有透露给其他?人。 只是告诉那位负责给妙妙做检查的医生: “回?天之?力用不好,唯恐会无力回?天啊。” 当这句神神叨叨的话?,又被医生转述给谈靳楚时,六月艳阳天,年轻的男警险些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看法……” 医院的小会议室里,谈靳楚的声音犹如空谷山涧,带着股幽幽凉意。 “依旧跟之?前一样?,查明妙妙通灵的原因,查明……背后搞鬼的人,让妙妙恢复从前的平静生活。” - 下午13点,来?医院探望祁妙的刘队他?们早已离开,谈靳楚也跟着走了。 现在留在她病房值守的,是小云警官和?那位咨询师姐姐。 她吃完午饭,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这个点儿?,公安局也该下班了,那个说好要给她带奶茶和?蛋糕的人呢? 祁妙不知道的是,那个人,并没有去甜品店里。 而是在郊区的工厂外,拉起了警戒线。 程屹把定位发给谈靳楚,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快过来?,有重大发现!” 谈靳楚开着车花了将近一个钟头,赶过去之?后,立马就有一个同事上前,给他?递来?了手?套。 他?撩起警戒线,一进入厂子里,看到眼前的景象,也跟当时的程屹一样?,怔愣了好几秒。 这是一间废弃的小工厂,建址偏僻,从外面看破旧不堪。 可?里面却现代化气息十足,占地不大,设施不多,但机器先进又齐全。 “小谈,你过来?看这些!”程屹冲他?招手?。 那边的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 谈靳楚走了过去,视线刚扫过屏幕,眼睛就微微眯起。 他?俯下身,戴好手?套,拿过鼠标滑动。 文件夹里显示的,是几十篇论文。 迅速掠过密密麻麻的英文,谈靳楚眉头皱得更紧。 这些论文……都是有关蘑菇的。 再?往下翻,还?有一些是刚写出来?的实验报告,未经发表。 里面涉及了蘑菇菌丝体和?子实体的提取。 还?提到了一些其他?的,但这些都不属于刑警和?法医知识的范畴,谈靳楚也只能进行大致推测: 含有毒性的菌菇种类、蘑菇子实体过敏原、菌菇粉提炼加工、菌菇油配方…… 程屹出声提醒:“你再?看另一个文件夹,还?有更过分的。” 谈靳楚鼠标轻动。 屏幕上出现的,是a市人民医院住院部病患的基本信息。 其中,有几位病患被标红: 肠胃病患者、肝脏不良、几种出血病患者…… 连一个对银耳过敏的病患,都被人特?地标了出来?。 “背后的这些人……” 程屹咬牙切齿,“手?可?够长?的啊。” 手?长?,却没有下狠手?。 背后的这些人,连医院病患会对蘑菇产生过敏的情况,都做出了提前预防。 那个银耳过敏病患的个人信息下,有一行备注: 家人送餐,不吃食堂。 谈靳楚扯出一抹冷笑,“针对性够强。” 完全只冲着祁妙自己一个人。 他?转过头问程屹:“除此之?外,还?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程屹摇了摇头。 “反侦察意识极强,整个厂子里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脚印,连擦拭痕迹都没有,他?们的人,时时刻刻都戴着手?套和?鞋套。” 谈靳楚站直身子,放眼向四周看去。 厂子生产的菌菇粉和?菌菇油都没有带走,大喇喇地留在这里。 连带着这台电脑,和?里面的文件一起。 是在向警察示威? 还?是在表示……他?们没有造成什么危害? 程屹告诉他?,“现场的照片和?这些数据已经传回?局里了,几位同事正在做犯罪心理画像。”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7节 “哦,还?有你师姐,她似乎对这些论文很感?兴趣,去了q大找她的老同学。” 谈靳楚点点头,正想?走到生产线机器那边再?看看,手?机里打来?了一通电话?。 “小谈,b市那边调查到了一些线索……” 审讯室里那个言行古怪的女人,从5年前就开始,在b市的县城基层派出所多次报警。 她的父亲被县城里的地头蛇开车撞死。 肇事者闯红灯、酒驾、肇事逃逸,可?最后,居然只是被拘留了半个月就出来?了。 “但就在半年前,除夕夜当晚,肇事者也死了。” 谈靳楚问:“怎么死的?” “酒驾,以及……自动挡跑车刹车失灵,撞破大桥护栏,坠入水中溺亡。” 挂完电话?,他?的眉宇间,阴影更深了几分。 “得回?去再?提审她一次。” “好。” 程屹刚要合上笔记本,屏幕却突然黑了。 “唉,怎么回?事儿??刚才还?好好的呢。” 谈靳楚凝眉,“你们来?的时候,这台电脑就是这么开着的吗?” “对呀。” 话?音刚落,屏幕就又亮了。 只不过,上面多了两个血红色的大字。 ——陈想? 此情此景,连身后的几位同事都跟着吓了一跳。 “陈想??那个浪潮新闻的记者?” “这事儿?是他?干的?” 几个人小声议论纷纷。 可?谈靳楚却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下一秒,屏幕切换。 一行大字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就由你们来?审判。 第38章 对于陈想?这个人, 祁妙还是有过一些了解的。 6月11日上午,那位不速之客从病房离开后,她就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陈想的名字和工作?单位。 作为浪潮新闻视频部的记者, 一个新媒体的从业人员, 他的信息在?网上很方?便查询。 祁妙直接就搜到了他的短视频账号。 这个账号是陈想?个人运营的,里面发布了很多他出外勤的镜头剪辑, 也有一些时政新闻、热点?事件的锐评。 粉丝还挺多,足足好几十?万。 评论区都在?夸记者小哥哥好帅。 她回忆了一下那天的病房初见: 陈想?打?扮清新文艺,戴了副金丝边眼镜, 文质彬彬, 形象气质确实不错。 还有的在?夸他, 语言风趣幽默,观点?新颖独到,对时代现象和社会问题能够针砭时弊。 对于这一点?, 祁妙就无法认同了。 因为她还搜到了很多篇陈想?主笔的新闻稿。 然后发现这个人…… 极为擅长春秋笔法,又爱夹带私货, 做不到客观公正。 就拿他最?近的采访稿来说—— 6月11日, 高考结束后, 高一、高二学生?返校的日子,而他, 把镜头对准了校门口接送孩子的家长。 以体谅家长们担忧子女安危为切入点?,最?后居然能偏离到青春期少女叛逆和自尊自爱,以及女生?的得体穿着上来。 采访稿一经发出,还引来了很多人在?评论区里附和。 指责现在?的女孩子被网红主播带坏了, 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天天只想?着化妆打?扮。 更有太子妈当场甩锅,非得说女生?夏天光着个大白腿, 影响她家男宝集中精力?学习了,活该出事! 祁妙只觉得不可理喻。 明明市公安局已经就案件调查结果出了通告,明明……花添锦出事那晚,身上穿的是男女同款的校服长裤。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在?说着活该。 活该,活该,就仿佛,生?而为女,活着就是不该。 她强忍下怒意,继续翻着陈想?其他的采访和新闻稿。 不出所料,他也有着绝大多数男撰稿人的通病。 不知是不是媒体界的约定俗成,他们取的新闻标题,写的事件经过,通常会让作?奸犯科的男人隐身。 不写《某位男考生?强.奸猥.亵未遂,将人抛入湖中杀害》。 只写《一位少女夜间外出会友,在?湖边遭到性.侵》。 把受害者放在?最?前面,引导读者们下意识去思考少女的行为动机,将矛头对准了她,挑剔她是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人。 祁妙这么一想?,视频中样貌帅气的记者小哥哥,就显得有些面目可憎了。 “除了这些……” 云艳辉坐在?她身旁,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问,“他那天来找你,还说了什么可疑的话吗?” “就比如,有没有提到你6月2日在?操场上报案后,陷入了昏迷?” 祁妙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她猜测着,“陈记者应该是那几天采访过我们学校的学生?,听说了一些传闻,虽然怀疑跟我有关,但还并不能完全确定,那个神秘的报案人就是我。” 至于来病房找她,应该也是联想?到了她在?考场的异样举动后,敏锐的新闻嗅觉使然,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小云警官又写了一行字,再抬起?头时,平日里弯弯的柳叶眉,这会儿?依旧紧紧皱着。 她问:“那陈想?有没有对你进行过言语上的威胁和恐吓?” 祁妙愣了一下,“……呃,应该没有吧?” 他要是想?说些什么威胁和恐怖的话,也应该比较隐晦,绝不会放在?明面上。 而自己当时只顾着紧张呢,对方?只要没冲她拍桌子,她估计都听不出来。 “那就好。” 云艳辉记录完放下了笔,还温柔地?安慰她: “妙妙不用怕,你现在?刚换了病房,还有我们待在?这儿?守着,绝对不会再让陈想?打?扰到你。” 病床上的祁妙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云警官,陈想?记者……应该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吧?” 虽然她对这个人已经有了很大的偏见,但在?这个时候,也得就事论事。 陈想?作?为浪潮新闻的记者,长期活跃在?人民?大众和镜头之前,道德人品上不做评价,可至少在?法律层面,目前还找不到什么问题。 所以,当她得知谈靳楚现场那边的情况后,一直困惑到了现在?。 “没有犯罪的话,那些藏在?背后的人,为什么要用‘审判’这个词呢?” 云艳辉面色沉重,摇了摇头。 “陈想?这个人,我们正在?调查中,但对于背后那些搞鬼者的动机,刘队他们也猜不透。” 搞鬼者不是几个人,极有可能,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里面有神通广大的“黑客”,也有博学多识的生?物研究者。 他们悄无声息地?入侵了a市人民?医院的内网服务器,没有破坏任何系统,仅仅只是下载了部?分数据。 今天下午,医院得到警方?通知,一开始以为,背后的那些人是想?出售病患们的个人信息。 还有人联想?到,4年前隔壁市区的一家医院里,也遭受过非法入侵。 当时“黑客”窃取了医院里的统方?数据,走?了灰色生?意链,卖给了好几家医药销售公司。 但谈靳楚根据现场留下的东西初步判断,在?a市背后搞鬼的人,绝非为了牟利而来。 相反,这些人似乎有着巨大的财力?,收购工厂,重组生?产线,研制菌菇粉、菌菇油…… 丝毫没有计较经济得失。 像是不辞辛苦,不惧风险,只为了对祁妙实施一个恶作?剧。 可这样就更恐怖了。 她坐在?洒满阳光的病床上,却?一阵心惊胆寒。 专门冲着自己而来的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祁妙真的想?不通,自己就是一个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唯一的金手指是吃菌菇能通灵。 但她的这点?儿?本?事,也就在?侦破案件上还能起?到些作?用。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8节 甚至只是辅助作?用。 没有她的通灵,绝大部?分案件,刑警们通过先进的技术手段,和自身专业能力?与经验,依旧可以查明真凶。 就像花添锦的案子,自己压根就没有帮上什么忙。 “妙妙,背后搞鬼的这些人,你也不用担心。” 云艳辉看出了她的表情不对,想?要给她一些安全感。 “医院这边,警方?已经进行布控了,现在?还安排了人守在?你病房里贴身保护,我们绝对不会允许再有人对你出手的。” “对我出手……” 坐在?病床上的小姑娘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上次要真是对我出手,那我早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祁妙隐约觉得,那些人并没有想?要杀害自己。 往她的饭里添加菌菇粉、菌菇油,与其说是下毒,倒更像是在?做实验。 他们在?验证她的能力?。 通灵的能力?,能够看到死者生?前景象的能力?,能够…… 看到过去的能力?。 陈想?,陈爱民?! 她猛然看向了云艳辉。 “小云警官,”祁妙神情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他们是想?让我再去回顾一次,10年前的那件操场埋尸案。” 女警听得一愣,“怎么回顾?” “回到案发现场,吃菌菇。” 云艳辉缓缓站起?了身,一字一句道:“绝对不行。” 祁妙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有些惊讶不解: “为什么呀?在?案发现场通灵很安全,既不会‘见鬼’,又不会跟死者通感……” 小云警官又挂上了温柔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轻声劝道:“妙妙,你的腿还没好,不宜外出。” “我可以坐轮椅,也可以拄拐,实在?不行你们把我放担架上,直接开车拉过去也成啊。” 当然不成。 上午在?病房里的会议上,大家都没有对妙妙的发言提出异议,主要还是不想?扫她的兴,打?击她那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的信心。 可现在?云艳辉不得不把谈靳楚和医生?的对话,悉数告诉了祁妙。 “回天之力?用不好,唯恐……无力?回天?” 小姑娘跟着重复了一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 “后面这个无力?回天,指的是我自己吗?” 现在?是在?医院,这个地?方?,对“无力?回天”四个字很敏感。 因为它通常意味着病情严重,无法挽救。 祁妙恍惚地?眨了眨眼,“可我除了通灵中会陷入昏迷以外,没有什么后遗症啊。” “昏迷不醒,还不算最?严重的后遗症吗?” 她企图反驳,“会醒的,只不过是要躺上一段时间……” 云艳辉直接打?断,“那你告诉我,一段时间是多久?” “一小时,一个晚上,还是整整一天?” 祁妙自己也给不出准确答案。 面前的人继续道:“我知道你刚结束高考,暑假三个月,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但你想?过没有——” 她将手中的记录本?拍在?桌子上。 “如果,你一直醒不过来了呢?” 一直醒不过来,就会被困在?幻境中,困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凶杀案现场。 祁妙愣住了。 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但她现在?又有了另一个问题。 犹豫了一下,她小声开口: “可是……小云警官,你们现在?之所以这样保护我,不就是因为……” 云艳辉站在?床边,双臂环抱,挑着眉看她,“因为什么?你倒是把话问完啊。” 祁妙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小云警官那双犹如春水初生?的眼,就这么直直盯着她。 然后轻轻哼笑?一声,“怎么着,觉得我们保护你,就是为了利用你身上的能力?破案?” 小姑娘被问得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看舒适的病床,又转头看向高档宽敞的房间。 最?后,视线才敢落在?守在?这里保护她的云艳辉身上。 女警似乎有点?儿?被她的想?法给气到了。 缓了好几秒,才无奈道: “妙妙,守护人民?群众,本?来就是我们警察的职责。哪怕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人身安全面临威胁,我们依然会做出相应的保护措施。” “况且你自己都说了,你帮助警察破案,不需要高考加分,没有任何功利心。” 她反问:“难不成,我们警察保护你,就有什么功利心吗?” “难不成,我给你做了饼干和点?心,就是为了哄着你,让继续去吃菌菇以身犯险吗?” 祁妙第一次见到小云警官这个模样,她张着嘴巴呆呆怔了好几秒,闷声道歉:“对不起?。” 还想?去拉一拉她的衣角。 可云艳辉却?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伸出的手落了空,懵了一瞬,又无措地?收了回去。 嘴里又开始道起?歉来,“对不起?啊,小云警官。” 云艳辉于心不忍。 “妙妙,是我语气重了点?,没有跟你生?气的意思。” 但她还是正色道:“不过,希望你日后要注意一点?,尽量不要跟我们产生?肢体触碰,好不好?” 祁妙更加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跟你有过肢体接触的人,死前……可能会跟你通感。” 小云警官又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想?吓到她。 还挂起?笑?容,云淡风轻地?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出外勤、前往犯罪前线的刑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意外。你之前经历过一次溺亡,已经够遭罪的了。” 云艳辉其实很想?摸一摸妙妙的脑袋,但这个时候,却?连手都不敢伸出。 她温柔道:“妙妙,你还小,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谈靳楚和程屹都曾去过祁妙的家,在?客厅里见到了很多幅画作?,还有各种各样的奖杯证书。 他们俩说,妙妙那么喜欢画画,她的笔下应该是浩瀚星空,是大江大河,是蓝天、白云和花朵…… 是一切美好的事物。 却?最?不该是血淋淋的舌头和断指。 祁妙听得鼻腔发酸,眼见着就要掉小珍珠。 云艳辉口袋里的手机却?发出震动。 是谈靳楚打?来电话: “云姐,会议报告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 他平静无波的语气里,又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万分的消息—— “帮助我们进行协查的b市同事,昨天和今天接连收到报案,有群众发现了大量碎肉和断肢。” “我学姐恰好在?b市,和他们支队的法医一起?做了鉴定,那些碎肉和断肢,分属于两位不同的死者。” 云艳辉目光一凛,沉声问: “能确认死者身份信息吗?” “目前还不能。但咱们队里做了彭磊父母的dna序列鉴定,基本?可以排除,这两名死者是彭磊的可能性。” 再联想?到彭磊的失踪,以及祁妙在?幻象中看到的、做了美甲的女性断指…… 谈靳楚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我个人认为,这很有可能,是一起?连环杀人分尸案。” 第39章 b市的这?两起碎尸案, 第一起是在6月12日傍晚七点左右接到报警电话的。 报警人是一对中年夫妇。 那天清晨,他们从县城主?城区出发,带着?刚高考完的儿子, 开车回镇上老家探望他的爷爷奶奶。 下午返程途中, 丈夫跟着?导航抄近路,拐进?了田地?间, 坐在副驾的妻子看到,地里的一片油菜花开得正好。 “油菜花的盛花期通常不都是在5月份嘛,今年可能是气候原因, 这?都6月份了, 还开得黄灿灿一片。”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69节 丈夫是位中学?教师, 他呕吐过后扶了扶眼镜,一脸菜色又心有余悸地?回忆道: “我?爱人见了觉得很新鲜,就想下去拍几张照片……然?后就在油菜花田里, 发现了七八只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有的丢在花田中,也有的就丢在地?头的沟里, 系着?口, 但周围还围绕着?一堆苍蝇。 夫妻俩人觉得不对劲, 打?开一看,差点没把中午在老家吃的饭都给吐出来。 腥臭味儿冲天, 里面装的,是被剁碎的尸块儿。 而且,还有一条明显是属于?人类的胳膊。 距离油菜花田最近的派出所民警,率先赶到现场。 但他们勤安县三关镇警力有限, 平时处理的大多都是些民生琐事, 对于?这?种杀人分尸的重大刑事案件,就缺乏相应的经验。 派出所民警当?即就上报县公安局, 县公安局又报到了市里。 市刑警支队立即出动,前?往现场勘查。 油菜花田土质松软,地?上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见。 警察一边拍照,一边询问这?对夫妇: “除了你们二位,你儿子有来过这?边走动吗?” “没有,”丈夫看向远远站在一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儿子,解释道:“他当?时在车上打?游戏呢,没跟着?我?俩下来。” 警察点点头,继续盯着?地?上的脚印查看。 足迹很好辨认,排除这?二位中年夫妻留下的痕迹,剩下的,还有三对形状大小、深浅程度不一的脚印。 但油菜花田附近的车轮印就很难判断了。 前?两年疫情缘故,很多辖区经常会实行封控,不少人为了通行,私下里都会选择偷偷在田间小路上过。 久而久之,导航上就形成了这?么?一条路线。 也就意味着?,最近这?些天,不少车辆都会像这?对中年夫妇一样,跟着?导航从这?儿穿行。 仔细现场勘查完毕后,刑警们又回到了局里。 技术科对他们带回来的黑色塑料袋上的指纹进?行提取、比对,法?医则对塑料袋里装的碎尸进?行尸检。 由于?现场的温度和湿度,以及尸块和表层皮肤的腐烂程度,想要得出具体的死亡时间,还需要再进?行病理性实验。 短时间内,法?医能够得出的信息有限。 初步判断,油菜花田里发现的碎尸属于?同一名男性死者。 身材消瘦,个?子应该也不会很高,体重大约在60公斤左右。 尸体缺少头部,暂时无法?确认死者身份。 臂部、腿部有多处淤伤,指甲里还发现了皮肤角质层,有明显反抗搏斗性痕迹。 死者创口处肌肉组织有收缩现象,说明他被劈砍分尸时,人还没有死透。 当?法?医准备进?一步的实验鉴定?时,6月13日中午12点半,市里又接到了报案。 环卫工人在垃圾中转站发现了几袋人体碎尸。 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尸块带回局里后,法?医又对这?几袋碎尸进?行拼接和尸检。 这?是一名新的死者。 但杀人和分尸手法?,和昨天的油菜花田发现的那起基本一致。 谈靳楚的学?姐沈芝兰,原本是要到q大找老同学?的。 但老同学?被市刑警队联系到,想要需求帮助,沈芝兰干脆就跟他一起过去。 解剖室里,他们这?一回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沈芝兰冷静专业,拿起解剖后的器官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依然?面无表情。 她沉声开口: “第二位男性死者,尸体高度腐化,根据尸体表现推断,死亡时间是在7天左右。 依然?缺失头部,颈部经过多次劈砍,破坏严重,但从肺泡里发现的气泡可以确定?,死者颈部受过勒伤。 身材偏胖,可由于?分尸期间流出的组织液,以及分尸后的腐化,难以确定?死者的体重,只能做出大致推断,应该是在80公斤以上。 指甲修剪整齐,手指无茧,死者生活较为优渥,且不从事体力劳动……” 沈芝兰又看了第一位死者的碎尸。 这?位死者的经济状况,就跟刚才那位死者有明显的区别。 第一位死者指甲粗糙未修,双手小拇指指骨有明显凹痕,平时很可能习惯横屏玩手机。 颈椎变形严重,长?期低头导致。 腰椎也有明显错位,长?期久坐或侧躺,且姿势不当?。 胃里和肝脏检测出大量亚硝酸盐成分,常点外卖,或是一些加工性速食…… 沈芝兰把这?些刚得到信息也告诉了谈靳楚。 “第一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三天左右,两起碎尸案间隔不长?,凶手不排除后续作案的可能性。” 她的预感和祁妙一样。 “说不定?,失踪的彭磊就是第三位死者。” - “所以,彭磊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吗?” 祁妙坐在病床上,神情有些紧张。 云艳辉看了一眼手表,口气无奈:“妙妙,这?都到晚上11点了,你从下午一直问到了现在,也该睡觉休息了。” 但护士姐姐刚给她擦拭过身体,祁妙这?会儿正精神着?。 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道:“可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还有天眼,不应该一两天过去了,都找不到一个?人呀。” “哪有这?么?简单啊,妙妙。” 云艳辉耐心又温柔地?跟她解释: “彭磊最后消失的地?方距离高鲁木斯无人区很近,本就不好找。如果?他再遭遇什么?不测,被人杀害,凶手刻意隐藏踪迹的话,搜寻工作就更加困难了。” “那彭磊的手机呢?” 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大学?生手机不离身,能不能查到他的手机定?位?” 云艳辉还是摇了摇头。 “手机定?位并没有那么?精确,以基站为中心,辐射范围只有几公里到十几公里。” 她说:“三大运营商已经协助警方帮忙了,加上我?们的技术人员,最后也只能努力缩小搜索范围。” 再加上高鲁木斯无人区那边,地?形极其复杂,遍布沼泽,高原气候天气多变,机动车辆不好开进?去,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人力徒步搜查。 那边有很多景区,所以也经常发生游客走失的事故,高鲁木斯的警方和当?地?的救援队,还算有相应经验。 但即使如此,搜寻工作依然?十分困难,徒步搜寻效率低下,到现在也没有查到彭磊更多的踪迹。 祁妙听?完,大脑更是一片混乱茫然?了。 她幻象里的舌头和断指,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的。 而b市这?两天,又接连出现了两位被分尸的死者,也不知道姓甚名谁。 难道真的是连环杀手在频繁作案,杀人分尸? 可凶手又是什么?人呢? 听?谈靳楚分析,b市的那两名死者,一个?像是沉迷手机的网瘾宅男,另一个?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有钱人。 身份差异悬殊,却又在三四天内,相继被残忍杀害。 相隔三四天…… 那第三名死者,会是大四师范生彭磊吗? 假如幻象中的舌头和断指,真的属于?彭磊,那彭磊之后的下一个?遇害者,又会是谁? 再想到谈靳楚电话里说的—— 油菜花地?里的三组不同脚印; 黑塑料袋上,除了那对夫妻外,再无其他指纹; 团队作案、反侦察能力…… 祁妙真的很难不把这?两起碎尸案的凶手,跟那些在背后搞鬼、给她饭里添加菌菇粉的神秘组织联系在一起。 如果?是同一批人干的,那就意味着?,他们不再只是恶作剧了,他们……正在大开杀戒! 彭磊之后,下一个?没准儿就是…… 祁妙抬起头,皱着?眉问: “小云警官,陈想记者这?两天在什么?地?方?” “他就在a市啊。” 云艳辉道:“咱们这?儿这?地?界,最近10天发生了好几起大案子,他跟他同事都忙着?出外勤,做采访呢。” “那警方……有没有对他采取什么?保护措施啊?” “怎么?,你觉得他会有危险?” “嗯。” 祁妙咬着?唇,犹豫地?点了一下头。 “而且,背后搞鬼的那帮人,都已经在电脑上留下他的名字了。” 云艳辉无奈一笑,“那又如何呢?” “我?们是警察,他们是违法?犯罪分子,我?们的刑侦工作不可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啊。”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0节 “而且,”小云警官又说道:“陈想跟你的情况完全?不同,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遭受到任何威胁,即使他现在真的主?动申请人身保护令,也不符合条件,不会被受理的。” 祁妙听?完,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抿着?唇,低下了头。 她还在思考: 彭磊那边,有高鲁木斯的警方在搜寻,b市两位惨遭分尸的死者,有沈芝兰法?医和当?地?警方在侦查。 只有陈想这?边,似乎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背后的人在屏幕上留下“审判”一词,可他并没有违法?犯罪,谈何审判? 谈靳楚他们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真的把警力耗费在这?位记者身上。 好像…… 现在唯一的突破点,就只有自己吃菌菇通灵的能力了。 祁妙越发好奇,跟陈想有关的那起10年前?的操场埋尸案,究竟还有着?怎样的隐情和秘密? 她又开始回忆,那天病房里,陈记者对自己提出的采访问题。 当?时神经高度紧张之下,似乎有什么?细节被她给遗漏了。 祁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句一句进?行复盘。 那场对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装傻充愣。 陈想一问到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她就使劲胡扯: 什么?幼时小儿麻痹,初中高烧后遗症导致脑子不太好使,以及高中学?习压力大,精神略有失常,动不动就会发疯…… 然?后,病床前?的那位记者眼里,好像闪过了一丝精光。 他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精神上有问题的人,说的话还能当?做证言吗?” 证言、精神有问题的人…… 她心中默念着?,脑海里,6月3日刚穿过来之后,两个?世界的记忆还在不停重叠交织。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祁妙猛然?睁开双眼,“我?想起来了!” 她撑着?胳膊就要起身,一边激动地?望向云艳辉。 “小云警官,10年前?的操场埋尸案,是有人证的!” 第40章 如果操场埋尸案有人证, 那杀害妻子的凶手陈爱民?,早就可以被追究刑事责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被批准逮捕后?, a市公安局还要继续做后?续的侦查工作, 暂时不能向法院移送审查起诉。 “除了告诉你?,案子有人证, 妙妙还说什么了?” 夜里12点已过,谈靳楚送完程屹,在回局里的路上停下了车, 开?窗伸手, 捞了一把夜风。 外面下雨了, 淅淅沥沥,在他指尖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蓝牙耳机还保持着通话,里面是云艳辉的声音。 “其他的细节, 妙妙就想?不起来?了,所以?她才跟我说, 想?要?再吃一次野菌子, 回到10年前的案发现场看?一看?。” 他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腿都瘸了,还惦记着她那蘑菇啊?” “哪是惦记什么蘑菇, 她估计是在惦记自己的安危呢。” 云艳辉叹了口气,道: “妙妙现在认定了,背后?搞鬼的人跟10年前的那起案子有关,电脑上的留言就是他们下达的指令, 她怕自己天天躺床上而不去查明真相, 那些人会再次对她下手。” “今天下午的时候,还疑神疑鬼地问?我 , vip病房的玻璃能不能防弹,万一窗外有人架了把狙,一枪给她打死了可怎么办。” 连云艳辉自己复述起来?都想?笑。 当时她跟哄小孩儿似的,给祁妙讲他们刑警队在医院做了哪些部署和防范。 “我跟她说,要?是有人要?狙你?,我肯定先挡你?前面,你?真出?了事儿,我估计也不能幸免。万一限免了的话,我再去给你?报仇,不光是我,整个公安局都去给你?报仇。” 谈靳楚评价道:“云姐,您这是哄她呢还是吓她呢。” “没办法啊,她躺在病床上,哪儿都不能去,脑子里胡思?乱想?,成天自己吓自己。” 云艳辉甩甩手上的水,又拿起洗漱台上的手机,惆怅道: “有时候吧,我都分不清这孩子到底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说她胆小吧,她已经看?到过那么多可怕的场景了,还主动要?求吃菌子,要?说胆子大……” 她又笑了一声,“喝白开?水之前都得盯着看?半天,奶茶饮料更是碰都不敢碰了。” 谈靳楚望向窗外斜斜的雨线。 “她只?是太善良了。” “是啊。” 云艳辉倚在墙壁上,“善良,懂事儿,还特喜欢为别人着想?。” 下午被祁妙缠着非要?吃菌子的时候,云艳辉就用谈靳楚教的法子劝住了她。 其实?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告诉她,案情的进展暂时不方便向无关人员透露。 剩下的,妙妙自己就会体谅了。 什么也不再问?,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哦,对了,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呢。” 谈靳楚收回视线,指节微微摩挲了一下手机壳,“什么话?” “她说,让你?也注意休息,不要?老是这么一直熬着。” 云艳辉问?他,“你?这会儿干嘛呢?听着像是在外面。” “嗯,我在路上。” 下午队里针对郊区外工厂发现的东西,开?了一个会议,他又去技术科待了两小时,研究没什么进展,才回自己的工位。 他们刑警队里,平时的报告记录和材料,但凡能丢给谈靳楚的,基本上都会交给他来?写。 刘队说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不用白不用,使唤他使唤得心安理得。 而谈靳楚又盘了一遍彭磊失踪案的信息,觉得他室友提到的“网恋女友”可能有点问?题,便薅上程屹,开?车去了彭磊的父母家里。 彭磊是本地人,平日里住校,周五下午没课就会坐地铁回家,周日晚上再回宿舍。 他的妈妈满脸愁绪地说,自家儿子大学四年里,除了大三暑假去过一趟s省旅游,再没有出?过远门。 二位父母实?在想?不到,彭磊为什么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独自跑去了高?鲁木斯无人区那边。 谈靳楚把一路上的车费递给他们看?。 “你?们平时会给彭磊多少钱的生活费?” 彭磊妈妈愣了一下,然后?报了一个数。 “我都是按月给他,以?前……基本上到月底都不够花,会再找我要?个几百块。” 可这个六月才过十几天,自家儿子光是单程去高?鲁木斯的机票,就花掉了生活费的三分之二。 那他返程的钱呢?是打算回来?的时候再要??还是…… 压根就没打算过回来?? 彭磊妈妈面色一沉。 谈靳楚淡淡抬了抬眼,“也有可能,路费是别人给他报销的。” 他问?:“彭磊有个女朋友,这事儿他告诉过你?们了吗?” 彭磊爸爸闻言吓了一跳,“您、您是说花添锦吗?” 他急得直搓手。 “我家小磊不懂事,之前是在网上发了些视频,前天我跟他妈已经去过花添锦家了,还给了她家一笔钱,嗨,虽然不多吧,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谈靳楚打断道:“我是说,在跟花添锦之后?,彭磊又新交的女朋友。” 程屹补充了一句:“网恋女友,哦,也可能没跟花添锦分手的时候,就在网上谈着呢。” 彭磊爸爸尴尬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孩子的感情生活我不怎么过问?,只?说找对象最好是a市本地户口的,家境门当户对就行。” 彭磊妈妈则犹豫了一下,解锁了手机。 “警察同志,小磊他5月份的时候,给我发过一张女人的照片……” 她把聊天记录找出?来?,递给两位警察看?。 自家儿子爱发朋友圈,以?前总会分享一些文绉绉的读书?笔记。 后?来?跟花添锦分手,连着半个月,开?始天天发一些悲春伤秋的话,那个时候,她还主动问?过几句。 了解了些情况,还劝儿子,那样的小太妹一看?就不会不像是个贤妻良母,分就分吧。 而再过两个礼拜,儿子就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长相清丽,身材丰满,穿衣风格略显俗气中,又带着一股女人味儿。 她还在聊天里点评:【嗯,这个面相挺好,像个会过日子的,就是年纪看?着稍微大了点儿】 彭磊回复:【大了好,大了会疼人。她都工作好几年了,经济独立,还会给我发红包买礼物,谈这种不比谈个学生好多了?】 …… 谈靳楚戴着耳机,对电话那端的云艳辉道: “从彭磊父母家出?来?后?,我把照片发给了技术科同事,结果韩姐说,那照片是后?期ai的,原形是微博上的一个女网红。” “那彭磊的微信和支付宝转账记录呢,查了没有?” “查了。” 谈靳楚说:“韩姐查到了彭磊那个网恋女友的手机号和身份证号,是个男的,21岁,b市长风技术学院的在校学生。”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1节 云艳辉皱起眉头,“又是b市?” “嗯,已经麻烦那边的同事接着帮忙协查了。”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审讯室里有什么新进展吗?” “没有。” 从代理商仓库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一坐到审讯椅上就开?始沉默,问?什么都不肯再回答。 刘队亲自问?过她,但也没能撬开?她的嘴。 她没有丈夫,没有孩子,社会关系极其简单。 同事评价她性?格温和低调,从没跟人起过冲突。 谁也猜不到她到底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 女人面对警察,表情始终很平静,眼神里还有一种满不在乎的从容。 刘队说,她不是那种因为亲人离世,而对世界没有什么留恋的心如死灰。 更像是那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正?在干什么的踏实?无畏。 也就面对刘思?甜时,那个女人才多说了两句: “指使我的人?我劝你?们还是别找了,因为,他们是一群你?们看?不见的人……” 程屹听得莫名其妙,“什么玩意儿啊,还看?不见的人,在这装神弄鬼,我说,他们不会是群中二病吧?” 哪怕真是群中二病,那也是有组织,有纪律,有经济能力,有策划能力的中二病。 谈靳楚懒得听这个加班过久的人在跟前发牢骚,直接把程屹送回了家。 自己则准备再回局里加班,想?要?盘一盘陈爱民?口供里的疑点。 他问?:“云姐,你?还记得妙妙第一次在病房里醒来?,说的那些话吗?” 云艳辉反应过来?,知道他指的是祁妙闭着眼睛,对着执法记录仪描述的,陈爱民?在家中毒害妻子的犯罪经过—— 屋外是滂沱大雨,屋内是妻子准备的晚餐。 但桌子上却摆放着盛满农药的杯子。 陈爱民?逼着妻子喝下农药,妻子不愿,推倒丈夫,从堂屋跑出?,穿过院子,一口气跑到了大门边。 外门上了锁,妻子跑不出?去,被丈夫追上,强行把农药灌进了嘴里,活活毒死。 这就是操场埋尸案的前情。 云艳辉问?:“你?是觉得……陈爱民?的杀人动机有疑点?” 在动机方面,妙妙即使亲眼看?到了凶杀案的经过,也看?不透凶手的心理。 不过陈爱民?自己在口供里说,他杀妻子,单纯是之前吵过架,那晚又喝了点酒,一时冲动。 “不是动机,是那道锁死的外门。” 谈靳楚盯着雨刷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10年前的那个夜晚,雨下得更大。 可凶杀案的现场却只?有两个人,凶手和死者,也就是陈想?的父母。 那陈想?呢? 云艳辉回忆道:“陈爱民?自己说,他儿子当时快高?考了,在网吧查资料,夜里11点半才回到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谈靳楚却问?: “儿子夜间在外未归,他的父母会把外门锁死吗?” 10年前,陈爱民?家里外门上用的锁,是一把老式铁锁。 按正?常人的习惯,如果只?是防止外人进入家中,顶多只?会在门内插上门栓,挂上锁头,等儿子回到家,才会把门给锁死。 而这种情况下,妻子为了求生,从堂屋跑到外门,几秒钟就可以?摘下锁,打开?门逃出?去。 但她为什么还是被晚来?好几分钟的丈夫给追上了呢? 要?知道,在陈爱民?的口供里,妻子是端了盆热粥往他脸上泼,他在堂屋外的水龙头下冲洗过后?,才带上农药,继续追过去的。 “是啊。” 陈爱民?被他们逮捕后?直接认罪,口供太过详实?,大家只?顾着顺着他的话查找当年的证据和痕迹,也就忽略了这一处疑点。 云艳辉开?始疑惑起来?,“他妻子都往他脸上泼热粥了,有很强的求生意识,但为什么跑到门边就不跑了呢?” “除非——” 年轻男警的语气淡淡,“有人在外面,把门给关住了。” 第41章 静谧的夜, 洗手间里唯有洗漱台的水还在滴答作响。 云艳辉听着他的话,莫名感觉身边蔓延出一阵凉意。 如果真如谈靳楚分析的那样,门内没有被锁死, 不需要钥匙。那对于一个急于逃生的人来说?, 区区一道门栓,即使再怎么紧张, 再怎么手忙脚乱,也完全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打开。 魔鬼往往藏在细节之处。 或许陈爱民的口供中,他说?的“用凉水冲完脸上的烫伤才追了过去”, 可能存在着表述不精准以及时?间上的误差。 但这处细节, 绝对可以作为疑点, 继续深究下去。 因为,里面藏着的魔鬼,很?可能不只是一个?。 而是两个?。 云艳辉顺着谈靳楚的思路延伸下去。 “会不会, 是那个?刚好从网吧回到家门口的陈想?” “妻子江银梅甩开丈夫后?,本可以就?此从大门逃出, 却被陈想从外面封住去路, 也封住了她的生机。” 甚至, 更有可能是江银梅见到儿子关门,心灰意冷之下, 直接丧失了最后?的求生意志。 谈靳楚则道:“正?如陈想所言,未经查证和查证不足的口供,不具备证据效力,那他自己说?的话, 又有几分真实性呢?” “没错。” 云艳辉接道:“陈想和陈爱民说?的去网吧查学习资料, 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早就?提前串通好的。” “所以, ”谈靳楚问,“妙妙口中的人证,是陈想吗?” 第三?个?在场人若真是陈想,那可就?不是什么人证了,而是共犯。 哪怕陈想没有直接参与到杀害江银梅的作案过程中,也存在着的包庇罪的嫌疑。 但一个?请了律师,整理好资料,准备随时?向?法院起诉,为父亲翻案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担下罪名,亲自指认陈爱民呢? “妙妙只说?,她对第一次幻象中的画面记不太清了,门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她也不能确认,所以她这不是才想着,再吃一次野菌子试试嘛。” 言谈间,话题又绕回到了祁妙通灵的能力上。 云艳辉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将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说?出: “妙妙的能力,要是对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危害就?好了。” 可以跟死者通灵,可以窥见过去。 其实,在他们这些?为祁妙保守秘密的知情者们中,谈靳楚才是最需要借助她能力的那一个?。 “这样的话,不止是陈爱民的案子,就?连查明你爷爷当年遇害的真相,也可以请她帮忙……” “云姐。” 谈靳楚轻声打断,语气平静,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说?:“妙妙今年8月底才成年,我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她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日。” 远离给她饭里偷偷下菌菇粉的神秘组织,远离骇人听闻的通灵诡象,远离一桩桩血腥恐怖的刑事?案件。 最好的话,也远离他们这些?打破她平静生活的警察。 至于自己爷爷的死,谈靳楚早在四年前退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决定?,要走上那条迷雾重重的艰难追凶之路。 而这一切,与祁妙无关。 云艳辉自知失言,不该在谈靳楚面前提起他爷爷的事?,更不该关心则乱,产生把妙妙再度牵扯进?来的想法。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可能真是熬了太久,脑子都跟着不清醒了吧? “我明白?了。” 云艳辉有些?内疚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小谈……” “没关系。” 谈靳楚看了眼手表,出声提醒,“时?间挺晚了,云姐,你在医院那边注意休息。” “好,你也赶紧回家睡觉吧。” 电话挂断,路边的那辆牧马人却没有立即启动。 谈靳楚又点开通讯录,给他的师姐拨了过去。 如他所料,沈芝兰果然还在工作中。 铃声震了几分钟,那边才接听。 雷厉风行的女法医一开口,仍旧是冷硬如冰的语气。 “我验尸的时?候你打过来……” 她威胁道:“谈靳楚,你最好能给我说?点儿有用的。” 可电话那端静静的,除了雨声,就?只有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传来。 沈芝兰也跟着沉默了一瞬。 她这个?人向?来说?话难听,但也只是跟她古怪的脾性有关,随心所欲惯了,懒得一张嘴,还得琢磨些?令人顺耳的字眼。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2节 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通人情世故。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履历惊艳的女法医,沈芝兰有着常人难以匹及的胆大心细。 再加上打小就?跟谈靳楚住在一起,工作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十几年的相处下来,自家这位小师弟即使一个?字不说?,沈芝兰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还没甩干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她难得带上了两分耐心: “……又想咱们爷爷了?” 谈靳楚盯着车窗上砸落的雨点,低低“嗯”了一声。 那位名震全国的警届泰斗,不仅是他的亲爷爷,也是沈芝兰的干爷爷。 25年前,他师姐的父母牺牲在缉毒一线,自此被谈老爷子收养。 年幼的沈芝兰性格孤僻又乖张,对芭比娃娃、公主裙不感兴趣,却喜欢跟着干爷爷一起,跟死人的尸体打交道。 去年他们a市没怎么发?生过大案要案、一片太平清闲的时?候,刘队还动过给支队里这位女法医说?媒拉纤的心思。 却被刘思甜善意打趣道,“您就?省省吧,人家小沈啊,就?只喜欢死了的男人。” 当时?谈靳楚也没有替沈芝兰反驳什么。 毕竟,他算得上是除了爷爷外,最了解自家师姐的人了。 谈靳楚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一年级,师姐上六年级那会儿,有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拿文具刀割断了她同桌的一缕长发?。 同桌是个?文文静静的内向?小姑娘,对着断发?默默哭鼻子,没选择告诉老师。 但下课之后?,沈芝兰却扭过头,问后?桌那个?男生,为什么要割她同桌的头发?呢? 男生嬉皮笑?脸的,只是说?,哎呀,我跟她开个?玩笑?嘛,好玩而已。 可下一秒,他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一柄细长银刀,直接被人递到了他的脖颈间。 而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从男生的脸上,转移到了沈芝兰的脸上。 她的笑?极其灿烂,又让人毛骨悚然。 “真无聊,割头发?有什么好玩的?我教给你,割破脖子两侧的颈动脉,血呲拉一下喷出来,那才叫有意思呢。” 说?这话的结果就?是,正?在出现场的谈老爷子,直接被班主任请去了学校。 本来就?没老老实实上过几天课的沈芝兰,就?又被退学了。 他这位师姐一点儿都不爱学习,头发?还成天乱蓬蓬的,特别不招老师喜欢。 谈老爷子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对此无计可施。 谈靳楚的亲生父母,又从事?于国家顶尖武器装备科研生产的保密单位,连他自己从出生后?,都没在父母身边待过几天。 俩小孩儿后?来都在公安大院长大,基本属于放养。 所以这对姐弟的性格也有点儿相似,都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傲。 不过,年幼的谈靳楚还是比较让爷爷省心的。 他智商高,耐心好,从6岁就?开始接连跳级,是身边人公认的天之骄子。 但他也比较淡漠,只管学自己的,并不关心干姐姐的成绩,更谈不上对那位学渣少女有什么瞧不起。 直到后?来,谈靳楚才心生些?许鄙夷。 因为他发?现,那位脾气古怪的姐姐,居然动不动就?捏着一条白?色的、不停蠕动的虫子,凑在眼前端详。 ——那是蛆。 洁癖的他有点儿忍不下去了,第一次主动找干姐姐谈心。 可沈芝兰却用看蠢货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一句接一句连连问道: “你见过腐败成巨人观的尸体吗?” “你知道表皮大部分都已经脱落,尸斑、尸僵都失去鉴定?作用后?,如何来推断死亡时?间吗?” …… 她把手里的蛆虫丢到谈靳楚面前。 “就?是靠这个?。” 沈芝兰告诉他,这是苍蝇的幼虫。 而苍蝇卵的孵化,以及蛆虫的生长都十分规律,通过尸体上蛆虫的长度,就?可以精准地推算出死者的死亡时?间。 且苍蝇的嗅觉十分灵敏,尤其是对血腥味儿。 它们比警察更迅速,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赶到案发?现场。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谈老爷子的身后?,又多了一个?跟屁虫——他的亲孙子谈靳楚。 由于接触渐多,谈靳楚对干姐姐的了解加深,对她的钦佩也与日俱增。 十几岁的沈芝兰,在法医鉴定?和案件侦破上,展现出了超高的天赋。 甚至,随后?又跟天之骄子弟弟面前秀了一把惊人的智商。 ——她在学校里,比谈靳楚更能跳级。 补上落下的功课,赶超初高中生,接着考大学,读研读博,随后?成为一名年轻又专业的法医。 不需要顶着谈老爷子徒孙的那层关系,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大名远扬。 前天,b市刑警支队得知沈芝兰也要来帮忙,原本还觉得两起碎尸案棘手而倍感压力的刑警们,又对案件的侦破充满了信心。 沈法医也没有令他们失望,每次从解剖室来到会议室,都会带来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这一次也不例外。 谈靳楚打来电话之前,她刚有了新?的眉目。 不知为何,沈芝兰也想起了当年存心吓唬小孩儿时?,丢给谈靳楚的那条蛆虫。 她轻笑?一声,“与其想爷爷,不如帮我想想案子。” 6月12日傍晚发?现的那批碎尸,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推算出来了,沈芝兰还对他的身份做了分析。 她直接让b市的刑警去调查,一名无业或从事?网络游戏类工作的22岁独居男性,身高1米68,体重63公斤。 患有梅毒,曾在一个?月之内去过皮肤科就?诊,且注射过青霉素,开过红霉素软膏等外用药物。 谈靳楚沉默着听完,也跟着轻轻笑?了一笑?。 “姐,你这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也不安慰我一下……” 沈芝兰握着手机,黑下了脸,“……矫情的,再唧唧歪歪,你就?给我滚。” …… a市和b市接连下了一整夜的大雨。 雨幕笼罩之中,有普通老百姓的像往常一样的平静日子,也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波云诡谲。 直到第二日中午,天微微放晴。 通宵加班又忙碌到饭点儿的b市刑警们,终于有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12点18分,趴在办公室跟老同学一起吃泡面的沈芝兰接到电话。 “沈法医,那个?在油菜花田被发?现的死者……” 手机那端的人气喘吁吁,却又无比激动,还带着一股五体投地的崇拜: “我们按照你说?的,已经查到他的身份信息了!” 第42章 死者名叫王海涛, 男性,22岁,身高1米68, 体重?63公斤, 高中肆业。 b市刑警查在到他的就诊记录,掌握身份信息后, 立即追踪过去,前往他租住的?地方。 那是一片房龄有几十?年的?老旧城中村,也是b市漂泊奋斗、囊中羞涩的?打工人们最倾向的?无奈之选。 王海涛就是其中一栋破楼里的居民。 可?警察们进入他在6层西户的?家中之后, 当场却有些?傻眼。 因为, 他们并没有见?到极度血腥的?画面, 也没有闻到腥腐冲天的?尸臭。 迎接他们的?,是光洁如新的?地板,以及浓烈的?84消毒水味儿。 甚至, 原本就不认为王海涛家中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几位警察,在进门?之后, 就更觉得?他是在其他地方遭遇不测, 被凶手杀人分尸的?了。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家中如此干净整洁, 也十?分不对劲。 况且,他们还?在接诊过王海涛的?皮肤科医生那里了解到, 这位患者?极不重?视个人卫生。 来看病的?当天,顶着杂乱无光泽、还?带着头皮屑的?半长?发,扎着硬挺的?小辫子,穿的?衣服上也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 因此, 接诊的?医生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法医的?鉴定报告上显示的?也是如此:指甲粗糙未修,指甲缝儿里藏污纳垢, 两?只手的?小拇指指甲还?留得?很长?。 这样一个邋里邋遢的?人,又怎么会在家中进行如此细致的?大扫除呢? 很快,现场勘查的?痕迹检验科同事就有了新的?发现。 他们在死者?卧室的?床角和地板砖上,检测到了血迹。 狭小的?房间之内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里面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由于窗户封着,还?没有挥发殆尽。 但即使擦除清理得?再?怎么干净,犯罪现场遗留的?痕迹,也逃不过现代科学手段的?追踪。 鲁米诺试剂会让消失的?血液无处遁形。 痕检科的?刑警拉上窗帘,蹲在床边,盯着地上发光的?痕迹仔细勘查。 “……卧室里很有可?能是王海涛死亡的?第一现场,但绝对不是分尸的?地方。”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3节 话?音刚落,两?位在浴室里进行检测的?同事也有了结果。 他们那边发现的?血迹并非在地上,而是在墙面的?瓷砖上。 大面积喷射状血液……应该是王海涛还?没死亡的?时候,被凶手用斧子劈砍肢体而产生的?。 几位警察拎着箱子,继续在客厅以及卧室到洗手间的?过道上进行检测。 果真又发现了几处被擦拭过的?血液。 死者?是在卧室里首次遇害,随后被凶手一路拖拽至洗手间内,最终才完成分尸的?。 可?这一推断,却有着很多的?疑点和矛盾之处。 王海涛租的?这片城中村,几十?栋楼的?入住率极高,说是人满为患都不为过。 所以,无论凶手是在白天作案,还?是在晚上作案,附近的?房子内都会有人在家中待着。 这里的?室内面积一般都是八九十?平左右,隔音效果还?很差。 如果其中一间房子内发生了杀人案,即便死者?在遇害过程中没能够发出?求救和痛呼声,光是凶手用斧子劈砍骨头分尸的?巨大动静,也会引起?临近租户的?注意。 但王海涛已经死去三天了,他的?邻居们愣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从而报警。 至于更大的?疑点,还?是在凶手的?作案过程上。 假若死者?真是如推断的?那样,在洗手间内惨遭分尸,那为何只有墙上喷溅了大面积血液,地面的?瓷砖上却不曾检测到任何痕迹? “可?能是凶手事先在地上铺了什么防水层?”有人提出?了猜测。 毕竟洗手间逼仄狭小,面积不大,随便带两?层塑料布进来,就能把瓷砖给盖得?严严实实。 可?随即又被其他刑警提出?了异议。 “带进来的?确是不成问题,那要?是带出?去呢?” 塑料布也好,防水层也好,叠起?来塞进背包里轻而易举。 但凶手要?是再?想把用过的?、沾满鲜血的?东西带出?去,那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了。 因为,整个案发现场里,需要?被处理掉的?不单单是铺在洗手间地面上的?防水层,更多的?,则是凶器斧头,是死者?本人被砍碎的?肢体尸块,以及王海涛的?那一颗—— 缺失的?头颅。 刑警们又对死者?家中,进行了里里外外、地毯式的?搜查。 冰箱中也好,橱柜中也好,垃圾桶中也好…… 所有能藏东西的?空间被翻遍了,却都没有找到凶器,或是那颗被砍下的?脑袋。 而除了血迹之外,王海涛的?家中,连指纹、足迹、毛发……等其余物证,也没有被发现。 这就让现场的?刑警们更加困惑不解。 不留下痕迹也就算了,凶手究竟是如何将大包小包的?东西从死者?家中带走,还?不会在满是居民的?城中村内引人耳目的?呢? 前往门?卫处调查线索的?同事无功而返,叹气?道:“这地界儿连个物业都没聘,大门?口也没有安装摄像头。” 他们这组的?带队组长?沉思片刻,最后作出?安排: “那就扩大搜查范围,调取附近几条路上的?监控录像,重?点关注一周内来往的?快递员和外卖送餐员,他们的?职业便于进出?楼道,甚至是居民的?家中,还?不会让人产生过多的?怀疑。” 又叮嘱几句:“技术科那边,再?麻烦他们查一下王海涛的?外卖订单和网购记录……” 而远在a市的?谈靳楚,在听完学姐沈芝兰简单的?案情介绍后,则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们的?调查方向错了。” 身穿纯黑运动服的?年轻男警,在单位食堂跟程屹相对而坐。 他一边放下筷子,喝了口凉白开,一边对着手机,不疾不缓地淡声分析道: “外卖员的?送餐保温箱,对于几十?公斤重?的?碎尸和斧头而言,还?是太小,根本装不下。而且他们开的?电动车续航较短,不利于运送并抛尸,且凶手具有较高的?反侦察能力,行事谨慎,我不认为他们会多此一举地中途更换那辆厢式货车或面包车,再?去油菜花田里抛尸。” “快递员上门?取件,倒是可?以从死者?家中搬出?箱子运送碎尸,且很大程度上减少附近居民的?怀疑。但是——” 谈靳楚盯着桌上的?餐盘,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说: “普通人连在家里剁个肉馅儿包饺子都会发出?不小的?声响,那么,一个身高1米68的?成年男性,在卧室里被杀,又在洗手间里被碎尸,之前还?跟凶手们进行过剧烈的?反抗和搏斗……附近几栋居民楼内,但凡有一个人在家,都绝对能听得?到动静。” 坐在对面的?程屹筷子一顿,放下猪肉馅儿的?水饺,默默地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汤。 谈靳楚还?在继续分析: “用斧头劈砍人的?骨头,发出?声音是在所难免的?,凶手们要?想不引起?怀疑,就得?反其道而行之——制造出?更大的?噪音加以掩盖。” “就比如……打扫卫生,还?得?是携带专业仪器、好几个人同时□□的?那种?打扫卫生,这样才能一次性提走案发现场的?所有碎尸和物证,还?可?以大摇大摆地带回车上。” “所以,”他提出?个人建议,“……最好先调查一下,一周之内出?入的?家政保洁□□团队。” 谈靳楚的?话?,被沈芝兰转达到了b市刑警的?手机里。 那边的?同事们还?没离开王海涛的?家,看到信息后,思路展开,又主动跟谈靳楚取得?了联系,想要?进一步讨论分析。 “凶手……们?你是指作案者?不只一个人?” 他们b市刑警对油菜花田的?脚印和车轮印进行勘查,根据脚印深浅以及前掌和脚后跟痕迹,锁定了三组最可?疑的?脚印。 随后推断出?,这有可?能是团伙作案,凶手共三人。 可?谈靳楚却连现场的?照片都没有看上一眼,就凭借自?身的?从业经验,以及刑侦敏锐感知力,确定凶手绝非单枪匹马。 他更是淡然开口:“不是三个,至少有四个,车上还?得?留下个观察盯梢的?同伙。” 接着,谈靳楚把凶手运送尸块、最有可?能驾驶的?两?款车型都给报了出?来。 “不过,我个人不太建议你们从车辆上入手调查。凶手团伙很警觉,案发现场都被他们做了尽可?能周密的?处理,那辆抛尸开的?车上,也会弄些?反侦察措施。无论是调取公路监控,还?是查寻导航软件信息,都会耗费些?时间和精力,最后还?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一顿午饭时间的?探讨下来,b市刑警支队的?副队长?很快便收起?了对电话?那端年轻人的?偏见?和轻视。 他本以为,谈靳楚是蹭了谈老爷子的?名头,才能在20岁、一般只能当个警校实习生的?年纪,托关系、走后门?进入a市刑警支队的?。 再?加上,他从业以来接触过的?小年轻们,很多人都被西方影视剧中神乎其神的?犯罪侧写给带偏了学习方向,动不动就爱搞些?啰里啰嗦、虚头巴脑的?心理画像。 要?说没什么用吧,根据小年轻们的?侧写结果,也能捋出?个明确的?搜查方向。 可?要?说有用吧,他们的?方向又实在是太过宽泛,真要?按部就班地查下去,耗费大量的?精力不说,办案效率还?很低,最后经过一一排查再?锁定犯罪嫌疑人,都不知道要?花上几天时间了。 而谈靳楚的?路数,则是师承于他的?亲爷爷。 ——那位大名鼎鼎的?警届泰斗。 一个扎根于中华大地,深植于本土国情的?传奇人物。 谈老爷子刚入行,在信息不发达,刑侦技术落后的?年代,就能接连破获积压许久、甚至是建国初期的?十?大玄案疑案。 随着科学发展和刑侦手段的?成熟,他又能与时俱进,快速掌握世界最前沿的?技术,编纂教科书,录制纪录片课件,促进整个警届的?破案率大幅飞升。 谈靳楚现在的?确年纪尚轻,刑侦经验远不如自?家爷爷丰富老道。 但他办起?案子来,也习惯于以小见?大,以点破面,力求最短时间内查明真凶。 “犯罪现场内最大的?纰漏,其实并非死者?不见?踪迹的?头颅,而是他家中缺失的?垃圾。” 凶手不光没有留下王海涛的?碎尸以及凶器,就连他家里原先堆积如山的?外卖餐盒、零食袋、藏在犄角旮旯处的?果皮残骸……等等,全部都给一并带走了。 弄巧成拙。 谈靳楚说:“死者?的?外卖订单和网购信息也不用查了,直接查他最常用的?社交软件就行。” “他没有纳税记录,还?能独自?租住,收入并不算低,从事的?应该是游戏代练类的?小众行业,手游代练平台上的?接单情况可?以查一下,重?点放在微信转账上……” 谈靳楚提到的?这一点, b市刑警队技术科也在调查中。 但他们原来是为了确认王海涛的?个人信息,以及家属的?社会关系网,打算根据他最后发出?的?信息来推断死亡时间的?。 这回有了谈靳楚的?引导建议,技术科同事的?思路更加清晰明了。 如他所言,王海涛的?确是一名手游代练。 某代练平台上,他的?接单账号好评众多,开出?的?报价也很高。 主页还?有照片和简洁: 几张戴口罩、帽子,碎发遮眼的?氛围感网络男神高p照,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六块腹肌图。 配文——185,双一流男大,苏感低沉气?泡音,局内甜蜜双排带飞让buff,局外可?睡觉连麦…… 王海涛作为代练自?然技术高超,多个国服标一经亮出?,似乎就能吸引很多年纪小、性格单纯的?游戏少女。 他的?微信列表里加了上百个女性好友,每天还?会给这些?顾客们群发“早安”“晚安”,哄得?她们一直下单,发红包、订外卖也很常见?。 就连王海涛死去的?这三天内,他都收到了99+的?新消息,“哥哥”“宝宝”地喊得?亲昵。 但终究只是相逢于网络,她们联系不上这位网络男神,也没想太多,只当他又养了新的?鱼,便继续过着自?己的?现实生活。 而技术科同事们,直接从王海涛微信列表的?满屏冗杂信息中,通过搜索“家政”“清洁服务”“上门?打扫卫生”等关键词,一下子就锁定了其中一位游戏好友。 ——id:33岁风情少妇。 不查还?好,一查把他们吓一跳。 居然是这个账号! 技术科的?人瞬间就惊到了,因为—— 他们刚刚在昨天,帮助a市的?同事协查彭磊的?失踪案时,就查到过这个微信号。 连手机以及身份证号都已经掌握得?清清楚楚了,是那个职业院校的?男生! 但他们并没有在彭磊和“风情少妇”的?微信聊天记录以及手机通话?记录里,搜索到机票以及高鲁木斯的?相关字眼。 大家下意识把这个账号当成了那种?网络上常见?的?,男人假扮女性,对另一名男性进行引诱的?“杀猪盘”。 男的?装,男的?信,最后上当受骗,严重?的?还?会被拐去境外。 公安部门?对人民群众的?反诈骗宣传里,经常会讲到很多经典案例。 又因为没有发现“风情少妇”这个账号有什么后续的?诈骗行为和意图, b市刑警队的?技术科同事就没有深究下去。 毕竟,他们的?当务之急,还?得?是破获本地的?两?起?杀人碎尸案。 而到了现在,电脑前的?几个人都有了一种?隐约的?预感。 或许…… 后面真的?要?向上级申请并案调查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4节 食堂里,刚吃完饭的?谈靳楚大步走向办公楼,声音沉稳。 他在电话?中清晰道: “微信和手机通话?里查不出?来,就查一下那个职业院校男生的?游戏账号,找游戏公司调取语音记录。” 王海涛玩的?这款火爆全国的?手游,还?具有很强的?社交通讯能力。 边打排位边聊天,是很多情侣和朋友之间维系感情的?常态。 如果,那个“风情少妇”也在游戏里添加了彭磊的?账号…… 祁妙幻象中的?断指和舌头也好,彭磊只身前往高鲁木斯的?原因也罢,很可?能就都能跟王海涛的?惨案,还?有b市的?另一起?碎尸案串起?来了。 - a市人民医院顶层vip病房。 祁妙打完嗝又开始“阿啾阿啾”地打喷嚏,引得?本来要?出?门?的?护士姐姐又回过头,关心地多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是不是下了一夜的?雨,天气?降温感冒了?” 病床上的?小姑娘攥着画笔,抬起?胳膊,用手背贴了贴额头。 “应该没有吧……可?能是谁在说我坏话?呢。” 护士姐姐笑了笑,转身走回来,替她再?次检查了一遍窗户在通风之后有没有关严实。 经过床边,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凑得?近了,不经意间,余光扫到了祁妙的?画板。 护士姐姐忍不住夸赞道:“画得?真像,栩栩如生,就跟照片似的?。” 祁妙也抬起?头,冲人露出?一对甜丝丝的?小梨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还?得?多亏了姐姐给我带的?这些?画材呀。” 护士叫孙艺涵,从祁妙最初昏迷在操场上那天,就开始照顾起?这个身上充满了神秘的?小姑娘。 十?几天的?相处下来,小姑娘活泼开朗、爱说爱笑,性格很招人喜欢。 孙艺涵之前见?她只能用a4纸和圆珠笔画画,创作条件有点儿简陋,就从家里带来了弟弟以前学美术买的?工具。 很多都是新的?,连包装都没拆开。 但到底放置了有几个年头,那套马克笔已经有好几个颜色都不出?水了。 不过在妙笔生花的?祁妙同学手里,似乎也没多大的?影响。 她抱着画板,起?型上色,很快就画出?了一根手指。 指甲上,有淡淡的?粉色渐变和亮片,还?贴了几颗钻。 因为谈靳楚特地打来电话?,叮嘱她好好休息,没必要?再?想着吃野菌子帮警察破案。 祁妙也就只能收起?心思,拖着她打了石膏的?右腿,乖乖地躺在床上打游戏。 在王者?峡谷里玩了把杨玉环,成功被对面的?辅助刘禅追着越塔单杀后,病房里的?某位召唤师被气?得?蹬着左腿嗷嗷叫。 她欲哭无泪地退出?结算界面,举报队友的?游戏语音,然后切换app,转而怒刷好几条短视频。 其中,广大高中生、大学生最爱看的?消遣里,除了清理藤壶、修驴蹄子和洗地毯,祁妙最近又多了一个钟爱的?节目—— 刷那些?家政清洁公司账号上,发布的?去别人家里上门?打扫卫生的?视频。 一边“噫”个不停、嫌弃邋遢宅男顾客家里脏乱差的?卫生间和卧室环境,一边又看得?津津有味。 而短视频刷多了,她这个刚高考完的?学生还?莫名有点儿心虚,总觉得?荒废了大好光阴。 正巧,孙艺涵姐姐给她带来了一整套画画的?纸和笔。 祁妙兴致勃勃,一上午连画三幅人物肖像——准备送给三班倒、照顾她的?护士姐姐们。 吃完午饭,她又开始回忆起?那天幻象中的?断指。 其实在两?天前,警察们统计了跟她有过肢体接触的?人,准备把血腥的?圆珠笔画拿给他们看的?时候,祁妙第一个就想到了许如愿大小姐。 怕吓到那个跟自?己同校同届的?女孩子,还?专门?贴心地画了一幅“纯净版”的?手指局部图。 大小姐看了之后,摇摇头说没见?过,身边的?闺中好友没人做过这种?美甲。 还?评价道,画上的?美甲太过时了,起?码得?是三年前才流行的?老款。 现在,祁妙重?画了一幅新的?,凭借记忆和空间画面感,尝试着给断指换了一个角度。 画到最后,她抱着画板,盯着画上的?指甲皱眉沉思,迟迟没有落笔。 而护士孙艺涵凑过来时,她刚刚才在指甲盖中央,斟酌地点下了一个红中透黑的?点。 像颗小痣,又像被溅上的?血滴。 “咦?” 孙艺涵看得?有些?意外,“这个点……” 祁妙捏了捏耳垂,这是她画画思路出?现混乱、不能一气?呵成果断下笔时,才会有的?小习惯。 她还?在纠结,“我看到的?幻象中,整根断指都是带血的?……所以我也不太能确定,这颗小点是不是指甲上原来就有的?……”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护士姐姐的?脸色就“刷”地变了。 她靠过来的?身子微微发颤,满眼的?不可?置信。 喃喃道:“淤血斑点……” 孙艺涵的?声音有些?飘忽: “我弟弟的?右手中指指甲上,也有一颗类似的?。” 第43章 “啊?弟弟?” “嗯。” 孙艺涵其实也不敢确定, 只是盯着画面中刚被添加上去的笔触仔细看。 “……我弟弟的右手以前被窗户夹到过,中指指甲上硌出了一块儿淤血,虽然后来也消下去了不少, 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小斑点。” 祁妙抬起头, 眼神清澈,“那应该就是单纯的巧合吧。” 她完全没有过多联想。 毕竟, 在幻象中看到的那根断指,又?细又?长,肤色较白, 还做了美甲, 显然是女孩子的手指。 怕护士姐姐担心?, 她还提议道:“姐姐,你弟弟今年多大?是自?己一个人住吗?要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手机通讯这么发达,弟弟现在待在哪儿, 直接一问便知。 孙艺涵在经过看到画时的一瞬间慌乱之?后,这会儿也回过神来, 稍微镇静了一些。 “他20了, 跟着我爷爷在早点?铺子里帮忙, 昨天?晚上我给他买的鞋寄到了,他今早还签收来着。” “看吧, 我就说只是巧合。”祁妙盖上马克笔帽,语气轻松道。 按时间推算,幻象中的断指,根本就不可能属于护士姐姐的弟弟。 因为自?己是在6月11日傍晚产生通灵的, 这也就意味着, 那个做了美甲人,得是在那一天?, 或是在更早之?前就遭遇不测了。 但不知为何,孙艺涵的心?中还是有种莫名的忐忑不安。 “要不我还是出去拿手机,跟他联系一下吧……” “没关系,没关系,姐姐你快去吧。” 病床上的小姑娘很是善解人意,“小云警官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儿我先喊她也行。” “好。” 护士姐姐快步离开,祁妙又?收起画板和?笔。 她掏出手机,目光炯炯,准备用自?己的村标杨玉环继续征战巅峰赛。 而护士站里,孙艺涵拿到自?己的手机后,立即找出通讯录里弟弟的电话号码,给他拨了过去。 铃声持续响起,几分钟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她对此也见怪不怪。 弟弟孙艺泽在他高?三那年,因为心?理问题退学?,转而回到b市老?家,跟着爷爷一起生活后,就一直对她和?父母心?存埋怨。 再怎么打电话,基本都没见他接过。 也就只有在微信里发转账红包的时候,他才会给点?儿反应。 孙艺涵点?开跟弟弟的对话框,最近的一条消息还在昨晚21点?多,自?己发过去了一张快递单号和?取件码截图。 她敲下一行字: 【新跑鞋试了吗?合不合脚?】 又?是几分钟过去,微信那端没有回复任何的消息。 她想了想,发了800块钱红包过去。 而这一次,还没等上两分钟,就显示转账“已被接收”。 孙艺涵悬在心?口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编辑消息: 【你21岁生日快到了,那几天?我回不去,这些钱你留着订个蛋糕吧。】 发送之?后,聊天?界面顶端,很快便出现了一行“对方正在输入……” 也不知道弟弟在干什么,消息回得特别?慢。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的时间,才发过来几个字。 【谢谢姐、】 孙艺涵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心?想,弟弟可能还是对自?己有怨言吧?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5节 但确认弟弟平安无恙之?后,她也没什么想要再说的了,准备放好手机,继续工作。 刚要离开办公桌前时,脑海中忽然闪现过祁妙画的那幅画。 她又?解锁手机,点?开了相册。 之?前祁妙给许如愿画了一幅不带血的手指图,她们?三个跟妙妙有过接触的护士,都存了 一张照片。 孙艺涵找了出来,发给了弟弟。 【艺泽……你见过这根手指的美甲样式吗?】 或许是这个问题问得太过奇怪了些,顶端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显示了好几分钟。 弟弟才给她回复过来: 【不、见过】 不见过? 这是……没见过的意思? 孙艺涵不禁觉得有点?儿奇怪,弟弟以前并没有这种说话习惯。 他高?□□学?,按理说拼音基础扎实,应该也不至于打几个字都得花这么长时间。 正准备再问问他在干嘛,怎么回得这么慢时。 她却回想起,似乎…… 这三年来,弟弟跟自?己在微信上聊天?,一直都是这么不情不愿,每次要晾她很久,才肯回复短短的几个字来。 孙艺涵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放了回去。 算了,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 而远在b市的六环城中村那边,刑警们?正问得刨根见底。 他们?在死者王海涛家中勘察完现场之?后,并没有直接返回警局,而是继续走访盘查了同一栋楼的几户居民。 在5层和?7层都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杀人碎尸案发生的那段时间,这两层的几位租户都不在家中。 刑警们?又?从登记表中找到王海涛对门租户的手机号,打电话请人先回家一趟。 半个多小时后,楼梯间里爬上来一位外卖送餐员打扮的年轻小伙儿。 一见好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守在自?家门口,外卖小哥吓了一大跳。 掏钥匙开门时,手都止不住地有点?哆嗦。 但刑警们?一通问题问下来,发现这个人对邻居王海涛的了解还真不少。 外卖小哥拘谨地坐在家中的塑料凳上,老?老?实实说道: “……我对门那哥们?儿,已经三天?不在家了……” 负责做记录的刑警立马抬起眼,“你怎么知道?” 外卖小哥略微发懵,“我猜的……因为他家门口,这三天?都没有出现过外卖餐盒。” “这哥们?儿不会做饭,又?是个打游戏当?代练的,平时作息时间和?吃饭时间都不怎么规律,我有的时候凌晨送完单回来,都还能看见他家门口挂着的炸鸡跟奶茶。” 刑警们?继续询问: “你跟王海涛来往多吗?” “来往算多吧……” 外卖小哥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但大多都是跟他一起打排位,让他带我上分,我再帮他丢丢门口的垃圾,偶尔帮他从快递站取几次快递,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来往了。” 副队长则直奔正题,问道:“三天?前,你有没有听到王海涛的家中有什么很大的动静?” 外卖小哥摇了摇头,“没有,我那天?一整个上午都在外面接单,下午两三点?才回到家。” “那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什么比较眼生的人?” “……警察同志,我平时除了送外卖,就是窝在家打游戏,跟这片的人没什么接触,我见谁都挺眼生的。” 副队长提示,“你再仔细想想,三四个人一起,还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 这回,外卖小哥一拍大腿,激动地大起嗓门,“有印象,有印象,我见过!” 认真回忆道:“总四个男的,人手都拎着个很大的黑色塑料袋,前后脚上了一辆面包车。” 他还准确地说出了面包车的车型,跟谈靳楚的推断完全符合。 几个刑警的眼睛都亮了。 沈法医之?前根据油菜花田脚印的大小、深浅和?步伐距离,最后推算出了三位嫌疑人的身高?、体重?。 副队长立马从手机里调出来,让外卖小哥看,“你见到的其中三个人,是不是符合这上面的信息?” “差不多,虽然他们?都穿着工作服呢,但应该就是这个身高?体重?。” “工作服?” “对,那几个男的,看着像是什么家政清洁公司的职员,都戴了顶蓝色的帽子。” “那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外卖小哥又?摇了摇头,“别?说记得了,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们?脸上全戴着口罩呢。” “工作服的样式呢,还能想得起来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logo标志?” 外卖小哥挠了挠头,表情为难,“警察同志,我真记不清了,当?时我忙活了一上午,早饭午饭都没吃呢,急着回家……” 副队长表示理解,体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名男警又?继续问了些王海涛的个人信息。 外卖小哥很配合,几乎是知无不言。 他说,王海涛的父母都在b市的一个小村子里,他则是跟着表舅来城里打工的,没想到,干着干着就发现,打游戏当?代练来钱又?快又?轻松。 干脆就辞了工作,天?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外卖小哥说着说着还有点?儿嫉妒。 “打游戏就能月入上万,这哥们?儿直接一个人租了一整套房子自?己住,不像我,还得跟另外两个送外卖的在一起合租。” “那你有没有见过,王海涛跟什么女性有过密切的交往?” 这句话一经问出,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外卖小哥,立马就陷入了沉默。 他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犹豫了半晌,才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警察同志……你们?是来调查王海涛嫖.娼的吧?” 几名刑警对视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让外卖小哥说出自?己所了解的事情。 外卖小哥不敢再问,点?了点?头,继续老?实交代: “……他赚着钱之?后,经常会叫鸡……呸!经常会请那种女人来家里,挺频繁的,一个月得□□次吧。” “估计是谈不着对象,他才选择这样发泄的……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我对门这哥们?儿特别?不讲卫生,家里脏得跟垃圾场似的,正常女生肯定没人愿意跟他在一起,就连干那行的女的,半夜里从他家离开的时候,嘴上都得骂骂咧咧嫌弃几句……” 刑警们?认真听完,把有用的信息记录到本子上。 才抬起头道:“我们?并不是为了调查这个而来的。” 不料,外卖小哥又?愣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又?语出惊人地问道: “那你们?是……来调查他诱.奸未成年少女的?” 几位刑警纷纷皱起了眉头。 “……你还知道什么?” 外卖小哥看警察们?这种反应,还以为自?己猜对了。 故作深沉地“唉”了一声,还摇摇头,做无可奈何状道: “其实我早就劝过他的,但他非不听啊。” “那些小妹妹也是傻,在网上打打游戏,找代练花点?钱也就算了,居然还真觉得他是什么网络男神,非得跑到他家里来找他,想要跟他睡觉,人一过来,再想跑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了。” “他以前还跟我得瑟过呢,说最小的一个才16岁,就被他拿走了一血,我听着也很痛心?呐!” 外卖小哥捶胸顿足道:“要是我亲妹妹被这种人渣糟蹋,我非得报警不可!” “怎么,”副队长沉声发问,“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就不想着报警了吗?” 外卖小哥一阵哑然,在几位刑警们?的视线下坐立难安。 “除了这两类女性,你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或者听他提到过其他女性?” 副队长冷着脸,继续问下去,“比如——年龄稍长,有一定经济能力的?” 外卖小哥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 最后还真被他想到了。 “有!好像是个挺有钱的富婆,说自?己虽然不是什么贤妻良母,但是可以花钱请人给他上门做家务,声音还特别?御姐……” “你还听到过声音?” “听到过。” 外卖小哥抬手指向门口,“当?时那哥们?儿出来拿外卖,手机里正跟一个女的在游戏里连麦呢,语音外放,刚好被听到了。” 副队长挑了挑眉。 难不成,这个犯罪团伙里,居然还有一名女性? 第44章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6节 “这个声音的主人, 可不是什么?女性。” 6月14日晚上八点半,谈靳楚和程屹一起走出语音实验室。 这是由公安部以及a市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和云宫迅音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建立的, 语音技术成熟, 在电信诈骗、绑架勒索等案件的侦破中,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谈靳楚在接收到b市刑警队的协查申请后, 立即带着程屹往a市的语音实验室跑了一趟。 几位声纹专家?对“风情少妇”的游戏语音、微信语音以及手机通话,都?做了极为细致的鉴定和对比。 报告出来后,谈靳楚又给b市那边打去了电话。 “根据声纹分析, 这个声音的主人个子较高, 声道很?长, 共振也?比较低沉,应该是一名男性。” “你是说,他一直都?使用?了变音器?” 旁边的程屹插话道:“不是变音器, 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们市有一派出所,去年就破获过一起诈骗案, 一男的跟人网恋, 被骗好几万之后报了警, 结果追查过去一看,那个诈骗犯是位胡子拉碴的抠脚壮汉。” 他凑到手机旁, 跟隔壁市的同事解释,“你知道伪音吗?那个壮汉有门绝活儿,嗓子一捏,就能伪装成甜妹音, 一连骗了40多个人, 愣是没有一个男的察觉出来出不对劲。” 程屹一提,电话那边的几个刑警也?想起来了。 这件案子可谓新鲜又经典, 他们b市的反诈宣传里也?会经常科普到。 谈靳楚则伸手把程屹推开?,丢给他钥匙,让他去开?车。 然后问道:“你们现在找到吴俊宇了吗?” 吴俊宇,就是那个伪装成女性,同时跟彭磊和王海涛在网上有交往的“风情少妇”。 “目前还没有。” b市刑警队的技术科虽然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证、手机号等个人信息,但这两天打电话过去,对方那边始终提示“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们下午又直接找去了吴俊宇就读的学校,他的室友告诉警方,这小子已经半个多月没回来过了。 “不过,目前已经掌握了吴俊宇的行踪,他回了s省老家?,我们这边的两位同志应该今晚就能赶到了。” 但奇怪的是,在网上跟彭磊和王海涛接触的“风情少妇”警惕性十足,技术科追踪他的网络ip都?无法?对他进行定位。 能查到的消费记录、出行记录也?极其有限,除了游戏账号和微信账号,再找不到他的其他痕迹。 而这个吴俊宇,在现实生活中,居然大喇喇地添加了身边同学的微信好友,天天在朋友圈发?自己吃喝玩乐的照片。 这就让几位刑警不禁产生了一种?怀疑—— 吴俊宇跟“风情少妇”,好像并非是同一个人。 - “的确不是同一个。” 十点四十五分,b市的两名刑警在s省某县城的一家?ktv里找到了吴俊宇,现在正带着人,坐上了返程的车。 “吴俊宇的微信是用?他爸爸的手机号注册的,至于?他本人的手机号甚至是身份证号,在八个月前就租借给了另一名男性使用?。” 谈靳楚听完,并没有觉得意外。 下午的时候,根据b市警方发?来的吴俊宇照片看,这个人身材矮小消瘦,体质偏弱,跟师姐对凶手的测写画像,以及语音实验室里分析的信息完全不符。 至于?他跟网络上的那位“风情少妇”又有过什么?样?的牵扯,还需要等待后续的审讯结果。 这一等,就等到了15日上午十点。 不仅是因为b市刑警队的同事们舟车劳顿之后需要休息,更因为我国的法?律不允许在凌晨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疲惫讯问。 吴俊宇是吃完了早饭,才被带进审讯室的。 尽管当初就想到过,把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租给别人使用?很?有可能会出事。这8个月来,他也?时常提心吊胆,生怕因为那个人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活动?而牵扯自己。 可真到了被戴上手铐的这一天,吴俊宇还像是完全没有过心理准备似的,坐在椅子上,紧张得面色发?白,两股战战。 对面的警察严声问道: “出借给别人身份证是违法?行为,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 不仅如?此,吴俊宇还知道,出借身份证被发?现后,会由公安机关给予警告,罚款200块以下。 但这么?点儿代价,跟当初拿到的那笔巨款比起来,压根就不值一提。 “那你就不怕对方使用?你的身份证进行贷款吗?” 他低下头,“……害怕。” 可那个人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警察恨铁不成钢,“银行卡也?借出去,如?果那个人拿你的卡洗钱或从事其他非法?交易,你自己也?要承担连带责任的,这一点你都?不清楚吗?” 吴俊宇一阵嗫嚅,“……清楚。” 坐在对面的警察被他气得拧开?杯子灌了一大口水。 得得得,b市这几年的反诈宣传全跟白干了似的。 另一位警察则继续问: “你跟那个人是在哪里认识的?” 吴俊宇回想了一下,“在我们学校门口夜市街的一家?火锅店里。” 他讲述道,当时是国庆节期间,室友都?放假回家?了,他自己留下来,在火锅店打杂挣点零花钱。 然后就有个穿着高奢外套的男人叫他过去,说是要跟他做笔交易。 吴俊宇看到他手腕上价值几百万的手表,眼睛都?快直了。 男人说,交易很?简单,只需要带着500万去一家?小银行存款,然后再把手机和身份证号借给他用?用?就行。 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会下意识起疑心。 可500万真的很?多,多到得用?三只行李箱才能拉得下。 吴俊宇在第二天看到那些钱后,所有的理智全都?抛之脑后了。 坐着出租车去小银行的路上,他也?悄声问过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干。 男人只说,多得别问,老老实实拿着钱闭嘴就行。 “哦对了,他还叮嘱过我一点,卡里的钱不准一口气挥霍完,得给他留个几十万。” 警察们瞬间明白了过来。 留的那几十万,是专门用?来在网上给彭磊和王海涛他们转账、发?红包、买礼物的。 好啊,这起案子里全是些贪财的主儿。 他们又问了吴俊宇8个月前的交易细节,以及那个男人的外貌特?征。 但吴俊宇能说出的线索极其有限。 为了几百万,就能把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全借给一个在火锅店碰到的陌生人,居然还不想着打听人家?的身份信息,甚至连偷偷拍几张照片都?不敢。 审讯员简直快看明白了吴俊宇这个人,见钱眼开?,又愚蠢透顶。 审讯到最后,警察将沈芝兰推算出的三位嫌疑人身高和体重?信息递给他看。 “仔细想想,这上面有没有跟那个人特?征符合的?” 坐审讯椅上的人盯着三组数据思索良久,末了才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吴俊宇回忆道:“那个男的长得很?高,但又特?别瘦,肤色白得吓人,瞧着病怏怏的。” 瘦,还病殃殃的? 应该就是谈靳楚的推断中,那个留在车里,给抛尸的同伙盯梢的人。 - 而另一边,几位警察直奔吴俊宇口中提到的那家?小银行。 因为这家?银行规模不大,客户也?较少,所以对8个月前,一口气往银行里存500万的吴俊宇印象特?别深刻。 工作人员当场就给警察调来了那天的监控录像。 存储500万是不需要排队的,吴俊宇拉着三只行李箱坐在贵宾席里,等待着他的专属客户经理给他端茶送水,提供私人服务。 而那个给吴俊宇钱的男人,则全程都?没有出现。 不过,全国银行的存取款业务都?是联网监控的。 只要知道现金对应的编号,就能追踪到这些钞票从生产到流通的各个环节。 这一回,没费多大功夫,警察们就得知了500万现金的来源—— 10个月前, b市的一个二手车贩子收购了两辆跑车。 一辆十几年前的奔驰限量版slr,还有一辆宾利欧陆。 刑警队的人立马追查了过去。 而这个二手车行的老板,就比吴俊宇的脑子要好使多了。 “当时那个车主说只要现金,我就觉得有问题。” 老板直接让工作人员调出了交易记录,还有车主登记的信息。 最关键的是,老板本人还是个富二代,在b市的豪门圈子里人脉颇广。 被警察一提醒,瞬间就反应过来,两辆跑车原车主登记的姓名和手机号有假。 “等会儿,等会儿,让我想想,我好像认识那孙子。” 他果断掏出手机,给自己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之后,斩钉截铁地对警察道: “他叫罗伟辰,他爸叫罗杰,家?里是干房地产生意的。” “哦,对了!” 老板又想了起来,“听说这两年,他家?还开?了个清洁服务公司。” 谈靳楚得到消息后,在电话里建议他们: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7节 “先查一下罗伟辰家?名下的房产,重?点关注高档公寓和别墅洋房。” 因为,死者王海涛的家?中,他遇害那天的用?水量直接飙升到了两吨。 b市警方之前想要根据这个思路,查询本地其他居民的巨幅用?水量,却发?现—— 现在是6月份, b市很?多有钱人家?里都?建造了泳池,天气一炎热,他们便?请人清理泳池,还给泳池重?新蓄满了水。 很?多别墅区的用?水量,比王海涛家?中更高。 谈靳楚道:“你们发?现的另一名死者,被杀害和分尸的地方,很?可能就在罗伟辰的家?中。” “好。”b市警方继续展开?调查行动?。 6月15日下午六点,a市。 谈靳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在这个下班的时间,开?车载上程屹,准备交接他俩的另一项工作。 前往a市人民医院,去跟云艳辉他们换班,然后在祁妙的病房里值守。 刚把车给停好,他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但不是b市警方打来的,而是高鲁木斯那边。 “小谈,彭磊的尸体被我们找到了。” 无人区入口不远处的一片碎石滩上,警戒线扯起,身穿厚重?制服的警察和搜救人员正在勘查中。 警犬和搜救犬则对着半空中盘旋的秃鹫狂吠不止。 这是一种?高原猛禽,张开?双翅,翼展足有两米多宽。 爪牙锋利,以肉食为主,且只吃腐肉。 “我们做了dna鉴定,确认是彭磊的碎尸……但现在,已经被啄得不成样?子了。” “除此之外,附近的乱石堆中,还找到了三颗被砍下的头颅。” 第45章 “三颗?!” 病床上, 祁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手还不由自主地摸着脖子,像是害怕自己的脑袋也分了家似的。 她?惊恐问?道:“除了b市的那两起碎尸案死者, 连彭磊也被砍头了吗?” “嗯。” 谈靳楚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 从袋子里挑了只最大个儿的火龙果剥皮。 “高鲁木斯现场传回来了照片,从分?尸手法上看, 跟b市的两起碎尸案高度相似,且尸体又?和头颅抛在?同?一地点,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就是同一帮人干的。” 他还微微蹙了下眉, 语气清冷而不疾不徐, 继续跟祁妙解释: “只不过,高鲁木斯警方说的那三颗头颅,是除了彭磊自己的另外三颗——已经被制成?标本的头骨。” “……什么意思?” 她?盯着谈靳楚手里的那颗红心火龙果, 脸都开始发白,哆嗦着唇问?: “什么叫制成?标本?” “就是把砍下的人头, 剔除脂肪和软组织后, 经过高温蒸煮制成?的骨标本。” 谈靳楚跟着爷爷学过几年法医知识, 对于人体标本的制作也很是熟悉。 警校就读期间?,在?沈芝兰的解剖室里, 他自己还曾亲手独立制作过一整具人体模型: 用锋利尖锐的解剖刀刺入尸体的皮肤和肌肉,再一点一点剔除骨头上的软体组织…… 过程中对手法要求极高,因?为操作者一不小心,就会发生黏连, 或者解剖刀稍微偏斜划过骨头, 导致珍贵的遗体就此作废的情况。 其中,与人体其他部位的骨结构相比, 头骨的处理难度最为艰巨。 头骨的构造复杂又?脆弱,所以?在?制作标本时,往往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下刀精准。 而不是像现场照片中的那三颗头骨一样,刀痕累累,破坏严重?。 这种破坏并?不是碎石堆和天?上的秃鹫造成?的,明显是凶手的操作不当。 看到现场传回的照片第一眼?,他就对凶手有了新的认知。 ——一个有医学相关知识和经验的人,懂解剖,但又?懂得不多。 谈靳楚手指修长白净,给火龙果剥皮也不会粘上红色的、黏腻的汁液。 但祁妙那丰富的想象力,还是让她?在?脑海中构想了一幅血淋淋的解剖画面。 “那什么……谈警官,我能换个苹果吃吗?” 这红心火龙果,看着实在?是难以?入口。 “来来来,我给你?削。” 旁边的程屹说着,就从袋子里捡了一个青苹果。 边削皮,还边热情安利: “妙妙,你?别看它是这个颜色,其实可甜了呢,我有一朋友就特?爱吃,一口一个。” 祁妙绷着脸,沉默了两秒,不敢确定地问?道: “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笨笨吧?” 小程警官家里的那条、没考上警犬的黑背德牧。 谈靳楚轻笑一声,把差不多剥好的火龙果放进盘中,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他家的那位笨笨,虽然在?追踪、鉴别和搜索上,不如照片里的那些警犬和搜救犬,但在?吃青苹果上,倒是可以?拔得头筹。” 一经打岔,祁妙的关注点又?被转移了。 她?跃跃欲试,“现场的照片吗?能不能给我也看一眼??” “看看小动物倒是可以?,其他的就别看了。” 谈靳楚在?相册里挑了挑,发到了他那台留给祁妙用的备用机里。 这几张照片,都是拍的警犬、搜救犬,以?及天?上的秃鹫。 警戒线外,还能看到几头憨态可掬的藏野驴身影。 彭磊6月11号才在?高鲁木斯下飞机,满打满算,留给凶手的作案时间?和抛尸时间?并?不充裕。 所以?,发现尸体以?及三颗头骨的碎石滩,位置没有太过深入无人区。 从景区进入,驱车外加徒步七八个小时左右,就能够到达。 祁妙不会勘查现场,她?只能从照片里看出,拍摄的时间?天?色已经很晚了。 夕阳落下,余晖给高原上低垂的云彩,细密地铺上一层绚烂的霞光。 远处雪山、公路的剪影绵延交汇,静谧又?梦幻。 可就是这样一幅唯美的风景图,画面之外,却有着血腥而惨烈的残肢断臂。 祁妙盯着甚至可以?当屏保的照片,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抬起头,看向谈靳楚。 “谈警官,彭磊的碎尸是在?什么时候找到的?” “8个小时之前。” 程屹也跟她?解释道: “今天?凌晨,高鲁木斯警方接到报案,有两位来无人区自驾游的驴友,用望远镜观测到,碎石滩那边的上空出现了很多秃鹫盘旋不散。一开始,俩人还以?为是那边死了什么野生动物,腐肉吸引来了天?上的那些猛禽,就给无人区森林警察总队打了电话……” 过去一看才发现,死的不是动物——而是人。 “赶往现场的勘查人员对尸体的dna进行采样送检,我们刚刚在?医院楼下的时候,那边才来出结果,确认死者正是彭磊。” “那另外三颗头颅呢?” 祁妙皱着眉,有点着急,“头骨都被高温蒸煮过了,还能查dna吗?” “当然可以?。” 谈靳楚道:“不然我们怎么能确认,其中两颗头骨,就属于b市的那两位碎尸案死者呢?”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了一声。 又?接着问?:“还有第三颗头骨呢?” 谈靳楚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继续讲道: “第三颗头骨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但经过和dna数据库的比对,并?没有发现与之吻合的序列。” “所以?,我幻象里看到的,那根做了美甲的女性断指……” “妙妙,”谈靳楚又?专门强调了一句。 “第三颗头骨,死者是男性。” “啊?” 坐在?病床上的小姑娘嘴巴张了张,脑子有点发懵。 “但也并?不能排除,这位死者,跟你?幻象里做了美甲的断指死者,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 “对哦。” 她?点点头,喃喃自语:“不能太过想当然,也可能是个手指纤细、爱好独特?的男生,男生……” 祁妙猛地瞪大双眼?,“不会吧……” “怎么了?” 程屹把苹果切块装盘,放到她?跟前的小桌板上,关心问?道。 “谈警官,程警官,你?们快去找孙艺涵姐姐!” “孙艺涵……”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8节 程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照顾你?的那个护士?” “对,她?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刚跟另一个姐姐交班,现在?可能已经回家了。” 祁妙急忙冲着程屹竖起右手手指。 见他表情一愣,才恍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不太礼貌。 又?赶紧把整个手背都摊开,用左手指了指。 “孙艺涵姐姐中午跟我说,他弟弟的右手中指上,有一颗淤血斑点,跟我幻象中看到的情况很像。” 虽然她?后续被护士姐姐说的话打消了疑心,但这会儿回想起来,还是难免有点儿担忧。 祁妙咬了咬下唇,面露纠结,“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她?做个dna鉴定,跟那颗头骨比对比对……” 谈靳楚没有多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我这就联系她?一下。” 因?为照顾祁妙的三个护士,都属于跟她?有过肢体接触的人员,上一回在?调查的时候,已经留了她?们的手机号。 他点开通讯录,给孙艺涵打了通电话过去。 但才振铃了不到一秒,立即就被对方挂断了。 祁妙的心跟着揪了一下。 谈靳楚轻轻弯了弯唇角,安慰她?,“别紧张,可能只是手误而已。” “我来打,我来打。” 程屹也掏出了手机,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而这一回,足足等了有五分?钟。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了孙艺涵的声音。 “……程警官您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谈靳楚他们在?统计信息的时候,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她?们,孙艺涵应该给程屹备注过了。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经过传声筒,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或许是忽然间?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下意识紧张了? 她?的语气……感觉也有点儿怪怪的。 “你?好,孙护士小姐,很抱歉在?下班时间?打扰到你?。” 程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姑娘,对着手机,直接开门见山道: “听妙妙说,你?有一个弟弟?” “是……” “多大年纪?” “今年21岁。” 程屹眉头一皱,回过头跟谈靳楚对视。 年龄跟第三颗头骨的鉴定结果符合。 “请问?你?弟弟现在?在?哪儿?你?还能不能联系得上他?” “我弟弟……在?b市,跟我爷爷住一起,他有手机,能联系得上。” “那你?最后一次跟他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 电话那端,孙艺涵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我给他发过红包,他很快就接收了。” “这种不算。” 程屹强调,“我指的是,通视频或者打电话那种,能够确定对方是他的联系。” 而回复他的,是电话里的片刻沉默。 孙艺涵略带歉意,“……不好意思程警官,我现在?还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可不可以?稍后再给您打回去?” “当然可以?。” 即使是公安局打的电话,公民拒绝接听都不违法,更何况,他现在?只是用自己的私人号码来找孙艺涵问?些情况,连办案都算不上。 程屹还建议她?,“你?待会儿可以?再给你?弟弟或者爷爷打个电话。” “好的,那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 谈靳楚打断,伸手接过了程屹的手机。 “孙小姐你?好,我是谈靳楚。” 他敛着眉,沉声道:“请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 孙艺涵支吾一声,停顿了好半晌儿。 久到床上的祁妙都快忍不住出声问?她?,她?那边才开口。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孙艺涵重?重?呼出一口气,回答: “我现在?,在?b市的爷爷家。” 第46章 孙艺涵是在跟同事交班后?, 出了医院,就直奔汽车站赶往b市的。 尽管几个小时之前刚跟弟弟在微信上有?过联系。 尽管自己还在一个劲地安慰自己:如果艺泽真出了什么事的话,爷爷肯定会?通知她的。 可纵使这么想, 她还是产生了跟程屹警官相同的顾虑。 仅仅只凭文字, 而?非视频和语音通话,的确不能保证手机那端的人到底是谁。 艺泽的回复又如此怪异, 将她的惴惴不安和不祥预感更是无限放大。 导致孙艺涵在写交班报告的时候,就逐渐魂不守舍,眼皮还时不时跳个几下。 ——得?去找他! 得?立刻动身去爷爷家?里找他! 一个小时的路程, 她坐在大巴上心急如焚。 期间还给?爷爷打了通电话。 问?他弟弟在不在家?, 他说, 弟弟回房间里睡觉去了。 下午5点多?睡觉,真就这么巧合吗? 孙艺涵越发起疑心。 下了大巴,拦辆出租车就报出了爷爷家?的位置。 这是一片老?城区, 原本?规划要开发建造科技园,但由于年数悠久, 最后?被专家?建议保留老?建筑风貌。 胡同口较窄, 出租车进不去, 她干脆迈开双腿,向记忆中的那个小院跑了过去。 孙艺涵还留了个心眼, 电话中并没有?告诉爷爷自己要来。 所以,在她敲开门后?,站在影壁前的那位老?人家?,脸上明显带着紧张意外和惊慌失措。 “艺涵……你、你怎么突然来了?” “艺泽呢?” 孙艺涵没有?回答, 连气都顾不上喘匀, 开口就问?弟弟在哪儿。 “他……” 老?人佝偻的身躯挡在门口,似乎怕孙女进去。 一双浑浊的眼睛, 视线还在左右游移。 “在房间里睡觉呢是吧?我去喊醒他。” 她抬腿就要往里走。 “他不在!” 爷爷慌乱地喊了一句,又找补道:“他……他出去上网了。” 孙艺涵攥着拳头,紧紧盯着老?人的表情,已经有?些质疑他说的话了。 “上网?哪个网吧?” “我哪儿知道啊……” “那我就在家?里等他。” 她挤开爷爷,径直走向西屋弟弟的房间。 握上门把手,却怎么也拧不开。 出去上网,还要把房间的门给?锁起来吗? 孙艺涵站在原地,莫名?感觉身体发凉。 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你要干嘛?” 老?人见她点开了通讯录,还伸着胳膊过来阻拦。 “你让开,我先给?艺泽打个电话催一催。” “不行,你不能打……”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79节 孙艺涵挥开他的手,声音里压着一股气愤。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不在家??我又为什么不能跟他打电话?” 爷爷干枯如树皮的双手,只是局促地搓着衣角,头发花白,被孙女呵斥后?,还显得?有?些可怜无助。 他磕磕巴巴道:“艺涵啊,你先去屋里坐会?儿,喝口水歇歇,他可能到晚上就回来了……” 可孙艺涵执意要找到弟弟,一转身,直接给?艺泽的号码拨了过去。 ——下一秒,近在咫尺的堂屋里,传来了响亮的手机铃声。 听得?她瞬间浑身战栗,毛骨悚然。 手机铃声分贝很高,像是老?人耳朵不好,生怕听不见,专门把音量开到了最大似的。 她瞪着眼睛,猛地看向爷爷。 “……艺泽出去上网,连手机都不带着吗?” “可能是忘了,这孩子记性不好。” 孙艺涵咬着唇,不再说什么,循着铃声向屋里快步冲了过去。 然后?在堂屋的橱柜上层,找到了那部手机。 这还是自己当?初在医院转正后?,涨工资的那个月给?弟弟买的。 而?放手机的地方,旁边还有?一本?破旧字典,以及几张写着歪歪扭扭的汉字和拼音的草稿纸。 她回过头,看向跟进来的爷爷,压抑住心中的胡乱猜测,又问?了一遍: “我弟弟呢?” “你弟弟他……” 老?人都不敢抬眼跟她对视,心虚地支支吾吾。 可孙艺涵都快急死了,她晃着爷爷的肩膀,“你说啊!艺泽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爷爷有?些站不稳,眼睛一闭,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瞒不下去了。 “艺泽他……半个月前就失踪了。” 她难以置信,“失踪?你是说,他这半个月都没回过家?吗?” “他6月1号那天出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是不是去我爸妈那儿了?” 孙艺涵又解锁手机,当?即就准备给?父母打电话。 爷爷却叹了一口气,“我都问?过了,他们也没见到艺泽,一直以为你弟弟待在我这儿。” “不对啊。” 她想起什么,翻开了自己和孙艺泽的微信聊天记录。 6月2号那天,赫然显示着一条信息: 【姐,我想要双鞋】 “我就是收到消息,这周才?给?他在网上买了双运动鞋,而?且订单还显示,今天上午就取件了……” 话还没说完,孙艺涵自己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她缓缓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爷爷看。 老?人无可奈何,只能向孙女承认一切: “那条短信,是我给?你发的,就是想试试艺泽在不在你那里。” 如果孙艺泽离开家?,是去找他姐姐的话,那微信里再发一条这样的消息,姐姐当?场就会?觉得?很奇怪。 但孙艺涵看到消息并没有?怀疑什么,反而?关切地问?他钱够不够用,鞋子想要什么款式的。 老?人识字不多?,拼音和输入法也是临时跟早点铺子旁的老?板学的,极不熟练。 孙女发来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只能晾着不回。 孙艺涵对爷爷的做法很是困惑,“艺泽去没去我那儿,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试探?” “我这不是怕你担心……” 她简直快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爷爷,那你觉得?我弟弟一连失踪那么多?天,我就不担心了吗?” 孙子离家?未归半个月之久,不仅不及时告诉她,居然还装成艺泽给?她回微信,千方百计地瞒着她?! 孙艺涵完全无法理解。 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是追究老?人家?离谱过错的时候。 她又解锁了屏幕,准备打电话。 爷爷一见她拨号,吓得?再度过来抢手机。 她没忍住,又高声呵斥了一句。 “您到底要干嘛呀?” 而?面前的这位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阴狠。 他反问?:“那你这是在干嘛?” “我打110啊。” 人失踪24小时就可以报警立案,老?人家?可能不懂,才?会?硬生生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艺泽如果是正常外出,怎么可能不带着手机呢?” 孙艺涵急得?跺脚,“他在这边又没有?什么同学跟朋友,在外边待了十几天,身上没带钱,他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 爷爷听完却依旧不肯归还手机,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不行,你不能报警。” “为什么啊?” 她根本?就想不通这位固执老?人的逻辑。 “你报警就是在害他!” “我怎么就害他了?”孙艺涵情绪更加激动。 “艺泽是我弟弟,更是你亲孙子,他失踪十几天不回家?,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老?人家?被质问?得?愣在原地。 可那双瘦骨嶙峋、像粗糙树皮一样的手,还是死死地攥着孙艺涵的手机。 他神经似的重复着:“不能报警,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 电光火石间,孙艺涵恍然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她上前一步,神情严肃,生怕隔墙有?耳般,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爷爷,你跟我说实话,艺泽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躲出去逃跑了?” 老?人家?摇了摇头。 孙艺涵见他这般动作,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听他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躲出去了……” 只回应了后?半句,却没否认前半句。 她脑子一懵。 爷爷心虚又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令她更加崩溃的事实—— “艺泽他……两个月前,强.暴了一个小姑娘。”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口。 孙艺涵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再开口,声音都飘忽到不像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你说什么?我弟弟他、他怎么可能……” 她甚至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在这短短的几秒之间,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究竟是相信弟弟不会?去做出那种事。 还是觉得?—— 弟弟做不到那种事。 艺泽他……难道不是从?小就有?性别认知障碍,无法认同自己的男性性别,总对她和妈妈的衣服首饰感兴趣吗? 甚至,他在a市的高中退学,就是因为半夜潜入女生宿舍楼,偷别人的内衣内裤被发现,承受不住身边的谴责和谩骂,才?灰溜溜躲回到b市老?家?,跟着爷爷一起卖早点的。 就因为这件事,孙艺涵和妈妈还时常自责。 他们家?是重组家?庭,继父是弟弟高二那年才?加入的,在此之前,姐弟二人一直跟着单亲妈妈长大。 孙艺涵想,可能是弟弟的原生家?庭中缺少重要的男性角色作为引导,才?把他带偏成后?来的那副样子。 她神情痛苦地问?爷爷: “您说的是真的吗?他一个有?性别认知障碍的人,十几年来的言行举止都在向女性靠拢,又怎么会?做出强.暴小姑娘的事呢?” 爷爷眼中又晃过一抹异样。 他低下头,并未替孙子辩解:“是真的。” “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老?人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孙艺涵刚准备继续追问?下去,自己的手机却“嗡嗡”震动了起来。 光线有?些昏暗的堂屋内,这一突如其来的动静,把爷孙两人都吓得?不轻。 孙艺涵率先反应过来,稳住了心神。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0节 “手机给?我。” 她朝爷爷摊开手,说不定是医院里的事情。 然而?没想到的是,来电显示里,出现的是“程屹警官”四个大字。 - “也就是说——” a市人民医院顶层vip病房里,谈靳楚站在套房的沙发边,迅速且有?条不紊地帮电话里的人梳理着信息。 “你弟弟孙艺泽,在6月1日下午外出,携带五十块现金,前往便民超市去买鸡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家?里,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孙艺涵左手里还紧紧攥着买给?弟弟用的那部手机,她补充道: “我爷爷说,艺泽的手机当?时快关机了,就留在了家?里充电,想着反正离超市比较近,买了鸡蛋很快就能回来。” “好,我明白了。” 他抬起清冷的眉眼,看向病床上探着脑袋,面露担忧的祁妙。 温声道:“你现在可以先去最近的派出所报案,记得?带上你弟弟近期的照片,还有?户口本?。” “好的好的,谈警官,那我就先挂电话了。” “别挂。” 谈靳楚平静吩咐,“把手机给?你爷爷,我还要问?一下,有?关你弟弟离家?之前的其他细节。” 握着手机的孙艺涵猛然一惊。 接电话之前,自己就被爷爷再三阻拦,不准她跟警察沟通。 她无可奈何,只能自作主张地向老?人家?保证,只说明弟弟失踪的情况,决口不提他强.暴的事。 毕竟这只是爷爷的一面之词,孙艺涵还不知真假。 只有?弟弟失踪了半个月才?是确凿的事实,而?在电话接通后?,她也只说了这一情况。 但现在,谈警官要跟爷爷进行通话。 孙艺涵不清楚人口失踪案的侦破流程,只觉得?是警察调查的需要。 她从?走廊的凳子上站起身来,向堂屋走去,口中还喊了一声“爷爷”。 可下一秒,谈靳楚的手机听筒里,却传来一声闷响。 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程屹,听到动静后?也“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两位警察立即反应了过来—— 这是棍棒重击头部的声音! 谈靳楚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抛给?程屹,又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那部。 “喂?孙护士小姐?孙艺涵!” 程屹对着手机沉声喊道:“你能听到吗?请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但电话那端并没有?人回应。 她的手机似乎掉在了地上,脚步声清晰传来,很快又挂断了。 与此同时,谈靳楚已经联系了b市的警方。 他记忆力?极好,孙艺涵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能复述出来。 于是乎, b市公?安局得?知了女护士爷爷家?的住址,立就马给?辖区派出所安排调查任务。 而?坐在病床上的祁妙还有?些傻眼,完全没反应过来,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她咽下口中的苹果,呆愣愣地问?: “艺涵姐姐那边怎么了?” 谈靳楚微微皱起眉,走到她床边,轻声道: “她应该是被人在背后?袭击了,熟人作案,最大嫌疑人是她的爷爷,当?然也不能排除,现场还躲藏着其他嫌犯。” 祁妙直接听懵了。 几个小时前,孙艺涵姐姐还在病房里照顾她,现在却告诉她,人被袭击了? 她像个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爷爷为什么要袭击她?” 这一点,谈靳楚也只是在猜测中,“作案动机还需要调查。” “那艺涵姐姐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个应该不会?。” 他坐到床边,跟眉头打结的小姑娘耐心解释: “根据孙艺涵话中的信息推断,她爷爷和她之间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且在接我们的电话前,她爷爷都没有?展露作案的意图。” 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通电话上,或者说,出在了他跟程屹这两位,打电话的人的身份上。 ——他在害怕警察。 眼下谈靳楚也不能直接给?出祁妙想要的答案,她的小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谈警官,你看咱们a市警察要忙彭磊的案子,b市那边还要忙两起杀人分尸案,就连高鲁木斯那边都要处理彭磊的碎尸和三颗头骨……” 祁妙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并给?出了贴心的建议: “大家?都有?自己最紧要的任务,这样的话,不如把孙艺涵姐弟俩的事儿交给?我,我帮你们分担一些压力?。” “交给?你?” 谈靳楚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都打着石膏躺床上了,要怎么帮忙分担?” “很简单呀,我跟艺涵姐姐有?过接触,只要让我吃点儿野菌子不就行了?” “不行。” 回答她的,是两位男警的异口同声。 程屹也走上前来,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想吃什么水果零食都任你挑,任你选,但就是蘑菇不行。” 祁妙也知道他们俩都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 但矫情点儿说,感情都是双向奔赴的。 他们警方耗费了人力?来病房守着她,她现在真的很想为他们也做点什么。 她又恳请道:“就让我尝试一次吧,我现在是在医院,出了什么状况,随时都能有?医生接诊,最安全不过了。” “可艺涵姐姐不一样,她刚刚被人袭击,弟弟还失踪十几天,生死未卜,我真的很着急,就让我吃一口蘑菇吧,求求你们了。” 见病床前的二位依然不为所动,祁妙说着说着,就“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来: “比起我的安危,这会?儿最值得?担心的,应该是艺涵姐姐才?对……我特别害怕她出意外。” “她人可好了,温柔又细心,还给?我从?家?里带来画画的工具,给?我扎麻花辫,帮我排马路边刚绽放的紫丁香,搀扶我去洗手间,帮我洗澡,……” “妙妙。” 谈靳楚轻声开口:“给?你拍紫丁香的是上夜班的刘梦护士,给?你洗澡的,是大夜班的陈丽晴护士。” 祁妙:“……” 记忆力?好很了不起吗? 他接着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即使你吃了蘑菇通灵,也不能立即帮助到孙艺涵。她所在的辖区派出所已经出警了,那边的人才?是离案发现场最近、能最快赶到的。” “哦……” 祁妙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 “那陈爱民的案子呢?” 程屹说:“他的案子,我们局里一直都在处理中。” “可陈想身上不是还没查出什么情况吗?那个工厂的电脑上显示着他的名?字,是不是在给?咱们暗示什么?” 她躺在病床上,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惦记这一茬,毕竟,自己跟陈想,都被直接牵扯进了这桩医院食堂投“蘑菇”案里。 “陈想那边,的确还没有?进展。我们现在唯一能够保障的,只有?你的人身安全。” 谈靳楚垂下眼睫,尽量敛起平日里的冷傲,在她面前,像是一个温和沉稳的大哥哥 他说:“至于其他的,你也不需要过多?担心,彭磊的案子和b市的那两起碎尸案,已经通过了并案申请,等到明天,三地还会?联合成立专案组,集中侦破这起连环杀人碎尸案。” 自几大省市区域警务合作机制运行以来,他们各地的警方,都是秉承着联合打击跨区域违法犯罪。 刘队在开会?的时候也跟他们强调过,要坚持“数据共享、警力?护援,资源共用”,只为高效侦破案件,绝不争什么虚头巴脑的功劳。 “说不定,等你一觉睡醒,明天早上,所有?的案子就都会?有?眉目了。” - 谈靳楚这话居然一点都不假。 6月16日,早上七点钟。 另一位护士姐姐刚给?祁妙扎好辫子,把早餐端上小桌板的时候,去洗手间接电话的程屹,又大步流星地折了回来。 一推门,他直接对护士姐姐道:“麻烦您先出去一下,我们要开视频会?议!” 祁妙听了他的话,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吭哧吭哧挪动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腿,乖乖地在病床上正襟危坐。 谈靳楚则从?桌上拿过笔记本?电脑,皱着眉,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该吃饭吃饭。” 他转头对祁妙道:“我们的会?议还要10分钟之后?才?能开始,你在旁边吃早餐,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但被程屹一声招呼吊足了胃口,她现在可吃不下什么东西。 祁妙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有?眉目了吗?能不能先给?我透露一下?”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1节 程屹挑了挑眉,“你确定……透露之后?,还能有?食欲?” 病床上的小姑娘表情一僵,低头看向餐盘里的烤面包片,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慢点吃,别听他逗你。” 谈靳楚放下电脑,两步迈过来,先帮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了她手边。 似乎真是怕吓着她,只轻描淡写道: “b市刑警支队取得?重大进展,他们在追查富二代罗伟辰的别墅住宅时,还确认了第二位死者的身份。” “就是那个……碎尸在垃圾站被发现的人?” “嗯。” 谈靳楚继续道:“这个人跟罗伟辰在同一片别墅区,与一号死者王海涛相同,他也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祁妙咽下面包片,又喝了几口温水。 随着十几天接连发生的命案冲击,她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这会?儿听谈靳楚简述案情,已经不再惊恐害怕,反而?神情越发专注起来。 她问?:“那凶手是罗伟辰吗?” 程屹走了过来,抱着胳膊站在她床前,也跟着分析道: “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实,但他现在是头号嫌疑人,因为——我们查到了罗伟晨前往q省高鲁木斯机场的行程。” “他的同伙是不是也能顺藤摸瓜,一口气全部查到了呀?” 谈靳楚摇了摇头,“目前还不行,高鲁木斯机场调取了监控,并未发现罗伟辰的同行者。” 这伙人警惕性十足,另外几个同伴全都和他分开走,甚至,他们很有?可能没坐飞机,而?是自驾前往目的地。 “所以,”程屹开口,“刘队这次要跟我们开会?,除了分析案情,还要派遣我们俩去高鲁木斯跑一趟。” “让你们俩去?” “对。” 谈靳楚点点头,“彭磊的案子,需要我们a市刑警队的人亲自过去调查。” 外勤组的刑警基本?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蹲点抓人,熬个两天两夜是常态,而?跨省缉拿凶犯,出差个10天半个月也属正常。 他们队里的韩冰洁副队长,至今仍在西南边陲没回来呢。 谈靳楚跟程屹两人也不例外,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俩就在q省执行任务。 高鲁木斯无人区那边,又被称作“生命禁区”,即使是身体素质很强的刑警,到了那边也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高原反应。 而?他们俩算是有?过经验,所以刘队这一次钦点了二人过去。 祁妙懵怔地听完,才?反应慢半拍地“哦哦”点头。 她从?穿越进这个小说世?界的那天起,就跟面前的两个人打着交道。 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相处了十来天,忽然间说要分离,她还有?点儿不太习惯。 刚准备说点儿什么“路上小心,执行任务要注意安全”的话,枕边的手机里,突然“叮咚——”响了一下。 这是祁妙在谈靳楚的备用机上设置的来电铃声。 她放下面包片,拿起来一看。 “是刘队的电话。” 两位男警都在她的病房值守,需要通知她什么,随时都可以由他们转达,可为什么刘队还要专门给?她打电话? 祁妙有?些困惑地接起: “……刘队早上好。” “妙妙早上好。” 刘队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他关心问?道:“吃过饭了没有?啊?” “正在吃呢,刘队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倒不是我要找你。” 刘队此时此刻正站在办公?室里,对着昨天下午的审讯记录一行行认真查看。 然后?开口:“我们那天在佐味料供应商仓库那边,逮捕的一个女性嫌疑人,你还记得?吧?” “记得?。”祁妙点头,“您还让小云警官给?我看过她的照片呢。” 云艳辉问?她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中年女人,有?没有?跟她产生过什么交际。 祁妙实话实说,不认识这个人,或许见过,但完全没印象了。 刘队却道: “昨天下午在审讯室里,她说,她想要见你。” 第47章 “见我?” 祁妙攥着手?机, 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向了床边的两位男警。 谁知,他们俩的反应比自己更大。 程屹直接向她伸手, 要?过手?机, 亲自跟刘队沟通。 “她一个嫌疑人,要?见妙妙干嘛?怎么着, 觉得往饭里添菌菇粉还不够,打算当面动手?啊?” “并不是要?当面见。” 刘队解释,“一个在医院病房躺着, 另一个在拘留室里关着, 她是想?用视频通话跟妙妙交流几句。” “嘿!” 程屹叉着腰, 不忿道:“我在审讯室里审她的时候,她什么话都不肯说,这会儿还?想?着跟妙妙一个小?姑娘交流?她交流什么啊她!” “我哪儿知道她要?交流什么, ”刘队啧声道:“我们问了,她也不会告诉我们啊。” 审讯室里的那个女?人, 似乎是打定了主意, 决口不提指使她的幕后?黑手?, 至于别的,也不愿意多浪费唾沫。 他们队的审讯专家们轮番上阵, 都无法攻克她的心?理防线,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因为她已经进入了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而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他们不怕这个女?人包藏祸心?, 也不怕她图谋不轨, 怕就怕她摆出一副怎么着都无所谓的坦荡模样。 一直待在拘留室里出不去也无所谓;被医院和佐味料供应商等多方?联合告上法庭也无所谓;甚至还?说,把自己枪毙了都无所谓。 当时就把审讯室里的程屹给?气得够呛。 这个女?人完全看淡了生死, 还?想?着跟警察商量,打算签个遗体捐献,离世后?也算好事?一桩。 刘思甜笑了笑,劝她道: “你要?是真想?做好事?儿啊,就从头到尾都给?交代清楚了,不然,医院里有个小?姑娘,天天都得提心?吊胆,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做梦都觉得有人要?架把狙,给?她一枪崩了呢。” 也就只有在提到祁妙的时候,女?人平静的表情上,才会出现些许的动容。 “那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行,在病房里养腿伤,24小?时都有我们的人守着。” 刘思甜一边回答她,一边抬眸,温柔而平和的眼睛直直望了过来。 “怎么,你很关心?妙妙?” 女?人垂下头,沉默不语。 正当审讯室里的其他警察都见怪不怪,以为她又要?闭上嘴,一言不发时。 “能不能……” 她忽然开口,向面前?的女?警请求道:“让我见见她?” “不能。” 谈靳楚站在程屹身边,清冷的声音传进了听筒里。 此时的他,似乎有点儿不近人情。 也没?有征求祁妙这个案件受害者的意见,直接替她回绝: “在刑事?拘留期间,嫌疑人除了见律师,不能和外界的其他人联系。” 这么点道理,刘队又不是不懂,用不着别人来提醒。 他只是在电话里缓缓问道:“小?谈啊,妙妙住进医院多久了?” 谈靳楚脱口而出:“五天零十四个小?时。” “还?需要?继续在医院里住多久?” 年轻的男警略微思索了一下: “医生说,妙妙的腿伤属于闭合性?骨折,石膏固定一周左右,拍片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家自行修养了。” 可刘队听完却冷哼一声: “那你觉得,她目前?面临的这个情况,能够顺利出院吗?” “这个情况”,指的并不是病情,而是案情。 谈靳楚明白,所以这一次,他没?能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 电话里,刘队还?在继续道: “即使出了院,回到家,她就能恢复平静生活了吗?” “她就能摆脱背后?那些人的阴影,每天开开心?心?,从此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吗?” 程屹闻言,看向了自己身边这位陷入沉默的同事?。 而谈靳楚则抿起?唇,忽略了他的视线,垂下头,对上了祁妙那双圆溜溜的眼。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2节 转入vip病房后?,两天的规律作息,就足以消褪她熬出来的红血丝和黑眼圈。 瞳孔黝黑,眼白干净,澄澈得看不出一丝杂质。 但从6月2日第一次相见起?,到现在只过了十几天,她好像就瘦了。 原先?圆润的下巴,这会儿瞧着有点儿发尖。 谈靳楚的平静如水心?底忽然掠过一丝波澜。 他不再?搭理电话中的刘队,而是俯下身,定定地看着这个坐在病床上的小?姑娘。 “妙妙,”声音轻轻的,问她:“那个嫌疑人的要?求,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祁妙眨了眨眼睛,嗓音脆生生的。 “我想?见见她。” 此话一出,不只是病房里面的两位警察,连电话那端的刘队都安静了。 她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 “嫌疑人难得有跟人沟通的欲望,那就让我试试呗,说不定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从她那儿撬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这并不是她盲目自大,而是警察们的审讯环节实在得不到什么进展。 眼下,女?嫌疑人又主动提出了要?求,祁妙觉得,自己跟她的交流,很有可能就是突破点。 但谈靳楚却不赞同地蹙起?眉: “不用从我们警察的工作方?面来考虑,妙妙,你只需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好……”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病床上的小?姑娘就急得冲他挤眉弄眼,还?朝程屹的手?机那边努了努嘴巴。 她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竖起?指尖,嘘道: “还?没?挂电话呢,被刘队听见你对待工作是这个态度,他又该骂你了!” 谈靳楚:“……” 程屹:“……” “咳咳!” 电话里,刘队有些忍俊不禁。 他开口安慰道:“妙妙小?同志,不用担心?,在这件特?殊案子上,你的个人意愿比我们的工作更重要?。” 祁妙僵硬地笑了笑,为了掩饰尴尬,又把话题给?扯了回去。 “跟那个嫌疑人见面,的确也是我个人的意愿。” 她认真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我饭里都被他们下菌菇粉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我在明,敌在暗的。” “再?说了,只是视频通话而已,隔着网线她又伤害不到我。” 虽然打电话前?就预料到了祁妙会答应下来,但此时此刻,办公室里的刑警队长刘敬天还?是不免有些感慨。 让这位刚高考完的小?姑娘,去面对一个神秘莫测的嫌疑人,这要?是说出去,他自己都觉得老脸丢尽。 但又实在没?办法,因为祁妙身上牵扯着科学无法解释的通灵能力,这件事?,已经不再?属于普通的刑事?案件范畴了。 几天前?,国家玄学院、超自然研究中心?就多次管他要?人。 刘敬天不知道妙妙跟他们走后?,又会遭受些什么,只知道她会离家、离a市、离平静正常的生活越来越远。 她现在之?所以还?能留在医院养病,已经是公安局以及上面的几位领导,甚至还?有搬出自家爷爷和父母来施压的谈靳楚,能争取来的最大让渡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妙妙,先?不用急着做决定,慢慢考虑十分钟,之?后?再?给?我一个答复吧。” “好的。” 在电话那端刘队看不到的地方?,祁妙还?在乖乖点着头。 十分钟的时间,正好能解决她的住院餐。 她还?不忘关心?对方?,“刘队,您别只顾着工作,也要?按时吃饭啊。” “知道了,谢谢妙妙。” 而电话挂断,办公桌前?的刘敬天两口吃完了昨夜就凉透的煮鸡蛋,然后?通知了云艳辉和刘思甜两位女?警。 因为谈靳楚和程屹要?被派去高鲁木斯,所以要?换她们俩继续去医院病房值守。 他刚收到上级领导的批复,同意了女?嫌疑人要?跟祁妙沟通的申请,局里立即做出了后?续安排—— 十分钟后?的视频通话,女?嫌疑人和妙妙两边,都需要?有警察在场拍摄记录。 原本打算让谈靳楚和程屹参加的案情会就被推迟了。 刘敬天整理好了三地警方?综合的资料,准备待会儿让两位女?警给?他们带到医院里去。 十分钟转瞬即逝。 祁妙吃完早餐,谈靳楚和程屹也在床的两边架好了拍摄机位。 因为没?有摄像头和执法记录仪,只能先?用手?机替代。 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架势,她还?有点儿紧张。 手?忙脚乱地整理着仪容仪表,拂了拂头发,又扯了扯病号服。 再?抬起?头时,视频已经接通了。 屏幕里出现了那位中年女?性?嫌疑人的脸。 祁妙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不会看面相,也不会分析人的微表情。 只能从她自己的美术专业来评价—— 这个女?人很普通,没?有美术模特?们突出的颧骨、牙齿或下巴,面部结构弱,肌肉平整。 普通到只看一眼的话,祁妙都不敢保证能在画纸上重新描绘出她的样貌。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害自己? 她感到有些迷茫了。 之?前?心?中还?满是委屈和愤怒,想?要?质问对方?,为何要?针对她这个可怜无辜、且不爱吃蘑菇的高中毕业生。 可现在,祁妙脑子一懵,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反而是屏幕里的女?人先?开口。 她的声音也很普通,像是走在街上就能碰见的阿姨一般。 她说:“你那边阳光真好。” 镜头里,小?姑娘梳着麻花辫,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坐在洁白的病床上,周身洒满了金灿灿的光芒。 仿佛有了质感,毛茸茸的,看得人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所以女?人笑了,笑容也很普通。 “对不起?呀,这么好的阳光,你本应该在外面的草坪上撒欢儿的。” 祁妙摇了摇头,她知道要?就事?论事?。 “我的腿是自己跑太快了,不小?心?才摔断的。” 可对方?却语出惊人: “知道了花添锦溺亡,所以急着冲出考场报警是吧?” 嫌疑人很实在地承认,“如果不是我们提前?置换了周边饭馆的调味料,你在考场上也不会出现通灵的。” 一听这话,两边警察的神色全部都变了。 而当事?人祁妙更是绷起?了小?脸。 她咬着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半晌儿才很有气势地“哦”了一声。 然后?道: “那你详细说说,自己还?错在哪儿了?” 毫无审讯技巧的直白发言,让警察们都有些无言以对。 但女?人却哈哈笑了。 她一改之?前?在审讯室里闭口不答的固执模样,身子都不自觉微微前?倾,温和道: “错在违背了你的意愿,错在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卷进来,错在——我们的能力还?是太过弱小?,不足以撼动这个世界。” 祁妙人都快听傻了,顾不上替自己打抱不平,直接问道: “……撼动世界?你们到底想?干嘛呀?” 什么中二病组织,口气真是不小?。 “我们……应该是要?革命吧?” “不是,姐姐您知道革命的意思吗?” 祁妙当即掏出手?机,查了百度百科,一字一句大声念道: “革命,是指被压迫阶级用暴力夺取政权,摧毁旧的腐朽的社会制度,建立新的进步的社会制度——而你们,你们又是要?革谁的命?” 她不敢置信又满是委屈地指着自己的脸,“革我的命吗?” 往她的饭菜里下菌菇粉,好歹毒的革命组织啊! 女?嫌疑人又笑了,“我今年38了,你还?是叫我阿姨吧。” 她还?问道:“我能跟他们一样,喊你妙妙吗?” “……随便你了。” 都要?革我的命了,还?问这问那。 祁妙很记仇,但还?没?忘记自己真正的任务。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生硬地转换话题: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 这个问题,审讯室里的警察也多次问过这个女?人,可却始终没?有从她嘴里得出什么信息。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3节 而这一次,女?人选择回答了祁妙。 “因为,我们要?实验你的通灵能力。” 小?姑娘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毕竟这一点谈靳楚他们早就有过猜测。 她继续问道:“实验了之?后?呢?” “当然是利用你的能力。” “我吃了菌子能和死者通灵的能力?” 祁妙十分不解,“这有什么好利用的?” 女?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眼看向屏幕之?外,守在审讯室里的几位警察。 “有什么好利用的……你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小?姑娘却眉头一皱,表情严肃起?来,盯着屏幕认真道: “他们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是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的人民警察。” “是啊,”女?人平静道:“他们为民除害,是好人,而我们就是要?被除掉的害虫,是坏人。” “那你们这些坏人,除了在我饭里动手?脚外,还?干过什么坏事?吗?” “干过,很多很多。” 祁妙没?料到她会如此坦诚。 想?要?问她是蓄意谋划作案,还?是过失犯罪,却记不起?类似的专业术语。 憋半天才憋出一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女?人回答:“故意的。” 祁妙拍了下小?桌板,“知法犯法!” “对,因为法律不好用了。” “那是你们不会用!” 祁妙竖眉哼道: “给?自己违法犯罪的行为找借口罢了,不会用法律,警察会!让警察把你们通通都给?制裁了!” “警察?警察就真的管用吗?” 在面前?几位警察的视线下,女?人微微牵起?唇角,用平和的语气,说着略带挑衅的话语。 她道:“警察管用的话,十年前?的那起?操场埋尸案,还?有六年前?的那场高空抛物?致死案,就不会等到你的出现,才得以真相大白了。” 祁妙摇了摇头,纠正她的话: “我没?有那么厉害,在两起?案件的侦破中只起?到了辅助作用。” 她清楚谈靳楚他们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日夜不眠地查明真相,搜集证据,最后?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是吗?” “是,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六年也好,十年也罢,案子最终不都侦破了吗?” 女?人沉默了几秒,身子微微后?仰。 她忽然问了个不沾边的问题: “你们高中,早自习允许迟到吗?” 祁妙愣了一下,“……不允许。” “那具体是怎么规定的呢?” 她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回答:“超过7点钟进班就算迟到啊。” “还?有吗?” “超过10分钟以上算缺席,连着迟到三次也算……缺席。” 话音一落,祁妙自己就怔住了。 女?人接着问:“那你知道,对于警察侦破一起?案子来说,最重要?的前?提条件是什么吗?” “……是查找证据?” “不对。” 女?人摇了摇头,看向审讯室里的几位神色沉重而复杂的警察,又转向屏幕,看着祁妙,一字一句道: “是报案。”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在祁妙脑中一闪而过。 她皱起?眉头,使劲思索—— 她知道的,她应该知道的……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她写的小?说。 可闪过的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没?能想?起?来。 只是抬起?眼,紧紧盯着屏幕中的女?人,握在水杯上的手?,用力到指甲发白。 祁妙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给?出的答复,和程屹在审讯室里听到的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她说:“我们,是不被看见的人。” 不是看不见的人,而是不被看见的人。 是被杀害、被埋在操场下十年,都没?有人去警局里报失踪案的江银梅; 是被一块砖头砸死,父母却拿着钱,答应不再?追究此事?的周盼盼; 是多次报警、起?诉,但始终无法为父亲报仇,将肇事?者送进监狱的她自己; 是她的组织里,那位所有的研究成果都被丈夫夺走顶替、论文上不配出现姓名的天才女?生物?学家…… 女?嫌疑人冲镜头歉意一笑: “对不起?啊妙妙,我们的革命,还?尚未成功。” 第48章 女人的一句话, 让审讯室和病房里的气氛同时变得紧张起来。 谈靳楚和程屹更是将关切的目光,投向了祁妙这位案件中的受害者。 小姑娘独自坐在病床上?,瘦瘦小小的一团, 腿上?还打着石膏, 瞧着多少有点?可怜劲儿。 但她此时此刻,却?硬生生地顶住了女人话里无形中的压力, 展现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 祁妙松开握在水杯上?的手?,缓缓收拢于身前。 这是一种防御姿态。 谈靳楚看得出来,她在害怕。 害怕女人所谓的“革命尚未成功”, 会继续伤害到自己?。 可她还是勇敢地直视镜头, 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意, 问道: “然后呢?你们的革命,接下来还想要干什么?” “后续的计划可能有变。” 女人平静地回答她:“至于具体会怎么做,就?不是我这个待在拘留所里的人, 能了解到的了。” 两边的警察们又是一惊。 他们这个组织……居然要在已经引起警方高?度重视的情况下,继续作案? 程屹剑眉上?挑, 脸色很黑。 这得嚣张成什么样啊? 祁妙问:“你们的目的呢?就?只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想要被别人看见?吗?” 她在这个时候, 居然还能做到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我听刘队说过,你一开始, 是因为车祸肇事者迟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才被迫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感同身受,我知?道我也不能劝阻你什么,可是——” 祁妙抬起头, 眼?神真挚而恳切。 “你可以看看面前的警察, 还有我身边的这两位,他们都在秉公执法、维护社?会公正?秩序, 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或许你曾经在b市的那个小县城经历过很多的黑暗过往,但现在,你已经走到了阳光下,可以被人看见?了。” “被人看见?了也不会怎么样。” 女人落寞一笑,“迟到了太?久,又迟到了太?多次,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好在……” 她盯着那副戴在手?腕上?、冷冰冰的银色手?铐,扯了扯嘴角,“撞死我父亲的肇事者,也已经死了。” 见?到视频里女人的此般神态,祁妙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复杂的感受顷刻袭来,让她的嗓子好像也变得干干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只好又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润喉。 再看向镜头时,迅速整理了情绪,企图继续晓之以理。 “动用私刑来一命换一命,这样的结果?,对你而言就?是有意义的了吗?” “动用私刑?” 女人靠回椅子里,从容不迫道: “说这话得讲证据,我只坦白了替换调味料的事,动用私刑的罪责,我可不认。” 祁妙的脑子转得也很快,她立即改口: “随便你认不认,找证据定罪是他们警察的工作,不关我的事儿,我更?在乎的是我自己?的安危。” 女人微笑着点?点?头,“这样就?很好,妙妙,有些时候,人自私一点?才能活得更?开心。”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4节 祁妙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我恐怕没?什么开心日子了吧……你们后续的计划,难道不会影响到我吗?” 女人说:“会不会影响,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祁妙瞳孔一震,猛地盯向镜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的组织,接下来不会再做什么伤害你的事。” 但听了这话,祁妙却?没?有产生什么高?兴的心情,而是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陈想……” 她眉头紧锁,声音发颤,质问道:“你们要对陈想出手?,是不是?!” 女人不赞同地轻轻“啧”了一声: “你看看,有时候聪明点?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祁妙的语气有些着急: “你们到底还要干嘛呀?是打算替操场埋尸案中死去?的江银梅报仇吗?可那又关她儿子什么事?凶手?陈爱民已经被抓起来了啊。” 女人避而不答,只是说:“妙妙,这件案子交给警察们调查就?好,你就?不要再掺和进来了。” 祁妙很是困惑,一个关在拘留所里的嫌疑人,现在反过来在劝导自己?? 她有些不解,思绪一片混乱之中,却?抓住了重点?,没?有被女人带偏话题。 祁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刚才说的计划有变,是指工厂电脑的留言,对不对?” “对。” 女人承认,“6月2号那天?,警察接到了你的报案电话,将凶手?之一的陈爱民抓了起来,直接就?打乱了我们原定的计划,同时,也让我们注意到了你通灵能力的存在。” 病床边一步之遥的椅子上?,谈靳楚眉头一蹙,微微眯起了眼?。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这帮人就?盯上?了妙妙…… 而这个被卷进危机中的无辜小姑娘,此时此刻竟没?有一句怨言。 居然还想着替他们这些警察,从女嫌疑人的嘴里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那你们原定的计划是什么?” “自然是……把他们父子二人都给杀了。” 视频通话里传来漫不经心的语气,似乎把杀人说的比做饭前杀只鸡还轻易。 审讯室的警察们一瞬间就?戒备了起来。 女人还在旁若无人地继续道: “ a市公安局的刑警们既然早就?介入了调查,那想必——陈想会在端午节过后举办婚礼的事儿,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祁妙攥紧拳,面对一个已然展露杀机的嫌疑人,无畏不惧地问下去?: “你们要在婚礼当天?杀他?” “对呀,那可是他们父子俩挑好的黄道吉日。” 女人垂下眼?,看向银手?铐,面露嘲讽道: “也是陈想忘却?自己?的亲娘,准备迎娶新娘的日子。” 祁妙终于反应了过来。 工厂电脑上?的那句话,看似要审判,实际上?,却?是留给警察们、挽救陈想生命的最后机会! 她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怨。 “动用私刑是犯法的,你们何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呢?” “搭进去??” 女人面带微笑,和善地看着屏幕里小姑娘的脸: “我们本来就?是坏人啊,妙妙,坏人主动做违法犯罪的事,怎么能叫搭进去?呢?” 祁妙又开始迷茫了,她听不明白女人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劝道: “你们组织里的成员都跟你一样,曾经是遭受过社?会不公的受害者,对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们能不能再相信警察一次?” “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可以选择报警。你自己?刚刚也说过,侦破一件案子,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报警。我知?道你曾经在那个小县城有过不好的遭遇,我也很同情……” “不需要。” 女人摇了摇头,打断了祁妙的话。 “我们组织的成员的确都跟我一样,但是,我们不需要警察来伸张正?义,同时也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她说:“同情没?什么用,我们的组织昔日就?经历过党派之争,□□骨干们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巨大牺牲换来的同情,却?对事态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几天?前去?世的花添锦不就?如此吗?一开始认为她被网暴跳湖自尽也好,后来得知?她遭遇杀害的真相也罢,网上?的人对这位花季少女的同情,依然抵不过造黄谣的污言碎语。” 女人的脸色在审讯室灯光的映照下,忽然显得有些颓唐。 她叹了口气,无力道:“革命还是得继续啊。” 祁妙听得很崩溃: “可你们总不能,要把网上?那些造黄谣人全都给杀了吧?!” 女人又摇摇头:“我们没?这个计划,也没?这个实力。” 她朝审讯室中的几位警察歉意笑道: “不好意思,让你们紧张了,我们的组织面对中国的国家机器还太?过弱小,所以,根据地和大部队目前都只集中在国外,这几年应该都不会在境内大规模作案。” 祁妙的脑子忽然“嗡”的一声。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女人口中的“撼动世界”,并没?有夸张化?。 “……你们的组织,很庞大吗?” 女人神秘一笑,“如果?有缘分的话,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再见?了,妙妙。” 视频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审讯室那边,女人主动切断了通话。 病房里,祁妙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怔愣了好久,才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谈靳楚和程屹。 “那接下来……咱们准备怎么办?” 谈靳楚的表情倒没?有显得很沉重,他依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收起拍摄用的手?机坐了下来,给她准备饭后水果?。 程屹虽然黑着脸,但也不忘先安慰床上?的小姑娘。 “没?事儿的,妙妙,不用管那个女人怎么说,都不会打乱公安局原有的部署和工作计划,我们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的。” 祁妙咬了咬唇,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她好像没?有撒谎。” 谈靳楚牵起唇角,笑着递来削好皮、切好块的苹果?,“我也这么觉得。” 他轻声道:“所以,你就?不需要担心,有人架把狙把你崩了吧?” 祁妙表情微窘。 “谈警官……我现在不是最需要担心的,陈想记者才是。” 她仰起脸,认真道:“如果?警方不能给陈想定罪,再把他抓起来,那些人一定还会对陈想出手?的。”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 谈靳楚擦了擦手?,“那些人,是怎么确定陈想就?有罪的呢?” “对哦……” 祁妙后知?后觉,“操场埋尸案,一定还有人证!” 只可惜,审讯室里的女人没?有再提供更?多的线索。 或许……这也是他们不愿意相信警察的其中一个缘由吧。 连证据都找不到,还怎么指望警察给他们伸张正?义呢? 一想到这里,祁妙打算吃菌菇通灵的念头,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刚准备开口再做一次尝试,谈靳楚的手?机就?震动了两声。 是b市刑警队的电话,他接通。 “小谈,我们下面的派出所在追查护士孙艺涵踪迹的时候,把她爷爷、弟弟的事儿给查清楚了。” “同时,还顺藤摸瓜,查出了连环杀人碎尸案的其中一位凶手?!” 第49章 一听到这?个消息, 病床上的祁妙差点儿激动到把面前的小桌板给掀翻。 谈靳楚也放下水果刀,站起了身。 b市警方那边效率极高,没有选择继续在电话中多费口舌, 而是直接将一份电子文件发?了过?来。 “这?是派出所的现场勘查情况和案情分?析, 你先过?一遍。另外?,我们队里刚刚开了个临时会议, 决定派遣几名同志前往高鲁木斯,即刻展开抓捕行动?。” “我们队里也已?经定好了人选,”谈靳楚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程屹, “今天下午七点钟的航班。” “好, 具体的行动?计划, 咱们就在高鲁木斯会合后,跟那边的警方一起商议制定。” “没问题。” 电话挂断,谈靳楚捞过?一旁的笔记本, 没有片刻耽搁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准备梳理整合近两天的案件情况。 程屹的手机上也收到了b市刑警队发?来的文件。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却越看越感到心惊肉跳。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5节 这?起案子, 时间还要回溯到昨天下午六点半。 谈靳楚他?俩在结束和护士孙艺涵的通话后, 立马就联系了b市警方,重点说明了听筒里传来的“棍棒重击头部”的声?音。 市公安局将消息下达, 孙艺涵爷爷家所在的辖区派出所迅速出警。 他?们根据谈靳楚提供的地址找了过?去,却发?现大门紧锁。 民警当即走访胡同?里住的街坊邻居,几位大妈大爷给出了重要线索。 “……孙老爷子啊?他?半个小时前才刚出门。” “自己一个人吗?” “对呀。” 邻居大妈按照人之常情猜测道: “他?孙女儿下午回来了,估计要在家里吃顿晚饭, 他?可能是上街去买菜了吧?” 孙老爷子独自一人出门, 那孙艺涵应该还留在家中。 有搜查证在身,又?考虑到女护士的安危, 民警们选择破门而入。 院子大门打开,几间屋子里竟不?见任何人的踪迹。 他?们又?仔细搜查了二十多分?钟,才在堂屋角落的一口木箱子里,找到了蜷缩在内的孙艺涵。 跟谈靳楚电话里推断的情况一样——小脑受到冲击损伤,导致的眩晕休克。 这?种脑部缺氧,昏迷时间过?长,或者血管、神经受损的话,甚至有可能会致人死亡。 民警火速驱车将人送往医院。 而派出所内,技术科的同?事调出了附近的监控,没费多大功夫就追查到了从家中逃跑的孙老爷子。 他?显然?不?具备什么反侦察意识。 着急忙慌地从胡同?口跑出来,为了省钱,还专门刷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汽车站,才坐上回乡下老家的班次。 消息转达后,那个村子的派出所民警守株待兔,于村口站点将人抓了个正着。 审讯室里,八旬老人痛哭流涕,最初还企图倚老卖老,胡搅蛮缠。 但在民警铁面无私的讯问下,还是哆哆嗦嗦地交代?了。 孙艺涵的确是被他?打晕的。 因?为他?想?跑,又?不?敢让孙女知道原因?,情急之下,只?好给了她后脑勺上一记闷棍。 “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我害怕警察,她在跟警察打电话……” “我们警察为人民服务,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害怕我们?” 他?支支吾吾好半天,然?后顶着那张看似老实巴交的脸,说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两个月前,这?位八旬老人和他?的亲孙子孙艺泽,强.奸猥亵了一个年轻姑娘。 那时还是四月份,天气乍暖还寒,夜里的时候,得?穿件稍厚点儿的外?套才能出门。 凌晨之际,阴雨绵绵,他?跟他?的孙子没有待在家里,而是撑着伞,徘徊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老人提到的这?条路,辖区的民警们印象深刻。 原本已?经已?经被施工地的围挡墙给围住了,但因?为它距离一家小医院很近,疫情期间辖区实行封闭的时候,竟被附近想?偷偷跑出去看病拿药的居民,硬生生地给撬开了。 现在没了疫情封闭,偶尔也会有几个知情的行人,绕近路从那边经过?。 老人口中的年轻姑娘,就是其中一位。 她是b市一所医学院的护理专业学生,今年大五开学就来到那家小医院当实习护士。 夜班上完,12点下班的时候,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眼?看着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年轻姑娘想?着快点赶回家,就推开施工地围挡,走上了那条小路——这?样再打车的话,能便宜个一两块钱。 据老人交代?,年轻姑娘当时应该在跟男朋友打电话,有了恋人的语言陪伴,她的胆子似乎就稍微大了一点。 所以凌晨雨夜,她独自走在小路上,碰到一位面善的老人向自己求助,出于女性的善良,以及护士的职业心,她也并没有太过?戒备。 “老爷爷,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孙老爷子露出一个朴实又?无措的笑容,看着就让人心酸可怜。 他?说:“……小姑娘,我孙女她……她来了那个,没带东西,肚子还特别疼……” 然?后,便指了指蹲在路边不?远处的人,以及几十米开外?的那间公共厕所。 年轻姑娘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个妹妹生理期,没带卫生巾是吧?” 可审讯室的警察们却听不?明白了。 “停!你孙女儿孙艺涵不?是在a市人民医院上班吗?两个月前的雨夜,为什么会跟你一起,出现在那条小路上?” “因?为……那不?是我孙女儿……而是我孙子,孙艺泽。” 孙艺泽这?个人,不?仅在心理上有性别认知障碍,在生理上也生长发?育迟缓,男性特征很不?明显。 他?个子矮小,身材消瘦,喉结扁平。 穿上层层叠叠的长裙,披上外?套,脖子里再系条围巾,黑色的长卷假发?往头上一戴—— 在那个光线晦暗的雨夜里,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年轻姑娘压根就没想?到,她面前蹲着的人,竟然?是个成年男性。 还伸出了自己的胳膊,神情无比关切道:“这?位姐妹,来,我先拉你站起来,陪你去厕所。” 雨伞下,男扮女装的孙艺泽微微从长发?间抬起苍白的脸,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指又?细又?长,皮肤细腻,指甲上还做了粉色渐变的美甲,又?贴了几颗小水钻。 年轻姑娘暖呼呼的体温传来,一边拉起地上的人,一边搀扶着“她”,声?音温柔: “我包里有卫生巾,还有半杯热水和红糖姜块,你先去厕所里换好,出来之后,再把热水喝了暖暖肚子。” “她”点点头,另一只?手捂在肚子上,弯着腰,虚弱地往公共厕所走。 女孩子在生理期上总是能够感同?身受。 年轻姑娘轻声?感慨着:“我跟你一样,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肚子疼得?站不?起来……唉,对了,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你跟你爷爷怎么会在这?里呀?” “她”没有回答,只?是咬着唇,“嘶——”了一声?。 年轻姑娘立马就不?问了。 “慢点儿,慢点儿,小心脚下,有台阶。” 而孙老爷子则远远地站在路灯旁,看着自己的孙子将那位好心的姑娘带进了公共厕所。 里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监控。 除了爷孙俩,谁也不?会知道—— 扮上女装的孙艺泽,会从兜里掏出一只?注射器,趁其不?备,扎在年轻姑娘的身上。 而注射器里装的,是乡下老家狗贩子用的,能够瞬间麻晕一条大型犬的违禁药物。 听到这?里,派出所民警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等老人讲完“他?和孙子强.奸昏迷不?醒的年轻姑娘,在那个湿冷的雨夜,将不?着寸缕的人丢弃在厕所,仓惶逃跑”的全部作案过?程后,民警们都想?冲过?来打人了。 案情分?析看到这?里,谈靳楚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但他?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头脑清晰地从孙老爷子的笔录中,圈出了两处重点: 1.与年轻姑娘保持通话、给她壮胆的男友 2.孙艺泽的美甲 再往下翻,b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另一份案情分?析,直接证实了他?的推断。 爷孙俩在厕所里强.奸了那个年轻姑娘后,开始终日担惊受怕。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在早上出摊卖早点的时候,都会紧张心虚到不?敢抬头看年轻的女顾客,还时常给错包子、收错钱。 但让他?们稍微松口气的是,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并没有警察找上门来将他?们缉拿归案。 孙老爷子不?免有些得?意,对孙子道: “姜还得?是老的辣,你爷爷我出的这?个点子滴水不?漏,把人带到厕所里,摄像头根本就拍不?着。” 孙艺泽忧虑道:“那个人看到了我们的脸,她万一去报警了怎么办?” “不?会的,女娃娃都脸皮儿薄,碰到这?种事儿,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哪儿敢声?张出去。” “再说了,她又?不?是个处,捅她一下怎么了?大半夜还在外?边晃,谁知道是干什么勾当的呢!” 孙艺泽面露犹豫,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他?知道,他?知道那个年轻姑娘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跟自己的姐姐一样,都是医院里的护士,是半夜还要值班、工作非常艰辛的护士。 性格也跟姐姐一样,单纯善良,遇见陌生人都会选择伸出援手…… 爷爷还在劝他?:“行了行了,别想?了。怎么样,体验过?女人的滋味儿后,终于能重拾男儿的阳刚气概了吧?你妈跟你姐找的那些心理医生管个屁用,要我说啊,都不?如找个女的干一回来的有效。” “哦,对了,下个月就是六月了,记得?问你姐要钱,咱家的水电费该交了。” 可还没等到孙艺泽要钱,6月1日下午,他?忽然?消失了。 去了趟超市买鸡蛋,便再也没有回来。 孙子失踪的第一天,孙老爷子还以为他?去了父母家,先给儿媳和她的新任丈夫打去了电话。 但听到孙艺泽不?在他?们那边后,他?就开始慌了。 老人的脑子里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孙子自己去找警察自首了。 可他?在家里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警方的通知。 于是他?便想?到了第二种:一定是那个年轻姑娘找了人,把孙子给抓起来了! 因?为做贼心虚,老人压根就不?敢去派出所报案,只?能一个劲儿地等下去。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6节 这?一等,便等来了突然?到访的孙女儿,孙艺涵。 而她,却是看了祁妙的画后,怀疑弟弟遭遇不?测,打算亲眼?来确认弟弟安危的。 孙老爷子在审讯室里交代?完打晕孙女,还有伙同?孙子强.奸年轻姑娘的罪行后,第二天清晨,被派出所民警告知了一个消息—— 你孙子,已?经死了。 dna比对结果显示,高鲁木斯无人区碎石滩上发?现的那第三颗头骨,正属于失踪十几天不?见踪迹的孙艺泽。 民警找这?位极度震惊的老人来确认一个信息: “你们爷孙俩作案时,受害者的手机里,语音通话有没有结束?” 孙老爷子怔愣了好久,才缓慢地摇摇头,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很多。 他?说:“……不?知道,手机在她包里,我不?知道……” 说着说着,老人突然?大哭起来,哭得?那张满是沟壑的脸,淌满了泪水。 “啊啊啊啊——!我该死啊!” “我孙子、我孙子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女的找人杀了他??!” “是不?是,你们告诉我……” - 谈靳楚敛着眉,鼠标轻划,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的照片。 女性,就是两个月前遭到强.奸的受害者。 b市警方前往那家小医院,一一排查实习护士,很快就找到了她。 她提起那个雨夜,还没开口就掉下了眼?泪。 两名女警好生安慰,才稳住了她的情绪。 她告诉警察,那天夜里,爷孙俩两个畜生作案的时候,她跟男友的语音通话一直都没有中断。 男友听到动?静,猜到了她遭遇不?测,便立刻打车往案发?地赶。 可离得?太远了,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偏远辖区。 男友赶到那间公共厕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四点多了。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呢?” 年轻姑娘目露幽怨:“……因?为我男朋友不?让,他?说,我身上没有留下强.奸犯的体.液,即使报了警,也不?能证明我遭遇了强.奸,只?会被更多人知道这?件丑闻……” “丑闻?你男朋友管你遭受到的伤害叫丑闻?” “所以已?经是前男友了。” 年轻姑娘凄苦一笑,“但是,是他?先提的分?手……他?嫌弃我……” 两名女警对她又?是一阵温声?安慰。 而另一边,其他?同?事已?经根据年轻姑娘给出的信息,确认了她前男友的身份—— 秦毅,年轻姑娘的学弟,就读于同?一所医学院的学生,法医学专业,今年大二。 但就在年前临近寒假的时候,他?被学校开除了。 原因?是残忍虐杀小动?物。 私自抓捕野生猫狗,并开膛破肚。 被同?寝室友实名举报到辅导员那里后,秦毅还企图用自己的法医学专业解剖训练来狡辩。 并且,b市的警方还从孙艺泽买鸡蛋的便民超市附近,一条胡同?居民家的摄像头里查看到: 6月1日下午六点零八分?,三名男子将孙艺泽堵在墙角,一阵拳打脚踢,然?后将他?带走。 其中一张人脸,与法医学专业的秦毅完全一致。 这?三个人的身高体重,目测上去,也和沈芝兰法医根据油菜花田脚印,推断的数据基本一致。 谈靳楚冷笑一声?。 这?帮凶手百密一疏,避开了各条路上的摄像头,却没想?到—— 那条小胡同?里住着一位独居女老师,在自家门口极为隐蔽的角落里,装了一个摄像头。 不?违法,但却将凶手的违法犯罪行为照的一清二楚。 无意间,也替那位素未蒙面的年轻实习女护士,照到了她前男友的丑恶嘴脸。 谈靳楚将案件分?析翻到了最后,底下赫然?显示着秦毅的最新行程—— 驾驶一辆黑色suv,途径g109线国道,目的地:高鲁木斯。 第50章 几分钟后, 一旁的程屹也把文件给看?完了。 但他的关注点落在了那几张监控视频的截图上。 小巷中,独居女老?师家门口的摄像头,的确照到了三位围殴孙艺泽的人, 可角度外加清晰度的问题, 警方?只能截取到一些较为模糊的画面。 秦毅的那几张倒还好。 他似乎格外暴躁,对着角落里的孙艺泽一阵拳打脚踢, 累得气喘吁吁。 所以大?部分出现?在摄像头下的时间里,都?摘去?了口罩,露出了五官, 能在比对他的证件信息后, 立马确认他的身份。 而另两位嫌疑人的截图, 就只能看?出他们的身高、体?重和大?致的外貌特征了。 其中一个,是?身高180左右的大?胖子,全程戴着口罩, 只露出宽大?的额头,以及遍布脑门儿和太阳穴的可怖红疙瘩。 技术科的同事再三?放大?, 才?看?出那是?青春痘。 至于另一个人, 身高比大?胖子稍微矮了一些, 脖子粗短,外套长袖挽到肘部, 露出了结实?有力的手臂。 打人的期间,他跟秦毅有过交谈,摘下了几秒钟的口罩。 技术科也截取到了他面向摄像头的一瞬间。 只不过,由?于人已经快走出监控范围, 俯拍之下, 再怎么放大?,也看?不清他的五官。 谈靳楚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 为此, 他又去?翻看?了好几遍那段监控视频。 录像没经过放大?处理,人脸看?起来就更加模糊了。 但还真被他发现?了点儿新线索。 “这个人……很有可能当过兵,或者受过相应的训练。” 经他这么一提醒,程屹赶紧把脑袋凑了过来。 “嘿!我看?着也像!他这出拳的方?式,这步伐、这站姿……” 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只可惜脸太糊了,要是?再清晰点儿,绝对能给他查出来。” 床上的小姑娘忽然脆生生地插了一句: “照片吗?还是?视频?” 程屹回头道:“照片、视频都?很糊。” 祁妙刚刚从他俩口中得知,孙艺涵护士姐姐已经被送去?医院,没有生命威胁后,就乖乖坐在一旁吃苹果了。 见二?位警察似乎在对着一张照片琢磨起来,觉得自己或许能帮上点儿忙,才?选择开口: “……能不能让我看?看??” “来,你瞧瞧,见过这个人没有?” 程屹直接把手机递到她跟前。 祁妙定睛细看?,然后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我应该能把他的样子给还原出来。” “还原?” 程屹眼?睛一亮,坐到她旁边,“你怎么还原?他们技术科的人调节分辨率、修复噪点……什么都?试过了,都?没还原出来。” 她抿抿唇,认真道:“靠肉眼?观察,然后画出来。” 说完,便抬头看?向了谈靳楚。 谈靳楚没说什么,走到桌边把画材拿过来,递给了她。 祁妙挑了只孙艺涵帮她削好的铅笔,对着照片又看?了两分钟,开始在纸上画出线条。 她没有告诉这两位警察,在她的现?实?世界中,有一位参加过《挑战不可能》节目的奇人——刑侦专家林警官。 这位前辈不仅能够根据一张6岁女童的照片,画出她20岁时的样子,还能够仅凭两帧模糊成马赛克的视频截图,将嫌疑人的相貌特征给画出来。 那一期节目,曾让祁妙佩服到五体?投地。 后来,她觉得这种按照人的骨骼而非肌肉走向的绘画方?式很高明,对人物肖像画的提升也很有帮助,因此还跟着刻意训练过好几年。 所以,这几张谈靳楚和程屹认为很模糊的照片,在祁妙的眼?里,其实?跟高清特写没什么两样。 十几分钟过去?,她的画板上就呈现?出了一幅五官清晰的素描像。 “嫌疑人应该就是?长这个样子。” “厉害呀,妙妙!” 程屹拿过画,当即就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谈靳楚则把素描像扫描完毕,传给技术科。 而那边效率极高,居然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比对结果发了过来。 已经确认这位嫌疑人的身份了。 张家康,男,25岁,b市人。 当过兵,三?年前在疫情期间擅自离队,嫖.娼被捕,情节影响恶劣,提前退伍。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7节 程屹拍了下谈靳楚的肩膀,“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但更让他们感到意外的信息还在后面—— 技术科根据张家康的身份证和手机号,又查到了他的短视频账号。 这名嫌疑人,居然还跟那位在浮萍湖遇害的花添锦有过交集! 祁妙听得有点儿混乱,“怎么回事儿,他们俩难道认识?” “不能说是?认识。” 谈靳楚冷声道:“应该说是?……张家康在网络上,对花添锦进行?过单方?面的性?骚扰。” 原来,几年前花添锦的妈妈还没去?世的时候,注册过一个短视频账号。 一方?面宣传自己工作?的游泳机构,另一方?面,也在网上录制视频教学,教给那些不会游泳的人,如何在意外落水时自保。 花添锦不仅学会了妈妈的游泳技术,也继承了妈妈的善良。 在妈妈去?世后,也注册了一个视频账号,录制一些游泳的小常识。 而在那些视频底下,当时就已经出现?了很多对着她的泳装和身材乱开黄腔的不友善评论。 张家康,应该就是?刷到花添锦的游泳视频后,在私信里追着她进行?骚扰的人之一。 他这一恶劣行?为,甚至一连持续了两年多。 技术科的人查到,张家康似乎在6月初,彭磊发出短视频造黄谣的那一周,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那这么说来,彭磊的死,很有可能跟张家康有关?” 祁妙喃喃自语,“串起来了,好像都?串起来了……” 半个月前死去?的孙艺泽,和法医学专业的秦毅有关; 刚刚被发现?死在高鲁木斯的彭磊,又和这个劣迹退伍军人张家康有关。 而这两个人的死,中间还都?牵扯到了受害的无辜女性?。 那么,同样惨遭杀害和碎尸的另两位死者呢? 他们俩又跟什么人有牵扯? 无巧不成书。 没等祁妙开口发问,亲自驱车的小云警官,终于带着刘思甜赶来医院,敲响了病房的门。 两位女警一进来,谈靳楚和程屹就喊了声“刘姐”“云姐”。 她们俩简单关心了一下祁妙的身体?情况,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坐了下来。 递上从队里带来的纸质会议报告和案情分析,抓紧时间给这两位男警介绍情况。 “在垃圾中转站被发现?碎尸的二?号死者,身份信息已经确定了。” b市警方?按照谈靳楚的思路和建议,搜查了富二?代?罗伟辰在月流庄园的住宅。 一搜才?发现?,同一别墅区内,竟有位已经失踪了一个多礼拜的男性?租户,还是?个在互联网上颇有名气的人。 名叫陈望山,35岁,原是?h省人,后在b市结识了一位富家千金,与其结婚并育有一个小女儿。 可就在2022年8月份,陈望山的妻子报案——他们的女儿失踪了。 警方?于三?天后在海面上,才?找到了那个小女孩儿的……尸体?。 富家千金认为,是?丈夫带着女儿在海滩玩耍,却没有将女儿照看?好,才?导致了她被海浪冲走,以及这起惨案的发生。 所以她要求跟陈望山离婚。 这起案件当时就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 可吃瓜群众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2022年11月份,也就是?三?个月后,他们又在热搜头条看?到了“陈望山”这个名字。 他的富家千金妻子,死了,车祸身亡。 事故中,一起丧命的,还有陈望山的亲生母亲,富家千金的婆婆。 而警方?的调查结果显示: 事故前,陈望山的妻子正常驾驶着车辆行?驶,坐在副驾的婆婆却突然与她发生争执,然后开始抢夺方?向盘,并在见到一辆卡车迎面驶来时,莫名踩下了油门,径直地撞了过去?。 车毁人亡,这对婆媳双双离世。 作?为她们的儿子和丈夫,陈望山悲痛欲绝。 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面对镜头,儒雅随和、文质彬彬的男人,刹那间哭得像个孩子。 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地往自己脸上抽,嘴里还哭诉着,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儿子。 不知是?他的形象、言行?太过引人共情,还是?营销号的刻意引导,渐渐地,网络上的舆论居然偏离到了,把这起惨案归咎为婆媳矛盾和两个女人的过错。 至于8月份的女儿海滩之死,更是?被不少网友指责说: “她妈妈当时去?哪儿了?” “妈妈凭什么不看?好孩子?!” “有这么当妈的吗?” …… 案情梳理到这里,祁妙小心翼翼地插了句: “我好像有印象……这个陈望山的微博昵称,是?不是?叫——母亲老?婆孩子在天堂?” 谈靳楚淡淡“嗯”了一声。 那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祁妙就有些了解了。 她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时刷手机,刷到过陈望山这个人。 这个凤凰男在随后的几个月内,获得了女儿、妻子和母亲的意外险理赔,并且拿到了富家千金妻子的部分财产。 之后也没闲着,还在网上持续吃着离世亲人们的人血馒头——出现?在多个直播间里带货。 原本在市中心的房子也不住了,独自搬到了月流庄园。 “那他跟富二?代?罗伟辰,又有什么联系呢?仅仅是?因为住在同一片别墅区吗?” 程屹冷声一笑?:“妙妙,你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b市警方?走访调查后得知: 罗伟辰和陈望山的妻子,那位富家千金,两家曾经交好。 二?手跑车行?的那个老?板,就提供了很多豪门圈子里的消息—— 罗伟辰曾经跟富家千金短暂交往过,但这对姐弟恋只持续了两个月。 分手后,富家千金结识了陈望山,不顾家中反对,带着自己的积蓄,跟穷小子并结婚生子。 祁妙缓缓瞪大?了双眼?。 又串起来了! 死者陈望山,嫌疑人罗伟辰…… 她翻过一页画纸,迅速在上面写下人物关系图: 1.彭磊失踪案 死者:谣郎(彭磊)——嫌疑人:瓢虫(张家康)——无辜女性?:花添锦 2.垃圾中转站碎尸案 死者:凤凰男(陈望山)——嫌疑人:富二?代?(罗伟辰)——无辜女性?:富家千金 3.孙艺泽失踪案 死者:女装大?佬qj犯(孙艺泽)——嫌疑人:虐杀猫狗男(秦毅)——无辜女性?:年轻实?习护士 她抬起头,看?向已经了解完案情的谈靳楚。 “所以这第四名死者和嫌疑人……” 谈靳楚冲她微微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画板和笔。 然后按照她的取外号风格,在人物关系图下面添上了第四组—— 4.油菜花田碎尸案 死者:代?练诱.奸犯(王海涛)——嫌疑人:肥宅伪音男(林子越)——无辜女性?:16岁少女 祁妙眨了眨眼?,轻声问:“第四名嫌疑人,也已经确定身份了?” 谈靳楚道:“对,已经确认了。” b市警方?根据一号死者王海涛的那个外卖小哥邻居的线索,以及向游戏公司调取的游戏语音,找到了几位被这个手游代?练男侵害过的女孩子。 又从她们那里获取线索,结合谈靳楚在语音实?验室拿到的声纹鉴定,经过仔细逐一比对后,锁定了一名男性?玩家。 是?16岁少女的游戏好友,平时跟她交流时,声线极为低沉好听。 但在王海涛那里,又可以伪装成御姐范十足的声音,化身“风情少妇”,同时将王海涛和彭磊骗得团团转。 16岁少女面对警方?时还很害怕,哭了好半天才?稳住情绪,向他们交代?,自己在手游代?练那里遭到猥.亵后,太懦弱了,没敢告诉父母,只告诉了网上认识的游戏cp。 而这个游戏cp,账号背后绑定的,正是?四号嫌疑人林子越自己的真实?身份证。 祁妙盯着纸上的关系图,猜测道: “那这起连环杀人碎尸案的四名嫌犯,其实?都?是?为了帮他们认识的、遭受了侵害的女性?报仇,才?选择行?凶的?” 猛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这伙人,会不会跟审讯室里的那个女人,属于同一个组织?!” 谈靳楚却摇了摇头,轻声引导她: “你再想想,这两帮人,给你的感觉真的相像吗?” 她愣了一下,咬咬唇,“不好意思,我不太懂怎么分析……” “不用分析,”谈靳楚说,“就凭你身为女孩子的直觉。” 直觉?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8节 祁妙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构想他们的脸。 审讯室里的那个女人,给她的感觉是?温和、无畏,以及愤怒。 但那种愤怒,更倾向于对正义缺席的愤怒,对无辜者遭遇不幸的愤怒,对世道不公的愤怒。 可那四名嫌疑人,给她的感觉…… 却和四位男性?死者很类似! 他们这些人,好像才?属于同一种类型。 他们不会为无辜女性?而感到愤怒,因为他们……只会把这些女性?当做猎物! 四名嫌疑人和四名死者之间的关系,不是?什么复仇。 而是?争夺。 是?狩猎者之间的争夺,对资源的争夺。 无辜女性?在他们眼?里,跟钱财没什么两样,都?只是?一种高级猎物的性?资源,以及男权地位的象征罢了。 想到这里,祁妙不禁浑身发抖。 这四名嫌疑犯,绝对不属于那个女人的组织。 可谈靳楚那清凌凌的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 “只不过……妙妙,”他大?笔一挥,将纸上四名嫌疑人的名字圈在了一起。 “这四个人,身份、家境、学习经历、生活经历都?大?相径庭,完全看?不到什么交集。” 他继续引导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呢?” 第51章 怎么凑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 祁妙还真没想过。 她低下头,盯着画纸上被圈在一起的、四位嫌疑人的名字,摩挲着下巴, 仔细琢磨。 之前她只觉得?, 这四个人凑在一起,乍一看上去, 倒还挺像个分工得当、各司其职的犯罪团伙。 用自己写小说、编排剧情的思维,来梳理这桩连环杀人分尸案的时间线,那就是: 半个月前, 四人来到孙艺泽家附近, 趁他外出买鸡蛋, 堵在小巷中,先打了一顿,又把人掳上了面包车。 带到富二代的月流庄园后, 杀人分尸,将尸块埋在了别墅的花园下。 第一起作案显然还不太娴熟, 这也导致了他们在小巷的摄像头下, 被拍到了打人的那一幕。 而?第二起作案, 除了“一回生,二回熟”这一适用于各个领域的定理之外, 还有着他们团伙更深远的布局。 早在两个月前,富二代罗伟辰就通过卖车拿到了一笔现金巨款,然后绑定别人的身份信息,在网上伪装成“风情少?妇”。 接着, 就由?肥宅男用伪音来引诱手游代练王海涛。 在网上塑造一个有钱有闲的美貌少?妇形象, 游戏里对?他嘘寒问暖,线下还给?他买礼物寄到家中——以此?来获得?他的真实?住址。 而?王海涛又是一个没脑子, 却贪婪成性?的人,不需要多费心?,就能?骗他上钩。 或者说,这个曾多次诱.奸少?女的手游代练,本身也在骗“风情少?妇”,企图宰条大肥鱼。 不过没想到的是,骗人者,人恒骗之。 这一回,狗咬狗,黑吃黑。 王海涛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小命和脑袋,一起给?骗没了。 “风情少?妇”在游戏语音里说,要花钱请家政去他出租屋里打扫卫生。 而?这个四人团伙,便?借着清洁服务的职业之便?,光明正大地来到他家门口,如同死神降临,敲响了他的家门。 那位劣迹退伍兵的身手,绝不是一个常年不运动?,窝在床上吃外卖、打游戏的弱鸡宅男可抗衡的。 王海涛拼命挣扎了,却也没能?逃过他们的魔爪。 然后,再由?法医学专业的秦毅来碎尸。 这是一个生性?残虐的变态,曾经可以对?着流浪猫狗下死手,如今也可以用斧头砍断一名成年男性?的肢体。 他们处理完作案现场,再用黑色塑料袋拎走所有的尸块和凶器,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绕开市区公路上的监控,行驶到人迹罕至的油菜花田,最后抛掉。 死者的脑袋则被刻意留下了。 一来,是怕警察根据人脸,确认死者的身份信息。 二来,则是那个法医学生的一己私欲。 他想把砍下的脑袋,用法医制作人体标本的手法,剔除血肉,做成头骨。 杀掉王海涛后,他们很快又实?施了第三次的作案。 目标人物跟富二代罗伟辰有关,就是那位同住月流庄园别墅区,抢走富家千金的凤凰男。 这次的行动?更为简单。 都不用开车前往,走路就能?到凤凰男的家门口。 这一次,碎尸被抛在了垃圾中转站。 至于杀害彭磊,便?多费了些周折。 因为他是大学生,在校住宿舍,在家跟父母住一起,并未独居。 但犯罪团伙利用了他深陷花添锦舆论的逃避心?理,诱使?他前往高鲁木斯散心?。 这也就导致了,彭磊成为四位死者中,唯一死在异地他乡的人。 可这一切的一切,若是回溯到他们首次作案之前呢? 四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究竟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祁妙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程屹和云艳辉他们收拾好了材料,也来到她的床边。 似乎是要存心?考考她,看她跟着警察们一同侦破了几起案子后,对?案件的敏感度有没有提升。 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祁妙握了握拳头。 继续分析! 罗伟辰,这个团伙的出资者。 家境极好,有个做房地产生意的爹,名下还有家清洁服务公司,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为了换取现金,随便?一出手,就是两辆价值几百万的限量版跑车。 除了四处度假旅行,生活轨迹主要集中在b市的各大酒吧跟夜店; 祁妙抬头问道:“……他有没有资助过贫困大学生,或者做慈善什么的?” 程屹抱着胳膊,笑?道: “没有,这个富二代的钱,只会用来砸给?女网红,约她们一起花天酒地。” “哦哦,这样啊。” 她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富二代,就跟那位法医学专业的人没什么关系了。 接着,视线又锁定在了另一位嫌疑人的名字上——秦毅。 因为残害流浪动?物而?被退学,家境贫困。生活轨迹以往是在学校读书,这两年则在b市的某个小网吧当临时网管。 网吧? 她眼睛一亮,问道: “那个会伪音的肥宅男肯定喜欢上网!他们俩会不会是在网吧里认识的?” 云艳辉低声轻笑?,“你都叫他肥宅男了,他终于宅在家里,又怎么会专程出门上网呢?” 这个肥宅男林子越,家境更贫困,父母在农村老家,他独自生活在b市的一个三线小县城。 生活轨迹最为简单,可以说是天天都扎在出租屋里,寸步不行。 查不到纳税记录,技术科的人说,这小子靠倒□□.秽电影资源,非法谋利。 祁妙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 她分析道:“肥宅男卖片子,而?那个劣迹退伍兵都嫖.娼了,平时绝对?喜欢看片子,他们俩是通过违法交易认识的。” 然后扭头看向谈靳楚,眼睛亮晶晶的。 谈靳楚却摇了摇头。 “退伍军人张家康,本就是因为家境贫寒才当的兵,离队后,只能?跟着包工头干点儿体力?活,赚个辛苦钱。” 他说:“这种人,只会在网上找免费资源,不会舍得?自掏腰包的。” “啊?” 祁妙有些挫败地耷拉下眉毛,“那我就想不到了……” “其实?已经快接近答案了。” 谈靳楚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表扬道: “思路很正确,他们的确是在网络上认识的。” 程屹递来两张纸质资料,“喏,b市的警方通过网络日志、网络流量监控对?这四位嫌疑人的ip进行追踪,发现他们曾经浏览过同一个网站。” 毫不意外,是个充斥着淫.秽.色.情的网站。 里面还根据人种、情节等,区分了各种各样的板块,尺度大到不堪入目。 甚至还有偷拍的酒店房间内部视频。 而?四个嫌疑人的ip,出现在了同一板块的论坛上——ntr。 这个词……祁妙曾被某个爱看漫画,但涉猎奇广、口味奇重?的同学科普过。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89节 指的是:自己喜欢的异性?,与他人发生了亲密关系,自己却莫名感到兴奋。 她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古怪嗜好。 可这个网站板块恰好也佐证了,四个犯罪嫌疑人,的确不会是为了帮无辜女性?报仇而?作案。 他们看着女性?受难,只会感到兴奋罢了。 甚至还要辱骂这些女性?,指责她们不为了自己守贞,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程屹只让她扫了一眼,便?把资料收了回去。 但祁妙还是瞥到了,上面汇总下来那四人的发言记录。 全是些污言秽语,看了就让人觉得?脏了眼睛。 她攥紧了手中的画笔,转头问谈靳楚,“他们就是在这个网络论坛上,筹谋杀人计划的吗?” “这倒不是。” 谈靳楚微微正色,“技术科查到的发言记录,只能?侧写出他们有违法犯罪的暴力?倾向,且在板块论坛有过交流。” “可更多的信息,他们并没有暴露,比如,同处b市的地理位置、自身家境、学历等。至于详细的杀人计划,就更不没有在论坛上出现了。” 话至于此?,祁妙恍然意识到,这起连环杀人碎尸案的背后,还可能?有着更可怕的阴谋。 “是有人……刻意把他们四个引导在了一起?” “嗯。” 谈靳楚蹙着眉,“而?且这个人,能?够像我们警方一样,了解到了他们四个的真实?信息,并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能?够避开追踪的媒介。” 祁妙一瞬间就联想到了,郊外工厂里,那台存储着a市人民医院住院部,所有病患信息的电脑。 是神秘女人背后的组织。 他们想借刀杀人,笑?看狗咬狗。 程屹道:“我们怀疑,那个能?够避开追踪的媒介,就是暗网。” “暗网?” 祁妙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就是那个传说中,互联网冰山之下,黑客遍地走,连警察都查不到的网络吗?” “没有那么夸张。” 谈靳楚忍俊不禁,“或许在十年前,暗网还可以逍遥法外,但咱们国家一出手,暗网也就不属于什么神秘领域了。” “只不过,”他补充道,“暗网通常需要特殊的软件系统,我们必须抓到那四个嫌疑人,拿到他们的电子设备,才可以确认。” 刘思甜警官从沙发上缓缓起身,也跟着走到了祁妙的病床前。 双手一伸,分别拍了拍谈靳楚和程屹的肩膀。 “所以,这次的高鲁木斯之行极为关键,就辛苦你们二位了。” 祁妙也仰起头,看着两个年轻男警。 她关心?道:“那边是高原,气温很低,你们准备厚衣服了吗?” “不用他俩准备。” 刘思甜笑?着说:“b市的几位刑警要跟咱们这边一起出发,他们队里采购了防寒装备,到时候会带过来。” 说来也巧,她话音刚落,程屹手机上就打来了一通电话。 “b市的同事。”他说,“到医院门口了。” 云艳辉看向病床上的小姑娘,“妙妙,那我们下楼去跟隔壁市的同事打声招呼,很快就回来。” 刘思甜也说,“妙妙你先自己待一会儿,有什么急事儿就喊护士姐姐。” “知道了。” 她乖乖点头。 程屹把整理好的资料装进包里,这些都是要带去高鲁木斯那边,三地警方一起研究讨论的。 装好后,回头看向祁妙。 “小程警官着就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啊?回来的时候给?你捎点儿?” 祁妙还当真仔细想了想,“嗯……要牦牛肉干和酥油茶!” “啧,你就不会说一句,‘只要让小程警官平安归来就好了’吗?” 祁妙:“……” “行了,临走前还要逗她。” 谈靳楚笑?着说:“两样吃的帮你记下来,还有没有想要的?” 她摇了摇头,“好像就没了。” b市警方的电话来的太突然,祁妙原以为,两位男警可以待到临登机前一个小时,这样的话还可以跟他们好好告个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什么都显得?有些仓促。 “那好,我们俩走后,你在医院安心?养病,有什么事儿……” “有什么事儿,还有我跟刘姐在呢。” 云艳辉道:“不用担心?妙妙,我们俩会照顾好她的。” 谈靳楚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程屹他们带上笔记本电脑就要出门,还不忘回头挥手: “妙妙再见?!” 祁妙也挥挥手,“再见?,再见?!你们到了那边,执行任务也要多注意安全!” “知道了!” 四位警官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门口。 独留她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仿佛上一秒,他们讨论案前的声音还回响在沙发那边。 而?现在,偌大的vip病房已然变得?空空荡荡。 祁妙低头,从枕边摸出谈警官留给?她的备用机。 专门录了她的指纹,轻轻一按就能?解锁。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谈靳楚的照片。 她想起来,这还是陪周念念姐姐在面馆打包晚饭的时候,她为了壮胆辟邪才拍的呢。 照片里的年轻男警站在街对?面的大树下,串起的星星灯亮晶晶的。 夜色熹微,他正跟人打电话,垂着眸,单臂撑在车门上,身形瘦瘦高高,修长挺拔。 像是一幅隽永的山水画。 轻描淡写,意气风发。 祁妙看得?禁不住有些感慨。 自己的审美观可真是一成不变。 小时候写这本小说,就喜欢清秀挂的少?年。 到了现在,好像依然很喜欢…… “妙妙。” 熟悉的清冷男声响起。 刚才从病房里看的人,现在又折了回来。 谈靳楚推开门,步步向她走近。 祁妙坐直了身子,“怎么了?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嗯。” 他抿了抿唇角,“忘了叮嘱你,要注意饮食,别乱吃东西?,尤其是菌菇。” “知道了。” 谈靳楚想了想,又道:“陈想记者那边,我们会适当布控,防止他被那个组织的人杀害。” “跟他有关的操场埋尸案,我们队里也会继续追查真相,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好。” 她神色认真,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劲儿乖乖点头。 谈靳楚抬起胳膊,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 回忆起什么,就又收回了手。 “千万不要吃菌菇。” 他不放心?地再次强调,“我们也不能?保证,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制止那个组织的行动?。而?你又在病房里跟陈想握过手,有过直接的肢体接触。” 谈靳楚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担忧的地方,“如果陈想真的被杀害,你吃了菌菇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跟花添锦溺亡那次一样的情况。” 在通灵的过程□□感,再从陈想那里,体验第二回 死亡。 可这番话,却没得?到祁妙的回应。 谈靳楚还以为是自己太啰嗦。 “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这几天先让云警官和刘警官照顾你。” 他牵起唇角,轻声道,“妙妙,那我就走了。” 谈靳楚转身准备离开。 下一秒,手腕却被人牢牢攥住。 他一回头,病床上的小姑娘身子前倾,表情认真又执拗。 像极了第一次陪她回家时,她撒泼耍赖坐在地上,非要吃野菌子炒腊肉做实?验的样子。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0节 谈靳楚皱了皱眉头,“妙妙,松手。” 祁妙咬了咬唇,“谈警官,那你要答应我,好好的从那边回来。” 她手上力?道不减,生怕他挣开。 “高鲁木斯地势凶险,气候恶劣,这次要抓捕的嫌疑人,还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有歹毒的法学生,还有身手了得?的退伍军人……” 说着说着,嘴里还威胁起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不然……不然我就吃菌菇!” 谈靳楚快被她气笑?了,“我要是真出了事儿,你吃菌菇,能?把我复活还是怎么着?” “呸呸呸!不许说这种话。” 小姑娘咬牙切齿,“但你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反正我能?通灵,我必须得?看看,你遭遇不测时,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放心?,我这人有什么话喜欢当面说。” 他淡淡掀了掀眼皮,“松开吧。” 又补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祁妙:??? 这是一个人民警察应该在乎的细节吗? 不过她还是撒开了手。 “还有程警官,让他也注意安全。” “嗯,”谈清楚似笑?非笑?,“他一定会好好把牦牛肉干和酥油茶给?你带回来的。” 祁妙:“……” “妙妙,再见?。”他挥了挥手。 她也扬起笑?脸,挥手,“再见?!” 很快,病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祁妙解锁手机,看了一眼被设成屏保的照片,然后点开了通讯录。 她找到一个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等了几分钟,那边才接通。 “陈想记者您好。” 她看向窗外,天色渐暗,夕阳西?下。 “我是a市第一重?点中学的毕业生,祁妙,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第52章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 陈想正忙得不可开交。 近日市区不太?平,从高考前几天就开始接连发生命案,单位有一大堆工作都要处理。 主编还给他安排了一位新进来的实习生, 让他帮忙带一带。 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连篇稿子都不会写,干嘛都得手把手亲自教。 更可气的是, 那小子还没?情商,对他父亲陈爱民身上的操场埋尸案很感兴趣,见了他就缠着问东问西。 陈想烦得要命, 却敢怒不敢言。 因?为再?过一个礼拜, 他就要举行婚礼了。 而要迎娶的新娘, 正是主编的亲表妹。 说?起来,他这?位未婚妻跟他的主编,不愧是沾亲带故的两个人, 性格都出奇一致。 特喜欢使唤人。 举行婚礼要筹办的各项流程,全都交给了陈想这?边来操持。 他上午刚刚联系了车队, 确认了一遍跑婚车的路线, 中午还没?吃上饭, 未婚妻就给他安排了新活儿。 觉得他是记者,是舞文弄墨的学问人, 婚礼誓词一定要由他这?个新郎官亲自撰写,这?样?才显得浪漫有诚意。 好不容易写了十几板,发给未婚妻看,让她点了头, 刚合上电脑, 就又要赶往婚房,布置卧室和客厅。 陈想站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房间里, 忙得有些大脑缺氧,精神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啊……下周,他就要结婚了。 可他的父亲,现在仍被关在拘留所里。 陈爱民出事后,陈想也曾试着跟未婚妻家里沟通过,打算把婚礼的举办日期延迟,反正原定的端午节后,也不是什么良辰吉日。 他们?陈家一开始就不太?满意。 但未婚妻死?活不答应。 非得说?那天是自家母亲的忌日,想让母亲在天之灵,看到自己漂漂亮亮,幸福嫁人的模样?。 而陈想只觉得更晦气了。 他自认不是一个传统的男人,但中国的习俗历来如此,儿女的婚礼,怎可跟父母的忌日撞在同一天呢? 至于内心深处,他觉得最晦气的地方,却不敢开口言明?。 陈想踩在椅子上,一边调整着婚纱照的角度,一边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些当妈的……死?都死?了,还不肯让他省点心吗?! 一个去年离世的丈母娘,一个埋了十年的亲妈江银梅。 居然害得他爸爸连婚礼都参加不了。 这?套婚房还是陈爱民辛辛苦苦半辈子,拼命在工地干活攒钱买的呢。 陈想越想越气,盯着婚纱照上新娘那美丽的脸庞,都觉得面目可憎。 等着吧! 等结了婚,他再?想办法把爸爸救出来,非得宰妻子家里一大笔。 让他们?家掏钱再?好好大办一场酒席,给陈爱民接风洗尘。 忙着忙着,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陈想还以?为是那个废物关系户打来的电话,正一脸烦躁恼火。 解锁屏幕一看,却发现,是那个跟自家父亲的案子,以?及花添锦遇害案,都有牵扯的小姑娘。 至于究竟有多大的牵扯,陈想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为保护公?民隐私,警方并不会把方方面面所有的细节全部公?之于众。 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叫祁妙的高中毕业生,一定知道点什么。 上回?从医院无功而返后,这?种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了。 陈想还对着录音笔里她的胡言乱语,复盘了好几遍。 最后终于确认—— 这?个祁妙,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稍微带点潜台词的话,她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跟她玩儿文字游戏,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什么都没?问出来,还给自己怄得够呛。 但这?一回?,有了解之后就不同了。 陈想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撬不动公?安局里的那帮老油条,他还撬不动一个涉世未深的智障高中生吗? 接通电话,对方那天真浪漫、傻里傻气的清脆嗓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陈想温文尔雅道: “当然记得你啊,祁妙同学。” 他又开启了录音,“找我有什么事儿?是不是……上回?的问题,有答案了呢?” 小姑娘的声音略显痴呆,“……啊?上回?的什么问题,什么答案啊?我忘了。” 陈想不气不恼,耐心地引导她。 “就是你们?学校操场下,挖出尸骨的那件案子呀,报案人一定是你们?学校里的人,你有没?有想起来是谁?” 报案人祁妙本尊眨眨眼,“不知道,真的想不起来呢。” 陈想深吸一口气,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提前想好了几十个语言陷阱,不怕诈不出来点儿有用的东西。 刚准备再?次开口设套,却不到对面的一番话,直接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姑娘语气神经兮兮,又带些惊慌失措,捂着听?筒,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陈记者,您先听?我说?,是这?样?的……” “最近这?两周啊,我老是做噩梦,有时候会梦到一个小院子,也有时候会梦到一棵歪脖子大榕树……关键那场景吧,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去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梦见的,特别特别恐怖!” 陈想被她叽叽喳喳一打岔,都快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这?会儿只想由着性子呛回?去—— 哦,做噩梦这?么大的事儿,要不要给你上报联合国啊?真矫情,我看你摔坏的不是腿,而是脑子吧! 但这?些话说?出口,无异于狂踹瘸子的那条好腿。 陈想还得维持自己那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形象。 于是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你最近看了什么恐怖电影,里面有这?种场景呢?” 不料对方嫌弃道:“陈记者,我最近都在忙着准备高考耶,哪还有心思看恐怖片?我又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陈想:“……” 你的脑子再?被驴踢,那还得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1节 正无语之际,就又听?得祁妙悠悠叹气道: “唉,算起来……我做噩梦,还是从学校操场出事儿那天开始的呢。” 陈想满不在意,“跟这?有什么关……” 话没?说?完,自己猛然一怔。 “你刚刚说?……”他心跳陡然加速,“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场景?” vip病房中,祁妙坐在床上,望向?了门口。 她不清楚,下楼去跟b市警察同事打招呼的云警官和刘警官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不敢在电话中浪费太?多时间。 只好道:“陈记者,我还是加你微信聊吧。” 她翻了翻腿上的画夹。 写满字迹的人物分析表下,是厚厚一沓、几十来张的素描画。 待在病房里无所事事的这?几天,祁妙一直尝试着,把自己在幻象中看到的一切给画下来。 这?是她从前背书时用过的笨方法。 或许,她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文言文张口就能倒背如流。 但只要给她一张纸,她却能直接把课本的那一页给复刻下来。 大到画面中央的插图,小到页脚的页码,以?及正文下方的注释。 人的大脑跟记忆很神奇。 哪个位置画了什么,哪个位置写了什么,通过这?种方式,祁妙都能逼着自己,硬生生地想起来。 所以?,这?几十张画上,无一例外,全是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陈爱民在自家堂屋和院子里,毒杀妻子江银梅的场景。 她握着手机,冷着脸弯了弯唇角。 “您应该知道,我是个美术生吧?” “嗯,我从你学校那儿了解到了。” 陈想的声音不复刚才的运筹帷幄,“祁妙同学,那你能试着,把你噩梦中的场景给画下来吗?” 她装作出很配合,同时又有求于人的样?子: “陈记者,我早就画下来了,毕竟天天都做同样?的噩梦,实在是太?奇怪了、太?可怕了。” 然后给他下套,“您是见多识广的民生记者,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好好好,你不用害怕……”他满口答应了下来。 微信好友申请通过。 陈想盯着她那个欠不嗖的大呲花头像,只觉得异常诡吊。 聊天界面中,对方也不像她电话里那么语无伦次、叽叽喳喳。 而是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发来了几十张图片。 他等待着网络加载,咽了下口水,大气都不敢喘。 过程紧张恐惧到一如钝刀凌迟。 陈想从第一张点开,呈现出来的素描画功极为扎实。 老式房屋的一砖一瓦,破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以?及,出现在画面中的一男一女。 全都神形兼具,逼真到刺痛了他的双目。 让他一眼就能认出,画里的人,正是他自己的亲生父母! 陈想全身如同过电一般颤栗,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内心深处有些不愿意相信所谓的怪力乱神。 父亲陈爱民也曾放言道: “去他娘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都把她的尸体用石灰水泥封在塑胶跑道底下了,她还能再?爬出来不成?!” 可是,可是…… 祁妙的画实在太?过详尽。 各种各样?的细节都用细腻的笔触一一绘出: 亮着昏黄灯光的堂屋;泼洒在地、冒着热气的大米粥;走廊上没?来得及关紧、还在滴水的水龙头…… 最细节的是,大门内,颓唐倒地、一脸绝望和哀恸的中年妇女。 以?及,门拴上虚挂着的一把老式铁锁。 陈想“噌”地从婚房新床边站起身来,顷刻间大汗淋漓。 偏偏电话里,那个发来素描画的小姑娘,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语气: “诶,怎么了陈记者?你是见过画中的场景吗?” 陈想牙关紧咬,硬挤出一抹笑,“怎么会,我也没?见过。” 他端起往日精心塑造的,“关注民生、聚焦老百姓生活问题”的好记者模样?,语气关切道: “要不这?样?吧,祁妙同学,我明?天上午再?去一趟医院,专程为你的噩梦经历做个采访,你看几点有空呢?”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都有空的,陈记者。” 病房门外,想起了几道沉稳的脚步声。 应该是两位女警姐姐回?来了。 祁妙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轻轻抚过画纸。 “随时恭候。” 第53章 祁妙冷静地挂断了跟陈想的通话,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也被人推开了。 云艳辉和刘思甜两位女警姐姐走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新的文件夹, 在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祁妙坐在病床上, 好?奇探头,“是那起连环杀人碎尸案, 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对。” 云艳辉冲她扬了扬几张打印出来的监控录像截图。 “这起案子的四位嫌疑人,是兵分两路,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前往高鲁木斯的。” 之前的那些资料已经确认了罗伟辰的航班信息, 以及当晚入住的酒店房间号。 头等舱, 机场附近最奢侈的豪华套房…… 这位娇生惯养的富二代, 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行踪,也得在吃穿用度上讲究个最贵最好?。 估计也正是这一点,他才选择跟另外三位嫌疑人分开走的。 因为秦毅他们不坐飞机, 而是亲自驾驶一辆黑色suv,从b市出发, 到?高鲁木斯, 路上一共开了十几个小时, 才到?达目的地。 然后得以跟那位提前抵达酒店,早就吃饱喝足的富二代汇合。 “四位嫌疑人汇合之后, 最后一次暴露行踪,是在一家大型商场里?,他们采购了许多防寒衣物,还在三层买了一套折叠支架泳池。” 云艳辉在网上找了一张图片, 递过手机。 祁妙一看就懂了。 这种容纳一个成年人还绰绰有余, 并?且能够保证不会?漏水的折叠支架泳池,正适合带到?死者王海涛家中的卫生间里?。 往地上一铺, 杀人分尸,一滴血都不会?流到?地板上。 “说来也巧,”刘思甜双臂环抱,坐在她病床边,“他们开的这辆车,在中途路上的时候,还被交警给查了呢。” “只不过,”她话音一转,“交警查这辆车,是因为车窗的透光率不够,属于?违章,罚了款就让他们走了。” 云艳辉哼笑道: “倒是把他们给吓得不轻。那两个交警同志回?忆说,刚把车辆拦下的时候,车上的三位嫌疑人就开始神情?紧张,坐立不安,交警同志还以为他们是人货混装,当场要求他们打开后备箱查看,结果,只发现了三颗石膏雕塑。” “石膏雕塑?” 祁妙听得不禁有些恶寒。 因为对于?她这个美术生而言,石膏雕塑是极为熟悉又极为亲切的物件。 大卫、荷马、布鲁斯特、米开朗琪罗…… 一颗又一颗人头雕塑,摆放在她高中待过的画室里?,陪伴着她整宿整宿熬夜练习。 祁妙长这么?大,不知道对着石膏雕塑画过多少张素描画。 又何曾想过,居然真的会?有人往石膏雕塑里?放进去一颗人头呢? “石膏雕塑又不是什么?违禁物品,”小云警官叹了口气,可?惜道:“交警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就放他们走了。” 祁妙也跟着一脸遗憾,“啊?真的好?可?惜,那现在还能掌握他们四名嫌疑人的行踪吗?” 刘思甜面色微沉,柔和?的眉眼中透着些许的忧虑: “小谈他们根据无?人区的路况,以及彭磊碎尸和?三颗头骨被发现的位置,大致推测了一下嫌疑人作案的第一现场,还有他们目前可?能会?藏身的地方?。” “但推测出的结果很不容乐观,因为死者彭磊下了车后就再也无?法追查到?踪迹。可?按照凶手之前的作案手法来看,他们杀人分尸只会?在封闭的室内进行。” “”所以,”刘思甜抬起眼,缓缓道: “”小谈他们怀疑,这四位嫌疑人现在既不会?待在酒店,也不会?租住民宿,而是更?有可?能,藏身于?无?人区附近牧民的家中。” 祁妙听得说不出话来。 那样穷凶极恶的四个人,闯进牧民家里?,还要杀害彭磊再分尸,恐怕……待在家里?的牧民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2节 云艳辉翻看着文件夹里?的资料,垂眼道:“情?况紧迫,高鲁木斯警方?在碎石滩发现碎尸和?头骨后,就着手展开对嫌疑人的搜寻了。” 只不过,茫茫高原之上,无?人区荒凉冷寂 。 那边的同事们想要深入腹地探查,只能开着越野摩托或是步行。 估计谈靳楚和?程屹他们下了飞机,开完会?的第一时间,也要赶过去,一同搜寻四名嫌疑人的行踪。 “夜里?12点左右,应该能到?高鲁木斯市机场。” 云艳辉看了一眼手表,“希望他们的任务能一切顺利吧。” 祁妙安安静静的,依然没有说话。 她有些出神。 听闻,在高原的深夜,天?气晴朗无?云,抬头看,就会?收获一整片瑰丽璀璨的星空银河。 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转瞬即逝的流星划过。 晚上十点半。 祁妙躺在病床上,角度偏,只能干巴巴望着窗外的暮色发呆。 刘思甜走过来,帮她拉上了窗帘。 “睡觉吧,妙妙。” 女警声音温柔,“明早醒来,就能看到?你谈警官和?程警官下飞机发的消息了。” 云艳辉铺好?行军床,打了个哈欠,“睡吧,睡吧,我这就把灯给关了。” 套房里?很快便陷入了静谧的黑暗之中。 只不过,三个人还没能睡上多久,就被一阵响亮的铃声惊醒。 云艳辉和?刘思甜迅速翻身爬起来,一脸的警戒之色。 最后却发现,声源居然是妙妙枕边的手机。 拿过来一看,她定?了个十二点的闹铃。 关键始作俑者本人还睡得正香。 云艳辉摇了摇她的肩膀,小姑娘才睁开惺忪睡眼。 “妙妙,时间定?错了吗,怎么?定?了个凌晨的闹铃?” 一听这话,祁妙腾地坐了起来。 嘴里?忙不迭道着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了……” 但她定?闹铃,是有正事要干的。 - 市区的某套公寓内,有个人也无?法入眠。 卧室亮着台灯,陈想翻看着打印下来的素描画,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如?果不是怕引起警察怀疑,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父亲陈爱民,让他也一起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自家院中的凶杀经过,如?今为何会?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姑娘给梦见? 把画塞进抽屉里?,他又点开微信,盯着祁妙的大呲花头像看。 突然间,界面出现一条好?友验证。 小红点给他吓了一跳。 这大半夜的,是谁还发神经加他好?友啊? 陈想缓了口气,才点开看。 来源显示:对方?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 验证信息却只有一句话—— 【陈想,你爸爸杀害你妈妈的经过,我也亲眼看见了。】 顷刻,陈想的那口气就梗在胸口中,不敢上也不敢下。 他低低骂了句脏话,知道我快结婚了,就都来搞我呢是吧? 颤着手通过这个人的好?友申请,陈想打字问过去: 【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对方?回?复:【我都目睹你爸杀人了,有你的手机号很意外吗?】 陈想扶了扶眼镜,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我劝你不要乱说话,造谣污蔑可?得负法律责任。】 对方?发了个很欠扁的表情?包。 【哦,那还是你跟你爸先负吧,毕竟你俩更?严重?。】 而这条消息,就让陈想再也无?法淡定?了。 他满眼惊惧地盯着聊天?界面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只觉得有些窒息。 这个人……这个人说的不单是陈爱民,而是他们父子俩! 他父亲被捕的事儿,很多同事跟朋友都有所耳闻。 其中好?几位曾经都跟他发生过摩擦和?矛盾。 看他不爽,半夜来搞这种戳心窝子的恶作剧,也不是没可?能。 可?现在,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毕竟,自己正好?端端的,既没被捕,也没被警方?查出来点什么?东西。 那加他好?友的这个人,是怎么?知道…… 陈想又重?复地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对方?慢悠悠的,存心吊着他似的,好?半晌儿才回?复一条: 【我是谁,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然后又补充道: 【隔墙有耳,陈想,十年过去,你跟你父亲干过的事,也该公之于?众了。】 陈想紧张到?是手心都开始出汗,他蹭了一把脑门儿,把空调温度调低,赶紧打字: 【你现在加我是有什么?目的?】 【真上道。】 聊天?界面出现一个点赞的特效表情?包。 【过来见我,咱们面谈。】 陈想:【我要去什么?地方?见你?】 对方?:【我家。】 陈想:【你家在哪儿?】 对方?:【以陈大记者的能耐,自然能得知我住在哪儿。】 他没了聊天?的想法,【我在家里?等您登门,晚安。】 晚安你妈! 陈想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床上。 哪儿来的隔墙有耳?!十年前,自家就是那条胡同里?的最后一间院子。 他躁郁地双手抓了抓头发,目露阴狠。 那就只有可?能,是住他家前面的人…… 想起来了。 陈想猛地站起身。 是那个傻子!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顶着着倾盆大雨,从网吧一路狂奔回?家。 跑到?胡同口的时候,整个人俨然成了落汤鸡。 然后就看见,一旁的电线杆子边,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正蹲在地上,一边挖土,一边往坑里?埋着什么?东西。 陈想被暴雨砸的睁不开眼,但还是将人认了出来。 是胡同口住着的那户人家,家里?的儿子。 听说是在他姥姥家遭遇火灾,妈妈当场身亡,而他吸入混合气体过多中毒,从此智力倒退至三岁。 简而言之,就是变成了一个傻子。 一个外面下着大暴雨,都不知道往家里?跑的傻子。 他不知道跑,陈想可?知道跑。过几天?还得高考呢,淋感冒了影响发挥可?不成。 正要抬起腿继续往家赶,余光一瞥,却发现,傻子往坑里?埋的东西……貌似是一把雨伞。 真不愧是个傻子。 “哎!别埋了。” 陈想指高气昂地凑过去,脚尖踢了踢傻子的屁股,“把伞拿来给我用。” 不料,傻子只是呆了愣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挖土填坑。 豆大的雨点子落在人头上脸上,噼里?啪啦,砸得生疼。 陈想嫌弃地踹开他,抢走了傻子往土坑里?埋的那把伞。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3节 雨伞明明就好?好?的,一撑开,便能将雨幕隔绝在外。 傻子还不乐意,追着他讨要。 陈想回?过头,作势扬起巴掌,把人给吓唬走了。 他就打着伞,踩在胡同巷子的青石板上,一路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恰巧撞见—— 母亲江银梅就要夺门而出。 “二狗!你爸要杀我……他要灌我喝毒药!” 女人的声音带着惊恐和?愤怒。 但陈想听得面色不虞地皱起了眉头。 他讨厌“二狗”这个小名,一如?他讨厌总喜欢喊自己这个名字的母亲。 于?是,他当着江银梅的面,伸手把大门关上,然后在外面落了锁。 疯疯癫癫的,毒死你算了。 卧室里?,陈想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扑到?床上,捞回?手机。 在通讯录里?找了半天?,最后打给了那个傻子的爸爸。 “喂,叔叔,真不好?意思啊,这大半夜的还打扰您休息……” “是我,二狗,住在胡同最后面的那一家,我爸老?陈,陈爱民,您还有印象吧?” “是这样的,我过几天?就该结婚了,我爸让我给你送张请帖,主要也是想去看看您。” “您搬到?东城区去了?真巧,我就在这边出采访呢,待会?儿就顺路过去一趟……嗨,不麻烦,不麻烦,毕竟是结婚嘛,人生的一件大喜事儿,请帖肯定?得亲自送到?。” “哎,对了,我那个弟弟还在家吧?在就好?,在就好?,我才工作完结束就过去!” - vip病房里?,祁妙把手机交给了刘思甜。 她表情?认真道: “陈记者做贼心虚,一诈就能给他诈出来,说不定?,他睡不着,连夜就得去找当年的那个人证。” 钓鱼执法这种歪门邪道,警察不方?便使用,但对她一个普通高中毕业生而言,则百无?禁忌。 刘思甜冲她点点头,“明白了,我叮嘱那几位同事,从现在开始,密切关注陈想的动作。” “哦,还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们了。” 祁妙忽然想起来,“我跟陈记者约好?了,他今天?上午还要来病房里?给我做采访呢。” 云艳辉有些疑惑,“你让他给你做什么?采访?” 病床上的小姑娘眸中闪过狡黠的神色。 “我打算,再给他添一剂猛药。” 第54章 凌晨1:30, 陈想从家中拎了一箱好酒,又去超市买了些中老年人保健品,然后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辆出租车。 “刘姐, 他出发后就直奔东城区, 看来目的地很明确。” 刘思甜给同事回复:“辛苦你了小赵,继续盯着陈想, 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放心。” 两位便衣警察立马开车跟上,途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跟了有半个多小时,最后, 那辆出租车停在了一片小区门口。 陈想搬着酒箱子跟保健品下了车。 叔叔提前和?门卫打好了招呼, 说?自己来探望老邻居, 门卫就?把?他放进?去了。 陈想根据电话中的地址找到单元楼,走进?宽敞的电梯后,心理开始逐渐不平衡起来。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 胡同口的老邻居,如今居然还生活得这么滋润。 记忆中, 这位周叔叔是个退休的水电局干部, 为人稳重亲和?, 经济条件很好。 不像他爸陈爱民,天天在工地累死累活, 挣的也?不如周叔随便干个小副业来钱快,还轻松又体?面。 周叔叔的妻子也?一样?,是小学?里的音乐老师,平日里教?教?孩子们唱歌, 跳舞, 玩游戏,穿着轻盈的长裙, 黑顺的长发披肩,画着得体?淡妆,优雅又美丽。 可惜生的儿子不太争气。 周家的那个小孩比陈想小一岁,低了两届。 样?貌、成绩、情?商……处处不如陈想,却拥有一对如此优秀的父母。 小的时候,他最嫉妒的就?是住在胡同口的周家。 后来,陈想考上a市与重点高中齐名的附中,而周家的孩子,在姥姥家的火灾中中毒,成了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算起来,傻子今天也?得26岁了,不仅不用工作,还能?住在条件这么好的小区。 陈想来的路上就?在出租车里查过,东城区的房价不比市中心低多少。 这片小区地段又好,房价比自己正在布置的新?房还要贵。 陈想抱着酒,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 电梯停在了十楼。 还没等他放下东西敲门,门先从里面开了。 周叔叔从家里迎了出来。 大半夜的,60多岁、上了年纪的人,本就?需要休息。 周叔叔非但没有怪罪他,这个点儿打来电话,上门叨扰,还特地换下睡衣,穿得整整齐齐,提前在家里备上了茶水和?点心。 陈想扬起一张笑脸,说?着漂亮话: “哎呀,周叔,您瞧都怪我,从上大学?那年就?没再见过您,实在是太过想念,迫不及待赶来了……” 周叔叔乐呵呵地请他进?屋,“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你都要当新?郎官了,该随礼的是我才对。” “您可别这么说?。” 陈想把?精致的喜帖双手奉上,“端午节过后那天就?是我婚礼,您能?前来,就?是我这个晚辈的荣幸了。” 他陪着周叔叔坐在沙发上,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客厅,时不时往两间避着门的卧室撇去。 但现在还不是直奔主题的时候,他只能?先跟周叔叔聊点家常。 这一聊,倒是把?这位60多岁的邻居叔叔聊得有些唏嘘感?慨。 他满目慈祥地注视着陈想: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刚上小学?那会儿,还是个小胖墩儿呢,你爸在工地上干活,你妈也?在田里打药,家里没人,你就?背着书包,来我家里写作业……” “二狗啊,转眼?就?成了一表人才的大记者了。” 陈想放下手中的茶杯,“周叔,我这都该结婚了,您怎么还叫我小名呢。” 周叔叔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不耐,还温和?地笑道:“不管长多大,在我们长辈眼?里还是个孩子。” “而且,你这个小名还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呢。” 周叔叔回忆道: “我记得很清楚,你刚满一岁那年,莫名生了场怪病,你妈妈抱着你又是去医院找大夫,又是请神婆子,剪了自己的头发给你编条红绳戴手上,说?是要拿自己的寿命换你的平安……” “唉,全?天下做父母的都是同样?的心,你妈听说?贱名好养活,才让咱们那条胡同的邻居,都喊你二狗的。” 陈想最讨厌听他们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尤其还牵扯到自己那位疯疯癫癫的母亲。 不过,这个话题倒是一个好的切入点。 他装出一副泫然若泣的孝子模样?,低头捂脸,也?跟着沉痛地叹了口气: “唉,可惜我妈十年前不知所踪,如今……也?没机会看着我成家了。” 周叔叔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周叔。” 陈想抬起头,擦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看似无意提起,“我弟弟呢?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你是说?明理啊?” 周叔叔站起身,“他在卧室呢,刚刚还起夜去了趟厕所,我跟他说?你要来,他还挺激动的。” 陈想扶了扶眼?镜,嘴角勾出一抹笑,“明理弟弟……居然还记得我啊?” “记得啊,”周叔叔走过去要敲卧室的门,“你高中三年每天晚上放学?都要从我家门口经过,他当然会记得你。” “算了算了,周叔您别喊他了,大半夜的,让他睡觉吧。” “嗨,不要紧,他只是在智商上还像个孩子,生理上早就?是个成年人了。你难得能?来家里一趟,让他见见。” “那好。”这正合他意。 陈想站起身,从礼物箱子里翻出一大盒限量款积木。 “我还给他带了玩具呢,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哎呀,你这个当哥哥的可真是用心了……明理,开开门,你二狗哥哥来看你了!” 很快,卧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 穿着睡衣的男青年垂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木讷呆滞。 不知为何,陈想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待在医院病房里的祁妙。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4节 他回过神,伸手过去,摸了摸男青年的脑袋,“弟弟都长这么高了呀。” 男青年微微瑟缩了一下,刹那间就?被陈想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意思惧意。 陈想心中冷哼一声?。 周叔叔把?儿子拉过来,循循善诱道:“明理,这是住在胡同最里边的那个哥哥啊,没印象了?” 周明理怂着肩膀,不敢抬头跟人对视,小声?地喊了一句:“……二狗哥。” 陈想笑不达眼?底,“给你买的积木,看看喜不喜欢?” 周叔叔道:“忘了是怎么交给你的了?要说?句谢谢。” “喜欢……谢谢二狗哥。” “周叔,是这样?的,我这次来呢,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陈想掏出了自己的记者证。 “明理弟弟的这种遭遇,我去年在隔壁市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位,我就?想着,给弟弟也?做一个采访……” “这不太好做吧?” 周叔叔表情?为难,“他只有几岁小孩的智商,你问的问题他可能?都听不懂。” 陈想解释:“周叔您放心,我做的不是什么深度访谈,我只是打算如实反映明理的情?况,让大家了解到社会上有这样?的‘大孩子’。” 怕周叔叔不同意,他还道: “等视频和?新?闻稿发出,我们媒体?稍加引导,还会有很多人给咱们捐款献爱心呢……” 话没说?完,就?被周叔打断,他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养得起明理,我们家不需要别人捐钱。” “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让人捐钱。” 陈想赶紧扯了个别的理由?,“主要还是想让大家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明理弟弟这种遭遇过不幸的人,还能?用你们的故事,去鼓励其他有同样?经历的家庭……” 他没想到,这么虚伪的一通说?词,反倒打动了60多岁的父亲。 “这样?也?好,就?是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民生记者应该做的。” 周叔叔看向缩在门边的儿子,“明理啊,待会儿你二狗哥哥要跟你聊聊天,你别哭别闹,好好配合他一下,知道了吗?” 周明理没有说?话,手指抠着积木的包装盒,力度之大,都快把?外层的塑料膜给抠破了。 紧张到肉眼?可见。 这让陈想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好你小子,大半夜跟我搞这些,打算借机敲诈勒索是吧? 还面谈,我倒要看看,装了这么多年傻子,你准备怎么跟我谈! 俩人进?了卧室,气氛更显得拘谨。 陈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装潢,壁纸、床单被罩、家具摆件……无一例外,全?都是低幼的卡通风格。 他从包里掏出相机,找好角度,架在了床边。 眼?睛一瞥,瞄到了一个与卧室格格不入的东西。 正在充电的智能?手机! 一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怎么可能?会玩手机呢? 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想快步冲过去,拔下了充电器。 周明理见状,吓得赶紧扑过来阻拦他。 像极了十年前阻止他抢走雨伞的那一幕。 陈想大手一挥,将人逼退,目光森然地举着手机: “明理弟弟,这是你的吗?” 周明理紧紧盯着他,胸膛上下起伏,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有摄像在,不敢吭声?了是吧? 陈想强势地薅过他的手,摁在了手机屏幕上。 周明理吃痛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手机也?被解锁了。 陈想甩开他,飞速翻着手机里的东西。 却发现,下载的净是些低龄低智的app。 学?儿歌的,记拼音的,还有一大堆哄孩子的小游戏。 压根就?没有微信的踪影。 应用商城里也?没有软件的下载安装记录。 陈想既失望又困惑。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可麻烦的还在后头,这个人高马大的周明理,居然“哇”地一声?,冲出卧室大哭了起来。 客厅里,随之响起了周叔叔安慰儿子的声?音。 哭你妈! 老子的亲爹还关在拘留所里出不来呢! 陈想很是烦躁。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半夜加他好友的神秘人对话框。 一字一句都被他琢磨了好几遍,没暴露任何的个人信息。 是他自己想到了雨夜那天的事,才过来找周家傻儿子的。 电光火时间,陈想意识到了什么。 他懊恼地“啧”了一声?,点击微信转账。 然后,就?看到了神秘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妙。 艹! 他被人给耍了! 陈想气急败坏地踹开地上的积木盒子,甚至顾不上收回相机和?支架,直接冲出了卧室。 也?没心思再装什么文质彬彬、品学?兼优的邻家少年郎。 他黑着脸,硬邦邦地撂下一句:“周叔,我突然有点儿急事,先回去一趟。” - vip病房里,由?于夜里的那通闹铃,祁妙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半才醒。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 谈靳楚和?程屹夜里下了飞机,6点多的时候,还给她发来了高原地区特色美食的早餐照片。 现在这个点儿,祁妙猜测,他俩应该已经骑上越野摩托,进?入无人区,去找高鲁木斯的同事们会合了。 孙艺涵护士姐姐在b市也?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再休养几天就?能?来上班了。 一切人和?事,都在向好发展。 当然,除了这位顶着黑眼?圈,气喘吁吁,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急着赶到医院的陈大记者。 病房门口,云艳辉和?刘思甜还特地检查了一遍,他身上是否携带什么危险物品。 将打火机、水果刀,以及一串钥匙给暂时扣下后,才准许他进?去。 陈想咬着牙,脸黑的如同锅底。 他早该发现的……他早该发现的! 这个祁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病患。 哪有人摔断腿,还需要两名警察专程看守的? 陈想走进?套房,差点儿连录音笔都忘了打开。 就?更谈不上说?什么假惺惺的客套话了。 他单刀直入,冲病床上的小姑娘亮出手机。 “给我个解释,”他紧盯着祁妙的眼?睛,“昨夜加我好友的人,是不是你?” 祁妙正咔擦咔擦地啃着一根脆黄瓜,闻言凑过脑袋,眨巴着眼?睛,盯着屏幕看了看,惊奇道: “耶?这个是我的小号诶!” 还一脸不解地问:“你怎么会有我这个号的好友啊?我记得,昨天明明是用另一个号加你的……” “你他妈还敢承认!” 祁妙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你、你干嘛骂人啊……” 还骂人,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打死你! 陈想叉腰踱步,憋得脸跟脖子都通红,把?聊天记录也?翻了出来,厉声?质问她: “你什么意思?我就?问你,大半夜发这种消息是什么意思?” 他不问,祁妙不吭声?。 他一问,祁妙就?惊讶。 “啊,这是我发的?我完全?没印象呀。” 又盯着屏幕磕磕绊绊地念出声?来: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5节 “……陈想,你爸爸杀害你妈妈的经过,我也?亲眼?看见了……” “什么!”她小脸煞白,“我们学?校操场挖出来的那具尸体?,是你妈妈……而你爸是杀人凶手?” “你闭嘴!” 陈想冲她吼,“我爸他不是凶手!” “那、那这几条消息是怎么回事?” “我他妈的还想问你呢,这是你给我发的!” 祁妙吓得摇头,“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她就?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陈想居高临下道:“对,把?你手机拿出来,当着我的面点开微信,我跟你对对记录。” “好好好。” 小姑娘一边答应着,一边解锁。 “诶,对了,陈记者。” 她忽然提起,“昨晚电话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除了接连做相同的噩梦,其实,我还会在半夜……被鬼给附身呢。” “别废话,什么鬼附身……” 陈想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姑娘披散着头发,缓缓抬起了头。 跟川剧变脸似的,表情?完全?不复刚才的天真懵懂、一团傻气。 而是——眼?神幽怨,似乎含着滔天的恨意。 “二狗……” 一开口声?音也?变了,变得有些音哑低沉。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只有他胡同里的老邻居们才知道的小名,现在居然被祁妙给喊了出来! “二狗……” 她还在阴测测地喊着。 “二狗!你爸要杀我……他要灌我喝毒药!” 这句话,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陈想在母亲嘴里听过。 而这十年间的午夜梦回,他又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可现在,居然在大白天,阳光正盛的时候,又有人对着他,原模原样?地复述了出来。 陈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满眼?惊惧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腿脚发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到底是谁?!” 小姑娘阴着脸,诡异一笑,“我是谁,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这句话…… 陈想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半夜里,神秘人给他发的微信内容! 她还在继续:“我在家里等你登门……你为什么不来?” “让你过来见我,咱们面谈……你不来,那我就?只好来见你了……” “陈想,十年过去,你跟你父亲干过的事,也?该公之于众了。” 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陈大记者突然崩溃,“啊啊啊啊——!你给我闭嘴!” 他指着祁妙,破口大骂: “别在这儿装神弄鬼,你就?该死在塑胶跑到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祁妙咯咯笑道:“……那还是你跟你爸先去吧。” 又是神秘人微信里的台词。 此时此刻,陈想已经相信,就?是那个死了十年的疯女人,变成鬼来找他了。 想到这里,他莫名就?壮起了胆子,没刚才那么恐惧心虚了。 一股狠厉神色从他眼?底升腾而起。 十年前就?能?杀你一回,十年后……照样?杀你不误! 陈想猛地扑过来,大手用力地掐在了祁妙那纤细的脖子上。 “给我去死!!!” “咳咳咳……” 祁妙被掐得呼吸困难,可即使?身临险境,她也?准备把?戏给演到底。 不光是为了彻底解决这桩案子,也?是为了给死去十年的江银梅,再做点儿什么。 她双眼?通红,愤恨地盯着面前撕破伪装的记者,艰难出声?: “陈想,你爸爸杀害你妈妈的经过,我也?亲眼?看见了……” “知道我怎么看见的吗?” “咳咳……十年前,你爸就?是这么掐着我,给我灌下了一杯农药……” “去死!” 陈想已近癫狂,“你给我去死!” “哐当——” 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一阵风袭来,陈想压根就?来不及反应跟躲闪,胳膊上就?狠狠挨了一记手刀。 “啊!” 他大叫着松开掐祁妙脖子的手。 下一秒,只觉得天翻地覆,整个人就?被摁在了地上。 云艳辉一边压制着陈想,一边紧张回头,“妙妙!你没受伤吧?” 刘思甜眉头紧皱,也?顾不上什么肢体?接触的忌讳,关切地帮她拍着背,“傻不傻啊?你早点叫人呀。” 她跟云艳辉就?守在门外,跟祁妙保持着手机通话,还提前约定好,只要她大喊一声?,俩人就?立马冲进?来。 可若不是听出来小姑娘在咳嗽,以及说?话的声?音不对,还不知道她被人掐住了脖子呢。 “咳咳咳咳……” 祁妙揉着脖子,猛烈咳嗽了好半晌儿,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她垂下眼?,看向被摁在地上,脸跟地板砖紧密相贴的陈想,哑着嗓子道: “他刚刚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也?不知道对审讯有没有用。” 闻言,陈想挣扎了一下,似乎打算回头。 随即又被小云警官大力摁住,“给我老实呆着,不许动!” 云艳辉越想越气,恨不得再踹上几脚: “好大的胆子!两名警察就?在外面守着,你居然还敢行凶伤人?!” 刘思甜给祁妙倒了杯温水,“行了行了,你就?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 两位女警姐姐商量了一下,当即决定,先将陈想带回局里。 “妙妙,待会让护士姐姐先看着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她们讲,知道了吗?” “好的好的,咳咳咳,你们忙吧。” 病房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祁妙对着手机屏幕,查看自己的脖子上红痕。 她反应慢,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想起陈记者掐她时的不遗余力,以及那股不弄死她誓不罢休的气势,就?吓得直哆嗦。 啃着护士姐姐刚给她洗的一根黄瓜,心中还在恶狠狠骂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我想尽一切办法把?你送进?公安局,说?不定你这会儿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某个神秘组织架把?狙,给一枪崩了呢! 与其不明不白地丢了狗命,倒不如接受法律的制裁,没准儿还能?有条活路。 而云警官和?刘警官则一直忙到中午饭点儿,才匆匆忙忙赶回医院。 还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陈想连夜去见的人,是他十年前胡同口的邻居叔叔,不过……” 云艳辉皱了皱眉头,“另一组同事走访过后,感?觉陈想要见的,更有可能?是他儿子,周明理。” “见他说?了什么?”祁妙问。 云艳辉却摇了摇头。 “我们也?不清楚,因为那个周明理,十几年前在火灾中吸入毒气,虽然现在已经26了,但智商退化成了三岁孩童。” 她解释道:“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过于年幼,不能?明辨是非、不能?正确表达的人,都不能?作证人。” “啊,这样?啊。” 祁妙有些失望,“那看来,还是只能?从陈想身上入手了。” 刘思甜把?食堂阿姨精心准备的饭盒摆上桌。 “别操心了,先吃饭,刘队特地叮嘱我们,说?要弄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总共三荤一素,还有半碗甜粥。 虽然卖相上看起来不如小云警官的手艺,但一掀开保温桶的盖子,扑鼻的香气直勾得人垂涎三尺。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6节 刘思甜递过来筷子,“你能?想出这个点子,又以身犯险,独自面对陈想,跟他在病房里周旋,我们这些当警察的,又怎么会辜负你的一番苦心呢?” 她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审讯室的那几位吧。” 祁妙谦虚道: “怎么能?说?是独自面对呢?你们二位当时就?在外面守着呀,如果没有你们,我也?不会鼓起勇气付诸行动的。” “而且,”她嘿嘿一笑,“我能?想出来这个点子,还多亏了谈警官临走时跟我说?的话。” 谈靳楚唯恐她吃了菌菇后,会跟死者共感?。 共感?…… 祁妙心想,她现在是无法跟十年前去世的江银梅共感?了。 但她还可以演戏呀。 毕竟,自己可是目睹了陈爱民毒杀妻子的整个过程的。 当着陈想的面,演一出冤魂附身。 他不知道祁妙身上的通灵本事,再加上……他心里有鬼,这一吓,直接给他吓得暴露了本性。 祁妙美滋滋地夹起一只大鸡腿,心中感?慨: 嘻嘻,小小纸片人,果然不如本作者脑子好使?! 正吃着饭,手机铃忽然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谈靳楚。 “谈警官好!” 她接起,语气轻快,“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正在吃呢。” 他在微信里发来几张照片: 画面中央是一片平房,蔚蓝色的墙体?,顶上有个牌子,烫金大字,写着—— 高原民族风情?客栈。 旁边还有“停车住宿”的小字。 再往远处看,则是无边无际的草地,以及低低的天空和?云彩。 祁妙反应了过来,在电话里问他,“你们是在景区的民宿那里吗?” “嗯,我们从凌晨赶到这里,打算先吃个饭,稍微休整半小时,下午继续往无人区深处搜查。” “哦哦,谈警官辛苦了,那快吃饭吧,不能?耽误了你们的安排。” “不耽误。” 他轻轻地哼笑一声?: “这不是听闻,某人在病房里智擒陈想,还险些负伤了嘛,所以特地打了个电话,来慰问慰问。” “哈哈哈,”祁妙挠挠头,干笑道:“慰问就?不用了,也?没负什么伤。” 谈靳楚坐在桌边,放下了筷子,“你小云警官跟我说?,那个陈想,还掐你脖子了?” “……呃,是掐了那么一下,他恼羞成怒了嘛,不过很快就?被云警官和?刘警官冲进?来制止住了。” “疼吗?” “不疼不疼,他一个写稿子的记者,能?有多大的力气。” 谈靳楚悠悠地叹了口气,转瞬就?消散在高原那呼啸而过的风中。 “妙妙,陈想刚入行的时候,还在电视台做过两年多的跟拍摄影师。” 那可是个体?力活,需要扛着摄像机到处跑。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没力气呢? “好吧,确实挺疼的。” 祁妙绷起脸,煞有介事地严肃道: “所以,你们可不能?像我这样?鲁莽行事,执行任务、逮捕嫌疑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负伤。” 这番话,给一旁啃着退骨牦牛肉的程屹都听乐了。 他“ 呦”了一声?,“妙妙,你怎么还拿自个儿的反面例子,过来劝告我们呢。” “怎么了,这多合适啊,你们不能?掉以轻心,那边很危险的,我在网上查了,无人区还有高原狼群出没的。” 程屹笑道: “这边的狼都快被驯化了,成天只知道跟着游客的车捡蛋黄派吃,都快长得跟狗差不多了。” “那只是个例!” 祁妙语气认真:“大部分的高原狼都野性十足,战斗力非常强。” 她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还有,磕磕碰碰什么的,你们最好能?避免也?都避免掉,别跟我似的,摔断了腿,到现在都得在医院里躺着。” “没事儿,你再忍几天。” 程屹听出来了她话里的几分幽怨,宽慰道: “刘队说?了,再观察一下情?况,没什么危险的话,下个礼拜你就?能?出院了。” 祁妙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呀。” 云艳辉听着她打电话,接了一句,“出院后去我家住,正好我也?没人作伴。” “……那这多给你添麻烦啊。” “不麻烦,我给你请个护工,白天没事儿就?推着轮椅,带你在附近转转,省得闷在病房里,好好一个小姑娘都快给闷坏了。” 祁妙想了想,在家请个护工阿姨也?行。 反正她还有十亿存款,多到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对了,小谈。” 坐在一旁削水果的刘思甜也?出声?问道: “你之前电话里说?,在那边有了新?发现,是怎么回事儿?” 谈靳楚道:“我们在这家民宿后院,发现了四位嫌疑人留下的那辆车。” 在他们下飞机之前,高鲁木斯警方已经派出了两队刑警。 一队从无人区的东侧进?入一队,从西侧进?入。 而谈靳楚他们则是从西南一侧过来。 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抵达这家民宿,出示证件,向店老板和?员工们一询问,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些人还真见过四名嫌疑人的长相。 老板领着他们去往后院,一边回忆着: “我记性好着呢,就?是他们四个没错,五天前来的,把?车抵在了我这儿,还交了一把?押金,然后租了四辆摩托,骑着就?一路往北去了。” 谈靳楚钻进?那辆黑色suv里搜查了一番,下来后,拍了拍手,凝眉问道: “您有没有注意,他们身上携带了什么东西?” 老板敢把?民宿开在这种地方,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明白人。 他立马脸色微变,低声?道:“每人都背了个大背包,装了什么我不清楚,但看形状,似乎是有把?斧头……” 老板当时没有多想,毕竟无人区深处十分凶险,携带利器防猛禽近身也?无可非议。 跟谈靳楚他俩一同前来的,还有b市刑警支队的副队长。 他冷静分析了一下情?况,作出决定: “小谈,小程,咱们先吃饭吧,补充体?力,休整过后下午再继续出发。” 一行的几人纷纷赞同。 祁妙听到这里,又让刘思甜跟他们叮嘱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毕竟那边时间紧,任务重,耽搁不起。 前线的抓捕行动她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又故伎重施,在网上找来各种各样?的平安符图样?,抱着画板对着手机画了一下午,企图为他们远程做法。 人一旦有了正事儿,时间往往就?会过得很快。 画着画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六点,又该吃饭了。 但她还没等来送餐,刘警官的手机上却等来了一通电话。 “什么?” 她的表情?有些诧异,“你说?那个周明理,并非智商只有三岁?” “对!” 下午五点四十多,那位60多岁的周叔叔,陪着儿子来到了公安局的接待室。 夜里还在卧室被陈想吓哭的人,面对警察,一字一句地缓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听着像是常年未曾开口,语言功能?有些退化似的,吐字不太清晰。 但周明理的眼?神和?语气却异常坚定。 他说?:“……我要指认,陈爱民是十年前杀害他妻子的凶手,而他的儿子陈想,是帮凶。” 第55章 天下之大, 无奇不有。 一个在火场内中毒导致智商缺陷,当了?十四年“三岁小孩”的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恢复了?正常。 而且还能记得十年前的凶杀现场, 特地跑公安局来指认凶手。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7节 刘思?甜听?得备感新鲜, “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问:“那个?周明理, 他的心智突然间就健全了??” “刘姐,他不是突然间才心智健全的。” 电话里?同事的语气却有些严肃。 “这小子是硬生生装傻装了?十几年!” “哎哟,那这事儿可?就更稀罕了?。” 刘思?甜乐道:“他亲口交代的吗?” “对, 他自己亲口交代的。因?为连他爸爸都不知道他在装傻, 一个?六十多岁的人?, 听?完他儿子说?了?一大通话,比我们?这些警察还要震惊。” “确实值得震惊。” 云艳辉站在一旁 ,环抱双臂评价道: “毕竟把?儿子当三岁小孩照顾了?十几年, 都以为看不到恢复心智的希望了?,结果才发现他是个?好端端的正常人?。” 换位思?考一下, 真不知道是该气, 还是该笑了?。 “把?自己的亲爹都给蒙在鼓里?……”刘思?甜一时半会儿没琢磨明白, “他这么?干是图什么?呢?” “装傻的原因?,周明理自己也交代清楚了?, 不过?——” 同事手头上似乎在查什么?东西?,停顿了?两秒,“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越显清晰。 “他身上还牵扯到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案子,所以, 我们?目前得先进一步验证他供词的真实性。” 不同于?病床上祁妙的懵圈, 两位女警瞬间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云艳辉拧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说?, 那个?周明理身上,除了?陈爱民的操场埋尸案,还牵扯到了?其他的案子?” 刘思?甜也收敛起了?笑意,正要开口,就听?对方道: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刘姐,你要不先回单位一趟吧。” 他沉着声:“那件案子……跟五年前遇害身亡的马前辈有关。” “马前辈?” 刘思?甜脸色骤变,当即放下手中的保温杯,站起身来。 “好,我这就赶回去。” 云艳辉一听?到电话里?的那个?称呼,纵然困惑不解,却没有继续追问。 “没关系,刘姐,妙妙这边有我一个?人?看着就行。” 祁妙看看左,看看右,越发一头雾水。 她离得稍远,并不能听?清电话里?的内容,或许听?清了?也理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充其量只?能在一旁凑个?热闹。 见刘思?甜挂了?电话就要离开,她赶紧递上了?自己的画夹。 “刘警官,我把?在幻象中看到的场景都给画下来了?,你们?可?以用来验证一下,那个?装傻的人?,到底是不是陈爱民杀妻案的人?证。” - 但祁妙的画并没能派上用场。 因?为周明理并不需要比对凶杀案场景来辨别供词的真假,人?家自己就是带着充分的证据来的。 痕检科室内,两名刑警正对着一摞笔记本做字迹鉴定。 “……确定为同一个?人?的字迹,是用碳素中性笔写的,有轻微褪色,根据湿度、温度以及笔记本纸张的磨损程度来推断,这几篇日记书写的时间,应该就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 张茂林戴着手套又往后翻了?几页,“这上面的字儿看着都挺清晰的,跟刚写出来的也没什么?差别啊。” “仅凭肉眼?当然看不出来什么?。” 痕检科刑警解释:“碳素中性笔芯的油墨是由石墨构成的,而石墨本身就是自然界中最稳定的物质之一。再加上周明理的这些笔记本保存又比较好,没有受潮,字迹清晰是应该的。” 张茂林沉思?不语。 他翻开笔记本上的其中一页,开头首行,写着—— [2013年5月28日,大暴雨] 下面的几行字迹有些潦草,也有可?能是日记的主人?过?于?紧张,落笔连着好几个?错字,又慌忙涂成了?黑疙瘩。 张茂林只?能一字一句地仔细辨认,而日记的内容,却让人?越看越触目惊心: [杀人?了?,陈叔他杀人?了?!] …… “他提到的这个?陈叔,应该就是凶手陈爱民。” 同事已经查清楚了?周明理的基本情况,对张茂林道: “陈家和周家曾经都住在a市风平县南山镇的幸福里?胡同,周明理2011年元旦在火灾内中毒后智力受损,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治疗,周家2014年就搬到了?a市东城区。” “这是我们?在a市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内科查到的,周明理这些年的就诊记录。” 张茂林“嚯”了?一声,“演技可?真不赖,医生都看不出来他是在装傻。” 痕检科同事无奈一笑: “没办法,因?为他的确有过?脑神?经受损,医生当年也只?能给他开一些促进神?经恢复的药物,且不能保证可?以完全治愈,主要还得靠个?人?体质和康复性训练程度。” 张茂林目光扫过?旁边的几本笔记本,“那他写日记,就是一种康复训练方式吗?” “并不是。” 同事道:“周明理的笔录里?,解释了?他写日记的真正原因?。” - 两个?小时前,那位常年躲在父亲的羽翼下当巨婴的27岁男青年,独自面对警察做询问笔录时,还抑制不住地腿脚直哆嗦。 或许是装三岁小孩装得太久的缘故,周明理稍微说?点儿长句子都很费劲。 他磕磕巴巴道: “……十几年前,我爸听?医生说?,我还有一定的几率能恢复智力,他就把?我房间里?用过?的本子,全都给保留起来了?。” “他觉得,本子上的笔记能让我找回记忆,也可?以帮助我在重返校园后跟上功课。” 警察翻着手中的几张照片,问他: “我看你的日记本上,最早的那一篇,日期是2011年12月20号。” 警察抬起头,“所以,你是在这一天恢复记忆的吗?” 周明理表情局促,不自在地啃了?啃手指。 这是他长期伪装三岁孩子留下的小习惯。 他摇了?摇头,“……不是,其实我11月份的时候就智力正常了?……但我怕被医生还有我爸发现,一个?多月后,才敢偷偷在本子上写日记。” 坐在他对面的两位警察都感到无比困惑。 “恢复智力和记忆不是好事儿吗?你爸爸为你担心操劳那么?久,知道你正常了?,开心还来不及,你为什么?会害怕被他发现呢?” 周明理的动作和神?态仍然带着点儿低龄儿童的特点,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爸是陪我一起来的,你们?刚才也看见了?,他那表情,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警察被他说?得一愣。 仔细回想,那位六十多岁的老父亲,情绪很是激动,似悲似怒,看着自家儿子的眼?神?复杂到难以言喻。 手指戳着周明理的脑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叹气连连。 “爱之深,责之切,你爸爸他也是关心你。” “唉……” 周明理低下了?脑袋,“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就是害怕我爸,害怕他送我回学校,才决定装成傻子的。” “他那个?人?,一直望子成龙,对我要求很高。我好不容易才在火灾中捡了?条小命,都中毒变傻了?,就这样,他还指望着我康复后重返学校,考上重点高中呢。” “可?我真的不想读书,不想考试……” 听?到周明理的理由竟是如此幼稚而荒谬,两位警察都无语片刻,险些被气笑了?。 对于?一个?学生而言,通过?装装样子,逃避功课,也不算太过?难以理解的事情。 谁还没个?不想上课,就装感冒、发烧、肚子疼的时候呢? 但周明理一装就能装这么?久,警察们?还是不太相信,他只?有这一个?理由。 “就为了?不回学校读书考试?” 27岁的男青年盯着桌子怔愣了?几秒,缓缓道:“也不全是。” 他抬起眼?,目露哀伤。 看起来终于?是个?成年人?该有的神?情。 “……我妈在火灾中去世了?,恢复智力和记忆后,我一直无法面对现实……” 警察点点头,快速记录着。 这个?说?法好歹还像点样子,不算那么?没心没肺。 “不过?——” 陈警官察觉到了?矛盾之处,“你既然不想被你爸爸发现自己恢复了?心智,又为什么?会往本子上写日记呢?不怕露馅吗?” 一个?抵触学习抵触到不惜装傻子的人?,居然会有写日记的习惯? 他扬了?扬手里?的照片,上面拍的全是日记本上的内容。 但周明理给出的理由又挺符合逻辑。 “因?为我只?想装傻子,但不能真的成为傻子。” 他眉宇中透着些许烦闷,解释道: “我爸给我买了?一大堆三岁儿童才看的启蒙书籍,还有很多益智玩具……要只?是待在家里?也就算了?,关键他还让我去跟另一条胡同里?的几个?小孩玩儿,天天堆沙子、过?家家。”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8节 “我当时就觉得,如果一直那么?下去的话,迟早得成为一个?真傻子。而且那些小孩子特招人?烦,我又不能跟别人?抱怨,就只?能通过?写日记来纾解纾解心情了?。” 这个?理由还跟他日记上的内容对应上了?。 周明理抱来的一摞笔记本上,按日期查看,第一篇写的就是—— 另一条胡同里?的小孩子们?,背着大人?偷偷喊他傻子,欺负他,排挤他,让他趴地上,把?他当马骑的琐事儿。 “即使是三岁的孩子,也有表达情绪的能力。” 警察道:“你不愿意跟那群小孩子玩儿,应该是可?以向你爸提出拒绝的吧?” “我不能拒绝啊。” 周明理眨眨眼?:“我还得学习他们?的言行举止呢,这样才能演得像,像到医生都看不出来我恢复了?智力,就更不用说?我爸了?。” 陈警官沉默一秒,点评道:“那你可?真是够忍辱负重的。” “我也觉得。” “但是,你就没考虑过?你爸爸的感受吗?” 周明理给出的回答让人?意想不到,“我考虑了?呀。” 他似乎有着一套偏激却能够自洽的逻辑。 “让我爸担心那么?久,是挺对不住他的……但装傻子也有装傻子的好处,最起码对他来说?,只?用养个?三岁的孩子就行了?,既省得为我的成绩犯愁,又不用攒钱给我留着买房买车,多划算。” 他的一席话让两位警察无言以对。 当今社会上,做孩子的,尤其是男孩子的,似乎把?父母的付出看作是理所当然。 连让他爸爸给他买房买车的这种事儿,都能说?的轻松自在、天经地义。 俩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便于?纠正他的三观,照常问了?几个?问题之后,逐渐开始切入重点。 “我们?看了?你2013年5月28日的这篇日记,但上面所写的有关陈爱民在家中毒杀妻子的经过?,还不算太过?详细。” 警察放下照片抬起头,“就比如,在胡同口遇到陈想的时间,你并没有写出来。” 他问:“时隔多年,麻烦你好好想一想,还能再回忆得起来一些细节吗?” - 其实,对于?那个?雨夜的记忆,周明理的印象之深刻,并没有比陈家父子以及祁妙逊色多少。 毕竟,那也是让他做了?将近10年噩梦的场景。 有时候一闭上眼?,就仿佛有铺天盖地的大雨点子当头砸来。 2013年5月28日那一天,周明理记得清清楚楚,是个?周末。 另一条胡同的小孩子们?不用上幼儿园,他本该和他们?一起玩儿的。 但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小孩儿会在那样的天气里?外出,除了?傻子。 周明理有时候想,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傻子。 否则,怎么?会独自蹲在暴雨里?,去埋一把?崭新的伞呢? 那把?伞,是他妈妈在网上给他买的伞。 火灾那天去姥姥家时下的单,两天后才送达他家附近的驿站。 而周明理,则是在中毒变傻两年后,逐渐恢复智力和记忆,才想起来这件事的。 给他买雨伞的妈妈去世了?。 他看着爸爸卧室里?的黑白照,伫立良久,大脑迟钝到无法思?考。 爸爸指着照片中的笑容温暖的女人?,耐心教给他: “明理,这是妈妈,你还认识吗?” 爸爸告诉他,妈妈不像他那么?幸运,没能逃得出来,最后丧生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他牙牙学语般跟着喊了?一句:“……妈妈。” 三岁的孩子记不得火灾里?发生的细节,可?十几岁的周明理记得。 他妈妈是名音乐老师,一年四季都会穿着漂亮的裙子去给学生上课。 那么?爱漂亮、爱干净的一个?人?,为了?救自己,义无反顾地闯进了?火光冲天的楼梯间。 当时的他倒在地上,亲眼?看着妈妈白皙的皮肤蹭上了?灰,柔顺光泽的长发被火燎得卷曲枯燥。 纤细的胳膊搂起一百斤重的大男生,拼尽全力将他推下楼梯,滚落到消防员够得到的地方。 而她却体力不支,倒在堵满杂物和电线的拐角。 危楼摇摇欲坠,可?燃气体大量泄漏,唯恐后续发生爆炸,消防员权衡之下,带着昏迷不醒的周明理迅速撤出。 妈妈不是不幸运,她只?是把?好运气全部?转给了?自己。 周明理在恢复记忆的一个?月里?,每个?晚上都会忍不住流泪。 可?慢慢的,他发现,妈妈的离世,并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 火灾过?后,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个?不能自理的“三岁小孩”了?。 曾经有妈妈纵容溺爱他,让他可?以当个?巨婴,而他中毒变傻后,对他要求极高的父亲,也只?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周明理直接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生活,真的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巨婴。 不用读书,不用考试,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他上幼儿园以来,就再没有这么?舒坦过?。 周明理打算好了?,要一直装傻下去! 这个?决定,还被他写在了?日记本中的第二页上。 周明理心想,不能告诉医生和爸爸自己恢复了?,否则,他安逸的现状就会被打破。 况且,失去了?妈妈,他连自己的衣服洗好放在哪儿都找不着,还不知道得被爸爸骂成什么?样。 这一装,就从2011年的寒冬,装到了?2013年的炎夏。 天气多雨,爸爸独自做家务,收拾东西?、睹物思?人?的时候,无意间找出了?火灾那天妈妈买的雨伞。 而周明理就是在见到雨伞后,才彻底醒悟过?来的。 装傻的这两年,爸爸把?用旧的智能机留给了?他,让他看少儿启蒙科普片。 周明理自然不感兴趣,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拿着手机上网打游戏。 无意间,曾刷到过?这么?一句话—— “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他抱起雨伞跑出家门,跪在暴雨里?,放肆痛哭流涕,比他平日里?演的更像个?小孩子。 那一天,周明理决定在雨中埋葬一把?伞。 他双手在地上刨着坑,心里?很清醒地知道,一同埋葬的,还有自己的长这么?大以来的幼稚和愚蠢。 而17岁的陈想,就是在那时跑回来的。 对于?这个?住在胡同里?的哥哥,周明理很是羡慕。 从前羡慕他能言会道,是整条胡同里?人?人?称赞的机灵孩子。 现在则羡慕他,还有一个?关心他、照顾他的妈妈。 虽然周明理也不记得,陈想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他们?住的地方是小县城周边,跟农村接壤。 农村的中年妇女,通常是没有名字的。 她们?往往被叫做xx嫂,或者xx妈。 只?有自己的妈妈,喜欢管那个?终日操劳的女人?喊做“梅姐”。 周明理蹲在地上一边买伞,一边抬头看了?陈想一眼?。 他浑身被淋得湿透,估计到了?家里?,梅姨会给他熬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让他洗个?热水澡吧? 却不料,陈想打上了?这把?雨伞的主意。 当着一个?傻子的面,很多人?都会暴露自己丑陋的本性。 另一条胡同里?顽劣的孩子们?如此,被夸赞为一表人?才的陈想也不例外。 他不仅踢了?自己几脚,还抢走?了?妈妈买的伞。 周明理装傻装惯了?,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敢追上去。 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要跟医生和爸爸摊牌了?,何必再继续忍耐呢? 他还起了?个?坏心思?,从地上捡了?一把?小石子,准备砸进陈想家的院子里?,出出恶气。 周明理绕到了?他家院墙外,那里?栽着一棵歪脖子大榕树。 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掏出石子,正准备开砸,然后就亲眼?目睹—— 平日里?,为人?憨厚的陈叔陈爱民,正端着一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硬往梅姨的嘴里?灌。 周明理那时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陈想暴雨天站在外面,不往家里?进…… 他是在关门! 周明理被吓得够呛,身子趴在树干上,石子散落一地。 可?这么?点儿小动静,悉数被瓢泼大雨掩盖。 而一同被掩盖的,也有梅姨的呜咽声,以及院子里?泼洒出的农药,还有她口中呕出的血。 周明理就这么?躲在枝繁叶茂的榕树上,眼?睁睁地看着父子俩人?收拾农药瓶子,把?梅姨的尸体装进麻袋中…… 头顶“轰隆轰隆”地打着雷,像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周明理抱着树干,手脚酸麻不堪,还很他慌乱。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99节 雨天树下都容易被劈,更何况树上? 一个?没抱稳,他从树上摔了?下来。 - 审讯室里?,在医院病房中被逮捕的陈想,缓缓抬起了?头。 他平静道:“对,周明理摔下树后,被我跟我爸发现了?。” 张茂林冷着脸看向他,“可?周明理的笔录中说?,你们?俩当时都没有对他做什么?。” “那当然了?。” 陈想靠在椅子里?,原本熨烫妥帖的衬衣,现在显得有些皱皱巴巴。 他嗤笑一声:“那可?是周家的宝贝儿子,我们?能拿他怎么?着呢?” 事到如今,陈想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了?。 “是,我爸的确动了?杀心,但他也不是傻子,周明理如果出了?个?三长两短,周叔叔肯定会报警彻查下去。” 他妈妈江银梅就不一样了?。 普普通通农村妇女一个?,消失了?好几天才有人?问起。 陈爱民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她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邻居们?也就不提了?。 或许背后会嚼嚼他们?陈家的舌根,但陈想高考后就去读大学了?,反正也听?不着。 警察问了?些现场细节,陈想的回答都能跟周明理的笔录,以及祁妙的幻象一一对应上。 讯问的最后,又绕回了?父子俩人?的作案动机上来。 另一间审讯室内,杀害妻子江银梅的凶手陈爱民,再次被警察提审。 得知儿子被捕的消息后,他彻底被击溃了?心理防线,不再隐瞒。 “……我在工地干活,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新盖的三层小洋楼就是她的,我就想着,如果娶了?她,那人?跟房子也就成了?我的。” “娶她?你们?俩有过?感情经历吗?” 警察们?在调查走?访的时候,询问了?很多工地上的知情人?,可?并没有获取到这一信息。 陈想的审讯室内,年轻记者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还感情经历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不过?是中年男人?的意.淫罢了?。”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嘲讽道: “那个?新楼的女主人?见天气太热,好心好意给建筑工地上的员工们?买了?几箱冰棍儿,又因?为我爸是工头,就多给他塞了?瓶饮料……谁知道被他给惦记上了?。” “唉,我当年也是傻得够呛,居然还真被我爸给忽悠得信了?,也跟着异想天开,觉得只?要把?我妈给弄死,我就能多个?年轻漂亮的新妈,像周明理的妈妈一样,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 父子两人?倒是挺有默契,另一间审讯室内,陈爱民也提到了?这一点。 “不关我儿子的事儿,他就是被我忽悠的,横竖没杀人?,手上没沾血,你们?就把?他给放了?吧,他下周还要结婚呢……” “并不是只?有杀了?人?才算犯法。” 警察抬眼?看他,“你儿子陈想已经认了?罪,就别惦记着婚礼的事儿了?。” “你们?、你们?……” 陈爱民一听?还急了?,拍着桌子怒斥: “你们?当警察的还讲不讲道理啊?!” 他粗着脖子大声辩解道:“我儿子只?是因?为孝顺,才帮我瞒着杀人?的事儿,他有什么?罪?” “孝顺?” 警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冷声哼笑道: “那他怎么?只?孝顺你,不想着孝顺他亲妈呢?” 面对张茂林类似的质问,陈想则神?情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对,我是个?不孝子,何止是包庇我爸杀人?的罪,就连让他把?我妈的尸体埋在操场塑胶跑道底下,这主意都是我给出的呢。” 审讯室里?的警察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记者,心中默默道: 你不光是个?不孝子,你跟你爹都是社会败类。 陈想也不像他爹陈爱民那样情绪激动,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意味,把?该交代的细节一口气全给交代清楚了?。 那个?雨夜,父子俩人?发现周明理后,只?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归还了?伞,就把?人?赶回了?家。 随后,陈想让陈爱民将妈妈的尸体装进麻袋中,开车拉到施工的学校操场上,埋进塑胶跑道的大坑里?。 他则打开电视机,又跑到邻居家借胡椒面儿,装作父亲在家的样子。 还顺手处理了?农药瓶子——往邻居家的垃圾堆里?一扔,便神?不知鬼不觉。 “妈妈跟野男人?跑了?”的理由倒是陈爱民自己编的。 起初,陈想还觉得这说?辞有点拙劣,但后来发现,附近的邻居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帮忙维护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自尊心,而不是去担忧失踪的农村妇女的安危。 暴雨哗啦啦下了?几天,高考时才开始放晴。 陈想的心态和成绩并没有受到负面影响。 反而是,他为了?摆脱当下的环境,考试爆种,超长发挥,录取到了?a市最好的传媒大学。 一晃十年过?去,陈家父子的生活日渐平静,还颇有向好发展的趋势。 连有关江银梅的噩梦都没怎么?做过?了?。 直到,又是一年高考季—— 陈想听?同事说?,a市第一重点中学的高考动员大会上,好像有个?学生报了?案。 大会中止,两辆警车停在了?现场。 塑胶跑道隔了?十年再次被挖开,消失农妇的尸骨重见天日。 不对,不对,哪里?都不对…… 陈想坐在工位上,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埋在地底十年之久,他妈妈的血肉都已经被腐蚀殆尽,陈爱民灌下去的农药也检测不出痕迹。 可?他父亲在家中的作案过?程,为什么?还是被警察悉数掌握了?呢? 陈想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傻子周明理。 可?他依然是三岁的智商,跟着他爸搬家走?了?,不可?能跟a市第一重点高中有关,况且,他也不知道尸体被埋在了?哪里?。 而身为一名记者,陈想对事件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 他发现,自己父亲的这一起案子,以及后来的花添锦遇害案,似乎都跟一名女高中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跟随着考点学校的校长,他终于?见到了?神?秘少女的真面目—— 腿上打着石膏、眼?睛圆圆、表情呆愣的祁妙。 想到了?她,陈想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轻轻牵了?牵嘴角。 真丢人?啊,他自诩聪慧,却没料到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被她拙劣的演技骗得团团转。 陈想抬起头,看向了?张茂林。 “警察同志,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张茂林没给他好脸色,“陈大记者,这里?是审讯室,可?不是你做采访的地方。” 他笑笑,“之前为了?我爸的事儿,多有得罪,你们?大人?有大量……” “行了?,你问吧。” 张茂林倒想看看,这位舌灿莲花的记者,还能瞎白话出什么?来。 “你们?警方,跟那个?叫祁妙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陈想刚问出,下一秒,审讯室内四位警察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他脸上。 他无奈地摊开手,“算了?,那我还是不问了?吧。” 陈想脑子不笨,此时此刻便明白,祁妙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警察同志,那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儿吗?” 陈想仰天闭目,轻声道: “帮我转达她——演的不像,一点儿都不像。” “在我关上门后,我妈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悲伤。” - 医院vip病房。 祁妙听?完小云警官的转述,攥紧了?拳头,气不愤地砸在了?小桌板上。 “……人?渣。” 云艳辉帮她端来碗饭,“多亏了?我们?妙妙,父子俩人?渣都已经伏法了?。” 祁妙抬起头,“不是还有个?周明理吗?” 云艳辉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个?人?身上,还牵扯到的另一起案子,对吧?” “嗯。” 她点了?点头,然后掏出手机。 “小云警官,我在网上查了?,刘警官在电话里?提到的马前辈……是不是五年前,死在境外的马月君警官?” 云艳辉也点点头,“是。” 马月君,曾在a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工作,是一名技术科的侦查员。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0节 十三年前怀孕休假期间,在马路上救下了?一群孩子,自己被车撞断了?双腿,也失去了?自己肚中的宝宝。 是刘思?甜大四实习时,负责带她的前辈。 2018年10月,马月君前辈前往y省,通过?边境线,只?身到了?相邻的小国家,蒲干。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去那里?,只?知道,她在蒲干遭到了?穷凶极恶的歹徒报复,惨死异乡。 “这就是我能查到的所有内容,”祁妙问,“所以,这个?马前辈跟周明理,有什么?关系吗?” 云艳辉说?:“有关系,但这个?案子太复杂了?,刘姐他们?还在调查中。” “这样啊……” 祁妙收回好奇心,不打算再问下去。 “我现在了?解的也不多,但只?能告诉你一点——” 云艳辉缓缓道: “你小谈警官谈靳楚,他爷爷是我们?警界的泰斗人?物,于?2018年12月15日,在自己家中离世。” 祁妙听?得瞪大了?双眼?。 “法医鉴定结果是,谈老前辈的死因?,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身亡。” “自杀?” 小姑娘因?为情绪激动而声音发颤,“这样一位老前辈,怎么?会自杀呢?” “小谈和他的师姐沈法医,都有同样的怀疑,但他们?俩多次侦查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他人?的痕迹,而且,谈老前辈的手机中,还录下了?他自己服用安眠药的过?程。” “有没有可?能是坏人?逼着他这么?做的呢?” “我们?都这样想过?,可?5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证据。” 祁妙反应了?过?来,“那跟马前辈有什么?牵扯?” 云艳辉道: “谈老前辈的卧室中,发现了?一块儿方形金牌,我们?在上面,提取到了?马前辈的指纹。” 祁妙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周明理的笔录!他不是说?,下大暴雨那天,就决定不再装傻了?吗?可?为什么?目睹了?陈家父子的凶杀经过?后,既没有告诉父亲,也没有选择报警呢?” 云艳辉欣慰一笑。 “你刘警官他们?正在调查这一点,迫使周明理继续装傻下去的,绝对另有原因?。” 第56章 几个小时之前。 录口供的?周明理被?问到, 为什么目睹了凶杀案却没有报警时,他低下了头。 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几张被折得皱皱巴巴的?纸。 他展开来, 手指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坐在对面的?警察注意到, 周明理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眼神?飘忽乱瞥,双腿挪动?, 身子前倾,企图往他们那边靠拢。 这是一个人在紧张的?情况下,寻求安全感的?表现。 可他刚刚回?忆陈家父子俩杀害江银梅的?经过时, 尚且都能够保持镇定。 这就不免让两位警察产生了好奇, 当年还发生了什么事, 让如今坐在公?安局里的?周明礼还心有余悸? 他们俩的?视线都投向了那几张展开的?纸上。 写得满满当当的?炭笔黑字,首行还标注着日?期,纸张侧边有参差不齐的?痕迹。 这是从他日?记本上撕下来的?。 周明理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我?那天, 的?确是打算报警的?……” - 他当年虽然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好孩子,但也不至于包庇行凶杀人的?陈家父子。 只不过, 从大树上摔下来后, 被?那俩人给发现了。 做贼都会心虚, 更何况是杀人? 陈爱民手中拎着把?铁锹,眼神?慌张又凶狠, 似乎下一秒就要往人脑袋上拍去。 但他儿子陈想不愿多生出事端,将人拦住。 “哎,大傻个儿。” 陈想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得亏周明理惯会装傻, 他张嘴就哭: “……你、你抢我?的?伞, 我?要、我?要告诉我?爸爸……” 一边哭,还一边拾起洒落的?小石子, 孩子气地往陈想身上砸。 精湛的?演技,把?父子两人都给骗了过去。 陈想往旁边的?大树上撇了一眼,估计是觉得,这棵歪脖子榕树粗壮又高大,一个生活不能自?理、上厕所都得麻烦别人帮他提裤子的?巨婴,指定爬不上去。 就更不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他劝陈爱民抓紧时间处理现场,又把?抢来的?伞还给了周明理。 还专门?把?他送回?了家。 也就是这件小事儿,让周明理心里生出了几分犹豫。 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关门?堵住母亲生路,协助陈爱民作案的?人,却是整条胡同里,最讨大人们欢心的?五好少?年。 俗称“别人家的?孩子”。 连周明理那个要求严格的?父亲,见到陈想都会面露和蔼微笑。 感谢他把?自?家傻儿子送回?来,又关心他有没?有淋到雨,还恨不得留他在家里吃顿宵夜。 周明理平日?里本就嫉妒陈想,在那一时刻,更是产生了一种担忧。 担忧自?己不再装傻、主动?坦白后,爸爸会认为他是个撒谎成性、大逆不道的?坏孩子。 担忧自?己即使把?看到的?真相说?出来,胡同里的?人们也只会选择相信陈想。 于是乎,那天夜里,周明理把?本该告诉父亲和警察的?话,偷偷摸摸的?写进?了日?记本中。 或许是当巨婴当得太久,虽然不至于真的?变成傻子,但他也已经失去了主见。 接下来的?一周,周明理悄悄地关注着胡同深处,陈家父子俩的?动?态。 他们的?心理素质就强多了,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 不像自?己,因为目睹了一场凶杀案,就吓得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甚至还发起高烧,卧床大病了一场。 半夜呼吸滚烫,意识混沌时,周明理迷迷糊糊地梦见了坐在教室里,给班上的?孩子们弹电子琴的?女人。 他死于大火的?妈妈。 梦境如胶片般在他脑海里闪回?,可能是幡然醒悟后的?懊悔,也可能是压在心底的?四年,还有可能,是冥冥之中,妈妈给他的?指引…… 周明理在梦中记起了一个人,一个会相信他的?话,并?且能够把?坏蛋给抓起来的?人。 他悄悄地翻出妈妈的?遗物,在一本电话簿中,查到了这个人的?手机号码,以及她的?地址。 晚饭前,他撒谎去跟隔壁胡同的?孩子们玩捉迷藏,实际上打了辆出租车,去了个挺远的?地方。 那是县城边的?一栋自?建楼房,妈妈还在的?时候,曾带着他来过。 所以,周明理知道,楼房里着住的?是一位坐着轮椅的?女人。 姓冯,是位警察。 听说?她为了救马路上的?一群小孩子,自?己被?车撞断了腿,而且再也当不了妈妈,也当不了警察了。 她从市里回?到小县城养伤,英勇事迹很是轰动?。 周明理的?妈妈作为学校里的?音乐老师,带着自?己班上的?孩子们去看望冯警官。 他也跟着一同前去了。 还记得,那位女警半边脸上缠着纱布,但露出的?一双眼睛非常温柔和善。 没?有想象中的?警察那么严肃锐利,压根就不会让人产生畏惧心理。 以至于,周明理站在楼下,按响门?铃的?时候,还觉得会像他上回?来时那样,有个矮矮胖胖的?保姆阿姨来给他开门?,迎他进?去,给他拿橘子吃。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在那扇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蠢笨如周明理也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可能就此被?改变了。 因为门?内的?院子中,鲜血成泊,横尸遍地。 矮胖的?保姆阿姨的?手跟胳膊上,已然看不出肉色,被?染得通红。 围裙上也沾了大片血迹,顺着她微微起伏的?肚子向下流淌。 这些?血应该不是她的?,而是院子里地上那些?男人的?。 一具挨着一具,或躺或趴,还有的?栽在墙边。 姿势各不相同,但都被?砍断了手脚。 周明理只觉腿间一热,当场就吓尿了裤子。 整个人像只被?掐断脖颈的?猫,叫都叫不出一声来。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跟陈爱民院中杀人一样,在这十年中,频频出现在周明理的?梦里。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1节 那个曾笑眯眯地递给他剥好的?橘子,告诉他“别叫我?冯警官了,叫我?冯阿姨就好”的?温和女人,正自?己摇着轮椅,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 声音和记忆中相差无几,还是那么得和蔼亲切: “欸?这是哪个学校的?孩子放学了,怎么跑到了我?这儿来?” 相比之下,保姆阿姨说?的?话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清楚,您看,要不要把?他给一起处理掉?” 听到这里,周明理才回?过神?,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但双脚就跟灌了铅似的?,刚迈出去一步,就摔了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 矮胖的?保姆虽然长得像球形,但动?作却极其轻盈。 两三步就跳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像拎只小鸡崽子一样轻松,直接拎到了女人的?轮椅前。 女人歪了歪脑袋,打量着周明理的?脸,然后笑了一下。 “我?好像见过你,是吗?” “是的?是的?!” 周明理忙不迭地点着头,生怕晚承认一秒,就跟地上横尸们同一个下场。 他急得语无伦次,连哭带比划,颠三倒四地讲着三年前来她家中探望的?事。 “……你还说?,让我?喊你冯阿姨……” 女人似乎是回?忆起来了,很开心地弯了弯眼睛,扯动?了颊边狰狞的?疤痕。 “你的?妈妈,是教音乐的?,对吧?” 周明理又点起头,“对对对!” “把?他放下吧,这是个好孩子。” 女人的?话音一落,他脖颈后被?人揪住的?领子便松开了。 周明理如释重负一般趴在女人脚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极度的?恐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之下,他又低低呜咽起来。 他的?妈妈……好像在无形间,又救了自?己一次。 “哎!我?问你,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跑这来了?” 保姆阿姨拍了拍手上的?血,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自?然得就像是做完饭,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一般。 周明理很怕这个人,不敢有一丝隐瞒,连忙从当年的?那场火灾,一直讲到上周刚发生的?凶杀案。 “……我?来、我?来是找您报案的?。” 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话,轮椅上的?女人神?态中竟多了几分颓然和无力。 仿佛顷刻间就苍老了十几岁。 她缓缓开口,“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嗯。” 她愣了两秒,又问: “你的?邻居梅姨,也被?她丈夫和儿子杀害了?” “是的?。” 女人得到回?答后,良久没?有说?话。 保姆出声询问:“要不,我?先?把?那父子俩给处理了?” “算了。” 女人这才摆了摆手,道:“做无用功罢了,人死又不能复生。” “况且,”她摇着轮椅,转身,“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很重要……我?可能已经被?老师发现了,不能再节外?生枝。” 周明理趴地上哆嗦成一团,听到她这话,下意识抬了抬头。 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却说?出“被?老师发现”,着实有些?诡异。 可还没?顾得细想,就又听保姆道: “那这个人呢?” 粗短的?手指头指着他,“他都已经亲眼看见了,算不算是节外?生枝?” 周明理一瞬间汗如雨下,紧张到说?不出求饶的?话来,往地上一跪,就要给坐轮椅的?女人磕头。 却被?保姆呵止,“别搞这一套!” 他被?吓得六神?无主,彻底不知道如何是好。 装傻的?这两年,周明理整日?只看儿童动?画片,连稍微带点血腥的?警匪影视剧都很少?看。 此时此刻摊上这种荒唐事儿,连借鉴点经验都没?参照范本。 “我?……我?可以继续装傻……” 周明理趴在地上,鼻尖萦绕着院子里的?血腥味儿,痛哭呜咽道: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可以装没?来过,我?可以继续装傻!” “倒也是个好办法。” 女人回?过头,眼中有些?歉意,也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 只不过,当年的?周明理看不懂。 就听懂她说?: “那就装傻下去吧。” - “然后呢?” 面前的?警察急切道:“她们对你做了什么?总不能就那么放你走了?” “对啊。” 周明理缓缓抬起头,“她们没?对我?做什么,真的?就那样放我?走了。” 两名警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可置信的?问: “遇到了这种事儿,你居然还不知道报警?” “……我?被?吓破了胆,不敢报警……” “怎么着,怕报了警会遭到报复?” “……嗯。” “那你怎么不怕她们出尔反尔,再回?来杀你灭口啊?” “我?也怕过的?。” 周明理实话实说?道:“所以过完年,我?就假装病情加重,迫使我?爸带着我?搬家了。” 一搬就搬到了市里的?东城区。 离新家一千米处,就是一个派出所,24小时的?民警上班。 可这并?不能给他安全感。 搬家之后,他仍会时常做噩梦,不是梦到陈爱民,就是梦到那个坐轮椅的?女人。 亲身目睹两起凶杀案,十几岁的?周明理完全承受不住,不需要伪装,都逐渐开始精神?失常了。 接下来的?几年间,在他爸爸眼里,他不仅解释智力低下,还整天神?神?叨叨,说?些?不知所云的?胡话。 周明理抬起头,目光落在日?记本中撕下来的?那几页纸上,面对两位警察,平静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撒谎编故事?”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道:“说?实话,当初那几年,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他都会怀疑,那栋县城边的?自?建楼,那满院子的?死尸,以及那个坐轮椅的?女人…… 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半夜躲在被?窝里痛哭后,周明理也曾狠狠懊悔过。 懊悔自?己不该为了报案,孤身去找那个女人。 懊悔不该为了妈妈买的?伞,追着陈想爬到了大榕树上。 懊悔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装傻。 恍惚中,他又想起轮椅上女人的?话—— “那就装傻下去吧。” 无悲无喜,仿佛是在嘲讽着他的?愚蠢和自?私。 哈哈,多好笑。 周明理心想,他一开始,明明只是为了当个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巨婴。 逃避学习,逃避成长,逃避工作……逃避所有的?压力和责任。 可最后,却莫名牵扯上了两起命案,全都得一个人承受着。 真活该啊。 两位警察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认真地回?答他: “我?们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口供。” 又话音一转,盯着周明理道: “当然,如果你在口供中刻意作假的?话,我?们也很有可能会追究你的?责任。” 他眼神?凛冽,严肃而不容侵犯。 “毕竟,你口中那个坐着轮椅的?女人,曾任我?们a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是一名光荣的?刑警。在任八年来,期间勘查案件现场2000余个,制作勘验卷1000余份、影像卷2000余份,直接参与破获有影响的?案件500余起。”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2节 “孕期休假时,不惧危险,在失控的?货车下,拯救了6位儿童的?生命,是我?们刑警队乃至整个公?安界的?巾帼英雄!” “她的?名誉,绝对不容任何人构陷。” 周明理沉默着听完,坐在椅子上愣了好半晌。 最后才抬起头,问了一个问题。 “那位冯警官,五年前,是怎么死的??” - 刘思甜从医院回?到单位后,局里的?同事们正翻查着五年前,那起“1101”事件的?卷宗。 没?等她开口询问目前的?调查情况,张茂林给她递来了最新的?口供。 “这是根据周明理的?回?忆和描述,小韩画下来的?当时的?现场景象。” 他的?表情并?不轻松,沉声道: “如果他的?口供属实的?话,我?们怀疑,当年死在那个院子中,又被?处理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从境内逃到蒲干的?一伙毒犯。” 刘思甜听了愣在原地,“……冯姐是18年出境后才遇害的?,怎么会在13年的?时候,就跟杀害她的?毒犯扯上关系呢?” 可张茂林却反问道: “那18年的?时候,冯姐为什么要孤身前往蒲干呢?” 刘思甜回?答不上来。 因为冯姐10月底出境,而就在10月中旬的?时候,还刚刚答应了要来参加她的?婚礼。 “或许,冯姐的?遇害,并?不是什么意外?。” 张茂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刚从医院回?来,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先?去食堂。” “等等。” 刘思甜抬起头,“周明理跟冯姐的?这件事儿,小谈现在知不知道?” 谈靳楚的?爷爷,五年前服用安眠药自?杀,卧室中找到的?唯一物证,只有一块雕刻着诡异文字的?金牌。 偏偏,那上面出现了冯姐的?指纹。 而谈老前辈曾经给冯月君那批刑警们上过课,包括现任刑警队长刘敬天在内,大家都习惯于喊他一声——老师。 张茂林扫过周明理的?口供记录,抬起眼。 “小谈他现在,还不知道。” - 高鲁木斯无人区。 此时的?高原上夜色已深,谈靳楚骑着越野摩托载着程屹,头顶浩瀚星空,正迎着凌冽冷风,前往西北角的?一处藏民住宅。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分头搜寻,他们已经将这条路径上的?居民点排查的?差不多了。 高鲁木斯警方那边没?有什么收获,今夜即将跟他们a市和b市的?几名刑警汇合。 本来按照分配,最后一处藏民住宅,应该是由b市的?两位刑警搜查走访的?。 但那位同事晚上9点多的?时候,开始出现了高原反应。 眼见情况不对,他们的?副队长立即准备将人送往最近的?医院。 程屹主动?接手了这一任务。 谈靳楚没?说?什么,自?觉地佩戴好装备,骑上了这辆摩托车。 车后的?人正在对讲机里跟人交流。 不同于警车内的?车载无线对讲机,这种手持的?对讲机,一般只能保持10公?里内的?通讯。 谈靳楚骑得虽稳但快,目前已经要超出了这个距离。 程屹只能冲对讲机大声吼着: “啊?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哦哦哦,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我?们这边目前也没?什么状况……” 话还没?说?完,谈靳楚猛的?一个横刹,差点把?程屹手里的?对讲机给甩出去。 “嘘,”他冷声道,“关掉手电筒。” 程屹只是愣了两秒,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他将对讲机和手电筒都揣进?兜里,然后甩出了警棍。 而在光线熄灭之前,他也已经瞥见,几十米开外?,似乎有狼在徘徊不前。 而狼这种动?物,对血腥味儿极其敏感。 顷刻间,谈靳楚已经凭借自?己的?动?态视力,还有目前的?温度和风向,做出了最直觉性的?判断。 “11点钟方向,一百多米外?的?那间碉房。” 程屹点头,“看见了。” 谈靳楚提醒,“坐稳了。” 下一秒,他将油门?拧到底,冲着那个位置飞驰而去。 “你守后窗,我?直接从前门?进?。” 程屹道:“咱们还是一起从正门?……” “你关掉手电筒前,没?看到反光吗?” 谈靳楚说?:“那是摩托车的?车镜,四个嫌疑人,被?咱们俩给碰上了。” “明白了,我?守住后窗。” 藏式的?土砖墙碉房近在眼前,几头狼的?身影看得更清晰了。 它们依然在稍远出徘徊,不敢上前,却又不肯离去。 程屹现在想通了原因—— 离近之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直冲人面上,连高原呼啸的?大风都吹不散。 谈靳楚稳稳停住摩托车,程屹翻身跳下。 俩人曾在警校里就是师兄弟,不知道一起打过多少?场篮球赛,加入刑警队后,又不知道一起出了多少?次外?勤,默契程度不言而喻。 不需要谈靳楚安排,他迅速飞升冲往碉房的?一角。 这个位置不只是后窗,同时还可以守住西面的?小窗口。 而谈靳楚则抽出警棍,独自?冲向正门?。 这间碉房虽小,却有院子和外?墙。 他两步翻过高高的?墙体,稳稳落在院子之中。 但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就让他愣住了。 谈靳楚握着对讲机,“过来吧,不用守了,那四个人,已经全部都死了。” 说?完,便抬起头直直望向屋内的?人。 大门?敞开,全然不畏冷风。 屋中没?有大功率的?电灯,只有那人的?脚边,放了一盏小小的?夜灯。 光线很暗,难怪他俩在外?面时没?有发现。 谈靳楚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 院子中,四具男尸以及四颗割下的?头颅,便被?照得清清楚楚。 程屹也已经翻墙跳进?来了。 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眼睛微微眯起。 然后跟谈靳楚一样,也望向了屋子中央的?人。 只能看到背影和半边侧脸,是名女性。 穿着一件满是血垢的?藏式服装,旁边还卧着一只雪白干净、绑着蝴蝶结和珊瑚珠的?小羊羔。 女人跪在蒲团上,并?不在意身后闯入的?两位不速之客。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然后磕头。 一俯身,谈靳楚和程屹这才发现,女人拜的?,是一张主席像。 磕完头后,她才缓缓站起身。 迎着两名男警的?锐利视线,一步一步走来。 一开口,便是晦涩的?藏语。 程屹问:“……她说?的?是什么?” 谈靳楚听得懂,却又有些?不理解她的?话。 “她说?……自?己本来的?任务,只是毁掉他们的?电脑,没?打算杀人。” “但他们,不该抓她的?小羊。” 第57章 高鲁木斯这片地方美丽而壮阔, 进入夏季后,接连几日的夜雨,将天空冲刷得更为湛蓝。 尽管因为气候原因, 最近几晚都黑的比较早, 但受高原地区的海拔影响,雨过天晴后, 这里的老百姓,又成了全国最早看见日出的人。 谈靳楚和程屹他俩控制住碉房内的藏服女人,跟同事们一起勘察、处理完现场后, 终于得以脚踏晨光, 返回了高鲁木斯市公安局。 他们的任务中, 需要抓捕的四名嫌疑人已经变成了尸体,全部被拉走。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3节 这就意?味着?,b市的那起连环杀人碎尸案即将画上一个句点。 可作为专案组的成员, 谈靳楚和程屹并?没?有感到轻松。 因为他们带回来?的藏服女人,身上牵扯着?更为复杂而庞大的案件。 谈靳楚吃着?早饭, 太阳穴跳了跳, 让他无端产生了一丝惴惴不安的预感。 似乎, 有什么事……就快要浮出水面,掀起轩然?大波了。 程屹是跟他一起从食堂里出来?的, 脸上的表情也稍显沉重。 忙活了一整宿,到这会儿?都没?沾上枕头。 疲惫倒是其?次的,主要是,他之前交执法记录仪视频归档的时候, 还以为能尽快结案, 然?后去超市给妙妙买土特产,再飞回a市的。 现在看来?, 起码得多待上一天了。 可怜他留守家中的笨笨,原本预留了三天的青苹果?,被它一顿饭就给干掉了。 刚刚还冲着?宠物摄像头汪汪叫,对主人表达不满呢。 程屹收起手机,摸不着?自家爱犬,只?好先逗逗从现场抱回来?的小?羊解闷。 小?羊毛发干净柔顺,在阳光底下还泛着?润泽的珠光,羊角上、脖子上还系着?轻盈可爱的小?装饰品。 可见被它的主人养得极好。 不怕生,活泼又调皮好动。 吃完两根胡萝卜和一把白菜叶子,就高兴地在楼下的空地上撂撅子撒欢儿?。 食堂员工告诉他俩,这只?小?羊的品种是天峻藏羊,原远古盘羊驯化而来?。 员工是本地伙夫,普通话?里带着?浓浓的藏区口音,三句不离老本行地向他们介绍道: “……这种羊在宰杀后,要切成带骨头的大块儿?,马上入锅,用猛火炖煮,开锅后捞出来?就能吃,特别鲜美!” “是吗?那临走前,我可得找个馆子去尝尝。” 程屹捧场地哈哈笑了两声,蹲在台阶上,伸出胳膊,任由小?羊用脑袋顶着?他的手玩儿?。 他并?没?有告诉这位食堂员工—— 无人区深处的某间碉房内,四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因为喊了几声“小?羊肉串子”,想要把它逮来?吃,就被那个藏服女人砍了头。 程屹听不懂方言,所以昨夜在现场的时候,全程由会藏语的谈靳楚跟女人交涉,他只?负责拿着?执法记录仪拍摄。 初见之下,那个女人带给他俩的第一印象很是独特。 她不太像棒骨汤店的王老板。 虽然?同样都是手上犯过几条命的狠人,但王老板在h省长大,一张口就带着?喜庆又热情的东北口音。 武能拎起椅子给人脑袋开瓢,文能妙语连珠,将店里的顾客招待得妥帖周到。 眯缝的双眼里,时刻忽闪着?市侩和豪迈的江湖气息。 而这个女人,从性格特征,到身高体型,都跟王老板有着?很大的区别。 她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带有明显的少数民族特征。 眸子黑白分明,纯粹又漠然?。 裹了件厚实的藏袍,长得不算高,也不算壮。 但程屹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尤其?是经常进行体力劳作的女人。 一名普通的农妇,尚且能够反杀对她不轨的强.奸犯,更何况,生活在无人区这种“生命禁地”的女性? 她给程屹的感觉……其?实更像是一匹久居深山的独狼,浑身上下充满着?辽阔高原的天然?野性。 就仿佛,砍死四名嫌犯对她而言,不过是物竞天择的结果?。 因此,在面对镜头和两位警察时,女人没?有表现出杀人犯罪后的心虚,以及任何畏惧和紧张的情绪。 那张有着?高原红、肤色黑黝黝的脸上,神情格外?坦然?和轻松。 甚至还带着?些如释重负的欣慰,像是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他们的来?临一样。 没?有任何的抵抗,女人把胳膊伸了过来?,让谈靳楚给她戴上了手铐。 动作之熟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提前演练过。 而且不需要警察问什么,女人就主动开口交代了。 她直接承认,院子里的四名嫌犯,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杀掉的。 时间在6月13日,也就是五天前。 作案用的凶器是他们携带的一柄斧头,她给抢过来?用了。 动机是她养的小?羊从地窖里跑了出来?,被四个男看见了,他们一路东躲西?藏,吃泡面、吃速食吃腻了,想尝点儿?荤腥解解馋…… 碉房的正屋内,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袍子上擦干净血迹和污垢,伸出手抚摸着?小?羊的脊背。 然?后继续道: “它叫小?达娃,才一个多月大,只?吃过高鲁木斯土地上的草,还有我亲手种的蒜苗,它没?有做过任何的坏事,相比之下,那四个布扎更该死。” 谈靳楚知道,达娃是“皎洁的月亮”的意?思。 而“布扎”,在藏语里代表恶鬼。 他握着?警棍,眼神冷静。 “你凭什么认为,这四个人该死?就因为他们要杀你的小?羊?” “当然?不是。” 女人低下头,伸手掏进藏袍里。 这一举动让程屹也跟着?警戒起来?。 可女人最后只?是掏出了一只?银灰色的u盘,便递给了谈靳楚。 他戴上手套接过。 u盘看起来?普普通通,是市面上办公最常用的基本款。 “这里面是什么?” “是能给他们四个定罪的东西?。” 女人又补充一句,“但加密过了,需要你们警察自己?破解开。” 给里面的文件加密? 程屹紧握着?执法记录仪,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是面前的女人能够独自做到的。 于是他问道:“这u盘你哪儿?来?的?” “我买的。” 她脱口答出了一个超市的名字,有点儿?耳熟。 谈靳楚给他提示,“咱们昨天中午吃饭时,牦牛肉馆旁边的那家便利店。” “对。” 女人很开心地笑了笑,抚摸着?手边的羊羔,“小?达娃的铃铛和蝴蝶结也是在那家店里买的,戴着?很适合。” 谈靳楚垂眸看向小?羊,它依偎在主人身旁,温顺可爱,似乎一点儿?也不知道,五天前,主人为了它拿斧头砍死过四个人。 再抬起眼时,他接着?问下去: “u盘里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从他们带来?的电脑里下载的。” 女人转过身去,因为戴着?手铐的缘故,有些费劲地从一旁的木头柜子里拉出了一个破箱子。 程屹将镜头对准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些损坏了的电子产品零件。 谈靳楚的视线也扫了过去。 只?用一眼便看出,那是五部手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个行车记录仪的残骸。 应该是用斧头人为暴力损坏的。 “便利店老板的女儿?以前告诉过我怎么下载,我让她摸小?达娃,她就教给我如何使用电脑。” 女人还很认真地解释,“不过,这都是上个月的事了,她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的小?达娃也不知道,你们抓我就好,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程屹听完谈靳楚的翻译,却冷哼一声: “跟他们没?有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u盘里的文件是什么人整理好供你下载的?你的这些行为又是什么人指使你干的?” 女人只?能听懂简短的普通话?句子,面对程屹的三连问,她就有些茫然?了。 但她能感知到男警的语气和情绪,所以急忙摆了摆手。 “我没?有撒谎,在主席面前,我是不会撒谎的……” 这话?说的有些失去前后逻辑。 谈靳楚看向她身后墙上的主席像,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把程屹的三个问题用藏语又转述了一遍。 还多加了一句话?,“……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在主席的面前。” 女人怔愣了片刻,才摇摇头拒绝。 “我不能告诉你们,而且,答案已?经在u盘里了。” 不过,她还是多解释了几句: “……在我出手破坏他们的设备之前,这四个人就已?经把电脑和黑盒子给砸坏了。” “他们没?有发现我躲藏在地窖里,在我家杀了一个男大学生又分尸后,跑去了很远的地方抛尸,都是剧烈运动,消耗了不少体力,然?后就出现高原反应了,四个人全部变得很虚弱、很好杀。” “你们如果?经常杀人的话?,就会知道,这种情况下最适合动手……” 至于再问她其?他的问题,女人一概回应已?沉默,还旁若无人地转过身去,继续跪在了主席像的面前。 碉房内,谈靳楚和程屹就这么看着?她——戴着?手铐,虔诚地一个接一个磕头。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4节 一直等?到b市和高鲁木斯的同事们过来?,女人才从地上站起身。 临走之前,她提了一个请求: “我能把小?达娃带走吗?外?面都是狼群,它自己?没?办法活下去的。” “可以。” 谈靳楚应许了她,但也提了一个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戴着?手铐,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名字我忘记了,没?有撒谎。” 她真的记不清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如今的年龄。 印象中,自己?似乎经历过多地辗转,直到十几年前才被人安置在这间碉房中。 那些人是愿意?把名字和身世告诉她的,只?不过她不愿意?知道。 因为很多时候,知道的多了,也是一种痛苦,倒不如就这么无知下去。 他们也没?有强求,叮嘱她,西?屋的房间木板下有个地窖,可以躲避统计局的人口普查。 适应无人区恶劣的自然?条件后,她便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虽然?前些年也会有流窜的逃犯躲到这边来?,企图杀害她,抢她的房子,但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发展,警察们追踪的效率迅速提升,她的生活就更加平静了。 也正因此,女人对警察们极为尊敬。 她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由他们来?打破,也没?什么关?系。 跟着?身穿制服的男警走出家门?,她没?有回头,而是看了看夜空。 月亮很亮,星星也很亮。 入夏的几场夜雨之后,天要晴了。 这里是高鲁木斯,处于高原腹地,海拔4600米,空气稀薄,日照强烈。 强烈到只?用很短的时间,就给她晒出了满脸的高原红。 可现在,深吸一口雨后略带土腥味儿?的空气,她才恍然?有了一种终于得见天日的感觉。 “谢谢你们……” 她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一路找来?的警察,也谢谢十几年前解救她、安顿她的那些人。 更谢谢这片伟大的土地。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 在被带到市公安局后,那位皮肤白皙、眼神冷漠,给她戴上手铐的男警察,向他的同事们说道: “她应该不是藏区本地人,从长相上来?看,更像是y省那边的少数民族,泰族。” 程屹微微惊讶,“不是,这也能看出来??” 谈靳楚则平静抬头,“能,不光是我,高鲁木斯当地的同事们更能看出来?。” 藏区人民最了解自身的长相特征,几位同事跟着?点头附和: “的确不像藏民,长得有点像外?国人……” “那你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程屹还在问。 谈靳楚轻声道:“你忘了吗?我奶奶就生活在这边。” 一经提醒,程屹这才想起来?。 谈靳楚的奶奶,以及奶奶的父母,都是汉族人。 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是知青,在建国后来?到这片高原,奶奶在这里长大,于a市读完大学后,又返回了高鲁木斯。 这里,有奶奶在政府的帮助下,和她的同事们一起建立的好几所女校。 网上还能查询得到,这些学校以及校友的资料。 当然?,还有谈靳楚奶奶生平。 那位令人钦佩的女士,后来?丧生于一场□□之中。 以至于谈靳楚从记事起,就只?能从照片上见到自己?的奶奶。 而爷爷跟奶奶两地相隔的那些年里,始终支持着?妻子的事业,努力学习藏语,寄给妻子的信件里,全是一行行娴熟工整的藏文。 奶奶生前,夫妻二人距离几千公里。 奶奶死后,二人又是阴阳相隔。 谈老前辈在卧室吞安眠药前,视频里留下的几句话?,几乎也都是说给奶奶听的。 他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其?他刑警们听不懂,但自幼跟随爷爷学习这门?方言的谈靳楚听得懂。 那是用藏语表达的思念。 因为有了这一层情感上的牵连,可以说,这片土地也算是谈靳楚单方面的第二故乡。 他蹲在高原灿烂的阳光下,点开了手机相册。 里面有一张图片,不知被他看过多少遍。 方形的金牌,雕刻着?两个字符,不是藏文,但又有点儿?像藏文。 一左一右,像藏文中的“少”和“女”。 第58章 程屹跟谈靳楚搭档了这么久, 一瞥见自家同事那表情,就猜到了?他在看什么。 他自觉地没去打扰,继续蹲下跟小羊羔玩儿。 在食堂窗口买的苹果还剩一块儿没吃完, 程屹便递给了?它, 对于这种又甜又脆的水果,小羊羔跟笨笨一样, 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也没闲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然后去蹭谈靳楚的腿。 无忧无虑的样子, 看得?人?心情也轻快不少?。 谈靳楚从沉重?的记忆里回过神, 不再?琢磨那块来历不明的金牌, 俯下身?,点开相机给小羊羔拍了?一张照。 “它的主人?最记挂的就是它的安危了?。”他摸着小羊的脑袋,温声?道。 “等案子破了?, 我跟这边的同事商量商量,把它带回家养着呗。” 程屹还挺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动物?, “正好我们家的原住民笨笨是条牧羊犬, 专业对口, 它俩凑一起,平时我上班的时候, 也能互相有个?玩伴。” 谈靳楚赞同,“行,你到时候去走个?程序。” 小羊羔不知?道俩人?在聊什么,在台阶上开开心心地尥着蹶子, 跳上跳下。 它也就更不会?知?道, 待会?儿?过了?八点,自己的主人?就要?开始接受警察的讯问了?。 - 而与此同时, a市公安局里,张茂林、刘思甜他们连夜走访取证,整理周明理的几次笔录,调取当年“1101”事件的卷宗、勘验记录和尸检报告……等等。 一行人?加班加点忙活到上午十点,才开会?讨论出个?大概来。 冯前辈在蒲干的身?亡,从明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她出境后坐上一辆公交车,路途中遭遇歹徒拦劫,被?残忍杀害。 后来接到冯前辈难以拼凑完整的遗体,几位法医站在尸检解剖床前,默哀了?很久很久。 可现在结合周明理的笔录一分?析,只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首先,冯前辈坐着轮椅孤身?出镜,本?来就是当年的一个?未解之谜。 再?加上,卷宗中写的,她坐公交车前往的地方,是浦干的一个?著名犯罪园区。 那里不光汇集着黄.赌.毒,还有着数不胜数、骇人?听闻的电诈和器官买卖、军.火走私…… 总之,全世界各种各样的犯罪,在那里都有可能存在。 而这个?地方绕山建立,与中国一江之隔,距离y省某县城仅仅只有二十几公里。 在冯前辈遇害后的一个?月,y省某派出所接到了?几位逃回国内的公民报案,得?到宝贵的大量有价值情报后,中国警方顺藤摸瓜,一连查到了?几个?犯罪团伙,当即组织出动了?上千名刑警赶赴境外,成功捣毁犯罪窝点,营救了?被?困其中的本?国和多国公民。 会?议室里,即使是和冯月君有着师徒关系的刘思甜,带着强烈的主观情绪,都只能做出分?析: “……冯姐的死,应该不是意外遇害那么简单……” 连一辆园区附近的公交车都会?遭到歹徒的劫持,那里根本?就是罪犯们的王国。 普通人?进?去便再?无天日,不是被?打断手脚,就是被?铁链拴住。 怎么会?在冯月君死后,就有几位公民全须全尾的逃出来,报案时还说出了?园区内细致的卡点和布防呢? 刘思甜为他们感到万分?庆幸、为冯前辈感到哀恸的同时,只剩下深深的怀疑。 九点多的时候,周明理在医院刚做的检查,报告结果也已经出来了?,智力上和精神上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那听起来颇为离奇的供词,除了?自己的日记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佐证外,痕检科的同事夜里去往了?冯前辈住的自建楼。 用挖掘机挖开一层厚厚的水泥地,然后在下面用鲁米诺试剂,检测出了?大面积的血迹。 周明理笔录的真实性又增添了?好几成。 刘队跟冯月君共事多年,他其实也不希望这位生前有过丰厚功绩的女刑警,在去世后被?调查出,曾跟穷凶极恶的境外犯罪团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牵扯。 会?议上,刘敬天脸上尽显疲态,“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暂且先放在对冯月君院子中死者?的身?份查明上 。” 至于周明理作为人?证,已经帮助警方给陈爱民的操场埋尸案提供更为确实、充分?的证据,让他们终于能够结束侦查阶段,即将把起诉意见书连同案卷材料等一并?移送人?民检察院,进?入审查起诉阶段。 而陈想很快也要?和他的父亲一起,面临法律的审判。 可针对郊区外工厂留下电脑和那句话的神秘组织,刑警队的调查工作依旧没有取得?什么突破。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5节 拘留室里的那个?女人?身?上查不出更多的犯罪行为,跟妙妙的那次视频通话后,她的情绪和态度好像更加平静坦然了?。 直言愿意赔偿给医院和调味料供应商带来的一切损失,也愿意接受法院将会?做出的一切判决。 所以,在中午下班之前,a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人?并?不敢想象,困扰了?他们好几天的神秘组织,又主动暴露出了?新的踪迹。 而远在高鲁木斯的谈靳楚和程屹同样没有想到—— 他们亲自逮捕的藏服女人?,居然和a市拘留所那位给妙妙下菌菇粉的女嫌犯,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截止到目前,对于藏服女人?的审讯结果,高鲁木斯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三地的刑警们讨论总结出了?几点重?要?信息: 一:来自b市的那四位被?已经被?砍死的嫌疑人?,是被?人?刻意引导聚集在一起后,才合伙进?行作案的。 二:藏服女人?以及她背后的指使者?,对四位嫌疑人?的犯罪过程,以及从b市到高鲁木斯的精确行踪,完全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那四个?人?始终在他们的监控之中。 三:四位嫌疑人?和幕后指使者?之间,是通过某种隐秘的网络技术沟通和联系的。 至于究竟是何种特殊手段,刑警队技术科的同事们目前还上不能明确。 因为,藏服女人?诚实交代: 她此次的行动任务,就是要?毁掉四个?人?的电脑和里面安装的软件,避免被?警察追踪到他们在暗网中分?布的势力。 会?议开了?很久,当高鲁木斯和b市的同事们梳理信息后,认为派她损毁物?证的幕后指使者?,很有可能是一个?专门教唆他人?犯罪的变态团伙时,只有谈靳楚和程屹他们俩拧眉对视了?一眼,提出了?不同的想法。 谈靳楚当着一室刑警同事的面,冷静沉稳地开口: “幕后的那些人?,和四名被?砍死的嫌犯并?不是同伙,他们也并?非以教唆他人?犯罪为目的……” 直觉告诉他,那些人?,应该和他们队里抓捕的那个?女人?一样,属于同一个?神秘组织。 此言一出,高鲁木斯的同事们眼睛都亮了?亮。 “这么说来,你们那边已经有线索了??” 可程屹却冲他们摇了?摇头。 “没有,完全没有,这个?组织神龙不见尾,我们所拥有的线索,都是他们愿意展露给我们的东西。” 谈靳楚也道:“主要?我们现在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两个?女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支持并?案的条件不足。” 末了?他主动提出,“会?议结束后,我先写份记录和报告发给刘队,整合对接一下两边的信息,咱们再?做后续安排吧。” 写文件这种工作,他在刘敬天手底下干的太多太多了?,敲起键盘来可谓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程屹一顿午饭的功夫,谈靳楚已经改好格式发到了?刘队的邮箱里,还顺带吃完了?一通泡面。 当然,中午加班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高鲁木斯的技术科同事们也在争分?夺秒,努力破解藏服女人?交给他们的u盘文件。 程屹下楼去食堂前还凑过去搂了?一眼,可惜他打小没什么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压根就看不懂满屏的代码。 他这个?门外汉还觉得?,这玩意儿?好像没电影里拍的那么炫酷。 但那只u盘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两份加密文件,却把一众技术科人?员给累得?够呛。 几位刑警甚至摇人?请了?更有实力的外援,辛辛苦苦破解到下午两点,才将其中一份文件的密码程序给暴力破开。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不是预料中,四名嫌犯的作案记录。 而是—— 那个?藏服女人?的个?人?信息。 她于1983年出生在y省一个?临边县城,40岁,泰族人?。 父亲是y省民族大学的一名教授,母亲是泰族舞剧团的一名舞蹈演员。 而她自己,在2001年,考上了?a大。跟谈靳楚一样,都是能够进?入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 可她的人?生轨迹,却充满着旁人?无法想象的波折……2001年7月份,她还没收到通知?书,就在旅游期间失踪了?。 父母们报了?案,日夜奔波,还掏出积蓄,成立了?寻找被?拐卖儿?童的民间志愿组织,身?为普通人?,他们为了?寻找女儿?,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接下来的几年间,这个?公益机构又迎来了?许多失去子女的父母,以及热心群众的加入,力量逐渐庞大起来。 也因此触动了?拐卖团伙们的利益。 几名罪犯趁着女人?的父母前往乡间寻找线索的时候,对他们进?行恶意报复,杀害了?这对操劳到两鬓霜白的夫妇。 警察在找到他们的尸体时,两个?人?都还没有闭眼。 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拐到了?哪里。 也就更不知?道,原本?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进?入大学,开启充满光明新生活的小姑娘,被?人?贩子卖去了?东南沿海的一座深山中。 她纤细的脖子被?套上了?麻绳,拴在了?肮脏不堪的猪圈里。 被?虐待得?也快没了?人?样儿?,天天挨打,身?上的伤口出血流脓,招了?一群蚊虫。 把他买来的人?又不肯让她这样死去,因为他们还需要?让她生孩子、干农活儿?、喂养牲畜。 女人?是个?能考上顶尖大学的聪明姑娘,虽然生活在一个?幸福家庭里,从未遇到这般折磨,但深山魔鬼环绕,她还是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尝试着努力自救。 警方破解的文件中,记录着女人?的四次出逃。 细节到出逃的时间,方法,路线,以及—— 她是怎么被?那家人?抓回去,怎么被?村子里的其他村民发现并?逮住,怎么费劲千辛万苦瘸着腿、大着肚子跑到了?山下派出所,然后被?一名身?穿制服,却坏到骨子里的黑警给扭送回山上猪圈的。 让一众警察看得?心情复杂的是,这个?女人?最后得?以从那座吃人?的大山逃出,竟还是多亏了?神秘组织的帮助。 他们救了?这个?女人?,让她平安生下了?肚子里快要?7个?月的孩子,还给她提供了?一定的医疗条件和休养环境。 最让警察们无法理解的是,这个?组织给予了?女人?失去多年的东西——自由。 他们让她自由选择,生下的孩子怎么处理,未来又要?何去何从。 当然,组织也如实告诉女人?,她的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 身?心遭受长期折磨的女人?,在听到如此噩耗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精神支柱。 她走了?,也疯了?。 独自沿着长长的山路,顺着长长的河流,一个?人?走啊走。可从南到北,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再?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家。 后来的发展,并?没有出乎警察们的预料。 一个?疯疯癫癫、无依无靠的女人?,没有什么生存的能力。 那一年,全国人?民都在为即将举办的奥运会?开心着、憧憬着,首都的房价也自此开始飞速上涨。 女人?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在大桥底下找个?避风的角落,开始了?她短暂的流浪生活。 可就像食堂员工给穿着保暖花衣服的小羊羔喂胡萝卜,感慨“虽然它的主人?是个?流浪者?,可它却不是流浪的小羊”后,程屹回答他的那样: “在中国,只有男性流浪汉,没有女性流浪者?。” 因为女性,甚至没有机会?可以在街边流浪。 她们只会?被?人?带到家里关起来生孩子,或者?,就这么躺在街边,莫名其妙就被?脱光了?衣服,莫名其妙就大了?肚子,然后再?莫名其妙流了?产,最后莫名其妙失去了?生命。 女人?再?次惨遭毒手,在桥底下睡着的时候,被?一个?捡垃圾的男光棍给捡走了?。 还是那个?组织又救了?她。 在文件冷冰冰的文字描述中,书写者?似乎很有自知?之明,他连“救助”等偏正向的词语都没有使用过,大意只是说: 女人?神志不清,发疯拿刀砍死了?拾荒男,我们替她收拾了?烂摊子,处理了?犯罪现场,为了?不被?警方发现,只能把她送去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不过在警察们看来,这个?组织似乎又尊重?了?女人?的选择。 因为文件里面记录了?女人?说的一句疯话: “我见不到爸爸妈妈了?,我杀人?了?,我上不了?天堂……” 然后,这个?组织就把女人?安置在了?海拔很高、一个?抬手似乎就能触碰到蓝天的地方,高鲁木斯。 高原深处的无人?区号称“生命禁地”,但在这里,同时又有着无限的蓬勃生机。 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可以生存下去,那么,这个?女人?应该也可以。 虽然她在深山里的时候,身?上就落下了?顽固的病根,没个?十几年的时间压根养不好,但组织的财力深不可测,又慷慨大方,砸给了?她一大堆放眼全国都很是罕见的药物?和营养品。 光文件里附上的各种药品清单,一串串外文名称就让几位警察看得?咋舌不已。 组织里还觉得?,这个?女人?行动自如后总爱跑来跑去,他们就得?找来找去,怪麻烦的。 后来干脆就给她找了?点事儿?做,让她养羊。 羊这种动物?虽然性情温顺,但养起来也挺不容易。 既要?牵着它们找寻最丰美新鲜的草,又要?保护它们,不被?高原凶猛的野兽们吃掉。 也就在这个?时候,组织发现了?这个?女人?的一项天赋: 她提刀砍狼的动作麻利,又快又准又狠,是个?当杀手的好苗子。 关键她还无师自通,知?道在杀人?后怎么处理尸体和血的味道,防止引来狼群。 几年前,其中一个?从外地逃到无人?区的杀人?犯,就是被?她宰狼的时候顺手干掉的。 连组织给她留在地窖的□□都没用上。 杀完人?后,尸体剁碎了?随便往哪片碎石滩上一扔,天上的秃鹫很快就能吃得?一干二净。 实践出真知?,组织觉得?这处理法子还挺好使,引导b市的四名嫌疑人?杀害彭磊时,便给他们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要?不是高鲁木斯警方尽职尽责、日夜不休,估计最后留给他们的,就只是几颗被?啄剩下的头骨了?。 文件的书写者?还提到,女人?的精神状况和语言能力有所好转,是在五年前。 为了?养好羊,她要?去很远的地方找兽医给生病的羊诊断,还要?给发.情期的母羊配种,为小羊羔接生…… 有了?社会?活动,就有了?交流和沟通。 好在那些敢生活在无人?区腹地的人?,大多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他们或许会?过问女人?的身?世,但不会?一个?劲儿?地追究。 在这里,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好好活下去。 女人?在兽医老奶奶那里学会?了?藏语,抱着小羊羔去她那里打针的时候,还听她讲了?许多老一辈的事情。 讲70年前,金珠玛米们打败了?藏区的奴隶主,解救了?当地的老百姓,让他们过上了?新生活。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6节 女人?听多了?就跟着念念有词,称赞着救苦救难的菩萨兵,歌颂起当年来这里推翻农奴制的解放军,还弄了?张主席像回家,贴在墙上天天磕头跪拜。 组织见女人?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也想过告诉她,她的来历。 不过对她而言,自己从哪儿?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对养羊没什么帮助。 组织里的人?也懒得?过问她是否恢复了?记忆,反正给了?她选择。 不听就不听嘛,她不听,他们就不讲。 就像这一次的行动,女人?选择杀掉那四名凶犯,他们也不会?强加阻止。 或许,她已经想起了?自己的来处,而留在那间碉房,带着小羊羔等待警察,便是她最终选择的归处。 组织还是这个?态度,不一定能理解,但一定会?尊重?。 而女人?并?不知?道,给她布置任务的组织,交到她手中、叮嘱她留给警察的一只u盘里,记录了?她22年走来,他们所能了?解到的一切足迹。 u盘里,还附带了?一段画质很差的视频,也不清楚他们是从哪儿?找来的。 录像中,一对神情虽然有些憔悴,但头发尚且乌黑的中年夫妇,面对镜头落下了?眼泪。 那是一段广告中夹杂的寻人?启事: 夫妇手中拿着的录取通知?书是崭新的,刚被?邮政送到家里,印着a大的校徽,还有校长的寄语。 中年夫妇说,他们俩都姓玉,“玉”在他们泰族是大姓,他们失踪的女儿?也姓玉。 兜兜转转多年,晦暗的灰烬掸落,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如今又呈现在高鲁木斯警方的眼前。 这个?组织始终替女人?记得?她的名字。 玉不琢,不成器,她的父母带着无限的爱意,为女儿?取了?一个?很有寓意的名字。 ——叫玉时琢。 第59章 程屹自从在两岁那年, 对?“名字”这一词语有了概念后?,就总喜欢有意无意地关注别人的名字。 在他看来,名字是自己的, 可别人却用的最多、喊的最多。 同时, 名字也是别人给取的。 它往往寄托着取名字的父母或是亲人们,对?那个孩子的美好?祝愿。 就像他之前?接触过?的一位性格骄纵的大小?姐, 许如愿——许下的心愿,因为她的降世,所以如愿以偿。 又比如花添锦, “花”字本就是一个很美的姓氏, 锦上添花, 花上添锦……给她取名字的人,也一定很爱很爱这个女儿?。 而他在警校的里,第?一次跟谈靳楚组队打?球的时候, 也曾对?这个由三个姓氏组成?的名字,感到过?些?许好?奇。 程屹在饭桌上问起后?, 谈靳楚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谈”是他爷爷的姓, “靳”是妈妈的姓, “楚”是爸爸的姓。 “诶,那为什么?你爸爸姓楚?” 谈靳楚平静回答:“因为他随我奶奶姓。” 程屹那时才知道, 原来他的奶奶,就是高原上鼎鼎有名的楚校长。 回忆结束,他拿上纸和笔,跟着谈靳楚以及几?位b市的同事们一起上楼。 因为u盘里这份刚刚被破解出的文件, 他们又要开一个会议, 针对?有了姓名的藏服女人玉时琢,也针对?她背后?那个让人完全看不透的神秘组织。 一众刑警们集思广益, 恨不得拿着文件逐字逐句分析。 分析组织的人员构成?、资金来源、势力分布、作案动?机及情?况…… 半个多小?时过?去,会议室的众人无奈地发现,事情?真如程屹说的那样,目前?能够掌握的有关?这个组织的线索,仅仅只有他们愿意主动?暴露出的那么?多。 高鲁木斯的一位同事提议,与其根据这份文件展开调查,倒不如继续审讯藏服女人来的高效。 “她不愿意开口坦白也不要紧,咱们现在手?里有他父母的寻人启事录像,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用来唤醒她的记忆和未泯的良知。” “而且,从文件里提供的鉴定报告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咱们也先甭追究、她是否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杀的人,反正在审讯室里可以往这方面引导她,暗示她能减刑,甚至不用负刑事责任,劝她供出组织里其他成?员的情?况和下落……” 谈靳楚和程屹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听着其他同事激烈讨论?、出谋划策,俩人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被点名问起时,程屹才轻笑着回了一句: “审讯的活儿?我不在行,要不让我去负责调查工作吧。” 谈靳楚则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藏语只会最简单的那几?句,审讯玉时琢的任务,还是交给高鲁木斯的同事们看着办稳妥。 最先走出会议室的,也是他们俩a市的刑警。 程屹深深吸了一口高原上稀薄的空气,望向自家?同事: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程屹问。 谈靳楚垂着眼睫,看着脚下的楼梯道:“我打?算去育良山一趟。” “育良山?就那个玉时琢当初被拐卖去的地方?” “嗯。” 他眼神清明,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个组织对?玉时琢在深山里所有遭遇的了解程度,并不像是仅仅通过?什么?技术手?段就能够做到的,他们的人,应该在那座山里待过?、调查过?,或者说……” 谈靳楚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低垂的天际。 “他们,很有可能对?整座山里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但程屹在看到那份文件的时候,就已经用手?机查了一下育良山的百度百科。 这个原本贫穷落后?的深山老林,在最近的十年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搜索词条后?,映入眼帘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扶贫政策和助农项目。 连“育良山”这个名儿?都是在7年前?才改的——有位叫王玉良的扶贫干部操劳过?度,牺牲后?长眠于此处。 程屹看着手?机上经过?改建、焕然一新的新农村图片,不免有些?忧虑: “距离她当初被拐卖的时候都过?去十几?年了,现在去育良山,还能找得到线索吗?” 谈靳楚道:“不确定,但总得先试试吧?” 程屹没有什么?异议,只是问: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a市呢?” 再过?两天,就是一个对?谈靳楚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了。 6月23日,谈老前?辈的生辰。 老爷子吞安眠药前?,特地在留下的几?句遗言里叮嘱,他不想后?人给他过?忌日,一帮孩子对?着他的遗像哭哭啼啼掉眼泪的,太伤感了。 还是生日好?,拍着手?、唱着歌,能吃蛋糕,吹蜡烛,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老爷子在最后?的几?年身体不太好?,要严格控糖,不能吃他最爱的甜食。 所以,谈靳楚和沈芝兰在6月23日这一天,总会订个小?蛋糕,拎到爷爷的墓前?。 程屹提醒他,“你要是决定去育良山的话,到那一天恐怕就赶不回a市了。 “没关?系。” 谈靳楚说,“还有我姐在呢。” 听自家?同事这么?回答,程屹就没再劝他。 想必谈老前?辈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够体谅谈靳楚的这一做法。 程屹锤了锤酸痛的肩膀和后?颈,道: “咱们队里现在的案子处理起来还算顺利,妙妙住在医院有人看着,能吃能睡。其实吧,我自个儿?回去了,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做。” 他抻了抻腰杆,问:“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谈靳楚笑笑,“答应了妙妙给她捎土特产,小?程警官,你可不能食言啊。” 两人正说着,迎面碰上了技术科的一位同事。 程屹逮着人就问了句,“怎么?样了迪哥, u盘里的另一份加密文件破解开了吗?” 男警熬得灰头土脸,“还没呢,我这刚下来抽根烟,醒醒脑子。” “哎哟,辛苦了,辛苦了,那您接着忙吧!”程屹热情?地冲人挥着手?。 目送男警上楼,他才接着跟谈靳楚聊。 “那这第?二?份文件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是b市四名嫌疑人的犯罪记录了吧?” “可能吧。” 谈靳楚道:“这个组织里的人将四名嫌犯引到高鲁木斯,不就是为了把他们杀人分尸的罪行公之于众吗?” - 可他还是猜错了。 因为将四名嫌犯的罪行公之于众,并不需要借助他们警察之手?。 晚上十点,也就是m国nk市的上午九点。 号称“世界的十字路口”,当地最繁华的街区上,多栋大楼的广告屏同时放映起一段动?画短片。 随后?,便在世界多国的网络社交平台内,引发了大量的讨论?。 包括还没入睡的中国的网民,很多人都在吃瓜关?注。 短片的时长足有半个多小?时,却生生霸占了多个按秒来计算广告费的广场大屏。 大家?猜测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土豪,才会为了这段片子一掷千金。 紧接着,人们的关?注点就来到了短片本身的内容上。 将近40分钟的动?画,风格极其独特,让人看了过?目不忘。 它的画风明亮可爱,笔触细致柔和,给观众以美好?的视觉享受,可情?节却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7节 a市人民医院的vip病房里。 本想刷会儿?手?机就睡觉的祁妙,在点进热搜第?一词条、看完那段m国广场街头录制的视频后?,愣是直接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祁妙作为一个学画画的美术生,在看到视频的开头那几?秒,就立马察觉出了不对?劲。 首先,从专业角度来评价的话,这段动?画短片的制作水平无疑是非常高的。 而且这个动?画师的风格,和她在现实中崇拜的一位世界级日本大师很相似,都是清新治愈的色彩,场景梦幻到可以截图做屏保。 可作者却用如此温馨的画面,讲述了一个细品之下,非常猎奇、恐怖,带着浓浓邪典感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浩瀚银河中,漂浮着的四颗玫瑰种子。 音乐响起,画面切换,原来,这四颗玫瑰种子,是四位公主受到了诅咒,历经千辛,才努力化形而成?的。 第?一位公主来自强大繁荣的国家?,变成?玫瑰种子后?,也降落在了一颗璀璨耀眼的小?星球上。 这里的大树上,结的是亮晶晶的各色钻石,草地里,铺的是圆滚滚的金鹅卵石和银鹅卵石。 公主在安适优渥的环境中,种子慢慢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长成?了一株色泽鲜艳的玫瑰花。 在邪恶魔鬼的禁术里,公主需要跟一位勇敢的骑士定下契约,被他摘走,佩戴在胸口,用他心中的爱意滋养灌溉,才可以打?破诅咒,让玫瑰变回公主。 画面再转,和公主出身于同样富饶国家?的金发骑士,已经驾驶上飞船,准备出发了。 他有着宝石镶嵌的腰带,也有着利金锻造的锋利宝剑。 他目的地明确,直奔公主所在的小?星球,去寻找他的玫瑰。 但让金发骑士没想到的是,只因他在其它几?颗星球上流连了一会儿?,公主的星球就被一个低贱的平民给捷足先登了。 那个贱民用花言巧语博得了单纯公主的芳心,和她签订下契约,成?功摘下玫瑰佩戴在了胸口。 金发骑士提着剑,恨得咬牙切齿。 居然敢不等着他的到来? 这真是一株浪荡的玫瑰! 骑士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头发都由金色变为绿色了。 而在另一颗星球上,第?二?对?公主和骑士的故事,也同样没有迎来童话绘本里,那本应幸福快乐的结局。 第?二?位公主来自一个安定的王国,这里的子民们健康长寿,因为王国内,有一棵可以治愈疾病的神树,公主变成?种子后?,依然携带着神树赐予的魔法。 玫瑰花的附近,小?草不会枯萎,蟋蟀也充满活力。 一位骑士来到了这颗星球上,见到了这株公主变做的。 却不料,还没等骑士和她心意相通,真正签下契约,善良的公主就遭到了歹人的欺骗和迫害。 公主可以治愈身边的万物生灵,却治不好?自己被摧折的玫瑰花瓣。 看到这里,祁妙即使不敢相信,也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这段短片里的动?画角色,代表和对?应的都是什么?人了。 第?三对?出场的公主和骑士特征更是明显。 被诅咒之前?是海洋里的人鱼公主,变为玫瑰后?,赶往那颗星球的,是一位退伍骑士…… 这隐喻的,分明是擅长游泳的花添锦,以及觊觎她、骚扰过?她的劣迹退伍兵。 祁妙吓得立即喊来在医院陪她的云艳辉。 “小?云警官,你快来看!” 她递上手?机,“这段动?画短篇,原型好?像是b市的那起连环杀人碎尸案!” 云艳辉神色微变,坐到她床边,陪她一起接着往下看。 故事中,四位赶往星球的骑士们,都没能成?功营救被诅咒的公主。 四株玫瑰花,两株受到折损,还有两株更是直接枯萎了。 可这四位骑士却只认为,自己遭到了玫瑰的背叛。 在他们陷入极度愤怒时,动?画里出现了一位新的角色。 她带着斗篷和面具,进入了骑士们的梦里。 “你是谁?” 四位骑士不约而同地替祁妙问出了这个她想知道的问题。 面具之下,她回答: “你可以叫我巫婆,也可以叫我女巫。” “女巫?” 骑士如同见到鬼一样大为震惊,“女巫不是在中世纪的时候就被我们猎杀殆尽了吗?” 女巫听完哈哈大笑: “真是自负……女巫,是杀不完的。” 在这段动?画短片里,女巫神通广大。 她食指轻动?,就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 四位互不相识的骑士,也得以在梦网中相遇。 女巫的话充满了蛊惑力,她说:“既然公主在你们的眼里是脆弱易折的玫瑰,那你们何必对?玫瑰充满恨意呢?” “你们自诩勇猛无畏的骑士,手?中锋利的剑,就该去对?准同样有力的、敢和你们抢夺玫瑰的人……” 接下来,便是一场场血腥而残忍的杀戮,画风也变得极其惊悚。 祁妙捧着手?机,还为云艳辉指出了一个很专业的问题。 “小?云警官,这段动?画不只是在剧情?上让人不适……” 她在应用商城里下载了一个剪辑软件,将整段视频导进了软件中。 “有个视频剪辑的术语,叫做夹帧。” 祁妙向云艳辉解释:“就比如,在每秒24帧的电影里,出现几?帧与前?后?不连贯的画面。” 可惜这是在小?说世界里,如果是现实世界,她就会拿自己看过?的一部电影来举例。 那是一部美国的经典悬疑惊悚片,叫做《 fight club》(搏击俱乐部)。 电影中的男主角是位兼职的影片放映员,他在闲暇时喜欢搞些?恶趣味的创作——把色.情?片的限制级画面,剪辑到温馨的家?庭片中。 因为二?十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非常短暂,普通人用肉眼来看,其实是察觉不到的。 可人的“阈下知觉”却会帮助眼睛捕捉到它的出现。 就像电影中,影院里的观众大多对?男主角插入的几?帧画面无所察觉,但就是会有对?着电影屏幕莫名其妙哭了起来的小?女孩儿?。 祁妙想了想,没有把电影的名字讲出来,选择换一个更模糊的例子。 “我以前?在画室的时候,听老师讲过?,上个世纪国外有种潜意识投影公司,他们会在电影院里使用特殊的投影仪,每隔5秒钟将一则广告画面插入进电影里,投放到大屏幕上,像是吃爆米花或者喝可乐。而就是这短短的几?帧画面,在观众们并未察觉的情?况下,愣是帮助影院显著提高了爆米花和可乐的销售额。” 这是一种潜意识传播模式,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影响着人的思维和情?绪。 这段动?画短片之所以给人的观感诡异且不舒服,就是因为—— 祁妙用剪辑软件找出了插入的那十几?帧画面。 全是狰狞可怖的面部表情?。 夹杂着出现在了那八位有五官的男角色脸上。 现在这么?一看,作者给短片夹帧的这一行为,似乎照应了动?画的主题: 整个诅咒都是一场盛大的谎言,玫瑰公主在等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拯救她的骑士,而是觊觎她财富、美丽和善良的掠夺者。 云艳辉看完之后?,立马起身给队里打?去了电话。 必须要查这部动?画短片的作者、发布时间,还有投放到m国广告大屏上的幕后?之人! 祁妙坐在床上,仍低着头,仔细琢磨着动?画的细节。 用剪辑软件又拉了两遍,还真被她找到了点儿?新的东西。 那是在片尾的彩蛋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跟整部动?画的画风迥异,金色的底图,是幅笔触较为稚嫩的奇怪符号。 不是横平竖直的汉语方块字,从书写上看,更像是一种由字母组成?的表音文字——藏文。 她“咦”了一声,儿?时的记忆恍然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这不就是自己十岁那年,胡乱造的两个字嘛! 当时她从电视上了解到,藏族文化中有一种独具特色的绘画形式,叫做唐卡。 祁妙对?此很感兴趣,在手?机上找来了很多图片,打?算自学制作。 可她那会儿?绘画功底很差,连素描基础都不扎实,对?于技术要求很高的唐卡,则是依葫芦画瓢都画不像了。 更让她沮丧的是,她还尝试学习了一下藏族文字,30个辅音字母,4个元音字母,窝在卧室里学了一个礼拜,然后?发现……好?像也学不会。 但祁妙也没把买来的diy材料包给闲置浪费掉。 她往方形的不锈钢牌子上贴了张金箔,还要细毛笔描了俩符——根据藏文的表音体系结合汉字的表意体系,造了俩四不像的字。 还非得仿照古人那样,从右到左写。 左边一个“少”,右边一个“女”。 是她自己的名字,拆开的“妙”。 祁妙歪头看着看着,越发的困惑不解起来。 所以,她小?时候在现实世界里,用金箔贴的金灿灿的佛牌图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部诡异的动?画短片中呢? 她琢磨得出神,也就没注意到,刚刚打?完电话的云艳辉,此刻又走到了她身旁。 小?云警官俯身凑过?来看了一眼,下一秒,却大惊失色。 “这、这是……” 祁妙茫然地眨了眨眼,“小?云警官,难道你见过??”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8节 “我当然见过?。” 云艳辉浑身颤抖地接过?她的手?机。 “这是在谈老前?辈卧室里……发现的那块金牌!” 第60章 “等会儿等会儿, 你说这是什?么??” 祁妙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问了一句: “那块金牌上?面?,也有这两个符号吗?” 云艳辉斩钉截铁, 点头道:“有, 我?绝对不会记错。”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去翻相册, 然后点开了一张图片,递给祁妙看。 照片拍摄的物证袋里的方形金牌,应该是用货真价实的黄金制作的, 而不是她10岁那年往不锈钢方牌上?贴了张金箔就能比的。 但那上?面?的两个独特字符, 祁妙敢保证,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写得出来。 她现?在?已经彻底懵了,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好在?云艳辉看到短片彩蛋里的这一帧画面?后,便顾不上?再去关注她的神情。 “妙妙, 都快11点了,你赶紧睡觉吧。” 云艳辉揣上?车钥匙, 表情比她的更?严肃, “我?得立马回局里一趟。” 祁妙很能理解小云警官的行为, “好,你快去忙吧, 路上?小心。” 女警姐姐一走,病房里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祁妙躺在?床上?,又开始陷入无尽的迷茫和纠结之中。 迷茫的是, 她10岁那年随手?画的两个字符, 居然成了谈老?前辈自杀之谜的最大疑点,而且还跟制作动画短片的幕后人扯上?了关系。 纠结的则是, 她到底要不要把这一切,全部?告诉云艳辉、刘队,以及谈靳楚他们。 包括自己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也?包括—— 他们这些人所生活的世界,其实只是自己写的一本小说。 那这样的话,她要怎么?开口解释呢? 难道要跟谈靳楚说,你只是我?笔下的一个纸片人? 是我?这个垃圾作者,因?为想不出男主角从事公安事业的高大上?理由,打算干脆捏个美强惨人设。 于是就写了一个自杀身亡、留下不解谜团的警界泰斗爷爷,以此来成为男主角当刑警、追查凶手?的直接动力? 枉费谈靳楚调查了那么?久爷爷自杀的真相,他怎么?可能调查的清楚呢? 连自己这个小说作者都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自杀。 那压根就是她不过脑子,敷衍了事写出来的情节。 是她这本拙劣的小说里,填不上?的一个大坑。 祁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剧情要怎么?圆,也?就更?没?有想过,自己随手?一行文?字,就让谈警官失去了他最崇拜、最依赖的爷爷。 只是这么?一想,她的情绪就很崩溃。 赶紧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不敢再看屏幕上?自己给谈靳楚拍的、用来当屏保的那张照片。 但这种逃避行为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闭上?眼,脑子乱糟糟的,根本就睡不着觉。 腿上?有石膏限制着,还不能翻身,祁妙就更?烦躁了。 身体困到极致时,她才逐渐模糊了意识。 然后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做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梦到她刚穿进这部?小说里时,在?没?搞清楚情况的状态下,淋着暴雨,亲眼目睹陈爱民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下埋妻子尸体的画面?。 梦到可怜无辜的盼盼,被窗口飞出的一块砖头砸到,顶着满头满脸的鲜血,趴在?她床边喊她“姐姐”。 梦到坠入冰冷的湖水中,想要拼命往上?游的花添锦。 …… 她还梦到了没?当刑警之前的谈靳楚。 那个14岁就能考上?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那个在?自己笔下有着寡淡清秀的长相、性格冷漠孤傲的男主角。 他不注重服装的搭配,穿衣永远都是最简洁大方的黑白蓝灰。 瘦瘦高高的,在?球场上?能斩获mvp。 白白净净的,在?教室里能解出最深奥的竞赛题。 他会拥有很多的朋友,一起去吃饭,一起去操场。 也?会只身一人,安安静静地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穿过人声鼎沸的田径场,骑上?车,跑到爷爷的工作单位。 先在?同样孤傲、且脾气古怪的姐姐那里挨挨骂,然后再掏出法医书籍,对着人体模具独自琢磨学习…… 不知为何,祁妙又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相比常年见不到父母的谈靳楚,她则是一个幸运的小孩儿。 她妈妈是设计珠宝的,她爸爸是设计建筑的,各自拥有出名的作品,以及长期合作的机构。 俩人都是一年接一单,一单吃一年。 所以大部?分时间可以宅在?家里,对一出生就抓阄抓了根画笔的女儿指指点点。 祁妙跟他俩相比,可谓丝毫没?有艺术天份。 她的妈妈祁女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吭哧吭哧练了那么?久,居然连素描最基本的东西都画不好。 跟其他家庭一样,家长一辅导作业,那就是鸡飞狗跳。 一位珠宝设计师,一位建筑设计师,早早便功成名就的两个人,每次一指导祁妙画画,都会被气得吃不下饭。 后来干脆就给她扔到画室里,交给专业的老?师带着了。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祁妙的性格也?有点儿像她的爸爸妈妈。 多少带着点儿不着调的没?心没?肺。 祁妙的梦里,因?此还梦到了她小升初时的一段小插曲。 她跟爸爸闹矛盾了。 生日?愿望许了个“想让爸爸给她买辣妹裙、高跟鞋”,结果爸爸不答应。 她趴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口口声声指责爸爸: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在?一双童年就合脚的高跟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祁女士也?表示不懂,并对痛哭流涕的女儿进行了无情嘲笑?。 电视里播的是西游记,妈妈还问她: “哎,妙妙,要不你给我?讲讲,一顶合脑袋的紧箍咒,对于孙悟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爸爸刷完碗坐到沙发上?,也?跟着附和道: “来来来,再给我?也?讲讲,一座合身的五指山,对于孙悟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俩人的态度把祁妙给气坏了。 她硬气地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卧室,当着俩人的面?,重重关上?了门?。 并打算中午跟晚上?都不吃饭,以此来惩罚他们俩,让他们捶胸顿足、愧疚难当! 当然,这种实际上?属于“失权表现?”的一种无能行为,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俩人压根就没?在?家里做饭,开开心心跑到街上?下馆子撸串儿去了。 只能用昨天没?吃完的生日?蛋糕来充饥的祁妙,就更?加生气了。 她一连听了几首emo歌,带着无比深沉的心情,在?评论区发表: ——小时候喜欢彩色,现?在?长大了,喜欢黑色。 ——人心最怕,长久期盼换来失望的痛。 ——如果有天我?变坏了,善良不在?了,就别把我?往回拽了,更?别说你们爱了…… 呃……还有什?么?来着? 肚子里的存货背不出来了,她又打开自己写小说的笔记本,对着手?机上?刚看来的伤感语录,一字一句摘抄上?去: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啧啧啧,写的真好。 祁妙受此启发,灵机一动,往小说里又加了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子。 她叫祁妙,她在?生日?那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始终不被父母理解,也?不被世界理解。 于是乎,她孤身去往了一座孤岛,决定让生日?变做忌日?,让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哼,狠狠后悔去吧! 就这样,小说男主谈靳楚还没?查明?爷爷在?家中卧室自杀的真相,就迎来了新的案子—— 一个叫“祁妙”的小姑娘,在?孤岛上?身亡了。 然后,她的小说就写不下去了。 一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编。 二是因?为,妈妈在?暑假里,给她报了初中的数学辅导班。 [伟大的小说世界创世主,马上?就要去跟卑鄙的数学巨怪搏斗了,全文?完。]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09节 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烂尾啊。 祁妙笑?着笑?着,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开酸涩的眼,却发现?,自己的病床边,居然围坐着好几位警察。 云艳辉和刘思甜都回来了。 刘队不知道为什?么?也?坐在?一边,目露愁绪。 最让她不解的是,本该在?高鲁木斯执行任务的谈靳楚,此时此刻也?站在?她面?前。 眼下熬夜熬到青黑一片的年轻男警,就这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祁妙摸了摸脸,又低头瞅了瞅身上?的病号服,最后揉了揉眼。 “哎别,”他出声道,“你这眼睛刚哭肿过,不能揉。” 被她这么?一提醒,祁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枕头上?湿乎乎一大片,全是泪渍。 祁妙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仰起脸,问:“……谈警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事发突然,临时买的机票,没?来得及提前跟你说。” “没?关系。” 她摇了摇头,又问:“小程警官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没?,他要在?那边走个程序,再去给你买吃的。” “哦哦,这样啊。” 祁妙低下了头。 谈靳楚似乎有什?么?话打算对她说,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想了想,选择先咽了回去。 病房中的其他警察,也?都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祁妙不知道原因?,她这会儿也?不是很想问。 只是看向谈靳楚,声音轻轻的: “谈警官,我?想家了,能不能……带我?回去一趟?” - 云艳辉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谈靳楚。 两位女警还帮忙搭把手?,将折叠轮椅抬进了后备箱,又把左腿打着石膏的祁妙给抱到了副驾上?。 安顿好她这个伤员之后,他们挥了挥手?,准备坐上?另一辆车,赶回局里紧急开会。 步伐匆匆,神情沉重,像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情况。 但谈靳楚还是没?有对她说什?么?。 今天清晨的阳光,跟高考前他第二次送祁妙回家那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和煦,热烈明?亮。 “谈警官,”小姑娘偏过脑袋,关心道,“你是不是又很久没?休息了呀?” 谈靳楚握着方向盘,发动车子,拐过医院停车场,驶上?大道。 “夜里赶回a市的时候,在?飞机上?眯了几个钟头。” “哦哦。”祁妙点点头,攥着胸前的安全带,安静了下来。 这条路线开的更?熟了,一路畅通无阻,20分钟就到了祁妙的小区。 谈靳楚下车把轮椅组装好,放在?平稳的地面?上?,才把副驾的祁妙抱下来,推着她上?电梯回家。 “是换洗衣物没?带够吗?”他问。 “不是。” 她在?医院里,两套宽松的病号服替换着穿,压根就不缺什?么?。 之所以回来,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如果祁妙没?记错的话,10岁那年她亲手?做的那块贴了金箔、描了字符的词牌,应该就放在?父母卧室的柜子里。 那是妈妈原本用来放珠宝的展柜,结果被她鸠占鹊巢,里面?摆满了一件又一件拙劣的小作品。 两岁时用蜡笔画的涂鸦,五岁时蹲在?雨后的泥地里,亲手?捏的小王八,七岁时参加绘画比赛拿的第一块奖牌,尽管只是社区内举办的…… 爸爸给她按照年龄做好立牌,全部?都完好无损地收藏了起来。 他说,这些小玩意儿是妙妙成长的足迹。 ……虽然这足迹看起来走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 包括她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祁妙的十二岁生日?。 她最终也?没?有收到爸爸送的辣妹裙和高跟鞋,但在?第二天,家里多了一辆山地车,还有一套骑行装备。 妈妈告诉她,他们俩做父母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紧巴巴的束缚住身体。 他们希望,妙妙小朋友可以无拘无束的小猴子一样,去奔跑,去蹦跳。 去走更?远的路,去攀更?高的山。 …… 祁妙坐着轮椅,停在?了家中父母的卧室门?前。 她握上?门?把手?,心跳逐渐加速。 既想要迫不及待地走进去,看一看、摸一摸爸爸妈妈住的地方。 又有些担心害怕,因?为她在?写小说的时候,嫌原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情不够解气。 脑子一抽,干脆把“祁妙”写成了失去父母的孤儿,被一位低调的富豪老?奶奶收养。 她后悔又忐忑,不愿见到房门?打开后,空空如也?的卧室,连可供自己回忆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胳膊微微颤抖,她紧了紧,拧动把手?。 却发现?,这扇门?……她打不开。 无论怎么?用力去拧、去掰,都打不开。 爸爸妈妈卧室的门?是从来不会反锁的,为什?么?打不开呢? 祁妙鼻子发酸,泪眼朦胧,心中又急又怕,执拗地继续跟门?把手?较劲。 怎么?还是打不开……怎么?还是打不开? 视线一片模糊,她顾不上?擦脸颊的泪水,抬起胳膊“咣咣”砸门?。 “妙妙?妙妙你怎么?了?” 站在?她身后的谈靳楚连忙俯下身,攥住了她的手?腕,关切地问,“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你可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帮你解决。” “谈警官……” 祁妙攥住他的t恤衣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爸爸妈妈卧室的门?打不开了,这扇门?它打不开了……怎么?办,我?回不了家了……” 我?回不了家了。 我?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怎么?办啊…… “妙妙,你先冷静一下。” 谈靳楚的声音依然清泠泠的,字字回响在?她耳边。 他抽了几张纸巾,塞到祁妙手?里,让她自己擦眼泪。 然后走到门?前,也?握上?了门?把手?。 祁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看。 男警骨节分明?的手?拧了两下,还是没?拧开。 她积压许久的情绪,忽然间就彻底爆发了。 捂着脸,哑着嗓子哭出了声来。 谈靳楚只好赶紧蹲下来安抚她。 “没?事没?事,可能只是门?锁坏了而已,别着急,我?这就打电话找开锁的师傅过来……” “不是这样的。” 祁妙哭着打断了他的话。 “这扇门?没?办法打开了,这是这个世界对我?的惩罚……” 谈靳楚听得了皱眉头。 “惩罚?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咱们妙妙又没?做错什?么?。” 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冰雪开化后的春意融融。 祁妙埋着头,只觉得更?加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 “什?么??” 谈靳楚没?有听清。 小姑娘攥着湿哒哒的卫生纸,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她给笔下的角色赋予了伤痛和折磨,甚至寥寥数语就写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才是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 因?为想写一般能够跟主角团们对着干的大boss,所以这个世界里就有了那个手?眼通天、神秘莫测的组织。 因?为想写一位引起读者同情的花季少女,所以这个世界里,花添锦就死在?了浮萍湖中。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0节 …… 当年写小说的祁妙,受到她看过的很多影视作品的影响,下笔不自觉就带上?那些导演们的劣根性,充斥着恶臭的男凝之感。 总喜欢描写女性角色所遇到的苦难,描写她们遇到的侵害,却不懂得,要把镜头对准作恶的凶手?和歹徒。 祁妙简直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她真是太可恶了。 被灌毒药、被埋在?操场下的江银梅,是被自己写死的,盼盼、花添锦她们,也?是被自己写死的…… 她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着面?前人的眼睛道歉。 “谈警官,你爷爷也?是被我?害死的……”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我?真该死啊……” 谈靳楚看她哭得乱七八糟,还直冒鼻涕泡,一时间都不知道安慰她什?么?好。 他站起来,拉开祁妙的轮椅。 “把这扇门?打开就行了是吗?” 祁妙闻言,下意识抬起红肿的双眼。 谈靳楚长身玉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下一秒,他抬起腿,带着果断又凌冽的大力,一脚踹在?了这扇紧闭的卧室门?上?。 “哐——”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门?,直接被他踹开了。 屋内的景象,此时此刻终于得以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祁妙的眼前。 谈靳楚推着她的轮椅带她进去。 陌生的衣帽间,陌生的大床,陌生的窗帘…… 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很普通的卧室。 谈靳楚抿着唇,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 包括她为何情绪崩溃大哭,为何非得进这间卧室,又为何要说那些自责的话。 他只是顺着祁妙手?指的方向,推着她走到窗户边。 拉开窗帘,视野很开阔。 外面?阳光正好,树叶随风轻轻摇晃。 祁妙擦干眼泪,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向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谈靳楚都没?反应得过来。 “你刚刚问的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于是,祁妙又问了一遍。 她每次大哭过之后,声音就会哑,嗓子里像多了一只小唐老?鸭。 “……谈警官,能跟我?讲讲,你为什?么?会当刑警吗?” 她这个作者当年下笔前没?思索出原因?,现?在?亲自找男主角来问一问了。 谈靳楚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 “一开始,是为了查明?我?爷爷吞安眠药的真相。” “那后来呢?” “后来……”他自己轻轻笑?了一下,“应该就是热爱了吧?” 祁妙听完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角度。 “谈警官,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去当刑警,而是选择上?大学呢?” 谈靳楚比了个“耶”,在?她眼前晃了晃。 “原因?有两点。一,我?刚参加完高考那会儿,年龄还不够上?警校,只能先去大学报到,至于第二点……” 他那个时候,多少有点心高气傲。 觉得如今社会科技发达,电子摄像头遍布大街小巷,犯罪分子们几乎无处遁形。 没?准儿过个几年,还可能弄个行程码之类的东西,警察的抓捕工作就更?加轻而易举了。 不像自家爷爷年轻时的那个年代,警察们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 到了现?在?,哪儿还有什?么?疑难杂案悬而待解,等着他去动脑筋、施展拳脚啊? 他扯了扯嘴角,“这想法挺蠢的,是不是?” 祁妙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身后的人似乎缓缓叹了口气,很轻很轻。 “真当了刑警后,才明?白我?爷爷当年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宁愿这个世界不需要他。” 第61章 在这过去?的几年里, 时间虽然不足以冲淡至亲之死?给人带来的痛苦,但却能够让谈靳楚于日日夜夜的思念中,慢慢地接受了爷爷离世的现实。 现在的他, 已经可以?做到神色如常地跟别人提起爷爷的事。 “其实我当年报考a大金融专业的时候, 我爷爷特别支持。他说,我跟我姐没必要非得跟他走上一条道儿, 当刑警也没什么好的。” 谈靳楚低头笑笑,“想不到吧,我爷爷这个?刑警界的大拿, 心?里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祁妙仰头看着他, 用?认真倾听来回应他的讲述。 “他还跟我说, 他刚当上警察那会儿,局里压根就没有刑警这一警种,都是?统称为?民警。直到83年, 咱们国?家公安部专门设立刑事案件侦查局,97年, 才在会议上提出, 要健全覆盖社会面的刑警队。” 谈靳楚的印象里, 爷爷总是?很晚很晚才回到家中,还带着一身在犯罪现场沾染上的浓重血腥味儿。 这种味道很难闻, 又酸又臭又刺鼻,洗很久都洗不掉。 好在家里的俩小孩儿都是?胆子比天大,从来都不会害怕。 他俩会在爷爷走进浴室后,从各自的床上爬起来, 给爷爷热好饭菜。 爷孙三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 才能难得一起吃顿夜宵。 姐弟俩并?不饿,坐在饭桌前只是?为?了听爷爷讲故事。 当然, 爷爷不会给他们讲什么天真烂漫的童话,只会告诉孙子和孙女,今天出现场又破了什么案子,凶手采用?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作案手法。 他讲道,刑事警察这一警种的成立,就是?为?了打击刑事犯罪的。 小到偷窃、诈骗、抢劫,大到凶杀、反恐、缉毒…… 爷爷看着俩小孩儿写满纯真的眼神,感慨出自己的真心?话: “假如有一天,大太阳底下?的腌臜事儿全都一扫而空了,这片地界上,再也不需要我们刑警的存在了,那才叫好呢。” 沈芝兰那段时间辍学在家,第二天不需要早起,所以?在谈靳楚回房间睡觉后,她还能陪着爷爷刷锅洗碗,精神抖擞地缠着爷爷聊天讲案子。 “不需要刑警……那爷爷你不就失业了吗?” “失业了还可以?再找份新的工作呀。” 小沈芝兰眼睛亮了亮,顿觉十分好奇。 “世界上居然能有比刑警和法医更有意?思的工作?” “当然有啊。” 爷爷摩挲着磕了一个?小豁、都没舍得扔掉的印花碗,满目柔情: “老师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工作。” 沈芝兰听了有些失望,不以?为?然道:“站在教室里讲课怎么就有意?思了?” 她性格乖癖,不喜欢待在学校那种地方,一做就是?45分钟不能挪地儿,简直无聊至极。 “这个?问?题嘛……” 爷爷笑呵呵地说:“可以?让你们的奶奶来解答,她教了30多年的书,一定知道其中的乐趣。” “哦~” 沈芝兰明白了,嘻嘻笑道:“原来您是?想跟奶奶在一起工作呀!” 在自家孙女面前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老爷子坦然道: “对啊,爷爷这个?人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想当好咱们楚校长手底下?的一名教课老师。” 每天能和爱人一起在清晨时分,看着同一面五星红旗升起,听着同一间教室里的朗朗书声,陪伴着同一所校园里孩子们的茁壮成长…… 这就是?他这个?跟犯罪分子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刑警,所能够想到的、最?最?浪漫的事。 “……所以?,爷爷在我查完高考分数后就劝导我,没必要为?了考警校再干等两年了,去?a大看看吧,那里是?奶奶的母校,也是?他们俩当年相识的地方。” 然后,14岁的谈靳楚就填报了a大录取分数线最?高的专业,恰好,跟奶奶的教育学院在同一个?校区。 听他讲这些,祁妙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明……她才是?“谈靳楚”这个?角色的创造者,可自己,好像并?不了解他。 他不是?什么单薄的纸片人,更不是?什么冷冰冰的破案机器。 近距离接触之后,他仿佛就走下?了神坛。 他做不到在犯罪现场走上两圈,就能够抽丝剥茧、将凶手捉拿归案。 而是?会跟其他平平凡凡的刑警们一样,找线索、找证据……认认真真、不厌其烦地重复做好每一项机械又琐碎的工作。 他也做不到断绝七情六欲,永远冷静、冷漠、冷傲地去?分析问?题。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1节 反而会跟其他的孩子们一样,因为?得不到亲人的陪伴,感到委屈和无助。 会在学校里,听到有人对着邋里邋遢、喜欢捏条蛆虫研究的沈芝兰,喊她“没爹妈的野孩子”时,跑去?跟人打架。 会在家长会上挨批评,被?打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撑腰,他的爷爷却因为?去?外省缉凶来不了时,抿着唇一言不发,既不肯低头,也不肯掉一滴眼泪…… 祁妙紧紧握着轮椅扶手,心?中的自责和愧疚又添了几分。 她还记得,自己当年在塑造角色的时候,深受其他小说和动漫作品的影响。 认为?男主角一定要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世。 要么父母双亡,开局孤儿院。 要么父母从事神秘工作,长期不露面。 她选择了后者——因为?某部知名推理日漫中,那位连载多年、一直上小学一年级的男主角,就有一对定居国?外的父母。 祁妙小声地问?了一句: “……谈警官,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因为?自己那无心?添上的一笔设定,给你的生?活又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谈靳楚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一边上前两步,拉开窗户,让外面的微风吹进来,给封闭许久的卧室透透气。 一边平静地回答她:“他们俩工作特殊,都很忙,两三年都回不了一次家。” “那你会想他们吗?” 谈靳楚愣了一片刻,才轻轻笑了一下?: “当然会啊。” 他声音低低的,“但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我,我的父母并?非不顾及家庭,只不过,他们顾及的,是?更多人的家庭。” 其实,就连谈老爷子自己也不清楚,他的儿子跟儿媳具体从事的是?哪一个?项目的工作。 只能依稀了解到,俩人都是?很了不起的“镇国?重器”的工程师。 于是?乎,他会拉着谈靳楚看新闻联播。 那几年国?外战乱不断,电视机里,前线的战地记者播报着炮火中的断壁残垣,以?及,一些父母丧生?后,坐在废墟里哭喊的孩子们。 爷爷指着那令人沉痛的画面,道: “靳楚啊,你父母的工作,就是?在研究更厉害的飞机大炮,让咱们的国?家不会挨打,让咱们国?家的孩子们,可以?幸福快乐地长大,明白了吗?” 但能不能明白,跟会不会委屈,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相比于长辈们的伟大,谈靳楚的心?里总有一些自私的小情绪在作祟。 如果有的选,他更希望自己的家人都能够平平凡凡,同时也平平安安。 谈靳楚缓缓长出一口?气。 “好了,就不说我了。” 他手撑膝盖,微微俯身,“还是?说说你吧。” 对上祁妙那双红肿未消的眼,“刚刚为?什么哭?” 她的睫毛轻轻忽闪了一下?,转头望向陌生?的卧室,真假掺半地编了句谎话: “……因为?很久很久都没见到奶奶,我想她了。” “那要不要,现在就给奶奶打个?电话?”谈靳楚温声提议,“你家客厅的座机旁边有本电话簿,上面有她的私人号码。” 妙妙高考完骨折住院的时候,刘队就想让她跟奶奶打通电话来着,但小姑娘一问?三摇头,只说记不住老人家的手机号,后来也就作罢。 “我家客厅座机……”祁妙懵了几秒。 在现实世界里,她家客厅的确装了台座机。 起初是?妈妈为?了方便她给同学打电话,后来大家都用?电话手表联系,客厅的座机也就闲置起来了。 没想到,小说世界里连这一处都给“复制”了过来。 谈靳楚推着轮椅带她过去?,可翻开电话簿,祁妙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又后知后觉地惊觉。 ——这里纵使再像,却也不是?她的家。 而那位十几年前收养了她,留给她存款十亿银行卡,控股企业连年入选世界500强,如今退居幕后、不再任职的低调富豪老奶奶,也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祁妙将电话簿放回原处,收回了手,然后冲谈靳楚摇了摇头。 “谈警官,我还是?不打了吧。” “怎么了?” 她怕在陌生?的奶奶面前露怯,也怕在谈靳楚这个?敏锐的刑警面前露馅。 毕竟,自己还没想好要如何向他们坦白穿书的事儿,于是?只能继续搪塞道: “奶奶出国?旅游,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半球,哪个?地区,万一有时差,打扰到她休息就不好了。” 祁妙仰起头,露出一个?乖巧懂事的微笑,“我还是?等她回来吧。” 谈靳楚不动声色,垂眸看了她一眼,问?道: “除了她自己的手机号码,奶奶没有给你留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吗?就比如,委托了什么朋友或者是?助理之类的,在国?内照顾你?” “有啊。” 祁妙指了指电话簿,“后面还写了一大串儿,什么广场舞领舞王奶奶,什么鑫鑫超市卫生?纸打折的收银员赵大姨,好多好多a市的人脉呢,不过我都不太熟,至于助理什么的……” 她摊了摊手,老实巴交道: “谈警官,我也是?在被?你们彻查之后,才得知奶奶的真实身份的,就在半个?多月前,我还以?为?我家顶多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康水平呢,公司啊、助理啊什么的,我是?连想都不敢想。” 谈靳楚听完,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没有怀疑她的话。 祁妙刚刚松下?一口?气。 却见他直起腰,“那摄像头呢?”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客厅天花板的角落。 “在监控范围里跟她打招呼,她能不能看得到?” 祁妙也跟着望了过去?。 在家门口?和客厅中安装摄像头,并?不算什么值得奇怪的事,独居的小云警官家里也安了。 不过,她还是?盯着那个?小机器,沉默了好几秒,然后道: “……我家这个?,好像半个?多月前就坏了,哪根线有问?题,出不了画面,一直放着,也没着急修。” 如果她没记错,且小说世界里1:1复制还原的话。 谈靳楚盯着摄像头又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 目光一转,随后落在了座机旁的那本电话簿上。 他向祁妙征求意?见,“我能拍一下?上面的手机号吗?” 还解释道:“你的监护人归期不定,留个?号码,有急事的时候都能方便联系。” “能能能。” 祁妙对谈靳楚的话不疑有他,“你随便拍,随便拍嘛。” 等人拍完收起手机,她坐着轮椅,重新扫视了一遍客厅的上上下?下?,角角落落。 既然不是?爸爸妈妈生?活过的地方,那也算不上真正?的家了。 祁妙深吸一口?气,不想让自己再这么留恋下?去?。 “谈警官,我拿上一套画具就行了,麻烦你先送我回医院吧。” “好。” 谈靳楚推着轮椅,转身带她回了自己的卧室。 小姑娘的房间里乍一看不算整洁,但乱中有序。 她不用?费什么功夫便能找到要用?的美术工具,收拾好装进包里,很快就可以?出门了。 “没其他要带的了吗?” 祁妙摇摇头,“我在病房里住着用?不着太多东西,等出院要去?小云警官家的时候,再请她陪我回来一趟。” “行。” 谈靳楚推着她往外走,想了想,跟她商量: “这个?礼拜你小云警官家里有点事儿,要不在医院多住几天吧?” 对于住在哪里,祁妙其实觉得已经无所谓了。 “可以?呀,正?好孙艺涵护士姐姐过两天也要上班,我还能再见到她。” 轮椅“咕噜咕噜”进了电梯里。 祁妙看着他按下?一楼按键的手指,关节处被?蹭了块儿皮,现在结了层薄薄的疤。 她出声问?:“谈警官,你这是?在高鲁木斯那边受的伤吗?” 谈靳楚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找了半天,才蜷了蜷手指。 这算哪门子的受伤啊? 他弯起唇角,轻笑道: “是?啊,翻墙头时没注意?,被?玻璃碴子给刮了一下?,要不是?医治及时,再慢点儿可就自己愈合了。” 祁妙却依旧肃着脸,神色认真地抿起了唇,默然半晌。 出电梯的时候,冷不丁地说了声“对不起”。 “真不好意?思啊,谈警官,你连夜赶回来,自己的事儿都没顾得上处理,还得在这儿接送我……” 谈靳楚听了悠悠叹了口?气,冲她指了指副驾的座位。 “瞧见没,妙妙。” 他语气无奈道: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2节 “我待会儿还得把你这位病患给搀到车上,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见外下?去?的话,咱们俩得掰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祁妙避而不答。 只是?张开两手让他抱,小小声地道谢,“辛苦谈警官了。” 谈靳楚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避开打了石膏的伤腿,将人安置在座位上,自己再绕了一圈上车。 刚关上车门,手机里就收到一条信息。 队里发来的,催他尽快回单位一趟。 旁边的人好奇地凑过来脑袋,也要跟着瞅两眼。 谈靳楚知道她在期待什么,目视前方,启动了车子。 “坐好,不是?你小程警官发来的,别看了。” “哦哦。”祁妙这才低下?头去?系安全带。 然后又问?:“那他过两天能回来吗?” “具体时间不好说。” 谈靳楚打着方向盘,驶出小区大门。 “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话,那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但主要还得带上小羊,手续挺麻烦的。” 祁妙昨天就收到了小羊的照片,对着手机直呼好可爱,就盼着跟小羊一起玩儿呢。 谈靳楚了解她的心?思,“再等等吧,等他忙完之后,牵着笨笨一起,拖家带口?去?看你。” “那你呢?” 祁妙转过头看向他,“这几天你还会来医院吗?” “估计不太能抽开身,不过,云警官和刘警官都会去?陪你的。” 果然。 祁妙心?中一沉。 谈靳楚这次连夜赶回a市,绝对是?为?了那段出现在m国?时报广场大屏的动画短片。 以?及片尾夹杂的那帧画面——她自创的两个?字符。 此时此刻,怀里紧紧抱着画材包,祁妙咬着唇,陷入无比的纠结之中。 要不要坦白呢? 坦白了会对谈靳楚的调查有什么帮助? 大家会不会觉得自己满口?胡话发癔症,转头把她送到精神科去?? 祁妙的思绪如一团乱麻,车子遇上红灯后停下?,都没注意?到。 谈靳楚眉头轻皱,同样的,他也心?事重重。 指尖轻轻点了方向盘,缓缓开口?: “妙妙,下?个?月,我要再去?出趟外勤。” “啊?” 祁妙的脑子转得慢了半拍,“回高鲁木斯是?吗?” “不是?,这次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处理一个?新的案子。” “哦哦。” 祁妙对于要不要坦白的问?题,暂时还没纠结出个?答案来,这会儿只能顺着谈靳楚的话题,絮絮叨叨往下?接: “危不危险啊?条件恶劣吗?可别再像之前那样翻墙负伤了……” “不危险,条件也不恶劣。” 谈靳楚轻笑道:“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个?人间仙境,条件特好,完全算得上是?度假了。” 祁妙捧场地“哇”了一声,“是?去?哪里呀?” 他抬头看了一眼红绿灯倒计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 “你可能知道。” 谈靳楚顿了顿,“五月初不是?有款游戏要线下?内测吗,官网在报名的人里抽取了一百位幸运儿,特邀他们前往度假酒店,实机体验测试。” 祁妙倒还真没听说这事儿,“我上个?月还在专心?准备高考,没关注过那些消息,而且,我平时只玩国?产手游。” “怪不得。” 谈靳楚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继续道: “那个?游戏公司是?外国?的,他们和我要去?的地方,也是?外国?的。” “所以?,是?那个?度假酒店里有案子要处理吗?” “不是?度假酒店,而是?……度假酒店所在的那座岛。” “岛……你说什么?!” 祁妙坐在副驾上,身子猛地弹了一下?,如遭雷击。 她瞪大眼睛,震惊到近乎失声。 “一座岛?” 还是?国?外的岛,岛上出了案子,谈靳楚要过去?处理。 仅仅是?这几条信息量,就快要让祁妙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为?什么啊? 她面前的谈靳楚,近在咫尺的谈靳楚,不再只是?一段文字里的谈靳楚…… 为?什么又跟小说里的鬼扯剧情重合了呢? 身为?作者的祁妙本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绿灯亮起,眼看着又要变成红灯,前方长长的车流才终于肯缓缓挪动。 谈靳楚打起方向盘,拐弯。 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安琪岛,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祁妙魂不守舍地咽了口?唾沫。 听过。 不仅听过,就连这个?名字,都是?她亲自取的。 当年中二病十足,摘抄着小学生?黑化语录,创作着莫名其妙的故事情节。 因为?跟爸爸妈妈闹别扭,就把自己写进了小说里,还用?尽十二年的文学功底,想了个?肉麻又矫情的章节标题—— 天使陨落。 寓意?着小天使就要死?在孤岛了,所以?一拍脑袋,那座海岛就叫安琪岛。 什么玩意?儿啊都是?! 祁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谈靳楚到底为?什么要去?那座岛? 他握着方向盘,神色平静如常。 “具体要处理什么案子,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祁妙攥起拳头,手心?里汗津津的。 她努力平复下?来紊乱的气息和心?跳,“好,那我换个?问?题。” 一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看向谈靳楚的侧脸。 “那座岛上的案子是?跟高鲁木斯有关系,还是?跟那个?神秘组织有关系?或者说,跟那支动画短片有关系?再或者……是?跟我有关系?” 而让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谈靳楚只回答了四个?字—— “都有关系。” 脑子里“嗡——”地一声闷响。 祁妙好像模模糊糊地想通了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她声音飘忽道:“你去?了那座岛之后,什么时候能回来?” 谈靳楚自己也不能确定。 他甚至不敢保证,去?了之后,究竟还能不能回得来。 但当着小姑娘的面,他还是?弯起一个?笑容。 “下?个?月你的18岁生?日之前,我一定能赶得回来。” 要素真齐全啊,原来还有这个?被?自己写进小说结尾的日子。 祁妙闭了闭眼睛。 再次睁开时,眸底多了一抹坚定。 她道:“人民警察可得说话算数。” 谈靳楚道:“那是?当然。” - 将人送回医院病房好,他并?没有多做停留,局里又发来催促了。 谈靳楚转身跟小姑娘挥手再见。 从病房出来后,和煦的笑容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冷淡的神色。 他掏出手机,一边快步下?楼,一边给刘敬天打电话。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3节 “……对,已经送到了,我马上就回去?。” “……祁妙奶奶的身上绝对有问?题,我在她家里的时候检查过,门口?柜子里没有她的鞋子,卧室里也没有挂着她的衣物。” “……都找过了,茶几的水杯上只有妙妙的指纹,洗漱台边找到的几根长发,应该也都是?妙妙一个?人的。” “……老太太的生?活痕迹是?人为?擦除,我跟妙妙在小区的楼下?,碰到了上回走访过的一位住户,她还问?我们,妙妙的奶奶什么时候回来一起跳舞。” 谈靳楚坐进车里,准备结束通话: “刘队,动画短片的事儿我晚点回去?研究,现在的话,我得再去?妙妙的小区一趟。” 这位年轻刑警做出的决定,刘敬天也无法干涉。 他对着办公桌上的照片,缓缓叹了口?气。 那是?一张大合照,照片里有年轻个?十几岁的自己,也有没出车祸的女刑警冯月君。 合照最?中间的,是?他们第十八期特训营的老师,也是?谈靳楚的爷爷。 那个?让罪犯们闻风丧胆的知名神探,让警察们肃然起敬的谈老前辈,谈道光。 真像啊…… 刘敬天不禁有些感慨,到底是?爷孙俩,在某些方面上,简直是?一模一样。 正?沉浸在回忆里,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两声。 他拿起来一看,眉头微皱。 谈靳楚备用?机的号码,是?祁妙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小姑娘清脆的嗓音瞬间传入耳中: “刘队!我有十分要紧的事儿要跟您交代!”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呢。” 她语气严肃地强调,“谈警官在旁边吗?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能让他听到。” 刘敬天心?里“嚯”了一声。 这两人,都互相瞒着对方呢这是?。 “他不在,整理会议报告去?了,你放心?说。” “好。” 电话里,小姑娘也不准备搞什么弯弯绕绕的那一套,直接开门见山道: “五年前去?世的冯警官,应该是?那个?神秘组织里的人。” “……妙妙,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的存在就是?证据。” 她接下?来的话更是?语出惊人: “刘队,就连我自己,都很有可能是?那个?组织里的人!” 祁妙抱着画板,对着动画短片的那帧字符,一连画了好几遍。 越画越熟练,越画越笃定。 “刘队……” 她结结巴巴,声音听起紧张又煞有介事: “我、我……我没准儿还是?那个?组织的头儿呢……您别笑啊刘队,我很认真的!” “好好好,我不笑。” 刘敬天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了三张彩色的纸,看着上面出现的“祁妙”两个?字,神色很是?深沉。 可谈靳楚再三向他请求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妙妙,更不能把她牵扯到险境中来。 刘敬天自己其实也正?有此意?。 妙妙下?个?月才满十八岁,现在还是?个?孩子呢。 成年礼怎么也得无忧无虑地过。 “妙妙啊,你这又是?哪儿来的奇思妙想呀?” 他语气和蔼,“是?不是?上回他们给你饭里下?了点儿菌菇粉,让你产生?了这种猜测?” “不是?猜测。” 祁妙斩钉截铁,“这个?组织跟我有关,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跟我有关。” 刘队苦口?婆心?地劝导:“你多想了,妙妙,医生?不是?说了吗,让你多打打游戏,刷刷视频,放松心?情,不要焦虑紧张……” 小姑娘打断了他的话: “让我不要紧张,那你们在我病房外安排了两名公安特警,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敬天沉默一瞬。 祁妙道:“刘队,我又不傻,你们急急忙忙回局里开会,然后我这边就多了两位特警值守,若非事态严重,危险加剧,我一个?本该出院的人,哪儿值得你们搞出这种大排场来呢?” 看来,硬瞒是?瞒不过了。 刘敬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水。 “妙妙啊,这牵扯到我们的后续行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能理解吗?” 她哼了一声,“谈警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就听他的话吧……” “算了,我不找你们问?了。” 小姑娘突然间改口?道:“我自己想办法获取信息。” 她威胁起人来,也算得上是?一回,生?二回熟。 “刘队,您猜怎么着?谈警官送我回家的时候,趁着他去?洗手间,我还从冰箱里抓了把野菌子呢!” 祁妙坐在病床上,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企图诈一位刑警队长。 “唉,也不知道我这几口?菌菇吃下?去?,通灵后会看到什么场景……” 刘敬天把杯子顿在桌上,语气不觉严厉了几分: “妙妙,这可不能乱来啊,你通灵致幻的后遗症连医生?都说不准。” “那您就告诉我呗。” 祁妙立马提条件,“我只要知道目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新情况,好奇心?得到满足,就不会总惦记着吃菌菇了。” 刘队又气又乐地咬了咬牙,这小丫头片子,打算跟他这儿空手套白狼呢? “当然了,作为?交换,”祁妙狡黠道,“我也会告诉您一个?惊天大秘密。” “关于谈老前辈卧室里的神秘金牌,也关于……我跟那个?组织,到底有什么关系。” 足足半分钟的寂静之后。 电话那段,才再次传来刘队的哼笑声。 “好说好说。” 他又端起茶杯“呼噜”了一口?水。 “知道你小谈警官,为?什么要急着连夜赶回来吗?” “……因为?他也看到了那段动画短片,想要追查爷爷自杀的真相?” “看看,你这就低估他的耐性了吧。” 三言两语哄住小姑娘不乱吃东西后,刘队便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淡定模样。 他道:“你谈警官那个?人,五年的困扰都熬过来了,再急也不会急这一时。” “他之所以?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到底还是?为?了你。” 祁妙听得眉毛打结,喃喃复述:“为?了我?” “对。” 刘敬天翻着手边的三张纸,“高鲁木斯警方拿到的那支u盘,第二份加密文件也被?破解开了。” “里面有什么?” “两份邀请函,还有一份自书遗嘱。” 打印出来,就是?他手里的这三张纸。 蓝色的那张,邀请谈靳楚于7月2日登岛。 粉色的那张,邀请祁妙一同前往。 至于白色的那张—— 则是?祁妙的奶奶,留下?亲笔签名的自书遗嘱。 包括她的资产,也包括那座刚刚被?买下?使用?权的安琪岛。 “我的……奶奶?” 祁妙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个?人。 “是?的。” 刘敬天问?:“谈靳楚刚刚在你家里,不是?还拍了张电话簿的照片吗?” “……嗯。” “电话簿上的笔迹,跟遗嘱上的签名,完全一致。” - 而在祁妙跟刘队打电话的同时,谈靳楚也已经抵达了她家的小区。 他出示证件,要调取妙妙首次报案那天,也就是?6月3日的电梯内视频监控。 然后并?不算意?外地发现,那天的监控,已经被?删得一干二净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4节 监控室的物业当场吓得满头大汗,对着键盘一顿敲,这下?子可好,直接黑屏了。 谈靳楚冷哼一声,熟门熟路地走进那部电梯。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按下?楼层。 而是?从兜里掏出几张被?叠起的纸。 男警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 他冲着顶端角落里的摄像头,将纸张抖开—— 一共三张,一蓝,一粉,一白。 也就在此刻,随着他的动作,那台刚刚还故障中的摄像头,红光闪闪,竟然慢吞吞地左右转动了一下?。 最?后,精准地对着他的脸。 谈靳楚不躲也不闪,带着素来的冷傲,抬起头,眉眼凛然。 他知道,组织里的人在听在看。 于是?抽出那张白色的自书遗嘱,对折,撕碎,动作不急不缓。 语气也如此。 “祁女士,您好,要真是?思念孙女,就回国?来见她,不清不楚的资产,妙妙不需要。” 再抽出那张粉色的邀请函,也对折,撕碎。 “妙妙腿伤没好,不适合长途跋涉,她的十八岁生?日,就不去?岛上过了。” 最?后只留下?一张蓝色的邀请函。 是?祁妙的奶奶,以?及她背后的组织,专门写给他的。 谈靳楚冲摄像头亮了亮。 接着,口?中报出了一串六位数的警号。 这是?他的警号,也是?他入职后继承下?来的,爷爷当年的警号。 “a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谈靳楚。” “我替她做的决定,后果,也全部由我来替她承担。” 第62章 “不是, 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又拿什么替我去承担?” 医院病房里,祁妙攥着那三张纸,双眼?微红。 一旁的刘敬天坐在椅子上, 还跟那儿“咯吱咯吱”地旋着他?摔到变形的破保温杯。 “你先别激动啊妙妙。” 他?“呼噜”喝上一口热水, 问道: “这上面的内容,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 正是因为?看完了, 祁妙才会如此激动。 这哪是什么邀请,这压根就是赤.裸.裸的恐吓! 专门给她的那张邀请函,粉色的底图, 烫金花纹边框, 设计还挺简洁大方?。 上面写着: [亲爱的妙妙乖孙女?: 你好呀! 多日不见, 甚是思念,奶奶在安琪岛旅游时又想起了你。此岛风景优美,设施完备, 令人流连忘返。奶奶特意买下来赠予你,作为?你十八岁成年的礼物, 希望你能喜欢。 奶奶知你喜玩游戏, 又爱热闹, 便请了工作室专门为?你开发了一款,还有百名同好陪你一起试玩。 岛上已经布置完毕, 欢迎我?的妙妙乖孙女?光临! 开放时间:2023年7月2日 开放地点:安琪岛] 可将邀请函翻过来,背面的文?字却让人看得遍体?生寒—— 我?们希望能在7月2日,看到你如约而至,如若不然, 这一百位已经抵达岛上的中国玩家, 将会和这座安琪岛,一同毁灭。 至于那张蓝色的邀请函上, 写给谈清楚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用词冷漠无情,字里行?间威胁意味十足。 说什么想知道爷爷自杀的真相,就去岛上找他?们。 但不准携带枪支、子弹等等,密密麻麻列举一大片,种类详尽,堪比地铁违禁物品。 还不让其他?人跟着,只能独自乘专机前往,一旦被他?们发现警方?和军方?力量出?动,就会立即拉着岛上的一百多号人陪葬。 祁妙的眼?底映照着一片蓝色,睫毛都在一个?劲儿地发颤。 “既然看完了,那就先冷静一会儿吧。” 刘队拧上保温杯的盖子,平日尽是锐利精光的眼?睛里,这会儿也显出?几分愁绪。 “你谈警官,还有我?们这些人,在刚见到这三份文?件的时候,也不比你淡定到哪里去。” 他?叹道:“论理呢,他?瞒着你、私自替你做决定,的确是挺不应该的,怎么着也得先问问你,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见跟看法,你说是不是?” 祁妙咬着唇坐在床上,不说话?了。 征求她本?人? 可关键她本?人就是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真告诉了她这件事儿,面对这个?神秘莫测的组织,她又能有什么意见跟看法? 要放在前些天,没准儿还会被吓破胆,躲在家里哭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虽然现在来看,她也没多少长进?。 祁妙紧攥着三张纸,默默自我?反思了一下。 在刘队赶来医院,告知她一切实情,以及谈靳楚要独自登岛的打算后,她确实是不够理智了,只顾着生气和害怕。 生气的是谈靳楚瞒着她,要孤身一人去赴鸿门宴;害怕的是那个?组织格外危险,自己的生命再次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威胁。 两种情绪在一瞬间达到顶端,她那仅剩的脑容量,自然做不到去认认真真分析情况。 刘队的手机在进?了病房后就没消停过,一会儿就得“嗡嗡”两声。 他?放下保温杯,递给祁妙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身又出?去接电话?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她低下头。 阳光洒在洁白的床单被罩上,也洒在了手中的邀请函上。 视线一字一行?扫过去,她再度仔细地翻看了两遍。 ……越看,好像就越绝望了。 祁妙眨眨干涩的眼?睛,又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脖子。 愣神片刻,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个?替换菌菇粉的女?人。 她跟自己视频通话?时曾坦白过,他?们组织的势力,大多分布在国外。 “还真没骗人啊……”祁妙自言自语。 能派专机来接谈靳楚登岛,还能监测大陆警方?跟军方?的动向,甚至能一声令下,拉着岛上100多号人陪葬。 刘敬天再回到病房里时,就见床上的小姑娘丧眉搭眼?,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还声音飘忽地问道: “刘队,您说……那帮恐怖分子,难不成还准备炸岛啊?” “炸岛应该是做不到的。” 他?重新端起保温杯,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 “那座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太小,想要炸毁这种规模的岛,起码得用上核弹。” 全世界的拥核国家,10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也对哦。” 祁妙微微松了口气,“他?们要真有这种实力,也不会灰溜溜的待在国外,不敢来国内造次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松气的。 他?们没有核弹,但在岛上杀人放火,找地方?扔一些大威力的炸药起爆,破坏力也很是惊人。 刘队打电话?的功夫,她刚刚还在网上查询过资料。 那座安琪岛,地处中美洲的一个?小国家,背靠莫西珂游卡坦半岛,南邻中美洲海。 岛上有18洞的高尔夫球场,大型泳池和酒吧,还建设了足以容纳几百人的豪华酒店,三个?主题园区的游乐园,以及几万平方?英尺的俱乐部会所。 交通便利,有飞机跑道,也有深水码头,配齐了私人飞机和游轮。 “光是炸毁岛上的设施,也得糟蹋不少钱吧?” 刘队瞥过来一眼?,“怎么着,这会儿就心疼上了?” 祁妙摇了摇头,垂眸道: “哪能啊,我?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人,这座岛我?可要不起,也不想要。” 说着说着,便自嘲一笑: “实不相瞒,奶奶之前留下的银行?卡巨款,我?至今都一分没敢动过,这些天买东西花的钱,用的还是您局里颁给我?的奖金呢。” 面前的刑警队长状似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那遗嘱上边儿写的财产呢?你的奶奶可不光是送了座岛啊。”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5节 他?笑眯眯的,“咱们妙妙要摇身一变,成个?千金大小姐喽。” 祁妙撇了撇嘴,幽怨道: “刘队,银行?卡我?都已经交给你们调查了,遗嘱上提到的那些资产,更是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刘敬天当然不至于怀疑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前些天因为?她身上的特殊能力,公安局已经把人查了个?清清楚楚,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一目了然,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妙妙,我?们当然会相信你。”刘敬天出?声安慰道。 在他?眼?里,这孩子无辜的很。 就是太倒霉、太悲催了点儿,总是摊上奇事怪事。 ——好心收养自己的奶奶,突然一改慈祥面目,成了神秘恐怖组织的一份子。 这搁谁身上,短时间内也接受不了啊。 谈靳楚决定瞒着她,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刘敬天颇为?唏嘘: “你谈警官在电话?里跟我?说,你一看,就像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想让你知道,你的至亲之人,莫名跟那个?组织有牵扯。” 至亲之人吗? 祁妙紧盯着那张自书遗嘱,落款签名很是陌生。 她不由得有些庆幸。 得亏自己是穿书而来的,不然,还真得被“奶奶”打击到一蹶不振。 定了定心神,她抬起头: “刘队,我?奶奶的真实身份,目前调查得怎么样了?” 刘敬天笑了笑,实话?实说: “对你而言,可能是个?好消息,我?们局里的同事熬了一整宿,到现在都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对警方?而言,则是个?坏消息。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从祁妙的奶奶祁志芳身上入手调查,却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所以,我?亲自来医院找你,其实也是想向你了解了解,在你眼?里,你的奶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祁妙根本?回答不上来。 她写这个?人物的时候,只有一个?设定——超级有钱。 而穿书之后,连奶奶真人都没见过一面,又谈何?十几年相处的记忆呢? “我?不知道……”她低着头,小声道。 “我?在网上搜索过奶奶的名字,光是看百度百科的简介,都看得头晕目眩,那几天搜索的次数多了,大数据还会不停地给我?推送。” 刷个?短视频,随手一划,就是营销号用慷慨激昂的ai电子音,介绍着奶奶如何?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一路白手起家,打下商业帝国的名人励志鸡汤故事。 转头再一刷,还能看到很多奶奶曾经出?席过的大型活动和发布会现场视频。 “刘队,我?感觉她好陌生啊,这些年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谎言跟真心话?混着说出?,纵是刘敬天这位刑警队长,也不会敲出?端倪。 况且,他?还时刻关心着小姑娘的情绪。 “没事的妙妙。” 刘队起身站到她病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还有我?们在呢,没事的,没事的。” 刘敬天并不指望能从祁妙这里问出?点儿什么,包括她一开始在电话?里主动“自曝”的: ——她可能是组织的头儿。 刘敬天只当是小姑娘为?了获取消息,口不择言,拿来诈他?的胡话?罢了。 自个?儿都被人威胁着上岛了,谁家头目能窝囊成这幅德行?啊? 祁妙并不知道刘队心中所想,见他?没继续追问下去,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脸上还带着黯然神伤的表情,扯着纸巾抹了几把眼?泪,过了半晌儿才算翻篇。 她换了个?问题: “刘队,邀请函上提到的一百位游戏玩家呢?你们有没有对他?们进?行?调查?” “调查了。” 刘敬天缓缓背过手,面色微沉: “这些人……不用我?们查,都快把自己的信息全给发网上去了。抽中内测名额之后,就开始在社交平台上分享喜讯,晒邮件里的邀请函,还晒出?了收款信息。” 他?说着说着便冷哼一声: “一点儿隐私保护意识都没有,真不知道反诈宣传都宣传到哪儿去了!” 祁妙眼?睛一亮,“收款?可以追踪这笔钱是哪儿来的吗?” “哪儿来的?境外洗钱洗来的。” 刘敬天声音里听?出?了几分火气。 “前阵子咱们国家刚查出?几起电诈洗钱案,都抓了一大堆主播了,就这还不知道长记性。” 祁妙似懂非懂,她的确有在网上也看到过相关的新闻。 说的是境外电诈犯罪团伙,先把指定的金额转到国内中间人的银行?账户上,中间人再把这笔钱转到任务单上指定的账户。 他?们这些中间人,只需要收钱再转账,就能够收取相应的佣金,很多人为?了赚快钱,就会选择铤而走险。 甚至,他?们压根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风险。 刘队头疼不已,长长叹了一声: “又是蒲干的电诈团伙儿。” “……蒲干?” 祁妙一脸讶然,这是冯警官丧命的国家。 “是,那边的人,在五年前老实过一段时间,这两年又开始变本?加厉了。” 刘敬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底有几分伤感一闪而过。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关注那批游戏玩家,因为?,根据调查来看,他?们有极大可能性,是被那个?组织刻意挑选出?来的。” “啊?我?在网上搜到的消息,都说是随机抽取的一百位幸运玩家。” “你不觉得这个?人数很有问题吗?” “……一百?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重点不在一百这个?数量,而在人。数量是定死?的,人却是活的。” 刘队问:“你们班上有多少人?早操出?勤够数吗?” 祁妙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您的意思是说,会有很多玩家即使?抽到了名额,也不会选择上岛?” “那当然了。安琪岛可是在中美洲,要出?国,要提前十几天办理签证,要在岛上一待就是半个?月,哪儿有那么多人会去。” “但游戏官网上写了,被抽中的幸运儿,只要本?人到了岛上,就可以成为?这款游戏的股东,拥有股权……” 刘队哼笑,只问了一句: “要是你抽到了,你会去吗?” 祁妙:“……” 她摇了摇头。 不会去,谁知道所谓的股份是不是骗人的?反正已经收到游戏公司的打款了,小赚也是赚,见好就收呗。 所以,那个?组织是在广撒网。 收到邮件和邀请函的人,绝对不止一百位。 刘队说:“我?们目前掌握确切资料登岛人员,一共有93人。” 居然还有这么多? 祁妙微微惊讶。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还是刘队接下来的话?—— “在这些人当中,有曾经引导网暴,致使?高中女?生跳楼身亡的短视频博主,也有拍摄母亲私密照片和视频,上传到网站上的男大学生……” 刘敬天沉声道: “妙妙,那座岛上,很有可能即将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审判。” 第63章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吗? 又一次的故技重施, 像审判陈想、审判彭磊、审判高鲁木斯的四位嫌疑人那样,这个组织,企图对那些他?们认为有罪的人, 处以私刑。 他?们要?让93位美滋滋的“幸运儿”, 以一种?引人注目的方?式,轰轰烈烈地死在岛上。 “那谈警官为什么还要去?” 祁妙原本稍微平复下来的情绪, 此刻又剧烈波动起来。 她质问道?:“去了不是明?摆着他?送死吗?” 刘敬天拧紧了保温杯的盖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谈靳楚个人的行动,以及我们警方?的行动, 目前还有待讨论决定。” 这起案子, 已经不是a市的刑警们能够处理的了的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6节 拿93位公民做人质, 这是对国家权威的挑衅! 他?向病床上的小姑娘亮了一下手?机屏幕,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又收到了几条新消息。 “妙妙, 现在的情况你大致也了解一些了,很不容乐观。” 刘敬天本来就是百忙之中才?抽出空来, 往医院跑了一趟, 这会儿得赶紧回去了。 走之前还郑重地安慰她—— “不过你放心?, 你只要?不去岛上,我们就绝对能保障得了你的安全。” 祁妙不放心?。 她一想到十几天之后, 等待自己和谈靳楚的,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就担忧得连中午饭都吃不好。 所以在护士姐姐进来帮她收拾好餐盘后,她又给?谈靳楚打?去了电话。 “妙妙, 吃过饭了吗?” 听筒里?, 他?的声音依旧如不疾不徐的清风,一开口, 便?是句亲切的老生常谈。 祁妙莫名觉得有些鼻酸。 “吃过了,谈警官你呢?” 谈靳楚手?边的泡面桶包装都没拆开,他?正坐在电脑前,对着那段动画短片一帧一帧地查看。 “还没,待会儿跟同事一起吃。” 一起聚众吃泡面。 祁妙知道?他?眼下非常非常忙,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不知道?先说哪句才?算要?紧。 索性谈靳楚懂她心?中所想,放下鼠标,轻声道?: “妙妙,过两天我就去医院,到时候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 谈靳楚说的地方?,是a市东郊的一片公墓陵园。 祁妙在见到来接她的沈芝兰沈法医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是6月23日?。 是谈老前辈的生日?,也是谈靳楚姐弟俩去探望爷爷的日?子。 那位看似消瘦的女法医,力气出乎意料的大。 她稳稳地抱起祁妙,把?她这个瘸腿的病患放到了副驾上。 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夏天到了,是薰衣草香的驱蚊花露水。 谈靳楚负责开车。 见了她就问:“妙妙,你喜欢吃草莓味的奶油蛋糕吗?” 回过头一看,原来后面还放着一提双层的大蛋糕,盛放在精致的盒子中。 沈芝兰一路抱在怀里?,到了陵园,才?拎着下车。 谈靳楚把?折叠轮椅搬出来,推着祁妙沿石板小路往里?走。 公墓一点儿也不阴森森,今天晴得特别好,由于刚在车里?吹过空调,太?阳一晒,更感觉浑身暖融融的。 三人很快就到了谈老前辈的墓前。 这里?干净整洁,还摆放着许多花束,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或许是谈老前辈的学生,或许是他?帮助过的普通人。 如他?视频中的遗言所愿,墓前热热闹闹的,石碑周围的小花小草都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沈芝兰上前两步,简单地打?扫了一下灰尘,转身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碎花格子布,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然?后把?她拎来的双层草莓奶油蛋糕摆好,接着还有两盒糕点、一壶花茶、几包零食。 瞧着这架势,不像是来祭拜的,反倒像是来野炊的。 谈靳楚笑?着跟她解释: “爷爷他?就喜欢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不许我们来看他?的时候,还苦大仇深地丧着脸。” 他?也不认为自己的碑前是什么肃穆的地方?,来扫墓的孩子们嬉笑?打?闹、跑着跳着放风筝的画面,才?是他?真正乐于见到的。 辛辛苦苦当了一辈子的刑警,到头来,不就是为了守护他?们的笑?声吗? 沈芝兰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平日?里?操刀解剖的手?,此时此刻在切奶油蛋糕。 一边切了装进盘子,一边对着石碑道?: “爷爷,瞧瞧今年订的蛋糕大不大?我们俩今年呀,带了位小朋友来看你了。” “但你也别嫌往年的蛋糕小,反正都是我跟靳楚分?着吃,我们俩你也知道?,都不好甜口儿,要?是吃不完,那不就浪费了吗?” 蛋糕切好,沈芝兰先在碑前放了一块儿。 第二块儿则被递给?了坐着轮椅的小姑娘。 祁妙有些拘谨,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谈靳楚,不敢接过。 年轻的男警身着便?装,干净简单的白t,配了条浅蓝牛仔裤,丝毫不显沉闷。 他?说:“尝尝吧,我爷爷生前最喜欢吃这家的蛋糕。” 祁妙这才?双手?端过,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尝了一口。 奶味香浓,却不甜腻。 沈芝兰低头继续切蛋糕,回忆起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弯起了一点弧度。 “我们以前为了老爷子的身体健康着想,总盯着他?,不准他?有事没事就往老街口那边跑,生怕他?克制不住,吃多了甜食。” “这家店就在老街口那边,干了十几年了,生意特别好。一零年那会儿遭过一次抢劫,结果啊,恰巧撞到他?跟前,被他?给?逮了个正着。” “那时我们才?知道?,千叮咛万嘱咐,得,又被老爷子偷偷跑到蛋糕店里?去了。” 祁妙安安静静聆听,小口抿着奶油,再看向手?中的蛋糕时,不由得怔愣了几秒。 她觉得,这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蛋糕了。 而爱吃这么好吃的蛋糕的老前辈,也一定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三人围在石碑前,吃饱喝足后,沈芝兰推着祁妙的轮椅,要?带她去散散步,消消食。 “剩下的东西就让你谈警官收拾吧。” 说是这么说,但祁妙知道?,沈法医是为了给?谈靳楚一个可以跟爷爷独处的机会。 轮椅在平坦的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混合在陵园的蝉鸣阵阵和树叶沙沙里?,和谐又宁静。 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立在石碑前,垂着头,手?中端着最后一块儿草莓蛋糕。 他?会跟自己的爷爷说些什么呢? 是倾诉思念,还是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 再或者,是要?告诉爷爷,他?即将乘船上岛,踏上一条凶险万分?的不归路,去寻觅困扰他?多年的真相? 祁妙的心?底忽然?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今日?一别,不仅仅是自己要?好几天见不到事务繁忙的谈警官。 恐怕,陵园里?的这位老爷爷,可能都再也见不着孙子提着蛋糕,来探望他?的身影了。 她想,她得为谈靳楚,去做点什么儿。 - 6月24日?清晨,距离邀请函上的登岛期,只剩下短短八天的时间。 刚和局长从省里?赶回来的刘敬天,还没进到办公室,就再次接到了祁妙打?来的电话。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似她以往叽叽喳喳的风格。 她说:“刘队,能不能麻烦您,抽空带我去一个地方?啊?” 还没到公安局上班的点儿,熬了整宿大夜的刘敬天便?开着车,片刻没有耽搁地到了医院。 太?忙了,实在是太?忙了。 局长跟政委都顾不上抱怨前阵子凶杀案高发、刑警队的发案率百分?点蹭蹭暴涨了,全跟着灰头土脸地连轴转起来,警方?开完会,接着军方?开会…… 国家高度重视这件事,且北斗卫星监测到,那座安琪岛上有多枚大威力炸弹。 专家们加班加点确定炸弹类型,不排除定时炸弹的可能性,于是,又给?谈靳楚争分?夺秒地进行起了拆弹特训。 没办法,不是说国家束手?无策,只能指望他?一个刑警力挽狂澜。 而是,安琪岛属于他?国领土。 那个组织在国外的势力十分?庞杂,不仅和蒲干的电炸团伙、犯罪园区有牵扯,甚至还跟北边交战的两个国家有丝丝缕缕的关联! 背后牵扯到日?渐紧张的世界局势,政府不适合立即强硬出兵。 谈靳楚作为被邀请函上指名道?姓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挑起肩上的重任。 刘敬天他?们这些人,也要?紧跟上面的步调,把?近来的案卷全调出来,使?劲挖,使?劲查。 该走访的去走访,该取证的去取证,该协调各方?的就去协调各方?。 总之,绝对不能像他?现在这样,放下手?里?的要?紧事,跑去医院病房。 刘敬天踩在楼梯上,原本还踏着有沉重的步伐,愁眉紧锁,却在视线触及手?中拎着的塑料袋时,结结实实地郁闷了片刻。 可真行嘿! 他?一个刑警队长,不想着“科学兴警”,这会儿又过来找小神兵祁妙同志了。 偏偏病床上的小姑娘见了他?,还很严肃地来了一句: “东西带来了吗?” 刘敬天一个没绷住,两天的高压之下,他?居然?在这儿乐出了声来。 祁妙只觉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然?后伸手?接过塑料袋,从里?面翻出了一盒刘队刚去超市买来的——菌菇。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7节 这是她前些天避之不及,视如□□的食物。 也是在高考前几天,开启她这段小说异世界之旅的,罪魁祸首。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底油然?而生。 祁妙十分?感慨: “刘队,您知道?吗?这种?鸡纵菌是无毒的,普通人生吃都不会有事儿,不像我,3号那天吃的是爆炒见手?青,那玩意儿就有毒……” 刘敬天瞥了她一眼,不留情面的吐槽道?: “炒熟的见手?青,你头天吃不都没事儿吗?谁让你隔了夜,还非得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人家y省的警察一到六月都天天发短信提醒。” “你这倒好,吃中毒进医院不说,还给?你觉醒这通灵的特异功能来了。” 祁妙:“……” “行了行了,收拾一下,咱们得抓紧时间出发了。” 刘敬天看了眼手?表。 他?这次要?带小祁妙去的地方?,是他?的老师谈道?光前辈,五年前自杀身亡的家。 第64章 祁妙在电话里向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 刘敬天的第一反应,是果?断拒绝。 尽管他?自己也明白,让妙妙在谈老前辈自杀的地方吃菌子?通灵, 是目前最高效、最能获取有价值线索的一种方式。 并且警方现在急需调查清楚, 那块儿刻着奇怪字符的金牌的来历,以及冯月君身上的秘密, 而他?自己也想要知?道,老师当年自杀的真正原因。 但是,妙妙的通灵能力, 到底属于科学技术无法解释的玄学。 几次通灵进入幻境, 她?昏迷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加长, 身体一次比一次虚弱。 这种事儿,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差错。 可祁妙却在电话里?哼了一声?: “刘队, 如今都什么形式了,您还担心这些呀?我就算真?被困在幻境里?醒不过来, 那好歹留了个全尸, 总比炸死在安琪岛上强啊。” “妙妙, 我们现在能够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你不用……” 她?一口打断:“那你们能保障谈警官的生命安全吗?” 刘敬天沉默了几秒, 才?缓声?回答: “他?是一名刑警,同时也是一名党员,危险面前,他?自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他?本想再给?祁妙讲讲身为刑警的职责和信念, 却听小姑娘道: “我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声?音轻轻柔柔的, 但分外坚定。 所以,刘敬天来了医院。 祁妙单推踩上拖鞋, 略显生疏地拄起拐杖。 然后抬头问?他?: “咱们是要偷偷过去吗?” “不是,”刘景天一边给?她?推过来轮椅,一边回答: “领导已经批准了,就是救护车不好给?你临时调配,只能先请几位医生跟着。” “哦哦。” “不过,还没告诉谈靳楚。” 祁妙微微一愣。 刘队道:“他?的任务艰巨,这会儿不能分心。” 她?垂着眸,看了眼屏保照片,安静地将手机揣进了包里?。 再抬起头时,弯唇扬起一个微笑: “那就等我的好消息。” 刘敬天的车就停在医院楼下,那几位要跟着过去的医生,都是祁妙眼熟的人,保密协议都签过好几份儿了。 一行人坐上车,出发?前往谈老前辈生前住的地方。 那是一片很普通的小区,位置离公?安局很近。 刘敬天解释道: “老师其实很少在公?安大院住,他?工作忙,不是睡在办公?室里?,就是歇在这边,路上不会耽误太多时间,骑辆自行车,10分钟就够了。” 老前辈住在5楼,医生推着祁妙进电梯,刘敬天掏出钥匙开?门?。 房子?是很普通的户型,2室1厅,装潢简单,家具只有最基本的那几件。 卧室里?似乎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窗台前落了些灰尘。 谈老前辈,就是在这里?自杀的。 “睹物最思人,你谈警官跟沈法医除了头两年还时常来这边坐坐,后面一忙起来,就不怎么往这儿跑了。” 几位医生擦了擦桌子?,把带来的仪器摆放好,先给?祁妙测了遍数据。 “……你那个通灵,要怎么开?始呢?” 医生收回听诊器,碰上他?专业之外的东西?,眼里?尽是好奇,“还需不需要什么仪式?” “不需要,”祁妙摇摇头,“吃几口菌菇就行了。” 刘敬天把盒子?拆开?,用带来的矿泉水将几只鸡枞菌冲洗了一遍。 小姑娘伸手接过,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眼都不眨一下,鸡枞菌就被她?咬掉了一口。 蘑菇是一种没有什么异味的食材,没经过烹饪也不会很难吃。 祁妙嚼吧嚼吧,很快就把一只鸡纵菌咽进了肚里?,又喝了几口刘敬天递来的矿泉水。 她?眨眨眼,神清目明,思维也很清晰。 看来还得继续吃。 没多少功夫,半盒的蘑菇都被她?吃完了。 在医院吃的早饭本来就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会儿就着一瓶水生吃蘑菇,给?祁妙撑得直打嗝。 她?收回手,坐在轮椅上闭起眼,打算等待幻境的来袭。 一室安静。 几分钟后,祁妙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大家能别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吗?”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那齐刷刷的几道视线。 她?不自在地挠挠头,“弄得我怪紧张的。” “好的好的!”几位医生连忙答应。 刘敬天也跟着转过身去,盯着架在一旁的相机摆弄。 大家都自觉不再去打扰卧室床边的小姑娘。 祁妙又闭起了眼睛。 窗外的鸟鸣声?隐隐约约的,让人平白生出几分困意。 或许,是昨夜一直在忧心邀请函跟安琪岛的事,没有睡好。 总之,她?坐在轮椅上,脑袋一点一点,恍恍惚惚地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妙忽然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很亲切,很温暖。 他?问?:“你的腿,最近好些了吗?” 腿? 打着石膏呢,恢复得不错,她?下意识想。 却听到,那人喊出一个名字—— “月君。” 祁妙猛然惊醒,“唰”地睁开?了眼。 在她?的面前,场景大变。 这里?不是卧室,而是谈老前辈家中?的客厅。 此时此刻,那道遗照和视频中?的身影,正端坐在沙发?上,拎起茶壶给?人倒热水。 而茶几的另一边,则出现了一辆轮椅。 上面坐着的人,祁妙也见过。 是为救路口的几位学生,被货车撞断了双腿的冯月君警官! 她?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眼中?还带着几分对老师的尊敬。 “好点儿了,多亏了您的引荐,这次定制的一只很合适,我再训练训练,就能自己走动走动了。” 祁妙往她?的腿上看去,毛茸茸的毯子?下,露出了一双机械脚。 谈老前辈温声?叮嘱道: “不用心急,身体要慢慢恢复,走路也要慢慢训练。” “嗯,我不急。” 冯月君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腿,皱起的眉头显出了她?的痛楚。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8节 “再急也急不来……老师,我后半辈子?都当不了刑警了。” 谈老前辈把杯子?推到她?面前来。 “当不了刑警也无妨,月君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意义的职业,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都在等着你去做。” 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苍老的双眼中?,闪过几分无奈和痛惜。 至于更深层、更复杂的情绪,祁妙就看不懂了。 冯月君自嘲一笑,“您教导的对,是我自己……走上了岔路。” 杯中?的水热气腾腾,漂浮的茶叶打了个旋儿,静静地坠入杯底。 谈老前辈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总批评你,爱钻牛角尖,行事不懂变通,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是这样,要是能跟敬天那孩子?中?合一下,该多好啊。” “我没法跟刘哥相提并论,”冯月君双手握着杯子?,似乎是贪图这一分的温暖,“他?是正直的好刑警,而我……” 她?蓦然抬起头,牙关里?咬出几丝悲戚: “老师,我如今身上,都数不清背了多少条人命了。” 谈老前辈听到这话,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只是很懊悔,很自责。 “月君啊,老师也替你算不清了。” 他?不像是位庄严、不可接近的警界神话,反倒更像一位小老头儿,花白的头发?和眉毛都透着些颓唐无力。 “老师老了,有些不中?用了,若是能早几年就发?现你的不对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走到如今这幅局面。” 冯月君顷刻间就带上了哭腔: “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 她?捂热的手放在胸口,言辞恳切道: “您一直是我的榜样,我跟我的组织也都非常尊敬您,否则,我也不会来这一趟。” “可你该来的地方,不是这里?。” 谈老前辈沉声?开?口:“月君,你做过那么多年的刑警,不会不清楚,真?想回头的话,最该去的地方是公?安局。” 他?看向昔日的学生,又恢复了课堂上严苛的模样。 “你走吧,去自首,去把一切罪行都交代了。” 冯月君没有说话。 她?端起茶杯,不顾烫嘴的温度,一连喝了好几大口。 喝得又急又快,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谈老前辈心软了一瞬,从水果?篮里?摸出了一个最大个儿的橘子?,给?她?递了过去。 冯月君接住,声?音里?的哽咽消失不见。 “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回头,也不能背叛我的组织。” 听到这话的祁妙陡然一惊,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到指甲泛白。 这个冯警官是什么意思? 不肯背叛组织,却又向自己的老师摊牌。 以谈老前辈的原则,他?绝不会对犯罪分子?姑息,昔日的学生也好,神秘莫测的组织也罢,他?定会追查到底,不死不休。 难不成?,冯月君要杀了谈老前辈灭口?! 正当祁妙紧张到炸毛时,冯月君再次开?口了。 她?说:“您其实……也不该找人打电话把叫我来的。” 女人扯了扯腿上的毛毯,把橘子?搁在了桌子?上。 “您的做法,让我的组织也很为难。他?们不愿意这么早就跟您对上。” 谈老前辈慢慢摇了摇头。 “谈何这么早,有谈何对上?” 他?缓缓道:“犯罪分子?跟警察始终势不两立,没有什么早晚,只不过,是我自己无能罢了,直至今日都还没掌握确凿的证据,不能将你们捉拿归案。” “老师在明,我们在暗。” 冯月君说:“组织里?的每一次行动都有严谨的计划跟部署,您能发?现我这个据点,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谈老前辈问?:“所以,育良山的那起工厂失火案,是你们的手笔?” 女人点头承认,“对。” 她?在警校的时候,就跟着导师接触过一起人口失踪案。 a市的一对老夫妇,女儿丢了十几年,最后才?在山里?找到。 ——脖子?上拴着铁链,全身伤痕累累,精神也已经不正常了。 她?被那位人家关着,逼着生了八个孩子?。 找到后,她?名义上的丈夫不肯放人离开?,几个儿子?也开?始闹。 五儿子?埋怨,警察整了这么一出,害得他?家上了电视,他?在学校成?了“名人”,走在路上,不少同学都对他?指指点点,烦死了! 那起案子?最终的处理结果?,似乎很是皆大欢喜。 老夫妇接不走受苦多年的女儿,只能掏出毕生积蓄,给?女婿、外孙们补贴家用。 丈夫上了电视,因为过度贫寒的家境,竟然还引来社会公?益组织的卷款,经济水平大幅改善…… 但冯月君很不满意。 她?的牛角尖早就开?始钻了。 那时候的刘敬天也不似现在这般八面玲珑,他?也会带着些凛然锐气,跟冯月君吐槽: “真?让人窝火,调和调和,整天就知?道调和!” 可谁也没办法,为了维护社会的整体稳定,总会牺牲一些人的利益,去迁就另一些不稳定的人。 正如周念念那位家暴男丈夫所言。 他?们在外面打架斗殴,影响恶劣,相比之下,回家打老婆就好多了。 大门?一关,社会一片祥和。 而广袤密林的阻隔之下,充斥着罪恶的小村落里?,看起来竟然也颇为山清水秀。 所以组织向冯月君抛出橄榄枝时说—— 不如来加入我们吧,我们是坏人,黑吃黑,暴制暴,从不讲究调和。 “然后,我们就伪造了一系列的文书?,弄了个扶贫项目,在育良山办工厂。” “因为准备充分,所以那边的政府基层人员压根就没有发?现异样,反倒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极其真?挚的欢迎。” 育良山那个地方,贫困的,不仅仅是物质,还有人心。 国家不知?道往那里?砸了多少人力物力,一批批的扶贫干部奔赴过去,操劳几年,也没能改变山里?的面貌。 组织里?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办工厂毫不吝啬,使劲儿往里?砸钱,还声?称,可以给?员工们介绍城里?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当媳妇儿。 这才?让那些口口声?声?找扶贫干部要女人的男村民们,进入了工厂里?干活儿。 冯月君说:“我们有详细的资料,失火时,死在工厂里?的,大都不冤……” 谈老前辈沉下脸,冷声?却打断了她?: “冤不冤,不是由你们决定的。” “是。” 冯月君并不反驳,“要不怎么说我们是坏人呢?坏人干坏事,是不讲求遵纪守法的。” 谈老前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 “你还做过什么?” 冯月君笑笑,“多着呢,鸡零狗碎的,记也记不清了。不过,13年那会儿被您注意到之后,组织就让专门?我负责境外了。” “蒲干那边?” 冯月君抬起头,“果?然逃不过老师您的法眼。” 第65章 “你如今的腿伤难愈, 他们为何要让你负责蒲干那边的事?” 都到了歹徒摊牌、师徒决裂的节骨眼儿?上,谈老前辈最先关心的,却依旧是冯月君的身?体状况。 这也让轮椅上的女人眸光微微闪动, 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躲了躲,低下头, 只盯着茶几?上的橘子和水杯瞧。 似乎又回到了课堂上,面对老师的提问,总会?展露些许的心虚。 她说:“……蒲干园区内的任务, 有组织里的其他成?员来部署和执行, 我只负责国内的调查和统筹。” 接下来的话, 祁妙就有点儿?听不懂了。 毕竟她的通灵能力是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儿?,而?不是钻到人肚子里当蛔虫。 只见谈老前辈抬起眼,审视地看着冯月君, 问道: “今年年初,拍戏骑马摔死的那位香江男演员, 就是你们杀害的?” 啊?这谁啊? 祁妙恨不得当场上网搜一搜。 她之前在?病房里百无聊赖, 刷视频的时候好像是刷到过这么一茬儿?, 但她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也记不住名字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19节 不过……的确是有那么一位死于片场的老戏骨, 营销号称赞他敬业,评论区里也纷纷感?动落泪,齐刷刷地扣着“一路走?好”。 连这么有名气、有影响力的演员都敢杀,祁妙盯着同样坐轮椅的女人, 暗暗吃惊, 组织里的成?员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冯月君点点,承认罪行。 “是。除了那个在?台前蹦跶的演员之外, 他背后的经纪公司,以及伙同蒲干几?大家族变卖、转移资产的大老板们,我们也都下过手了。” “少数伪造成?意外,死在?了国内,其他的大多原就卷款跑到外面逍遥自在?去了。咱们国家的法律不好约束,但对我们的组织而?言,清理起来倒是能放得开手脚。子弹都不用多浪费,直接拿他们家里的针管就成?……” 说到这里,冯月君才敢抬起头,对上老师的双眼。 “……在?其中一位毒虫家里,我们意外发现了纯度很?高、极为罕见的一批货,跟沈姐和姐夫追踪的那伙人有关。” 她紧紧攥着拳头,眼中第一次浮现了几?分炙热和释然。 冯月君咬牙道:“老师,我们替沈姐和姐夫,报仇了。” 祁妙呆呆愣住。 因为她知道,冯警官口中提到的人,是自己前两天才见过的、沈法医牺牲的父母。 这几?句话,从她一个犯罪分子的口中说出,让谈老前辈都愣了一下。 “……这些事儿?,我还不知道。” “您这两年忙着编纂书籍,已经够忙的了,怎么可能连国外的事儿?都事无巨细地了解清楚呢?” 谈老前辈摇了摇头,“不光我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他说:“哪怕你自首后交代了一切,通报发出来,也不可能将你们做的这些,让老百姓们知道。” “没关系。” 冯月君答:“我们这些人自己知道就够了。” 话音刚落,她就把?手伸向?了外套的口袋。 祁妙当即呼吸一窒,立马瞪圆了眼珠子,生怕这人下一秒就掏把?手枪,杀人灭口。 毕竟,谈老前辈听到现在?,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可出乎意料,冯月君从兜里拿出来的,是一块儿?刻了字符的金牌。 黄澄澄的,没有人比祁妙更眼熟了。 因为这玩意儿?一开始就是出自她之手。 “这是什么?” 谈老前辈看了一眼,问他的学生。 冯月君握在?手中,神情里带着几?分崇,“是我们组织的组徽。” “组徽?这倒是稀罕。” 谈老前辈锐利的视线在?金牌上扫过,“共产党的党徽代表着光明?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你们的组徽,又代表着什么?” 冯月君细细摩挲着金牌上凸起的字符,低声道:“听里面的前辈们讲,这上面的两个字,是‘少’和‘女’。” “少女?” 谈老前辈沉思片刻,“你们组织里的成?员,全都是女性??”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跟性?别无关,跟阶级有关。” 只不过,无论是哪个阶级,受苦受难的,大多都是女性?罢了。 即便在?封建社会?的底层,人命如草芥的穷苦男性?们,通常也会?有个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婆娘,历史书翻烂,也找不出几?个有名姓的人。 冯月君盯着金牌上的字符,视线却仿佛透过这块儿?死物,去看千百年来,无数位身?处同样境遇的她们。 温和的声音回荡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 “少女更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精神。” 祁妙咬着唇,不可置信看着她的脸。 幻境与现实重叠又交织,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 十二岁的生日?时,她嫌弃父母给她准备的新?礼物,认为自行车和骑行装备是男孩子才用的东西。 祁妙跳着脚,在?沙发上撒泼打滚: “我不要?我不要?!妙龄少女怎么能在?大马路上蹬自行车呢?我那些研究少女感?穿搭的小姐妹不还得笑话死!” 妈妈就蹲在?一旁,也不哄她,自顾自地给车链子上油,口中反问道: “这怎么就是男孩子才用的东西了?有手有脚就能骑,合着还非得长个把?儿?呀?” “哎呀哎呀你不懂!” 祁妙哭诉:“就得男孩子才能骑,我们女孩子是要?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坐在?自行车后座的。” 爸爸研究着装备的说明?书,帮女儿?调整着尺寸,随口应了一声,“怎么着,宪法规定的啊?” “还用规定吗?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妈妈摇着自行车的脚蹬,检查着车链子,“哦”道: “那电视上还演武则天登基当皇帝呢,也没见你有样学样啊?” 小祁妙被噎了一下,蹂躏着怀中的抱枕,转而?继续强词夺理。 “反正……反正我就是不要?自行车!我是少女,是女孩子,女孩子天生就喜欢粉粉嫩嫩的小裙子!” 爸爸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沙发上的女儿?一眼,“谁告诉你是天生的了?” “难不成?还是书上教的?” 祁妙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细数,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我们课本里没这么写,电视剧上也没这么演,但我们女孩子还是都喜欢这些,所以就是天生的。” 可爸爸却听笑了,“妙妙,我真该先领你去商场里逛一趟。” 祁妙眼睛闪闪发亮,“逛商场?给我买裙子是吗?” “不买裙子,带你去母婴用品区溜达溜达。” “啊?”她撇撇嘴,“去那地方干嘛?你们想要?二胎啊?” 爸爸更乐了,“生你一个就够你妈妈受罪的了,等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男人生娃的技术,咱们家再?考虑这一茬儿?。” 他接着解释:“我啊,是想带你去看看,看看那些货架上的女婴奶瓶是什么颜色,再?看看那些女婴服饰印了什么花纹,还有玩具、绘本……” 爸爸走?过来,将调节好长度的骑行头盔扣在?女儿?的脑袋上。 “妙妙,在?你还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世界就已经做好了规训你的准备,哪儿?有什么天生不天生啊。” 祁妙在?很?久以后才慢慢意识到,原来,她和她们所生活的地方,一直都是一个“楚门的世界”。 而?在?十二岁生日?那天,她最纠结的,还是“何为少女”的问题。 爸爸给出了一个很?主观、很?私人的答案。 “少女啊,跟性?别无关,也跟年龄无关,这个词,应该是一种?精神。” 他指了指蹲在?地上跟自行车较近的祁女士,眼中尽是化不开的笑意: “就像你的妈妈这样……”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女士转过身?,白了一眼: “像我干嘛?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画画可比她强多了。” 祁妙刚被爸爸秀了一通恩爱,就被妈妈嫌弃,顿时沉默住了。 不过,妈妈还是思索片刻,告诉她: “少女,应该代表着不被束缚和规训,自在?行走?于天地间,健康,有力,坚韧不拔……” 祁妙:“……妈,你说的那是猴子。” 祁女士恨铁不成?钢,“猴子怎么了?我教猴子画画,人家没准儿?还学得比你快呢!” 记忆的最后,祁妙收下了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她在?头盔上写了“妙”字,搁下笔之前,视线一撇,看到了之前半途而?废的藏式唐卡。 时间不早了,不够画上一幅画,她想了想,往不锈钢卡上贴了张金箔,仔仔细细地描了两个字符。 从右到左看是“妙”,从左到右看,是“少女”。 - 冯月君说:“我们就是个小组织,没有颠覆政权的力量,当然,也没有这个志向?。” 她将黄澄澄的方形金牌双手递给谈老前辈。 “老师,我们这帮人,只想让更多的人好好活着,健康自在?地活着。” 谈老前辈盯着她手里的组徽,不肯接过。 而?是问道:“那你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冯月君面露不忍,攥着拳,没有说话。 “我问的不是你来我家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蒲干那边,后续有什么安排。” 女人愣了愣,才回答道: “救出园区里被困的卧底警察,还有几?十位组织里的同志。” 谈老前辈抬了抬眼,“几?十位?” “对。之前派去的几?批已经牺牲的差不多了,这几?十位是幸存者,手里有那几?大家族最忌惮的东西。” 冯月君还保持着递上金牌的姿势,微微垂头。 “……我的手里,也有一些东西,还有一份名单……国内跟蒲干势力勾结的人,我们基本上也调查清楚了。” “蒲干那边知道吗?” “知道,只不过我待在?a市,他们目前还动不了我。” 谈老前辈的目光在?自己学生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最后又落在?了金牌上。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0节 “你希望我收下它?”语气很?轻很?轻。 但此话一出,冯月君却如同被重物击中一般,双臂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祁妙看得清清楚楚,女人的表情很?是痛苦。 “老师……组织接下来的任务非常重要?,他们现在?还不能回头。” 言外之意,他们不希望谈老前辈对其做出干涉。 可一位尽职尽责的刑警,又怎会?对违法犯罪的行为视而?不见呢? 谈老前辈既不会?选择放任,更不会?选择加入。 如此,那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只有他死了,这个组织的任务才能不受干扰地继续下去。 祁妙都能听明?白的事儿?,谈老前辈自己更加明?白。 但他还是没有接过金牌。 “月君啊,我问的问题是,这是你组织里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老人家又重复了一遍,“你希望我收下它吗?” 冯月君的瞳孔颤了颤,看着面前的老师,昔日?的教诲恍然历历在?目。 她无声地垂下了手臂。 老师的胸前,最该佩戴的是党徽,这样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人,不该被他们的组徽所玷污。 谈老前辈沉沉地叹了口气,偏过了眼。 “月君,你还记得,你刚出事儿?那年,是怎么重新?振作起来的吗?” 冯月君当然记得。 她刚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后,便失去了双腿,同时,也失去了她最热爱的工作。 遭遇如此打击,她几?度陷入抑郁。 最消极颓废的那段时间里,丈夫同她离了婚,转去拥抱新?的生活。 曾今的同学和同事刘敬天,也在?队里干出了许多成?绩。 只有她自己坠入了漫无天日?的黑暗当中,看不到前方的路。 而?带给她最耀眼光芒的人,就是她的老师,谈道光。 其道大光,即是掌灯者,也是领路人。 老师给她带来了入党推荐信,骄傲地告诉同行的领导们,冯月君同志是他的得意门生,是他看好的人。 后来,老师亲手把?党徽别在?了冯月君的胸前。 “瘦了,得好好吃饭啊,月君。” 他拍了拍学生的微微发抖的肩膀,“哭什么,咱们共产党人得积极向?上起来呀。” …… “所以,我还是没能想明?白。” 谈老前辈叹道:“月君,你后来,为什么会?加入这样一个组织呢?” 冯月君眼底已然有些湿润。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金牌,轻声道: “对不起,老师,我辜负了您的栽培。” 她将脑袋埋得更低,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我能力不足,在?岗位上的时候,就有很?多事情都办不到,如今又是个残废,就更没办法战斗下去了。” 组织对她而?言,像是出卖一些东西,才得以召唤出的恶魔。 异常强大,异常有力,足以让她对付自己痛恨的、法律一时间难以制裁的漏网之鱼。 “那现在?呢?” 谈老前辈的语气没有了那份严厉,平常的像是一位家长,在?关心自家孩子在?工作的地方过得怎么样。 “你在?这个组织里,还好吗?” 冯月君有些受宠若惊似的愣了半晌儿?,才反应过来,认真答道: “挺好的,他们给我安排了人手,能保护我的安全,不至于死在?蒲干那帮人手里。” “可你拿着那些东西,蒲干的人又怎会?善罢甘休?” 冯月君扯扯唇角,“没关系,就快结束了。” 谈老前辈从果篮里拿出了一颗橘子,慢慢地剥着皮。 “园区里的那些人,你们打算怎么救?” 冯月君道:“目前还没敲定最终的执行方案。” 谈老前辈把?剥好的橘子瓣递给她,又剥了一瓣往自己嘴里塞。 “哎!” 冯月君拦住,“老师,您血糖高,橘子要?少吃。” 谈老前辈动作一顿,摇着头,笑叹一声,把?橘子放下来。 再?抬起头,缓缓开口问冯月君,“那你,能不能……答应老师一个请求?” 冯月君连忙道:“您说。” “园区里还有很?多咱们的中国公民,我希望,把?他们全都一起救出来。” 女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请求,她不能一口答应。 救出园区内全部的被困国民,不仅是能不能做得到的问题,更有愿不愿意这么做的问题。 因为,那些被困的人里,不光有无辜的受难者,还有一些咎由自取的败类。 他们贪婪成?性?,自己憧憬骗局里的钞票跟女人也就罢了,还把?妻子、孩子卖到蒲干,企图独享荣华富贵。 救他们?这不是组织的一贯作风。 谈老前辈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光明?,跟组织的区别,也正是在?于这一点。 “他们是中国的公民,偷渡也好,主动参与电诈也好,都应该回到故土,接受中国法律的审判。” “对不起,他们人数有好几?万,我们可能……” 冯月君没说下去,她清楚,自己的这点儿?犹豫,已经被老师给看穿了。 谈老前辈并没有点破。 他看着长出几?根白发的学生,回忆起了第一次在?特训基地的课堂上,见到的她的样子。 “月君,你还记得,当年你跟敬天他们在?教室里讨论的问题吗?” 昔日?的时光对冯月君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可贵,所以她瞬间就能确定,老师说的是哪一天。 那是特训基地的第一堂课前,她跟刘敬天在?粗着脖子争辩,一道著名的“电车难题”—— 一条电车轨道上被绑了5个人,另一条电车轨道上被绑了1个人,此时有辆失控的电车飞速驶来,而?你身?边正好有一个摇杆,控制车辆驶入哪一条轨道。 是救1个人,还是救5个人? 刘敬天认为,从大局出发,应该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来换取集体利益。 冯月君则持反对意见: “你这就是典型的功利主义!少部分人的利益凭什么又要?被牺牲呢?” 她还提出了一个假设: “如果那1个人是好人,5个人是坏人呢?难道就因为他们人数多,他们就叫做大局?” 两波警校生们争论得不可开交,连老师负手探头,就站在?他们身?边都没察觉到。 最后,还是上课铃声让那些年轻人们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冯月君忆起当初,低下头笑了笑: “我还记得,您在?讲台上,用这个电车难题给我们上了一课。” “您说,我们大家都不是□□者,做不了那个掌控拉杆的人,无法决定他人的生死,能决定的,只有自己的生死。” 所以,冯老前辈当时站在?讲台上,拿起一跟粉笔,在?黑板画下来两条铁道,还有两边的小人儿?。 又在?那孤零零的一个小人儿?身?上画了个圈,然后转过身?问: “如果,你们是这一个人,你们愿意怎么选?” 全场静了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异口同声的答复。 谈老前辈看着朝气蓬勃的年轻警校生们,笑着点了点头。 他说,“这个电车难题,是由英国哲学家提出来的,但咱们新?中国一路走?来,早就给出了最坚定的答案。” 建国前的反侵略战争,建国后的抗灾与抗洪……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总会?有一部分人挺身?而?出,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去更多人的生命。 警察这个职业,当仁不让。 …… 谈老前辈问:“月君,当年的回答,你如今变了吗?” 冯月君摇了摇头,“没变,以后也不会?变。” 蒲干的被困卧底警察和组织里的同志,都需要?她去救。 用她手里的东西,和自己这条早该结束的烂命一条,去跟他们做交换。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1节 谈老前辈拉开外套拉链,从里面的发旧褪色的灰毛衣上,摘下来佩戴在?胸口的、那枚鲜艳的党徽。 “入党时的宣言,你还记得吗?” 冯月君猛地怔住。 入党宣言和入党申请书,是两段极其有力量的文字。 局里曾参与抓捕过一位贪官,敛财超过3.5亿,面对罪证仍不知悔改,直到专案组的同志拿出了他当初的入党申请书。 重读之下,那位贪官竟泪流满面。 还记得吗? 字字不曾忘。 冯月君泪眼模糊,给自己的老师又背了一遍。 谈老前辈这才点了点头。 他把?党徽递到了冯月君的手中,同时,拿过了那块儿?金灿灿的组徽。 “我现在?,也是那条电车轨道上的人,我有选择和决定的权利。” 冯月君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老师。 老师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月君,去解救咱们的公民吧。” 他活着,铲除不了那个神秘的组织,即便从冯月君手里拿到那些东西,中国警方也师出无名,无法去制裁蒲干那边的势力。 但他死了,则就不大有不同了。 组织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可放开手脚,在?蒲干那边“黑吃黑”,用他们的歪门邪道,去把?园区里的人给救出来。 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黑耗子白耗子,能跟猫殊途同归的,就算它是条好耗子。 人的生命最为珍贵,几?万条人命,够他谈道光做出妥协,摘下党徽了。 “不过,老师的命还挺值钱的,你们得多救一些,可以吗?”谈老前辈笑着问。 冯月君泪如雨下,“……可以。” 她的老师朗声一笑,“行了,下课!” 老人家当年握粉笔的手指上,如今又添了几?道崎岖的皱纹和伤疤。 他剥着沙糖桔,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 一边感?叹道:“哎呀,这橘子可真甜啊。” 临死之前总算可以放纵一把?,能吃甜吃个痛快了,哈哈哈! - 轮椅上,祁妙终于睁开了眼。 两位医生立马走?上前来,观察她的瞳孔跟其他身?体状态。 “来,往这儿?看。” 他竖着一根手指,引到小姑娘的视线聚焦。 可祁妙却看向?一旁神情关切的刘敬天,开口便问: “鸡枞菌呢?我没看完……” 她只看到冯月君跟谈老前辈在?客厅里谈话的场景,还没有看到卧室里又发生了什么。 几?位医生不赞同祁妙要?继续吃菌菇的行为,在?他们眼里,病人的身?体健康要?放在?第一位。 但祁妙这人又轴又倔,瞥见放在?床边的塑料袋,胳膊一伸,就把?里面的半盒菌菇给捞了出来。 动作之麻利,几?位站在?摄像范围外的人都没能阻拦住。 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嚼都不带嚼,囫囵个儿?将蘑菇给吞了下去。 “咳咳咳!” 她弯着腰,趴在?轮椅扶手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刘敬天连忙给她递上矿泉水。 祁妙顾不上接,她咳得厉害,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疼。 从皮肤到骨骼,疼得直掉眼泪。 这可不行,痛感?太强,她的大脑就会?很?清醒,根本无法进?入幻境。 她咳嗽着抬起头,艰难问道: “……咳咳咳、有安眠药吗?咳咳……我得睡、睡着才能通灵、咳咳……” “妙妙!” 刘敬天突然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声。 几?位医生则身?手矫健地抱过仪器,要?给她测数据。 祁妙反应迟钝地抬起莫名剧痛的胳膊,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鼻前。 是血。 “啪嗒——啪嗒——” 用手捂也捂不住,鼻血一个劲儿?地往外流。 祁妙下意识微微扬起脖颈,浓重的血腥味儿?瞬间灌入口腔之中。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两次通灵的时间太过接近,她的身?体扛不住? 好像之前在?念念姐家的那一回,她被送进?医院后,就昏迷得格外久,醒后连站都站不住,还从病床上摔了下来。 几?个医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毕竟,他们在?医院跟警方的几?个人开秘密会?议的时候,那个叫谈靳楚的年轻男警,跟他们强调过好几?次。 间隔跟次数,都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妙妙,你不能再?吃了!” 医生也大声道:“回医院,立刻就回!” 可祁妙却听得不太真切。 耳朵里“嗡嗡”的,好像有虫子在?钻,又疼又痒。 眼睛也跟针扎似的,视线里血光闪过,她疼地闭上了眼。 “咳咳……回警局、咳咳!我要?跟那个拘留所里的女人咳咳咳……谈一谈!” 祁妙又一阵咳嗽,口中咳出了一大口血。 昏迷之前,她最后一个想法是—— 完蛋,没等上岛呢,她不会?就要?死了吧? 第66章 与上?回?在幻境中体验了一把“溺亡”不同, 这?次祁妙感受到的痛苦不算太过明显,两眼一翻,只觉得自己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但在几位随行的医生眼里看来, 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上?回?她顶多是在手背上拿中性笔扎破了点儿皮, 而这?回?,则是当着他们?的面, 突然间七窍流血。 好?在医生们?动作快,抢救及时,卯着劲跟阎王爷抢人, 总算生拉硬拽地把她从鬼门关给捞了回来。 祁妙躺在病床上?, 一睁眼, 便是最?最?熟悉的天?花板。 稍微活动了一下脑袋,手上?没?扎输液针,看来情况应该还不算太差。 就是, 守在一旁的刘敬天?,怎么憔悴成这?幅模样了? 没?等她开口?说话, 主治医生先把刘队给请了出去, 又回?来继续给祁妙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 她的情况太过特?殊,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专家们?就要根据她的各项数据研究讨论。 “……我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祁妙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医生顿了顿, 酝酿了一番,似乎是打算采取逐步告知的方式,来让她得知自己的病情。 又是委婉透露,又是隐晦暗示。 可祁妙听不懂, “您直接告诉我得了, 我心里承受能力还行。” 医生无奈,终于说出了她目前的情况。 太专业的术语祁妙也听不懂, 最?后只听明白了三个字—— 白血病。 不是单纯吃鸡枞菌引起的,y省人民顿顿吃也不见异常反应,完全是祁妙个人这?玄乎体?质的问题,鸡枞菌不背锅。 所?以,全世界连一例先例都没?有。 祁妙被这?一消息当头砸得懵了好?半晌儿。 医生声音温柔,不断地安慰鼓励她。 让她不要害怕,玄学归玄学,但现代医术发展至今也不是盖的,还给她讲解了专家们?目前讨论出的治疗方式…… 祁妙听完,末了才“嘿嘿”地咧了咧嘴,“……那可以用我的名字来命名吗?” 她扯出一抹微笑,“帕金森、川崎病、桥本病……我的就叫妙妙病,怎么样?” 医生低下头,给她扎指尖取血,声音拢在口?罩里,听着有些闷声闷气: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2节 “人家那都是发现首例病症的医生的名儿,要取也是取人王医生的。” “别嘛,我的更可爱。” “不合国际规矩。” “哦,那好?吧。” 针扎在指尖上?,她疼得蜷了蜷,害怕地闭起了眼。 ——通灵能力使用太频繁,透支生命,莫名其妙搞来的白血病。 现代医学无法解释,治疗这?一病症的正常手段似乎也不怎么见效,她今天?能醒过来,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自身的玄学体?质。 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如何。 医生们?心里没?谱儿,刘敬天?一个外行,就更加担心了。 因为算上?今日,妙妙昏迷了足足五天?。 现在已经是6月28日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这?个刑警队长,还有其他几位签字同意祁妙“通灵探案”的领导们?,悉数跟着挨批。 上?面非常在意小同志的病情。 医生做完检查之后,祁妙的病房里,前前后后来了好?多人。 应该不是装样子的,既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冠冕堂皇的官腔,探望完就走,生怕影响她休息。 祁妙躺在床上?,看着最?后才走进来的刘敬天?,憋着笑,一本正经道: “谢谢上?级关心,我一定配合医院的治疗工作,全力恢复。” “行了行了,小姑奶奶,都虚成这?样了,咱就少说两句吧!” 中年男人心力交瘁,再没?了之前训人时豪气。 但让她闭上?嘴巴是不行的,祁妙问: “谈警官呢?他现在训练得怎么样了?” 刘敬天?哼哼,“那反正是没?有生命危险。” 祁妙:“……” 他叹了口?气,说:“你?刚晕倒那天?,他就从基地赶回?来了,脸黑得都快赶上?程屹那小子了,临走前还看了我好?几眼。” 毕竟,谈靳楚把人送回?医院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 这?才走了还没?到一天?,小姑娘就七窍流血地被送进了抢救室,惨得不能再惨。 年轻男警低头立在走廊里,垂着眼,嗓音清冷: “刘队,拆弹排爆不比一场医院里的手术轻松多少,不能心乱。” 他说:“您能不能……把她给照顾好?啊?” 那天?夜里,刘敬天?坐在病房外,一整宿没?有合眼。 祁妙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刘队,您别自责,吃菌子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主意……” 这?位刑警队长却?摆摆手,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人是他亲自开车给带去谈老前辈家的,万一出了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恐怕都过不踏实了。 祁妙自然看出了刘队深深的懊悔和后怕。 他最?关心的本该是当年案子的真相,但这?会儿,连自己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他都没?问过一句。 刘队不问,她却?不能不说。 祁妙道:“……刘队,您再开个摄像吧,帮我记录一下。” - 得到了她给出的这?些新线索,距离登岛日还剩最?后三天?时间,刘队又汇报上?级,争分夺秒地开会讨论。 谈老前辈的自杀有了解释,冯月君的死,也查明了更深一层的原因—— 她死了,那几十位组织里的成员,也选择在蒲甘园区主动暴露,被泯灭人性的暴徒们?生生地挖坑活埋了。 他们?的惨死,不仅为警方的卧底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同时,还给中国政府带来了一个绝对正义的理?由,强硬地派遣数千名刑警出境,捣毁犯罪团伙窝点,解救中国几万名被困国民…… 而时至今日,那个组织,也终于褪去了一层层神秘色彩,将真容逐渐展现在了警方的面前。 有血性,有原则,有良知。 可危险指数评估却?丝毫没?有降低。 因为他们?有武器,有装备,有纪律。 ——这?样一个可以跟蒲干武装力量周旋的组织,就算弱,又能弱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谁也拿捏不准那个组织的底线。 他们?可以为了一句对谈老前辈的承诺,便放弃原有的计划,把人命换来的情报转交到y省的派出所?里。 如今,又不知是抱着何种目的,拿93条中国公民的生命,来威胁谈靳楚和祁妙二人上?岛。 “好?像……是给咱们?出了道新的电车难题。” 视频连线的小姑娘身穿病号服,病恹恹地倚在床头,嘴里还嘬着口?服液的吸管,细声细气地开了口?。 她看不到会议桌上?放置的领导们?的名字和职位,只能看到ppt和刘敬天?的脸。 在那间会议室里,刘队成了最?小的官儿,他怕祁妙说错了话,悄么声地给她递了个眼色。 祁妙会意,立马关了麦不再言语。 其实她也插不上?什么嘴,一众大佬们?的分析专业又全面,有的深奥到她听都听不懂。 至于她说的“电车难题”,在座的诸位也都明白。 并且,这?些人是拉杆的操控者,他们?有做出决策的权利。 祁妙安安静静地听了下去。 他们?似乎认为,强攻之计皆为下策,那个组织有人质在手,压根就不怕国家出兵。 国家反倒还要提防岛上?的组织成员狗急跳墙,一个不顺心,就跟93位人质来个同归于尽。 毕竟,所?谓的游戏玩家们?,身份已经全部?调查清楚了,连同这?些人犯过哪些事儿,底细都已经摸了个一干二净。 按照过往的案件来分析,那个组织,摆明了就是要弄死岛上?的93个人的。 杀人容易,救人难。 国家可以轻而易举剿灭岛上?的恐怖势力,但在如何救出被困公民上?犯了愁。 几年前,蒲干的几万名国民里,很大一部?分参与过电信诈骗的犯罪分子最?终都得到了警方的解救。 可那是用谈老前辈的生命换来的。 如今,同样的选择,似乎又摆在了继承他警号的、亲孙子谈靳楚的面前。 祁妙想,邀请函上?指名让他登岛,便是出于这?一原因吗? 没?有人告诉她这?一问题的确切答案。 他们?只说,登岛谈判,是谈靳楚自己的选择。 作为一名刑警也好?,作为谈老前辈的孙子也罢,他谈靳楚,愿意去做那个电车轨道上?的人。 ——值得吗? 祁妙其实很想这?么问。 谈老前辈不自杀的话,在他最?后的晚年里,兴许还能再编撰出一本著作,侦破更多疑难杂案,救更多的人——而不是去换那些电信诈骗分子们?的命。 谈靳楚亦是如此,到了岛上?,性命便交由组织成员们?宰割,去换取的,也不过是那些人回?到国内,接受法律制裁的机会。 唉,真让人头疼啊。 她一思考,脑瓜子就又开始隐隐作痛。 前有安琪岛,后有白血病…… 祁妙靠在枕头上?,揉了揉太阳穴。 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小说的结尾,死在孤岛的“祁妙”,好?像也是身患绝症来着。 好?家伙,叠的buff全跟自己对上?号了。 “那我这?就不得不去了呀。” 小姑娘病恹恹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视频通话中。 “妙妙!” 刘敬天?吓得急忙叫住了她,喝道:“遵守会议纪律,不要随意插口?!” 祁妙哪会不懂他的意思。 对于刘队而言,谈靳楚的决定,他无权干涉,也没?有立场去劝阻。 而自己则不同。 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胆小,爱哭,还笨手笨脚,下楼梯都能摔瘸一条腿…… 用他的话来说:“妙妙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顾全大局?” 只要她不懂、不愿,就没?有人能逼着她上?岛。 祁妙轻轻叹了口?气,“刘队,那我现在申请说几句话,行吗?” 有位领导同意了,“祁妙小同志,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大胆地讲出来,无需拘束。” “好?。” 她顿了顿,强打起几分精气神,颇为郑重道: “经过我几日的慎重考虑,我已经决定了,7月2日,要和谈警官一起上?岛,参与解救93位被困公民的行动。” 刘敬天?更加慌张,“妙妙,你?……” 祁妙笑着道,“刘队,麻烦您遵守一下会议纪律,先听我发言。”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3节 整间会议室都安静了一瞬。 小姑娘语气坚定,一字一句清晰道: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继续补充: “邀请函上?写得明明白白,我不去,岛上?的组织成员就要撕票,去了,没?准儿还能给所?有人搏得一线生机。” 祁妙抿了抿唇,“刘队,各位领导,我也是这?道电车难题的拉杆人。” “而谈老前辈,刚刚在幻境中,用自己的生命给我上?了最?后一堂课。” -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祁妙躺床上?睡了一觉,睁眼就来到了6月29日。 谈靳楚再次赶来了医院。 而祁妙也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脸黑的跟程屹一样”。 不是晒的,是阴的。 她心虚得不行,被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盯着,一张嘴就磕磕绊绊起来,“谈、谈谈警官,早安。” 只听他淡淡道:“嗯,早是挺早,安就不一定了。” 祁妙老实巴交地缩起脑袋,不敢吭声了。 谈靳楚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撇了她一眼: “祁妙同志挺能个儿啊,都查出来白血病了,还要勇闯冒险岛?” 她小声支吾一句:“邀请函上?写我名字了……” 年轻男警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抬手抛给她。 “护身符上?还有你?名儿呢,那咱们?能不能先好?好?治病啊?” 她手忙脚乱地接过。 是一只刺绣御守,正面是她的名字。 背面是——长命百岁。 祁妙眼睛泛酸,鼻间似乎也有一股热意。 她吓得连忙抬手去蹭。 还好?还好?,不是流鼻血。 谈靳楚看在眼里,心口?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给她递上?抽纸,看着小姑娘一脸惊魂未定地擤了把鼻涕,一连绷了几天?的弦,忽然在此刻松了下来。 也不舍得再说她什么,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又坐近了些。 “十八岁的生日蛋糕,你?想吃什么口?味儿?” “啊?” 祁妙没?反应过来,“就、就巧克力的吧。” 谈靳楚继续温声问:“还订那家的,行吗?” “行啊。” 她隐隐也多了几分开心,眸中像撒了把灿烂的小星星,闪啊闪,晃得人心软。 “……等咱们?从岛上?回?来,要给我过生日啊?” “嗯。” 谈靳楚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姑娘如今大病未愈,平日乌黑亮丽的头发上?,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层光泽。 “等咱们?从岛上?回?来,就给你?过生日。” 在登岛日的前三天?,谈靳楚终于懂了爷爷不让给他过忌日想法。 此时此刻,他也不想提什么死亡,心中期盼的,唯有健康的生命。 第67章 “健康”对于祁妙来说, 一直都是个?比较奢侈的词,无?论是在小?说世界,还是在她?原来的现实世界里。 因为她?一出生就是体弱儿?, 营养不良, 刚抱回家还患上了新生儿肺炎。 生长发育比别的宝宝慢,抵抗力又差, 发烧、流鼻涕成了家常便饭,记忆中,似乎从小?到大, 每一茬流感都没把她?落下过。 十几岁的年纪, 不仅贫血, 还低血糖。美术集训那段时期,画室里的其他同学住宿带的都是零食,只有她?, 拉了满满两行李箱的保健品…… 而这些,在荒谬的小?说情节面前, 完全不值一提。 ——白?血病。 醒来已经?一天多了, 祁妙再咂摸起这三个?字来, 脑子依旧是懵的。 身体哪哪儿?都不舒服,心里更是苦不堪言。 当着?刘队和那些领导们的面儿?, 她?不能像在爸爸妈妈跟前似的,难受了就由?着?性子哭上一顿。 只能憋着?捂着?,一腔委屈咬牙往肚里咽。 也就见了最为熟悉的谈靳楚,祁妙才能卸下些懂事得体的伪装。 且难得可贵的是, 谈警官坐到床边之后, 跟她?聊的并非什么事关近百位国民安全的严肃话题,仅仅只是她?身为普通人, 即将?到来的18岁生日?和香甜可口的巧克力蛋糕而已。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鼻酸眼涩了。 可又不肯让谈警官瞧见自己这幅脆弱无?能的模样。 毕竟,从她?亲口正式宣布要和谈靳楚一起登岛后,在她?看来,两人就是平等的战友关系。 这会儿?还不到瘸着?腿、患着?重病上战场,成为谈警官的拖油瓶的时候呢,绝不能让她?的消极情绪先一步给人增添了负担。 祁妙把手中的平安符捏得紧紧的,在一团乱麻的烦心事中,捡了件最好的消息讲给他听?: “……对了谈警官,我的高考分?数出来了。” 这几日?,算是全国高考生们最激动的时候了。 考得好便欢天喜地、敲锣打鼓,若是考得差,纵使人前不会痛哭伤神,心中也自是无?法?平静。 祁妙从上高一开始,就憧憬着?尘埃落定的这一天,偶尔半夜做梦梦见查分?的网页界面,清醒后都会心跳加速许久。 但真到了这会儿?,她?借来护士姐姐的电脑 ,将?那几个?数字看进眼里,大脑却不禁有些放空,甚至走起神儿?来。 “这么快啊,”谈靳楚闻言微微一愣,“那你考得怎么样?” “比我之前的估分?还要高呢。” 祁妙报出了文化课成绩,“按照去年的录取线和排名?,我上那两所美院应该都挺稳的。” 谈靳楚鼓了鼓掌,由?衷地替她?开心,“妙妙真棒。” 他笑道:“这也算是……你送给自己最好的成年礼物了。” “是呀。” 祁妙努力扩大嘴角的弧度,“我心怡的学校离你们公安局很近,说不定以后还会经?常来打扰你们呢。” “不打扰,随时欢迎我们的小?神兵。”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 说着?,脑海中浮现了趴在休息室里做卷子的场景,她?下意识弯唇,但一想到几天后生死难料的登岛计划,原本?的笑意悉数转化为了酸楚。 她?眨眨眼,企图疏解那股让人烦心的感觉,掩饰般地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 谈靳楚将?她?拙劣动作下的低落情绪看的真切,没有戳破。 只是关心道:“头发长长了,碍眼睛吗?” 祁妙点头,“有一点儿?,不过没关系。” 她?垂下手,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要化疗了,全都得剃掉。” 谈靳楚眉头一皱,“……医生不是说,你的症状好转很多了吗?” “确实是好很多了,多亏我这灵异体质,病情一天一个?样,刚送进来的时候还很严重,昨天醒过来就能正常吃饭睡觉了。” 她?先安慰人似的解释了几句,才又道:“……不过还是得接受化疗。” 年轻男警再度沉默一瞬,什么也没说,抿着?唇,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姑娘握了握拳,“谈警官你放心,我的治疗安排在7月中旬,不会耽误咱们的正事。” 谈靳楚无?奈苦笑,“让人放心也不是这么个?放法?啊,你要是一顿三碗饭,能跑又能跳,我绝对放心。” 祁妙咬唇不语。 他叹了口气,问:“那接下来这几天怎么安排?” “就正常输液……哦对了,明天要做骨穿刺。” 看出来是挺紧张害怕的,一提起这事儿?脸色瞬间发白?,也不像刚才那样强装坚强了。 伸出手指比比划划,“好像要用那种专门的骨刺针……” 只是比骨刺针先来的,是输液针。 护士姐姐敲门进来,祁妙顿时眉毛打结,她?知道,今日?份的挨扎又要开始了。 谈靳楚拍了拍她?耷拉下来的脑袋,站起身,自觉走到了病房外。 楼道里依然?弥漫着?消毒水和各种药液的味道,让人感觉每次呼吸都是发苦的。 他下了楼,打算出来透透气。 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手机上就接到了电话。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4节 通知来的又快又紧急,由?不得他在医院多做停留。 谈靳楚也没办法?,只好先请另一位护士代?为告别。 巧的是,这位护士正是身体恢复后,重新返回医院工作的孙艺涵。 她?之前因为爷爷和弟弟的案子,还跟谈靳楚联系过好几回,见了他,也不算太拘谨。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提及自家的事儿?。 俩人面对面说着?话,心都全牵挂在病房里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女护士低着?头,声音轻轻的: “……谈警官,妙妙七月中旬就要接受二疗,你过几天带她?出院,可一定一定要按时把她?送回来。” 谈靳楚答应:“好,先替我跟她?说声再见。” “嗯嗯。”她?连连点头。 孙艺涵很信任这名?年轻的男警官。 他能根据弟弟的手指查出案件真相,能通过电话从爷爷家救出自己,也一定能把她?的病人给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临走时,谈靳楚顿住脚步,往妙妙病房的方向回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个?想法?—— 或许,他跟这个?小?姑娘最终的分?离,也会像这次一样猝不及防,连告别都来不及。 - 谈靳楚返回基地之前,先往局里跑了一趟。 正巧碰上沈芝兰从会议室里出来。 姐弟俩都是偏冷漠的性格,没有什么热络的叙旧,聊起天来都是凑在办公桌边讨论案情。 谈靳楚接过她?递来的一沓资料,低头翻看。 视线刚扫到一个?名?字,瞬间就跟脑内的信息匹配上。 “这是6月15号,在金沙游轮母港出海登岛的那个?人?” 沈芝兰对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习以为常,“嗯”了一声,“93名?玩家里的其中一位。” 资料上的信息很详细,这个?人叫欧阳晋,是家小?咖啡馆的老板,46岁,有一位妻子和一个?刚上大二的女儿?。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金丝边眼镜一戴,像个?英俊儒雅的温润君子。 没有任何的犯罪记录,咖啡馆经?营良好,不曾出过什么问题和纠纷,更没跟人起过冲突。 家人和身边朋友对他的评价都很好,只不过,在警察问起来时,男人的妻子说,他去国外咖啡园了。 包括她?的女儿?在内,似乎对那座安琪岛,以及岛上要举行的游戏内测一无?所知。 警方暂时没有告知家属实情,唯恐引起社会慌乱。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他们一番调查走访后,竟摸到了另一件案子上来。 谈靳楚往后翻,那是一份尸检报告,还有死者详细的个?人信息。 性别女,18岁,是c省某县城高中的高四复读生,高考前几天,从学校宿舍楼顶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这个?女生成绩优异,高三那年的高考成绩就足以被211大学录取,但她?自己好像不太满意,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选择了复读。 在老师和同学口中,女生文文静静,写得一手娟秀小?楷,在班里人缘不错。 父母也夸她?听?话懂事,体谅大人工作辛苦,高三毕业那年,还孤身去市里的咖啡店打工挣钱,一个?月就给自己攒了部手机。 所以,在女生跳楼后,她?的父母认定是复读班压力大,哭着?闹着?让校长跟班主任给个?说法?。 沈芝兰几句话介绍完,谈靳楚也已经?将?尸检报告看了两遍。 严重骨折、器官碎裂……死因上并没有什么蹊跷,的确是高空坠楼导致。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18岁的少女,不仅有长期的性行为,子宫壁痕迹还显示她?流过产。 “6月25号的鉴定报告……” 谈靳楚抬起头,拧眉问道:“已经?二十几天了,死者的尸体还没处理吗?” 沈芝兰冷笑一声,“没呢,那俩当爹当妈的不满意学校给出的赔偿,高考结束后,又把女儿?的棺材抬进了学校。” “尸检是我在c市的俩学生给做的,就因为都是男生,险些被死者的爸爸扇了一巴掌。还有个?当叔叔的,把人家赶来调解的民警给打了,到现在还在拘留所里蹲着?呢。” 谈靳楚安静听?完,继续往后翻。 一张张照片映入眼帘,拍的是间三十几平米的单身公寓,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猎奇道具。 “这是欧阳晋在死者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那边的同事在其中一条皮质鞭子末端,检测到了死者的表皮组织和血液痕迹。” 那个?女生,去年暑假就是在欧阳晋的咖啡馆里打的工。 “死者的手机也找到了,聊天软件上,她?给欧阳晋的备注是——‘主人’。复读的选择,也并非是死者做出的,欧阳晋给她?制定的目标是985高校,考不上就去死。” 沈芝兰懒得点评这个?小?众圈子的嗜好,环着?双臂冷声道: “不排除教唆他人自杀的嫌疑。” 这种违法?行为本?来就较难定罪,更何况,欧阳晋这会儿?人在岛上,要想了解少女跳楼的真相,还得先把人带回来审一审才行。 谈靳楚认真看完,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夹。 “……死者还不到19岁,比他的亲生女儿?还要小?。” “是啊。” 沈芝兰倚在桌边,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酸疼的脖颈,望向窗外: “她?跟妙妙一样,都是7月底的生日?。” 谈靳楚的手指轻轻蜷了蜷,又无?力地松开。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不平之感越发强烈。 身为一名?国家公职人员,服从安排,在任务中做出牺牲,他没有一丁点儿?的怨言。 可他接受不了的是,妙妙要跟他一起上岛,把自己的生命,搭给欧阳晋这种货色。 第68章 办公室里, 除了其他同事敲击键盘的声音,再听不到有人说话。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末了还是沈芝兰先开口。 她对那个坐着轮椅去爷爷墓地的小姑娘挺有好感?,知道弟弟刚才医院回来, 便关?心了?一句: “妙妙这会儿, 身体怎么样了??” 谈靳楚低下头?,从沈芝兰的视角, 只能看到他微微发颤的眼?睫。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年轻的男警向来以?冷静自制的面容示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除了?小时候把一条肥肥胖胖的蛆虫扔他脸上之外, 沈芝兰再没有见到过自家弟弟这般无助。 就连得知爷爷噩耗的那一天, 她从解破室里出来,站在太阳地里只觉头?晕目眩、腿脚发软,还是十六岁的谈靳楚红着眼?, 一路搀扶着她去了?医院。 现在反了?过来,弟弟在姐姐面前展露出了?柔软的一面。 他低声道: “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 差点儿都?没认出来, 圆脸都?快瘦脱相了?, 苍白得吓人,胳膊细的感?觉一碰就折。” “臂弯处乌青一大片, 手背上也全是针眼?……姐,你知道吗,她今天也要同时插好几根管子,护士一进来, 她就害怕得直哆嗦。” 谈靳楚摇了?摇头?, 轻声吸气: “前两天更受罪,刘队跟我说, 那些管子都?是红的,因为要把她的血抽出来,洗干净再给输回去……明天,她还要做骨穿,针从背脊扎进去抽骨髓,那得多?疼啊……” 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沈芝兰在呛人噎人上是行家,轮到安慰人,这张嘴里就半天蹦不出一枚字眼?。 想了?想,最后只能道: “别担心,做骨穿要打麻药的,不会很疼。” 谈靳楚苦笑一声:“但?愿吧。” 女人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留给姐弟俩聊天的时间也没多?少,刘敬天站在门口冲人招了?招手,谈靳楚立马起身。 他有他的任务,沈芝兰也有自己?的工作?。 她跟着弟弟一起出了?办公室。 俩人从姐弟到同校师姐弟,再到现在的谈警官和沈法医,一路这么按部就班地走了?过来。 刑警队的刘思甜还曾调侃,俩人看着生分,其实压根就没分开过。 “分开”这个词,范围可大可小。 小到她父母和爷爷口中的一次出差,几天就回来; 大到……父母牺牲在与毒犯们的交火中,爷爷自尽于家中卧室。 沈芝兰年幼便早熟,解剖室里更是见惯了?死亡。 所以?,她也预想过跟弟弟的分开。 法医虽苦虽累,但?很少上前线直面惊心动魄的险境,而刑警就不一样了?。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谈靳楚在警校读大三的那一年,乘公交撞见了?有人偷手机,出手将盗窃者擒住时,另一位想要跳窗的同伙急了?眼?,反手捅了?他一刀。 他当时为了?保护一个小姑娘,无法躲避,后腰上至今还留着一处淡淡的疤痕…… 沈芝兰顿了?下脚步,喊住了?要跟随刘队上楼的弟弟。 谈靳楚回头?,言简意赅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5节 “没事儿。” 她仰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年轻男警,后知后觉。 原来……当初那个被她用蛆虫吓得不清、还硬要强行装酷的小屁孩儿,现在都?这么高大了?。 沈芝兰道:“就是我最近挺忙的,7月份还要去一趟外省出差。” 谈靳楚不明所以?:“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 她摆摆手,“别给我增加工作?量了?,你跟妙妙,都?要从岛上活着回来。” “好。”谈靳楚弯唇一笑。 - 刘敬天的刑警队长办公室里,云艳辉也在,还抱来了?一大摞新的档案资料。 “这些都?是刚查出来的93名内测玩家的信息。” 刘队忙得脚不沾地,刚喝了?半杯水,就又接着电话匆匆往楼下赶了?。 云艳辉便负责给谈靳楚讲会议内容和警方的安排。 他接过资料翻了?两份。 登岛的93名玩家里,其中还有一对男同性恋人,都?是30多?岁的年纪,虽然?仍是中国公民,但?长居国外。 警方查出,他们俩是国内一家代孕机构的幕后老板,早年更是直接参与过人口拐卖,还与一位孕母的死有着间接的联系。 另一份资料则被特?别标注。 这名玩家颇有名气,是个职业拳手,刚入行几年,就上了?国内各大赛事的黑名单。 因为这人的拳下,有过三条人命——他专门在合法的拳击比赛中,钻规则漏洞,将队友打至身亡。 算是这批玩家里战斗力、危险系数最高的,需要格外小心。 谈靳楚将一大摞资料装进包里,准备带回基地。 云艳辉简要介绍的会议内容,他也都?一一记下。 “好,我明白……如果谈判胜利,我会在军方赶来安琪岛之前,先稳住那93名公民的情绪和行为。” 这些人一查没一个干净的,他们目前困在岛上,通讯信号被屏蔽,稍微聪明点儿的没准儿都?已经猜到,这场游戏内测就是针对他们的犯罪行为来的。 所以?,谈靳楚要做的,不仅是把他们带回国内接受法律制裁,还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自相残杀。 毕竟调查资料显示,这里头?藏着好几个反社会人格的玩家。 云艳辉也清楚他担负的任务之艰巨,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好几度想要开口,最终却不忍说出一句话。 谈靳楚笑笑,“云姐,不用担心我,从报考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有这个觉悟。”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最该担心的是妙妙,”他说,“你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她吧,她最爱吃你做的饭了?。” 云艳辉眼?眶一红,“好,我这就回家下厨房。” 谈靳楚还不忘细心叮嘱,“给她做点清淡易消化的。” “知道了?。” 她站在警局门口,送走了?要赶回基地继续特?训的同事,便驱车去了?趟菜市场。 妙妙出事的这几天,云艳辉他们日夜加加班加点地走访、调查登岛国民的信息,几乎连去食堂打饭的功夫都?没有,恨不能顿顿泡面火腿肠。 家里很久都?没开过火了?。 云艳辉拎着鱼回家,翻出了?煲汤的锅。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回用这锅,还是妙妙在她家里吃饭的时候。 手上干净利落地切豆腐、洗菜、杀鱼,鼻子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 她愤愤地一刀拍在鱼头?上,心里怒骂着老天爷不长眼?。 为什?么非要逮着一个那么善良懂事的小姑娘使劲呢? 妙妙这个时间……本该查了?高考分数,开开心心地选志愿学校,享受无忧无虑的暑假时光的。 而不是腿伤未愈,就摊上了?白血病,还要去岛上跟那个组织里的疯子们交涉。 天知道他们这帮刑警在看到岛上的炸弹分布图后,一个二个有多?么绝望。 军方的人还说,卫星的监测能力有限,目前能感?应到射线的位置只有这么多?,至于岛上的组织成?员有多?少人,手里有多?少武器,他们尚且无从得知。 那场会议开完,连远在高鲁木斯的程屹都?心态崩溃了?。 他那边也有登岛的游戏玩家需要调查,所以?不能立马赶回来。 白天忙完,晚上睡不着就去喝酒,醉醺醺地给云艳辉打电话,抱着被吵醒的小羊羔,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云姐,我真该死啊,都?怪我乱立flag,我说让妙妙等我回去,准保让她吃上最正宗的牦牛肉干和奶枣,没成?想……出事儿的不是我,却是妙妙啊,呜呜呜呜呜……” 云艳辉当时一边开着车去隔壁市的物证科,一边气的骂他: “干你的活儿去吧,少跟我这乌鸦嘴!” 妙妙不会有事的。 她跟谈靳楚楚都?会平平安安的从岛上回来。 会治愈腿伤和白血病,会继续来她家里吃饭…… 云艳辉抹了?把眼?泪。 要往好处想。 妙妙7月份化疗以?后要吃流食,她得提前学学怎么做才好吃。 - 得益于小云警官的好厨艺,中午饭点,祁妙总算在病房里喝上了?香喷喷且营养丰富的鲫鱼豆腐汤。 她是个很乐观的人,味蕾得到满足,心情瞬间就跟着转好。 一边喝着汤,还一边竖起大拇指,开心地称赞: “真好喝!鲜的眉毛都?快掉了?。” 云艳辉则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的手背,一开口,差点儿没哭出来。 “怎么插这么多?根管子啊?” “就是就是!” 小姑娘跟她同仇敌忾道:“太碍事儿了?,影响我左右开弓。” 说着便拿起叉子,卷了?一大口面条往嘴里送。 “慢点吃,慢点吃。” 云艳辉给她倒了?杯水,“合口的话,我天天来给你送。” 她轻声道:“护士小姐姐跟我说过了?,你要多?补充蛋白质,正巧我煲汤最拿手,什?么红枣乌鸡汤、黄豆猪蹄儿汤……保证让你顿顿不重样。” 到了?这个不知道还能活着吃几顿的时候,祁妙也不再推脱。 她笑眼?弯弯:“哇,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谢谢小云警官。” 云艳辉的鼻腔里又开始酸的难受。 她抬手摸了?摸小姑娘光泽渐消的头?发,细细软软的,让人不自觉就放柔的动作?。 “化疗……是不是还得剃成?小光头?啊?” “是呀。”祁妙喝着汤答。 “那到时候,小云警官也陪你一起剪头?发,好不好?” “不用不用。” 她摇了?摇头?,“剪头?发又不是什?么遭罪的事儿,非得让人陪着,而且我老早就想过推个板寸了?呢。” 祁妙美?滋滋地补充道: “方便又省事,真想臭美?的话还能戴假发,今天带个红的,明天带个绿的,多?好。” 她其实想说,剃成?秃头?可比在岛上炸成?灰强太多?了?。 但?这句话显然?不适合讲给面前的女警姐姐听。 她放下勺子,拉了?拉云艳辉的手。 “小云警官,要不18岁生日礼物,你就送我一顶假发吧?” “……好,”云艳辉重重点头?,“我给你多?买几顶,让你发型也天天不重样。” “嗯,”祁妙抿唇一笑,“那我就提前谢过了?。” 一顿饭结束,祁妙抹抹嘴巴,脸色又严肃了?起来。 她问收拾餐具的云艳辉: “小云警官,那个拘留所里的阿姨,答应跟我进行视频通话了?吗?” 云艳辉动作?一顿,叹了?口气。 “我们替你转达的那天,她是拒绝的,她说该聊的都?聊过了?,让你安安心心生活,没必要在找她。” “可后来听说你一直昏迷不醒了?,她才松了?口,答应等你醒过来,再考虑视频通话的事。” 祁妙眼?睛一亮,“那就有戏啊,小云警官,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云艳辉并不赞同,“妙妙,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不要再为我们的工作?分神?了?。” “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呀。” 祁妙振振有词,“那个阿姨对我态度不错,也愿意多?告诉我一些信息,她算是我了?解那个组织的唯一人脉了?。” “上岛之前,如果能多?知道点儿那个组织的底细,谈警官谈判的胜算也会更大一些,你说对不对?” “好吧,那我给刘队打个电话。”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6节 云艳辉并没有提起这几天审讯的困难重重,而是选择顺着她。 刘队那边也把妙妙的请求看得很重,只要她开口,就会想方设法帮着实现。所以?他立马放下手头?工作?,亲自开车去了?趟拘留所。 一个小时后,云艳辉手机上收到条消息。 她冲病床上的小姑娘点点头?,“答应了?。” 第69章 祁妙忙道:“是不是还要在旁边架摄像头啊?谈警官和程警官上回就是这么干的。” “这回就不用了。” 云艳辉将收拾好的餐具装进包里, 放在一旁。 “上回咱们是被请求的一方,这回就不一样?了,人家已经明说了, 不准我们警察在场。” “那好?吧。” 祁妙心想, 反正自己可以偷偷用手机开个录像,留作证据什么的。 视频通话是在半个小?时后开始的。 女人结束了午休, 起床后洗把?脸,坐到了单独的小?房间里。 中间被人喊醒过一次,没休息够, 视频里瞧着有些睡眼惺忪。 她抬起头, 目光刚一接触屏幕, 立即抬手揉了揉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还倾身往镜头这边凑了凑。 然后惊讶出声?: “妙妙?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祁妙腼腆一笑, “……呃,又?生病了, 刚捡回一条小?命。” 女人这几天接受审讯的时候, 也从警察呢, 听说了一点模模糊糊的消息,她此时也不知如何评价是好?, 颇为感慨道:“那你真够多灾多难的啊。” “可不是嘛,”祁妙跟着感慨起来,“这回是白血病,还不太好?治呢。” 视频里, 身处拘留所的女人却开朗地鼓励着她: “加油, 放平心态,一定会好?起来的。” “借您吉言。” 说完, 祁妙又?叹了口气。 “唉,就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接受治疗。” 女人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有所指,皱眉疑惑问道: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是呀,”病床上的小?姑娘苦着脸,“你们的组织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又?死到临头了呢。” 女人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们干嘛跟你过不去?” 祁妙愣了愣,“你问我,那我问谁去啊?” 说着还把?手一摊,“你们组织里,我就认识你一个人……诶,不对。” 她表情变了变,小?声?道:“还有一个,我奶奶。” 提到这位关键人物,女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又?有点迟疑,想要确认一下?。 “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嗯,”祁妙点点头,“你们组织自己暴露的。” 她拿起枕边的三张纸,展示在镜头前。 “奶奶……也就是你们组织,邀请我七月二日登岛。” “登岛?安琪岛吗?” “对。” 女人的脸色也变了,她低下?头,喃喃自语: “不应该啊,这个计划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祁妙:!!! 她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原来你早就知道!” 女人并没有否认。 她只是困惑不解,“可这个计划压根就不是针对你制定的,怎么会给你寄邀请函呢?” 祁妙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急切地追问道: “不是针对我,那是针对谁的?难道是谈警官吗?他也收到了邀请函。” 她连忙把?蓝色的那一张展示给女人看。 但女人抬了抬眼,便再次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她似乎在思索这一计划变更?的原因。 祁妙等了好?半晌,一直等不到她回答,急得脑门?冒汗,正要开口求人,就又?听她问: “最近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你是指案子吗?” 祁妙眨眨眼,“我昨天才刚醒过来,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再往前推。” 女人皱眉,“在你和那位警察收到邀请函之前,还出过什么跟我的组织有关的案子?” “跟你的组织……哦,高鲁木斯那边,警察又?抓到了一名杀人犯。” 祁妙说:“是你们组织的成员,被捕后,交给了警察一只u盘,邀请函就是在那里面找到的。” 她还补充了一句:“是一名女性。” 女人听完轻轻扯了扯嘴角,“不用强调这个,我们组织里目前还活着的,全是女性。” 祁妙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因为刘队他们在几次会议上,都提出了这一猜测。 现在感到意外的,反倒是镜头前的那个女人。 “高鲁木斯……玉时琢,她怎么会被抓到?” 这话祁妙就不乐意听了,当即正义?感十足地质问: “她杀了人,犯了法,被警察抓住不是应该的吗?” 而女人却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主动找警察自首的吧?” “呃……勉勉强强算是吧。” “那我就明白了。” “啊?明白什么了?”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 她坐在椅子上沉沉叹了口气,缓了缓,然后站起了身。 “哎哎哎!” 祁妙立马就急了,“你干嘛?咱们都没上聊几句,我还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呢?” 视频中看不到女人的脸,只能听到女人的声?音。 她说:“不用问了,你好?好?休息吧。” “可不问清楚,我怎么好?好?休息呀?” 祁妙委屈至极,“……做梦都是在岛上被炸的粉身碎骨。” “不用担心,你到了岛上也绝对安全。” “我不信。” 她撇撇嘴,“先不提岛上埋的炸弹了,光是我这个白血病,出院折腾一趟,没准都有可能死在半路……” 女人皱着眉打断她,“别说这种话。” 祁妙:??? 不是,您哪儿来的立场管我啊? 我遭此磨难,到底是拜谁所赐,难道您这位组织成员心里不清楚吗? 女人犹豫了片刻,接着道: “他们没有料到你会突然间身患重病,不然也不会对计划做出这样?的变更?。” “所以……”祁妙不太敢确定,“你的组织让我上岛,并不是为了杀我?” “想杀你还不简单,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大费周折?” 祁妙:“……” 她开始咯吱咯吱地咬牙了。 女人哼笑道:“安心吃你的饭、睡你的觉吧,他们不会杀你的。” “那他们会杀谁?” 祁妙丝毫不觉得松了口气。 “是杀他们骗过去的游戏玩家,还是谈警官?” 这个问题,女人更?加不会回答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7节 她直接把?视频通话给挂了! 祁妙瞬间有些抓狂。 她连忙喊来病房外的云艳辉,把?手机递过去,让她看录像。 女警看完后,脸色也同样?跟着凝重起来。 “妙妙,我还是得回局里一趟。” “好?的好?的。” 祁妙比她还着急,“你赶紧回去,把?这个女人的话告诉谈警官和刘队他们。” 小?云警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病房门?外。 她独自坐在病床上,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低下?头,六神?无主地摸出了谈靳楚留给她的那部手机。 屏保是他的照片,联系人里有他的号码。 但他人在基地,祁妙不敢打去电话,生怕耽误了他的紧急特训。 就这么焦虑的等啊等,下?午六点十分,她终于?等来了自己给谈靳楚设置的专属来电铃声?。 几乎是响起的一瞬间,她就接通了。 “谈警官,我从那个女人口中得到新的消息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莫名有种力量,让人顷刻间就能够平静下?来。 祁妙握着手机,缓了口气,“那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谈靳楚道:“不确定,但我希望是真的。” 这样?,倒霉透顶的小?姑娘就不会再面临生命危险,可以从岛上平安回来,继续去住院治病了。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紧绷的弦就松了几分。 是真的就好?了,最起码不是最坏的结果,最起码……妙妙能好?好?活着。 但祁妙本人并不这么想。 她害怕这个组织的真正计划,是冲着谈警官去的。 “没关系,冲着我来正好?。” 谈靳楚淡声?道:“这回,可以旧账新帐一起算。” - 那通电话结束后,祁妙跟谈警官再没有过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按照主治医生的流程安排,做骨穿,插管子,打针吃药…… 小?云警官每顿午饭前都会专程赶来医院,餐盒里盛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吃了睡,睡了吃,祁妙躺在病床上,只觉得几天时间,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于?是,日历很?快就撕到了7月2号,她和谈警官要登岛的日子。 这天清晨,她也总算是见?到了谈靳楚的真人。 他跟刘队和小?云警官一起来的,好?像在基地晒黑了一点儿——但依旧比小?程警官白得多。 主治医生见?了他,认命般地递上了一份纸质档案。 祁妙看过,里面简明扼要地写了她的几种治病药物,还有危机关头的抢救措施。 然后又?唠唠叨叨地写上了好?多好?多话,叮嘱谈靳楚如何照顾好?她。 男警郑重接过档案,同时,也接过了祁妙的轮椅扶手。 今天终于?不用打针了。 祁妙坐在轮椅上,穿了件薄薄的防晒衣,遮住胳膊上的淤青和针孔,在医院楼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几人坐上车,一起踏上了去港口的路。 按照邀请函背面的要求,警方和军方的人,必须在轮船来到之前的五个小?时内离开港口。 所以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刘队他们就挥手告别了。 只是祁妙没有看到。 因为她吃完饭开始午休,然后一觉睡到了傍晚六点。 睡得时间太长,醒来后都有些头晕脑胀。 “……谈警官,你怎么没喊我啊?” 谈靳楚笑笑,“看你睡得太香了,大家都不忍心。” 祁妙失落地垂下?眼睫,“我都没来得及跟小?云警官和刘队说再见?呢。” “没事儿,我听你说过了。” “你说的不算。” 谈警官又?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 “下?午困成这样?,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嗯。” 她老实承认,“……夜里害怕得睡不着。” “别怕,还有我在呢。” 殊不知,这句话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flag,并且很?快就应验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所在酒店的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祁妙吓得低呼一声?,谈靳楚也立马警觉站起身。 还没等开口问话,边听外面敲门?的人报了串数字—— 是邀请函背面约定的暗号。 组织里的人,来了。 第70章 谈靳楚却没有开门, 而是冷声道: “比你们自己?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是的,请您见谅。” 祁妙听得一惊,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而且说的还是一句日语! 话音落下?, 房间门缝儿底又塞进来一样东西?。 谈靳楚蹲下?捡起,瞬间拧紧了眉头。 是块儿刻了诡异字符的金牌, 跟爷爷卧室里的那块儿一模一样。 或许,应该叫它组徽。 他打开门,将这?个证明身份的信物还了回去。 敲门者双手接过, 并极为珍视地放进了随身的小包里。 然后?微微俯身行礼, 客气?道: “谈靳楚警官你好, 我们现?在就要带祁妙小姐坐船离港,动身前往安琪岛。” 谈靳楚身形稳稳地立在门口,挡住几人不让进去。 “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 他问:“为什么要提前一个小时?” “因为……” 女人戴着口罩, 看不出具体年?龄,眼角似乎有几丝不明显的细纹,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 直直望向床上的小姑娘。 “因为祁妙小姐的白血病, 也因为,我是霓虹癌症中心里, 最好的血液科医师。” 谈靳楚闻言微愣。 霓虹癌症中心……他听妙妙的医生讲过,那里有全霓虹甚至是全亚洲,最顶尖、最先进的放射治疗技术,和最全面的白血病治疗方案。 他明白了。 那个组织把安琪岛计划提前, 害妙妙重病的情?况下?还得跟着出海折腾。 现?在的这?个提前, 则是他们对妙妙的照顾和致歉。 谈靳楚侧身让开,“请进, 我收拾一下?东西?,和她一起上船……” “不可以。” 女医师摇了摇头,礼貌道:“您的登船时间并没有提前。” “什么意?思?我不能跟她乘坐同一艘吗?” “是的,来接您的船会在一个小时后?如约抵达,请您再耐心等?待。” 谈靳楚听完沉默了几秒,回过头,往床边望了一眼。 祁妙听不懂两人在门口的对话,只能探头探脑,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让人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不再管戴口罩的霓虹女医师,转身走到了妙妙床前,然后?蹲了下?来。 给她翻译了一遍之后?,才?询问她的意?见。 “……妙妙,你要不要先跟着她们上船?”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8节 祁妙想了想,又看向了门外的女医师。 没经过谈靳楚的允许,她并没有贸然踏进房间内。 两人视线交汇,女医师似乎笑了一下?。 虽然被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眼睛弯起的弧度还是能看得出来。 “好啊,”祁妙点点头,“我跟医生们走。” 反正留在谈靳楚身边,也只是个给人添麻烦的病秧子,还不如去嚯嚯那个组织的医疗资源。 答应下?来之后?,俩人就真的要迎来分别了。 两位医生推着她的轮椅登船,而谈警官还要等?一个小时后?的下?一艘。 因为有海关的安排协调,祁妙登船并没有经过什么流程。 这?是一艘较大型的游轮,从外面看吨位就能感觉到极为豪华,像那种电影里富人们出游航行必备的交通工具。 只是不知道这?艘邮轮上有多少?间住处,又有多少?花天酒地的游乐设施。 祁妙的好奇心完全没得到满足,因为她一上船,就被推进了一间病房。 还是大套间,瞧着条件一点不比她原来住的地方差。 讲日语的女医师把她搀扶到了床上,转身去换了衣服,还带了几个人进来。 然后?开始给她检查身体。 熟悉的恐惧感又来了,祁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都出境来到海上了,居然还要扎针输液!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她不清楚这?个组织的医生给她用了什么药,会不会跟之前的治疗有冲突,总之,药液才?输完一小瓶,祁妙就开始脸色苍白,头晕犯恶心。 她躺在床上痛苦喊人,扯着嗓子没喊几声,又有点儿想呕吐。 这?一反应给几位医生也看愣了。 随即给她拔了输液针,再度做检查。 最后?讨论研究得出结果——她这?是晕船了。 几片药片吞下?,祁妙终于舒坦不少?,躺在床上眯起眼睛休息。 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在她床边响起: “真奇怪,我们这?艘游轮几乎没有任何颠簸感,你为什么会晕船呢?” 祁妙猛然惊醒,紧张地瞪着面前的陌生人—— 是个年?轻小姐姐,一头齐耳短发乌黑发量,鼻梁上架了副厚厚的高度近视镜。 “不要怕,我不是杀手哦。” 小姐姐这?么说,好像并不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而是为了引出自己?的介绍。 只听她自豪道:“我,是一名黑客!” “黑客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在网络世界游走于无形的高手,也可以称之为赛博侠客……” 黑客小姐姐叽里呱啦一顿话,吵得祁妙又开始头疼。 她觉得,眼前这?位善谈的小姐姐,比起黑客,其实更像是那种学了几天编程就敢自称电脑行家?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靠谱。 小姐姐的自我介绍还在继续,她已经滔滔不绝地从三?岁时初次接触电脑,就一口气?通关马里奥说起,然后?追忆到了十八岁那年?,他亲自主导的两次网络攻防战役…… 见祁妙一脸茫然的呆呆样子,还好心地体谅起了她的智商。 “听不懂是吧?那我给你挑两件近的战绩说说。” 黑客小姐姐拍了拍胸脯,得意?道: “黑进你们a市人民医院网络系统,我干的。” “给玉时琢的u盘文件加密,也是我干的。” “哇,那你好厉害哦。”祁妙干巴巴的给她捧场。 “那当然了,不厉害的可都被抓起来了。” “……你自己?也知道干这?种事违法呀?” “我当然知道。” 黑客小姐姐在床边坐了下?来,满不在乎地道:“不光是我知道,我们整个组织里的成员人人都知道自己?犯了哪些法,被抓后?要判多少?年?。” 她问:“你要听我讲这?个吗?” 祁妙摇摇头,“不要,我不感兴趣。” 她只觉得这?个小姐姐挺莫名其妙的。 突然就出现?在她眼前,她跟她说了一大堆,而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听这?些。 “那好吧。”小姐姐略显失落。 “她们是让我来陪你聊聊天的,但现?在看来,咱们俩好像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共同话题?” 祁妙沉思片刻,试探了一句,“那你,喜不喜欢打游戏?” “喜欢呀!”小姐姐瞬间开心起来,“我平时最爱玩moba……” 可随即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意?识到,祁妙所说的游戏,是指搓手机。 然后?,游轮上的病房里,两个小姑娘一起双排掉分,连跪到了半夜。 小姐姐彻底开心不起来了,祁妙的心情?看着也不怎么好。 她郁闷地死盯着手机,想不通刚刚那把玩法师,为什么又被对面打野抓成了0-8。 连跪果然让人破防,连带着和双排队友相看两相厌。 祁妙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同样沉默住的黑客姐姐,心中充满懊悔。 她的初衷是想着通过打游戏,和小姐姐快速熟悉起来,再从她嘴里套话的。 现?在可好了,她觉得这?个人恨不得偷偷背过身,搞点小手段,把她的游戏账号给黑了。 “……咳咳,在海上网络有点儿卡,没发挥好。” 祁妙舔着脸问:“要不咱们再来一把?” 黑客小姐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算了,我手感不佳,有点带不动。” 她仿佛精疲力竭般地叹了口气?,“咱们还是聊聊天吧,你想问另一艘船上的谈靳楚,或者是岛上的那93个人,都行。” 祁妙简直大喜过望:“真的吗?” “真的。” “那我能不能问问另一个人?” “谁啊?” 祁妙说:“我奶奶。” 她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三?张纸。 “我奶奶她现?在,是在岛上吗?” 黑客小姐姐往她的病床上一瘫,仰天答道: “不在。” 祁妙愣住,“那她在哪儿?” 黑哥小姐姐的回答让她完全意?想不到。 “在国?内啊,从你高考前到现?在,她压根就没出过a市。” “……什么?” 小姐姐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病患往里面挤了挤,继续道: “你放心吧,她没来安琪岛,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直接参与?过我们的计划和各种事务,留给你的遗产,包括那张银行卡里的钱,每一笔都是干干净净,亲自挣来的合法收入。” 祁妙脑中一片乱麻,本来就晕船,这?会儿就更懵了。 她倚靠在床头失神了好久,才?盯着手中那张白色的遗嘱,低声道: “……我不稀罕。” “嗯,能理解。” 黑客小姐姐趴床上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对你来说,moba游戏充钱也不能变强。” 祁妙咬着唇,手指攥得发白。 她突然问: “我能不能用这?些钱……买岛上那93位公民的命?” 黑客小姐姐翻过身看她,“嚯,那你这?笔买卖做的可真划算。” 她执着地又问了一遍:“能吗?” “能啊。” 小姐姐说:“只不过,那些人的命,可并不值这?么多钱。” “那些人值不值,我不清楚。” 祁妙垂下?眼睫,神情?格外认真: “我只知道,中国?的社?会秩序和司法权威值。” 她的视线炙热而纯粹地落在了黑客小姐姐的脸上,请求道: “你们能不能把那些人放了,让他们回到国?内,接受法律的制裁?” “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了岛上再讨论吧。” 小姐姐翻身坐起,“啪——”地打了个响指,“我先让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29节 说着,便兴冲冲地跑出病房,很快又兴冲冲地抱着电脑跑了回来。 屏幕正对着祁妙,上面显示的全是监控画面—— 一共23间酒店房间,每间住着4个人,有一间比较例外,住了5个。 或者说,用“关着”来形容,更为恰当。 “……他们这?是怎么了?” 几乎每个房间的监控画面里,那4个人都分别缩在4个角落里,看着极其虚弱。 “没怎么。” 黑客小姐姐嘻嘻一笑,“死不了的,岛上也有医生,只不过是饿一饿他们,略施小惩而已。” 还吐槽了一句:“总共93个人,从中国?到安琪岛,要坐船在海上飘五六天,顿顿都吃饭的话,得浪费多少?粮食啊?” 坐船…… 祁妙心中一揪,猛然转过头,看向了黑客姐姐。 “那谈警官呢?他现?在怎么样?坐上船了没有?” “这?会儿都半夜3点多了,他肯定坐上船了呀。” “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吗?” “不可以哦,”黑客小姐姐说,“因为他现?在没办法接听。” 祁妙浑身一僵,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牙关都开始“咯咯”打颤。 “你们……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黑客小姐姐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还是给你看看吧。” 她灵活的手指轻敲键盘,调出了另一个监控画面。 那是邮轮上的顶奢套房,金碧辉煌,床又大又柔软。 谈靳楚一个人躺在上面,紧紧闭上了双眼。 第71章 祁妙呼吸都滞住了, 喉头一腥,几乎是要吐血般的晕眩感。 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上了呜咽: “谈警官……” 又转过头, 话都说不成句: “你们……” “哎呀, 放心吧,我们没把他怎么着。” “他?一个人?吃不了多少的, 你们别饿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就是?给他?打了一针麻醉, 让他?先好好睡一觉, 你看看, 他?这眼圈都黑成?什么样?了?” 祁妙泪流满面?,依旧哭得止不住: “谈警官他?是?个好人?,你们把?他?放了, 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还没等黑客小姐姐说?话,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就进来了一个女人?。 金发碧眼, 身材高挑, 像是?俄罗斯人?的长相。 但她?的中文几乎听不出一丁点儿的口音: “小孟,让你陪着聊天, 你吓唬她?干嘛?” 黑客小姐姐反驳,“不关我的事儿,是?她?自己太爱哭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 药效观察够了, 妙妙需要睡觉休息。” “哦。” 黑客小孟抱起电脑,闷头走出了病房。 祁妙则泪眼朦胧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漂亮大姐姐。 “妙妙你好, 叫我毛姐就行了,她?们都是?这么喊的。” 祁妙:“……好的。” 毛姐关心地问了一句:“这会儿还晕船吗?” “不晕了。” 拜小孟所赐,她?现在只剩下对谈靳楚的担心。 “不晕的话,那就好好睡一觉吧,咱们这艘游轮速度很快的,差不多四天就能到岛上。” 祁妙此时此刻最关注的,已经不是?安琪岛了。 “谈警官会跟我一起平安抵达岛上吗?” 毛姐实话实说?:“嗯……他?的船可能要稍晚上一天。” “这样?啊……” 小姑娘又垂下了脑袋。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这几天里?只要你乖乖听话,他?就不会有事的。” “那登岛之后呢?你们会放他?离开吗?” “会,只要你配合医生的治疗……” “我配合,我绝对配合!” 祁妙哭着使?劲点头,“你们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毛姐失笑道:“你瘸着腿,连床都下不了,还跟这儿往东往西?呢。” 她?劝道:“睡吧,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了,今晚睡个安心的好觉。” - 也不知道是?不是?毛姐的一番保证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失眠好几天的祁妙,当真一觉睡到了天亮。 虽然?醒来之后,还是?有微微的晕船感。 游轮病房里?的装潢也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在前往安琪岛的航线上。 登船的第二天,祁妙并没有见到小孟和?毛姐。 俩人?似乎有任务要忙,她?的病房里?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医生。 今天继续做检查,输液吃药。 其中一位会中文的医生姐姐告诉她?,这是?二疗前的过渡方案,能够帮她?调理身体,回去后更好地接受化疗。 祁妙喊住了她?,担忧的问道: “另一艘游轮上的谈警官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想了想,回答她?: “只要你还活着,那个人?就不会死。”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登船的第三?天,依旧按部就班地输液和?吃药。 但在中午的时候,黑客小孟来病房里?看她?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推门后,还搀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女人?走了进来。 祁妙立马绷直了背,神情十足警惕。 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非常诡异。 不仅仅是?因为她?戴着副大墨镜,手里?还提着一篮橘子。 更因为,祁妙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这是?她?闯了几度鬼门关才有的直觉。 墨镜阿姨的面?容也很是?狰狞,脸颊、下巴遍布疤痕。 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给划烂的。 她?站在病床前,一开口,竟然?自带电音。 这是?……声?带被割除了? 她?说?:“不好意思,墨镜我就不摘了,因为两只眼球都没了,怕吓到你。” 小孟吐槽道:“你已经吓到她?了,正?哆嗦得厉害呢。” 祁妙:“……” 她?不敢吱声?。 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墨镜阿姨: “您的眼睛……是?生病了吗?” 墨镜阿姨没有回答,她?微微一笑,牵动了唇角边的两条蜈蚣般的长疤: “妙妙,你应该听说?过我。” 祁妙愣住,“……对不起,我好像没印象。” 女人?放下橘子,提醒病床上的小姑娘: “还记得,那个装傻装了很多年的周明理吗?” “这个我记得,他?是?指认陈想和?陈爱民父子的证人?。” “对。”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30节 墨镜阿姨由小孟扶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摸出一颗橘子剥皮。 “那他?提到的,在冯警官家里?看到的凶杀现场,你还有印象吗?” 祁妙微微瞪大了双眼,“难道……您就是?当年守在冯警官身边,保护她?的那个人??” 墨镜阿姨点了点头,“是?我。” 她?剥橘子的手上也尽是?伤痕。 “只不过,在那次事件之后,我就离开了她?,先一步去了蒲干。” “是?去那里?避风头吗?” 毕竟,按周明理所言,这位阿姨可是?杀了满满一院子的人?。 “不是?避风头。” 她?笑了笑,“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以啊玛蕾阿姨,”小孟乐道,“你一个蒲干人?,中国谚语倒是?说?的越来越溜了。” 祁妙更惊讶了,“您是?蒲干人?啊?” “对,我是?组织从蒲干其中一个犯罪园区里?救出来的,13年再度回去那里?,也是?为了解救其他?园区里?同样?遭受磨难的人?。” 祁妙盯着她?的墨镜,黑漆漆的镜片上,有自己的倒影。 “所以,您的眼睛就是?在那里?受的伤吗?” “不是?。”黑客小孟吃着橘子替她?回答。 “她?的左眼眼球,是?自己亲手摘掉的。” “啊?” 祁妙接橘子瓣的手一顿,十分不解: “……为什么要自己摘掉?” 那得多疼啊。 “为了安装义?眼呀——好吧,其实就是?个摄像头。” 小孟自豪一笑,“我姑姑给她?设计制作的,完全骗过了园区里?的那些电诈团伙了呢!” 墨镜阿姨也跟着笑笑,“嗯,安装了义?眼,我在园区里?就可以拿到更多的情报,也方便取证和?信息传递。” “那右眼呢?”祁妙轻声?问。 “右眼,是?在我暴露之后,被园区的那些疯子们报复,给挖掉的。” 女人?的电子音说?得轻描淡写。 至于她?是?如何大难不死,脖子上插着一把?尖刀,遍体鳞伤之下,还能从园区里?逃出来的……一概不讲。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身遭受到那些痛苦。 心心念念的,似乎只有曾经追随过、守护过的冯月君。 “妙妙,你应该猜到我的来意了吧?” 祁妙迟疑了一瞬,随后咬着唇点了点头。 墨镜女人?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你在幻境中,有没有看到……冯警官是?怎么死的?” “没有。” 祁妙手里?攥着凉丝丝的橘子瓣,“我只看到了谈老前辈跟她?在客厅对话的那一幕。” 女人?恳求:“那我能请你帮一个忙吗?” “吃菌子通灵是?吗?” “对。” 墨镜阿姨抬起手,解下了戴在脖颈间的那条红绳。 原来,绳子上还拴着一节细细的小骨头。 女人?把?它托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眼中满是?珍视。 “我找了很久很久,最后只在她?遇害的那条路上,找到了这节手指断骨。” 祁妙沉默不语,低着头,从她?手中接了过来。 却被黑客小孟一把?抢走。 她?叉着腰,柳眉倒竖,呵斥道: “祁妙你疯了?!” “你碰了冯月君的手指骨,就相当于跟死者直接发生接触,属于通灵的第三?种情况,再吃下蘑菇的话,不就跟死者共感了吗?” 小孟狠狠地戳在她?脑门儿上: “怎么着,你还想体验一遍被人?乱刀凌迟的滋味儿啊?!” 祁妙抿着唇,脸色苍白。 她?现在只想……无条件地配合这些组织成?员,保住谈靳楚和?那93个人?的命。 小孟冷哼一声?,懒得点破她?这点心思。 又转过头去,怒斥那位墨镜阿姨: “玛蕾,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过来找人?家小姑娘,不就是?想知道谁对冯月君动过手吗?哼,你要是?真有本事,再跑回去蒲干园区,把?那伙人?全给砍死不就得了?” “是?啊,我没本事。” 墨镜阿姨反唇相讥:“小孟女侠神通广大,你有本事,你帮我查出来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就要吵吵起来。 祁妙一阵头大,脑瓜子嗡嗡的,又开始想吐了。 最后还是?霓虹女医师走了进来,轻声?细语、礼貌客气地将两人?都给轰了出去。 她?站在门边,还说?了句蹩脚中文: “打扰我的病人?休息,真是?不可饶恕啊。” 祁妙:“……” 于是?,第三?天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去了。 登船的第四天。 一大早,金发碧眼的毛姐就刮着阵香风,来到了祁妙的病房里?。 “妙妙,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 祁妙还殷勤地给毛姐递上了刚剥好的橘子,甜声?打听道: “另一艘船上的谈警官呢?” “他?好着呢,知道了你在这边接受治疗,还向我们道谢来着。” 她?听得愣了愣,心中有些酸涩。 正?气凛然?的刑警,在这种情况下,向一帮犯罪分子们放缓了态度。 “好啦好啦,马上就要上岛了,不用担心他?。” 毛姐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手中卷成?桶的画纸递给了她?。 “来看看我刚刚在甲板上完成?的画吧。” 祁妙接过,展开一看,瞬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幅海上日出图,用色极为大胆,将景象描绘渲染得绚烂又壮丽。 其中还蕴含着扑面?而?来的勃勃生机。 太阳从海中升起,世界迎来新的一天。 祁妙无法点评这幅画的技巧。 她?只能在心中暗自感叹: 不愧是?天生就艺术细胞拉满的毛子!种族天赋嫉妒不来啊。 毛姐还不好意思地承认: “……那段引起你们关注的动画短片,其实也是?我画的,刻意模仿了霓虹国的某位知名大师,但还是?有点儿拙劣。” 祁妙:“……” 凡尔赛呢,是?吧? 您让我一个应试教育下熬出来的美术生,如何接茬啊? 毛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很开心地提议: “妙妙,今天天气很好,外面?的风景也非常漂亮,我带你去夹板上画画吧?” “好啊好啊。”祁妙也跟着开心起来。 天天闷在游轮病房里?,人?都快抑郁了。 海风轻柔吹拂,祁妙坐在轮椅上,身前是?支起的画架。 旁边端坐的就是?艺术大佬,这种压力比她?在联考考场上还要大。 于是?乎,祁妙神情专注,使?出了十成?功力。 两个多钟头过去,她?终于长呼一口气。 然?后悄咪咪偏过头,去看毛姐的画板。 下一秒,就被人?家随意挥洒两笔就溢出画纸的灵气,给打击到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的垃圾给撕了。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31节 毛姐还在安慰她?: “你还不到18岁,画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 祁妙一时间有些忘形,忍不住给大佬展示了一手艺考中学?来的色彩技法——“暴雨梨花针”。 这回轮到毛姐沉默住了。 看样?子,她?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撒过的善意谎言。 祁妙迎风破大防。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先躺躺。” “哈哈哈哈哈哈……”毛姐放声?大笑。 这天晚上,祁妙在接受绘画大佬的指点后,受益匪浅。 临睡前,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毛姐,你为什么会加入这个组织呢?” 第72章 毛姐坐在画架前?, 病房的灯光洒在她柔顺的金发上,像极了奢靡的黄金。 她说:“妙妙,我不是俄苏人, 我来自乌苏。” 祁妙一愣, 随后便将她口中?的两个国家,跟现实世界中?正发生摩擦的“大毛”和“二毛”对上了号。 毛姐碧蓝清澈的美丽眼中?里, 此刻盈满了浓浓的哀伤,还有一簇簇怒火。 “我跟你一样,也是从小就学?习画画, 08年的时候, 顺利考上了心怡的大学?……可就在那?一年, 你们的国家举办着?奥运会?,举世瞩目,而我的国家战乱不断……我没有家了, 被逼着?成为了一名……妓.女。” 祁妙听得不自觉掉下眼泪,毛姐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其实我当时还挺幸运的, 起码跟那?些战乱中?失踪、丧命的同?胞们相比, 我依然活着?。” “只不过, 2015年后乌苏危机爆发,东部又有更多的女孩子们被迫加入了这?一行当, 我的收入就更少更少了,少到不足以维持生计……”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我只能变卖祖母的勋章……祖母是守护斯大林格勒上空的雌鹰,而我确是一名妓女……她用鲜血染红的各种英雄勋章, 被我给卖掉了。” “更让我感到屈辱的是, 那?些丑陋的白皮猪们逼着?我佩戴勋章……接客,还让我胸前?戴着?祖母的红旗勋章, 去拍那?种片子……” 毛姐擦了把眼泪,真?的说不下去了。 “……是组织把我从那?片深渊里拉了出来,直到现在,我们的大批势力仍在北边的交战区里,想要试着?再?救一些无辜的人。” 这?个晚上,祁妙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似乎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登船的第?四天,她再?度失眠。 第?五日醒来,就已经是中?午了。 游轮抵达了传说中?的安琪岛,在设施完备的港口处靠岸。 今天,已经是7月6号了。 港口处很安静,只有几位医生打扮的女人在迎接邮轮的到来。 祁妙坐在轮椅上,被推着?下船,登陆。 “妙妙,欢迎来到安琪岛。” 毛姐温柔地对她说。 她们推着?她,踏上了一条石板小路,祁妙恍然回过头,往身后游轮和海面的方向望了一眼。 谈警官乘坐的那?艘船,还没有出现。 - 除了医生,以及船上见过的那?三位,安琪岛上的其他组织成员并没有现身。 这?座岛很大,建筑物也非常多。 黑客小梦只给她看?,“那?片酒店瞧见没?93个人全都在那?里关着?呢。” 这?天下午,祁妙并没有来得及逛其他地方,就被医生送进了岛上的医院病房,例行检查、吃药、输液…… 平地上的床,其实跟海面上的床并没有什么两样,可能是心理作用,祁妙当夜睡得并不习惯。 所以,在7月7日早上,她又起晚了。 一睁开眼,就见到自己的病床前?,围满了许许多多年幼的小孩子。 绝大多数都是小女孩儿,也有好几位男孩子。 他们都穿着?质地柔软舒适的衣服,滴溜溜地眨着?清澈如露珠般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祁妙看?。 几十个孩子里,有的五官特征格外明显,一看?就不是亚洲宝宝。 这?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祁妙蒙圈了。 好在毛姐推门进来,才阻止了她掐大腿验证是不是在做梦的动?作。 “来吧,小天使们,跟妙妙姐姐打声?招呼!” 下一秒,异口同?声?的问好响起: “妙妙姐姐早上好!” 奶声?奶气?的,一点都不整齐。 祁妙无措地连连点头致意: “你们好、你们好……” “行了行了,”毛姐拍拍手,“别挤在这?里了,都出去玩吧。” 小孩子们一听到这?句话,瞬间像群小麻雀,眨眼间呼啦啦地飞走了。 祁妙问:“毛姐,他们是?” 毛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手边,“他们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开心吗?” 祁妙还是没弄明白。 “开心是挺开心,但今天不是我生日。” “哎呀,我们等不到七月底了,咱们就今天提前?过了,好不好?” “……好啊。” 祁妙言听计从,无条件配合。 同?时,也咽下去了想要问出口的问题—— 什么叫等不到七月底了呢? 带着?这?个疑惑,祁妙稀里糊涂地开启了迎接生日的一天。 早饭吃的是清汤长寿面,午饭结束,她又被小孟和毛姐带去了岛上的游乐园。 小孟可惜道:“岛上没多少人手,不像咱们国内的游乐园区,有各种各样穿着?玩偶服的npc员工,一点儿都不热闹。” “没有啊,我觉得挺热闹的。” 祁妙坐在轮椅上,抬手一指,不远的前?方,随处可见小孩子们欢快的身影。 虽然只有旋转木马、摩天轮那?几样设施还在运转,但这?里,依然是岛上最最快乐的地方。 俩人推着?祁妙四处游逛,一个下午给她介绍了好多场馆。 其中?有一座美术馆,毛姐站在几乎撤空的画廊内,语气?里充满着?不舍和唏嘘。 “……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呀?”祁妙抬头问。 “因为要被炸掉。” 平静的一句话,瞬间激起了祁妙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们在一起的这?些天,默契地维护着?虚假的安宁,现在,是时候该撕破一切,呈现真?相了。 祁妙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挺直了腰杆。 “那?岛上的这?些孩子们呢?邀请函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他们的存在。” 微凉的海风中?,夜幕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 祁妙并没有等来毛姐的回答。 她先等来的,是岛上钟声?敲响后,齐齐响起的熟悉旋律—— “ happy birthday to you~” 随后,一片片灯光接连亮起,依次汇聚到了游乐园的方向。 “嘭——” 不是炸弹,是烟花。 五光十色的绚烂烟花,在游乐园的上空绽放。 “啊!” 小孟开心地尖叫一声?: “走走走,该给你过生日了!” 充满活力的年轻姑娘推着?轮椅就开始奔跑,突如其来的举动?祁妙给吓了一跳。 她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小孟把他推到了游乐园的一片草坪上,这?里早就摆好了生日晚会?的各种装饰。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32节 一串串气?球围绕,中?央的幕布上还拼了个她的名字。 精致的餐具,梦幻的星星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应俱全。 两位医生姐姐推着?小推车,唱着?生日快乐歌,一步步走到了祁妙的面前?。 小推车上是她的18岁生日蛋糕。 巧克力味儿的。 小朋友们纷纷离开自己的座位,都跑了过来,把祁妙簇拥在中?间。 唱着?并不算整齐、还偶尔跑一下调的生日歌。 结束之后,三三两两地为她送上祝福—— 妙妙姐姐生日快乐! 是他们各自国家的语言,有英语,有俄语,还有中?文。 这?一流程结束,毛姐大手一挥,“任务完成,去旁边吃你们的小蛋糕吧!” 小朋友们欢呼一声?,又哗啦啦地跑开了。 小孟笑嘻嘻地看?着?祁妙: “生日快乐呀,小寿星。” “……谢谢。” 毛姐也站在祁妙的身旁,目露请求: “妙妙,我能不能沾沾你的喜气?,替这?些孩子们许个愿望?” 祁妙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女人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蜡烛闭上了双眼。 “希望……孩子们都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很快,大家的视线又都落到了祁妙的身上。 她们都等着?小寿星本人许下18岁的愿望,再?亲口吹灭蜡烛。 可小寿星却始终睁着?一双清澈澄净的眼,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现在想知道,你们安琪岛计划的真?正目的。” - “……真?正目的,我已经说过了呀。” 毛姐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到了杯伏特加。 “我们想给这?些孩子,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太阳底下的未来,一个不用像玉时琢、像我、像小孟和玛蕾那?样,终日躲躲藏藏的未来。” 几口烈酒下肚,毛姐的脸颊和眼眶都添了几分红意。 “……西方的那?帮白皮猪们,很多都是□□,这?些孩子,就是组织在他们手底下救出来的,但我们能力有限,摆不平那?帮政客和军火贩子的穷追猛打……” 祁妙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再?次开口: “所以,你们打算把这?些孩子交给谈警官?”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交给他身后的警察,和倚仗的国家。我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和胸襟,去妥善地安置这?些无辜孩子。” 祁妙又问:“酒店里被你们关起来的那?93个人呢?” “你的谈警官登岛之后,我们会?给他留够充足的时间,将那?93个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人转移到邮轮上。” 毛姐指了指,“再?带上这?些孩子,还有你,一起平安返回中?国。” 祁妙最后问:“……那?你们呢?” “我们?” 毛姐喝了口酒,洒脱一笑: “我们自然是给这?座安琪岛陪葬啊。” 小孟也说:“两封邀请函引起了这?么大的恐慌,我们总得给你们警方和军方一个交代吧?” 毛姐歪进座椅里,冲天上的月亮举杯。 “有勇有谋的刑警谈靳楚,从岛上救下93位无辜公?民和被歹徒绑架的孩子;岛上的歹徒则自食恶果,被炸弹炸死?——英雄凯旋,坏蛋灭亡,这?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大结局。” “是吗?” 祁妙冷声?一笑,“那?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本脑残小说的结局—— “一个叫祁妙的女生,在自己过生日那?天,决定去死??” 小学?时,她除了喜爱看?一些推理动?漫,还遭受了某类言情小说的荼毒。 女主总是很凄惨,不是被挖心,就是被剜眼,最后用自己的死?,来唤醒身边人的爱,让霸道总裁追悔莫及。 一出轰轰烈烈的火葬场。 可现在想来,真?正进了火葬场的,只有女主的尸体罢了。 真?无语。 祁妙从兜里掏出一小块儿放干放硬了的蘑菇,不假思索地塞进嘴里,在众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下,一伸脖、一仰头,直接给咽到了肚子里。 浑身上下瞬间传来骨头断裂的剧痛感。 祁妙简直想把当年的自己给骂死?。 写什么不好,在那?儿写白血病、写粉身碎骨…… 等我回到现实世界,一定要写本顺风顺水的大女主文爽一爽! “洗胃!赶紧给她洗胃!” 祁妙合上眼,已经听不出来是谁在说话了。 她暂时还没咽气?,毕竟小说里,角色临死?之前?,总是能吧啦吧啦说上个几句。 所以祁妙也强打起精神开口了: “别、别救我了,这?就是我的结局……” 第73章 (正文完) 小孟恨不能扑上来薅她的衣领: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 祁妙跟她呛回去: “你?才傻, 竟然敢放我回国……知不知道你?妙姐有多大本事啊?我可是公安局里备受器重的小神兵。” “咳咳咳……我告诉你?,这事儿根本就没完,谈老爷子的死跟你们组织有关, 很多很多的违法犯罪事件, 也跟你们组织有关……” “我如?果活着回去,只要不断吃菌子, 就能把你?们一个个都给揪出来……谁也跑不掉,知道吗,你?们谁也跑不掉!” 小孟气的掉眼泪, 嘴上还在骂她: “快给你?能耐死了?!还吃菌子抓我们呢, 你?总共能吃几口啊?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 恐怖片里的女鬼都没你?瞧着吓人!” “……就吓你?,就吓你?!” “真幼稚!!!” 祁妙脑袋歪在轮椅靠背上,口中全是?血腥味儿, 她抬手指了?指。 “我的、我的……” 毛姐赶紧凑过来,“你?要什?么?” “我的生日蛋糕……烦死了?, 一口都没吃上。” “吃吃吃!你?就想着吃!命都没了?, 还要吃呢?!”小孟依然在骂个不停。 祁妙感觉自己力气好像快用完了?。 她怼不回去了?, 急促地喘着气,歇了?好久。 “不吃了?……再?也不吃菌菇了?, 放太久都发霉了?,真难吃啊……” 这句话说完,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自己应该是?被推荐病房里了?,她们想要抢救她, 想要她活下来。 哪怕……她回去之?后, 会成为警方?最所向披靡的破案专家,成为她们组织永远的定时炸弹。 即便如?此?, 她们也不愿意她死在岛上。 坏人哪有这么当的?太蠢了?。 祁妙睁不开?眼,意识渐渐消散。 她并没有感到慌乱,也没有感到害怕。 因为她有一种直觉,这就是?她的结局,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办法。 身上越来越疼了?,骨头疼,一寸寸皮肉也在疼,刀削似的。 “玛蕾……” “她在说话!妙妙她还能说话!” 医生俯身,将耳朵凑近。 小姑娘气若游丝,短短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玛蕾……不要给我报仇,好好活下去。” 一旁的小孟如?遭雷击。 而问讯赶来的墨镜阿姨玛蕾,更是?当场呜咽两声,满脸湿润。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33节 如?果祁妙能看得见,一定会非常惊讶。 原来,眼球被摘除后,哭了?依旧会掉眼泪。 “咳咳咳……” 祁妙继续歪头吐血。 好像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要回去见爸爸妈妈,见她的好闺蜜了?。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很遗憾呢? “妙妙,你?还想说什?么,我们帮你?录下来,转交给谈靳楚!” 毛姐递过来手机。 “我、我……” 祁妙迷迷糊糊,字不成句。 “我还没吃上牦牛肉干和……奶枣……” “还没戴上……小云警官送的、假发……” “还没……等到我的男主角。” “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告别……” “不光是?告别……” “还有……告、告……” 小说世界有个不成文规定,临终遗言一定说不完整。 祁妙脑袋一歪。 世界终于一片寂静。 - 祁妙再?次睁眼,则是?被一阵极其熟悉的音乐给吵醒的。 ——她的闹铃。 天花板是?卧室里的款式,四周的壁纸也是?她精心挑选的漫画风。 她缓缓转动了?一下脖颈,不酸不疼。 从夏凉被里抽出胳膊,白净净的,压根就没有什?么抽血、插管子后的淤青痕迹。 蹬了?蹬腿,活动自如?,没断,也没打?石膏。 祁妙盯着自己的手背,之?前在考场上用水笔扎了?一下,留下的黑点也消失不见。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怎么着,都睡了?一天了?,还有幻觉呢?” 是?妈妈的声音! 祁妙猛地坐起了?身,果然,就见到她家亲爱的祁女士倚靠在门边,穿着熟悉的睡衣。 “妈妈……”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手忙脚乱地跳下床,想往祁女士身上扑。 “打?住打?住!” 祁女士后退半步的动作?很是?认真,伸手一拦。 “我这套睡衣才刚刚干洗完,别把你?那大鼻涕往我身上蹭啊。” 祁妙委屈:“妈妈,我好想你?……” “得了?吧,我跟你?爸2号晚上才坐上飞机,3号你?就吃菌菇中毒晕倒在了?操场上,今天是?4号,你?就开?始想我了??” 祁女士很了?解自家闺女: “怕不是?想让我给你?解锁电脑,去打?游戏吧?” 祁妙闻言却愣住了?。 “4号?” 她低头抓过手机,还真是?! 2023年6月4号,后天就正式开?始高考。 “对呀,你?昨天食物中毒,躺在医院迟迟不醒,把我跟你?爸可吓得够呛,结果人医生说,你?只是?睡的太香了?。” 祁女士走了?过来,替女儿翻过一页高考倒计时。 “算了?,就剩这两天了?,临时抱佛脚也不一定有用,真困的话,你?就继续睡吧。” “等会儿等会儿!” 祁妙立马趿拉上拖鞋,坐到了?书桌前,猛猛翻书,再?猛猛扒拉试卷。 这一夸张举动,直接给祁女士看乐了?。 “妙妙,咱不至于,先吃了?早饭再?用功吧。” 祁妙手上没停,企图在一堆题海中,找到几道跟小说世界高考试卷上相同的题。 让她呼吸渐渐急促的是?,她翻了?很久,又用搜题软件搜了?搜,根本就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想要即刻动身去验证。 搜题软件切换到打?车软件,祁妙当着妈妈的面,打?了?辆前往本地市公安局的车。 “大清早的去那儿干嘛?” “昨天我出事儿,有个男警帮了?我一把,我想去公安局谢谢人家。” 祁妙迅速刷牙洗脸换衣服,准备出门。 祁女士问:“……空着手去啊?也不送个锦旗什?么的?” 祁妙脚步一顿,胡扯道:“是?这样的,我写?了?封情真意切的感谢信。” 祁女士表情更加古怪了?: “你?那字儿,人警察同志能看得懂吗?” “您闺女我当面抑扬顿挫地念给他听!” “好,去吧,别忘了?中午回家吃饭啊。” “知道了?,知道了?。” 祁妙一路冲出小区,在门口坐上车,直奔市公安局。 可看着车窗外的店铺和站牌,她的心慢慢变沉。 完了?,这条去公安局的路,怎么好像跟小说世界里的不一样啊? “不是?,师傅您绕远路诓我呢?!” 祁妙凑到导航跟前一看,气道: “这条路!这条路不是?更近吗?” 师傅解释:“不是?过两天就要高考了?吗?那边在模拟路线呢,现在太堵,不好过。” “哦,那好吧。” 其实这条路线也就稍慢了?5分?钟,祁妙还是?到达了?公安局的门口。 在那个小说世界,公安局就跟她的家一样,轻车熟路,来去自如?。 但名字从a市换成了?他们本地的市名后,祁妙就有点犯怵了?。 “不要怕,不要怕,说不定谈警官他们就在里面呢。” 给自己鼓完气,祁妙握着拳,根据印象里的方?位往门边走。 现在时间太早,还不到大部?分?警察们上班的点,所以?她先去了?值班室。 “……您好,请问这里有一位叫谈靳楚的刑警吗?前两天他帮助过我,我是?来道谢的……” 但值班室的警察却告诉她,这里没有叫谈靳楚的同事。 祁妙不死心,又问了?两个名字。 然后被告知,也没有叫程屹和云艳辉的。 “好的,打?扰您了?。” 她垂着头,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这里没有她的男主角。 - 妈妈说,那个世界应该就是?一场梦境,吃野菌子偶然产生,并且没什?么再?次复制的可能性。 高考在即,祁妙知道,由不得她为了?这场梦心不在焉,耽误了?休息和学习。 6月7日起,为期四天的新高考又开?始了?。 试卷上的题好像并不一样,偶尔有几道熟悉的,但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曾经刷题时练过的,还是?小说世界里出现的了?。 只是?最后一场地理?考试结束时,祁妙在铃声敲响后走出考场,口中喃喃自语: “好巧啊,还真是?选b。” 6月10号之?后,满大街的娱乐场所和饮食场所又开?始搞活动,给终于解放了?的学生们组团打?折。 闺蜜沈荟总算不用严格保持身材,果断带着祁妙跑去涮火锅。 然后就发现她居然对各种菌类嫉恶如?仇,连金针菇都不让点。 两人吃饱喝足,跑去唱歌看电影。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34节 坐车的路上,沈荟随口一提: “对了?,我有个小表妹,他们家搬来了?市里,正打?算暑假学画画呢,你?要不要考虑收个小徒弟?” “可以?呀,”祁妙一边打?着游戏,一边答应,“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沈荟的初中生表妹也终于放暑假了?。 祁妙背上画夹,乘公交车去找沈荟姐妹俩。 她今天起的有点晚,可能因为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公交车上的人特别多。 祁妙个子矮小,被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只露了?小半张脸,艰难呼吸。 恰巧蓝牙耳机没了?电,连歌都听不成,她百无聊赖,只能到处乱瞅,给自己找点儿事干。 而这一瞅,竟被她眼尖地发现,有一只男人的手,正悄然身往旁边女生背包的拉链处。 里面鼓出一个长方?形。 偷手机的! 祁妙瞬间警铃大作?,拽紧了?画夹的背带。 她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正要发出一声怒喝。 就听到,在她头顶,也有个男人咳了?一声。 祁妙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凶神恶煞的眼。 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僵在了?原地。 完蛋,那小偷居然还有个同伙儿! 别紧张,别紧张,谈警官教过的,见义勇为要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量力而行。 眼下,直接制止小偷的盗窃行为会遭到威胁,用自己的手机录下犯罪证据也行不通,同伙盯着呢。 祁妙不着痕迹地往公交车顶端打?量……乘客太多了?,监控拍不到小偷手上的动作?。 唉,那就只能凭借记忆记住两个小偷的脸,下车后画出来立马报案。 她稳住呼吸,拽着背后的画板调整了?一下方?向,微微侧身,找角度看清盗窃者的五官。 “小姑娘,别乱挤人啊,公交车上又不是?就你?自己。” 她身后的小偷同伙发话了?。 祁妙咬了?咬唇,把头低下。 等着吧!你?个嚣张的犯罪分?子! 你?姑奶奶我记长相最快,看我待会儿不把你?脸上的痣都给你?一颗一颗画出来! 不远处,那只手已经拉开?拉链,将手机逃走得逞。 前方?就是?站牌,身后的男人挪了?挪脚,他俩恐怕是?要下车了?。 祁妙咬牙,气得瞪大了?眼。 下一秒,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乱糟糟的公交车内响起。 仿佛跨越了?两个次元,直直入了?祁妙的耳中。 “不许动!把偷窃的东西交出来!” 谈警官…… 是?谈警官! 那位被偷东西的女生听到后,抬手摸了?摸背包,惊声喊道: “我的手机!我的手机被偷了?!” 司机师傅训练有素,在站牌边稳稳停住,关严了?前门和后门。 正辆车内惊呼声四起。 “耳机盒……我耳机盒也丢了?!” “钱包,我钱包呢?!” 祁妙也跟着喊了?一声: “……鼻子,我的鼻子呜呜呜。” 前方?好几个人都回头看了?过来,好家伙,鼻子这玩意儿长脸上还能丢? 就听祁妙身前的男人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我一抬胳膊肘就撞到你?了?……” 她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 “没关系,没关系……” 然后一个劲儿垫脚探头。 长得高就是?好啊。 年轻男生一米八几的身高,杵在几个上补习班、背书包的女生身边,一眼就能看得见。 白皙的皮肤,单眼皮,眼尾一颗小痣…… 长相画在纸上,都比其他形象要干净简洁几分?。 祁妙鼻子更酸了?,眼泪流个不停。 他的少年感之?上,还有一股凛然正气。 冷眼看向那个被他攥住手臂的小偷,再?次强调: “把东西交出来。” 小偷恼羞成怒,“你?他妈谁啊?让我交我就交?这是?我的手机!” “上面的指纹锁,你?能解得开?吗?” 小偷低声骂骂咧咧,在周遭乘客“就是?啊就是?啊,你?解的开?指纹锁吗”的附和声中,气急败坏道: “好你?小子,老子记住你?了?!” “记啊。” 他从兜里掏出学生证,淡然一笑: “xx公安大学,2021级谈靳楚,记住了?吗?” 公交车内的乘客们纷纷拍手叫好。 祁妙的声音则被掩盖其中,显得细若蚊蝇。 她在喊:“谈警官……谈警官!” 身前的大哥回过头,“妹妹,人家还是?个刚上完大二的警校生呢,不是?警官。” 祁妙背着碍事儿的画夹,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急的直跺脚。 大哥突然“呀”了?一声:“你?你?你?、你?流鼻血了?妹妹!” 被你?一胳膊肘给撞的呗。 祁妙毫不在意,抬手就给擦干净了?。 可大哥却觉得过不去,手忙脚乱地找旁边人借拿卫生纸,让她仰头别说话。 不说话哪行啊? 祁妙再?次大喊一声: “谈警官!这里、这里!还有一个小偷的同伙呢!” 她身后的男人在谈靳楚出声后,就已经悄悄挤到了?窗边。 被她这么一喊,还伸手指了?指方?向,半个车的乘客都朝同伙看了?过去。 这人暗骂一声,摘下破窗器,砸了?玻璃就要往外跳。 乘客们见状吓得赶紧远离。 你?挤我、我挤你?,矮小的祁妙脑袋都露不出来。 谈靳楚见状,立马让司机开?门。 有乘客较为镇定,自发组织疏散,还叮嘱别踩到玻璃渣。 被偷东西的几位乘客虽然着急,但知道有位靠谱警校生在场,他们也算放心。 谈靳楚接下来的处理?干净又利落,几乎一气呵成。 他抽出小偷的运动裤抽绳,将人双手困住,吊在了?公交车顶的扶手上。 然后飞身下车,越过绿化带,在不到百米的距离内就追上了?跳窗逃窜的同伙儿。 几分?钟后,把那人也给带回了?车上。 乘客们午饭前看了?场如?此?精彩的少年英雄事迹,掌声连绵不绝。 谈靳楚一边向司机师傅和其余乘客们道歉,说明要再?耽误他们几分?钟的时间。 一边打?了?通电话,“程哥,位置发你?了?……对,抓了?两个,你?把车开?过来。” 祁妙眼睛又是?一亮。 程哥? 程屹警官? ……难道,他们的时间线被推迟了?,现在还不是?刑警? “妹妹,你?先别看热闹了?,再?接着仰头,我看看鼻血止住没?” “止住了?止住了?。” “瞎说!还留着呢,快快快,咱们在这儿下车,我带你?去趟医院看看。” 救命!我吃了野菌子能通灵 第135节 “真不用,真不用。” 祁妙用卫生纸捂着鼻子,连连摆手,“就碰我一下,没到医院那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走,跟我去医院……” 俩人的拉扯中,路的对面停了?一辆小越野。 谈靳楚收起手机,一手控制住一人,扣着小偷和同伙下车。 几位物品丢失者也跟着他从前门走。 祁妙抬起脚,立马就要跟上去。 “哎哎哎,他们是?特殊情况,能从前门下车,咱们不行。” 大哥冲司机喊:“师傅,麻烦您再?开?一下后门!” “我不去医院,我真没事儿!” “呀!又流鼻血了?!”大哥喊道。 祁妙欲哭无泪:“我这是?鼻涕,染上了?血丝儿……” 又拉扯两分?钟,祁妙终于从负责大哥的关心下解脱,背着画夹追出来时,公交站牌的路对面,刚刚那辆小越野已经走了?。 心中仿佛猛地一空。 没关系,没关系。 祁妙掏出手机,点开?了?导航。 已经知道谈靳楚的学校了?,绝对能找得到。 现在应该先去公安局,还可以?作?证呢…… 正急着打?车,忽然,那道清泠泠的男声再?次响起—— “这儿呢,抬头。” 祁妙心跳一顿,顷刻间开?始砰砰砰加速。 她闻声抬头。 路对面,小越野被停在了?稍远处。 程屹口中叼着袋撕开?口的牦牛肉干,倚在车门边,等他的好师弟过去。 而谈靳楚则站在路对面的大树下。 灿烂的阳光穿过层层叶片,细密地洒在他的肩头,给简单的白t恤染上了?一片暖色。 夏风阵阵,蝉鸣声噪。 她的男主角跨越了?次元,带着耀眼的光,又出现在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