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恋人(gb)》 01“额…我一会真咬吗?” 沉栩手握剧本,漫不经心扫过划线处台词,再度抬起眼帘。 下一场要和她演对手戏的韩舟,正盘坐在寒潭中心“运功疗伤”。他发丝凌乱,视线低垂,仙气飘飘的纱衣下摆打湿了,化作黛色。 雾气翻涌,遮掩住几分狼狈。 副导演念着剧本,引导韩舟表现出压制妖毒的过程。 他鹤颈青筋绷起,脸色微红,明明没一句台词、没任何特效,却已将角色此刻的痛楚和顽强演绎得淋漓。 “好,暂时压住。” 韩舟按下施法手势,平复呼吸,脸色恢复如常。 “转情绪——” 片刻后,他皓腕一翻,掌心托起不存在的冰魂晶,沉静双眼凝望。 “延续、延续……” 韩舟终于笑了,面容如寒潭冰雪化开,他用双手捧住那团空气,呢喃着:“千诀。” “OK,一遍过!韩舟不错啊!” 话音一落,韩舟的情绪就戛然而止。他放松眉眼,腼腆笑着摇摇头,仿佛在说这样的表现不值得夸奖。 工作人员连忙靠近,帮他调整妆造,雅雀无声的片场重新嘈杂起来。韩舟抽出压在袍下的剧本,坐在那任由人摆弄。 唰—— 沉栩也将剧本翻了一页,却在想,韩舟的眼睛真好看,哭过笑过,永远亮如星辰。 下一场戏是妖毒反扑。 韩舟饰演的师尊失去理智,强吻了想帮助他的千诀,挣扎间,两人双双跌落寒潭。沉栩默念那几行有关千诀的标记,眼底涌起一丝嘲讽。 说好的大女主剧本,竟有这种描写……?还不如她上次那个镶边配角硬气! “沉栩——”副导演举手召唤,她便走过去,听他讲戏。 沉栩之前试水的耽改殉了,在片场还算新人,倒是没人敢轻视她——她不是科班出身,一番拿得如此顺利,肯定不止因为漂亮。 “你一会就……” 沉栩认真听着安排,时不时点下头示意。 讲到最后,副导演安抚:“放心,韩舟很会的,吻戏特别专业!” “知道。”沉栩转过脸去瞧所有机器对准的场中。 韩舟看上去不大有精神,不知是在发呆,还是让大灯照得发蔫。 他用漱口水的时候腮帮鼓起,像只小松鼠,嘴红润小巧,上唇微翘。化妆师开始贴近他改唇色,涂完唇膏,他就本能地一抿。 而她知道韩舟嘴唇很软。 “哈哈,《清欢令》那几段吻戏还是很出圈的。”副导演见沉栩并不紧绷,就去招呼,“韩舟好了吗,咱们准备走下一场?” 开拍前起码要简单走一遍戏。 沉栩饰演的千诀从小被师尊收养,是关门弟子。她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对轻身法一窍不通,师尊在寒潭中心,千诀无法凌波而行,急得团团转。水面冰封,她才得以靠近。 沉栩蹲下来:“师尊?!” 韩舟脸上的伤口逼真,惹人心疼。 师尊近年来对千诀愈发冷淡,总打发自己的大弟子代为教习。他的首徒,是凌云门新一代翘楚,人品端方,长得又周正,在各脉弟子中极受欢迎。 千诀现下还是个纯真善良的孩子,发现师尊有恙,当即驱动灵力,全力以赴。 可惜妖毒发作,冰封愈演愈烈,疗愈术法用尽,师尊仍是毫无反应,连发丝都被冻白一缕,嘴唇更失了血色。 千诀急得在那张端庄的脸上戳戳摸摸,指腹按到花形上唇,软弹手感令她动作一顿。 师尊眉心也跟着蹙了下。千诀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又凑上去,用拇指压住他唇瓣,企图将温热的灵气直接灌入关窍。 师尊摄取片刻灵气,猛然抓住她手腕拉近,虽紧闭着双眼,那势头却显然是要吻上! “好,停——” 走戏效果不错,副导问演员有没觉得哪里别扭,沉栩表示没有。 “导演。”韩舟难得主动发话,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他好像不太喜欢被众人注视,顿了下,才表示,“吻戏借位?” 沉栩垂下眼帘盯着他,被细密的睫毛吸引。 “没必要。”副导演无情拒绝,“到落水那段也借不了。” “好吧。”韩舟低下头,下意识拨弄衣带。 副导演干脆又推了他一把:“你俩现在就试下一镜,能连着拍最好。” 本来已经打算回岸边的沉栩也刹住动作。 三二一,继续。 师尊将千诀抓进怀中,唇瓣相贴,千诀猝然睁大双眼!而他阖着眼眸,身体前挺,偏转角度轻含住她下唇,姿态近乎于虔诚。 “推,说台词。”导演提醒。 “师尊!你醒醒——”千诀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开始挣动,“我是千诀啊!” “小千诀…唔。”师尊停住片刻,呓语,“千诀……!” 他手反而握得更重,捏得千诀吃痛。 察觉到她在推拒,师尊喉间发出急躁气音,终于睁开琉璃般的眼眸。他抓住她肩膀,再度贴上,侵略意图变得更加明显! 情急之下,千诀用了个击退术—— 这并非本门招式,是一位不时入梦的古简之灵教给她防身的。可这能轻易弹开妖兽、助千诀在内门考试中大放异彩的术法,此刻却失了威能,反带着两人翻进寒潭中。 “可以——” 他们保持着即将落水的姿势,副导演一声令下,才分开各自整理,再无眼神交流。 “那就准备下,正式开拍。”副导明显很满意,宣布,“争取五条之内过。” 项目正式开机没几天,沉栩各项表现算及格,没出现过总导演预警的那些情况。 倒是韩舟有点让人头疼。他专业没得说,文戏松弛细腻、武戏干净利落,拍自己的什么都好,可一旦和沉栩对戏,就有一丝微妙的不自然。 也好理解。 韩舟入行七年有余,除了某部抬不上来的耽改,还是第一次拿到正儿八经的A+级男主。他最初那些角色连台词都没有几句,面对出道不久就稳拿一番的沉栩,多少会不平衡。 韩舟修养不错,换作是别人,肯定会将不服表现得更明显,或者选择刻意去讨好。 总导演将这段吻戏通告提前,就是希望两位主演早日破冰。 古偶CP感很重要,虽然项目没到S,但原着成绩不错,自带热度,沉栩背后的资本更得罪不起。 人家扎扎实实砸了钱,还是得听个响的! 沉栩也并非花瓶,成长很快,才走一遍戏,实拍几条就过。看完监视器,她还主动要求再补一段近景。 韩舟的表现更稳定,这段轻吻既克制又疯狂,恰好是他的舒适区。 副导演看看时间,有种能提前收工的预感,语气轻松愉悦:“那收拾收拾,准备走下一段!来,小沉。” 试戏没必要真落水,韩舟跟着起身,准备过去参与讨论,忽然踉跄了一步!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副导演那边,只有助理留意到,要跑过去扶。韩舟连忙摆手,面色有点尴尬,小声说:“没事,坐太久……” 韩舟向来不多事,导演忙碌,忽略个别演员的感受很正常,他在片场也被冷落惯了。 “这段会稍微带点…情欲。”导演在给沉栩做心理建设,“你是得表现出少女的羞涩,但也别太僵。韩舟他人品很顶的,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这点你放心。” 沉栩挑眉,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笑笑保证自己会专注拍摄。 导演安排走位。 千诀是火系灵根,惊慌跌落时,浮冰被驱散、碎裂开纷纷融化。她抹把脸爬起来,又被一步一步逼退到池边。 师尊再度抱住千诀亲吻,而她无所适从,咬伤了他唇角! 师尊停歇片刻,向她求告自己很冷,表情格外可怜,千诀又心软地抱住对方。他神识恍惚,情难自已,这下便侵入她口腔深吻,千诀也逐渐被征服,唤他姓名。 妖毒被修罗火驱散,师尊脱力晕在池边。 不明就里的千诀脱开钳制逃走,唯一确认的,是自己早在朦胧间对师尊生情…… “那我一会就,这个速度?”韩舟一步一步逼近沉栩,眼睛却是看向副导演征询。 “慢点吧,你还在和心魔对抗。”副导演手打着拍子示意。 “明白。”他只有在讨论拍摄时话比较多,还苦笑了一下自嘲,“可惜输了。” 沉栩发问:“额…我一会真咬吗?” “咬。”“当然!” 韩舟和副导演异口同声,副导演补了句,“别真咬破就行,有妆效。” 负责妆效的姐姐插了句:“真咬破了也交给我!” 年轻的副导演无奈:“姐,不给我面子哈,等收工我找总导告状——” 那边开着玩笑,韩舟看向沉栩,小声提醒:“水可能有点凉。” 这是他今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沉栩眼睛缓缓眨了下,才回:“没事。” 02(上)“那如果编剧错了呢?” 千诀一步一步退到池边。 潭深没过腰腹,师尊那双凤眸痴痴望着她,水光潋滟在眼底,恰似失控的情欲。 “师、师尊……你到底怎么了?” 水珠沿千诀下颌轻颤着滴落,她从未见过这般情态的师尊。 回应她的是又一次亲吻,上位者动作逐渐急躁,攻击性愈发明显。导演提醒,这时师尊额前的金色神印会显现,韩舟眉心跟着抽动了一下。 千诀不可置信! 一向冷静自持,修无情道的师长,为何会突然逾越?他明明已认出她是谁,却毫无要停下的意思,仍不知满足,企图撬开她唇齿。 千诀在慌乱间咬了他一下。 “嘶——”师尊终于退开些。 “卡。”副导演评价,“这条很好!” 他摆弄着机器,开始和之前不太满意的几条做对比,顺便示意化妆师加伤口。 刚才还“深陷心魔”的韩舟,像是关掉什么开关一样,又变回那副安静的样子。 沉栩脸颊在发烫,她走远些,反撑起自己,坐在池边拍拍脸。她的助理连忙靠过来,给她披上小毯子。 韩舟抽空抬眼看看她,表情略带歉意。 沉栩转开视线,只问自己的脸是不是很红?听到肯定答复后,她攥紧拳头,甩开加热毯,重新跃进水中。 “导演老师!”沉栩扬声,“继续,下一场。” 副导演看妆也画好了,倒是能开始,只问:“你不休息休息……” “继续,我怕情绪断了——”沉栩在水中走不快,干脆连走带游的。 残存的薄雾破开,四散奔逃,副导演看那汹涌气势,心道总导预警的…果然没错! 他向韩舟征询,确认可以,就拿起对讲机:“那各部门注意——” 聚光灯变强,水波潋滟,粼粼碎光不断晃过师尊的脸庞。 他缓缓抬起眼睛,情欲少了些,却毫无清醒的意思,泛白的唇轻启,颤声求告:“千诀…我好冷……” 竟是眼尾泛红,泫然欲泣。 这般可怜地往那一站,弄得他才像是被欺负了的那个! 千诀稳住慌乱呼吸,水声一响,波纹漾开,终是抱住了他。师尊扶住千诀单薄的肩膀,用高挺鼻梁轻蹭这“热源”额角,以示友好,再温柔地卷含住她唇瓣,痴痴望着她,又一次尝试、请求。 “云期……” 这句台词本该在最后,沉栩却在此刻说出。韩舟随机应变顺势侵入,轻轻闭上双眼,甜蜜奉上一吻。 沉栩的手原本抵在韩舟小腹,悄然在水中换了位置,暗暗掐住他腰。 韩舟腰身细而坚实,导演没有喊cut,她掐揉的动作就愈发明显。原本台本上是千诀单方面承受,沉栩这边,却隐约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韩舟蹙眉,他不清楚镜头里看上去是什么状态,以他的习惯,通常不会主动断戏,只好将错就错。 直到沉栩另一只手掐中他下颌,开始逼迫他配合自己,韩舟才脱开钳制叫停—— “你不该回应。”水声又开始哗啦啦的,韩舟退后一米有余。 沉栩给出理由:“千诀是倾慕云期的,被他按着这么亲,也会起情欲。” “要尊重剧本。”韩舟没有直接反驳她。 沉栩说的不无道理,千诀本性嗜血,这一段就是因为品尝到神血,才激发沉睡的戾气,顺势吞噬掉了妖毒。 副导演毕竟年轻,也会更偏向于一剧之本:“编剧老师这样写,肯定是有收视方面的考量,女性观众较爱看男主霸道的一面嘛……” 沉栩抹掉脸颊上蓄积的水,深入分析,“但云期不是一个霸道的人。他想占有千诀很容易,却总选择回避,发现千诀心意后把她推得更远,他反而是有些懦弱的。” 她的助理在池边点点头,表示声援。 “不是懦弱。”韩舟替自己的角色申辩,“云期无法克制心底的爱意生长,却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眼见得火药味越来越浓,副导又顺着韩舟之前的思路继续:“沉小姐,对角色有思考是很好的,但是咱们要尊重编剧老师的工作嘛,按剧本走不会出岔子的……” “那如果编剧错了呢?’将错‘就错?”沉栩冷笑,看向韩舟,“像你刚才一样。” 02(下)沈小姐背后,有弘盛集团的身影 韩舟扶额,不再试图争辩。 原小说就不是那样描写的,沉栩力争道:“…千诀当时就回应了师尊,才会导致云期分不清心魔和现实,无情道修为大损,我只是不懂——” 为什么改编了,就要无视掉一方的欲望。既然提到尊重剧本,编剧是不是该先尊重原作? 但她还是将这些质疑咽了下去。 “我只是觉得,很多东西,可以找编剧老师再探讨一下?”沉栩看了眼片场的时钟,给助理一个眼神,对方就转身去联系了,“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改拍其他部分。” 副导觉得这要求很无礼……今日的重点,就是完成这场寒潭戏。临时改通告,其他部门都得配合去准备,根本不现实! 可总导又交代过,沉小姐背后,有弘盛集团的身影! 水具体多深,谁也说不清。只知道签下沉栩前,从不涉足娱乐板块的弘盛,突然操作旗下一家边缘企业,收购紫宸泛娱大量的股份,直接强势控股了这家经纪公司。 说是不计成本,更像是没把这些当钱。 沉栩出道即能参演S级项目——正好是韩舟好不容易争取到主演那部耽改剧。虽然她只是配角,人设却相当出彩,可惜天不遂人愿,拍完,耽改就不许抬了。 再就是他们《将错》剧组。 总导演在圈里摸爬滚打多年,早混到可以挂名不出力的水平。他最讨厌资源咖在片场耍横,开机第二天,就把摊子甩给大力栽培中的徒弟,自己在家喝茶了。 副导演拍下来,发现沉小姐在片场配合度很高,愿意学习,也不娇气,还觉得是他老人家多虑。结果这一插手就闹个大的,直接要拿一剧之本开刀!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沉小姐,临时改通告大家都麻烦。”副导眼睛提溜转,陪着笑脸,“不然咱这样,咱来两版!” 既然原作和剧本有分歧,两位主演也各有想法,那不如端水,具体用哪一版最后再看。有钱能使鬼推磨,万一编剧见钱眼开,真把剧本改了呢? 韩舟实际上没有话语权,他唯一的请求,是先完成当前这一版。 沉栩这时又显得通情达理,全都答应了下来。 可惜两人已经有点情绪,沉栩尤其不在状态,好几条也拍不出预期中的氛围。她动作生硬,还磕到韩舟薄薄的上唇,真见了血! 再度NG,沉栩已经在冷水里泡到瑟瑟发抖,韩舟注意到她嘴唇都泛紫,摇摇头向导演申请:“休息会吧……” 他状态也在下滑,即便再敬业,也没法像NPC一样,一遍遍稳定执行程序。 “再拍一条。”沉栩拒绝。 副导演有些疲,想着能不能用,都给过了:“那再拍一条。” 这么多废片剪剪凑合下,也能出奇迹的! 两位演员从相拥重开,师尊撬开千诀唇齿,诉说久藏的心意和此刻的满足。千诀被这扑面而来的爱欲盈满,眼角蓄起水汽,手终是慢慢从他背心滑落,轻轻闭上眼睛…… “这遍很对——”副导眼睛发亮,鼓励着,“好、准备放开她。” 察觉到自己彻底被接纳,云期的侵略也逐渐减弱,他似乎找回一丝神志,表情变得有些茫然。千诀依偎在他宽阔的肩上,委委屈屈唤着:“韩舟……” 韩舟身体猛地一震! “哎呀,沉栩你怎么演糊涂了——”副导直拍大腿。 韩舟歪了下头,满脸不可置信,丰盈下唇保持着微张的状态,像是打算质问,又不知该如何启齿。因为沉栩喊出名字的同时,在水下拧了一把他屁股! “没有啊,故意的。”沉栩利落爬上岸,倒承认得痛快。 她披上毯子,略微抬起下巴,看向韩舟,“他抖那一下很自然不是吗?” 她助理也顺着视线,笑眯眯看过去:“韩舟老师,上来喝点暖和的吧,大家都有哦!” 韩舟一时没回应。 沉栩没管他,低头喝了口热拿铁,蹙起眉揉揉嘴唇: “哎呦,嘴都亲麻了……” 03(上)“韩舟老师不放我进去么?” 走廊灯投射向铁艺门牌,在墙上影映出房号。 沉栩按过两遍门铃,房间内脚步声靠近,不徐不疾的。也不问,门就半开了,屋里的人看见是她,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韩舟老师~”沉栩晃晃手中沉甸甸的袋子,表明来意。 “……”韩舟堵在那,没放人进去的意思,也没立刻关门,“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号?” 沉栩笑笑:“元宝告诉的呀!” 他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助理,二百块红包就卖掉老板,连电梯密码都一并招了。 “他真是。”韩舟偏开脸,露出个不忍卒读的表情,再擦擦耳朵,又问,“沉小姐找我是…?” “新剧本改好了,来送~”沉栩笑容更灿烂。 “哦。”韩舟顿了下,用毛巾擦干手,才垂下眼去接,“你住得远,这种线上发我就行。” 不过六个小时,剧本就大体改好了,他只觉得羡慕,又发觉,自己的坚持真是毫无意义。 “我问你方不方便印,你没有回。”沉栩轻轻耸肩,“还以为你生气了?” 韩舟有点尴尬,解释:“在洗澡……我没设置消息提示音,你有急事找,可以直接打电话的。” 沉栩不意外,他在片场剧本几乎不离手,原本就很少看手机。 “韩舟老师不放我进去么?”沉栩微微挑眉。 “被人看到,对你不好。”水珠从韩舟发梢滴下来,落在他锁骨中心的痣上。 “这家酒店不可能那么差吧……唔,除了走廊有点冷之外。”沉栩左右看向空旷的走廊,又展示出藏在身后的小蛋糕,“我是以为你生气了,来道歉的!而且想和你对下戏~” 韩舟悄然叹了口气,刚有一点让开的趋势,沉栩就像只猫一样,不由分说挤开门缝钻进去。 和他错身而过时,能捕捉到淡雅的沐浴露香。 韩舟拎着台本,摆在放置花瓶的高几上。他手型秀美,又不失力量感,骨节分明,用力时会微微泛起粉。 袋子里有两套正副本,怪不得有些重……看来是取到人就过来了。 “我去换身衣服,冰箱里有饮料。”他抓了支粉色荧光笔,连台本一起,倾身递给已经坐在长沙发中央的沉栩,顺便指了个方向,“那边有热水和茶,沉小姐情自便。” 韩舟平日说话就是这样,不紧不慢,声音醇厚又柔柔的,让人听着很舒服,所以大家都喜欢听讲话。 但他本人好像不知道,总是惜字如金。 韩舟的睡衣看上去十分舒适,只是花纹偏幼稚,并无不得体。 沉栩也没表示不用换了之类的。这里虽然是韩舟的房间,本身会带给他更多安全感,可如果太过随意,对比之下,韩舟就会像没穿衣服。 沉栩拆着蛋糕,观察套间的客厅部分。 不知是不是才叫过打扫,有点干净过头了,除了一束油画般的洋牡丹,还有韩舟这个大活人外,毫无生活气息。 韩舟很快换了身休闲装出来,掩上卧室门,发间略带潮气。 他抓起一支绿色荧光笔,发现沉栩手边还是空的,就先泡了白茶斟给两人,才坐在侧方单人沙发上:“看下接下来的对手戏吧……” 03(中)“你当叫我一声师父” “你喜欢喝茶?” 沉栩翻过几页剧本,把玩起手中的茶杯。 韩舟用荧光笔标记着,抬眼片刻:“还行吧。” 灯打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阴影,好像将那清冷的卧蚕又描了一遍。 “茶杯很好看。”沉栩真心称赞。 韩舟顿了下:“谢谢,我喜欢漂亮的东西。” 谁不喜欢? 沉栩托腮,问:“那这两块蛋糕…哪个更漂亮?” 韩舟没有抬起视线,只有眉毛轻轻动了下,像哄小孩子那样笑笑:“你都吃吧。” “韩舟老师太自律了!”沉栩表示遗憾。 韩舟对饮食控制很严格,沉栩的确从没见过他碰别人给的食物,甚至是饮品。她家助理Amber买来的咖啡,韩舟道过谢就递给了元宝,应该是便宜这小子了。 沉栩还年轻,偶尔放纵倒没所谓,既然人家不给面子,她也懒得推拉,本来都是按着她喜好点的。 下一段集中的对手戏,包含大量入梦部分。 云期对弟子产生感情,自知很不应当,选择了回避。而他的首徒从未教授过别人,又把他的刻板有样学样,尤其轻身法传授得一塌糊涂,害得千诀御剑时险些摔断腿! 云期愈发不放心,只好不时入梦检查她学业,指点一二。 入梦,无异于将魂魄送入旁人主场,法力受限,十分凶险。云期受主场压制,只能以少年姿态出现,他用竹简覆面,谎称自己是记载术法的古竹简所化。 “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前辈名姓?”沉栩念着台词,天真友好。 总不能一直前辈、前辈的叫,显生分。 韩舟盯着那行绿色标记:“我传你诸多术法,你当叫我一声师父。” “可我有师父的!”沉栩垂下眼睫, “虽然…他已不怎么管我,我也不能随意改投他人门下。” “除非师尊真的不要我了。” 韩舟微微笑了下,只觉云期听了这种话,一定很欣慰。 沉栩在工作上是认真的,台词尤其优秀,不像别的新人,头脑空空、或是对角色毫无理解,总是错漏连篇地棒读,就更别提表演了。 这也是他在上一个剧组注意到沉栩的原因。 可惜韩舟当时不知道人家大有来头,他本身也不太关心那些,还一心想帮她,时不时鼓励,免得这好苗子被埋没。 到头来真是可笑…… “韩舟老师?”看他半天也不接词,沉栩又吃了一口蛋糕,才叫他。 “哦,抱歉。”韩舟集中注意力。 沉栩也发现了,韩舟好像在镜头前拼尽了全力,如果没机器对着,他就会时不时出神。 韩舟继续:“吾乃古竹简所化,没有名字。” “哦……”千诀也没胆给竹简前辈乱起名,便说,“大师兄也教我术法的,不然,我就叫你简哥哥吧!” 云期拒绝,说要叫简先生,千诀又觉得显老。 最后居然叫了小竹子! 云期听她这么叫自己,一时间愣住,忘了拒绝。 千诀权当他同意了,还嘟嘟囔囔抱怨:“唉,其实我师兄一点也不会教人,和师尊、小竹子你都差远了,他还总说我笨……” “小竹子”摇摇头:“你很聪明,学得非常快。” 03(下)“对不起……” 云期语气坚定:“嗯。” 千诀大受鼓励,语速也快起来:“小竹子,你说,如果我能超过大师兄、超过所——有人,师尊是不是就能注意到我了?是不是就愿意亲自教我了?” 云期没有正面回应她:“你先得努力修炼。” 沉栩停了下:“这段不好。” 她分析着,觉得云期的台词太巴了。千诀明明表现出了期待,而且云期很清楚,以千诀的天赋,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要么别回应,要么就该正面去肯定她。 这种细枝末节,韩舟也觉得没问题,最终将这段调整成不回应。 毕竟一个小竹子,哪里懂那么多人与人之间的事? 另一段入梦在落水吻之后。千诀向许久不见的小竹子寻求帮助,诉说自己迷茫的情意。云期却误以为千诀喜欢上了大师兄。 沉栩打了个哈欠,继续研读。 韩舟提醒已近夜里十一点,想问她的助理什么时候来,他的手机却先一步响起。 “抱歉……”韩舟看了眼屏幕,示意自己得先接一下。 沉栩做了个请的动作。 “思情,嗯……没事,我还没休息。”韩舟一边带着笑意回应,一边拉开卧室门进去了。 房间隔音不错,之后只能隐约听到人声,却听不清具体对话。韩舟敞亮,直接称呼了对面,沉栩能猜到是和他同公司的陈思情。 陈思情近两年风光无限,已经开始接正剧女主,稳升四大花。她也是韩舟所在的经纪公司最能赚钱的一姐。 韩舟和陈思情明面上接触不多,但圈里都知道两个人亲近,主要表现是——陈思情对韩舟很照顾。韩舟能签门槛很高的星时代,就是靠陈思情引荐。 如此,他才有机会拿到《清欢令》的男二,算是稍微聚集了点人气。 只可惜韩舟没有团队,公司也并不把这个续签一姐的“赠品”太当回事,他自己又不爱营业,更不会经营粉圈。断档太久,年纪明显摆在那,当时买股的散粉觉得他后继乏力,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沉栩倒在沙发上,举着剧本。 这通电话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韩舟笑了好几次,话很密,像一株脱水的花放进深水醒过,支棱得很。 沉栩手都举酸了。 “不好意思,有点久……” 等韩舟挂断电话出来,沉栩剧本盖在脸上,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试着叫过,人也不醒,只好匆忙翻出条宽大围巾给她盖上。 韩舟没有Amber的联系方式,打给元宝,这小子不接,明显也在睡。 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是怎么睡得着的! 屋里太安静,守候不多时,他也开始犯困。Amber始终没来电话,韩舟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沉栩胆子也太大了…… 无奈归无奈,韩舟总不能让她在沙发里窝一晚上。 冒着被打一耳光的风险,韩舟把她抄起来,横抱进卧室。不知算是手臂太稳,还是沉栩睡得沉,这样都没带醒的。 沉栩只在被子盖上来那瞬间,捏住了他衣角。 韩舟瞬间想过好几种应对方式,却听对方迷迷糊糊说了句:“对不起……” 是在纠结磕破他嘴唇的事吧。 韩舟无奈地笑笑,给人囫囵塞回被子里,抓起一件外套,掩上门,彻底离开了。后两日要连着拍打戏,他得休息安稳才行。 04(上)“无论如何,这部剧会顺利的!” 韩舟的通告总是很早。 沉栩才往化妆间走,他就已经做好妆造,两人在走廊打了个照面,互相点头示意。 送完剧本那晚,沉栩半夜醒来,就发觉韩舟礼貌地出让了套间,而她下一场通告要集中拍内门考试那部分群戏,下午开始。沉栩虽然有一丝失望,也没有选择挪窝。 后几日两人工作也不重迭,就心照不宣,当没这事。 元宝再见“坏女人”,根本不敢理会,夹着尾巴,溜边迅速蹭了过去! 前几日片场起过小风波,又到男女主对手戏,总导演决定亲自赶来镇场。他老人家往机器前一坐,工作人员一个个的,全都小跑起来,就差飞了。 韩舟剧本看得细,自然也慢些,这几日抽空又研究过,发觉总体改动不大,但细节上又有微妙差别,有些场景冲突更是变得激烈露骨。 他诧异于编剧的高效,沉栩表示,是因为直接启用了最早那一版。 “那审核方面,会不会……”韩舟难免忧心。 谁出道的时候,不是踌躇满志,渴望万众瞩目? 亏吃得多了,就慢慢变成有的演已经不错,项目顺利抬上来更谢天谢地。 韩舟去争取耽改,还得先克服心理障碍。但他那角色本身是很吸引人的,剧情波澜壮阔,不输一些正剧,制作班底也很强,他当时已经二十八岁,机会难得。 很可惜。 沉栩见韩舟神色不明朗,温声说:“别担心。” 随即又用卷成筒的剧本敲敲掌心,眼睛弯起来,“而且有人跟我说过,‘演好自己的最重要’!” “哈哈,对……”韩舟想起那时的场景,低下头,揉了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他搬出这句来劝慰沉栩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大信类似的话,现在就更不信了。 而她依旧定定望着他:“无论如何,这部剧会顺利的!” 沉栩面相可盐可甜,眉眼又三分艳,认真讲起话来,有一种带着攻击性的美,当真是说一不二的气场。 本质上是一种祝福,韩舟的心却立刻定下心来:“嗯!” 听闻主演不和的总导看向自己的徒弟,告状那个表示实在摸不着头脑。 资方大方,剧组也不含糊,在服化道上下了不少本钱,连配角都追求顶级质感。 少年期的千诀古灵精怪,作为梦境的主人,随心而动,造型变得比较频繁,有些很漂亮的戏服只用一次。 而云期入梦时,形象相对固定,古拙深色大袖沉稳端方,却又梳着极具少年感的高马尾,制造出一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反差感。竹简严严实实遮住大半张脸,衬得韩舟那张上巧下丰的嘴格外突出。 沉栩去换装,准备拍落水吻之后再度入梦。 这段误会很强行,千诀弄不清自己是喜欢上了师尊,还是单纯爱亲吻时的感受,只好抓来小兔子亲亲、又抓来小山猫亲亲…… 它们都很可爱,嘴唇触碰,让人觉得欣喜,可始终是不对的。 再次遇到小竹子,她又打算抓他来试试,反正,这和睡着了脸埋进书里也差不多…… 云期问心有愧,在梦境中,对千诀愈发予取予求。 她要他帮忙,他便答应,她让他闭上眼睛,他也照做,没想到她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他一下—— 云期心头巨震,他此刻刚好是少年形态,比起同心魔的对抗,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千诀亲完,又用手指戳了戳那微翘的唇珠,权当他是个物件似的研究起来,表情也越发疑惑苦恼…… 04(中)“我得停一下。” 云期慌了神,质问千诀这是何意? 千诀哪好意思说自己被人亲过,对方清醒之后还绝口不提,更像是不记得。她只支支吾吾表示,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过只言片语,云期便将那位对千诀照顾有加、有些古板,模样还英俊的人误当成了师兄。 纵然内心酸涩,云期还是以竹简之灵的身份,认真和千诀探讨了什么是爱。“小竹子”鼓励她,如果确认自己是真心,可以勇敢些去争取,但若还是犹豫,就别急着表白,毕竟她还很小,当以修行为重,以后也还会遇到更多的人…… 千诀却吐槽,一枚小竹简,懂什么情爱? 云期极力证明自己见多识广:“吾已存于世间多年。” 千诀笑笑:“我师尊也活了很多年,可他修无情道,一样不懂情爱。” 为表现少女心境,千诀的妆造需要格外甜美。 沉栩换上新戏服,就如同初绽的花朵,极富生命力!她比韩舟小五岁,出演少女毫不违和,韩舟见惯了美人,也不禁眼前一亮。 他在面具下闭上双眼时,耳缘已泛起红,细绒的睫毛轻颤。 总导演捕捉到这份羞涩,也觉得惊喜,将镜头摇近了些,他一向很善于抓拍这些细致入微的反应。最后定下韩舟出演时,导演最看好的,也是这名演员无声惊雷的表现力。 韩舟很懂自己的角色。 原小说是双向养成,虽然剧本中模糊了背景部分,但本质上,云期才是那个乖巧听话、弱势被动的一方。 他无法预知突然降临的吻,这般欢喜,单纯是因为在回应心悦之人请求,在顺从中,自发感受到了满足。 气氛越干净,反而越暧昧,两人都暗自屏住呼吸。略等片刻,千诀才靠近,奉上这纯情、不带一丝欲念的吻。 不过轻轻一贴,韩舟呼吸已悄然乱了。沉栩就像触碰花瓣一样,上手抚摸他唇瓣,指尖揉捻唇珠,韩舟肩膀一颤猛然起身,下意识看向镜头—— “嗯?”沉栩演得好好的,差点被撞开,一脸懵。 副导演啧了一声,这不是用力过猛的问题,韩舟最后慌里慌张去看镜头那个反应,也太不专业了! 演员最基础的,就是无视镜头存在。 除非拍摄手法特殊,需要打破第四面墙来和镜头之外的观众互动,其他时候,都要做到清楚地知道机位在哪里,却又忘记它们在那里,才可能有松弛、自然的表演。 韩舟是科班出身,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导演。”韩舟偏开身体,嗓音稍微有点哑,向总导演申请,“我得停一下。” 副导一脸莫名,韩舟在别的剧组里,威亚吊一天也不吭声,时不时就忘了他人还在那,这会莫名其妙叫什么休息…… 莫非总导演亲临,他还拿捏起来了? 总导叹息,挥挥手打发人离场。韩舟离开前也没看沉栩,只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沉栩才隐约明白人是怎么了。 副导和自己的老师对视一眼,也相当诧异! 演员这行当,食欲受限、又经常休息不好,当三大欲望中两个都难得到满足,那些隐秘的需求就容易变得异常强烈。 所以自制能力一般的男演员,私生活通常很乱。好一些的,入戏时太过沉浸,也可能擦枪走火。但从没听过韩舟出过“状况”…… 跟他合作过的,都表示他人很有分寸,镜头前表现得再欲,也不会牵动生理。 主要是刚才的都算不上亲密戏啊! 04(下)“我招惹不起你。” 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人都有点尴尬,状况外的人继续一脸懵。 副导演念着云期的台词,先带沉栩走了一段,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近景。沉栩毕竟缺乏经验,这样切近景隔空演对手戏,始终差点意思。 韩舟返场时也看不出异样,只有核心的那些人能捕捉到微妙——他不再和沉栩对视了。 剧情里,云期的心境也不稳,这样回避反而合乎情理,不耽误拍摄。 韩舟通告结束得早,他走时匆匆跟众人打过招呼,更像落荒而逃。 沉栩越想越觉得好笑,补了些单人镜头,又故技重施,去房间堵他。 “……”这次看到是她,韩舟险些把门摔上。 他明显已经准备休息了,短发蓬松,显得脑袋圆滚滚,皮肤柔白、气色红润,状态极好,让人看不出他已经有点年纪。 沉栩调笑:“韩舟老师,既然有不想见的人,下次开门前,最好先问清楚。” 以后韩舟万一大火了,难免会有些疯狂的私生,这乱开门的习惯不改,迟早被吓死! 韩舟又开始回避她视线:“没有不愿意见你…我是有些……” “害羞?”沉栩顺势就往屋里挤。 韩舟也不能硬拦,让开身位,免得她撞上自己胸口,直言:“不,当时没控制好…我很尴尬。” 沉栩把上次无意间从这里拿走的记号笔放回桌上:“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转过身,审视着韩舟。 他就站在门廊里,隔着些距离,五官清秀干净,尤其双眼黑白分明。灯光昏暗,给清冷的面容添上些柔和,甚至有种脆弱的美感。 他是没有冒犯沉栩,沉栩的冒犯却要开始了。 “有一些关于你的传闻。” 听了这话,韩舟忽然紧绷起来。 “说你…私生活很干净,对女同事礼貌,或者说,有距离感……”沉栩整理着这些评价,顿了顿,“可你并不是Gay吧?” 韩舟淡色的眉尾动了下,松了口气。 他不是,但时不时就要有人误会,感谢她没这么想。 沉栩微微眯起眼睛,问了更让他大跌眼镜的:“你不会是恋物癖吧?” “……”韩舟扶额,矢口否认,“不是!” 沉栩明显很高兴:“那就好~” 韩舟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连忙打断她:“沉小姐,抱歉……” 韩舟不是小孩子了,沉栩对他感兴趣,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可这样喜欢,或许带着些刚入行时受过照顾的雏鸟情结,又像粉丝痴迷某个角色爱屋及乌上升演员,都不是真正的爱。 而且,他也不想和任何人建立关系,尤其是沉栩这种。 为避免缠带不清,他先一步划清界限:“我招惹不起你。” 沉栩局促了一瞬,好像预料到他会拒绝:“额…你误会了……” 两人还得继续合作,就不能闹得难看,既然有台阶下,韩舟觉得自己丢脸也无所谓。于是他低头揉着眼睛,笑起来:“哈哈,你看看,我又想多了,今天真是尴尬不断,呵呵……” 沉栩挑起细细的眉尾,强调:“是我在招惹你。” 05(上)“你可以试着跟我睡一晚么……” 韩舟脸色一白,下意识攥住胸口衣料。 他从小到大没少被打过直球,也曾听过一声声真情实感的“哥哥我爱你”,可心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忽然间跳得发狂过!陈思情告诫得没错,长此以往,是容易出问题的。 “我们……”平复了一下呼吸,韩舟才回,“不合适。” “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沉栩慢慢走近,逼得他后退了一步,“先试着交往,实在不行,项目结束一拍两散,也不会影响拍摄。” 韩舟躲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下回复:“沉栩,我不愿意。” 他这样明确拒绝,沉栩还不依不饶:“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韩舟那双沉静的眼睛抬起,清瞳微微晃了下,重复:“我不愿意。” 沉栩抱起胳膊,露出很难理解的表情:“那你今天跑什么…摸摸你嘴唇,你就‘站起来’了。” 她一语双关,“身体总不会说谎吧。” 韩舟也很难解释片场那件事。 他被逼进角落,人快贴到墙上,薄薄一片,很像一枚竹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有其他因素干扰。” “啊?”沉栩只觉得他在嘴硬。 韩舟叹了口气,尝试跟她讲道理:“沉小姐,你年轻漂亮、天赋好,又有人铺路,注定要大红大紫的……以后想要和什么样的人交往,都可以。” 说出来,韩舟自己先愣了下,这段很像小竹子和千诀探讨情爱时的台词。 沉栩当然也觉得耳熟,笑笑:“偏偏不能是你?” 韩舟不知她还想要自己怎样,咬牙切齿地挥了下腕:“我配不上你!” 沉栩并没有否认这种说法,但看他又气又急,颈侧青筋都绷起,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语气软下来:“我不在乎啊……说试试看可以分手,主要是担心你受不了。我没抱着玩弄你的心态,是真心的!” 油盐不进,韩舟彻底靠在墙上,颓然地垂下视线望着她,嘴角抽了一下。 沉栩稍候片刻,才听他艰难地自白:“沉小姐,我有…我有勃起障碍。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我确实是、是不行的,我没法和女人……总之,你非要要我,我做不到的。” 他眉心抽了下,痛苦分明,“跟我在一起,你会很委屈,明白吗?” 空气几乎凝滞,时间好像也跟着停摆。 沉栩缓慢眨了眨眼睛,好像还努力理解他那段话。 韩舟压住眉心,顺便挡住些脸,觉得今天真是疯了。他跟沉栩并没有很熟,其实不了解她的为人,这种隐疾一旦说出去,和把刀递出去没分别。 可怕的沉默持续半晌,沉栩终于稍微动了下,她揪住点他灰衬衫手肘处,拽了拽,让他好好看着自己。 “你可以试着跟我睡一晚么……” 看着韩舟的眼睛陡然瞪大,她连忙纠正,“不是那种意思,我是说,就躺在一张床上。我不会做任何奇怪的事,也不会碰你、故意刺激你,总之……” 沉栩说着说着,脸慢慢红起来。 “你要是面对着我,还没有任何感觉,就算了……” - 要不是韩舟太过靠边,床上好像真的只有一个人。 睡前他会集中处理消息,确认一遍明天日程。小演员来剧组了,要拍云期捡回小千诀养成的戏份。 韩舟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已经没心情看剧本,关掉屏幕就直接躺下,想想又翻了个身,故意朝向沉栩那边,想让她一次就彻地死心。 沉栩将灯调暗些,再调暗些…… 韩舟侧脸轮廓典雅,尤其闭上眼睛时,眉松弛温和,长绒睫毛会强调上挑的一抹眼尾,山根窄,鼻梁高挺正直,尖而不带钩,嘴又小小的,有种含蓄却勾人的意味。 沉栩彻地关掉灯,又在适应黑暗后,再去观察。 模糊掉英气的棱角,他看上去格外安静,让人舍不得动一下。 两人和衣而卧,沉栩钻进自己的被子里,用气音问:“你这样…多久了?” 她想着韩舟会装睡,总之多半不会回答。 但韩舟唇微微一动,吐息:“三四年吧。” 沉栩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郑重地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 韩舟没再回应,也没必要再回应了。 05(下)“那千诀也不悔。” 那之后沉栩果然不为难,再也没“骚扰”过韩舟。 她在片场愈发冷静、专业,拍到师门内的重头戏时,更是被交口称赞,表演很能引起人共情。 千诀重伤了持续霸凌、又一次企图暗算自己的同辈弟子,云期赶到,制止她痛下杀手,还断了那柄镶魂晶的冰心剑。 他后悔自己明明察觉到她身份有异,还传授诸多杀招,赠送利兵,终是招致祸端。 为防千诀走上歧途,长老院表决,当施以雷刑惩戒。云期不仅没有异议,还说要亲自将她押往刑场。 他有自己的筹算,想要在修罗火被发现前,借天火遮掩异常,抵消千诀血脉中的戾气。 “师尊,当时真的是她们要将我逼下悬崖——”千诀不服,仍试图辩解。 她始终学不会御剑,若不反击,真被打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千诀转向人群,指着一名被人扶着、面如金纸的黄衫女子:“秦师妹、就是揽月峰秦师妹带头!” 秦师妹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天才少女。她为人骄横,拥趸众多,在内门考试中以微弱差距败给了千诀,十分不服气,称千诀使妖法,这些事人尽皆知。 扶着秦师妹的人回怼:“明明是你又用那些邪门外道,被我们当场逮住——” “就是就是!”“一说要告发她,她竟然动手打人!”“铁证如山。”“还敢狡辩?” 陷害她的人,最清楚她有多冤枉,早就想好诸般应对办法。尤其她们又吃了亏、打了脸,看上去要比千诀狼狈得多,抱团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指责千诀行凶。 一时群情激昂,千诀百口莫辩! 掌戒律的九长老怒斥“都住口——”,场面才勉强平息。 理论上,大师兄是千诀的代理监护人。他当时不在现场,又只学会了师尊迂腐的那一套,无法明辨是非,只求代为受过。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千诀见形式再难扭转,也明白自己出手太重。他们紫竹峰这一脉,自从师祖和师叔们在仙魔大战中尽数陨落后,就愈发凋薄。 云期性子清冷,不大爱收徒弟,虽然他是宗门中公认最强者,却很少参与事务管理,没有实权。 伤者大都不属于他们一脉,千诀知道,师尊护不得这短。 于是她丢掉那柄断剑,自行走向刑台,只问:“师尊,收留我,你可曾后悔?” 云期只悔未能正确引导、保护好她,却不悔在古战场捡回这个小女孩。 他答:“不。” 千诀笑了笑,眼底恨意消融:“那千诀也不悔。” 她重伤十九名各脉弟子,当受一十九道雷亟之刑,却因根基不稳又血战力竭,撑过四道,就几乎快晕厥过去。 大师兄再度求情,让千诀知错求改,但千诀张嘴便溢血,说不出任何话,更不可能愿意。 云期起身,褪去长老法袍,自称教徒不严也有过失,愿替千诀扛下剩余的惩戒。 旁人不知云期修为有损,其实没那么容易撑过亟刑。他拼尽全力消雷引火,血染衣襟,才消弭千诀萌生的戾气,跌跌撞撞将她抱离刑台。 千诀永远记住了师尊在重重雷网中全力相护、淬炼无名业火,偶尔蹙眉,身体微微颤抖的样子。 一场大戏,拍了三日才完成,即便这样,也比通告规划中的效率高。男主演一如既往地稳健,女主演可圈可点,作配的老戏骨和小角色各有惊喜,给副导乐到大手一挥,决定放全体演职人员一天假! 平日几乎是连轴转的剧组成员如蒙大赦,i人睡觉,e人放炮。 刚回房间的韩舟被一通电话提溜起来。 隔壁剧组刚开机不久,担纲女主的陈思情消息灵通,又正好空闲,攒了个局拉他作陪。 韩舟清楚,陈思情又要介绍些人脉资源给他,忙不迭谢了关照,收拾收拾赴宴。 他酒量好,人又排场懂事,多他一个不多。酒过三巡,聊起八卦秘闻,就提到沉栩所在经纪公司。 紫宸泛娱最早做的可不是什么正经营生,至今旗下艺人安保方面,都是出了名的固若金汤。 弘盛旗下那家实业没走公开收购流程,也有这一层原因,控股之后,又不太干预公司经营,紫宸的老人们乐见其成,总体算是彻底上岸洗白,主打一个双赢。 现在就猜不出弘盛那边到底是什么心态。 是有心思来这花花地界分一杯羹,试试水,还是单纯想捧角儿,图一乐? 他们最想捧的那个小花,资料一眼假,经历肯定也是假的,名字当然更是假的。你非要无聊,拿这名字去搜,只能找到一则某省重点热烈庆贺本校生被H大少年班招收的旧闻。 沉栩背后具体是谁,都说不清,但出道作就这么埋了,说明能量也就止于金钱。 圆桌上的人兴致勃发地聊着,吐沫横飞,越猜越离谱。忽然有人问韩舟是不是就跟沉栩一个组?她人如何,有没有飞扬跋扈难伺候。 韩舟只大概知道沉栩背后有很强力的势力在捧,可能与弘盛有关,但他从来都对这些不感兴趣,听了几句“商场秘闻”,就已经开始发呆。 现在发现自己成了局上的焦点,韩舟就跟上课偷偷睡觉,突然被老师点名起来答题一样懵。 06传闻中的沈小姐 “他们问,沉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思情笑眯眯提醒。 韩舟反应了一下沉小姐是谁,才真诚地表示:“哦,挺好的,有潜力,也肯下功夫。” “你这也太虚了……”“都是自己人,不会往外说的,别怕得罪她嘛!”“哥哥哥,来点一线猛料——” 众人起哄。 韩舟眼睛缓缓眨了下,睫像蝴蝶羽翼般忽闪,试图换个角度佐证:“我们导演很看好她。” 但他模糊掉了具体是哪位导演,人们通常会当作是德高望重的那位,这样会显得更有说服力。 “哎,我可不是这么听说的啊!” 声音一出,原本追逐着韩舟的视线一窝蜂转向,全都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听我一朋友说,这沉小姐拍着拍着对一段剧情不满意,你们猜这么着?”说话的人表情浮夸,将手背往手心里一拍,再摊开,“她是一声令下,剧本现场推翻重来——” 众人各自做出嚯、真的吗、果然如我所想的反应。 “没那么夸张……”韩舟清了下嗓子,替沉栩申辩,“只是有部分改动。” 他是来凑数的,没什么值得拜高,大家看陈思情的面子,也不会去踩低。于是都假装没听见,继续起哄,找“内幕发布者”求细节。 韩舟被晾在那一会,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微睁大,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扫了众人的兴。这是酒桌、是浓缩的娱乐圈,没人在意事实如何,真正的某某又是什么样的。 于是韩舟缄口,免得连带陈思情都下不来台。 而且他也的确没那么了解沉栩。 陈思情又聊起些别的,总算是把这事岔过去了。韩舟用眼神向她致歉,她说没事,脸色却不怎么好。 酒局一散,韩舟扶微醺的陈思情离场,准备送她回保姆车。电梯一到B2,陈思情就不再装醉,说要避开视线上韩舟的车,和他散步消食聊聊天。 两人就找了条影视城附近、相对僻静的公路,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都毫无名气那样,吹着风、慢慢走。 都说韩舟跟陈思情有点像,公司内部还会戏称他是“韩思情”。 两人都属于中式古典样貌,清冷倔强,书卷气浓。陈思情因为这样的小白花气质,备受高级资源青睐,一旦搭上条大船,就可以星途璀璨。 但相似的特征,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就尴尬了起来…… 韩舟一米八出头,个子算是很标准,骨架却小,手和脸比许多女星都白皙精巧,很容易被其他男人直接定性为小白脸。 还好他能演打戏,坚持健身,肌肉常年匀称漂亮,衣服一脱,“硬汉”们全都不再吱声。过上一会儿,准来打听兄弟怎么练的,硬拉多少。 路灯将两人身影拽长,中间隔着道一人宽的缺口。 陈思情要点烟,韩舟温言相劝,毕竟还在泛影视城区域内,万一被拍到不大好。 她便作罢,有些生硬地问:“你是不是被压戏了?” 一路上,陈思情已经脑补了一百种他在组内被霸凌的可能。 韩舟一脸莫名:“没有啊……” “还说没有。”他一说没有,陈思情差点翻白眼,“上个剧组你就说没有,结果?” 原着里智计无双的战神崩成娇妻,后期只要攻在,他那个角色就变得什么问题都无法独立解决,人也杀不动了,只能等着被拯救。 韩舟最后拍得很难受,只能尽量照着剧本,演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好的效果。 “这次真没有……”韩舟知道,她也受了饭局上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连忙解释,“剧本是有改过,但其实更合理了。” 陈思情一记不平拳砸在棉花包上,无语片刻:“剧本给我看看。” 剧本其实不该外传,但韩舟信得过她,就从包里抽出来递过去。 “你还真是,随身携带……”陈思情停在路灯下,匆匆翻阅。 韩舟给她指了几处,清楚地讲解,陈思情才慢慢卸去那副气鼓鼓的保护壳,又恢复平日里温柔如水的表相。 “……唔,照这么说,是不错。”她盯着韩舟划线的台词,继续总结,“戏份少了些,但都精彩、合理,改得挺大胆的。” 资本看似膨胀,其实胆小如鼠,只敢走那些已被验证过的老路。 陈思情合上剧本,还给他:“原着我看过一点,当时听说你拿下,我还很开心呢!这角色非常适合你的。” 说到这里,韩舟眼睛亮亮的:“谢谢你,总帮衬我。” 陈思情却摇摇头,表示这件事她真没帮上什么忙。 当时这个剧组请的,是星时代的一哥,她探过口风,对方很有意向。这人设很吸女粉,他不介意搭配新人,只是对番位有点意见,还在谈细节。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又突然改成了你。” 陈思情天生敏锐,虽然没见过沉栩,也从各方嘴里真假虚实拼凑了个七七八八,表情有点微妙:“这沉小姐,对你好像挺不错?” 她不免继续调笑着,帮他分析起来,“人家应该是来玩玩的,完全可以让你当背景板,费这功夫是何必,难不成是准备追你……” 韩舟低头喝了口水,差点被呛到。 陈思情见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连忙贴近了些:“什么情况,快点,老实交代!” 韩舟扶额,老老实实全招了。 “……你拒绝她?!”陈思情大跌眼镜,“那你不是要惨啦——” 真想让韩舟难受,办法有很多,万一沉小姐恼羞成怒,硬下掉角色换个更听话的,也不是不可能。 韩舟却表示拒绝就拒绝了,片场一派和谐,明里暗里的,他都没受欺负。 “哦。”陈思情还是很好奇,“那你对她……什么感觉?” 酒桌上,韩舟明显坚持在替沉栩说话,他是仗义,但也没笨到替讨厌的人执言。 韩舟脸突然有点红:“还行吧。” 陈思情和韩舟认识这么多年,很了解他,他话不说满,还行,就是喜欢。而且他通常是会被那种有主意、也有脾气的人吸引。 韩舟说完,咬了一下嘴唇,又吞吞吐吐解释:“可是我,你也知道……额,总之不合适,算了。” 陈思情突然不走了,停在两盏灯之间。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有点喜欢,不屑于用些“奇技淫巧”取悦沉小姐借势,但他在意了,说明是心动。 韩舟发觉陈思情停下,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处理,转过身等候,偏黄的灯光穿过发丝,像浸染了暖色。 “真的要这么算了吗?” 陈思情抬起水一样眼睛,她已经比他站得高,见得更多、更复杂,“不是让你去讨好的意思,只是,这个圈子里交易常见,真心不常见,哪怕是很短暂的……” 韩舟愣住。 陈思情的声音也好像是水一样,啪嗒滴落,水滴石穿。 “也许你该向前看了。” 07“你凭什么觉得 5 9w t.co m 17,8,4—— 电梯数字在降。 差十分钟十二点,韩舟看了眼表,难得焦躁。有些机会稍纵即逝,就好像钟声响,魔法必定失效。 电梯终于到达大厅,韩舟匆匆进去,无意间擦到另一位刚出来的客人衣角,那高大男人回过头,两人就对视了一瞬。男人眼神锐利,像随时准备捕猎的鹰,韩舟似乎在哪见过这双眼睛。 对方的保镖问怎么了,男人没说话,推了下金边眼镜,在门关合那瞬间摇摇头离开。 韩舟停在沉栩门前,没按门铃——她会不会已经睡了? 差五分十二点。 门突然打开,沉栩戴着黑框眼镜,随便扎了个丸子头,穿着也很随意,像是还在上学。她和一脸紧绷的韩舟大眼瞪小眼,眼中浮现出清晰质疑。 “额……”韩舟尴尬到极点,眼睛连着眨了几下,喉结不断滚动 ,“沉栩,你可以、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沉栩开门发现外面杵着个人,才是吓了一跳! 但听韩舟这样请求,她表情瞬间就玩味起来,站直些:“韩舟老师,你真的很有意思——” 韩舟见她抱起胳膊,心就慢慢沉下去。 沉栩歪头,唇角一勾:“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一个……坏掉的玩具啊?”夲伩首髮站:yuzhaiwuh.xy z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韩舟眼睑颤了下,嘴唇略启,组织不出语言。 这感觉就像那天在水里被掐了一把,或是在某个更久远、模糊的瞬间,酒沿着发丝滴滴答答落下来,划过眼角、脸颊,落进嘴里,又涩又苦。 沉栩还在审视着,观察他的反应。 他终于收住情绪,低下头揉揉眼皮,自嘲般笑笑,时刻准备逃走:“对不起,我喝多了,打扰。” 却不知道自己眼角都在泛红。 沉栩忽然噗嗤一声,一改防备疏离的姿态,声音也变暖了很多,解释:“韩舟老师,我之前在屋里背台词呢~刚好到魔神千诀拒绝云期请求那段!” 她双手合十抵在唇边,做出拜托拜托的动作,“正在那个情绪里,又没对手,顺便就拿你练了下,你千万、千万别介意!” 韩舟口袋里的手机轻轻振了下,十二点。 他就这样凶狠地被击落谷底,又莫名其妙被拉上来,回过神,情绪仍翻涌个不停,裹挟得人发蒙。 “我……” “别傻站在那里,快进来呀。”沉栩向他招招手,笑容甜美,“是跑上来的么?怎么头发都乱了。” 韩舟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才像极了云期,如同被心魔诱惑,浑浑噩噩踏进房间- 沉栩下榻度假酒店,离影视城要多半小时车程。 这套间风景绝美,只是现在太晚了,看不到转角全景窗外的梯田河流。屋子里有些乱,沉栩随意收拾着,她晚饭是在房间里解决的,临时想通风散散浊气才会开门。 韩舟拘谨地坐在一侧。他坐姿向来很乖,如果紧张,脚尖还会略微向内收。 他对味道敏感,在气息混杂的室内,抽离出一丝淡淡的古龙水味,再看窗帘边那束娇艳欲滴的花束,猜到在他来之前,还有一个男人在房间内停留过。 也是……沉栩身边根本不缺陪伴,不至于因为一个玩具没弄到手,就气急败坏。 何况还是“坏掉了”的。 韩舟视线从花朵上移开,发觉沉栩正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她就笑笑,示意要先回主卧一下。 沉栩心情好像不错,哼过一小段歌,又突然不作声了,房间只剩流水声回荡。 她也没骗他,桌上放着剧本,正摊开在对应那页,还夹着一支眼熟的扁圆粉色记号笔。 修罗火完全觉醒的千珏,隔几日就会将当年欺压过她的一个同门抓来,抽魂裂魄制成傀儡,带给已被囚禁的云期欣赏。 云期以很低的姿态,求她放过宗门中人,不要再造杀孽。 但千诀拒绝了,她问云期,凭什么会认为她还会听话,说他早不配做自己的师尊,现在又不过是一介阶下囚。 原作里还有一句威胁,如果再说这种话来惹她厌烦,她定要割掉他舌头。沉栩用黑笔将这句补在旁边,小字端正,笔锋凌厉,被那支马克笔压住了一点。 可韩舟记得,笔她已经还回来了,就在自己“不识抬举”那天。 沉栩出来,简单描了个妆,没再戴框架,微卷的长发垂落,披在肩上。她注意到韩舟在看那支笔,拿起来解释:“挺好用,我就买了差不多的。” 韩舟仔细看,发现盖子不大一样,是带闪粉那款。 随后他眼睛忽然睁大了些——因为沉栩用笔末端,在他下巴上一挑,很轻,立刻就拿开了,好像只是想试探他的反应。 沉栩走开几步,坐在水吧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看他,表情有点严肃:“我不知道你突然听说了什么,但事先讲清楚,你拿到云期,不是因为我。” 沉栩猜,韩舟这样深夜急匆匆地造访、补救,应该是听到一些事,决定来“酬谢”。 这本身也算行业里的潜规则。 沉栩是有再拿一个正剧本子递给原定那位云期,但星时代一哥最终推掉和《将错》的合作,属于人家自己的决定。而且她也保证过,要从零开始好好做演员,哪会去强行插手选角。 “所以不用担心没有顺从,就会丢掉角色。”沉栩向后倚靠,改换成松散坐姿,提醒,“当然,你也别指望靠哄我开心,就能得到什么。” 韩舟蹙眉,语气焦急地辩解:“我不是想要‘交易’!从没那样想过……” 沉栩始终拿着那支笔,在指间随意地转,相当灵巧:“很好,你要知道,我不喜欢威逼利诱、勉强别人。” 韩舟摇摇头:“不勉强……” 沉栩打断他:“先别急着答应。” “我可以重新给你一次机会,选择逃走还是留下,我都不会怪你。”她浓烈的眼睫垂落一瞬,视线凝聚在韩舟脸上,警告他,“但我非常讨厌人反复无常、三心二意,如果你再轻易变卦,我绝对、不会、再给你好脸色。” 韩舟知道,自己这样反复,是会让人很不爽。他带些歉意地看向她,表示自己清楚明白,愿意试试。 沉栩终于又笑了下,指了客卫:“去冲个澡吧。” [抚触][玩弄]08(上)“颜色变了哦。” 韩舟按沉栩所说的,戴上眼罩,重新推浴室门,被引导着坐回沙发上。 沉栩要求也很明确,既然是来自荐枕席,一切都得听她的。沉栩保证了不会伤害他,实在觉得不适,可以叫停放弃,当即离开。 毕竟她也没绑着他,只是剥夺视觉而已,一个男人真心想要逃离如此浅显的掌控,很简单。 可韩舟不想逃。 沉栩要求他张开些腿,即便浴袍下什么也没穿,他也还是听话地打开了一点——她便跨坐在他右腿上。 沉栩换了条裙子,倒是算衣冠楚楚,先用手背慢慢划过他脸颊。韩舟想去扶住她肩,就听她又下令道:“手不许碰我。” 韩舟只好将手放在身体两侧。 他肩宽平但不夸张,四体修长,手腕脚腕都细,深色浴衣藏不住这呼之欲出的好架子。 细嫩手指隔着真丝,抚摸被覆盖着眉眼,再去反复触碰软弹唇瓣。韩舟轻轻啄了下她手指,沉栩就倾身过来,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很浅。 韩舟刚有起身,想要继续吻得深些的意思,就被沉栩按着胸口压回靠背上:“别动。” 他立刻像被无形绳索束缚,不再动弹,唯有唇瓣仍略微张开,保持着那个想要的姿态,露出幼白齐整的下齿。 沉栩轻轻笑了下,很满意他的反应,又去亲吻颌线、鹤颈、喉结作为奖励。 韩舟偏开脸,颈部青筋崩起,似乎想躲避,又像是方便她动作却在克制,呼吸愈发不稳,她就知道,他很喜欢被人亲。 于是她舔了舔那纤细锁骨中间的小痣。 “唔。”韩舟身子一颤,终于发出点像样的轻吟。 浴袍衣带松散系着,就像故意在引诱人触碰似的。沉栩轻易解开绸缎,再像剥开花瓣般除去遮挡,查验起送上门的玩物。 衣袍滑落在腰际,沉栩却迟迟不碰他。 韩舟以为她不满意,轻声解释:“最近没时间练……” “不。”沉栩声音有点紧,她没动,是因为惊讶。 他知道韩舟身材好,却没想到如此直观地看上去,会是这样。 肌肉不是那种练过头、已经惹人不适的肿胀巨块,而是精壮匀称。尤其是胸,从锁骨以下自然隆起,弧度饱满、优美,大而不妖,加上肤色雪白,乳晕小而深,肉粒又是粉色,呈现出的效果相当惊人! 任谁看到,瞳孔都难免缩一下。 她诚实地赞赏:“……很可爱。” 韩舟胸口微微起伏,抿唇,耳朵红得厉害。 沉栩身子略微转动,又复位,单手掐住他腰。韩舟立刻紧张起来,以为她要抚摸自己,腰难耐地动了动,却感觉到一个二指宽硬物在戳自己胸口,逗弄起乳头。 韩舟低下头,才反应过来自己也看不到:“是什么?” 见他紧张,沉栩手摸摸他腰腹安抚:“别怕,是笔。” 扁圆的笔尾,就像条僵硬的舌头,戳弄他胸侧,挑扫肉粒…… 沉栩贴到他耳边,含住他薄薄的耳垂,轻笑着提醒:“颜色变了哦。” “啊……”韩舟脸色发涨,脖子也热起来。 他就被这么个东西轻易玩到缓慢充血,乳粒发硬,忽然觉得有些屈辱,却不想就轻易让她停下,只咬住下唇。 沉栩玩着,发出些愉悦的气音,她双腿收紧了些,骑在他腿面上暗暗蹭动,韩舟忽然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在兴奋。 韩舟想想,换得她开心,也值得,将上半身挺起些送过去,手暗暗去扶她腰。 沉栩扫开那只手,警告:“我说过,现在别碰!” 韩舟喉间挤出一声可怜的气音,知道自己犯规,惹她生气了。 [微H]08(下)在她的审视下,缓缓开始自慰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09(上)“还要么?” 韩舟浑身发冷,猛地抓过浴袍,遮主身体。 “你。”他神情错愕,声音像是被人狠狠掐着,勉强才发出来的,“一直在、拍?” 沉栩取过相机按下,抬起眼睛看他:“对啊……” 红灯灭了。 她看到韩舟这种反应还笑笑,似乎觉得他太容易害羞,又去检查之前录下的内容。纤细手指拨弄了一下屏幕,韩舟就听到自己压抑的呻吟传出来—— 他眼睑轻微抽了下。 沉栩还在盯着画面欣赏:“你真的很可爱,声音也非常好听~” 韩舟想说什么,嗓子先哽了一下:“删掉。” 沉栩暂停播放,晃晃手中的机器,脸上有一丝茫然:“你不喜欢?我想研究下怎么能弄得你更舒服,不会外传的……” 韩舟的手控制不住开始发颤,沉声道:“请你删掉,立刻,马上。” 他连脸色都苍白,沉栩愣了一下,才匆忙操作去删,想了下,干脆把记忆卡彻底拔出,递过去。 “我不知道你会害怕这个……”沉栩有点被他吓到,“拿走吧,怎么处理都可以,弄坏掉也可以。” 韩舟接过的时候,指尖还有点抖。 他低头,咬着下唇,试了几次才将那个小小的卡片咔嚓掰成两段,随后用手捂住嘴角,又上移,去挡住眼眶,吐出一口带着哭腔的呼吸。 沉栩站在一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我…怕你反应会拘谨、不自然,就没事先告知……” “真的从没考虑过发出去,或者分享给别人看之类的。” 她也不知道韩舟有没有听进去,只知道他鼻翼微微抽了下,肩膀就开始抖,大滴大滴晶莹泪珠从指缝遮挡下坠落,挂在颌线边缘、砸在浴袍上,晕开一片。 沉栩突然不敢再继续解释什么。 “你先冷静下吧……” 她将桌上的抽纸推到他面前,往后退了一步,匆忙躲进主卧。 酒店水压很大,沉栩忘了,猛地打开龙头瞬间,胸前竟被溅湿了些。她用水搓搓脸,气急败坏,又逐渐平复下来,开始觉得狼狈。 真没预料到,韩舟会在私密场景下介意镜头。这种情趣是有人不能接受,但很少有男人在乎的。 她自认已经很收着那些怪癖了,结果还是要把人吓跑。韩舟是她遇到过最中意的,费了不少心机接近,可惜的确不合适。 她跟别人不大一样,又挑得很,也许…跟谁都不合适。 韩舟平复一会就会选择离开吧…… 沉栩长叹了口气,去卸匆匆补上的妆,擦去飞扬眉尾,摘掉隐形。刚准备抓起大理石台面上的框架镜,就听卧室门一响。 韩舟竟然直接走了进来! 沉栩本来想呵斥他为什么未经允许闯入,又一想自己理亏在先,哑火了。 他刚才崩溃得突兀又可怜,而她不会安慰人,也很少道歉,只想躲。 沉栩干脆背对他,假装还在慢吞吞洗手。如果他继续质问,她就指责他不依不饶,接受不了就快点滚。 可韩舟始终没说话,脚步顿了下,最终还是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镜子里,韩舟眼眶和鼻尖还隐约泛红,钝感的下巴抵在她肩上,闭上双眼蹭了蹭,像小动物在撒娇。 “嗯……?”沉栩在这样的怀抱里僵了下。 她一出声,韩舟就搂得更紧,唇在她颈肩相接处印了下,制造出很轻的“啵”,感觉她没抗拒,再慢慢攀附到耳后,问:“还要么?” “……”沉栩不在状况,有些不置可否。 韩舟又表达得明确了些:“我想再碰碰你,可以吗?” 他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哄她开心的,也做好准备,什么都愿意接受。结果自己舒服了,却去扫别人的兴。 她不答应,也没拒绝,韩舟就在她腰际揉按,低声耳语,“你只用告诉我哪些不可以……” 抓着韩舟手腕的力量终于放松。 [指交]09(下)乖乖在她裙下服侍 室内只剩镜面那一圈调至底线的柔光,还在勉强支撑氛围。 韩舟先贴了下她脸颊,就轻松把人抱起在石台上,倾身,也不去解她裙子,只隔着衣料,不断用嘴唇触碰她身体。 他手上配合着的动作也很轻柔,一路游走向低处,吻上小腹,最终屈膝,跪在她面前。 “刚才…吓到你了吧……”韩舟挑起视线,为自己之前的失态道歉。 沉栩摇摇头。 韩舟继续用自己的方式表示诚意,从膝盖、小腿面,一路慢慢到脚背。他一并帮她缓缓褪下内裤,上面的水渍都还没干透…… 刚才沉栩坐在他腿上,就已经很湿了。 韩舟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抿唇,用鼻尖轻碰她腿内侧,再慢慢卷起些裙摆,没感觉到抗拒,就咬她大腿内侧的软肉试探。 “嗯。”沉栩腿收了下,他舔舔那个细小痕迹,又要往花丛深处去。 “不行。”沉栩忽然抵住他肩膀,韩舟立刻回退,又听她说,“别用嘴……” “好。”韩舟笑笑,帮忙把裙边理好,才将手探入裙底触碰,擦弄花瓣,揉捻花蕾。 他一直望着她,尽力观察细微的表情,确认她感受,保证没有造成一丝不适。 可惜这个距离,沉栩却看不太真切。 花蜜逐渐缠指尖,韩舟在花心周围轻柔抚摸几下,问:“这样的,可以吗?” 得到默许,他就先送了一根进去,发觉她闷哼一声,肩膀缩起,动作就和缓不少,扶着她腿面亲亲,才又向内探了些。 待到插入第二根,沉栩明显开始吃痛。 韩舟愣了下,才意识到她可能还是……于是就不再试图继续侵入,只在浅处抽送,主要去刺激细嫩充血的花头。 他技巧高超,沉栩很快就招架不住,单手后撑住自己,免得软倒,发出细弱甜蜜的呻吟。 柔光托着剪影,显得格外神圣。 韩舟见沉栩食髓知味,服侍得越发卖力,腾出只手,抚上一侧胸脯,握住抓揉。这动作比较用力,沉栩给他揉了几下就受不,握住他手腕凶了句:“放开!” 韩舟立刻听话地松开手,乖乖在她裙下服侍,感觉那双匀停的腿在收紧,就起身扶住她肩膀,和她接吻,裙下那只手也抚弄得重了些。 沉栩最终颤着身子,失声抱紧他,被极乐淹没。 她腰彻底软下来,抓住那结实的手臂,伏在他胸口喘了会,感觉下体还在一抽一抽的…… 韩舟闷声笑笑,扶起她,和她交颈顶蹭她脸颊,又不住地在她小巧的鼻尖、下巴上轻啄。 他又抱起沉栩,往那一半都堆满东西,乱糟糟的大床侧一放,打开床头灯。 沉栩坐在床边,抵住他胸口,摇摇头,拒绝:“别继续了。” 韩舟嗯了一声,亲吻过她额头,蹲在床侧,双手抓住他一只手抱紧,目光灼灼看着她,连呼吸间都是满足。 沉栩也望着那眉眼,只觉他的幸福毫不作伪。 “我……”韩舟低头,揉揉眼睛,“现在也,不行……” 他这次没能硬起来,浴袍松散滑落,露出半侧肩膀和大片胸口,雪色肌肤上染着凌乱的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是半个喜字…… 沉栩当时有些激动,在身上乱七八糟写了好几个喜欢。 “韩舟。”沉栩摸摸他脸颊,“我拍你,真的没有恶意。” “我知道……”韩舟手握紧了些,是相信的。 否则她不会轻易把SD卡交给他,她也在画面里。 沉栩咬了下唇角,也选择向他坦白:“我,我有很多坏习惯,很难和床伴维持关系……” 韩舟听她这样讲,轻轻歪了下脑袋,眉尾耷拉下来。 “所以才想记录你第一次、最自然的样子……”沉栩嗓子哽了下,她真的一点也不习惯和人道歉,但还是说了,“对不起。” 韩舟凤眼低垂,亲她手背,细密眼睫衬得毛茸茸的:“两清了,别再去想……先休息吧。” 夜很深了,沉栩点点头,的确感觉到困倦,却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舒服和满足。就像泡过温泉,刚裹进被子里,睡意立刻开始席卷全身。 韩舟原本都起身准备离开,注意到她已经迷迷糊糊,还努力看着自己,又笑了下倾身,亲亲她鬓发,关掉所有灯。 “晚安。” 声音隐匿进黑暗,像柔情的叹息。 10(上)“玩具能带在身边……” 沉栩很久没睡得这么酣畅过,醒来连头脑都清醒不少。 韩舟在客卧休息了一晚。沉栩从房间里出来,他正坐在落地窗边发呆,感觉到人靠近才转过侧脸,腼腆笑了下说早安。 他明显已经醒来很久,就这么干坐着,也不出声。沉栩差点以为人又悄悄跑掉了…… “是还不错吧?”沉栩刚住进来时也很满意。 拉开窗帘就见绿意层迭,小河淌水,阴晴云雨各有不同,看不腻。 韩舟语气欣喜,甚至有点像在向她撒娇:“嗯,我没从这个角度看过……” 影视城坐落在山清水秀的地界,各剧组也常在周边借景。可惜韩舟总专注于工作,即便在此间,也是错过。 “怎么不叫早餐。”沉栩走到内线旁边,随口说了句。 她拿起刚按下两个数字,又挂断,“算了,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自从进组,沉栩天天吃酒店早餐,快吃吐了…… 韩舟带她去了小镇外围一家米粉店,就在河边不远,进门先和老板用方言打了个招呼。他放松下来说话,或不刻意去注意时,会有些前后鼻音不分,显得软软糯糯的。 他那碗汤清清白白,看着寡淡得很,沉栩点的是干捞,还得加上不少辣酱,摆上桌泾渭分明。 韩舟抓筷子的手拿得高,指甲盖像是芙蓉玉,桃粉润泽,修得短圆齐整。 沉栩见他什么配料都不加,还能吃得津津有味,暗道一句狠人,问:“你吃不了辣?” 韩舟用餐时声音小,也不说话,停下筷子才回:“可以吃。” 沉栩一听,就擅自给他添上一勺黄辣酱。他也没阻止,垂着眼睫乖巧吃完,脸颊却隐隐烧起来,吐息间轻吐出薄而圆的舌尖,鼻翼冒汗,连眨眼频率都变高了。 沉栩看得脸也一烧,又有点无奈,再要了瓶水来:“下次你接受不了,就直接拒绝,我又不会笑你。” 她是看不惯韩舟太过克制,总吃些没味的东西自我折磨,结果却弄得像在逼迫他一样。 韩舟匆忙解释:“不是,嘶…只是很久没吃,哈…这种辣会烧。” 他蹙眉拧开水就仰头,吨吨猛灌,喉间凸骨激烈地滚动,一口气下去整瓶,才缓了口气,用手背抹去洒落的盈盈水渍。 现在轮到沉栩觉得口渴了…… 总感觉大清早的,吃个饭,韩舟都在引诱,沉栩连忙埋头,把那碗颜色精彩的干捞嗦净。 难得休息,阳光充足,两人就沿着河畔的田埂走了会。 沉栩问田间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是不是水稻?韩舟点头,说他小时候最喜欢在稻田中奔跑,那时候摔一跤,都不大会感觉痛。 讲完,他笑容忽然收敛些,小心翼翼去看沉栩的表情。 他虽然在圈子里毫无背景,也从不觉得来自“小县城”有什么丢人,但在沉栩面前,就会莫名地感到一丝自卑。 沉栩只低头,踩了踩坚实又不失柔软的土地去感受,眼睛弯起来些:“那你一定是田野里的精灵咯……有点羡慕,我小时候都不怎么能出门。” 韩舟心像被人轻轻捏了一把。 他忽然间很想吻她,可他知道现在不能。 之后两人就再没怎么说过话,旷野中似乎只剩下风在呼吸。 送沉栩回到酒店,韩舟轻易就被带上客卧那张床,亲吻、抚摸……光透过薄被,柔和斑驳。他这次仍没能硬起来,却也一样,和她交换了温柔呼唤和深刻喘息。 沉栩侧躺着,目光灼灼看他。她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她需要明确答案,需要听他亲口回答。 韩舟自然是愿意的。 沉栩又问,是想做她的情人,还是做她的床伴,情人仅限于地下,床伴止步于肉体…… 这些都意味着,无需再深入了解彼此,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韩舟脸上的伤心一闪而过,他轻声问,是否还有别的选项? 沉栩挑起一侧眉毛:“那就要看我同不同意了。” 韩舟悄然将她的手捉进掌心,墨玉般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下,手握紧些,像在祈求:“我想做…你的‘玩具’。” 沉栩错愕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笑笑:“为什么?” 韩舟用拇指揉了两下她肉垫:“玩具能带在身边……” 沉栩那一侧眉毛挑得更高,笑意也更明显,劝他三思:“我对‘玩具’,可不会怜惜的。” 韩舟不在乎会被如何对待,只在乎她是否接受。 沉栩首肯,他才又贴近些,去亲她细嫩的手背,呼吸略微发抖,似乎开心至极。 10(下)收了个”心智有缺”的弟子 he hu an3 休工一日,全组神清气爽。 紫竹峰院落和内景布置完成,接下来要拍师门日常。这种细腻的文戏,很考验演员功底,也需要优秀的镜头语言,以免过于平铺直叙。 总导终于又来主持大局,他似乎心情不错,但要求一如既往地严格。 韩舟凤眼带些桃花,是出了名的看狗都深情,被提醒了几次拍日常没必要,他才把眼神收住,维系云期那副清冷疏离的尊长形象。 云期居所叫幽篁里,庭院内竹影深深。他常用一把竹节式古琴,是武器之一,平时也会教徒弟们习乐。 音乐是“心声”,很吃天赋。云期的大弟子琴音挑不出错漏,但很平;比千诀入门略早几年那个孩子,琴音华丽,但轻浮;若是完全不得要领,云期也不强迫他们学。 千诀是有天赋的,云期一早就夸她七弦如流水直到有一天,千诀无意间领悟出一段“上古遗音”…… 这是云期恩师常弹的旋律,而千诀又是他在师父陨落之地捡回,云期开始猜想,千诀是否是她的转世? 可除此之外,再无证据。 千诀在古战场独自捡拾垃圾维生,像头小野兽般活着,六七岁还不会说话。幸而她天赋异禀,火系灵根强悍,抵御掉了怨气、毒瘴,能与它们共生。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heh uan2 .c om 云期去祭奠师父和同门,在苍凉的大地上走了走,试图寻找更多他们曾存在过的痕迹。 这头埋伏在暗处的“野兽”扑上来想咬他,发现造不成伤害,也没被拍开,就咬了咬他的云纹白玉佩,又想去咬他的竹伞,看看能不能吃。 云期握着伞身一让,不让她碰。 “野兽”脸脏兮兮的,眼睛却大而明亮,浑身都燃烧着生命的力量。云期也曾像这样,挣扎着想活过,回忆起那些模糊、久远的片段,他当即内心一动,将这小家伙捡了回去。 洗干净,居然是个玉雪可爱的娃娃,许久不添新丁的师门沸腾! 但这小孩也是个麻烦,她已经过了语言形成期,想要学习很艰难。只有云期才有耐心叫她说话、习字、读书。 起初千诀见到任何新奇的东西,都要像幼儿一样先上嘴咬,判断能不能吃。她几乎什么都吃,这习惯,很多年也纠正不过来。 收了个”心智有缺”的弟子,紫竹峰一度沦为笑柄。 可云期知道千诀其实很聪明,她起步虽然晚,但学什么东西,一旦入了门,就会进境斐然,有些领域甚至能无师自通。 千诀爱吃,自然对做饭感兴趣,也做得好吃。紫竹峰人本来就不多,伙食逐渐被她包圆,连已然辟谷的云期都会偶尔赏脸一试,只要别问她用的是什么食材,就是你好我好她也好。 于是喜欢千诀的人愈发喜欢,讨厌她的人愈发讨厌。 而那蓬勃热情,火焰一般的生命力,也让云期古井无波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一丝涟漪。 三界中,神魔力量天生天赐,人和妖都要靠修行,一路上考验无数,凶险重重。 云期早已是地仙之身,只差一步,即可真正羽化,荣登天界。 他无情道已臻化境,这种情况下,最易引来心魔。心魔没有形状,它会化成猎物最渴望的模样,干扰诱惑,毁其修行,最终将其吞噬。 云期自认从未对任何人起过欲,若有什么会导致心性不稳,只会是深沉的愧疚。 心魔却没有化成师父的模样,圆那寸草春晖的美梦,偏偏化成了千诀! 11“云期,我喜欢你!” 沉栩要出演少女千诀、修罗千诀和心魔,一个纯、一个煞、一个媚,角色跨度大,对于新人演员来讲,是很大的挑战。 尤其心魔,沉栩试镜时就拿捏不好那种“欲感”。总导演也对造型不太满意,正在调整中,相关剧情会延后再拍。 师门日常是群戏,或细水长流,或热热闹闹,片场欢乐多状况也多。韩舟和沉栩始终保持着距离,几乎没有眼神交流,颇有几分师尊疏离,刻意避嫌的意味。 少女时代的千诀,懵懂、天然。沉栩造型简单,粉面含春眼若桃花,气质天成,即便站在一群俊男靓女中,人看过去,也会第一个注意到她。 云期作为一峰之主,排面还是得有,漂亮衣服一套接一套的。韩舟五官俊逸立体,却是淡颜系,打光稍差一点,在镜头前就会非常吃亏。 副导又看了一镜,忍不住找总导吐槽:“老师,韩舟平时挺会找位置的,都用不着提醒!今天这是咋了,拍出来总差点意思。” 但又没有到非要返工的程度……只是这样,画面中的女主演就会显得更突出。 总导笑笑:“演员懂事。” 副导琢磨了一会,意识到——这是在让镜?! 没有特意安排的情况下,有经验的演员,会不由自主地去抢镜,恶劣些的,甚至要故意去挡对手的光。 毕竟观众的眼睛,只能聚焦在一处。这些明争暗斗,都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表演更有效。 韩舟若是想成为焦点,驾轻就熟。 尤其这种温吞的日常戏,只要那一镜拍出来效果好,导演肯定就会选用。但现在,镜头里还有个真正的一番,要是播出去了,被看出一直在动小心思,再遇上个心胸狭隘的,很容易结下梁子…… 于是有本事、又没背景的演员,在翅膀硬之前,都懂这种生存之道。等真正该他的角色高光时,再全力去表演就足够,不需要什么艳压通稿。 拍到雷刑之后师徒独处,韩舟的气势明显就上来了! 云期带千诀回到他的幽篁里疗伤。他握住她手腕,不断注入法力,温养灵脉。确认小徒弟状态平稳,修罗火也已淬得看不出端倪,才松了口气。 千诀只在很小的时候进过内室。她睁开眼,发现陈设都没改变,师尊已经换掉染血青衫,素色中衣外只披着层纱,扶额守在榻边。 “师尊……”千诀虚弱地叫他。 云期一发现她醒过来,就端正姿态,温声询问:“现下感觉如何?” 千诀还在难受,却不想让他担心,摇摇头:“没事了,多谢师尊。” 夜戏,剧组采用了大量蜡烛作为光源,烛火和煦,映得演员脸庞温柔、目光缱绻。 云期语带一丝愧疚:“是我对你疏于照看……” 千诀的手从被子下面钻出来,拉住他衣角:“师尊其实是想帮我的,对么?” 云期瞳孔悄然张大了些,但他没有直接回应。 千诀继续试探:“我身上那股狂躁的力量,似乎变弱了……师尊是想借天火压制它,对么!” 云期垂眸,终于算是默认。 千诀展颜,人也要往起爬,重复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尊是关心我的!” 她询问云期,那力量到底是什么,她有些害怕。 那时千诀是很愤怒,但也只想打跑欺负自己的人,在召出剑之前,从没想过要痛下杀手。 可她一出招,威力远比预估中要强!敌人越惊慌,盘踞在她胸口的那股“火”就烧得越旺,最终剑光凛然,血溅三尺—— 云期谎称不知,只温声叮嘱,要千诀听他的,别再和人起争执。 千诀连连点头,诚恳地发誓:“徒儿以后听话,绝不会再当个麻烦,如有违犯,就让师尊把我关起来,一辈子出不了紫竹峰!” 云期将她扶回去躺好,柔声回:“我从没觉得你是个麻烦……” 他眉目沉静,显得很可靠,“以后,我会亲自护着你。” 有他在,她再不会落入困兽一样,惊慌失措,只能想着疯狂去反击的窘境。 千诀听了他的保证,眼眶竟然泛起一丝泪意,水光盈盈。云期爱怜地摸摸她脸颊,以示安慰。 不过一刻温柔触碰,千诀只觉心如擂鼓,终于确认,自己是爱着云期的。 她抓住他手腕,眉心抬起些,告白:“云期,我喜欢你!” 下定决心唤他名姓,何其大逆、何其亲昵…… 云期陷入恍惚,表情茫然失措。 跌落寒潭时,他也听过心魔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只是眼神、语气全然不同。心魔媚眼如丝,语调蛊惑,缠得他方寸大乱,终是道心失守。 面前的千诀却无比郑重,让他明白,这即是现实! 云期淡色的唇颤动,做出个“不可”的口型,却没发出声音。 千诀想通他为何吻过,又不肯承认,他心里有她,但不可能。她不想让云期为难,只紧握他想要逃离的手,替自己争取。 “云期,我不求和你相守,只要每日能跟在你身边,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些,云期明显动摇了一瞬…… 他化作古简之灵,和她说过,爱不是占有。 如果明知一份感情可能毫无回应,仍愿意付出很多,哪怕只是为了见上一面,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觉得幸福满足,才是真正的爱意。 他也忽然意识到,千诀形容中的那个人,一直就是自己。 千诀发觉云期不再很明显地拒绝,又补充道:“我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但我会努跟在你身边,好好修炼的!紫竹峰灵气最盛,其他长老嫉妒你,又仗着你脾气好不屑争权,都来欺负你——” 她定定看着云期,语气逐渐激动起来,眼中燃起狂热的光。 “等我变强,就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云期脸色一变,瞪着她呵斥:“千诀!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千诀看上去很焦急,又带几分天真:“你不喜欢这样?那我就让他们跪在你面前道歉,好不好?” 云期眼睑抽了下,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烛光在他眼底凌乱着。 他想训斥她,让她听自己的话,乖乖修身养性,眉心却先一蹙,明显有股力量上涌,逼得他两腮鼓起身体向前一顶,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本在疯狂试图表达爱意的千诀,满脸错愕:“云期……云期?你怎么了!” 云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倾倒,跪在榻边,垂首剧烈咳嗽起来。 千诀贴近,想要用另一只手托起他脸,云期却猛然抬眸,用泣血的唇警告:“不许、咳咳,不许再直呼吾姓名——” 随即失去了意识。 12雨夜戏结束 短短一段表白,熬了个大夜才拍完。 导演喊咔,宣布过的时候,整个剧组都暗暗松了口气。 情绪大起大落,沉栩演得快要气血两亏!韩舟台词不多,但内心戏、眼神戏一样耗人,吐血还很容易NG,难免紧绷,演完也在床边趴着…… 不是背还在略微起伏,真像彻底晕过去了! 这一幕结束时,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好像忘了似的,半天都没见松开。 “收工了、收工了!大家辛苦——”场务提醒。 导演招呼演员过来,韩舟捏捏沉栩虎口,她才悄悄抽回手起身。两人凑到监控屏旁边,看完记录下的效果,都觉得辛苦没白费,也跟导演道谢。 韩舟早习惯这种强度高、又不规律的拍摄,姿态潇洒,双眼仍有神采。 沉栩也就是仗着年轻,紧绷的弦一松下来,脑子就糊成一团。还好这一场她披散着的是真发,直接回去卸妆就好,不像韩舟还得拆头套。 道具组熄灭烛火,片场暗下来,人如潮水般散去…… 安静的化妆里,只剩韩舟和助理。化妆老师留下学徒处理,那女孩卸着数不清的卡子,脸很稚嫩,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 韩舟眼皮困倦,去翻动手机,打起精神。 自从沉栩答应收下“玩具”,再没有邀请过他一次。 最近的拍摄的确密集,韩舟不能主动去提,显得不知羞耻、急不可耐……总之很不好。但时间久了,他也有些忧虑,选择站在这么轻的位置上,她的兴趣会不会丧失得很快? 小学徒急着收工,动作难免粗暴,拉拽得韩舟轻轻嘶了一声。 “不好意思——”对面连忙道歉。 “没事……”韩舟笑不由衷的时候,嘴角弧度勉强,会像猫。 不过他以前遇到的造型师里,比这手重的也多得去,有些人还是故意的,所以他也不会怪罪一个这么年轻的妹妹。 大家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他彻底离开家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笑容消失,视线再垂落时,横幅提醒一闪而过——有来自沉栩的消息。 【雨夜戏结束,来。】 韩舟抿唇,腮边略微鼓起,眼睛亮亮的,像只小松鼠。 - 次日韩舟从市医院回到影视城,发现周边居然在精准降雨。 雨刮器唰唰不停。 元宝打着方向盘,往酒店方向拐,瞟了眼后视镜里即将消失的鲜红大车:“舟哥,这是咱剧组借嫩车吧?” 韩舟咬了下吸管:“应该是。” 预报的降水概率很低,一旦真下下来,不少小剧组会像雨后春笋似的闻风而动,争分夺秒完成雨戏。 这大自然的馈赠,反倒让《将错》找来的消防车处境尴尬。 元宝总愁些和自己不相干的:“这不白忙活嘞!” 韩舟望着窗外笑笑:“天下雨啊…可不会听你的话。” 下或者不下,人都无法左右,所以拍一半雨停了,车照样能派上用场……而且世界上很多事,本来就是白忙活。 说完,他垂下眼,继续去对付手里那杯果茶。他努力把最后几颗果肉吸上来,制造出一阵呼噜呼噜。 元宝借着镜子观察:“哥,我觉捉你今天,好像可开心。” “是么。”韩舟顿了顿,下意识去确认嘴角的弧度,粉指甲盖在脸上,健康得很。 “谈女朋友可能都没嫩高兴!”元宝很确信。 “好好看路。”韩舟委婉提醒他少说两句,也收敛住笑容。 能不能比,其实他也不知道…… - 雨下得很深。 云期沉睡不醒,紫竹峰上下全力救治,手忙脚乱灌灵丹仙药,没人管跪在庭院中自罚的千诀。 有点境界的修仙之人,稍运灵气护体,即可振开雨水。 大师兄归返,却见千诀已经浑身湿透,像条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狗。他温声劝:“起来吧,师尊一定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千诀泛白的唇轻启,只问:“长老们什么时候来?” 大师兄无奈地摇摇头。 他去长老院求援,可那些长者都表示,以紫竹峰主修为,单扛十几道天雷,怎么可能有大碍? 甚至有人明里暗里提出,怕是云期太过急功近利,修行出了什么岔子。他功法、体质都特殊,别人可不敢乱帮忙,放一放总会恢复。 最后,在大师兄一再请求下,他们才翻出来几枚上等丹药,将人打发。 千诀握紧拳,纤瘦小臂青筋绷起,人也微微颤抖起来,雨水沿着她颌线不断跌落:“别用他们的东西……师尊会没事的。” 大师兄正有此意,又劝千诀快些回去,师尊有好转,一定会通知她。可她固执要求继续等下去,他只好找了个蒲团来。 庭院里的人来来去去,千诀逐渐跪不了那么直,背上像压了千钧重,剪影缩得越来越小…… 三天三夜,雨下下停停,小筑往来者稀落,千诀也终于支撑不住,斜倒向被雨洗透的地面。她躺在地上,视线变得越来越窄,却还在死死盯着窗内幽暗的烛光。 雨水蛰得视线模糊,门再一次开启,不知这次是哪位师兄、师姐出来。 脚步声簌簌,雨好像停了,淅淅沥沥的声音却没止歇。 千诀实在想问问里面怎么样,擦了把脸上的水,但见云期正身披松烟色氅衣,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她第一次见这把竹伞打开,它太旧了,旧得像上古遗物,连边缘都有些残缺…… 而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垂眸看她。 “回去吧。” “师尊,千诀知道错了……” 千诀爬近了一点,拼命仰起脸,望着他。云期一动不动,雨水沿着竹骨末端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又小心翼翼,抓住他衣角,摇摇头,发誓绝不再越雷池,哀求他不要丢掉自己。 云期阖眸,偏开脸,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像疲惫万分。 他那沉静双眼,重新望向最小的徒弟。 “自此以后……” 千诀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屏息等他宣判,唯有泪珠儿无声滑落。 云期语速沉缓,立下誓言。 “只要我活一日,就会守你一日。” 那姿态一如当年在枯骨遍布的荒野,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 如同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