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娶》 谋娶 第1节 《谋娶》作者:白清溪 晋江vip2023-11-22完结 总书评数:4249 当前被收藏数:13853 营养液数:3304 文章积分:245,751,408 文案: 【正文完结】 #女主视角先婚后爱/男主视角暗恋成真/蓄谋已久/非传统强取豪夺/本文实际是个大甜饼# 光祈三十年,民生凋敝,外族频频来犯,朝廷提出和亲。 宫宴之上,那凶神恶煞的异域王族,偏偏挑中了温凝。 温凝年幼失怙,与国公府世子齐微明早有婚约。 可蛮夷凶残,朝廷已无力抗敌,哪顾得这些,即便是国公府世子,也只得奉皇命拱手让人。 ★ 和亲前,温凝留在宫中学习“礼仪”,受尽屈辱。 一日,她躲在御花园假山石后悄悄抹泪,太子萧云辞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幽冷。 “哭什么?” 温凝急忙后退,惊弓之鸟一般吓得连连摇头。 幼时,太子曾帮过她一次,当时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轻快,“可需帮忙?” 随后他转手便杀人,漂亮的脸上沾了温热的血。 自那之后,她便一直惧他。 而此时太子一如之前,他淡笑问她,“可需帮忙?” “你敢嫁我吗?” “待风波平定,你我和离,你自去嫁那世子爷。” ★ 幼时,萧云辞眼睁睁看着齐微明与温凝定了婚约,二人两小无猜,惹人叹羡。 谁也不知,温凝是萧云辞芜秽惨淡过往中唯一的明月。 如今,既然齐微明护不住温凝。 便怪不得他了。 【小剧场】 边关平定,国泰民安。 宫人来报,齐微明将太子妃堵在后花园。 太子赶到时,齐微明一脸僵硬试探,“太子殿下可以与温凝和离了吗?” 太子眼眸幽深,缓缓一笑,如蛰伏已久的狼缓缓露出獠牙,“和离?” “孤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明媒正娶,和什么离。” 阅读提示:1.双c双洁,男德是男主最好的嫁妆 2.还没想到到时候再加 [参赛原因]:被迫和亲的将军孤女,明珠蒙尘跌落尘埃,在逆境中努力自救,在假婚姻中大放异彩,在人生的转折点上走对了路,最终完成了心灵的成长,发现真我与真爱。 【文案形成于2022年9月,已截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成长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凝,萧云辞 ┃ 配角:齐微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婚内极致隐忍与绝顶渴念 立意:逆境不低头 vip强推简评: 温凝被挑中和亲,才知自己真心错付,被未婚夫君背叛谋利,被一次次压着头颅向外敌低头。为了自保,温凝嫁给太子,在这段假婚姻之中,她却逐渐明白,自己是蒙尘的明珠,从未发掘过的才能与天赋在与太子的一次次合作中大放异彩,人生岔道上,温凝这回终于挑对了真心人。 本文文笔细腻,剧情动人,男女主互动氛围感极强,婚内暗恋隐忍与悄然心动等剧情引人入胜,不乏国家大义与自我实现内容,值得一看。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一章 光祈三十年春,谷雨。 燕语莺啼的日子,京城街道上却显出冬日般的萧条与苍凉。 触目所及皆是寥落,半点没有京城攘来熙往的繁华。 通往皇宫的正阳大道上,马车所悬的铜銮铃发出“叮当”脆响。 马车内,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将手中的双鱼纹铜镜摆在车内的酸枝木小几上,随后伸手,想要替车内端坐的姑娘摘去她乌黑发丝上的颇显华丽的簪花。 铜镜的角度正好照出少女的面容。 她年纪不大,刚及笄的模样,却生得妍姿绝色,头上那簪花恰到好处,衬得她原有些稚嫩的脸蛋儿多了几分艳丽与妩媚,更显倾城。 眼眸顾盼间,温凝透过镜子,看着贴身丫鬟木槿的手在自己脑袋上滞住,半晌没有动。 “摘了。”她声音轻柔淑婉,若上好的丝绸,最好拿捏的软和,说出的字却让木槿手一颤,赶紧小心翼翼地将那簪花摘了下来,而不弄乱了姑娘的头发。 摘下簪花之后,木槿再看镜中的姑娘,纵然眉目依旧,娇媚之色却是淡了几分,乍一看不那么惹眼了。 “这簪花多好看呀……”木槿声音小小的,似乎觉得有些可惜,“难得夫人舍得,将这么好的东西给了姑娘。” 车轮滚滚向前,温凝放下铜镜,没有跟木槿多解释,只侧身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远远地已可以看到巍峨的宫墙,朱红的一片,在阳光下灼目。 三日前,温府收到宫帖,是以皇后的名义,邀请各府未成婚女眷于谷雨这日巳时初赴宫中赏花宴,并指名温家由温凝前往。 正值北明与鞑靼战乱颓败之际,民生凋敝,百业萧条,宫中这大张旗鼓的赏花宴便如同砾漠之地立高楼,突兀而怪异。 而且传闻当今皇后清修礼佛多年,已是极少露面,现在忽然举办赏花宴,令人不由多想。 收到赏花宴帖子后,温夫人曹氏立刻找来温凝,为她挑了身最好的衣裳,并给她拿来许多适合她佩戴的贵重首饰。 此举可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遭。 只因这曹氏并非温凝生母,如今的温大人也并非她生父,她只是个寄养在温家的孤女。 寻常她吃穿用度不缺,却绝对落不着好东西,温凝知道,曹氏一向对自己又爱又恨,爱的是她将军孤女的身份,恨得也是她将军孤女的身份。 赏花宴前曹氏如此待她,也是为家族利益,意图分明。 她想起临行前在房中,曹氏那一声声尖锐的耳提面命。 “别以为与你与世子爷有婚约在身,便可任意妄为,若不是看在你已故父亲的份上,人家哪里稀得娶你。” “那齐世子相貌如青松玉树,身份地位相貌才干各个都是顶尖,京城不知多少贵女都肖想着他,听闻那礼部尚书之女近日与他走得极近,说来你也就这身皮囊能看看,还不打扮精心些,别一出门,便被别家姑娘给比了去。” “以往你倒是避世不出,事事由你叔叔顶着,如今宫中邀了你,是给我们温家脸面,你不去也得去,给温家撑好了场面,可别出了纰漏。” 温凝闻言没说什么,“顺从”地随手挑了一只簪花戴在头上,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终于让曹氏闭上了嘴。 即便曹氏不想承认,此时却也无话可说——在相貌上,温凝确实从未输过。 春光悠暖,马车不过多久,便抵达了宫门前。 临下车时,温凝看了眼铜镜,还是觉得别扭,于是扯出帕子将唇上那淡红的胭脂擦了。 木槿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满脸无奈。 姑娘主意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知为什么,温凝心中总是不安……即便是外头战乱不断,宫中也时常有宴席,可她身份低微,几乎没有被邀请过。 今日的赏花宴,她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抵达御花园时,温凝抬头往前望去,只见此处早已有各家世族贵女聚在一块儿,胭脂玉粉香气夹杂着牡丹花香扑面而至,被风一吹,汇聚成一股甜腻。 这些姑娘们可见得都是精心打扮,绫罗绸缎算是寻常,即便是云锦蜀绣也随处可见,一簇簇一朵朵,锦绣华贵,美艳香甜,如赏花宴上真正被观赏的花儿。 皇后最喜牡丹,所以御花园内遍地是各色珍贵品类。 谷雨时节,牡丹初开,御花园内触目所及皆是娇嫩颜色,花团锦簇之间,温凝独自赏花,听到身后时不时有人谈论。 “听闻齐世子今日也受邀前来赏花宴,可真是稀奇。” “真的吗?”周围传来小声惊呼,以及贵女们的欣喜之声。 一时间,对于国公府世子爷齐微明的溢美之词便如江水般不绝而来——清风俊逸,一表人才,谦和严谨,刻苦上进,等等诸如此类,听得温凝头脑发昏,却有些想笑。 在宅子里困得时间久了,倒不知她这个未婚夫君,成了京城贵女们眼中的香饽饽。 “别想了,即便见着人又怎么样,齐世子早有婚约在身。”有人适时泼冷水。 众人沉默了半刻。 “与齐世子有婚约的,是不是那位温大将军遗孤?从来未见她出门,也不知长成什么天仙模样。” “兴许长得丑才不出门呢!唉,也亏得温大将军过世前替女儿保下这桩婚事,如今倒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一辈子享福。” “婚约罢了,门不当户不对的,说不作数便不作数了。如今齐国公与周尚书家走得近,世子爷娶谁……还真不一定。” 这种话温凝倒是经常听曹氏说起,如今倒也并不在意,只是当听着玩。 正无聊,她忽然感觉身侧有人,转眼一看,却是齐微明贴身跟随的小厮蓝田。 赏花宴即将开始,男子们逐渐到场,蓝田混在人群中倒是不显眼,只把温凝吓一跳。 “温姑娘,这是世子爷给您带的。”蓝田与温凝早已相熟,他朝着温凝讨好的一笑,将手中的锦袋交到她手里,“世子爷说,您过来定是无聊,这个送给您解闷儿。” 温凝接过那锦袋,一摸便知道,里头装着精制的九连环,她小时候最爱玩这个。 她轻笑一声,想将那袋子还回去,“替我谢谢你们家公子,并告诉他,这个我早烂熟了,让他自己拿回去玩儿吧,可别小瞧了我。” 谋娶 第2节 “公子让您打开看看。”蓝田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温凝打开那袋子,见里头还有一张纸条儿。 打开一看,上头用规矩的楷体写着,“下个月初是好日子,等我来娶你。” 正说着,不远处便传来阵阵热切的议论声。 “那是齐世子,齐世子今日果真要赴宴,我还当是假的呢。” 温凝闻言,不由自主转头朝着热闹处看去。 只见御花园甬道的苍松翠柏之间,男子一身白衣,不紧不慢往此处走来。 齐微明看起来穿的素雅,可今日赏花宴,他这身实际上相当考究,虽是白衣,领口袖口和腰间却绣了金线暗纹,奢侈华贵非常,他面容略微严肃往前,忽然,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似的,眼眸稍稍往人群中一瞥,便与花丛中的温凝对上了目光。 这刹那间,他原本严肃的目光倏然变得温和,眸光间带着几分淡淡笑意。 温凝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只小声笑着对蓝田说,“为了让你不受罚,这锦袋我收了吧。” 蓝田满面欢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今日宴席,不仅有举办宴席的皇后,有齐世子,甚至在所有人就座之后,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皇上出现在上首席位处。 “皇帝陛下万岁!”众人忙不迭地行礼,温凝连忙跟着跪下,心中也十分意外。 “皇后娘娘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 温凝跪在地上一愣,脑子里冷不丁浮现出一张含笑的精致面孔。 那是她回忆里太子的模样……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还是在齐府上。 当时,看着那个比齐微明小屁孩要高出半个头的漂亮孩子,幼时的她脱口而出,“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呀。” 那是温凝记忆中,萧云辞第一次黑脸。 长大后,他们三人便极少相见,特别是温凝。 温将军战死沙场之后,她成了孤女,被关在内宅,再也没有了幼时的自由与快乐,只时常与齐微明悄悄通信往来,得知一些外头的事情。 她如今已很少回忆起幼时的事情,因为那段时光太过美好又太过短暂,每次想起,她都会想起爹爹,想到爹爹那双温暖的手掌和宽阔的背脊。 如今沉入回忆,温凝竟有些恍惚,直到周围人都已经起身入座,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到座位上,慌乱间,她稍稍一抬头,却正好撞上一双幽寒的眼眸。 那正是太子殿下萧云辞,他一身古雅绛纱袍,头戴金质镂刻冠冕,鹤骨松姿间却夹带几分威慑与居高临下的气度,面容却是一等一的精致,不带一丝女气。 让温凝惶恐的是,他嘴角分明带笑,一双幽冷的眼眸中却没有什么笑意,视线悠然一扫她这处,温凝便瞬间觉得周身寒冷,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似的。 重新坐回位置,温凝心想,太子殿下分明比齐微明长得更好,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却似乎极少有姑娘敢接近他。 兴许因为他浑身总有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温凝无端便想起当年那些画面,拜萧云辞所赐,她如今依旧常常做那些噩梦,梦里转眼间活人变成死人,喷涌的血溅得到处都是,还有那拿着沾血的刀在手中把玩,眼眸含笑的少年…… 正胡乱想着,温凝却忽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人已到齐,可皇上却像是还在等着什么人似的,一直没有开宴。 她大着胆子抬眸一看,却见皇上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加了一个位置。 正在疑惑之际,却见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身量高大,五官轮廓挺拔的异族男子迈着大步笑着走上来,脸上赫然有一道从额头贯穿左脸的刀疤。 他动作笨拙地朝着皇上简单行了个礼,便大大剌剌的跨坐在那个多出的那个位置上,丝毫不顾众人的脸色。 他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在场各家的女眷,眸光直白且挑剔,温凝突然明白,原来,这异族,才是这场赏花宴上真正的“赏花人”。 北明战乱至今,恐怕已经撑不住了,现在最简单的策略,便是和亲。 和亲…… 温凝心中一颤,忽然感觉到那人的视线逡巡在自己的身上,像是利刃一般,一刀一刀的,几乎要扒开她的衣裳。 那男人脸上浮现出惊艳之色,面上的笑意也逐渐变深,仿佛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 他用带着些口音的语调笑着说,“皇上,本王早就听闻中原的女子最美,今天一看,果然如此,特别是那一位。” 他手指抬起,指向了温凝的方向。 第二章 宛如轰然间海啸天崩。 一瞬间,温凝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宴上安静冰冷,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寂静无声。 温凝听着自己胸口猛烈的心跳声,敛眸低眉,努力维持着面容的平静,脑子里却无法平静,万般思绪涌来,汇成鲜明的答案。 ——皇上既然将那异族男子奉为上宾,便代表这异族男子所做一切,都是经由皇上默许,此时,自己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且今日赏花宴声势浩大,给足了这鞑靼男子颜面,几乎等同于讨好。 前段时日,她确实听闻前线战事吃紧,却不知如今形势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居然让皇上让步至此。 果然,如她所料,听到那异族男子所指,年逾四十的皇帝略显疲惫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温凝,声音和蔼,“看着面生,你是哪家的姑娘?” 温凝硬着头皮站起身,朝着皇上行礼,腰间的九连环硌得她微微一疼。 她努力让自己声音不要发抖,柔软的声音在赏花宴上轻轻响起,倒是没有露怯,“臣女温氏,叔父温元征,任兵部员外郎。” 皇帝闻言,眼角微微抽动,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鞑靼王子必格勒,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 挑谁不好,偏偏挑中了这个! 宴会上四处也小声地传出各种倒吸冷气声,甚是惊愕。 温凝的回答已算是为天家留了脸面,仅仅说的是叔父的身份。 温元征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兵部小小员外郎,可若提起他兄长温元徽,北明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曾经的定国大将军,百姓们心中的大英雄。 如今,北明与鞑靼打了长达八年的拉锯战,说是拉锯,实则逐步被蚕食国土,北明亦如强弩之末,在鞑靼的铁骑之下连连败退。 可之前两国交战情况却不是如此。 光祈十八年以来,便有鞑靼尝试通过海玉关,想要攻占中原,那时朝廷有勇猛将士一力抵挡,以一当百、用兵如神,硬生生勉励维持了数年,温家军将鞑靼挡在关外,无法进犯,守住了北明的尊严。 直到光祈二十二年,这位大将军中了叛徒暗箭,命丧鞑靼刀剑之下,至此,北明再无如此英明神勇的英雄。 百姓们将温大将军抵死之战,称为“日落之战”。 那一日,战场的神陨落,北明的战况腐朽,温凝的至亲不在。 皇上体恤,拔温元徽唯一的胞弟温元征入兵部担一虚职,承袭温将军旧宅,唯一的要求,便是替已故的兄长养好这唯一的血脉。 温元征如今勉强算是个京官,领着不薄的俸禄,算是替温元徽享了身后福。 而现在一提温元征,众人便知这姑娘真实的身份实乃温元徽大将军遗孤,一时间不由感叹造化弄人,堂堂温大将军嫡女,居然被鞑靼异族王子当众话语轻佻的指名美貌,实在是讽刺至极。 却听那必格勒再次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皇帝陛下,我此次前来,一则是为国,二则为己,如果能得可敬的对手……温大将军之女为妻,想必两国必然交好,休养生息百年……” 皇上闻言又笑了起来,摸了摸胡须,却并未正面回应他的请求。 温凝闻言,后背顿时被冷汗浸湿。 她恍惚想着,今日一直心中不安,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下意识便把曹氏给的簪子摘了——只因那簪子是皇上当年的恩赐之物,曹氏那一匣子里的东西,每一样,其实都能告知所有人她的身份。 擦掉胭脂,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在人群中太过显眼,惹人注意。 可如今的一切都告诉她,她的挣扎有多么的徒劳,即便是事先摘了簪子,擦了胭脂又如何。 从这位鞑靼王子必格勒寥寥几句话语之中便能判断,他早就知道她是温家的人,今日显然就是冲着温凝而来,没有半分犹豫。 温凝尚且不知对方如何得知自己的相貌,但很显然,今日这场赏花宴,便是她的“鸿门宴“。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待宰的羔羊,等着皇上手起刀落,是生是死,便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温家啊。”皇上脸上笑意淡淡,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思考什么。 今日受邀来的,大多是些高门贵女,也才刚缓过神来,看着被挑出来的温凝,心中又后怕又忐忑。 皇后难得出面邀请京城的姑娘们,太子与齐世子又都到场,她们本想着能借此机会崭露头角,若是走运被瞧中成了一门好婚事,日后便是享不尽的福分。 她们一个比一个打扮的光鲜,可若真如她们所愿,引得人注目,如今被看上的,便有可能是她们。 一片死寂之中,皇上终于开口,声音沉沉,“温家为国牺牲太多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忐忑,各有心思。 但大家免不了在心中冒出了念头……若皇上替温凝挡下此事,那这位鞑靼王子,岂不是又要开始挑别人? 温凝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想起从前。 爹爹上战场前,温凝每每不舍得爹爹走,爹爹便会告诉她,他是为了女儿而战,为了百姓而战,更为了不让鞑靼的铁骑践踏中原而战。 “北明会感激温家。”皇上缓缓道,声音沉沉,一击击砸在温凝的心上,她屏息凝神,等着下文,却听皇上语调一转,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仿佛也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才出此之策。 “冤仇可解不可结……若是赢得百年和乐安康,所有的北明百姓都会记得你。” 若是赢得百年和乐安康……用什么赢,用她吗? 温凝缓缓抬头,看着身在高位的皇上,模糊带着泪意的视线中,看出了皇上轻慢的眼神……口上说的好听,实则并不怎么把她当回事。 也是,一个女人罢了。 牺牲她一个,换取举国上下休养生息的时间,何乐而不为。 温凝近乎绝望。 婚姻之事,应当父母家人做主,可她已没有父母,而家中的便宜叔父得知此事,恐怕巴不得快点将她送走,让他全家人继续谋得一份多余的好处。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中缓缓在皇上面前跪下,轻声道,“皇上,臣女……” 遵旨二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浑身冰冷。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坐席间有些纷乱的杂音。 宴席之中忽然有一人起身,一袭白衣,缓缓来到温凝身侧,在她身边陪她跪了下来。 温凝一怔,眼角余光掠进衣袖一角,正是白底绣金丝暗纹的花样,夹带着一股竹叶般的清香。 齐微明…… “请皇上恕罪!”齐微明声音清冽,如一股清泉般缓缓流入温凝的心中,“温凝与微臣早有婚约,下月便要完婚,如今已算是微臣名义上的妻子,实在是无法嫁给这位王子殿下,还请王子高抬贵手,微臣愿倾尽所能,为您再寻合适的女子。” 谋娶 第3节 谁也没想到,齐微明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种场合,即便是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闹不好也是杀头的罪名。 一时间在场众人和贵女们皆是惊愕不已,一时间极为佩服齐微明为人君子大义。 “胡闹!”皇上万没想到忽然冒出个齐微明,见他如此抗旨,皱眉大怒,“谁让你开口的,下去!” 整个过程,必格勒都冷冷看着,看着齐微明的视线带着几分杀意。 好在,他似乎对北明皇帝的作为十分满意,于是咧开嘴笑着看向齐微明,“我不知北明的规矩,在我们那,还未成婚,算哪门子妻子。” “皇上!请您收回成命!”齐微明仍然坚持,他一面求情,一面看向一旁的太子殿下萧云辞,希望他看在幼时曾是玩伴的份上,顺手帮忙,可一抬眼,他的目光却凝住了。 只见萧云辞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手中的瓷杯,那小小的瓷杯就是他的掌中物,可怜而娇小,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转动,显出漂亮的弧度。 而他本人,却仿佛看戏一般,眼神淡淡,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皇上面前跪着的一双人,仿佛没看到齐微明求助的目光,似乎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事不关己。 齐微明的心顿时凉了。 明明是儿时的好友玩伴,只不过几年时间,他怎么能如此冷淡凉薄? 萧云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若他都不管,温凝与他便真是走上了绝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齐微明!大胆!”皇上怒气冲天,“什么场合,居然如此任性胡闹,来人!将他押下去!” 温凝绝不想连累了齐微明,手指立刻在私下里捉住了他的衣袖,小声道,“昭言,我会想办法,别管我了,你别扯进这件事!” 她暗含深意看了他一眼,忽然双眸紧闭,身子直接软倒下去。 “温凝!” 齐微明心中一慌,猛的扶住温凝,先是微怔,而后立刻心领神会。 他没有想办法离开,只是继续扶着她,借机抬头沉声道,“皇上,温凝晕过去了,今日之事请是否从长……” 从长计议还未说完,便是迎来皇帝烦乱的眼神。 “你住口!”皇上已然是十分暴躁,看了一眼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没好气说,“皇儿,你会医术,去看看她怎么了。” “是。”萧云辞终于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乱作一团的座下几人,迈步往下走。 侍卫已经来到齐微明身侧,要带他离开,可齐微明扶着温凝一直没有动作,双方僵持,侍卫们正愁不好动手,一见太子殿下到来,立刻规规矩矩散开一条道,连头也不敢抬。 若不是皇上亲口吩咐,谁能得太子殿下亲自来看? 萧云辞绛纱袍带来一阵微风,夹带着一股他身上的玉檀香。 温凝实在是没办法,才选择了装晕这条路,为的是蒙混过去,起码不要就在此时此地定下自己为嫁给那位鞑靼王子和亲的人选。 只要躲过赏花宴,她回去之后,还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可她万没想到,皇帝居然让萧云辞亲自来察看! 寻常人她都有信心瞒过去,可萧云辞…… 她努力维持晕过去的模样,可鼻尖却传来陌生而熟悉的淡淡香味。 那是太子身上的熏香。 温凝顿时心中发紧,鸦羽般长而浓的睫毛,肉眼可见的微微颤了颤。 第三章 玉檀的香气比宫中大多数熏香之气都要清淡许多,可当那味道近在咫尺萦绕在鼻尖的时候,却极有存在感,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便如萧云辞其人。 布料摩擦的声音响在温凝的耳边,温凝几乎察觉到萧云辞淡淡的呼吸声,她掌心冒出了细汗,表面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沉入昏眠的模样。 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凑近,齐微明心中担忧,不断的朝他使眼色,见太子并无反应,齐微明不由得小声开口。 “太子殿下,高抬贵手……”齐微明声音很轻,只有温凝和萧云辞能听见。 萧云辞却一眼也懒得看齐微明,仿佛耳边只不过飞过什么飞虫。 他伸手,捉过温凝的手腕,并未隔着帕子,直接便将手指轻轻触及她的侧腕处。 温凝顿觉手腕仿佛被灼了一下,担忧和恐惧顿时侵袭她的心口,瞬间心跳飞快。 她细弱的脉象在他的指间轻轻跃动,脆弱易折如蒲草。 萧云辞掀起眼帘,注视着她的脸。 她眉眼略施粉黛,颇淡,看起来有些素净,面颊上胭脂浅淡的几乎看不出痕迹,唇上淡淡的红,像是桃花瓣侵染过的色泽……现有的唇脂,没有这个颜色。 看起来,她似乎费尽心思的想打扮得素净不惹眼,好让自己显得中规中矩。 温凝听到他近在咫尺的,似又似无的轻笑般的气息,原本已尽力沉下去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只在心中万般祈求,祈求可以躲过这一劫。 “温姑娘气血虚,倒是该好好调养。”萧云辞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威严,他站起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她如何?”皇上问道。 “不妨事。”萧云辞应道。 温凝此时却是真的要晕过去。 装晕是权宜之计,是为了让事态平息,为了不牵扯齐微明,可这么被揭穿,便成了欺君之罪……还不如直接应下和亲之事。 萧云辞却在她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的时候,气定神闲接着说道,“只是情绪一时激动,吓晕了。” “……”温凝睫毛颤了颤。 她还未松气儿,萧云辞又接着说,“父皇,依儿臣看,温姑娘既然晕过去,不如留在宫中养好身子,其他事……也需从长计议。” 皇上蹙眉看了萧云辞一眼,又看了看已被宫女搀扶着的不省人事的温凝,思忖片刻终是松了口,“罢了,就这么办吧,必格勒王子认为如何?“ 一旁的必格勒王子虽然不满,觉得人未定下,便不算成事,可如今太子殿下亲自看过,又特意将人留在宫中,已算是十分退让。 看着被宫女们搀扶着的柔弱女子,必格勒故作大度,抱拳道,“皇帝英明!” “昏迷”的温凝被宫女们搀扶下去休息后,皇帝的面容才温和了些。 萧云辞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意——温凝身份特殊,答应的太快并非好事。 可那齐微明胆大包天,这种场合忤逆开口,却又让他恼怒至极。 而现在,既没有当即答应必格勒和亲人选,最大程度上保全了北明的颜面,又安抚了鞑靼,实在是妙举。 这样的结果令他心中舒适了不少。 太子归位,面色如常,只看到依旧站在原地的齐微明时,眼眸微微眯起。 齐微明像是反应过来,急忙行礼,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皇上不耐烦道,“你还不下去?” “多谢皇上宽宏。”齐微明脸色发白,恭恭敬敬行了礼。 他明白皇上没有罚他,已是看了国公府的面子,他若是继续不依不饶,不仅牵连家族,还会为温凝增加更多的麻烦。 皇上缓过气儿来,为挽回些颜面,朝着必格勒开口笑道,“被这一搅和,可惜了这御花园这珍稀的牡丹,这些牡丹由宫人耗费十几年精心培植,大漠草原边关绝对难得一见。” 必格勒原本憋屈,如今像是想到什么,眸中渐喜,脸上也露出张狂的笑意,“难得到北明来,自然是要好好体验北明风土,观赏鲜花的,皇帝不必担心,时间还长,温姑娘留在宫中,正好可以陪我赏花。” 齐微明正要拿酒杯,杯子却被他一下碰倒,酒水洒了一地。 一场赏花宴,众人各怀心思,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齐微明面前摆满了珍馐美味,却一口也吃不下。 赏花宴因为闹腾出许多事来,结束的也很是仓促,众人食不知味的吃了些东西,便纷纷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一时间御花园中只见牡丹盛放,颜色娇艳喜庆,却无人观赏。 远处,萧云辞带着随侍离开御花园,正往东宫行去,半道却被一人拦住了前路。 “太子殿下!”齐微明上前一步,竟是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 萧云辞挑眉,并未扶他起来,只任他跪着。 正好有一阵风吹过,萧云辞衣袂翩飞,冷眼看面前清俊男子,却见他眼眶微红,竟是要哭了。 “世子爷有空在这儿落泪,不如去勤政殿门前跪它十天半个月,恐怕更为管用。”萧云辞丢下一句话,便越过他径直往前。 “太子殿下心地良善!”齐微明忽然开口,“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温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在鞑靼人手中受辱!” 萧云辞脚步停下,听到“心地良善”几个字,唇角勾起笑意,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他并未反驳齐微明,只反问道,“所以呢?” “请殿下施以援手,帮帮温凝……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幼时她还给您送过亲手做的点心……“ 萧云辞微微挑眉,侧眸睨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倒像是在回忆什么,半晌,他笑着说,“不记得了。” 齐微明知道这件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麻烦,鞑靼张狂且凶恶,皇上已下了决心,即便是太子殿下,也很难阻拦。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此事难如登天,可您自幼聪慧,一定是有办法的……请您看在幼时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我与温凝。若太子殿下能相助,我齐微明上刀山下火海,为您做什么都愿意。”齐微明一字字一句句,咬牙开口,如同赌咒发誓。 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此事不好办。”他终于道。 齐微明抬起头,感觉到了一线希望…… …… 温凝被送上了宫中轿撵,一路往深宫处行去,摇晃间,她的手指触碰到了腰间的锦袋,碰到了那九连环。 “下个月初是好日子,等我来娶你。” 她想到那字条,心中酸楚。 父亲温元徽与齐国公是世交好友,齐微明是齐国公嫡子,比温凝刚好大一岁。 两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所以理所当然便定下了娃娃亲,只待温凝及笄便要成婚。 父亲故去后,温凝家一落千丈,再与齐微明成婚便算是高攀。 她也曾数次认为齐微明会放弃与她成婚,甚至做好了他另娶高门贵女的准备。 可这几年来,齐微明一直心意甚笃,待她如初,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 今日若不是齐微明站出来护着她,这和亲之事……应了便应了,若是真能为北明带来百年和乐、休养生息,她也能尽己所能忍几年,直到忍无可忍时,大不了一死了之,也不愧对任何人。 谋娶 第4节 可齐微明却站在了她的身边。 温凝眼眸湿润,靠在轿撵上,心如油煎火烹,难受得紧。 轿撵抵达永宁宫时,她“恰好”醒了过来,便有宫女上前伺候,扶着她下了轿撵。 “姑娘,此处是永宁宫,从前住了安和公主,如今空出来,杂物多得很,您被安排住在西面,西面的厢房空着呢。”宫女口中热情,扶着她往里走,嘴上话倒是多,令这森冷的永宁宫多了几分人气。 “西面也挺好,其他地方我去过的,放了公主遗……放了不少别的东西,住着瘆得慌。” “安和公主她怎么了?” “安和公主三年前离奇去了,传闻凤体七窍青黑,吓人的很。”小宫女说完赶紧捂住了嘴,小声说道,“罪过罪过,莫怪莫怪。” 小宫女名为晴月,活泼的性子,被安排来伺候温凝。 温凝看了看清冷的宫殿,又看了一眼晴月,轻声道,“委屈你了。” “姑娘不必客气,这是短差,等你一走,我便去别的宫伺候了。”晴月说话直接了当,说完才发觉不妥,再次捂住了嘴。 温凝闻言,倒是被她的直白逗笑,面上难得有些笑意,“你说的倒也是。” 晴月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心中悸动不已……姑娘这面容,也难怪会被那野蛮色鬼一眼看中,她晴月也是“见过世面”的,宫里那许多娘娘们,花容月貌,漂亮如天仙——那都是化妆画的,哪有这位好看。 还未安顿下来,便有太医来为温凝把脉,温凝装作无力倒在软榻上,太医看了半晌,微微蹙眉。 “这不像晕过的……“她听到太医小声喃喃。 温凝却并不担心,有了太子的“诊断”,没有太医会自找没趣推翻结论。 果然,沉吟片刻,太医开了些滋补的药剂,没说什么别的,回话去了。 打发走太医,温凝兀自发呆。 今日算是糊弄过去了,明日呢?后日呢?这绝非长久,还得继续想法子。 天色已晚,月明星稀。 宫中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鸟鸣都没有,晴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一直未归。 温凝从腰间拿出那九连环,细细想着心事,却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温姑娘,哎呀,真是费劲。”晴月还未进门便开始抱怨,“这帮懒货不睁眼干活,给姑娘洁面的帕子居然给的麻布,姑娘花容月貌的怎么能用麻布擦脸!” 温凝却见她手中拿着一张帕子,那帕子极为柔软,上头还有纹绣,看起来绝非麻布,倒像是丝绢。 “那这是?”温凝指了指她手中的帕子。 “我费劲去讨来的。”晴月眼中满是骄傲。 “何处讨来?”温凝疑惑道。 “就近讨的。”晴月已将帕子浸了水,“姑娘有所不知,不远处就是太子东宫呢!” “东宫?”温凝莫名心中一紧,立刻起身过去抓起水中的帕子,就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瞧。 这料子果真是丝绢,且是织造局的东西,浸了水触感更是滑腻。 温凝四下翻了翻,果然在帕子的边角处发现一处暗绣,绣的是四爪金蟒。 她看着这湿了水的帕子,呼吸一窒。 这可不兴用啊! “姑娘你怎么了?”晴月有些疑惑。 “这上头暗绣四爪金蟒,是给太子殿下用的,若是被旁人知道,此举便是僭越。”温凝声音温和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让晴月微微一哆嗦。 第四章 晴月也不是刚到宫里,她是懂规矩的,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离谱的错来。 她急忙解释,“这、这是东宫的人给的,我也没多想,他怎么给这个呢!我以为有别的素帕……” “许是宫人看错了。”温凝安慰她,心中却觉得蹊跷,太子的用度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拿出来,她蹙眉想了想,“还有别的吗?” 晴月老老实实说,“东宫那小太监倒是热心,问奴婢还缺什么,我便一一说了……” 温凝眉头一跳,“东西呢?” “说是明日送来。”晴月也知道自己错大发了,赶紧跪在温凝面前,“姑娘,奴婢知错,奴婢明日便把东西还了,还有其他的那些……” 温凝赶紧将她扶起,无奈说,“不比其他各处,我人微言轻,自身难保,出了事恐怕护不住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行事才是。” 晴月忙点头应声,像是个心情低落的小画眉鸟儿似的,半点劲儿也提不起来,心情全写在脸上。 “你也是好心,日后做这些,记得先知会一声。”温凝原本心情不佳,看她这模样,反而莫名有些想笑,不由得安慰道,“明日你陪我去一趟东宫,将东西还了道个谢便是。” “是!多谢姑娘!”晴月立刻应声,看着温凝仔细将那帕子晾起来,生怕有了褶皱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感叹这姑娘真是仙女儿似的人儿。 ——好心肠,脾气又好,可在这宫里,这样好的人实在是容易被欺负,若是真嫁给那鞑靼的色鬼,则被欺负得更狠。 晴月想想这温凝姑娘日后的下场,心中着实还有些心疼,可她又想到自己,更加心疼起来……她又何尝不是被欺负的那个,若是日后看见了那些不该看的,下场恐怕还不如温凝姑娘呢。 她心中默默叹气,想到安排她过来的张公公也是聪明的……两个被欺负的软心包凑一对儿,肯定是成不了什么风浪,到时候和亲的事情安排好了,直接把人嫁出去便成。 夜色沉沉,月亮挂在梢头,正是谷雨后,宫外的绿草间已有了些虫鸣,莫名听出一些春日的生机来。 这时候,齐国公府却静谧一片,气氛沉沉。 国公府祠堂中,齐微明一袭白衣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祠堂的烛光照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他沉默垂着头,头发披散在身后,脸上仿佛蒙了一层淡淡的轻灰。 他已饿着肚子跪了两个时辰,眸光已经有些涣散。 不过多久,他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 他一动不动,继续跪着。 祠堂大门“砰”一声关上,齐国公步履缓缓,来到他身侧。 外头等待的小厮拎着饭盒,听到那一声关门声,心中一颤,不由得对齐世子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意。 ——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被外族夺走和亲,何等的耻辱,回到府上还要罚跪。 看国公爷这架势,恐怕是要家法伺候。 小厮战战兢兢,却又忍不住侧耳听里头的动静,总觉得里边会传来训斥的怒吼和世子爷据理力争反抗的声音,可他等了好一会儿,里头居然安安静静,半点声响也没有,仿佛二人正在里头促膝长谈甚欢似的。 小厮挠了挠头,听着草丛里时不时响起的虫鸣,有些犯困。 过了一阵,忽然,祠堂门开了,小厮立刻清醒,见国公爷转身打开门,让他进去给世子爷送饭。 小厮急忙照做,打开那食盒,饭菜都还是热的,玉盘珍馐,香气扑鼻,都是小厨房专门给世子爷做的。 齐微明拿起玉箸,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国公爷侧眸看向小厮,冷声吩咐,“明日一早,传出去,齐世子与国公爷大吵一架,受了罚,饿着肚子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小厮心中一惊,哪里敢多问,赶紧应声,“是!” 第二日天还未亮,温凝便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身,心跳得极快。 梦中她被那凶猛可怖的必格勒王子用绳子绑着娶了回去,路上风沙令人睁不开眼,待她看清周围时,看到的却是遍地北明士兵尸首的战场。 尸首中央,有一身着将士盔甲的白骨,白骨眼中空洞,深渊般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问,女儿,你为何要嫁给敌人。 温凝扶着心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眶微红,心绪起伏不已。 尽力将自己收拾妥当以后,温凝的情绪已然压了下去。 昨日没有其他宫人管她,她没有衣裳可换,今日只能还穿着昨日的那身…… 晴月过来帮她簪花,看着她身上的衣裳,轻轻叹了一声。 温凝疑惑透过铜镜望向她,“怎么了?” “外头都传遍了。”晴月轻声道,“姑娘莫要伤心难过。” “齐世子昨夜在祠堂跪了一夜,恐怕是跟国公爷闹翻了,事情闹得挺大,宫中都已经传遍了!” 据说国公爷要给齐世子另寻亲事。”晴月看着镜中的温凝,见她一双水一样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温凝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眸不语。 “齐世子倒是光风霁月的真君子,温姑娘得这样好的人这样用尽全力的爱过,也是幸事。”晴月感叹道。 温凝沉默半晌,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声音有些微哑,“去还帕子吧。” 二人来到这冷清的永宁宫门外时,果然被外头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守卫询问她要去何处,她心中平静,带着几分为难,将昨日晴月误向东宫要了东西这件事说了,没有提及四爪金蟒。 “追究起来麻烦,我们将东西还了就回来,劳烦了。”温凝语气轻柔,面容着急,往他手中塞了件银饰。 守卫闻言诧异,若是寻常,他不过是拦住了事,如今对方诚恳,虽给的东西不贵,他于面儿上倒也不好阻拦。 而且这宫里寻常人插翅难飞,也没有逃走一说,守卫卖个顺水人情,开口道。 “上头虽并未吩咐不让姑娘四处走动,可姑娘身份特殊,千万也不要走远,快去快回,否则出了事可担待不起。” 温凝急忙谢过,带着晴月前往东宫去。 晴月一脸诧异,她倒是没想到,这温凝姑娘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还挺上道。 温凝却停住了脚步,看着晴月。 晴月与她面面相觑,“?” “东宫往哪儿走?”温凝有些迷茫。 东宫又名清宁宫,距离永宁宫不过一墙之隔,只是大门并不算近,要绕几个弯儿。 清宁宫比她想象的好进,温凝还准备如跟方才守卫那般对付这清宁宫的守卫,可她还未开口,那守卫看了她一眼,问明了身份,便直接将她放了进去。 温凝受宠若惊,晴月却见怪不怪似的,小声在她耳边说,“昨夜也是如此。” 有宫人引着二人往里走,一路只见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却不似皇宫整体粗犷,倒有些江南园林的格调。 顺着长廊往里走,更是见着各式花儿盛放,除了牡丹,几乎什么都有。 联想着御花园里的大片牡丹,温凝甚至怀疑以前御花园原来的花儿全被挪到这儿来了。 这清宁宫的气势,足以见得太子如今地位与权力。 谋娶 第5节 到了地方,正是花园中的亭台附近,远远地,可见得里头遮阳的纱幔随风飞舞,有一人身姿笔挺,坐在亭子里,似乎正在饮茶。 那引路的宫人也不便进去,只对内通传了一声。 不过一会儿,里头有人回复,“太子殿下有请温姑娘。” 温凝心中一紧,轻轻捏了捏袖中的帕子,让晴月在此处等着。 她今日来,一则是还帕子,二则主要是道谢,三则……还有些别的事。 能如此顺利的见到太子爷,她也很是意外,心中更多的却是忐忑,因为摸不清萧云辞的态度,她只能大着胆子试试再说。 情况总归是不会再差了。 通往亭台有水上的长廊,一路水光潋滟,长廊上一有人走动,水中的鱼儿便蹦跶着欢跃,仿佛等着人喂食。 温凝努力让自己冷静,一路来到水中的亭子里,在纱幔外朝他行了个大礼。 “臣女温凝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免礼,进来。”他开口便仿佛沉甸甸的珠玉碰撞之声,萧云辞声音平静,令人听不出喜怒。 温凝便起身,掀开了帘子。 一时间风起,她不小心抬眸。 萧云辞正在用帕子擦拭手指,那帕子上似乎有些暗红的花儿,灼人视线。 温凝一不小心便直视他无端显得幽冷的双眼,只感觉他像是杀意还未退却似的,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 温凝只觉得这满亭的春光与池水仿佛瞬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周边的阳光仿佛都失了色,丢掉了原本的温暖。 她心中一惊,连忙垂下眼帘,小心翼翼的站在他面前,不敢再看他。 这时,外头的风骤停,温凝的鼻尖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顿时心惊,反应过来他那帕子上擦拭的是什么之后,捏着那四爪金蟒丝绢的手指微微一颤,眼眸不觉往旁边看了看,果然见着附近的地上有残留的……好像是血迹。 他刚刚恐怕不止是在喝茶吧……温凝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坐。”萧云辞再次开口,将那帕子随意扔在桌上。 “臣女站着就好……”温凝哪敢在他面前坐下,她宁愿杵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与他说话。 萧云辞没有勉强,却也没有再开口。 亭子里安静无风,温凝快要冒冷汗了,觉得这样僵持着不是个办法,硬着头皮打破沉默道,“臣女今日来,是想跟太子殿下道谢的。” 萧云辞忽然淡淡笑了一声。 温凝没敢看他,心中直打鼓,接着说,“昨日若不是殿下帮助,臣女便犯了欺君之罪……” 话还未说完,萧云辞忽然打断她的话。 “几年不见,竟然如此生分了?” 温凝声音一哽,有些呆愣。 萧云辞起身,缓缓朝她走了两步。 温凝咽了口唾沫,心中慌乱找不到头绪。 什么……什么情况? 萧云辞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玉檀的香味与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她的鼻尖,令她面色发白,丁点儿也不敢动弹。 她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装晕的时候,稍稍动一下,便能被他捕捉到错处…… 萧云辞似笑非笑看着她,“幼时喊姐姐,不是喊得很顺口吗?” 第五章 阳光正好,湖心亭时常有风,水池中有细碎的波光粼粼跃动,光鳞闪耀在湖心亭的边角。 “幼时喊姐姐,不是喊得很顺口吗?”他的话中像是带有笑意,可那笑意却晦暗不明,似有似无,就像隔着一层淡淡的轻纱,仿佛能看清,却又令人捉摸不透。 温凝呼吸有些不稳,再也维持不了原本不动声色的模样,下意识便抬头,略有惊愕的看着他。 他五官卓越精致,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与齐微明低调雅致的清俊不同,萧云辞是极富攻击性的,夺人心魄的耀眼。 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这一瞬间,幼时的回忆便如水流般涌入温凝的脑海,装载了无数记忆的封闭陶罐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揭开了封贴。 那时候温凝还是六岁的黄毛丫头,一次去齐国公府做客时,看到齐微明的身后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孩子,比齐微明略高一些。 那孩子像是刚沐浴之后,长而乌黑的头发如丝缎,带着几分水汽披散在肩头,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耀眼的仿佛清透的玉白翡翠,一双眼眸如黑棕色的宝石一般夺人心魄,让人想凑近,想抚摸。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呀。”温凝年幼,发自内心赞叹道。 一旁的仆从却低声笑了起来,齐微明也嘲笑她道,“宁宁你的眼神比我还差。” 她一怔,却见那个“漂亮姐姐”闻言脸色已经变了,眼神颇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温凝虽年幼,也能看懂气氛,可她看不懂周围人的笑意……怎么了,难道这个姐姐不好看吗?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那“姐姐”三两下将头发束起,露出几分锐利的下颌骨,视线盯着她,仿佛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温凝裂开嘴,笑着夸赞,“这样更好看了姐姐!” 她现在想来,当时应当是萧云辞长到那么大最为无言的一刻。 当时萧云辞并未解释,在齐微明的笑声中与他们混迹了一个下午,一直十分沉默,视线却一直缠绕在温凝的身上。 直到温凝即将离开齐府,转身跟“姐姐”说再见时,却听“姐姐”第一次开口,声音如翠玉击石,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着她,“下次叫我萧云辞……哥哥。” 温凝宛如晴天霹雳,愣了许久才恍恍惚惚的离开。 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她还是很敢于粘着萧云辞的,甚至经常叫错也不改口,萧云辞总是用颇为无奈的眼神看着她,然后露出笑来,说,“乖,叫哥哥”。 直到后来那场噩梦……她便再也不敢随意造次,心中对他心存敬畏。 那敬畏存着存着,直到他被封太子,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再也不是她能接近的存在。 温凝想到那些过往,脸上燥热,心中惶恐,立刻垂下脑袋轻声说,“幼时不懂事,冒犯了殿下,请您恕罪。” 萧云辞垂眸看着她,她个子只到他胸口处。 明明是最好的机会,她却只字不提关键,只拘谨的站在原地,小心翼翼说些旁枝末节。 这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几年不见,确实生分了。 他眯眼看着她,沉静半晌,声音已比之前淡漠不少,“何事,说吧。” 温凝急忙从袖中拿出那张丝绢,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昨日侍女来东宫讨东西,误拿了殿下的帕子,思来想去,臣女还是当面道谢为妙。” 萧云辞没有接她的帕子,却回身坐在了桌前,手指微动,将茶端上小炉,继续烹茶。 温凝见他如此,反而觉得应当,仔细上前两步,将那帕子恭恭敬敬摆在了桌上。 帕子叠得齐齐整整,在他面前却仿若无物。 “赏花宴上,殿下帮助……“她接着说,可话还未说完,萧云辞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微末之事不必多说。” 温凝闭上了嘴。 壶中的茶已过了火候,萧云辞未管,任茶继续在壶里待着,有点生烹火煎的意思。 “昨日侍女来要了不少东西,殿下应当不知……”温凝接着说,却再次被打断。 “今日已知晓,东西挑拣过了,会有人送去。”说完这句,萧云辞目光落在她身上,显然在看她的那身衣裳。 温凝耳根一红……她原本还想拒绝,可她身上还是昨日那身,她实在是没有衣裳可换。 萧云辞挪开目光,“拿去用便是。” “多谢太子殿下。”温凝感激应道。 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太子殿下,还有一事,臣女斗胆……” 萧云辞听到这句,终于拿下那快要被烧裂的壶,放在了面前,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气定神闲,仿佛她所说什么,都在他所料。 萧云辞手指一动,端起壶,将浓郁的茶水倒入瓷杯。 “说。” “臣女在宫外多年,对宫中情况多为不解……太后她老人家,可容臣女去打扰探望?”温凝试探问道。 温元徽是老臣,与太后有些旧交,温凝幼时也被带去宫里见过几次太后,如今她想试试,试试求助于太后,是不是能有些转机。 萧云辞倒茶的手微微一滞,忽然淡笑一声,视线却如刺般扎向她,“你今日过来,就为这件事?” “是。”温凝赶紧点头。 萧云辞面上的笑容更甚,温凝却无端更加忐忑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她记得你。” “多谢太子殿下指点!”温凝感激不已,欣喜之色浮现在脸上。 “……”萧云辞喝了一口茶,那茶水焦苦。 几件事已了,温凝终于安心告退,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不少。 看着她叫上侍女欢喜离去的背影,萧云辞随手将瓷杯中的茶水倒在了鱼池里,鱼池里的鱼一开始活蹦乱跳游来,遇着这茶水,立刻嫌弃地四散游走。 这时有贴身的太监上前来,那太监面容秀气,若晴月在场,定能认出他便是昨夜给她帕子的那位邓公公。 “殿下,那人要招,要见您才肯说。”邓吾小心开口。 “带上来。”萧云辞简单吩咐。 邓吾早做了准备,挥了挥手,便有人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拖了上来,依旧是扔在了那块有血的位置。 新的血迹叠上旧的,越发腥味浓重,萧云辞脸上忽然浮现起笑意,笑得极好看,仿佛聚集了周身所有的光线。 “刚刚不是牙尖嘴利,这就要招了?” “殿下,殿下,我招……”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到萧云辞的笑容便如同看到催命的符,他哭着哽咽说,“指使我的是……” 他只说到这一句,萧云辞却上前两步,伸出手掐住了那人的下巴。 “吧嗒”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谋娶 第6节 “嗷……”那人痛苦的吼着,满身的污血往下流,新伤旧伤叠加,腥味浓重,嘴里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萧云辞面容未变,语气中倒有些温柔,像是在哄人,“说晚了,孤已经猜到。” 那人绝望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恶鬼,恐惧溢满了双眸,嗷嗷乱叫。 “孤记得你们这些人,都是死士才对。”萧云辞嘴角弧度依然,仿佛在打趣儿,“怎么,你忘带毒丸了?” 然后他问,“需要帮忙吗?” 那人摇头挣扎,却被邓吾死死按住,像案板上蹦跶的鱼。 邓吾刚想动手,萧云辞却已抬手,将他下巴猛地一转。 “嘎达”一声,那人双目圆瞪,瞬间失去了生命,像是个断了脖子的破烂布偶。 “处理掉。”萧云辞起身,抓起桌上那带有暗红“花瓣”的帕子擦了擦手,那血红的“花瓣”瞬间多了几朵,比之前的殷红一些。 那人被拖走,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不久后,邓吾拿着抹布亲自擦洗地面,小心翼翼看着太子殿下在池水边的颀长背影,心中想。 殿下今日心情真差啊。 …… 温凝走出清宁宫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一声惨叫,她浑身一颤,转身回望,满目皆是树木花草,生机盎然,其余什么也没了。 “姑娘怎么了?”晴月疑惑问。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人的惨叫声?”温凝愈发肯定方才在那观景亭的地上看到的是血迹,闻到的也是血腥味。 “什么惨叫声,没有啊。”晴月摇头不解,“姑娘,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也许吧……”温凝也觉得自己恐怕是惊惧过头了,亭子里的腥味可能是鱼腥气?那地上的血……是不是倒了的茶水? 可她脑子里却冒出了萧云辞擦手的那张帕子,上头点点红斑,仿佛殷红的花朵。 她临走前似乎瞄了一眼,那帕子上的花似乎比她刚到时……颜色变得深了些。 温凝一个激灵,不敢再想,加快了脚步,“走吧走吧……” 她得找机会去寻太后。 没多久,永宁宫便来了一大帮人。 原来是宫里派人送来了衣裳和饰物,还有一些寻常吃穿用度。 温凝谢过来送东西的宫人,却见那张公公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上吩咐了,今日算是特意给姑娘调养身子,明日啊,姑娘一定要好好打扮打扮,必格勒王子要赏花,邀您作陪,您一定要配合一些,免得自讨苦吃。” 温凝心中一惊,赶紧道,“公公,我身子不适,实在是无法太累,能否改日再……” “皇上说了,让太医跟着,即便晕过去,也能给姑娘当场治好,姑娘啊就别推脱了。”张公公仿佛早就料到她这说辞,笑道,“再说了,必格勒王子哪里等得太久,若是不想他来这儿亲自来寻姑娘,姑娘便配合一点吧。” 那必格勒倒像是能做出这档事的,温凝心中一惊,知晓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再难推辞。 此后永宁宫有人看守,不许温凝出门,第二日一早,温凝还未起,门便被猛地推开。 两位宫中的嬷嬷面容带着笑,请她去洗沐,温凝一进洗沐间门,便看到浴盆里飘满了花瓣,一旁摆着各类发油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她心中抗拒,“白日赏花,为何要沐浴?” 嬷嬷却将门关了,见她抗拒,不由分说直接两人合力,扒了她的外衫。 第六章 “等等!” 两位嬷嬷的动作粗鲁,温凝只觉得自己如同落入人牙子手中一般,羞耻感袭来,她立刻挣扎着反抗,可这两个嬷嬷手上都是力气。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她被摁在木桶边时便是这种感觉,那二人还要继续扯她的里衣。 温凝没想到此次派来的人居然如此暴戾,动作不管不顾,衣衫还未褪下,她的身上已经有了拉扯的红痕。 “晴月!”温凝大声喊着,她昨夜特意跟晴月嘱咐过,时刻守着自己不要去太远。 现在若是喊她不来,恐怕就是被故意支走了。 “姑娘不必费劲了,晴月姑娘正在为您准备换洗的衣物。”其中一个嬷嬷果然开口说,“姑娘莫要耽误功夫,必格勒王子殿下等得急,您需得快些才好。” “二位嬷嬷与我有什么仇怨,为何如此相待。”温凝原想与她们讲些道理,可另一个嬷嬷却趁此机会在她小臂上用力拧了一下,手上顿时红了一片。 “何来的仇怨?姑娘这话可说的不好听。”那嬷嬷脸上带笑,“自然是时辰来不及,才要快一些,姑娘沐浴后,还要验身呢。” 验身……她未出阁,也还未定下和亲,只陪同赏花,为何要验身? 温凝心中愠怒,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那位嬷嬷露出些得逞的笑意,并与另外一位嬷嬷使了个眼色。 这二人显然是商量好的。 温凝百思不解,可如今绝不是任人欺负的时候。 若是验身的时候被做了手脚,她名声不保,也会影响到齐微明。 齐微明? 温凝眉头一皱,故意痛呼道,“好疼……二位嬷嬷,别的都行,请千万不要再脱里衣了,求您……” 见她一幅柔弱好欺负的模样,二位嬷嬷反而愈发有胆气,听她说里衣,她们便偏偏要对里衣下手,只听“撕拉”一声,里衣被瞬间撕烂,与此同时,温凝也正好有空解了束带松了手,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清脆掉在地上,直接碎了。 “哎呀!”温凝故作慌张,“大事不妙!” 听到她这话,两位嬷嬷只当她在玩什么花样,其中一位王嬷嬷半点不慌,“姑娘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另一位李嬷嬷看了一眼地上摔裂的东西,忽然眸光一滞。 只见是一块莹润的玉佩,看起来似乎不简单。 “这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赠予我的玉佩。”温凝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如今摔碎了可如何是好。” 二人这才傻眼了。 李嬷嬷立刻蹲下身子去拼凑,可怎么也拼不齐那玉佩。 王嬷嬷嫌弃的看了王嬷嬷一眼,揣了她一脚,“她说的你就信啊?” 温凝将衣裳理顺了捂着要害,头发散乱,却面容严肃,“这位嬷嬷,我敬你在宫中多年,并未细说此物来历,您且看上头雕的凤鸟,便可知此物做不得假。” 凤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二人看了一眼那玉佩,果然有被摔碎的鸟头,一时间都傻了。 摔坏太后恩赐之物,这可不是小事! “老奴没摔!” “也不是老奴!” “老奴在宫中多年,小心翼翼伺候,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那你的意思是我?” “总归不是我!” “你!” “……” 两人一来二去,吵得你来我往,谁也不肯承认是自己干的,温凝心中无奈。 这时候时间就不紧迫了?必格勒不还在等着吗? 可以看出这俩人定是受人指使,借验身之由来给自己泼脏水的。 可即便验身出了事,宣扬她并非处子之身的消息,对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的声誉受损,也不会影响被送给鞑靼王子成婚的结局。 温凝算着时间也不短了,果然听到了外头晴月的敲门声。 “姑娘!怎么有这么大的声响啊,我进来了!” 晴月也不是个傻的,方才那小太监一直耽误着不让她回来的时候,就发觉不对劲。 如今推门而入,看到温凝一身狼藉头发散乱的模样更是心惊。 她立刻跑上前护在温凝的身前,气得胸口起伏,顾不得身份破口骂道。 “为老不尊的东西!姑娘尊贵,即便是和亲,也是要以公主的身份送出去的,你们居然敢这么对待温姑娘,脑子里装的是恭桶吗!” 晴月不是能够训斥老嬷嬷的身份,出口全凭仗义,温凝见她如此,心中感激,又有些感动。 她最不会骂人,有个能替她出气的也实在是难得。 那两个嬷嬷抬头一看晴月这没资历的小丫头片子,刚想发作,就听温凝声音轻柔说,“二位嬷嬷,今日之事我可以当没发生。” “温姑娘!”晴月快被气死了,她之前还以为温凝上道,如今一看怕不是个傻子!白护着了! “你们只需告诉我,今日准备做什么,谁让你们做的,我便不会去太后娘娘面前告状。”温凝面容依旧,静静看着面前的两位面容上写满精打细算和心计关窍的老嬷嬷,见她们皱眉不语,心中有数。 这两人精明着呢,知道如何自保。 半晌,二人没有应声,似乎还在考虑,温凝笑了笑,“我本就伶仃一人,被逼上绝路,再差不过一条命,临走前鱼死网破,拉两个垫背的也不错,这对我来说不难。” 温凝一直细声细语,最后这一句虽依旧温柔,字里行间却带着几分隐隐约约的疯劲儿,且不说是两位嬷嬷,就连一旁的晴月也被吓得一激灵,觉得姑娘这话恐怕是认真的。 两位嬷嬷面面相觑,她俩虽拿人钱财办事,可谁承想这姑娘身后居然有太后这层。 早知道如此,她们也不可能应下这棘手的事。 玉佩事小,得罪这位姑娘却事大的很。 二人最后终于咬牙,全部坦白。 …… 事情说得差不多,时辰也不早,温凝一身狼狈,还是由晴月帮忙伺候洗沐。 晴月一面帮她轻轻擦拭手臂上的红痕,一面咬牙骂道,“那俩老东西太龌龊了,下这么狠的手!“ “无妨,我身子便是如此,易红,看着吓人,其实已经不疼了。”温凝见她如此生气,反而笑了笑,想到她方才说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和亲要被封为公主的?” “奴婢在被送过来伺候之前,张公公给奴婢画饼子吃,说姑娘日后会被封为公主,那奴婢左右也是伺候过公主的人了,以后再去别的娘娘那儿,能有更好的差事。”晴月老老实实交底。 谋娶 第7节 “这位张公公说得倒是不错。”温凝点头,挽着发出水穿衣,“今日要谢谢你帮我出气,不过,日后还是少为我得罪些人为妙。” 晴月嘴巴微张,忘记了回话。 她看着温凝的一身曲线,弧度美得如同精心雕刻,翘首窄腰,坠着水珠,摇摇欲坠……再加上方才帮忙时触及到的肌肤,晴月只觉得自己仿佛触及凝脂温玉,令她都觉得有些口渴心痒。 她咽了口唾沫,暗骂那叫必格勒的狗东西虽然心眼坏,眼神倒是不错,真会挑啊! “好……好的。”晴月磕磕巴巴应道,殷勤的去帮忙穿衣,实则多蹭蹭香喷喷的美人儿。 去赏花晴月没法跟着,只有温凝自己去。 她将那摔碎的玉佩收好,坐在早就准备好的轿撵上,心情极为平静。 玉佩确实是太后赏的,摔碎了她却没有半点可惜,都是身外之物,这玉佩一摔,她倒是有理由去找太后娘娘诉苦。 出了这事,那两个嬷嬷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也能清净几日。 关于那位要故意害自己的,她也有了些主意,可温凝现下没空想这些,她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该如何应付那必格勒王子。 青天白日的,寻常人做不出什么污糟事情,可那是鞑靼王子何等猖狂,又得皇帝应允,做什么都不稀奇。 温凝手指轻轻抚了抚腰间,那儿藏着一块玉佩,方才摔得很好,很尖锐。 刚刚在嬷嬷那儿说的话,确实是发自她真心——事已至此,若真的躲不过这个劫难,大不了鱼死网破。 御花园依旧如之前那般艳丽旖旎,景色绝佳,牡丹似乎开的更好了,赏花宴那日的花骨朵,如今都正盛开,满目皆是纷繁景致,光彩夺目。 温凝来到御花园的赏花亭,还未抵达,便看到有一人高马大的男子朝自己快步走来。 她不由得心惊,之前赏花宴远看那人已觉得魁梧,如今一看,必格勒身影宛如棕熊,一巴掌都能将她拍晕过去似的。 若是发生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 温凝心中默默否定了与他鱼死网破的想法,看这情形,她能成功自尽,便已经是不错的结局。 必格勒看见她绝色的身姿,眸光发亮,带着刀疤的脸上裂开一个夸张的笑来,“让本王等这么久! 可我见着你却不生气,也实在是怪事。” 说着必格勒便伸出手来,作势要搂她。 温凝立刻退后躲开,“温凝见过必格勒王子!” 她像模像样的朝他行了个礼,心中发紧,口中娇弱求情道,“小女子身子不适,还有些虚弱,王子殿下,实在抱歉……” 必格勒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显现出几分暴躁与戾气,“怎么,不愿让我碰?” “当我傻的?编这些理由诓我?” 温凝呼吸一窒……这人反应好快,翻脸更快,看起来被美色所诱,实则头脑清醒狠戾,好难对付。 必格勒声音透出一股狠劲,“陪赏花,就好好陪! 别坏了本王的好心情,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温凝便感觉到必格勒再次靠近自己,是要搂自己的腰,她一惊,手指迅速捏在那碎玉上。 可随即,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远处何人,敢在御花园喧哗!” 温凝仿佛听到了救命的声响,立刻躲开了必格勒的大手掌,赶紧往旁边跑远了几步。 必格勒直接发怒,“怎么,喧哗怎么样!什么东西乱吠!” 不远处,牡丹花掩映间,一个小太监率先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温凝一看,是个面容清秀的太监,他看到必格勒,居然一点也不怕,脸上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却见他转身,恭恭敬敬的迎着后头的主子,“殿下,是小的搞错啦,前边是必格勒王子和温凝姑娘赏花呢。” 第七章 碧空漂浮丝缕云屑,朝霞还未褪去,天边已是光亮如洗。 日暖风和,晨曦的阳光照射娇嫩的牡丹花瓣,露水垂坠,“啪”的一声落在微润的土壤上。 小太监话音刚落,一双靴子踩在那湿润的泥土边沿。 花丛处缓缓出现一男子身影,玉带束腰,盘领窄袖,着赤色衣袍,上绣暗金团龙,尊贵非凡。 温凝抬头往前看,只见视线里的男子手执一青玉净瓶,玉白面容含笑,竟有种男菩萨般的气度与翩然——远远地、粗略一看是如此。 可只待萧云辞一走近,温凝便能感觉到他周身便流露出凌厉的压迫感与无形的气度。 那是居高临下的,令人无法抵抗的高位者的气势,即便必格勒比他高大壮实,在他面前,却也稍稍收敛了几分,没有如方才一般破口骂人。 必格勒皱起眉头,十分不满的看向这位忽然出现在御花园内的太子殿下,却因为对方身份不好发作,只将恼怒之气大口呼出,压抑着嗓音问,“太子殿下为什么这么早出现在御花园内?” 萧云辞微微挑眉,似乎惊异于他的不客气,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数,“怎么,孤这是……打扰到尊贵的必格勒王子了?” 话语间带着微讽,可他表现得完美令人挑不出错处,倒是让屡屡想要发作的必格勒找不到理由。 “也没有。”必格勒扬起下巴,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温凝,“皇帝答应的,让美人儿陪我赏花,我们一族,最讲信用,说要赏,便是赏,谁也拦不住。” 温凝听到这里,心中一沉。 必格勒这话……对自己势在必得,张狂到了极致。 正想着,温凝便听到必格勒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要伸手来搂住她,她心中一惊,立刻上前两步,朝着萧云辞行了个礼,堪堪躲过了必格勒的手。 “太子殿下千岁。”她声音控制不住的微颤。 “免礼。”萧云辞扫了温凝一眼,见她面容隐忍,手指时不时遮住腰带的某处,细细一看,倒像是某种小而突兀的物品。 温凝感觉到了萧云辞的视线,却弄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只垂眸看着地面,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求他帮忙。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萧云辞道。 “孤也是来赏花的。” 温凝心中一动,这句话着实有多层含义,可她却不敢多想,怕自己会错了意。 必格勒如此凶残,且朝廷要和亲,萧云辞不会与他作对。 一旁的必格勒却感觉到不对,顿时眼神凌厉,觉得这萧云辞是来挑衅的。 他立刻看了温凝一眼,似乎在盘算这太子故意来此的意图是不是她。 难道故意来抢人的? 可这温凝也并没有如何朝萧云辞求救的意思,二人看起来各论各的,半点干系也没有。 必格勒也疑惑起来,难道真是巧遇? “却不单纯是赏花。”萧云辞眸光扫过沉默不语的温凝,话锋一转,两指捏着净瓶,轻轻垫了垫,仿佛这是什么伤脑筋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偏爱花露煮茶,孤平日里去的少,如今牡丹开得正盛,弄些花露去讨她欢心。” 必格勒闻言,却张狂笑了起来,“你们中原男人就是小气,在我们那儿,直接去猎一头老鹿,将鹿角奉上,做鹿肉宴席才是最好!” 萧云辞听到他这样的话也半点不恼,只语气幽凉,“谁乐意做这拈花之事。” 温凝看到那净瓶,心中一动,这正是个好借口,她若能去收集花露,今日便能逃脱这位必格勒王子的掌控。 她心口狂跳,刚想说自己可以代劳,可话还未出口,便听到萧云辞无奈道,“可这终究是一片孝心,不好让旁人代劳。” 温凝原本心中升起的希冀顿时被扯了粉碎,她缓缓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 “殿下说的是。”必格勒见他并没有要管自己这边闲事的意思,脸上重新咧开了笑意,“那殿下自便,我与美人儿继续赏花。” “请。”萧云辞面容平静,不见半点情绪。 必格勒却仿佛得了某种暗示,再不客气,单手捉住了温凝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跟前。 “……放手,疼!”温凝没想到情况陡转之下反而更加恶劣,在萧云辞面前这必格勒都敢如此,自己恐怕真的要清白全无,光天化日被异族侮辱。 她努力挣扎,眼角的余光却见萧云辞的身影逐渐远去,仿佛默许这一切发生。 原本生出的希冀瞬间失去了踪影,温凝终究是没忍住,眼眶瞬间红了,咬牙反抗道,“必格勒王子,和亲人选还未定下,您不能这么做!” “还未定?”必格勒朝她笑了笑,笑容中透出一股阴狠,仿佛以折辱她为乐,“未定下又如何,皇帝将你留在宫里,便是让我这样用的。” “只是赏花……”温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压制的厉害,连话也说不清了。 “赏花哪有不疼的?”必格勒搂住她的腰,作势便要将她压在身下,“温元徽的女儿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香甜,我今日就要在北明的皇宫办你!” 听到父亲的名字,温凝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一片空白。 那人的手宛如熊掌,掐着她的腰便带来一阵剧痛,她感觉到那手一下便扯碎了她的腰带,下一刻便要往她的身上钻。 “不要——”温凝的恐惧达到了极致,她伸手想要拿出那玉佩碎片,可两只手已经被必格勒桎梏在头顶,手腕被攥得巨疼,动弹不得。 正在绝望时,却听必格勒发出一声闷哼。 温凝只觉得身子一松,一只滚烫的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她撞进了满是玉檀香气的胸膛里。 而身后,棕熊一样的人发出痛苦的吼声。 温凝抬头,看到面前近在咫尺的脸。 不知何时回来的萧云辞脸上凝着寒霜,他没有看她,一双黑棕色的眼杀气蓬勃的看着必格勒,面上满是令人无法径直对视的冷厉情绪。 萧云辞…… 温凝身子微颤,却感觉一股力道袭来,萧云辞竟是忽然施力,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她顿时跌坐在地上,在牡丹花丛中捂住了散乱的衣裳,情绪有些凌乱且迷茫。 浑身都在疼,可她却知道,今日的劫难,她算是堪堪躲过了。 温凝再也控制不住,想到方才必格勒提到的父亲,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敢偷袭我!”必格勒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反身回击,却见萧云辞后仰躲开他的一掌,然后轻飘飘的抓住了他的喉咙。 必格勒棕熊般的巨大身体瞬间僵住,温凝看着萧云辞的手指似乎在施力,他指尖掐在必格勒脖颈处的穴道上,手背上冒出青筋,修长的手指力道十足,几乎要将必格勒的脖颈瞬间掐断。 温凝呼吸急促,心底里甚至默默地希望萧云辞能够真的动手,帮她把麻烦解决。 可她却明白,萧云辞不可能这么做,若是必格勒死了,北明无力抵挡鞑靼铁骑,会有无数黎明百姓遭殃。 而萧云辞也会因此成为罪人,因为自己的缘故,成为北明灾难的源头。 “殿下……”温凝轻声开口。 萧云辞睨了她一眼,目光冷冷落在她凌乱衣衫和露出的白皙肩膀上,似乎在说……先管好你自己。 温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转过身去整理衣衫。 谋娶 第8节 萧云辞便凝眸看向必格勒,见他脸色青紫,嘴角终于淡淡勾起几分弧度,眼眸却半点笑意也没有,“必格勒王子,知道一个道理吗?” 必格勒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想挣扎,可他稍稍一有挣扎的心思,萧云辞那铜铁铸成般的手便往他命门掐,他哪里敢动! “北明能将人给你,要的便是一个体面。”萧云辞虽在笑,可眸中含着警告与威逼,“坏了皇家的体面,此事恐怕不好收场。” 必格勒原本眸子里满是愤怒,听到这一句,眉头却微微一动。 道理是这样,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才一开始遇到萧云辞的时候,若是直接这样提醒,他定会有所忌惮,不会直接动手。 再者说,刚才若不是见萧云辞对自己这么客气,说了几句之后转身就走,半点也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助长他的意图,他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对温凝动手。 可是,他见北明皇族如此“草包”,顿时上了脑,想在这草包面前扬威。 可现在……必格勒眼眸里多了几分警惕,这太子殿下,并不像那位皇帝那么好打发。 他是故意的! 见必格勒面容明显有了变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萧云辞才缓缓松开手,甩了甩手掌,从袖中抽出一张丝绢,嫌弃的擦了擦手。 “王子累了吧。”他依旧如一开始见面那般客客气气,有礼有节。 必格勒想开口骂人,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直接倒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十分狼狈。 他这才知道萧云辞手段了得,这一掐,居然让他身体受损至此——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力气也用不上。 萧云辞侧眸,吩咐身后一直沉默假装自己不存在小太监,“邓吾。” “殿下有何吩咐。”邓吾脸上立刻笑着上前,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眼眸更是瞥都没瞥一眼一旁整理衣衫的温凝。 “送必格勒王子回去休息。”萧云辞道。 “是。”邓吾放下手中的净瓶,上前几步,将棕熊般的必格勒稳稳扶起,居然有些游刃有余,便知此人也绝不简单。 必格勒见此,心中震惊萧云辞与他身边人的实力,知道自己如今技不如人,只能暂时屈服,被扶着离开了御花园。 那“棕熊”一离开,周围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忽而吹过一阵风,温凝额间散乱的发丝微动,她衣衫已经整理好,只伸手轻轻将碎发捋至耳后,在萧云辞的面前跪了下来。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她细细想了想,“臣女愿尽己所能,报答殿下。” 话音刚落,她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青玉的净瓶。 “还有力气吗?”萧云辞神色平静。 “有。”温凝双手抬起接过净瓶,衣袖滑落,露出了白皙的胳膊。 白皙的手臂上是刺目的红,手腕上是方才被必格勒生拧出来的,而小臂上,却是一大块青红色,不像是方才的痕迹。 她声音中带着鼻音,是方才哭过的柔软,“臣女愿为太后娘娘尽孝。” 发觉萧云辞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臂上,温凝立刻缩回手,用衣袖遮住了。 第八章 温凝跪在萧云辞的面前。 萧云辞见她裙子上沾了泥土,身上的衣裳方才整理过后倒是能看些了,只是她额间散乱了发丝,令她看起来不那么端庄、不那么高贵、不那么雅正。 反而显得有那么些狼狈、凌乱和惶恐。 狼狈、凌乱惶恐的女子往往不会那么好看,可她却显然不同。 她隐忍垂眸,咬牙挺立,明明身如软玉引人垂涎差点被人欺辱,明明忍不住眼泪眼鼻泛红,却仍旧接着那净瓶,脖颈再纤细,也绝不低头,只睫毛低垂,在白皙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 与上次不同,今日的温凝其实顾及不上太多礼仪,只勉强的遮掩住狼藉。 可过了半晌,她却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有一会儿了,萧云辞仍旧一动未动,半个字也没有,眼神仍旧落在她的身上没有挪开。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让自己起来吗? 温凝睫毛颤了颤,撞着胆子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却刚好撞进他沉沉的眼眸里,她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惹得萧云辞不悦?温凝更加紧张起来,她一向猜不透萧云辞的情绪,每次这般都会紧张。 萧云辞见她如此,棕黑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终于开口,声音倒是温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温凝不解,抱着净瓶,实在是有些疑惑。 萧云辞眼眸微动,却并未出言提醒,只等着她开口。 温凝细细想了想,似乎终于寻到了什么眉目,轻声道,“今日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这话方才已经听过了,萧云辞面容不见一丝变化。 温凝接着说,“臣女妄自揣测,方才太子殿下心中有所打算,应当是有意为之,让必格勒王子犯错,才能出手保住皇室的颜面,太子殿下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实在是人中龙凤,令人叹服。” “……”萧云辞微微眯起眼。 温凝明显感觉到……萧云辞似乎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似乎在等,等自己说什么。 说什么呢? 她咬住唇,脑子里飞快掠过无数想法,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她已经想明白方才的一切……萧云辞要纵容必格勒,才能捉住必格勒的错处惩治他。 皇上对必格勒的意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没有摆上明面上同意他在御花园乱来。 经此一闹,若是必格勒告道皇上那儿,可他先行此无礼之事,光天化日之下侮辱故去将军之女本身也占不着理,如此一来,反而显得太子殿下顾全大局,萧云辞对必格勒出手也变得有理有据。 所以他中途故意离开乃是方才最好的策略…… 温凝想到这些,心中对太子殿下也是真的感激。 虽然之前一直对他敬畏恐惧,可今日,若不是他出现,她或许已经自尽在御花园中,或许受辱后自尽于宫中,总归是没有什么活路。 经他帮忙后,她今日便可以采集花露去太后那儿尽孝,还能免于受辱,还能有一线的希望……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于是她缓缓抬眸,眼眸中流露出真切的诚意,怀抱着净瓶朝着萧云辞鞠了一躬。 “太子殿下良善,令人感佩。” 良善…… 前不久,也有人这样跪在他的面前,说他良善,那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君。 萧云辞手指缓缓收拢,手背露出筋脉,面容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将她的一切收拢于眼底,许久之后,才开口。 “起来吧。” 温凝谢过之后便准备起身,她跪得太久,有些踉跄,却见萧云辞垂眸看着她,忽然开口,“可需帮忙?” 温凝听到这句,刚想起身,却是心中一震,差点没站稳。 萧云辞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稳住了她的身形。 温凝被手腕上炙热的手指触感吓得一颤,惊慌看着他,却见他笑容依旧,还是如幼时那般笑,只是现在,他的脸上没有血迹,眼中也没有弑杀的疯狂,也不至于把她吓得连连噩梦。 她立刻让自己平静下来,摇头道,“不必劳烦太子殿下,您今日已经帮我足够多,采花露这样的小事,臣女自己便可以……” “谁说采花露了。” “孤是说……”萧云辞手上力道未松,只擒着她手腕,微微抬起她的手臂,手臂上的丝滑的衣物从温凝的小臂缓缓滑落,手臂上的青红痕迹暴露无遗。 “这些,可需帮忙?” 温凝心中猛地一跳,他方才还是注意到了自己手上这红痕。 她怎么敢再劳烦萧云辞,赶紧惶恐拒绝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这些小事不劳烦殿下,臣女自己可以处理的。”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松开手指,轻笑一声,“好。” “朝阳已升,该采花露了。”他说。 花露到了这个时辰着实难采,温凝却分外珍惜这机会,在御花园中四处走动,采摘那几乎快要消逝殆尽的花露。 好在御花园中的牡丹多有重瓣,层层叠叠的花瓣间藏了不少露水,温凝欣喜,便专心往那重瓣的花儿边跑。 她经了刚刚的折腾,如今浑身都疼,却也顾不上了,只满心的重瓣花儿,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不远处的御花园赏花亭内,原本应当坐着必格勒的位置上,如今却坐着另一位,他面前早已有人摆好了茶具与糕点,他眉头微蹙,听着返回的邓吾在耳边说话。 萧云辞手指把玩着白瓷的茶盏,那茶盏险而又险,几次差点滑落,却都被他轻易勾回。 邓吾面上带着笑,恭敬道,“小的方才顺道去了一趟永宁宫,将东西送去,顺道问了问那晴月姑娘,听到便是如此。” “嗯。”萧云辞将茶盏放在桌面,目光远远落在温凝的身上,见她抽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薄汗,脸上已经泛起了薄薄的红。 春日已有些热了,她又穿得拘谨,方才整理衣裳时将自己束得更紧,现在一动,闷热难受也实属正常。 萧云辞淡淡的扫了一眼邓吾,邓吾一愣,一时间居然没有看懂萧云辞的意思。 他第一次有些慌了,一向来他都是萧云辞身边最得力的下属,也是最明白萧云辞心思的人,刚刚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萧云辞没有再有任何表示,邓吾却是十分忐忑,下意识的问道,“殿下,不如……小的去采那花露?” “不必。”萧云辞倒了杯茶,尝了一口。 还是苦涩难喝。 邓吾心中一咯噔,他现在能感觉到了——他能感觉到今天的太子殿下,依旧心情不好。 不过太子殿下也没几日是心情好的,邓吾自我安慰。 温凝的花露采完时,她距离赏花亭已经很远,她心中想着不好再回去叨扰他,便只远远站在花丛间回望了一眼。 赏花亭里的人影已经看不清了。 她心中默默说了句感谢,便抱着净瓶往太后处去。 宫中气氛有些凝滞,宫人见着温凝,也并没有人拦她,似乎必格勒的事情还未传开。 温凝一心往太后处行去,步伐飞快,她幼时曾经去过太后宫里,如今依稀记得路,再加上之前她跟晴月打听过,所以一路走来都还算顺畅。 直到她来到太后所居住的寿安宫门前,却被门前的守卫拦住了去路,那守卫冷声道,“太后今日身子不适,还请姑娘回吧。” 谋娶 第9节 温凝刚想报上名字,闻言心中骤冷……太后早知道她要来。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轻声道,“臣女温凝,幼时与父亲一道,时常来看太后娘娘……如今臣女长大了,还望能见太后娘娘最后一面,尽最后一份孝心。” 她声音不大,却透过大门,传进了宫内。 守卫看着她诚恳的模样,二人面面相觑,眼眸中皆流露出些不忍心。 京城谁人不知温元徽,如今将军之女居然要送去敌人手中和亲,此事早已传遍京城,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姑娘,请回吧。”守卫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无力。 温凝知道他们不是故意为难,而是太后娘娘也无力插手此事,才会闭门不见——自己和亲之事恐怕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转余地。 她沉默着低头,拿出刚刚采完露水的净瓶,递给那位守卫。 “能否帮我……交给太后娘娘。”她知道这最后一线希望也没了,心中酸楚,“这是今晨刚采的牡丹花露。” “还有这块玉佩。”温凝将那块摔碎的玉佩拿了出来,只留了最锋利的那一块在自己腰间,“这块玉佩,臣女一直贴身佩戴,今日为了自保而碎……多谢太后庇佑。” 守卫接了那些东西,差点便想要开口将她放进去。 却见温凝退后两步,跪在寿安宫门前,磕了几个头。 “天佑北明。” 她说完,没有再求什么,伶仃一人,转身离去。 温凝的身影离开之后,寿宁宫大门缓缓打开,守卫转身一看,立刻跪了下来,朝太后娘娘行礼。 太后娘娘手中拿着佛珠,身边却是皇后,正扶着太后娘娘,一脸慈悲模样。 “这孩子……”太后接过守卫呈上的玉佩,缓缓抚摸那破碎玉佩的纹路,叹了口气,“也是可怜。” 皇后娘娘看着随之递上来的净瓶,却微微一怔。 “这净瓶是御赐之物,完整青玉雕刻而成,臣妾记得,是皇上赐给皇儿的……” 太后一看,眸光也微微一凝。 “太子居然插手了?” 第九章 温凝一路往前行,只觉得面前道路晦暗压抑,仿佛自己的未来。 她脑子里装满了念头,无数心思徘徊来去,最后汇聚成四个字……鱼死网破。 她恐怕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太后,皇上,皇后都不可能阻止和亲一事,而太子萧云辞…… 温凝摸不清他的意图,只觉得他恐怕是看在幼时过往的份上,实在看不过眼,在尽力的帮自己一把。 这些帮助对她而言如雪中送炭,抱薪救火,帮到这个程度,她已经无以为报,更何况别的,她根本不敢奢求。 如今,阻止她和亲,便相当于与皇室作对,与百姓作对,与即将到来的安宁与和平作对。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无人可求。 而齐微明那边……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可她只希望自己日后不要因为和亲之事连累他,这便已经是他们二人最好的结局。 到这个地步,温凝反而心中平静,她甚至觉得有一丝解脱般的轻松。 回永宁宫的路上,她看见皇宫巍峨,气势逼人,宫墙仿佛在朝着她倾轧而来,窣窣低语着过往。 她不由得想起幼时自己跟着爹爹进宫,那时候年纪还小,她只会仰着脑袋只会轻轻发出“哇哇哇”的惊叹声。 后来在齐府遇到萧云辞,她便跟在他屁股后头问,“姐姐姐姐,你就是住在那么大那么厉害的皇宫里吗?” 齐微明在旁边抢答,“宁宁,是大皇子哥哥,不是什么姐姐……皇子当然是住在宫里,现在只是在我们府上借住并且上学而已!以后还要回去的!” “那我也能住皇宫吗?住皇宫是什么感觉?”温凝好奇问道。 萧云辞勾唇看着她,“你想进去住吗?” 齐微明立刻挡在温凝面前,大声说,“宁宁你以后是要住齐府的,你跟我有婚约,你是我的人!” …… 如今倒是真住进来了,却是以这样的身份。 温凝低头苦笑。 回到永宁宫,还未进去,她便见一位宫女跟猫儿似的扑出来,蹦跶到她面前,气喘吁吁说,“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好生担心!” “没事。”温凝露出笑容,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声音依旧如平时一般轻柔温和,“我不在时,有没有别的事?” “有的有的。”晴月立刻点头,将邓公公送东西过来的事情说了,“东宫送来的东西可真多,应有尽有,听说是得了太子殿下首肯……太子殿下可真好啊,不过也奇怪,奴婢之前怎么没听说殿下如此和善。“ 温凝心中微动,亲自去看了那些东西,无一例外皆是上品,恐怕都是从东宫的库房里直接搬来的。 这下……更难偿还了。 温凝回屋歇息,却一直觉得出了汗浑身不适,晴月便赶紧叫人去备了水。 她再次走进洗沐间,却看到原本摆放着香花的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一片鸽羽。 温凝睫毛一颤,快速抓过鸽羽,果然看到鸽羽的根部有割痕,三道。 入夜,永宁宫一片死寂,温凝点了蜡烛,坐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只九连环。 那九连环在手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极了,甚是好听。 温凝却没有解那九连环,只是看着窗外,仿佛在发呆。 晴月撑不住先去睡了,温凝静静坐着,等到了三更天。 她忽然动了,脚步放缓,去门边听到晴月熟睡打鼾的声音后,轻轻将门锁上,然后快步走向窗边,麻利的打开了窗户。 窗外有人一跃而入,他身着黑衣,“噗通”一声跪在温凝的面前。 “姑娘。”那人声音沙哑,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大家都很担心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主动联系。” “我没事。”温凝目光温和看着面前的人,“不主动联系,是因这宫中人多口杂,耳目众多,守卫也森严,若是你们被发现,得不偿失。” “姑娘不必担心,我等实力,足以接您出宫躲藏,不必去和他娘的什么亲!大不了弟兄们占个山头,护您一辈子平安!” 那人即便努力压低嗓音,也能听出情绪极为激动。 温凝咬唇,声音柔软,“林叔,您明知道这不可能。” 那人垂下脑袋,几乎要哭了,“属下无能……” “怎么让您来了,您这么爱哭,声音太大被人发现怎么办。”温凝半跪在地上,笑着拿帕子给他擦泪。 平视时,温凝看清了这人眼角的泪花和和渐深的眼角皱纹,这人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父亲,如今正当壮年,若是有朝中官员在此,一眼便能认出,这正是威风凛凛的兵部侍郎大人林翰。 ——如今却在温凝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姑娘也别太小看你林叔。”林翰擦了擦泪花,转而压低声音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竟然挑您去和亲,那狗屎的鞑靼就他娘的是故意的挑你恶心北明百姓,恶心我们这些弟兄!” “狗屎的,我一想到大将军当年带着我们为了这狗皇帝拼命就觉得恶心!”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就这些叔叔们能说得出了。 温凝早已习惯,可现在还是赶紧朝他比划着“嘘”声的动作,让他声音小点。 林翰接过帕子捂住嘴,在外人面前还好,一看到面前这乖巧温柔,看着长大的姑娘,他情绪几乎控制不住,又气又想哭,“若是不能阻止和亲,我们日后用什么脸面去见大将军。” 温凝拍了拍他的背脊,轻轻安抚。 当年,温元徽有一支亲手训成的暗兵,共有百余人,这些人有些是孤儿,有些是人牙子那儿买来的奴隶,有些是无家可归的小流浪汉,有些是因灾荒战乱受灾的灾民。 他们几乎是被温元徽一手带大,习武训练,上学认字,明□□忠报国、守护河山的道理。 温元徽用兵如神不假,但他能够百战百胜,以一当百,还有一则旁人极少知道的原因,便是因为这队暗兵。 温元徽当年会战死沙场,是因为这队人中出了叛徒,温凝知道,战场上,当父亲将后背交付给那人时,那人捅了父亲一刀,彻底逆转了局势,这才是当年的真相。 温元徽死于叛徒之手,临死前却仍旧对这些剩下的暗兵抱有最深厚的信任,他尽所有的力气,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这些人。 剩下这些人大约五十几人,每个人都发下死誓,要用生命守护温凝,并且随时听从她的指令,以报答温将军的知遇之恩。 这些人陪着温凝长大,一直暗中护着她,没事便轮流去温府给她送好吃的,给送小玩意儿,将京城的事情说给她听。 温凝的父母去世的早,这些称不上亲人的叔叔们将她当成女儿守护,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她连齐微明都没有说。 如今,叔叔们得知他们的宝贝疙瘩要被送去鞑靼和亲,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们悄悄通信商量了两日,最终还是决定派林翰来询问温凝的决定。 只要温凝一句话,他们随时可以抛弃现有的一切,带她离开京城。 “叔叔们了解我。”温凝声音温柔,“事情发生之后,我第一个否定的便是这个选择,此事,我绝对不可能拖你们下水。” “你们如今都是朝廷的栋梁,在朝中奋斗多年才有如今的地位,叔叔们也各自有妻儿家庭,若是为了我而暴露……结党营私,这是要诛九族的。“ 林翰咬牙点头,眼泪却溢出更多,他正是明白温凝的性子,如今才控制不住情绪。 温凝虽然柔弱娇艳,性子却如温大将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温柔正派,就像一道光。 她绝不会为了自己牺牲别人,反之却是可以的,实在是令人心疼。 林翰哽咽着问,“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温凝不敢说心中的打算,怕林翰直接崩溃,只轻声道,“我倒是有几件事想请叔叔们帮忙。” “姑娘你尽管说!”林翰立刻挺直背脊,来了精神。 “今日有两位嬷嬷,说是受人指使,来给我验身损我清誉……”温凝轻声说。 林翰眼眸圆瞪,眼看着又要生气,温凝赶紧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林叔,我没事。” 她接着说,“嬷嬷交代,此事与周尚书家的女儿周明燕有关,我想,她应当是为了齐微明才这么做,只是那二位嬷嬷不一定会说真话,我想查一下此事是否真是她所为。” “周家的啊。”林翰也听过这周姑娘与齐微明走得近的事,蹙眉道,“那丫头小肚鸡肠,脑子不大聪明,确实容易干蠢事,我会让人去查。” “还有……”温凝顿了顿语气,“齐微明现在情况如何?” 谋娶 第10节 “唉,那小子一开始还出门求人,如今已被关在府上。”林翰叹了口气,“傻小子,也算是对你有心。” “我若走后,叔叔们多照顾他可好。”温凝说。 林翰听到这里,眼眶又红了,“你,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自己的男人自己照顾!” 温凝笑了笑,又想起一事,她补充道,“还帮我照拂一人行吗。” 林翰瞪着她,“谁?” “太子,萧云辞。”她说。 林翰脸色却微微一变。 “萧云辞,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姑娘你可要想清楚……萧云辞这个人阴险狡诈,心机深如海,几次差点便寻着我们这些人的关联处,把我们一网打尽,还好我们反应快,不然就中计了!” 温凝闻言,轻声道,“他今日救了我的命。” “……”林翰沉默,半晌点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儿上,勉为其难……再说吧。” 又说了些事,温凝送离林叔,悄声出去看,却见晴月睡得鼾声连连,半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 她放下心,这才睡下。 第二日清早,温凝却是在晴月的惊叫声中醒的,晴月直接跑到她的榻边,面容惊恐万状。 温凝被她吓得不轻,以为林叔叔暴露了或是出事了,着急问,“怎么了?” “死了,都死了。”晴月快哭了。 “什么?” “昨天那两位嬷嬷,死了……”晴月浑身发颤。 温凝心中咯噔一声,林叔?不,林叔不可能轻易动手。 她忽然一惊,脑子里蓦然想起了什么。 温凝下意识的撩起袖子,看着自己手臂上已经变得青紫的痕迹,耳边仿佛想起了昨日那个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孤是说……这些,可需帮忙?” 第十章 “可需帮忙?”这样的话,温凝八岁时也曾听同一个人说过一次。 那是一个冬日的清晨,天上飘了雪,鹅毛般的坠落,大片大片,几乎是砸在温凝的脸上。 温凝这个时候年方八岁,穿着桃粉色的小夹袄,满头金银钗环叮当响,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姑娘。 她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一只手里抓着米酥糖,另一只手满手糖渣牵着齐微明的手,心不在焉的被他拽在屁股后头。 正是年关,温将军还在边疆战场未归,温凝被送到齐家过年。 齐府的嬷嬷和丫鬟们对温凝喜欢得紧,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好穿的都弄来给她。 好看的钗环太多,那就一个不落全都簪上,仗着温凝雪团子似的面容和几乎无法打扮丑的五官,粉嫩鲜红……都拿来给她穿戴,将她装扮得像是个胖乎乎的年画娃娃。 温凝觉得周围似乎有人时不时的看她,她并不怎么在意,反正跟着齐微明哥哥,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们是出来买糕点的。 这天晚上齐国公府设迎春宴,请了各处的官员与朋友在府上齐聚,家里的仆役忙作一团,温凝和齐微明二人在府上无聊,见管家正四处找人买糕点,便自告奋勇出门。 管家有些头疼,无暇他顾,只得派了个仆役跟着这两位小祖宗往外去。 总归那糕点铺子也就隔几条巷子,怎么也不会走丢。 正是年关,糕点铺子人挤人,仆役不好让世子爷亲自去铺子里买东西,便让世子爷和温凝小姐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去搬东西。 温凝手上的米酥糖吃完了,舔了舔嘴唇,齐微明在一旁笑着看她,“宁宁吃不吃新出炉的糕点,隔壁还有一家,味道很不错,我去给你买。” “哥哥我吃不下啦。”温凝摸了摸小肚子,齐微明动作很快,已经径直跑去了不远处的铺子。 温凝嘿嘿一笑,无聊站在雪中等着,脚尖踹着地上的积雪。 马车车轮倾轧积雪的声响在她耳边响起,下一瞬,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套进了一个大麻袋里头。 “啊!”温凝正要尖叫,却被人打了一拳在小腹,然后整个人都塞进了什么狭窄的东西里。 一路颠簸,温凝被人踢了好几脚,她疼得想哭,却听到那些人说,“满身金银,是个肥的,白白嫩嫩,扒拉了卖去窑子也值不少。” 温凝被晃得头晕想吐,麻袋一股馊味,听到那人说的话,温凝虽然不知道窑子是什么,却知道自己恐怕是落入了非常可怕的境地。 齐微明哥哥…… 温凝觉得自己的肚子好疼好疼,她想解开头上的簪子打开麻袋,可她刚刚一动,便又被揣了一脚,疼得她蜷缩起来,几乎无法呼吸。 她无声祈求有奇迹发生,这时候车外忽然传来声音,随即便是马车咯噔一声不稳,瞬间往前倾。 “什么人!” “是一个孩子?” “去看看!” 温凝在麻袋中睁大了眼睛……是齐微明哥哥来了吗? 他一个人来多危险啊! 外头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温凝察觉到自己身边没人,立刻扭动挣扎起来,好不容易挣脱了麻袋钻出来,却在钻出来的一瞬间,看到一个人迅速进到了这个破旧的马车里。 温凝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孩子”。 “姐……大皇子殿下?” 萧云辞看到她凌乱的发钗,朝她露出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笑容,那笑容便如冰雪融化一般耀眼好看,震得温凝整个人都僵住了。 “可需帮忙?” 他声音温柔,轻轻抚了抚她被人踹得红肿的胳膊,笑着问道。 温凝呆呆地看着他,声音沙哑着想说话,可腹中剧痛,她只发出一个轻轻地“啊”。 帮忙?怎么帮?他只有一个人。 下一刻,外头的人贩子冲进了马车厢内,萧云辞手指一动,刀锋出—— 鲜红的血从那人贩子的喉口炸开了漂亮的烟花。 “烟花”碎沫溅到了温凝的眼珠里,她感觉那温热的血滴就这样融进了她的眼,她的脸上也热,胸口也热,满身都溅了鲜红的血。 她另一只完好的眼,却看到那人贩子捂着脖子,发出“咕咕咕”的怪声,缓缓仰着倒下,倒在了雪地上。 纯白无暇的雪瞬间被染成了巨大的红色块,红白交杂之间,其他人贩子吓得转身就跑,萧云辞身形一动,轻而易举追了上去,手指从背后捂住了那人的嘴,另一只手飞快一刀,便见血液喷溅而出,洒在地面上,宛如一条红色瀑布,将雪地浸染。 然后她看见萧云辞转过身来,就这样远远看着她,手中把玩着带血的短刀,嘴角勾着笑意,白皙的面容上流下一道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天上落下巨大的雪片,他站在红白的雪地上,宛如一位浴血的玉面修罗。 那时的萧云辞才十二岁。 …… “姑娘,姑娘?”晴月虽然自己吓得发抖,但是看到温凝姑娘仿佛吓傻了似的怔怔,她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便伸出手在温凝面前晃悠,“姑娘,姑娘可别吓傻了。” 温凝瞬间惊惶,从当年那遥远封存的记忆中醒了过来。 她记得,那件事之后,她便生了一场大病,病中时时刻刻都梦见萧云辞玉面含笑,满身都浸满了血腥,温柔问自己,“温凝,可需帮忙?” 温凝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能如此武断,若不是他呢?万一是周明燕发现事情败露想要灭口呢? 她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抓住晴月的手问,“晴月,昨日东宫的那位公公……” “邓吾,邓公公。”晴月道。 “是了,邓公公。”温凝想起那一直跟在萧云辞身后的小太监,问道,“邓公公昨日见你,有没有问二位嬷嬷的事情?” 晴月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温凝喘了口气,竟然有些如释重负。 然后晴月又忽然摇了摇头,“姑娘,我想起来了,他没有问,是我、我主动与他说了,姑娘被两位嬷嬷欺负的事情,这事本就不公,我想着为姑娘打抱不平,说不定太子殿下能为姑娘做主。” 温凝顿时忘了呼吸。 她脑子里顿时响起林翰说的话……萧云辞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个人阴险狡诈,心机深如海…… 为什么? 萧云辞为什么要做这些? 是为了她? 不,幼时的情意根本不至于此,她没有那么天真,做那些无端被人拯救的春秋大梦。 或许,只是顺手而为。 又或许是,为了什么别的? 温凝想到自己背后那些叔叔们,眉头微蹙,心中沉甸甸的。 …… 齐国公府,府中一片安宁祥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激不起任何波澜。 国公府后花园是京中出了名的精致,曲径通幽处霍然开朗,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池,池中水清如碧,倒映出齐微明与另一位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一身雪缎,浑身散发着幽香,眼眸含情,温柔的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齐微明。 “世子爷之深情,苍天可鉴,有时真的很羡慕宁宁姐姐,能有这样一个真心相待之人。”周明燕打开面前的食盒,咬了咬唇,轻声说,“世子爷,我听闻您已经好几日没有用饭了,特意做了些软食,您多少用一点吧,看在我特意送来的份上。” 齐微明倚在池边的栏杆处,缓缓抬眸,看了她手中的食盒一眼。 “你有心了。”他单手拿着酒壶,头发披散在肩头,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清高孤冷模样,脸颊有些微微的泛红,眼中却是清明一片。 这样清俊翩然又痴情的男子,周明燕见之如何不心动,如何不心疼? 她一想到面前男子痴情于他人,不由得心中发苦,轻声说,“世子爷,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谋娶 第11节 “但说无妨。”齐微明声音温柔,仿若醉酒。 周明燕心中一荡,“世子爷乃痴情之人,可如今宁宁姐姐限于宫中,我听闻她已经陪同那必格勒王子赏花,那鞑靼蛮人凶残,也不知会如何……” 齐微明手指微动,捏紧了手中的酒壶。 “事情已成定局,世子爷又何必自苦,我……我对你的心思,不比宁宁姐姐少半分,您这样,岂不是让关心你的人伤心。” 周明燕壮着胆子,面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娇羞又胆大,接着说,“我不奢望世子爷能够对我有多少情意,只盼着能够陪在您身边,若是您能将多余的的情分分给我一些,我……便满足了。” 齐微明闻言,却像是怔住了,有些惊愕的看着她 。 周明燕咬着唇,眼眸却含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您要了我吧。” “周姑娘莫要轻易说出这样的话……”齐微明痛苦掩面,抓起酒壶又喝了一口,周明燕却扑上来,一把抓住那酒壶,“您别喝了……” 可齐微明到底是男子,轻轻一拽酒壶,那姑娘便轻飘飘的落入了他的怀里。 二人双眸对视,清风停滞,酒气上脸,周明燕身上的香味飘忽不定,齐微明喉结微动,低声问,“用的什么香?” 随后,齐微明往一旁瞟了一眼,周明燕顿时蹦起来,看到齐微明的贴身小厮蓝田局促不安的站在不远处,似乎有什么要事。 “我,我先告退!”周明燕红着脸,拎着裙子迅速跑了。 蓝田见她跑远,这才上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撇了撇嘴,这是第几个了? 齐微明看着他,似有些不满,“何事?” “世子爷,听闻必格勒王子病了,要修养一阵,温姑娘那边可能……” “她去陪同必格勒赏花了?”齐微明喝了一口酒,问道。 “……是。”蓝田声音微弱。 齐微明抬手,“啪”的一声,那酒壶重重的摔在地上,酒液流了一地。 “破镜难圆。”他眼眸通红,咬牙道,“她终究是被别的男人沾了。” 第十一章 “世子爷千万不要因此伤神。”蓝田赶紧让人来收拾地上的残片,自己上前劝道,“温姑娘福运绵绵,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单单只是陪同必格勒王子赏花罢了。” 齐微明看向蓝田,他因酒气上头,眼白横着几分血丝,“你当是话本传奇?” 蓝田被说的哑口,他本也是试着安慰,见世子爷这般情绪,竟是有些不敢开口。 齐微明冷笑一声,似是准备拿酒,伸手却没有摸到酒壶,这才想起酒壶早已被自己砸碎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事到如今,温凝,是不可能再娶了。 皇帝早就默许了鞑靼人为所欲为,必格勒想做什么做不到? 温凝人就在宫里,同为男子,那必格勒看向温凝的咄咄目光中暗含了多少勃勃欲念,他能看不出来吗? 温凝有多招人,他是最明白的。 这几日,不乏世家姑娘主动献殷勤,寥寥慰藉他的心,可这些庸脂俗粉哪里及她半分? 她根本不必用那些劳什子的香料,只需轻轻一笑……便能勾动他所有的欲念与情爱。 可如今,陪同必格勒赏花之后,她便已经是“不洁”女子,再也做不了他的妻。 齐微明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他眯着眼蹙眉,脑子里情绪万千。 养了这么多年的未婚妻子,不可能这样平白送人,正如那日在祠堂跪着时,父亲与他语重心长说的那些话。 ——事已至此,不如为自己,多做些打算。 微风吹动池水,撩起阵阵涟漪,齐微明面容冷淡疏离,眼眸满是痛苦,蓝田看着自家世子爷如此神情,明白世子爷这回是当真伤心了。 自小到大,世子爷对温凝姑娘的真心都是独一份儿的,他全都看在眼里,哪里有什么别的女子,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其他各家公子们早早有了通房丫头,有的甚至养了外室,可世子爷却不一样,他心中只有温凝姑娘一个。 蓝田不由得替世子爷心酸不已,赶紧劝道,“世子爷,身子要紧。” 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食盒,想递上前,又有些不太确定世子爷的意思,迟疑着犹豫着,却听齐微明声音冷淡。 “拿去倒了吧。”齐微明瞄了那食盒一眼,“食盒洗干净替我送还,对她道谢。” 蓝田心中一惊。 “那周姑娘问起……怎么说?” “便说我忧思过度吃不下,但还是尝了一些……日后自己动动脑子,这些回话,还用我教吗?”齐微明略带厌烦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蓝田惶恐拿走了那桌上的食盒。 “等等……”齐微明忽然叫住蓝田,蹙眉半晌,道,“去拿纸笔来。” …… “宁宁亲启。 这几日,酒醉梦海,常梦及幼时天真无邪,青梅竹马两无猜,如今,时过而不可还也。 世事难料,天命不可违,独留宁宁一人在宫中受苦,心痛如刀砍斧剁。 吾愿为你拼尽性命,也愿为你放弃一切。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等,与你相提,皆是过眼云烟。 不若带你去世外桃源,避世耕田,男耕女织,从此幸福一生,宁宁若愿意,吾定不负你。 吾拼尽全力,求得闭门羹无数,齐府沟通之官僚,众人各扫门前雪,无人愿出头。 若有温将军旧部声援,便还有一线希望。 宁宁若有其他法子或相熟之人,一定告知于我,我定想其他办法,救你回来。 齐昭言。“ 温凝猛地将手中的纸拧成一团,掐在手心。 他居然还没有放弃? 她着实有些意外,此事难如登天,他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飞蛾扑火一般…… 温凝垂眸,心情复杂。 感动是感动的,可她仍旧残存着一些理智。 信中说“若有温将军旧部声援,便还有一线希望”,感动在看到这一句时戛然而止,温凝缓缓冷静下来,想到自己那些叔叔们。 温将军旧部当然是有的,而且不少。 可若让他们浮出水面为自己拼命,那是温凝万万不能接受的。 温凝皱眉沉思,却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迅速将那信放在蜡烛上烧成了灰烬,抬眸问,“谁。” “姑娘,是我。”晴月的声音清脆,“外头的公公问,您要不要现在回话。” 温凝沉吟片刻,声音有些微哑,“就一句,不必拼命,只求他平安。” 晴月依言传了话出去,外头的公公似乎有些不解,问了好几遍,“就这一句?” 温凝沉默着,心中却有些钝痛。 不是不相信齐微明,而是不敢有任何期待,齐微明现在为她已经做的够多,她一个受损便罢了,再连累一个又何必。 而且…… 齐微明买通的宫人,将信送到温凝手上时,温凝便怀疑这信已经被人看过了。 因为信封上边的启封处有些微微的痕迹,拆看之人虽然很小心,却仍旧露出了些马脚。 在这深宫之中,温凝不敢轻举妄动。 她孑然一身,可齐微明却有整个国公府,父母健在,幸福完满,未来可期。 而且,国公府不管是国公爷还是仆役小厮丫头嬷嬷,在她幼时都对她极好……温凝实在不忍心将他们拖下水。 “就这一句。”她点头确认。 那小太监只好迅速离开永宁宫。 小太监走后,晴月敲门进来,却见温凝眼眶微红,她还朝着自己强行笑了笑,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晴月本来想开口安慰几句,如今见她这副模样,止不住心疼。 她刚跟着温凝时,还悄悄觉得惊讶,只觉得温凝实在是很有勇气又乐观的姑娘,若是别的姑娘遇到这种事,早就哭的昏天黑地要上吊了,她却反能安慰别人的。 如今看来,温姑娘只是将诸多伤心压抑在心中罢了。 …… 温凝没想到的是,永宁宫今日倒是热闹得很,齐微明买通的那位公公离开不过多时,便又有一位公公来了,自称是皇后娘娘宫中来的,请她前去一叙。 温凝想到那位发赏花宴帖子,平日里礼佛不见旁人的皇后娘娘,有些疑惑,“娘娘可说是何事招臣女前去,臣女好做些准备。” 那太监笑了笑,“皇后娘娘什么也没吩咐,只让你尽快过去。” 温凝无奈,只得颔首,“是。” 她一路都在思考,皇后娘娘与自己有什么联系,她只在赏花宴上见过皇后娘娘一面,除此之外,几乎是素昧平生。 难道是皇上让她劝自己心甘情愿和亲? 亦或是必格勒的事情闹得大了,需要她去赔罪? 温凝一路想着,一面仔细考虑一会儿该如何应付。 皇后娘娘所住的景和宫精致典雅,温凝跟着那位沉默寡言的公公,一踏入其中,温凝便闻到一股沉香味。 随即有木鱼与诵经声从内而外传来,涤荡身心,有种超凡脱俗之感。 温凝跟着那位公公走过佛堂,往里头去,一转角,便见皇后娘娘一身素纱,正坐在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抄写经书。 她眉目柔和,年纪看起来很轻,虽一身素纱,却遮不住容貌端庄明艳,十足的尊贵。 听到脚步声,皇后娘娘也未抬头,继续慢条斯理抄写经书。 谋娶 第12节 温凝来到她跟前,在她面前行大礼,“臣女温凝,见过皇后娘娘千岁。” 这园子半点无风,透出一股压抑,温凝跪了许久,几乎有些跪不稳了,才听到皇后懒洋洋“嗯”了一声,说道,“起来,不必如此多礼。” 温凝心头一滞,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面前这位尊贵的皇后娘娘,需要她费心折腾自己。 “多谢皇后娘娘。”温凝撑着疲惫的身子,礼数半点不少,没给皇后找着她其他错处的机会。 皇后没让温凝坐下,而是继续让她站着,随后她招了招手,让一旁的小太监拿来一样东西。 温凝看到摆在面前的那青玉净瓶,心头微微一颤。 原来是因为这个。 “在太后娘娘那儿无意中看到这个宝贝,询问得知,是你送孝心去了。”皇后娘娘嘴角勾起一笑,“据本宫所知,这是皇上钦赐太子殿下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儿?” 温凝顿时明白,那日在御花园与必格勒发生冲突的事情,并没有被传出去,应当是被萧云辞压下来了。 必格勒居然也没有去找皇上告状,是因为他自己不占理吗? 见温凝没有立刻回答,皇后微微眯起眼。 温凝赶紧开口道,“与必格勒王子赏花那日,恰好遇见太子殿下为太后娘娘收集花露,臣女幼时承蒙太后娘娘照顾,太子殿下见臣女有心,便让臣女自行收集花露献去寿安宫。” 皇后蹙眉看着温凝,见她坦然,知道她没有撒谎。 可她越看温凝,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错……这姑娘长得太过,五官绝艳,身段夺目,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能相提并论,简直是可以祸国的模样。 萧云辞性子幽冷,旁人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如今怎么会管一个和亲女子的死活。 她虽非他生母,却是他名义上的母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决不能让这种女人毁了萧云辞。 她盯着温凝那张脸,着实有些眼晕,便冷冷开口道,“不与你绕弯子了。” 温凝颔首听着。 “太子殿下心怀天下,帮你是顺手,如今大局已定,你和亲之事已是无可扭转,本宫奉劝你,不要在太子殿下身上白费功夫招惹他,施些可怜兮兮的小伎俩迷惑他,做些春秋大梦。”皇后眼眸幽幽,暗含警告。 “皇后娘娘请放心。”温凝不卑不亢,只缓缓道,“温凝对太子殿下只是幼时相识,绝无别的想法,更不可能去费什么功夫。” 似乎想到什么,温凝忽然笑了笑,轻声说,“太子殿下心怀天下,光风霁月,也绝不会被娘娘所说的小伎俩所迷惑,请娘娘明鉴。” 皇后眯眼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这女子,看着乖巧极了,一张嘴却能说会道,着实气人。 忽然间,她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浑身一滞。 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位颀长的人影,他面带笑意,双手背在身后,正幽幽的看着皇后。 “皇儿……“皇后张了张嘴,背后冒出了冷汗。 第十二章 平静无风的小院里突兀起了一丝风,卷起皇后面前的书卷,沾了金粉的笔墨落在誊写经书的硬黄纸上,划染一片落金。 地上的银杏叶缓缓起落,没了声息。 温凝见皇后蓦然变了脸色,不由下意识往身后望去,却见萧云辞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此时正背着手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他今日一身玄色衣袍,尊贵沉稳,脚步一动,便带起衣袍浮动,一股逼人的气势,比皇后方才的那些威胁语句震撼人心百倍。 虽为太子,却已有十足的帝王之相。 温凝心中一咯噔,说曹操曹操到。 她想到自己方才在皇后面前提到太子……还好,自己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虽然“光风霁月”这类的词对他而言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可终究是褒扬之词,即便萧云辞听见也没什么大碍。 她稍稍安心了些,转而朝着太子行礼,“臣女温凝,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小院中一片压抑的安静,萧云辞缓缓在温凝跟前站定,并未如以往那样让她免礼。 温凝睫毛眨了眨,感觉到他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着实有些灼人。 她刚刚安下的一颗心,又再次提了上来。 难道还是说错话了? 他不喜欢“光风霁月”这样的形容吗?早知道应当用“文韬武略、智谋双全”。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萧云辞忽然开口,语气不见半点愠怒,反而带着一丝笑意,“怎么,惹的母后不高兴了?” 未等温凝开口,皇后已经抢着开口道,“皇儿,过来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给母后请安。”萧云辞话音还未落,便听皇后带着笑意说,“免礼,皇儿来坐。” 她一幅亲切之态,随后招呼人将桌面上纷乱的硬黄纸与散乱了金粉的笔墨都收走,随后便有小太监上来,不动声色便要收走那只青玉净瓶。 “你等等。”萧云辞声音如利刃,小太监闻言,浑身一抖,吓得净瓶差点拿不稳。 温凝维持着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看面前景象,只维持着行礼的动作,完全猜不准萧云辞究竟准备做什么,心中惴惴不安。 萧云辞看了眼净瓶,“母后,这净瓶眼熟。” “是温凝送去太后那儿的。”皇后看了一眼温凝,笑道,“不说这些了,温姑娘,你快起来。” “她既然惹恼了母后,便不能起来。”萧云辞声音幽冷,没有看温凝,反而看向皇后。 皇后眉间一跳,只觉得萧云辞话里有话。 温凝继续行礼,额头上冒出些汗意,维持这行礼的姿势不是一般的累,她的腿有些发颤。 “倒也没有惹恼,只是与她说些话罢了。”皇后笑道,仿佛想要息事宁人,“宫外的姑娘不讲规矩也是寻常,不如让她退下吧。” “哦?”萧云辞看向温凝,“不讲规矩,温凝,你可知错?” “臣女知错,请娘娘责罚。”温凝知道萧云辞实则是在帮自己,立刻跪了下来,一副认罪的模样。 她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跪着要好受多了,再那般行礼,她恐怕要站不稳……那才是真正的失礼。 可皇后却是脸色僵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太子此举看似替她出气,实则将她架在火上烤,她今日只是头脑一热,也是想替太后解忧,便出面警告温凝。 于她而言,喊宫中人过来伺候实属寻常,却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她景和宫,还是这般态度。 如此,便造成如今的措手不及。 太子平日里虽与她恭敬客气,可她却极为忌惮萧云辞。 他与其他皇子不同,聪慧且出手狠戾,甚至比皇上还要难以对付。 如今自己插手他的事正被他撞上,应是惹着了他,才会有如今这一出……皇后心中想着,心中不由得慌乱。 “不必,哪里至于责罚。”皇后赶忙将那净瓶放在萧云辞的面前,“这净瓶皇儿自然眼熟,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哦?”萧云辞惊愕,“难道这是昨日给温姑娘盛花露那只?” “正是如此,实在是误会了。”皇后闻言立刻亲自起身上前,扶起温凝,面上带着几分慈爱与温和。 温凝看她面容变幻,一面心中唏嘘不已,一面听她在耳边道,“温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多礼,是本宫错怪你了。” 温凝被皇后扶起,面露惶恐,连声道谢,谢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慈悲为怀,说得皇后带着笑意的脸上微微僵硬,着实是尴尬不已。 萧云辞听到她说的那些词语,嘴角微微抽了抽。 当真是“贴切”。 皇后见趁着萧云辞沉默不语,立刻开口道,“温姑娘想必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多谢皇后娘娘。”温凝早就想离开此处,她立刻应声行礼,“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说完,温凝便立刻退开去,转身迅速离开了这处景和宫的小院儿。 见她飞快离开,逃也似的,萧云辞勾起唇角,看向皇后。 “母后以为她要如何?” 皇后心中一咯噔,终于知道躲不掉,还是叹了口气,缓缓道,“皇儿,不是母后想要干涉你,着实是你到了成婚的年纪,早就该选一位家世人品都不错的女子成婚,太子妃自然是要端庄妥帖,家世清白,能够母仪天下的人选。” “那与温凝何干?”萧云辞目光灼灼,简单一眼,皇后便觉得心中一空,仿佛自己所有小心思都被面前的太子看穿。 果然,萧云辞淡笑问道,“您担心孤会娶她?” “怎么可能!”皇后顿时惊愕道,“人人都知她即将去和亲,皇儿如何能娶她?” “那您……”萧云辞眼眸流转,缓缓拿起那枚净瓶,“何至于将她喊来折辱?” 皇后心中一咯噔,只呆呆看着萧云辞,他明明在笑,笑意却森冷。 这是明确的警告。 她半个字都不敢说,只默默看着他稍稍朝她行礼,便兀自离去,连个招呼都不打,哪里还有方才温凝在时那恭而有礼的模样。 看着他离开后,皇后才松了口气,捂着胸口,只觉得心口直跳,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可越是这般,她越是心惊。 这温凝……竟如此厉害,日后还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 …… 几乎是一走出景和宫,温凝便呼吸到一口清新的空气,随即有微风吹过,抚弄她的面颊,发丝轻轻漂浮在耳边,她心中稍稍轻松了些。 皇后会因为净瓶之事为难她,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毕竟自己如今已经板上钉钉是要去和亲的,即便是如她所言勾搭上太子又如何?难道太子便有法子将她从这个死局中救出来? 她自嘲的笑了笑,刚要往前走,便听到身侧有声音传来。 “笑什么。” 温凝吓得一颤,立刻转身,却见萧云辞不知何时也已经出了景和宫,正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 “殿下千……” “免礼。” 萧云辞打断她的话,看了她一眼,再次问道,“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温凝赶紧摇头。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兀自往前走,温凝待在原地,想等他走远再走,却看他停下脚步,侧眸扫了她一眼。 温凝一愣。 谋娶 第13节 萧云辞问,“不走?” 温凝咽了口唾沫,努力平息心中异样情绪,跟在了他的后头。 萧云辞未带随从,孑然一人,温凝亦步亦趋,乖巧的很,一句话也不说。 路上的宫人见到萧云辞,立刻行礼跪下,他走到哪里,宫人便跪到哪里,连头也不敢抬,场面惊人,令温凝心惊不已。 一路无言,温凝感觉自己仿佛被绳子拴在他的后头,半点也不敢远离,只气喘吁吁地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抵达东宫,温凝刚想告退,便听萧云辞道,“请。” 温凝一愣,抬头看他,却见他引向的是东宫的方向。 “多谢殿下,臣女还是先回永宁宫……” 萧云辞眸光与她对视,淡淡勾起唇角,“你没有什么话要与孤说?” 温凝顿时紧张起来,又来了……什么话?关于那二位忽然死去的嬷嬷?还是什么别的? 她最怕跟萧云辞这般猜哑谜,实在是耗费大脑,更何况,她与萧云辞,真的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臣女不知是何事,请太子殿下指点。”温凝硬着头皮道。 萧云辞居高临下看着她,“要孤提示?” 温凝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捏住了手指,她不希望有什么提示,只想回去,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点了点头。 他淡淡勾起嘴角,开口道。 “宁宁亲启。 这几日,酒醉梦海,常梦及幼时天真无邪,青梅竹马两无猜,如今,时过而不可还也。 世事难料,天命不可违,独留宁宁一人在宫中受苦……” 一字不落,全是齐微明那封信的内容。 “殿下!”温凝吓得脸色苍白,立刻出言打断了萧云辞的念白。 想到那被拆封过的信件,温凝立刻跪在他面前,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他居然,他居然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 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现在呢,有什么话要与孤说?” “有!”温凝声音发颤,“有的。” 他淡淡一笑,“温姑娘请。” 第十三章 仍是上次那处观景亭,四面环水,一幅景丽鸟和春之派,颇为闲适。 可当即闲适的恐怕只有萧云辞一人。 温凝从方才起,便一直浑身紧绷,脑子里绷着一根弦,静静地站在萧云辞的面前,只等待他的“发落”。 齐微明那封信,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信中关于带她离开宫中那番话,可算是大逆不道之言,可若皇上不刻意追究,也不算什么,说说也便罢了。 最重要的是,齐微明提到了父亲的旧部。 她仍记得林叔那日说的,萧云辞曾经差点儿查出他们的关联处,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便代表着,萧云辞恐怕早已探查到一些消息,知道些关于温将军往日旧事的风声,于是从他的角度,借由这封信所言几乎更能确定温元徽旧部确有此事。 不然,与温凝十分亲近的齐微明,又如何会在信中提及这个消息。 她很想与萧云辞解释清楚,不存在什么旧部,一切只是齐微明的猜测。 可如今萧云辞却一声不响,只静静坐在桌前煮茶。 他手指轻轻拿捏那煮茶的器物,修长的手指轻缓耐心,看起来清净悠闲,一举一动却仿佛在烹她的心……她若是在此时突兀提起此事,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温凝轻轻地在衣袖之下掐着自己的手指,宁愿此刻面对的是皇后娘娘,也不愿是这个她看不清摸不透,深不可测的萧云辞。 “愣着做什么。”萧云辞终于开口了,却只是抬眸,颇为慵懒的看了她一眼,“坐。” 温凝心中一颤,这次她实在心虚,不敢不坐。 “多谢太子殿下。”她小心翼翼上前,缓缓在他跟前坐定,双手摆在膝上,一幅乖巧听话的模样。 萧云辞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她的“乖巧“,却并未直入正题,而是轻轻将煮好的茶优雅的倒在黑釉茶盏之中,递给她。 温凝双手接过,“多谢殿下赐茶。” 礼数十足。 她却没有喝,只轻轻放在桌上,心中七上八下,脑子里和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满是心事与担忧。 “不尝尝?”萧云辞挑眉。 温凝回过神,连忙双手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立刻便被烫的一哆嗦,差点打翻了茶盏。 她狼狈的放稳那一看便出自名窑的黑釉盏,不敢将这名贵之物打坏了,随后才轻轻用手背遮住了唇。 好烫…… 萧云辞见她如此,眼神微动,侧过了头,半晌才转过脸来,眼眸中残存着几分未尽的笑意,“这么紧张做什么,孤又不会杀了你。” 温凝呼吸一窒,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觉得更紧张了…… 不远处的邓吾弓着身子上前,端来两碟茶点,温凝仔细一看,竟是一碟米酥糖和一碟桂花糕。 这都是自己幼时最爱吃的点心。 “伴茶吃。”萧云辞言简意赅示意她。 温凝睫毛颤了颤,看向萧云辞,有些不解。 现在是吃这些的时候吗?他究竟是何意? “太子殿下。”她现在哪里吃得下,不由得开口主动说,“那封信……” 萧云辞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温凝声音一颤,被他这么简单扫了一眼,接下来的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尝尝,新来的厨子做的,味道若是不好,孤便换了他。”萧云辞语气倒是温和,仿佛他今日只是邀请她来用些茶点,没有别的意思。 温凝无奈,只得伸出手,轻轻捏了块米酥糖递到唇边。 米酥糖实乃常见的点心,江南与北方都很常见,而且做法繁多,有用糯米的,有用花生的,还有用小米大米的,温凝最爱吃的便是小米做的米酥糖,甘甜酥脆,且不容易腻。 面前这便是小米做的,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用单手虚空托着,轻轻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酥脆的米酥糖断在口中,萧云辞似乎被这一脆声惊扰,眸光投了过来。 温凝捂住唇轻轻地咀嚼,幼时吃得嘎嘣脆的小点心如今吃起来却十分尴尬,特别是在这安静的观景亭中,她一咀嚼,便觉得满世界都是米酥糖的声音,吃得她几乎是面红耳赤。 她只咽下一口,便实在忍受不了,红着脸将剩下的半块放在面前的空碟子上,用帕子擦了擦手,轻声说,“回禀殿下,这点心味道极好。” 萧云辞眼眸落在她的唇边,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立刻用单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嘴边,却没发现什么碎屑。 ……自然是没有碎屑的,她吃得很小心,不会像幼时那般吃得满嘴满脸都是,再由齐微明带着笑意用袖子帮她擦嘴。 齐微明的袖子总是干干净净,他时常说,“我这只袖子可不能弄脏,要用来给宁宁擦嘴的。” 她便嫌弃笑着说,“昭言哥哥就不能准备一张帕子吗!” “帕子人人都有,袖子只有你昭言哥哥这一只。” 这种时候,萧云辞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们,眸子里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温凝喝了口已经不烫人的茶水,萧云辞终于进入正题,主动开口,“若不是被孤的人发现,那封信恐怕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这是……要包庇她的意思? “臣女知错,多谢太子殿下护佑。”温凝立刻低头感激道。 萧云辞却冷声道,“你何错之有?” 温凝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由解释道,“齐微明心善,心思直接,臣女未曾与他说清楚,令他大动干戈乱了大局,实在不应当。” “齐微明虽未承袭爵位,却已有了宫中官职,说起来也是朝廷命官,却做出这档子不合时宜之事,实在是他头脑不清醒。”萧云辞说起此事,便没了方才那温和的模样,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如今你已身陷囹圄,经不起他连累。” 温凝细细想了想,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臣女日后不会再与他书信联络。” 萧云辞端起自己这杯茶水,浅酌一口,修长手指捏着杯沿,动作潇洒自在,与对面局促不安的温凝产生了鲜明的比对。 “臣女还有一事想解释。”温凝还是忍不住开口,“齐世子似乎一直考虑联合朝廷官员在皇上面前为臣女说情,臣女很是担忧……臣女不希望他继续插手此事,可否请太子殿下告知于他,让他断绝了这份心思。” “是信中关于旧部一事?”萧云辞声音如利刃一般直接破开了她的拐弯抹角。 温凝没想到萧云辞会直接了当将此事点出来,心猛地一跳,脸色稍有些不自然,却立刻恢复了原样,开口道,“是,他为人天真,以为父亲会为我留下些什么。” “是吗?”萧云辞难得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旧部当然没有的。”温凝硬着头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若是有,臣女怎会像如今这般狼狈。” “说得是。”萧云辞眼眸一直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似乎像是在辨认她是否在撒谎,温凝精神紧绷,不敢轻举妄动,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狼狈,孑然一身,且毫无尊严。”萧云辞声音冷淡,一字一句,却宛如扎破了温凝外层的伪装,令她努力扯出的一丝笑容差点碎裂。 温凝捏紧了手指,指间有些微颤。 这话毫不留情,直接了当,令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便是萧云辞,他总是能掌控一切一般,轻而易举的拿捏对手。 萧云辞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开口。 “放弃了?一心和亲?” “还是说,想要在和亲路上与必格勒同归于尽?” “还是说,你想在洞房花烛夜,趁他不备,用你那绵软的缚鸡之力,将碎裂的玉片扎进他的喉咙?” 听到他说起那碎玉片,温凝几乎快要崩溃,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眼眶微红,抬眸看着萧云辞,却见萧云辞也在用极为认真的目光看着她。 “殿下想说什么。”温凝声音有些微微变调。 “除了太后,你便没想过与其他人求助?”萧云辞把玩着手中的黑釉瓷杯。 “可除了太后娘娘与皇上,便没有人可以……”温凝忽然声音一顿。 不,还有一人……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一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敢于将必格勒掐得浑身无法动弹的人。 谋娶 第14节 温凝抬眸,撞进萧云辞那双含笑的眼里。 第十四章 温凝自小到大,见过最漂亮的人便是萧云辞。 平日他威严环身,生人勿近的模样令人不敢直视他的面容,可一旦斗胆直视,忽略他的气势之后,往往会因他的相貌而心惊不已。 特别是那双眼,棕黑色的瞳色,仿佛戈壁滩上寻到的黑茶色水石,直刺人心。 他并非不苟言笑之人,可往往双眸含笑时眼底难达笑意,森森冷冷的只会令人无端打寒颤。 此时却是不同。 温凝竟从他神色之中,捕捉到淡淡笑意,那笑意如一阵吹过观景亭的风,稍纵即逝,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殿下……”温凝不由自主的开口,感激的情绪从心中涌动而出,无法控制。 很显然,从方才的话语中,萧云辞显然在提醒她一件事,他有意帮她,而且他看起来……仿佛对此事胜券在握。 可此事难如登天,他会如何帮忙?杀了必格勒? 不,不可能,必格勒现在绝对不能死。 温凝皱眉低头,心中暗潮涌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温姑娘有何为难之处。”萧云辞见她迟疑,端着黑釉瓷盏,轻轻抿了一口,“是觉得孤做不到?” “并非如此,太子殿下雄才伟略,胆识过人,自然什么都做得到。”温凝口中这么说,心中却如萧云辞所言,确实是半信半疑。 这几日在宫里,她看似平静,其实已经几乎将所有的解决这件事的可能性想了一遍。 为何没有来求萧云辞,那是因为即便是他贵为东宫太子,一旦插手,也很难全须全尾的从此事之中脱身。 温凝虽然与他只有幼时的情谊,可她终究是不想将他拖入自己的麻烦事里去。 因为此事事关北明战事,事关黎明百姓,事关皇室大局,若惹恼了鞑靼,恐怕即便是北明皇室也无法从鞑靼的铁骑下幸存。 若她是萧云辞,身在高位,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哄人的话,倒是说得好听。”萧云辞一看她的神情,便轻笑一声,淡淡说。 他食指指腹轻轻抚了抚黑釉瓷盏的边沿,状似随意的开口,声音却沉甸甸的,“敢不敢信孤一回。” 温凝一颗心不由自主猛地一跳,她下意识捏紧了手指,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希望从心中涌现。 他真的能做到? 温凝长久的沉默,她低着头,脑子里几乎是翻江倒海,想到过去的很多事,心中也有很多疑惑。 “实际上,臣女对殿下早已感激不尽,几乎无以为报。” 她抬眸看着萧云辞,认真说,“八岁时,那一次若不是殿下,臣女可能已经被人卖进了窑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只可惜当年大病一场,没有机会与殿下说声谢谢。” 萧云辞把玩着黑釉茶盏,并未开口。 “后来便是在臣女被选中和亲时,殿下帮助才瞒过了装晕之事,此事乃欺君,若是暴露自会损伤您的威名,臣女心中感激,却心中忌惮,不敢说出口。” “第三次是在御花园中,必格勒王子,连皇上都有几分忍让,殿下为了不让臣女受辱,竟是直接与他发生了冲突,如今他身子不能动,还没来找麻烦,可终究会来,此时臣女一直愧疚担忧,希望日后不要损伤殿下才好。” 温凝一直在担忧此事,如今终于说了出来。 “臣女一直不知该如何回报殿下救命之恩,只好铭记在心,想着来日若有机会,一定拼尽全力报答您的恩情。” “最后则是那两位嬷嬷……”温凝说到这里,顿了顿。 她虽然因为幼时那件事颇为忌惮萧云辞,也很害怕他杀人的样子,可心中却仍旧对他的帮助感激不尽。 “殿下,究竟为何相助,臣女一直百思不解。”温凝说的诚恳,全都是心里话,“殿下若是有所图,臣女心中倒是轻松些,可若殿下再次雪中送炭,鼎力相助,臣女孑然一身……真的不知该用什么还了。” “你认为呢?”萧云辞十分耐心的听完她的一大段话,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你认为孤是为了什么?” 温凝瞬间想到的是自己背后的那些父亲的旧部,涉及了大半个朝堂的势力。 但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 似乎有些什么别的……让她猜不透,看不清。 “臣女愚笨,实在是想不明白。”温凝老老实实说。 “你的未婚夫君,在你被挑中和亲的当日,跪在孤面前,哭着求孤护住你。”萧云辞淡淡笑着,笑容不达眼底。 温凝却微微一颤,抬眸看着萧云辞,想到齐微明,她有些不忍。 “虽说如今与他是有些生分了,可孤可终究是齐微明幼时的玩伴、朋友,也是与他结拜过的兄弟。”萧云辞深深地看了温凝一眼,“朋友妻,怎可让旁人欺?” 温凝捏紧了手指,直接起身跪在萧云辞的面前,“臣女……多谢太子殿下。” “所以你自然不必担忧如何偿还的事。”萧云辞并未让她起来。 他声音温和,仿佛某种极有力量的蛊惑,“齐微明未来承袭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他也是朝臣,虽然官位不高,以他的身份,未来平步青云也不算难,帮你,对于齐微明来说大有裨益,人情自然是由他来还。” 温凝几乎要被说服了。 这么多天来,她仿佛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可以破局的钥匙。 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需要再想想,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很多事情想说。 “那么殿下……臣女斗胆一问,您会怎么帮……” “殿下!” 忽然间,温凝的话被直接打断。 不远处,邓吾忽然在外头喊了一声,“殿下,属下有急事禀报。” 萧云辞微微眯眼,侧身扫了邓吾一眼。 邓吾吓得“噗通”一声跪倒,浑身血液几乎要瞬间逆流。 完了,今天真的要死了,殿下这是要杀人的眼神。 “属、属下告、告退……”邓吾蜷缩着想要将自己挪走。 “来了就说。”萧云辞冷冷看向他。 邓吾一个哆嗦,开口道,“殿下,出、出事了,事关朝中群臣与齐国公府世子……” “好好说话。”萧云辞声音比方才又冷了些。 温凝心中一凛,升出了些不好的预感,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邓吾,心中紧张不已。 萧云辞淡淡瞄了一眼身侧跪着的姑娘,见她神情顿时变了,紧张之色尽显,着实是……对这前未婚夫君情深义重的模样。 他手指紧紧捏着那黑釉瓷盏,手背缓缓显出些青筋。 “是,殿下。齐国公府世子齐微明公然上疏,所言皆是关于温元徽大将军当年赫赫功勋以及温将军之女温凝和亲之事,温凝和亲受辱,便是温大将军威名受辱,并当众号召朝中众臣联名,为温姑娘讨回公道。”邓吾一口气将话说完,丝毫不敢停顿。 说完之后,他几乎不敢抬头,也能想象到太子殿下此时的怒意。 “如今人在何处。”萧云辞声音却意料之外的平静。 邓吾急忙道,“在勤政殿外的空地上,皇上发怒,正要打板子呢。” “听到了吗?”萧云辞的声音却不似邓吾想象中那般愠怒,反而极为温和平静。 他问的是温凝,温凝喘着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微明……他怎么这么贸然,他怎么敢!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殿下,他会怎么样?”温凝红着眼眶,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如你听到的那般,死罪可免。”萧云辞声音淡淡,仿佛此事与他无关,“活罪难逃。” 温凝几乎无法呼吸,她最怕看到的便是如今的场面,她不想连累任何人,特别是齐微明。 齐微明,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她心中愧疚又感激,眼眶发红,眼泪吧嗒一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萧云辞看着她手背上的透明泪珠,淡淡一笑。 “想去看看吗?” 温凝抬眸,惊愕看着他。 “孤带你去。” …… 勤政殿外的空地上一时间聚了不少人,皇上并未阻止官员或宫人靠近,反而让众臣上前,看得更鲜明一些。 “公然挑衅皇上,齐微明,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国公府世子,居然做出这档子不守规矩的事情。”说话的是皇上身侧最为宠幸的公公,他名叫徐京奇,四十多岁的年纪,头上已有几缕白发,面孔倒是极为清秀,眼眸中此时却露出怒意,用手指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齐微明,声音尖锐道,“来人啊,赏二十大板!” 宫中的二十大板,寻常人可受不住,即便是齐微明这等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打完二十大板,也得横着出去。 齐微明听到此等惩罚,脸色惨白,大声喊道,“诸位大人,在下是为了温大将军,为了温大将军的女儿不受辱而拼尽性命,若有大人感怀温大将军,还请助在下一臂之力!” 周围围观的众臣面色复杂,有的脸色微微一变,有的皱眉思考,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齐微明被压在了行刑的凳子上。 温凝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齐微明说的话,心中陡然一惊,看向人群中的林翰。 林翰朝她使了个眼色,似乎在问,“要不要帮忙求情?” 温凝心中纷乱,随即,齐微明的惨叫声传来。 “齐微明……”温凝上前一步,想要上前,却被一人拽住了手腕,将她抓了回去。 她被拽地一趔趄,一回身,却看到萧云辞一张冰冷的脸。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焦急的神色,捏着她滑腻手腕的手掌紧了紧,“好好待着。” “孤去。” 谋娶 第15节 第十五章 滚烫的灼热炙烤着温凝的手腕,话音落,萧云辞便飞快松开了她的手。 可他手掌中透出的滚烫热度仿佛还滞留在她的手腕上,然后缓缓地,一点点消散淡去。 “太子殿下!”不远处眼尖的徐京奇徐公公发现了萧云辞的身影,立刻惊呼一声,原本在让人行刑时的尖锐声音顿时变得热情又谄媚。 经他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个方向,包括正在被打板子的齐微明。 齐微明正在被那一下又一下扎扎实实的板子打的快要吐血,他侧着面,头发散落狼狈不堪,双手死死抓着趴卧的长凳,费劲全力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萧云辞。 却见那些聚集在一处的群臣自行让出一条道来,口中喊着“太子殿下千岁”并纷纷行礼,“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人群中,一身玄衣的萧云辞高高在上,一幅万事皆为尘土般的神情,不疾不徐,缓缓地,悠然的来到自己身侧。 齐微明心中一梗,有种被看笑话的错觉。 “出了什么事?”萧云辞语气平静问道。 这句是问的徐公公,打板子行刑的太监本以为太子殿下如此气势汹汹而来,恐怕是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结果太子并没有喊停打板子,反而慢悠悠的问起了情况。 行刑太监手上动作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没敢停,继续打。 齐微明闷哼一声,疼得两眼发黑。 “回禀殿下,齐微明贸然上疏,以温将军旧事当众冒犯皇上,皇上怒气正盛,正在勤政殿内,听着打板子消气呢。”徐公公自然将事情都如实相告,客客气气的说, “殿下您看现下该如何处理?皇上身子不好,也不能总气着,该发的火儿啊,还是要发出来,您看呢?” “徐公公说的是。”萧云辞语气淡淡。 “殿下……”齐微明闻言,努力开口,想要求救,可他刚出声,模糊的视线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女子在人群中突兀而显眼,不是因为衣裳装扮,而是因为白皙的面孔与极致娇美的五官,和恰到好处的极致身段。 发如漆,眼如水,烟波含情,柔而不矫情,美而不造作。 一眼便如尘世仙,令人挪不开眼。 温凝。 是她……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定会心疼,毕竟,他都是为了她才做这些大逆不道之事。 齐微明胸口情绪涌动,眼眶蓦然通红。 打板子与他而言虽痛,只是痛彻体肤,可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她却已然不属于他,却令他痛彻心扉。 “宁宁……”他轻声喃喃。 温凝看到他的口型,心中酸楚,落下泪来。 齐微明看着她落泪,凄惨一笑。 老天不公! 若不是那次赏花宴,他又何必如此自苦,来惹怒皇上获取刑罚,用这种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法子,尽力在众臣中潜藏的温将军旧部中烙下自己的姓名。 那些本就该是他的。 他本就是天子骄子,宁宁本就是他的人,温将军旧部本就该为他所用,如今却要靠这种手段来获取,甚至宁宁至今都死死瞒着,齐微明连他们中有哪些人都不清楚。 不仅如此,他还要承担彻底失去宁宁的痛苦!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宁宁有多么难得,从小到大,在她身上,他付出了多少心力和心血。 温将军离世,温府一落千丈,齐微明不是没想过换一个更好的,可这么多年的时间,京城贵女见过数百,他竟从未见过有超过温凝的姑娘。 如今出事,他也依着家里的意思去见了不少贵女,可又怎么样? 她便是这京城最好最完美的女子,他能怎么换! 齐微明痛苦的闭上眼,随后定下心思……板子一下下打在他身上,他意识几乎模糊,却仍旧坚持着保持清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便如父亲那日在祠堂所说,“事已至此,保住所有你能保住的,抓住所有你能得到的。” “臣,齐微明,上疏……”他声音嘶哑喊道。 “温大将军温元徽,为国鞠躬尽瘁,身死他乡,尸身未归……如今竟要送其女和亲鞑靼,鞑靼乃北明之敌,乃温大将军对手,将温将军之女温凝送去和亲,着实不公!”齐微明用尽全力吼道。 温凝浑身颤抖,听到父亲身死之事,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看向林翰。 林翰微微颔首,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也已是双眸通红,几乎在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身为温将军旧部,被温将军亲手带大,将温将军视为亲人与恩公的在场众人,没有人能在听到这番话时不动容。 在场的人中,有七位自己人,林翰一一与他们对视,众人心情一致,都决定要帮这一心帮助温凝脱困的傻小子一把。 虽已不在战场,可他们心中最强的牵绊便是义气,若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温将军与温凝上疏受刑的孩子被打死,他们便不配再做那铁血铮铮的温家军! 正在众人准备迈出去为齐微明出头求情时,众人却忽然听到徐京奇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太子萧云辞,忽然单膝跪地,抱拳朝向勤政殿,声音虽不重,却稳稳地传入了勤政殿之中。 “请父皇明鉴。” 太子忽然发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手段冷厉,仿佛毫无感情可言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做出这般“冲动”之举,一幅要为齐微明求情的架势。 林翰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其他人也顿时收回了脚。 这忽然的变化,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们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齐微明迷迷糊糊正要被打晕过去,察觉到此事,也陡然精神起来,强撑着看情况。 徐京奇见势不妙,立刻眼神示意那行刑官莫要再打,一会儿再说。 温凝站在人群中,紧张的掐住了手心 。 她的身份无法直接上去求情,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云辞替齐微明出头。 萧云辞…… 他虽看起来可怖,可与齐微明的兄弟情义确实不假,温凝心中动容。 她忽然想到萧云辞今日在观景亭对自己说的话。 “敢不敢信孤一回。” 她想信他。 气氛陡然间冷了下来,萧云辞却没有停下,反而冷声开口道,“父皇雄韬武略,辛苦与鞑靼抵抗多年,和亲实属无奈之举,那鞑靼凶残,北明早已无力抗敌,若是不和亲,遭殃的便是万万百姓,便是在场的所有人。” “父皇,儿臣此番并非为齐世子求情,只是如今百姓传言,温大将军一抔之土未干,其女何所托,托于鞑靼之禽兽也。温将军深受百姓敬仰,齐世子上疏是错,担忧却不无道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内外皆忧患,还需父皇更加殚精竭虑才能安抚各方。” “齐微明出仕不久,心思单纯又出言耿直,话语间实在难听,才惹恼了父皇。” “儿臣知父皇乃仁君,群臣亦知父皇之苦,父皇今日本意是小惩,只是齐微明身弱……经不住这板子,再打下去,恐怕这齐国公府便要替他寻座风水宝地安葬去了。” “还请父皇饶他一命,将他送回齐国公府,家法伺候便是。” 说完,萧云辞眯眼看向一旁的群臣。 所有人瞬间跪下,跪在勤政殿前,齐声喊道,“请皇上明鉴!” 在场群臣虽然不多,却也是声如洪钟,震得勤政殿的大门铮铮响。 温凝也跪了下来,手指撑着地面,心中欣慰不已…… 萧云辞此举简直两全其美,她原本只是打算让林叔领头求情,但这般极容易暴露自身,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更是容易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如今萧云辞振臂一呼,所有人一呼百应,根本用不着他们单独出头,效果却好了百倍。 温凝紧绷着心中的弦,等着皇上回应。 齐微明出言过于“正义凛然”,皇上需要一个台阶,萧云辞递上了。 若皇上是聪明人,必定会依萧云辞之意。 一阵温暖的风吹过,是春风,柔软舒适,仿佛带来一丝希冀。 勤政殿的门轰然打开,皇帝背着手,脸上有残存的怒意,可看到面前满目的群臣跪地不起,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是皇儿明白朕。” “父皇为民夙兴夜寐,领着北明万万百姓绝路逢生,属实不易。”萧云辞抬眸看着皇上,“儿臣只希望,众臣莫要误解了皇上的苦心。” “起来吧。”皇上有了台阶,自然是松快了许多,原本的怒气也被安抚了不少,“诸位爱卿都起来,今日之事,便这样罢了,齐微明,你记好,莫以私利谋大局。” 齐微明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他已经动不了,狼狈的趴在凳子上,沙哑说,“多谢皇上。” 皇上被气的不轻,气喘难受,无法再看折子处理政务,便移驾去暖阁歇息,众臣各自散去。 林翰装作不经意的掠过温凝身侧,声音极小道,“太子多智近妖,小心为上。”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温凝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看向萧云辞,却见萧云辞也正在凝视着她,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 温凝吓得一颤,若不是他站得较远,她几乎以为萧云辞听到了林叔方才说的话。 第十六章 春日暖阳照在空地上,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宫内的板子厉害,几下便能将人打的皮开肉绽,齐微明也不例外,只是他外衫层叠,那血还只在内里没有渗出来,勉强令他维持了几分颜面。 众人散去时,齐微明忍着要命的疼痛,努力抬头想要看温凝,可萧云辞的身影明晃晃的挡在齐微明的眼前,连温暖的春日都连带着遮住了。 “宁宁……”齐微明沙哑开口。 萧云辞听到他的声音,略有些惊愕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样,身子如何?” “谢谢……太子殿下相助。”齐微明这句几乎是咬牙说的。 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心中的愠怒。 萧云辞虽是好心,可却阴错阳差,将他所有的风头都给抢了。 他今日,本就是兵行险着。 一来,借由上疏,可以博得那些温将军旧部的信任。 谋娶 第16节 二来,他也想要借此机会看看,究竟有哪些人为他站出来说话,今后必然用得上。 三来,则是为了温凝,她自小心善且知恩图报,知道此事后,必然感激涕零,为了庇佑他,自然会下定决心将旧部的名单拿出来……纵使她自己远去和亲,也要留下这些旧部,为他日后保驾护航。 至于皇上那边,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虽说二十大板着实痛苦难忍,最轻也是卧床几月,可父亲早已与他说好,此苦肉计若是能成,群臣定然激愤,齐国公便可以以齐国公府颜面受损和安抚群臣为由,求得皇上擢升他往要职去,也算给齐国公府一个体面。 父亲虽正当壮年,可积劳成疾,身子骨并不算强健,手中也一时无人可用,在朝中青黄不接,眼看着家族便要就此没落,若是他齐微明能够借此机会获得要职,齐国公府才能屹立不倒,不至于损在他的手里。 一切都计算得近乎完美。 可如今! 他齐微明上疏后惹恼了皇上,连板子都挨了,却惹得这萧云辞横空出世,忽然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不仅将皇上哄好,而且还博得在场群臣的敬佩,赢得了威名。 而他呢?像个丑角,挨了板子便罢了,可此事之后,父亲也很难做! 齐微明心焦痛苦,宛如在铁板上炙烤,却听到萧云辞的声音传来。 “温姑娘,可有话要与他说?” 他惊愕抬头看着萧云辞,阳光洒在这位太子殿下的乌发上,仿佛给他的发丝镀上了一层金,照得他玄衣上的五爪金龙灼人眼眸。 萧云辞侧眸,看向不远处不敢轻举妄动的温凝。 萧云辞既然开了口,周围的宫人自然当做看不见,徐公公派来收拾场子的小太监见此状况,急忙遣散周围宫人,给他们留出了一个清静。 温凝见此乃是最好的机会,立刻上前,先行谢过萧云辞,随后便快步来到齐微明的面前。 萧云辞“识趣”,缓缓后退两步,背着手,意味深长看着面前二位“有情之人”,眼眸幽暗沉沉。 “宁宁……”齐微明面色苍白,伸手便捉她的袖子,温凝立刻单膝跪在他面前,从怀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冷汗。 “你还好吗?”齐微明嘴唇惨白的轻轻朝着她笑了笑,平日里清俊面容的神采不在,满脸都是憔悴,身上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我每日……都在想你,想着怎么救你。” 温凝鼻子一酸,咬着唇忍着泪,轻声说,“昭言,你别犯傻了。” “犯傻也好,折腾也罢。”齐微明猛地捉住她的手,“我愿为宁宁豁出性命!” 一旁,太子殿下一动不动,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目光却落在温凝被捉住的手上。 她的手指细软白嫩,葱根似的,一下便被那人捏得发红。 温凝被猛地捉住手,衣袖顺势下滑,冷不丁便露出了手腕和小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齐微明眼眸微动,目光扎在她的手上,眸光中流露出震惊。 她皮肤白,身上容易留下痕迹,此事齐微明早就知道,幼时在水边玩时,温凝总是惹来飞虫咬,旁人被咬一个时辰就好了,她能留下好几日的痕迹。 若是磕了碰了,更是难办,那吓人的青紫几乎要十几日才能褪去。 所以齐微明带着她玩时,总是极为小心,生怕将她弄疼了磕坏了,将她含在口中捧在手心……长大之后也极少碰她,就怕她伤了损了——一切好的,他都想要等到婚后慢慢享有。 可他如此珍视看重的女子,居然就这样被必格勒给欺负了? 他可不是傻子,温凝手腕上的痕迹彰显了那事的激烈程度,手上都这样,身上还不知到了什么程度。 难怪那必格勒如今都未曾听闻找过温凝的麻烦,恐怕早就被她伺候舒坦了! 他眼底陡然漫出一丝黯然与冷漠,可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以往哄着温凝那般,露出紧张的模样,“必格勒欺负你了?” “我没事。”温凝立刻拽了拽袖子,遮住了自己手腕和小臂上的痕迹,她柔声劝道,“千万不要因为我连累了齐国公府,齐微明,如今切不可轻举妄动,日后你便好好在府中养伤,这件事牵连甚广,不要再扯进来了。” 他当然不想扯进来,温凝嘴上说的好听,旧部却一个未引荐…… 齐微明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得痛苦万分,“可如今我已经扯了进来,我人微言轻,朝中无人为我说话,恐怕也没有什么日后了……” 温凝沉凝片刻,轻轻地咬了咬唇。 齐微明心中一顿,屏住呼吸看着她,见她似有些动摇之意,知道自己这苦肉计还是起到了效果。 就差一点…… “宁宁……”他声音温柔如水,便如平日里那般。 他知道温凝最喜欢他这样。 正在这时,齐微明却冷不丁听到萧云辞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他的耳边,“放心,齐世子,孤会替你求情,让父皇尽力弥补你。” 齐微明心中一梗,几乎快要吐血。 怎么又是他!他怎么又来横插一脚? “殿下……可容我再与温凝单独说些体己话……”齐微明仰头看着忽然出现的萧云辞,哀求道。 “你以为这是齐国公府?”萧云辞眯眼,眸光几乎穿透他的面皮,“宫人避讳已是不易,不要得寸进尺。” 齐微明只觉得胸口一股血翻涌到喉咙口,几乎要即刻呕血,萧云辞却对温凝温和道,“温姑娘,需得快些送他回去,他的血已经渗出来,伤势应当不轻,需要尽快医治。” “是。”温凝立刻将自己的手从齐微明的手中抽了出来,她轻声说,“太子鼎力相助,温凝心中感激,无以为报。” “不必客套。”萧云辞看着齐微明趴在凳子上大喘气,冷笑一声,“来人!” “将齐世子送回齐府去,再去寻一位太医出宫替他疗伤。” “多谢太子殿下!”温凝感激的声音穿透齐微明的心,他被围上来的宫人扶起时,扯着下边的伤口,疼得眼前一黑,几乎即刻便要晕厥过去。 恍惚间,他看着温凝站在萧云辞身旁,倩影伫立,人见犹怜。 阳光下的她是那么柔美漂亮,人间绝色,惹得人不想放手。 可为了大局,为了齐国公府,一个女人算什么,更何况她已非处子之身,是被人玩过的残破之躯,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待他光耀门楣,手握重权,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他绝不会后悔。 齐微明晕厥之前如是想。 齐微明被送走后,温凝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邓吾早已在一旁候着,一脸惶恐不安,焦躁难受的模样,似乎有要事想要上前来禀告,又不敢打断太子殿下与温凝说话。 温凝适时后退一步,轻声道,“殿下有要事,臣女今日便不打扰了。” 萧云辞眉头微蹙,侧眸看向邓吾,邓吾一个激灵,直接跪了下来。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萧云辞朝温凝道,“今日与你说的事,考虑好之后,随时可去东宫观景亭等孤,不会有人拦你。” “是。” 温凝轻轻点了点头,“臣女告退。” 待温凝离开后,邓吾才咽了口唾沫,立刻禀告,“殿下,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您一声令下,便能开始,消息传过来,速度最快应是五日。” “好。”萧云辞淡淡应声,“还有呢?” “还有些急报需要您处理……” “嗯。 ”萧云辞眼眸淡淡,“先撂着,孤要去暖阁一趟。” …… 今日之事跌宕起伏,温凝回到永宁宫时已是满身疲惫。 晴月离开伺候她洗沐,今日便能早些歇息安寝。 来到洗沐间,她却见晴月正疑惑的看着桌上的一只鸽羽,皱眉细看,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宫里怎么会有鸽羽?” 温凝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羽毛根上的刻痕后,淡淡一笑,“可能有鸽子不小心跑来了。 ” “还好没把这些头油胭脂打坏。” 晴月松了口气,将那鸽羽随手扔了。 入夜,温凝仍旧穿戴齐整,她见外间晴月熟睡打着小呼噜,便锁上了门,打开了窗户。 窗外的林翰一跃而入,深深看了她一眼,第一句便是,“姑娘,你怎么能与那太子搭上了呢?这不是离开人伙入狼群吗?” 第十七章 “姑娘,您这不是离开人伙入狼群吗?”林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今日也就是周叔不在,不然他看到您跟那太子一块儿,恐怕要呕血去了。” 周叔是周云昌,如今在工部任尚书,因一些皇家花园修建的问题与太子有过一些过节,具体的事由温凝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周叔一提到太子便板着脸,对萧云辞似乎有极大的意见。 温凝无奈看着他,替他斟了杯茶水,“林叔,您歇口气再说。” “大晚上的不喝茶了,年纪大了睡不着。”林翰推辞一声,却闻到了一股清淡茶香味。 那香味着实不俗,馥郁又不过浓,清远怡人,惹得林翰眉头微动。 “你这还有这等好茶?”林翰不动声色问道。 温凝见他对这茶似乎有些兴趣,便直接将茶盏放在他面前,“林叔尝尝。” “皇帝这回倒是舍得,难道是觉得愧疚了?临了还给你些好东西……我来帮你试试毒。”林翰不客气喝了一口,一挑眉,这茶着实不错,绝品。 “太子殿下给的。”温凝说。 林翰神色一僵,差点呛着。 温凝赶紧帮他拍了拍后背,哭笑不得,“林叔今日冒险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我们左思右想,还是要救你。”林翰说。 温凝的手微微一滞。 林翰气愤道,“今日皇上虽然对此事有些松动,可终究还是要你去和亲。说起来,都怪那萧云辞,那些话虽给齐微明那可怜的小子脱了困,却丝毫没有解决你的困境,反而在皇帝面前拍足了马屁,你和亲之事愈发显得名正言顺。” 温凝沉默片刻,缓缓道,“林叔方才说的救我,准备如何救?” 林翰瞬间来了劲,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直起身子说,“我们商量着,先从鞑靼方面下手,在他们那边弄出些乱子,让必格勒不得不回。和亲之事只要耽搁下来,便有别的法子救你。” “如何弄出乱子。”温凝蹙眉,“叔叔们如今都在京城,鞑靼那边还有接应?” “有些耳目,但为数不多,军中中下层为主,虽说掀不起什么风浪,可事在人为。”林翰也颇为头疼此事,“但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们正在想法子动手。” “莫要强行动手,威胁自身。”温凝担忧道,然后她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您认为,若是求得太子殿下帮忙,会不会有所裨益? ” “怎么会有这等危险的想法。”林叔当即便有极大的反应,“他今日找你了?姑娘可知太子手段着实骇人也,手中人命无数,这还是小事,他耳目众多,如今恐怕早已掌握我等动向,就等我们露出马脚为他所用,接近您,恐怕也是为了这些利益诓骗姑娘。” “你可万万不能答应,这可是与虎谋皮,小心他吃得你骨头都不剩。”林叔提醒道。 “多谢林叔,此事我铭记在心。”温凝点了点头,“定会小心行事。” 见她听得进劝告,林翰心头稍稍松了些,倒是想起别的事来。 “还有一事。”林叔道,“上次姑娘让我查那周明燕与两个嬷嬷的事情,已经查明,那两位嬷嬷确实是周明燕托人来整你的,因那周明燕爱慕齐家那俊俏的小子,盼着只要传出谣言你并非处子之身,齐家那小子一嫌弃,不要你了,她便能乘虚而入。” “她打错了算盘,一则那小子也不是这等渣滓男人,只因为这些便会放弃你,你看他今日深情模样,那是豁出命了。” “二则你本就要去和亲,她也不知在心急些什么,明明只要默默守在齐微明身边不就可以了,非要使这一出,所以说她不大聪明。” 谋娶 第17节 温凝想到那两位死去的嬷嬷,蹙眉问,“她身边近日可有怪事?” “姑娘怎么知道的。”林翰开口道,“我们本想找个由头惩戒她,却听闻她这两日被吓得闭门不出。” “后来才知欺负你那两位嬷嬷居然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宫里,一个浑身青紫,一个七窍流血,死状十分凄惨,邪门的很。”林叔皱眉道,“那周明燕到底是个姑娘,在家中吓得茶饭都入不了口,满院的护卫护着她都嫌不够。” “不过也算是恶人有恶人磨,那两位嬷嬷惯就是干这些缺德事的,害了也不止一条人命了,死不足惜。”林翰道。 温凝垂眸,没有说出这二位嬷嬷的死也是出自萧云辞手笔一事,只轻轻点了点头,“到此便足够了。” 林叔又说了些关于齐微明的话,什么小可怜见儿的差点打废了,如今在府上昏迷高烧不醒。 他说了一阵,见温凝不言不语,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怕惹得她更加伤心。 “齐家那小子,我们日后会护着点,姑娘不要担心。”话说完,林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神秘兮兮的看着她,“瞧我给你带什么了。” 温凝接过那油纸包,轻轻打开,却见里头是一块被几乎压碎了的绿豆糕……她最爱吃的绿豆糕,甜而不腻,一股淡淡的香味。 “哎呀,怎么给压碎了,算了……”林翰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要拿来。 温凝拈起来塞进嘴里,泪珠含在眼眶里,拼命忍着不哭出来,“好吃。” …… 林叔离开后,温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从枕头下拿出那精制的九连环,打开窗户,看着外边高高的宫墙,脑子里满是今日齐微明的凄惨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齐微明与之前,似乎有所不同了。 也许是被板子打得狠了,伤了自尊,又也许是近日的伤心事太多受了太大打击,温凝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变得不再如以前那般执着坚定,也不像以前那般纯粹舒服。 可不管是当面顶撞皇上,还是当众上疏,都是一心为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温凝细柔的指间翻动那九连环,不费力的解开,又缓缓装了回去,她对着月光,晃了晃那九连环,精致的小玩意儿发出好听的响声。 也许是她的错觉…… 她该怎么办?该信萧云辞吗? 翌日。 她梳妆完毕,永宁宫门前守卫便来通报,徐公公来传圣上口谕。 温凝立刻去门前迎接,晴月也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温凝的身后,刚看到徐公公,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 这徐公公正是昨日那位当众喊人行刑的徐京奇,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宫中近侍中可以算得上是一手遮天。 温凝急忙行礼,按照最高的规格行事,心中却绷紧了一根弦……徐公公亲自来,定是不简单,难道是关于和亲之事有了什么变化? 徐京奇昨日早已注意到她跟在太子身后,今日见她懂规矩的很,眼角流出笑纹,“姑娘不必客气,今日来呀,是为了传圣上口谕。” “臣女听旨。”温凝依旧跪着,轻轻抿紧了唇。 徐京奇便道,“皇上口谕:朕思来想去,和亲之事,仍是照旧,必格勒王子身子不适着急回去,和亲之事不可再拖延。既是故去大将军之女,便是北明的女儿,待礼部准备完毕,便行册封大典,将温凝封为和宁公主出嫁,今日便安排嬷嬷教养皇室礼仪,吩咐下去,此事不再议。” 徐京奇每说一句,温凝的心便更沉一分,听完所有话,她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终究还是来了,终究还是定了。 “温姑娘请起。”徐京奇见她脸色,便明白她的心情,他叹了一声,劝道,“北明的百姓,定会记得温姑娘,感激温姑娘。” 温凝扯着嘴角淡淡笑了笑,心中却是发苦,“多谢徐公公劝慰。” “温姑娘请吧,习礼之事安排在必格勒王子如今居住的殿内,姑娘不止要学北明皇室之礼,还要学鞑靼那边的礼数,去那儿方便些。”徐公公笑着说,“我呀,亲自带你去。” 温凝手指一颤,惊愕的抬起头,“必格勒王子……身子好了?” “还是有些不适,不过必格勒王子身强体壮,小毛病总也好得快,温姑娘不必担忧。”徐公公笑着说,“温姑娘请吧。” 担忧,她当然担忧。 那日在御花园时被必格勒摁住时生不如死的感觉仿佛再次回到了她的周身,那日他未得逞,还被萧云辞当场阻止……今日若再见到他,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他会继续那日没有做完的事吗?还是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她? 温凝手指冰凉,她知道今日躲不掉,开口轻声道,“徐公公,身上这件衣裳不合适,臣女想去换件衣裳。”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碎瓷片她一直戴在身上,可是……可是还不够,她还需要帮助。 以她自己的力气,绝不是必格勒的对手,即便他如今身子受损,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只有一个人能救她。 “温姑娘天生丽质,这衣裳就不错,不必换了。”徐京奇立刻打断她的话,眯眼上下打量她几眼,“事已至此,奉劝您,可不要有别的傻念头。” 温凝被戳破心思,心跳飞快,缓缓起身,“多谢徐公公提醒……” 徐京奇见她听话,满意转身欲走,温凝则抓紧这个机会,迅速抓着晴月的手,指了指隔壁方向,朝她使了个眼色。 前面的徐京奇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侧眸,温凝赶紧松开手,迅速跟在了徐公公的身后。 晴月看着温凝离开的背影,心中焦急又无可奈何,方才姑娘的手凉得像冰,显然是吓得不轻……听闻那必格勒王子又强又壮,可怖得很…… 姑娘被徐公公亲自带走……晴月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冒出四个字,凶多吉少。 等等! 晴月看了一眼隔壁,姑娘方才指的方向是……太子东宫? 第十八章 不过几日,御花园的牡丹已经尽数开放,多数花儿都开到了最盛时,而少数花瓣盛极而衰,近乎败落,凋零碎了一地,被人踩在脚下,碾作尘泥。 必格勒住在御花园附近的暖花阁,那本是皇后赏花小憩之处,必格勒来后,不愿住在宫外,自己挑了这宫中最美的一处庭院居住,皇帝碍于颜面,只得应允。 自从那日被萧云辞弄伤了经脉之后,必格勒便一直在暖花阁中闭门不出,调养休息。 温凝跟在徐公公的身后,略过御花园的花丛,走过假山石与赏花亭,便看到那大名鼎鼎的暖花阁伫立在花丛掩映之间,美若仙境。 讽刺的是,仙境之中,却住了一位恶鬼。 “温姑娘,请吧。”徐公公眼角笑纹流淌,伸手指引温凝往前去,“二位宫中的嬷嬷已经等在里头,为你挑的都是脾气最好的嬷嬷,鞑靼那边的教引应当也不会太苛待姑娘,温姑娘不必担忧。” “多谢徐公公照顾。”温凝朝他行了个大礼,作为感谢。 “温姑娘沉稳懂事,自然懂得以大局为重……皇上还有要事需我去处理,告辞。” 温凝明白他这句话里暗含意思是让她好好配合必格勒和那些嬷嬷,莫要弄出别的事端来惹的皇上厌烦。 她颔首点头应声,表示明白了。 “去吧,莫让必格勒王子等久了。”徐京奇见她领悟得快,赞许笑道。 温凝心中沉沉,她跨入庭院之中,还未走进内院,大门便“砰”一声在她背后关上,温凝吓得浑身一震,看向门口的两个守卫,却见那都是鞑靼的人,膀大腰圆眼神凶悍,皱眉看着她。 温凝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晴月不笨,应当明白自己的意思,是让她去东宫求援。 她如今四面楚歌,稍稍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本该早已没有了希望与念想,可昨日萧云辞的那番话,却让她的心中重新点燃了一丝丝明亮的火苗。 不管是如林叔所言那般,萧云辞狼子野心是为了旧部图谋诓骗也好,还是他当真为了齐微明这个兄弟舍身取义也好,温凝觉得,都要给她时间去试一试才行 。 她终究是不想认命的,不管未来如何,她能否躲过这一劫,她都想试一试。 今日她必须要度过这个难关。 外头阳光正好,温凝磨磨蹭蹭往前走了几步,稍一转弯,便看到必格勒一身皮毛外袄,宽大袖口铺洒在地上,而他本人,却懒洋洋的躺在北明独有的软榻上,刀疤旁的一双锐眼缓缓抬眸,扎在温凝的周身。 “北明的天气不错。”必格勒面上并不见恼意,也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发怒报复她,反倒是看着心情不错,像是这几日被伺候得极为舒坦,洗去了些许他身上的些许戾气。 温凝僵硬的往前,却猛然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若是如徐公公所说,进来便会有嬷嬷接引,不仅有北明的嬷嬷,还会有鞑靼的教引才对,可如今……偌大的一个庭院,居然只有必格勒王子一个人。 他便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侵略性极强的眼神烙在温凝身上打转。 “吃着北明最鲜甜的果子,喝着最香醇的美酒,等着北明最好的美人儿。”必格勒嘴角勾起,喝了口酒,舔了舔唇,“这让人怎么舍得走?温凝,你说,本王要不要把这北明的天下,都给夺了?” 明明满目阳光,庭院中花朵盛开,芳香四溢,温凝却觉得浑身发冷,半点温度也没有。 见她僵硬不说话,必格勒低声笑了笑,然后缓缓站起身。 温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 “那皇帝会玩的,这几日送了好几个美人儿伺候。”必格勒缓缓靠近她,雄壮的身体宛若一座山一般朝她靠近,“可惜啊,都只能玩一夜。” 温凝又被他逼的退后半步,近乎要退到墙角的花丛之中。 背后芬芳馥郁,温凝却只觉得窒息,必格勒便如一个恐怖的恶鬼,吐出来的字眼一个个几乎能杀人。 “知道为什么只能一夜吗?”必格勒呵呵一笑,俯身捉住她的后脖颈,他手指粗粝有劲,铁爪一般死死抓着她,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便如被拧着后脖颈的猫,被迫仰起头看着他。 在她抗拒又带着些惊惧的目光之中,必格勒露出张狂的笑意,笑意倒映在她的瞳孔里,“血太多,把床榻都弄脏了。” 温凝呼吸一窒。 必格勒似乎很享受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恐惧,他细细的打量她,领口之下是雪白的脖颈,在阳光下几乎白的发光。 发觉必格勒的目光不怀好意的落在自己领口处,温凝赶忙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软弱与顺从,仿佛真的被他口中的所言吓到了,“王子殿下,上次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还请您千万莫要动怒。” “您知道,北明女子注重贞洁,当日皇上还未降下圣旨确定由我和亲,我自然是不愿在这之前便……献、献身与您。”温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任何抗拒。 好在,这话似乎有些用处,必格勒勒着她后脖颈的手掌竟是稍稍松了些,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了些玩味与耐心。 “哦?那现在呢?”必格勒似乎心情不错,咧开嘴问,“改主意了?愿意主动献身?” 温凝咽了口唾沫,赶紧道。 “现在皇上已经降下口谕,我已经是您……您的人,自然是愿意的。” 温凝说完这话,便觉得必格勒气息一凝,仿佛野兽扑向猎物前的准备,又好像提起了什么兴致,呼吸顿时变得沉重而急促。 下一瞬,他便凑上来,直接要撕扯她的衣衫。 “但是今日不行!”温凝单手抵着他的胸口,冷汗直冒。 他的动作也太快了,动作直接而充满兽性,两个“回合”下来,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几乎快要绷断了,却仍旧咬牙坚持着,坚持着拖延着时间。 晴月不笨,她一定会去找萧云辞的,上次便是萧云辞救她,这一次说不定也能等到…… 她心中发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王子殿下,今日实在不巧,我来了癸水,自然对伺候王子殿下这些,也没有什么准备,实在是失礼。” 谋娶 第18节 温凝见他没什么反应,接着说,“按皇上口谕,我今日是来找诸位嬷嬷和太子殿下这边的教引学礼仪的……殿下,不如、不如今日便先学礼仪,改日我再来专程伺候您…… “癸水?”必格勒打断了她的话,蹙眉看着她。 于鞑靼人而言癸水不洁,这期间确实不适合做那档子事。 温凝见他面容变幻,知道此事自己算是押对了,微微松了口气。她从前听过这些关于鞑靼的习俗,与北明相同,不过北明大多是为女子考虑,而于鞑靼人而言,却是一种不洁。 正常来说,他应当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正在这时,必格勒的眼神落在她身子的曲线上,又重新咧开了嘴。 只见他气焰嚣张,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癸水又怎么样?” 温凝一颗心顿时冰凉…… 是了,照他所言,皇帝赏赐的那些女子,被他凌虐的浑身是血,他都能继续施虐,又何况她所言的区区癸水? 他本就残暴,这种小事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不洁又算什么? 还有什么办法?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昨日萧云辞的话仿佛依然在她的耳边,不管萧云辞有没有骗她,她现在都想相信萧云辞,相信他所说的,有办法帮自己一把。 即便是她天真也好,付出代价也好,任何她能承受的后果也好,她只想试试,试试在这满是荆棘的绝望的和亲之路上这找到一条活路。 温凝心中焦急,还想更多的拖延时间,便迅速的想了些别的借口,转而道,“王子殿下……” 可必格勒见她一再抵抗,终于明白她不是真心顺从,终于失去了耐心。 “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聪明,你觉得有用吗?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必格勒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她疼得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被拖住手臂,被硬生生往不远处的厢房拖。 “老子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来打扰!” 温凝被拖得几乎跪在地上,必格勒已怒,对她是毫不留情。 她被必格勒轻易的拎起,如一块残破的布一般,直接往厢房里扔,撞到了厢房床榻边的木头上。 “砰”的一声响,温凝疼得说不出话来,浑身瘫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完了。 惹怒了必格勒,他必定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如此一来,她恐怕已经等不到萧云辞来救她…… 温凝咬牙,心中仿佛烧着一股火。 外头阳光正盛,突然进了厢房,必格勒有些看不清房中的摆设。 但是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着急了,他“嘎达”一声不紧不慢从内锁上了厢房门,然后抓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桌边的蜡烛。 火光缓缓照亮有些阴暗的厢房内,他视线落在温凝身上。 却见她衣裳已经被自己扯得破了好几块,无力的瘫在地上,双手死死捉着榻上的床单,似乎想要努力起身,却因为方才撞得太狠,半晌都起不来。 必格勒嘴角裂开笑,看着她散落的乌黑头发狼狈的铺洒在地,脆弱如纸的她现在却没有哭,而是咬牙徒劳的挣扎,像是困在陷阱中无助的猎物。 她是真的漂亮,即便在这漆黑不见天日的厢房里,即便狼狈瘫在地上,即便衣裳碎裂,她那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也仿佛吸取了所有的光,她越是挣扎,越是有种被损毁的破碎的艳丽,越是让必格勒心情舒畅。 温凝看到必格勒的眼神里,那双眼里满是戾气与破坏欲,仿佛她不是什么取悦他的美人,而是他的仇敌。 她想,若是一直等不到希望……她宁愿死,也不愿受面前的禽兽折辱。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温凝趁着必格勒放下烛台时的空隙飞快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厢房的墙角处挂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剑。 那佩剑通体金乌,上有繁杂花纹,剑柄处还挂着一个五彩的剑穗,那剑穗已经断了一半,看起来有些残破,却昭示着这把剑曾经有过的夺目光辉。 温凝目光一滞,心跳猛地加快。 那把剑,她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不出意料的话,那把剑的柄处,有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徽。 第十九章 北明人皆知,温元徽大将军有一把剑,剑名“无忧”。 “长乐无忧,定国安邦。剑在人在,剑离人灭。” 这无忧剑自温元徽年少时便跟着他,从不离身,也无人敢碰,可这世间,却只有一人,可以拿这把剑去随意胡闹。 她拿去砍木头,斩线团,甚至用来削风筝骨。 “爹爹,你这把刀很锋利,削风筝骨很好用。”幼时,温凝总是抱着温元徽的腿撒娇讨要,温元徽总是满脸无奈,解下佩剑给她,“宁宁小心点,刀剑锋利,别弄伤自己。” “还有,这不是刀,是爹爹的佩剑,杀敌用的剑。” 温凝恍然听着,不管那么许多,抱着无忧剑,随意做些牛鼎烹鸡——大材小用之事。 她喜欢剑柄上的暗纹,喜欢刀鞘上的刀剑砍痕,有的砍痕新,有的砍痕旧,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只是这把刀光秃秃的,让她总觉得有些孤单寂寞,就像爹爹每次出征前,骑在马上的背影一样孤单寂寞。 于是,温凝便用新学会的方法,亲自编了一个漂亮的剑穗,挂在刀柄之上。 她怕爹爹“打架”时弄掉了剑穗,便用新学到的最牢固最结实的方法,将剑穗牢牢地绑在上面。 温元徽第一次看到那五彩的剑穗,眼角抽了抽,摸了摸温凝的脑袋,“宁宁,爹爹又不是小姑娘,剑穗这么漂亮,爹爹用不合适。” 可他扯了半晌,居然是扯不下来,可若用刀斩了,他又觉得可惜。 温凝记得,那时候自己朝着爹爹笑着说,“剑穗挂在剑上,就是宁宁陪着爹爹,这样爹爹上战场的时候,就不会孤单了。” 温元徽微微一愣,将她抱起,举得极高。 “宁宁,我的好女儿!” 经此事后,温凝更是胆大包天。 一日,她从齐微明那儿得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据说是削铁如泥的宝贝,温凝便用爹爹比铁更坚硬的刀柄来试,硬生生在刀柄上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徽”字。 被爹爹发现之后,温凝得了一顿好骂,结果一转头,温元徽便迫不及待跑去林翰那帮人面前炫耀。 “看到这字没有?这么复杂的笔画,她居然能用匕首在刀柄上刻成,岂不是练武奇才!” “我是不是不该将她养成闺中大小姐,不如教她功夫?让她与我一道上战场!” 父亲过去的话语重新响在耳畔,温凝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心脏,钝疼感仿佛蔓延至全身,比方才被必格勒凌虐时还要疼。 那是爹爹的无忧剑!那是她亲手挂上剑穗,亲手刻字的无忧剑! 剑不离身,剑离人灭。 爹爹他……恐怕就是死在必格勒的手上! 温凝看着必格勒庞大的身躯,浑身不由自主的发颤。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仇恨。 难怪必格勒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除去欲望之外,还有深深地恨意,因为爹爹杀了无数的鞑靼人,其中不少应是必格勒的手下。 必格勒恨爹爹,此次来和亲,专挑自己,为的就是侮辱爹爹,给鞑靼人泄愤! 她抬头看,厢房外头是明亮的阳光,却被厢房厚重的木门遮挡,屋内只有那一束小小的光亮,烛火之光,闪烁而脆弱,轻轻一碰仿佛就要灭了。 趁着必格勒还在桌旁的功夫,温凝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力气,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温凝却不甘,只顾着冲向那挂在墙上的无忧剑。 不成功便成仁,她今日必须要带着爹爹的剑,活着走出去! 她迅速将那沉重的剑从墙上取了下来,一触碰到她的掌心,那剑仿佛产生了些细微的嗡鸣,仿佛是爹爹在与她说话。 冰冷的剑鞘在掌心缓缓被捂热,温凝死死抓着那把剑,转身便要往门外跑。 可即使她的动作再快,再出乎必格勒的意料,必格勒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她用力抓着剑柄,手指捏着那个自己刻成的“徽”字上,刚想拔剑反抗,下一瞬,必格勒却直接狠狠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扔到桌边。 “砰”一声,她撞在桌上,桌面上的烛火摇摇晃晃,差点倒下。 恍惚间,温凝听到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似乎在说“走水了”。 下一瞬,她被必格勒揪着后颈,一把捞起来,桎梏在桌边。 “认出来那把剑了?”必格勒逼迫她朝自己靠近,他才不管外头那些骚乱,美人在手,他满心满眼都是温凝,顾不上别的,“知道吗?我亲手捅穿了他的脖子,解下他的佩剑,割下了他的脑袋!” 温凝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她眼眸泛红,嘴唇颤抖。 “温元徽杀我那些弟兄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在我的身下承欢?”必格勒眼眸中流露出更强烈的破坏欲,他捉住温凝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享受着她的痛苦情绪。 “威风八面,一夫当关的大将军?还不是在我手上流血殆尽。” “你们北明,还把我奉为上宾,哈哈哈……你们这些没骨头的东西。”必格勒笑得猖狂,“早就听说温元徽有个女儿,没想到他的女儿居然这么漂亮,可不妙的是,我很喜欢你,现在反倒舍不得让你死了。” 温凝眼眸通红,死死地盯着他。 “你若听话一些,将我伺候舒服了,我可以许你王后之位,让你看着北明一步步落在我的手里,让你真正成为鞑靼的一份子。”必格勒手指缓缓抚弄她的脖颈,忽然发狠,掐着她的脖子,“若是不听话!” “我便让那些失去兄弟们的鞑靼将士们,都来享用你,却不让你死去,让你永远受折磨,让你的将军父亲永世不得超生!” 必格勒力气太大,温凝呼吸一窒,松开了手中的剑。 无忧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外头的声音愈发嘈杂,温凝松了手,闭上了眼,仿佛认命,屈服于他的暴戾与凌虐。 “求王子殿下……怜惜,慢一些,我……怕疼。” 必格勒见她转变,微妙的挑了挑眉,一脚踩在佩剑上,却见温凝已无半点愤怒,连眼泪都没有。 “美人儿比我想的要识相。”必格勒略有些惊喜,可警惕如他,却仍旧怀疑她的目的,仔细一看,却见她双手撑在身后,手中空空,看着并没有什么办法逃离他的掌心。 昏暗之中,仅有烛火,她的衣裳已经碎了不少地方,隐隐约约的露出些皮肤,双手撑在桌上,曲线鲜明,半遮半掩更是诱人。 必格勒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大脑,他眸中火焰炙热,终于忍不住凑上去。 火焰跳跃,屋里光线昏暗,却陡然明亮起来! “走水了!”外头传来尖叫声。 刺鼻的烧焦气味豁然而起,屋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着了火。 谋娶 第19节 不止屋顶! “温凝!你竟敢!”必格勒愤怒退开几步,他身上的毛皮衣裳已经烧成了火球,皮毛天然带着油脂,本就极为易燃,温凝方才故意装作顺从,趁他不备,迅速用背后的烛台点了他的皮毛衣裳。 待必格勒发现不对时整个后背都已经着起了大火,火舌迅速席卷他全身,虽然一下根本烧不死他,却为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大火窜起燎眉烧发,必格勒烫得一面脱掉外衫一面痛苦吼叫,根本顾不上温凝,用最快的速度踹开反锁的房门冲了出去,大吼“来人!水!水!拿水来!” 温凝双腿发软,几乎快要站不起来,她俯身迅速抓起地上的无忧剑,借着外面的火势,往无人的地方跑。 着火了,外面怎么会着火了? 温凝一面往前跑一面扭头看着暖花阁熊熊燃烧的大火,心中惊异,这火势已经有些时候,应当是方才就开始烧了。 暖花阁不远处就有莲花池,一点小火照理说很快就能灭掉,怎么如此突兀烧到如今这个程度? 温凝来不及想那么多,她身子四处都疼,只能踉跄往前,幸运的是,她出了厢房后一路都无人阻挡,就连原先守在门口的鞑靼守卫也不见了人影。 可能都去灭火去了。 温凝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剑,心中情绪翻涌,她努力控制着心绪,一门心思只想离开这里。 “来人啊!抓人!” “抓住温凝!” 温凝脑子嗡的一声,脚步一浅一深,几乎要摔倒在地。 他们怎么这么快便发现了?是必格勒身上火已经被灭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跑不掉了! 太子殿下……萧云辞在哪里? 晴月找到他了吗?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鞑靼人手里……事到如今,萧云辞还能有办法吗?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更加糟糕,她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温凝抱着怀中的剑,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手指触碰那刀刻的“徽”字。 温凝咬牙,忍着疼,踉跄往御花园跑,寻找一线生机。 很快,必格勒的人便开始在御花园中四处搜寻起来,却遍寻不着温凝的踪迹。 而一处不起眼的拐角处,有一座假山石,躲在牡丹花丛背后,正面看是个实心的山。 若从侧面看,便能看到一处可以容下一人通过的口子,里头居然是空的。 温凝抱着无忧剑,躲在假山石后头的最深处,她听到周围脚步声混乱,四处都在搜寻她,后来不止必格勒的人,就连宫中的守卫也被惊动了,繁杂的说话声时不时的传来。 温凝一动也不敢动,她死死地抱着父亲的剑,摸着那残破的剑穗,眼泪无声的往外涌。 当年传来爹爹身死的消息,原本上百人的暗兵也死了一半,只剩下五十多人……回来的人告诉温凝,温元徽临终前,仍旧是最厉害的大英雄。 他被叛徒刺中之后,知道伤到了要害,再也活不成了。 于是温元徽对暗兵们留了遗言,便冲进了鞑靼的军队之中,连人带剑消失无踪,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知道吗?我亲手捅穿了他的脖子,解下他的佩剑,割下了他的脑袋!”必格勒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不住回响,她身子不住的发抖,死死地抱着那把剑不动弹。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温凝猝然一惊。 那脚步声踏着石头,假山石传来脚步的回响。 温凝冰凉的手指死死地捏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第二十章 御花园的假山石并非密不透风,那山石上边有些孔隙,阳光透过孔隙洒在中空的山石内,混合着细碎飞尘,零散洒在半是石头半是泥土的地面上。 脚步声沉稳震荡,震得那些细碎的飞尘涌动喷薄,尘埃飞舞如金色齑粉。 外头是杂乱的守卫寻人之声,假山石前是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温凝将自己缩在被石头遮掩的最隐蔽的角落之中,抱着剑缩着胳膊,捏着无忧剑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冰凉僵硬。 温凝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她觉得此刻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悬挂在自己的头顶。 来的会是谁?寻找她的守卫,还是必格勒?还是……太子的人? 她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弦,满腹的情绪累积在一处,恐惧、害怕、愤怒、仇恨、无助和委屈在她的胃里搅和成一团旋涡,她胃里发紧,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几乎要绷断。 那人脚步几乎已经近在咫尺。 这回真的躲不掉了。 温凝眼睁睁看着那人从山石的拐角处转过弯,露出银纹黑底长靴,他一动,衣袂翻飞,玉带束腰,盘领窄袖,黑色玄衣上绣五爪金龙。 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上了他那双棕黑色的眸子。 他处在半明半暗之间,孔隙间透出的阳光有那么几束落在他的身侧,金色齑粉飘落在他的黑色的发丝上,他眉头稍动,棕黑色的眼瞳中映出温凝此时的样子。 ——乌发凌乱披在周身,衣裳破损了些许,露出些伤口与红痕,纤细的脖子上有一道掐痕,下巴上也有被掐过的痕迹。 她怀中抱着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缩在山石的角落之中,蓦得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泛红的眼眶迅速充盈了泪水,那泪水蜂拥而出,一滴一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在她的手背上。 还好,还好是他。 温凝看到面前的人,竟是有些哭得控制不住,她不停地用衣袖擦泪,却仍旧有眼泪不停的往下落。 萧云辞一向泰山崩塌于前不变色的情绪,倏然出现一丝裂痕。 “哭什么?”他声线有几分克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声音却显然比平日里的声音更加温和。 温凝摇了摇头,依旧控制不住眼泪,抽噎着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殿下,臣女、臣女失……失礼了。” “事情如今……更糟了,我烧伤了必格勒……王子,他恐怕……恐怕要杀了我。”温凝抽噎着说。 “没有人能杀你。”萧云辞上前两步,“这是温将军的无忧剑?” “嗯。”温凝使劲点头,抑制不住的颤抖,“必格勒他杀了爹爹!” 萧云辞缓缓眯起眼,沉默了半晌。 温凝使劲的擦眼泪,她不能再哭了,不能再这么软弱。 她着实用力得很,几乎将脸都擦红了。 萧云辞见她如此,眼眸神色复杂,半晌,待她稍稍平静下来,他终于沉声问,“可需帮忙?” 温凝身子一僵,红着眼像兔子般的仰头看着他,“太子殿下,如今这糟糕的形势,还能有办法吗?” “有。”萧云辞声音笃定,“便看你敢不敢了。” 温凝心中一颤,咽了口唾沫,“殿下请说。” “你敢嫁我吗?”萧云辞声音平静,“当然,这婚姻自然是作假,待这风波平定,国泰民安时,你我和离,你自去嫁齐微明齐世子。” 温凝几乎呆愣在当场。 什……什么? 他甚至没有用“孤”自称,说出来的话却如一声惊雷,惊得温凝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连眼泪都几乎忘了流,只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嫁……给他? 他在说什么? “怎么,不敢?”萧云辞见她惊愕至此,反问道。 温凝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臣女……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你可以现在开始想。”萧云辞声音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你只需安稳等我来娶你,其他事情不用你动手,我自会摆平。” 温凝吸了吸鼻子,脑子里一团乱,她从未考虑过这条路,可稍稍一想,却觉得这条路居然是目前为止最为行得通的一条。 如何阻止和亲?已嫁了人,自然便不用和亲。 如此直接又简单,便这样生生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仿佛忽然在荆棘中劈开了一条大道,她仿佛看到了前路的希望。 可是…… “可这样,对太子殿下您,牺牲太大了。”温凝蹙眉看着他,“臣女如今麻烦缠身,整个京城可以说是无人敢娶——娶了臣女便等于是娶了一个大麻烦,有仕途之忧,甚至有性命之忧,是以齐微明无法再娶我。” “到时候您会有数不清的危险与敌对,还有皇上那边的压力,而鞑靼那边,若是发起进攻,掀起战乱,对于整个北明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旁人不敢,我敢。”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那你敢信我吗? 温凝僵住了,面对他的答案,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她还是不解问道,“为什么?” “当然,孤也有所图。”萧云辞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并非美色,而是其他。” 并非美色,她信,萧云辞若有所图,有太多机会,大可不必耗费如此高昂的代价来换。 且他看自己眼神总是清明,并非冒犯猥、亵之流。 至于其他…… 温凝睫毛微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父亲的旧部。 她如今感觉到,父亲旧部之事,萧云辞定是知道的。 如今他的办法确实可行,若是能够用她的力量给他提供一些帮助,并非不可接受。 便要看他会如何对待叔叔们,若是一网打尽,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光一个旧部,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以交换,他承担的风险明明更大,更直接。 “嫁娶之事,还需细谈,现在不是时候。”萧云辞见她缩在角落一动不动,朝她伸出了手。 “能站起来吗?外头安排的人应当布置好了,孤先带你出去,稍后还有别的事需要孤去善后。” 善后? 温凝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猜到了些什么。 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温凝摇了摇头,“多谢殿下,臣女自己可以……” 谋娶 第20节 她伸手扶着一旁的石壁想要起身,脚却发麻发软发疼,半晌居然站不起来,更别说要走。 萧云辞静静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玉檀的香气侵袭而来,他滚烫的手触及她的衣裳,透过布料,热度炙烤着她的皮肤。 “殿下!”温凝吓得脸色发白,她何尝被人如此对待过,这般亲密的动作超出了她的意料,更何况外头还有别的人,若是被看见…… “别动。”萧云辞缓声道,“你受伤走不动路,耽误了时辰,先回去再说。” 温凝咬了咬唇……目前确实也没有别的法子,她若是一瘸一拐的挪回去,恐怕天都要黑了。 “多谢殿下。”温凝只能僵硬待在他的怀里,小声道。 被抱着从假山石中往外走,温凝情绪复杂又紧张,怀中仍旧抱着爹爹的无忧剑。 她双手死死捏着那剑柄,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一点依靠。 一出假山石,便蓦然是一片亮光,温凝眯了眯眼,不由自主将脑袋瞥向萧云辞怀中的方向。 可一转头,便是他胸前衣料,淡淡的玉檀的香味若隐若现的在她的鼻尖环绕,那香味清淡好闻,带着一股沉稳与安宁,温凝闻着,只觉得心绪缓缓安定下来。 萧云辞感觉到她平稳细弱的呼吸,喉结滑动,冷静的抬头目视前方。 出乎温凝意料的是,萧云辞走的这条道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御花园那边明明喧闹声起伏,他却半分慌乱也没有,绕行至一条无人的小道,竟是直接出了御花园。 温凝惊愕得说不出话。 短短时间,他居然安排至此。 “一会儿见到人你便装晕,等四下无人再‘醒’。”萧云辞轻声吩咐道,“必格勒孤来摆平,你在永宁宫待着便是。” “是,殿下。”温凝立刻应声,她沉吟半晌,还是问道,“殿下,今日是晴月去找您的吗?” “晴月,你那丫鬟?”萧云辞低头看了她一眼,“未曾见到。” 温凝一愣。 那他是怎么…… “今日暖花阁忽然燃起大火,若不是那场火,臣女应当已经死了。”温凝试探着看着他,“那火着实烧得巧了些。” “孤早已安排了人在必格勒身侧,守在附近,若是出意外,便立刻放火。”萧云辞发觉她的疑惑,没有隐瞒,直接开口解释道,“近日有人用必格勒在御花园之事作祟,惹得父皇对孤不满,让孤不好直接出面。” “且今日凑巧有人阻拦,孤赶到时为时已晚。” 温凝捏着剑柄,心思翻涌。 也就是说……晴月并没有见到萧云辞,可他本身对于必格勒便有布置,这才赶到。 温凝咽了口唾沫,心中庆幸萧云辞着实是帝王之才,谋定而动,属实厉害。 她也着实感激他对于自己的帮助。 “殿下英明。”温凝轻声说,“臣女感激殿下救命之恩。” “并非英明,百密一疏,今日若不是你放火自救,恐怕便赶不及了。”萧云辞想到这里,眼眸陡然阴沉下来,“宫中有必格勒的人。” 第二十一章 “宫中有必格勒的人。” 必格勒居然在宫中安插了人,而且那些人已经有所动作,这对北明来说,是一件极为不妙的事情。 加上之前必格勒所言……要将北明一步步收拢在他的手里。 温凝听到萧云辞这冷冷的一句,顿时浑身上下都泛起些凉意。 她再回想起今日整件事,实则险之又险。 必格勒恐怕早已料到萧云辞会阻拦,提前布置好一切之后才让她去了暖花阁,可谓是势在必得。 温凝蹙眉沉吟片刻,真心实意开口道,“那更要多谢殿下及时帮助,若是没有殿下事先布置,今日我即便是将必格勒烧死,也逃不出暖花阁。” 萧云辞低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淡笑道,“何出此言。” “火势起时,必格勒的守卫,原本都守在各处,是殿下派人拦住了他们?”温凝问道。 萧云辞没有回应,只勾起嘴角。 温凝看到他的笑,下意识回忆起当年那位少年萧云辞,在凌冽的风雪之中拿着刀,站在血泊中朝自己微笑的模样。 只是如今,她对他的恐惧,似乎少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他的数次帮忙,也许是因为了解到他的些许为人…… 也不知道这样盲目的信任他,是对还是不对。 温凝再次抬眸看了他一眼,以往小心翼翼远观的面容蓦然间变得近在咫尺,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睫毛极长,乌黑如蝶翅,漂亮却不显半点女气。 难怪小时候将他错认为姐姐。 ……她在想什么,怎么越是这种紧张混乱的时候,越是容易胡思乱想。 “殿下觉得必格勒安排的人会是谁?”温凝赶紧开口说些别的,“能拦住您的人,必然不简单。” “还需探查。”萧云辞似乎发觉了她的目光,低头看了她一眼,温凝立刻挪开视线,转而看向自己怀中的无忧剑。 微风拂松,风暖拂面,温凝面颊的碎发被风吹乱,她心中也有些乱,被陌生的男子抱着着实是不太轻松的事,她浑身僵硬至今,腰都有些酸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有人影浮动,已是快到永宁宫附近,温凝想到方才萧云辞的吩咐,立刻闭上眼睛,努力浑身放松,倒在他的怀里。 萧云辞只觉得她身子忽然一软,与他手臂更加贴合了些,由方才的僵直到如今的瘫软抱起来显然省力不少,只是她披散的乌发因她的动作正巧落在他的手腕上,柔软细滑,磨得他发痒。 她眼眸闭着,睫毛微颤,呼吸也变轻了许多。 “太子殿下千岁!” “参见太子殿下……” 周围响起宫人们行礼的声音,还有晴月的焦急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温姑娘她,温姑娘!” “晕过去了。”萧云辞的声音略有些不对劲,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他抱着温凝快步踏入永宁宫,将她放在榻上,吩咐道,“叫太医。” “是,是!”晴月眼眶都红了,踉跄着快步往外跑。 外头守卫无数,什么人都有,乱成一团,暖花阁走水之事传遍了整个宫里,早已有人寻温凝寻到了永宁宫。 可他们一看到温凝是由太子殿下亲自抱回来的,一个个都面色各异,不敢吱声,只派了人出去传消息。 众人根本不敢跟着太子殿下进厢房,晴月走后,厢房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外头的嘈杂被厢房门隔绝,正在混乱时,温凝闭着眼,听到萧云辞的声音。 他方才克制的情绪仿佛终于流露,语气中含着深深笑意,“演得不错。” 温凝手指抖了抖,控制住自己没有动。 “继续保持。”萧云辞说完这句,便将无忧剑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温凝手一紧,紧张地抓住了无忧剑。 萧云辞见她手指用力,浑身紧绷,一幅拿走这把剑便要跟他拼命的模样,眉眼间蓦然多了几分温柔。 “孤不拿走,帮你藏在衣柜之中。” 温凝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松开手。 “孤已派人守在附近。”临走前,萧云辞对她说,“好好休息。” 说完,萧云辞便离开了厢房,在外头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温凝闭着眼不敢睁开,躺在榻上,她脑子里不住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暖花阁厢房中,必格勒凶残的面容和假山石后,萧云辞缓缓走向自己时的场景不断变幻,她入宫以来的不安全感却在萧云辞说过那句“好好休息”之后,变成了沉沉的疲惫与困倦。 萧云辞……暖花阁那边他准备如何处理? 他之前说过,有人在皇上面前用他在御花园帮她的事情作祟?那岂不是给他带来了麻烦。 温凝蹙眉胡乱想着,困倦一阵阵袭来,竟是直接睡着了。 自从被挑中和亲来到宫里之后,她许久都没有睡过这么沉,居然连一个噩梦都没有做……待她缓缓清醒之时,已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她缓缓睁开眼,只看到窗外黑沉沉的一片,床边传来呜咽的哭声。 温凝陡然一惊,睁开了眼,果然便看到床边坐了个晴月,正在用帕子捂着嘴呜咽。 “晴月?你在干什么?”温凝哑着嗓子问。 她睡了太久,有些迷糊。 晴月猛地一惊,“姑娘,你醒了!我去叫太医!” 温凝赶紧抓住她的袖子,无力的将晴月拽了回来。 鼻尖已经闻到了一股药味,温凝蹙眉问,“太医来过了?” “是,姑娘一直昏迷不醒,太医说姑娘病得很重,恐怕要卧床不起……”晴月说到这里实在是控制不住,“都怪我,都怪我办事不力,我去了东宫,却找不到太子殿下,害得姑娘被欺负……” 昏迷不醒…… 温凝愣住了,如果自己没有失忆的话,方才自己应当是睡着了才是。 太医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或者,那太医也是萧云辞的人,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温凝想了想,轻轻捉住晴月的手安慰道,“今日有惊无险,你不必担忧。” “真的吗?”晴月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眸中顿时生出亮光,“姑娘不要骗我,方才我看到姑娘身上有伤……” “皮外伤罢了。”温凝见她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不免有些感动,“来宫中,能有你在身边,真是幸运。” “是温姑娘人好。”晴月见她真的没事,立马缓过劲来,又有了力气,边哭边笑,“温姑娘这样的好人,谁舍得欺负!除了那些畜生!” 晴月又忍不住说了方才外边传的消息,问她是不是真的,确认温凝真的没事之后,便立刻去替温凝准备热水洗沐。 温凝这才得知,暖花阁走水之事,居然被传为意外。 “温凝姑娘去暖花阁学礼仪时,暖花阁忽然走水,温姑娘被火势熏得晕了过去,伤重昏迷不醒,被路过的太子殿下所救,必格勒王子也被那忽然而起的火势燎了头发。” 温凝不知萧云辞是如何处理“善后”此事的,看如今形势,此事确实已经被压了下来。 只是不知必格勒那边会是如何,会不会横加报复。 还有萧云辞所提及的成婚之事…… 谋娶 第21节 温凝想到此事便觉得头疼,成婚,如何成婚?即便是假的,在如今的情况之下,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成婚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势滔天,可真要做起来,也是相当困难。 她在晴月搀扶之下入了水,晴月看到她身上的淤青,下手轻柔又小心,满是心疼的说,“姑娘受苦了。” “不妨事。”温凝不怕身体之苦,她入了热水,浑身酸疼仿佛被放大,水汽弥漫之间,她的眸光从一旁的发油瓷瓶边一晃而过,视线忽然凝固。 那上头居然又放了一片鸽羽,崭新的。 温凝睫毛颤了颤,想到林叔应当是听闻了今日的消息,恐怕极为担忧,忍不住要来。 林叔频繁过来实在是危险,今日见他,定要与他说明白,日后少来为妙。 不过……今日她已经答应了萧云辞,求得了他的帮忙,此事若是告知林叔,林叔会是什么反应? 他对萧云辞极为戒备,恐怕会苦苦劝她。 而成婚之事,后续该如何做,萧云辞还未告知,她如今也十分迷茫,今夜也不知如何跟林叔说明。 温凝在氤氲的水汽中叹了口气。 鸽羽上的痕迹仍旧是老时间,待晴月睡熟之后,温凝锁上门,看着时辰打开了窗户。 有人闪身而入,温凝早已习惯,只是觉得今日这人动作潇洒轻盈,身量也高些…… 今日不是林叔来?那是哪位叔叔? 那人转过脸,月色洒在他的脸上,棕黑色的眼眸与她对视,猝不及防。 温凝惊呼一声,那人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萧、萧云辞…… 温凝惊得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浑身僵硬。 他!他是怎么知道爹爹旧部与她之间所用的暗号的? 还是林叔在来的路上被他拦下了? 他果然对爹爹的旧部有所了解? 萧云辞……他想做什么? 温凝慌乱的看着他,却见他眸光沉静的看着自己,眼神略带些玩味,似乎在揣摩她现在的想法。 捂着她的手不松不紧,干净温暖微烫,带着一股淡淡的玉檀之气。 不行……温凝觉得自己简直直接被他看透了全部的心思,她喘了几口气,胸口起伏,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 “缓过来了?”萧云辞轻声问。 温凝点了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提防,缓缓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萧云辞这才缓缓松开了手,他手掌落下时,手指虚握成拳,指间轻动…… 滑腻的手感久久不去,黏在他的手指上,无法挥散。 第二十二章 温凝完全没想到如今的状况,满以为来的会是林叔,所以她今夜只是随意穿了件衣裳,头发也并未束起,随意披着,乌黑的发丝洒了满身。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莹白的光笼罩,她未着粉黛却清颜如玉,一眼便是无可挑剔的倾城之色。 萧云辞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瞳微动,然后迅速收回了视线。 温凝不由自主看了一眼铜镜,镜子里的自己着实有些随意。 虽然更狼狈的模样太子殿下都已经见过了,可作此打扮在太子殿下面前还是有些失礼。 “臣女去将头发簪好……”温凝轻声说。 “不必多礼。”萧云辞倚在一旁,静静看了她一眼,“谈正事。” 温凝缓缓退后一步,站在距离他较远的地方,轻轻抿着唇,细细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殿下为何今日此时来?” 今日他确实说过“嫁娶之事还需细谈”,却未说何时细谈,如何细谈,万一他此时此地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呢? 温凝存着一些侥幸,若那鸽羽确实是林叔让人留下,而萧云辞恰好选在这个时候…… 却听萧云辞冷冷开口,“自然是用鸽羽,与你留了暗号。温姑娘没有看到?” “看到了。”温凝僵硬点头。 她心中最后那么一点侥幸也被萧云辞给粉碎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可他是如何知道的?他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步,自己和林叔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宫中向来耳目众多,林翰两次来去自如,温姑娘觉得,东宫近在咫尺,孤会丝毫未觉?”萧云辞仿佛看出她的担忧,直接开口反问。 温凝心中猛地一惊,用力捏紧了手指尖……萧云辞居然连来的人是谁都极为清楚! 他究竟对他们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或者说,他恐怕早就将一切谋划好,等着她入网? 温凝心跳极快,想到林叔那般告诫,呼吸急促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是与虎谋皮? 不,不应当。 温凝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可能……若是萧云辞真有什么恶意,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为何不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无论是威胁也好,利诱也好,也总比如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帮助自己省事太多。 确实如萧云辞所言,林叔在这节骨眼上夜晚孤身来宫中,还来了两次,着实太过冒险。 若是被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便要牵扯出许多事端来。 是她考虑不周,没有劝阻林叔。 见她面色低沉下去,萧云辞微微挑眉,“他留下的痕迹,孤已经替他安排妥当,你可放心,并无旁人知晓此事。” 温凝抬眸看向他,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愧疚与感激之意填满了心口……是她小人之心了。 不过,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说出这些便是表明他早就知道此事,如今他想要的,便是林翰他们这帮温将军的旧部——他在光明磊落的与她交换条件。 “这便是孤的……有所图。”萧云辞眯眼看着她,“你若此时反悔,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不等温凝开口,他便接着说,“坦诚而言,孤在朝堂上缺些助力,需要温将军旧部这支精锐,寻常不必启用,只需在关键时——出奇制胜。” “温姑娘应当明白,温将军多次万夫莫敌便是靠着这支奇兵,于孤而言,若能得他们相助,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孤也会将他们用在最关键的刀刃之上,绝不会掩埋了他们的才能。” 温凝一时蹙眉,细细思量。 萧云辞句句都出乎她意料,一般而言,这般利益交换,对他来说,应当将重点放在他付出多少代价,以获得更多的好处上。 可萧云辞却将温凝他而言的重要性率先说明,且说得清楚明白,毫无保留,实在是……太有诚意。 “殿下只有这一样要求?”温凝问道。 “自然还有别的。”萧云辞淡淡一笑,“还记得母后寻你麻烦的事吗?” 温凝瞬间想到皇后当时对自己说的那些警告话语,与此事还有关系? “皇后娘娘对我很有些意见……”温凝蹙眉道,“殿下您若真的娶了臣女,皇后娘娘恐怕会一力阻挠。” “便要她如此。”萧云辞眼眸微挑,“能让她动气的人不多,你三两句便让她恼怒,孤对此很是满意。” “……”温凝张了张口,居然无言以对。 这也算? 原来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关系这般差的吗?皇室密辛果然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她催我成婚已多年,如今便令她如愿。”萧云辞缓缓笑了笑,笑意显得有些阴沉,温凝打了个寒颤,觉得还是不要跟此人对着干比较好。 与这样的人为敌,恐怕连一个好觉都睡不成。 “当然,这其中自有风险,孤会全力护你,可你也需想法子自保。 ”萧云辞将一切的可能都袒露在她的面前,任她选择,“还有一件需要你做。” 温凝听到他要求颇多,反而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平静,甚至轻松……他越是有所求,便代表他所图谋的越是明确,代表着对于他而言,娶她确实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不然,这么大的人情,她根本不知该怎么还,就算是加上齐微明一起,恐怕也得他们二人还上一辈子。 这世间最贵的,便是免费得来的,她不敢拿叔叔们冒这么大的险。 “殿下请说。”温凝颔首道。 “成婚后,与孤琴瑟和鸣,两相恩爱……当然,仅在外人前如此。”萧云辞勾唇看着她,“这期间自然少不了一些亲昵之举,能做到吗?” 经他这么一说,温凝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自己所了解的那些男女间的出格之举,她耳根微微泛红,沉吟半晌,开口道,“不知殿下需要的,是到何种程度?” “自然不会太过冒犯,外人眼里是恩爱夫妻便可以了。”萧云辞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声音比方才轻柔了些,“孤事先说明,也是好让姑娘有个心理准备。” 温凝垂眸想了想,他虽然看着气势凌然,行事凶狠,可对女子却是客气的,行的也都是些君子之事,对此她倒是没有太担心。 温凝点了点头,应道,“嗯……殿下方才所言,臣女都能做到。”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做最后的确认,声音铿锵如玉石击水,“温姑娘今日若答应了孤,便绝不可反悔……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现在问,今夜一过,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温凝听到这话,心跳不由加快些许。 她仿佛站在某个岔道口上,稍不注意,便容易走错。 目前为止,太子假意与她成婚于她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唯一一个需要担忧的,便是齐微明那边…… 齐微明这两日才为了自己而受了刑,如今在府上养伤,心情恐怕也极为糟糕,若是在此时听到自己与萧云辞成婚的传言,恐怕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对齐微明一直心中有愧,自小到大,他都对自己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全都一股脑的送来,也从未与其他姑娘有什么瓜葛。 此次和亲之事,他也尽了自己的全力,一举一动都令人无可指摘,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 萧云辞见她沉默垂眸,微微一挑眉,主动开口道,“至于齐微明。” 温凝心中一颤……又被他看出了心思,萧云辞着实可怖,自己已经完全被面前这人看穿了。 “事前在御花园时孤也与你说过。”萧云辞面容平静,话语间极为理智,没有夹杂半点私情,公事公办,“你与齐微明原本就有婚约,你我二人成婚之事,只是权宜之计。” “必格勒之事牵涉甚广,北明已有他的布局,处理起来并非一朝一夕,若是进展顺利,一年两载算是极限,若是诸事不顺,三年五载也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北明落败,全盘皆输,这些孤都无法与你保证。” 提起此事,萧云辞面容严肃,仿佛已身在朝堂,温凝也不自觉挺直腰,认真听着他的话。 “但孤答应你,一旦鞑靼退兵,孤的势力稳固,边关平定国泰民安之时,一定放你和离,你自去嫁他齐微明世子爷。” “齐世子身为国公府世子,应当也明白大局的重要性,此事不仅关乎你的生死,还关乎温将军当年之仇,以及北明百姓的未来……孤会与他说明清楚,令他不必为此担忧,你我二人自小认识,宛如兄妹,孤定不会做出欺辱你之事。” “若他有情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便要看他有多大的胸襟,能不能容忍这些小节。”萧云辞沉声道。 谋娶 第22节 温凝听他所言,不由得想到齐微明的为人——他一向深明大义,如果将事实告知,他一定能明白此事乃不得已而为,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太子殿下也是一片苦心,鼎力相助才会如此。 她点了点头,声音轻柔,语气中有几分羞愧,“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方才臣女确实顾虑了一些儿女私情,如今当务之急,应当是解决眼下问题,昭言他也一定能明白的……多谢殿下点拨。” 萧云辞听闻此言,嘴角勾起几分笑意,“温姑娘有度有识,孤果然没有看错人。” 第二十三章 温凝听到萧云辞说的, 虽明白这是场面话,可耳根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发热。 她郑重?说,“臣女只希望请殿下不要暴露父亲的旧部,其余能做到的, 臣女定会拼尽全力, 也请您一定要信守承诺。” “自然。”萧云辞丝毫未犹疑, “即便孤日后有性命之?忧,也绝不会牵扯他们。” 闻言, 温凝心中也算尘埃落定。 她彻底安下心来, 整个人也稍稍放松了些, 轻声?说,“成婚之?事,臣女愿意。” 她声?音温柔好?听, 软而甜, 如同甜糯的糕点。 萧云辞棕黑的眸子?沉沉看着她, 竟是沉默了半晌。 她站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见他许久不开口, 仿佛怕他后悔,不由?自?主抬眸看着他。 萧云辞眼眸微动, 挪开目光。 “好?。” “其余的事,孤会安排, 你自?放心。” 他语气听起来与平日里相同,仿佛只?是与她说什么再简单不过的事项,只?是他言语间有几分情绪的克制, 不仔细听几乎无所察觉。 “多谢殿下。”温凝缓缓在他面前跪下, “愿太子?殿下,万事顺遂。” 在这只?有月光倾洒的厢房里, 萧云辞长身玉立,双手背在身后,沉沉的目光深邃如墨,于黑暗中将她整个人笼罩于其中。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掠起一丝嘴角的弧度,静静看着她朝自?己行礼,声?音中含着几分笑意,“借温姑娘吉言。” 黑暗中,一道高高的宫墙横在视野之?中,将月亮与天空割成了两?块。 温凝看着窗外萧云辞颀长的身影缓缓远去,他刚到那拐弯处,便立刻有两?个身影忽然出现,如鬼魅般悄无声?息,跪下朝他恭敬行礼……那两?个身影,恐怕便是一直潜在永安宫附近的人? 萧云辞随意抬手,那两?人不动声?色,消失于黑暗之?中。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自?己的背脊,与萧云辞谈条件着实耗费心力,林叔说的没错,此人确实多智近妖,稍不注意便会在他面前露出马脚,毫无秘密可言。 她也不知他还有多少后手。 林叔他们之?前若是跟萧云辞作对,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也难怪之?前林叔对萧云辞的意见那么大。 温凝发了会儿呆,从怀中摸出一个九连环,她细细看了两?眼。 脑中又想起那日赏花宴还未开始时,齐微明朝着自?己露出的笑容。 齐微明平日里不算是非常温和的人,总是清俊淡雅的,给人一种如高岭之?花般高不可攀的错觉。 可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会笑,笑容之?中充满了包容与爱护,就像小时候一样。 “下个月初是好?日子?,等我来娶你。” “齐微明,对不起……”温凝捏着那九连环,想到当初那纸条上的内容,只?觉得如今不过几日,赏花宴后所有的理所当然都变成了无法企及,一时间有些恍如隔世。 “你先等等我,等我渡过这个难关。” 不过,她也已经想好?,一两?年便罢了,若是三年五载,齐微明等不了、等不起,她也不会强求。 毕竟,齐国公府的颜面与利益不可失,齐微明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之?中又是名副其实的佼佼者,愿意与国公府结下亲事的高门?贵女无数,他有无数更好?的选择。 无论他如何选,温凝都会感激他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与爱护,会给他自?己能做的……最好?的回报。 温凝将那九连环与那无忧剑一道,被仔细的收到了衣柜之?中,从小到大,她心里也就装了这么两?个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爹爹和齐微明。 她咬紧了嘴唇…… 如今,前路虽艰难,却?有了希望,有了努力的方向。 她很庆幸,还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第二日,晴了数日的京城黑沉沉的,天边不知何处飘来一片乌黑沉重?的云,压坠在天边,沉甸甸的仿佛要下雨。 一大早,晴月不过出门?一趟,便惊慌的带回了消息。 说必格勒王子?因暖花阁之?事受了些烧伤,极为气恼,又因太子?殿下“恰好?”救了温凝而耿耿于怀,要求皇帝尽快完成和亲的流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带温凝回去。 她话音还未落,永宁宫便来了太监宣旨。 圣旨大意便是,皇上不日将册封温凝为和宁公主,照惯例,在册封大典之?前,要先去祭坛祈福占卦,根据占卦结果定册封大典事宜,以求一切平顺,祈福占卦将有皇上亲自?前去,礼部众臣与皇后太子?陪同一道前往皇陵祭坛举行。 温凝接了旨,看似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 又快了一步,学?礼仪这一步居然被直接省去了,直接跃到册封大典——可她若是真?封了公主,身份有变,还如何嫁给太子?? 不过,好?在北明极重?视祈福卜卦,注重?顺天命,什么都能省,只?有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会保留。 卜卦……她能如何做?占卜着实是一件摸不着底的事,她也不能全靠运气抽出一个天命卦来。 小太监离开后,晴月看着皇上赏赐的那些衣裳与首饰,微微蹙眉,有些嫌弃地?说,“姑娘,皇上赏的这些,还没太子?殿下给的好?呢。” 温凝一惊,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晴月也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缩了缩脑袋。 好?在四下无人,温凝松了口气,拿起其中的一件衣裳,那衣裳是正儿八经的淡粉色,却?透着一股子?俗气,上头的花纹也是前几年时兴的,她又看了看别?的,各式都有,有的衣裳还透出一股陈年的怪味儿,倒像是宫中库房压箱底没人要的料子?拿出来赏给她。 晴月方才?所说的也没错,确实及不上萧云辞给的那些好?东西。 自?自?己入宫以来,太子?殿下虽然面上不表,其实行动却?十分维护她,若不是有萧云辞在,她哪里有如今这么好?的状况……温凝心中感激更甚,只?觉得太子?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温凝最后还是挑了那件淡粉色的衣裳,也不为别?的,就是味道稍稍好?闻些……这些衣裳足以证明皇上的决定来的突然,恐怕便是因为必格勒才?加快了速度。 萧云辞知道这件事吗?他有没有做准备?她现在又应该怎么配合? 温凝颇有些头疼。 她虽然与萧云辞说了一夜,可却?又觉得二人像是什么都没说,萧云辞准备如何做,她半点也不知道,只?能傻傻的等着他的安排。 她本以为萧云辞得到这个消息后,应当会寻邓吾或是其他人过来与她说明后续事宜,可这一日,等来等去,等得外头大雨瓢泼倾盆,也没有太子?的人来永宁宫。 温凝实在心中没底,最后实在没办法,便让晴月以借东西的名义去东宫讨些除湿木炭灰来,半晌过去,却?见晴月端着一把?大油纸伞给邓吾打着,两?人冒着雨回了永宁宫。 邓吾将那一盆子?的木炭灰放在温凝面前,笑着行了个礼,“姑娘,木炭灰给您带来了。” 大雨瓢泼一般,不似春雨,倒像是夏日急骤暴雨似的,声?音嘈杂。 嘈杂声?中,温凝走?近开口,“多谢邓公公,殿下还有什么嘱托?” “嘱托?”邓吾细细思忖片刻,说道,“殿下今日未在宫中,只?留了话,要奴才?在宫中候着,若是姑娘有什么事便给您个方便,姑娘是想?” 温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别?的事,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了。” “姑娘不必客气,日后还要仰仗温姑娘。” “……邓公公着实客气,温凝不敢当。” 晴月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莫名。 仰仗温姑娘?太子?殿下的随侍公公为什么以后要仰仗温姑娘?难道邓吾也要陪嫁和亲吗? 邓吾淡淡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规规矩矩朝着温凝行了个礼才?离开。 晴月对他的客气程度着实惊异不已,一脸疑惑去送客。 邓吾离开后,温凝拿拨火棍在木炭灰里小心翼翼的掏了半晌,什么也没掏出来,倒是那木炭灰弄得她连连打喷嚏。 “哎呀姑娘你做什么呢?多大了还玩这个。”晴月恰好?回来,正看到这一幕,赶忙凑上来,用帕子?帮她擦手,“对了,邓公公方才?还给了我一个小盒子?,说是太子?殿下给姑娘的。” 温凝无言的看了晴月一眼,灰头土脸的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却?见里头只?有四块新鲜的绿豆糕。 她在里头翻了翻,并没有如她所愿找到什么传话的字条。 无奈之?下,她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蹙眉坐在榻上,颇有些闷闷不乐的吃着绿豆糕,不知道萧云辞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那绿豆糕正经味道不错,温凝一连吃了四块,只?觉得许久都没有吃过如此对胃口的糕点了。 大雨“哗啦啦”下了一整夜,一夜的嘈杂雨声?弄得温凝左右睡不着,她满怀心事,总觉得萧云辞会忽然翻窗子?进来,一开始还开了些窗户,后来发现外头的雨实在是太大,她只?稍稍开一条缝,屋内就被打湿了一片,赶紧又皱眉将窗子?全关了。 这么大的雨,太子?殿下自?然也不会来。 …… 清晨,雨丝绵密,依旧是个湿漉漉的日子?。 一大早天未亮,便有宫中轿撵来接人。 温凝刚上马车,便听到有人在外轻声?喊,“温姑娘。” 她立刻掀开车帘,却?见邓吾捧着一件大氅,快速塞进她的怀里。 “今个儿瞧着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郊外风大,姑娘好?歹先披上一披,哪怕在车上盖一盖,稍稍挡一些风也是好?的。” 温凝本想推拒,可手指捏紧了那大氅之?后,她忽然眼眸一动,立刻说了声?谢谢。 邓吾朝她笑了笑,转身便离开。 温凝出了宫又转乘了别?的马车,一路往皇陵祭坛而去。 果然如邓吾所料,一出宫墙,雨势瞧着就更大了些,温凝悄悄地?掀开了一丝帘子?瞧着外头,地?上已经积起了一个个小小的水塘。 她垂眼看了一会儿后,放下帘子?,飞快打开了方才?邓吾借着大氅一起塞在她手里的纸团。 上面是的字迹力透纸背,只?写了:一切照常。 只?有寥寥四字,却?奇异的让她镇定了下来。 等出了城门?,这条路就变得不平了起来。本就是黄土铺路,又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四处都是泥泞和污水,时不时有马车陷在泥泞之?中,需要有人从一旁牵来别?的马拉动。 这么一耽误,等到众人抵达祭坛之?地?,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众人狼狈抵达,各个身上都沾了水。 北明重?祀,祭坛重?地?,谁敢放肆?饶是再尊贵的皇亲国戚,在这等祭祀礼上,亦是低眉敛目,肃立不言——不过是下着一场小雨罢了,便是天上下起了刀子?,又有谁敢呼喊奔走?? 祭坛外围,已有宫人撑起了彩棚,皇亲国戚与诸位大臣将彩棚站的满满当当。整个场上,便只?有温凝一人。她孤零零站在祭坛之?下连绵不绝的雨丝中,祭坛之?上不可撑伞,于是她只?能顶着雨呆在此处,快要淋成落汤鸡。 时不时有风将雨丝吹到她的面颊上,大氅早已除去了,她衣裳外侧已经有些湿,一有风来,便冷得她打哆嗦。 谋娶 第23节 她依旧低眉敛目的站着,像是一杆苇草,恭顺,谦默。 这时有高僧缓缓上前,站在遮风挡雨处,依循规矩,颂念经文?。 温凝心中虚得很,面上却?不显,只?缓缓在祭坛上跪了下来,她垂眼看着眼前的金砖,金砖平滑如镜,自?然也冷硬非常,僧人的经文?才?颂到三分之?一处,温凝已经觉得双膝开始发疼了。 好?冷。 衣裙的下半截已经湿透了吧? 一股股寒气从地?上往她膝盖里钻,冻得两?腿都有些发麻,脚趾更是冰冷。可今天这样的场面,再冷也要挨下去。 那经文?冗长,高僧颂念时悠然缓慢,并有别?的祭祀礼一道进行,乐声?四起,温凝十分难受,经文?却?是越听越困。 她时不时感觉到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有怜悯的,有看热闹的,更多的是不在意的,还有着急不耐烦的,只?有一道目光卓为鲜明,她不必抬眸去看,都知道是何人。 耳侧的碎发被雨水打湿黏在她的脸上,她挺直了身子?,感觉到萧云辞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自?己身上,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存在感。 只?是,上位者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稍稍一阵风,便是一阵雨花四溅。 皇上沉着脸,丝毫不掩饰他一脸的不耐,他最烦下雨,就算是有彩棚将雨挡得密不透风,可湿漉漉的水汽却?是无孔无入,不过是站了这么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他恨不得速速将占卦结束,回宫休憩去才?好?。 徐公公伺候皇上已久,见状便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请示道:“圣上,这祭祀虽然重?要,可祭坛有温姑娘候着便是了,小雨添风,正是最伤人的时候,圣上重?祀,可也要保重?龙体?,只?有龙体?康健了,那才?是天下之?福。” “嗯……”皇帝迟疑一瞬,缓缓点头,“你说的是。” “父皇。”萧云辞循声?而上,在一旁沉声?道,“卜卦的签已经由?礼部备好?,吉时已到。” 皇上本想进去休息片刻,闻言却?顿住脚步,微微蹙眉,“这么快就到吉时了?” “路上泥泞,耽搁了时辰。”萧云辞悠悠然开口,“父皇,儿臣认为不如先占卦,待占卦结束,再有温姑娘独自?行祭祀礼,既不耽误吉时,又不耽误礼数。” “皇儿所言有理。”皇上眯眼看了看祭坛,又看了看一旁的吏部侍郎,开口道,“先行占卦。” “是。”吏部侍郎王维庸早已做好?了准备,立刻命人将占卜用的签送至祭坛之?上,温凝看着那占卜用的签筒,花梨木描金镂刻,里头的签也是银子?精制。她细致的看过一遍,签子?根根如一,半点标记也无。 温凝一时间有些恍然,眼角余光小心瞥了一眼萧云辞。 远远地?却?见萧云辞面色平静,正侧身与一旁的官员说话,仿佛根本不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 温凝深吸了一口气,随意抓了一根签。 看了一眼那签上的刻痕,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一旁的高僧注视着她,开口颂祷,繁絮的经文?从他口中冒出,温凝依旧跪着,双手将占卦签举过头顶,双臂笔直——保持久了很酸,不过也只?能忍着。 温凝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举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到高僧唱出了最后一个梵音,正当此时,温凝忽地?浑身一暖,只?觉天光耀眼,举目一看,正有一抹清光破云而来,阴霾了许久的天居然在此刻放出了晴光。 众人不由?惊呼了一声?,跟着抬头望向了天空,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方才?一直绵绵的阴雨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停了,乌云散尽,东方一片红霞,映得漫天通红。 有人低声?惊叫了一声?:“是祥瑞!” “是祥瑞之?兆!” 温凝浑身湿漉漉的,红霞之?下,那俗气的粉色衣裳穿在她身上并未令她姿色缺少几分,反而因淋湿了更显得颜色沉稳艳丽,颇有几分脱俗。 众人都诧异至极,这温姑娘当真?是好?运气,居然遇上了这等祥瑞之?兆,这和亲一事……怕是要有变化了。 众人各怀心思,纷纷在心中猜测此事后续会如何。 温凝也能感觉到这天色的变化,心中不由?得惊异不已,她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表情,却?已经听到上位者们的方向传来嘈嘈切切稍显杂乱的声?音。 她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巧合,可是纵使是萧云辞,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居然能控制天象? 皇帝面上的不耐与烦乱僵在了脸上,他瞪着眼睛看着祭坛上满身雨水狼狈的温凝,心中忽然一紧,“快,快,是什么签!天佑北明!” 徐京奇立刻亲自?一路小跑过来,高僧极为小心的接过温凝手中的签,将那银签放在金镶托盘上,由?徐京奇亲自?往上送。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银签之?上,温凝身边那位拿着签筒礼部侍郎王维庸,却?忽然将手垂下,看似是捧着签筒有些沉重?,她却?发现这位王大人手指一握一动,只?听见一声?几不可见的声?响,签筒里的签子?就被换了一套。 同样数量的银质签,精美又独特,静静地?躺在那里,谁也看不出来这位王大人已经偷龙换凤。 温凝睫毛颤了颤,背后顿时冒出了冷汗。 她大概能明白萧云辞做过了哪些手脚……他也太过大胆了! 方才?那签筒里,恐怕全都是同样的签! 远处,徐京奇已经将那银签双手递上,由?礼部尚书大人刘治亲自?执签解签。 可刘治看到银签上头刻痕的刹那,笑容陡然有些僵硬了去。 “这,这……”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仿佛知道要大难临头似的,噗通一声?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皇上,这签,微臣不敢解!” 皇帝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急切地?道,“有什么不敢的,解!立刻给朕解签!” 温凝距离太远,听了个囫囵,不大听得清楚。 但是从那礼部尚书的表情看来,萧云辞应当在这银签上做了不小的手脚。 她不得不佩服萧云辞的反应之?迅速,这才?两?日,他便能作如此充足的准备,并且用的方法着实惊人的有效。 北明人极看重?祭祀卜卦,时常将卜卦结果作为行为准则,皇室更是每逢大事必需经过这样的过程,其中抽签只?是其中的一环,按照安排,温凝抽完签还要由?专人卜卦,才?能有进一步的定论。 寻常而言,礼部准备充足时,不会将那些会扰乱大局的签子?放入签筒内,可偏偏这次因为必格勒的原因,时间一紧再紧,准备时间不够,礼部出了小“差错”也在所难免。 温凝也着实好?奇,萧云辞究竟给自?己安排了什么签,能吓得礼部尚书如此大惊失色。 “天命签,女签。”见没人开口,刘治咬咬牙,接着说,“天命玄女,凤凰来仪,降则昌隆,得则兴旺,梧凤之?鸣,天下太平。”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皇上顿时脸色一变,目光朝着温凝便扫了过来,眼中闪过了一道复杂的光,他侧脸看了一眼皇后所在,又几不可见的收回了目光。 温凝感觉到情况不对,顿时一动也不敢动,跪在祭坛前仿若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头。 在场王宫贵胄,此时却?无一人敢开口,都在消化这其中的含义。 天命女签? 这事儿可就大了。 所谓天命女签,便是天生凤命,生来注定要落于帝王家的。 自?北明立国以来,便没有女子?能抽中此签,百姓们传言中也常说,北明便是没有凤命之?人辅佐皇室,皇室才?至今不兴旺,连累这国运也不如何,遇上鞑靼连一场仗都赢不了。 皇帝眯起眼,喘了口气,却?听萧云辞在一旁关切开口,“母后,您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皇后娘娘身上,她一直在一侧一言不发,经萧云辞一提醒,她身体?微微一晃,咬牙蹙眉道,“本宫无恙,只?是一时听入了神,皇儿不必担忧。”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轻易看出了皇后的忧虑。 当今皇后,自?然也未曾抽出凤命签,但这并非是什么值得诟病的事情。可当前北明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鞑靼欺辱到了北明宫中肆意妄为,这个时候,有别?的女子?抽中天命签,便是件天大的事了。 有心人若将此事攀扯起来,便可说,北明气运不佳是因为皇上没有迎娶真?正凤命皇后的缘故。现在凤命天女已出……敢问,当今中宫皇后——当如何! 若她圣贤明德,便应自?请废皇后之?位,退居后宫,请当今圣上迎立真?正的天命凤女为后。 可谁人圣贤?! 旁人能想到,皇帝自?然也能想到,看向皇后时,眼神略有些复杂之?色,只?是如今在场之?人众多,皇帝即便想说些什么,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 “天命签又如何。”皇帝蹙眉看着地?上跪着的刘治,冷声?道,“执签卜卦皆有意外,今日祭祀占卜之?礼还未成,卜卦还未有眉目,不要轻易下断言。” “是!皇上!”刘治立刻起身,朝着温凝身侧的王维庸使了个眼色。 “典礼继续!” 接下来便是卜卦,卜卦之?术比执签所用机会更多,这次问卦,便是按部就班,在祭坛上完成。 此时天上红霞渐渐散去,黑云飘散逐渐消失,天朗气清,地?上的雨水也渐渐被蒸干了。 皇帝见此,再也坐不住,直接出了彩棚,带着一大批人来到祭坛前,看卜正(1)问卦。 卜正用龟甲问卦,结合温凝生辰八字,问的是此女前往鞑靼和亲吉凶。 温凝经历方才?的过程,知道自?己只?需要正常配合卜正便可,最后卦象得—— “豺虎咆哮,淋淫雨水,战斗不胜,弱兵钝士,为寇所凌,多有亡死。”(2) 温凝看着卜正写下的那些内容之?惨烈,实在是有些不敢直视……这样的结果,无论准或是不准,皇帝恐怕都要好?好?思量一番。 若是寻常模棱两?可的卦象,往好?处解往往都有生路可取,可这一卦实在是绝了所有的后路…… 皇帝看到这一卦,脸色难看至极。 这便代表着,如果温凝前去和亲,北明与鞑靼的这场争斗,非但不会有和平,反而会更加惨烈,战斗不胜,多有亡死……亡国之?兆! 在场众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口舌,即便是要隐瞒卦象强行和亲,到了这种时候,也已经瞒不过去了。 所有人看了这卦象,面色都极差,没有比这个更差的卦象了! 结合之?前的天命签,便等于是直接截断了温凝去和亲的这条路。 没有人敢说话,温凝也仍旧跪着,她垂着脑袋,一幅自?己什么也不知情的模样。 事实上,萧云辞确实没有让她知情,除了那签筒被她看见掉包之?外,其他的手段,她真?的一概不知。 “父皇,今日祭祀卜卦吉时已过,不如先回宫与群臣再行商量?”萧云辞全程都没有开口,此时终于恰到好?处的提议道,“父皇冒着大雨前来,奔波劳累,便是为了北明和平安乐,可若仅是因为卜卦一事伤了龙体?,实在不值当,儿臣看了也心疼。” 皇帝正心中烦乱,正想听这些,于是萧云辞一提,他便顺着趟儿借坡下驴,“皇儿考虑周全,朕便如你的意。” “父皇英明。”萧云辞眼眸之?色平静,看也没有看温凝一眼,离开了祭坛。 众臣纷纷跟着离去,温凝狼狈跪着,无人搭理,她心情却?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极好?,心中对萧云辞百般敬佩,无话可说。 无论是天命签还是后来的卦象,都相互佐证,比单独的卦象更加有说服力,令人不得不在意和亲的后果。 再加上恰好?碰上的“天降祥瑞”,雨过天晴,即便再轻视卦象玄学?的帝王,对待此事也要好?好?斟酌一番,更何况极为在意卜卦的北明皇帝。 周围人都渐渐离去,有不认识的人来迅速收走?了那藏在别?出被替换的签筒,温凝权当没看见,也不敢搭茬问话。 等那人走?后,温凝四周看了看,发现周边真?的连一个人都没了。 不管是方才?的高僧还是王维庸,还是前来打扫处理善后的小厮,通通不见。 居然没人管她了? 温凝瞠目结舌,半晌才?缓缓起身。 她不知不觉跪了太久,身上衣裳又湿透了,十分厚重?,站起身竟是一个踉跄,像是又要重?新跪倒。 就在她即将倒地?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着实有力,一下子?便撑住了她的胳膊。 温凝一惊,猛地?转头看去,却?刚好?被那人拽了一下,鼻尖便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谋娶 第24节 玉檀的香气便这么猝不及防的钻进她的鼻尖,她浑身一颤,不由?自?主抬头看他,正恰逢他低头,二人近在咫尺之?间,呼吸交错了一瞬。 “殿下!”温凝立刻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一个正常的距离。 萧云辞眯眼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缓缓笑了笑,“平日里不是机灵得很,今日怎么呆了,一个人跪着不起来,不知道跟着走?吗?” “臣女不知后续还有什么安排,不敢轻易起身。”温凝小声?道,“今日多谢殿下。” “不必多言。”萧云辞淡笑一声?,“回去吧。” “是。”温凝跟上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萧云辞侧眸看了她一眼,刚准备说什么,温凝仿佛察觉到他的意思,立刻开口道,“臣女自?己能走?……” 他微一挑眉,“孤还没开口。” 温凝顿时有些尴尬,慢慢跟在他的后面,转移话题道,“大氅很暖和,多谢殿下。” “你要谢孤几回?”萧云辞睨了她一眼,令温凝辨不清他的心情,只?好?跟上他的脚步,快步往前走?去。 天朗气清,回去的路上依旧泥泞非常,可众人却?比来时都兴奋多了,车轮陷进泥泞之?中,众人也不急着走?,反而三三两?两?下了车,一边看着马儿拽车出泥潭,一边开口聊起今日所见。 “温将军过世这么多年,终于算是老天开眼一回,温将军孤女怎容得那鞑靼欺辱,今日天降祥瑞,意义非凡啊。” “是啊,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鞑靼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居然还要送温将军血脉去和亲,温将军在天之?灵,恐怕都要震怒。” “不过既然温姑娘是凤命,难道还真?让她当皇后?” “不行吧,皇上如今虽然壮年,但是与当今皇后感情甚笃,怎么会再迎娶一位皇后,不可能。” “那凤命一般就是……” “太子?妃?” “诶,你还真?别?说!太子?殿下与温姑娘倒是登对。” “等等,温姑娘不是跟齐家世子?爷有婚约吗?如今不用和亲,那自?然是回去嫁世子?爷。” “凤命怎么可能嫁世子?爷?齐家难道想谋反?” “哎呀,越来越乱了。” …… 齐国公府,齐微明听闻温凝“天生凤命”的卜卦结果,猛地?起身,身后的伤口被瞬间撕扯,疼得他又重?新倒了下去。 “你说什么!”他死死地?盯着带来这个消息的蓝田,“你再说一遍!” “今日祭祀占卦,卦象说,温姑娘不能和亲,若是去和亲,北明就要完了!”蓝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的更加细致,“而且温姑娘还抽得天命签,世子?爷,天命签您是知道的,北明从来没有人能抽到,这可是凤命!” 齐微明几乎要咳血,凤命? 她怎么可能是凤命? 齐府曾经找人看过八字合婚,温凝不过是普通女命,与自?己相合,但不多,勉强能成婚,稍有些旺夫之?相,但成婚后也就是最常见的命数而已,不功不过罢了。 “不可能。”齐微明第一反应便是作假。 “这是好?事啊世子?爷。”蓝田见世子?爷如此,反而有些不解,“温姑娘若是不用去和亲,便可以回来与您履行婚约了。” 履行婚约…… 齐微明趴在床榻上,眼眸有些深沉。 若是没有必格勒那桩事,他听闻这个消息,当然会觉得是好?事。 可如今她早已破败之?躯,且北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差点和亲这档子?事儿,如今卜了卦便可以回到从前?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而且,天生凤命,他齐微明哪里敢娶?若是皇上以意图谋反的罪名对付齐府,他们哭都来不及。 回不去了……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齐微明蹙眉想。 该他得的,一样都不会少。 …… 宫中暖阁内,皇上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楠木珠串,蹙眉看着自?己面前的太子?。 太子?萧云辞,长得过于漂亮,实在是像极了他真?正的母妃。 皇上爱屋及乌,再加上萧云辞说话中听,时常能在关键时刻让他舒心,所以萧云辞一直是他最为偏爱的一位皇儿。 “皇儿如何看待此事。”皇上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难题,“此次温凝的卦象颇为棘手,事情已传开,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萧云辞低眉敛目道,“卦象大抵只?是参考,若是完全按照卦象行事,恐怕百姓朝臣也会看轻了父皇。” “皇儿说到了朕的心里!”皇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朕担忧的就是如此!” “北明建国以来从未见过天命签,此事一定会传遍大江南北,天命女落入帝王家,这已是覆水难收。”萧云辞缓缓道,“父皇,不如……” “温凝长相确实不错,当得起母仪天下,可皇后那边,不大好?交代。”皇上蹙眉认真?想着,“鞑靼人那边也很是麻烦,朕担不起这个风险。” 萧云辞眼角抽了抽,竟是难得语塞。 第二十四章 皇帝自从亲眼见着温凝抽中了天命签之后, 便一直在认真考虑此事。 北明从未有凤命皇后,若是娶得温凝为后,可定民?心稳江山,此等机会可遇不可求。 而且, 温凝的相貌确实称得上?乘, 之前赏花宴上?, 他便觉得此女着实美得惊人,只可惜被必格勒挑中, 也无可奈何, 如?今见她是凤命, 这?样?倾城的女子,若落入寻常人家,也是可惜。 但是此事终究还是不大好办——这温凝刚及笄不久, 年纪小?了些, 这?倒罢了, 只是如?今帝后感情甚笃, 那?满御花园的花便是他对皇后的无度宠爱。 而且, 最优秀的皇子失了生母,也是交由她来抚养。 这?种情况之下 , 若是无端废后,着实令人诟病。 更何况, 这?温凝还?有鞑靼人在虎视眈眈…… 此事该如?何安排,着实令人头疼。 皇帝看向面前沉着眼眸的皇儿,问, “皇儿认为如?何?” “此事牵涉甚广, 依儿臣想,不如?看看群臣的意?思。”萧云辞并未提出什么具体的提议, 只平静道,“温姑娘毕竟是温将军血脉,事关北明民?心所向,干系重大,只父皇一个人头疼怎么行。” 皇帝闻言,连连点头,“还?是皇儿懂朕,就?这?么办,明日早朝让群臣献策!” 萧云辞淡淡一笑,沉稳持重,修长的手指轻持玉杯,替皇帝倒了杯茶水,垂下的眼眸遮掩了他的情绪。 皇帝接过?玉杯,忽然抬眸,静静看着萧云辞,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皇儿今年多大了。” 萧云辞“意?外”抬眸,开口道,“父皇,儿臣今年二十。” 皇帝蹙眉,“是朕忽略了你,可听你母后说,你一直不愿挑选太子妃人选?” 萧云辞一切都好,只是对婚事一直抗拒,纵使皇后多次提起,名门?贵女的名帖翻烂,他也没?有挑中任何一位。 “你的婚事群臣早有上?书,该做打算了。”皇帝仿佛暗示一般,静静地看着萧云辞,仿佛在试探他的反应。 皇上?虽主动?开口提及婚事,却未提温凝。 萧云辞面容沉静,淡淡一笑,“多谢父皇厚爱,儿臣对这?些,暂未有什么心思。”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稍稍满意?,却也没?有再开口。 二人又说了些朝堂之事,萧云辞便行礼离开了暖阁。 待太子离开离开后,徐京奇立刻端着燕窝莲子羹上?前,轻轻放在鎏金花梨木小?几上?,恭恭敬敬的伺候着皇帝。 “皇上?怎么愁容满面的。”徐京奇露出讨好的笑来,“殿下啊向来主意?大,皇上?您可别生他的气。” “还?不是关于他成婚一事。”皇帝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眼眸中露出些欣慰,“太子并未主动?提及要温凝。” “既然天生凤命,自然是皇上?的人。”徐京奇笑道,“皇上?您都没?要,太子怎么敢主动?讨要,若是主动?讨要,便是别有用心了。”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徐京奇接着说,“再说,必格勒王子那?边还?悬而未决呢,也就?只有皇上?您能安抚这?些异族。” “必格勒……唉,原本定得好好的。”皇上?揉了揉额间,“可真是叫人头疼,你快替朕揉揉。” 徐京奇忙不迭凑上?前去?伺候。 萧云辞离开暖阁,身后大门?紧闭,他面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周身顿时泛着冷意?。 外头候着的邓吾见他如?此,猜测他心情并不算太好,立刻迎上?前来,面色却左右犹豫。 “何事,说。”萧云辞睨了他一眼。 邓吾一咯噔,立刻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晴月姑娘说,温姑娘着了风寒。” 萧云辞顿时眯眼扫了他一道,邓吾头皮发麻,赶紧道,“东西?都赶着昨日送去?了,姜片茶,汤婆子,发热汗的洗沐汤药,姑娘都收下了。” 萧云辞在前边儿快步而行,带着一股凌厉,令人不敢靠近。 邓吾努力在后头追,边追边说,“晴月说温姑娘恐怕是紧张了数日,心下一松,反而病了,待休息几日便好,殿下不必担心。” “太医看过?了吗?”他问。 “未曾。”邓吾赶紧解释,“奴才也刚得知消息。” “嗯。”萧云辞并未怪罪,只随意?应了一声,衣袂翻飞,走得极快。 邓吾追得上?下气喘,不由得想到之前殿下于皇后宫中出来时,与温姑娘一道并肩回宫的场景。 那?时邓吾远远跟在殿下与温姑娘身后,眼睁睁看着殿下居然依着温姑娘的脚步,一点点的往前“挪”,与他平日里比起来,仿佛像是两个人似的。 殿下那?所谓的“君子风度”,简直惊得邓吾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还?有那?回…… 温姑娘在水边观景台吃了一半的米酥糖,只咬了一口,便放在了碟子里。 萧云辞从不吃这?些甜食,那?日回来之后,居然、居然将温姑娘吃了一半的米酥糖给吃了! 邓吾见此,吓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掉了事。 冷心冷肺,一身杀戮,从未手软过?的太子殿下,到了温姑娘面前,演得比在皇上?面前还?乖巧,比正人君子更正人君子,这?场面简直是恐怖的令人发指。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每日看着殿下演戏,吓得一身冷汗,还?要装作自家主子本身就?如?此善良温柔的模样?。 谋娶 第25节 萧云辞径直到了永宁宫,未曾避讳旁人,只因邓吾早就?悄悄将守在温姑娘这?儿的守卫与丫鬟婆子尽数换了,只留了晴月一个话多的陪着温凝。 温凝正靠在榻上?,身上?披着太子殿下昨日给的大氅,正在打喷嚏。 她喷嚏声也是轻轻的,羽毛般拂过?,然后便眼睁睁看着她红了鼻尖与眼眶,轻轻吸着鼻子。 温凝冷不丁听到声响,转头往外一看,却见厢房门?口,萧云辞正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 她一愣,立刻准备下来行礼,却见萧云辞直接迈步进来,淡淡说了声,“免礼,坐着吧。” 温凝下意?识的往床榻里头缩了缩,而萧云辞则直接上?前,侧身坐在她的榻边,眼眸在她的面容上?轻扫后道,声音意?外的柔和,“风寒?” “嗯。”温凝点头,发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昨日淋雨,应是着凉了。” 晴月呆呆的站在厢房里候着,却被一旁的邓吾猛地拽了拽手腕,“出来。” 晴月皱眉不解,为何要出去??她得留着伺候温姑娘啊。 “在外头候着,这?是太子殿下的规矩。”邓吾轻声道。 晴月这?才跟着一道出来,邓吾立刻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将厢房门?在外头关了。 “诶,怎么关门?……”晴月瞪着眼,“孤男寡女的……” 就?是要孤男寡女啊……邓吾干咳两声,解释道,“殿下有要事找温姑娘,非常重要,不是旁人能听的。” “原来如?此。”晴月恍然。 厢房门?一关,房间里便是陡然一黑。 温凝下意?识抬头,与萧云辞对上?视线。 只见萧云辞坐在榻边,身子微侧,温凝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睫毛的曲线,长而弯,大多数姑娘家的眼睛也没?有长成这?么漂亮的。 可他面容线条却凌厉的很,近乎完美的角度,漂亮而不显女气,俊秀英挺,无端端的便吸引人去?看。 而此时,萧云辞那?双棕黑色的眼瞳正沉甸甸的看着她,眼眸中闪着些情绪,温凝却仍旧如?往常那?般看不透,看不懂。 “殿下有何吩咐?”温凝带着鼻音的声音轻轻说。 “手伸出来。”萧云辞道。 温凝没?有多想,便朝他伸出了手,萧云辞三指并拢,并未多言,直接替她探脉。 温凝只觉得手腕处一烫,皮肤相触,他的指尖温度比自己手腕的温度高些,她不由自主稍稍一瑟缩,理智却阻止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她硬着头皮忍着,却感觉此时的状况似乎有些熟悉……她顿时想起上?次被他探脉,那?还?是在赏花宴,众目睽睽之下她努力装晕,心跳得几乎如?擂鼓。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温凝咽了口唾沫,努力控制自己平静下来,却觉得鼻尖微痒,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温凝猛地缩回手捂住口鼻,耳根微红,“抱……抱歉。” 萧云辞目光悠悠的看着她,没?说什么别的,只开口道,“手。” 温凝赶紧把?手重新?递了回去?,窘迫得脸色微红。 也许是被她的喷嚏打断,萧云辞探脉的时间比那?些大夫们都长些,温凝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平静的神情,不敢出言打扰。 萧云辞终于缩回手,抓过?一旁的纸笔,飞速的写了起来。 温凝看他写的正是药方,不由得惊愕不已,“殿下着实厉害,居然连问诊都会。” 萧云辞手上?一顿,缓了会儿才接着往下写,“幼时替你治过?,忘了?” 温凝一愣,她确实忘了。 他什么时候替自己治过?病?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方子递给她,提醒道,“齐微明写字时,你去?弄那?朱砂粉。” 温凝这?才恍然,似乎确有其事,刚想说话,却见萧云辞沉着面,将一叠纸摆在她的面前,打断了她开口说往事的意?图。 萧云辞将沾了墨的笔塞进她的手中,“照孤说的写。” “写给谁?”温凝明知故问。 “你的叔叔们。”萧云辞仿佛收网的猎者,静静地看着她,“挑几位对孤敌意?不深的。” “是……”温凝迟疑的提起笔,想了许久,却不知道先写谁。 “怎么?”萧云辞问,“有什么问题。” 温凝咽了口唾沫,带着鼻音道,“殿下……” 她听林翰提起过?,因为萧云辞在朝堂上?从不心慈手软,大家颇为忌惮,且之前因为萧云辞探查他们旧部之事,差点让诸位受重创,状况险之又险。 所以?对萧云辞没?有敌意?的叔叔们,实在是没?几个。 “不如?臣女写几个人名,您自己挑如?何?”温凝轻声道。 …… 第二日早朝,诸位官员齐聚在金銮殿。 金銮殿上?肃静严明,金龙环绕抱柱立在殿上?,上?位的龙椅之上?,皇帝未到,只先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萧云辞一身玄衣,五爪金龙金绣纹在衣袍上?,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而动?,气度已是绝尘。 他随意?往朝堂中扫了一眼,便见到极为熟悉的大臣,正用复杂而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萧云辞勾起嘴角,这?都是昨日温凝写出名字后,他亲自挑的人。 他却未迎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目光,只缓缓上?前一步,来到齐国公齐岚川的面前。 “太子殿下千岁。”国公爷立刻行礼,示好道,“听闻殿下那?日救我儿于水火,老夫感激不尽。” “孤与世子爷是旧识,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受苦。”萧云辞淡笑道,“齐世子身子可好些了?” “唉,皮肉之苦,还?得养些时日才能下地。”齐岚川说到此处,捂着嘴咳了咳,喘了几口气,意?味深长道,“老夫旧疾近日发作,恐怕撑不过?些时日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昭言。” 萧云辞笑了笑,“孤与昭言兄自小?相熟,感情甚笃,这?次他受苦,孤自然会在父皇面前替他多说几句,只是……” “只是什么?”国公爷感觉到了什么,小?声问。 “只是父皇近来常为温将军独女之事烦扰……”萧云辞言语间带着几分暗示,“齐世子对温姑娘,似乎仍旧放不下?他若一意?孤行,纵使孤想要为齐国公府,为昭言争取些什么,父皇也不会答应。” 齐岚川深深叹了口气,“唉,婚约罢了,如?今温姑娘抽出天命签,又岂是昭言能高攀的,太子殿下放心,老夫绝不会再让昭言惹事。” “国公爷这?么说,孤便放心了。” 正在此时,朝堂上?出现了一道明黄的身影,在场众人立刻行礼直呼万岁。 随后,便有官员谏言。 “皇上?,臣有南方要事禀报。” “皇上?,臣有西?方要事禀报。” “皇上?……” “皇上?……” 萧云辞站在龙椅前,背对着群臣,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微微勾起了嘴角。 …… “传言北明各地都出了不少怪事!”晴月在厢房里替温凝将药倒好,嘴巴却停不下来,“据说南方近日大雨,颇有些成灾的架势,然后有人从山中的野鹿腹中取出一幅字来,写的是‘天负温家女,温将仙怒而降灾祸。’” 温凝坐在榻上?,用柔滑的丝巾擦着红彤彤的鼻子。 这?些正是昨日自己亲笔写下的内容……萧云辞将她的字迹递送给几位相应位置上?的叔叔们,借他们之口,在朝中造势。 “同样?的事情南北西?东都有发生,温姑娘,你真是天命神女啊。”晴月小?心翼翼将药碗端到她面前,“姑娘喝药。” 温凝接过?碗,带着鼻音说,“我是不是神女,你看不出来吗?” 晴月一下笑起来,“您还?真别说,第一次见姑娘,我就?觉得亲切极了。” 温凝轻轻笑了笑,喝了一口汤药,苦得脸发皱。 “我还?听说一事。”晴月凑上?前来,“宫里都传开了。” “什么事?”温凝猜到了些,却不知萧云辞具体究竟怎么做的,仍旧当做不知道,好奇问晴月。 “说是今日朝堂上?,众臣吵作一团,差点打起来。” 晴月说起这?些便来了劲,“他们吵的内容,还?跟姑娘有关呢!” “是吗?”温凝一点也不意?外,她笑道,“怎么与我有关?” “姑娘抽中天命签,是否和亲便要重新?考量了,皇上?啊,就?很是头疼,不知该如?何归置姑娘,群臣各有各的主意?,一种是说鞑靼人凶残,挑中了姑娘,便还?是由姑娘去?。”晴月面目扭曲了一瞬,“呸,什么馊主意?。” 温凝喝了口药,苦得她直哆嗦,她也不知道萧云辞是怎么开的药方,比她以?往喝的任何一种药都要苦。 她干脆将那?药一口闷了,随后便觉得鼻子通畅了不少,整个人也有些发汗的感觉。 倒是管用……温凝忽然一愣,想起了往事。 当年自己确实在齐微明写字时玩那?散乱的朱砂粉,不小?心弄到了眼睛里,疼得她不停的哭。 齐微明不停的帮她擦眼泪,不住得哄,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丫鬟小?厮们急的团团转,要去?请大夫,这?时却是萧云辞忽然过?来,他直接捉住温凝的下巴,凑近她的脸,直接将桌上?的温水倒在她的眼睛里冲洗。 温凝忍不住闭眼躲,他却眯眼,凶巴巴的说,“睁眼。” “萧云辞,你轻点。”齐微明在一旁恼怒。 “想她中毒吗?”萧云辞声音微冷,“她口鼻也吸入了粉末。” 萧云辞将她眼睛冲洗完,便抓起纸笔开了个药方,小?厮立刻去?煎药,煎出来也是这?么一小?碗,苦得她直哭。 她居然忘了…… 温凝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药,一时间心情复杂。 在她幼时的记忆中,总是自己和齐微明,自己与爹爹,而萧云辞,仿佛只是一个过?客。 他似乎一直都是默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如?一块石头。 她根本就?想不起来。 “姑娘,姑娘!”晴月用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姑娘你听到了吗?刚刚说的第二种。” 谋娶 第26节 “啊?”温凝反应过?来,缓缓摇了摇头。 晴月无奈的再说了一遍,第二种,便是不和亲,温凝仍旧与未婚夫君齐微明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这?种立刻就?被否决了,姑娘已经是凤命,齐世子可承受不起。” 不抽中凤命签,便要去?和亲,抽中凤命签,便不可能再与齐微明成亲,温凝明白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计划,可听到这?里,还?是觉得命运弄人。 “而且当场齐国公便表态,齐世子已经知难而退,如?今正在相看其他人家姑娘,绝不会再动?温姑娘的心思。” 温凝静静地捏着手中的药碗,手指尖发白。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忽然听闻齐国公这?么说,听到“齐微明相看其他人家姑娘”,温凝还?是有些呼吸不畅。 她自嘲笑了笑,该当如?此,这?也是她所盼望的才对。 可这?么多年来,她如?此信任齐微明,便是因为他从未与任何其他女子有过?瓜葛,他说一心一意?,便是一心一意?,对自己说过?的话,从未有过?食言。 她对他的信任,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第三种呢?”温凝不愿再多想,主动?问道。 “第三种便是嫁给皇上?……为后。”晴月小?心说。 “啊?”温凝脑子嗡的一声,“皇上??” 这?个可能性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她从未想过?——毕竟皇上?比爹爹的年纪还?要大些,虽说皇上?纳妃从不管年纪,可那?毕竟皇后之位,怎么能如?此儿戏。 “嗯。”晴月撇了撇嘴,“纵使有皇后在,皇上?似乎也有此意?……今日之所以?吵得这?样?厉害,便是因为这?个。” 温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第四种呢?”温凝赶紧问。 “第四种便是嫁给当今太子爷,萧云辞。”晴月一下子兴奋起来,“太子爷至今未婚配,不出意?外又是未来储君,娶得凤命太子妃,简直是水到渠成,而且姑娘与太子爷年纪只差了四岁,一切都刚好!” 听到这?个结果,温凝心下一松,靠在榻边。 她看着晴月雀跃的为自己展望美好未来,脑子里却想着方才的第三种可能。 萧云辞可有料到这?种可能性?皇上?居然动?了这?个心思? 且不论自己是否能顺利嫁给太子,温凝觉得,无论哪种情况,皇后恐怕要恨自己入骨。 皇室着实复杂又可怕,温凝心想……即便能成功嫁给太子,日后的路,恐怕也不好走。 正在温凝胡思乱想时,外头却忽然传来邓吾的声音,“温姑娘?” 晴月急忙去?开门?,却见邓吾抱着个食盒,送到了温凝的面前。 温凝打开一看,却见食盒里装了些绿豆糕和米酥糖,还?有些其他极为漂亮的糕点,精致非常。 “这?是……” “殿下给的,让姑娘多看看。”邓吾笑着说,“奴才告退。” 多看看? 四下无人时,温凝仔细翻找,果然在糕点下找到一张纸条。 那?纸条如?以?往一般,上?边的字迹力透纸背,如?萧云辞本人站在她的面前。 “不必担忧,三日后,尘埃落定。” 温凝心中一动?,将那?纸条轻轻捏在了手里。 一日无事,当晚,温凝正要入睡,却听到外头窗户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她惊得立刻清醒,听清那?响声的熟悉节奏之后,立刻去?开窗。 随后,一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跃而入,关上?窗户,蹙眉看着温凝。 他面容严肃,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感。 “周叔……”温凝一看到周叔便规规矩矩站好,“怎么这?次是您来?林叔他……” “林翰他情绪激动?,不适合再来。”周叔蹙眉道,“解释吧宁宁。” 温凝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最严厉的这?位叔叔,小?声说,“叔叔们想知道什么?” “通过?你的书信,猜到一些,虽然不明白,但只要是你的吩咐,我们都会照办。”周叔眯眼往外看去?,“外头有萧云辞的暗卫,人数不少,能看出都是护着你的。” “他们刻意?留了漏洞放我进来……你与萧云辞合作了?”周叔问道,却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继续猜测,“然后借此机会逃离和亲,嫁给齐微明?这?很难,且萧云辞难以?掌控,你要想清楚。” “不是嫁给齐微明。”温凝咽了口唾沫,“是……嫁给萧云辞。” 周叔一愣。 他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后终于挤出一句话。 “宁宁你……变心了?” 第二十五章 话音未落, 周叔便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 宁宁能够摆脱和亲,便是天大的喜讯。 能够不去鞑靼和亲,宁宁嫁给齐微明也罢,嫁给太子也好, 性命攸关的事, 又怎么能轻易用“变心”来评判。 只是温凝忽然说出“嫁给太子”四个字, 实在是有?太大的冲击力,他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 面?前这可爱至极的、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宁宁仿佛下一秒便要被狼给叼走了。 齐微明作为?宁宁的青梅竹马未婚夫, 虽然名满京城, 是个不错的翩翩君子,却也曾被他们挑剔诟病许久。 这么多年,他们总算是接受了宁宁将要嫁给那个小子的事实, 可那拱白菜的猪又突然换了一个! 纵使是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周叔……也难以这么快就接受现实。 “……”温凝想要解释, 可还未来得及开口, 周叔就已经带着几?分愧疚道, “不过叔叔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他一表人才,也是不错的成婚人选, 你若是喜欢,嫁给他也不错。” “但是……”周叔陡然间话锋一转。 “但是温将军将你托付给我们, 我们便要为?你的幸福着想。”周叔还是忍不住想絮叨。 “太子是如何与你说的?你与他感情如何?他可有?欺负你诓骗你?他人品如何,对你好不好?可会将他在朝中舞弄权术的心机用来对付你?” 周叔越说,自己内心越是焦虑, 越是不放心。 “周叔不必担忧, 我抽中天命签,准备嫁给太子……这些?事, 都是我与太子殿下?商量好的。”温凝见他越说越担忧,赶紧解释道,“他帮助我脱离险境,我助他一臂之力,这是等价的合作。” 周叔这才反应过来,“他用此?来逼你与他成婚?” “不是。”温凝赶紧摇头?,赶紧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与周叔解释了一遍,“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与叔叔们商量,我思前想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此?事涉及叔叔们,我本无权做决断,只是那日事急从权,若是叔叔们不便做那些?有?助于太子的事情,我可以另想办法,用别的方式弥补他……”温凝说。 “不,不不不……你不用弥补太子,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直接开口便是。”周叔半点也没?有?犹豫,“如今你还能用得上我们,是我们的福气,宁宁,你就像我们的女儿,我们哪里?舍得让你吃苦。” 温凝闻言,鼻子一酸。 她?又何尝不是把叔叔们当做父亲。 “虽说是假意成婚,可太子……终究是男子,若是把控不住……”周叔咬牙,“罢了,你已做了决定,我便不再多言,总之,成婚之事你千万小心,别轻易相信男人的嘴,不愿意做的事,千万要拒绝!” 温凝明白周叔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 “齐微明那边你打算如何?”周叔问。 “我会告诉他一切,他做什么选择,我都接受。”温凝轻声说。 “嗯。”周叔点了点头?,赞同这个做法。 二人又将其他细节说了一遍,互通有?无,并将日后联系的方式定了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周叔也被宁宁说服,目前只有?相信太子,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开时,周叔满心沉重担忧,他庆幸今日是自己来,若是林翰那家伙,恐怕又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 春雨停后,天朗气清,天边一丝云彩也没?有?,景和宫佛堂后的小院之中也没?有?一丝的风,憋闷非常,四处悠悠飘着一股沉香味。 皇后仍几?年如一日的坐在树下?抄写经书,手中的笔却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写出来的字笔画纷乱,哪里?还有?半分静心可言。 皇后放下?手中的笔,一抬头?,却看到萧云辞伫立在不远处,身长玉立,面?容俊美似谪仙,脸上的笑容却让皇后的心顿时跌入了冰窟窿。 “母后心情不佳?”萧云辞缓缓上前,衣袂翻飞,他直接在皇后面?前坐下?,淡笑着拿起那副字,看到上面?凌乱的线条,微微挑眉。 “是有?些?心事,太子不必费心。”皇后僵硬着将那佛经拿了回?来,嘴边用力扯出了一丝笑意。 “不费心,父皇便要废后了。”萧云辞声音平静,皇后手一抖,手中的佛经一下?子哗啦啦掉落在地。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皇后脸色苍白,手指不断地抚摸手中的佛珠,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太子今日来是何意?看本宫笑话?”她?声音不自觉凌厉了些?,“本宫处处为?你着想,你便是这样对本宫的?” “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萧云辞打断了她?的话语,面?容上露出了淡淡的无辜之色,压迫感却十足。 “儿臣只是好意提醒您,父皇确实在考虑立天生凤命的温凝为?后,您若是再不固宠,这经营多年的局面?,恐怕是要变天了。” “母后一向聪明,自然明白儿臣的意思。”萧云辞淡淡笑了笑,“父皇为?您种了满园的春色,对母后自然有?心,可即便再有?心,您一心礼佛避宠,父皇也是会渐渐忘记您好处的。” 皇后面?色苍白,手指尖颤抖,面?上竟是露出一丝惊惧,那情绪稍纵即逝,她?便立刻蹙眉恢复了正常神色。 她?已长时间未承宠,或者?说,她?已经成功用静心礼佛,躲过了无数次恩宠。 萧云辞所言,正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又何尝不想与皇上琴瑟和鸣,坐稳这皇后之位,可皇上的喜好实在是……实在是惊世骇俗。 “多谢皇儿提醒。”皇后终于平静下?来,仿佛已经考虑清楚。 萧云辞眼眸深邃,瞳孔中倒映着她?努力隐藏的痛苦神色,嘴角勾起笑意,“母后要注意身子。” “儿臣告退。” …… 萧云辞许下?三日之期,三日,极短的时间,温凝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能将晴月派出去四处打探消息。 第一日,不负使命的晴月便带来外头?的消息。 宫外将温凝是天生凤命,抽取天命签时天降祥瑞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之前百姓们听闻温将军之女要和亲的小道消息便觉得愤慨万千,觉得鞑靼人已是故意欺辱到了北明的脑袋上,北明还眼巴巴把脸也送过去给鞑靼人踹。 谋娶 第27节 如今听说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庆幸不已,都说温将军嫡女乃是天命所归,若真将天命签女子送去鞑靼,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兆。 第二日,传言皇上主动对皇后嘘寒问暖,对另立皇后一事避而不谈,转而开始与皇后娘娘一道操心太子殿下?的婚事。 第三日。 一大早,永宁宫门口便传来刀剑之声与怒吼声,像是有?什么人在外头?打起来了。 温凝猛地一惊……这宫中怎么会忽然有?兵刃之声? 她?蹙眉,正准备出去查看,却见晴月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小脸蛋吓得面?色发白,“必……必格勒王子在外头?,要打进?来了!” “别慌。”温凝听到是必格勒,反而冷静下?来。 必格勒会来实属温凝意料之中,萧云辞料事如神,此?事应当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必格勒此?时还未冲进?来,便说明外头?太子殿下?换的那些?守卫已经将人拦下?了。 更何况周叔之前说过,萧云辞还在这永宁宫附近安排了不少?暗卫,这些?人都会护住她?的安全……温凝顿时心定。 “姑娘,你不会要出去吧?”晴月抓住她?的衣袖,“你可不能出去!太危险了,你没?看到必格勒那把刀,锋利至极,有?这么长,还是弯的!” 晴月努力的朝她?比划,“一刀下?来脑袋就没?了!” 正在此?时,外头?却忽然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太子殿下?千岁!” 温凝心中一动,立刻从晴月的手里?抽出了衣袖,提着裙摆小跑出门。 永宁宫外,春风拂面?,天气晴好,可门前气氛却如冰窖一般。 双方人马拔刀相向,针锋相对,必格勒更是满面?怒容,脸上杀气凝结,浑身肌肉紧绷,怒意喷薄而出,便像那即将扑人的棕熊一般可怖。 只是这温暖的春日,必格勒却戴着一顶毡帽,帽子上毛茸茸的,看着就热,还有?些?滑稽。 温凝知道,这是他在遮挡那些?被火燎过的头?发。 头?发易燃,那日在暖花阁,她?虽然没?有?将必格勒身上烧损多少?,可他那一头?编了辫子的头?发,确实是眼睁睁看着全部烧着了。 “宫中重地,必格勒王子怎么在此?处随意动刀?”萧云辞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缓缓而来,他手中什么也没?有?,两手空空,面?上却轻盈,没?有?半点紧张之色,仿佛只是在有?礼有?节待客。 只是这客人,手中握着弯刀,一幅要抢人的架势。 “若是吓着了宫中的姑娘,可如何是好。”萧云辞话语温柔平静,眼中却透出冷意。 “太子,你们北明人卑鄙无耻,不讲信用!”必格勒将那大刀横在萧云辞的面?前,刀锋凌冽,一旁的守卫顿时毛骨悚然,立刻上前护主,萧云辞却轻轻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动手。 守卫们面?面?相觑,面?露担忧之色,却还是听命退下?。 温凝远远看着,站在必格勒看不到的角度,不敢给萧云辞添麻烦。 “本王明明在赏花宴挑中了温凝,为?何现在传来消息,说她?不会去和亲?”必格勒恶声恶气,“怎么,是把我们大草原上的英雄当猴耍吗!” 萧云辞闻言却淡淡一笑,那笑容来的突兀,倒是有?几?分嘲讽之意,必格勒顿时被激怒,眼眸通红,竟是直接朝着萧云辞的脖子挥刀。 温凝的一颗心顿时被提了起来! 她?不自觉猛地上前两步,面?上担忧之色尽显。 周围的守卫们也猛地发力,做足了防备,却只见太子殿下?躲闪动作极快,轻松如风,足以见得武艺绝佳,必格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正在此?时,萧云辞眼眸扫过永宁宫里?头?。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萧云辞睫毛一颤,动作竟是突兀一滞,在场的所有?人便眼睁睁看着,那必格勒的刀刃,竟是硬生生砍进?了萧云辞的手臂血肉里?。 “殿下?!” “太子殿下?!” 周围传来惊慌的呼喊声,守卫们再也忍不住,立刻上前护主,将必格勒与他带着的手下?团团围住,一时间剑拔弩张,仿若战场。 必格勒红着眼看着他,眼眸中杀意沸腾,“你是故意……” 话音还未落,必格勒看见萧云辞身形一动,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便看见了一双寒意森森、近在咫尺的眼眸。 下?一瞬,必格勒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觉发出一声惨叫,声音极为?痛苦。 温凝听到这惨叫声都不由得觉得疼,她?的视线却追随着萧云辞,却看见萧云辞不知何时已经夺过必格勒手中的大刀,仅用那只完好的单手便将那半人高的弯刀挥舞出阳光反射的光影,在必格勒惨叫之时,刀光剑影,必格勒头?上的毡帽顿时掉了下?来,露出了必格勒被烧糊了的一坨头?发。 必格勒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他的手疼得他两眼发黑,这种疼痛与无力感令他再次想到了那日在御花园内,此?人单手捏住他命门时那恐怖的力道。 萧云辞便悠然将那刀稳稳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必格勒死?死?捉住自己被掰断的手腕,他知道自己赢不了,却还是想要反击,却被他身后的鞑靼壮士们拽住了身体。 几?人用鞑靼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必格勒面?色难看,死?死?地盯着萧云辞。 “这可是王子殿下?您先动的手。”萧云辞另一只手臂上鲜血直流,顺着他的手指尖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触目惊心,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声音故意显出些?虚弱来,“孤这下?,可是被必格勒王子殿下?伤得不轻。” 必格勒咬牙想骂人,却疼得脸色惨白,连开口都艰难。 萧云辞下?手极狠,自己手上的内伤恐怕比他手臂上刀伤重得多。 可寻常人若是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却只会说是半点伤痕也没?有?! 必格勒知道,自己伤了右手手腕,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拿刀了……这萧云辞好狠毒的心思,之前倒是轻看了他! “太子殿下?真以为?我们不敢出兵?”必格勒忍着手上的疼痛,死?死?地盯着萧云辞,八尺壮汉,额头?上却冒出了冷汗,“北明的皇帝都奈何不了我,你又能如何?这温凝,我一定会带走!” “那便请必格勒王子尽快传信回?去。”萧云辞淡笑道,“赶紧出兵,不然便来不及赶上孤与温姑娘的婚事了。” “什么!”必格勒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北明竟然大胆至此?,连和亲都敢出尔反尔?萧云辞此?前对他毕恭毕敬,怎么今日忽然翻脸? 萧云辞将手上的弯刀扔给身后的守卫,随即缓缓侧身,看向不远处满脸担忧的温凝。 “宁宁,过来。”他声音陡然温柔。 温凝呼吸一窒,只觉得心跳猛地加快。 他准备做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的将视线转向温凝。 温凝听到身边的晴月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心中更加紧张了。 她?稍稍侧头?看了晴月一眼,便见晴月这丫头?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温凝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还是不能确定萧云辞现在要她?去做什么。 如今二人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选择信任他。 温凝没?有?再多想,提着裙角快步朝着萧云辞跑了过去,站在他的身侧,还未来得及行礼,只说了声“殿下?”,便被萧云辞用完好的手臂轻轻楼进?了怀里?。 暖风吹过,他的怀里?传来熟悉的玉檀香。 温凝浑身瞬间僵硬,感觉到无数的视线凝固在自己的身上,她?只觉得无数的血从心口泵去了脸上而耳朵上,各处发烫,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与男子行如此?亲密之举! 萧云辞淡笑低头?,双唇在温凝耳边轻轻掠过,声音清淡,“放松。” 温凝这才想起来呼吸,顿时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松缓下?来。 萧云辞手臂轻轻环着她?,感觉到她?总算是缓和下?来,这才带着笑意看向面?前的必格勒王子那充满了怒意的眼眸。 “必格勒王子有?所不知,父皇今日已经降旨赐婚,王子殿下?不如重新认识一下?,这便是孤未来的太子妃,北明最鼎鼎大名的温元徽温将军之女,温凝姑娘。” 必格勒盯着温凝,看着她?倚靠在萧云辞的身侧,看着萧云辞的手环在她?的腰上,他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以为?这样我便那你们没?有?办法了?萧云辞,你给我等着,等着我草原将士们的铁骑压在你们的尸骨上,将你们蹋成粉碎!”必格勒目光看向温凝,“你也等着,等着我将你抢回?去!成婚算什么,萧云辞,我必格勒也不是好惹的,谁娶温凝,我就杀了谁!” “孤等着你。”萧云辞声音平静,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必格勒没?有?再纠缠,他的手需要尽快医治。 他有?勇,却非无谋,虽然现在他便想杀了那萧云辞泄愤,可是方才自己的手下?也提醒了他 ,如今是在北明的地盘上,他若做得太过,如果北明失了面?子恼羞成怒,说不定会来个鱼死?网破。 “走!”必格勒让手下?去拿自己的弯刀,守卫捧着刀,却没?有?给,只看向萧云辞,“殿下?……” “还给他们。”萧云辞道,“必格勒王子,你这刀不够锋利,回?去多磨磨。” 必格勒看了一眼他的手臂,见那一地的血,冷笑一声,“下?一次砍得便是你的脑袋,就像我砍下?温元徽的脑袋那样。” 说完这句,必格勒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可这句话一落,萧云辞便感觉到怀中人听到“温元徽”时,软软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手上微微紧了紧,低声道,“没?事了。” 温凝这才反应过来,挣脱了他的手臂,却没?有?离开,而是转到他身侧另一边看着他的伤处。 那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血已流了一地。 “得赶紧叫太医,殿下?,您的伤太深了……”温凝着急的说着,一抬眸,却撞进?他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眸里?。 “别担心。”萧云辞语气平静,“小伤。” 温凝心中一紧,那地上的血滴几?乎已经聚成了一小滩,看起来极为?吓人,他居然说这是小伤? 他却不管那伤口,只看了一眼邓吾,他身后的邓吾双手捧着圣旨,来到温凝跟前。 “温凝接旨!” 温凝呼吸一颤,不敢耽搁,立刻在邓吾面?前跪了下?来。 周围的守卫与里?头?的晴月也立刻跪了下?来,便听着邓吾声音尖锐,清晰无比的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萧云辞文武并重,今已弱冠之年,适婚娶。今有?温元徽将军独女温凝,值及笄之年,温婉贤淑,品貌端庄。朕特下?旨,将温凝许配太子萧云辞为?太子妃,一切礼仪,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尽快完婚。” “钦此?!” 温凝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她?抬头?双手接过圣旨,“臣女接旨!” “谢皇上天恩!” 晴月哆哆嗦嗦的跪着,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惊愕,仿佛天上有?馅饼砸在了自己头?上似的,忙不迭的上前搀扶着温凝起身。 温凝抓着手中明黄的圣旨,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皇上亲颁的圣旨没?错。 “殿下?……”温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三日,他说的三日便是三日,甚至第三日才刚刚开始,他就已经做到了。 必格勒,皇上,和亲,众臣,百姓……无论是哪方,几?日之间形势巨变,虽然还有?些?隐患,可大体全都朝向了该去的方向。 三日,尘埃落定。 “你可出宫了。”萧云辞脸色开始有?些?苍白,声音却一如往常,“孤会派人护着你,不必担忧必格勒那些?话。” 温凝几?乎如做梦一般,呆呆的听着。 谋娶 第28节 “殿下?!”邓吾冲上前去,声音极为?慌乱的扶住萧云辞。 萧云辞苍白的面?色顿显,温凝心中着急也要上前,却听萧云辞说,“不必担忧,孤没?事,你收拾东西?即可启程。” “殿下?,殿下?您疼不疼啊,哎哟这么大的伤口,快快,来人啊!快去叫太医。”邓吾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声音夸张至极,搀扶着萧云辞往东宫去。 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还有?萧云辞一路走过滴下?的鲜血,温凝只觉得满心皆是愧疚与感激。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欠了萧云辞许多,他所说的一切都已经实现,可她?似乎迄今为?止都没?帮上他什么忙。 他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温凝心情极为?复杂。 皇上赐婚圣旨一到,她?便可出宫回?家,不必再接受那些?和亲的要求,留在宫中。 晴月絮絮叨叨的帮她?收拾行李,却发现温凝姑娘压根就没?有?什么行李,她?的东西?就只有?衣柜里?的那把黑乎乎的剑和一个小小的锦囊罢了,拿了就能走。 至于其他的东西?,那都是东宫给置办的。 晴月想到这里?,猛地一拍脑袋,“原来那之前太子殿下?便已经在照顾温姑娘,难怪了!我就说怎么这么突然。” 温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姑娘,你怎么了?是舍不得我吗?”晴月笑着问,眼中却流露了些?许不舍,“不过我日后恐怕没?法伺候这么好的主子了。” “你不是说,伺候了我,日后便可以去更好的去处了?”温凝淡笑着问。 “那姑娘您也没?有?被封为?公主啊。”晴月下?意识开口,却猛地一愣,“但是您是未来太子妃啊……” 温凝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若是有?机会,我去将你再讨来。”温凝轻声说。 晴月眼前一亮,口中喃喃,“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温凝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让晴月将太子殿下?给的那些?东西?收拾好摆放在一处,然后独自一人进?了东宫去。 东宫大门敞开,有?守卫守着。 两位守卫却半点也没?有?阻拦,反而朝她?行了个大礼,便如同她?已经是太子妃一般,直接请她?进?去。 温凝连忙回?礼,小声说谢谢。 两个守卫脸一红,被她?此?举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温凝继续往里?走,却觉得这东宫确实有?些?“清宁” 的意思。 这儿本就叫“清宁宫”,之前与聒噪的晴月一起来时不觉得清冷宁静,如今自己独自来时,却觉得相当清冷,虽有?满园的花草繁茂,温凝却觉得这里?头?透出一股淡淡的孤寂之感。 四下?无人,温凝顺着里?头?的路走,一路走到湖心亭,此?时亭中却无人。 她?大着胆子接着往里?走,却听闻前边有?了杂乱之声,像是邓吾在骂人。 “怎么手这么重!包扎都不会吗!太子殿下?金尊玉贵,怎么也不小心点!” 温凝顿时想到萧云辞今日那血淋淋的伤口,心下?一麻,立刻快步走上前去。 “温姑娘!”邓吾吃惊的看着她?,“您怎么来了!不是出宫去了吗?” “还有?些?事情……要与殿下?说,殿下?如今可方便?”温凝轻声问。 “方便,当然方便,只是殿下?正愁没?人包扎伤口呢,奴才们五大三粗的,包扎得太粗糙了,温姑娘会这个吗?”邓吾眨巴着眼睛期待的问道。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似的,让温凝觉得自己不回?答一个“会”都有?些?对不住他的期待。 “会的……”温凝点了点头?,“小时候替爹爹包扎过。” 后来叔叔们受伤,也都喜欢到她?那儿去装可怜,让她?帮忙换药,只是去她?那儿的时候,伤口都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叔叔们只是故意去逗她?玩,看到她?着急,他们似乎就满足得很。 “那……劳烦温姑娘了!”邓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快步引路上前,“温姑娘请!” 温凝倒是没?想到自己正赶上这一遭,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厢房。 厢房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一走进?去,面?前便是一堵屏风,屏风不算奢华,略显低调,上头?只简单绘了群山与仙鹤。 温凝正要进?去,却听门在自己背后轻轻关上了。 她?转头?一看,邓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呆呆站着。 “谁。”里?头?传来虚弱的声音。 温凝心中一紧,轻声开口,“殿下?,是臣女……温凝。” “进?。”萧云辞声音有?些?沙哑,温凝听着他似乎极为?虚弱,赶紧往里?走,可刚走进?去不远,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她?便猛地站住了脚,然后转过了身,红了耳根。 她?看得不清楚,却也看到了不少?,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是好。 “臣女来的不是时候。”温凝声音有?些?哆嗦。 “从此?之后,与我之间,你我相称便可。”萧云辞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别的。 温凝闻着那淡淡的药草味,混杂着淡淡的玉檀之气,听着背后传来他穿衣的声音,只觉得这房间弄得她?眼前发晕。 “怎么未出宫回?家去?”萧云辞看着她?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 听到他直接自称“我”,温凝只觉得有?一股奇怪的亲昵感,但是仔细一想又像是错觉似的,自称你我实属常见,她?与旁人都是这么说话,怎么到萧云辞这儿就亲昵了,全是她?胡思乱想。 “臣女……我,那个,邓吾说殿下?需要人包扎伤口。”温凝说话都不太自在。 “确实需要人帮忙。”萧云辞说,“我一人单手着实不太方便。” 温凝深吸一口气,终于大着胆子转过身,却见萧云辞仍旧是方才那般斜倚在榻上,身上却穿了一件里?衫,却未穿完整,露出一只线条流畅漂亮的手臂,筋脉有?力却不显得粗壮,皮肤偏白皙,恰到好处的模样,着实是好看极了。 她?扫了一眼只觉得眼睛发烫,却根本不敢细看,只慌乱的想将视线摆在合适的地方去。 可她?面?前只有?一个萧云辞,看他的腿也不是,腰也不是,上半身也不是,看脸更奇怪了! 这情况,她?的眼睛根本就没?地儿放。 “失礼了,抱歉。”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仿佛在欣赏着她?的慌乱,语气比方才更虚弱了些?,“只是因受伤,实在无法穿戴齐整……” “不,不这当然不是殿下?的错,臣女……我来帮您包扎伤口。”温凝立刻说。 “……好。”萧云辞眼眸暗含笑意。 第二十六章 温凝小心在他的床榻边坐下, 视线自然落到了他?的伤口上。 他?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了血,看起来却仍旧令人心中发怵。 原本劲瘦的胳膊上白净的血肉被生生割裂,温凝看了一眼,几乎都能想象出那弯刀割裂皮肤的痛楚难忍。 她觉得心?脏被人轻轻攥住了, 一股淡淡的心疼与不忍浮在心头……若不是为了帮自己挡住必格勒, 身为尊贵的太?子, 又怎么会无端受这么重的伤? 正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萧云辞身子一动, 悉悉索索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随即耳边便听到了他?稍显低沉的呼吸声。 这么一挪动, 萧云辞便距离她极近。 挪动是因为他?受伤的是右手?,如今靠外头的是左手?,靠近一些, 可?以方便温凝动手?。 可?他?稍一靠近, 温凝便觉得一股无端的压迫感?侵袭而来, 她周身仿佛在此时强烈的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 烤得她脸上发热。 而且偏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外头的声音全部消失了,邓吾原本聒噪训斥下人的声音也不见了, 连带着房间内也安静得落针可?闻,温凝坐在榻边, 只能听到两个人交错的、一重一轻的呼吸声。 她不由得生出些不自在,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先做些什么。 “怎么?”萧云辞见她不动,带着笑意问。 “没……”温凝赶紧收敛情绪摇了摇头, 不敢再想太?多, 只拿过一瓶小瓷瓶问萧云辞,“这是药粉吗?” “嗯。”萧云辞将胳膊递了过去, “劳烦了。” “殿下不必客气。”温凝打开小瓷瓶,凑过去给他?倒药粉,却发现?即便他?已经?十?分配合的抬起了胳膊……他?手?一动,那衣裳便往下滑,露出别处……很?漂亮,肉不多不少,无论是穿着衣裳还是脱了衣裳都很?好看。 “……”温凝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管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倒药粉的时候还是要精细一些,他?抬手?的角度并不算合适,她不太?好操作,不然会将那些药粉洒得四处都是。 于是她轻声说,“殿下,冒犯……” 一面说着,她一面用另一只手?,在另一侧轻轻地托住了他?的胳膊。 温凝的手?微凉,软糯,动作温柔轻缓,她轻轻地扶着他?的胳膊,仿佛触及了他?的皮肤,却又因为动作太?轻仿佛羽毛一般,倒像是根本就没有碰到似的。 萧云辞手?指微动,眼眸缓缓从别处聚焦在她的面容上,眉头却不由自主的微微蹙了起来。 温凝发觉他?的异样,立刻抬头关切问道,“是弄疼了吗?” “……”萧云辞挪开眼眸,“已不疼了。” 温凝松了口气,她赶紧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那药粉倒得极为平整漂亮,然后拿过一旁的棉纱来,双手?并用的裹住他?的伤口,她小心?注意着手?中的力道,将白棉纱绑得不松不紧。 这方面她很?有经?验,若是绑得松了,棉纱容易掉下来,不利于伤口愈合;若是绑得紧了,稍稍一动便容易扯疼了伤口,还会影响血液的流通。 温凝动手?帮他?绑好伤口,到这时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奇怪,偌大一个东宫,居然连一个会包扎伤口的太?监或丫鬟都没有了?她明明可?以看着旁人给太?子殿下包扎伤口,何?必与他?二?人独处……落到这样尴尬的境地。 “嘶……”萧云辞忽然吸了口气。 温凝回过神来,赶忙松了手?,“殿下,已包扎好了。” “多谢。”萧云辞收起胳膊,伸出完好的手?,将身上的衣裳往上拢了拢,那衣裳细腻丝滑,可?劲儿往下掉,仿佛生怕被人穿上身似的。 “殿下受伤与我相?关,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温凝把?目光固定在一旁装药粉的瓷瓶上。 “有什么话要说?”萧云辞将衣裳拢好,颇有些慵懒的倚在榻边,静静地看着温凝。 “殿下受了伤,温凝不告而别有些失礼,所以特意来辞行。”温凝开口道,“感?激殿下这段时间的照顾。” 萧云辞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半点也不敢朝自己这儿看,缓缓压下嘴角的笑意,“倒也不用告别,几日后我便会去温家下聘。” 温凝一愣,惊愕看着他?,“这……这么快?” “不然?”萧云辞反问道,“成婚必须快,不给必格勒任何?机会。” 温凝点了点头,又问道,“殿下,必格勒如今还在京中,今日惹恼了他?,他?若是与鞑靼通信,派兵前来北明,该如何?是好?” “不出三日,他?就会回去。”萧云辞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用一种极为令人安心?的口吻断言道,“我已安排好,短时间内,必格勒掀不起风浪。” 谋娶 第29节 “是。”温凝顿时心?安,“多谢殿下解答,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萧云辞颔首,声音略高一些,“邓吾。” “奴才在!”邓吾的声音立马从门口传来,将温凝吓了一跳,他?居然一直都在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怪吓人的。 “进来。”萧云辞吩咐道。 门立刻被推开,邓吾快步来到萧云辞面前跪下,眼角的余光看到萧云辞那一身松松垮垮似穿未穿般的衣裳,顿时眯眼垂头,不忍直视。 “派人送温姑娘出宫。”他?简单吩咐。 “是!奴才立刻就办!”邓吾忙不迭的起身,朝着温凝露出了一个近乎于讨好的笑脸,“温姑娘请。” “多谢太?子殿下。”温凝朝着萧云辞行了一礼,稍稍一抬头,却撞上他?略显慵懒的神色,棕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越发幽暗深邃。 她慌乱了一瞬,轻声说了句“臣女?告退”便急匆匆的往门外走,可?刚走到屏风前,才想起方才萧云辞让她以“你我”相?称,她居然最后又给忘了。 她窘迫的快步往外走,不敢回头看他?,只觉得他?那股沉沉的视线仿佛一直落在自己的身后。 今日也是个不错的天气,春风时不时拂过人面,温柔又舒服。 邓吾仿佛猜到了今日会干这档子差事,早就备好了车马,一路从皇宫到京城,邓吾都亲自守在车外嘘寒问暖,仿佛自己不是什么太?子的随从,温凝才是他?的正主。 温凝受宠若惊,连连与他?客气,可?她却发现?,自己越是与邓吾客气,他?便越是满眼星星的夸她,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无人能敌。 京城的街道上寂寥而没什么生气,温凝掀开车帘往外看,快要到温府了。 许久未回,她却不免有些担忧,温元征叔叔与叔母曹氏一直以利益为上,若是得知?自己要嫁给萧云辞,恐怕会挖空心?思的利用自己抓好处。 直到温府门前,邓吾扶着温凝下了车,昂着下巴来到温府门前,吩咐了几声喊人出来接温姑娘,可?门房进去了半晌,都没有什么动静。 温凝垂眸,知?道家里这几位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转身看向邓吾,“邓公公今日辛苦,不如先回宫里去伺候太?子殿下,已经?到了门口,我自己进去便是。” “那怎么行,殿下吩咐一定要送到,奴才今日便要办好这个差事才行,温姑娘不必客气。” 邓吾对此异常的坚持,温凝便没有再与她客气。 邓吾吩咐随身小厮直接进去通传,就说太?子殿下跟前的邓公公护送温姑娘回府,让他?们派人出来迎。 小厮去了不久,果然,便有人从宅子里头出来。 出来的正是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面上蓄着络腮胡,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正是温元徽的弟弟,温凝的叔叔温元征。 温元征与温元徽长得有几分相?似,气质上却决然不同?,一个磊落温和,一个精明戾色,同?样姓温,确是高下立现?。 “不知?邓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温元征讪笑着上前,“温凝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劳您亲自上门?原本只当她自己回来了,都是自家人,便没有派人出来行那虚礼。” 邓吾哪是一般人,一看他?这架势便知?道此人行径,他?眼角余光看着温凝,却见温凝面色平静,仿佛习以为常,便知?道这温姑娘恐怕早已习惯了自家叔叔的这个态度。 难怪殿下吩咐自己要将人送到。 邓吾如此想着,哪里还像面对温凝时那么“卑躬屈膝一脸讨好”,立刻露出一幅“颐指气使”的模样来,“温大人哪里是怕行那虚礼,恐怕是平日里这般苛待温凝姑娘习惯了吧?” “岂敢岂敢。”温元征立刻看向温凝,一脸“怎么回事?”的质问之色,随即立刻一脸讨好的朝向邓吾,讨饶似的开口道,“邓公公此言差矣,温凝是哥哥唯一的血脉,我们全家就差将她供起来了,怎么会苛待她呢?” “只不过……”温元征又说,“温凝即将和亲,这是皇上定下的事情,我们全家上下都在担忧她的安危,却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呀,温凝,你也真是,在宫中也不给家里报个平安,你叔母每天都在担心?你。” 邓吾皱起了眉,差点想开口骂人,却听温凝在一旁开口,声音略显平静,“叔叔既然担心?,为何?不让人送些东西去宫里给我,此事对于叔叔来说,应当只是举手?之劳,叔母也清楚我平日里用些什么。” 邓吾原还以为温凝是个软绵绵娇滴滴的软柿子,这温元征抓在手?里定是可?劲儿将她身上利益榨干才是,如今看来,却似乎不是如此……她回嘴倒是挺快。 温元征面色微微一变,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辩驳,只梗着脖子解释,“宫里头自然是什么都有的。” “宫里边自然是什么都有,可?哪里有家里用得舒服,叔叔叔母既然担心?,为何?连这些都想不到?”温凝抬眸,声音轻柔的问。 “……”温元征差点被她的问话弄得表面笑容裂开,他?恶狠狠的盯着温凝,那目光仿佛在说,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这时邓吾才慢悠悠的从一旁拿起圣旨,举了起来。 “温家接旨。” 温元征反应了半晌,这才慌忙喊人,“快快,叫他?们都出来!” 听到赐婚,所有人都似乎心?中有所预料,没有太?大的反应,可?听到赐婚的是太?子殿下萧云辞,温元征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惊愕地几乎能吞下一头牛。 听到地面上传来温家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邓吾这才心?中满意,将圣旨收了,笑道,“未来太?子妃待嫁,你们都伺候好了,若是有磕着碰着、冷着热着,或是哪里不舒坦了,太?子殿下都要拿你们是问!” “是!微臣不敢慢待!”温元征已是完全换了一个态度,“一定将太?子妃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目的达到,邓吾笑着转身,面目一变,立刻变得讨好而狗腿,“温姑娘,您请一定要保重身子,殿下时时刻刻都惦念着您,若是有人敢打主意到您的头上,殿下一定会严惩。” 温凝见他?如此,憋了许久的笑意终于有些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多谢你,邓公公。” 她自然知?道邓吾费心?来这么一出便是为了这几日她在温府时能够过的舒坦点,不必去费心?思应付这些所谓的“长辈”,将他?们敲打敲打,让他?们不敢打温凝的主意。 温凝不知?道此事是否有萧云辞授意,她只觉得邓吾办事实在是机灵又豁得出去,不愧是能够贴身跟在萧云辞身边的人。 温凝不由得松了口气,方才她还担忧温元征会利用萧云辞捞好处,如今邓吾狐假虎威在他?们面前唬了一顿,他?们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回到府上之后,想到这消息很?快便要传开,若是齐微明得知?一定着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便立刻让木槿准备了纸笔,写了一封信。 …… 皇上下旨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从和亲的身份一跃而成当今太?子妃,茶馆酒肆四处都在讨论这天大的消息。 众人都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毕竟温凝可?是抽中了天命签,如此凤命,若是不落入帝王家,大家反而会觉得北明是真的要亡了。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齐国公府。 齐国公爷齐岚川立刻快步来到齐微明养病的厢房外,刚打开门,便看到一地的碎瓷片,厢房中是满目的狼藉。 齐微明冷眸倚靠在榻边,脸色难看,像是愤怒,又像是不甘,却并未真正失态。 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可?以下地走路了,却一直不出门,只装作伤重。 一旁的小厮蓝田正在费劲的帮他?砸东西,上好的官窑瓷器砸了一地。 齐岚川见齐微明仍旧维持着理智,松了口气,绕过瓷片来到齐微明面前。 “蓝田,出去。”齐微明吩咐。 “是。”蓝田赶紧窜了出去,帮他?们关上了厢房门。 “爹,我该当如何??”齐微明冷着面,心?情极差。 温凝居然要嫁给当今太?子殿下?还是皇帝赐婚? 必格勒呢?他?在御花园中对温凝的欺辱就不作数了? 齐微明满心?混乱,心?情极为复杂,明明是他?放弃了她!为什么现?在却有种……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的错觉? 而且他?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 齐岚川看他?如今的模样,不免叹了口气,“堂堂世子,为了一个女?子弄得这样狼狈,你为温凝所做的,也已经?足够了,世人不会说你齐微明有半点不妥。” 齐微明冷笑一声,“可?她却仍旧不肯给那旧部名单,反而转头便要嫁给太?子,算我看错了她,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们两小无猜,如今看来,她对我恐怕也没几分心?思,一有机会便顾着攀上高位。” “不要再想温凝了。”齐岚川叹了口气,“我已与皇上提过,让你另择贵女?,京城中只要你看得上的,随意哪家女?子,你都能娶。” 齐微明眼眸微动,看向齐岚川,“那皇上可?答应了别的?” “自然。”齐岚川抚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爹自然不会让你白白受苦,待你的伤势养好,皇上便会下旨,安排你去做那有实权的位置,当然,官阶自然也不会低。” “而且你此番为了温凝受罚,温将军那些旧部也看在眼里,日后对你一定会多加照顾,好儿子,以后有你享不尽的福分。” “那些旧部虽然势力庞大,却极难掌控,再说了,若是被皇帝发现?端倪,这些人都要死……到时候连累了齐家,也不是一桩好事。”齐岚川提醒道。 是了。 齐微明听到此处,心?中终于松快了许多。 旧部如此,温凝也是如此,虽好,却也都是烫手?的山芋。 温凝已非处子,还差点被抢走和亲,这样的女?子,齐府就算是娶回来,也觉得丢了脸面。 连自己都不要,她就算是做了太?子妃,也绝不会被萧云辞看重爱护。 萧云辞将自己视为兄弟,对自己颇为照顾,却也不会因此而怜悯一个女?子。 他?一向冷心?冷肺,对女?人没兴趣,看中温凝的,恐怕也是她抽中的天命签罢了。 嫁给萧云辞,温凝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恐怕成婚后也是日日垂泪,不被萧云辞宠爱,独守空房…… 最后恐怕还会哭着来求自己…… 齐微明终于缓过气儿来,看向对自己满脸担忧的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爹,我挑周明燕。” “好。”齐岚川松了口气,“就等?你这一句了,周明燕确实是最好的,与齐家门当户对,她对你也一片痴心?,这是上上之选。” 温府,温凝将写好的信交给木槿,木槿将那封信交给了家里的小厮,小厮出门送信,直接来到齐国公府,却被拦在了外头。 “我是来送信的,我们家温姑娘给齐世子的信!”那小厮将信递送给门房,“劳烦交给世子爷!” 门房皱眉收了,拿去递给了蓝田。 小厮得知?信已送达,便安心?回去复命去了。 蓝田刚好守在门外,等?着国公爷与世子爷商谈结束再进去伺候,拿到信之后,他?便着急等?着,等?到门一开,他?侯在一旁准备进去。 国公爷眼眸一扫,便看到他?身侧抓着的信封,上头写了三个字“齐昭言亲启。” 那字迹娟秀,一看便知?道是女?子的。 温凝? 齐岚川眼眸眯起,顿时飞快将厢房门关了,一把?揪住蓝田,抢走了他?手?中的信。 拆开一看,里头果然是温凝写给齐微明的信。 “昭言,此番实属无奈,请你信我。 更多事情信上不便说……你安心?养伤。” “宁宁。” 齐岚川蹙眉,顿时想到太?子殿下之前的敲打与警告。 齐微明能去那朝中高位,手?握实权,且能随意挑选京城女?子成婚,便是太?子一手?促成。 太?子做这些,图的是温凝的身份与凤命,齐微明若是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了这些,着实划不来! 齐岚川将那信捏成一团,用警告的目光扫了一眼蓝田,随后便转身离开。 …… 谋娶 第30节 温凝在温家倒是清静,这几日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她,曹氏耳提面命自己的一双儿女?,要把?最好的都留给温凝姐姐。 温凝便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家子演戏,并不作太?多的回应。 以前曹氏的那一双儿女?抢东西,炫耀好东西都是常事,如今几人表演乖巧,她倒是觉得有趣。 只是齐微明一直没有回信,令她有些在意。 “姑娘,姑娘!” 温凝正发着呆,却听到木槿急匆匆的声音传来,“姑娘,外头传来消息。” 她疑惑看着她,“什么消息,让你这么慌张?” “就……就是……”木槿眼眶一红,“齐微明世子爷去周家下聘了。” 温凝微微一怔,缓缓站起身。 “周明燕?” “正是。”木槿自小跟着温凝,自然知?道温凝与齐世子的感?情是多么好,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几乎要哭出来,“姑娘,信我真的送到了。” “嗯。”温凝手?指微微颤抖,“我,我知?道了。” 她心?中发蒙,虽然之前也想过这样的结果,可?终究是这么多年的情谊,说不伤心?是假的。 齐微明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嫁给他?人的事实。 也好,周明燕与他?门当户对,也不需要他?受那么多的苦,走那么多的弯路,他?自是前途一片光明的,这是更适合他?的路。 温凝心?中想着,心?口却像是被什么攥紧,有些透不过气。 屋里正沉默着,温凝却听到外头又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像是有很?多大木箱子被放在了庭院之中。 外头远远跑来一个小厮,脸上惊喜之色绽开,大声喊。 “姑娘!太?子来下聘了!好多……好多的聘礼!” 温凝心?中一震,站起身,即刻出门去。 第二十七章 那小厮声音如锣鼓喧天十分夸张, 惹得院里的小厮丫鬟都冒出了头,温凝提着裙摆快步出了厢房,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压制下?方才因为齐微明而生出的那些杂乱的情绪, 只一心往院子里走。 可当温凝抵达中庭之后, 却发现萧云辞所为, 比那小厮的喊声更加夸张。 ——满目皆是聘礼,摆满了整个庭院, 仍旧还有人不停的将木箱子往里送, 看他们的面色与吃力程度, 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可不轻巧,沉得惊人?。 箱子全是红木的,雕刻精细, 巧手妙工, 光是这些箱子, 仅一个都能卖不少价钱。 温元征和曹氏早就迎接出来?了, 曹氏正在手忙脚乱的指挥着那些人?将东西往家里头摆, 声音带着尖锐的兴奋,“放这里!哎呀轻一点?, 可别磕坏了角,这箱子可金贵了, 哎哎哎,那个小厮你怎么走那儿快给我回来?,别碰着坏了这聘礼!” 温凝瞠目结舌, 几乎无处下?脚。 “姑娘……这, 这……”木槿跟在温凝身后,人?也傻了。 木槿跟着温凝一块儿长大, 多多少少也见过不少世?面,以前不管是齐国公府还是其他府邸,她都是跟着一道去过的,却也没见过这么有排面的场景。 “这也太阔绰了,真不愧是当今太子爷的排场。”木槿感叹道。 温凝心中震撼,她只觉得自己与萧云辞的婚事既然是假的,萧云辞即便不会?弄得太敷衍,可也绝不会?这么认真。 或者说?,皇家一贯来?的排场便是这么大的吗? 这泼天的富贵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太子殿下?,您快请上座。”温元征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 温元征身前,比他高出半截的男子今日身穿一袭绯色衣袍,在阳光下?红得扎眼,冷面星眸,半点?好?颜色也没给温元征留。 他径直往里走,目光微动?,看向不远处站在小路上的姑娘。 她家常的打扮,身上的衣裳颜色已经有些褪了,看起来?像是穿了好?几年都没换的旧衣裳,却半点?也没有遮掩住她的好?相貌。 她脸上半点?脂粉也没有,便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脸上有些惊慌,有些失措,又有些受宠若惊。 萧云辞的眸色顿时?温和,与她对上目光。 温凝心中一颤,急忙行礼见过太子,萧云辞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一点?也没有理会?身后的温元征、曹氏以及一大帮人?,直接伸手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温凝感觉到他手掌上的温度,隔着衣料传到她的手腕上,顿时?紧张起来?,抬眸看着他。 “齐微明的事情我听说?了。”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不必伤心,我会?帮你问清楚。” “殿下?不必问他。”温凝急忙轻声道,“如果这是他的选择……” “他若是意?气用事,岂不是误会?了你的心意?。”萧云辞极有耐心,“你也不要因此?误解了他。” 温凝微微一愣,缓缓点?了点?头,“殿下?英明,确实如此?,我方才那么说?……也有些置气。” 萧云辞眼眸微深,看着她低落的神?情,缓缓笑了笑,笑容里没什么笑意?,“人?之常情。” 见太子与温凝如此?亲昵,温元征在一旁咽了口唾沫,贪婪的看着庭院里摆满的聘礼。 一二三四……他一个个数了数,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那儿还有一个,一百二十八抬。 天爷啊,整整一百二十八抬! 这里头得有多少件宝贝啊! “温大人?。”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温元征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邓公公。 邓吾含着笑将一张碎金红纸册子放在他的面前,“温大人?,请过目,这是聘礼单。” 聘礼单?他管这厚厚一本册子叫聘礼单?谁家聘礼单有这么厚的? 温元征瞠目结舌,惊喜的与身边一样?几乎要激动?的浑身发抖的曹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情绪……要发财了。 邓吾笑吟吟看着他们二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沉默不语。 温元征将那册子随意?翻了翻,便已经有些站不稳。 这得多少银子……多少银子……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金饼子砸中了,现在有些眼晕。 曹氏喜滋滋的看着不远处与太子爷亲近说?话的温凝,心中不由得感慨,这温凝还真是有用处,温元征之前便因为她得了不少朝廷上的好?处,如今临了嫁了人?,还能?再捞一笔,这日后嫁给了太子爷,她的儿子女?儿身价也得涨。 再日后,再日后太子爷做了皇帝,他们岂不是就是皇亲国戚? 曹氏美得快疯了。 温凝与萧云辞说?完话,看到温元征与曹氏的面色,便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提醒萧云辞,却听他问,“他们对你如何?” 温凝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 “好?。”萧云辞仿佛与她达成了某种共识,“放心。” 温凝一看到他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定然不会?白白便宜了叔叔与叔母。 她抿了抿嘴,淡淡的笑了笑,“多谢殿下?。” “万事不必烦扰,等我来?娶你。” 说?完这一句,萧云辞转身便往温元征和曹氏的方向而去,邓吾立刻迎上去,伺候在他的身边,趁着空档,讨好?的朝着温凝咧开嘴嘿嘿笑了笑。 温凝却愣在了当场。 “等我来?娶你……” 同样?的话,两个人?都与她说?过。 齐微明的九连环和字条还被她藏在屋子里,温凝眼睛一酸,眼前萧云辞远去的背影有些模糊。 她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受,齐微明的笑容在她的眼前浮现,耳朵里响起的却是萧云辞方才低沉而笃定的声音。 ……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温凝垂眸,她和萧云辞只是逢场作戏,她会?努力演好?太子妃的角色,给他最大的助力,报答萧云辞的恩情。 温元征准备了府上最好?的茶水与糕点?招待萧云辞,温凝不必出面,被曹氏拉到一旁。 “宁宁啊,你如今可是飞上枝头成凤凰了,可千万不要忘本……” 温凝倒是笑了,她问,“忘本?叔母觉得何处是我的本?” 曹氏一愣,被她这一句弄得说?不出话来?。 “叔母不如给我看看那聘礼单?”温凝看着曹氏因为自己这话而陡然慌乱的眼眸,淡淡笑了笑。 不过是想要更多的利益罢了,叔叔与叔母的贪念,她早就见识过,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期盼。 前厅内,萧云辞坐在上位,睥睨着面前一脸小心翼翼的温元征,随口问道,“温大人?如今在朝堂上如何?可有什么难处?” 温元征心中狂喜,太子殿下?这是要提点?他啊! 他立刻将那些同僚都里里外外说?了一遍,又是这个不关照了,又是那个瞧不起他靠着温元徽弟弟身份当官了,又是与某个官员有什么鸡毛蒜皮的矛盾了…… 邓吾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觉得脑仁儿都有些嗡嗡疼。 也亏得太子殿下?今日能?听得进?去,若是平时?,早让他拉下?去打一顿板子了。 “温大人?难处倒是不少。”萧云辞终于打断温元征的话头,眸间?透出一股子慵懒,“今日倒是没别的意?思,只希望温大人?不要将那聘礼拆封,毕竟是皇家的东西,准备得着急了些,里头恐怕有些不方便留在宫外的东西需要整理。” “那是自然!全按殿下?的吩咐!”温元征恨不得给他磕头,“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下?官的,下?官一定照办!” 萧云辞眼眸一动?,笑了笑,“还有一桩小事。” “殿下?请说?。” “温凝与齐国公世?子从?前有婚约,如今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便与过去一刀两断,若是齐国公世?子来?纠缠……” “殿下?放心!”温元征恶狠狠道,“别管是什么齐世?子狗世?子猫世?子,下?官都一定将他赶出去,绝不让他见宁宁一眼!” 萧云辞见此?,微微一挑眉,“温凝那边若是问起……” “下?官一定说?不知情!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 萧云辞淡笑道,“真不愧是温大人?,与您说?话就是爽快。” “殿下?谬赞!”温元征脸上因激动?而泛着油腻腻的红光。 谋娶 第31节 随意?吩咐了几句,萧云辞便起身告辞,温元征急忙去送。 待他出了温府,上马车准备出发,萧云辞忽然动?作一顿,侧身问邓吾,“那边情况如何了?” “那边传来?消息,此?时?算算应该到中正大街了。”邓吾立刻小声回应。 “走。”萧云辞冷冷扔了一句话,邓吾立刻应声启程。 已接近晌午,太阳烈得很。 齐国公府的马车行驶在中正大街上,这条街道算是京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店铺林立,且是进?宫的必经之路,年份倒是有些久了,路上有些坑坑洼洼的,马车并行便有些窄。 齐微明在马车里颠簸,身上的伤被颠的又发起了疼,他骂道,“慢点?!” “慢点?慢点?!世?子爷身上有伤不知道吗!”蓝田骂着外头的车夫。 车夫却是一个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发出嘶鸣,猛地停了下?来?。 齐微明的后臀猛地撞在马车座位上,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疼得脸色发白,面上都是冷汗。 “世?子爷,您没事吧世?子爷!” “哎哟喂,您看您,非要今日出来?,等伤再好?些,再去周府下?聘也不迟啊!”蓝田忍不住的心疼。 “闭嘴。”齐微明蹙眉道,“周明燕虽心中有我,她出身地位相貌都摆在那儿,早已有好?几家看上准备下?聘,哪里能?等?” “世?子爷思虑长远,蓝田自愧不如。”蓝田想到自己手上那封温凝的信,咬了咬牙,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罢了罢了,世?子爷既然已经想清楚,放弃了温姑娘,他一个下?人?又何必挑出事情来?……国公爷又不会?害了世?子爷。 齐微明忽然抬眸,发觉不对劲,马车从?方才开始便已经没有动?过了。 “诶,怎么回事!”蓝田掀开车帘,质问车夫,“怎么不动?了?” “禀告世?子爷,前边有马车挡住了。”车夫皱眉道,“那车看起来?来?头不小,小的不敢胡乱上前去。” 齐微明伸手拉开车帘,却是目光一凝。 面前的马车通体发乌,是上好?的乌木马车,马车的周围的图样?却惊人?,竟是五爪金龙,那龙木雕镶金,栩栩如生,那尖锐的爪子几乎能?将人?撕碎。 这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齐微明胸口蓦然冒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怒意?,酸意?,醋意?,羡意?……五味杂陈,令他胃里翻腾搅动?。 萧云辞……他什么都有了,却还要温凝! 他那么努力的让自己放下?温凝……她与必格勒一起赏花失了清白,难道不是对不起他?可是凭什么一转头,她竟又攀上了太子的高枝儿,再次背叛他,而且一句解释也没有! 实在是令他不甘心! 正在这时?,修长的手指从?马车里伸了出来?,勾起车帘,一张如白玉般精雕细刻的脸便这样?浮现在齐微明的面前,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看了齐微明一眼,两辆马车上的主人?两两对视,谁也没有开口。 气氛瞬时?间?沉凝如冰,齐微明却注意?到萧云辞后头的马车不止一辆,倒像是一个车队,后边还贴着……囍字? 齐微明心中一咯噔,狠狠的喘了口气,萧云辞来?的方向是温府——他也是去下?聘的! 不明的醋意?从?他的胸口浮现,他面上却不显,缓缓下?了马车,朝着萧云辞行了个礼,他身子虚弱,还有些站不稳,却并不影响他的风度,苍白的面色却更显得他脆弱白净,惹得周围路人?纷纷小心探看。 “恭喜太子殿下?。”他脸上扯出笑来?,“抱得美人?归。” “同喜。”萧云辞眸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语气倒是极为客气,“昭言兄这聘礼下?的……是不是太匆忙了?” 齐微明脸上的笑意?差点?裂开,匆忙?哪里会?匆忙,这些聘礼早就准备好?了,原本都是准备给温凝的! 如今根本不必动?,只需将礼单上的名字改了便是。 “倒不如殿下?准备的匆忙,短短几日,便准备了这么……”齐微明抬头看向萧云辞马车后的车队,这一看却是目光一凝,心中一咯噔,口中的“这么多”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只见萧云辞身后的车队极长,且都是能?装东西的大车,一眼望不到边,再看自己这边,显然比萧云辞这边少得多。 “也不多。”萧云辞淡淡笑了笑,“确实匆忙,随意?准备了一些罢了。” 齐微明脸色变化,勉力维持最起码的风度。 “殿下?谦虚了,温姑娘一定极为欣喜,终于攀上了龙凤高枝。”齐微明淡淡笑了笑,“我终究是配不上她。” 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 他的眼神?看得齐微明浑身难受,仿佛下?一秒萧云辞口中便要蹦出一句,“是,你确实配不上她。” 可萧云辞却开口道,“你不如先弄清情况再说?这些话。” “你可知她差人?与你送过信?” 齐微明眼眸一动?,抬眸看着萧云辞,眼眸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 再看萧云辞,却见他面上流露出几分惋惜,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耐人?寻味,“此?事不好?在明面上说?,温凝想与你解释,你却没有回音,她方才听说?你给其他女?子下?聘,很是伤心。” 齐微明忍不住上前一步,“究竟怎么回事?” 温凝居然会?伤心?难道不是她先抛弃他的吗? 难道她与萧云辞成婚还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她心中还有他,还想要与他续前缘? 是了,温凝善良长情,对自己的情谊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齐微明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如今却丝毫顾不上疼,忙不迭的问,“她写了什么信,我根本没收到任何信件!” 一旁的蓝田心中一紧,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此?事可不关他的事,是国公爷亲自拿走的。 “那便要问贵府送信的门房了。”萧云辞深深看了齐微明一眼,“如今还有补救的机会?,别让她再伤心。” 说?完这句,萧云辞使了个眼色,邓吾立刻上前去与齐微明的车夫交涉,那车夫立马往路旁挤,生生让出一条道来?给太子殿下?。 萧云辞的车队便这样?缓缓驶离了中正大街。 齐微明虚弱的站在烈日之下?,看着萧云辞长长的车队,心情仿佛油煎火烹,极为复杂。 温凝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 萧云辞说?,此?事不好?明面上说?,那定是私密之事,难道是要将旧部的名单给他?还是说?对他有愧,日后要助他一臂之力……还是成婚后仍旧舍不得与他断了联系,还想与他在一起? 齐微明快要急死了,心里跟几万只蚂蚁在爬似的百爪挠心,眼睁睁看着萧云辞离去,却不好?去问他。 温凝……他还能?去问温凝! 他头发晕眼发花,还是让蓝田扶着上了马车,“去温府。” “啊?”蓝田心中一咯噔,却露出惊愕的表情,“不是,世?子爷,咱们不是已经往周府下?聘了吗,怎么又去温府?” 蓝田心中忐忑,齐微明去温府一问,自己将信给齐国公的事情不就会?暴露了? “快!”齐微明怒道。 不得不说?,齐微明虚弱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他本就清俊,如今面色苍白更显得文弱书生一般,蓝田看着实在于心不忍,赶紧将他扶上马车,心中发苦,“世?子爷,您何必如此?自苦,温姑娘都已经要嫁给太子了……” 齐微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再多说?一句,割了你的舌头。” 蓝田赶忙闭嘴。 温府不远,很快便到了,蓝田下?车喊门,他与温府的门房很熟,以前来?的时?候,那门房对他都是极为客气,左一个蓝公子右一个蓝公子,一脸的讨好?。 蓝田敲了敲门,小门打开,门房探出头来?,看到是蓝田,不远处则是齐府的马车,脸色立刻变了。 不过不是变得讨好?,而是变得带着几分嫌弃。 门房牢牢记住了温老爷的吩咐,昂起了下?巴,冷冷道,“今日太子爷往我们府上下?了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我们家温姑娘马上就是太子妃的尊贵身份,如今待嫁中,不便与异姓男子见面,还请齐世?子爷注意?分寸,莫要污了我们家小姐的名声。” 蓝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刚想说?什么,却听齐微明在马车上冷声道,“给本世?子开门!” “不开。”门房蹙眉看着齐微明,“齐世?子要点?脸面吧!” “你!好?你个小小门房,居然也敢狗眼看人?低,齐府你们也敢得罪?”蓝田气得七窍生烟,伸手便要将门房推开,那门房身子瘦弱好?推,一把便被他推倒在地,可一旁却立刻有温府的强壮家丁伸手,揪住了蓝田的衣领子,一把将他丢了出来?。 齐微明眼眸微微眯起,看着那家丁手中居然拿着刀。 区区温府家丁,居然敢对齐国公府动?刀? “我们家温老爷说?了,在温姑娘嫁出去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见!”门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哪里还有过去那般讨好?的模样?,“你们死心吧!” 齐微明呼吸急促,脸色更加难看,他手指死死地抓住马车的木棱,指间?发白。 难道便真见不到她了?她究竟写了封什么信? “罢了,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回吧。”齐微明终于开口,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齐府不是好?惹的,一个家丁算什么。 蓝田一脸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上了马车。 看着齐府的马车远去,那门房轻轻地“呸”了一声,“不要脸,吃着婉里的看着锅里的,谁不知道你齐府刚往周府下?了六十八抬聘礼。” “六十八抬,真是笑话,太子爷一出手便是一百二十八抬。”家丁也在一旁嗤笑,“还好?温姑娘没有嫁给他,堂堂齐国公府,真是抠门。” …… “六十八抬,属实有些少了。”木槿帮温凝沐浴擦身,一面开口道,“齐世?子对那周姑娘一定不是真心的,所以才给的这么少。” “不必再说?他了。”温凝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心情并不算太好?。 木槿抿紧了嘴,不敢再多嘴。 温凝穿了里衫回到屋内,看着屋内架子上挂着的喜服,仍旧有些睁不开眼。 这喜服着实是华丽非常,金丝织锦,红缎夺目的光彩,不是寻常布坊能?得的材料,这身衣裳恐怕也是来?头不小,最关键的是……她穿了非常合身,仿佛量体裁的一样?。 她惊愕疑虑,木槿却说?这是缘分。 仿佛注定是要嫁入帝王家,成为太子妃一般,天生便能?穿上为太子妃做的衣裳。 “姑娘,桌上怎么有一封信?”木槿忽然惊愕道。 温凝一愣,立刻转身去拿,着急的拆了信封,拿出里头的信件,却发现并不是她意?料中的齐微明的字迹,而是萧云辞的。 “今日遇见昭言兄,他情绪激动?,出恶语对之,且在场百姓众多,无法说?出事实。 只得另寻时?机为之,不必着急。 萧晏和。” 温凝心中微紧,她知道齐微明一定在气头上,却不知他居然这般不理智,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定要早日与他说?清楚才好?。 萧云辞被齐微明误解,一定很难受,明明他才是帮忙的人?。 谋娶 第32节 为了自己,萧云辞他……受了不少不必受的委屈,做了很多本不该他做的事。 温凝心情复杂,静静地看着信后的落款。 晏和…… 她这才知道,萧云辞字晏和。 第二十八章 齐微明字昭言, 幼时齐微明经常在温凝耳边念叨,教?她?“昭言”是什么意思?。 “昭昭,明也,言之昭昭, 正义君子也。” 齐微明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她的耳边, 温凝沉凝半晌, 目光落在晏和?二字上。 萧云辞从未提过自己的字,齐微明也从来?不说?, 她?便从来?没有在意过?。 原来?他叫晏和?。 温凝心中不由生出一句, “海晏河清, 时和?岁丰,太平盛世。” 木槿疑惑看着她?,“姑娘, 您在念叨什么呢?” “没什么。”温凝摇了摇头, 将那信放在烛火上缓缓烧了, 不落人?话柄。 她?可以想象齐微明今日遇到萧云辞会是什么神情, 毕竟在他看来?, 是自己背叛了他……明明不用再去和?亲,却一转头嫁给了萧云辞。 温凝叹了口气, 她?从小与齐微明一道长大?,知道齐微明的性子, 他虽然看着温和?大?度,可终究还?是有些骄傲与气性的,只是在自己面前很少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与萧云辞的婚事在即, 她?无法单独出去与齐微明见面。 毕竟萧云辞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若是在婚前被人?发现自己与齐微明私会,萧云辞的声誉也会受损。 温凝打开那九连环, 摸着那在宫中一直陪着自己的小玩意儿,眼眸微红。 齐微明既对那周姑娘下了聘,如今其实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她?不可能那么自私,让齐微明等自己这么多年,若是他真的与那周姑娘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自己又何必去拆散他的好?姻缘。 不如……不说?罢了,萧云辞近日忙着必格勒的事情,也很难脱身,不如随缘为之,齐微明若有心,应当会回信给自己。 温凝捏紧了那九连环,将它束在袋子里,塞进了箱子的最底下。 窗外月明,夜空无星,各家都已安静入睡,可京城周尚书府却仍旧嘈杂。 “小姐,小姐,别砸了,这瓷瓶可贵,都砸坏了……”小丫鬟快要急哭了,忙上去拦,却被周明燕一把推倒。 “别来?烦我!”周明燕眼角也挂着眼泪,可脸上却半是愤怒,半是伤心,“他把我周明燕放在什么位置?” 丫鬟哪里敢搭话,她?吓得半个字也不敢再说?,只缓缓爬起来?,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 可周明燕开了话匣子,便收不回来?,继续边哭边说?,“我待他这般痴心,他今日下了聘礼,居然居然还?去温家?我周明燕便是这么廉价吗?这让我怎么嫁?” “那便不嫁!”一个带着愠怒的声音蓦然而来?,周明燕一怔,眼泪也停了下来?,却是低下头,没有再反驳,只小声喊了声,“爹爹,您怎么来?了。” “有什么好?哭的,下了聘又如何,他齐微明也太不把我们周家当回事,若他执意如此,心中还?想着那温家的姑娘,咱们也不必上赶着去与他家结亲,难道这京城除了他齐世子,便没有别的好?男人?了?”周尚书皱眉看着自家女儿,没好?气的说?,“你也有骨气一点。” “可是爹爹……”周明燕委屈道,“人?家双方本就有婚约,我费了多少功夫,好?不容易才在他心中留下一点痕迹……女儿只不过?是气不过?,若他还?有诚意,与我道歉低个头,这个亲还?是可以结的。” 周尚书蹙眉看着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你呀!” “女儿是真的很喜欢他。”周明燕抱着周尚书的胳膊,声音软和?了许多,撒着娇说?,“爹爹为我做主好?不好?,等我与他成婚,我才有机会拴住他的心,倒时候必然不会让他再想起温凝是谁。” “傻姑娘。”周尚书长长的叹了口气,“若爹爹不依你,执意要退婚呢?” 周明燕立刻红了眼眶,一颗颗珍珠不住地从眼眶里往外掉,“女儿真的喜欢他很多年,爹爹,求你了。” 周尚书一直极为宠爱自己这独女,看到她?眼泪流个不停,自然是心疼不已,“好?好?好?,爹爹去替你出头,不许再闹了。” “谢谢爹爹!” 周尚书走后?,周明燕坐在房中,看向跪在地上清理瓷片的小丫头,皱眉道,“上回宫里那两个嬷嬷怎么死的,查出来?了吗?” 小丫鬟一听到这个事便觉得毛骨悚然,赶紧道,“小姐,张公?公?上次回应说?了,查不出来?,深宫之中,这种事本就不少,很有可能只是那两位嬷嬷恶事做惯,得罪了旁人?,只是巧合罢了,与咱们没什么干系的。” 周明燕一想到这事便觉得害怕,她?自小到大?都没谋划过?这种事,这次终于鼓起勇气……得到的消息却是人?全死了,把她?吓得一直做噩梦,根本不敢出门。 好?在如今结果是好?的,她?终究还?是要与齐微明成婚的。 周明燕缓过?心情来?,等着父亲的好?消息。 隔日,齐国公?府。 齐微明私自召集了些家丁护卫,准备去温府寻人?,还?未出府,便被齐岚川带着人?拦住了去路。 齐微明刚想解释,却看到齐岚川伸出手,拿出一封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信件。 “大?张旗鼓,是想去温府?” 齐微明看到那封信忽然一怔,快步走近齐岚川,想要将那信拿来?,却见齐岚川一把将信撕得粉碎。 “爹!”齐微明面色顿时变得难看,“我只是想看一眼她?说?了什么。” “之前怎么答应我的。”齐岚川脸色发青,满脸怒意,“你可知,周家来?退亲了?” “什么?”齐微明也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性,眉头不耐地皱起,“怎么可能?周明燕竟会提出退婚?” 旁的不说?,周明燕对他的心,他是十分了解的,她?喜欢他,甚至到了痴心的地步,这一点他极为确信。 且周明燕的喜欢和?温凝不同?,温凝到底是将军之女,满腹诗书,骨子里倔强,清高?,像一朵傲然绽放于枝头的花儿,惹得这天下男儿都想摘下细品。 但周明燕不同?,她?无知,骄纵,他挑中周明燕,除了她?的家世、独女身份和?清白之身之外,无一能与温凝相比。 这样的女人?,他娶回来?摆着当花瓶即可,他齐微明是什么身份? 他是国公?府世子爷,年纪轻轻便在朝中掌握实权,京城中有那家子弟能做到这一点?他点头同?意成亲,她?周明燕还?敢退婚? “怎么不可能?周家难道是好?惹的?”齐岚川眯眼看着他,怒声道,“你造的孽,昨日下聘后?你还?去温府,齐微明啊齐微明,齐府的名声你是半点也不顾了?” 齐微明倒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传得这么快,顿时半句话也说?不出。 “爹已经许诺,补他周家二十抬嫁妆,择吉日尽快成婚。”齐岚川冷冷看着他,“你考虑清楚。” 齐微明低头,眼眸中带几分厌倦,勉强应声道,“是。” 齐岚川走后?,齐微明却是低头沉默,心中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从昨日见了萧云辞,他便一直焦躁难忍,一心只想去见温凝,想问清楚她?与萧云辞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即便他已经并不会娶温凝,可胸口却涌动着不甘的情绪,令他无法安心。 罢了,还?未成婚,还?是多些耐心才好?。 齐微明沉沉的吸了口气。 …… 近几日,必格勒王子急匆匆出城回鞑靼,带着他的大?部队,连从北明敛来?的财物都顾不上了。 京城都在传言,鞑靼忽然爆发内乱,必格勒王子必须要回去,不然鞑靼皇室就要大?换血。 城中立刻有人?四下说?起温凝的事,说?温姑娘果然是北明的天命凤女,太子殿下一向温家下聘,必格勒便慌忙跑了,比起必格勒来?京时的排场,如今可以说?是灰溜溜的离去,像是个丧家之犬。 “太子殿下励精图治,之前曾经处理过?京城北方渠河的枯水问题,之前无论那些官员如何花银子修整,都没有效果,太子殿下一去便看出真正的问题所在,如今渠河再也没枯过?,城北的庄稼长得格外好?。” “这只是小事一桩,太子殿下还?整治过?京城的官员腐败,下手那叫一个狠,将那贪官污吏的钱财用在修理道路上,如今南城的大?道便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还?有还?有……” “太子殿下人?中龙凤,治世之才,北明日后?定不会如现在这般任人?宰割!” 如此言论,很快便传进了勤政殿,传入了皇帝的耳边。 徐京奇替皇帝顺气,一面带着温和?讨好?,“皇上,太子殿下还?是随您啊,这样好?的太子,一定会好?好?辅佐您,让北明如以前那般强大?。” 皇帝眼角抽了抽,眯眼看向徐京奇,徐京奇吓得一颤,猛地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 “太子马上大?婚,你说?这些做什么。”皇上眯眼看了地上的徐公?公?一眼,眼中露出些戾气,“日后?少说?这些话。” “是,是,皇上,奴才再也不敢了!”徐京奇慌乱的趴在地上,却听门外传来?声音。 皇上示意他去看,徐京奇连滚带爬前去,看到外头的人?,转身憨笑着,“皇上,是皇后?娘娘带着汤羹来?了。” 皇上顿时舒展眉头,淡淡笑了笑,“请进来?。” 皇后?从随侍宫女手中端起那汤盅,款款而入。 她?身上衣裳已不再如以往那般素,明艳的颜色出现在门边的一刹那,皇帝便挑起了眉头,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旁的徐京奇缓缓抬眸,看着皇后?身上的衣料和?婀娜的身姿,视线滞了滞,随即面上便带上了些讨好?的笑意,“皇后?娘娘,汤盅烫手,让奴才来?端吧。” 皇后?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将汤盅递了过?去。 “劳烦徐公?公?了。” “皇后?娘娘可真是客气。”徐公?公?低眉敛目,眼眸晦暗,伸手接过?汤盅,皇帝看不到的侧面,他的手指轻轻地,极为小心的拂过?皇后?细白的手指尖。 皇后?睫毛颤了颤,不动声色,缓缓朝着皇帝行礼。 “免礼,快过?来?。”皇帝伸出手,将她?拽进了怀里,“倒是难得,能见你来?关心朕。” “臣妾日日为皇上念经祈福,怎么能说?不关心皇上。”皇后?咬了咬唇,有些委屈。 “好?好?好?,是朕的错……”皇帝叹了口气,“方才正是心气郁结,如今你来?,朕便觉得好?多了,这么多年,还?是朕的皇后?最体己。” 皇后?笑着为他盛汤。 徐公?公?极有眼力见儿,见帝后?如此,便立刻小心翼翼退开,在外关上了门,在门口候着。 他听着里头传来?的古怪声响,胸口不断起伏,一向讨好?的眼眸中,竟是生出一丝戾气。 …… 小满多雨,太子却将大?婚定在了这一日,这令全京城的百姓都替太子殿下捏了一把汗,可这一日清晨,却见霞光满天,微风轻拂,不过?多时,晨光初起,竟是一个艳阳天。 完满的好?日子,百姓涌到了大?街上,看那太子殿下迎娶他的太子妃。 谋娶 第33节 “真是神迹啊,小满这日居然是个艳阳天,如此大?好?天象,又是祥瑞之兆!这温姑娘果然是天命神女,下凡来?助我北明的!” “你说?的正是,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未娶亲,终于娶到了最合适的太子妃,这可真是天赐良缘。” “据说?温姑娘长得国色天香,人?间绝色,好?想一睹她?的芳容啊。” “等太子驾到,一会儿便能见着太子妃了。” “快看!那便是太子!” “太子殿下可真是……丰神俊朗,天人?之姿!” 萧云辞一袭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宛若谪仙下凡尘,他的身后?是随行的车架无数,随行的都是当朝的文武官员,排场惊人?。 一时间百姓们欢呼雀跃,响声震天,“恭贺太子殿下!” 温凝还?在府中便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她?一身沉重的喜服,根本迈不动步子,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又紧张,手心有些发凉。 木槿搀着她?往前,可过?了一会儿,木槿却忽然抽出了手。 “太子殿下!” 温凝心中一紧,透过?盖头看到面前忽然出现的高?挑身影,顿时心跳加快。 萧云辞朝她?伸出了手。 他手掌干净漂亮,五指修长有力,温凝心中的不安缓缓淡了些……还?好?,还?好?成婚是两个人?,她?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慌乱。 成婚准备的时间太短,温凝本想好?好?学?些礼仪,可前来?送东西的邓吾却笑着说?,“礼仪学?了也没用,到时候太子殿下领着便是,时间紧,也没空让您慢慢学?了。” 温凝着实是一头雾水,如今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做才好?,看到萧云辞伸手,她?便大?着胆子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她?因为紧张手掌微凉,可萧云辞的手掌心却热得发烫,灼得她?手指一颤,差点想要将手掌抽出来?。 可下一瞬,萧云辞却猛地收紧手掌,将她?拽到身侧,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殿下!”温凝忽然双脚离地,惊慌不已,却又不敢挣扎,怕失了萧云辞的颜面。 “这是规矩。”他轻轻在她?耳边说?。 温凝只好?照办,却看不见,他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以为只有民间成亲会如此,没想到连皇家成婚也需要这样做吗?倒是很有人?情味…… 温凝被萧云辞抱出温府,周围便爆发出一阵欢呼,人?群熙熙攘攘,挤得街道上水泄不通,众人?口中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欢欣鼓舞祝福之语,却也有人?开口说?,“谁还?记得温姑娘之前与齐国公?府世子有婚约,也不知那齐国公?府的世子爷见到如此场景,是什么感?觉。” “哎哟,齐世子已经跟周尚书家提亲了,婚事便在几日后?呢。” “他也没办法吧,毕竟太子妃抽的可是天命签,若是太子妃嫁给他,岂不是要反了天。” 齐微明确实在场,而且身在随行的文武百官之中,眼眸发红的看着温凝那柔软的身子被萧云辞抱着,眼睛里几乎要红着滴血。 她?穿喜服果然极美,只不过?盖着盖头,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她?今日有没有抹胭脂,用的什么妆? 可她?盖头下的模样,今日只能有一人?瞧见…… 齐微明呼吸不畅,脑子嗡嗡乱响,他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是目睹太子殿下娶太子妃罢了,明明他已经决定要舍弃温凝,可是如今亲眼见她?嫁给他人?,他一颗心竟像是被剜了一块肉似的疼,那疼痛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 不,他不信,不信温凝会真的喜欢上萧云辞,不可能,她?喜欢的一定还?是他,这些年,一直是他! 对,萧云辞说?过?,还?有内情,他们成婚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他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有什么内情,他今日必须要弄清楚! 温凝被抱上了轿撵,车队便向着太子府行去。 一路上撒满了鲜花与钱币,百姓们跟在后?头捡,气氛热烈十足,满是欢声笑语。 温凝坐在轿撵之中,心情却十分复杂。 她?在答应假意成婚之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如此大?的排场,如此多的耗费,如此费力的安排,寻常要准备好?几个月的事情,萧云辞居然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便完成,并且毫无纰漏,没有让她?费半点心。 温凝捏紧了手中的喜帕,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一向是知恩图报之人?,如今萧云辞如何待她?,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即便对齐微明有愧疚,可如今最关键的,自然是要报答萧云辞的恩情,此恩情不还?清,即便是齐微明没有娶别的姑娘,她?也根本无法坦然的去与齐微明共度余生。 迎亲队伍到了宫中,便又是繁复的仪式,温凝全程晕头转向,被萧云辞牵着手,轻声提醒该如何做,她?便如何做。 帝后?在上,宫中宣礼。 温凝与萧云辞两两相对,在偌大?的宫殿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温凝知道,文武百官之中,有不少位叔叔们,她?便要在他们的见证之下礼成。 她?手心冒出冷汗,萧云辞仿佛知道她?在紧张,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温凝知道他的好?意,轻轻回握,表示感?激。 人?群中,齐微明眼眸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牵着的手,胸口因呼吸不畅而不断起伏。 第二十九章 在北明, 太子大婚必须在文武百官与帝后的见证之下进行,温凝盖着盖头,紧张的情绪被盖头遮掩,身边又有萧云辞这个定心丸站着, 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等着宣礼。 一道道目光汇聚在二人上, 文武百官肃然,皇帝命徐京奇开始。 “拜天?地!” “拜帝后!” “对拜!” 温凝随之而动, 她透过盖头下的区域, 看到萧云辞的靴子朝向自己, 心中一动,鞠躬对拜。 “礼成!” “恭贺皇上皇后,恭贺太子大婚!”众臣跪拜, 气势磅礴。 齐微明腿一软, 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礼成, 帝后百官见证, 受册封妃, 这如?何能有内情? 他着实觉得凄凉,眼眸发红, 竟是有些难以自己。 一旁,好心的官员扶了他一把, 齐微明一看,是林翰林大人。 “多?谢。”齐微明声音微颤。 林大人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叹了口气, 仿佛在替他惋惜。 乐声起, 宫中喧闹非凡,典礼剩下诸多?礼仪, 受册为妃,诸事繁杂,温凝硬着头皮一路随着萧云辞而动,他去哪儿?自己便去哪儿?。 好在萧云辞对她极为照顾,从未让她落单,一路轻声提醒她需要做什么,过程虽繁杂,却并未出错。 宫中典礼结束,已快到正午,众人便挪步往太子府而去。 几年前?,皇帝早已为萧云辞在宫外安排好府邸,只等他成婚。 太子府占地极广,一直空着,只留了家丁修缮,如?今太子终于大婚,日后便要与太子妃同住于此。 太子府的侍从与守卫也都由宫中挑来?,车队一到,便可以见着府里的守卫、小厮、丫鬟各色人等一股脑的全候在门口,只等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入府。 温凝到了此时已是有些疲惫,那凤冠着实太沉了些,压得她脖子发僵。 萧云辞与温凝进府,一路便听闻恭贺之声,府上已经是摆好了席位,文武百官逐次入座,一时间府内纷乱,丫鬟小厮都有些顾不过来?。 萧云辞现?在将温凝送入洞房后,便要去席间与百官敬酒,温凝本以为事情到这儿?终于结束,可当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她却听耳边传来?萧云辞严肃的声音。 “前?边那位丫鬟是皇上的人。” 温凝一怔,听到不远处的丫鬟正在给官员端茶倒水的声音。 “那边小厮是皇后安排的。” “……”温凝咽了口唾沫。 “那一方的高个守卫是三皇子宫内的。” “不远处那边也是皇上的亲信。” “还有那边……” 听着萧云辞的描述,温凝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 偌大一个太子府,竟是这般的千疮百孔? “太子府刚建立,自然是他们在我这儿?安插人手的好时候,需要时间慢慢解决,急不得。”萧云辞缓缓道,“所?以在清理完门户之前?,你辛苦一些。” “殿下放心。”温凝轻声道,“臣妾定会做好太子妃份内之事。” 萧云辞脚步蓦得一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棕黑色的眼眸间暗流涌动,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食入腹去。 温凝见他忽然不往前?走了,便乖乖的在他身边等着,不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还是太子殿下忽然有其他事情,她有些忐忑,却也没问,只是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 萧云辞看着她安静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口干舌燥。 臣妾…… 她真是…… 萧云辞缓了缓,声音微微低哑,“只有我时,不要自称臣妾。” 温凝有些不解,微微仰头,“殿下依旧是要以你我相?称吗?” “嗯。”萧云辞从她的盖头上挪开目光,“不必拘礼。” “好。”温凝应声道。 她也是这么想的,虽二人并非真的成婚,那日后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若以好友相?待,那是最好的。 洞房早已布置妥当,温凝跨步而入,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红枣糕的气味。 萧云辞将她送到后,便要去席间应付客人了,临走时,他声音淡淡,“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些东西。” “好。”温凝轻声道。 萧云辞出门以后,眼眸中的温和骤然冷却,看向一旁候着的邓吾。 邓吾朝着萧云辞缓缓点了点头,“已来?了。” “放他进去。”萧云辞声音极淡,邓吾却是从那声音中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杀气。 谋娶 第34节 仿佛是已经布置好了什么要命的陷阱,等着那猎物去找死。 邓吾一哆嗦,应声,“是。” 门在外头轻轻关了起来?,温凝便成了独自一人。 她想要掀开盖头,却发现?那凤冠居然勾在了自己的盖头上,她有些着急,这凤冠制作极为精细,都是由纯金打造,工艺极为细腻,上边有凤凰羽和各类坠子无数,坠了各种宝珠玉石,且那扭金丝极为易断,脆弱得很。 盖头也是如?此,这盖头与喜服是一套的花样,上边用双面?绣绣了龙凤呈祥,盖头极为细腻轻薄,是最细腻的锦缎所?制。 如?今这凤冠勾住了盖头,她顿时傻了眼,根本不敢用力,生怕扯坏了任何一样东西。 这可如?何是好? 温凝只能呆呆的看着面?前?坠下的盖头,无奈的坐在桌前?。 只能等萧云辞回来?了,或是一会儿?有丫鬟过来?,让丫鬟帮忙解开。 正在此时,温凝却忽然听到厢房的门发出一声响。 她一愣……是萧云辞? 不对,萧云辞不是刚离开吗? 温凝忽然紧张起来?,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顿时站了起来?,没有掀开盖头,心中强作镇定,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她透过盖头下能看见的区域,很快便认出了面?前?的人。 这身量,这鞋,还有他的气息……温凝怎么也不会认错。 “昭言?”温凝声音有些微颤,“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可是太子府内室洞房!被人看见怎么是好? “怎么,你大婚,我不能来?庆贺吗?”齐微明喘着气,缓缓靠近她,声音极为不稳,“还是说你心虚?宁宁,你好狠的心啊,便这样放弃我了?太子他有我对你好吗?” 温凝听到这话,心中一震,他居然会这样说自己?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吗?她有什么心虚的! “且不说你来?此太冒险。”温凝缓了口气,认真道,“事情也并不是你想的这般。” “昭言。”温凝正色,“我与殿下的婚事事急从权,是假意成婚,你千万不要冲动。” 什么? 齐微明呼吸一滞,心中忽然冒出一丝喜悦,他听到了什么? 是真的,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她心中还有自己……她是为了躲过和亲才故意与萧云辞成婚? 他刚想细问,可下一瞬,他却听到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好了,昭言,你快出去,若是被人发现?……”温凝话音还未落,便听到外头传来?一声丫鬟的尖叫声,“啊——有男人擅闯洞房!” 来?不及了! 外头的守卫立刻便动了起来?,为首那人直接冲进来?,举起手中的棍棒便打,“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敢擅闯太子妃厢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也许是守卫刚到太子府当值,那叫一个积极主动,生怕旁人抢了他的功劳似的,他一把薅住齐微明的衣裳,将他摁在了地上。 齐微明又?不会功夫,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而且他身上原本就有未愈的伤口,如?此一来?,更是疼得他近乎晕厥。 疼倒也罢了! 堂堂齐国公府世子,居然被太子府的侍卫按着打,如?此丢尽颜面?的事情,若是被外人知道了…… 齐微明红着眼咬牙道,“放手!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那守卫却油盐不进,大骂一声,“老子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擅闯洞房!” 随后便又?是一顿快速的毒打。 温凝反应过来?时,齐微明已经被打了好几下,她赶紧喊,“停手!快停手!” 守卫口中喊,“太子妃殿下莫怕,属下这就处置了这登徒子!” 一面?接着打。 “别?打了!”温凝急得自己冲上前?去拽人,这守卫怎么听不懂人话的?也不知是宫里哪位派来?的,怎么这么会气人? “发生了何事?”门外忽然传来?一冰冷的声音。 萧云辞来?得及时,恐怕并未走太远。 温凝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着急上前?,“殿下,守卫们误会了,求您让他们别?打了……” 萧云辞听到“求您”,眸色一沉,看向地上的齐微明。 齐微明素日气质卓然,总是一身素衣清雅,面?容更是清俊雅致,很有些气度,如?今却匍匐在地,头发凌乱,衣裳上还有鞋印,着实狼狈。 “放开齐世子。”萧云辞带着几分“怒意”,“怎么办差的?” 那些守卫立刻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如?鹌鹑,一动也不敢动。 萧云辞亲自上前?扶起齐微明,齐微明原想推拒,可一想到方才温凝所?说“假意成婚”的话,他又?沉默下来?,任萧云辞扶起他。 “你们都下去吧。”萧云辞看着一旁的守卫,“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若有闪失,你们好自为之。” “是,殿下。”守卫们小心翼翼的应声。 “还有,日后太子妃的话便如?孤的话一般,务必要听。”萧云辞冷声吩咐。 齐微明听到这话,心中抽了抽,有些难言的不舒服。 “是。”守卫们这才纷纷退去,还为他们关上了厢房门。 邓吾耐心的守在外边,待守卫们退出后,他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暗暗点头称赞打得好。 屋内,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温凝仍旧盖着盖头,她站在一旁,不好掀起盖头,便只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站着。 凤冠好重,但她只能忍着。 “宁宁,你给我的信,被我父亲拦下,我不知情。”齐微明率先开口,他浑身疼得厉害,却上两步问道,“你究竟要对我说什么?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我在想你们成婚究竟是真是假,我每日都在备受煎熬,宁宁,你告诉我真相?。” 萧云辞缓缓靠后站着,看着齐微明那“深情”的眼眸,面?无表情。 温凝面?前?有盖头挡着,看不到齐微明的眼神,只能听出他言语间的急切。 “方才说了,我与太子殿下只是假意成婚,若是没有殿下帮忙,我如?今已在去鞑靼和亲的路上……或已经是一具尸体。”温凝解释道,“当时事情紧迫,你又?在宫外,我无法?与你说明,只能在出宫后给你送信,却没料到会如?此波折。” “那成亲以后呢?殿下既是假意成婚,那便会有结束的一天??”齐微明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萧云辞。 “是。”萧云辞声音悠缓,仿佛无比耐心,慢慢与他解释,“必格勒只是孤暂时支走,鞑靼的事情一日未解决,温凝便一日不安全,在此之前?,孤需得以太子妃的身份护着她,鞑靼才不敢太过造次。” “事情解决之后,孤与温凝和离,你再娶她便是。”萧云辞说。 齐微明闻言,眼角抽动,心中却是冷笑。 娶她?他难道还要退了周家的亲一直等温凝? 这可真是笑话,那若是鞑靼的事情一直没有解决呢? 他就知道萧云辞无利不起早,如?此主动地帮助温凝,一定有所?图。 而且,即便事情顺利,到时候温凝已是和离过的身份,他齐微明怎么可能休了正妻去娶一个二婚的女子? 萧云辞这算盘也打的太精明,他太子爷来?做这个好人,来?享温凝“天?生凤命”的好处,获那些旧部的支持,等到他解决了鞑靼登基之后,便直接将人丢给自己了事。 世界上哪有这等好事! 齐微明心中堵着一口气,面?上却不表,只沉沉看向温凝。 如?今他也不好直接拒绝,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只好在面?上露出一丝伤怀,在温凝面?前?演些悲情的戏码,将此事先揭过去,等日后再看情况。 若到时候萧云辞与她和离,她无处可去,自己娶回家做个妾,或是养在外头作为外室,岂不是皆大欢喜。 “是我的错……宁宁,阴差阳错,便是一辈子。我见你已经嫁给太子,家里逼得紧,我便屈服于父亲,向那周家下了聘。”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这周家姑娘,我已是非娶不可,宁宁,我对不住你。” 温凝声音闷闷的,回应道,“这不怪你,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我不能强求你为我做什么。” “宁宁……不是的,我心中的只有你!”齐微明立刻开口,“这么多?年,你应当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温凝沉吟片刻,略有些迟疑,却还是开口,“嗯,我信你。” 一旁,萧云辞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边暗处,低眉敛目,听着二人对话,面?无表情。 眼眸中却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彰不显,独自晦暗。 齐微明缓缓松了口气,朝她赌咒发誓一般说,“既然知道你对我也有这份心,我便放心了,宁宁,那周家姑娘我不会碰她,等你与太子殿下能和离时,我便也与她和离,放她去嫁人。” “可这对周姑娘而言太不公平。”温凝发觉不对,连忙开口道,“昭言,若是如?此,你不如?不要娶她,这是耽误了她一生。” “宁宁,你不懂,世家大族之间,不是说退亲便能退亲的,你如?今嫁给太子殿下,不也是对太子殿下极不公平?”齐微明反问道。 温凝心中一颤,居然一时间无法?反驳。 没错……她真正亏欠的,其实是萧云辞。 “昭言兄不必这样说。”萧云辞忽然开口,声音幽冷,“兄弟之间,鼎力相?助是应该的。” 不等齐微明再说什么,萧云辞接着说,“今日外头还有文武百官众位客人无数,孤还要去应付。” 说完这句,萧云辞便不再开口……这便是在逐客了。 齐微明心中到底是比来?时轻松了些,确认了温凝没有变心,他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这才对……温凝哪里会舍得他们二人这么长?久的情谊,只要她舍不得,他便安心了,日后不管如?何,他都还有退路。 他看向温凝,这才仔细欣赏起她今日的装束——上好的大红喜服,勾勒得她腰身纤细,衣裳上边绣制而成的花纹极美,恰到好处地衬得她宛若一朵绝美的花儿?,仿佛等待男人去采撷。 只是这盖头,挡住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略有几分不解风情。 他多?想看一眼,看一眼她成婚时盖头下的样子,即便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可无法?否认的是,她依旧对他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宁宁,走之前?,可以掀开盖头吗?我想,看看你……”齐微明声音温和的如?同煦日和风,仿佛如?从前?那般哄着她爱着她。 温凝一愣,却是下意识摇了摇头,为难道,“昭言,这盖头跟头冠勾住了,现?在不能掀。” 齐微明听她拒绝,眸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些不舒服,却听到一旁传来?萧云辞的声音。 “昭言兄,你有所?不知。” 谋娶 第35节 萧云辞从暗处缓缓迈步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中却是冰冷。 他声音毫无波动的解释道,“这盖头是集宫中最好的绣娘不眠不休五日制成,价值千金,这凤冠是从北明之初开始传到如?今,上边掐丝扭金极细,与盖头容易勾住,若是强行拉开,东西便会整个损毁,你若是能赔得起这两样宝贝,便掀开她的盖头试试。” 齐微明从萧云辞的话语里听到了几分警告。 他蹙眉看着她那盖头下看形状便非常华丽繁复的头冠,知道萧云辞所?言不假,只得作罢。 “昭言兄,今日你擅闯之事已经闹到堂前?,孤会与众人说明是一外来?登徒子为之,不会说你的姓名。”萧云辞淡笑道,“如?今你这一身……可还要去喝喜酒?” 齐微明浑身疼得厉害,满身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想喝什么喜酒?他只得摇了摇头,“今日就此告辞。” “那孤便让人送你从后门出去,免得被宾客们瞧见。”萧云辞说。 齐微明无奈,只得拱手抱拳,“多?谢殿下!” 他便这样被太子府的守卫“请”了出去,虽说萧云辞说得客套,可那些守卫却是依旧狗眼看人低,一路推推搡搡,让他丢尽了脸,可如?今他的把柄被别?人抓着,若是被外边知道了他擅闯太子妃洞房,他便别?想再娶什么京城贵女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狼狈的从破旧的小门出了太子府。 可是今日也并非没有收获……他确定了温凝的心意!既然是假意成婚,他便没有什么好醋的,只要静静的等着萧云辞将温凝休了便是。 至于萧云辞对温凝,他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太子殿下的心思向来?在朝堂之上,眼中从来?没有女人,而且幼时他便与温凝在一块儿?待过,当时温凝成天?叫他姐姐,他也没什么反应。 而且萧云辞向来?不会疼人,温凝与他在一块儿?怎么可能快活? 温凝已经过惯了有自己宠着的日子,换个冷心冷肺的,才能知道自己的好。 瞧瞧方才萧云辞那心疼凤冠和盖头这两样东西的样子……他也不会心疼一下温凝,真是心中无女人的怪人。 齐微明嘴角勾起,回到自家马车上回府,放下了一肚子的心。 而另一边,洞房内,温凝心情却是有些低落。 明明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可如?今她却依旧觉得哪里变了,变得很奇怪,不是她变了,而是齐微明。 他明明说的话都与以前?相?同,可在看不到他表情只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温凝却发觉他说话的语气与以前?不太一样。 他想的,真的与他说的话一致吗?如?果一致,为何他还要执意娶周姑娘? 正在这时,温凝忽然发觉萧云辞不知何时忽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距离极近,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逃开,可背后便是墙面?,她避无可避。 “殿下?”温凝下意识开口。 “凤冠极沉,脖子很累吧。”萧云辞这句并不是问句,而是笃定,他伸出手,撩起那盖头侧面?一端,开始帮她拆解那被缠绕上凤冠的盖头。 温凝没有开口,却感觉到他的双手环绕着她,手指轻轻缓缓的,在她的凤冠上拨弄。 他仿佛极有耐心,动作很轻,温凝只听到他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耳边,浅浅淡淡的,带着一股玉檀的幽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四?下过于安静,安静的她有些犯困之时,陡然间——她面?前?一亮。 盖头被他猛地掀起,凤冠垂坠摇晃。 她霍然抬头,视线撞进了他的眸中,在他棕黑色的、惯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他不慎流露出的……一瞬间的惊艳。 第三十章 凤冠霞帔, 宝冠珠络,云薄绯裙,窗影摇晃。 绯红的衣裳映衬着温凝的脸,将她白玉般的面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她今日不同以往那般素净, 着了精致的红妆, 胭脂簇裹之下, 显得她唇瓣饱满如雨后花瓣,眸若秋水寒星, 似波光粼粼。 她仰头看萧云辞, 唇齿微张, 眼眸中带着一丝惊讶,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明亮和视野惊到了一般。 萧云辞双眸与?她对视。 屋里屋外一片安静,再?远一点, 便有宾客嘈杂之声, 那?声音似乎距离他们很远很远, 仿佛将他们个隔绝在了某个特殊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里, 唯有他们二人。 温凝眼巴巴的看着他, 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口?,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着萧云辞, 萧云辞却没有动?。 只是他的目光却在动?。 他的视线沉沉地略过她的发梢,拂过她的侧脸,撩过她的耳侧, 那?些目光仿佛化为实质, 轻轻地抚过她的皮肤一般,下一瞬, 萧云辞却忽然?伸出手,眼眸黑沉沉的,朝着温凝的侧脸触碰而去。 温凝顿时?心中一紧,下意识要退后,却更紧的贴在了背后的墙面上,她只觉得他手指的微热忽然?降临在自己的耳畔,若有若无的触摸,仿佛碰到了,又仿佛没有碰到。 那?是他的手指尖,轻轻地将缠绕在她发丝上的金坠子摘了下来。 金坠子发出碰撞的响声,响声轻轻钻进她的耳朵里,一直不停地往里钻,钻到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浑身发麻。 “自己能摘吗?”萧云辞终于开口?,字字句句皆是平静。 温凝陡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凤冠,赶忙说,“可?以的。” 她一开口?,却发觉自己声音发着软,在这安静的厢房之中,透出一股不清不白。 温凝窘迫的缓缓垂眸,不敢再?直视他。 萧云辞终于退开一步,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略带几分冷淡与?克制,“宾客那?边还需我出面,你在厢房中休息,不必刻意等我。” “嗯……”温凝乖巧的朝他行了个礼,“殿下辛苦了。” 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侧身离去。 听着厢房门?关上的声音,温凝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缓缓挪到厢房中的梳妆镜前,看着面色极不自然?的自己。 镜中的人一身金红,妆容艳丽,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女子的娇媚。 她手指发颤,缓缓的解下头冠,小心翼翼的摆在一旁。 若是按照规矩,应当是洞房合卺酒之后,由丫鬟进来替她梳洗卸下头冠,如今既然?萧云辞首肯,她便也不管那?么多?了。 看着那?头冠上的金坠子,放在一旁之后还在摇晃,温凝的意识不由得飘回了方才…… 方才萧云辞因为要解开盖头与?头冠,距离她着实太?近。 温凝想到他略沉的呼吸与?那?一瞬间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喜帕。 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不得不说,成婚一事,作假着实是很难,原本没有什么干系的人,却要行这些亲昵之事,实在是令人尴尬又窘迫,萧云辞不苟言笑?,更是让她紧张不已。 无妨。 温凝朝着镜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今日?过了就?好。 婚后,太?子每日?自会忙碌朝堂之事,自己也要做好这太?子妃,联络各方做好应做的一切,到时?候大家都忙,自己一日?下来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见着萧云辞。 太?子府,宾客云集,气氛热烈。 萧云辞一身喜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一回应众人。 周尚书也在人群中,萧云辞主动?去敬酒,周尚书受宠若惊,笑?着问。 “殿下,听闻今日?后宅有歹徒?可?捉住了?” 萧云辞淡笑?一声,“多?谢周大人关心,是位登徒子,不知何处来的,一直潜藏在后宅。” “太?子府空置已久,恐怕会有些歹人潜藏,太?子殿下一定要小心才是。”周尚书感同身受一般,“那?歹人现在如何?” “已捉住打了一顿,从后门?扔了出去。”萧云辞淡淡开口?。 “殿下还是太?过心善,擅闯洞房的登徒子,这样的人,光打一顿怎么行,一定要严惩,好好地严惩!”周尚书看萧云辞眸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听闻贵府也有喜事了。”萧云辞说。 “是啊,小女偏爱,身为父亲,也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她去了。”周尚书叹了口?气,“她开心就?是了。” “养女不易,周大人也小心才是。”萧云辞朝他举起酒杯。 周尚书一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莫名觉得心中七上八下的。 随后,诸位大臣一一上来敬酒,萧云辞酒量不错,一杯连着一杯,面色依旧,半点没有微醺的模样,倒是将那?些朝中大臣喝的东倒西歪,都有些不胜酒力。 于是他便发觉人群中总有形形色色的视线,特别是那?林翰林大人,那?目光几乎要将他洞穿似的。 萧云辞淡淡一笑?,端着酒壶,朝着林翰走去。 “林大人。”他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今日?是孤大喜之日?,曾与?您有些误会,正好在今日?与?您赔罪。” 林翰惊得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端起酒杯。 等萧云辞将那?满杯的酒一口?喝尽,林翰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啊,哪里的话,太?子客气了。” 他方才正伤心,想着宁宁便这样嫁给了萧云辞,虽然?是假的,但是这排场这流程,哪里都像是真的,令他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心中便如同嫁女儿?一般难过,差点又要抹眼泪。 他与?其他人也聊过,众人都是心情复杂,并表示日?后一定死死盯着这太?子,若是他将宁宁欺负了,或是出去与?其他女人鬼混,他们绝不给他好果子吃! 于是林翰方才一个劲的喝闷酒,一杯连着一杯,一边喝一边恶狠狠的盯着萧云辞,却没想到萧云辞居然?会主动?过来示好。 “温凝是温大将军独女。”萧云辞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的冷淡,与?林翰对话时?,竟仿佛有几分醉意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幼时?有缘见过大将军风采,着实令孤向往之,只可?惜,‘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林翰听到这一句,胸口?一股热流,眼眶也红了,死死地盯着萧云辞。 萧云辞倒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 “娶温凝,孤确实需要些倚仗。”萧云辞深深地看着他,“温凝应当与?你说过此事。” 林翰嗓子发干,他绝没有想到萧云辞居然?会在今日?与?他提起这件事,并且这么直接。 “鞑靼之乱,孤必平之,温凝,孤必护之。”萧云辞声音不大,也并非铮然?起誓,他说得仿佛随意,却狠狠的砸在了林翰的心里。 当今皇上,耽于享乐,骄傲自满,如今北明乱象,百姓穷困潦倒,哪里还有力气去平外乱。 他们这些人从战场上回来,想方设法扎根于朝堂中,便是想从根本上改变现状,才能壮大北明,为大将军复仇。 可?上不作为,他们这些下臣,又有什么能力能改变现状? 多?少年的苦闷与?无措,在听到萧云辞这一句话的时?候,便如死水之中被投入了一块石子,“噗通”一声,随即便是涟漪荡起,心被扰乱,被撩起宛如当年上战场一般的激情。 林翰深深地看着萧云辞,端起酒杯,什么也没说,一饮而尽。 “多?谢殿下,希望殿下,金口?玉言。” 谋娶 第36节 萧云辞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往别处。 林翰站在原地,看着这太?子府漫天的红绸,眼眶一红,他狠狠地抹了把?泪,去找老周去了。 酒酣,人散。 夜色降临,太?子府的喧闹终于渐渐散去,月光笼罩在黑瓦之上,萤萤光亮将府内照得皎洁明亮,几乎不需烛火便能看清景物。 萧云辞一身喜服,身姿挺拔,缓缓走向内宅。 邓吾跟随在他身后,一声也不吭,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的看向萧云辞。 太?子殿下今日?心情极好。 邓吾一阵窃喜,觉得日?后的日?子恐怕要好过许多?,他一定要好好地巴结太?子妃,只要抱对了大腿,日?后就?不愁了! “都准备好了?”萧云辞忽然?侧眸看向邓吾,“笑?什么?” “奴才为殿下开心。”邓吾嘿嘿一笑?,“恭喜殿下!事情已经办好了。” 萧云辞没有回应,继续往前走。 远远地,便能看到厢房门?内的烛火。 那?是喜烛,一燃便是一夜。 “不必让人打扰。”萧云辞进门?前,轻声吩咐。 邓吾立刻颔首,“是,殿下。” 萧云辞手指放在厢房门?上,沉默了半晌,缓缓推门?而入。 邓吾看着都觉得心中紧张,他兴奋的帮殿下关上了厢房门?,咽了口?唾沫在外头守着。 厢房内,温凝靠在床边昏昏欲睡。 听到响声,她陡然?惊醒,起身看着萧云辞,缓缓地行了个礼。 萧云辞看着她一头乌发只绾了简单的发髻,身上的喜服却未换,竟是一直等他到现在,不由得心神微动?,问,“饿了吗?” “有枣糕。”温凝淡淡笑?了笑?,“还有茶水解腻,吃得很饱,没有饿着。” “嗯。”萧云辞没有再?说别的,屋子里安静下来,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都没有开口?,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温凝却忽然?听到外头有声音,抬眸一看,只见外头有丫鬟的身影,一左一右守在门?边。 她靠近萧云辞,轻声问,“外头的是殿下的人吗?” “可?能是。”萧云辞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克制住嘴角的笑?意,平静道?,“也可?能不是。” 那?可?怎么办?温凝看了一眼一旁摆着的酒壶,按照规矩,洞房前,要先喝合卺酒。 萧云辞看了她迟疑的模样,轻声道?,“你若不想喝也可?以……” “殿下别这么说。”温凝摇了摇头,同时?看了一眼外边的丫鬟,声音忽然?大了些,“殿下,合卺酒还未喝。” 萧云辞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笑?意。 缓了缓,他才应声,“好。” 温凝便将那?酒端了过来,将酒倒好,递给了萧云辞一杯。 靠近了才闻见,萧云辞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她看不明白他喝了多?少酒,却知道?他如今没有半点醉意。 温凝一向不喜欢旁人喝过酒的那?股味道?,自己也不爱喝酒,可?是如今萧云辞靠近的时?候,她却并未觉得他身上的酒味难闻。 也许是太?子府的酒都是上好的佳酿,也许是因为别的…… 萧云辞端着酒杯,眼眸中有烛光闪动?,看着她轻轻闻了闻酒,清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就?像那?小猫儿?吃食之前,先要看一看,闻一闻,用爪子拨弄拨弄似的。 “怕有毒?”萧云辞问。 “不……不是。”温凝深吸一口?气,“那?,那?开始吧。” 萧云辞竭力忍着情绪,与?她手臂缠绕,喝下了那?杯酒。 气息纠缠,酒入口?甘甜,温凝一口?气喝掉那?些酒,只觉得从口?中到嗓子再?到腹中都是一片灼热,令她脸上泛着热气。 萧云辞一口?饮尽那?酒。 他今日?喝了无数杯酒,哪一年的佳酿都有,却都没有这一杯的滋味。 温凝放下酒杯,又开始发愁。 接下来便要入洞房了…… 她无措的将那?酒杯摆好,放回了原位,然?后手指抠着一旁的桌子,眼眸不知道?往哪儿?看。 洞房……她和萧云辞如何洞房? 今日?到如今,一直都是假戏真做,可?到了这一步,若是成真,那?便不算假意成婚了,她也绝对不可?能跟他真正洞房。 温凝脑子里胡思乱想,却感觉萧云辞缓缓靠近了些。 她心跳稍快了些,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别怕。”萧云辞缓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会动?你。” 耳边钻进他带着酒气的声音,温凝却心跳更快了些,下一瞬,猝不及防的,萧云辞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温凝下意识惊呼一声,却蓦然?捂住了嘴。 “大声点。”萧云辞的声音沉甸甸的,“让她们听。” 温凝瞪大了眼,明白了她的意思,张了张口?,脸却是一红……她明白萧云辞是何意,却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萧云辞将她放在榻上,将那?榻上的桂圆红枣随意一挥堆在了角落,然?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腿肚子上的某个穴位。 温凝只觉得小腿一酸麻,禁不住的发出一声申银(shenyin)。 她看到门?外的两个丫鬟身形微动?,像是听到了声音之后的反应,温凝脸红成了一片,捂着脸缩进了角落里。 那?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萧云辞眼眸黑沉沉的,起身往旁边走去。 不过一会儿?,温凝感觉喜床开始晃动?,吱呀吱呀的声音满是节奏感。 她抬眸一看,萧云辞单手抓着床榻的杆子摇晃,面无表情,外头的那?两个丫鬟却像是有些听不下去了,默默地离这洞房远了一些。 晃了好一会儿?,萧云辞停了下来,温凝抬眸看着他小声问,“殿下累了吗?不如我来代劳吧?” “……”萧云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不必。” 话音落,“吱呀”声又响了起来。 厢房外,邓吾脸上笑?得开怀,太?子殿下真是厉害,这一回结束,已经开始第?二回了。 好半晌之后,太?子殿下才叫水,一番折腾之后,众人才歇下。 邓吾依旧按照殿下的吩咐,差两个丫鬟在外头站着,且刚好让月光照在身上,刚好让丫鬟的影子投在厢房门?上,被里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这么吩咐,这难道?也是一种独特的情趣吗? 但是殿下只要吩咐的,他便直接照办,他也不敢多?问,只敢胡思乱想。 屋内,温凝只穿了一身里衫,依旧在榻上,萧云辞也在方才换了一身。 他身形修长,单薄的衣裳垂坠,显得他高挑有力,存在感十足。 温凝看着萧云辞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了一床厚被子,像是要铺在地上。 “殿下?”温凝有些迟疑,极为小声地问,“您这是?” “若是同塌而眠,对你有些冒犯。”萧云辞开口?道?,“我睡地上便是,你不必担忧。” 温凝手指捏紧了被子,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缓缓攥紧。 她脑子里忽然?想到今日?齐微明说的那?句话…… 你如今嫁给太?子殿下,不也是对太?子殿下极不公平? 堂堂当朝太?子,救了她的命,如今为了关照她,“洞房之夜”居然?要睡在地上……温凝想到这里,心中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想到真要与?萧云辞同塌而眠,她又有些紧张害怕。 这时?,窗外的丫鬟像是困了,打了个哈欠,人影动?了动?。 月光照在那?丫鬟的身上,丫鬟的身影正好投映在萧云辞的身上,黑色的身影有些吓人,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在洞房中似的。 温凝看到这副画面,顿时?想起今日?萧云辞提醒过自己的事。 这新建立的太?子府里四处都是耳目与?眼线,太?子殿下在宫中本就?艰难,若是睡在地上的事情被人发现,宣扬出去,岂不是丢了他的面子。 林叔叔说过,萧云辞行事狠辣,应当有不少树敌。 洞房之夜睡在地上虽然?事情不算太?大,可?若是有心人要做文章,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令萧云辞失去身为太?子殿下的颜面。 温凝想到这些,手指死死地捏紧了被子,在萧云辞快要将被子铺好的时?候,忽然?鼓起勇气开口?道?。 “殿下……”她声音有些不稳,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您,您……要不还是上来睡吧。” 萧云辞动?作一凝,目光沉沉的看向她。 第三十一章 此话一出, 萧云辞动作便凝滞了。 他目光沉沉看向?温凝,温凝与他灼灼的目光对视一眼后,竟是有?些心虚般,立刻挪开?了眼, 口中忙解释道。 “若是被人知道了, 对太?子您不利……我, 我没关系的。”温凝声音极小?,像是蚊吟, “殿下之前也说过, 不会对我做什么。” 萧云辞挑眉。 “而且, 殿下也曾说过,成婚后,我需要做的, 便是与您琴瑟和鸣……两、两相恩爱, 期间少?不了一些亲昵之举。”温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耳根子一热, 却还是硬着?头皮, “温凝对殿下救命之恩心中感激,这些事早已做了心理准备, 殿下不必担忧。” 她说完这些,再度看向?萧云辞, 却见他视线一直没有?挪开?,四目相对之时,温凝只觉得心中一颤, 赶紧垂眸, 不敢再看他。 萧云辞却没有?立刻回应她。 温凝见他纹丝不动,心中陡然间觉得忐忑……若是, 萧云辞原本?就?不愿与?自己同榻呢? 自己这么说岂不是让他为难了? 她心中一紧,忽又开?口,“殿下若是不愿……” “多谢。”萧云辞打断了她后续的话,声音有?些冷硬。 谋娶 第37节 温凝听到这话,以?为他要拒绝同榻,顿时有?些懊悔。 她不该说这么多话的,萧云辞他自己心中应当有?分寸,如今自己说多了,他若是原本?不愿,反而不好拒绝。 温凝手指缩紧,一抬眸,果?然便看着?他转身背对自己。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只以?为他要就?地躺下,却见他将被子拢着?收了回去。 温凝睫毛一颤,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回身往床榻这边走来,她原本?平静的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那便冒犯了。”萧云辞走近床榻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他身量高,迫近之后更显得极有?压迫感,不等她回应,萧云辞手一动,拔掉了头上发簪。 黑发如水般倾泻滑落,洒在他的胸前,他的身后,原本?颇显凌厉的脸在此时被发丝裹得温和?清俊了些,那黑发衬得他一张面容如玉,眼眸深黑,惊心动魄般的精致漂亮。 温凝屏息凝神看着?,却看他在床榻边缓缓坐下,然后掀开?被褥,从里头拿出了一张洁白的丝帕。 然后他用发簪扎进指尖,挤出血来,拧在了丝帕之上。 温凝忘记了呼吸,被眼前的场景震得呆住了。 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殿下,您的手……”温凝看着?他仍在冒血的指尖……十指连心,他该有?多疼啊?可他现在居然面不改色的,仿佛那簪子扎的是别人的手似的。 而且,他的簪子也太?锐利了,就?像是随身携带的凶器。 “无碍。”萧云辞轻轻用随身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小?伤,很快便愈合了。” 温凝呆呆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猛地回过神来,顿时脸上一红,忙不迭的将身子往里头挪了挪,为他让出了一块地方。 这床榻不算小?,却也不算太?大,两个人躺着?算是刚刚好。 温凝也让不出太?大的位置,只能尽量往里靠。 她若再让,便要贴着?墙边去了。 温凝见他动作自然,并无逾矩,她便也跟着?一道缓缓躺了下来,然后规规矩矩的盖好了被子。 好在这儿准备了两床被子,温凝禁不住的胡思乱想。 她躺下以?后,便快速闭上了眼,不敢再看他。 黑暗中,她听到衣裳布料与?被子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随即一阵淡淡的玉檀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陌生而熟悉的味道环绕在她原本?应当极为私密的空间之中,令她精神紧绷,几乎无法呼吸。 她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身侧也没了别的动静,只听到他一声声均匀的呼吸。 很好,就?这样睡吧,一觉醒来便是明日了,她便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温凝紧闭着?眼眸想。 可是她的心脏“咚咚”乱跳,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鲜明,她有?些窘迫,生怕一旁的萧云辞都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可越是怕他听到,那声音却越响。 温凝紧紧闭着?眼,强迫自己平静。 她却不知,此时的黑暗中,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白日里,萧云辞目光沉静冷漠,仿佛什么也不在意。 可如今,他的眼眸灼灼,那一层阻隔情?绪的遮挡物缓缓褪去,火一般视线仿佛要将她吞食一般,缓缓的滑过她的眼睫,她的鼻尖,她的唇瓣,脖颈和?衣襟。 他掩埋在心中多年的欲念在此刻化为强烈的占有?欲和?侵略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满心仿佛都在叫嚣着?,要将她彻底的攫为己有?。 温凝很努力地数着?羊羔,想让自己入睡,可羔羊很快便被其他念头赶跑了,脑子里不是身侧的萧云辞,便是今日发生的一切。 火红的盖头仿佛仍旧还在面前晃来晃去,周围传来恭贺的声音,还有?齐微明不甘心的喊声。 “宁宁,你好狠的心啊……” 温凝心中混乱,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完了,根本?睡不着?。 眼眸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再加上今日外头的月光极盛,温凝很快便看清了床榻边的鸾帐与?雕刻了龙凤的床樑。 她眨了眨眼,听到身旁的人呼吸绵长而沉稳,仿佛已经?睡着?了。 温凝悄悄地侧了侧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侧。 萧云辞正安静的躺在榻上,微微偏头,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他双目闭着?,睫毛长得惊人……温凝觉得他的睫毛比自己的还长。 他半侧着?脸,月光洒在他的面容上,令他看起来像是玉雕的一般,五官弧度是惊人的完美。 温凝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瞧。 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长得实在漂亮极了,即便是小?姑娘也没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可当年,他时常沉默,不怎么与?她亲近,温凝与?齐微明玩得惯了,便也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却没想到,如今她居然与?他同床共枕。 细细想来,仿佛一场梦一般。 她平日里不敢细看他,即便与?他四目相对,她也不敢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太?久。 如今她却看得有?些出神,脑子里不断的回忆起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感慨他面冷心热,虽然行事有?些冷酷,手段有?些狠辣,心地却是极为热情?助人的。 若不是与?他接触多了,根本?就?看不出来……她之前还十分畏惧他,畏惧他杀人的样子。 可是如今看来,他在这波谲云诡、人人心中都揣着?算计的宫里活下来,若是不能狠戾一些,恐怕也无法达到今日的地位。 他做出那些可怖的事情?,也都是为了自己。 幼时那场意外也是,后来的冲突也是,萧云辞所做的事虽然不符合世人对于君子的评判,却是最为有?效且代价最小?的手段。 他会这么选、这么做,也实属人之常情?。 一定要好好报答他的恩情?才?是……温凝感觉自己对萧云辞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她暗暗告诉自己,萧云辞日后便是她最大的恩人。 忽然,萧云辞睁开?了眼,与?她眸光对视。 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星,棕黑色的眸光黑沉沉的,且极为清醒,根本?不像是方才?已经?睡着?的模样。 温凝陡然一惊,立刻转过脸去,赶紧将眼睛闭上,脸却是快速红了。 她有?些庆幸现在是夜里,虽然窗外月光明亮,可终究是在屋内,萧云辞不至于将她的大红脸看得那么清楚。 她的心跳比方才?更快了,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混乱窘迫的状态,她想要强装镇定,可他便在自己近在咫尺之处,哪里能那么快镇定下来? 正在她慌乱之际,耳边却忽然听到了萧云辞的声音,“睡不着??” 温凝心中一咯噔,缓缓出声,“嗯……” “有?什么想问我的?”萧云辞开?口道。 “……”温凝侧眸悄悄的看了看他,却见他正“坦荡荡”的注视着?自己,仿佛这里只是寻常聊天的地方,根本?不是暧昧又尴尬的床榻。 “那个……”温凝看了一眼外头的丫鬟身影,小?心翼翼问道,“那些人是为何而来?” “宫中势力繁杂,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萧云辞压低声音,沉沉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蜗,让她耳朵根有?些痒痒的。 “我看似一人之下,实则步履维艰。”萧云辞深深看了温凝一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位置要坐稳,不易。” 温凝平躺听实在有?些不便,她觉得注视着?说话人是礼貌,于是缓缓侧过身子,手指附在耳边听着?他说话,眼睛眨巴眨巴,态度十分认真?。 萧云辞眸光微微一动,看着?她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身上腾起一股热流,几乎要将他理智烧尽。 “还有?什么想问?”他喉结上下滑动,目光黏在她身上无法挪动。 “还有?一事不解。”温凝带着?几分好奇,又有?一些不好意思,“天命签抽中时我看到了,殿下计谋着?实令人折服,只是那天降祥瑞和?骤然雨停……殿下如何控制?” “我会观天象。”萧云辞道,“且麾下有?善于此道者?,只需算清降雨和?雨停的时辰,再与?礼部官员定下吉时便是……那日祭祀如此,今日成婚,亦是如此。” 温凝恍然大悟,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敬佩,声音软绵绵的,“殿下实在是厉害。” 萧云辞眸中略过一丝难耐,他声音低哑,“谬赞。” 两人双双沉默。 温凝想了想,小?声问,“殿下,您那一百二十八抬聘礼那么贵重,难道便这样给了温家?” 她记得萧云辞问过自己,叔叔和?叔母待自己好不好。 温凝以?为萧云辞不会将聘礼留在温家。 “那不是给温家的,是给你的。”萧云辞看着?她,眼底有?些笑意。 温凝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殿下的东西……实在贵重的很,叔叔叔母贪财,得了那么多财物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殿下还是将那些聘礼收回吧。”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婚虽是假的,聘礼却是真?的。”萧云辞语气顿了顿,“若你担忧,我便让人将东西从温府搬回太?子府,你可以?随意调遣。” 温凝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他对自己也太?大方了些。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推据,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云辞眼眸中流出淡淡的笑意。 “殿下放心。”温凝轻声说,“温凝竭尽所能,一定会偿还您的恩情?。” 萧云辞笑意微微一僵,气氛陷入沉默。 许久,他缓缓应声,“嗯,睡吧。” 温凝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夜凉。 小?满时节,空气中浮动着?月夜的微凉与?白日的燥热。 太?子府,漫天的红绸,一地的炮竹红碎。 所有?的红连接在一处,汇聚成了一袭红色的喜服与?火红盖头。 盖头下的女子娇媚如水,她主动掀开?了盖头,是温凝那张倾世绝艳的脸。 她的脸不似平日里那般清新寡淡,今日她弄了妆,红唇如火,眼波流转,是娇艳的魅色,是羞赧的勾引。 她勾住新郎的脖颈,满面含春,轻轻地笑。 “夫君,该洞房了。”她声音如水一般柔嫩,带着?一分少?女的稚气,另外九分,全是独属于女子妩媚和?诱惑。 新郎呼吸粗重,迅速擒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向?红绸披帛的床榻。 乌云倾覆,红潮推浪,她藕色的手臂主动勾着?新郎的脖颈,玉足陷在红绸泥泞里。 “夫君勇猛……”她唇齿微张,吐气如兰,声音断断续续,“妾身……喜欢。” 谋娶 第38节 “你那未婚夫怎么办。”新郎笑着?咬她,在她玉色的脖颈上留下残红,“我答应他不会碰你。” “他啊。”温凝妩媚一笑,“他那般蠢笨,你随意一骗他就?信了。” “洞房花烛,孤男寡女,岂有?盖被聊天之理。” “宁宁……”新郎动情?闷哼一声,动作变得飞快,新娘也顿时说不出话来,红绸摇晃,烛光昏暗之间,终于看清了那新郎的脸。 是当今太?子萧云辞! 齐微明猛地坐起,满身的冷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白如土色,极为难看。 萧云辞…… 身为男子,见到温凝真?能岿然不动? 洞房花烛夜,温凝掀开?盖头,他真?能不动心?除非他不是男人! 齐微明心中无端的慌乱,浑身的伤口钝痛,心中的折磨更甚,心中仿佛无数只虫子啃咬着?他的血肉,令他痛苦不安又嫉妒。 可是梦中温凝的模样,却一直不断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她平日里就?极美,即便是她日日在身边,习惯了她的样貌,不觉得有?多惊艳的时候,只要离开?她一会儿,再次看到她的时候,他还是会狠狠的为她心动。 与?她洞房……是什么滋味? 不是处子之身,那萧云辞,岂不是更能肆意些? 齐微明掀开?锦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反应,无力的靠在床边。 寂寞初夏之夜,他对她的渴望和?对萧云辞的嫉妒漫入骨髓。 …… 天未亮,太?子府厢房内。 萧云辞缓缓睁开?眼,心中一动,缓缓低头。 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朝向?着?他,微微蜷缩着?,呼吸均匀,脸上落着?几缕稀碎的发丝,眉头时不时微微蹙起,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她身上的甜香,幽幽的,淡淡的,钻进他的意志里,瓦解着?他的忍耐力。 她仍在睡梦中,萧云辞不动声色伸出手,朝她靠近了些,然后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动作小?心而轻柔,没有?惊动她。 不知过了多久。 外头的丫鬟换了一批,发出些轻微的动静,屋外的晨光渐渐明亮,清晨的鸟鸣时不时响起,温凝不自觉的哼了一声,缓缓动了动。 却发现动不了。 她猛地睁开?眼,面前却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温凝呼吸猛然急促起来,昨夜发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她才?逐渐清醒过来,身子却瞬间僵硬。 手…… 萧云辞的手,搂着?她。 她不知道昨夜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是平日里她睡着?了以?后确实也总是动来动去,醒来与?睡着?之后往往是两个样子。 她睡着?后做了什么?温凝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没错,是自己往外挪了,萧云辞再往外便要掉下床。 温凝几乎无法呼吸,窘迫的无以?复加,可萧云辞的手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身上,他的呼吸绵长沉稳,应该还未醒。 怎么办,该叫醒他吗? 什么时辰了? 温凝脑子里纷乱,浑身僵硬不敢动,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萧云辞一眼,轻轻挪了挪身子。 萧云辞却微微蹙眉,手骤然发力将她搂紧。 温凝直接陷进了他的怀里,炙热的温度侵袭而来,她手抵在他的怀中胡乱的动了动,却将他衣襟弄得乱了,直接露出了不该露出的皮肤。 她脑仁嗡的一声,再也不敢乱动,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其他了,轻轻喊了他一声,“殿下?”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蒙与?微哑,她自己都不忍听,只觉得暧昧的可怕,赶紧缓了缓呼吸,宁愿这一声他没听见。 萧云辞轻轻动了动。 温凝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醒而理智, “殿下?天亮了。” 萧云辞缓缓睁开?眼。 温凝抵着?他的胸口,根本?不敢看他,耳根子通红。 萧云辞缓缓放开?手,声音低哑,“抱歉……冒犯了。” “不,不是殿下,是我自己乱动……”温凝手忙脚乱的起身,却发现萧云辞的眼神从自己的衣襟上一晃而过,然后撇过头去,眼神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她低头一看,发现衣襟已经?松乱,沟壑有?些显露。 温凝脸上瞬间涨红,急忙将衣裳紧了紧,“殿、殿下,我先去梳洗……” “嗯。”萧云辞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起身,然后见她动作僵了一瞬。 她似乎有?些为难——因为他横在床边的身躯。 萧云辞身量高,这床榻经?他一躺,便像是一座高山,阻挡了她下床的去路。 萧云辞便也起了身,靠在榻边,让出了空来。 “多谢殿下。”温凝赶紧从另一侧下床,去屏风后换衣裳。 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叫人进来伺候,温凝急匆匆的换了衣裳,这才?有?了几分安全感,出来梳洗的时候,却见萧云辞仍倚在榻上,一动也不动。  外头的丫鬟听到里头动静,轻轻敲了敲门。 温凝看向?萧云辞,萧云辞声音淡淡,“进。” 于是一切都进了正轨,温凝开?始梳洗,萧云辞却仍旧倚在榻边闭目养神,不让丫鬟伺候。 直到邓吾进来,萧云辞才?吩咐了什么,邓吾立刻去办,温凝才?知道他要洗沐。 难怪他平日里看起来干净清爽,原来很爱干净……温凝心想。 那自己平日里是不是洗沐也要勤快一些? 按规矩,今日要去宫里拜见帝后,丫鬟进屋为温凝梳妆打扮,萧云辞则单独去了洗沐间。 萧云辞寻常不喜欢丫鬟伺候,只由邓吾随行。 “殿下,凉水伤身啊。”进了洗沐间后,邓吾有?些担忧的说,“热水今日备了不少?,足够您用的。” “不必。”萧云辞冷淡开?口,“出去。” “是。”邓吾没办法,只好乖乖出去候着?。 萧云辞将身子浸入凉水,闭上眼眸,眉头微蹙。 迄今为止,若说万事都在他掌握,他能轻易控制住一切局面的话…… 唯一难以?控制的,却是他自己。 …… 宫中迎接太?子与?太?子妃的宫女与?太?监早已准备好,萧云辞与?温凝一出现,众人便齐齐跪拜,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温凝端庄沉稳,与?萧云辞并肩而立,萧云辞伸出手掌,淡笑看向?温凝。 温凝心中一紧,也尽量在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显得温柔小?意的模样,轻轻地将手指摆在他的手掌心。 萧云辞眉头微挑,往前走的时候,温凝听到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演得不错。” 温凝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更紧张了,手指微微发紧,“殿下莫要取笑。 ” 萧云辞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声音舒缓,“别紧张。” 温凝吸了口气,缓了缓,却听他接着?说。 “有?我在。” …… 温凝与?萧云辞走进太?后宫中的时候,她心情?与?上次来时已经?大不相同。 上次来,她吃了个闭门羹,这次却换了一种身份,被敞开?大门迎接而入。 这个结果?,她自己没有?意料到,想必太?后娘娘也没有?意料到。 温凝只当之前一切都未发生过,见过太?后之后,按部就?班的按照规矩敬了茶,然后跪在太?后的面前,聆听太?后娘娘的教诲。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眼神细细描摹着?面前已出落得近乎完美的温家姑娘,开?口道,“上次见你,还是温将军带你来的。” 温凝称是,心中却已没有?太?多的波动。 自上次求助被拒开?始,她便明白,有?些情?谊,是有?前提的。 “如今你已是皇家的媳妇儿,日后便应做好本?分之事,协助好太?子。”太?后语重心长,“也要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温凝心中一震,心虚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萧云辞,也许是知道萧云辞的性子,想要表示对温凝的关心与?爱护,便开?口问道,“你是宴和?的第一个女人,他昨夜待你还温柔吗?若是经?不住,也别惯着?他。” 第三十二章 “若是经不住, 也别惯着他。”太后此话一出,满室一片安静。 经不住? 温凝一开始没明白太后的?意思,等她想明白时,顿时耳根泛红, 赶紧回应道, “殿下他待臣媳很好……” 她说的?是实话, 毕竟萧云辞连晃那床柱子都?是亲自上阵,没有让她帮忙。 太子府的?床, 用料是上好的?花梨, 结实且沉, 要晃出动静来也很不容易。 于?是温凝补充了一句,“殿下他很辛苦。” 谋娶 第39节 萧云辞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的?温凝。 太后却是忍俊不禁, 竟是一反常态低头笑了起?来, 她看向萧云辞, 感慨道, “太子可真会挑人, 挑了个贴心体己的?,这种时候还能担心你辛苦。” 温凝脸顿时红了……好像说错话了, 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萧云辞,萧云辞感觉到她的?视线,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是看不出他的?情绪。 温凝咬了咬唇,自己说话恐怕还是要更小心一些?才是。 “太后您多歇着, 我们日后多来看您。”萧云辞说了些?寻常的?孝顺话之后, 也并不多说,出言便要告辞。 太后却不依, 只轻轻朝着温凝招了招手,“还未说完话呢,快过来,好孙媳儿。” 温凝没料到如此,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做什么,只赶忙上前去,却被太后一把搂在怀中,亲昵的?很。 她有些?惶恐,却见太后从?一旁的?嬷嬷手中拿过一只金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 那金镯子极漂亮,上头雕着栩栩如生的?龙凤,金丝扭在一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成婚礼,如今给也不算迟。”太后慈爱的?目光看着温凝,“你呀,日后用心陪着太子,他一路走?来不容易,虽贵为太子,身边却一直也没有什么体己的?人,有你在他身边,让人放心些?。” 温凝连忙跪谢太后,“太后娘娘放心,臣媳定会用心。” 听?到她这句温软的?答案,萧云辞衣袖之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离开太后这处,便要去皇上与皇后处敬茶。 二人走?出太后住处之后,温凝低头看着手上的?镯子,有些?忐忑。 “殿下,这镯子实在贵重?,还是您收着吧。”温凝轻声道。 “既然给了,你便戴着,一会儿见父皇与母后时,记得漏出来。”萧云辞平静吩咐道。 “是。”温凝闻言,心中便有了数……这东西恐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皇上与皇后在暖阁等着,暖阁距离勤政殿极近,可以?见客,也可以?休憩,算是气氛比较轻松的?场所。 挑在此处见面,也让温凝觉得心下轻松了些?,不觉得太过严肃。 一入内,便见此处熏香袅袅,暖阁内温度正是最合适,四下摆了花草,皆是盛开状,芳香四溢,令人舒适。 二人入内见礼,随后便由温凝敬茶。 温凝将那茶水端上,袖子微微滑落,皇上与皇后便同时见着温凝手上那金光灿灿的?镯子。 皇帝面容微动,而一旁的?皇后则是微微一震,一时间惊愕的?看向皇帝,竟是略有些?失态。 皇帝并未直接问温凝,饮了茶后,开口说了些?寻常的?吉祥话,这才开口问道,“这是太后赏给你的?镯子?” “回禀皇上,正是。”温凝恭敬地接过茶碗。 “你可知这镯子的?来头?”皇帝接着问。 温凝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上的?金镯之上,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胡说……这金镯子上头雕龙刻凤,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用的?,且这龙凤眼眸处都?是镂空,那眼珠竟然可以?随意转动,绝非俗物。 “臣媳不知。”温凝老老实实的?摇头说。 “这是北明一代代传下来的?金镯,往往是给……”皇上话音未落,便听?萧云辞突兀开口道,“母后,请您用茶。” 皇帝眉头一挑,看向一旁的?皇后,似乎察觉到什么,讪讪闭上了嘴。 萧云辞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偏偏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的?意思,反而令皇后更加难堪。 皇上准备说什么,往往是给谁的?? 温凝仔细一想便觉得不对劲,照理说,这样的?镯子雕龙刻凤,寻常应当是皇后来给,可如今却是太后娘娘传给太子妃,显然像是中间隔了一层似的?。 这东西为什么不在皇后的?手里?? 难道太后娘娘不想给皇后?还是说,这里?头另有故事? 温凝脑子里?想着,动作也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中的?茶碗高?高?举起?,恭恭敬敬的?递给皇后。 皇后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结果茶喝了一口,差点呛着,勉力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将那茶碗递了回去。 温凝如履薄冰,仔细接过那茶碗,却见皇后手一颤,那杯子居然从?她手中松开,直接便要掉在温凝的?身上。 那微烫的?茶水是由上好的?绿茶和红枣泡成,若是洒在温凝的?身上,湿了衣裳不说,茶叶和红枣落满身,狼狈难看,绝对会失了太子妃的?颜面,沦落为皇宫的?笑话。 温凝根本来不及多想,不顾那茶水烫手,眼疾手快稳住那茶碗,茶水倒是溢了一手,她却勉力将那茶碗与盖子抓得紧紧地,里?头的?东西完全没有撒出来。 她狠狠松了口气,哪里?顾得烫手,死死抓着茶碗不放。 下一瞬,一只手从?天而降,五指如爪一般稳稳地将她手中捧着的?杯子飞快拿开,另一只手则捉住了她的?手,强行摊开她的?掌心,仔细检查她的?手掌。 温凝一愣,看向身旁的?人,却见萧云辞微微蹙眉,眼眸中似有戾气隐隐,像是有些?愠怒。 是因为皇后吗?皇后方才难道是故意想让自己丢脸? 她急忙轻声开口道,“殿下,臣妾无?碍。” 萧云辞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手烫红了,还说无?碍? ” 温凝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碰着茶水的?地方已经开始泛红,且有些?发热,确实是烫着了。 还好那茶水不算太烫,她烫得不算严重?。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萧云辞暗暗给她递了个眼神,似乎在示意她配合一点。 温凝赶紧闭嘴。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茶水准备得这么烫,让人怎么喝!”皇上终于?发话,指责的?却不是皇后或是温凝,“哪个宫人准备的?茶,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温凝心中一颤,这跟宫人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是皇后的?错。 她听?到那宫人哭喊着饶命,温凝转过头一看,见那泡茶的?竟是一个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宫女,这样的?姑娘挨二十大板,岂不是要丧命? 温凝急忙求助的?看向萧云辞,却听?萧云辞冷冷开口道,“父皇,大喜的?日子,见血怕是晦气了。” 皇上沉吟半晌,听?着那宫女的?哭喊声,还是开口道,“罢了。” 那小宫女自知逃过一劫,哭着叩谢圣恩。 温凝稍稍松了口气。 皇上目光落在温凝的?手上,她的?手白而细,经那热水一烫,确实是红得厉害,他视线缓缓往上,深深地在她的?面容上扫过,语气终于?是松了些?,“朕要好好补偿你。” 萧云辞闻言,与温凝一道谢恩,起?身时,却故意将手附在温凝的?腰际,好似在宣誓什么主权。 皇上看他们如胶似漆的?模样,便也觉得索然,开口与太子说了些?关于?宜州水患之事,提醒他即便是大婚也不要忘记处理正事。 萧云辞应声后,便携着温凝离开。 看着二人的?背影,皇上缓缓叹了口气,看向身侧的?皇后。 “怎么了?” “臣妾委屈。”皇后咬了咬唇,“太后她……” “不过是一枚镯子,你要,朕给你打一百副一样的?,跟小辈置什么气。”皇上随意哄了哄,便起?身去勤政殿了,与平日里?倒是不同,他这回没让皇后陪同一块儿去。 皇后仍坐在原处,面色有些?难看。 不久后,皇后只听?到身侧传来响动,一旁有人过来伺候。 “皇后娘娘。”那人声音略有些?尖细,可尖细之后却是低哑,带着几分淡淡的?关切,“莫要难过。” 皇后猛地抬眸,却见徐京奇徐公公正微微俯身朝她伸出手,他头上的?发丝都?白了一些?,却只有一缕泛白,看着有种不明年纪的?妖异。 周围的?宫人不知何时都?已经撤下了,独留他一人在她的?身侧。 “你不用去皇上跟前伺候?”皇后眉头紧了紧,却仍旧是忍不住,将手指放在了他的?手心。 徐京奇温柔的?将她扶了起?来,手指却死死地将她的?手裹住,拇指则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缓缓摩挲,仿佛在抚摸什么珍宝,“皇上见奴才带来了皇后,定会惊喜万分。” 皇后眼神晦暗,“他对我也仅限于?此了。” “皇后娘娘,皇上事小,考虑日后才是关键,那养不熟的?狼崽子,该早日解决。”徐京奇声音轻缓,“等他坐稳江山,您那里?还有好日子过。” “说得轻巧。”皇后提起?此事便蹙眉,“事已至此,哪里?还来得及回头。” “只要您想。”徐京奇暗暗笑了笑,轻轻捏紧了她的?手,“只要您一句话。” 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 暖阁之外,一阵风起?,温凝走?在萧云辞身侧,脑子里?依旧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皇后方才像是故意松手,又仿佛不像,倒像是真的?失态……一切起?因都?是那枚镯子。 那镯子对她而言那么重?要吗? 温凝上前一步,看了一眼萧云辞如今的?状态,却见他似乎有些?沉闷,浑身的?气势也有些?凌冽,很是吓人。 她刚想问一问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到他现在的?模样,顿时有些?不敢开口。 “怎么?”萧云辞忽然回身看着她,“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温凝决定还是不问了,免得提及什么他不愿意开口的?事情,若是他愿意解释,回去以?后也会与自己说。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的?手指,缓缓道,“抱歉,连累你。” 温凝一愣,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为什么要道歉? 她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不远处走?来父子二人。 温凝顿时将手上的?烫伤缩进?袖子,面容努力维持平静。 面对而来的?,正是齐国公齐岚川与世子爷齐微明。 齐微明今日一身官服绯红,比起?以?前的?模样,倒显得极为精神,容光焕发似的?,令他清俊的?面容更加俊俏。 他自极远处便开始盯着温凝,一直到近在咫尺,都?没有挪开,所以?她那将手缩进?袖子的?动作,自然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她的?手,怎么了?好像红了一大片,是被欺负了?齐微明蹙眉想。 谋娶 第40节 第三十三章 温凝今日?穿着一身绯色衣裙, 凤冠玉钗,庄重典雅,与身侧的萧云辞二人衣裳形制相似,衣裙颜色互相呼应, 二人皆是雍容尔雅之态, 并肩而立, 碧空之下宫墙之中,只?觉得?再没有比这二人更为登对的了。 而齐微明今日入宫是为了叩谢圣恩, 他?这?一身衣袍虽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上好布料, 单看可谓是一表人才, 意气风发,可在太?子与太子妃二人这身起绯色对比之下,却显得?寡淡了?些, 气势顿时被压过一头。 齐微明顿时有一种无言的?挫败感, 可当他注意到温凝那似乎有些微红的?像是被?什么?烫伤了?的?手, 脑子立刻转过弯……温凝如今必然是华冠丽服, 可实际上过得?如?何, 便是见仁见智了?。 她孤身一人,身后没有母家作为依靠, 即便是嫁给太子也是任人宰割……再说,若真是处子便罢了?, 她嫁给萧云辞已是残破之身,萧云辞贵为太?子,即便面?上不表, 心中也定是十分嫌弃, 待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好? 她嫁给萧云辞,哪里有嫁给自己来的?舒坦。 而且, 这?萧云辞算盘打得?好,图温凝天生凤命也好,图她背后的?温将军旧部也罢,到底也是一场空……温凝跟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将那温将军旧部之事透露半点?,又怎么?可能会便宜了?萧云辞。 等到几年后,万事平定,萧云辞与温凝和离,那时候他?只?要对她稍一安抚疼爱,她定会好好的?将那旧部和盘托出,为自己助力。 这?么?想着,齐微明的?目光更是黏在温凝的?身上,根本无法挪开。 ——温凝极少如?此盛装打扮,也没在跟前穿过这?么?大气张扬的?衣裳,今日?这?一身,几乎是弥补了?他?没有见到温凝凤冠霞帔的?遗憾,如?今的?她美艳绝伦,便如?同那九天的?玄女,皓齿红唇,勾勾手指便能令人倾倒。 齐微明心猿意马几乎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澎湃,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若是温凝依旧是他?的?妻,如?今站在温凝身边的?便应该是他?了?!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两?方靠近之后,齐岚川率先开口行礼,身后齐微明也跟着,只?是说到“太?子妃”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略有些哽住,不过并没有人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二人真是一对璧人,太?子妃殿下不愧是天命神女,事先宝珠蒙尘,如?今一看,这?气度与魄力,绝非凡人可比拟……”齐岚川张口就来,夸赞之词滔滔不绝。 “太?子妃确实非同一般,孤能娶到她,着实是耗费了?不少运气。”萧云辞也并未替温凝谦虚,面?带着笑意应道,“多谢国?公?爷夸赞。” 萧云辞既然这?么?说,齐岚川便也只?能笑着应声,身侧一直没有什么?声音,齐岚川担忧齐微明会在这?个时候失态,眼眸的?余光急忙看向身侧的?齐微明。 果然,齐微明脸色并不好看……他?满心满眼的?全都倾注在温凝身上,根本没有半分“避嫌”的?意思。 齐岚川见此,心中一沉,想到之前萧云辞对自己的?警告,立刻转头朝着齐微明开口。 “昭言,还不快来和多谢太?子殿下。” 多谢太?子殿下?为何? 齐微明心中一沉,终于从温凝的?身上挪开了?眼,有些疑惑的?看着父亲。 温凝也有些意外,齐岚川应当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些事,为何要齐微明谢萧云辞? 此时却听萧云辞笑道,“不必言谢,齐世子心地纯良,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太?子妃求情,令孤大为感动,为此,齐世子还受了?刑,若是不能得?到应有的?奖赏,岂不是对不起这?天下的?正义之士。” “太?子殿下严重了?,犬子只?不过是强出头罢了?,若不是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求情,犬子恐怕根本得?不到如?今的?奖赏与提拔。昭言,还不过来?”齐岚川警告的?看了?齐微明一眼。 居然是萧云辞替自己求得?情? 齐微明心中一惊,这?才上前来,硬着头皮朝着萧云辞行礼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你我二人幼时便相识,情如?兄弟,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快请起。”萧云辞上前一步,亲自将齐微明扶了?起来,面?上更是带着无可挑剔笑意,仿佛二人真是情比金坚的?亲兄弟似的?。 只?是齐微明看来,却是另一幅场景。 他?齐微明挨了?打,丢了?貌美倾城的?未婚妻,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补偿,却还要跟他?萧云辞道谢。 更何况,他?这?么?努力的?放弃了?温凝,拼尽全力所得?到的?一切……官职与权力地位,却仍旧抵不过萧云辞的?一个手指尖轻轻一动的?所谓“帮助”。 只?因为他?萧云辞生来就是皇子,是皇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拥有未来帝王宝座的?男人。 可如?今他?齐微明呢?还要为了?这?些,对此人感恩戴德! 而且这?人还冠冕堂皇的?对自己说,与温凝是假意成婚,可他?们究竟有没有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谁又知道? 他?越想,心中就越是难言的?苦楚,可如?今这?场景,他?却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对强权低头。 “多谢殿下照顾,微臣实在是惶恐。”齐微明起身感叹道,“宁……太?子妃殿下与微臣自幼相识,感情甚笃,为她求情,是微臣心甘情愿。” 他?说着话还不忘看了?一眼一旁不出声的?温凝,眼神中百转千回的?不舍与深情,令温凝觉得?被?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无论如?何,这?些话私底下说便也罢了?,摆在台面?上,着实令她有些难堪。 毕竟如?今她要做好的?是太?子妃,而不是世子妃。 他?说这?话,让世人如?何看待萧云辞? 温凝也不好开口,只?能躲开他?的?眼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做任何回应……她只?求他?千万不要再说什么?不符合场合的?话,惹得?四处流言纷纷,连累了?萧云辞就不妙了?。 齐微明再次注意到她衣袖间?露出的?些许皮肤,以为她的?意思是示意自己注意她的?手,赶忙开口关切道,“太?子妃的?手怎么?了??怎么?这?么?红,是被?灼伤了?吗?” 温凝一惊,连忙将手缩回了?袖子……大庭广众,昭言怎么?说这?个!他?从前明明不是这?么?不知道分寸的?。 “昭言!注意你的?分寸!!”齐岚川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厉声说了?他?一句,随后赶紧朝着萧云辞赔笑道,“殿下莫要介怀,犬子总是如?此,胡乱说话罢了?。” “无妨,不过听闻世子爷也即将成婚,孤还是要恭喜你才是。”萧云辞眼眸幽凉的?落在齐微明的?身上,唇边却含着笑意,“齐世子与周家嫡女也十分登对,孤预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成婚的?贺礼,孤会派人送到齐国?公?府。” 齐微明闻言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温凝,温凝垂着头,面?色稍有些变化。 他?急忙想要解释,却被?齐岚川一眼给瞪了?回来。 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这?种事情只?能私底下与温凝说清楚,可是如?今温凝已经是太?子妃,他?又有多少机会能与她“私底下”接触? 齐微明心中油煎火烹似的?,看着温凝面?上淡淡的?失落,心中却极为复杂,有些窃喜,又有些焦虑。 窃喜的?是她果然还是在乎自己的?,在乎自己与旁人成婚,焦虑的?是齐微明怕她真的?因为自己成了?婚而对自己死心,若是真的?一心与萧云辞绑在一起,他?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多谢殿下关心,犬子与周家千金的?婚事定在七日?后,届时还请太?子殿下赏脸,您若是能来,寒舍定是蓬荜生辉!”齐岚川赶紧道。 “是个不错的?日?子,若是没有要事,孤一定亲自去。”萧云辞淡淡笑了?笑,侧身低头轻声问温凝,“宁宁,如?何,今日?是不是累了?。” 温凝没想到萧云辞会忽然如?此亲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微微一抬头便与他?视线对视,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使劲浑身解数努力朝他?笑着说,“臣妾是有些累了?。” 她的?笑意倒是自然的?很,只?是表演显然是有些过了?,那笑容带着温柔的?语气,冷不丁听起来倒更像是在撒娇似的?,仿佛酥到了?骨子里。 这?声音温凝自己听了?都觉得?离谱,她耳根瞬间?红了?,顿时挪开了?目光不敢看萧云辞,所以没有见着他?此时眼眸中深深地笑意。 “昨日?你本就劳累,今日?该多歇歇才是。”萧云辞语气暧昧的?伸出手,扶着她的?腰,轻声说,“回府吧。” “是,殿下。”温凝应声道。 萧云辞扫了?齐岚川一眼,齐岚川赶紧带着齐微明朝着萧云辞行礼,目送这?对璧人离去。 温凝走时也不敢去再看齐微明,她心中清楚,齐微明见着他?们这?副模样一定免不了?要多想,可她如?今也顾不上了?,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照顾一边,不可能双方都顾上。 待温凝与萧云辞离开后,齐微明喘了?口气,刚想开口,迎来的?却是齐岚川的?破口大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齐微明蹙眉不语,那二人假成婚的?事情他?还未告知齐岚川,他?太?了?解爹爹,遇到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冒险,只?会直接断了?他?的?后路,让他?不要再考虑温凝。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爹爹对自己的?“强迫”,看起来更为真实,他?与周明燕“无奈”成婚,在温凝那儿便更说的?过去。 “爹明白你喜欢她,可如?今她已经是太?子的?人,你即便再喜欢,也不可能与太?子抢人!”齐岚川低声骂道,“想想整个齐国?公?府,别意气用事!” “知道了?爹,我心中明白。”齐微明应声道。 …… 温凝与萧云辞上了?马车后,外头驾车的?人换成了?邓吾,她才敢小心翼翼开口,“殿下为昭言争取了?什么??” 萧云辞未抬眼眸,并不去看她那惊愕而又关切的?神情,语气淡淡,“加官进爵,以及一些赏赐。” 温凝心中温热,垂眸道,“多谢殿下,您考虑周全,我实在是不知如?何回报……” “齐微明得?的?,用不着你来回报。”萧云辞声音有些微凉,车内气氛有些凝滞,萧云辞缓缓抬眸看着她,见她怔愣,语气一缓,“你今日?做的?很好。” “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温凝谦虚道,“若是有您不满意的?地方,殿下一定要告知,我会尽力的?。” “……好。”萧云辞语气不咸不淡,缓缓闭上眼,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温凝心中有些忐忑。 她能感觉到,自从暖阁见了?皇上与皇后之后,萧云辞的?心情便不算太?好,与平日?里的?凌厉气势相比,多了?几分沉闷与冷漠。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温凝低头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镯子,开始仔细的?复盘自己在皇上与皇后面?前的?表现。 难道是自己露出镯子的?时机不对?还是说错了?什么?话? 温凝一句一句的?回忆,手指轻轻摩挲着镯子,却发现自己手指根本碰不得?那坚硬的?物什,一碰便有些发疼。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指已经有些红肿,怕是方才被?那茶水烫得?。 一路回府,萧云辞都没有开口,温凝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直到回了?房,她才找到木槿,让她端凉水来。 萧云辞不知去了?哪里,温凝也不好询问,只?在房间?里将手指头浸在凉水之中,缓缓地松了?口气。 只?是这?凉水浸得?时机到底是迟了?,半晌过去,她的?手指依旧红肿,根本不见消,而且手指一从凉水中拿出来便是灼烫难忍,她只?得?继续泡凉水。 木槿在一旁看了?心疼,“怎么?会弄成这?样,烫伤最难受了?,若是起了?泡可如?何是好。” “没事的?。”温凝摇摇头,“那茶水不算太?热,几日?便会消肿了?。” 正在此时,厢房门忽然被?打开。 温凝抬眸一看,却见萧云辞迈着大步从外而来,遮掩住了?外头的?阳光,在屋内投下一大片阴影。 他?什么?也没说,木槿却感觉到了?生人勿近的?气场,吓得?立马退下,独留温凝一人在屋中。 温凝见他?来,急忙起身相迎,却听他?说,“别动,坐着。” 他?的?声音稍显冷淡,面?色并不温柔,令人摸不透他?的?情绪。 温凝咽了?口唾沫,她看不懂他?此时的?心情,所以无端得?更加紧张,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只?见萧云辞来到她跟前,在她身侧坐下,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便将她衣袖往上捋。 温凝心跳加快,却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像是什么?膏药。 第三十四章 “殿下?”温凝忍不住开口, “您方才是去拿药了?吗?” “嗯。”萧云辞轻轻发出个鼻音,便单手开了?那瓷瓶,从里头挖了?一些糯白?的膏药出来,轻轻用中?指指腹涂在了她的手背上。 温凝紧张的屏住呼吸, 他的指腹温热, 触及她手上被烫伤的地方却一点也不疼。 那糯白?的膏药经他的手指一碰便缓缓化成了?透明, 被涂抹在?她红肿的皮肤上,温凝只觉得原本灼烫的地方被那膏药一触碰, 皮肤上便有一股淡淡的凉意, 很快便消解了?皮肉之苦。 这真是好药! 温凝赶紧说, “殿下,不劳烦您,我自己来……” 谋娶 第41节 “你自己不便, 我来。”萧云辞却不由分说, 亲自动手, 他挖那膏药实在?是奢侈, 一挖便是一块, 温凝虽然?不清楚这个膏药的价值,却也明白?, 像这样见效如此快的好东西,一定是极为难得的。 按照他这个抹法, 很快一整瓶便要没了?。 可是他挖药膏的动作虽然?霸道,可他指间动作极为轻柔,那轻柔的涂抹, 竟是令温凝缓缓放松下来。 二人一时无话, 都没有开口,温凝觉得气氛有些凝滞, 便主?动问,“殿下之前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萧云辞睫毛一颤,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小伤,早就无碍了?。” 小伤…… 温凝有些咋舌,他那么大的血口子说是小伤,自己这区区烫伤,却惹得如此兴师动众的。 见他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温凝便也只好作罢,想要换个话题。 “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温凝轻声说。 “说。”萧云辞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毕竟温凝迄今为止根本没有跟他提过任何要求,仿佛他安排什么便是什么,能活着就行。 “之前在?宫中?时,有个宫女?待我很好,她似乎并不想在?宫中?当差……” “好。”萧云辞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温凝张了?张嘴,后头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掐断,一时间有些无措。 萧云辞接着替她涂抹伤口,垂眸认真的模样仿佛像是在?处理什么要命的伤口似的,可气氛却更加尴尬了?,令温凝有些坐立不安。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想到今日遇到齐微明的事?。 “今日昭言他……”温凝刚开口,萧云辞便将那瓷瓶盖好,打断了?她的话,“好了?。” “多谢殿下。”温凝赶紧起?身?道谢,萧云辞却沉声道,“是我失策,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今日便没有别的事?了?,你只管休息,若是有事?,我会差邓吾来找你。” “若是手疼,便让人帮你再涂药,这药效果不错,应当涂抹几次便能好。”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父皇要我处理水患之事?,今日我不回房睡了?,你尽管歇息便是,不必等我。” “……”温凝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不太适应,反应了?半晌,才缓缓行礼,“是,殿下。” “嗯。”萧云辞视线从她的发丝上缓缓轻柔抚过,面容却极为平静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温凝抿了?抿唇,脑子里冒出几个大字……他心情不好。 可是为什么呢? 温凝看着手上被抹了?厚厚一层的膏药,有些不解,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对自己发怒,那又是对谁? 难道是昭言吗? 温凝想到齐微明,心中?便是一沉,一股无力感从胸口涌了?出来,有些委屈,却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齐微明今日的表现?实在?是令她有些意外?,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她心中?清楚齐微明并非这么莽撞的人,可他今日种种表现?,却令她……十分难堪。 若是没有旁人便罢了?,今日不光有国公?爷在?场,还有无数太监宫女?,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场面他若是不顾身?份,为难的不是自己,而是萧云辞。 若是只有她便罢了?,如今温凝最担忧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到萧云辞。 假意成婚,其中?最大的变数便是齐微明。 温凝想与齐微明好好说清楚目前的情况,可那日洞房他闯入时,明明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也不知还要说什么,他才能懂得自己现?在?的想法。 她缓缓坐在?梳妆铜镜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自己依旧是世人眼中?明艳漂亮的模样,可眼眸中?却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阴霾,没有半分喜色。 她将满头的金钗都摘了?,只留了?一只步摇,静静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单。 齐微明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在?镜子前发呆了?半晌,温凝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木槿气鼓鼓的声音,像是在?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内院”“快些出去,否则我让家丁护卫打你出去”。 这一声声将温凝从思绪中?拉扯出来,她回过神,起?身?出门查看,可才打开厢房门,便有一个丫头直接撞进?她的怀里。 “来人啊!快来人啊!”木槿惊慌失措,一面喊一面想要上前来抓那胆大包天丫头,却见温凝一脸怔楞的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开口问,“晴月?” “正?是!”晴月裂开一个笑容来,“我就知道姑娘一定会将我要来的!” “啊,现?在?不是姑娘,是太子妃殿下!”晴月不由分说便朝着温凝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多谢太子妃殿下的恩情。” 不是…… 温凝愕然?看着她,这也太快了?? 距离她与萧云辞说起?晴月才过了?多久?就算是萧云辞从这道门走出去以后当即下令让晴月从宫中?过来,算上收拾东西上马车,然?后一路来到太子府的时间,也需要至少半个时辰才是。 温凝反应过来之后才赶忙将晴月扶起?,朝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木槿介绍道,“这是我从宫中?要来的丫鬟晴月。” 木槿一脸防备的看着晴月,就像是家猫看着某个不请自来的野猫似的。 温凝只好接着跟她解释,“我在?宫中?时多亏了?她照顾,晴月善良热情,是个不错的姑娘。” 晴月听到这个评价,连站姿都笔挺了?些,朝着木槿咧着嘴笑。 这在?木槿看来简直是当着自家的主?子挑衅,立刻委屈的抿起?了?嘴,温凝知道她的性子,赶紧对晴月说,“这是你木槿姐姐,她自小就跟着我,我们情同姐妹。” 晴月裂开的笑容收敛了?些,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姐姐好。” 木槿努力拧着笑,那眼神却充满了?敌意,满脸都像是在?说,“看到了?没,我先来的。” 温凝有些头疼,这俩人恐怕还得磨很久,完全不是一种性子,日后若是实在?无法融洽相处,恐怕还是得将晴月送到别的院儿里去。 仿佛察觉到温凝的想法似的,晴月立刻凑上前,跪在?温凝的面前,“太子妃殿下救奴婢于?水火,奴婢感恩戴德,一定要伺候在?太子妃的身?边报恩才是,您千万不要赶奴婢走。” 温凝赶紧将她扶起?来,顾不得木槿的脸色,连忙道,“快起?来,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 晴月见她是这种反应,立刻放下心来,却听温凝问道,“你是何时来的,怎么来的?”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成婚前一日便安排人将我从宫里接了?出来,来到这太子府上帮忙布置打扫。我听说这太子府三日内便从接近荒废的庭院打扫成了?如今的样子,我最后一日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扫尾,已经没什么活儿了?。我主?要就是帮忙挂那些红绸,哎呀没什么活儿我的手都快断了?!您成婚的那一日我便在?小厨房帮忙,洗菜切菜之类,忙得我头大。但是这儿的氛围比宫中?快活多了?,即便忙碌我也心中?舒坦,一直忙到今日,方才听到上头吩咐,我才得以过来见您。”晴月一张嘴极快,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直接把整个过程都说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木槿目瞪口呆,根本插不上嘴。 温凝也被她的话震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成婚前一日?” 也就是说,萧云辞比自己想的还要周全得多,在?成婚之前,便已经将晴月从宫中?带了?出来,放在?太子府上。 温凝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不表,只轻声道,“你这几日辛苦了?,先跟着木槿姐姐身?后学学,木槿,你看如何?” 木槿显然?并不觉得这个决定如何,可她虽然?看起?来不大情愿,也还是应了?,带着晴月去自己住的厢房。 二人离开后,温凝脑子里又浮现?起?方才萧云辞应声的模样。 难怪自己还未说完要求,他便打断,原来并不是不耐,而是因为此事?他已经提前做了?。 温凝说不上来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多派上些用场才行。 入了?夜,温凝依旧还未梳洗,身?上衣裳得体,往小厨房去。 晴月对小厨房比较熟,白?日里已经替温凝准备好材料,温凝一到,晴月便将安排好的东西端了?上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器物与食材,安排的十分妥帖。 跟来的木槿咬着唇看着,心中?暗暗记下晴月的做法,却听晴月小声对自己说,“木槿姐姐,不必着急,回头教你。” 木槿直接闹了?个红脸,咬牙看着她,喘着气不说话,半晌才好似反应过来,“用不着你教。” 晴月却是咧开嘴笑了?笑,并未在?意她的态度。 温凝看了?看她俩,笑道,“快来帮忙。” 入了?夏之后,夜里有些湿热,院子里传来声声虫鸣,平添一股烦躁之气。 太子府的书房之中?,大臣们正?襟危坐,看着面色冷峻的太子殿下,一声也不敢吭。 “谁想的点子,将灾民?安排在?山林里驻扎?”萧云辞将手中?的册子扔在?桌前,“啪嗒”一声脆响,面前的一干工部?大臣皆是一惊,有的垂下了?脑袋,有的闭口不言,有的深深叹气,有的目光呆滞。 萧云辞的目光冷冷扫过面前这帮大臣的面孔上,“当这是《新笑林广记》,嗯?” 有人忍不住笑了?一声,萧云辞目光刺向那位官员,那人浑身?微微一颤,缓缓垂下了?头。 “你来说,这是谁写的。”萧云辞冷冷道。 那位不慎笑出声的官员立刻想哭了?,他磕磕巴巴的开口道,“臣……臣也不知……” “那便当做是你写的处置,来人……”萧云辞看向门外?。 “是许大人写的!”那人立刻咬牙道。 一旁的许大人脸色苍白?,正?是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官员,眼神中?透着清澈的愚蠢,畏畏缩缩的看向萧云辞,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众人皆是不忍直视,知道今日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 他们早就听闻太子殿下难以糊弄,往往遇到这种紧急事?项,都是通宵达旦、夙兴夜寐得干,根本没有“休息”二字可言。 更何况这才是开始,后续他们这些工部?官员们还要亲自去处理水患…… 完了?完了?,要累死了?。 正?在?这时,外?头却忽然?传来敲门声。 萧云辞面容一凛,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他明明与邓吾说过,处理政事?的时候,任何事?都不要打扰,除了?…… 除了?…… 萧云辞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他声音骤然?温和,“进?来。” 在?场所有人都惊得怔住了?。 面前的萧云辞仿佛从杀人越货的罪犯一瞬间变成了?温和可亲的大善人,这一反常态的改变简直到了?令人惊恐不安的地?步!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温凝看到满屋子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猛地?一怔,手上的东西都差点打翻——什么情况,这么多人! 她方才问邓吾的时候,邓吾明明忙不迭的点头说“可以进?可以进?,没关系的太子妃殿下!” 那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似的,半点也没有提醒她如今的这种状况。 见她进?来时忽然?间僵住,萧云辞眼眸中?露出淡淡的笑意,声音沉沉道,“过来。” 温凝听到萧云辞这一声亲昵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不能退……这正?是她在?太子府存在?的意义。 她曾听周叔说过,太子一向以严厉御下,不宽以待人著称,导致虽然?他办事?极为利落,却是凌厉有余,人情不足,让诸位官员都对他十分忌惮。 叔叔们以前都觉得此人不好合作,给人一种迟早翻脸就是一刀背刺的感觉。 如今,她的存在?便是缓和其他人对萧云辞这种印象的好机会,毕竟一个有家室,且夫妻恩爱的太子,怎么看都要沉稳可靠一些。 温凝于?是面上显出笑意,端着手中?的银耳莲子羹来到萧云辞的身?前,将汤盅放在?他的面前,“殿下,这是臣妾亲手熬的,夜深了?,您喝一些润润嗓。” 说完这句话,温凝稍稍一抬头,便看到人群中?坐着工部?的屯田部?郎中?张应河。 谋娶 第42节 她一眼便与张叔对上目光,瞬间耳根通红,差点想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去……本就尴尬的场景,在?熟人的目光之下显得更加尴尬。 张叔属于?保守且面皮薄的那一类,看到面前场景也有些许无奈,有些不忍直视似的,垂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爱妃辛苦。”萧云辞伸手将她拽得近了?些,捉住她的手指,仔细瞧了?瞧,见她手上的烫伤已好转许多,淡淡笑了?笑,“手还疼吗?” 听到“爱妃”两个陌生的字眼,温凝心中?一哆嗦,差点没落荒而逃。 她勉力忍住,开口道,“不疼了?,殿下的药十分管用。” 她快不行了?,面前十几位朝堂官员或站或坐或跪着,无一例外?眼神都盯着自己,她便像是那戏台上的戏子,技艺不精却在?打肿脸充胖子似的,窘迫得很。 特别是观众里头还有张叔……他回去以后还不知怎么跟其他叔叔们形容自己今日的样子! 于?是她硬着头皮笑着说,“殿下,银耳莲子羹臣妾做了?不少,不如臣妾去弄来,给诸位大人都尝尝如何?” “好。”萧云辞口中?说好,手上却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开口吩咐道,“邓吾,让人将剩下的汤羹打来,给诸位大人尝尝爱妃的手艺。 ” “……”温凝耳根已经红透了?。 借此机会,那跪着的许大人终于?被允许重新坐了?回去,只是他面色依旧难看,就连喝莲子羹的时候,仍旧皱着眉头,似乎在?冥思苦想为什么自己写的文章会被太子殿下这般否定。 众人喝汤时,萧云辞却没有动那汤羹,只是轻轻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微微蹙眉。 温凝见他如此,只当他太累,轻声问,“殿下头疼吗?” “嗯。”萧云辞缓缓道,“无妨,老毛病了?。” 正?在?收拾诸位官员喝完汤羹的空碗的邓吾手一顿,心里只觉得离谱,殿下哪里有头疼的老毛病?恐怕是现?得的毛病吧,名字就叫“老毛病”! 温凝有些心疼,“殿下辛苦了?,臣妾替您揉揉吧?” 萧云辞点头,“辛苦爱妃了?。” 温凝浑身?鸡皮疙瘩忍着不掉,缓缓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她手指微凉,手上还残留着膏药淡淡的味道,动作极为轻柔,落在?萧云辞的穴位上之时,他睫毛微微一颤,喉结缓缓滑动。 下边坐着的官员们都有些不敢看面前的场景,大多数官员眸中?露出艳羡之色……得妻如此,太子殿下真是幸福啊。 温凝却能感觉到张叔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如一团火一般,死死地?盯着她手指触及萧云辞的地?方,似乎恨不得立刻将她的手拽开才好。 不等她反应,萧云辞却忽然?擒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从自己额间拽了?下来。 “好了?,够了?。”萧云辞眼眸中?闪过一丝狼狈,他轻轻攥着她的手,喉结动了?动,轻声道,“爱妃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听听,替孤解乏。” 温凝意外?的看着他,“殿下,合适吗?” “自然?。”萧云辞待邓吾拿着空碗出去,带上门后,便重新开始了?方才中?断的事?务。 温凝则在?他身?侧寻了?个位置坐下,萧云辞递给她几本册子,正?是水患各方的情况,还有方才许大人那篇应对之策。 “许大人可想明白?了??”萧云辞看向不远处的年轻人,可态度早已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哪里还有方才一幅要杀人似的模样。 “殿下,下官不明白?……”许大人老老实实开口道,“请殿下指点!” “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说。”萧云辞看到他老实诚恳的模样,反而多了?几分耐心。 “为何……为何山林不行,宜州本就多山,大水本就发生在?低洼处,可以驻扎的地?方太少,若是将灾民?撤到山林间,他们既可以躲避洪水,也可以自己采摘野果度日,有力气的甚至可以上山打猎。”许大人认真说,“而且山上四处有山洞躲藏,还有随处可见的木材,可以自己造房子,我们可以省下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用以灾后重建。” 温凝方才看了?那应对之策便觉得离谱,如今听到这番话,更觉得意外?,不由自主?抬眸看着他。 那许大人察觉到太子妃的目光,脸更是涨红,说完以后,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萧云辞注意到他的反应,目光看向温凝。 温凝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在?此处似乎多余了?些,刚想开口要离开,便听到萧云辞的声音,“爱妃觉得呢?” 啊? 温凝万万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及自己,有些惊愕的看着他,却在?萧云辞的目光中?获得几分鼓励,她一时间分不清他在?众人面前演戏还是真心的。 众人也是一惊。 之前绝没有让女?子听这些政务的先例,即便是有,也绝没有在?这种时候让女?人开口说话的事?。 可如今这太子妃一方面是抽中?天命签的凤命女?子,一方面又是温大将军的血脉,众人倒是觉得可以听听看温凝的意见,所以并没有人反对。 可是首当其冲的那位许大人心情却有些复杂,一瞬间有种自己被萧云辞羞辱的错觉,被太子殿下说也罢了?,如今被女?子说,他觉得有些委屈,却不敢多言,只能任凭萧云辞安排。 温凝心中?一紧,知道此事?并非玩笑,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册子,认真开口道。 “山林虽然?有诸多好处,却有一个极大的弊端。”温凝声音柔和,在?这书房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极为好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就是交通不便。”温凝蹙眉道,“救灾的粮食如何运上山?灾民?漫山遍野安置,如何取粮?灾民?之中?老幼妇孺不在?少数,山林中?加上下雨,更是环境恶劣容易生病,根本没有体力上下。” “更何况宜州的山间多猛兽,豺狼虎豹之类不谈,还有野猪这种难以降服的野兽,虽不吃人,遇上也极为要命,灾民?只有少数壮丁能有捕猎的体力,这太危险了?。” 温凝说完这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多,有些慌乱地?看了?萧云辞一眼。 萧云辞却递给她一个含着笑意的眼神。 她心下一松,知道自己最起?码没有说错话。 却见那许大人蹙眉细细想了?想,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对自己方才所想的……觉得萧云辞在?用太子妃羞辱自己这个念头觉得十分羞愧。 “太子妃殿下说的是。”许大人抱拳认真开口道,“下官自认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实际上确实是偷懒。赈灾之事?,前人已经有了?成熟的应对之策,下官该做的,应当是根据宜州的现?状制定相应的应对之策,寻找到合适的地?方安顿灾民?,而不是拿这种天马行空的对策来显示自己所能,下官受教了?!” 温凝见他这么诚恳,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正?在?此时,她感觉萧云辞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没有弄疼她,却给了?她最大的信心。 官员之中?,只有张叔却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萧云辞的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温凝的手上滑动,微微眯眼,心中?愤懑。 这个萧云辞,要摸到什么时候! 第三十五章 张应河愤懑不已, 眼眸死死盯着萧云辞的手指,他?再看宁宁,却见她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那位许大人?身上,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萧云辞的动作。 好你个萧云辞啊, 可真会抓住机会占宁宁的便宜! 当初老周说?出温凝与萧云辞假意成婚提议的时候, 大家?几乎第一反应都是反对?, 毕竟宁宁是个姑娘家?,萧云辞若是想占便宜可谓是轻而易举。 要不就真的成婚, 好好负起责任, 假意成婚算个什么事?欺负了以后再和离, 他?萧云辞岂不是占尽了便?宜。 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宁宁的性命自然是第一位的,他?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和亲的问题, 只?好由宁宁冒险。 好在?萧云辞说?到做到, 和亲之事确实没有?打半点折扣, 他?们这么多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萧云辞, 愣是没找到什么错处。 可是如今张应河看着这萧云辞动手动脚的, 心中便?着急,生怕温凝在?男女?之事上没有?经验, 吃了萧云辞的亏。 男人?看男人?,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萧云辞一看就没安好心, 眼睛里?的暧昧几乎要溢出来,哪有?半分正人?君子的样子? 温凝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那位许尹大人?身上,她看着许大人?, 很是谨慎的开了口, 声音极为温和。 “但是许大人?这想法很有?新意,日后若是遇到合适的问题, 总有?许大人?能够施展才华的地方。” 一旁的其他?官员也缓缓点头,对?于许大人?,也没有?了方才的嘲笑怪罪之意,反而觉得?这位年轻的官员日后大有?可为。 许大人?心中正是沉重自责,听到温凝这一句,顿时意外惊喜不已,心中一动,一抬眸便?撞见了温凝的笑容。 他?眼眸怔怔的,几乎有?些感激涕零的看向温凝,声音都有?些激动地哆嗦,“多谢太子妃看重!” 萧云辞淡淡扫了他?一眼,看着那许大人?脸上泛着兴奋的微红,时不时带着仰慕的眼神看一眼温凝……一时间神情?略有?些复杂。 温凝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没觉出什么别的,下意识看向萧云辞,“我是不是说?多了?” “没有?,爱妃说?的正是孤的意思。” 说?到这里?,萧云辞忽然疲惫的用手指撑了撑额头,微微蹙眉。 温凝知?道他?一向不怎么表露自己的状态,如今露出这样的神情?,应当是觉得?倦了,赶忙配合着开口问道,“殿下头疼吗?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底下的众臣听到这一句,都忍不住精神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凝,还得?是太子妃啊!她说?出了他?们一干人?等都不敢说?出的话。 虽然宜州的水患事情?紧急,可是去?赈灾的先行队伍已经前往宜州,他?们只?需要在?太子出发前往宜州之前处理完相应的事务就好。 可是他?们今日已经在?太子府呆了大半日,实在?是太过疲倦,若是忙一通宵,他?们可受不了。 “也好,诸位也都累了。”萧云辞看向在?座的众人?,终于“大发慈悲”说?,“诸位明日卯时末再来。” 卯时末……天都还没亮啊! 众人?脸色一变,但是转念一想……能回府休息已经是奇迹的“恩赐”,大家?也不敢抱怨一句,连忙谢恩鱼贯而出。 张应河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温凝一眼,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担忧,温凝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朝着他?缓缓点了点头,淡淡一笑,示意他?自己过得?很不错,不必担忧。 张应河看了一眼一旁垂眸假装没注意到这边的萧云辞,见他?眼眸低垂,仿佛在?刻意回避宁宁与?自己的视线似的。 他?不由得?心中感叹,宁宁就像是那洁白的小兔子,萧云辞则是那山林中的狐狸或狼,悄悄的守着猎物不动声色,只?等猎物放下戒备便?要扑上去?。 出了书?房门,张应河便?听到那帮同僚在?忍不住聊天。 “今日的太子殿下真是温和啊,要照往常来看,许大人?恐怕要倒大霉了。” 许尹连忙点头,“您说?得?对?,今日实在?惊险,若不是太子妃殿下……” 他?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顿了顿,脸上却是有?些微微泛红,声音也轻了些,“若不是太子妃殿下那番话,下官恐怕要被降职了。” “哎哟,你小子可少看几眼太子妃殿下。”张应河追上去?,看着这愣头青害羞的模样,打趣中带着几丝骄傲,“她之前深藏温府,没几个人?见过,所以在?京城中名气不大,实际上可谓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儿,你看得?多了,可别到时候看不上别的姑娘了。” “张大人?别笑话下官……”许尹被这么一说?脸却更红了,“下官哪敢直视太子妃殿下容颜……咱们还、还是谈公事吧。” “许大人?还未娶妻吧,媒人?找了吗?可有?看上的姑娘?” 其他?人?能够提早回家?,自然心情?不错,纷纷拿这小子打趣,“若是有?看上的,让张大人?出面替你说?媒去?啊。” 许尹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有?人?忽然说?,“不过今日那莲子羹是真苦啊,快比我的命还苦了。” 张应河闻言蹙眉,护犊子一般说?,“哪里?苦了,甜得?很。” 众人?纷纷摇头,看了一眼张应河,感叹道,“张大人?果然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书?房中,温凝看着众人?离去?,才缓缓松了口气,着急看向萧云辞,“殿下,我方才没有?说?错话吧?” 她一转头,便?撞上了萧云辞那双棕黑的眼眸,他?正在?注视着她,眸色略有?些复杂,令温凝看不分明。 温凝心中微微一咯噔,这才发觉自己正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靠在?萧云辞身边,手也还被他?握在?掌心,她顿时一慌,急忙抽回了手。 萧云辞见她不自在?的模样,声音有?些微微慵懒,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你说?得?很好,与?我所见略同。” 温凝咬了咬嘴唇,心情?却有?些雀跃,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她其实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很希望可以参与?到其中去?…… 谋娶 第43节 幼时齐微明上学时,经常有?文章不会写,她还会帮忙出主意,好几次出的主意都很不错,齐微明的那几篇文章都获了教书?先生的赞扬。 可后来齐微明便?不怎么与?她聊这些了,温凝主动问起,齐微明便?会笑着问她,“宁宁是想与?我一道去?考功名吗?日后我们一道入朝做官如何?到时候我便?告诉所有?文武百官,这位女?官,便?是我齐微明的妻子。” 北明没有?女?子能做官的,温凝自然不会当真,她也知?道,齐微明也是随口笑话她罢了。 温凝后来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再主动与?他?提及这些。 “我有?些头疼,你若有?兴趣,可以帮我看看。”萧云辞将?面前的纸张册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若是能看出些纰漏,便?是助我。” 温凝闻言,立刻打起了精神,“是,殿下。” 她原想站着看,却被萧云辞轻轻拽了拽衣袖,他?示意她坐在?自己身侧。 温凝一看,他?的椅子略长,容纳二人?实在?容易,便?小心翼翼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小声道,“殿下,冒犯……” 二人?虽没有?直接接触,却是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温凝觉得?自己周围的温度几乎都升高了一些,耳根子也有?些发热,她赶紧埋头看手上的册子,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一旁的萧云辞身上。 萧云辞听到“冒犯”二字淡淡笑了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捉过一旁那碗还未来得?及动的银耳莲子羹,用那白玉的勺子细细的尝了一口。 一勺入口,便?觉得?莲子羹软糯香甜……且苦上心头。 萧云辞咬了一口莲子,果然。 莲子羹……莲子未取芯。 萧云辞看着那莲子中间嫩绿的细芽,缓缓挑了挑眉。 也好,下火。 温凝这时忽然从册子中抬起头来,好奇的看向萧云辞,“殿下,莲子羹味道如何?我还未来得?及尝,怕送得?晚了,您用了不易消食。” 萧云辞淡淡笑了笑,“味道不错。” 温凝明显松了口气。 萧云辞面无表情?,大口将?那碗里?的莲子羹尽数喝完。 温凝细细看那册子上写的内容,还真发觉了一些问题,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这赈灾的粮食和衣物都俱全,却少了一样东西……” 萧云辞问,“什么?” 温凝面上淡淡浮上一层红润,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听萧云辞道,“你尽管说?。” 她喘了口气,缓缓开口,“那些灾民流落在?外,洗沐皆是不便?,能有?换洗衣物已经不错,可是女?子向来麻烦些,恐怕月事带换洗之类便?是根本无法解决,这样女?子很容易生病,若是有?瘟疫,她们一定是第一批倒下的。” 见萧云辞没什么动静,温凝赶紧说?,“这听起来是小事一桩,只?是官员们皆为男子,恐怕从未想到此事,如果能为那些女?子们稍稍准备一些东西备用,都能帮她们解决天大的问题。” “此事我倒是从未考虑过。”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按照往年的记载,水灾时后女?子总是病得?更多,一方面是体质上的区别,另一方面恐怕便?是水湿寒气脏污入体,怕是不好受。” 温凝见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说?法,一双眼眸眨巴看着他?,满是希冀。 萧云辞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一动,问,“明日启程去?宜州,你可愿与?我同去??” 温凝心中一惊,坐直了身子,刚想开口应声,却听萧云辞说?,“宜州不算近,乘马车便?要两日,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说?,宜州受了灾,没有?太好的住处,可能需要住马车……” “我可以的。”温凝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我可以的……” 第三十六章 书房里如今只剩下温凝与萧云辞二?人, 初夏虫鸣在此时仿佛默契的安静了?一瞬,温凝的情绪略带几分急切,眸光莹莹与萧云辞对视。 “我想去帮忙,尽力不给大家添麻烦。”她细白的手指尖绷紧, 捏着手中的册子, “无?论是给您助力也好, 帮助那些灾民也好,都是我极为乐意去做的事情。” 萧云辞侧眸看着她的面容, 缓缓靠在椅背上, 淡淡笑了?笑。 二?人坐在同一张凳子上, 原本一前一后还算保持了一段距离,萧云辞一动?,温凝忽然发觉二?人距离变得极近, 她几乎感觉他淡笑的气息就在耳边。 一股淡淡的玉檀香气朝她席卷而?来, 她本就因为想去宜州而?有些紧张, 他这么一动?, 温凝心中更加紧张, 睫毛低垂下来,竟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有人说不让你去, 不必这么紧张。”萧云辞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紧张的神色逐渐消解,烛光下的长睫缓缓抬起, 眼眸晶亮,欣喜就像泉眼里的水一般缓缓的溢出?来。 “多谢殿下。”温凝眼角一弯,竟是笑了?。 萧云辞呼吸微微一窒,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容, 手指缓缓紧绷,不露声色的抚弄着一旁的白玉镇纸, 手背上显出?青筋。 自从温凝被挑中成为和亲人选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笑过,如今心下陡然一松,不由自主便?朝着萧云辞不加遮掩的笑出?来,她发现萧云辞挪开了?目光,赶紧掐自己手指,收敛笑容,让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 “你方才的提议,便?由你去安排。”萧云辞声音有些低哑,“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告诉邓吾,除了?他之外,出?门在外时,我麾下的人你都可以随意调遣。” 温凝惊愕的看着他,惊喜又惊愕。 “太子妃大婚后便?与太子一道去水患之处赈济灾民,传出?去不失为一桩美谈,我知晓你不是为了?这些,不过此事对?我有利,你大胆去做便?是。”萧云辞与她解释道,“一会儿你可以收拾些东西,明日午时后一道启程。” “是。”温凝实?在是忍不住,抿着唇朝他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再谢我。”萧云辞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眼眸扫到她那双晶莹的眸子,便?立刻下意识的避开看向别处,“你可以先回去歇着了?。” “好。”温凝准备起身,却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重新坐定,她的动?作夹带着一股淡淡的香风,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温凝有些迟疑的看着他,“殿下您今日……” “我先处理这些琐事,还?有什么事,一会儿回房谈。”萧云辞伸手扶住额头?,鼻尖钻进那甜香,不再看她。 温凝一愣,以为他要继续忙了?,赶紧站起身准备告辞,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不是……不回房吗?” “……”萧云辞沉默了?片刻,生硬道,“计划有变,头?疼。” “是。”温凝立刻起身,朝他行了?一礼,“殿下早些回房休息。” 她转身欲走,却听到他叫住了?她,“等等。” 温凝疑惑的转身,却见他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仿佛在头?疼,又或是什么地方不太舒服一般,“你那莲子羹,让邓吾再送些来。” “好。”这等小事,温凝当然乐意,立刻便?应下来。 看她离去时心情不错,萧云辞却是伸出?手指扶住了?额头?,垂眸强迫自己看那满满的无?聊文字。 这莲子羹聊胜于无?啊……总不能再去洗沐一回。 温凝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是看他没?什么兴致再与自己开口?,便?收起自己满肚子的话?,准备留着一会儿再说。 她去亲自盛了?满满一大盅的莲子羹,顺便?还?给邓吾盛了?一小碗,然后亲自送到了?书房门前。 邓吾惊喜不已,立刻尝了?一口?,拿着勺子的手指却是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太子妃您的手艺真的太好了?!简直惊为天人,奴才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这么别致的莲子羹,哈哈。” 邓吾这个?“哈哈”有些微微变调破音,温凝反而?怀疑起来,伸手抓过勺子,想舀一勺尝尝……她放了?不少冰糖块,难道是太甜了?? 邓吾赶紧躲过她的手,“太子妃殿下您快回去歇息吧,殿下等着喝呢。” 温凝感觉自己被糊弄了?,可邓吾动?作太快,一出?溜便?从她眼前溜走,进了?书房内。 她不好再进去打扰萧云辞,只好作罢。 书房内,邓吾小心将那一大盅莲子羹摆在桌前,有些为难的看向萧云辞,“殿下,太子妃又送来一盅,您看……奴才如何处置?” 萧云辞从面前的案牍中抬起头?,冷眸看向他,“处置?” “是这样的,方才太子妃殿下给奴才尝了?一碗,这个?味道……确实?是寻常人无?法……” 邓吾话?音还?未落,便?眼睁睁的看着萧云辞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大口?,顿时整个?人张大了?嘴,惊愕的看着自家殿下这令人害怕的行为。 超出?于□□和味觉的痛苦,只为了?博得佳人欢心,这就是男女间的情爱吗?他身为太监,没?了?子孙根,这方面的事情确实?是不太能理解。 最重要的是,他一向觉得自家殿下冷漠疏离可怖,那些姑娘家想要凑上来的无?一例外都被吓跑了?,这么多年跟着殿下,他甚至怀疑殿下根本不存在什么情爱方面的头?脑,却没?想到,殿下干柴烈火起来,居然是这么个?光景? 情爱可真是个?吓人的东西啊……要吃下这种东西,得有多爱啊? “下去吧。”萧云辞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似的,冷冷看了?他一眼。 邓吾一哆嗦,赶紧退下,不敢再多言。 温凝回房之后,看着帮她收拾东西的两个?丫鬟忙前忙后,木槿和晴月一听她马上要出?远门,都是一脸“我也会跟着一起去伺候”的表情,她不禁有些头?疼……带谁去呢? 不一会儿晴月凑上前来,十分主动?的眨巴着眼睛问道,“太子妃殿下,您这次去多久?我也去帮忙吧。” 木槿在一旁差点将蜡烛给打翻了?,她咬着唇看向温凝,一脸的委屈。 温凝顿时僵住了?,缓缓道,“这次出?去很?辛苦……” 话?音还?未落,晴月立刻说,“我不怕的,而?且一路这么辛苦,您一定需要我们伺候才是。” 她说的是“我们”,木槿便?缓缓松了?口?气。 温凝却有些迟疑,出?去赈灾还?带两个?丫鬟,观感并不太好。 见她犹豫,晴月适时知进退地说,“太子妃殿下,我去接着收拾。” 二?人接着替她收拾东西……实?际上她的东西并不多,只是出?门在外,总是怕缺这少那的,所以收拾东西要极为细致才好。 她一面自己叠着衣裳,一面看着晴月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很?快便?将乱糟糟的东西收到一处,极为整齐,而?一旁的木槿虽然手脚慢些,可是她对?自己极为了?解,收拾得非常和自己的心意。 温凝垂眸想了?想,心中有了?些决断。 半个?时辰后,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温凝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抬眸,却见厢房门前映着一个?影影绰绰的高挑人影。 她心中一动?,起身亲自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萧云辞正准备伸手,一刹那间两人都是同时一滞,温凝只觉得一打开门,便?如同打开了?月光。 ……他身形鹤立,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跟前,眼眸深邃的与她对?视,二?人一时无?话?,周围人也不敢吭声。 “殿下。”温凝莫名有些耳根发烫,明明没?有在刻意等他,可如今她这般,却像是盼了?他很?久似的。 她缓缓侧身为他让出?路来,然后吩咐两个?丫头?,“你们下去吧。” 萧云辞眉头?微挑。 木槿与晴月识相的鱼贯而?出?,厢房门关上后,温凝咬了?咬唇,上前两步,“殿下,我有事情想要请教。” “嗯。”萧云辞声音平静。 “您此次要带随侍吗?”温凝问,“赈灾马车恐怕没?有那么富余,马车大多要用?来运送粮食,想问问您如何安排的。” “会带护卫保护你我安全,邓吾留下处理京中事务。”萧云辞直接回答,“其他人不带。” 谋娶 第44节 温凝清楚了?,她缓缓出?了?口?气,轻声说,“好的,我明白了?。” 萧云辞淡淡道,“不必担忧此事,你想带随侍可以带上一个?,并不影响大局。” 温凝摇了?摇头?,“还?是带护卫为妙,去宜州自然是轻车简从最好,殿下英明。” 再说,木槿和晴月之间实?在是难挑选,挑谁另一个?都会不高兴,她还?不如一个?都不带,一视同仁。 萧云辞并不说什么,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似的,却见温凝走近两步,“殿下……我来伺候您更衣。” 他一滞,眼眸沉沉看着她。 ——晴月是他安排好,这种积极表现的小丫头?自然会争宠,赈灾自然不可能带两个?丫鬟伺候,温凝自然会考虑两个?都不带。 而?且温凝不是矫情的性子,单独出?门也没?问题,与他一道自然是互相照顾。 可她如此主动?,一切过于顺利,却令他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却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她见萧云辞似乎有些意外,赶忙小声说,“我……我没?有伺候过男子,衣裳腰带都不会解,若是出?门在外被人看见,恐怕会露馅。” 温凝终于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都说出?了?口?,成婚虽然只一日,至今萧云辞都是自己穿衣,或者由邓吾来伺候,她甚至不知道男子身上的腰带是怎么解怎么系的。 这次出?门,既然在外人眼中是夫妻,自然少不了?这些亲昵之举。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她不想因为这些细节而?暴露他们假成婚的事实?,现在就想借机练练手。 萧云辞面色平静,许久才道,“好。” 温凝心跳顿时快起来,缓缓走近几步……她的身量刚好到他的下巴,满头?秀发的香气正好飘散至他的鼻尖。 她浅浅低头?,鼓起勇气将手伸到他的腰带上。 她感觉到他似乎微微僵硬了?些,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心中紧张反而?松了?些……还?好不止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两个?人都不熟练,总比她一个?人丢脸要好。 于是她极为认真的去打量那镶嵌了?玉石的腰带,她不太明白这腰带是如何束上的,怎么就这么结实?,怎么拽不下来? 萧云辞平静的面容生出?些许裂痕。 温凝蹙眉,将手指伸到那腰带里侧,想要看看那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暗扣? 可她手指刚伸进去,却听耳边传来萧云辞一声喘息,伸手猛地抓住她那胡乱动?的手指,将她拽到身侧。 她惊慌抬眸,与他棕黑的眸子撞到了?一处。 第三十七章 原本两人?便靠得极近, 如此一来温凝几乎被他拽进了怀里,温凝心中一慌,想要开口,却被他此时的目光镇得整个人?僵住了。 萧云辞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 眼眸中暗流涌动喷薄而出的情绪要将?她整个淹没。 她顿时不?敢乱动, 心中慌乱想着……刚刚是不是太随意, 冒犯到他了? 温凝呼吸急促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只觉得自己的手此时被萧云辞紧紧地攥在手?心, 滚烫的温度比平日里更加灼热几分, 令她的手?也开始灼热发?烫起来。 两人?呼吸交错之间,一个沉一个轻,却都比平日里急促些, 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萧云辞看着她紧张的模样, 眼角微微颤了颤, 微微张口, 声音低哑得几乎有些听不?清, “你……” 温凝心中有些愧疚,觉得错在自己, 不?该随意乱动,也在这时主动开口道, “殿下,抱歉……方才我不?该随意冒犯您。” 温凝声音极轻,耳根有些微红, 却感觉到他听到自己的话之后, 手?掌力道忽然紧锁,将?自己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些, 几乎要捏碎她。 温凝手?指不?自觉颤了颤,有点疼。 “不?必道歉。”萧云辞感觉到她的手?指轻动,这才发?觉将?她捉得太紧,缓缓松了松手?,突兀地转了个话题,“手?上?烫伤好些了吗?” “有了殿下的药膏,好多了。”温凝立刻应声,“那?烫伤并?不?严重,早已经完全不?疼了。” 两人?又同时沉默了下来,萧云辞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这腰带不?好解,下次教你。今日不?早了,我去洗沐。” “嗯。” 温凝赶紧点头。 两人?默契的回身,各自分头去干别的。 温凝早已收拾过,便直接去了床边坐着,她恍惚间听着隔壁洗沐间传来的水声,脑子不?由得想起他今日早晨…… 明明已经洗过一遍了,怎么又洗? 是自己不?干净么?他接触后便要洗沐? 温凝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她今日也洗过的,不?臭。 温凝穿着干净的里衫先上?了榻,房间里的蜡烛莹莹闪烁,她看着那?摇曳的烛火,觉得自己的心神便像是那?火一般,想要静下来,却时不?时有风来,吹得她一颗心动个不?停。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总是浮现方才的画面,萧云辞那?双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眼眸,搅得她心神不?宁。 听着洗沐间没了动静,温凝赶紧先行躺下,面朝里睡着。 随后她的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温凝看着他墙上?的影子,修长而瘦高,面容棱角印在墙面上?,极为好看。 他忽然吹熄了蜡烛,屋内顿时被月光笼罩,他的身影又被那?屋外照进来的月光投向另一面墙,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孤独又发?冷。 床榻微微一沉,他的气息便在温凝身侧出现,浅浅淡淡的呼吸,靠近时带来一股微微的凉意。 温凝一愣……凉意?洗沐之后不?都是身上?冒着热气的吗? 他洗的是凉水? 他躺下之后,温凝缓缓转过身子来,却对上?了他的目光。 “说吧。”萧云辞仿佛猜到她有话要说,不?同于方才,此时他的声音已恢复了些许平静。 “虽已是初夏,天气还是凉……”温凝开口道,“您洗沐要注意保暖。” 萧云辞睫毛微微动了动,看了她一眼,“嗯。” 片刻后,他补充了一句,“习惯了。” 温凝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他之前?与必格勒对峙时丝毫不?落下风,似乎身手?非常好,她记得爹爹以?前?也经常用凉水冲凉,说是对身体好。 他应当也是有这种习惯,看来习武之人?都是如此。 萧云辞看了温凝一眼,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又面色寻常,不?禁微微挑眉……她这是懂什么了?想哪儿?去了? 月色安静,二人?沉静半晌,萧云辞缓缓躺下,缓缓闭上?眼。 却听到她又开了口。 “殿下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躺着的缘故,她声音更显纤细软糯,带着几分慵懒,更多的却是关切。 听到这句话,萧云辞却只觉得一颗心猛地被撞了一下,猛地睁开眼,借着黑暗收敛自己的情绪。 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从前?,情绪也随之晃动,当年的秋风仿佛又卷着那?些过往刮到了他的面前?。 同样的话,他从前?也听过。 是在齐府的池塘边。 他还记得那?一日齐微明不?在,他正逢人?生中最绝望的境地,一时无法自控,坐在池塘边发?呆。 那?是他幼时唯一一次控制不?住情绪,周围没有下人?和侍从,也没有太监与宫女,他几乎想要将?自己整个浸入水中,将?自己溺死在那?浑浊里。 他却在此时听到一个可爱软糯的声音。 “姐姐?原来你在呀。” 他纹丝不?动,眼角余光却见那?个平日里经常与齐微明黏在一块儿?的小丫头缓缓凑了过来。 她面上?似乎有些失落,不?等他问,她果然主动说,“昭言哥哥不?在呢,也不?跟我说一声,本来以?为白跑一趟了,还好有你在。”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发?呆?” “今天齐微明不?在,你可以?跟我一起玩吗?” “姐姐怎么了?” 小丫头仿佛一下子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小心起来。 “姐姐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小丫头干脆缓缓在他的身侧坐下,紧紧地靠着他,眼眸看着他的眼睛眨巴眨巴,她小小的身躯暖暖的,是属于人?间的温暖。 “没关系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切困难都会过去的。”温凝试探着说。 “这是爹爹说的。”她小声迟疑道,“不?知道这里用合不?合适呀。” 他依旧不?动,只疲惫的闭上?眼,不?想搭理?她。 “那?我陪你坐着好不?好,萧云辞哥哥。”温凝见他不?回应,便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他的身边。 秋风卷起一地的碎叶,平日里淘气四处蹦跶的小姑娘便这样乖巧的一动不?动,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云辞反应过来时,温凝已经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她面容稚嫩,小小的一只,浑身软绵绵暖洋洋的。 他苦笑?一声,解下衣裳,将?她裹了起来。 秋风冷,可他周身却是前?所未有的暖意。 …… “殿下?” 厢房中,温凝见他一直没有回应,轻轻地试探问了一声,“您睡了吗?” “没有。”萧云辞侧眸看她,“你怎么看出我心情不?好?” “不?知道。”温凝自己也摇头,“像是一种直觉。” 萧云辞淡淡一笑?,看向她的手?腕,果然,那?镯子已经被她取下来。 “那?镯子……太后曾给过母亲。”他缓缓道,“北明迟迟没有抽中天命签的女子,父皇便一直没有立后,任诸位妃子在后宫内斗,母亲受太后喜爱,太后便将?这镯子给了母亲,父皇便打?算册立母亲为后。” 温凝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坐了起来,惊愕的看着他。 她满身黑发?披散,脸色却有些苍白。 谋娶 第45节 “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母亲去得离奇,她死后,皇上?便册立了当今皇后。”萧云辞看了她一眼,“今日太后将?这镯子给你,有好处自也有坏处,好处自然是身份的认可,坏处则是皇后的妒忌,她的个性?,不?会善罢甘休。” 温凝心中一沉,想到今日皇后那?表情……恐怕太后自那?件事?之后便把这镯子收了回去,没有给皇后。 萧云辞似乎一直就?对皇后很是不?满,难道当年萧云辞亲生母亲的死,与皇后有关? “找不?到证据。”萧云辞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开口道,“我查过,并?非她所为。” 温凝蹙眉,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沉了下去。 难怪萧云辞心情不?好,若是她,想起当年那?些事?,心情也好不?起来。 “那?你……”温凝开口,迟疑的看着他,话音还未落,便听他带着笑?意开口道,“不?是有你陪着么?我已好多了。” 温凝愣了愣,只觉得这话异常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睡吧,明日启程。”萧云辞看出她的若有所思和眼中的迷茫,并?不?意外她想不?起来那?些往事?,他只缓缓躺下,闭上?了眼。 夜深,万物俱寂,只留月色皎洁洒了一片。 第二日下午,温凝才与萧云辞一道上?了马车。 上?车前?,木槿几乎要哭了,死死地捉着温凝的袖子,心中担忧。 “姑娘,我上?次离开您,您便在宫里遇险,我实在是不?放心,能不?能带我一块儿?去?” 一着急木槿便忘了改口,直喊她“姑娘”,温凝无奈道,“没事?的,有这么多人?一道,不?会有危险,很快便能回来。” 一旁晴月也忍不?住,“太子妃殿下,您没有丫鬟在身边多不?方便,什么事?都要自己来,不?如还是带上?我吧,我不?怕旅途劳累,可以?照顾您的。” 温凝笑?着摇头,照样还是拒绝了她,“太子殿下连邓吾都没带,你们好好在太子府帮忙,别让府上?出了岔子。” 木槿与晴月看到不?远处的邓吾正在一脸着急的忙前?忙后,倒是无话可说。 马车上?,温凝想着那?两个丫头,忍不?住掀开车帘看着她们,“别担心我,你们好好相处。” 木槿和晴月连连点头。 温凝这才缓了口气,回到马车内,却迎上?了萧云辞的目光。 “去七日便回。”萧云辞开口道,“不?必挂心。” “是。”温凝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头,“殿下,昭言与周明燕的婚事?,是不?是就?在这七日内?” “怎么,你要去?”萧云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问道。 第三十八章 萧云辞的反问令温凝不由自主怔了怔,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温凝缓缓垂眸,声音带着一丝沉闷,还未开口,便听到萧云辞的声音在马车厢内响起, 声音微凉, 仿佛透着一股冰封的味道。 “你若想去祝福他。”萧云辞注视着她明显低落的情?绪, “现在可以下车,还未走远, 来得及。” 温凝立刻摇了摇头, “我不去。” 她小心抬眸看了萧云辞一眼, “我……我就问问。” 萧云辞与她对?上视线,发?觉到她的小心与谨慎,却是淡淡笑了笑, “并非不让你前去, 只是他连邀请帖子都未给你……” 后续的话萧云辞没有再说, 但是温凝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既然都未邀请, 自己又何必去自讨苦吃……温凝沉默着捏紧了衣袖, 心中?略有些发?堵。 “殿下说得对?,不管如何, 我都不该去。”她轻声说。 自己若是出面,算什么?呢?前任未婚妻子去闹场子吗? 那场景, 不管是对?齐微明也好,周明燕也好,萧云辞也好, 都十分难堪。 “不过, 昭言兄此举确实不地道。”萧云辞声音温和了些,如水流般柔和悠缓钻进她的脑子, “他娶了旁人,若是真心,便是负你,若是假意,便是负了那姑娘,他怎么?两全?” 萧云辞从怀中?拿出一块丝帕,放在了她的手心上,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极少说起此事,我却知道你心中?苦闷,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哭会儿也行。” 温凝看了萧云辞一眼,见?他黑棕色的眸子温和又沉稳,仿佛她身后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靠山。 原本她并不想?哭,但是萧云辞这句话却像是点燃了她心中?深埋的委屈,眼泪有些不受控制。 她慌张的说了声谢谢,然后便偏过头,眼泪珠子缓缓往下掉。 怎么?可能不伤心,她与齐微明认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亲人般的关系,她与萧云辞成婚是万不得已,萧云辞牺牲如此多,她要报答萧云辞的恩情?,齐微明不理解便罢了,如今他还与旁人成婚…… 温凝心中?委屈,她的心中?有种被割裂开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像是成长蜕壳一般,很难受,脑子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清醒。 因为她终于实实在在的感觉到——齐微明若是与旁人成婚,自己与他,便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 原先?的计划还是太理想?太美好,什么?和离后再嫁,到时恐怕早已物是人非。 温凝掀开车帘看向?窗外,外头是宽敞的街道,街道两旁行人并不多,看起来有些萧条,再往前到城门处,便可以与诸位官员汇合,一同?前往宜州。 她呆呆的看着外头的愈发?宽阔的景色,眼泪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多,只流了几滴,湿润的眼眸便被外头的风给吹干了。 她忽然有些恍然…… 她自小就定下了要嫁给齐微明的婚约,便仿佛自己的命运与他已经自然而然牢牢绑在了一起,谁也无法分割。 可齐微明也是人,他也是有情?绪的,见?到她与萧云辞那般真切的成婚场面,他又怎么?可能岿然不动,只在府上静静地等自己。 他与周明燕即将进行的婚事也十分正常,在齐国公府家?族的重压之下,他恐怕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为了齐国公府,为了平衡各方,他也只能这么?选。 温凝缓缓闭上眼。 她觉得心中?有点疼,就像是很久很久就已经埋在心底里的一根线,被连根拔起…… 此后她不会再依靠齐微明,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就像是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离她而去,虽然人还在,却再也不是她的家?人。 只不过是一段过去的婚约,齐微明以后的人生他自己选,他等或不等她,都是他的自由?。 温凝缓了口气?,放下车帘,静静地想?了想?,然后抬眸看向?萧云辞。 萧云辞也在看着车外,风吹着车帘翻动,他面容平静,气?息低沉,眼眸沉沉的仿佛绕着层层叠叠的乌云,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气?势。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萧云辞侧眸看向?她,眼眸中?的阴霾却像是迅速被收拢隐藏了,只余平和与安静。 “怎么??”他问。 “我想?清楚了。”温凝淡淡笑了笑,“齐微明不欠我的。 ” 萧云辞手指微动,静静注视着她,她似乎确实想?通了什么?,看起来与方才已经有些不同?。 她想?通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略有几分意外,等着她的后文?。 “自幼时开始,他便对?我极好,我有些习惯了,将他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温凝垂眸淡淡笑了笑,“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也是人,从他的角度,我已婚嫁,他另娶旁人,实在是正常不过。” 萧云辞微微蹙眉。 “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温凝朝他笑了笑,“能有如今的境况,已是我的幸运,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我才有今日,希望到时候和离时,不会给您带来太多的麻烦。” 萧云辞目光灼灼看着她,翻滚的语句缠绕,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殿下请放心,我从今日开始到和离那日,只是您的太子妃。”温凝声音轻柔,“我会努力?做好的。” “……”萧云辞沉默半晌,终于低沉开口道,“好。 ” 马车一路往前,出了城门,与侯在城外的车队汇合,大批人马出了京城,浩浩荡荡,速度却不慢,轻车简从一路径直往宜州行去。 萧云辞今日这辆马车看起来低调,却异常的实用,里头安排了不少暗箱暗柜,摆了不少实用的小物件。 温凝事先?问过邓吾萧云辞的习惯,知道他在路程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可是温凝却有些坐不住。 未带随侍的坏处便显现出来,温凝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实在是有些偷懒的嫌疑。 于是行进了一个时辰,她问,“殿下,要吃些糕饼吗?邓吾塞了一些在车里。” 萧云辞懒洋洋回应,“不必,你吃吧。” 过了半个时辰。 “殿下,喝水吗?”温凝问。 “不必。” “殿下,您头疼不疼?要不要我替您按按?” “不疼。” “殿下……”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温凝正要出去瞧瞧,却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了一个滚热的怀抱里。 她惊愕得看着萧云辞,感觉到他的手臂绕着自己的肩膀环了一圈,自己被顺势摁进他的怀里,姿势暧昧至极,此时却听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后有人轻声询问,“太子殿下,前边是驿站,要不要下来休整?” 这是张叔的声音……温凝心中?一惊。 “好。”萧云辞声音低哑,车夫便直接掀开车帘,车内的情?景顿时出现在外头众人的面前。 只见?太子妃小鸟依人般的依偎在太子殿下的怀里,虽然发?饰衣裳整齐,可她泛红的面容昭示着车里的暧昧,众人心照不宣的挪开了眼不敢再看。 只有张应河……张应河他死都不肯挪眼,眼珠子几乎都要黏在萧云辞碰着她肩膀的手指上去了。 温凝感觉到张叔的目光,那凌厉的眼神,就像是要活活把萧云辞的手指给剁掉似的。 她明白了萧云辞动作的用意,半点也不挣扎,只配合着稍稍放松身子,将主动权交给萧云辞。 张应河看出她的顺从,只觉得一股血涌向?大脑,几乎要炸了。 温凝啊温凝!怎么?半点防备也没有呢! 萧云辞察觉到她刻意的配合,淡淡笑了笑,干脆伸手将她整个抱了起来,亲昵道,“累了吧?下去吃些东西。” “嗯。”温凝感觉到他凑近的滚热气?息,皮肤上浮起淡淡的红。 萧云辞直接抱着她下车,待站稳后才将她放在地面上,温凝下地后微微一踉跄,萧云辞便直接捉住了她的手,扶稳了她。 这个动作让温凝更不敢去看张叔的目光,赶紧跟着萧云辞去驿站的茶歇休息。 其他官员看到张应河那僵硬又恐怖的眼神,都有些疑惑,“张大人怎么?了?” 谋娶 第46节 “没什么?!”张应河气?得不想?与他们坐对?面,找了另一张桌子坐下,背对?着太子,一脸的愤懑。 这太子明摆着当面气?人,对?温凝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绝对?是别有所图! 众人歇脚时间?倒是不长,此行以赶路为主,一路朝着宜州去,路途上偶尔能看到有灾民拖家?带口的往别的地方走,这些都是体力?还不错的灾民,温凝看到他们大多是壮丁,却都是衣衫褴褛的样子,十分疲乏。 温凝心中?沉重……那些老弱妇孺根本走不出宜州,若是无人去赈灾,他们的结局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车队行了一下午,大多时候都在赶路,温凝靠在车窗边昏昏欲睡,却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睁开眼睛一看,外头已经月上枝头,他们的车队行进在树林小道中?,空气?中?有些湿润微凉。 “今夜不休息,直接去宜州。” 马车中?,萧云辞看向?温凝,见?她面上已有疲惫之意,轻声问,“撑得住吗?” “嗯。”温凝想?到那些灾民,知道此事不可耽误,赶紧点头,“殿下放心,我没事的。” 她从马车底座的箱子里拿出一大张邓吾准备好的毯子,却在摇晃的马车上微微蹙眉。 “怎么?只有一张?”温凝往箱子里看了看,里头空空如也。 她看了看手中?的这张,倒是宽大得很,确实可以两个人使用。 只是…… 有些许的不方便。 邓吾不知他们是假意成婚,自然只是准备一张大的。 温凝有些头疼。 “你盖吧。”萧云辞见?她为难踟躇的表情?,压下嘴角的笑意,“我不怕冷。” “不行的。”温凝立刻摇头,“初夏夜风凉,若是休息不好极易生病,殿下去了宜州还要忙碌,一定要保重身子……这毯子够大,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盖就是。” 萧云辞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淡淡笑了笑,“不嫌弃。” 第三十九章 与萧云辞共用一条毯子, 温凝心情有些忐忑。 她并?非忐忑萧云辞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担心他这么爱干净,她今日在马车上并?未洗沐,只是稍稍清洁梳洗, 若是惹他嫌弃, 还不如自己去拿些衣裳当毯子盖, 别惹了他厌烦。 温凝见萧云辞态度不错,心情似乎也?不?错, 她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里极为干净, 车底是上好的木板, 有些硬,上头铺了地毯,随意将就一晚却完全没有问题。 温凝将那大张的毯子垫了一半, 盖一半, 一条毯子巨大, 中途萧云辞出手帮忙, 被她制止了, 她忙活了半天,总算将那毯子铺得?整整齐齐。 然后温凝眼眸亮闪闪的看向?萧云辞, “殿下,不?早了, 您要就寝吗?” 萧云辞看着她累得?直喘气,又看了一眼那整整齐齐铺好的毯子,无奈道, “不?必铺得?这么……规矩。” “那怎么行。”温凝立刻开口道, “不?带随侍,我要多派上些用场才行。” 萧云辞一时?间无言以对?, 二人沉默着躺好,马车车厢内极为狭窄,二人手臂碰着手臂,紧紧挨着,身体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互相温暖炙热。 越靠近宜州,空气中便?越是潮湿,夜里的山林又有露水和?雾气,湿热又温凉的体感让温凝又冷又热,马车车轮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滚动,时?不?时?压着大块的山石,便?是“咯噔”一声。 车队很?长,“咯噔”“咯噔”的声音连续不?断响起,这些杂音加上并?不?令人舒服的温度,还有背脊上硬邦邦的模板,令温凝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萧云辞,正在这时?,马车却忽然猛地一抖,温凝身形不?稳,便?要撞向?一旁的小柜子。 她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撑住,面前的柜子上却猛然撑住了一只手掌。 那手掌比她的手大了一大圈,手背上边有些经脉凸显,却并?不?显得?粗鲁,只一看便?觉得?这手极为有力,手指修长得?几?乎能?将那小柜子稳稳抓紧。 下一刻,她只却觉得?腰间一紧,随即背后贴上了一块炙热的软墙。 温凝顿时?僵住,整个人也?被稳稳地固定住了。 她此时?后背撞着的,是萧云辞的胸口。 温凝顿时?不?知如何是好,马车内极为安静,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他手臂缓缓松开,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这马车像是拐了个大弯,她身形再?次不?稳,往他身后狠狠撞去,她一惊,却再?次被他搂紧,二人仅仅贴在一块儿,萧云辞的呼吸急促的喷洒在她的耳边,她耳根立刻涨红,那红色逐渐蔓延,一直从耳后蔓延到脖颈。 半晌过去,萧云辞却没有松手。 毯子凌乱的盖在二人的身上,她心中乱糟糟的,身子也?不?自觉的僵硬,半点也?不?敢动弹。 “放松些。”萧云辞的声音在她耳后根响起,轻飘飘的钻进了她的脑子,她耳边一痒,顿时?缩了缩脖子,后脑勺却撞上了他的脸。 温软的黑色发丝触碰他的唇,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发丝之间,两个人都是一僵。 这时?马车再?次“咕咚”一声,萧云辞的手环绕在她的小腹,将她摁在自己怀里,一时?间那毯子乱做了一团,温凝费了大功夫铺整齐的毯子卷起,凌乱的缠绕在两个人身上。 温凝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更烫了。 她根本不?敢回头,只稍稍挪了挪身子,想?要往旁边动动,无意间狠狠蹭在他的怀里,可下一瞬,她的动作却被他的手掌死死摁住,“别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与?威胁,乍一听有些可怖,可温凝却觉得?他似乎身子不?舒服似的,声音沙哑的很?,像是着凉了。 “马车颠簸。”他声音带着几?分难耐,细细解释道,“你别乱动。” “是,殿下。”温凝赶紧说。 “便?这样睡吧。”萧云辞搂着她,手依旧环着她的腰,手掌规矩的放在她的小腹上,“介意吗?” 温凝哪里敢说介意,若不?是他方?才出手,自己的脑袋早就撞到柜子上去了。 她立刻摇了摇头,发出一个鼻音,随后轻声说,“多谢殿下。” 萧云辞咬牙,听到她永远不?变的感谢声,忽然心升一股恶劣情绪,故意稍稍凑近她的耳垂,轻声在她耳边说,“不?许再?谢我。”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带着一股天生的磁性,如今他滚烫的气息夹带着低沉的嗓音便?像是直接钻进了温凝的脑子,她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整个人都被这声音震得?微微一颤。 她慌乱的将自己缩了缩,半晌才反应过来应当回应他,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与?那两日睡在厢房的床榻上实在是卓然不?同?,温凝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可在这之后,萧云辞便?没有再?做任何事。 他的手臂动作虽亲昵,却一直规矩,没有任何一丝冒犯或是暧昧的意思,温凝咽了口唾沫,听着背后沉重的呼吸声,心跳声逐渐平复了些。 她似乎反应太大了…… 他并?没有做什么的意思,只是稳住她的身形罢了,没有别的想?法。 温凝听着外头“咯噔咯噔”的车轮压石头的声音,一颗心逐渐放了下来……是啊,这样的马车上,萧云辞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一成不?变的车轮声成了催眠的好东西,温凝终于?缓缓在他的怀中放松下来,很?快便?困倦得?睁不?开眼。 她却不?知那黑暗中的一双眼,在她的背后静静地注视着她,只是此番比之前多了几?分无奈。 ——方?才她那么一动,直接狠狠地将他蹭到……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萧云辞清楚地知道,若她再?多动动,现在二人恐怕不?是这种岁月静好的光景。 萧云辞从未对?自己的自制力这么没有信心,明?明?是他让邓吾放的一条毯子,如今最难忍的却依旧是他自己。 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绵长,一日的劳累加上情绪的起伏让她比平日里入睡更快,像是那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半点也?不?饶人。 萧云辞缓缓收紧手臂,轻轻动了动,吻了吻她脖颈上香软的发丝。 温凝一晚上睡得?并?不?是太好。 马车本就颠簸,加上马车木板很?硬,她睡得?并?不?安稳,她时?不?时?想?换个姿势睡,却时?不?时?的被一张不?容置疑其力道的大掌控制着,根本动不?了。 直到太阳初升,温凝醒来,感觉马车仍在行进,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萧云辞搂在怀里,她面对?着萧云辞,一抬眸,便?看到他一双疲惫的眼。 温凝缓缓清醒过来,双眸逐渐恢复清明?。 “殿下?” “嗯。”萧云辞懒洋洋的松开她,“算算时?辰,午时?便?可以到宜州了,今晚可以睡床。” 温凝缓缓起身,有些惊愕的看着他,他眼底的疲惫遮掩不?住,像是一夜没睡。 “殿下,您……没睡好吗?”温凝小声问。 “……勉强。”萧云辞坐起身,惫懒地将手放在膝盖上,一头乌发披肩,有种慵懒华贵的气质。 他眼眸悠悠看着她,“你睡得?怎么样?” “我也?睡得?不?太好。”温凝深感共鸣,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满身的骨头几?乎都要被震碎了,酸痛难忍。 听到这一句,萧云辞眼角抽了抽,半晌,他缓缓垂眸,遮掩了情绪,淡淡笑了笑,“今夜到了宜州,可以好好休息。” “是。”温凝见萧云辞披着发,又看了看车外的阳光,轻声说,“我来替您梳头。” 萧云辞睫毛一颤,看向?她,“你会?” “幼时?替爹爹梳过,梳得?不?太好。”温凝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找出一把玉梳,然后挪动身子,跪坐在他的背后。 萧云辞没有动,只静静坐着。 车轮滚动,外头一片清晨的鸟鸣。 温凝的梳子划过他的发丝,她的另一只手则擒住他的黑发,一下又一下,动作小心而?温柔。 萧云辞手指微动,手背略有些青筋,像是在努力的控制着什么,呼吸也?一声沉似一声。 她动作太轻,挠痒痒似的,舒缓重复的动作却又令人上瘾…… 随后,他听到身后传来她感慨的声音。 “殿下的头发好漂亮。” 温凝不?由自主的感叹他这一头乌发——发量正好,坚韧又不?生硬,触及手掌又有种独一无二的柔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好。 她脑子里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看到萧云辞时?的场景,当时?他披着一头黑发,黑发略湿,看起来便?像是那九天下凡的仙人,雌雄莫辨。 萧云辞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等她梳完。 温凝虽然很?多年没有梳过男子的发髻了,却全然没有忘记,一会儿便?将他的头发梳得?整齐,令他看起来精神百倍。 随后温凝拿来一面单手铜镜,递给萧云辞,脸上挂着期盼的笑意,“殿下,您看怎么样。” 萧云辞淡淡看了镜子一眼,眸色温柔,“不?错。” 谋娶 第47节 她神色顿时?满足,转身去自己梳头,她用的是方?才那同?一把梳子,似乎毫不?介意是他用过的。 萧云辞眼眸一动,缓缓朝她靠近。 “我来。”他捉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玉梳轻轻夺入掌中,然后轻轻捋过她的发丝,一梳到底。 温凝看着镜中萧云辞温柔的面色,忽然有种错觉……他们就像那真正的夫妻似的,互相梳头,夫妻恩爱,鸾凤和?鸣…… 她心中一颤,立马阻止了自己的思绪。 不?可妄想?,不?可妄念。 她何德何能?,能?与?萧云辞匹配……他是未来的天子,需要的是真正的高门贵女,而?非她这个冒牌的天命签。 温凝冷静下来,待他将她的头发簪起,刚要开口说谢,却想?起昨日她说谢以后他那突兀的动作,不?由自主脖子一缩,却是学乖了,不?敢轻易感谢他。 萧云辞放下梳子,手指尖依旧残留着她的绵软和?香甜气。 他手指不?动声色的搓了搓,让车夫一会儿找到驿站便?下来整顿,话音刚落,却见温凝的视线若有似无的瞥向?他的小腹处。 萧云辞身子微微一僵,将那毛毯扯在身侧,不?动声色地挡了挡。 温凝有些疑惑,她刚刚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在他的腰腹处突兀得?很?,萧云辞随身带了刀吗? 那刀不?长也?不?短,倒像是西域的短刀似的,支起来颇有些吓人。 她不?由得?想?到幼时?他在风雪之中满身血迹的模样,她记得?那时?他手中用的就是一把短刀,也?是近乎于?小臂那么长,锋利至极,见血封喉……原来他从来刀不?离身。 温凝也?不?敢问,心中默默想?着,顿时?有些畏惧之意。 不?愧是在腥风血雨的宫中活到现在的太子殿下,防人之心果然是名不?虚传。 第四十章 萧云辞见温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干咳两声道,“先不必整理毯子,我有些冷。” 温凝关切问道,“殿下不舒服吗?是昨夜着凉了?” “嗯。”萧云辞神情颇有几分慵懒, 风吹起车帘, 阳光半明半暗的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将他的一张面容塑刻成近乎完美的雕刻品。 温凝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挪开了?眼神。 不过多时, 马车车队在靠近宜州的驿站停靠。 此处轻易便能看出也是?受了?水患的影响, 附近的土路上全都是?泥泞,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就?像是?河水中的污泥蔓延到了?此处,湿哒哒的黏糊糊的, 令人浑身都不舒服。 驿站旁的几棵树也像是?被?水冲击过之后的模样, 歪七扭八, 断了?好几根大?树杈, 横在路旁。 众人看到驿站旁有一口井, 立刻前去洗漱,队伍里的大?多是?男子, 大?家也都不讲究,寻着水井便想要直接舀水冲洗, 可第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舀起井水便是?惊愕喊了?起来,“这井水怎么如此浑浊?” 此处驿站的驿卒赶紧迎了?上来,惶恐的解释道, “大?人, 实?在是?没办法啊,这大?雨连日的下, 山洪加上洪水,连井水都污染了?,我如今在用水之前都要用器皿盛水静至再用,用来喝的水必须要烧了?才行,诸位大?人、老爷,大?家千万别饮生水。”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担忧,张应河走向?那驿卒,客气问道,“太子与太子妃殿下还未梳洗,驿站可存有净水?” 驿卒赶忙点头,“有的有的,不过已经不多了?,两人用尚可,这么多人肯定是?不够。” “好,多谢。”张应河抱拳道。 驿卒接待京城来的官员也不少,知道能随太子殿下出行的恐怕都有些地位,此人却彬彬有礼如此客气,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大?人不必客气!” 这番话都被?下了?马车的温凝和萧云辞听得?清清楚楚,温凝便看着其?他官员随意用帕子擦了?把脸,有的甚至用的污浊的水,她顿时蹙眉,有些心疼。 这污水若是?入口,定会生病。 不过多时,那驿卒端上了?一盆净水,朝着萧云辞与温凝恭恭敬敬行礼,有些惶恐道,“这水着实?不多了?,太子殿下……” “足够。”萧云辞缓缓颔首,“多谢。” 驿卒见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如此客气有礼,顿时激动地面上泛红,在一旁守着准备伺候。 “爱妃先来。”萧云辞看向?温凝,“我不必用多少,你尽管用。” 温凝颔首,然后说了?声,“殿下稍等。” 说完拎着裙角踩着泥泞一浅一深的来到马车前,上去拿了?两样东西下来,众人一看,竟是?一个小巧的青花瓷杯和两张丝绵的帕子。 温凝先略用水冲洗那瓷杯底,然后舀了?一杯水,避开人群漱了?口,再用其?中一块丝绵帕子沾水擦了?面,刚好将那一小碗水用完。 萧云辞见她如此,眼眸中露出几分柔和之色。 水不多,她用丝绵帕子擦得?用力,脸上还有些泛红,脸颊也尚且有些湿润,她拿着瓷杯回来,将另一块丝绵帕子递给萧云辞,“殿下……” 她忽然怔住,想到自己?是?太子妃,此次又未带随侍,便又收回了?手,重新?舀了?一碗水,轻声道,“臣妾伺候殿下梳洗。” “出门在外不必拘礼,孤自己?来。”萧云辞淡淡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和水,与她一般稍稍擦了?擦。 温凝见此,看了?一眼萧云辞,仿佛在请示什么。 萧云辞读懂了?她的眼神,朝她缓缓点了?点头。 温凝立刻笑着转向?张应河,朝着车队的其?他官员道,“大?家都用这净水吧,一人一杯水,足够的。”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未想到太子妃居然会将这么宝贵的东西给大?家一起用,皆有几分惊愕。 他们不是?没有跟着皇亲国戚出行过,莫说是?太子殿下,就?连普通皇族,都是?一幅上位者的尊贵模样,他们用的东西,即便倒了?扔了?,也不会赏赐给旁人。 张应河看着温凝,眼眸中露出骄傲与欣赏,他见旁人都不动,便主动上前一步,接过温凝手中的瓷杯,大?声道,“多谢太子妃殿下!” 一旁的萧云辞听到他这突兀的声音,浅浅扫了?他一眼。 张应河却假装没看见。 温凝有些感?激张叔配合,听了?这话又有几分尴尬,哪有只谢太子妃不谢太子的!张叔这是?故意的。 他对萧云辞还有这么大?的意见么? 她赶忙道,“不必谢我,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张应河手上动作一僵,看着温凝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一瞬间温凝仿佛看到了?一股股怨气从张应河的脑袋上冒了?出来,他的每一个眼神仿佛都在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未出嫁几日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好好的白菜就?这样被?旁人拱了?……” 她赶紧躲开张叔的目光,躲到一边去了?。 众人却都是?满怀感?激,他们方才有人用过那污浊的水洗脸,差点没吐出来,如今这净水虽然也有股淡淡的味儿,却比那污水好太多。 众人梳洗之后,吃了?些干粮垫垫肚子便即刻启程,宜州不远了?,他们拼命赶路,就?是?为了?早些抵达,早些为那些灾民解困。 温凝与萧云辞上车之后,张应河便听到后边的官员正在面色严肃的说话。 “……即便如此,也是?女子,出来恐怕不便,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想的。” “新?婚燕尔,哪里舍得?分别,太子殿下将人带出来也实?属正常。” “可也要分场合,宜州水患并不是?玩乐,吃不好睡不好,水都没得?喝,哪里容得?这样柔弱的姑娘家,更何况还是?尊贵的太子妃殿下,病了?怎么办?磕了?碰了?怎么办?……太子殿下怎么却犯了?这样的错误?” “我觉得?这太子妃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姑娘家……说到底,毕竟是?温将军的血脉,兴许可以看看再说。” “唉,拭目以待吧,实?在不行,只能提前将她送回去。” 张应河若有所思?,却并不担心什么,只淡淡的笑了?笑。 车队很快便抵达了?宜州,从驿站过来这一路,温凝几乎都在掀开车帘看外边,脖子都差点僵了?。 外头的形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宜州此地本就?湖网众多,贯江通海,为便于种植,此地多兴圩区,圩区内成?片都是?农田,土地肥沃,乃是?富庶之乡。 圩区本就?低洼,极易淹水。 此时,温凝看到道路两旁的圩区近乎全部被?水淹没,目光所及之处近乎一片汪洋,里头还漂浮着原本已经种下的嫩绿水稻秧苗。 这是?多少农民赖以为生的田地? 夏季正是?水稻播种的时候,若是?这大?水依旧泛滥,今年秋收便成?了?大?问题。 “殿下,各地稻米还有存余吗?”温凝小心翼翼问。 “有。”萧云辞看向?温凝,声音沉沉,“但已不多,今年各地水旱灾频发,宜州本就?是?产粮重地,若是?水患迟迟难以解决……” 温凝蹙眉,明白萧云辞的意思?。 与鞑靼的战乱耗费了?北明太多的积蓄,这些积蓄不仅包含粮食财务,还有人力。 前几年北明风调雨顺,看似有多年战乱也可以平稳维系,可若是?天灾人祸频发……北明日后绝不乐观。 “不必担忧。”萧云辞看着温凝苦闷的模样,反而淡淡笑了?笑,“我们来,便是?处理这件事?的。” 温凝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此次宜州受灾严重,全城几乎都被?淹了?,如今水已经褪去了?些,却依旧是?满城的泥泞,一股腥臭味四处翻涌。 为方便安排即将抵达的驻军与后续的粮草,众人没有在城中居住,而是?驻扎在城外的高地。 这片高地可以安置更多的人,后续便有城中塞不下的灾民会被?安排到此处。 他们抵达时,高地上已支起了?棚帐,用于囤积赈灾粮的大?棚子也已经搭好,温凝下了?马车,便与萧云辞一道,被?知州大?人引至最大?的那间大?棚帐之中。 “殿下,不如还是?住在下官宅邸去吧,那儿虽然也被?水淹过,下官却已经差人打扫干净了?,如今住起来宽敞又舒服,比此处舒适不少。”知州劝道。 萧云辞看了?一眼温凝,温凝赶紧摇头。 “不必麻烦,就?在此处,便于处理公?务。”萧云辞道,“你府邸内若是?还有地方,不如多安置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知州赶紧应声点头。 宜州一堆事?情等着萧云辞去下决断,温凝不便参与,萧云辞便安排了?两名护卫跟随她,临行前,他嘱咐道,“你可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尽力即可,不必太累。” 温凝立刻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她顿了?顿,开口道,“殿下注意身子……别累着。” 萧云辞心中一动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急着要走,却似乎仍旧不放心,给一旁的护卫递了?个眼神,护卫神经一紧,立刻俯身行礼,萧云辞这才匆忙转身,带着剩下的护卫离开了?此处。 谋娶 第48节 他离开后,温凝便找了?根束带,将自己?宽大?的袖袍绑了?起来,正准备出门帮忙,却撞上了?正往此处赶来的张应河。 “张叔?”温凝有些意外,“您没有跟殿下一道去府衙?” “没有,我负责在这高地安置灾民。”张应河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四下无人,缓缓道,“宁宁,我有话与你说。” 温凝点点头,“张叔请说。” 张应河刚想开口,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他们的大?帐里头的床榻。 那张床榻比隔壁他们的床榻要大?些,但是?也仅仅是?大?了?一些,两个人平躺都觉得?有些紧凑。 张应河面色立刻变了?,“谁安排的床?这么窄两个人怎么睡?” 第四十一章 温凝立刻看向帐子里的床榻, 确实比太子?府上的要小了很多,看起来十分逼仄。 可是在宜州,各种东西本就紧缺,温凝也不好让人再专程搬一张大床过来, 这种高地上, 有地方遮风挡雨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的棚帐已经是最大最好的。 这种时候还有灾民在外风餐露宿,她又?怎么好这么奢侈, 动用人力来专门?干这种事。 “没事的, 张叔。”温凝笑了笑, “可以睡,我?与他挤一挤就是了。” 张应河眼眸震颤,惊愕的看着她。 “宁宁……你与他……挤……”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四下?看了看, 见周围没有旁人, 开口问道, “不是, 宁宁你老实告诉我?,你与他成婚是假的吗?老周他没骗我?吧?” “是假的呀。”温凝轻声道, “张叔,怎么了?” 张叔恨不得将她晃醒, “宁宁,你平时看着挺聪明一孩子?,怎么到这种时候这么迟钝呢?可别被他吃了还要帮他数银子?!” “我?有防备的。”温凝明白了他的担忧, 赶紧开口解释, “张叔您不必紧张,太子?殿下?他虽然看着不像好人, 但是行事很是克制,颇有君子?气度,我?们虽然同床共枕,却什么也没有发……” “你们已经同床……啊?”张叔的面容几乎要裂开,“你再?说一遍?” “洞房那?一日便开始了,但是他半点冒犯也没有,到如今为止什么也没有。”温凝见张叔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赶紧解释道,“您放心,太子?殿下?对于男女?之事应当没有什么兴趣。” “没有兴趣?”张叔一脸便秘似的表情,他本人并不是善于言词的类型,此时只觉得自己一个人一张嘴着实有些无力,此时恨不得把他的那?些战友们全部拉过来好好瞧瞧温凝的脑子?,看看有没有进水。 “他那?眼神叫没有兴趣?宁宁,你可长点心吧!”张叔压低了声音着急道,“叔叔们身?为男子?,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 温凝心中有些疑惑,虽然怀疑是不是自己确实有错误的判断,可是在她看来,萧云辞对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张叔,我?与齐微明一直在一起,什么样是感兴趣的眼神,我?是明白的。”温凝蹙眉,“萧云辞与齐微明的眼神完全不同,而且萧云辞一向在外人面前都会装作与我?夫妻恩爱的模样,你们兴许是搞错了?” 搞错了?萧云辞看着温凝的时候那?目光几乎要吞了她似的,能搞错?就算是演戏,也没有演得这么好的! 张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团团转,他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齐微明一看到你,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你当然看得明白!但是有些人,不显山不露水,心照不宣,势在必得……就是萧云辞那?模样!” “真的吗?”温凝将信将疑。 她在这方面确实有些迟钝,但是大体上还是分得清的。 就比如齐微明的眼神,他一看自己便挪不开眼,什么都依着她,哄着她,嘴上更?是停不下?来的甜言蜜语,时常令她想笑。 还有那?必格勒的眼神,那?便是纯粹的欲念,男人对女?人的渴求和?占有欲。 萧云辞却是不一样的,他看着自己时,眸光平静且沉寂,虽然时常有些神色她看不大明白,但是从小到大,他都一如既往的神秘……看不明白惯了,反而觉得很寻常。 只是近日二人接触多了,关系也亲近些,萧云辞偶尔会笑,距离打破后,二人便如同相熟的好友一般。 “叔叔不会骗你。”张叔意味深长的说,然后无奈叹了口气,“男女?之事叔叔们不好教,见你和?齐微明已经定下?,从未与你说过男女?之间的事情……如今看来,是叔叔们失职了。” 温凝赶紧好言相劝,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张叔情绪哄得好了些,并保证一定会在萧云辞面前护好自己,绝对不吃亏。 张叔闻言,这才放下?些心,“宁宁,你是聪明人,这方面你多留意些,多与旁的夫妻学学,就明白了。” “好的。”温凝一口答应。 张叔手头还有事,便离开了此处,温凝坐在棚帐之中想了想,觉得张叔的担忧确实有道理?,毕竟萧云辞身?为男子?,与自己天然不同,当然还是小心为妙。 只是目前为止,萧云辞也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经过这几夜,她更?是对他存着极大的信任。 合作关系,若是没有信任,如何?继续呢? 温凝留了个心眼,将此事放在心底,便去外头帮忙去了。 她衣袍束好,头发也弄得极为干练,一出棚帐,远远便见着有人领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 领头的是许尹许大人,他一脑门?子?汗,带着人往前边的空地走,那?片空地有不少人都在搭建新的棚帐,没有他们的棚帐那?般阔绰,却是极好的为灾民遮风挡雨的好东西。 许大人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一面指挥着那?些灾民一面关切那?些搭建棚帐的人,手忙脚乱,脸上泛红,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温凝见此情况,赶紧上前去帮忙。 “这个棚帐搭得不对!重新搭!让你重新搭你没听到吗?” “诶诶诶!那?位老人家,不许往那?边走,那?边是太子?殿下?的棚帐!” 许尹喊得嗓子?都哑了,可是人手不够,他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好几个,可是他这里的灾民只有几十个,算是被分配到最少的。 而其他人还有别的灾民要安置,还有更?关键的事情要处理?,哪里顾得上他。 他急得快哭了,正在这个时候,他却见一个身?上绑着束带的女?子?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一片淡淡的香风钻入他的鼻尖。 他愣神一看,以为自己在做梦。 只见太子?妃快步走到那?搭错的棚帐之处,对那?不想重新搭棚帐,正因为连轴转的疲惫而有些怒意的官兵柔声说,“这位官爷,此处若是不钉紧,风雨一吹,棚帐便要翻了,到时候损失更?重,要不我?们把这个铆钉重新钉一下?吧。” 那?人满身?脏污,看到这天仙般的人儿竟然蹲下?身?子?亲手拔出了那?铆钉,白净如玉一样的手上瞬间沾满了泥污,她并不在乎,将那?铆钉按在了正确的位置,然后抬眸看着他,“我?扶着,你帮我?敲进去可好?” 那?官兵愣在当场,他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白净的姑娘,身?上衣裳一看便非富即贵,顿时心中一慌,下?意识道,“不,不,我?自己来……” “不妨事,快一些。”温凝催促道。 那?官兵着了魔似的,满身?的力气,仔细又?小心的朝着那?铆钉砸了下?去,温凝看那?铆钉稳了,朝他淡淡一笑,“多谢!” 那?官兵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火,立刻开始“砰砰砰”卖力的砸起别的铆钉,开始努力的表现出自己的厉害。 许尹更?是怔住了,脚步一深一浅的跑过来,一脚还踩进了泥泞里,一裤腿都是脏污,他却顾不上,红着面来到她跟前,“太子?妃殿下?,这儿脏污遍地,您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帮忙,许大人。” 温凝朝他浅浅一笑,“虽然干不了太多重活,但是帮你照看这些灾民还是可以的。” “不行不行,殿下?金尊玉贵,怎么能与灾民为伍……” “此话便不对,许大人是朝廷命官,这样的道理?应该明白。”温凝轻声打断他,“灾民在受灾前也是体面的百姓,他们又?不是囚犯,怎么能这么说?” 许尹反应过来,闹了个红脸,满腹诗书?的他,在温凝面前,如今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利索,深深惭愧。 温凝侧身?越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往混乱的灾民面前走。 灾民们看到她,纷纷怔住,有的好奇打量,有的小心探头,有的打趣是仙女?下?凡,有的目光略有邪念,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温凝身?后的守卫立刻上前来,护在她身?侧。 她便上前去,与他们一一询问,弄清了他们中哪个是一家三口,哪些是单身?汉子?,哪个丧妻丧子?,哪个身?患重疾,并将他们一一分在不同大小的棚帐里,并安排了相应的口粮。 许尹在一旁看着,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本就想着直接将这些人按照固定个数塞进相应大小的棚帐就行了,完全没考虑到这些细节。 不过一会儿,温凝便回来了,对许尹说,“最西边的三个棚帐里住的都是可能会传染的病患,我?将他们安排的较远,最好快些找大夫来替他们看看,其他人也要尽快服用药剂,以防有瘟疫。” “好,好的,下?官立刻去安排。”许尹看着她,仿佛看着天上下?凡的女?神仙,满眼都是星星。 “还有那?些失去双亲的孤儿孩子?们,他们情绪不太好,我?一会儿去陪陪他们,你还有哪些事需要我?的,直接去叫我?便是。”温凝说。 “好,好……”许尹忙不迭的点头。 温凝一直忙个不停,不过一会儿,这一片她便成了主?心骨,有什么要紧的安排和?问题,各位官兵都会过来请示,获得她的首肯之后才会放心去办。 萧云辞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温凝束着衣袖,身?上略有些脏污,她却仿佛根本不在乎似的,亲自去搬那?些重物?,还未来得及走几步,便立刻有殷勤的官兵或是官员过来帮忙,按照她的指挥放在特定的地方。 那?个许尹变成了她的尾巴,她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满眼都是崇敬,他一面跟她说话一面往前走,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温凝朝他笑,对他轻轻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让他小心一点。 许尹闻言嘿嘿嘿傻笑,用脏手摸了摸脸,无意中将自己弄了个大花脸。 温凝更?是忍不住,脸上笑容更?甚,眼眸中却有几分无奈。 张应河看到这个场景,捏紧了拳头……这个许尹!瞧瞧他不值钱的样子?! 不止是他。 整个高地的人们都时不时的、有意无意的看一眼温凝,仿佛那?是一道绝美的风景,时不时便有人想要接近她,好在有那?守卫在身?侧拦着,便只有身?为官员的许尹能靠近些。 张应河皱眉看着这场景,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抱着看戏的心态小心瞄了一眼身?侧的萧云辞。 却见这位平日里不动声色的太子?殿下?此刻眼眸发凉,双眸如刀一般盯着许尹那?仿佛孔雀开屏似的动作,然后轻轻哼了一声,发出一个若有似无的鼻音。 哦吼。 张应河心中无端有些兴奋——还说对宁宁没兴趣?他搁这儿都闻见醋味了。 第四十二章 温凝忙了一下午, 身子虽有些疲惫,脑子却十分亢奋。 她仔细盘算着这块地方还能安置多少灾民,每日需要多少口粮,等萧云辞回来, 可以跟他说清楚情况, 方便他安排后续事项。 她蹲下身子, 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下划拉计算后续需要的东西和数量。 许尹在她身侧蹲下, 看着她白皙的手指上沾满泥污, 有些心疼, 又?有些好奇问道,“太子妃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温凝蹙眉, 她正专心算着, 无心跟他解释。 许尹见她不答应, 也没有再继续打扰她, 看了一会儿?, 便起身站远了些。 只是他站起来的动作却有几分僵硬,像是被提溜起后脖颈的动物, 被扔到了一边。 许尹被甩到一旁之后,有些没反应过来, 骂人?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发觉刚刚动手的人?正在缓缓靠近太子妃殿下。 那人?一身华服,衣角也沾满了泥污, 却是气?度华贵, 龙章凤姿,面容俊挺精致, 身量个?头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太子殿下! 谋娶 第49节 温凝没有注意到许大人?是被人?拽着后脖颈的衣领子站起身的,所以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人?换了一个?。 “也不知?道灾民总共数量。”温凝想?得出神,不由得自?言自?语,“恐怕这个?高地安排不过来,还需要安排类似的地方,一个?两个?不够,要四五个?才行。” “确实安排不过来。”身侧的人?声音低沉,“所以我?们又?安排了别处,宜州如今一共有五个?区域,包括宜州城内的空地。” “那太好了……”温凝一愣,猛地抬头,鼻尖同时传来淡淡的玉檀香,这香味今日混合了些水与泥土的腥气?,跟温凝现在身上的气?息相似。 温凝的眼?瞳里?印出萧云辞含笑的面容。 “殿下?”温凝一惊,有些惊吓,可更多是惊喜,赶紧起身,“您回来了。” 她今日有不少话要跟他说。 可温凝冷不丁起身太猛,顿时有些站立不稳,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萧云辞却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似的,悠然伸手,捞住她的腰,好整以暇的将她直接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温凝手上还有泥污,身上也有不少泥点子,被他拽着不好推拒,径直撞进他的怀里?。 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一双脏手不知?道往哪儿?摆。 不远处的张应河原本还想?着看好戏,看到这个?场面,脚下猛地往前两步,牙龈都快咬碎了,恨不得将温凝立刻从?他的怀里?拽出来。 而一旁方才被萧云辞亲自?拽开的许尹,现在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害羞之余,更多的是心虚。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是太子妃。 萧云辞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许尹的脸,面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可眼?神却透着锐利的冷,如刀刃般,半点没有收敛戾气?,那眼?神将许尹刺得几乎抬不起头。 完蛋了……许尹几乎要哭了。 周围所有的官员几乎都聚集了过来,众人?面色各异,心照不宣。 空气?中搅动着复杂的气?氛,暧昧、醋意、淡淡的警告……萧云辞毫不避讳的展露出自?己对温凝的在意与占有欲,仿佛刻意为之,又?像是在敲打周围的所有人?。 张应河暗暗“啧”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宁宁夫君了! 被这么多人?看着,温凝到底是有些不自?在,她轻声说,“殿下,我?手上脏,别蹭着了。” 萧云辞这才稍稍放开了手,看向她时,面上早已恢复成为温和的模样,“累了吗?先去休息,后续孤来安排。” “嗯。”温凝点了点头,然后抬眸问他,“殿下还要忙多久?” “我?尽快回来陪你。”萧云辞闻言淡淡笑了笑,用?他干净的手指轻轻替她捋了捋额间的乱发,“你先歇息,不必等我?。” 他声音虽轻,可是语气?暧昧,动作也暧昧,温凝耳根一红,虽然不太适应他刻意的亲昵,可周遭这么多人?,她总不能抗拒的将萧云辞推到一边去,便只羞涩的垂眸,一副夫妻和睦的模样。 许尹看着温凝那羞涩可爱的模样,一颗心狂跳的同时,又?像是被人?插上了无数把尖刀。 原来她喜欢一个?人?是这副模样…… 也不知?道灾民中是谁忽然喊了起来,“这是当今太子萧云辞,那位仙女就是太子妃殿下!” 众人?哗然,仿佛根本没想?到与他们打成一片,帮他们搬东西,安排棚帐的仙女竟然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殿下,一个?个?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温凝一怔,却看到目之所及的地方,灾民们纷纷跪倒了一片,朝着众人?行大礼。 “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妃殿下千岁!” 一时间场面壮观,大家虽然没有吃饱饭,声音听起似乎有气?无力?,众人?加在一起,却也是响声震天。 温凝心中震荡,第一反应却是看向萧云辞。 萧云辞眼?眸带笑看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们在谢你。” 温凝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大家起来,自?己也实在是有些累了,便自?行回去休息。 温凝离开前,与周围的大人?们都颔首致意,大方温柔,一点身为太子妃的架子也没有,诸位大人?都客气?的回礼,面上都露出了几分欣赏。 这高地上看起来万事方便,似乎很好安排,可是这里?地理位置最好,送来的灾民反而是受灾最为严重的,他们原本非常担忧许尹一股脑将人?平均分开塞进各自?的棚帐了事,到时候容易出现各种麻烦,反而不好处理。 可他们一到,却发现此处不过几个?时辰,便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实属奇迹。 许大人?虽满腹诗书写得一手好文章,处事经验却大大不足,也容易自?作聪明,如今能安排的这么完满,是谁的功劳,自?然不必多说。 萧云辞也离开后,诸位官员便凑在一块儿?聊了起来。 “太子殿下眼?光果然毒辣,我?还从?未见过女子能在这种环境里?不计较的。” “是啊,一点架子也没有,灾民没有不喜欢她的。” “重要的是她处事也极为妥帖,根本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姑娘,颇有几分聪明与见识。” “原来这便是天生凤命吗?太子殿下能得此妃,日后定能一番平顺,壮大北明。” 张应河一直在笑眯眯偷听,和听到这里?,便有些不乐意了,忍不住开口道,“宁……太子妃殿下本就聪慧又?善良,跟她是不是凤命没关系,她本身就好,从?来就好。” 众人?用?略有些惊愕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很是意外——这位极少夸人?的张大人?居然会对太子妃有这样高的评价。 “感?慨一下,感?慨……太子殿下何等幸运,能娶到这样的太子妃。”张应河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语夸张了点,赶紧补充道。 “张大人?所言不虚,却是略有偏颇,太子妃殿下虽优秀,可当今女子,优秀的不少,却能有几个?能抛头露面的?太子殿下欣赏、信任太子妃,让她放手去做,也是极有魄力?。”有人?开口说道。 张应河本想?继续反驳,可他微微张口,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似乎……可能也有些道理。 萧云辞单独来到棚帐之外,看向那今日一直守着温凝的护卫。 护卫面色一凛,立刻低声道,“张大人?来过,说了些话便走了,未做什么出格之事,后来太子妃殿下便去外头帮忙……” 护卫将温凝今日所做之事都说了一遍,萧云辞微微蹙眉,“张大人?说了什么,可听见了。” “听到一些。”护卫赶紧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一面说一面小心打量萧云辞的面色,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殿下拿自?己出气?。 比如“太子妃说,太子殿下对于?男女之事应当没有什么兴趣。”“张大人?说,长点心吧,男女之事未教,叔叔们的失职。”“太子妃说与殿下是假……假成婚。”“张大人?说,齐微明一看到太子妃,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太子妃爱的死去活来……” 诸如此类,说了半晌,护卫只觉得肝胆发颤,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只因此时的萧云辞实在是面容阴沉,浑身散发出一股要杀人?泄愤的气?势,脸上却仍旧带着笑,仿佛玉面修罗。 护卫咽了口唾沫,在合适的时机噗通一声跪倒,“殿下,属下说完,这些话便全?忘了,求您绕了属下。” 萧云辞冷冷看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孤不在的时候继续盯着,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靠她太近。” “是,殿下!” 温凝用?为数不多的水稍稍清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泥污,此时天已经黑了,萧云辞与诸位大臣连夜讨论圩区排水的问题,隔壁的棚帐爆发争辩之声,温凝终于?觉得乏了,坐在床上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凝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很冷,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忽然她感?觉到几分温暖,滚烫又?舒服,她轻轻抱住那凑近的东西,觉得暖和,轻轻蹭了蹭。 那东西忽然一僵,呼吸有些沉。 温凝缓缓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死死地抱着萧云辞的手臂,方才自?己便是他的臂弯之间蹭。 她立刻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红着脸看着他。 “殿下。” “吵醒你了。”萧云辞语气?也有些不自?然,他看了一眼?床榻,声音悠缓,“看你只睡了一边,将你挪过去些,别摔了。” “多谢殿下。”温凝轻声说,顿时想?起今日张叔说过的床榻太窄的事情。 她微微蹙眉,想?着应该如何跟他说这个?事情……似乎不太好开口。 总不能让萧云辞睡地上,或者她睡地上?温凝看了一眼?泛着潮气?的地面,立刻将这个?可能性?否决 。 罢了,也不是没睡在一起过,若真如张叔所说,他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可以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温凝刚想?开口,却听萧云辞说,“这床榻有些窄,怕是会挤着你,不如我?睡地上……” “殿下睡床吧。”温凝立刻抬头看着他,态度笃定,“没关系的。” 若是萧云辞不说,她还会因为张叔今日说的话有些在意,可现在听到萧云辞这话,她顿时想?起了洞房那日,萧云辞便是主动要睡地上,是自?己让他同床共枕的。 萧云辞绝对不会对自?己抱着什么坏心思。 通过方才萧云辞的话,温凝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萧云辞微微挑眉,静静看着她,“这床榻很窄,恐怕会显得亲密些……” “嗯。”温凝咽了口唾沫,用?略带轻松的语气?开口,仿佛在劝萧云辞,也像是在劝自?己,“昨夜马车都睡过了,宜州的条件艰苦,也没有办法,殿下不介意的话……就,就上来吧。” 第四十三章 萧云辞闻言, 眼眸一动,似乎有些意外似的。 与他对视,温凝心中陡然紧张,觉得自己这话语间似乎过于主动了, 不过对方是萧云辞的话, 应当不会误会她的意思…… 毕竟二人这几?日, 相处时都是清清白白,即便是亲密的接触, 也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冒犯, 大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 这些接触, 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谈妥了,温凝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并?不算什么。 而且温凝发现, 他们?双方似乎都认真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 虽然时间不长, 但是目前为止, 合作都很顺利。 “好, 那恭敬不如从命。”萧云辞并?没有再多余客气什么,缓缓坐在床榻边缘, 那小小的床榻一沉,发出吱呀一声?……温凝的心也缓缓一动。 她?重新躺在榻上, 背脊朝着他,侧身面?对着棚帐的边沿。 棚帐的外头燃着篝火,有些火光, 看起来温暖热烈。 棚帐外还有守卫的人影时不时晃动, 那闪动的阴影令她?觉得?周围有些不安全,莫名的睡不着。 她?紧紧的闭着眼, 感觉到萧云辞的身子在自己的身后缓缓躺了下来。 他体温高,一靠近便有滚热的温度灼着她?的后背……温凝时常有些疑问,比如他的身上为什么总是这么温热,暖暖的……很舒服。 温凝却不敢问,这属于私事,问出这样的话,便有些冒犯了。 她?脑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思绪,因为方才是刚醒,她?脑子里又是迷糊又是清醒,一时间怎么也睡不着,却听身后的萧云辞缓缓道,“转过来。” 他声?音有些低沉,温凝一怔,缓缓睁开眼,心跳有些快。 为什么要转过去?? 谋娶 第50节 “外头火光,不好睡。”萧云辞语气平静,“我也有话与你说。” 温凝忽然想到,自己的白日里的事情也有些想与萧云辞说的,便咽了口唾沫,缓缓地扭动着换了一边躺着,一转过身来,她?便发现萧云辞也面?朝着自己的方向,心中蓦然便是一紧。 他面?容被火光映照着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淡,眼眸半眯着,有几?分慵懒和随意,与白日里看起来气质完全不同,仿佛从神坛上缓缓走下来,用神仙的面?容亲近的与她?说话,没有半点疏离感。 “下午在高地如何??”萧云辞语气正经,半点调笑也没有。 温凝心情略松,萧云辞便是如此,这些事务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不过他如今躺着放松,所以觉得?他慵懒随意,其实他心中所想大多还是关?于这些灾民与圩区的大水吧? “很好,许大人很配合我,我们?一道将灾民都安置好了,灾民很稳定,看起来对这些安排非常满意。只不过治疗瘟疫的大夫似乎并?不善于诊断,恐怕要另请高明。”温凝缓缓眨了眨眼,认真抬眸看着他,“殿下觉得?呢?” “不错。”萧云辞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与欣赏,“第一日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很累吧?” “还好,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大家都很照顾我,我说的话他们?也都配合。” 温凝浅浅一笑,认真看着他,“若不是太子妃的身份,我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不必妄自菲薄。”萧云辞语气平淡,并?非刻意夸奖,仿佛只是在阐述简单的事实,“幼时可有随温将军出去?赈灾?” “没有跟着去?,爹爹不带我去?,说是太危险。”温凝轻声?说,“不过爹爹回来之后将那些当成故事说给我听了,有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还有因为吃不上饭易子而食的事情。” “温将军居然与你说这些?”萧云辞略感意外,“害怕吗?” 萧云辞的声?音愈发平和温柔,“害怕吗?”三个字便如同温柔的大哥哥靠在她?的身边,轻声?询问她?的感受。 “嗯。”温凝点点头,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安全感,仿佛只要萧云辞在,她?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有爹爹陪着,我便不怕。”温凝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萧云辞。 黑暗中,她?黑白分明晶莹水润的眸子就?像晶莹的黑珍珠,含着一股令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光华。 “我只想,像爹爹一样……为大家多做一些事情。”温凝轻声?说。 “好。”萧云辞声?音温和,“以后尽量带着你行事,你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 温凝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流涌向大脑,她?惊喜道,“真的吗?”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萧云辞淡淡一笑,垂眸看着她?,“不信我?” “信,我信。”温凝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却仍旧满眼笑盈盈的,“太子殿下金口玉言。” 萧云辞眼眸深深看着她?雀跃的模样,棕黑的眼眸映着外头的火光,显得?灼热又妖异。 他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那妖异感已?消失,再看时已?经找不到任何?情绪的痕迹,他语气淡淡,“并?非对你特殊,若你是我部?下,我一样用你……你行事缜密,能多方考虑,手段温和令人易于接受,只单单这些,实际上已?经已?经高于不少只会?闷头写文?章的年轻官员。” 温凝闻言,却像是受到了更?大的鼓励,眸光盈盈间有几?分感动。 “多谢……殿下。” 这句话便像是一股暖流入了她?的心,她?从小到大,从未听过类似的话语。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生来便是齐微明的妻子,便是齐国?公府的媳妇儿,她?要学的,是琴棋书画,管家之道,日后主持中馈,做一个配得?上齐国?公府的高门贵女,然后为齐国?公府开枝散叶,让齐微明能够光宗耀祖。 这是所有女子都羡慕的人生,她?应该满足。 “我……我其实一直很羡慕昭言。 ”温凝轻声?说。 “我知道。”萧云辞应声?道。 温凝一愣。 二人双目对视,萧云辞声?音浅淡,“他不懂你。” 温凝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手指缓缓捏紧,头皮有些略微发麻。 从没有人……从没有人这样说过,被一个人看穿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他为何?……他看出来了,他居然能看出来?她?被看穿了,不,是他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是了,他是萧云辞,林叔所说的多智近妖之人,恐怕也只有他,能透过这些看似完美的表象,看出她?内心悄悄渴望的东西。 温凝脑子一团乱,心情也极度纷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她?心中暗自雀跃,却不敢表露。 却听他接着说,“并?非诋毁昭言,而是个人所见,可能冒犯,却出自真心。” 萧云辞声?音浅淡,仿佛在简单的阐述他所认为的事实,“昭言很好,可他与你所见恐怕不同,温将军之女,岂能困于深宅。” 温凝眼眶发热,手指紧紧捏着衣料,她?却没有发现,二人的衣裳早已?重叠在一起,她?捏着的是萧云辞胸口的衣裳。 “殿下英明。”她?声?音细细的,却带着股韧劲儿,“我只望,不辱爹爹威名。” 萧云辞垂眸,眼角余光看着她?温软的拳头在捏着自己里衫默默使劲,可爱至极。 他强忍着想要将她?摁在怀里的冲动,缓缓道,“不困的话,再聊些别的?” “好,殿下可以跟我说说宜州其他地方的情况吗?”温凝轻声?问,“还有您打算如何?处理圩区的水?如今我还没想到好办法……” “好。”萧云辞缓缓动了动,气息与她?相汇,二人并?肩而卧,面?朝着面?,温凝稍矮些,面?容正对他的脖颈,稍稍仰着头,认真听他说话。 从宜州忽降大雨之前的情况,人丁分布,以及圩区的农民情况,到灾后的情况与损失,温凝一开始听着还精神,还会?与他说些今日的事情,可萧云辞说起这些话,语气毫无?起伏,冷静而平淡,便像是那书院的夫子对着书本念课文?。 再加上他声?音好听又温和,温凝今日累得?够呛,很快便有些犯困。 萧云辞看着怀中人,她?眼皮几?乎撑不住了,可是又很想接着听,于是她?过一会?儿便悄悄的掐自己手指,勉强把自己弄醒些,可不过多久她?沉重的睫毛便仿佛压住了眼皮,眼皮千斤重似的,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极为绵长。 “宁宁。”萧云辞声?音悠缓,带着几?分笑意,“睡着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毫无?意识般的轻哼,随之而来的便是她?悠缓而轻软的呼吸声?。 他抿唇笑了笑,轻轻伸出手,轻之又轻的将她?缓缓搂入自己的怀中,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如绵云一般轻而软的吻。 她?已?累极,加上方才萧云辞的话,显然更?加深了对他的信任,温凝睡得?极沉,半点也没有醒来的样子。 “他配不上你,宁宁。”他声?音沉而低哑,仿佛在低声?呓语。 棚帐外的火光仿佛燃在他棕黑色的眼眸之中,沉沉的欲念如山如海,正如张应河所说那般……势在必得?。 …… 京城,齐国?公府。 夜已?深了,夏虫在窗外鸣叫,颇乱人心。 齐微明在桌前端坐,静静看着亲手写的请帖,缓缓放在一旁小心晾干,然后揉了揉额角。 ……怕她?不来,又怕她?来动摇他的心智。 这大婚的请帖他写了十几?遍才终于定下来,他决定明日亲自去?送。 他绝对不能让温凝对自己失望透顶,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可周家女儿也不能耽误,他可以双管齐下,毕竟这世间多的是可以两全法。 温凝心软,知道自己的被逼无?奈,也会?原谅他的。 齐微明这几?日忙着筹备婚事,忙着哄好周家,已?是身心俱疲,好几?日没有打听过温凝的状况了。 安心睡了一夜,第二日,他趁着寻常萧云辞上朝之际,带着蓝田备了车马,便径直往太子府去?。 太子府看起来十分安静,四处都有守卫,严防死守似的。 齐微明嗤之以鼻……这萧云辞,以为自己会?来偷人吗?还真当自己府上有什么,居然这么多的守卫。 他缓缓下了马车,正大光明来到大门前,蓝田去?找门房通传,不过一会?儿,院门大开。 齐微明脸上顿时挂起笑意,充满期待的看向门前,却见邓吾——萧云辞的随侍太监,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来,身后跟着一干小厮丫头,看起来相当的气派。 邓吾看到齐微明,顿时笑了起来,笑容中却没什么讨好,只是客套。 “齐世子,这一大早的,有何?贵干啊?” 齐微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亲自上门,太子府居然只差个太监来接? 这究竟是萧云辞授意,还是温凝? 第四十四章 看着邓吾仿佛主人一般略微抬着下巴的傲气模样, 齐微明心中横生怒意,只觉得这邓公公满身都是那“狗仗人势”的派头?。 若是在?齐国公?府,这样的下人早就被赶出门。 可终究是太子府门前,齐微明即便心中有气, 也不好?摆在?明面上。 齐微明只好?收敛了情?绪, “今日?特意前来?, 是有喜帖要送给太子殿下与8 太子妃,劳烦邓公?公?带路。” “前些日?子才听闻齐世子与周尚书之女的婚事, 没想到居然筹备得?这么?快……那请世子爷将喜帖留下吧。”邓吾满脸的笑意, 话?语间像是在?客套, 可齐微明听着却觉得?相当刺耳。 留下喜帖?意思便是不让他进门了? 他一个太监?凭什么?决定此事! 齐微明几?乎要被邓吾气得?魂魄出窍,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回应。 看着齐微明微妙的表情?,邓吾忍着笑, 缓缓干咳两声, 十分做作的假装自己忽然想起, “哦!忘记与您说了齐世子, 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 而是今日?太子和?太子妃殿下都不在?府上呢。” 齐微明一怔。 “何时回?” “恐怕要七日?后了。”邓吾笑眯眯的看着他,“齐世子不如先?把喜帖留下, 奴才等殿下回来?了再转交。” 齐微明蹙眉,眼神略有些微妙, “他们去了哪里?” “世子爷不知?道吗?宜州水患,太子与太子妃殿下一道去宜州处理此事了,同行的还有工部官员以及一些官兵, 世子爷也在?朝中为官, 居然没有听说?” 齐微明脸色顿时一变,惊愕之意溢于言表, 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他倒是想过无?数种不同的可能性,却从未想过萧云辞居然将温凝带去了宜州。 处理水患,怎么?还带上太子妃?太子妃不应该留在?府上安心等着太子回府吗?娇滴滴的女人家,去了水患之地难道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萧云辞他究竟安的什么?心? 他确实没有听说此事,只因为这几?日?他忙着安抚周家,并尽快安排自己与周明燕的婚事,甚至刻意没有去打听太子府的情?况,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动摇决定。 谋娶 第51节 却没想到,这萧云辞居然直接将温凝带走了! 齐微明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心中十分纷乱,原先?的计划被萧云辞的安排直接打断,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喜帖,忽然觉得?自己花了一夜的时间修改了无?数遍的帖子透出一股可笑。 好?,很好?,原先?还一幅深情?地模样跟自己说与萧云辞都是假的,转头?便跟他郎情?妾意出门远行。 齐微明只觉得?一股火灼烧着他的肺腑,他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客气,面色极为难看。 …… 温凝一觉醒来?,仿佛裹在?的温暖的襁褓之中,浑身舒适而放松,她?缓缓的睁开眼,眼前却是几?乎要贴近她?面容的锁骨和?一大块没有衣裳遮掩的白皙皮肤。 她?几?乎立刻清醒过来?,缓缓动了动,挣扎着起身,用极轻的动作将萧云辞沉沉的手臂放在?了一旁。 她?准备下榻,却发现下榻的路被横在?自己面前的萧云辞挡住了。 床榻太窄,她?又不敢乱动,只能极为小?心的掀开身上的被子。 一边小?心动作,温凝一边面色泛红,方才还不明显,如今她?坐起身才发觉,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正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消散。 昨夜是怎么?睡着的?温凝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萧云辞一直在?自己耳边轻声说话?,说的明明是相当严肃的内容,可他用的语气却像是哄睡似的,她?后来?困得?直接失去意识…… 温凝终于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她?看了一眼萧云辞,他呼吸均匀,依旧在?沉沉睡着。 萧云辞睡着的模样与白日?里十分不同,看着像是十分好?脾气的模样,温柔的眉眼与唇角,无?害的漂亮面容,兼具了男子的阳刚与女子般的精致漂亮,无?疑是温凝所见过的男子里面最好?看的一位。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凝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看得?呆了呆,不过一会儿,面色更红了。 自己在?做什么?! 温凝心中慌乱,赶紧准备去梳洗,她?小?心的从他的腿边跨出去,可这床榻比一般的床榻要高不少,她?的脚居然够不着地面…… 温凝无?奈只能按着床边缩回了脚,可她?动作并不算利索,一不小?心隔着被子碰着了萧云辞的脚踝处。 “谁?”萧云辞像是忽然醒了,语气颇有几?分凌厉。 温凝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觉得?一股力道袭来?,她?几?乎分不清自己南北,便觉得?天旋地转的,被子飘落在?一旁,自己则被萧云辞擒住了手腕,摁在?了身下。 温凝面容失色,口中结结巴巴,“殿下,殿下……是我……” 她?不该轻举妄动的,萧云辞可是随身带刀的人啊! 她?便眼睁睁看着他逐渐凑近自己,凌厉之色尽显,温凝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忽然从哪儿拔出一把刀将自己给捅了。 过了一会儿,萧云辞近在?咫尺的眼眸间戾气缓缓褪去,他仿佛像是刚睡醒,辨认出温凝之后,视线便缓缓转变为迷离与慵懒。 “怎么?乱动。”他嗓音沙哑,伸手搂着她?的腰肢,将她?重新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乌发堆积处,懒洋洋的说,“再睡会儿。” 温凝心口剧烈跳动,整个人都僵成了一个木头?。 他,他怎么?能……如此。 温凝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种地步,他不是醒了吗?不是认出自己了吗? 他还在?做梦吗? 为什么?发现是自己之后反而这么?放松? 他就这样信任自己? 温凝越想越是耳根灼热,一方面是因为羞涩,另一方面还是因为羞涩,只不过一重是因为心理上,一重则是身子上的…… 萧云辞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滚烫的气息让她?整个人都变得?与他的体温一样的灼热与滚烫,她?呼吸不畅,从脖颈到耳根到整张脸全都灼热不堪,不必照镜子温凝都知?道,自己此时应当红得?非常喜庆。 “殿下……”温凝实在?有些受不住如此的亲昵,想要轻声喊醒他,“殿下,该起了。” 萧云辞发出个慵懒的鼻音,一动也没动。 温凝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萧云辞终于缓缓睁开了眼,与她?沉默中对视。 正是清晨,棚帐之中已透了些阳光。 红霞般的光线照在?萧云辞的面容上,他双眸深邃而慵懒,衣裳略微凌乱,显现出一股帅气而不自知?的诱惑感,温凝的视线在?他胸口的位置略微一扫,便觉得?眼眸仿佛被什么?灼伤了似的,飞快的挪开了眼,根本不敢再看他。 “……抱歉。”萧云辞终于松开了手,“昨日?太累。” “没、没关系。”温凝说话?已经有些不大利索,“是,床榻太小?的缘故。” 床榻太小?,本就不好?睡,他忙了一日?,睡前还与自己说那么?多话?,直到自己睡着为止……这小?床翻身都难,又怕吵醒自己,他昨夜应该睡得?不好?……温凝脑子里这么?想着,觉得?萧云辞实在?是辛苦极了。 看着她?几?乎红透的脸,萧云辞几?乎忍不住想要逗她?,“确实很小?,不如今夜我睡地上。” “不,不必如此,殿下白日?里辛苦,方才也不是故意为之……我……”温凝垂眸,努力平息自己的心中的波澜。 有问题的明明是她?自己。 她?现在?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他的胸膛……精壮而有力的臂弯,怀里灼热又温暖的温度。 还有那凌厉灼人的锁骨。 真的很好?看……温凝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温凝啊温凝,你怎么?能这样! 若是这些想法被萧云辞知?道了!她?岂不是不用活了! 小?时候眼馋他的长相跟着他叫姐姐也便罢了,现在?怎么?又…… “好?。”萧云辞淡淡笑了笑,眼眸温柔,仿佛根本没看到方才她?悄悄看到他衣裳底下之后红了脸的模样。 温凝缓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殿下梳洗吗?”温凝想如马车上那般替他梳发。 “嗯,我先?更衣。”萧云辞伸手便缓缓解开了里衫的衣带。 温凝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他腹间的块状肌肉,心跳得?如擂鼓,愣了愣神之后,她?猛地转过身去,整张脸红成了柿子。 他他他……他怎么?忽然就…… “啊,抱歉……”萧云辞压抑着唇边的笑意,“习惯了你在?身边,所以也并没有避讳。” 温凝闭紧了眼睛,可脑子里依旧是他腹间漂亮的弧线与肌肉。 “殿下不必道歉,是我冒犯……”温凝心中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男子露出上半身其实并不少见,夏日?炎热之际,若是出门,也时常能遇到光着膀子的中年或老年男人正举着蒲扇乘凉。 她?以往看到只会觉得?羞耻,并不会反应这么?大。 可现在?她?的心跳简直像是蹦跶的小?鹿,半点也停不下来?。 主要是萧云辞的身材实在?是……过于好?了,宽肩窄腰,肌肉线条绝佳,不多不少,流畅而有力。 她?方才只看一眼,便觉得?面红耳赤,无?法呼吸。 苍天啊,昨夜她?居然在?这样的怀里睡着…… 她?怎么?睡得?着的? 温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乱糟糟的,脑子里一片浆糊。 “无?妨,男子有什么?不可看的,这方面我并不计较。”萧云辞声音中略带着笑意,“你若是不介意,可以来?帮我更衣吗?” “正好?,我教你如何系腰带。” 第四十五章 温凝还处于?满脸发热的状态, 听闻萧云辞提出让自己系腰带,原本便有些不受控制的心脏跳得比方才更快了。 她从来没有因为男子这般惊慌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不就是看到……上半身, 为何会反应这么大。 温凝悄悄的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里无异。 “好……好的。”温凝转过脸来, 垂着脑袋,还未束起的头发落在脸颊两?侧, 将她的面容遮掩了大半。 她此举便如同此地?无银, 反而更显得她面容上的羞涩之意更甚, 原本?就白?皙的面容一旦泛红便如红霞漫天一般显眼,加上她眼眸的躲闪与眼眸的水光,便是直接将心情完全写在了脸上。 萧云辞见她转过?来没多久便又慌乱的转了回去, 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去找他的衣裳和衣带。 他勉力压住嘴角的笑意, 没有?显露半分情绪, 只静静地?看着她慌乱出错的动作?, 将她此时因自己而心乱的场景默默地?印在心里。 难得一见的场面,却可爱得紧。 温凝终于?将他的衣裳找出来, 稍稍规整好,准备替他穿上。 “我来。”萧云辞见她脸红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立刻伸手捉过?那衣裳。 温凝便看向一旁的床榻,眼眸放空,手指轻轻捉着他那腰带不吱声。 萧云辞眼眸的余光扫过?她粉透的耳朵, 轻笑道, “来。” 温凝依言缓缓靠了过?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温凝这次十分小心, 她从萧云辞的背后绕过?,然?后拿着腰带的锁扣,蹙眉看着。 “两?边拿着。”萧云辞声音平缓而温柔,几分沙哑低沉,令她心中仍旧发紧。 温凝立刻捉住了两?边锁扣,抬眸看着他,意思是“然?后呢”。 然?后萧云辞便捉住了她的手腕。 温凝顿时被?他的手掌灼得微微一颤,随即感觉到他的力道稳稳传来,将那锁扣换了个角度,缓缓扣了上去。 “学会了?”萧云辞问。 温凝赶紧点了点头。 他缓缓松开手,温凝退后一步,可地?面是经过?旁人?收拾的碎石泥地?,她一脚踩在一块半露在外的大石块上,脚下一崴,身子顿时不稳,眼看着便要向后倒去。 随即她便感觉一股玉檀香气袭来。 他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捉住了她的腰,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侧。 温凝的侧脸撞上他的胸膛,耳边传来混乱的心跳声,跳得有?些快,一时间分不清是谁如此慌乱。 萧云辞捉着她的胳膊,低头看着她,“还好吗?” “嗯……”温凝终于?缓缓站稳,仰头看着他,“我没事。” 谋娶 第52节 二?人?视线便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处,搅乱的水波粼粼,是视线的交汇,是眼神的相触,是小心翼翼却遮掩不住的流露纠缠在一起,满满的什么溢了出来,让心中滚烫的温暖的舒服的却又惹人?浑身发热脑子发蒙。 温凝猛地?挣扎出来,她想?说什么,可是徒劳的张了张口,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 她只觉得脑子连着身体的某些东西豁然?断裂了,身体莫名的有?些不受控制,她几乎无法再继续在萧云辞的视线下继续呆着,只能快速跑开,躲去了屏风后。 萧云辞眼眸沉沉的看着她屏风后的身影,淡淡的一抹,却又那么浓墨重?彩的,在他的心里划了一道痕。 他的视线几乎透过?那简陋的屏风,声音却依旧是克制沉静又有?礼,“怎么了?” “我……我换衣裳。”温凝有?些没底气。 “好,我今日要去圩区,一会儿与张大人?在圩区用饭,你?不必着急,自行安排便是。”萧云辞声音淡淡,仿佛方才二?人?什么也没有?发生。 温凝咽了口唾沫,听到他与往常一般的声音,她有?种被?溺水中拯救出来的感觉,终于?喘上了气,恢复了一些理智,“好,殿下慢走。” 萧云辞见她的身形呆呆的伫立在屏风后,听闻他要离开,仿佛瞬间松了口气一般。 终于?……对?自己有?了些面对?男子该有?的反应。 他深暗的眼眸中溢出一丝愉悦。 …… 萧云辞与张大人?同行,前往宜州受灾最严重?的圩区,张应河刚到马车边候着,等?了还未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便有?些不耐烦了,心想?着这萧云辞究竟在棚帐里头忙些什么? 又不是小姑娘家的,怎么还要打扮这么久?还是说本?身就是起晚了? 起晚了?不会是宁宁受欺负了吧? 那小小的床,有?几个男人?近距离接触宁宁能忍住? 张应河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官兵侍卫、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也算是见过?了不少,他自然?觉得自己对?天下的男人?都有?一定的了解。 面对?女人?,男人?们的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 只要是正常男人?,天然?的本?能的就会对?美丽的女子有?一种渴求,对?于?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渴求。 除非是圣人?,是真正的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渴望的那种圣人?,面对?宁宁这样唾手可得的诱惑,即便日日夜夜都在身边,都能忍得住。 萧云辞一看便知道不是那种情圣,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宁宁根本?不是对?手。 这一大早的,萧云辞越不来,张应河越是焦虑,他焦虑萧云辞会对?宁宁动手,会一脸饕足的走到他面前叫他张叔,那他会吓的一辈子做噩梦。 “张大人?在想?什么?”萧云辞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张应河吓得一颤,赶忙回头看向自己一直念叨的那厮,却见他似乎确实是满脸的饕足,眼角还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让他开心的喜事。 一张俊脸就像是刚刚经过?洞房花烛一般显露出幸福美满。 张应河一颗心顿时便掉下了万丈悬崖。 完了,宁宁被?他…… “在忧虑圩区的事务吗?”萧云辞看出他面色的变化,微微挑眉,“张大人?有?别的想?法?” “参见太子殿下。”张应河这才想?起来行礼,“圩区还是要去再看看才是,微臣确实有?些忧虑,圩区的泥土若是被?洪水泡久了,土壤也会受影响,这一季的稻子就没法种了。” “张大人?所言极是。”萧云辞先行上了马车,“让大人?久等?,立刻出发。” “是。”张应河努力收敛起忧虑的念头,上了马车,结果一上车,便闻到萧云辞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张应河之前也曾近距离与萧云辞接触过?,那是在宁宁嫁给萧云辞之前,那时萧云辞身上还是一股单纯而霸道的玉檀香。 可是现在…… 张应河闻到萧云辞的身上竟然?传来一股属于?女子的……甜香气! 那是宁宁身上的女子香,浅浅淡淡的,张应河以前常常与林翰一道悄悄翻墙去宁宁闺房送些小玩意儿和吃的,总是能闻到那淡淡的香味。 正是同样的味道! 萧云辞……不行,回去要好好问问宁宁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大人?脸色很差,是昨夜没休息好吗?”萧云辞忽然?开口。 他语气温柔,面上带笑,仿佛极为关心下属一般,在马车行进的时候,迎着暖洋洋的日光,“您年纪不小了,如此奔波劳累确实有?些伤身,不如您回高地?休息……” “不必了!”张应河听到他说的“年纪不小了”,顿时有?种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心态,咬牙道,“多谢殿下关心,一点也不劳累,微臣还能接着干!” 不能让这厮小瞧了宁宁的叔叔们! …… 高地?上,温凝收拾了以后,随意就着净水用了些干粮,便立刻组织官兵给此地?的灾民发放粮食。 今日留下来的官员较多,他们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对?于?温凝都有?了改观,群起而配合,事情办得十分顺当。 再加上温凝并非一味要众人?都听她的,反而是将诸位官员聚集在一处,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让诸位提出一些别的改进,众人?听到她的初步想?法,都觉得十分惊愕。 若不是太子殿下指点,太子妃本?人?自己单独便能有?这般安排,实在是令人?惊愕又惊喜。 温凝听到这么高的评价,有?些羞涩,却没有?露怯,只是柔声回应,“是我自己胡乱想?的,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指点。”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全然?是她自己所想?,那足以证明,太子妃着实是相当厉害,若是男子,恐怕早已在朝中独当一面了。 只是听到温凝说起,特意准备了月事布,准备发放给灾民中的女子之后,众人?顿时如木头一般僵住了。 他们根本?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还想?到了这一茬,实在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殿下,您的想?法很新鲜,只是实施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有?一位官员忧心忡忡,“宜州民风淳朴,对?于?女子总有?些限制,若是女子光天化日出来取月事布,对?她们而言恐怕要承受不少流言,倒时候恐怕会闹出些事来。” 温凝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轻声说,“所以此事有?些难办,我打算在发放口粮的时候将东西一并发了,家中有?女子的,便可以由男人?们代?领回去用,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些东西,家里没有?女子的男人?拿回去也没什么用,大不了宣扬出去令人?互相监督便是,若有?人?冒领,便罚口粮。”另一位官员缓缓点头,“太子妃考虑的很是周到,不如就这么办。” 温凝重?燃了信心,点了点头。 于?是官兵们分别安排了高地?的灾民在分发口粮的区域排队,温凝也去帮忙,将那些月事带包裹好,摆放整齐,随时准备递送出去。 她正在忙碌,却听到不远处有?一处排队的分领处,传来一声男子的嗤笑。 “什么?月事带,你?们这些官兵也太龌龊了,饭都吃不上了,为什么还要花钱给那些婆娘们发这种东西?有?这些闲工夫,不如多发些粮食给我们!” 温凝直起身子看向那个方向,那发东西的官兵听到这话也顿时红了脸。 那官兵看起来极为年轻,恐怕还未成亲,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慢慢红了脸。 温凝立刻快步过?去,却听不远处又传来一声起哄的声音,一群男子的视线都落在某个女子的身上,那女子手中正拿着那月事带,面色通红转而又苍白?,一脸要哭的模样,努力的捂住了脸,踉跄着脚步要跑。 诸位官员见事情不妙,纷纷叹气。 有?人?说,“你?看,果然?出事了,太子妃还是太年轻。” “这也不能怪太子妃殿下,是这些男人?不对?!”许尹忍不住开口替温凝辩解,“这些东西对?于?女子来说是必需品啊!” “哟,许大人?,你?可真是护着太子妃啊,她也没拿正眼瞧你?,你?看把你?急的这样。” “不是这个道理……”许大人?被?这些看戏的官员气得半死,“诸位大人?快去帮忙吧。” “不急,太子妃自己去了。”有?人?拦住了众人?的脚步,“既然?她聪明有?脑子,便让大家看看,这种情况她如何应对?吧。” 不远处,阳光正甚,暖阳洒在温凝的身上,将她照得仿佛白?净的天上人?。 只是她脚步太快,早已陷进了泥泞之中,鞋子上满是脏污,她却半点不理,只快步走向那慌忙要跑的农妇身边,捉住她的胳膊,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谁敢笑。”温凝蹙眉看着面前的众人?,眼眸中带着怒气。 她声音虽柔,却不小,传遍了整个区域。 灾民们听话些的,看到是她,便没有?再笑,只规规矩矩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是太子妃,且昨日亲自帮助所有?人?,与诸位百姓吃在一块住在一块,已树立了一些威信。 只是她在众人?眼中大抵是温柔美丽如仙人?,却没人?见过?她生气的模样。 她生气的模样显然?没有?什么威慑力,毕竟她身量不高,一幅柔弱可欺的模样,身后也没有?跟着几百几千的官兵帮她立威,声音也柔软可亲,并非那种一句话便让人?畏惧恐惧的高位者。 所以仍旧有?男子出头,开口,声音讪讪,“太子妃是女子,肯定为女子考虑!那谁替男人?们考虑,我们养家糊口这么劳累,男人?也是人?啊,怎么不给我们发些酒和烟草呢?” 温凝身后的妇人?发出带着鼻音的哭腔,“太子妃殿下,多谢您……民妇,早已没有?净水梳洗,月事布也被?淹在家里没得用了,刚巧是最难受的时候,这些东西几乎救了民妇的命……” 温凝转头看向她,轻声道,“放心。” 然?后她转向那些起哄出头的男人?们,淡淡笑了笑,“诸位受了灾遭了难,都很辛苦,男人?们平日里养家糊口劳累万分,确实惹人?心疼。今日我也并不会逼迫大家拿东西,只想?问在场的男人?们,哪位不打算娶妻生子的,请站出来,发放口粮的官兵只要在此一日,你?们便可以领两?份口粮。” 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一时不知道这位太子妃殿下准备做什么。 方才那位说要发酒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迈出了一脚,却有?些迟疑,他再次问道,“真的可以领两?份口粮?” “我做主,可以。”温凝点头,“若是口粮不够,我单独出银子给你?们。” “可以啊,那我去领,他们走后,该娶妻娶妻,他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就是就是,太子妃要立威罢了,这种事情谁能真的限制。” “……” 窃窃私语声四起,人?群中的女子们都蹙眉低头,不敢做声,有?的用盈盈的目光期盼的看向温凝,仿佛她是真的菩萨,希望她真的能狠狠的教训教训这些无赖们。 “许大人?!”温凝开口,看向诸位官员中最为义愤填膺的许尹,“你?帮我做个登记,想?要领两?份口粮的人?,姓名年纪都要跟至少五人?核实,并且记下家中田亩在何处,是租赁还是自家田地?,待水患结束,再跟知州大人?登记在册,在宜州不允许娶妻更不能生子。” “是!太子妃殿下!”许尹立刻应声。 那些跃跃欲试准备钻空子捡便宜的男人?见温凝玩真的,立刻变了脸色,半只脚退回了队伍里去。 方才那出头的男人?立刻不满道,“太子妃殿下怕不是管的太宽了,我们娶妻生子与您有?什么干系,莫不是你?也想?要……” 许尹顿时怒了,不等?他说完,立刻开口道,“大胆!居然?敢这么跟太子妃说话,亵渎太子妃!来人?,掌嘴!” 温凝并未阻止,只目光冷漠的看着那男子,有?官兵快步上前,啪的一声打在那人?的脸上。 “打人?了!打人?了!”那人?嚎叫着,却并没有?人?搭理他。 官兵狠狠打了他五个巴掌,温凝才喊停。 “呸!活该!”有?女子发出声音,“太子妃亲自发粮发物,就你?话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要烟草和酒,你?怎么不去茅坑里吃屎!做什么青天白?日梦,活该你?没媳妇!” 温凝差点被?这淳朴的骂声逗笑,如今只觉得这骂声悦耳,她努力半晌才忍住笑,严肃道。 “不娶妻不生子也无用,因为你?娘亲能生你?出来,便赖着你?方才所说的那些龌龊的物事。”温凝第?一次说这么直白?的话,耳根有?些微微泛红,却依旧昂首挺胸咬牙道,“你?若是想?完全撇清干系,不如直接自尽,化作?花草泥,还能有?些用处。” 许尹惊愕看着温凝,有?些意外她居然?能大庭广众说出这些话,可这些话却听得人?神清气爽,就是要如此! 谋娶 第53节 “女子若没有?月事,何来生子,何来的开枝散叶,一场大水,女子们暗自受苦,那污水侵蚀身体,若是不注意恐怕危及性命……”温凝蹙眉,目光扫向在场众人?,看起来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自安营扎寨以来,我注意看了看了,照顾棚帐,做饭领水,烧柴做饭的,几乎都是女子,如今我不过?是为女子多发了一样如此小的物事,你?们就反应这么大,难道她们做的这些事,不足以让你?们帮她们领一样物件?” 温凝说完,便听到人?群中有?女子开口道,“就是,你?们男人?哪个不是喝娘亲的奶长大的,怎么一个个都狼心狗肺的,不就是个月事带吗,戳你?们肺管子了!一个个的连句人?话都说不出!” “刚刚说话的这男人?,大家都记住了,做父亲的做母亲的也都看看,看看这十里八乡的谁敢嫁给这种人?,谁敢把自家女儿嫁给这种东西!” 那人?脸色发白?,原先还站在队伍前列,结果前边的男人?们一脸看不起他的样子,将他直接挤出了队伍,其?他女子也暗暗地?对?他翻白?眼,那人?实在是混不下去,灰溜溜的一个人?跑了。 这之后,场面便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安宁祥和,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排队领东西,家里有?女子的,便额外多领一件月事带回去,并且对?官兵连连感谢,哪里还有?什么过?来登记不娶妻不生子的。 温凝这才转过?身看向那满脸泪痕的女子,缓缓笑了笑,“没事了,他们再不敢笑你?了。” “多谢太子妃殿下!”那妇人?直接朝她跪了下来,温凝赶紧将她扶起来,轻声说,“不必担忧,若是没得用,我这儿还有?多的,你?尽管来要就是。” “多谢太子妃殿下,多谢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那妇人?连连谢恩,满脸的感激。 温凝听到这话,面色反而有?些沉重?,看着这妇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想?着,自己只不过?是与萧云辞提了一嘴,顺带而为,却成了她们口中“最好的女子”,说明以往确实极少有?人?能考虑到她们的立场。 她看向那些站在一团窃窃私语的官员们,他们似乎正在讨论这场混乱太子妃处理的如何,见到温凝目光看过?来,立马装作?没事人?一样散开了。 温凝缓缓叹了口气。 当天夜里,萧云辞回来得很晚,月亮挂在枝头,她已经在棚帐中休息,听到动静,便看到萧云辞踩着一地?的月色缓缓进了棚帐,月色中,他身形比平日里看起来更加修长漂亮,棚帐中的烛光缓缓的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照得越发精致。 温凝与他目光相触,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夹带着千万种情绪。 温凝立刻下床来迎。 “不必伺候,你?好好歇着,爱妃。”萧云辞笑道。 温凝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打趣的意味,不由得猜测今日白?天的事情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都听说了。”萧云辞主动开口道。 “我是不是太高调了?”温凝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自主的捏着被?角,有?些忐忑,“有?些不守规矩了。” “你?不需要守规矩。”萧云辞静静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落在他的腰带上,温凝便见他腰带一松,那衣裳便松垮下来,仿佛进了这棚帐之后,他便卸下了一身的担子,用最真实的模样面对?她。 “你?做的很好,此事由你?来,再合适不过?。”萧云辞将腰带扔到一旁,又当着她的面脱掉了外头的罩衫,动作?利索行云流水,并不存在任何邪意。 “日后这些官员在赈灾时,也会考虑这些事,在北明,女子总是会被?下意识忽略,是时候做些改变了。”萧云辞又脱掉了外层的衣衫,露出了里衫,“此事由你?这位天生凤命的太子妃来带头为之,令人?挑不出错处。” 温凝看着他松松垮垮的衣襟和若隐若现的腰腹,面色缓缓变红。 也不知是因为他方才所说的话,还是因为他这仿佛在她面前显露“真身”的表演。 第四十六章 温凝想要挪开目光, 却?有些不舍得挪开,她缓缓垂下眸子,用眼角的余光继续注意着他的动作。 她所为虽有些大?胆,却?依旧控制不住心里的羞赧, 只感觉自己的面上越来越烫, 像是面对着一盆炭火似的令人呼吸都灼热起来。 她怎么了?居然连正常面对萧云辞都做不到了, 就因为他?身材太好?? 心?中的情绪又复杂又矛盾,天然的吸引与心?中隐隐的道德感仿佛像是两个正在打?架的小人儿, 正在你?一拳我一拳的争斗着身体的控制权, 令她大?脑有些混乱。 可温凝的眼神依旧有些不受控制, 缓缓落在他?的小腹上……她忽然有所感一般,稍稍一抬头,便发现?她的视线……果然被他?抓了个正着?。 温凝心?中一惊, 顿时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也不敢与他?目光直视。 居然被他?逮到了……萧云辞会?介意吗?她, 她不是故意的。 温凝垂着?脑袋, 像是个犯了错的学生。 他?眼角露出?淡淡笑意, 可温凝垂着?头不敢看他?,这一幕再次被她忽略。 “早些休息, 明日我们去圩区。”萧云辞眼中虽然带笑,话语间却?仍旧是一本正经, 半点也寻不出?错处。 “我也同去吗?”温凝好?奇问道。 “自然。”萧云辞笑道,“灾民安置重要,圩区排水更为重要, 早一日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便能早一日回京。” “殿下说的是。”温凝点点头,“只是殿下想到法?子了?” “想到了。”萧云辞淡淡笑了笑, “明日你?便能看到。” “好?!”温凝眼眸中露出?些许兴奋。 时候不早,外头也早已安静下来,只留山中野鸟的鸣叫声?在一声?声?响起,萧云辞梳洗后浑身衣裳松垮,正要上榻,却?听到外头传来些许杂乱的声?音,随即有官兵低声?训话,似乎在劝退什么人。 温凝听到声?音,不安起身,“发生了何事?”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萧云辞蹙眉,快步出?门。 温凝见他?出?去,心?中稍安,却?仍旧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却?听到外头像是传来了女子哀求般的声?音。 温凝精神一凛,想到今天白日里的那些女子们,微微蹙眉,心?中担忧……莫不是这些女子回去以后被欺负了? 她立刻穿上鞋,套上外衫缠好?腰带,快步小跑出?门,却?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温凝紧张一抬头,却?见正是萧云辞。 “爱妃。”萧云辞捉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是来寻你?的。” 温凝顾不得他?亲昵的动作,直接看向不远处,只见火把照耀之下,三四名妇人跪在他?们面前?,看到温凝,都是一脸的感激。 “太子妃殿下。”中间为首的妇人感激的磕了个头,“多?谢太子妃殿下救命之恩。” 温凝一惊,赶忙挣脱萧云辞,上前?将那几位妇人扶起,“快请起!” 那几人不敢让温凝扶,有些自惭形秽般说,“太子妃殿下身上干净整齐,我们身上都是脏污,您不要触碰我们……” “泥污怕什么,洗了便是。”温凝轻声?笑道。 那三人眼眸中眼神各异,却?满满都是对温凝的崇敬与敬仰。 温凝问起三人为何而来,三人便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今日温凝帮了她们大?忙之类,语言虽并不简练,却?是真情实感,一个个争抢着?表达对温凝的今日所为的惊愕与惊喜。 “太子妃殿下,您不知道那帮臭男人有多?可恶,我平日里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今日听闻有月事布还不乐意帮我拿,说我替他?丢人,我差点被他?气死!” “殿下您今日真的太威风了,我们三个都是同村的,这次大?水都恰逢月事,又疼又冷,还没有干净的月事布,实在是难受的紧,今日若不是您,我们早就生病了!” “是啊是啊,太子妃殿下您真是天命神女,您一定会?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温凝几乎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们,她们说话极快,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温凝插嘴的份儿。 温凝求助般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萧云辞,却?见萧云辞抱着?手肘,靠在一旁的木栏杆上。 他?眼神悠悠的看着?温凝,好?整以暇的模样,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三位女子说完便从一旁拿出?了一包东西,要递送给温凝,“这是我们三人在山上挖到的山珍,上好?的人参,家里的男人都没告诉,悄悄藏起来的,专程拿来给您,希望您收下。” 温凝赶紧推拒,三位女子却?扔下东西行了礼便四散跑了,温凝追也追也追不上,派人去追,那官兵还未看清,却?已经找不到那三人的影子。 萧云辞却?忽然从她身后出?现?,俯身接过那包裹,替她掀开一看,竟是一颗有胳膊大?小的山参。 温凝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山参也太贵重了!”温凝看向萧云辞,“一定要还给她们,看她们家境应当不好?,此次又受了灾,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样好?东西……” “不如给银子。”萧云辞含笑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单独给,你?记得方才那女子的模样吗?” “嗯。”温凝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惊喜的看向萧云辞,“殿下实在是聪明,若是还参,她们拿去卖恐怕被商贩压价,卖不上什么价钱,宜州不大?,若是传出?去,她们丈夫得知,一定要分银子的,落在她们手里恐怕没多?少,或者什么也分不着?,直接将银子给到她们手里,是最好?的办法?。” “没错。”萧云辞将山参递给一旁的护卫,“存好?。” “是。” 温凝回到棚帐之后,心?情还颇有几分兴奋,她一直蹙眉想着?那三人的模样,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萧云辞拽到了一旁的净水边,萧云辞正帮她清洗她有些脏污的手掌和手臂。 温凝脸一红,顿时想要缩回手,“殿下,我自己来……” 萧云辞却?稳稳地将她的手腕擒住,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温凝一接触他?的目光,便有些心?虚的垂下脑袋。 是了,他?爱干净,恐怕是看不下去自己手上的脏污了……温凝心?想。 “多?谢殿下。”她终于?松了劲儿,任他?清洗。 萧云辞用帕子将她手仔细擦了一遍,动作温柔,似乎有些不熟练,仿佛从未这么伺候过人。 温凝心?中微动,抬眸看着?他?的侧脸。 却?听到他?说,“你?招人喜欢。” 温凝心?猛地一跳,惊愕的看着?他?,慢慢红了脸。 “不论男女。”萧云辞含笑看了她一眼,“所以,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度。” 温凝赶忙垂下头,“殿下取笑。” 萧云辞却?没有否认,用干帕子将她的手洗净,深深看了她一眼,“睡吧。” …… 圩区的排水是个大?工程,关键在于?筹划巨量水的出?路,安全泄出?。 这几日经过了地势的测量,萧云辞终于?确定了排水的方法?,一方面让人加固河堤,另一方面让人用脚踏式水车,原先是引河流之水入圩灌溉,如今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圩田中的水反向往低洼处引流,最终汇入河水中,引流入海。 温凝没想到会?用到水车,她一下马车,便看到极为壮观的场景。 从其他?地域调来的水车几乎一块圩田一架,工部官兵挖好?的水渠按照地势,将水车抽出?的圩田的水直接引流入水渠,水渠又通向选好?的低洼处,而低洼处的水,由专人引流如河。 那些踩水车的人都是此次被赈济的灾民,他?们吃饱了饭都十分有力气,一个个抢着?踩车,半点也不偷懒,毕竟他?们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被淹没的田地,为了能够尽快回到被淹没的家中。 圩区内相互联通,救别人便是救自己。 温凝看着?这壮阔热闹的场景,心?中腾起一股暖流,十分佩服的看向萧云辞,“殿下,这都是您的主意?” “自然不是。”萧云辞与温凝正巧走过张大?人的身边。 张应河正好?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却?听萧云辞极为谦虚的说,“这是诸位大?人共同出?主意的结果,出?主意最多?的,自然是张应河张大?人。” 张应河听闻这一句心?中抖了抖,有些意外的看向萧云辞。 这小子,愣是会?当面拍马屁,他?还不好?意思?去澄清什么,毕竟他?确实出?了些主意。 谋娶 第54节 但实际上,总体的要求与确定的方案,基本都是萧云辞一力确定的,中途一时间还有不少人反对,结果最后都被萧云辞的想法?所折服。 张应河捏紧了拳头,他?怎么倒是谦虚起来了? 他?视线追随着?温凝,看着?温凝与萧云辞走在一处,阳光洒在二人的身上,一高一矮,萧云辞会?注意温凝脚下,看她前?路是否有石子,若是温凝走不稳,萧云辞便若有似无?护着?她,二人身影看起来……和谐又美好?。 张应河深深吸了口气,使劲的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想什么呢! 萧云辞与温凝轻声?说着?后续的安排,包括河道拓宽与堤坝,还有建立水闸等等,都由工部负责,温凝难得了解的如此细致,听得非常认真。 可正在此时,那踩踏水车的其几人一道换岗,都下了水车。 温凝没察觉什么不对,可萧云辞却?猛地捉住了她的手臂。 什么? 下一瞬,那几人瞬间动了起来! 他?们从怀中猛地掏出?了刀子,目露凶光朝着?温凝与萧云辞袭来,萧云辞瞬间将温凝护在身后,赤手空拳挡下一人的刀,将他?的手腕卡死,随后用力一撇,只听一声?惨叫,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这个方向! “有刺客!”温凝大?声?喊道,“护驾!” 一群人将萧云辞与温凝几乎围了起来,他?们疯了一样的上前?攻击,萧云辞为了护着?温凝,差点被对方的匕首割伤。 温凝心?中着?急,见萧云辞总是不出?刀,这样下去实在危险,便飞快问道,“殿下,您随身带的刀呢?难道今日没带?” 随身带的刀? 萧云辞差点分心?。 他?一脚踹在一个即将砍向温凝的人小腹上,此时正好?守卫们寻声?立刻跑来救驾,萧云辞手上压力陡减,这才有空转身看向温凝,“什么随身带的刀?” “便是殿下那日在马车上……早晨起来时腰间挂的刀。”温凝喘着?气,看着?守卫们逐渐占了上风,萧云辞也拽着?她远离了风暴的中心?,顿时松了口气。 “马车……早晨。”萧云辞脸色微微一变,眼眸沉沉的看向她,微微挑眉,“刀?” 温凝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莫名有些心?虚。 他?怎么是这个反应? 第四十七章 没有刀吗? 他今日没带刀? 难道那刀是他悄悄藏起来不准备让自己发现的东西? 温凝仔细想了想, 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鲁莽,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说了出来,若萧云辞有什么?难言之隐,岂不是被自己无端暴露了。 她立刻闭上嘴, 不敢再?开口?, 只专心应对面前的麻烦, 好在那些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不可?能再?有危险。 萧云辞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像是有什么?一言难尽的话, 又无法跟她解释一般。 “没受伤吧。”萧云辞声音低沉。 “没有, 我没事。”温凝被萧云辞护得很好,身上连一点擦伤也没有,“殿下还好吗?” 萧云辞看到她担心自己的样子, 面容有些不太?自然, 只简单回应了一句, “嗯。” 张应河刚刚在远处, 等到他注意到危险时, 温凝与萧云辞已经进了刺客的包围圈。 他吓得立刻冲上来,一颗心悬在刀尖上似的, 好在萧云辞平日里?看着不怎么?样,关键时刻还是有点本事, 将温凝护住了没让她受伤。 张应河心中后怕,想要上前关心温凝,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只能焦急看着。 那些冲上来的刺客此时已经被生擒, 却听那些护卫道一声“不好!”便只见其中几个已经歪下了脑袋,嘴边溢出了鲜红的血, 像是提前咬破了口?中的毒囊,迅速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萧云辞迅速上前,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还未死的,手?掌捏着他的脸颊,迫使那人开口?,随即直接用他的手?指从?那人的牙缝中抠出了一个黑色的毒丸。 萧云辞的动作极为?迅速果断,那人还来不及反应,萧云辞便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动作,并从?他身上撕下一片衣袖布料,直接狠狠的塞进了那人的口?中。 那人被迫张着嘴,努力仰着脸,几乎连呼吸都困难了,却又不致死,只能痛苦的哀嚎。 萧云辞动作半点也不留情,做这些是动作时眼眸中却满是平静,就?仿佛他所做的事就?像是寻常的与人打了个招呼一般平淡。 张应河眼角抽了抽,看到萧云辞那过?于熟练地动作,心中浮起一阵寒意。 “押到僻静处。”萧云辞冷声吩咐,“不要惊扰百姓。” 温凝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听萧云辞道,“按你想得来。” 她一愣,自己还未开口?,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温凝缓缓点了点头,转身吩咐身侧的护卫,“宣扬出去,太?子殿下英明果决,两袖清风惹人记恨,所以遭了刺客,大家不必惊慌,此事有惊无险,刺客已经被生擒。” “是,太?子妃殿下。”那护卫立刻应声。 温凝又继续做了些安排,有条不紊的用现有的人手?将此地的百姓都安抚了,很快此地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一切都变得如之前一般井然有序。 张应河在一旁看着温凝,有些愕然,又有些激动。 温凝安排好一切,转身一看,便感?觉到张叔的视线,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耳根,嘴边张叔还未出口?,便理智的收了回去,轻声说了句,“张大人。” “这边请。”张应河引她上前,往太?子殿下方才走的那个方向而去。 二人在圩田的边缘走着,温凝身后跟着萧云辞安排贴身护着她的护卫,她轻声说,“张叔,您说吧。” 张应河看了一眼后头的两名护卫。 “这是太?子殿下安排的。”温凝轻声说。 “好吧,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张应河深深看了她一眼,“叔叔自你幼时起便看着你长大,倒是没发觉,宁宁你居然有如此才能?” 温凝更是羞涩,“让叔叔看笑话了。” “欸,哪里?是笑话,宁宁,张叔很高兴。”张应河说起这个,声音都有些颤抖,“虎父无犬女?啊,宁宁,叔叔很高兴!温将军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欣慰的!” 温凝看着张叔红着眼眶的模样,轻轻捉住了他的手?,柔声宽慰,“张叔。” 她想到父亲,心中一阵悲伤涌现心头。 与萧云辞成?婚虽然时间短,可?是她却觉得复仇的希望似乎越来越大,她仍旧牢牢记得在必格勒那处受的侮辱,还有自己对于杀父仇人的恨意,只是她如今还不是复仇的时候,只能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张叔放心。”温凝轻声道,“萧云辞真的对我很好,他很温柔,很多事都能放心让我去做,平时也没有欺负我,若是他欺负我,我一定会跟叔叔们告状的。” “好,那就?好。”实际上,温凝不说,张应河也能感?觉到,萧云辞确实对温凝不错,至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温凝做到了尊重。 而且一直会护着她,方才将她护得很好,不管他安的什么?心,这一点让张叔很是满意。 不过?,张叔仍旧是好奇,不由自主问道,“你们帐子里?那床,那么?小……他真的没有欺负你?” “没有。”温凝下意识摇头,不由自主想到那些亲昵的动作,可?这些也不好与叔叔说,只赶紧解释,“只是接触多了一些,他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张应河眯眼看了看温凝,见她并不像是在撒谎,心中顿时稍安。 “同床共枕能够不失礼,倒是不容易。毕竟身为?男子,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好控制……”张应河说到这里?,便不继续说了。 温凝还想问,什么?不好控制,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心中猜测,恐怕是那些难以启齿的方面。 二人越走越往萧云辞所在的僻静处靠近,张应河与她闲聊起来,说起宜州这次水患的感?慨。 “本以为?这趟至少要的半个月才能解决这圩区淹水的问题,没想到萧云辞能想到这些主意。” “原本他告诉大家,七日便能回,大家都是不信的,直到今天,我们才明白他的意思?。”张应河缓缓叹了口?气?,“后生可?畏啊,我们这帮老东西,脑子确实不如他好用。” “张叔您今日怎么?如此谦虚?”温凝有些惊愕,故意笑着问,“您不是对太?子殿下印象很差吗?” 张应河感?叹道,“唉,你不明白,有的时候萧云辞看起来确实很可?怖……” 正在这时,二人忽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哀鸣。 温凝一怔,与张应河快步上前,刚到一转角处,仿佛印证张叔的话一般,二人便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萧云辞将刺客的手?折成?了的扭曲的麻花,那样的角度骨头应当是捏碎了。 可?萧云辞却并不费力,反而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如雪山上的冰棱一般冷峻可?怖,“你不是第一个了,知道上一批人现在在何处吗?” “生不如死懂吗?那是最畅快的。”萧云辞笑道。 那人呜咽着,嘴里?被塞着布,发出“呜呜”的悲鸣,眼底里?满是惊恐,浑身都在颤抖。 “就?这样就?尿了?这还刚开始。”萧云辞冷冷笑了笑。 “知道多少?你若知道得太?少,孤也不必费这功夫……灾民?很久未开荤腥了,将你活活片成?几千片,给他们添点的肉味儿,你觉得如何?” 那人惊恐地大声惨叫起来,拼命点头要开口?似的。 萧云辞见时机成?熟,捏住他的两颊,拿出那些布来,里?头都是血,像是嘴里?已经被磨破了。 可?萧云辞仍旧不放,手?指上绷着力量,手?背有些青筋显现,令那人无法咬舌自尽。 “七皇子!是七皇子!”那人被捏着脸颊有些囫囵,可?声音却很容易辨认。 萧云辞面容平静,“为?何如此笃定。” “是下令的人这么?说的!我们只是杀手?,没有归属,失败了就?要死……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不是领头,领头已经死了……”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那孤成?全你。”萧云辞眼眸中冷光一闪,手?指捏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稍稍一扭,只听“吧嗒”一声脆响,那人便直接瘫软在地上,眼神渐渐无光,失去了生命。 萧云辞甩了甩手?上的血,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手?帕上便如同染上了点点红梅花瓣。 他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拐角。 “出来。”他声音幽冷,如地狱修罗。 半晌,温凝和张应河缓缓走出阴影。 温凝不是第一次看萧云辞杀人,可?回忆中到底单薄了些,如今再?次所见,她又想到了那活人血溅到自己眼睛里?的恐怖场面,幼时记忆再?度重现,她不由得双腿有些发软。 而张应河面色复杂,心中却有些暗暗地担忧,一方面自己看到了萧云辞动私刑,另一方面他知道了些不太?应该知道的皇室秘辛。 更多的,则是情绪上的震撼…… 宁宁居然觉得这个人温柔,他温柔吗?他明明是披着羊皮的狼啊! 好处是,宁宁终于能认清此人真面目,坏处则是……这以后宁宁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谋娶 第55节 张应河心情极为?复杂,却见萧云辞上前两步,看向温凝,眼眸中的戾色缓缓褪去,便像是阳光忽然照在了他的身上,一会儿便成?了平日里?那熟悉的模样,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圩区安排好了?” “是,殿下。”温凝赶紧点头,声音有些微颤,“有条不紊。” “很好。”他想要牵她的手?,伸手?时却手?臂一顿,似乎想起自己手?上方才沾了血污,淡淡笑了笑,收回了手?,“跟我回去休息?” 温凝看向张应河,却见现在的张叔面色可?以说是五颜六色极为?好看。 “张大人有什么?要说的。”萧云辞似笑非笑的看向张应河。 “殿下……英明……”张应河挤出四个字。 “多谢张大人肯定。”萧云辞淡淡笑了笑,仿佛是那天下最为?宽厚开明温和的君子,“先告辞。” “……”张应河面容抽了抽,眼睁睁看着温凝和萧云辞消失在马车上。 宜州雨后日日都出太?阳,天气?也渐渐热起来。 “方才害怕吗?”萧云辞在马车上,手?中握着帕子,眸光深深的看着她。 “怕的。”温凝老老实实说,她咽了口?唾沫,看着他手?中“梅花点点”的帕子,只觉得分外眼熟,忽然便想起之前自己在东宫观景亭的时候,萧云辞手?边那帕子,也是如此。 果然……他当时那张帕子,果然也是沾了血。 按照今日的状况,当日那帕子上也不可?能是他的血,而是别人的。 难道当时他也在审犯人?不,审犯人应该不会在观景亭,他方才与那杀手?说了,“你不是第一个”…… 那血会不会是上一批杀手?的? 温凝缓缓抬起头,与萧云辞对上了视线。 萧云辞看着她的眼神,淡淡一笑,“如你所料。” “殿下,我还什么?都没说。”温凝心中一慌。 “观景亭。”萧云辞说了关键词,然后抖了抖手?中的帕子,“你自然会想到。” 温凝无话可?说,他这样说话也太?省事了…… “七皇子还是8岁的孩子。”萧云辞缓缓靠在马车上,有些慵懒,“还有大鱼在后头。” “殿下有仇家吗?”温凝轻声问。 “有啊。”萧云辞看着她,笑了笑,“实在多,你的叔叔们就?差点与我结仇。” 温凝想到张叔与其他叔叔们的表现,无法反驳。 不过?这么?一说开,她倒是真不怕了,她觉得萧云辞很有分寸,对于不利,他会下最狠的手?,而对于身边人,他似乎很细致温柔…… 他身上仿佛有两种极致,却在他身上完美糅合,仿佛一半明一半暗,并不是非黑即白。 二人沉默了半晌,萧云辞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道,“对了,我不配刀。” 温凝一怔,惊愕看着他。 “我寻常身上只佩剑,与你同乘时来宜州时,也并未带在身侧。”萧云辞话语间微微带着几分笑意,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呆滞又可?爱的模样,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恶劣的,想要逗她的情绪。 温凝咽了口?唾沫,视线若有似无的飘过?他的腰际,随即忽然,一个大胆又大逆不道的念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男子的……不,不会的。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东西。 温凝脸猛地一下涨红,她慌乱的躲开视线,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萧云辞轻声问。 温凝猛地摇头,“没,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怎么?会是那个东西呢?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问他刀呢? 她出息了。 “看错了?”萧云辞眯眼看着她,“将什么?看错了?” 温凝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衣裳,撇过?头看向窗外的太?阳,忽然故作轻松开口?道,“殿、殿下……这日头这么?大,过?几日肯定要热、热起来了,万一发了瘟疫怎么?办?” 话音落,她转头故意轻松的看向萧云辞,却见他正对着自己笑。 温凝心中一咯噔,顿时有种做坏事被人抓住的感?觉。 她……她为?什么?要心虚!做错事的又不是她! 她只是弄错了而已,再?说了,若那形状真的是他的……那个,说明不正经的是他才对! 温凝正胡思?乱想,却听萧云辞笑道,“不必在意那些,男人……总是会有些麻烦,不太?受控制。” 听到这句,温凝仿佛被彻底宣判了斩首示众的刑罚。 真……真的是那个? 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难怪那日萧云辞迅速的用毯子将自己裹了,他不裹又能如何,给自己看然后正儿八经跟自己解释吗? 他说不受控制,应该是真的不受控制吧。 看着温凝红得出奇的脸,萧云辞再?次开口?,“抱歉,我以后尽力控制,你当做没看到便是。” “……” 温凝垂着脑袋……以后?她没脸再?说以后了。 第四十八章 风吹起车帘, 微凉的风吹过温凝滚烫的面颊,将她耳侧的细腻发丝吹得如云丝般浮动。 她睫毛低垂,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裙,仿佛再说一句话, 就要羞赧到融化。 萧云辞眼眸带笑, 看着她这模样, 知道再继续这样逗下去,她恐怕再也不想看到他的脸。 “你说的瘟疫。”萧云辞语气平静的转了个话题, “确实需要提防, 高地上安排的灾民经你分配, 将身体不适者聚集医治,其他地方闻之效仿,已?经颇见?成效。” 温凝听到这话, 原本紧张羞涩的心情顿时稍缓, 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接过话题, “那太好了, 只要没有?瘟疫横行, 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 “多亏了你。”萧云辞眼眸含笑,“再过几?日, 便可以启程回京了。” “嗯。”温凝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有?些?红, 尴尬的看向窗外的风景,萧云辞看着她的侧脸,压抑着嘴角的笑意, 没有?再开口。 车内一片安静, 温凝觉得有?些?尴尬,可是更?多的却?是觉得平稳与安全, 萧云辞的身上仿佛有?种令人安心的气度,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都变得有?章可循,变得易如反掌。 过了两日,京城热闹非凡。 周家嫡女周明?燕要与齐国公府世子爷齐微明?成婚。 此事在京中也算是轰动,毕竟原先与齐微明?世子爷有?婚约在身的,是当?今的太子妃。 这件事的过程全京城人尽皆知,从温凝被选中和亲开始,一直到当?今太子萧云辞娶她为?妻,这期间?,所?有?人都认为?,齐微明?对温凝实属痴情。 所?以如今齐微明?周明?燕的婚事,令大?多数人都觉得意外,总觉得这齐微明?世子爷恐怕是被逼无奈而为?之,一出虐恋情深的大?戏恐怕要在大?婚之日上演。 所?以这一日,齐微明?成婚的场面可以说是万人空巷,甚至比太子娶妻那日还要热烈,并不是胜在排场,也并非胜在新郎的气势和威风,而是胜在围观百姓的人数。 百姓们通通挤在齐国公府与周尚书?府的大?道上,运气好的,还能在周尚书?府门前找到看热闹的一席之地,其他人便只能候在路上等着瞧一眼路过的新郎官。 终于?,远远的,齐微明?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周府门前,众人发现他身后也就跟着几?位护卫小厮,队伍寥寥落落,新郎穿着一身红衣,倒是衬的一张脸白净清秀俊逸,如温润君子,如美玉无双。 只是他看起来像是没什么精气神似的,原本一身红衣应当?光芒耀眼,风头极盛,可配上他现在的神情,却?令人觉得他仿佛在上刑场似的,哪里像是办喜事。 “齐世子真是痴情人啊,看他憔悴的模样,心里怕不是还装着那原来的未婚妻。” “那也没办法,太子妃天生凤命,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 “可原本太子妃就跟齐世子有?婚约,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这种事哪有?什么先来后到,缘分天定,你看,即便默认是未婚妻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二人便可以成婚,偏偏来了个鞑靼王子搅局,这叫什么,这就是命中注定。” “……” 喧闹人声中,“命中注定”四个字飘进齐微明?的耳朵里,他心中微微一动,想到自?己与温凝曾经的一切,心中的嫉恨宛如刀搅。 萧云辞,温凝……齐微明?死死捏着缰绳,心中起伏。 温凝,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齐微明?牵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上了轿子,周明?燕踏上那轿子之前,脚步微微一顿,捏紧了齐微明?的手,“这轿子……怎么这么小?” “爹爹安排的,我不知情。”齐微明?声音轻柔地哄着手指冰凉的新娘子,“别?久留,被人看笑话。” 周明?燕咬紧了唇,听着耳边齐微明?温柔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上了轿。 “这轿子好生小家子气,虽然是八抬大?轿,可也太窄了些?。”百姓们已?经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还记得太子妃乘坐的车鸾吗?那叫一个气派,而且是太子妃与太子同乘,真是一派鸾凤和鸣,天下太平之相。” “怎么能把一个国公府世子跟太子殿下相比,这周家千金,虽然身份尊贵,又怎么比得上温将军之女的气度。” “倒也是,听闻这周家姑娘聘礼收的也少。” “唉,没法比,人家太子爷足足一百二十八抬,抬抬都重得要命,听闻原本送到温府,把那温大?人乐得快要上了天,可还没成婚几?日,便又让人抬去了太子府。” “怎么回事?” “说是聘礼是给?太子妃娘家人的,太子妃自?幼失了双亲,受了太多的苦,这些?福分得留给?太子妃自?己享,至于?温大?人那边,会另外送些?东西感激他们家的养育之恩。” “果然,太子殿下睚眦必报,他定是发觉这温大?人对温将军之女不善。” “没错,那温大?人没处说理啊,失了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只得了一些?布料金银,他四处奔走,还亲自?去了太子府,你猜怎么着——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出门赈灾了!” “哈哈哈,怎么听着如此爽快!” “……” 周明?燕坐在轿子里,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关于?温凝与太子爷的琐事,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喜帕,然后猛地掀开盖头,露出一张明?艳却?充满了怒意的脸。 明?明?是她的婚礼,为?何?? 为?何?所?有?人都在说温凝? 周明?燕咬着唇,她不经意看到自?己所?在的花轿,轿子里布置简陋,看木质也是普通,而且有?些?紧窄,看起来就是那些?普通五六品官员女儿出嫁时的排场。 谋娶 第56节 她从小到大?,一向用的都是最好的。 这个花轿…… 周明?燕顿时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听着外头炮竹的热闹声,眼眶逐渐泛红。 当?夜。 宾客高朋满座,齐国公府设宴,酒气冲天。 齐微明?穿梭在宾朋之间?,面上带着醉酒的红,与齐岚川一道四处敬酒。 混乱之中,林翰缓缓来到周尚书?面前,提起酒杯笑道,“周尚书?,大?喜之日,怎么独自?一人。” “林大?人。”周尚书?扯开嘴角笑了笑,“家中养的是女儿还是儿子?” “两个儿子。”林翰在他面前坐下。 “那你定然不懂。”周尚书?为?人亲和,如今更?是透出一股老父亲的沧桑,“你不懂嫁女时的心酸与不舍。” “……倒也不一定。”林翰顿时想到不久前温凝出嫁时的感觉,那种心酸,不甘,担忧,惊惧……虽然是假成婚,却?比真成婚更?加刺激,令人随时有?想要冲上去将他们一伙人宠大?的“女儿”抢回来的冲动。 周尚书?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笑容酸涩,“没有?养过女儿的人,不会明?白……齐国公府,虽然是不错的选择,可齐世子心中怕是装不下明?燕。” “明?燕她心思单纯,日后在齐国公府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周尚书?面容苦涩,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翰想到之前温凝在宫中经历那些?事,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吐槽——那两个嬷嬷便是受你家乖女儿指使?,心思单纯?果然为?人父永远都觉得自?家女儿是最好的。 林翰替周尚书?斟了杯酒,笑道,“那倒不至于?,齐世子痴情并非坏事,说明?其人品不错,过日子朝夕相处,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贴心人。” “多谢林大?人安慰。”周尚书?舒心了些?,“明?燕长相出挑,品行高洁,也不比那太子妃差多少,齐微明?那小子,恐怕也坚持不来多久。” 不比太子妃差多少?这是有?脑子的人能说的话吗? 宁宁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林翰心中骂骂咧咧,只觉得自?己多余来这一趟。 齐国公府,洞房花烛之夜。 已?是夜深人静时,周明?燕饿了一天,坐在床榻上,早已?困倦疲惫,却?仍旧没有?摘掉盖头,静静地等着齐微明?。 终于?,外头传来脚步声。 周明?燕顿时坐直了身子,心中狂跳起来。 齐微明?打开了房门,看到凤冠霞帔的新娘,脑子里顿时显现出之前自?己见?过的……温凝一身新娘装扮的模样。 他已?是醉醺醺的,大?力关上房门后,摇摇晃晃的靠近周明?燕。 还未走到她近旁,周明?燕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齐微明?什么也没说,直接拽开了她的盖头,周明?燕猝不及防抬眸,一张明?媚漂亮的脸便这样展现在他的面前。 宁宁…… 齐微明?眼眸朦胧,缓缓地,深情地,将她的头冠摘下。 “诶,疼……”那头冠扯着了周明?燕的头发,齐微明?却?半点不顾,扔了那头冠,便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宁宁…… 他眼眸中充满了爱意与欲念,酒气上头,他仿佛身在云端,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也不耽误,周明?燕被他粗暴的动作弄得发疼,开口轻声抱怨了几?句,却?被齐微明?猛地捂住了嘴。 “别?说话。”他眼眸朦胧,静静地看着她,眼眸中的深情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周明?燕逐渐沦陷,是啊,本就是自?己喜欢他多一些?……洞房花烛,就是有?些?疼的。 她默默忍耐,直到他狠狠将她分裂,她才彻底忍受不住,哭了出来。 “别?哭,我会对你好的。”齐微明?喘着气,“宁宁。” 周明?燕缓缓的,缓缓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血红色的摇晃的床帐,整个人半边发麻。 …… 宜州城外最大?的高地上,月光之色透过棚帐照进里头。 温凝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坐起身来。 她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 方才她莫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嫁给?了齐微明?。 齐微明?却?冷着脸看着她,说她不守妇道,与萧云辞有?一腿,已?是不洁之人,不可做他的正妻……如今周明?燕才是他的妻,她只能做妾。 “怎么?”萧云辞缓缓睁开眼,声音略带几?分沙哑,“噩梦?” “算是……”温凝喘了口气,朝着萧云辞扯出一个笑来,“抱歉殿下,将你吵醒了。” “无妨。”萧云辞眼神略有?几?分迷离,“什么噩梦?” “没……没什么。”温凝苦笑一声,“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她方才想起,今日应当?是齐微明?的洞房花烛夜…… 齐微明?会与周姑娘洞房吗?不,这不是自?己该在意的事,毕竟他已?经娶了旁人,与自?己便再也没有?婚约上的干系了。 日后二人只能算是朋友,不,连朋友都没得做。 毕竟二人从前是有?婚约的关系,不管是为?了萧云辞,还是为?了周明?燕,他们都该保持距离,不能再有?什么别?的联系。 她发着呆,缓缓躺下,却?是背对萧云辞。 萧云辞看着她落寞的后脑勺,想起今日这个日子,眼眸中顿时泛起冷意。 齐微明?大?婚。 呵,他差点忘了。 “转过来。”萧云辞声音幽凉。 温凝正在发呆,忽然听到这么一身,浑身一颤,半晌没动。 萧云辞没有?再开口,过了不久,温凝还是扭了扭,缓缓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的看向萧云辞,却?直接撞进了他幽深的眼眸里。 “殿下?”她轻声问。 “睡不着,我有?些?办法。”萧云辞眼眸中幽冷缓缓消散,声音如以往一般温和,“需要吗?” 温凝自?那令人讨厌的梦之后,确实心中烦乱睡不着,小心问道,“麻烦么?” “不麻烦。”萧云辞即刻回应。 “那……那便劳烦殿下了。”温凝轻声说。 “好,冒犯了。”萧云辞缓缓伸出手,手掌落到了她的后脖颈处,修长的手指微动,轻轻地撩开了她后脖颈上的黑发。 温凝顿时觉得有?些?发痒,缓缓缩了缩脖子。 萧云辞手指一顿,眼眸灼灼看着她。 “抱歉……”温凝赶紧让自?己恢复正常,“有?些?痒。” “一会儿就好。”萧云辞声音如蛊惑般温和平静,令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 温凝点了点头,任他手指继续。 他修长的手指灼热的很,落在她后脖颈上的皮肤上时,她不免又想缩脖子,可她这次强行忍住了,只身子微微僵了僵,对他的轻触没有?太多抗拒。 萧云辞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紧闭双眼,双手又捏错了,捏成了他胸前的衣衫,将他的衣衫拽得一团糟。 他觉得有?些?好笑,手掌却?彻底覆在她的后脖颈上,随即拇指与无名指分别?落在她两侧穴位上,轻轻往下揉了揉。 温凝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像猫儿似的,像是舒服的喟叹,又像是放松的呼吸。 这一声如同小猫儿的爪子似的,轻轻地在萧云辞的胸口挠了挠,有?些?刺痛却?发痒得厉害。 他的手指触及她的皮肤,是软滑又发腻的细度,是微凉又软糯的可爱,稍稍一触碰,便令人忍不住想要触碰别?处,非君子之礼的、颇具侵犯意味的别?处。 萧云辞睫毛一颤,他不用往下看,也知道自?己如何?了。 可脑子里却?莫名冒出她前两日在圩区时,焦急的问自?己,“殿下,您的刀呢?” 萧云辞嘴角勾了勾,看着怀里蹙眉紧闭双眼的家伙此时已?经舒服到如猫儿一般缩着身子,呼吸绵长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力感。 只可惜,此刀虽利……却?并不能派上半点用场。 温凝被萧云辞按得极为?舒服,差点要打起小呼噜,摒弃了紧张的情绪之后,她放松下来就觉得后脖颈的按压令她仿佛羽化登仙,他的力道不松不紧,不轻不重,正是最舒服的程度。 原先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尽数被扔出了她的脑海,剩下的只有?迷糊的意识和萧云辞温热的手指。 最后快要入睡时,温凝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萧云辞的手指缓缓的抚上了她的后脑,温热的掌心温度顺着她的发丝一路滑下,这样安抚了几?次之后,那手掌直达她的背脊和腰肢,然后,将她轻轻地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呼吸沉沉,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陷入了安眠之中。 …… 七日后,宜州的一切都被安顿得十分完满。 温凝细数着自?己应当?做的事项……那三位妇人被找到,她悄悄塞了相应的银两,惹的那三人几?乎要哭出来,跪着谢她的大?恩。 圩区的水已?经大?抵排出,官兵们用药草煮的水帮灾民们的房子清了毒,灾民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重新有?了遮风避雨之地。 官府从临州买来了大?量的秧苗并派官兵帮助灾民重新插秧。 若是有?房屋损毁的,可以请求官兵帮助,重新建房屋。 剩下的事项,便是筹建赈灾粮发放的点,直到所?有?灾民都恢复正常,才暂停施粥赈灾……这些?事由当?地的官府负责。 工部要负责的事项便十分复杂,张应河还要在此处留一阵,一堆事情等着他去把关,比如修建水渠,加筑河堤,挖蓄水区等等…… 所?以温凝与萧云辞临行前,张应河那不放心的目光几?乎要将萧云辞盯个对穿。 可他越是盯着萧云辞,萧云辞越是冲他笑,那笑意温柔和善,张应河心中暗骂,这厮批的羊皮着实有?些?糊弄人。 一行人启程,温凝还未上车,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些?动静。 她转身一看,却?见?是宜州城的百姓和农民黑压压的一片,跪在他们的面前,“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只有?这一句是整齐的,后边的便是个人的发挥,比如“太子殿下人中龙凤,英明?神武!” “太子妃殿下人美心善,仙人之姿!” “草民感激不尽!” “多谢诸位大?人辛苦!” 谋娶 第57节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早生贵子!” “……” 温凝红着脸看向萧云辞,萧云辞却?缓缓将她搂进怀中,笑容淡淡朝着诸位百姓道,“平身吧,赈灾是朝廷应做之事,大?家不必如此,多谢各位!” 张应河原本感动不已?,听到早生贵子那一句,立刻转过脸看是哪个斗胆的家伙居然说了这句话,找了半晌没找到,听到萧云辞说话,他一眼看过去,便看到萧云辞那手又不老实的落在了温凝的腰上。 这厮! 张应河咬牙。 回去的路上显然比来时更?为?轻松些?,事情圆满解决,回去的路上也不用那么着急。 温凝一路也有?心情欣赏各处风景,她忍不住轻轻哼着小调,等眼睛被太阳刺得有?些?疼了,转回身之后,便看到了萧云辞那带着笑意的目光。 温凝心中一颤,脸色忽然泛红,转过脸去不看他。 “这么开心?”萧云辞带着笑意,“哼的是什么曲调?” “我爹教我的。”温凝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胡乱唱的。” “以前没听你唱过。”萧云辞道。 “嗯……爹爹哄我午睡时用的,他与我说这曲子叫水调歌头,我后来听了外头人唱的水调歌头,跟他唱的根本就是两个调,如今想来,恐怕是他五音不全。”温凝低头笑了笑,笑容有?几?分苦涩。 “很好听。”萧云辞声音沉沉。 温凝心中一动,看向他,淡淡笑了笑,“殿下莫要取笑,以前唱给?齐微明?听,他总说难听呢。” “很好听。”萧云辞再次说了重复的话,话语间?却?更?添了几?分笃定,仿佛在与她保证,他并非取笑,而是极为?认真的评价。 “现在也是午时。”萧云辞开口吩咐她,“你坐我身边来。” 温凝不知他想做什么,有?些?莫名,却?也没有?拒绝,缓缓起身,坐在了他的身侧。 马车摇摇晃晃,像是摇篮襁褓。 萧云辞慵懒靠着马车边,淡淡笑了笑,“这几?日到宜州,身心俱疲,都没睡好,午间?小憩也是很有?必要。” 温凝怔怔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接着唱给?我听,哄我午睡,可好?” 第四十九章 唱……唱给他听? 温凝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若直接拒绝,感觉似乎不大合适……因为萧云辞先让她过来,如今她都已经坐到了萧云辞的身侧,来都来了, 总不能什么也不干。 “我唱得……”她刚说了这几?个字, 便想起方才萧云辞仿若是真心实意的评价……“好听。” “殿下, 车上不好睡。”温凝另找了个借口。 萧云辞浅浅看了她一眼,有些疲惫的垂眸, 神?情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 “倒也是。” 温凝看到他略显疲惫的模样, 不由得想起这几?日他几?乎都在外边奔波劳累,处理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在马车上居然?还要硬撑着……她不由得心中?微沉, 有些心疼。 能不能想些其他的办法? 温凝将目光落在了脚边的小柜子上, 她忽然?想出了个法子, 伸手将柜子里的毯子拿了出来, 看向萧云辞, “不如殿下枕着毯子睡吧。” 温凝看了看他所在的车座位,自己?似乎占了一大块, 于是便想要起身给他让位。 萧云辞却微微蹙眉,看了那车座一眼, 道,“窄了。” 温凝仔细一看,也是……萧云辞不像自己?, 他身量高, 马车这么窄的位置,根本?无法让他躺下。 萧云辞见她一本?正?经在帮自己?想办法的模样, 淡淡一笑,眼眸刻意?落在她的肩膀上,在她那柔软的肩膀上停留了半晌,随即在温凝疑惑的眼眸中?挪开了目光。 温凝很?快便发觉到他的眼神?,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虽说不宽吧,但是似乎高度正?好? “不然?……若是殿下不嫌弃的话,枕着我睡如何??”温凝抬眸看向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开口说这个暧昧又奇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这种办法的,仿佛被萧云辞那个眼神?莫名其妙的暗示了一般,直接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萧云辞略有几?分迟疑,“你会很?累。” “不妨事。”温凝下意?识便说,“以前齐微明也经常枕着我肩膀的。” “……” 萧云辞没有开口,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温凝发觉不对,看向萧云辞,却见他面容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分明跟方才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何?,温凝很?清晰的感觉到气氛变了,变得有些冷嗖嗖的。 “那就多谢了。”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捉住了她的手,然?后将那她手上的毯子稍稍折了折,盖在了她的腿上。 温凝疑惑看着他的动作,却见他将毯子垫好之?后,便缓缓倒了下来,脑袋枕在了她的腿上。 她呼吸一滞,根本?不敢低头看,慌乱地看向窗外。 却听他的声音从她的腹部上下传来,有些低沉且闷,“昭言兄这样枕过吗?” 温凝下意?识摇了摇头,声音微颤,“没、没有……” 萧云辞没有说话,仿佛放松下来,脑袋沉了些,枕在她的腿上,十分有存在感。 温凝两只手根本?不知道往哪放,若是放在原来的位置……原来的位置是萧云辞的脸,若是放在两旁,她又怕萧云辞晃晃悠悠的掉下她的膝盖,可若是抚着他的脑袋……她又不敢下手。 最后她只能将手臂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附近,将他轻轻拦着,不敢触碰太深。 萧云辞感觉到她轻柔的动作,淡淡笑了笑,缓缓闭上眼。 温凝看着他闭上眼休息的模样,终于缓缓松了口气,坚持一下……坚持到他睡醒就好了。 好在他这么睡便不用她唱歌了…… 想到这里,忽然?,温凝便听到有声音闷闷的响起,“想听你唱那水调歌头。” 这一声着实是有些像在撒娇一般,温凝低头一看,却见往常在人前帝王一般充满霸气的男人,如今面容上却带着几?分柔软与脆弱,靠在她的腿上,令人平添一股心疼他的感觉。 仿佛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要来宠爱他。 温凝咽了口唾沫,再?也无法拒绝,便轻声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极好听,是软糯糯的,配上这江南的小调,几?乎软乎乎的能钻进人的心里去,只是音准确实稍稍差些,最重要的是有些忘词。 温凝唱到一半,有几?个词拿不准,便被她囫囵过去,假装这个词本?身便是囫囵听不清的。 她唱完这句,小心看了看萧云辞,见他呼吸绵长?,似乎没有听出来这错处,抿了抿唇,暗暗松了口气。 萧云辞勉力压着勾起的嘴角,只有微颤的睫毛暴露了他的心绪。 回程的路途似乎比来时更加遥远漫长?,也是因为来时太急,连夜赶路,如今众人都有些吃不消了,萧云辞为了让大家缓缓,便决定今夜找家客栈暂缓歇着。 车队停在一处不知名的小镇,领路的官员找了家不错的客栈,为众人都安排了房间。 在场的官员差点感动落泪,风餐露宿这么多天,总算是能在有顶的房子里休息了。 温凝实际上也十分疲惫,可她不敢懈怠,因为她是这车队里为数不多的女子,若是她掉了链子,让萧云辞日后如何?再?带她出来。 所以如今寻到客栈住,她也算是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便着实疲惫得很?,恨不得立刻扑进床榻大睡一觉。 “殿……少爷,给您与少夫人定了天字房,宽敞得很?,还能沐浴。”一旁的官员将房门钥匙交到萧云辞手里,“殿……少爷与少夫人好生歇息!” 沐浴,温凝一听到沐浴两个字,眼眸都亮了。 宜州少有净水,她寻常只能擦身并稍事清洗,如今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能有净水洗沐,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萧云辞见她面露显而易见的高兴,心中?淡笑,表面却平静道,“走吧,夫人。” “好。”温凝赶紧跟上他。 到这小镇上,萧云辞并不想打扰当地的官员,且他们车队已没有押送官粮,如今都是些寻常车辆马匹,便让人称他为少爷,令官员们换上寻常装束,装作是富家少爷出游,避免多余的麻烦。 那店小二方才一直在悄悄的打量这少爷少夫人,只觉得这二人真是天仙配似的,郎才女貌这些词放在他们二人身上都觉得无力描述,只有天人之?姿,龙凤相配这种词,才能形容这男女给人的感觉有多么震撼。 “少爷少夫人真是跟仙人似的,实在是太好看了。”店小二不由得小声道,“在客栈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出众的男女,一个倒也罢了,难得有这么一双。” 一旁的官员闻言笑了,“那是自然?,我们家少爷少夫人可是天生一对!” 这客栈是木楼,声音不收敛便带着回音飘散,这几?句被温凝和萧云辞听了个正?着,温凝闻言着实有些羞涩,上楼的脚步差点踏错,被萧云辞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她拽到了身侧。 温凝抬眸看了他一眼,撞进他的眼神?里,很?显然?,萧云辞也听到了方才的描述,她更是抬不起头,心中?想着不要胡思乱想,可脑子却根本?控制不住。 若是萧云辞知道她在想什么…… 温凝耳根通红,缓缓的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回来,轻声说,“多谢殿下。” “他们说得对。”萧云辞却缓缓开口,朝着她意?味深长?一笑,转身上楼。 温凝闻言一怔,心猛地跳得飞快。 他……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说得对?哪句话说得对? 哪句话都……都能令她胡思乱想。 温凝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极为奇怪,原本?她的心仿佛一个平静的湖面,忽然?萧云辞扔了块石头在湖里,搅起一层浪花,还不够,那石头缓缓下沉时,湖面也因为他的这块石头而荡起了点点涟漪,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 涟漪拍打着湖面,沾湿了她的心门。 温凝低着头,拽着裙子,跟上了他的脚步。 难得有闲暇。 夕阳缓缓下落,照在小镇街道上,将原本?覆盖了青苔,斑驳的墙面都薄薄的镀了一层金。 温凝没事干,便撑着下巴坐在窗边看夕阳。 街道上百姓们寥寥,已是用饭的时间,外头飘散了若有似无的烟火气和饭菜的香气,温馨又温暖。 她思绪飘忽,想到幼时爹爹与自己?一道吃饭的样子,想到齐微明笑着约她到自己?家吃饭的样子,想到自己?在那面目全非的温府,躲在无人的小屋悄悄吃叔叔们给自己?送来的红烧肉的样子。 忽然?,一个人在她身侧坐下,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饭菜香味和一股甜香。 温凝一惊,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香喷喷的糯米糕,直接喂到了她的嘴边。 温凝下意?识的接过那糯米糕咬了一口,甜甜软软的,出乎意?料的好吃。 她惊喜的看向萧云辞,却见萧云辞手中?还提着食盒。 谋娶 第58节 萧云辞动了动修长?的手指,将那食盒打开,只见里头是两份蒸好的米饭,东坡肉,四喜丸子,白菜豆腐汤和糖醋藕片。 温凝咽了口唾沫,这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爱吃的。 蒸好的米饭最软,她喜欢吃软饭,不喜欢吃硬邦邦的。 其余的……东坡肉软糯,入口即化?,四喜丸子鲜美?软滑,白菜豆腐汤清淡温养,糖醋藕片香脆酸甜…… 萧云辞看着她咽唾沫的样子,淡淡一笑,将她的那份饭放在她的面前,“多吃一些。” “殿下专程去买的吗?”温凝拿着筷子,受宠若惊,“怎能劳烦殿下,应当我去的。” “旁人代劳。”萧云辞语气平静道,“不必在意?。” 楼下店小二正?在与人闲聊,语气夸张,“也是奇了怪了,那天字房的少爷居然?亲自出门买饭菜,说我们店里的味道不好,去的醉云阁,那可是镇上最好的酒楼,啧啧,出手那叫一个大方,却只要了几?个普通的菜色,亲自尝了咸淡才点头。” “是他自己?吃吗?”旁人问。 “看他拎着食盒上楼,恐怕是给那少夫人吃的。”店小二一提到少夫人,眼眸便散发出憧憬,“不过说实在的,少夫人确实漂亮,天仙儿似的,一开口啊,我这魂儿都要被勾去了,若我是那少爷,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去。” “瞧你这出息。” 入夜,小二烧了充足的水,送入各个房中?。 温凝看着那屏风后的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又看了一眼木桶中?的萧云辞,心情有些复杂。 没有洗沐间,就一个屏风挡着,这还是天字房独有的待遇,若是其他房间,连屏风也没有的。 主要这屏风也没有太子府的顶事,温凝悄悄看了看。 萧云辞除了面容之?外,基本?什么都看得清。 温凝脸微红,几?乎不敢抬眸,只听到轻轻地水声,随即是哗啦一声,水汽升腾,萧云辞出浴。 她立刻垂眸,不敢看他。 那屏风基本?什么也没挡,他身上什么线条都能看清,她只要看一眼,一会儿萧云辞出来便能知道她什么都看清楚了。 即便如此,温凝依旧不由自主的脸红,她虽然?看不见,但她想象力丰富,稍稍一想之?前自己?碰过的部分,脸就已经红了。 萧云辞换了干净衣裳出来,让店小二重新换了净水,这才来到温凝的身边。 “你去吧。” 温凝有些迟疑,久久没有动。 她……她有些怕被看见。 “我出去替你守着。”萧云辞见她如此,不紧不慢说,“好了叫我便是。” “殿下……”温凝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可如今除了让他出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她很?相信萧云辞的人品,可万一被看到……那屏风几?乎就是磨砂的效果?,光影完全看得见,清清楚楚,相当于衣不蔽体。 萧云辞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在意?,果?断转身出了房门。 温凝眼睁睁看着门缓缓关上,这才缓缓解开衣裳绳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萧云辞才洗沐结束,头发还未干,而且……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在门外守着,若是被人看见,岂不是太狼狈了。 温凝正?想着,门外却忽然?传来声音,像是许尹与另外一位官员的声音,“太子殿下!” “殿下怎么在门外站着?”许尹没什么眼力见儿,直接开口问道,“头发还湿了……” 另一位官员的声音也传来,“殿下怎么穿的这么少,虽说入了夏,可这小镇夜晚寒凉,容易着了风寒,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回去还要面见皇上呢。” 温凝心中?一惊,顾不得多想,赶忙重新系上衣带,打开了门,脸上扯着笑意?,“殿下您从楼下回来了……臣妾方才没听见。” 她单手挽上萧云辞的手臂,将他轻轻往里拽,一面看着另外二人说,“二位大人好生休息。” “太子妃殿下……”许尹话还未落,便看着温凝将萧云辞拽回了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太子殿下似笑非笑,仿佛在享受被太子妃拽住的感觉,很?是乐在其中?。 一旁的官员看着许尹面上淡淡的失落,轻笑一声,搂住许尹的肩膀,“小许,这次回去,我带你去相看相看上次跟你提过的姑娘如何??” …… 门里,温凝喘着气看着他,不等他开口,便道,“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等在外头。” “那我去楼下走走。”萧云辞笑道。 “不……”温凝立刻拽住他的衣袖,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天都黑了,方才她看过外头街道上,这镇上的人并不多,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影。 这大晚上的,堂堂当今太子衣衫不整在外头独自瞎逛,就为了等她洗沐……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我相信殿下人品贵重,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事,您若是不嫌弃水声吵闹,不如在房间内歇息吧……”温凝真心实意?,拽着他衣袖的手指攥得更紧,仿佛生怕他跑了,“天色已晚,殿下刚洗沐,出门吹了风,若是染了风寒怎么是好。” 看着温凝担忧的模样,萧云辞沉静半晌,仿佛在考虑。 温凝见他如此,抿唇看着他,脸上略有几?分焦虑。 “好。”萧云辞终于点头,“我先去歇息。” 温凝终于松了口气,连带着去洗沐都没有那么担心了。 与萧云辞深夜湿发单衣在外头晃荡被人看见、感染风寒面见皇上连连喷嚏……这些可能性比起来,她洗沐被看见些许身形又有什么的,反正?晚上睡觉都与他搂抱着…… 温凝感觉自己?仿佛在某些方面逐渐麻木,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一旁的床榻边,萧云辞倚在榻上,眼眸缓缓抬起。 她的身形透过屏风缓缓显现,细瘦柔软的胳膊,该有肉的地方软绵有肉,十分舍得长?,其他地方便是适宜,赏心悦目的美?。 她时不时往这个方向看一眼,却看不见什么。 这萧云辞方才已经试过了。 萧云辞淡淡一笑,缓缓闭上眼,听着她小心发出的水声,喉结上下滑动。 成婚才不到半月。 萧云辞不再?看她。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 再?看下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只能获得无眠的一夜罢了。 只是当温凝穿着单薄的衣裳上了床榻,温软香暖的身子隔着被子稍稍动了动,萧云辞便浑身僵硬,呼吸也急促起来。 ……还不如看完。 …… 马车队顺利抵达京城,已经是下午。 萧云辞回京之?后,事务缠身,他将温凝送回太子府,便立刻带着邓吾去了宫中?,也不知何?时才能回。 温凝对这太子府的熟悉程度还不如他们出门用的马车,她回到府上之?后,便见着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仿佛两只雀儿似的,不住的在自己?耳根子旁边说话。 虽然?有些聒噪,可是没有这俩宝贝,她恐怕连回房的路都要摸索半天。 “殿下,齐世子真的成婚了!”木槿面色复杂,“不过那周姑娘似乎受了什么委屈,第二日朝公婆敬了茶便立刻回了娘家,事情闹得挺大,外头的人都在看笑话,齐世子如今还在周府求她回去呢!” “是啊是啊,外头都传言,是因为齐世子心中?还有您,所以才对周姑娘不好,我呸!我们家太子妃还能逼他娶妻不成,我觉得这齐世子不是个好东西,又不是太子妃殿下摁着他的头让他与别的姑娘成婚的,怎么负了别家姑娘还赖到我们家太子妃身上来了。”晴月骂骂咧咧道。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木槿觉得晴月回回都能说到点上,简直就是自己?的嘴替,实在是骂得爽快,不由得在旁边应和。 晴月也朝她点点头,二人一幅统一战线的模样,惹得温凝想笑,没有回应她们二人所说的齐微明的事,反而转移了话题,“你们二人怎么关系好起来了。” 木槿闻言红了红脸,立刻被引走了话头,“其实晴月挺好的。” “我们关系从来都好的!”晴月朝着木槿嘿嘿一笑,“木槿姐姐最温柔最体贴了,跟宫里凶巴巴的宫女一点都不一样。” 木槿抿嘴隐着笑意?,一脸欢喜。 温凝见她们和睦,心中?也是欢喜,她将房门关了,轻声问二人,“这几?日我与太子殿下不在时,除了齐微明的事情,太子府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比如,丫鬟小厮更换,或者是其他什么的……” 温凝一直将萧云辞在成婚当日跟自己?说过的那些铭记在心,府上有不少宫中?人的眼线,她回到太子府,反而不如之?前在宜州那般随意?,要处处小心才行。 “有的。”晴月点了点头,“奴婢与大部分丫鬟小厮相熟,殿下不在的这几?日,邓吾似乎在故意?找几?个丫鬟的错处,将她们退回了宫中?去了。” 温凝缓缓放下心,看来萧云辞正?在想办法清理门户。 她如今还不知有哪些人是眼线,到时候得问问萧云辞,她也好帮忙想想办法。 傍晚,邓吾先回了,告知温凝不必等萧云辞用饭,太子殿下被留在宫中?处理挤压的事务,晚上也许也回不来了。 随即,邓吾带回口谕,太后娘娘想要见她,让她明日一早便入宫去。 温凝神?经一紧,立刻着手准备。 她让晴月陪着自己?去库房,在自己?的“聘礼”中?寻找合适的礼物?,带进宫里去送给太后…… 没办法,她实在是穷,如今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只能借萧云辞的“花”献太后娘娘这尊“佛”了。 为了准备入宫,她一直忙碌到晚上,直到月明星稀,外头安静地只能听到虫鸣时,她才在洗沐后独自上了榻。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凝感觉那床榻似乎比平日里更加冰凉些……不由自主的,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起之?前几?日在宜州时的画面。 萧云辞温暖的怀抱仿佛还在自己?的眼前,有他在身旁,自己?似乎总是睡得特别沉。 “……”温凝忽然?反应过来,捂住了脸。 她在想什么! 她怎么会期盼与萧云辞同床共枕,这、这是她能想的吗? 温凝心中?慌乱,兀自躺下,紧紧地闭上眼。 屋外虫鸣声阵阵,温凝脑子却清醒得很?。 她是在担心明日单独见太后的事情,并非想着萧云辞。 温凝使劲的闭眼。 却听到门外发出一声响动。 她一惊,猛地坐起身,却见萧云辞踏着一身月光而来。 谋娶 第59节 他面色略有几?分倦意?,眼见她动如脱兔似的从床上起身看着他,一双眼睛满是清醒,倒像是根本?没有睡着,轻轻喊了声,“殿下?” 萧云辞差点被她如今的模样逗笑,面上却仍旧平静道,“抱歉,吵醒你了。” 第五十章 初夏夜晚, 仍旧有些凉意,萧云辞进门时?,温凝便?感觉到外头一股淡淡的凉风,吹得她更加的?清醒。 萧云辞白玉般的面容上含着淡淡笑意, 面色虽显疲惫, 可他目光触及时?, 黑棕色的?眸子在夜晚如同流光的?黑曜石,一眼望去便是令人惊艳的?好看。 温凝微微睁大了眼睛。 “邓吾不是说……”温凝下意识轻声问, “不是说您今日不回来了?” “父皇处理太多政务, 有些疲乏。”萧云辞语气淡淡解释。 温凝微微蹙眉, 只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问道,“皇上积压的?政务吗?” 萧云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置可否, 可温凝却感觉自己知道了答案。 皇帝平日里看起来也?不忙, 怎么萧云辞一回来, 就偏偏有这么多政务要处理, 她猜测,大抵是萧云辞不在的?时?候, 皇帝堆积了太多的?政务不干,只等萧云辞一回来, 便?让他进宫干活去了,美其名曰与皇上商量对策。 明明萧云辞才是比较累的?那?个,但是皇帝平日里闲散惯了, 处理那?么多的?事项, 这才觉得疲乏。 她看着萧云辞疲惫的?面色,知道他此番入宫恐怕受了不少“摧残”, 不然以他的?体质,在宜州那?么奔波忙碌都未露倦意,想必宫中人实在是难以应付得很?。 “殿下才更辛苦。”温凝轻声说。 萧云辞看了她一眼,淡笑道,“以后人前,记得称他父皇。” 温凝莫名心中一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缓缓点了点头。 萧云辞扫了一眼她的?面色,并未多说其他,只缓缓关上了房门,换了个话?题道,“听?闻明日你要去宫中,可做了准备?” “嗯。”温凝赶紧点头,她见?萧云辞要自己动?手换衣,赶忙从?榻上起身下床,上前来主动?替他解腰带。 萧云辞看到她主动?而来,身子微微一僵,将原本?已经放在腰带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温凝有些紧张,于是她一面解那?腰带一面开口故作轻松说,“我从?库房拿了您给我的?聘礼,从?里头挑了一串红珊瑚佛珠,您觉得如何?” “很?好,太后向来喜欢这些。”萧云辞点头,眼神却落在她触碰到自己腰带那?略有些动?作生涩的?手指上,意有所指,“你学得很?快。” “还不熟练。”温凝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轻轻将腰带放在一旁,然后绕到萧云辞的?背后,替他脱下外衫。 萧云辞感觉到她温柔的?动?作,语气悠缓,“劳烦你了。” 温凝脸垂着脑袋将他的?衣裳叠好放在一旁,轻声说,“殿下说笑,若是其他姑娘,应当出嫁时?就会的?,是我不如她们,没?有学这些,如今刚学会,也?是勉强能看。” “不必刻意学。”萧云辞道,“这些事情都并非必要。” 温凝闻言,好奇看着他。 “那?殿下觉得,什么是必要的??” “你喜欢的?,愿意学的?,才是必要的?。”萧云辞并非开玩笑,慢条斯理说出了这个答案。 温凝心中有些震动?。 这些话?,她只听?爹爹说起过。 爹爹从?不要求她学什么名门闺秀的?琴棋书画和刺绣女红,只任她喜欢什么玩什么,她还记得,自己幼时?还不懂事,四处瞎玩,那?齐国公齐岚川,便?与自己的?爹爹客气的?聊过这件事。 当时?她正在爹爹身侧玩闹,便?听?齐岚川说,“宁宁这孩子万般好,如今年纪也?长了些,可学了《女德》?府上请了些夫子,可以让他们给宁宁单独上课。” “齐兄,大可不必。”温元徽当时?便?笑着拒绝了,“宁宁喜欢什么便?学什么,若是她愿意,跟我学剑都行。” 温凝记得,当时?齐岚川的?面色便?有些僵硬,强行扯着笑。 “《女德》她已自己读完了,不太感兴趣,这种书也?不必深学,倒不如多看看地理人文?、四书五经。” “哈哈,温兄真是……眼界开阔,与常人不同。”齐岚川尴尬笑着,对温元徽的?说法不置可否。 温凝当时?不懂,后来失去了父亲,寄人篱下之后,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多么奢侈的?爱。 如今听?到萧云辞这般说,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发自真心,或者?说是因为她与他假意成婚,才对此不加干涉,没?有其他要求。 可是他说出口了,便?是意义?非凡,对于寻常人来说,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温凝抬眸看着他,认真说,“只要殿下开口,我都愿意。” 空气陷入了一片沉寂,萧云辞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却并未开口。 厢房中气氛沉沉的?有些凝滞,温凝将萧云辞的?衣裳挂好,转头看着他,却见?他身姿挺拔立在黑暗中,外头的?月光照不到他,他沉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殿下?”温凝轻声问。 “睡吧。”萧云辞的?声音压抑,宛如涌动?的?暗潮,鼓动?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深黯情绪。 …… 第二日清晨,温凝起早梳妆,她戴上了太后娘娘赏赐的?那?枚镯子,那?镯子有些大了,又很?沉,戴在腕上总是下滑。 木槿一面替温凝梳头,一面欣赏着镜中温凝的?模样。 这张脸木槿自小看到大,也?从?未看腻过,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太子妃殿下真漂亮。” 温凝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屋里的?萧云辞,轻声嗔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就是好看。”木槿轻声笑了笑,“之前您在闺中,旁人没?见?过,如今,天下第一美人儿的?称呼应当落在您身上才是。” “少胡说。”温凝回身想要轻轻打她,一转身,却发觉身后的?人变成了另一个人。 萧云辞不知何时?换好了衣裳,正站在自己身后,温凝一抬头,看到是萧云辞,又颇有些窘迫的?转身回去看着镜子,却见?萧云辞正透过那?面光滑的?铜镜,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温凝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太子殿下!”木槿赶紧行礼。 “好了吗?”萧云辞问她。 “已经梳妆好了。”木槿赶紧回应道,颇有些眼力见?的?说,“奴婢告退。” 木槿一走,温凝便?听?到萧云辞说,“今日我陪你一道入宫。” 她缓缓起身,惊愕的?看着他,“可是……太后娘娘只让我一人前往。” “我要去勤政殿面见?父皇,先送你过去。”萧云辞平静道,“有我在,他们会收敛一些。” 温凝受宠若惊,“多谢殿下。”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萧云辞还未上马车,宫中便?传来皇上口谕,说是皇陵有鞑靼人聚集作乱的?痕迹,让他去探查,这一来一回的?,至少要大半日的?时?间,等萧云辞忙完,温凝恐怕已经从?宫中回来了。 邓吾小心翼翼的?看着殿下的?面色,虽然在旁人看来,此时?萧云辞可以说是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可他却知道,现在的?太子殿下情绪相当差,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他赶紧露出个讨好的?笑意,开口道,“殿下,不如奴才陪着太子妃殿下去宫里。” 萧云辞语气淡淡,“也?好。” 温凝看了一眼邓吾,莫名觉得放心。 皇上的?口谕萧云辞自然难以拒绝,她成婚后第一次入宫,若是有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跟着,自然是令人安心,只是…… “殿下一人前去吗?邓公公不在身边是不是不方?便?。”温凝轻声说,“我一人也?行的?。” 萧云辞伸手,缓缓抚了抚她的?头发,在邓吾的?面前缓缓凑近她的?耳边,“小心皇后。” 温凝原本?因为他亲昵的?动?作而不自在,下一瞬却因他说的?话?而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与萧云辞去敬茶时?发生的?那?些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心中微微一沉,朝着萧云辞缓缓点头,“多谢殿下提醒,我会小心的?。” 萧云辞却从?一旁拿起一个盒子,交给邓吾,“备用。” 邓吾颔首应声,“是。” 今日天空有些阴沉。 温凝迈步进入宫中时?,脑子里不由想起之前在宫中发生的?种种,颇有几分恍如隔世之感,明明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却仿佛完全换了一种生活,天翻地覆不过如此。 若不是身侧有邓吾陪着,温凝恐怕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路往前走,邓吾轻声道,“太子妃殿下不必担忧,若是一会儿有记不起来的?规矩,奴才会想办法提醒您的?。” “多谢。”温凝感激道,她正在回忆身为太子妃在宫中的?规矩,有了邓吾这句话?,她倒是安心不少。 “太子妃殿下不必与奴才客气,奴才是殿下从?宫中嬷嬷手里救回来的?,这条命任殿下驱使,如今您是太子殿下心中挚爱,便?也?是奴才最为重视的?人,奴才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足惜。”邓吾跟在温凝身后,脸上含着笑,在无人时?轻声说。 温凝听?到“您是太子殿下心中挚爱”,差点把脚崴了,好在她反应得快,面上并不显太多慌乱之色,只如往常一般向前走。 “邓公公跟了太子殿下多久?”温凝怕邓吾看出来自己的?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 “十年。”邓吾笑着说。 十年,十年很?长了……温凝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最开始见?到萧云辞,也?大抵是在十年前。 一路抵达太后宫中,远远便?有人相迎。 温凝看着那?太后贴身的?嬷嬷对待自己温和又满带笑意的?模样,顿时?想起自己之前跪在太后宫门前吃了闭门羹的?场景。 “太子妃殿下来得准时?,太后娘娘方?才还在念叨您呢。”那?嬷嬷笑得慈祥,将她引入宫殿之内。 温凝面上含着温和的?笑,礼仪规矩都极为小心,力争不出错,邓吾一路看着,发觉根本?用不着提醒,温凝自己便?做的?很?好,无可挑剔。 那?珊瑚佛珠太后喜欢的?紧,捉着她的?手不放,看着温凝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心中更是欢喜。 “真是好孙媳,早就想你来,却听?闻你随着晏和去了宜州,那?宜州穷苦之地,你如此身娇体弱的?,晏和也?是的?,年轻气盛,倒是不会为你着想,伤了身子如何是好。”太后娘娘念叨着说。 “回禀太后,殿下他待臣媳极好,宜州虽苦,可此次遭了水患着实可怜,臣媳也?长了很?多见?识。”温凝柔声应道。 “长见?识是好事,可晏和此去,恐怕不是与你长见?识的?吧。”太后娘娘了然低声一笑,“你脾气好,也?别处处都让着他,宜州那?么远那?么累,你一介女子与他同去,还要伺候他,实在辛苦,下次别去了。” 温凝眼眸低垂,明白太后这是在敲打自己,轻轻点了点头,“臣媳明白了。” “再说,太子殿下新?婚燕尔舍不得家?中太子妃,赈灾都要带上,此事都快传遍京城了。”太后娘娘笑了笑,“太子殿下喜欢你是真,可分寸也?是要有的?,你要替他掌着。” 温凝听?闻此言,虽然惊愕,可是羞赧更多……这、这事有什么可传的??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萧云辞去赈灾而已,看萧云辞的?态度,似乎只一件小事,可如今看来,似乎很?不合规矩? “多谢太后指点,臣媳明白了,日后一定谨慎行事。”温凝知道如何做,便?将自己的?手从?太后手中抽了出来,缓缓在她面前跪下,作为谢罪。 谋娶 第60节 太后并未屏退下人,邓吾侯在一旁角落里,小心翼翼看着如今的?场面,心中缓缓叹气。 还好殿下不在此处,不然看着又要心疼了。 这摆明了不是太子妃能定下的?事情,这些人最终还是要怪在太子妃的?头上。 “好孙媳,哀家?也?并非怪你,你还年轻,莫要留把柄在旁人手中。”太后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嬷嬷立刻扶起温凝,随即太后再次伸出手,温凝只得再次与太后作亲昵状。 幼时?,她曾以为这位太后娘娘是真的?待自己亲切和善,还与爹爹说过喜欢这位太后娘娘,她还记得当时?爹爹的?神情,似乎有些微妙。 如今想来,当时?爹爹入宫便?是面上客气,其实话?语间似乎处处小心,并非表面上看来那?般轻松。 “太后娘娘是为了臣媳着想,臣媳明白的?,日后一定多学多看,好好伺候太子殿下。”温凝面上乖巧,声音软和,太后听?了心中舒畅。 “真是个不错的?丫头。”太后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看着瘦得很?,让人心疼,多吃些好的?。” 温凝知道她意有所指,好端端的?让她多吃些,是为了生养……温凝想到这里便?心虚,其他倒好说,这方?面她确实是没?有办法,此事还是交给未来真正的?太子妃来做吧。 温凝想到这里,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淡淡的?情绪,酸酸涩涩的?,有些怪异,一闪即逝找不到踪影。 她也?没?有太在意,只专心点头敷衍太后。 又寒暄了半晌,太后终于说到今日关键,说起太子府没?有设宴的?事。 按理说,太子殿下搬了太子府,是要重新?设宴宴请众人的?。 可此次成婚时?间紧,搬太子府便?与成婚一道进行,二人成婚后,又一道去了宜州,实在是令京城各家?都大跌眼镜。 如今京城已经有各种声音挑剔太子不守规矩,居然连宴请也?没?有,实在是有些不通人情。 太后刚说完前情,温凝便?察觉到她的?意思,赶紧主动?“承认错误”,“殿下事务繁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臣媳本?该为殿下分忧,却任性跟随去了宜州,实在是臣媳的?不对,太后娘娘放心,臣媳回去之后便?会尽快张罗,尽力将此事做好,不让旁人看笑话?。” 邓吾在角落里听?到温凝这“诚恳的?话?语”,嘴角微微上扬。 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来——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果然,原本?准备了拐弯抹角一肚子话?的?太后娘娘听?完她这些话?,居然有些语塞,沉默了半晌,才尽力露出些笑意,“宜州去便?去了,哀家?也?没?有怪你,何故说得如此严重,日后注意些便?是。” “多谢太后娘娘。”温凝笑着回应,“臣媳明白太后娘娘一番苦心。” 随后温凝替太后揉了揉胳膊揉了揉腿,尽了些“孝心”,这才离开此处,出来时?,太后娘娘深深看了她一眼,提醒道,“皇后那?儿你可去了?” 温凝一听?皇后,立刻打起精神,“还未曾去过。” “不如今日一并请安。”太后娘娘的?视线落在她手腕的?镯子上,别有深意的?说,“想办法让她舒心些也?好。” “是,臣媳明白。”温凝硬着头皮说。 太后娘娘贴身嬷嬷亲自送温凝出去,好容易摆脱了嬷嬷,温凝终于舒了口气,却立刻蹙起了眉头。 她知道萧云辞特?意要来送她肯定别有深意,原本?以为会与皇后娘娘有关,结果太后这边也?有些难以应付。 温凝现在才明白,萧云辞带着自己去宜州,算是顶住了不小的?压力和舆论。 他却仿佛半点也?不在意似的?…… “太子妃殿下。”邓吾笑着轻声说,“不愧是您,方?才半点错处也?没?有。” “错处早已犯下了,去宜州便?是一桩。”温凝觉得有些头疼……要跟皇后娘娘请安,可她只带了献给太后娘娘的?礼,去见?皇后也?不能空手去。 可若今日不去,便?算是忤逆太后,认真追究起来,又是一桩错处。 “太子妃殿下放心,太子殿下并不在意那?些外人的?看法,只在意您的?心情。”邓吾甜得跟蜜似的?。 温凝闻言不免有些心虚,刚想否认,却想起邓吾并不知道自己与萧云辞假意成婚之事,便?硬着头皮默认应了他的?话?。 邓吾见?她面容为难,笑道,“太子妃殿下是否为礼物之事烦恼?” 温凝看着他面上笑意,忽然想起今日早晨萧云辞曾递给他一个盒子,说是备用? 难道…… 难道萧云辞早就有此意料? “太子妃殿下不必担忧。”果然,邓吾拿出今日早晨曾在萧云辞手上的?盒子,轻轻在温凝面前打开,只见?里头装着一支碧玉制成的?如意,虽只有巴掌大小,却通体发绿,宛若一汪纯净的?绿水。 这是萧云辞提前备好的?礼,他果然猜到了。 温凝心中佩服,接过那?碧玉如意仔细端详……就是这个颜色,实在是绿得发光,纯净极了,价值绝对不菲,应当比那?串珊瑚佛珠更加贵重。 她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如意送给太后更好,不仅更加贵重,也?昭示着如意吉祥之意,而皇后礼佛,珊瑚佛珠她应当更加喜欢才是。 可如今温凝已经没?得选。 她提前将手上的?金镯收了起来,交给邓吾保管,然后硬着头皮往皇后宫中去。 一路上,她脑子有些乱,想着些杂事,比如回去便?要设宴,该邀请哪些人?准备哪些东西?太子府设宴总要有些排场,不能过于奢靡,也?不能太过小气…… 这一想便?有些出神,等她回过神,已在皇后寝宫后门处。 “怎么到此了。”温凝疑惑问邓吾。 “太后宫中过来走这条路较近,再绕几步便?是正门了。”邓吾解释道。 温凝点了点头,刚迈开脚准备去正门,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略有几分尖细,似男子又不似男子,是位太监。 “您放心,此事奴才一定会处理得天衣无缝。” 听?到这句,温凝终于想到自己在何处听?过这声音,是皇上身边的?那?位徐京奇徐公公。 “这些年多亏了你。”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之意。 温凝脚步一顿,伸手拦住了邓吾,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是皇后的?声音? 皇后与徐公公怎么会私自在一处?而且还在皇后寝宫后门,在这四下无人的?私密之地,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难道不能从?正门传话?吗? 难道二人在密谋? 他们居然有联系? “娘娘放心,您的?所求,便?是奴才的?心愿,奴才告退。” 徐京奇心虚一般速度极快从?树荫中出来,温凝面色一僵,下意识要躲,可已经来不及了,邓吾也?是一脸僵硬,努力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心里边直打鼓。 完蛋。 温凝和邓吾同时?心想。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温凝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才好装作自己完全没?看见?方?才的?那?一幕。 徐京奇……徐公公,方?才一面说着话?,一面捉着皇后娘娘的?手。 那?不是寻常公公搀扶娘娘的?手势,而是男子对女子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将皇后娘娘的?手裹在手心的?那?种捉法,暧昧至极。 徐京奇反应极快,发现温凝正在远处,面色也?是一变,却反应极快挡住了身后的?皇后。 温凝假意东张西望,耳朵依稀听?到皇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这便?是你说的?路吗?”温凝立刻作随意状,问身边的?邓吾,“怎么我从?未来过,这附近也?没?人啊。” “奴、奴才也?不知……”邓吾立刻反应过来,支支吾吾仿佛做错了事一般,“这附近也?不知有没?有别的?宫人,奴才去问问路。” 随后,温凝便?用眼角余光瞧见?,不远处的?徐京奇脸上带着阴沉的?笑意缓缓往前,脚步沉沉,一步一步缓缓地来到自己面前。 她如今才发现,徐京奇站直了身子居然身量这么高,面相看起来虽老了些,却是因为他眼角有些鱼尾似的?纹路,头发也?有部分发白,可当真算年龄,似乎与皇后……差不多大。 “这不是太子妃殿下吗,好端端的?,怎么来此偏僻处了……你可知,宫中僻静之处,时?常发生些怪事,吓人得很?呢。”他本?就尖细的?声音,此时?裹着一股阴森。 温凝心中顿时?一紧。 第五十一章 温凝心中惊异于徐公公的反客为主速度之?快, 随即立刻开?始为自?己与邓吾的安全担忧。 若方才她还纯属是怀疑,如今看到徐公公这副阴沉的架势,便可以肯定这位徐公公绝对在与皇后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对方气势汹汹而来,不禁让温凝觉得, 今日若不是有邓吾在?身边, 她恐怕已经被面前这位公公直接灭口了。 只可惜, 这位徐公公与太后密谋的事项她未听见,不过看起来, 徐京奇为皇后做那?些?事, 是心甘情愿。 不过, 徐公公为何如此亲昵的捉着皇后的手? 他是太监啊? 太监难道对女人还能?有别有所图? 温凝没空多想?,听到徐京奇说的话,她面上并不露惊惧, 反而立刻惊喜起来。 她丝毫没有因为徐公公方才的话而出?现?半点心虚或惊恐, 反而上前两步客气开?口说, “原来是徐公公, 方才一直没看到人, 我还在?与邓吾说,恐怕我们今日恐怕是无法按时到皇后娘娘宫中请安了。” 徐京奇上下打量她, 见她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喜,还有一丝淡淡的迷茫, 仿佛真的是如她所言那?般,在?这附近瞎转悠一直没找到路。 温凝看着他打量自?己的目光依旧带着冷笑与防备,手指轻轻紧了紧,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她的反应极为关键, 绝对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看到了方才的一幕。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自?己猜到了什么, 承认自?己看到了便相当于在?自?己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不管是对自?己,对邓吾,还是对萧云辞,都是极为危险的事。 而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即便是太子妃也?没太大用处,若是他有功夫在?身,随意将她扔进?宫中井里,说是失足滑落,谁也?不知?道是他干的。 此时四下无人,更是不可硬碰硬…… 温凝想?到此,立刻顺势露出?些?慌张问道,“徐公公,还好遇见您,如您所说,四下无人确实吓人,我们也?无意在?宫中随意乱走,只是实在?是不熟悉这条路……您可知?正路怎么走?” 徐京奇闻言,有些?阴森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试探道,“太子妃殿下是要去?皇后宫中请安?” 他的视线上下打量她,似乎在?权衡,在?谋算。 温凝见他几乎要把“不信”两个字写?在?脸上,赶紧再次开?口问道,“是,我们二人从太后娘娘宫中来,刚刚绕到此处,是奉命来拜见皇后娘娘的。” 这话两层意思,一层是她刚到此处,方才未曾见到皇后娘娘,第?二层是她来此处,太后娘娘是知?晓的。 徐京奇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温凝也?不知?道自?己搬出?太后有没有用,就怕自?己这么说反而激怒了徐京奇,于是一直小心翼翼。 她表面不露破绽,心中却不免胡思乱想?。 ——萧云辞功夫好,邓吾应当也?会打架吧……若是暴露了真要动手,邓吾也?不知?能?不能?打得过这徐京奇。 可惜自?己确实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能?打,现?在?恐怕盼着徐京奇对自?己动手,她好利用这点来对付他。 谋娶 第61节 可徐京奇没有动手,他视线缓缓从温凝身上移开?,落在?了邓吾的身上,像是要另选一人刺探情况。 “这位是邓公公吧,贴身跟着太子殿下,今日居然不会带路?”徐京奇将矛头对准了一旁的邓吾。 温凝见他如此,便知?道抬出?太后确实有用……可邓吾却有些?麻烦。 邓吾也?不慌,憨憨的摸了摸脑袋,讪笑道,“回徐公公的话,您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母子情深,太子殿下来看皇后娘娘时都是独自?一人,从来不带奴才的,奴才确实不太认路,只认得一个方向,这不就给太子妃殿下指错路了……” 邓吾说到这里,立刻开?始用力扇自?己巴掌,“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改死,奴才改死……” 温凝一惊,立刻拦住了邓吾的手,“此事怎么能?怪你。” 这话说完,温凝便上前一步,将邓吾护在?了身后。 “徐公公,身为主子,我今日找不到路,应该罚我才是。”温凝声音轻柔,笑看着徐京奇,她身量也?不算高?,显得瘦弱,此时拦在?邓吾的面前,却无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邓吾心中仿佛刮过了一股暖风,他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在?宫中被人欺负的快要没命时,也?有这样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冷冷的对旁人说,“不滚就死。” 当然,当时他也?被太子殿下吓得半死,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面前这个温软可人的主子。 “况且,走错路属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儿想?必也?不是什么禁地,徐公公何必如此认真,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管教邓吾的,请徐公公放心。”温凝如寻常一般理直气壮。 徐公公眯眼看着她,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照理说,若真是听到了看到了什么,寻常人恐怕早就心虚害怕了,她却眼眸澄澈自?然,看不到什么别的情绪。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些?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这温凝来头也?不算小,之?前必格勒要求她和?亲,她居然能?在?那?样的险境脱身,足以说明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 ……等等,当时在?宫中,恐怕是萧云辞出?了手。 徐公公仔细权衡,沉默半晌,忽然如寻常那?般带着些?讨好的笑了起来,身子微微躬着,变成了往常的模样。 “太子妃殿下,您想?去?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手一指一旁的宫殿,笑道,“这便是皇后娘娘所在?的寝宫,绕过这条道,过去?便是正门了。” “居然如此。”温凝惊愕不已,然后看向邓吾,“没想?到你还是认路的,只不过走反了方向。” 邓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耽误了您的时辰,真是罪过。”温凝笑着颔首与他道别,“多谢徐公公!” “您客气。”徐公公看着温凝走远,简单行了个礼,抬眸时,看着主仆二人轻松的背影,眼眸沉沉,看不出?情绪。 感觉不到徐公公那?森冷的眸光之?后,温凝缓缓看向邓吾。 邓吾也?是一脑袋冷汗,吓得不轻,与温凝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温凝知?道他也?看到了,不由得轻声说,“将那?盒子再给我看看。” 邓吾立刻将那?盒子重新拿了出?来,放在?温凝手中。 虽敷衍过了徐公公,可接下来却是最麻烦的,温凝看着手中的碧玉如意,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这如意绿得出?奇,实在?是有些?微妙的感觉……温凝未撞见那?二人之?前恐怕感觉不出?来,可如今看到这绿如意,温凝便觉得皇帝的脑袋上仿佛飘过了一抹绿光。 萧云辞不会是……知?道徐公公与皇后的关系吧? 温凝背后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倒是知?道萧云辞与皇后关系极差,所以故意阴阳怪气的送这东西给皇后,暗示她对皇帝不忠? 温凝死死捏着盒子,觉得事情都连在?了一起。 可是不对啊! 温凝还是不懂,太监真的可以吗?不是已经没有那?个……了吗? 温凝不由得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身侧的邓吾。 邓吾只觉得背后一凉,生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那?个,我可以请教你一个不太……不太守礼数的问题吗?”温凝轻声问。 邓吾缓缓吐了口气,不等她接着问,便直接回应道,“对女人已经不行了,不过可以用别的,比如……嗯,这个问题您还是问太子殿下比较好,奴才说得龌龊,怕是会脏了您的耳朵。” 问萧云辞? 这不好吧。 萧云辞的“刀”她至今都不敢再提半个字,更何况这些?细节。 “罢了。”温凝缓缓叹了口气,有些?事自?己总归是无缘知?道,意会便可。 “总之?,这如意不能?送。” 若是她没有撞见今日的事情,送了此物,可以帮萧云辞阴阳怪气一道,让皇后娘娘胡思乱想?,乱了方寸,总之?一定不会好受。 可是如今自?己撞破了皇后与这徐公公的密谋,一转头便送了此物,可谓是直接拿刀子架在?皇后的脑袋上,相当于借机威胁皇后,导致的后果可能?不是她如今能?承受的。 温凝将盒子里的如意拿了出?来,快速塞进?邓吾的手里,“藏起来。” 邓吾看到那?绿油油的如意,眼角一抽……这倒是太子殿下能?做出?来的事。 “那?太子妃殿下准备如何是好。”邓吾飞快将那?碧玉如意收了起来,放在?怀里,问道,“总不能?空手去?见皇后娘娘,不如便将此物送了,说是太子殿下准备的便是。” 温凝咬了咬唇,蹙眉想?了想?,将头上的金步摇摘了下来,放在?了方才的锦盒里,那?凹槽刚好能?放下,仿佛量身定做。 “啊,这……”邓吾惊愕看着她,“这礼是不是太简单了?” “走吧。”温凝鼓起勇气,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简单敷衍的礼,总比被发现?自?己撞破皇后娘娘与徐公公密谋现?场要好太多。 邓吾如今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在?心中默默为温凝捏了把汗。 不出?温凝所料,自?进?宫门开?始,皇后宫中的宫女嬷嬷态度便微妙,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拦着她不让她入内,也?并不让她走,只用各种理由说着皇后娘娘如今正在?抄佛经,要见她,便要侯在?门外等着,等皇后娘娘抄完了才能?进?去?。 温凝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故意为难自?己,心中平静,点头应声后,便垂手站在?一旁阴凉处等着。 她几乎站得腿酸时,忽然有宫人来请她进?去?,温凝松了口气,准备带着邓吾一起,却听那?宫人道,“娘娘请您一个人过去?。” 邓吾顿时觉得不妙,温凝知?道皇后早就跟自?己不对付,已做好了准备。 “你在?此守着。”温凝轻声吩咐邓吾道,然后轻声快速说了句,“半个时辰未出?,就去?搬救兵,皇上、太后都行。” 邓吾重重的点了点头。 温凝跟着宫人缓缓入内,穿过佛堂,闻着令人平心静气的香,来到那?方从前来过的小院。 小院本就闷得很,四处不透风,本该安定心静,可如今已入了夏,这儿便比外头更热几分?,温凝刚走进?来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一半是因为环境,一半是因为心情。 只因那?皇后冷着面容斜倚在?软榻上,哪里在?抄什么佛经,而是由宫女在?两边伺候着,喂她各式瓜果,还有一位在?一旁给她扇风。 软塌在?树荫下,倒是凉爽。 一旁的石桌处却晒着太阳,上头确实放着佛经与碎金纸,只是那?纸上还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动过。 温凝低眉敛目朝她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万福,臣媳温凝奉太后娘娘吩咐,特地来看您。” 说完,便呈上那?一方锦盒,皇后不慌不忙的看了一旁的宫女一眼,宫女过来拿了锦盒在?皇后面前打开?,皇后轻描淡写?的瞄了一眼,姣好的面容缓缓凝了凝,轻笑一声。 “好重的礼啊。”皇后的声音里不免带着几分?讽刺。 “多谢皇后娘娘称赞,也?不算贵重。”温凝“谦虚”道。 皇后面上一僵,缓缓坐起身,将手中的瓜果扔回了宫女托着的盘子里,看着她手腕上的金镯子,面容有些?难言的扭曲。 温凝心中紧张,却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皇后娘娘若是喜欢,臣媳日后再多献上一些?给您。”温凝缓缓道。 皇后面容微微有些?扭曲,仔细打量着温凝的模样,却见她低眉敛目礼仪姿态完美,没有半点疏忽,倒是让人找不到错处。 方才的情状,这温凝究竟有没有看到? 皇后眯眼打量温凝,想?从她的面容上看出?些?端倪,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徐京奇方才在?场,若是发现?眉目,应当会做些?什么。 如今她平安无事,又如此大胆,居然敢送个金簪敷衍她,面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应当是没有大碍。 不过…… “谁让你起身的。”皇后缓缓靠在?软塌上,悠悠看着她,既然送上门来,她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温凝知?道自?己礼数上绝对未出?错,便不解的看着她。 “跪下。”皇后语气轻飘飘的说。 “臣媳不解。”温凝并没有顺从,而是轻声问,“为何而跪?” “你妖言迷惑太子,身为太子妃,居然轻易跟太子去?水患之?地,给太子添乱,难道不该跪吗?”皇后冷笑道,“若天下女子都以你为榜样,岂不是乱套了。” “可臣媳并未添乱,反而帮了忙,宜州百姓可佐证。”温凝道。 “你还敢顶嘴?”皇后反而笑了,仿佛等的就是温凝犯错,“你身为女子,如何帮忙?身为太子妃不可干政,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如何管好太子府,今日本宫便要好好教教你这些?道理。” 温凝知?道躲不掉,自?己今日不管说什么都是错,镯子的旧恨加上今日撞破她与徐公公的新仇,以及萧云辞不在?此,她过来皇后宫中便仿佛肉包子打狗,脱一层皮都不错。 “本宫给你个机会。”皇后瞄了瞄那?日头下的石桌,淡笑道,“去?将那?佛经抄了,不许抄错,抄错一个字便重新写?。” 温凝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方才看到那?石桌便觉得不对劲,突兀得很,那?石桌未配石凳,桌子低矮,若不是躬身,便要跪着蹲着。 身为太子妃,自?然不可能?用蹲着躬身等姿态,若想?要留些?脸面,只能?跪着。 可那?石桌下是一片巨大的石板。 现?在?快要正午,今日天色虽显得有些?阴沉,可天上仍旧有些?许阳光,而且今日闷热得很,石板、石桌应当都是滚热的,滋味绝对不会好受。 “是。 ”温凝没有别的理由拒绝。 半个时辰,只要坚持半个时辰…… 温凝走到那?石板上,缓缓跪了下来,手擒着笔,沾一旁的朱砂。 朱砂遇热有微毒……温凝咬牙,她之?前觉得皇后心窄,如今只觉得她心狠,居然用这种招数,她本想?换墨水,可若她有歹意,墨水里也?会加别的,朱砂只能?算是故意恶心她罢了。 温凝没别的办法,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直接触碰朱砂墨。 皇后见她听话,终于气顺了些?,开?始一面吃瓜果,一面打量温凝。 温凝脊背挺直,虽跪着,却仍旧挺直了腰背,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贵女的气质,只是她那?张脸,那?沉静的模样,只消一眼,便有些?惹人厌。 她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皇后蹙眉,却总想?不起那?人是谁,总归是自?己极为厌恶的人。 温凝静静地抄书,一声不吭,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走动。 她听到那?脚步声似乎有几分?熟悉,不免抬头看了一眼。 谋娶 第62节 却见不远处有宫人带着进?来一男一女二人,身着华服,一高?一矮,男子面容清俊,女子带着几分?羞涩,一幅新妇的装束。 宫人上前开?口道,“皇后娘娘,齐世子与世子妃来给您请安。” “请进?来。”皇后娘娘缓缓从软榻上起身,端庄又亲切,脸上带着一股意外的喜色,“齐世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今本宫有客人在?。” 温凝手中的笔微微一僵,画错了一个笔画。 她已写?完了一页,最后几个字功亏一篑。 齐微明……他怎么来了。 确实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位客人是……”齐微明这才注意到一旁跪着抄经书的温凝,看到她伏在?石桌上写?经书的模样时,他声音微微一颤,低声意外道,“宁宁?” 温凝虽一身华服,却显然是跪着的,虽腰背挺直看着硬气,其实已是狼狈之?态。 温凝倒是没想?到婚后第?一次见到齐微明,便是自?己最糟糕的模样,心中有些?懊恼,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朝着齐微明颔首。 一旁的周明燕看到温凝,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手上下意识的将齐微明的衣袖捉紧,可齐微明却微微一颤,轻轻地将她的手甩开?在?一旁。 皇后看着这几人,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就有意思了。 第五十二章 (补) 齐微明的动作惹恼了周明燕, 她又羞又气?,觉得自己当众被拂了脸面。 周明燕本就是名?门贵女,即便是齐微明洞房花烛夜伏在自己身上喊了温凝的?小字,周明燕心气这么高的人, 也?并未当场发作。 后来齐微明与?她诚恳道了歉, 苦口婆心的?解释说与温凝青梅竹马这么多年, 虽然已下定决心,可心意转变也?总需要一些时间, 让她再给他几次机会。 事实上, 齐微明这样的?态度已是比周明燕原本想象中的要好了许多。 她本就知道齐微明情深义重, 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下温凝,如今愿意娶她周明燕,愿意放下旧爱, 便已经?算是诚心实意。 可如今在皇后面前被齐微明甩开手, 她却十?分气?恼。 都是因为温凝……她都已经?是太子妃了, 还跪在此处装可怜, 这算什么? 齐微明看到温凝, 好?生愣了愣。 方才?在门口看到邓吾的?时候,他便猜到太子或是二人都在此处, 却没想到,这儿只有温凝一个人。 闷热的?庭院中, 温凝已在这被晒得发烫的?石桌上写了一会儿,因为太闷,她脸颊有些泛红, 淡粉的?, 如桃花瓣似的?。 可齐微明看到她那淡粉的?脸颊,却只觉得她是看到自己之后产生的?羞涩之态。 他心中暗叹, 这辈子怕是被宁宁给?蛊住了,一看到她便像中了邪。 这几?日,他与?周明燕在各方面,可以?说是十?分和谐。 周明燕的?长相在京城来说可以?排上前列,仔细看也?是相当耐看。 再?加上他刚成婚,血气?方刚,周明燕又愿意听他的?,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床榻上也?以?他为主,十?分乖巧听话,与?她平日里任性娇气?的?模样颇有几?分割裂感,这让齐微明很有些征服的?快意,待她也?不免温柔体贴了几?分。 可如今再?见?温凝,齐微明却觉得,心中被震得颤悠悠的?。 那不是普通的?欣赏,而是震撼,温凝的?长相十?足的?戳中了他所?有的?喜好?,仿佛就是照着他喜欢的?模样生出来的?人儿,甚至比他喜欢的?还要再?多几?分惊喜。 她那么完美,任何一个动作,举手投足之间的?微动,就连方才?的?抬眸颔首,都让他心跳加速,血不停的?往上涌。 那是与?周明燕一起时绝对没有的?冲动。 待他回过神来,才?想起如今她已经?是太子妃的?身份,赶紧朝她行礼,“太子妃殿下晨安。” 温凝简单回应,齐微明却看向一旁不动弹不行礼的?周明燕。 周明燕抿了抿唇,无奈之下只得行礼。 温凝依旧平静回应,仿佛只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温凝不管他们如何,重新抄写这一张经?书,却听皇后娘娘开口问周明燕。 “世?子妃,今日怎么……腿脚不便?” 周明燕顿时红了脸,眸中却有几?分刻意,她娇羞的?垂下眼眸,声音不大不小,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温凝的?耳朵,“新婚燕尔,昭言不免有些索取无度,是以?……” 齐微明顿时面色一僵,轻声呵斥,“瞎说什么。” 温凝听到这儿,手上的?动作一僵。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却不如方才?被齐微明与?周明燕忽然出现给?她的?冲击更大。 齐微明真的?与?周明燕圆房了?还是说,周明燕在假装演戏?如自己与?萧云辞一般? 温凝垂眸看着面前的?佛经?,一面想,一面写字。 她没有再?写错字,只是写得很慢,仿佛在清理自己的?心情。 温凝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她之前已经?做了决定,与?萧云辞和离以?后,也?不去破坏齐微明与?周姑娘的?婚事。 那么如今他们二人即便真的?圆房,对她便也?没有什么更大的?影响,反而,让她更进?一步下定了与?齐微明划清界限的?决心。 听着齐微明的?呵斥声,周明燕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却听皇后娘娘温柔笑道,“年轻人都是如此,人之常情,见?怪不怪,不过世?子妃娇弱,齐世?子也?要体谅些,日后温柔点,莫伤着她。” 周明燕看向齐微明,却见?齐微明面上答应,视线依旧若有若无的?飘向温凝的?方向,仿佛怕温凝介意。 周明燕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来人,赐座。”皇后娘娘将一切看在眼里,缓缓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周明燕感激不已。 周家与?皇后的?娘家颇有几?分渊源,两家关系不错,故周明燕才?会提出入宫拜见?皇后。 有这层关系,齐微明自然也?不会推辞,反而积极进?宫。 今日二人还带了厚礼,由后头的?随身小厮送进?来,满满一大盒的?好?东西,任何一个都比温凝送的?金簪要强。 皇后随意拿了一颗夜明珠放在手中把玩,“明艳不愧是名?门闺秀,大气?得很,比某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姑娘好?太多。” 周明燕自然喜欢听夸奖,却觉得皇后娘娘话里有话。 温凝在一旁写佛经?,心中平静,甚至没觉得皇后在暗示那“小家子气?的?姑娘”是自己,此时她只觉得膝盖疼。 ……还没半个时辰吗?时间过得好?慢,回去以?后看膝盖恐怕要青了,她方才?应当对邓吾说一炷香的?时间就去搬救兵。 温凝轻轻动了动膝盖,膝盖又疼又麻,难受得紧,一会儿恐怕就要站不起来了。 温凝眉头微皱,觉得难忍,却不得不忍。 周明燕与?皇后说着琐碎之事,亲昵得很,宫人给?三人扇着风,吃着瓜果十?分舒适,此时却听齐微明忽然问到道。 “皇后娘娘,微臣斗胆,想问太子妃殿下……为何在此跪着?” 周明燕闻言顿时身子一僵,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勉力维持着平静。 “自然是犯了错。”皇后说到此处,娇美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不满,“你们也?知道,太子妃前几?日随着太子去宜州赈灾之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四处都在传言太子殿下娶妻后无心政事,连远去赈灾都要带着妃子,惹得人笑话。” 齐微明颔首,觉得皇后说的?有些道理。 他对此事也?十?分不解且气?恼,至今还记得自己被那邓吾赶出太子府的?狼狈。 温凝为何要跟去宜州?宜州水患与?她何干,还不是去伺候萧云辞。 可如今看到她受罚,齐微明还是觉得有些心疼,她一向体弱,这样跪着,恐怕身上又要留痕了。 ——萧云辞果然对温凝不好?。 温凝入宫一个人来不说,还要替萧云辞背罪责罚跪。 如今看来,去赈灾恐怕也?是萧云辞想让自己爽利些,在赈灾时还想有软玉温香在怀,所?以?故意带去的?,也?不顾她身娇体弱硬是胡来,想必吃了不少苦。 齐微明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责任在身。 此时正是他表明自己“心意”的?好?机会,且不提日后她与?萧云辞和离之后回到自己身边如何,就算是现在,让她明白?自己的?实力与?爱护她的?心,她也?能清楚,究竟谁才?是最适合她的?那个男人,知道他齐微明的?可贵之处。 于是他说,“做错了事当然要受罚,只是今日天热,太子妃殿下身子尊贵,跪久了恐怕会落下病根……” 皇后娘娘料到他要求情,可如今真听到,自然是略有几?分不满,刚想开口,便听到远处有人开口。 “孤也?想知道,爱妃做错了何事,倒是需要在母后宫中受罚。” 温凝正专心写着佛经?,听到这个声音,心中猛地一动,朱砂在佛经?上划下一道重痕。 她抬头,呼吸急促,心中惊愕万分。 萧云辞从远处大步走来,衣袂飘动,颇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气?势,眼眸中却含着千山重叠的?险峻与?冷厉之色。 他视线轻扫一眼跪着的?温凝,看她面色绯红,浑身发软,热成这副模样,而且手旁摆着抄错的?书页,便知道她已经?在这儿跪了不少时候。 萧云辞眼神森冷,唇边却浮起笑意来,割裂而突兀,显得极为危险。 皇后不由得缓缓起身,心中也?不免惊愕。 他怎么来了!不是要大半日才?能回吗? 方才?徐京奇来,顺便与?她说了这消息,萧云辞被皇上派去皇陵,那处甚远,来回要大半日,皇后听闻这个消息,又刚巧被温凝撞见?,得知她特来拜见?,这才?特意找人布置了这石桌,想要趁着萧云辞不在,好?好?的?挫挫她的?锐气?。 却没想到萧云辞居然这么快便来了,他是特意赶来了? 萧云辞不等其他人回应什么,便上前一步,来到温凝跟前,声音瞬间变得温和柔缓,仿佛声音大了便会吓着她似的?,“能站吗?” 温凝看了他一眼,故意道,“不行,殿下,皇后娘娘罚臣妾抄写佛经?,抄错了便要重写,臣妾抄错了好?几?处,如今还未写完。” 萧云辞眼眸微动,缓缓道,“爱妃先起来,你身子弱,别伤了身。” 温凝故作畏惧的?看了一眼皇后娘娘,颇有几?分忌惮。 皇后冷眼看着温凝故意装模作样,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几?乎被气?得呼吸急促,差点厥过去…… 这丫头明明方才?还硬气?得很,跟自己顶嘴相当利索,仿佛压不垮的?石人似的?,如今萧云辞一来,倒是知道撒娇了,倒是知道卖惨了,好?一个心机的?太子妃!居然让自己着了道? 萧云辞温柔看着温凝,缓缓道,“放心,有为夫在,没人能伤你。” 谋娶 第63节 温凝这才?缓缓起身,她本想靠自己起来,可是膝盖实在是跪麻了,几?乎毫无知觉,她才?起来一点,便又要重新不受控制的?重重跪下去。 萧云辞面色微冷,伸手将她拽起来,顺势搂在了怀里。 这么多人看着,还有齐微明在场,温凝与?萧云辞这般亲昵,顿时觉得尴尬又羞涩,几?乎没脸抬头。 ……她有什么立场怪齐微明与?旁人洞房?她这不也?是与?萧云辞“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么。 虽然是做戏,可她自己都快当真了,更别提齐微明。 小院中众人看到太子殿下忽然出现,都是面色各异,齐微明看到面前二人的?亲昵动作,脸色更是煞白?难看。 他本以?为萧云辞刻意不来陪着温凝,可如今一瞧,却像是急匆匆赶来的??而且他对温凝温柔又体贴,哪里有以?前那般冷漠无情的?模样? 这不对啊!跟他想象中怎么完全不同! 周明燕看着齐微明煞白?的?脸色,心情也?十?分糟糕,她极为生气?,她气?的?是齐微明一看到温凝,眼中便只有温凝,完全装不下她。 而且,原本她以?为当今太子萧云辞只是长得好?,性子却很差,听爹爹说他手段残忍,非常危险,绝对不是好?男人,不可托付。 可如今一看,这萧云辞面容极为俊俏,简直人间难有,特别是与?温凝说话的?时候,便如同谪仙下凡尘,着实碾压众生。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人人都喜欢温凝? 论家世?,论背景,温凝哪里比得上自己,论相貌,虽然温凝略胜一筹,可自己明明也?不差啊! 周明燕心中酸涩难受,暗暗的?恨意涌动,觉得自己在此处就是最多余的?。 萧云辞却接着说,“宜州水患,爱妃出力甚多,宜州百姓感激其救命之恩,特意写了万民书,让张应河回来时带回京,因孤回京事务繁忙,未来得及与?父皇提及此事,没想到,这莫须有的?罪名?却扣在爱妃头上,实在是令孤心寒不已。” 温凝听着他的?话,心中莫名?觉得安定。 只是萧云辞的?手为了让她站稳,此时依旧紧紧扣着她的?腰,将她摁在他的?怀中,这个姿势实在是令她无法转头面对皇后他们,她只能故作委屈的?躲在萧云辞怀里,不好?意思见?人。 皇后闻言,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她虽然知道温凝此去并不是她“蛊惑”萧云辞,却没想到温凝去那水患之地,居然还能立功? 难道温凝不是去床榻上伺候太子的?吗? 不止皇后一人这般想,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齐微明当即便有些不信,温凝?就她?除了样貌好?,她能做什么,居然能得到万民书? 怎么可能,萧云辞从哪弄来的?伪造文书,如此捧着温凝,是想让她以?后无法跟他和离,彻底霸占温凝吗? 齐微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是了,这便是萧云辞的?目的?,他故意的?! 哪个男人能抵抗温凝这样的?女子?萧云辞也?是男人,当然也?不例外。 齐微明脸色更差了。 “本宫也?是为皇儿好?,担心你才?如此。”皇后见?没了台阶,赶紧软声找补,并故意道,“太子妃今日还送了一只金簪给?本宫,本宫很是喜欢。” “那是儿臣专程挑的?,特意让宁宁带来。”萧云辞说完,朝着皇后阴沉笑了笑,“母后喜欢就好?。” 皇后彻底梗住,再?也?无话可说,心中憋屈得难忍,根本找不到出气?的?地方。 萧云辞……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能站稳了吗?”萧云辞柔声问怀中人,温凝很想站稳,她点了点头,扶着萧云辞的?胳膊,缓缓站直了身子,垂着头,咬牙忍着。 “儿臣有要事在身,便和爱妃先告退了。” 萧云辞看了一眼皇后,随意行了一礼,顺便“和眉善目”的?看向脸色难看的?齐微明和周明艳夫妻俩,笑了笑,“二位新婚愉快,孤还未送上贺礼,回头一并补上。” “告辞。” 萧云辞捉着温凝的?手小步往前走,还未走远,温凝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让你不要逞强,怎么这么倔,能不能多依靠为夫一些。” 温凝一愣,听着他亲昵的?声音,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她心中明白?萧云辞这是在故意做给?皇后看,可他的?神情太真了,真得她自己都快分辨不清萧云辞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假戏真做。 下一瞬,萧云辞俯身,将她轻而易举的?抱在了怀中。 温凝彻底不敢抬头,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萧云辞的?怀里,几?乎不敢想此时齐微明看到这个场景时会是什么表情。 萧云辞看着她红着脸的?模样,眼眸微沉,快步离开了皇后的?寝宫,门口侯着的?邓吾立刻小心跟了上去,不敢出声。 以?邓吾察言观色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敏锐的?发现此时太子殿下虽然抱着太子妃,心情却并不好?。 为什么不好?,可能因为太子妃被皇后欺负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事,邓吾也?捉摸不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邓吾此次护主不利,恐怕要受罚了。 不过这次他也?算是心甘情愿,太子妃殿下这么好?的?人,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愿意挺身而出护着他这个无足轻重小太监,足以?说明她人品贵重,心地极好?。 太子妃此次定是被皇后折腾得不轻…… 发生这种事,邓吾心中也?难受,觉得自己受点罚是应该的?。 这么多年,邓吾还是第一次这么想,他自己也?觉得奇妙的?很,不禁无言笑了笑。 当初殿下娶妻突然,他还有些不解,殿下怎么就忽然对她动了心。 虽然太子妃样貌是一等一的?好?,可殿下并非那种贪图美色之人。 邓吾之前疑惑了很久,今日才?终于明白?了。 太子殿下能得这样的?女子做妻子,真是天下第一幸事。 萧云辞一路将温凝抱出宫,阳光洒在二人身上,天上的?乌云居然缓缓散了,露出了晴空。 一路上都是宫人,纷纷朝着他们行礼,温凝实在是羞得不行了,紧紧捉着萧云辞的?衣裳,轻声说,“殿下,我能走了……放我下来可好?。” “不好?。”出乎温凝意料,萧云辞居然直接拒绝了她。 温凝一愣,反应过来以?后接着说,“为何?” “你跪了多久?”萧云辞问。 温凝想了想,“似乎半个时辰不到。” “膝盖已经?伤了,回去敷了药再?走动。”萧云辞断言道。 温凝倒是没觉得自己膝盖受伤多重,她现在只是觉得一双膝盖有些发麻,疼痛感已经?不明显了。 于是她轻声道,“这么多宫人看着,日后恐怕那些人又要怪我了。” “怪你什么?”萧云辞挑眉。 “怪我迷惑您。”温凝解释道,“殿下尊贵,是要为社稷操劳的?,不可以?处处护着我,太后今日也?提点我,此次我不该与?你同去宜州,落了旁人话柄,对您不利。” “与?他们何干。”萧云辞声音幽冷,“大臣们之前弹劾我不娶妻,心中无小爱何来大爱,太后怪我不绵延子嗣,不为皇室着想,皇后逼我娶高?门贵女定下根基,如今却也?是他们,怪我护妻恋家……任他们说去。” 温凝微微愕然,萧云辞居然还经?历了这些。 不过他为何迟迟不娶妻? 温凝没敢问,心中却有些心虚。 绵延子嗣……她如今也?不行的?,只能让以?后真正的?太子妃来担此重任了。 温凝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别的?,只安静在萧云辞怀里呆着。 算了,反正他力气?大……抱得很轻松。 一路出了宫门,温凝被萧云辞直接抱上马车,她立即道,“殿下,今日多亏了您,若不是您关键时刻过来……” 话音还未落,马车车帘放下,温凝便被猛然扯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她顿时僵住了。 虽然方才?被他抱着走了一路,状似亲昵,可他此时忽然的?动作,却与?刚刚全然不同—— 萧云辞的?动作明明极为压抑,又仿佛在狠狠宣泄着什么,且他的?力道极大,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大,几?乎是将她死死地摁在怀里,几?乎要将她碾碎一般。 “抱歉。”他声音深深地钻进?温凝的?耳朵,几?乎触碰到她的?心魂,令她脑中震动,心中不稳。 温凝手下意识抵在他的?胸前,慌乱得几?乎无法呼吸,手指微有些颤抖。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 第五十三章 “殿下……”温凝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 手指轻轻抵在他的胸前,却?不由自主的浑身发软,“您怎么了?” 萧云辞没有说话,只重重的搂着她, 不出声。 温凝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喷洒, 滚热潮湿, 她一颗心仿佛随着他的呼吸而深深震颤,手上虽抵着他, 却怎么也用不上力。 她惊愕的发现, 萧云辞这样?抱着她, 她居然并不排斥……只是这亲昵过头的动作让她面?色通红,心跳极快,就连呼吸都有些忘了, 实在是难受得很。 温凝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了太久, 恐怕就会因为?紧张而窒息。 短暂的时间仿佛变得极为?漫长, 马车缓缓滚动往前, 他们仍在皇宫的范围内, 周围安静无声,闷热的车厢和萧云辞都?让温凝浑身发烫。 “殿下……”温凝再次开口, 终于,萧云辞缓缓松开了手, 垂眸看着她。 温凝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垂着脑袋不出声,耳根早已经是红透了。 萧云辞仍旧不开口, 温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可她张了张口,却?觉得嗓子仿佛都?有些哑了, 什么都?说不出来?。 “抱歉,因我私念,让你陷入危险。”萧云辞终于开口,声音比以往更为?沙哑低沉,透出一股淡淡的暧昧感?。 他视线灼灼看着她,眼眸中仿佛燃着一团火焰,烧得温凝动弹不得。 温凝极少见到?情绪如此外露且清晰的萧云辞,一时间居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他平日里虽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时常会笑,可温凝总是看不懂他的情绪,因他内敛而深沉,时常显得危险不可捉摸,令人不敢靠近。 后来?接触多了,温凝已经不再畏惧他,可却?仍旧看不透他。 可今日却?不同,温凝看清了他漏出的情绪,却?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萧云辞缓缓往后退了些,将她彻底松开,柔声道,“失礼了,我偶尔也会有失控时……吓着你了?” 温凝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我没被吓着。” 萧云辞眼眸温柔看着她。 温凝被看得面?色发烫,赶紧轻声问,“殿下是因为?那碧玉如意所以才这么说吗?说您因为?一己私念……是想要故意惹怒皇后,令她日日不安?” 温凝知道萧云辞与皇后不对付,时常故意膈应她。 谋娶 第64节 “是。”萧云辞直接了当,“今日之事一过,你也知道我为?何?会送这碧玉。可若是真?的送出,恐怕会连累你,皇后性子并不沉稳,受了刺激情绪激动来?个鱼死网破……便难以收场,更何?况还有一个徐惊奇。” 温凝明白,所以当时她才将碧玉如意换成了金簪。 金簪只是失礼,碧玉却?会危及性命。 车轮咯噔一声,压着一块石头,萧云辞本就靠温凝极近,如今车身一抖,便朝着温凝的方向倾轧而来?,他立刻伸手撑住马车壁,避免自己压在温凝身上。 “砰”的一声,他的手撑住马车拐角,恰好将温凝环绕在臂弯之中。 近在咫尺的距离,萧云辞视线深深地与她对视,二人呼吸浅浅相闻,气息交杂之间,马车车轮压着路面?的杂乱生中,温凝鼻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玉檀香气,同时听到?自己胸腔发出的混乱心跳声。 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温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萧云辞不过是靠近了一些罢了,不过是车子不稳扶住了车壁,不过是被他环绕在怀中…… 她怎么就,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和身体,怎么就这么慌乱? 明明方才在皇后那儿,即便是看到?齐微明,她都?能极好的控制自己。 “抱歉。”待马车行驶平稳后,萧云辞缓缓退开,终于将她从马车的角落中“放”了出来?。 温凝终于喘了口气。 没什么,这都?没什么,都?是巧合罢了,并非刻意地亲近。 温凝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脸上有明显的反应,并赶紧摇头道,“没、没关系的。” 萧云辞眼眸扫过她的面?色,见她耳根通红,双手手指轻轻捏着帕子,连那手指尖都?比平日里红润些,赏心悦目。 他压下唇角的笑意,一副正人君子做派,仿佛方才只是顺手为?之,并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是我不好,从皇后寝宫抱你开始,便唐突了。” 温凝赶紧摇了摇头,“殿下是为?了我着想,您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萧云辞面?色稍稍一僵。 气氛有些奇怪,温凝觉得有些尴尬,赶紧转了个话?题,“殿下如何?得知皇后娘娘与徐公?公?的事?若不是我撞见皇后娘娘与徐公?公?的……殿下您难道已经知道了?” 温凝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问道,“是邓吾说的吗?” “嗯。”萧云辞颔首。 温凝咽了口唾沫,“所以您送绿如意,真?的是因为?……” 她当时只是以防万一换掉了那碧玉如意,却?没想到?,徐公?公?与皇后居然真?的有那种关系? 皇后为?什么要与一位公?公?有那种关系? 温凝有些凌乱,之前邓吾说让她问萧云辞,她是真?的很想问……他们到?底怎么样?才能做到??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若不是今日亲眼看到?徐公?公?捉着皇后的手,又有那碧玉佐证,她根本都?不敢往那处想。 毕竟那是一宫之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若是什么大内侍卫……倒也罢了。 可是公?公?…… “他们二人确实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萧云辞声音幽冷,“藏得极深,我也是近年来?才察觉,却?一直没有证据,今日你也算是帮我解答了多年的疑惑。” 温凝倒吸一口冷气。 她好想问其中的细节。 忍住!温凝暗暗咬牙。 “今日皇陵之事突兀,我行至半途便觉得不对,派了其他官员先去,我则先行进宫寻你。” “皇后门?前,邓吾说了今日撞见徐惊奇与太后之事,我才明白其中关窍。” “好在你提前换了礼,没有性命之忧。一会儿将你送回府上之后,我一会儿还要赶去皇陵。”萧云辞说。 “所以,其实今日是有人故意用?皇陵一事支走您?”温凝顿时想到?徐京奇与皇后的密谋,心中一紧,“难道徐京奇想要对您不利?” “不无这个可能。”萧云辞语气稍冷,“皇陵处人烟稀少,若是有鞑靼人作祟,我带少数人去探查,被围攻致死,也是寻常。” 温凝顿时紧张起来?,“那您今日还一定要去吗?” “当然。”萧云辞道,“父皇下令,我怎能不从,此时恐怕与徐京奇脱不了干系。” 温凝沉凝半晌,轻声喃喃道好,“所以今日实际上是个连环套,徐京奇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将您支开去皇陵,还可能会安排刺杀……而且,借此不让您进宫,只召我一人去。” 她越想越是心惊,忽然想到?一事,“今日太后与皇后娘娘都?提及我去宜州引起舆论一事,此事之前我未曾听说,今日只听太后与皇后二人提及,便以为?已经传遍了京城,可齐微明与周明燕似乎像是第一次听闻。” “这便说明,皇后娘娘之前提前去找过太后,在太后耳边说了我的事,太后以为?皇后对我意见大,想要从中调和,才会让我去皇后宫中请安。” “可皇后没想到?我居然会去后门?,并且将她与徐京奇密谋的场面?撞个正着。”温凝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对劲,“她会这么不小心吗?明知我要去,还要与徐京奇见面??” 萧云辞见她冥思?苦想,淡淡一笑,“又或许,太后那边,不是皇后开的口,所以她对今日的事并不算知情,而徐京奇则没猜到?,你会去后门?处。” 温凝一怔,看向萧云辞,忽然反应过来?。 “是徐京奇开的口?” 萧云辞垂眸浅浅一笑,温凝却?忽然反应过来?,徐京奇能有如今地位,靠的全?是另一个人的宠爱。 “难道是皇上?” 温凝声音有些大,她下意识捂住嘴,有些心惊。 萧云辞却?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温凝脑子里思?绪乱窜,只觉得难以想象。 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今日之事的一整个过程。 若真?如萧云辞所言,是皇上对太后开口,那便说明徐京奇在皇上面?前的话?语权已经十?分可怖。 徐京奇将温凝跟着萧云辞去宜州的事情告知皇上,并且挑拨得皇上不满,皇上便将此事说与太后听,太后便特意在她回来?之后立刻招她进宫来?好一番劝说警告。 而萧云辞,则被故意支走,这乃是皇上给的机会,让皇后单独在温凝处找回些颜面?。 什么颜面??当初敬茶时的颜面?。 那日敬茶时,皇后因为?太后赏给温凝的凤镯有些情绪,因为?温凝天生凤命,皇后一直觉得难堪。 皇上当时看在眼里,他面?上说因为?温凝烫伤手要补偿温凝,后来?还送了些赏赐到?太子府,可实际上却?是借机换了种方法补偿皇后。 温凝越想越觉得可怕,浑身冒着冷汗。 宫中波澜云诡,恐怖如斯…… 难怪萧云辞如此聪慧,她如今终于明白了。 他若是不够狠,不会算计,恐怕早已葬身这些阴谋诡计之中。 萧云辞见她面?色复杂,知道她已经大体猜到?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为?何?今日如此危险,便在于此。我也未料到?那事会被你撞见,不,即便没有撞见,你送碧玉如意也会连累你,你反应快,改送了金簪,不然甚是麻烦。” “……我不该在你不知情时利用?你达成目的。”萧云辞诚恳道。 温凝终于明白方才萧云辞为?何?会紧张到?失礼甚至抱住自己,他恐怕极少有这般算计失误的时候。 她也是狠狠替自己捏了把汗,忽然觉得自己只被罚抄了经书已经是轻的,今日弄得不好,便是性命攸关。 “殿下不必道歉,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恐怕还要吃不少苦。”温凝感?激道,“成婚前您也说过,这期间不乏危险之事,您会护着我……您已经护着了,您并未食言。” 萧云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温凝轻声道,“殿下千万不要跟我道歉,好吗?您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今日您为?我解围,我心中十?分感?激……不如,我们两相扯平。” 她抬眸,朝着他笑了笑,也借此来?平静自己混乱的心情,“好吗?” 她笑容极美,耳根还泛着红,颇有些撩人之色,却?不自知。 “……好。”萧云辞沉声道。 马车轮滚滚向前,气氛略有些凝滞,温凝也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些什么……上车前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与他说,可是上车被他抱住之后,脑子里的东西仿佛挥着翅膀跑光了,一点也不剩。 她故作轻松似的,开玩笑说,“不过今日也是巧,刚好碰到?齐微明与周尚书之女周明燕去皇后宫中,二人送了厚礼,刚好与我那金簪做了对比。” 温凝笑容浅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太相干的事,萧云辞却?眸色微动,淡淡问,“你心情如何??” “皇后如何?,我并不在意。”温凝语气平静道。 “那另外二人呢?”萧云辞接着问。 温凝缓缓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其实,看着他们二人,心情比我想象中平静许多,并没有那么难过。” 萧云辞微微挑眉。 “齐微明的事,我已经想清楚了。”温凝轻声说,声音小小的,显得不那么有底气,“您放心,我会与他划清界限的。” 是吗?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淡淡一笑。 “不必因为?旁人影响心情,不管是齐微明、周明燕,还是皇后太后,他们归根结底,都?是外人。”萧云辞声音柔和,仿佛蛊惑一般。 “宜州之事,你做得很好,不必因为?其他人的说法而否定自己,我所说的万民书是真?的,百姓们对你十?分感?激,此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温凝闻言,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心中有几?分触动。 今日先后听到?太后和皇后二人说了她去宜州的“大逆不道”,说不怀疑自己是假的,只是在这么多的事情里面?,这只能算是最小的一桩,此事被她埋在心里,不愿意与萧云辞说,徒增他的烦扰。 而且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她即便再想去,恐怕也是真?的不敢再去给萧云辞添麻烦了。 可是萧云辞这些话?,却?仿佛一碗抚慰她心的良药,缓缓抚平了她的难过与失落。 “如今最需要你的地方,是太子府,是我。” 温凝心中微微一颤。 “其他人、其他事,你放心交由我处理。”萧云辞说。 温凝咬了咬唇,缓缓点了点头。 …… 皇后宫中,自萧云辞抱着温凝离开后,此地的气氛便有些僵硬凝滞。 三个人都?没什么心情,皇后让齐微明在外头等着,单独与周明燕说了些话?,又赏了她一些东西,才让齐微明与周明燕离开。 人都?走后,皇后来?到?石桌前,看着桌面?上那碎金纸上用?朱砂抄写?的经文。 谋娶 第65节 那经文抄写?的秀气漂亮,可见温凝一手的好字,其实就连末尾错误之处也极小,若不是温凝自己看不过眼,实际上稍稍改改便可,比寻常人抄写?的经文好看百倍。 皇后却?是越看越是燥怒,招来?宫人冷声道,“拿去烧了。” 徐京奇不是说天衣无缝吗? 为?何?萧云辞能赶来?? 皇后咬牙,将手中的笔狠狠扔在了石桌上。 而齐微明与周明燕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皇后宫中时,周明燕抬眸打量齐微明,见他明显神情有些恍惚,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便有一股淡淡的怨气升腾而起。 新婚的丈夫心中满满当当装着别的女子,身为?妻子怎么可能不恼? 可周明燕却?更恼恨那温凝。 方才皇后娘娘在她临走前专门?好心提醒她,温凝不是什么好姑娘,萧云辞都?着了她的道,让她看好身边人。 周明燕本就觉得温凝看着不顺眼,如今听了皇后娘娘的善意提醒,更觉得温凝着实是个祸害,惹人厌恶。 只是之前温凝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姑娘时,周明燕便寻到?宫中嬷嬷故意找她麻烦,不仅没有得逞,两个嬷嬷还莫名死了。 如今温凝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她又能做什么呢? 周明燕十?分苦恼,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为?什么旁人的爱情总是顺风顺水,到?了自己这儿,便这么难? 二人直到?上了马车,齐微明与她面?对面?而坐,这才仿佛恍然想起什么,开始关心起她的情绪,嘘寒问暖,风度翩翩,又体贴温柔。 周明燕心中一缓,被哄得心情好了不少。 她不禁觉得,果然就是那温凝害人不浅,如今齐微明看不到?温凝,便立刻恢复了正常。 皇后娘娘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这温凝便是个祸害! …… 当夜,温凝担心萧云辞在皇陵遇刺,在榻上一直睡不着,直到?夜晚时萧云辞回来?,她才终于安心。 于是邓吾惊愕的看着还有一堆小山一般多的事务没有处理的主子,居然一反常态,连书房的门?都?没进,直奔内室厢房。 邓吾心中不由得感?叹,太子殿下真?的变了。 ——他终于长脑子了,恋爱脑。 亏其他人以前还以为?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他这哪是不近女色,他是只近这唯一一个。 邓吾心中感?叹,还好自己是太监,没有这种脑子,只要一心干活就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不像太子殿下这般,当真?是操劳得很,明明一身的事务,还要先去恋爱……想想都?累。 厢房内,一室温馨。 烛光下,温凝下床替萧云辞更衣,她的膝盖休息大半日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已经不疼了,只是偶尔还有些发麻。 她见萧云辞身上没有伤口,周身也没有什么血腥味,心中才终于安定下来?,轻声问,“殿下在皇陵处可遇到?了危险?” “我提前让人查探,做足了准备,对方隐藏颇深,没有动手。” “应当是我直接去了宫中,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今可以确定,徐京奇已与我为?敌,恐怕也会对你不利,日后你也要多加小心。” 温凝赶紧点了点头。 萧云辞说完这些,垂眸扫了她一眼,见她莹白的脸蛋上满是愁容,满眼都?盛满了担忧,不由得觉得她此时的表情可爱至极,缓缓笑道,“你不睡,是在等我?” 温凝替他更衣的手微微一僵,下意识想要否认,可她又想,这事有什么好否认的……她确实是在等他没错。 “我担心你遇袭,睡不着。”温凝垂眸轻声说,“所以干脆等您回来?,看您没有受伤,便安心了。” 萧云辞倒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略有几?分意外。 他心中蓦然柔软,烛光下,温凝面?色白皙如暖玉,一双唇柔润软嫩。 她洗沐过,头发披肩,身上的衣衫有些乱,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萧云辞想起今日在马车上将她抱住时,手上的触感?。 极软,抱着便不想放手。 温凝轻轻替他解开衣带,手指却?忽然僵住不动。 萧云辞眉头一动,却?听她支支吾吾,有些为?难一般艰难开口,“殿下,我想……” “……”萧云辞喉结缓缓滑动,深深看着她。 她想……做什么? 她想明白了? 今日马车上,她确实这么说……已经将齐微明的事情想通了。 萧云辞手背略起青筋,整个人也紧绷了些。 齐微明与她相识时间太长,要把一个人从心中剔除,不是一日可为?,他早已做了准备。 难道,她这么快便开窍了? “我想……”温凝抬头,双眸晶莹的看着他,仿佛两汪波光粼粼的水面?,带上了几?分恳求,令人根本无法拒绝。 萧云辞呼吸一窒。 “我想学剑法。” “……”萧云辞微微一僵。 “殿下,可以吗?”温凝轻声恳求道。 萧云辞睫毛颤了颤,垂眸看着她,缓缓调整气息与状态,最后才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为?何??” “今日我遇到?徐京奇时,便想到?了此事。”温凝有些懊恼,也许是想的太过入神,她的手指还抓着萧云辞的衣带,这衣带并非他的外衫,而是中衣的衣带。 她的手指隔着薄薄一层,若即若离,令他精神紧绷。 “旁人看我柔弱,若是害我,我若没有人在身边保护,便只能任人宰割,另一种情况,他们见我如此,也会对我没有防备……不管是什么情况,我有些隐藏的实力总是很好的。”温凝轻声说,“若是今日我没有糊弄过徐京奇,深宫之中,他对我动手,那种情况下,我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她说完,又抬眸看向萧云辞,仿佛像是想到?了之前萧云辞与必格勒动手的场面?,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憧憬,“殿下武艺高强,十?分厉害,能否教我剑法?” 萧云辞呼吸沉沉,原本压抑而克制,看到?她那带着几?分憧憬与崇拜的眼神,克制的那根神经,却?忽然有些崩裂。 见他不开口,温凝担心是自己的要求提的过分了,赶紧道,“殿下事务繁忙,若是没有时间,可以派一位护卫给我吗?我跟着护卫学些防身之术也可以的。” 萧云辞喉结上下动了动,终于沉声开口,“当然可以,我不忙,可以亲自教你。” 温凝惊喜地看着他,两眼几?乎有些雀跃了,“多谢殿下!” 萧云辞却?低头,猛然捉住了她的手,声音极为?低哑,颇有几?分磁性,“衣带……要拽坏了。” 温凝一怔,一低头,却?发现了他的异样?。 她只消一眼,便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之前自己曾经错认成刀的东西,如今突兀又显眼,支立着,很是招摇。 这次似乎比她上次看到?的还大些…… 这也太大了。 温凝浑身一僵,想抽回手,却?发现萧云辞将她手指捉在手掌之中,手掌心比寻常还要更烫几?分。 “殿……殿下。”温凝慌了,“我……” “不必害怕。”萧云辞眼眸含着几?分隐忍,被她这么径直看着,却?也有些淡淡的尴尬隐藏在眼眸之中,“我说过,有时会不受控制。” 什么时候会不受控制?温凝下意识的好奇。 不过,她知道现在并不是自己该好奇的时候!这事绝对不能问。 她面?色慢慢涨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比以往更灼热些,有些难以掩藏的欲念在其中,黑沉沉的,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温凝更慌了。 之前萧云辞从来?没有这般过,怎么今日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 是因为?她方才一直拽着他的衣带吗? 难怪从刚刚开始,萧云辞的脸色就不太对劲。 都?是她不好……不应该这样?唐突。 “那,那怎么办?”温凝小心翼翼开口,“它还……还能回去吗?” 萧云辞倒是没想到?她居然问的这么直接,脸色有些不自然道,“能。” “那、那就好。”温凝松了口气。 “但?需要时间。”萧云辞补充道,“你睡吧,我去书房。” 萧云辞松开了她的手,寻了一套厚实宽大的外衫罩在身上,将他身形完全?遮掩。 温凝担忧地看着他,“殿下……” “你睡吧,不必等我。”萧云辞转身出了房门?,邓吾正在外头候着。 “准备凉水。”萧云辞冷声说,“我要沐浴。” “是。”邓吾立刻应声。 温凝站在门?前,隔着门?听到?了萧云辞的吩咐,心中一震。 凉水…… 虽然是夏日,可是洗沐用?凉水还是极冷,十?分难受。 都?是她的错。 温凝低头,心中十?分愧疚。 萧云辞如此守礼,此事不由他意念控制,凭空便要受这种苦。 温凝暗暗想着,以后她也要小心一些,再不能这般随意靠近他。 谋娶 第66节 第五十四章 温凝躺在床上, 左右睡不着,她缓缓起身,呆呆的看着外头的月色,神情有些?迷茫…… 萧云辞已经去?洗沐很?久了, 他掉进浴桶不出来了吗?还是说……他今夜不回来了。 回来……不应该用这个词, 毕竟, 她也不是他真正的太子妃。 皎色的月光洒在厢房的地面上,仿佛在地上洒了一层糖霜。 温凝觉得自己这么发呆也不是个?办法, 便?缓缓躺下, 强迫自己闭上眼。 可她一闭上眼睛, 脑子里便?冒出了方才?萧云辞那双棕黑的、神色复杂的眼眸,依旧如往常那般看不懂的神色,却莫名令人心悸。 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温凝翻了个?身。 他是不是不想靠近自己了? 温凝睁开了眼睛, 又努力?闭上。 ……是不是与?男人靠得太近, 他们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受控制? 齐微明会不会也是这样, 就与?周明燕在一起了? 可是萧云辞不会, 他很?冷静,会做出理?智的选择。 不, 今日在马车上,他唯一一次失态, 是因为?自己差点因他陷入了危险。 温凝缓缓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位置,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缓缓的摸了摸萧云辞之前枕过的枕头。 不得不说, 他真的很?好。 温凝忽然心中?一惊, 猛地坐起身。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只觉得心头纷乱,有种莫名的不安, 她好像在担心很?多事,可是目前来说,当务之急,唯一需要担忧的,只是那还未开始准备的宴会。 可她脑子里半点宴会的事情也想不下去?,耳边却仍旧是萧云辞的声音,手上也仿佛残留着他的温度,整个?人仿佛中?了什么毒似的。 温凝觉得自己状况不对,思考了半晌,实在忍不住,沉静半晌后,轻轻打开房门。 果然,外头正有人守着,居然是邓吾。 邓吾似乎有些?困了,温凝打开门的时?候,他正眼神呆滞小鸡啄米,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 “太子妃殿下。”邓吾发现门被温凝打开,立刻起身行?礼,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太子妃居然还没睡? 他赶紧问?,“您有何吩咐?” “太子殿下呢?”温凝忍不住问?。 “殿下怕您睡了,便?没有进来打扰,只让奴才?告诉您,他去?书房处理?政务了。”邓吾小心翼翼道。 温凝缓缓点头,准备回房,临了冒头说了一句,“我随便?一问?,没什么事,你不必与?殿下说。” “是。”邓吾了然。 温凝关上房门,邓吾托着腮,准备打个?盹,却忽然听到门又响了。 他赶紧回身,却见温凝缓缓露出个?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问?,“他可同你说了,今夜还回房吗?” “奴才?不清楚。”邓吾小心开口,“不过奴才?看到那些?事务堆积如山,时?间又紧,一夜应当是处理?不完的。” “好。”温凝点点头,“多谢。” 邓吾被温凝这么一谢,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刚想说什么,温凝却已经飞快的关上了门,屋内便?再也没了声响。 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邓吾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去?书房告知萧云辞。 方才?太子殿下吩咐,整夜一定要守在此处,若是太子妃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告知他。 可是,太子妃刚刚却说,此事不用告知太子。 那么,他到底是听太子妃的,还是听太子的? 邓吾痛苦的皱紧了眉头……他还从未办过如此难办的差事。 温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做了一夜的梦,身侧没了温暖和束缚,自然也没那么规矩,胡乱在宽阔的榻上翻滚了一夜。 她醒来是因为?厢房门轻轻响了一声,温凝本就睡得浅,听闻这一声,顿时?被惊醒。 她下意识惊惶的起身,视线迷迷糊糊看向房门。 厢房门缓缓关上了,一身材挺拔的模糊身影背着晨光,影影绰绰的。 温凝揉了揉眼睛,眯眼看着他。 那人浑身仿佛裹着柔和的晨光,浑身上下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身姿如松,极为?惹眼。 温凝看着他的同时?,来人也在眯着眼打量温凝。 柔和的晨光之中?,温凝把自己睡得很?“乱”,她不像之前那般恬静清醒,而是迷迷糊糊乱七八糟的,眼眸中?有种迷糊的可爱。 萧云辞原本因为?邓吾迟来的禀报而略有几分怒意,如今进门一看到温凝此时?的模样,因繁杂政务和不靠谱属下而生出的心间的浊气,便?仿佛被风吹散的晨雾一般,瞬间清朗起来。 邓吾方才?将昨夜的情况禀报后,萧云辞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能做的事情还有更多。 “谁?”温凝没睡醒般迷迷糊糊问?道。 “我。”萧云辞走近她,轻轻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勾,将她绕在脖子上的一缕头发缓缓的捋开。 她只觉得自己的发丝在颈上缓缓滑落,然后缓缓清醒。 “殿下?”温凝一下惊醒,“您怎么……” 她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发觉现在天?光已经大亮好,再看萧云辞,他笔挺的一身,倒像是刚从外头回来。 “我已早朝回了。”萧云辞轻声道,“昨夜处理?政务,没睡。” “殿下辛苦。”温凝真心实意道,“您要再睡会儿吗?” “先吃些?东西。”萧云辞看着她有些?微肿的眼睛,淡声问?,“你昨夜睡得如何?” “挺好的。”温凝心虚道。 萧云辞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多久,邓吾便?一脸做错事的表情亲自送了早点来房中?,不过一会儿,便?是香气四?溢。 邓吾小心打量温凝,又极为?小心的瞄了一眼萧云辞,看二人气氛如何。 他也没办法,两个?人都要听,他也不知道先听谁的,于是只好用就近的道理?,先听太子妃殿下的,正好不打扰太子殿下政务。 然后再听太子的,将昨夜的事告知。 可谁能想到,太子生这么大的气。 温凝没注意到邓吾的面?色,自顾自梳洗后换了衣裳后,才?来到桌前。 这时?她这才?发觉,自从与?萧云辞成婚之后,二人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坐在一块儿吃过饭。 今日早点准备得极为?丰盛,有水晶糯米丸子,各式卤味,包子馒头自然不用说,各式花样的糕点也有,甚至还有温凝爱吃的酥糖和糯米糕。 清粥小菜自然也是有的,萧云辞端了粥,温凝便?赶紧给他夹些?小菜。 小菜样式繁多,各种口味都有,辣口的咸口的,还有酸的。 温凝拿着筷子,选择太多,一时?间不知夹哪一种。 萧云辞见她筷子迟疑,淡笑一声,“不必费心布菜,我自己来便?是。” “可若是出门在外遇到这种时?候,我不知您喜好怎么行?。”温凝下意识说道,她好奇问?,“殿下,您有什么忌口吗?” “不喜吃辣。”萧云辞道,“其他皆可。” 温凝了然点头,帮他咸口和酸口的咸菜都夹了一些?。 萧云辞见她“忙碌”,手指微动,帮她拿了一碗粥,然后放了些?酸甜口的小菜,放在她的面?前。 温凝一愣,惊愕看着萧云辞。 “您怎么……”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口味? “昭言兄提过。”萧云辞语气淡淡。 温凝捏着筷子,心中?情绪略有几分起伏。 齐微明与?萧云辞这几年几乎没有见面?,关系也浅淡了,齐微明自然不会跟他提及自己的喜好。 要说,也就只有幼时?,三个?人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 那时?不管干什么,几乎都是三个?人一块儿,极有可能是齐微明那时?候无意间提到的。 “多谢殿下。”温凝道。 “不必。”萧云辞简单回应。 温凝以为?二人的对话便?到此处结束了,这时?萧云辞却放下筷子,缓缓道,“幼时?齐微明时?常与?我炫耀你。” 温凝心中?猛地一颤,抬眸看着他。 “他与?我说你的样貌,与?我说你的家世,说你的爹爹有多厉害,说你的喜好有多可爱。”萧云辞极少说起这些?事,温凝也从未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说起这些?事,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手中?的筷子缓缓放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齐微明居然与?他说了这些?? 他为?什么要与?萧云辞说这些?? 样貌、家世、爹爹……温凝情绪有些?微妙。 他在自己面?前,从未说过这些?“令他骄傲”的元素。 “我也是那时?才?得知你的喜好,我记忆不错,都尽数都记下了。”萧云辞语气淡淡,“不过,自温将军去?世后,他便?没再提过这些?。” 温凝听出了他话里有话,缓缓捏紧了手指。 齐微明与?萧云辞炫耀的,是他所在意的。 谋娶 第67节 也许……也许当时?年幼,齐微明在意也正常。 温凝忽然想起,爹爹过世后,她成为?孤女,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温元征叔叔被皇上封赏,她有了确定的归处之前,齐微明私自来找她的次数都很?少。 那段时?间她本就过得很?不好,年纪尚小,又失去?了一切,若不是爹爹的旧部回来照顾,她恐怕根本撑不过去?那段时?日。 温凝为?此还失落过一阵,后来齐微明开始正常来往,嘘寒问?暖,对自己一如往常,她便?逐渐忘了此事。 现在,不知道为?何,她又忽然想起来了……仿佛在翻什么苦涩的旧账。 其实,温凝下意识不太喜欢自己对齐微明的那些?不好的猜测。 旁人也时?常劝她,齐微明为?她做了太多,不能刻意去?想齐微明的那些?细微错处,毕竟人无完人,谁都有犹豫的时?候,最?终齐微明能坚定地选择她,已经很?是不易。 毕竟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尊躯壳皮囊而已,能得到如此坚定地爱护,已经很?不简单。 “在想什么?”萧云辞见她一直低沉不语,打破了她的思绪。 温凝一惊,缓过神来,缓缓摇头,“想到了些?旧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云辞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他拿着筷子,动作优雅至极,仿佛吃的不是清粥小菜,而是价值千金的珍馐一般。 温凝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且有些?饿了,便?也专心用饭。 用完饭,二人在房中?喝茶。 温凝盘算着一会儿去?找官家看账去?,可还未喝完茶,她便?发现萧云辞将厢房门再度关了。 温凝不解看着他。 萧云辞来到她的身侧,温凝赶紧起身看着他,“殿下有何吩咐。” “陪我睡会儿。”萧云辞语气淡淡吩咐道。 温凝一惊。 “习惯了身侧有人。”萧云辞居高临下,目光沉沉看着她,“昨夜独自一人在书房,打盹时?也无法入睡。” 温凝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回应。 他居然也这样?这不是巧了。 萧云辞见她不回应,语气更沉了些?,声音砸在她的耳侧,“就当是在帮我。” 第五十五章 萧云辞这么说, 温凝根本无法拒绝,或者说,她其实并没有想拒绝,只是不知道怎么答应更显得自然一些。 毕竟……若是自己过于雀跃和开心, 显得有些怪异。 温凝心中其实很愿意……她虽不像萧云辞那般一夜没睡, 可昨夜却也是辗转反侧, 睡得并不好,现在巴不得能睡个回笼觉。 而且, 她似乎跟他一样, 有他在身边, 能睡得更?好。 温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仅仅成婚这么些时日,似乎莫名对他产生了某些淡淡的依赖感。 仿佛无论外边多么危机四?伏麻烦重?重?, 无数事情亟待解决, 只要他在, 她便总是安全的。 “殿下不必这样说, 其实我也有些困了, 睡一会儿是正好。”温凝故作轻松,可话音刚落, 她便垂下脑袋,不敢看他。 因为?萧云辞已经脱去外衫, 如?今正是夏日,他外衫一脱,便只露出单薄的衣裳。 寻常夜晚烛光下看不清楚, 而现在正是白日, 厢房门关了也关不住阳光灿烂。 透过白衣,温凝可以看到他的身形轮廓, 也不知为?何,这种朦胧不清的形体,反而更?加引人遐想。 她的脑子里已经通过以前看到的那些画面,补足了自己对于他身材的想象,不由得面容泛红,有些类似于“白日宣淫”的荒谬感。 温凝依旧睡在里头,二人没有开口,温凝只将发钗摘了,拘束的躺着,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他靠近的熟悉的呼吸声,温凝不敢睁眼,却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将她搂住,搂进了怀里。 温凝呼吸一窒,睁眼惊愕看着他。 萧云辞没有开口,没有解释,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手指轻轻一动,她的头发便被拆落了,乌黑如?云墨,大片的洒下。 “这样舒服些。”萧云辞浑身的玉檀香味比之前更?加浓烈,也许是之前在书房燃得较多,又浸染深了,这淡淡的香味充斥了温凝的鼻尖,她呼吸微乱,任他动作。 看着怀中姑娘半点也不吭声,乖巧的任他摆布似的,萧云辞手指暗暗伸展,缓缓眯眼,呼吸沉重?,终于搂住了她的腰侧。 温凝一时间?只感觉腰侧温暖发烫,不由得睫毛颤抖,暗自紧张,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出乎意料的是,半晌过去,他什么也没做。 温凝壮着胆子睁开眼睛看他时,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呼吸悠长而放松,仿佛只有这样抱着她才能安心睡着……他也只是为?了能安心睡着,才这样搂着她。 温凝顿时想起了他们在宜州时的那张小床……那张床几乎是强迫着二人紧紧贴着睡,她没想到,这样睡习惯了,一个人居然?会睡不着。 原先?她以为?这是自己出了问题,可是如?今看萧云辞也是如?此,她心中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都是那张床的错。 以后尽量都与萧云辞一块儿睡便是了。 温凝安心的闭上了眼。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鸟在窗外叽叽喳喳的胡乱鸣叫,温凝醒来的时候,侧眸一看,果?然?,身侧已经空了……他应当是去忙别的事去了。 她缓缓起身,只觉得浑身清爽,休息得极好。 她想起自己睡前在萧云辞怀里的感觉,温暖又安心,再也不像昨晚那般冰冷孤独……她似乎对这种感觉上了瘾,对这种灼热的温暖产生了一种依恋。 温凝很混乱,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自己与萧云辞只是假意成婚的关系,可是她却有些控制不住。 明明之前决定不要靠他太近,可是当他主动靠近的时候,她反而根本无法抗拒。 太奇怪了…… 温凝胡思乱想了一阵,觉得自己混乱得很,于是干脆不想了,放下这些杂念去做些别的事。 ——她之前与萧云辞聊了些筹备宴会的事,萧云辞并不在意,随她自己决定,想怎么办便怎么办,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他。 有了萧云辞的话,温凝便敢放开手去做。 她从太子府的账簿开始,到与太子交好或交恶的京中官员,然?后到京中各家各户的名门贵妇贵女。 一连好几日,她都在了解这些情况。 摸清了大概之后,她便让晴月和木槿陪着自己去购置宴会需要的东西。 忙碌了一阵,等?到温凝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相当于接管了太子府的上下琐事,成了主持中馈的女主人。 刚好,在温凝筹备宴会的阶段,也是萧云辞最为?忙碌的阶段。 二人除了偶尔一块用?饭,聊些关于鞑靼和必格勒那边的进展,还有宴会准备的情况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交集。 不过,自那日一起睡回笼觉之后,萧云辞不管多晚,都会回来睡。 温凝也默认会等?他一块儿,萧云辞若是很晚了还没回来,她也不催,便只燃着蜡烛靠在软榻上看书或看账,看着有些困了,偶尔在软榻上睡着,等?他回来开门的时候,她若醒了,便一道吃些点心,若是没醒,便会被他抱上榻一块儿睡。 从他怀中醒来成了习惯,在他怀中睡着也成了习惯。 习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温凝觉得,如?果?自己这样与他过一年、两年、三年,然?后再和离,恐怕她进入新生活,会变得极为?困难。 终于,宴会筹备的差不多了,温凝写请帖写了大半日,等?萧云辞回来的时候,她仍旧伏在案上写请帖,一个个比对着名字,极为?认真。 烛光下,温凝额上的发丝如?同被镀了一层金色,温暖瑰丽。 她听到声音,抬眸看到萧云辞,浅浅一笑,“殿下,您回来了。” 萧云辞闻言,心中一动,“回来了”三个字暧昧又温馨,他很爱听。 于是他缓缓笑道,“嗯。” “在写请帖?”萧云辞缓缓走近,来到她的背后,手撑着桌子,在她的身上笼罩了一层阴影。 温凝感觉到他靠得极近,微微有些紧张,“是,殿下要不要过目?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每日晚上都与他抱着一块儿睡,可他靠近的时候,仍旧会让她心跳加速,就像是某种奇怪的反应,令人无法自控。 萧云辞随意拿出一张,请帖上的字迹清秀漂亮,极为?灼目。 “不错。”萧云辞将请帖放下,拿起一旁的名单。 翻到第二页,却看到了齐微明与周明燕。 萧云辞眉头微挑。 “我以为?你不想看到齐微明与周明燕二人。” 温凝一怔,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之后,淡淡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能看到齐微明幸福,我也很欣慰……而且,我邀请了这么多人,若是不邀请齐世子与世子妃,外头恐怕还会传出闲话来,不如?一块儿邀请来赴宴,我反而轻松。” “说得是。”萧云辞缓缓放下手中的名册,淡淡扫了她一眼,见她面容平静,似乎并未因齐微明有什么别的情绪。 “我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萧云辞缓缓开口。 “殿下请说。”温凝立刻应声道。 她其实一直非常希望自己能帮上萧云辞的忙,虽然?萧云辞之前说过,她的各位叔叔们只要与他配合,便已经帮上了很大的忙。 近日萧云辞如?此忙碌,可他面上也并未见有什么愁绪,说明如?今朝堂上各方似乎非常顺利。 即便如?此,温凝仍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她想要出更?多的力,帮他更?多,才对得起他鼎力帮自己的那些事。 萧云辞用?手指指着名册上的一个人名,“第一件关于此人,钱镜,吏部?尚书,铁面无私,与我曾有过节。” “这过节不大,也不小,是因为?用?人。”萧云辞说,“一年前,有一能人,探花出身,文章才华俱佳,行事极果?断,实乃大才。” 温凝托着腮,一双眼微微睁大,认真又感兴趣的听他说。 萧云辞看着她那如?小鹿般的模样,忍住笑意,缓缓道,“可我发觉他身上有个致命的问题。” “什么问题?”温凝好奇问道。 “人品问题。”萧云辞声音悠缓,“他考中功名后,便立刻与原配和离,另娶高门贵女,并且派人威胁原配,不许将此事传扬出去。” 温凝缓缓皱起了眉头。 “此人穷苦出身,却十分贪财,表面正人君子两袖清风,背地?结交的,都是品德败坏之人,悄悄收受贿赂,最后东窗事发。” 谋娶 第68节 “钱镜惜才,因为?此人确实颇有几分才华,并且十分聪慧。从他收受的贿赂的事便能看出,他收的银子,居然?没有一样是以自己的名义?收,而是钻了空子借朋友之名开方便之门。”萧云辞说。 “那后来呢?”温凝立刻问道,“他被革职了吗?” “原本不会被革职。”萧云辞冷声道,“我用?了手段,诱他犯了错,将他关进了狱中。” 温凝咬了咬唇……这道像是萧云辞的性子。 “当时钱镜指着他去一处极缺人的官职赴任,如?此一来,那位置便没了人选。”萧云辞笑了笑,“钱镜性子硬,与我朝中对峙,此后处处与我作对,至今已经有半年时间?。” “吏部?尚书乃要职,若是继续与我作对,很多事我需要多费不少功夫。”萧云辞道,“那位狱中的官员不久后便会出狱,此后若是钱镜力保,此人还能继续为?官,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为?官为?善,若是人品败坏,即便有再大的才干,也只能给?社稷添乱。” 温凝点头,她也同意萧云辞所?说的话,于是默默记下钱镜的这些事,并问道,“殿下想要我如?何做?” “此次邀请钱镜,他应当不会来,但?他夫人应当会来。”萧云辞道,“想办法与他夫人亲近些,最好有些私下来往,到时候我便能介入。” 温凝立刻应声,“好。” 萧云辞见她答应的极快,不禁笑道,“你没有别的要问吗?” 温凝疑惑看着他,“什么?” “比如?,我要达到什么目的。 ”萧云辞道。 “您应该有两个目的。 ”温凝缓缓猜测道,“第一个目的便是与钱尚书恢复正常的关系,若是能与他交好自然?是更?好,毕竟钱尚书应当是为?认真耿直的官员,还能有更?大的用?处。第二便是关于那探花郎,如?何让他出狱后不会危害旁人,若是能在其他地?方用?他更?好。 ” “……”萧云辞不语,只静静看着她。 温凝有些忐忑, “我是不是说错了……” “没错。”萧云辞淡淡一笑,“你不觉得我行事过了些,比如?对那探花郎……” “对于那探花郎,他既然?已经犯错,却用?聪明才智躲过惩罚,殿下能诱使他再次犯错,岂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殿下聪明才智,才能让他进监牢,这是他技不如?人。”温凝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让萧云辞微微挑眉,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至于钱尚书,您若真的行事过分,他已经做不成吏部?尚书了,您若是不讲道义?,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对付他,何苦用?我。” 温凝轻轻看了他一眼,“他与您作对这些时日,没有出什么事,便足以说明您的大度能容人。” “想必他心中也清楚,只是碍于面子不说罢了,也是为?了那探花郎硬着头皮与您作对,实际上若是能有个台阶,钱尚书应当也顺势便下了,不至于僵持到今日。”温凝说完,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自己对于朝堂了解不多,刚刚听得入神,一不小心说了许多,倒是有些班门弄斧的意味。 “殿下,我方才都是胡乱说的,若是说错了,您不要见怪。”温凝赶紧补充道。 “你说的没错。”萧云辞淡淡笑了笑,“此事便麻烦你了。” “我一定尽力做好,殿下放心。”温凝暗暗握拳。 然?后温凝想到他方才说有两件事,目前还只有一件。 “殿下还有一件事是什么?”她问。 “当日我会在府上。”萧云辞淡淡笑了笑,“你需要与我亲密些,在京城贵女之中,好夸我是好男人,好丈夫。” 温凝耳根微微一红,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殿下是为?了声誉?” “是。”萧云辞缓缓点头,“与你成婚前,有不少流言,如?此一来便能不攻自破。” “好。”温凝点头答应。 “我可能会亲你。”萧云辞忽然?说。 “好……啊?”温凝心中一震,惊愕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视线也不自觉落在了他的唇上。 萧云辞的眼睛太漂亮,所?以温凝的视线往往优先?落在他的眸子上,其他时候,也会注意他的高挺的鼻梁与脸颊的轮廓,极少往他的唇上看。 可如?今,温凝却发觉,他的嘴唇也很漂亮。 不过分薄,却也不厚,颜色虽红,却不喧宾夺主,偶尔看甚至觉得有些柔软,弧度自然?,略微带着些笑意时,更?显得温柔好亲。 好亲? 温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坏了,居然?冒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词来! “你若无法接受,可以说。”萧云辞语气平静,仿佛仍旧在与她商量如?方才那般的朝堂之事。 “我……”温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我没事。” “你没有与齐微明亲过?”萧云辞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 温凝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有些不自在的摇了摇头。 “没有,我……他只亲过额头。”温凝轻声说。 萧云辞淡淡笑了笑,“我没说会亲你的唇。” 温凝脑子“嗡”一声,羞恼冲上脑袋,弄得她整张脸顿时通红。 “我,我也没说你……你会亲……”温凝说不下去了,又羞又恼,她有些怀疑萧云辞故意在逗她。 “逗你的。”萧云辞勾起唇角,仿佛猜中了她的想法似的。 他见她屡屡不由自主舔唇,那柔软的唇瓣被她舔得有些晶莹,引得人欲念陡生。 他很喜欢看她羞恼、慌乱、懊恼的模样,可爱得很。 “殿下您……”温凝有些气恼,却又不好说他,只能憋着,半晌才冒出一声,“讨厌。” “讨厌”两个字轻轻地?,有些心虚,悄悄的钻进萧云辞的耳朵,钻进他的胸腔,钻进他的心脏,痒痒的。 她说完,又有些担心似的,怕他当真,又小心抬眸看他,却又撞进他的深深地?、含笑的棕黑瞳仁里去。 她顿时仿佛迷路的小鹿似的,更?加慌乱起来,视线都不知道往何处放,最后只能盯着桌面上的请帖。 他难得与她开玩笑似的说,“我错了,太子妃殿下可别真的讨厌我。 ” 温凝抿着唇,轻轻笑了起来,撇过脑袋不看他,怕他看清……自己丝丝缕缕缠绕心头的情绪。 “近日忙,等?宴会结束,我教?你练剑。”萧云辞柔声说。 “好。”温凝心中雀跃,开心的点点头。 …… 过了几日,齐国公府收到了来自太子府的请帖。 周明燕收到帖子后,死死捏着帕子,眉头紧皱。 她不想让齐微明去赴宴。 从宫中回来之后,齐微明在宫中事务繁忙,与她接触得少,但?每次回来之后,夜里都要 与她行夫妻之事。 齐微明对她极为?温柔,且十分体贴,当日在宫中遇到温凝造成的影响仿佛烟消云散不存在一般,让周明燕觉得日子过得极为?幸福。 她也没有什么别的所?求,只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一心爱她,周明燕觉得自己的要求一点也不高。 可如?今看来,只要齐微明一见到温凝,便会变得与平日不同,只要温凝存在一日,齐微明便绝对不可能将心思完全放在自己身上。 便如?皇后娘娘所?说,温凝便是个祸害,明明已经嫁给?太子殿下,却依旧还要勾引旧爱,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她的囊中物,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便能为?所?欲为?吗? 周明燕越想越气,她将那帖子收了起来,警告送帖子的门房和见到这张帖子的所?有下人,“此事不许告诉世子爷,若是谁多嘴,便等?着受罚吧。” “是。”众人立刻应声。 周明燕细细想了想,还是悄悄贴身丫鬟,四?下无人时询问,“上次那个郎中说过的,催人欲念的药剂,如?今还能买吗?” “可以的。”丫鬟有些意外,“您如?今还需要吗?世子爷对您不是……” “这事是你能管的吗?”周明燕蹙眉看着她。 “奴婢有罪!”小丫鬟立刻跪下,小心翼翼问道,“您要多少?奴婢这就去弄来。” “弄一些就够了。”周明燕咬了咬牙,“她身量不高,别吃出问题来。” “是。”小丫鬟不知道周明燕口中的“她”是何人,却也没胆子问,只战战兢兢地?出门去买。 …… 很快便到了宴会这日。 这一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也并不算太热,正是个好日子。 温凝起了个大早,让木槿为?她画了合适的妆容,晴月帮她准备了一身华服。 衣柜里,她的那些衣裳都是新置办的,为?了跟上京城夫人们的潮流,并且符合太子妃的身份和地?位,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最新式的款。 为?了这次宴会,萧云辞让邓吾将库房中最好的料子弄出来,安排了织造的能工巧匠赶制而成一套最好的衣裳,温凝穿在身上,端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样貌,都有些不大适应。 “殿下真是美极了,如?那天宫的仙子一般漂亮,今日赴宴的女眷都要羡慕死了。”木槿笑得合不拢嘴。 “都说人靠衣装,在咱们家太子妃身上,我觉得衣靠人装。”晴月更?是说得夸张,嘴巴一张便是噼里啪啦一大堆,“这衣裳方才放在衣柜里,便只是华美漂亮的死物,如?今穿在您身上,您与它互相映衬,那叫一个光彩夺目,耀眼非凡。” “行了……”温凝被逗得发笑,“你们二人可消停点,别再捧我了。” 温凝还是有些紧张,第一次设宴,还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而且这个女主人的身份还是假的,她心中不免发虚。 更?让她发虚的,还有萧云辞的那句话。 “我可能会亲你。” 温凝心中懊恼的很……他若是不说这句,今日忽然?亲一口,无论是亲哪儿,那便是一瞬间?的事情,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也没什么好想的。 可如?今他提前了好几日跟她说,受礼倒是相当守礼,可她这两日一看到萧云辞,便不由自主会看他那双唇,偶尔想到此事,心中也是好一阵的煎熬。 砍头成了凌迟。 温凝咬了咬唇,涂了胭脂的唇红而饱满,令人想要咬一口。 他又不亲嘴唇。 温凝咽了口唾沫,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觉得自己恐怕是疯了。 她好像……挺期待的? 宴会开始,邓吾笑的如?花似的迎着宾客,温凝端庄又含笑,看着一位位叔叔们进府,心想今日这么早来的全是叔叔们,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会一网打尽。 各位叔叔们看着温凝这身打扮,纷纷满意,林翰小声对老周说,“太子下血本了,这一身行头不少银子吧。” “他不给?宁宁还能给?谁?这是宁宁应得的。”老周蹙眉道,“你少跟我这么靠近说话,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来的都是自己人。”林翰嗤笑一声,“除了咱们谁来这么早,都是来看宁宁的。” 老周无言以对 。 谋娶 第69节 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温凝看着叔叔们家庭幸福和谐的模样,脸上也含着笑,觉得目前的日子实在是不错,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坏。 不过一会儿,萧云辞回来了。 他一早便去朝中与皇上处理事务,并告了短假。 因设宴是太后娘娘主动提起,皇上也并未多说什么,便准了。 萧云辞回来后,庭院中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温凝发现诸位叔叔们顿时警惕起来,虽然?表面看上去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可总是有若有若无的视线瞄过来,落在温凝和萧云辞的身上。 萧云辞淡淡笑了笑,上前一步,轻轻搂住了温凝的腰。 温凝身子一僵,没想到他的“亲昵”从现在便开始了,顿时有些不自在。 “你们快看,那小子的手。”有人低声道。 “他怎么那么熟练,啊?” “宁宁怎么不把他一脚踹开?当初是谁说这小子不会对宁宁做什么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 不满的视线时不时瞄过来,一道又一道,如?刀刃似的飞过来。 萧云辞凑近温凝耳边,淡笑说,“你要不要去与你的叔叔们解释一下。” 温凝疑惑抬眸。 “不然?一会儿亲你,他们可能会剐了我。”萧云辞笑道。 第五十六章 “不然一会儿亲你, 他们可能会剐了我。” 温凝听到这一句,低垂眼眸,有些想笑?,又有些尴尬 她轻轻用手指推了推他的胸口, 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声音温柔, “不会的。” 温凝轻轻一推,萧云辞立刻放了手, 动作守礼又规矩, 看起来面色温和谦逊, 倒是比那些所谓的君子看起来更加儒雅斯文。 他静静站在温凝的身侧,挺拔如松,看着温凝的眼神灼目又温柔, 面上还含着笑?意, 就像那和煦的春光。 温凝也并不排斥他, 面上含笑?, 时不时与他说两句话, 温凝刚好到他胸口处,萧云辞听她说话时, 会微微低垂眼眸,俯身侧耳听, 随即四目相对的给她回应。 一旁的叔叔们看到他们二人这动作,顿时沉默了。 “……是我的错觉吗?太子原本是这样的人?”有人忽然开口,“嘶……他们成婚多久了, 我怎么感觉面前这男人, 跟我印象中的太子殿下不大一样。” “你等宁宁一走再看他,就是从?前的模样了。”有人奚落道, “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情流露。” “他对宁宁似乎还不错。”另外一边有一位应声点头,“从?宁宁对他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排斥他。” “我们帮他这么多,他当然要对宁宁好,不然老子非得剐了他不可。” “实际上我们也是举手之?劳罢了,这小子满身心眼,大多数时候,我们不出?手支持他,他也有别的法子,我们不过卖的一个顺水人情。”张应河坐在那儿,端着杯茶。 他刚从?宜州回来,瘦了不少,一想到萧云辞在宜州时,不少事都是顺风顺水,难以处理的事情都被他解决了,他一走,张应河一个人挑着大梁,差点被累个半死?。 张应河视线飘过温凝那略带羞涩的面上,叹了口气,“就看宁宁怎么想了,其实……”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稍稍喝了口茶,暗暗想。 ——其实若是萧云辞真心相待,宁宁也喜欢他的话,这二人倒是相配的很。 不久后,其他宾客也陆续到场。 太子府地方?大,比东宫更加宽广,宾客盈门,车马在太子府门前几乎被塞得水泄不通,温凝早有准备,专安排了各个门房和马厩的马夫与小厮在门口帮忙,将各家的车辆与候着的家丁丫鬟车夫都安顿好。 各家夫人贵女姗姗来迟,顿时香粉盈门,好听尖细的女声开始在太子府响起,府中热闹非凡,气氛倒是不错。 温凝忙前忙后,心中有些乱,表面却保持着镇定。 只因宾客都抵达以后,很快便?根据平日里来往亲疏选择了固定的小圈子,贵女们好几个圈子,贵妇们好几个圈子,还有混杂在一块儿的,几个圈子有过节的,其联络交错敌对比行?军打仗还要复杂。 萧云辞在不远处对付几位尚书大人,周尚书也在其中,周尚书笑?道,“太子殿下好福气,太子妃美貌又能?干,初次设宴,便?如此井井有条,倒是不容易。” 这是客套话,不管哪宴请,宾客大抵都是这么夸,主人一般的回应便?也是客套推辞,“哪里哪里,不如贵夫人”,或是,“上不了台面,承蒙夸奖。” 可萧云辞却淡笑?颔首,“周大人说的是,爱妃近日花了不少功夫,今日安排很合孤的心意,诸位大人一会儿多用?些菜,那都是爱妃亲自挑选品尝过的,应当很不错。” “……”周尚书倒是没想到萧云辞这么不客气,不仅不客气,反而如此骄傲,仿佛能?让在场的诸位吃上太子妃亲自挑选的菜,是在场所有人的福分?似的。 周尚书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语气,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太子殿下说的是。” 其他人也觉得十分?惊愕。 他们一开始听闻太子妃跟着太子前往宜州,都以为是如近日京城传言中所说,是太子妃美色迷惑,让太子殿下失了理智,才会如此胡来。 可后来又有传言,说太子妃聪慧能?干,在宜州做了不少好事,获得宜州百姓爱戴,张应河张大人还特意带回了百姓的万民书,足以证明?此事并非作伪。 这两者几乎是矛盾的,有万民书在,流言前者不攻自破,后者再离谱,也有几分?像是真的。 众人如今一看萧云辞这副模样,心中不禁得出?了第三种可能?性……太子殿下不是失了理智,而是坠了爱河。 让太子妃殿下跟去宜州,恐怕是太子殿下舍不得将太子妃独自一人丢在府上吧? 更何况……太子妃的前未婚夫,也是在这个期间成婚。 萧云辞说完,稍稍抬眸,看向?不远处,一时间找不到温凝所在,微微蹙眉,可仔细一看,却见?温凝被一群京中贵妇围在了中间,温凝似乎想要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意,却几乎有些维持不住,面容上时不时浮起粉色,她一害羞,便?惹得那些贵妇满脸含笑?,仿佛把她当成什么可爱的吉祥物似的。 萧云辞微微蹙眉,周尚书一看他面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笑?道,“殿下,都是这样过来的,太子妃殿下需得过这一关,如今你若去了,太子妃殿下便?融入不进这些女人之?中,您这宴会啊,也就白?设了。” 萧云辞含笑?看着周尚书,“周大人对此道,倒是熟悉的很。” “自然。”周尚书缓缓道,“不过啊,太子殿下可要做好准备,这妇人之?口,可不饶人。” 众人纷纷遐想,笑?得意味深长。 而此时,温凝被一群贵妇围在了中间,经受了好几层的心理冲击。 她倒是做了些准备,可是因为幼时参加的宴会都是与孩童一块儿玩,根本没有机会参与真正的社交,而当她年?纪稍稍大些,该与京城贵女交友的时候,温家又不够格去蹭这些名门盛宴,所以她对这其中的细微门道并不太清楚。 萧云辞与她说了些规则,可那都是男子适用?的部分?,女子之?中似乎并不适用?。 “太子妃这皮肤真是好,吹弹可破的,这太阳一晒啊,就像透明?的桃花瓣一样,实在是好看,太子妃平日里用?什么水洗面啊?” “太子妃殿下的胭脂粉用?的什么,真是好看,粉粉嫩嫩的,让人看了想亲一口。” “那你亲一口试试,太子妃殿下的年?纪可以做臣妾闺女儿了,真是可爱的紧,之?前宴会都未见?过,真是可惜,谁知道温将军遗孤居然沦落至此,还好遇到太子殿下,才有种重?见?天日之?感。” 温凝的手被人一把抓住,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嘘寒问暖,关心备至,仿佛她就这样成了那位贵妇人的女儿似的。 她有些羞涩的应付,可她越是羞涩,各位夫人便?越是兴奋,仿佛许久都没有新人加入了,如今来了个崭新的,每个人都想摸一把。 而且这太子妃半点架子也没有,笑?起来温柔又亲切,大家都愿意与她亲近。 “手真滑呀……” “听闻今日宴会都由太子妃殿下一手操办,实在太辛苦了,太子妃日后来臣妾府上,臣妾与您说些偷懒的诀窍。” “你别抓着太子妃殿下的手不放呀。”有人不满道,随后立刻笑?起来,“让我们也摸摸。” 一群女人们咯咯笑?了起来,温凝却不知道她们为何笑?得这么开心,尴尬的笑?了笑?,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 因为之?前萧云辞提到的钱镜大人的夫人也在人群中,她倒是没有过来与她亲近,却只是在人群中跟着笑?。 温凝倒是庆幸,她没有去另一边的圈子里,好歹拉拢起来比较容易。 而此时,另一旁则是另一种景象。 那些原本就与周明?燕关系不错的闺中小姐妹,嫁人的未嫁人的,还有一些与周家相熟的官家夫人,则松松散散的聚集在周明?燕的身侧,聚合成了另外一派。 一人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笑?声,嗤之?以鼻道,“瞧她们那巴结太子妃的模样,真是没脸看。” “装什么呢,还低头红脸,娇羞的模样,以为在勾男人?” 周明?燕也不制止身侧的女子说这些话,只缓缓道,“小声点,一会儿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与太子妃有过节呢。” “可见?这世情薄,人情淡,往常那些女人都与您一处的,如今掉转头就往太子妃那边去了。” “没什么,我又不在意。”周明?燕抿着唇,硬着头皮说,“如今我也过得很好,做什么与旁人比。” “世子妃说的是。”一旁人笑?道,“世子妃有了世子爷的宠爱,比什么都强。” “世子爷今日怎么没来?” 周明?燕脸色微变,只简单敷衍道,“他忙,懒得来这种场合,浪费时间。” “倒也是,世子爷如今升了官,在朝中定是忙碌。” 周明?燕扯着嘴笑?了笑?,做出?不在意的模样,视线却时不时的落在温凝的方?向?,眼中隐隐的却颇有几分?羡慕。 谁不想在这种宴会上成为焦点,以往自己还未成婚的时候,往往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焦点,谁家还有未婚的公子的,都想与她攀上些关系,那些家世不错的男子也喜欢与她搭话,想要与她攀上一门好亲事。 她眼高于顶,只看得上齐微明?,所以将那些人当做苍蝇一样厌烦。 可如今,焦点却成了曾经连宴会都参加不了的温凝。 即便?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说,就站在那儿笑?,都不停有人在旁边打圆场。 周明?燕咬了咬唇,悄悄捏了捏袖子里早已准备好的药粉。 为了防止弄撒,她特意多装了些,以防万一。 周明?燕觉得,自己也没有别的害人之?心,今日她就只是想要让温凝当众出?丑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一次,就这一次,自此之?后,这温凝从?此没脸见?人,乖乖的,本本分?分?的呆在这太子府里,不要出?去赴宴,不要阴魂不散的祸害齐微明?就行?。 这药粉也伤不了人,喝了以后只是浑身发热,予取予求,身体下意识想要与人亲近,纯属调剂之?物,用?得好了反而滋补身子。 原本她是准备大婚的时候给齐微明?用?的,周明?燕当时担心齐微明?心中还想着温凝,大婚的时候不碰她,所以特意提前准备了药粉,若是他不肯,她便?给他喝一些作为调剂。 毕竟她周明?燕身子姣好,这方?面的迷人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不信齐微明?一次食髓知味,以后还能?忍得住。 但是没想到,齐微明?根本用?不着药剂,便?被她迷住了。 她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日后京城中,温凝这个人,这个名字都少出?现?一些,别来扰乱她平静的婚姻。 周明?燕看着女人堆里鹤立鸡群,白?的几乎发光的温凝,见?她面容五官夺目,呼吸微微一紧,心中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温凝此时却快要疯了,一脑袋乱麻,面上却还是端庄含笑?,应付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女子们。 谋娶 第70节 都是成了婚的女子,“偏素”的话题入口说完了,逐渐便?开始“荤腥”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小了,远处便?只能?听到女子悄悄的嬉笑?声。 “近日朝中忽然忙起来了,我家那位明?显不行?,跟不上了,与年?轻的时候没法比。”也不知是谁家的夫人忽然开口说,“你们有没有什么滋补的好方?子,我想给他试试。” “找太医呀,太医有方?子。”一旁有人说。 “我家那位不肯。”那夫人一脸恼恨,“说没面子,不肯去寻太医,那我只好悄悄给他补补,毕竟苦的可是我。” “可你如今在此一说,明?日全京城都要知道的。”这一声是钱镜的夫人开的口,温凝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倒是比面上看起来要活泼一些。 没想到这位钱夫人是这种性子。 温凝之?前特意去了解过,得知钱夫人端庄娴雅,不怎么出?门。 如今一看,传言根本不准,端庄娴雅只是表象,此时倒是喜欢看热闹得很。 听了钱夫人的话,众人悄悄笑?起来,那夫人咬牙道,“谁让他不争气,近日都不回房,回来了便?说累,累累累,太子殿下那么忙都不累,他累个屁。” “瞧你这火气,你家那位确实需要努力才是。” 众人不禁捂嘴悄悄笑?了起来,温凝有些不太懂,但是怕自己与大家格格不入,还是抿嘴轻轻笑?了一声。 可她这么一笑?,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温凝的身上。 “太子妃自然不会有这等苦恼了,太子殿下年?轻力盛,这时恐怕正是太子妃殿下吃苦的时候吧?”有人打趣道。 “那当然,毕竟连水患都要带着,也不嫌累,年?轻真好。” 温凝慌乱摇头,“也没有……” “没有?”钱夫人倒是捕捉到了她话语间的意思,颇有几分?兴致,笑?着问道,“难道太子殿下跟那帮三四十的男子一般累?” “这倒是新鲜,太子妃殿下可要照实说,不然太子殿下在其他男人面前,可抬不起头了。” 众人八卦的笑?声之?中,温凝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解释。 若是其他人,她恐怕沉默以对,可这是难得与钱夫人说话的机会,她还是想了想,该怎么回应。 她了解这些夫妻之?事,却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往常都是多久一次。 在她想象中,恐怕一周或是一个月一次便?好了?毕竟太子每天那么忙,次数多了也忙不过来,而且听那些夫人们抱怨的,这种事应当是很累的吧。 “一周一次的样子。”温凝轻声说,“平时他也忙的。” 众人缓缓沉默半晌,钱夫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同情,“太子妃殿下辛苦。” 温凝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可能?说少了。 以这些女人传播流言的水平,恐怕不过多久,全京城恐怕都要知道太子殿下因为太忙太累而“不太行?”的事。 温凝背后冒出?了冷汗,有些紧张,想找机会帮萧云辞正名。 一旁的夫人也都有些尴尬,有一位似乎想打圆场,赶紧笑?着说,“恐怕太子殿下折腾一次太厉害,太子妃要恢复一周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 温凝一听,这台阶来了。 可是说多久比较好呢? 她也没试过,也不知道萧云辞究竟是多久,她也不知道寻常男子究竟是多久,于是胡乱点头,“是,每次都要两个时辰,很累。” “……” “……那确实累。” “这也太久了,身子能?行?吗。” “难怪一周一次呢,这谁受得了。” “太子妃你还好吗?身子可有不适?臣妾家里有药膏,下次给您送来。” 妇人们纷纷因为温凝的话惊愕不已,有的甚至立刻惊愕的看向?萧云辞,仿佛他是什么神仙男人。 众人有的羡慕有的惊恐,眼神各异。 萧云辞正在与兵部的官员谈鞑靼之?事,面目严肃,忽然便?觉得身后一道道目光朝着他戳过来,他眉头一皱,视线扫过那帮盯着自己看的女人们,却见?人群中,温凝红着脸窘迫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萧云辞不解。 “嗨呀,那帮女人事儿最多。”兵部侍郎了然笑?道,“您放心,这是她们的规矩,不过多久,您与太子妃是不是恩爱,房中如何,温不温柔,疼不疼人,全京城都知道了。” “……”萧云辞忽然明?白?温凝为何脸那么红了。 ——也不知温凝如何说的,瞎编得怎么样? 在她眼里,自己这方?面如何? 正聊着,温凝见?差不多了,便?朝着一直等在不远处的晴月使了个眼色,晴月立刻端着茶水上前。 她原本好好走着,莫名便?脚步一歪,忽然撞到钱夫人的身上。 茶水顿时泼了钱夫人一身,温凝立刻上前道歉,让她跟自己回房换衣裳。 钱夫人倒也不是计较的性子,便?只好跟着温凝往客房去。 一路上,钱夫人却发觉温凝这人心细的很,一路都帮她挡着那打湿的地方?,挡住旁人的视线。 虽然这茶水打翻,是因为太子府丫鬟导致,可钱夫人根本就无?法生气。 太子妃的态度实在太好,又是满眼的真诚,钱夫人一路倒是想着,钱大人平日里总是骂萧云辞,说他是个坏胚,可这坏胚却是幸运,娶了个这么温柔心善又能?干的太子妃,日后会如何,还真不一定。 要不怎么说天生凤命要嫁入皇家呢,有些姑娘,是真的能?兴家旺族的。 温凝带钱夫人到客房,不久后便?有丫鬟送来衣裳,温凝面含歉意道,“钱夫人,我看您与我身量相似,如今这衣裙湿了,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先穿我的如何?” 丫鬟将那好几身衣裳摆好,都是得体又端庄的颜色,确实也是钱夫人能?穿的大小。 温凝轻声道,“您看这几件可有能?够入眼的,这都是新裁的衣裳,我还未穿过,您随意挑选,就当我与您赔罪。” “太子妃殿下太客气了,我这只是普通的缎子,这可是上好的云锦,这一套,可以换我身上的十套了,我怎么能?要。”钱夫人见?她如此,倒是真不太好意思。 而且温凝这儿的衣裳都极漂亮,看得出?是最好的剪裁,上好的绣工,恐怕都是太子殿下为她寻得最好的衣裳工匠制成。 钱夫人说不想要是假的,只是这无?功不受禄,钱大人与她说过几百遍萧云辞的坏话,她若是拿了,回去之?后,家里那位恐怕会发怒。 “您就当是交个朋友。”温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方?才我有些不适应,恐怕出?丑了,也不知钱夫人如何看我。” “太子妃殿下不必担忧,大家都对您很有好感。”钱夫人见?她如此真心相待,不由得心头一软,根本无?法拒绝,只笑?道,“您脸皮还没磨厚呢,如今宴会上少有您这样可爱的姑娘了,大家看着新鲜又喜欢,以后您放心,我陪着您一块儿,时常聚一聚,也算是解闷儿。” 见?她如此爽朗,温凝也心下一松,心想这次进展应该还算顺利。 她不由得真心实意的开口道,“您说的话很是逗趣儿,方?才我听了想笑?,又得忍着,实在难受,当时便?觉得您是个有趣儿的人,很想与您结交。今日那茶水洒了,恐怕也是缘分?,夫人您也不必与我客气,便?收下这衣裳吧,也算是收下妹妹这份心。”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推辞了。”钱夫人笑?道,“多谢妹妹的衣裳,日后若有好料子,我也给你送一身来。” 说了“日后”,便?好办,温凝垂眸,浅浅一笑?,双眸弯弯的,看得钱夫人都心惊。 太子妃……真是漂亮。 一番下来,宴会井井有条。 温凝将心头最重?要的事解决之?后,心中轻松,笑?容都多了些,再看到萧云辞,脸上也是含着笑?,朝他示意,事情已成。 萧云辞见?她方?才消失,如今重?又出?现?,顿时放下心来,知道她绝对没问题。 宴会渐入佳境,各方?入席,温凝回到萧云辞身侧。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却见?萧云辞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搂住她的腰,轻声说,“爱妃辛苦。” 说完,温凝便?感觉到他忽然靠近,他的唇瓣微凉,轻轻触及她的额头,淡淡的温度一触即逝,如一抹云缓缓挠过她的心尖。 来了! 如他提前说的一般,他的吻极为守礼,只亲了她的额头。 可温凝手指霍然缩紧,紧张的心脏砰砰乱跳。 怎么回事? 明?明?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准备,明?明?以前齐微明?也亲过她的额头,可她从?未有过这种紧张得浑身几乎要冒汗的感觉。 忽然一个念头拂过心尖。 ——她不会是,喜欢上萧云辞了吧? 第五十七章 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以后, 萧云辞已经松开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释,包括自己对萧云辞的异样心绪以及随时会脸红心跳的身体反应……温凝这样想着,呼吸急促起来?。 她?有些惊愕, 更多的则是慌乱与羞愧。 怎么会这样。 不过温凝有些不太确定, 毕竟她?自小到大都是与齐微明一块儿。 她?还是想不明白, 究竟与?齐微明在一块儿的那种?欢喜信任的感?觉是喜欢,还是与?萧云辞在一起时这种?面红耳赤的心跳才是喜欢。 这两种?心情实在是非常不同, 令她?实在是迷茫得很。 身边也没有人?可以问, 她?可以请教谁才好?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 除了那些叔叔们。 叔叔们就算了,他们若是听到自己问这些,恐怕又是一脸痛心疾首。 “怎么了?”萧云辞见她?面色不同于寻常, 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仿佛想要看清她?在想什么。 “没……方?才有些头?晕。”温凝扯着嘴角笑了笑, 有些心虚的垂下头?, 坐在他的身侧, 端庄的挺直了腰背,手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说谎。 萧云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轻易看出了她?的谎言,也不拆穿, 只缓缓抬眸看向?今日的诸位宾客。 众人?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他们,方?才二人?“亲昵”的举动惹的一些人?窃窃私语,萧云辞知道, 不过多久, 太子与?太子妃恩爱非常,琴瑟和鸣的消息便能传遍整个?京城。 他告诉温凝, 这是为了稳定太子之位的大计。 可他心中清楚,谋权稳位不是这么谋的。 他谋的从来?不是权,也不是位。 而是她?。 谋娶 第71节 温凝在一旁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心不露声色…… 她?有些惶恐,她?若真喜欢萧云辞,那这场利益的互换与?公平的交易便蒙上?了一些别?的色彩。 而且,萧云辞无论权利地位、人?品才干,都属一流,而她?,却是靠着伪造的“天生凤命”才得以嫁给他。 温凝垂眸看着面前?精致的菜品,那都是自己以太子妃的身份仔细尝过挑选过的……她?一定要清醒。 温凝在心中警告自己。 萧云辞这么好,她?这样日日相处下来?,被他吸引在所难免。 可她?若是要真正成为太子妃,那便有些痴心妄想了。 一码归一码,若是没有和亲之事,若是没有萧云辞出手帮忙,她?与?萧云辞,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纵使是喜欢,也不能随意放肆……就如之前?一样相处就好了。 她?尽力扮演好太子妃,好好回报萧云辞的恩情。 宴席间,众宾客言笑晏晏,酒足饭饱后,温凝还安排了戏台,这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她?费了一些功夫才请来?。 这戏台也不算正式出演,众人?爱看的便看戏,不爱看的便在一旁闲聊,几出戏作为余兴节目,一个?背景的曲调。 不比宫中拘束,这戏台搭的随意,周围桌位也随意,随站随坐,舒适为主。 温凝忙着与?宾客客套,安排他们去合适的位置,忙乱间,木槿帮她?倒了杯水,趁她?稍稍休息时,送上?去给她?喝。 温凝话说得多了也是渴得很,浅浅喝了两口,朝着木槿笑了笑,“多谢。” 木槿知道自己送对?了,开心的端着茶碗,在一旁候着。 “木槿,快来?帮忙。”不远处,晴月实在是忙不过来?,朝她?招手,像是一位小姐的帕子找不着了。 木槿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去帮忙。 萧云辞正在与?人?闲谈,看了这边一眼,见温凝一切正常,便继续与?人?开口聊正事。 温凝正准备去看看那边动用那么多小厮和侍女究竟怎么回事,却见三位女子朝着自己走来?,聘聘婷婷,满身富贵之气。 温凝看着她?们眼熟,发现正是之前?与?周明燕在一块抱团的京城贵女们。 “恭贺太子妃殿下呀。” 那些姑娘们与?温凝直接对?视,眼眸间颇有几分?打量与?衡量,面上?却十分?守规矩,该行?的礼一样不少。 “第一次设宴便如此顺利,不像我们,初次设宴总是要出丑的。” 她?们语气有些尖锐,虽守礼守规矩,却来?者不善。 温凝浅浅一笑,“那可能是想得不够细,便容易出错。” 这三人?脸色微微一僵,倒是没想到温凝居然能回嘴?想得不够细容易出错,意思就是她?想的很细,今日才没有出错。 这太子妃!看起来?就像是柔软好说话的人?,声音都软绵绵的,一看就极好拿捏,怎么说得话比她?们还阴阳怪气的? “那自然没有太子妃殿下心细了。”一人?忍着情绪笑着说,“太子妃殿下多能干,不用人?教,不用太子殿下帮忙,天生就会的。” 另外两人?也抿嘴笑了。 温凝知道她?们在隐射自己是有太子帮忙才能有如此,可温凝却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来?招惹自己。 她?们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没有什么过节。 真要算,她?只与?周明燕有些身份上?的冲突。 一时间想不通,温凝也不表,只弯着眼睛笑了笑,“多谢这位妹妹赞扬,确实如此,其实也不难,妹妹回去以后多用脑子想想就好了。” 她?笑得极甜,可说出来?的话却多少有点?油盐不进。 三人?的暗讽成了赞扬,温凝照收不误。 那三人?一时间有些气恼,若是寻常女子,她?们恐怕绝不会客气,可面前?的是太子妃殿下,纵使她?们几人?再胆大,也不敢直接招惹她?。 一人?稍稍抬眸,看了不远处一眼,稍稍撞了撞另外一人?的胳膊,悄悄说了一声,“好了。” “太子妃殿下告辞。”三人?急匆匆的离开。 那声“好了”虽小,温凝却听得很清楚,好了?什么好了。 温凝觉得古怪,这三个?人?就像是故意过来?吸引她?的注意似的。 还未等她?多想,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太子妃殿下。” 温凝一转身,便看到周明燕那张颇有几分?艳丽的脸。 好了,正主来?了。 温凝觉得刚刚那帮人?恐怕是来?试探的,看看她?性?子如何,好不好对?付,然后正主再来?找她?麻烦。 若是以往,以她?的性?子,根本不想与?这些无事找事的姑娘们有什么关联,找上?门来?,她?不搭理便是了,任她?们发怒去,也不能将她?如何。 可今日她?是主人?,还是太子妃。 太子妃行?事如何,关系到整个?太子府,和萧云辞。 温凝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世子妃觉得今日菜色如何,合不合口味?”温凝面上?含笑,客气相待。 “还不错吧。”周明燕垂眸,有些羞涩的说,“齐微明为了我的口味,把国公府的厨子都换了,如今只做合我口味的菜色,吃习惯了,在外头?,什么菜色都提不起兴趣。” “……”温凝怔了怔,笑了起来?,“齐世子对?世子妃真是有心。” 周明燕咬了咬唇,面上?含着女子的娇羞和淡淡的骄傲。 ……她?是来?炫耀的。 温凝明白了她?的来?意,心情却有些怪异。 周明燕其实长得很不错,面容精致漂亮,身段也十分?惹眼,一身华贵的衣裳打扮的十分?妥帖,一看便知道是有身份的女子。 温凝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自己身上?没有的娇俏与?淡淡的傲慢,那种?傲慢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是在被宠爱之中长大的姑娘身上?才有的特质。 她?很羡慕周明燕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肆意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飞蛾扑火一般的扑向?自己想要的生活。 温凝明白,周明燕这样的人?,图的绝不是齐国公府的权势与?地位,而是一个?匹配上?她?的,令她?骄傲的,爱她?的丈夫。 “他对?我很好,包括在夫妻之事上?。”周明燕接着说,“旁人?总说,他心中还有原本的未婚妻,我也以为如此,但是成婚后……他要的太多,我如今都腰酸腿疼的,苦恼得很。” 温凝睫毛颤了颤,怔怔的看着她?。 他们果然……果然已经圆房了。 周明燕看到温凝怔愕的模样,知道自己赢了。 一股舒适感?从胸口散发出来?,填满了她?的浑身,她?想看的就是这样的温凝,被比下去的温凝。 温凝这反应,一定以为齐微明会为她?守身?笑话,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值得人?爱吗?周明燕愤恨地想。 温凝垂眸发呆,心中有些惊愕。 她?并非惊愕别?的,而是惊愕自己似乎……并不是非常在意这件事。 自己的心情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只是有些微妙。 若是刚被挑中和亲时,齐微明如此,她?倒是会生气会愤怒。 后来?得知他要娶周明燕,温凝也曾很失落。 可她?如今已经想通了。 ——齐微明尽力了,他该做的都做了,对?自己并没有半分?亏欠,如今他得到了一个?爱他,他也喜欢的女子在身边,温凝着实的为他高?兴。 没有自己,齐微明也可以过的很好,这是最好的结局。 他也不必再等,她?也不必再觉得愧疚和亏欠。 周明燕刚想再多说些什么齐微明对?自己好的例子,却见温凝缓缓笑了起来?,面色如常,“太好了。” 周明燕僵住了。 “我与?齐世子,也算故人?。”温凝轻声说,“他能得世子妃两相恩爱如此,真是一件幸事。” 周明燕微微蹙眉,想从她?的眼底看出愤怒,嫉妒,吃醋,可是没有,通通没有,温凝依旧含笑看着她?,对?她?没有任何一丝别?的情绪。 “你……”周明燕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多谢世子妃来?与?我说这些。”温凝看着周明燕,笑道,“有些忙,先不作陪了。” 周明燕觉得还不够,有些微微失落,却见温凝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喝了几口水,面色平静。 周明燕看着她?手中捧着的杯子,手指颤抖。 她?喝了! 温凝喝了两口,觉得水的味道与?平日里不同,有些发甜,她?往杯里看了看,发现就是之前?自己那杯茶水,木槿在忙,她?也不便打扰,想着也许是木槿方?才给她?加了些糖。 刚刚说了许多,温凝口中实在渴得很,不由得又多喝了几口。 周明燕看着面前?的场景,呼吸急促,有些遮掩不住情绪,她?又兴奋又害怕,赶紧转头?看向?戏台下的众人?。 真正的好戏要开始了。 正在这时,周明燕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周明燕。” 周明燕本就兴奋又心虚,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陡然一惊,转过身去,却看到的却是眼中隐隐有怒意的齐微明。 齐微明,他怎么来?了! “夫君……”周明燕脸色顿时有些泛白,今日来?赴宴,她?没有告知齐微明,齐微明去朝中恐怕得知了太子府上?设宴一事。 可他居然会来?? 周明燕完全没想到他会中途过来?,毕竟这并不符合礼仪,寻常一般不会这么做,也不好与?主人?家解释。 齐微明将周明燕连名带姓这么一喊,周围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周明燕慌得很,她?方?才在温凝面前?装作恩爱的模样,如今齐微明这副态度,若是被温凝发现,岂不是暴露了。 她?赶忙上?前?,小声哀求道,“夫君,我回去再与?你解释,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今日在外,不要这样……让别?人?看了笑话。” 周明燕服软的态度让齐微明心中舒坦了些,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温凝似乎在往这边看,顿时收敛,冷峻的面容也稍稍缓和了些,他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去。” 周明燕知道他在替自己打圆场,缓了口气,却忽然想起温凝的药效还未发作…… 若是能等到温凝发作,让齐微明也看到她?的丑态,岂不是更好。 谋娶 第72节 周明燕知道那药起效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要有反应,届时温凝怎么也会失态,到时便有好戏看了。 这么一场大戏,费了这么多功夫,还让那几个?闺中密友帮她?转移视线,她?可不想错过。 “夫君,走之前?,要不要与?太子爷和太子妃说一声。”周明燕笑着对?齐微明说,“承蒙他们款待,我今日很开心,太子妃殿下对?我很是照顾。” “是么。”齐微明看着不远处的温凝,只见她?沉静坐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一身华服,头?发精致,已做妇人?髻的她?头?发梳起,脖颈修长如鹤颈,脆弱又易碎,侧脸是一条完美的弧线,睫毛纤长,微微颤抖,美得令人?窒息。 不管多少次,看到她?的时候,齐微明总是抑制不住,眼眸中满是因她?而起的动容。 她?居然会照顾周明燕? 不远处忽然有认识齐微明的人?路过,笑着与?他打招呼,“世子爷你可终于来?了,方?才听闻你不来?,我们都觉得可惜,这宴会可是太子妃一手操办,除了宫宴之外,便只有太子府能有这般气魄了。” 这人?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将“太子妃”三个?字说得极重,弄得齐微明脸色难看。 京城谁都知道温凝曾经是他的未婚妻,还如此光彩夺目,不仅在宜州拿了万民书,如今设宴也是称赞声一片……这样好的贤内助,如今却成了太子的女人?。 齐微明心中略有些憋屈,心中憋着一股劲,加快步伐朝着温凝走去。 “太子妃殿下……” 温凝一惊,立刻起身,却猛然觉得两腿有些发软,气息也有些急促。 她?没想到自己身子忽然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一时不小心,几乎就要朝着齐微明倒去。 遭了! 齐微明见她?如此,下意识的便快步上?前?扶她?。 周明燕脑子嗡的一声,眼疾手快,快速捉住了齐微明的衣袖,将他往后拽。 这种?场合,怎么能让齐微明扶上?温凝?那她?辛辛苦苦下的药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反而还把齐微明拖下了水! 齐微明被拖开的一瞬,温凝差点?栽倒,她?心中大呼完蛋,要丢脸了。 正在这一瞬,她?却被一人?猛地捞住腰,随即,那有力地胳膊便直接将她?搂进了怀里。 温凝呼吸一滞,随即闻到了萧云辞身上?那股淡淡的玉檀香味。 “齐世子,别?来?无恙。”萧云辞声音低沉看向?齐微明,面上?端着虚情假意的笑。 温凝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咯噔”一声,一股血泵到了她?的脸颊上?,泵到了她?的全身,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发软的双腿和愈发急促的呼吸。 不是……现在被萧云辞碰到,自己的感?觉居然激烈至此? 这不对?劲……这不像是她?平日里的反应。 温凝觉得自己现在恨不得整个?人?都扒在萧云辞的身上?让他抱着搂着,她?眼神落在他的唇上?,那线条好看的唇瓣一张一合,口中说出低沉好听的话语,一声声一字字一句句,都仿佛在她?的心上?挠痒痒,挠得她?几乎站不稳。 温凝蹙眉,紧紧地捉住了萧云辞的胳膊。 萧云辞与?齐微明对?视,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感?觉到温凝的动作,他垂眸一看,却见她?眼神颇有几分?迷离,耳根也是殷红得仿佛要滴血。 这模样似乎有点?不对?劲。 萧云辞眼眸微冷,仿佛一时间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刺向?齐微明身边的周明燕。 他方?才在会客,察觉到周明燕绕在温凝的身边,于是颇有几分?关注。 他见温凝自己一人?应对?的很好,心中却一直不安,一直没有放松过这边的警惕。 直到看到齐微明出现。 周明燕被萧云辞这么一眼看过来?,只感?觉到浑身冰凉,仿佛被什么危险的野兽盯上?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宫中那两个?嬷嬷莫名其妙的死,顿时吓得脸色发青。 萧云辞她?可惹不起。 周明燕躲在了齐微明的身后。 远处的诸位宾客心思早就不在戏台上?了,他们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扫了过来?,眼中满是好奇与?兴奋。 这场面可难得一见,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原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未婚夫妻分?别?嫁娶,四人?相见,相当刺激。 齐微明心中恼恨,他可不想被人?看笑话,周明燕也不想,她?更怕自己给太子妃下药的事情暴露。 事到如今,这戏再看下去,就要扯到自己身上?了。 “夫君,我有些不舒服,不如我们回去吧。”她?轻轻拉了拉齐微明的袖子。 齐微明看了一眼周明燕,找到了台阶,他立刻应声,“好。” 温凝快忍不住了,她?努力忍着浑身的异样,慌张想着,自己恐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是什么?她?吃的饭菜有问题?还是茶水? 温凝脑子发麻,几乎有些无法思考。 冷静,冷静……温凝腿又是一软,萧云辞手指绷紧,不动声色将她?稳稳撑住。 齐微明发觉温凝有异样,不由得仔细看她?。 却见她?依偎在萧云辞的怀里,面色有些泛红,眼神时而飘忽时而迷离又时而清醒,看起来?状态不太对?。 他蹙眉问,“太子妃殿下……还好吗?” 温凝一个?激灵,想要开口,还未张口,便听萧云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仿佛一座山,磁性?的低音将她?的心碾来?碾去,碾得她?浑身发麻,几乎要发出不该发出的声音。 “她?很好,世子妃看起来?不太好,齐世子要不要先关心一下自家妻子。”萧云辞语气已有些微凉,齐微明脸色顿时发白,咬牙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温凝心跳得极快,若不是萧云辞撑着她?,她?已经快要瘫软下去,等到齐微明走得远了些,温凝便转身抬头?看着他,求救般地说,“殿下……” 她?一出声,那嗓音却与?平日里不同,她?是不由自主一个?变调,那声音酥麻软糯得令萧云辞浑身发紧,像是在撒娇,更像是呻55吟。 正在往外走的齐微明听到声响,忽然皱眉,下意识转身朝着二人?看过来?。 电光火石间,萧云辞面色微寒,伸手一把捞住了温凝的后脖颈,将她?扯到了自己的眼前?。 温凝本就因为药粉而敏感?的脖颈被这么用力一触,只觉得滚烫得要命。 她?浑身一僵,脑子仿佛炸开一般,任他摆布的被他拽到了跟前?。 下一瞬,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在齐微明宛如要滴血的眼眸注视之下,萧云辞俯身而下,倾覆而来?,用他发软的唇瓣和灼热的气息重重的将她?的嘴唇碾揉熨帖,然后狠狠侵占。 齐微明只觉得魂魄都要碎了。 他怔怔的看着萧云辞那直白而嚣张的动作,看着他的手掌覆在温凝脑后,看着他一面吻着温凝,一面缓缓抬起眼眸,与?自己悠悠对?视了一眼。 齐微明浑身冰凉,看着萧云辞那棕黑色的眼眸仿佛在含笑,又仿佛在彰显自己的无奈,似乎不得已而为之,又似乎,在向?他炫耀。 第五十八章 在场所有的宾客都惊呆了。 二人便这样, 在万众瞩目之下亲吻。 林翰猛地站起身,差点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张应河一把捂住了嘴,“小心?, 别暴露。” “可, 可是那玩意……”林翰甚至不想叫他为太子, 他已经气得快疯了,但是有张应河警告的眼神在, 他仅仅能保持那么一丁点的理智, 压低了声音骂道?, “他什么意思,啊?” “他不知道?我们在吗?他是故意的吧!” 众人也都?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纷纷咬牙, 张应河蹙眉看着还黏在一块的二人, 小声道?, “应当有原因, 宁宁不对劲。” 老?周也蹙眉小声道?, “看看再说,不要冲动。” 叔叔们还能保持冷静, 可其他在场的京城贵女们与其他官员却纷纷惊愕得五花八门,有的捂住脸不敢看, 却悄悄透过手指缝看,有些兴奋的上蹿下跳,有些脸上露出淡淡的猥琐, 有些露出羡慕的眼神。 还有的, 如齐微明,脸上已经成了猪肝色, 一双瞳孔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萧云辞……他是故意的! 齐微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旁的周明燕侧眸小心?看了他一眼,心?中情绪却是复杂至极。 如今的场面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可她想要的那种场面却没有达到?。 周明燕完全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忽然出现,更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大胆做出这样的举动,仿佛是刻意在掩饰太子妃此?时的异样。 与太子妃当众瘫软且显露不雅之态相比,与太子当众亲吻,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说好不碰她的,他果然碰了。”齐微明咬牙道?。 这声音只?有他身侧的周明燕能听?到?,她顿时一惊,什么? “说好不碰她”是何意? 萧云辞说好不碰的温凝? 萧云辞为什么不碰温凝?不会是因为答应的齐微明吧?齐微明原本就跟温凝是一对,难道?太子殿下帮忙让温凝从和亲之事中解脱出来,然后再让齐微明…… 周明燕只?觉得自?己?似乎揭穿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会的。 周明燕只?觉得离谱,若真是如此?,那齐微明为何要娶自?己??这岂不是乱套了。 而此?时,在场宾客有的喧闹有的窃窃私语,太子府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之下。 可是这种气氛,温凝半点也感觉不到?。 温凝此?时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萧云辞亲吻的动作霸道?而用力,他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一侧,滚烫。 她的思维已经完全粘滞,脑子里只?有萧云辞带来的触觉,温凝觉得自?己?成了一朵绽开的花儿,泼洒的雨水稀里哗啦的淋了她一身,内心?有一棵小小的芽儿慢慢地伸展,缓缓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渴望更多的吻,更激烈的,更快意的,更舒服的吻。 所有的理智都?像串珠崩散一般洒落地面,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她已经不知道?周围是什么,人是什么,只?觉得远处的人声很吵,很烦躁,很让人难受。 她要的不是那些烦人的声音,不是。 她要面前这个?人,身上有好闻气味的,唇瓣舒服的,发出声音也是自?己?喜欢的……这个?人。 温凝张开唇瓣,轻轻地用自?己?触碰他。 萧云辞身子微微一僵,呼吸几乎停止,手指紧紧掐着她的腰,几乎要陷入她的衣裳里,他指间绷紧,不敢过于用力,隐忍与克制的力道?尽数显现在他的手上,一道?道?青筋显现,如入地三尺的大树根。 温凝几乎完全站不稳,所有的站立的力气,都?来自?于萧云辞。 她不行了。 谋娶 第73节 温凝残余的理智反复的问自?己?,她觉得好空虚,她想要什么,什么?她想要什么? 好难受,舒服又?难受。 萧云辞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眼眸微微眯起,他终于捉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拉开了些,二人唇瓣分开,阳光逆洒在二人身上,光影错落间,所有人都?被面前这一幕美得近乎窒息。 没有比他们二人更加登对的人了,有人轻轻赞叹。 “真好啊。” 就连林翰与方才暴躁不安的叔叔们也都?看呆了。 作为几乎将温凝当做亲女儿一般看待的他们,一直就觉得这世上没有能够配得上温凝的人,一个?也没有,都?是些歪瓜裂枣,只?有齐微明稍稍能看得过眼。 能够看得过眼,也是因为他们看二人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看习惯了。 可如今这一幕,却让众人纷纷心?惊——二人仿佛真正的“金童玉女”“人间龙凤”“鸾凤和鸣”。 林翰呆呆地看着二人,小声道?,“太子若是真心?……好像也挺好。” “……”没人说话。 此?时,邓吾与木槿晴月也微微张着嘴巴看着自?家主子如此?……大方的亲热,都?有些傻眼。 邓吾郁闷地想,怎么着是在房中满足不了您了吗太子殿下?非要这么多人看着才过瘾? 男人啊……真是没个?清静。 估摸着等面前这帮官员一走出太子府,一个?时辰以内,京城的阿猫阿狗都?要知道?这件事了——太子殿下争风吃醋,宴席当日众目睽睽下猛烈亲吻太子妃。 啧。 萧云辞搂着温凝,看着她已经迷离不堪的眼神,随后视线落到?她那双被自?己?的弄得泛红的唇上,他嗯想到?方才的触感,喉结上下滑动,随后开口警告她,“不要出声。” 萧云辞声音低哑,着实好听?。 温凝想发出一些声音,想要凑近他,却被他猛地抱了起来。 邓吾早就在一旁候着,见如此?,脑子一疼,上前跟着,果然,萧云辞吩咐,“宴席照旧,等孤出来再说,你让人备些……凉水。” “是,殿下。”邓吾即刻应声。 齐微明与周明燕还站在原地,一时间根本没人管他们走还是不走,在萧云辞抱着温凝离开的时候,都?陷入了激动的讨论中。 “太子殿下怎么回?事?这是动情了吗?” “哎哟喂啧啧,年轻人啊。” 钱夫人那一圈人都?发出了会意的笑来。 “四个?时辰呢。” 一旁有官员听?到?了,好奇问,“什么四个?时辰。” “是方才太子妃说的,说太子殿下每次都?要四个?时辰,着实累人。” “真的假的?”那官员脸色有些尴尬,“哪个?男人能四个?时辰啊,那不得累死。” 那些妇人们低头笑了起来,看着那官员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行不代表太子不行啊。” 齐微明听?到?那些难以入耳的话语,脸色由?猪肝色变成了惨白,他浑浑噩噩的转头看向周明燕,“还走不走?” 声音中有一股难掩的戾色。 “走。”周明燕心?虚又?恼恨,挽着他往外走。 一走出太子府,齐微明便甩掉了她的手,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周明燕深吸一口气,上了马车,有些愠怒,可见如今的齐微明脸色惨白,一身清俊着实好看,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好声好气说,“夫君,你生我的气吗?” 齐微明没有搭话。 周明燕咬牙,心?中的怒意开始冒尖,却被她努力压着,“是因为太子妃吗?” “她有名?字,她叫温凝!”齐微明忽然开口,视线幽冷地看着周明燕,“太子府设宴的帖子,你藏起来了? 周明燕被他的视线镇住了,心?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然崩塌,他居然因为温凝对自?己?如此?冷厉? “……我忘记与你说了。”周明燕轻声说。 齐微明却悠悠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她心?中陡然一冷,想到?之前他不慎说出的那句“说好不碰她”,周明燕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往身上蔓延。 若之前她还觉得自?己?那猜测纯属胡思乱想,那如今看到?齐微明这神色,她忽然觉得自?己?那猜测变得半真半假。 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不再追问,而是沉默的垂眸,心?中冷笑。 说好不碰她? 即便如自?己?猜测那般,之前太子没碰过太子妃,那么今日有那药在,萧云辞就绝对不可能不碰温凝。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温凝确实长的漂亮,那么漂亮的女子,主动投怀。 只?要萧云辞是个?男人…… 周明燕冷冷看着自?己?的手,上头还有微微的药粉残留。 她捏紧了拳头,对自?己?今日所为没有一点后悔。 他们之间的那些事,自?己?一定要弄清楚。 看着周明燕的反应,齐微明微微蹙眉。 今日周明燕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了,以往她乖巧得很,自?己?说什么,她不管愿不愿意,最后都?会服软,今日居然沉默不语? 看她面色,甚至也有些冷。 周明燕的反应让齐微明十?分不快,今日温凝与萧云辞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让他心?中钝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碎一般的痛。 即便之前得知她要和亲,他心?中都?没有这么疼过。 齐微明此?时心?情极差。 之前他明明觉得,自?己?将温凝拱手相让,绝对不会后悔。 可如今,他官职也升了,国公府的地位也保住了,尚书?之女也娶了……他心?中却仍旧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怎么也填不满。 他知道?什么能填满。 温凝,只?有温凝。 可如今,尚书?之女娶了,好处还未尽得,他还是得应付。 无奈之下,齐微明只?能主动上前,缓缓搂住了周明燕的肩膀,“真生气了?” 周明燕咬着唇看着他,心?下缓缓一松。 方才那决绝的情绪缓缓在心?中消散,什么生气什么怒意,在他轻柔的哄声中,渐渐消失了。 …… 温凝被抱在一个?温暖又?可靠的怀里,她想要动,却被那人制止,那人凑到?她的耳边警告她,“别动。” 温凝哼唧一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萧云辞加快脚步,面容有些可怖。 路上看到?太子殿下的丫鬟小厮都?半声不敢吭,生怕触了太子殿下的霉头。 “难受……”温凝的声音微颤,她眼眶泛红,急得要哭,“难受……” “一会儿就好。” 萧云辞话音未落,便感觉她搂着自?己?脖颈的双手忽然用力,她动作绵软,却意外得很有动力,慢慢的捞着他的脖颈缓缓往上,脑袋上的钗环叮当响,撞在他的侧脸上。 萧云辞眯眼,强忍着不适咬牙,“温凝!别动,危险。” “你声音……好听?。” 温凝几乎撒娇般的扒在他的耳侧,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他的耳廓,呼吸急促的凑近,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萧云辞浑身绷紧,克制了许久的欲念原本在愤怒之下还能维持,如今却因为她的动作而如山崩地啸般全部毁散。 他动作飞快,迅速进了厢房,锁上了房门。 他将温凝放在榻上,刚放下,温凝便缠了上来,如不听?话的藤蔓一般挂在他的身上,然后她看到?了他的唇,便直接啃了上去。 萧云辞快疯了。 他抱着她,将她放在了房间里的桌上。 桌子高些,温凝满意的搂着他的脖子索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萧云辞掐着她的下巴,勉强控制住她,他的耳根也已经红透了,眼瞳中流露出如岩浆般的火。 温凝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能接近的他,急得想哭,她想哭便哭了,眼眶一红,豆大的眼泪便吧嗒往下掉。 萧云辞睫毛一颤,松开手,她立刻扑了上来,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一面缠着一面不忘轻声啜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渴……”温凝咽了口唾沫,“好渴……呜呜。” 萧云辞单手抱着她倒水,眉头紧蹙——这样的动作她正好能蹭着,他的忍耐也已经几乎到?了极限。 水倒好,萧云辞递给她,温凝却不接。 萧云辞递到?她唇边,温凝却扭头一躲,躲进了他的怀里。 “……”萧云辞眼眸昏暗,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将水含在口中,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将水强行渡了进去。 温凝浑身一颤,勾着他的脖颈,张口承接。 她笨拙的迎合他,呼吸碰在一处,便是天崩地裂。 萧云辞终于将她放在榻上,随即低声问她,“哪里难受?” 他的声音温柔,像是一座山,令人安心?的在一旁,有求必应,且能容忍一切她的胡闹与任性似的。 温凝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已经踽踽独行很久了。 身侧一直有人,可是他们都?不能给她这种感觉。 那是一片让她可以安心?绽放的安全土壤,她可以肆意,可以无赖,可以撒娇,可以胡来。 做什么都?可以。 温凝迷迷糊糊看着天花板,捉住他的手。 谋娶 第74节 他的手温热舒服,其实是因为温凝现在浑身滚烫,触及萧云辞,便也只?觉得他温热罢了。 她有些迟疑,有些羞耻。 可最终,脆弱的神志与药效的作用,还是将她的迟疑与羞耻心?全部绷断,让他的手触及到?那空虚而奇怪的地方。 萧云辞喉结滑动,眯眼看着她那神志不清的模样。 若是这样能解决问题,便是最好。 他的手指扯开她的衣带,修长的指节上下,温热的指间触及滚烫的灵魂,一个?瞬间,温凝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温凝睫毛微颤,声音几乎无法控制,她想哭,可是还不够,还不够。 然后萧云辞给她更多。 一开始,他的手指似乎有些笨拙,后来却逐渐掌握了她的反应,便轻车熟路的开始“拯救她”。 温凝闭着眼,咬着手腕,哭得喘气。 萧云辞立刻将她的手腕拿开,俯身吻她。 室内安静,只?听?到?温凝低低的啜泣声,很快,不过多久,她便仰起脖颈,无法克制得死死抓住了他怀中的衣襟。 “……”萧云辞看着她泛红的面容,口中焦渴。 胀痛的感觉已经萦绕他的脑海许久,根本无处纾解,无法纾解。 宾客还在门外,萧云辞准备出门用冷水冲凉,还未来得及起身,却在此?时听?到?了温凝的哭声。 她哭得比方才还要厉害,脸色透红,蔓延到?了脖颈。 更难受了……更空虚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难受的要死了。 温凝抽噎着捉他的手死死不放。 “还……还……” 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眼神里已经没了别的神色,只?有迷迷糊糊的渴望。 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朵花,一朵浸润了雨水,疯狂生长的花。 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有一个?人,有一个?能够让她安心?的人。 她可以放心?的把花交给他,不是,把自?己?交给他。 他会保护好的,他会满足她想要的一切。 他有刀,有刀可以保护她。 温凝伸手,触及他的刀。 所有的隐忍与克制决堤崩溃,萧云辞呼吸一滞,猛地一动,死死捉住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桎梏在她的脑袋上。 萧云辞蹙眉,猛地俯身吻了上去。 与此?同时,邓吾坐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木槿和晴月两个?人一人一边,坐在邓吾的身边。 房间里的响动他们隐隐听?得清,太子妃的哭声太响了,让木槿频频皱眉。 “太子殿下是不是在欺负太子妃?”木槿问邓吾,“太子妃为什么在哭?” “我怎么知道?。”邓吾瞪了木槿一眼,声音尖酸,“我要知道?我能在这儿?”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木槿也被惹怒了,“你是太子殿下的随侍太监,你不知道?,难道?还能有别人知道?吗?” “你也知道?我是太监啊,好姐姐。”邓吾眯眼看着她。 木槿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脸猛地一红,忽然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也弄清了为什么温凝会哭得那么大声。 沉默了许久,木槿嘟嘟囔囔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哪有把宾客晾着,大白天的……” “……”邓吾翻了个?白眼,“这也是我想说的,你们二人也都?是太子妃的贴身丫鬟,能不能有点主意?” 两个?人都?沉默的摇了摇头。 “让宾客们继续看戏吧。”晴月闷声说。 “看着了。”邓吾叹了口气,“台子上一出,房间里一出。” 厢房内,光线昏暗,萧云辞触及她,关键时,他咬着牙,用尽了最后一丝理智,闷声问,“宁宁,看着我。” 温凝视线无法对焦,一切都?只?依循着本能,她感觉到?了那股灼热,尽力的去找,仿佛这样便能纾解。 “我是谁?”萧云辞眼眸微动,手指捉住了她的下巴,“一个?字都?行。” 温凝哼唧一声,眼眶红红的,视线只?禁锢在他微动的嘴唇上。 “想要吗?”他循循善诱一般,额头上已冒出了冷汗。 温凝有些呆滞,眼眶发红。 “叫我。”萧云辞捉着她乱动的手,咬牙问。 她眼泪滑出眼角,却没有一丝反应。 萧云辞睫毛颤了颤,硬生生将动作收了回?来,他额间满是汗水,蓄势待发被强行收回?,几乎要了他的命。 “我不能让你后悔,宁宁。”萧云辞声音微冷。 温凝呼吸急促,眼神已经几乎没了神采。 萧云辞将她抱起身,用披风罩住她全身,然后一脚踹开门,巨大的声响将外头正苦恼的三个?人吓得几乎是蹦了起来。 邓吾满头疑惑的看着太子殿下……这么快? 萧云辞却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想法似的,冰冷的视线瞥向邓吾,邓吾一个?激灵,立马面无表情站好,等待吩咐。 “凉水备好了吗?”他问。 “好了,就在洗沐间。”邓吾立刻应声。 萧云辞立刻转身入了洗沐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随即,三人便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哗啦”一声,凉水尽数淹没了温凝的脑袋,冰凉的水在触及她滚烫的皮肤时更显刺骨,仿佛瞬时间有一千万根冰针扎进了她的脑袋,将她脑子里杂乱不堪的念头和身子不受控制的欲念都?压制了下去。 下一瞬,一双手入水,将她捞了起来。 温凝干咳着出水,双手扒在浴桶边缘,大口大口喘着气,怔怔的看着面前一脸怒容的萧云辞,浑身剧烈的发抖。 她头发全部浸湿,散乱,一半浮在水面,一半落在身上。 红透的脸出水后更如芙蓉般艳丽至极,她张口喘着气,水滴从她的脑袋上一滴滴的往下掉。 她终于恢复了些许神志,有些惶恐地看着萧云辞,想要说话,却仿佛被凉水刺得浑身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一幕幕略过她的脑海,一幕幕的,像假的一样,烟云一般浅浅浮现,又?浅浅飘散开去,远离了她的理智。 此?时却见萧云辞瞳孔深深,带着一股怒意与戾气,俯身看着她。 “你中了情6毒。” 温凝瞳孔一震,可习惯了这冰凉的水,浑身的火热又?仿佛要反扑上来,将她的理智淹没。 她涣散了一瞬,却在这时听?到?萧云辞的声音,“用药,还是用我?” 第五十九章 (补更) 温凝仅存的理智不?多, 但是耳边传来的萧云辞的声音还是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心头,令她浑身战栗,迷茫之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五感。 “用药还是用我”,这句话宛如狠狠踩在她的理智上, 将她所有的思绪都揉碎。 她喘着气, 红着眼眶看着他。 萧云辞也同样看着她。 二人视线凌空交错, 温凝只觉得浑身发烫,即便是环绕着周身的凉水也无法驱散那股浓浓的热度。 可是他的眼眸中却?隐隐可见冷意。 “用……”温凝冲动又火热的心, 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你”, 却?在这?视线之下迟疑了片刻。 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 她忽然?一个激灵, 只觉得眼眶发烫,她在想什么?她疯了吗?她居然?想要和?萧云辞…… 方?才?的记忆似真似幻,难以辨别, 那记忆中, 萧云辞吻得极深, 他用他的手帮她纾解那痛苦的压抑, 好几次…… 是真的吗?不?, 不?是真的,萧云辞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他此时居高临下的冰冷视线才?是真的, 她抱着他的脖颈索吻的场景才?是真的。 温凝浑身发抖,低头不?敢再看他, 可一想到脑子里仿佛是幻想出来一般的那些近乎真实的画面,想着他的手指轻轻地在那处触摸与轻抚,她却?感?觉身子的灼热缓缓上升, 冰凉的水居然?被她的体温压制在外。 蓦然?间, 她不?可遏制的发出一声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绵软得酥麻的声音,她心中一惊, 下一瞬,意识却?仿佛又要逐渐远去。 她使劲咽了唾沫,红红的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她想要忍住,可是忍不?住。 “用……用……” 温凝视线颤颤悠悠的看着他,却?见他沉沉看着自己,幽凉的视线仿佛在扫视她的狼狈。 她不?可以这?样做,不?可能,不?行,他……他是太?子。 可他给了自己这?项选择。 而且,她似乎真的对他半点也不?排斥,甚至,甚至有些喜欢与他触碰的感?觉。 但是不?行……渴望与理智在垂死的边缘挣扎,温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睫毛上的水珠滑落。 萧云辞蹙眉看着她。 居高临下的,她几乎像是个落水的动物?,一双手可怜巴巴的扒在浴桶边缘,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又被那毒折磨的几乎要溢出难以克制的声音。 谋娶 第75节 她努力的思考,在寻找自己的意识,在努力抵抗身体的本能,见她如?此,萧云辞的眼眸却?越来越冷。 他想要她,却?不?是这?样的她。 已是夏日,未到最炎热的时候,虽然?天暖,浸冷水也伤身。 她就这?样可怜的在冷水中颤抖战栗,在忍耐在迟疑。 他浸过不?少次凉水,知道浸凉水的滋味。 可他要她清楚,她在做什么。 萧云辞只觉得心脏抽搐的后悔,他蹙眉,再也不?忍心,伸手直接将她从那凉水中拎了起来,用披风裹住搂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儿不?住的颤抖,像是雨夜中浑身淋湿瑟瑟发抖的小奶猫似的,发出近乎令人心碎的□□。 “不?必说了。”萧云辞视线凝滞在她的泪珠上,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他睫毛一颤,低沉道,“我明白了。” 温凝被捞出凉水,立刻意识模糊,浑身滚烫,残存的理智和?情绪令她惊惧,她缩在萧云辞怀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萧云辞咬牙,他此时只想杀了那周明燕。 “邓吾。” “是!” “立刻叫太?医,不?要惊动任何人……你们二人,去房中照顾太?子妃。”萧云辞一面冷声吩咐,一面回到一旁的厢房,将湿漉漉的温凝放在榻上。 他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木槿和?晴月,“你们二人替她换身干净衣裳,她中了毒,与平日里有些许不?同,不?必惊愕,不?要被任何人知道此事。” 温凝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在床榻上痛苦的蜷缩着。 萧云辞看到她的模样,不?忍再看,额头绷紧了青筋,扫了一眼两个丫鬟,目光如?冻了几百年的冰川一般冷,“明白?” “是!”两人异口同声,立刻跪倒在地,吓得魂都快飞了。 萧云辞整了整衣裳,将被温凝“□□”过的,如?今被打湿不?少的外衫换了,立刻独自去宾客处。 木槿和?晴月见他走远,立刻去照顾温凝。 温凝从凉水中出来以后,那热度反弹已经将她整个人都烧得意识模糊不?清,嘴巴里胡乱说着什么。 晴月担心又焦急,问木槿,“太?子妃在说什么?” “不?知道,仔细听听?”木槿赶紧凑上前。 “好像是……‘要你’?”晴月疑惑的看着木槿,“这?是什么意思,要谁?” “赶紧换衣裳吧。”木槿看着温凝烧红的脸颊都觉得心疼不?已,带着哭腔说,“别把我们家姑娘烧坏了。” 萧云辞来到戏台时,众人正笑吟吟的正在讨论着今日的八卦与热闹,见到太?子殿下独自一人过来,不?仅换了一身衣裳,还面若寒冰,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遐想方?才?太?子与太?子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是人前恩爱,到了内院便因为吃醋打了一架吧? 又或是二人进?去做了些白日不?适合做的事?那这?也太?快了! 众人笑着议论纷纷,萧云辞却?开?口道,“爱妃宜州奔波太?累,回来又筹备此次宴席,方?才?身子发热病倒,已派人去请了太?医。” 宾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发展。 “今日招待不?周,诸位若是想继续听戏,可以接着听。”萧云辞下了逐客令。 大家都很?有眼力见儿,不?会留在这?儿碍事,在场众人便纷纷上前与他行礼后离席。 钱夫人趁着人少时,单独上前行了一礼,缓缓道,“太?子殿下,今日承蒙太?子妃照顾,心中感?激,原本想亲自说,如?今只能请您代劳,能否帮臣妾与太?子妃殿下说一声谢谢。” “当然?。”萧云辞面容沉静,“不?必客气。” “太?子殿下与寻常人口中所言也十分不?同,倒是个性情中人。”钱夫人朝他笑了笑,“多谢款待,告辞。” 她摇曳着走了,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侧身看向一旁的侍从,那侍从暗暗点头,去安排人手跟上。 温凝做到了。 萧云辞待宾客走得差不?多,缓缓走向方?才?温凝待过的地方?。 一旁还摆着一只茶盏,那是温凝喝过的。 萧云辞端起茶盏,看了一眼杯底,然?后掀开?盖子闻了闻,眼眸幽深看不?到底。 “太?子殿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萧云辞放下杯子,转身看向林翰。 “林大人何事?”萧云辞直接问,“孤还有事要处理。” “有什么事能比宁宁更重要?”林翰见他居然?是这?个态度,怒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萧云辞,别以为你是太?子……” “宁宁中毒了。”萧云辞语气平静,端起手中的杯子,“这?是证据,若我没有猜错,应当是周明燕下的。” “什!”林翰怒气顿时变为惊惧担忧与严肃,蹙眉上前一步,“殿下,宁宁还好吗?中的什么毒,对身子影响大不?大?” “情6毒。”萧云辞冷声说,“去寻了太?医,身子影响应当不?算大,却?还是要养一阵。” 林翰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萧云辞今日要吻温凝,林翰猜测,应当是为遮掩她的异样,故意主动做这?些事,若是温凝有什么不?对劲,都可以怪在萧云辞的举动上。 林翰咽了口唾沫,忽然?有些心虚,真相竟是如?此,他方?才?还以为是萧云辞做了什么,还出言不?逊…… “您能肯定?是周明燕吗?”他心虚的转移话题。 “是。”萧云辞冷冷看了他一眼,“林大人应当知道我的手段,你们与周家应当也是旧识,周姑娘此番若是出了事,还请你们不?要过问。” 林翰再次咽了口唾沫,心中情绪起伏万千。 这?萧云辞……似乎相当生气。 情6毒,这?种毒实在是恶心极了,周明燕好歹也是出自名门望族,也算是世家贵女,怎么会行此龌龊之事? 不?怪萧云辞说出这?等话,萧云辞不?惩罚这?无法无天的姑娘,他们也是要替宁宁讨公道的。 林翰皱眉咬牙想着今日的事,然?后抬头说,“若是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他一抬头,却?见萧云辞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呆呆站着。 萧云辞似乎,根本不?用他们帮忙。 不?过萧云辞能够这?般坦然?说出这?件事,还说请了太?医,难道说,他没动宁宁?他居然?没有趁虚而入? 林翰心下稍安,却?陷入沉思。 宾客散尽,太?子府一片寂静。 丫鬟小厮慢慢清扫整理,整个府上只能听到扫帚声和?桌椅板凳挪窝的声音。 内院厢房中,温凝躺在榻上,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嘴巴里依旧在说着什么,却?根本令人听不?清楚。 太?医隔着帕子给她把脉,眉头缓缓蹙紧,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萧云辞。 “说。”萧云辞冷声道。 “这?毒霸道啊,要吃一周的药慢慢清毒,但是殿下,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法子……”太?医试探着看着萧云辞,“有您就行了。” “开?方?子吧。”萧云辞静静看着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温凝,冷声道。 “那个,殿下,老臣想说一句,其实您来更好些,三次就够了,若是用药,时间久,太?子妃殿下还难受得很?。”太?医十分小心翼翼的提醒他。 萧云辞淡淡瞥了他一眼。 太?医求生欲极强,立刻说,“当然?,老臣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立刻去开?方?子,防止殿下解毒出纰漏。” 他说完,立刻起身去写方?子,就方?才?那一会儿,吓出他一脑门的汗。 太?医也想不?通……这?毒明明很?好解,这?太?子殿下怎么就不?愿意为太?子妃解毒?莫非二人的感?情不?和?? 太?医摇了摇头,多年在宫中谋生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少知道些更好。 温凝迷迷糊糊做了很?多的梦,那些梦都极尽香艳,对方?的手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招呼,弄得她连连喊叫,最后嗓子都哑了。 那人还埋进?她的怀里,埋进?她的花瓣,咬她。 她哭着喊着推他,他却?不?依不?饶,根本不?放,后来他还将一个滚烫的东西碰在她的手上故意烫她,她被烫得缩手,那人却?擒住她的手不?让松。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里莫名变得很?苦很?苦,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苦药一点点的被渡进?她的口中,她不?想要,扭头躲,却?被人掐住了下巴,硬生生灌了进?来。 那“碗”是软的,温凝很?生气,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碗”倒吸一口冷气。 “牙尖嘴利。” 碗还会说话了。 温凝猛地惊醒坐起身,却?觉得浑身酸软不?堪,嗓子也哑了,想说话什么也没说出来,头晕目眩的差点又倒下,堪堪撑住了手。 待视线习惯了周围,她才?发现已经是夜里,月光皎洁,照在厢房里,宛若白昼。 “醒了?”一个声音慵懒的在耳边响起。 温凝被吓了一跳,呼吸一窒,却?见萧云辞如?往常一般躺在她的身侧,视线温柔的看着她。 他看她的目光似乎与之前有些许不?同了,可温凝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同。 怎么回事?她和?萧云辞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温凝无端想到自己的那些梦,脸颊有些微红,心虚问他,“殿下……” 她一开?口,嗓子几乎沙哑,像是喊了很?久似的。 温凝捂住嘴,有些莫名的害怕。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她的嗓子怎么会忽然?哑了。 梦里的那些事,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与萧云辞接吻,什么中了药以后与他……发生那种奇怪的事情。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太?离谱了,就算自己不?靠谱,太?子殿下也绝对不?会这?么不?靠谱,他那么冷静,那么自持,那么理智。 温凝咽了口唾沫,故作轻松开?口问,“殿下,宴会是不?是明日开?始啊?” 萧云辞眉头微挑,看着她心虚害怕的模样,勾了勾唇。 “你在说什么?”他笑道。 “我是说……”温凝呼吸急促,实际上,她已经感?觉到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能感?觉自己身子发软,浑身发麻,她知道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很?不?对劲! 可是现在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实在是令她摸不?着头脑,不?连贯的记忆就像是梦境一样,让她实在是不?敢相信。 谋娶 第76节 更多的是不?想相信! “宴会前日结束的。”萧云辞深深看着她,笑道,“你昏睡两日了,你中了情6毒。” 温凝心中一咯噔,更多的回忆朝着自己涌来,她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看着萧云辞。 情6毒? “那个……我是不?是……”她试探着问,刚想问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发生了类似于跟萧云辞亲昵的举动。 “是。”萧云辞不?等她说话,直接道。 “……”温凝咽了口唾沫,整个人呆滞住。 “等等,您让我捋捋……”她抱住脑袋,将自己埋在膝盖里,就像是一直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子里一般,“宴会……齐微明来时。” “我吻了你。”萧云辞语气中含着笑意,“你当时快失去意识。” “……” 温凝手臂紧紧将自己的脑袋捂住,一动不?动。 是的,她当时确实几乎失去意识。 但是失去意识并不?代表着其他人都失去意识。 她记得,当时大家都在,都看着。 齐微明,周明燕,林叔,周叔,张叔……还有叔叔们的妻儿,哈,她为了让他们都赴宴,所有的人都写了请帖,哦,不?止他们,还有钱夫人,还有其他妇人们,京城的贵女们,还有各位尚书大人,还有朝廷上的各位官员…… 甚至还有戏班子。 温凝不?想面对现实,半晌,她终于缓缓将脑袋抬起来,看向萧云辞,还想问点别的。 月光下,她却?瞥见萧云辞的唇边,有一个小小的口子,像是被人咬破的。 温凝想到了梦中的那个盛药的“碗”,浑身一僵,脑子嗡嗡乱响。 第六十章 温凝的视线凝滞在萧云辞的唇边, 她的眼眸早已适应了厢房里的黑暗,只见他的唇角伤痕明?显……一看便知道是伤了不久,结了痂。 温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萧云辞看到她的动作,缓缓舔了舔自己的唇, 仿佛在回应她的猜测, 淡淡说?, “你?咬得挺狠。” 温凝一愣,反应过来之后?, 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还真是她咬的! 那梦竟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温凝支支吾吾的说?, 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表明?什么, 脸一路红到了脖根。 “当时你?喝不进解毒的药剂,我只好直接帮忙,冒犯了。”萧云辞虽说?出“冒犯”二字, 面色却平静而正?经, 让人觉得他只是事出有因出手相助, 没有半点?心虚之色。 温凝觉得, 他的语气, 仿佛在与她说?什么正?儿八经的朝堂之事,这样的反应, 反而让她心中的压力?骤然小了些。 她赶紧摇头,“不, 不冒犯,是我无意识中咬了你?,是我失礼了……” 温凝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她开始回忆起, 自己在意识不清的时候,缠着他主动索吻, 那些画面随着她的清醒而逐渐清晰起来,让她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我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温凝垂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兔子,萧云辞仿佛幻视到她耷拉下来的“兔耳”。 她红着脸,可爱至极,清醒的她令人更想狠狠欺负,想看她因为自己而面红耳赤,因为自己而羞恼无力?。 萧云辞喉结微动。 他眸色陡然变深,在她低头的时候,终于暴露出一丝对于她渴求与妄念。 明?明?被他欺负了,还要对他道歉。 她可知晓,在她意识不清近乎昏迷时,他对她做了什么? 她对自己就这么信任吗? 以前在齐微明?面前,她也是这般信任他的? 萧云辞想到她温软的触感,无意识的缠绕与低吟,唇瓣寻求他的慰藉的迷离模样,下腹又是一紧,明?明?已被她纾解过,如今却又开始叫嚣着渴求着她的触摸。 她仿佛不记得了,或者,是不确定?那些是否真的发生。 萧云辞缓缓一笑,语气是被压抑后?的平静,“无妨,是那毒的错,不是你?的错,宴会很?成?功,你?不必担忧。” 他的声音起到了极好的慰藉作用,温凝想听的便是这样的话……她想在萧云辞的面前维持一个?良好的,稳定?的,可靠的伴侣形象,而不是那些令人困扰的麻烦。 温凝感激不已,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他情?绪平稳而温和,仿佛是她永远不会离去的同伴。 “多谢。”温凝终于心安,轻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感谢你?的帮助。” “若不是殿下帮我遮掩,我恐怕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颜面……”温凝接着说?,“我想了想,所有不适,都是从我喝了茶水之后?开始的,在那之前,只有周明?燕和她的闺中密友来过……” 温凝无法肯定?这事是周明?燕做的,她也没有别的证据,说?着说?着,声音变小,有些迟疑。 若不是她做的怎么办? “我知道。”萧云辞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周明?燕心思?不正?,此事不是第一次,我不会饶她。” 温凝诧异看着他,“殿下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萧云辞声音放缓,仿佛蛊惑般在她耳边沉沉响起,“还有她与旁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只要你?问……我都可以告诉你?。” 旁人? 温凝心中一动,他说?的旁人是谁? 齐微明?吗?他难道知道齐微明?什么别的? 萧云辞却不说?了,温凝有些好奇,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睡吧。”萧云辞看着她单薄的身子,“你?确实该强身健体了。” 温凝脸一红,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二人如往常一般躺下,温凝背对着萧云辞,缓缓闭上眼睛。 可她一闭眼,萧云辞的呼吸声便在她的耳后?响起,随即,有一个?温暖的臂膀,轻轻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这仿佛已经成?了二人睡前惯常的动作,默契而不需多言,明?面上都说?是为了更容易入睡,实际上是为何,只有各自心中清楚。 温凝呼吸一滞,一动也不动,任他搂着。 她的身子依旧敏感,被这么一触碰,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蹭上去抱着他。 温凝拼命忍住心中的冲动,努力?闭上眼。 可她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他俯身低头吻自己的画面。 柔软的唇瓣碾压辗转的触感仿佛还在她的脑海中萦绕,让她身子再次有了感觉。 他的气息环绕着她,玉檀的淡香与她几乎融为一体,温凝咽了口唾沫,觉得这夜前所未有的漫长。 第二日,温凝正?在厢房里擦拭爹爹的无忧剑,却见晴月一脸“我知道了不得了的事”的表情?快步回屋,气喘吁吁地来到温凝的面前说?,“殿下,殿下……” “出什么事了?”温凝将无忧剑缓缓放下,问道。 “确实出事了。”晴月喘着气说?,“钱夫人您记得吗?就是您让奴婢将茶水打翻在她身上那位夫人,据说?在回府的路上遇刺了。” “什么?”温凝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不知道,遇刺那人被抓后?,一口咬定?是太子殿下指使。”晴月开口道,见温凝猛地起身,立刻道,“不过殿下似乎早有提防,宴会当日钱夫人临走时,便专门派了人保护钱夫人,如今一对峙,便知道是有人要嫁祸太子殿下,离间太子殿下与钱尚书。” 晴月把此事已经摸透了,说?起来口若悬河,“太子殿下如今在民间传言中就如神一般,大?家纷纷猜测,究竟是谁想要嫁祸太子。” 温凝蹙眉,顿时想到自己与萧云辞之前在宜州时遇刺,那刺客吐露出的指使人,是如今还是八岁孩童的七皇子。 这些事有没有什么联系? 还有之前被自己撞见的,似乎在密谋的皇后?与徐京奇徐公公,他们之间,温凝忽然觉得总有些联系。 “钱夫人现在如何?”温凝问晴月,“外头可有传闻。” “据说?惊魂未定?,还在府上养着,吓坏了。”晴月回应道。 “备礼,明?日去探望。”温凝说?。 第二日,温凝携着礼物亲自登门到钱夫人府上,尚书府却不止钱夫人一人,还有不少京中妇人们,都在府上给?钱夫人解闷。 温凝带着晴月同去,二人刚到内院,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走近一瞧,这些京中的贵妇们围成?一团,正?在看钱夫人与另外一位夫人玩双陆,钱夫人满脸笑容,哪里像是“惊魂未定?”,明?明?就相当欢喜。 “太子妃殿下!”钱夫人一看到温凝,便起身亲自相迎,诸位夫人也立刻行礼,十分客气。 温凝感觉到各位夫人们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都有几分异样,有些暧昧的意思?。 温凝想到自己与萧云辞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吻,心中一虚,差点?崴了脚。 “殿下病好了吗?我们还在担心您呢。”钱夫人自来熟的搂住她的胳膊,宛如亲姐妹似的,亲切问道,“那日宴席结束,原本还想跟您打声招呼,却得知你?病倒了。” 温凝这才反应过来萧云辞是这样告知那些宾客自己身子异样的,赶忙顺着她的话头说?,“还好,休息了两?日已经大?好了。” 那毒实在霸道得很?,她连吃了三日的药才能?如今日一般出门。 “辛苦殿下了,那水患赈灾从来没有官家夫人敢跟去的,如今也就只有您有这样的胆量,我们之前还在感叹,您不愧是天生凤命,很?有魄力?。”钱夫人如今对温凝印象极好,连连夸赞。 温凝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凤命是假的,她如今听了颇有几分心虚,笑道,“也就尽些绵薄之力?,钱夫人如今身子如何?我也才听闻那日您遇刺之事,实在诧异。” 钱夫人笑着说?已经无妨,多亏太子殿下提前提防,安排了人手,她说?此事的时候,一旁的妇人们在旁边笑着帮腔,“是啊,她好得很?,双陆赢了好几局了,太子妃殿下快杀杀她的威风。” 温凝浅浅笑了笑,“那我便放心了。” 钱夫人对这位太子妃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拉着她的手便开始聊别的,话题原本还算正?常,可说?着说?着,众人便提起那日太子殿下与她亲吻一事,说?得温凝面红耳赤几乎不能?呼吸。 “太子殿下面冷心冷是出了名的,他早几年便应当成?婚了,京城女子们哪个?不想嫁他。可太子对女子实在冷淡,多少名门闺秀都被他的冷厉吓跑,说?他实在可怖,只可远观之。” “是啊,后?来大?家发觉齐国公府世子也很?不错,纷纷调转了方向,都传言他光风霁月是真君子,只可惜有个?未婚……” 说?到这里,那人口中一顿,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温凝自然知道那“未婚妻”便是自己,如今从旁人口中听到此事,忽然觉得有些玄妙与荒诞。 谋娶 第77节 那人小心看了温凝一眼,见她面色淡然,似乎早已放下此事,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钱夫人急忙打圆场,“所以大?家都害怕太子殿下,还有人以为他不爱女子,不肯成?婚生子,便没有资格在这太子之位,连连弹劾他,却没想到,太子殿下如今与太子妃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是啊,没想到,太子殿下不是不爱女子,是世间女子万千,独爱太子妃一人。” 温凝听到这句话,心虚的不行,耳根却红透了。 她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发现自己与她们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说?,于是愈发的窘迫。 钱夫人发现她已然羞得红了脸,越发觉得她可爱,善意笑道,“好了,太子妃殿下脸都红了,大?家收着点?,别吓着殿下。” “到底是新婚燕尔,还会害羞,殿下您看我们,自生了孩子,这脸皮啊,比城墙还厚。” “就是你?面皮厚,我们可不厚。”钱夫人笑道。 众人嘻嘻哈哈半晌,温凝也被逗笑,只觉得这些妇人们每日这般倒是有趣的很?。 “不过最近啊,周家姑娘也要设宴。”有人开口道,“不对,现在应当叫她世子妃才是。” 温凝听到世子妃三个?字,倒是有些微愣。 幼时在齐府,经常有嬷嬷丫鬟开玩笑叫她“世子妃”,虽是玩笑,可后?来竟然逐渐有些习惯。 她释然的笑了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么快便要设宴?怎么感觉……”钱夫人看了一眼温凝,有些迟疑。 旁边一人嘴快,几乎脱口而出,“倒像是在跟太子妃比较似的。” 温凝一愣。 众人都有些心照不宣。 温凝在回去的路上,仔细想着方才那些妇人们所说?的话,想着周明?燕。 她知道周明?燕定?是因为齐微明?而对自己充满怨恨,以前她让嬷嬷来羞辱自己,目的明?确,可以败坏她的名声,让她无法嫁给?齐微明?。 可是如今,齐微明?娶的已经是她周明?燕,她还有什么所求? 难道便如那些贵妇们所说?那般,是想把自己比下去吗? 周明?燕出身极好,在京城也算是天之骄女,可她究竟是要把自己比下去,还是要一个?爱自己的好丈夫? 温凝不明?白。 周明?燕这个?人,可能?连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都不清楚,于是混沌的,想要去争,去比较,去获得明?面上的“最好”。 温凝无法认同这种想法。 她随即想到自己……那么,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脱离和亲,摆脱鞑靼的威胁,若能?帮爹爹复仇,那便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别的呢? 温凝立刻想到了萧云辞,她垂眸,捏了捏自己的手。 她行吗?她够得着吗? 或许,她可以努力?一些,努力?的,做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 温凝回来时已经是傍晚,她带着晴月回来,刚想回厢房洗沐,却见一人身姿挺拔,正?提着剑,站在厢房外空地上。 她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萧云辞转身,手中的长剑泛着银光,如他一般凌厉而萧索。 他棕黑色的眸子里有几分锋芒逼人,是令人见之胆寒的模样,可他的目光一触及温凝,那眸色便瞬间如坚冰化水,柔软流淌,满面的温和。 “殿下……”温凝走近他,一颗心跳得不停。 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如将他镀了一层金,他的睫毛和瞳孔仿佛也撒上了一层金,他看着她的脸,笑意顿生,“不是要学剑吗?等你?很?久了。” 第六十一章 温凝没想到他会在此处等着自己, 她若早知?如此,便不与?那些妇人们聊到这么晚了。 她有些慌乱道,“我去换衣裳。” “不必。”萧云辞两步上?前,直接伸手, 轻轻摘下她脑袋上?的?发钗。 温凝一愣, 却感觉他温热的?手指下一瞬便直接触及她的?耳垂, 将她戴着的?耳坠也摘了。 萧云辞将耳坠与?发钗一并递给一旁的?晴月,“这样便可以。” 温凝只?觉得耳朵发烫, 有些羞涩, 赶紧忙不迭的?点点头。 晴月不敢打搅他们二人“练剑”, 行礼后立刻将东西?送去厢房中,随后便自动的?消失不见。 偌大的?院子里?,如今只?有他们二人。 温凝面对萧云辞, 有些紧张, 她规规矩矩在他面前站着, 像是第?一天去书院上?学的?青涩学生。 “殿下, 从哪里?学起?”温凝老老实实的?问?。 萧云辞却伸手, 捏了捏她的?胳膊。 温凝的?胳膊软绵绵的?,温凝被他这么轻轻一捏, 惊呼一声,“疼……” 他的?手指极为有力, 稍稍一捏便仿佛要?入骨似的?,着实令她难忍。 “……”萧云辞眉头微挑,看向她的?腿。 温凝瑟缩了一下, 有些心虚。 她常年呆在屋子里?, 基本不怎么动弹,力气上?基本等同于废物。 还好萧云辞没有再?捏她的?腿试探她的?腿上?力量, 而是缓缓退了一些。 “拿着剑。”萧云辞将长剑单手递给她。 他为了教她,此时已?经束起了衣袖,露出了半截胳膊。 将他的?长剑递给她时,温凝视线余光便看着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惊人……他手背上?的?青筋有几条如老树根,一直往胳膊上?延伸,他稍稍一动,那青筋便爆发出力量感,极富张力,令她觉得有些口渴。 ……想的?什么!温凝暗暗骂自己没出息,无意?识的?伸出单手,想要?接过那把剑。 “你最好用双手。”萧云辞看了她一眼。 温凝听话的?伸出手,双手接过剑,萧云辞手一松,温凝的?两只?手猛地往下一沉。 这把剑怎么比爹爹的?无忧剑还要?重! 温凝猝不及防,赶紧使劲抓稳,差点把那把剑给摔了。 “等着。”萧云辞见她如此,便转身而去,温凝疑惑看着他的?背影,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中抓着她一直珍藏放着的?无忧剑。 萧云辞将自己的?剑收回,然后将无忧剑放在了她的?手上?。 温凝看着手中的?无忧剑,顿时觉得轻了不少,心中心念陡转,思绪翻涌。 “无忧剑是天下闻名?的?剑师所铸,那剑师技艺非凡,如今已?仙去,无人得其真传,他传世至今最著名?的?一把名?剑便是无忧。”萧云辞缓缓道,“此剑比寻常的?剑轻,锋锐却不减,轻巧利落极适合近身突袭。” 温凝抓着无忧剑,咬着唇。 她记得这些说法,爹爹就是用这把剑,杀了无数敌人,护了数年江山。 “你若能接受,便承了你父亲的?剑,用此剑来护你所要?守护的?东西?。”萧云辞声音沉沉,温凝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点了点头。 她缓缓拔剑,锐利的?剑光反射出夕阳的?光芒,她看着那锋芒毕露的?剑锋,眼眸中仿佛也放出光彩来。 “你若想认真学,便要?吃苦。”萧云辞眼神沉沉看着她,“你本就比男子柔弱,且没有根基,学得慢实属自然,不要?着急。” “嗯。”温凝立刻点头,她之前说出要?学剑,便已?经做好了这些心理准备。 “今日练拦击。”萧云辞未拔剑,手中抓着带剑鞘的?剑,缓缓指向她,“遇袭求生时适用,先学会?保护自己,再?学攻击,不必收剑,你伤不了我。” “嗯。”温凝立刻点头,紧张的?抓紧了无忧剑的?剑柄。 萧云辞身形一动,手中的?剑直指她的?眉心,温凝下意?识退后一步,手上?的?动作有些迟缓,却仍旧堪堪挡住了他的?剑柄。 温凝心跳极快,萧云辞动作不快不慢,可以看出是刻意?放慢了动作。 萧云辞见温凝的?反应,却是微微一挑眉。 温凝的?反应其实很快,比寻常人快,之前在敬茶时,萧云辞看出她能够快速捉住皇后跌落的?茶碗,当时便猜测,她确实有些练剑的?天赋。 只?是基础差了些,意?识却天生不错。 他陡然加快了速度,将剑鞘打向她的?手臂,温凝迅速要?挡,可是无忧剑对她而言还是重了些,她动作跟不上?,还是被萧云辞打中了胳膊。 “嘶……”温凝吃疼,声音很轻。 萧云辞却眉头一凛,上?前一步,“怎么样?” “没事?。”她赶紧摇头道,“被忽然吓着了。” 萧云辞注意?了手上?的?力度,不至于打伤她,可是以她的?柔弱,打疼是肯定的?。 温凝面上?却很平静,她目光灼灼看着他,轻声道,“殿下,没关系的?,请继续。” 萧云辞静静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好。” 下一次,同样的?招数,温凝便没有再?被打中,她认真的?应对,却忽然听他说了一声,“左边胳膊。” 温凝下意?识挡住左边,萧云辞却打中了她的?右边。 温凝咬牙忍住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萧云辞勾唇笑了笑,“兵不厌诈。” 温凝咬牙,他怎么这样? “再?来。” “右边胳膊。”萧云辞语气淡淡,温凝却不听他的?,结果他的?剑柄真朝着她右边击来,她立刻转向,却迟了一步,还是被他打中。 温凝喘着气,咬牙看着他。 “生气了?”萧云辞笑道。 谋娶 第78节 “没有。”温凝“恶狠狠”地说。 萧云辞唇边带笑,目光温和,“开始了。” 温凝聚精会?神,后续居然没有再?被萧云辞击中过。 萧云辞越是试探越是心惊,也许是温将军的?血脉天成,她这方面的?意?识很强,天然便是练武的?材料,只?因为是女子,这方面的?天赋很显然被埋没了。 他虽然刻意?收了力道,放慢了速度,可她只?练了这么一会?儿便有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半晌,萧云辞终于收了剑,面容平静,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观温凝,她额头上?都是汗,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也因为吃力的?动作而泛红。 “歇会?儿。”萧云辞道。 “好。”温凝点头。 后续萧云辞教了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以及运转气息的?窍门,她认真学了,立刻开始练起来。 可她如今确实身子太弱,又刚从那不入流的?毒中恢复,正是亏空的?时候,稍稍练了一会?儿,便有些喘不上?气。 天也已?经逐渐黑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温凝回房洗沐用饭,萧云辞则去书房处理政务。 二人再?见面时,天色已?晚,温凝困得不行,几乎倒下便要?睡着,正在这时,萧云辞回房。 温凝迅速倒下,意?识立刻模糊起来。 困意?席卷,她迷迷糊糊说了声,“殿下我先睡了……”便听到萧云辞说,“等会?儿。” 嗯…… 嗯? 温凝缓缓睁眼,努力转头看着他。 什么? 却见萧云辞俯身靠近她,气息沉重的?拽她的?衣裳。 “殿下?”温凝吓得瞬间清醒,猛地起身,差点撞到萧云辞的?脑袋。 萧云辞躲得很快,手却直接擒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腕桎梏到了另一边。 温凝一惊,下意?识想要?抵抗,却觉得胳膊微微一凉—— 里?衫被他扯下半截,露出了她光洁的?臂膀。 原本白皙无瑕的?皮肤上?,如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是被他的?剑柄打中的?痕迹。 萧云辞眸光微冷,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温凝咬住了唇,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殿下……我不疼。” “您说了,练剑本就是辛苦的?事?,这种程度真的?不算什么。”明明是温凝受了伤,她却在声音轻缓的?安慰萧云辞,“殿下的?力道是正好,只?是我身子容易留痕罢了。” “下次疼,可以直接开口。”萧云辞缓缓道,“在我这儿,不用忍。” 温凝眸光微动,静静地与?他对视。 月光下,温凝从他寻常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些愧疚与?自责。 她一颗心颤颤悠悠的?,因为他的?情绪,有些淡淡的?欣喜。 “嗯 。”她缓缓点头,“好。” 第?二日,天还未亮,萧云辞便睁开了眼。 怀里?是空的?。 他猛地起身,房间里?遍寻不找温凝的?身影。 萧云辞衣裳都未披便快步出门,刚打开厢房门,便看着晨雾之中,温凝穿着束身的?装束,头发单束了一个发髻,利索又轻便,正在练昨日教她的?气息。 她听到声响,转头看他,笑道,“殿下,早。” 萧云辞觉得自己恐怕是对温凝的?气息没有了防备,她起身居然没有惊动他? “……”萧云辞有些头疼,他看着天色,这才?卯时,无奈问?,“不睡了?” “不睡了。”温凝精神抖擞,“殿下说了,我若想认真学,便要?吃苦,我吃得苦。” 萧云辞张了张口,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罢了……她开心就好。 温凝不睡,萧云辞自然也不睡了,他冷着脸换了衣裳,兀自去上?朝,抵达得最早,脸色最冷,群臣压根不敢惹他。 很快,温凝在府上?便收到了来自齐国公府的?帖子,世子妃设宴,邀请太子与?太子妃参加。 温凝有些犹疑,她知?道这也算是鸿门宴,以周明燕的?性子,定不会?让她舒服。 可京城的?妇人们都知?道周明燕的?意?思,她若是不去,便有些失了太子府的?面子。 “唉。”温凝将请帖扔在桌上?,有些厌烦。 若是可以的?话,温凝倒是宁愿和周明燕堂堂正正打一架,她若赢,便让周明燕永远不要?再?跟自己比了。 当夜,温凝询问?萧云辞要?不要?赴宴,萧云辞笑着说,“为何不去?” 温凝一愣,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 “去,我陪你同去。” …… 温凝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进入齐国公府,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这大门,她幼时已?经走了无数遍,都是去找齐微明的?。 只?要?她一出现,门房立刻出来相迎,笑着说,“温姑娘来啦!”或是说,“哟,小?世子妃殿下来了!快请进来,世子爷等你许久了。” 可这一次,她却身穿华服,被那位面熟的?门房恭恭敬敬的?相迎。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门房颤颤巍巍的?说。 温凝目光温和,缓缓道,“老人家请起。” 门房缓缓起身,看着她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和失落。 萧云辞冷眼看着,挡在了她的?面前,缓缓牵住了她的?手。 “进去吧,别让世子妃久等。” 温凝缓缓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完全被萧云辞的?手转移了,耳根顿时通红。 二人手指合拢交握,萧云辞的?手掌大而干燥,温热舒服,将她的?手裹在手心,令她顿时安下心来。 这并非礼仪,却着实亲密,仿佛一对真正的?恋人。 第六十二章 一进门, 温凝便在?不远处瞧见齐微明与周明燕二人正在门前亲自迎客。 今日周明燕打扮的可谓是花枝招展,一身的?叮当金玉,满身的?富贵荣华,上好的?碧绿翡翠挂在?胸前, 极辣眼的?艳绿色, 不管是谁, 第一眼便能瞧见。 齐微明与她穿的同色衣衫,一个是娇俏美艳的?京中贵女, 一个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 一眼望去极为登对。 感觉到温凝与萧云辞的出现, 齐微明视线陡然一转,瞬间落到了温凝的?身上。 温凝今日穿得并不算出挑,虽着?的?是新衣, 颜色却?并不亮眼, 花色也低调, 只不过萧云辞替她准备的?衣裳里?并没有真?正差的?。 今日温凝这一身, 虽然不算艳丽, 可那?布料用的?都是京城上好的?缎子,仔细看处处都有隐绣, 光线一照,反而更加夺目。 她发钗也只稍稍戴了些?, 一切都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艳,可齐微明认为她再艳也压得住。 少一分则淡, 可她淡颜素净时, 也比任何人都漂亮。 于是周明燕发现,温凝一出现, 身侧的?夫君便立刻呆滞了,眼中仿佛只有温凝一人,仿佛整个世界上只有温凝能?够让他?动心。 温凝察觉到齐微明的?眼神,发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与?萧云辞牵着?的?手上,那?视线仿佛被一瞬间浇了油燃了火,上次看到温凝被萧云辞亲吻之后未来得及发作的?情绪仿佛重新积攒到了这一次,让他?看起来仿佛即将要爆发。 温凝怕事态变化,手轻轻动了动,想从萧云辞的?手掌中抽出来。 可她刚一动,萧云辞便像是料到了她的?想法似的?,手掌微动,立刻将她的?手重新裹住,根本不让她脱离。 萧云辞的?手指力气大的?惊人,温凝的?手没有被他?攥疼,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温凝悄悄看了他?一眼,萧云辞却?没有回应她,而是面上带着?笑意看向齐微明,“今日宴席一看便是花了功夫的?,世子爷有福气,娶了世子妃如此贤妻,夫妻二人齐心,定能?琴瑟和鸣安乐一生。” “多谢太子殿下。”周明燕立刻应声行礼,虽然齐微明的?举动令她失望,可是听到太子殿下如此的?夸奖,她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齐微明哽了哽,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僵硬的?行了礼,视线却?仍旧时不时的?看向温凝。 温凝不敢看齐微明的?眼神,只低着?头?跟在?萧云辞的?身侧。 萧云辞淡淡勾起嘴角,面容看不出情绪,牵着?温凝往里?走。 温凝没有开口,她娴雅温柔,面容平静淡笑,让人寻不出错处,被萧云辞牵着?,从齐微明的?身侧擦身而过。 齐微明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淡香,那?是温凝身上的?香味,从幼时便有,她从小就是香香软软的?,牵着?她的?手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牵住了全天下的?美好。 在?温凝从他?身侧略过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被旁人砍了一刀,巨大的?疼痛和酸楚充斥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仿佛她这样走过,便与?他?再也不会有别的?交集。 她与?萧云辞新婚时,齐微明还没有这种感觉,可从刚刚开始,他?发觉温凝看着?自己的?眼神与?从前不一样了。 变了,什么都变了。 她还会和与?萧云辞和离嫁给自己吗? 若是萧云辞答应让她留在?太子妃的?位置呢? 萧云辞若是看上了温凝的?美色,不舍得她离去呢? 不会的?,萧云辞可是太子,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跟他?抢温凝? 谋娶 第79节 “宁宁!”齐微明开口转身,忽然喊温凝的?小字。 温凝脚步一顿,站住了。 她没有回头?,呼吸却?急促起来。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喊她的?小字,他?疯了吗? 温凝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情绪,她只觉得齐微明似乎有些?情绪激动。 萧云辞没有开口,只静静看着?她。 温凝知道,这种时候,萧云辞也许需要她自己去回应。 “齐世子。”温凝缓缓侧身看着?他?,面色平静,声音也不见波动,“您的?称呼很?失礼。” 齐微明叫这一声,只是想试探温凝如今的?态度。 齐微明看着?温凝的?眼睛,却?没有在?里?面发现半点动摇,反而有些?恼意。 她真?的?变了,她如今眼高于顶,再也看不上自己区区一个国公府世子。 齐微明觉得自己兜头?被浇了一桶冰水,心中发冷。 周明燕一把捉住齐微明的?手,脸色难看得吓人。 “太子妃殿下恕罪,夫君今日在?朝中辛苦,时常有些?癔症,想着?天下安宁,所以时不时会喊出‘宁’字,请殿下不要见怪。”周明燕反应倒是很?快。 萧云辞低低一笑,“齐世子倒是惦念着?天下安宁,实属不易,孤实在?感动,父皇今日倒是提过,齐世子才华非凡,在?如今的?位置怕是埋没了你。” 温凝从萧云辞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冷意。 “不如孤与?父皇提议,今年北方少雨水,让齐世子去北方救济世人,促成天下安宁如何?” 齐微明脸色惨白,低着?头?不说?话。 周明燕一听立刻急了,还想解释,却?听萧云辞垂眸温柔的?看着?温凝,声音轻柔的?仿佛天边的?云,那?是周明燕从未见过的?样子,萧云辞这个冷冽的?太子殿下温热至极的?模样—— “乏了?”他?缓缓一笑,“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看看,若是没有胃口,孤回去给爱妃准备。” 温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点了点头?,敷衍着?拽着?他?往里?走,不想在?这里?多逗留。 萧云辞带着?淡笑,与?她一道离开。 周明燕与?齐微明二人看着?他?们如此亲昵的?模样,面色各异。 周明燕的?咬着?唇,委屈的?看着?齐微明,齐微明却?垂眸不看她,转身去迎接新的?宾客。 ——他?心中依旧有她。 周明燕忽然觉得今日邀请温凝过来就是一个错误。 她根本无法在?两相比较之下讨到任何好处,只要温凝在?一日,她便要输一日。 温凝跟着?萧云辞一道进了齐国公府内,二人却?没有去众人集聚的?地方。 萧云辞带着?她往别处走,这儿也是外院,却?少有宾客过来,这儿与?以前一样丝毫未变,一棵高高的?树,树根盘虬错节,树冠巨大,遮掩住了阳光。 树下是一个浅浅的?池塘,兜住了一树的?光影。 这儿是幼时温凝常来的?地方,她看到此处,苦笑一声,看向萧云辞,“殿下,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必替他?道歉。”萧云辞语气平静且冷淡,缓缓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些?不悦,“他?所做之事,与?你无关。 ” 温凝垂眸,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轻声道,“嗯。” “还记得此处吗?”萧云辞问?她。 温凝点了点头?。 “我与?齐世子,幼时常来摸鱼玩。” 听到她的?话语,萧云辞静静看着?她,并未继续开口。 短暂而突兀的?沉默让温凝缓缓抬头?,撞进了他?的?视线里?,忽然觉得心中一紧,觉得他?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不佳。 “再想想。”他?说?。 “……”温凝看了一眼那?池塘,微微蹙眉,她在?齐国公府玩闹的?次数太多了,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是比较特别的?。 “罢了。”萧云辞面色平静,见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便也不强求,只换了个话题,“我说?过,不会轻饶周明燕。” 温凝心中一惊……他?不会想在?今日大庭广众之下杀了周明燕吧? “我不会杀了她。”萧云辞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的?心思,莫名觉得好笑,“在?你眼中,我便是这般凶恶之人吗?” 不,你比我想的?还要凶恶…… 温凝抿了抿唇,小声道,“但是您会把她折腾的?比死还痛苦。” “多谢夸赞。”萧云辞淡淡说?。 “……” 温凝明白了,今日萧云辞是带她来看戏的?。 宴席很?快便开始,虽然今日宾客完全不如太子府设宴那?日那?般多,也不及当时热闹,叔叔们也大半没有来,可周明燕却?也是用了心的?,整个排场看起来非常华丽。 温凝与?萧云辞一道在?众星拱月之下入了座,萧云辞在?她坐下之前,浅浅说?了一句,“什么也不要碰。” 温凝一惊。 宴席开始,宾客满座,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周明燕面上满是笑容,根本不见方才的?狼狈与?气恼,如今在?众人面前,露出骄傲的?表情坐在?齐微明的?身侧,仿佛自己便是那?最高贵的?女子。 温凝不敢吃东西,便轻轻剥着?手中的?葡萄,剥完了便放着?玩。 她倒是不无聊,今日她不是女主人,不必顾虑太多,萧云辞时不时与?她说?话,与?她说?各位大臣的?性子与?曾经发生的?事情。 温凝本不想笑,可萧云辞不开口倒好,一开口便是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官场趣事,温凝没听过这些?,悄悄的?低笑,笑得脸有些?微微泛红。 齐微明的?视线时不时的?飘向她的?方向,看着?温凝脸上的?笑,手指死死地捏着?筷子。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叮当”一声。 一只瓷碗掉落在?地,砸得粉碎。 往常,碎一只碗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继这碗的?脆响之后,响起的?,却?是女子的?娇声喘气。 温凝一惊,转头?看向出声的?方向——是周明燕。 她不知何时开始,面色已经红得如同?熟透的?山楂果,眼底潋滟又迷离,已经是失了神智。 根本没有人发现! 齐微明本应该是第一个发现她异样的?,可是他?的?目光完全落在?温凝身上,完全忽略了身侧的?妻子。 第六十三章 一时间场面凌乱, 众人哗然,齐微明?蹙眉看?着周明?燕,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不满。 “你怎么了?”他冷声问。 他一开口,周明燕却发出一声更加难以?言喻的声音, 似乎被他的声音刺激到了神经。 周明?燕有些痛苦的皱眉, 视线又有些缥缈, 她却下意识的朝着自己最信任的,最喜欢的, 最憧憬的人跌过去, 想要蹭着他、抱着他, 想要他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齐微明?发觉她的不对劲,下意识的接住她,可当她缠绕上来要勾住他的脖颈索吻时, 齐微明?却猛地捉住她的手?将她推开, 脸上很?有几分恼怒, 咬牙低声问, “你发什么疯!” 众目睽睽, 所有人都呆滞了。 在场的众人大部分都去过太子府的宴席,有幸见识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之间的“恩爱”场面, 那画面虽有些放肆,却美?得令人惊艳, 到如今还有人津津乐道,太子与太子妃之间宛若鸾凤和鸣,令人不由心折。 可如今这场面却有些出格了。 世子妃脸色坨红, 仿佛意识不清, 一只手?搂着齐微明?的脖颈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衫,仿佛在发疯, 又仿佛在求爱。 今日恰好?周尚书在朝中忙碌,无暇过来,齐国公也在朝中,齐国公府的下人们没有齐微明?的命令,都没有动弹,而周明?燕的贴身丫头却不见了踪影。 温凝看?到周明?燕的状态,想到自己当时应当也是?如此狼狈,若不是?萧云辞及时看?出自己的状态出手?相助,她恐怕也会被人这般看?着,直至颜面丢尽…… 温凝紧张的捏紧了拳头,想到自己的经历后,她心底里居然有些希望齐微明?能快些将她抱回房中去,不要再让人看?到周明?燕此时的样子。 同为女?子,她无法想象,日后周明?燕会经历什么样的闲言碎语。 虽然知道这都是?周明?燕做错了事情应得的教训,可温凝还是?在心中替周明?燕觉得尴尬。 萧云辞果然懂得如何反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实属公平。 周明?燕自己对旁人用?的手?段,便是?她自己最恐惧的,对她具有毁灭性的手?段。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姑娘,经历了此事,恐怕再也抬不起她骄傲的头颅,日后行事之前,恐怕也该动动脑子。 “齐微明?会处理的。”仿佛看?出了温凝的情绪并不好?,并没有因为报复成功而愉悦,萧云辞低声在她耳边道,“不必担心。” 他一面说,一面缓缓垂眸,掩藏眸中的戾色。 仿佛在冷笑,又仿佛在嘲讽。 温凝闻言,果然心中微微一松。 是?的,萧云辞会护着自己,齐微明?自然也会护着周明?燕。 温凝明?白,若那日没有萧云辞护着,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人便是?她,她不该同情周明?燕,同情敌人便是?对自己的不公。 可是?,面前的场景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齐微明?却并没有即刻将周明?燕的狼狈之态挡住,立刻挡住抱回房中,而是?怒声大喊,“还不快来人帮忙!” 温凝一怔。 立刻有下人上前,将周明?燕从齐微明?的身上硬生生扯下来。 堂堂世子妃,狼狈不堪,钗环落地,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她此刻的尊严。 意识已?经迷离的周明?燕立刻感?觉到异样,她似乎不想离开令她感?到安全的那块地方,她挣扎着,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喊着齐微明?的名字,声音极为软糯,娇声喘着气仿佛已?经无法自控。 那些小厮哪里想到世子妃竟然会如此媚态,一个个吓的都不敢再碰她,于是?周明?燕本?就站不稳的身子立刻跪倒在地,空虚的难受和身上的疼痛让她难受想哭,泪水盈了满脸,她却无力起身,只能在地上挣扎。 这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齐微明?也有些呆滞,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端端的世子妃,怎么就成了这副发疯的模样。 谋娶 第80节 他第一反应不是?保护她,而是?想要与她撇清关系,不想靠近她,生怕她又莫名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看?着齐微明?那鲜明?的,略有几分嫌弃的眼?神,温凝死死地捏紧了拳头,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有什么在她心中碎裂开,美?好?碎了一地。 她忍了许久,听着周明?燕那不堪入耳的声音,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微微发抖看?向萧云辞,“殿下……”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柔声说,“做你想做的。” 温凝咬着唇与他对视一眼?,感?激心思溢于言表,她立刻起身,往周明?燕的方向快步而去。 她一面走,心中情绪不由得汹涌。 她感?激萧云辞帮她报复回去,可是?如今这场景仿佛地狱,同为女?子,她实在是?无法再眼?睁睁看?着周明?燕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 按照萧云辞的预料,于情于理,齐微明?至少应当帮忙。 若是?有齐微明?护着周明?燕,周明?燕绝对不会落到如此田地,最多就是?丢些脸面,被嘲笑几日,京城中新鲜事那么多,很?快大家就都忘了! 这应该才是?萧云辞的本?意。 可是?现?在呢…… 周明?燕以?后还如何做人? 温凝中过那毒,知道这东西的控制之下,她会听从本?能的去靠近她信任的那个人,去依靠他的气息,去释放自己内心的渴望。 可刚刚看?到周明?燕毫不保留的扑向齐微明?时,温凝只觉得心酸。 至少,周明?燕对齐微明?是?真心的,温凝想到自己自己在萧云辞怀里胡闹时他的反应,再想到齐微明?。 齐微明?不该如此,他不该如此…… 温凝终于来到他们跟前,她从齐微明?的桌前快步走过,然后脚步一顿。 齐微明?见她忽然过来,立刻起身,似乎因为目前尴尬的场面想要跟她解释什么,却见温凝一声不吭,手?上忽然用?力,齐微明?面前摆满糕点吃食的桌面上,桌布被瞬间抽走。 名贵的盘子碗碟碎了一地,糕点菜品也狼狈的洒落一地,温凝什么也没说,抓着那桌布快步走到周明?燕身边,将她整个人快速裹了起来。 因为她自己的撕扯,周明?燕衣裳已?经有些扯落,已?经露出了肩膀与其他地方,却没有一个人替她遮掩。 “宁宁……”齐微明?见她如此,有些动容,小声道,“你不必亲自来……” “立刻派人叫太医。”温凝抬眸看?着他,目光略有几分复杂,“然后送你的世子妃回房。” 齐微明?看?着她的眼?神,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知从何处来的坚韧。 他竟是?愣住了,这样的温凝……与从前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变得耀眼?又坚定,从一朵被风一吹就折的娇花,变成了一从风吹不倒的牡丹。 “齐世子!”温凝见他仍在看?着自己发呆,几乎想要发怒,“快!” 齐微明?这才反映过来,迅速的动起来,派人去请太医,自己却犹疑着不去抱地上那狼狈不堪的周明?燕。 温凝后退一步,看?着他的迟疑,睫毛微颤,手?指捏成了拳。 齐微明?见她这副表情,这才上前一步,咬牙将周明?燕抱起。 宾客们见此情况,一时间都忘了开口,纷纷愕然看?着面前的场景,仿佛经历了一场令人难以?想象的意外。 温凝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浑身还是?有些微微颤抖,她想回去,可如今事情解决,她腿脚还是?有些发软。 她咬着牙缓缓迈开脚步,却感?觉一只手?撑在了她的腰间,随即一股温暖的力道靠过来,玉檀的香味充斥了她的周身,她眼?眶一红,抬眸看?着萧云辞。 “没事了。”他轻声说。 温凝神经陡然一松,几乎是?半倚着萧云辞,心中有些疲惫。 宾客感?觉到主人家出的乱子,不像太子府出现?异常时那样有人在场维持宴会,还有戏台子可以?慢悠悠看?戏,如今这一团糟的场景,大家也都吃不下东西了,大家都在讨论今日周明?燕丢了这么大的脸,以?后怎么办的问题。 “世子妃究竟怎么了?看?起来当真奇怪。” “不会是?有什么癔症吧,忽然发病。” “也有可能,可怜了齐世子啊,失去了一个天生凤命的未婚妻,好?不容易娶了位妻子,却又不太正常,周尚书真是?瞒的深。” “不过有点奇怪,那声音怎么听都觉得……” 众人沉默不语,却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一面聊着一面四散离开,宴会中途散场,场面寥落惨淡。 齐国公府的下人们六神无主,也无法拦住诸位宾客,只能眼?睁睁看?着府上的宾客们逐渐消失在门?前。 萧云辞与温凝缓缓往外走,温凝情绪还有些不稳。 她听到宾客那些话语,更是?觉得可怖。 若那日自己也这般狼狈丑态,还不知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是?我的错。”萧云辞忽然开口道。 温凝一惊,她主动,用?力的捉住了他的手?,“不,不是?。” 萧云辞深深看?着她的眼?睛。 她轻声说,“她心怀恶念,是?活该。” “可是?,我知道殿下并非赶尽杀绝之人,殿下一定觉得齐微明?至少会……会帮她一把。” 温凝此时有些恍惚,“齐微明?怎么会……如此。” 温凝想到方才齐微明?看?着周明?燕的眼?神,心中有些莫名的难过。 他可知道,自己已?经是?周明?燕的丈夫?有护好?她的责任? 正在这时,忽然有下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来到二人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温凝认出来,眼?前人正是?齐微明?的贴身侍从蓝田。 蓝田抬眸看?了一眼?温凝,可怜巴巴的说,“太子妃殿下,世子爷有些话想要问您,可否请您进内院一叙?” 温凝与蓝田也算是?熟悉的故人,见他哀求,温凝却并无半分动容。 她并没有什么想要与齐微明?说的,更何况还是?去内院?自己已?经是?太子妃的身份,他可考虑过后果? 他如今当务之急,显而易见应是?周明?燕,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自己的身上。 “他可说,要叙什么事?”温凝问。 “关于这次世子妃失礼一事。”蓝田小声说,“世子爷有重要的话要说。” “此事是?他的家事。”温凝推辞,“你告诉他,好?好?对待……” “爱妃不如去看?看?,看?看?齐世子有什么重要的话特意选在内院与你说。 ”一侧的萧云辞一直没有出声,此时却忽然开口打断了温凝推辞的话语,眼?眸中带着点点笑意,“孤陪你一块儿去。” 温凝有些迟疑的看?着萧云辞,一时间看?不懂他的情绪……他想做什么? 萧云辞缓缓捉着她的手?,缓缓靠近她,用?蓝田听不见的,浅浅淡淡的,蛊惑般的语气在她耳边轻轻说,“你难道不想知道,齐世子明?明?对周明?燕如此无情,却为何执意娶她吗?” 温凝心中陡然一紧。 “别骗自己,温凝。”他声音低沉,砸在她的心头,“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六十四章 不要?骗自己? 温凝觉得头皮发麻, 她看?向萧云辞,与他四目相对时,恍惚间,她仿佛感觉到面前这个人已经将她完全看透了。 温凝现在心里一团乱, 而且并不想看?到齐微明, 她心中有顾虑在——如今身份不像从前, 身为太子?妃,行?事举动都与萧云辞息息相关, 若是与齐微明纠葛太多, 太子府又该如何? ……温凝发现, 现在在自己的心中,萧云辞的地位,居然远远比齐微明更重。 若以前是因为萧云辞出手相助, 帮她脱离和亲泥沼, 她心中感激想要?报答, 想要?以同等的方式回报他的话。 那么现在, 重视萧云辞的理由又多加了一层。 那就?是喜欢。 温凝虽然外表柔弱, 可性子?却十足的像温元徽。 她不喜欢纠葛,喜欢就?是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旦想通, 就?不会再回头。 至于齐微明,自他选择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娶了旁人开?始,温凝便知道, 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是她内心深处, 也有些不敢面对齐微明…… 毕竟,自己为了自救假意嫁给萧云辞在先, 在齐微明看?来,也许她才是导致目前一切的罪魁祸首。 萧云辞看?到她为难的神色,简单道,“不管如何,总有一日,你要?面对他。” 萧云辞果?然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温凝仿佛下定?了决心,咬着唇,点了点头。 “您说的对。” 总要?面对的,不如今日说清楚。 蓝田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在二人面前听得一头雾水。 太子?妃基本没怎么开?口,而太子?殿下就?像打哑谜一般没头没尾的说了几句,太子?妃便转变了态度。 这两人难道是神仙,知道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吗? 蓝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蓝田,带路吧。”温凝看?向蓝田,面容温和。 “好,好好……二位殿下这边请。”蓝田赶紧行?礼往前走?。 蓝田方才有一瞬有些疑惑,想到这么多年,温凝姑娘对齐国公府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说着需要?自己带路,是不是刻意在太子?殿下面前撇清跟世子?爷的关系。 但随即他便想到,温凝姑娘自小以来似乎都很注意规矩,虽然时常来府上找世子?爷玩闹,可一次都没有去过齐国公府的内院。 而周姑娘,也就?是如今的世子?妃,当?初来国公府没几次,便进了内院…… 蓝田不知不觉有些心惊。 …… 谋娶 第81节 齐国公府的内院打理的颇有几分奢华,与外院的端庄大方之风有些差异,温凝也是第一次来,看?到内院的模样,心中陡然生?出陌生?感。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踏足内院,也仿佛第一次踏足自己所未知的领域,仿佛从前从未真正的去了解过这处地方,以及住在此?处的那些人。 不远处,齐微明坐在假山石边的石桌上,绿影重叠,水光潋滟,有微风吹过,他面容清俊,眸色缱眷深情,看?向缓缓走?来的温凝。 可当?他视线触及她身边的萧云辞时,却是微微一僵。 ——太子?果?然还是跟来了。 他无奈,只?得起身相迎,朝着二人行?礼。 蓝田见此?情况,立刻按照齐微明此?前的吩咐躲得远远的,不敢打搅。 不等齐微明开?口,温凝便忍不住问,“世子?妃如何了?” “已有太医替她诊治,喝下了药,如今已经平稳了许多。”齐微明蹙眉道,“她原本竟有天生?癔症,周府将她的疾病隐瞒至今,若不是今日发作,我?恐怕会被他们瞒一辈子?。“ “不过,我?仍旧会好好照顾她,毕竟我?已经将她娶回家?门,日后之事,便全看?造化了。” 温凝看?着他,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站不稳。 萧云辞的手悄悄在她腰后扶着她,才让她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半晌,温凝僵硬一笑?,再次问道,“世子?爷,太医真的……诊治过了吗?是什么癔症?世子?妃怎么会,有癔症?” “我?也不清楚。”齐微明面不改色,面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悲悯,“这也不是她的错,如今只?能尽力帮她医治……谁能想到,齐国公府如此?时运不济,竟然频频遇到这等灾祸。” 他话音未落,便意味深长的看?了温凝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温凝已尽力稳住情绪,静静地看?着他。 表面上,他似乎还是像从前那样,光风霁月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处,可如今温凝仔细辨认他的目光,却见他看?似真诚的目光之下,却隐藏着深深的旋涡与黑洞。 温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为世子?妃的病症叹息,可实际确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萧云辞一直未开?口,只?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温凝知道萧云辞的意思……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他在一旁,护着她的安全。 温凝一颗心缓缓定?下来,脑子?重新开?始转动。 “世子?爷请蓝田带我?们入内院,有何事要?说?”温凝接着问。 “这个……”齐微明看?了一眼萧云辞,有些迟疑。 温凝呼吸一窒,他的意思,难道要?单独跟自己说? 齐微明面容平静,已经打了腹稿。 他今日便要?与温凝说清楚,撇清与周明燕的关系。 周明燕现此?丑态,他原本很是嫌弃,齐国公府因为周明燕,一定?会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如今之计,他只?能明哲保身,将自己与周明燕撇干净,表明自己是个可怜的痴情公子?,前有太子?夺未婚妻,后有娶病妻进门,天下的可怜事,都被他撞见了。 温凝心底最良善,最看?不得别人受苦,他只?要?用以前的办法哄她,温凝便绝对会把心重新放在他的身上。 温凝见他意图明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正在这时,萧云辞及时开?了口。 “孤就?在不远处等着,齐世子?,尽快。”萧云辞声音平静,“太子?妃不方便逗留太久。” 齐微明相当?意外且惊喜。 他以为萧云辞如今霸占了温凝就?绝对不会放手,可如今看?来,似乎还有回转的余地?萧云辞究竟是什么意思,果?然,太子?爷的眼里是看?不上温凝的。 得到了便不知道珍惜,萧云辞犯下了自己以前犯下的错。 齐微明在这期间,终于想通了许多事。 以前拥有温凝时,幸福唾手可得,他除了对她有些欲念之外,已经没多少力气再哄着她了。 他觉得温凝与官位,与齐国公府的未来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该舍弃,便舍弃了。 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他也尝试了别的女人,才发觉,原来一开?始的才是最好的。 是他不懂得珍惜。 他原来……这么爱她。 “多谢太子?殿下。”齐微明朝着萧云辞深深行?礼,满脸的感恩与知足。 温凝看?向萧云辞,有些心慌,萧云辞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只?默默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棵树,靠在树下,抱着手肘,远远地、静静地等她。 他走?到哪儿?都是光影,树影之下,萧云辞的脸上半明半暗,看?不清情绪。 温凝咬着唇,看?向齐微明。 忽然间,她有些恍惚。 同样的场景,似乎发生?了许多次。 幼时,三人总是在一起,说是三个人,其实依旧是温凝与齐微明两个人。 萧云辞幼时话少,面容深沉令人猜不透情绪,温凝一开?始还喜欢拽着他一起,后来齐微明时常与她说,“皇子?尊贵,我?们玩的这些,他看?不上的。” 温凝当?时觉得齐微明也许说得对,便不再拉着萧云辞一块儿?了。 后来逐渐的,萧云辞的存在感越来越低,有时,温凝甚至感觉不到他,可他却又像是时时都在,需要?他的时候,他仿佛随时都能冒出来。 温凝尘封的记忆仿佛忽然被打开?,许多次类似的回忆沾着灰尘,满面尘土的来到她的面前。 都是三个人的场景,萧云辞却总是默默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就?像现在这样。 当?时的萧云辞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真的如表面那样云淡风轻不在意吗? 他真的看?不上那些玩闹的东西?吗? 温凝心情顿时极为复杂,眼眶忽然就?有些温热。 忽略了……从小到大,她忽略了很多事。 以往,她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齐微明的身上,只?觉得自己便是齐微明的未婚妻,其他事情,她不敢想,也根本不去想。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她没有看?到的,她所不了解的? 齐微明眼睁睁的看?着温凝眸光缓缓湿润,眼眶也微红,以为她在萧云辞那儿?受了委屈,一直不敢跟自己吐露,如今萧云辞离远了,她才对自己显露心思。 齐微明心中顿时激动起来——好机会! 他立刻上前一步,如以前那般捉住了温凝的手,“宁宁,你受苦了。” 温凝陡然一惊,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退后一步。 齐微明万万没想到温凝居然是这个反应,脸色陡然便是一僵。 温凝看?着齐微明颇有几分难看?的面色,想着方才他面不改色撒谎,将一切都推到周明燕身上的模样,心中打鼓退缩不想再看?见他这虚伪的模样,心中却有个声音在说……“不管如何,总有一日,你要?面对他。” 温凝捏紧了手指,看?着齐微明,问,“世子?爷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齐微明看?着她矜持的模样,努力让自己耐心。 她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已是太子?妃,有这种反应倒也正常。 他勉力让自己如以往那般温柔,一双眸子?灼灼看?着她。 “宁宁,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想你。” 温凝背后发凉,面上却不表,只?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从他目光中看?出什么破绽。 可她发现自己似乎看?不出来。 他目光灼灼,是“喜欢”的样子?,是如从前那般的灼热与温情,是她一直以来都习惯的眼神。 “命运无常,我?有时也在想,为何老天总是要?让我?们分开?。”齐微明痛苦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今日特地想与你说的,便只?有一句话。” “宁宁,不管如何,我?心中最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一定?要?相信我?。” “……”温凝看?着他的模样,几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心疼他,会自责,会觉得自己应当?尽快回到他的身边,以回应他对自己的这份真诚的感情。 可是现在,她有些不明白,齐微明口中所说的“爱”,究竟是什么? 见温凝一直未开?口,齐微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云辞。 萧云辞沉默等着,周身冰寒一片,虽如此?,却是天生?的王者之态,只?要?存在,便有一种令人无法忽略的压迫感,令齐微明无端紧张。 齐微明急了,他上前一步,急切道,“宁宁,你可记得你所说的话,等一切结束,你便要?与他和离,回到我?身边,这是你的承诺,你可千万别因为太子?府的权尊势重,负心忘了我?。” 第六十五章 树影之下, 萧云辞缓缓掀起眼皮,冷厉的视线看向齐微明,眼眸微微眯起。 齐微明声音不小,自始至终所有的话, 萧云辞都听得清清楚楚。 温凝背对着他, 萧云辞看不清她的面色和反应, 他眼中略过一丝阴寒。 天气已渐热,齐微明专心等着温凝的回应, 额头上也冒出?了?些汗意, 眼神越发急切。 温凝心中已有判断, 也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听到齐微明说出?“你可千万别因为太子府的荣华富贵,负心忘了?我”时, 心中还?是一咯噔, 有种几乎不认识眼前人?的恍惚感。 是他隐藏得太好, 还?是她识人?不清? 她心中的齐微明, 与面前人?几乎判若两人?。 她以?为的齐微明, 心地?善良,光风霁月, 从来不会?对人?口?出?恶言,温柔如春日的一阵风。 可如今, 她只看到一个满心满眼在?为自己的利益打算谋划,满口?谎言,根本不顾旁人?死活的冷心人?。 “齐世子, 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温凝终于开口?,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仿佛一块无瑕的明玉, 即便这个时候,还?柔和轻缓的与他说话。 “你有一位明媒正娶的正妻,如今还?在?榻上意识不清,这种时候,你怎么能与我说这样的话?” 齐微明提前想过温凝的反应,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赶紧说,“宁宁,你不必担心,你和离之时,也将是我和离之时。” 温凝几乎无言,她便问,“那世子妃呢?她怎么办。” “我自会?处理妥当。”齐微明信誓旦旦说。 “我无法?接受。”温凝说,“你既娶了?她,便要对她负起责任。” 谋娶 第82节 齐微明以?为自己如方才那么说,温凝便能接受,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了?自己意料,一时间居然有些微怔。 “你要逼我休了?她?”他下意识问道。 温凝呼吸一滞。 她猛然发觉,自己根本无法?与他说清楚……她的所思所想,与齐微明完全就不在?一条路上。 她也同时想到,从前与齐微明在?一起时,她也总是有这种感觉,两人?也时常有分歧,可是齐微明总是好脾气的、费劲心力的“哄”她。 他说是“哄”,可温凝却无意间接受了?许多他的意识。 比如她注定是他的未婚妻,一辈子便是他的人?;比如她是孤女,身份地?位卑微,他反抗家族努力了?许久,终于可以?将婚约延续……她仿佛生?来便是亏欠他的。 “齐微明。”温凝音调微微提高,尽力道,“你与周明燕已是夫妻,这是你与她的事,我没有理由?干涉,也不可能干涉,更没有逼你做什么。” 齐微明无奈看着她,“宁宁,别耍小性子,我知道你吃醋,可是周家毕竟是京城……” “我没有吃醋。”温凝终于忍受不了?,咬牙道,“我不会?再嫁给你,齐微明。” 齐微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虽然沉默,可他眼神仿佛在?说……宁宁,你要不然就是在?攀附权贵,违背诺言,要不然就是在?耍小性子,逼我休妻。 温凝觉得自己的尊严被狠狠的踩碎了?。 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曾经想与他共度一生?的未婚夫,居然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明白?,居然连她的心思想法?一丝一毫都不懂。 他甚至半点?良心也没有,对待发妻,便如同对待一个工具。 温凝红着眼眶,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气还?是怒,喘着气与他说。 “我与太子和离后,也不会?再嫁给你。”温凝胸口?起伏,声音哽咽,硬生?生?咬牙道,“我此生?不会?再嫁给你,齐微明,我与你的婚约早已不作数了?,请你善待你的妻子。” “宁宁……”齐微明终于发觉她的态度是认真的,而并?非耍小性子,顿时慌了?。 “为何?当初说和离后会?与我成婚的是你,如今又反悔,宁宁,你说话怎能如此儿戏。”齐微明几乎不解,“不过没关系,宁宁,我可以?和离,我可以?和离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温凝听到这些,更觉得难受,她的话根本不起作用,齐微明有自己的想法?,他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齐世子不必说傻话了?,告辞。”温凝觉得很累,她不想再与他多说半个字,转身便要离开。 齐微明见?她如此,顿时着急了?,立刻上前,要捉她的手腕,口?中喊着,“宁宁……” 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温凝,他便感觉到手指节一阵剧痛,他痛呼一声,觉得自己的指节差点?被掰碎。 一看,不是旁人?,正是萧云辞冷眼看着他。 “齐世子自重。” 齐微明只觉得浑身灌满了?冰,身子发寒,整个人?动?弹不得。 “你……” “她的话你若是没听懂,孤可以?帮你懂。”萧云辞冷声道,“她脾气好,孤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自己的家事,若要将太子妃扯进去,你看孤饶不饶你。”萧云辞眯眼,手指默默用力,齐微明疼得双膝发软,却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齐微明心中畏惧,知道刚刚自己的话惹怒了?萧云辞,扰乱了?他的大计,心中不由?得后悔。 今日温凝兀自上前来帮忙,让他一时间得意,忘了?形,忘了?她如今还?是太子妃,还?是萧云辞的人?。 有些话,应该等到温凝与萧云辞和离后再说……他还?是太心急了?。 “她要和离,我不会?阻拦,可在?这之前,你若是想打她的主意,或是想用她为理由?休妻,败坏她的名声。”萧云辞眸光扫视齐国公府,冷笑一声,“国库空虚,战乱缺银两,齐国公府倒是奢华富丽。” 齐微明脸色发青,惊恐地?看着萧云辞,立刻道,“微臣不敢!” 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萧云辞这话的意思。 国库空虚缺银子,齐国公府有的是银子,若是惹怒了?萧云辞,寻个理由?便能将齐国公府给抄了?,为国库增加收入。 可怜他齐微明努力至今,仍旧比不过这天生?便拥有地?位权势的皇子。 齐微明心中恼恨,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低头,不敢再开口?。 温凝看着萧云辞的动?作,看着齐微明几乎被撇断的手,一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萧云辞明明心地?很好,为人?也是温柔的,平日里?却会?行事如此乖张冷厉,令人?畏惧。 有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听进去你说的话,明白?你的意思。 省事。 萧云辞终于将齐微明的手丢开,转身看向温凝,声音陡然温和了?些,“走。” 温凝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齐国公府的内院。 这里?是自己第一次来,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齐微明红着眼,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几乎要把牙咬碎。 “好,好……很好。” “世子爷。”蓝田赶紧上来扶他,却被齐微明一把推开,“滚。” 蓝田立刻退远了?些,却仍旧忍不住,小声说,“世子爷,世子妃她不太好……” “又怎么了??”齐微明怒声问。 “药压不住那毒,必须要……”蓝田声音嗫嚅,有些不好意思,“必须要世子爷您帮忙解毒才行,不然这毒恐怕要持续七日才能好全。” 齐微明喘了?口?气,缓缓平静了?些,脑子也冷静下来。 “查出?这毒是怎么来的了??”他问。 “是世子妃……自己托人?买的,恐怕被丫鬟误放了?。”蓝田声音极小。 齐微明眼眸眯起,“她自己?丫鬟可说了?,她原本准备给谁用?” “给……给您。”蓝田嗫嚅道,“说是成婚时,怕您心中有温姑娘,不肯与她圆房,所以?才……” 齐微明微微一怔,立刻往厢房去,他一打开门,便看到榻上的妻子。 她浑身衣裳凌乱,正在?无力的喘息,脸色坨红迷离,唇齿微张,口?型似乎在?喊“昭言”。 齐微明满心的怒意与不甘,无处发泄的情绪在?看到周明燕时,才终于有了?宣泄之处。 他锁上门,缓缓朝着周明燕走去…… 午时已过,日头正烈。 温凝回到马车上,才觉得浑身发软,气闷憋屈,气得浑身发抖,连手都不自觉在?颤抖。 她咬牙憋着,扭头看着窗外,心中情绪宛如山峦起伏,让她无法?平静。 车窗外的风也是热的,吹得人?心情烦躁憋闷。 下一瞬,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温凝颤抖的手指被缓缓裹紧,温暖干燥的手掌宽而有力,几乎瞬间,便让她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她抬头,撞进萧云辞的眼里?。 温凝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萧云辞并?未开口?,直接将她揽进了?怀里?。 温凝撞进他的怀里?,眼泪反而受控制的不停往下掉,她觉得很委屈,非常委屈,萧云辞这么一抱,她的委屈更加汹涌,几乎要哽咽。 “你没有拆穿他关于周明燕癔症的谎言。”萧云辞声音低沉,缓缓的萦绕在?她的周身,极令人?安心,“你想给他体面,他却反咬一口?,是他的不对。” 温凝咬着唇,努力忍着。 “你一心为他着想,让他善待妻子,他仍旧反咬一口?,这是他不对。” “你言辞拒绝他,他却想无礼碰你,这是他不对。” “你心思纯良,嫁给我并?非有所图谋,而是实属无奈,他却说你攀附权贵,这是他不对。” 温凝只觉得心中憋着的那些委屈,被萧云辞的几句话刺得决堤,她将脑袋埋进萧云辞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萧云辞所说完全是她所想,她情绪瞬间崩盘,根本无法?控制。 “没事了?。”萧云辞眼眸低垂,浓而黑的长睫,在?他的面容上投下阴影。 他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温柔又温暖,“有我在?。” 第六十六章 “有我在。”他的声音伴随着马车车轮的响声?, 稳稳地沉甸甸的落在温凝的耳边。 温凝几乎在这个瞬间被他的触痛灼烧到?了心脏,炙烤般的火,炽烈又温暖,随即便?有一股安心的感觉滔滔汩汩, 如水般缓缓充入她的胸腔, 舒适又安心。 温凝轻轻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 像是小鸟儿将脑袋埋进翅膀,细软的发丝触及他的喉结, 他喉结上?下滑动, 眼眸幽深而沉静。 马车里气氛粘滞而?温馨, 车窗外的风比方才清凉了些,吹动温凝的发丝。 外头有鸟儿的鸣叫声?,这个瞬间, 温凝只觉得齐微明所说的那些话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她不必在意齐微明的任何想法, 也不必因?为他的那些话而?生气伤心愤怒。 萧云辞垂眸看着她, 眸色温柔。 她靠在他的怀里, 眼泪已经几?乎止住了,现如今, 她眼眶和鼻尖都微微泛红,嘴唇抿着, 睫毛上?挂着水珠,耳根泛着红,像初盛开的、沾着露水的牡丹花瓣。 眼泪止住之后, 她便?似乎有些窘迫起来…… 萧云辞早料到?她会如此, 方才她大哭出?声?已经是情绪崩塌,寻常难得一见, 如今她情绪恢复了,定会后悔方才的“放肆”。 于是他静静看着,欣赏着她的尴尬可爱的模样。 温凝垂眸,眼眸眨了眨,手指有些紧张地缩紧。 自己?刚刚是不是……哭得太大声?了。 哭过之后,她的心情稍稍平稳了些,只是时?不时?哽咽一下,控制不住的喘气。 车轮缓缓往前,车外似乎很是安静,一向平稳的马车时?不时?晃悠两下,路似乎越来越不平了。 温凝一低头,不小心便?看到?自己?的泪水沾在了萧云辞的胸前,在布料上?洇湿了一块,她脸上?一热,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她顺手,用她的袖口擦了擦。 谋娶 第83节 动作做完,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傻,这哪能擦掉? 一时?间更尴尬了,她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干,抿着唇不出?声?。 “好些了?”萧云辞看着她似乎有些窘迫不敢抬头,耳根也通红,缓缓伸手,轻轻将她耳边的发丝捋了捋,嘴角勾起笑意。 “嗯。”温凝带着些鼻音,“多谢殿下。” 萧云辞没有应声?,却仍旧没有放手,静静将她几?乎是束缚在怀中,温凝稍稍动了动,未能挣脱,便?干脆厚着面皮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把殿下衣裳弄脏了。” “下次我若是哭了,你将衣裳借我便?是。”萧云辞声?音平静,正儿八经的说。 温凝抿着唇,一时?不知?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萧云辞哭?她想象不出?来,但是她似乎见过他心情低沉时?的样子——似乎,也是在齐国?公府? 温凝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些许画面,模模糊糊的,似乎在齐国?公府的一处池塘边。 正在她努力回忆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 “到?了。”萧云辞说完,终于松开了手。 温凝终于从他怀中出?来,掀开了车帘,刚准备下车,却猛地愣在当场。 他们并不在太子府门前。 眼前是一座寥落的城镇,安静的街道,街道边沿都是岁月侵袭的痕迹,上?头有苔藓斑斑,似乎已经有不少住户离开了这里。 这似乎是京郊的某处小镇上?。 温凝意外的看向萧云辞。 萧云辞先行下了马车,朝她伸出?手,面上?含笑,“跟我来。” 温凝心中一动,缓缓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有些不解,却十分安心的被萧云辞牵着,慢悠悠的往前走。 街巷四处偶尔有居民,看到?萧云辞与温凝一身华服会悄悄的看几?眼,似乎有些意外这样的贵人怎么?会来此处。 二人并肩而?行,今日阳光有些烈,只是这街巷里清凉有风,倒是舒适。 萧云辞在一处面馆门前站定,“馄饨和面,吃什么??” “……”温凝惊愕看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二,馄饨和面,各来一碗。” “好的官老?爷,请稍候。”那店小二有些惊愕于这二人的穿着打扮,一看便?知?道这不是寻常的百姓,赶紧去煮馄饨。 早已过了用午饭的时?候,如今小面馆也没什么?人。 萧云辞挑了处遮挡的地方,自己?坐在外头,将温凝挡在里头,温凝却能轻松看到?外头的巷道街景。 温凝缓缓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萧云辞怎么?会忽然带自己?来此处。 她还是幼时?悄悄跑出?来吃过这种小面馆,当时?便?十分喜欢,后来被齐岚川得知?此事,将齐微明训斥一顿,后来她便?再也没跑出?来过。 “今日宴席没吃什么?,饿了吧。”萧云辞帮她倒了杯茶水,温凝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了。 “是有些饿了。”温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她方才哭过,消耗太多,如今闻到?那面条的香气,几?乎垂涎三尺。 “当年你还小。”萧云辞忽然开口,“温将军带你出?去吃了一次面馆之后,你便?爱上?了那味道。” 温凝一怔,惊愕的看着他。 “温将军上?了战场,你求齐微明带你去,他好不容易答应,仔细挑了一家排场大热闹的铺子,结果人多,他被偷了荷包,最后没银子付账,差点出?事。”萧云辞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温凝猛地想了起来,她赶紧说,“荷包还是殿下去追回来的。” “吃面还是馄饨,你想了很久。”萧云辞缓缓道,“你都想吃,却不好意思?说。” “……”温凝耳根一红,垂下眼眸——他怎么?什么?都记得! “那一次吃得不畅快,我便?让人去问,哪儿的面馆好吃。”萧云辞淡淡一笑,“后来齐国?公知?晓此事大怒,不许你们再出?门去外头的铺子里吃东西?,此事便?作罢,未能实现。” 温凝心跳飞快,一时?间只盯着面前桌面的木纹看,不敢挪眼,生怕暴露了自己?翻涌的情绪。 正在这时?,小二终于一股脑忙完了,端着一碗面和一碗馄饨上?来,齐齐整整的摆在二人的面前,笑道,“客官,情慢用。” 香气顿生,热气缥缈,明亮的面汤上?飘着葱花,金黄的油脂飘在汤面上?,缓缓浮动。 萧云辞继续说,“这小镇已不似从前那般热闹,不过还好,这家铺子还在,味道一如既往。” 温凝手指微颤,不受控制的看向他的眼睛,他眸中含笑,仿佛在说一件极为简单的事,“面和馄饨都有,你都尝尝,吃不下的给?我。” 温凝嘴唇微动,眼眶有些泛红,“殿下您……为何……” “你心情不好,带你出?来散心。”萧云辞简单解释道,并将筷子递给?她,“别想太多,吃吧。” 温凝接过筷子,将馄饨夹了几?个进面碗,然后将面分出?去一半,并把另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面条软滑,汤汁鲜美,上?头飘散的猪油香极了,馄饨也好吃,虽然是小铺子,可馄饨却是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是鲜嫩的肉,其间还夹着鲜美的汁水,满口溢出?香味。 温凝低头小口吃着,吃着吃着,眼泪吧嗒掉进了碗里。 萧云辞见她如此,并未惊愕,只轻声?问,“怎么?了?” “爹爹,当年带我去面馆。”温凝红着眼眶着看着他,“他当年……也是这般,给?我分了一半的馄饨,给?了我一半的面。” “我想爹爹了。”温凝低头,眼泪砸进面碗,混在了汤汁里。 萧云辞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珠。 “我明白。”他声?音低沉道。 温凝想到?,萧云辞也自小失去母妃,定然也懂得,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 二人慢悠悠的吃完,已经是下午,阳光不那么?热烈,天边飘过一些云,有些厚重?,遮住了些许的阳光。 萧云辞带着她,慢慢往小镇后的后山走。 后山没什么?人,可温凝跟着萧云辞也半点不怕,一路上?风林鸟语,道路也不难走,萧云辞拽着她往上?走,仿佛也没过多久,便?抵达了山顶。 温凝在山顶俯瞰,却是惊喜又惊愕。 此处的小山虽然不高,却几?乎能俯瞰京城,远远地望去,京城便?像是一个巨大的规整的方块,一座座房屋整齐,东南西?北,繁华萧索,各有所见。 山顶的风吹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的郁结难受,几?乎完全消失了,广袤的河山与各处的细微景致,都仿佛在宽慰她的心情。 “殿下,我喜欢这里。”温凝看向萧云辞,脸上?溢出?笑意。 萧云辞与她并肩,与她一道看这山河。 “我偶尔来此。”萧云辞对她说,“此处清静,虽不是什么?名胜景致,却能以最清楚的角度看清整个京城的模样。” “我时?常陷入囹圄,深陷泥沼,我手上?并不干净,人也并非良善。”萧云辞面容平静,语气沉稳,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为简单的现实。 “迷茫时?,我会来此处。”萧云辞看着京城的方向,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他视线中的某一点,“看着京城的万民众生。” 那一点,是温府的位置。 风吹着他的头发与衣裳,衣袂纷飞间,他便?像是谪仙降世般好看。 温凝认真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她发现,萧云辞便?如那大江大河,湖海高山,越是了解,越是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萧云辞仿佛发现了她不加掩饰的目光,缓缓侧身看着她,轻声?道,“我身边少有人驻足,有的畏惧我,有的利用我,有的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你在我身边,却与所有人都不同。” 风顿起,温凝觉得整个心都重?重?的跳了好几?下。 “温凝,不如,我们试试,做真正的夫妻,你意下如何?”他问。 第六十七章 陡然山风顿起, 温凝额发?飘忽,心念陡转,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什么,总不至于光天化日的做起了这微妙的白日梦来, 萧云辞居然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完全推翻了以前的约定的话。 温凝惊愕的看着萧云辞, 却见他眸光似笑?非笑?,灼热如天上日光。 这样耀眼而完美的男子, 要与她…… “做真?正的夫妻?”温凝无意?识的重复着他方?才的话语, 缓缓后退一步, 心中却掠过一丝惊喜,可接下来更多的情绪,却是惶恐不安。 他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提议? 她真?的能行吗? 温凝慌乱的眨了?眨眼睛, 垂下脑袋, 似乎有些犹豫。 萧云辞却并不着急, 只静静地站在她的身侧, 等着她的回应。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 是看自己因为齐微明?而伤心, 所以给自己一条后路吗? 还是因为……他也对自己有那么一丝喜欢?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不可能吧,萧云辞对她, 似乎只是朋友的,幼时故人的照顾。 温凝想到?之前二人相处时的种种, 十分不敢确定。 她的感情经?历实在是太?少了?,仅仅有的一段,虽然时间很长……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跟齐微明?的日子横跨了?她几?乎所有的童年和少女的漫长岁月, 齐微明?时常脱口?而出的“喜欢”和“爱”让她有一种被爱着的直接感觉, 与齐微明?在一块儿的时候,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可与萧云辞在一块儿的时候却相反。 ……她时常患得患失, 时常因为他的反应而心跳不受控制,也时常会想要猜测萧云辞对于自己的看法。 在他的面前,她时常不自信,时常觉得自己不够好?。 谋娶 第84节 可靠近他时,她却是安稳的满足的欣喜的,心中那块缺失被填满,她仿佛成了?一个完满的人,一个完整的,可以有自己想法的独立的人。 温凝咬了?咬唇,不敢随意?回应,仔细斟酌语气后,她轻声说?,“殿下,若是因为齐微明?的事情想要安慰我的话……其实我心情已经?好?多了?,没有方?才那么难过。” 萧云辞听到?这话,眼角动了?动,沉默看着她,却并不意?外。 他仿佛早就猜到?,温凝不会直接的答应他。 还不到?时候,还快了?一些。 可是他已经?无法再忍。 “殿下乃千金之躯,未来也是这江山的主人。”温凝看向远处的山河,声音有些缥缈,“而我……” 温凝垂眸,浅浅笑?了?笑?,似乎有些自嘲,“虽说?‘抽到?’天命签,可我却并非真?正的天生凤命,殿下比我更清楚,那天命签的来历。” “若我如今为妾,自然不必担忧什么,可如今我在太?子妃之位,若是殿下真?正相爱之人出现,我岂不是鸠占鹊巢,为殿下平添麻烦。” 温凝说?到?此处,心中微微一刺痛,心的拐角仿佛被蜜蜂轻轻地蛰了?一下,酸疼的很。 她有些发?愣……她这是在吃醋吗? 仅仅因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她便觉得心中不适。 她如今想到?萧云辞未来会找到?真?正的喜欢的女子,将与她共度一生,她胸口?便酸疼的厉害。 温凝看着远处的山峦,有些迷茫。 她就像是在山林迷雾中前行的人,看着远处的亮光迷茫向前探索,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泥足深陷,再也无法将自己的心拔出来。 萧云辞没有开口?,静静看了?她一眼,仍旧看着远处的风景。 温凝不自在的捏着手?指,她感觉到?萧云辞有些不开心,情绪似乎低沉下来。 “不必急着拒绝。”萧云辞却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情绪有什么波动,他声音依旧平缓,仿佛对她有十足的耐心,只缓缓道,“我并不擅长表明?心意?……不过无妨,我们还有时间。” 萧云辞缓缓看着她,忽然勾唇笑?了?笑?,“只是你如此一说?,我倒并不想这么快解决鞑靼的问题了?。” 温凝心中一动,看向萧云辞,有些不解。 她顿时想到?,解决鞑靼问题之后,他们就要按照约定和离。 萧云辞难道,真?的不想和离? 她想问,但是哪里敢开口?,只能被动的等萧云辞对她透露更多意?向,可萧云辞语气平静,仿佛在与她谈论公事,便这样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许久未提起的鞑靼和必格勒的事。 温凝心中有些微微失落,却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此事,仔细听萧云辞的话语。 听了?萧云辞所说?,温凝这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未放松对鞑靼的监控,鞑靼皇室内乱,必格勒的兄弟谋反,必格勒当时赶着回去处理?此事,中了?他兄弟的埋伏,被囚禁在监牢之中。 这皇室的内乱是萧云辞早已埋伏好?的线人挑起,并将必格勒被囚的消息传了?回来。 萧云辞见此,便没有再赶尽杀绝,毕竟如此以来,必格勒与鞑靼皇室内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北明?可以借此机会休养生息,囤好?军备,等待更好?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人意?料。 必格勒被囚,可必格勒的属下却没有尽数被捉住,他们在外谋划,想办法捉住了?鞑靼的小?公主,以此威胁交换。 交换那日,两方?兵戎相见,原本以为会是两败俱伤,可线人却送来情报,兄弟双方?居然在打斗中和好?,约定一道瓜分北明?的江山,兄弟二人一人一半。 “……”温凝心中一咯噔,看向萧云辞,“又要打仗了??” “嗯。”萧云辞缓缓道,“不能等到?他们准备齐全?再打,如今兄弟二人和好?,双方?人手?还未聚合,正是挑拨打散的好?时候,不可错过机会。” 温凝垂眸,心中起伏不定。 她知道,与鞑靼大战一场,你死我活是不可避免,可她一想到?战场,便想到?爹爹染了?血的遗物,说?不怕是假的,可仇恨也是真?的。 “我已加派线人去作梗,若能离间兄弟二人是最好?,若是事情不成,便只能打一场硬仗。”萧云辞说?。 温凝心情沉重,只感觉天边的太?阳都要散了?。 她不自觉抬眸,看着天边的太?阳,却只见一大片漆黑的乌云不知何时飘到?了?头顶,黑压压的一片,来的突然又急促。 难怪方?才的风那么大那么凛冽。 温凝缓缓点点头,表示明?白。 “攘外先?安内。”萧云辞接着说?,“今日在此说?话方?便,正好?说?出来与你知晓。” 温凝立刻郑重的点点头。 “徐京奇与皇后的事情你也已经?了?解。”萧云辞眯着眼,“二人似乎早有联系,我也是近日才得知,之前徐京奇还稍稍收敛,自鞑靼来京之后,他的手?伸得越来越长。” 温凝心中一惊,立刻开口?道,“我忽然想起,必格勒当初让我去暖花阁时,是徐京奇接应,徐公公当时告诉我里头有教礼仪的嬷嬷,可我进去之后发?现,里头根本半个嬷嬷都没有,全?都是必格勒的人,这是否说?明?……当时徐京奇与必格勒有所勾结?” “是。”萧云辞缓缓道,“你住在宫中时,我便与你说?过,京中有叛徒……当时我便猜测是徐京奇。” 温凝只觉得心惊肉跳,这宫中果然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怖,如深渊一般不可捉摸。 徐京奇可是皇上身侧最宠爱的太?监,他若是叛徒……温凝顿时想起爹爹的死因。 ——让爹爹在战场上殒命的罪魁祸首,便是北明?的叛徒。 温凝将猜测说?完,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也有此怀疑,不过此事待查。” “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与你说?这些,正是需要你帮忙。”萧云辞缓缓一笑?,“我说?过,我很需要你。” 温凝的心又是一颤,她咬住嘴唇,轻声说?,“请殿下吩咐。” “不是吩咐,而是合作。”萧云辞看着她的眼睛。 “好?。”温凝乖巧的点头。 天色渐沉,等萧云辞说?完打算之后,豆大的雨滴几?乎瞬间便砸了?下来,雨来的极为突然,因为萧云辞一直在与温凝说?话,温凝不好?打断,眼睁睁看着沉沉的乌云从远处飞快的飘来头顶,在萧云辞话音刚落的一瞬降落,仿佛跟萧云辞悄悄约好?了?似的。 温凝顿时想起萧云辞似乎会看天象——这简直就想是他精心算好?了?时辰,算好?了?落雨的机会,故意?要让二人淋雨似的。 不,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神仙。 温凝只觉得自己似乎太?疑神疑鬼了?,一时顾不得多想,赶紧喊道,“殿下,快走,下雨了?。” 雨滴砸在地面上,清新的泥土气息夹杂着骤然而落的夏雨,散发?出一股干燥又潮湿的泥味儿。 几?乎只用了?一瞬间,温凝便被淋成了?落汤鸡,萧云辞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中却显出些笑?意?,不紧不慢牵住了?她的手?,“走。” 她被捉着手?,忽然有种错觉。 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种微妙的变化?。 便像是那传说?中飘在海面上的冰山,原本只露了?尖尖一角,将庞大的、不可捉摸的心思都隐藏在海底,可如今,萧云辞却像是故意?多露了?一些自己的心思出来,缓缓的让她能瞧见一些端倪。 他似乎想让自己更了?解他一些? 温凝如此猜测。 下山的路还远,泥泞中走路打滑,温凝差点滑倒好?几?次,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二人看到?山腰处有间仿佛被人遗弃了?许多年的破屋子,不用开口?,二人便默契的快步躲在了?那破屋狭窄的屋檐下。 夏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风急雨骤,大雨瓢泼。 屋檐下稍稍好?些,外头风大雨大,正是雨下的最烈的时候,温凝终于喘了?口?气,看向一旁的萧云辞。 萧云辞浑身都湿透了?,他将外衫脱下,身着里衫,正在拧衣裳上的水。 里衫当然也湿透了?,白色的里衫湿了?水后几?乎等于不存在似的,勾勒出他漂亮的肌肉弧度,他伸手?一拧那衣裳,手?臂的肌肉便纠葛缠绕着生出力道,轻而易举便拧出来大半的水。 他侧过身看她,见温凝正面色泛红盯着自己,微微一挑眉,低头看了?看,浅浅一笑?,明?知故问道。 “看什么?” 温凝脸猛地一红,扭头,然后摇了?摇头。 萧云辞顺手?便将外衫套在她身上,声音低沉,“你与我也差不了?多少。” 温凝一惊,低头一看自己,只见自己原本单薄的衣裳湿透以后,紧紧地裹在身上,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如今一湿水,自然是巨细无遗,一清二楚。 她一惊,面上更红了?,垂眸裹住他的衣裳,说?了?声谢谢。 “举手?之劳。”萧云辞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缓缓伸出手?,手?指一勾,将缠绕在脖颈的一处发?丝缓缓地勾起来,捋至她的耳后。 那发?丝轻滑,从她白皙的脖颈处慢悠悠的滑过。 黑与白,如一尾游鱼滑过水面,勾起涟漪。 温凝脖颈有些微痒,轻轻缩了?缩脖子,眼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他并未开口?,只静静在她的身侧。 雨一直下,哗啦啦的声音催人瞌睡,竟让温凝有些困意?,萧云辞的胳膊便在身侧,她眯着眼睛,有些想要靠上去。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有个画面一闪而过。 她忽然惊醒,有些怔愕的微微侧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萧云辞。 萧云辞的侧颜弧度完美,近乎于鬼斧神工的雕刻之物,深陷的眼眸处有长睫浓深,淋湿的雨水从他的脸颊缓缓落下,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之前一直隐隐绰绰但却回忆不起来的画面,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见萧云辞哭过。 温凝心中一惊,呼吸都急促起来。 幼时,她曾在齐国公府单独与萧云辞待过一个下午。 那日也是个阴天,她去找齐微明?玩,可齐微明?不在,她却在一处小?池塘无人的角落看到?了?萧云辞。 他静静地在池塘边,面色惨白,仿佛已经?是个毫无情绪的人偶。 “姐姐?原来你在呀。”温凝下意?识的凑上去,当时她还什么都不懂,只下意?识的觉得“姐姐”现在似乎很需要人陪。 她也没有想太?多,厚着脸皮走到?他的身边,没话找话说?。 “昭言哥哥不在呢,也不跟我说?一声,本来以为白跑一趟了?,还好?有你在。”她一面说?,一面笑?着看着他,却见他面无表情,也不像平日里会用简单的话语回应她,今日他仿佛是一块寒冰,自己将自己冰冻起来,不需要人靠近。 温凝往日里并不会主动跟萧云辞一起玩,因为他不好?玩,话少,而且似乎并不太?喜欢自己。 与其他的孩子比起来,他有些阴沉,虽然长得比女孩子还要漂亮,虽然与她说?话时态度算是不错,可周身仍旧有些寒气,平日里也不常笑?。 可是这一日,温凝却跟一根筋搭错了?似的,不想丢下他不管。 并不是因为找不到?齐微明?便退而求其次,爹爹在家,她完全?可以回去找爹爹,让爹爹给她念故事的。 可她没有走。 谋娶 第85节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发?呆?” 温凝站在他的身侧,看了?一眼池塘,她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池塘里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青蛙,也没有小?鱼。 她不知道跟萧云辞说?什么,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话题,只好?尴尬地说?。 “今天齐微明?不在,你可以跟我一起玩吗?” “……”萧云辞仍旧没有开口?,却侧过脸,有个瞬间,温凝仿佛看到?了?有一颗“水”从他的脸颊缓缓滑落,不动声色,无声无息。 温凝心中顿时一紧,知道萧云辞应当是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了?。 毕竟她玩耍摔跤都要哭的,而萧云辞从来不哭,即便偶尔练武时被齐微明?不小?心误伤,他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姐姐……你怎么了??” 温凝不自觉的,声音瞬间变得温柔小?心起来。 “姐姐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她厚着脸皮,干脆缓缓在他的身侧坐下,紧紧地靠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仔细的看他滑落的泪水,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 她不懂萧云辞为什么会沉默着坐在这里,却有种感觉,如果自己走了?,萧云辞或许会一头栽进去,从此她便再也见不到?他。 温凝冥思苦想,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劝慰的话,又怕说?错了?话反而惹萧云辞生气,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终于挤出几?句最近爹爹给她读的书里看到?的话,试探着说?。 “没关系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切困难都会过去的。” “这是爹爹说?的。”她小?声迟疑道,“不知道这里用合不合适呀?” 萧云辞依旧不动,只疲惫的闭上眼,似乎不想搭理?她。 “那我陪你坐着好?不好?,萧云辞哥哥。”温凝见他不回应,便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他的身边,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感觉。 秋风卷起一地的碎叶,温凝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她时不时抬眼,还是能看到?萧云辞的脸上有水珠缓缓滑下来。 她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试着与他说?话,他也不理?会,她又怕自己走了?,萧云辞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温凝便靠在他的怀里,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 等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拽着萧云辞的胳膊,在池塘边睡了?一下午。 她缓缓醒转的时候,萧云辞正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然后他缓缓道,“我不会跳的,你不用抓这么紧。” 温凝一怔,发?现自己竟然一直不自觉的,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衣袖都已经?抓得褶皱,她的手?也麻了?酸了?。 “哎呀!手?麻!”温凝捧着胳膊痛苦哀嚎,后悔自己睡着。 …… 温凝顿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那个池塘……” 萧云辞缓缓侧眸看着她,眸色陡深。 “殿下当时问我还记不记得,我竟然有些忘了?。”温凝抬眸看着他,浅浅一笑?,“我想起来了?……那日殿下在树下,有些落寞。” 萧云辞喉结微动,没料到?她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忽然想起当年那件往事。 “殿下当时,很难过。”温凝轻声道。 “嗯。”萧云辞颔首,“那时母妃刚去世。” 温凝心中一惊,当时她以为的,他脸颊缓缓下落的水珠,竟果真?的是他的泪水。 她又想起,之前在马车上萧云辞与她说?的话。 “下次我若是哭了?,你将衣裳借我便是。” 她竟真?的目睹过萧云辞落泪。 温凝震惊不已,她没料到?,原来幼时便与他有过如此多的交集。 她似乎总是忽略他,不管是刻意?的无意?的,她总是不敢将目光投向他太?多。 就像是刻意?将自己限制在齐微明?的“阵营”。 温凝有些感慨,她不由自主开口?,“今日,殿下在树下等我时,我才发?觉,这样的场景,其实发?生过很多次。” 萧云辞闻言,浑身微微僵硬,面色沉静,没有开口?。 “幼时,我总是将目光投向齐微明?,因为我如果与其他男孩子说?话,齐微明?会有些生气,我不想他生气。”温凝缓缓道,“我在想,殿下那时会是什么心情,会觉得孤独吗?难过吗?生气吗?还是别的……” 她抬眸看着他,认真?问,“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明?明?是三个人,我却总是忽略你,若是我,恐怕早就……” 话音不自然的一顿,萧云辞几?乎是猝不及防的动作,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将她裹挟在小?小?的一块区域。 狭窄的屋檐外还在落雨,萧云辞这么一动,雨水便砸在了?他的身上。 水珠从他的额间缓缓滑下,从他的下颚缓缓落在下巴上,有的跌落在地,有的滑落到?脖颈喉结处。 他眼眸中跃动的情绪却仿佛要炙烤这所有的一切,压抑的情绪仿佛终于压到?了?极致,蓬勃的情绪随着每一次呼吸喷薄而出,那温度几?乎要将温凝灼伤。 “你终于看到?我了?,温凝。” 温凝眼眸震动,这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很多事。 他的眼神,他的所作所为,他的一切…… 不会吧。 温凝觉得不可思议。 “殿下?” 萧云辞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她笼罩在完全?的黑暗里。 雨淅沥沥的下,仿佛什么喧闹的背景。 萧云辞灼热的手?缓缓触及她因为雨水淋湿而微凉的侧脸,滚热与微凉触碰的瞬间,温凝只觉得浑身几?乎都燃烧了?起来。 “殿……” 话语未落,便有微凉的唇瓣将她的话语覆盖。 她微微瞪大了?眼,瞬间捉紧了?他的衣袖,呼吸顿时停止,这个刹那,屋外的雨仿佛一下子停了?,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将她笼罩在潮湿又暧昧的苍穹之下。 他仿佛先?是试探。 轻柔的动作仿佛在试探她的态度,轻轻触碰她的底线,见她不反抗,他逐渐越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灼烧着她的心。 她不知所措,唇齿微张,被迫仰着头,看着那破败而长满了?苔藓的屋檐。 温凝想起之前中毒意?识不清时的吻,她想起……原来,主动的不仅仅是她。 熟悉的纠缠陡然将她桎梏,她顿时无法呼吸,双手?堵在他的身前。 喘不过气了?…… 温凝以为,以萧云辞的温柔与知礼,她这样轻轻推开他的时候,他会立刻收手?,然后与她平静的说?些什么,恢复平日里温和正经?的模样。 可她轻轻推了?推他之后,萧云辞却如磐石,一动也不动。 到?了?这个程度,温凝发?现,事情早已超出了?她的所有预期。 萧云辞非但没有放手?,反而眯起眼眸,深邃的瞳孔横生出更多的占有欲,他单手?桎梏她的身形,单手?抬起她的下巴,猛地加大了?力道。 第六十八章 雨水划过温凝的脸颊,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在这个瞬间。 山林间的雨渐渐停了。 清新的雨后空气无法进入温凝的鼻腔,她紧紧捉着他的衣裳,眩目,沉迷, 又灼热, 被他的呼吸覆盖侵蚀, 几乎窒息,快要晕过去。 眩晕之中, 温凝睫毛微颤, 想到了很?多。 齐微明似乎总是喜欢悄悄的跟自己说萧云辞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因为他是皇子, 他是宫中的人,所以他跟他们二人不同。 ……萧云辞是外人,而?齐微明他才是要跟温凝共度一生的人。 ……宫中的内斗残忍可怖, 宫中万万不能去。 ……萧云辞话太少了, 一定是不愿意跟他们玩的, 所以还是不要打?搅他, 但是平日里还是要跟他一块儿, 不然显得怠慢。 她逐渐被影响,并且不敢去主动, 总是与齐微明站在一块儿,反而?忽略了萧云辞的感受。 温凝的手用力揪着他的衣裳, 第一次感觉到他如此?明确又强烈的感情。 他对自己,似乎也跟自己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仿佛一座火山口?忽然喷发出浓烈的感情与岩浆,灼热滚烫几乎将周遭的一切都完全覆没。 他似乎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凝望着自己。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和亲遇难, 如果不是他主动出手帮助,她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她会错过什么? 温凝有些想哭, 她不想再顾虑了…… 就算是如齐微明所说,即便萧云辞是皇子又如何,是太子又如何,即便他是皇上,她也有喜欢他的权力。 她不能因为当初看?错了齐微明,便对萧云辞有顾虑,害怕喜欢他受伤;也不能因为自己与萧云辞身份有别,便不顺应自己喜欢他的心。 她若是足够幸运的话,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萧云辞若是恰好也喜欢她的话…… 温凝缓缓闭上眼?睛,顺应他。 萧云辞的温度与触觉的极具存在感,柔软与强横、取悦与凶悍不分伯仲,交杂横行,温凝觉得仿佛有一根手指拨着一根不存在的弦,那弦共鸣共振,狠狠撩动她的神经?。 萧云辞强势而?霸道的鹊巢鸠据,竟是不顾她方才的阻推,制着她,控着她,一反常态的凶狠。 温凝睫毛颤抖,紧张的手指不知何处放,只?能去捉他胸前?的衣裳,可是方才下过雨,他衣裳有些贴身,她捉不住,反而?在他的怀里抓了一下。 萧云辞感觉到温凝的反应,睫毛一动,然后终于,将她稍稍松开了些。 这么一来二去,他们都清楚,这种事?情,其实两人都不熟练。 二人也无人抗拒与对方如此?过分的亲近。 温凝终于松快了,她大口?喘着气,脸上已经?氤氲上一层红,大雨停后,薄薄的雨雾涌起,朦朦胧胧的,让她面上那红仿佛隔着一层纱,淡淡的缥缈着,像是一片若有似无的云,迷离,又露出一股难得的娇美明艳感。 谋娶 第86节 “殿下……”温凝再次开口?,却发觉自己的声音仿佛被这雨水沾湿了,湿漉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她发觉异样,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可萧云辞却再次缓缓靠近了些,眼?眸沉沉地看?着她。 他棕黑色的眼?眸静静地与她对视。 他不必开口?,便仿佛浸化了千言万语在他的眼?眸里,在他灼热的视线里,如今的他已经?彻底的扯掉了原本的遮挡,将他的心思与欲念尽数展露在她的面前?,毫不掩饰的让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心。 温凝心虚的眨眼?,几乎不知该如何反应如何动作,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温凝只?觉得心脏几乎要跃出嗓子,在雨中叫嚣吵闹着要赶紧逃。 “嗯?”萧云辞终于发出一个近乎有些慵懒的鼻音,然后手指轻轻捉着她的下巴,在她的目光注视之下,再次缓缓靠近,吻了上去。 温凝脑子里冒出两个词来。 不请自来,熟能生巧。 这次萧云辞不似方才那般强硬,他仿佛从方才的过程中发觉了温凝的弱点?和喜好,这一次他有备而?来,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耐心的,一步一步的牵着她,引着她,仿佛在教她,又仿佛在刻意勾引。 温凝腿发软,很?快就招架不住。 她脸比方才更红,气息更加不稳,身子也彻底软在他怀里,几乎连他的衣襟都抓不住,手指微微颤抖,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 若不是方才经?历过,温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亲过无数人,才能练就这样的本事?。 他刚刚明明还不熟练的。 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学的这么快? 不,他不单单是在这种事?,他在其他事?上也反应很?快。 所以这就是……优秀的人在哪儿都优秀? 温凝的脑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脑子里的思绪杂乱飞舞。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辞也仿佛终于亲够了。 他搂着温凝,不是为了将她搂入怀里,而?是为了稳住她,不让她摔倒。 温凝揪着他的衣裳,感觉比上次中了药还难受。 好丢脸……她怎么这么没本事??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温凝心中暗恨。 萧云辞见她反应如此?,并非厌恶或是不愿,反而?对他有些明显的依恋感,眼?眸顿时显露出笑意,目光却灼热如炭火,仿佛隐隐的发着红光。 温凝觉得,她稍稍一动,那红光便甚,惹得人心中发烫。 萧云辞声音沉沉的在她耳边问?,“还能走?吗?宁宁。” 温凝从他的口?中冷不丁的听到自己的小字,双脚又是一软,耳根的红原本已经?开始消退,如今又卷土重来。 他怎么这么顺口?便改了口?? 他这么一喊,她只?觉得更加难招架了。 萧云辞淡淡一笑,直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没有再说没用的话。 温凝算是认命了,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好意思出声。 雨后的山林一片郁郁葱葱,温凝闷声不语,却听萧云辞一面往前?行一面缓缓问?。 “考虑好了吗?”萧云辞问?,“与我做真正夫妻的事?。” “……”温凝闷在他的怀里,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歧义,但是似乎又是同一种意思,她立刻闷声摇头说,“没有。” 萧云辞微微挑眉,看?着怀中的人儿,温凝一动不动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就像是鸵鸟将脑袋埋进沙子里。 他见她如此?,眸光深邃,缓缓低头在她耳边淡笑道,“你喜欢的。”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喜欢什么,喜欢他,还是喜欢刚刚在屋檐下的事?? 是喜欢与他做真正夫妻的事?? 还是喜欢与他做真正夫妻的事?? 她发现萧云辞似乎对她敞开了更多心思,有些她之前?没有察觉到东西悄悄的朝她流露出来。 温凝被这么一逗,不禁将脑袋埋得更深,一路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下了山,路过山镇,二人被淋湿,狼狈又狼藉,走?在路上时,惹的路人驻足回眸看?热闹。 有好事?的人笑道,“这位郎君,怎么弄得如此?狼狈,是从山上下来吗?” “夫人要看?山景,无奈下了雨。”萧云辞似乎心情不错,朝着那主动开口?的人回应道,“雨中山景别有兴味,不错。” “是吗?”周围人若有所思,“那我们下次也去。” 温凝将脑袋埋得更深,直到萧云辞带她上了车,她才钻出脑袋,裹着他的衣裳,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冷吗?”他问?。 温凝摇了摇头,目光从他单薄的衣衫上一扫而?过,不敢落下,只?敢抿着唇看?向窗外。 “幼时为何叫我姐姐?”萧云辞忽然问?。 “因为……”温凝刚开口?,便哽住,然后有些心虚的垂眸。 “因为你长得……好看?。” “那现在呢?”萧云辞状似不经?意的问?她。 “现在?”温凝想了想,不知道他模棱两可的问?题究竟是问?的哪个方面,想了想,开口?道,“现在自然是不能叫姐姐的,您是太子殿下……” “我是问?。”萧云辞侧眸看?她,似笑非笑道,“现在还好看?吗?” “……”温凝眼?眸微微睁大了些,呆呆看?了他一眼?,随即飞快挪开了眼?睛,心虚的躲开他的目光。 “不好看?了?”萧云辞挑眉,见她如此?反应,用一种似乎很?失落的语气开口?道,“看?来我确实的长相一般。” “不,还是好看?的。”温凝听到他说的话,立刻道,“殿下现在玉树临风,五官出尘,是属于男子的好看?,不是女?孩子的好看?。” “是么。”萧云辞眼?眸中闪烁着点?点?的笑意,不加掩饰的盯着她的眸子,那目光把她看?得几乎要钻进地缝里去。 他笑着说,“多谢宁宁夸奖。” 温凝深吸一口?气,心脏疯狂乱跳。 她怎么觉得,自从与他在山上亲过之后,萧云辞怎么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比之前?难对付很?多? 仿佛在确认了她的心意之后,便开始随时随地的拨弄她的心弦,不让她有一刻安生。 回到府上,邓吾看?到萧云辞这一身湿透的模样,吓的脸都白了。 他也没有想太多,冲上来直接担忧道,“殿下您怎么淋成这样,您也不是不知道今日有雨,奴才已经?替您备了伞……” 萧云辞正在扶温凝下车,温凝刚刚将手放在萧云辞手掌心,便听到这一句,微微一愣,惊讶看?向邓吾。 萧云辞面不改色,也缓缓地,看?了邓吾一眼?。 那一眼?似乎夹带着利刃似的,锋利的很?,一眼?过来,便是要见血了。 邓吾感觉有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升起,一直往上,然后悬在脑门上,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随时要割破他的喉咙口?。 “去备水,热水。”萧云辞声音冰冷。 温凝看?了一眼?萧云辞,又看?了一眼?邓吾,却感觉手掌忽然被他缓缓地裹紧,那力道与平日里相比,多了几分明目张胆的占有与肆意,却又仿佛怕她忽然离开似的。 萧云辞见温凝僵住不动,眼?眸眯起,干脆直接将她抱了下来,直接抱回了府里。 温凝想着方才邓吾的话,有些迟疑的在心里想着,刚想开口?问?,却听萧云辞说,“我确实知道会有雨。” 她看?着萧云辞,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时辰算好了,才带你去。” 温凝一愣,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方才都不敢往这个方面去想。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算好时间? 为了让二人都淋雨吗,淋了雨以后能如何呢? 温凝顿时想到那刚好在山上出现的破旧房屋…… 萧云辞之前?说过,他是时常会去的,那里的环境,周遭的一切,他都心中有数。 那么…… 他早就算好,要在那处与自己一起躲雨。 第六十九章 等温凝回过神来时?, 萧云辞却已经将她?放在了厢房的床榻上。 “殿下?”温凝仰头看着他,他们?二人衣裳还?是湿漉漉的,她?有些想下来换衣裳,却见萧云辞垂眸看?着她?, 在她?身上投下一抹阴影。 温凝她?看?了?一眼厢房门, 见厢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了?, 屋里隐隐透着日?光,可在他庞大身?影的笼罩之下, 温凝却觉得周身昏暗, 令人不由自主紧张。 她被他看得浑身发僵, 一时?间无法动弹。 “有什?么想问的。”萧云辞居高临下看?着她?,他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处理二人湿漉漉的衣裳,反而悠然看?着温凝, 仿佛衣裳并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与她?说?清楚才是正事。 “殿下为什?么……要算时?辰。于是温凝轻声问。 萧云辞面色如水, 缓缓浮上柔和的笑意, 然后他俯身?, 将修长的胳膊撑在她?的身?侧,忽然靠近她?的眼睛, 盯着她?,开口问, “事到如今,你还?不清楚我的心意?” 温凝猛地屏住呼吸,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心中清楚, 也猜到了?, 可是她?哪里敢这么去想? 萧云辞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侧颜,惹的她?轻轻一颤。 “我这么做是为了?……想让你在磅礴大雨中, 多依赖我一些。” “冷吗?”萧云辞眼眸深邃,与她?瞳孔交相辉映,并从她?眼眸中看?到了?惊奇与意外。 温凝的心情便如那?被?点燃的烟花,猛地在心中炸开,那?瞬间的花火沸腾起来,燃烧了?她?维持依旧的矜持和小心。 她?甚至并不觉得他自私,毕竟如今是夏日?,淋雨于她?而言并非痛苦,而且他为了?给自己挡雨,明?明?吃力更多,甚至在泥泞中抱着自己走了?一路。 他所图谋,也是她?心之所向。 她?何尝不感谢这场大雨,将二人心境袒露,让她?彻底想清楚与他的关系。 谋娶 第87节 温凝轻轻摇了?摇头,“夏日?天气?炎热,不冷,就是粘乎乎的,有些难受。” “那?将衣裳换了?吧。”萧云辞的手缓缓落下,然后将她?身?上裹着的他的外衫缓缓揭了?。 温凝浑身?发颤,呼吸急促,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温凝却觉得浑身?的一凛,心口有些发麻。 萧云辞垂眸看?着她?的衣裳,然后缓缓拆开了?她?的衣带。 “是我太自私……”萧云辞手指一面轻动,一面缓缓道。 温凝咬着唇摇了?摇头,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那?日?中了?毒时?的情形。 她?似乎有些想起那?日?萧云辞的眼神,那?眼神灼热的可怕,一如今日?他吻自己时?的目光。 温凝脑子一热,忽然伸出?双手搂住萧云辞的脖颈,凑近他轻轻吻了?上去。 一瞬间,萧云辞倒是僵住了?。 他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打算今日?先不动她?,如此?试探后,看?她?反应再循序渐进……他等了?这么久,并不急于一时?。 可如今,温凝的动作令他浑身?僵硬,半晌才反应过来。 一瞬间的轻柔,然后温凝轻轻松开他,耳根通红,唇瓣嫩粉如花瓣,眼神带着些淡淡的羞赧。 这是温凝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如此?主动…… 萧云辞的呼吸沉似海,再次失控。 他极少失控。 至少在大多数的事情上,他对自己的控制力都处于超出?常人的程度,他会将所有的事情掌握在手掌心,控制整个?进程到细微的程度,包括自己的感情和身?体。 即便上次温凝中了?那?毒,他也并没有做出?任何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所有的一切都在理智控制的范围内,在他可以善后的空间里进行。 可这一次却全然不同。 温凝主动凑上来的唇依旧有些生涩而小心,轻轻地软软的,如羽毛一般轻轻地蹭了?蹭他的唇,却撩动了?最难以熄灭的大火。 萧云辞用力单手将她?和捞起,将她?整个?人放在了?怀里。 温凝正面跨在他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二人呼吸相闻,四目相对。 萧云辞单手抚着她?的背脊,另一只手,却像是拆什?么礼物似的,轻柔而仔细的拆解她?。 他不再需要她?的回应,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事到如今,即便她?后悔,他也绝对不会将她?放走。 这一次,温凝再一次感觉到那?把刀的存在,那?刀柄几乎真的能够杀人似的,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那?渗人的刃柄。 她?咽了?口唾沫,心中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清楚。 萧云辞会动她?吗? 温凝小心的看?了?一眼萧云辞,一不小心与他对视,却是心中一咯噔,仿佛在这个?瞬间,就要被?他充满欲念的眼神吃掉。 灼烫的手熨烫她?的背脊,没有了?阻隔,灼得她?发颤。 萧云辞轻轻含住她?的唇珠……缓缓翻身?,将她?调转一侧,摁在了?床榻角落里。 房间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除了?二人的呼吸声,便只有布料摩擦的响声。 外头仍旧是白日?天光,屋内却幽暗暧昧,心跳声交杂混乱。 “咚咚咚……”忽然,厢房门被?轻轻叩响,屋子里瞬间陷入寂静。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知死活却又胆大包天的单纯与执着,三?下之后,又被?叩了?三?下。 温凝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浑身?一颤,顿时?缩回了?搂着他的手,回身?将散乱的衣裳抱在了?怀里,脸涨得通红。 萧云辞动作一滞,眯眼,看?向厢房门外。 门外有个?身?影,弓着身?子跪着,仿佛马上要死了?一样开口,“太子殿下……殿下,宫里来了?旨意,让您立刻去宫中面圣。” “……”萧云辞不语。 邓吾的声音几乎要哭了?,可这个?活儿他非干不可,若是旁人来找太子倒也罢了?,他替太子殿下争取个?几个?时?辰绝对没问题,可如今是皇上发话,他哪里是对手。 若是太子殿下耽误了?正事,掉脑袋的也是他。 两种掉脑袋的法子,他好死赖活也得选一样才是。 温凝听了?邓吾的话,她?整个?人浑身?的温度也降下来一些,脑子恢复了?冷静,面色却更红了?。 她?抱着衣裳在怀里遮住了?关键,眨了?眨眼睛,垂眸磕磕巴巴的说?,“殿、殿下……不如先去……皇、皇上的事情要紧……” 萧云辞回眸,缓缓看?了?她?一眼,向外头敞声开口道,“候着。” “是。”门外的邓吾瞬间回应,语气?中含着些惊喜。 温凝便见萧云辞起身?,去拿准备好的干净衣裳。 她?说?不清楚如今是什?么情绪,若是方才顺其自然便与他在一起,她?便豁出?去了?。 如今被?打断,她?有些轻松,有些庆幸自己有了?更多的时?间做心里准备,也有些微微的失落。 萧云辞才穿了?里衫,转身?来时?,温凝瞬间发觉了?异样。 他藏在身?上的刀已经拔了?刀鞘,一幅伤人之态,看?起来极为可怖。 温凝心中抖了?抖,咬住了?唇,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云辞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道,“无妨,我去用凉水。” 温凝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殿下,还?有别的法子吗?” 萧云辞转头看?向她?。 “殿下这样,是不是很难受?”温凝十分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硬着头皮问,“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更快些、更不伤身?体的法子……我想帮您。” 萧云辞微微挑眉,喉结却是深深动了?动,声音发哑,“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凝低着头,抱着胸前的衣裳,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云辞眼眸一深,不再犹豫,快步走向她?,将她?猛地扯进了?怀里。 “你可以。”他将她?的手捉住,握住了?刀柄。 温凝只觉得一股血涌上脸颊,原本就红着的脸此?时?更是不受控制,几乎要滴出?血来。 萧云辞将她?搂在怀中,低沉的声音如同沉玉入水,“你可以帮我,这样可以吗?” 温凝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闭着眼睛闷声“嗯”了?一声。 萧云辞甚少开口,温凝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气?息不稳。 他的气?息便在她?的耳边,沉甸甸的。 温凝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手发烫,她?不用用力,只需要被?他控制着,便可以成?事。 恍惚间,温凝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在中毒期间,她?似乎做过类似的梦,梦里的萧云辞也是这般,梦里的手感也极为相似。 “殿下……”她?忽然转头看?向他,有些惊愕的问,“中毒时?您是不是也这样……” “……”萧云辞睫毛微颤,第一次有些心虚,他第一次没有对上她?干净的眼眸,只是垂头,强行将她?的嘴堵住。 邓吾在屋外等的心急如焚。 木槿和晴月也在不远处候着,只要二位主子需要,他们?便立刻会冲进去,可是等了?许久,里头仍旧没有动静,两个?人便像是睡着了?似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晴月有些不解,她?缓缓上前,小声问邓吾,“太子殿下怎么不着急的,不是皇上找吗?” “……”邓吾已经急得上火,可心中又担心打扰了?殿下在房中的大事,额头上都是冷汗,他听到晴月这么问,差点呕血,“这叫什?么,太子不急太监急。” “哈哈。”晴月被?逗笑了?。 “你还?笑,这没心没肺的东西。”邓吾伸出?手指点晴月,被?气?得半死。 “殿下在里头做什?么呀?”晴月接着问。 邓吾无言,冷哼一声不开口。 虽说?与太子妃一块儿之后太子殿下温柔了?不少,可是现在太子殿下却比以前还?难伺候,但凡涉及到太子妃,那?可比以前要了?太子的命还?要严重。 如今耽误了?二人亲昵,按照太子殿下以前的脾气?,恐怕会直接杀了?他。 终于,里头传来声音。 “备车!” “是!”邓吾立刻一蹦三?尺高,立刻去办事。 萧云辞离开后,晴月和木槿立刻依照吩咐,帮太子妃洗沐。 他们?扶着温凝去洗沐,却感觉她?整个?人僵硬,人也有些奇怪。 晴月话多,直接便关切问,“您怎么了??” “……没。”温凝回过神似的,有些心虚的入了?水,然后拿过帕子,开始轻轻擦手。 晴月主动上前伺候,看?着温凝仔细擦手,立刻道,“奴婢来吧。” “不……不必了?,我自己……”温凝将手沉入水中,脸色泛红。 木槿替温凝梳理头发,捋开她?的长发,却发觉温凝脖颈上有一小块红色,莫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看?起来很是怪异,像是被?掐的。 木槿还?是姑娘,不解问,“您脖子怎么了??怎么红了??” 温凝顿时?伸手捂住,“没什?么!” 木槿见她?反应如此?剧烈,不由得吓了?一跳,顿时?往不好的方向开始发散,心中顿时?一咯噔,脸色有些难看?。 温凝见她?脸色变化不对劲,又不好跟她?解释什?么,只好接着洗手。 她?总觉得手上还?有些什?么,一直无法自控的回忆起方才的场景,十分窘迫。 半晌,待温凝洗沐了?站起身?,木槿注意到她?方才浸入水中的某些地方也有方才那?些红斑,实?在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奴婢斗胆……殿下是不是欺负您了??” 谋娶 第88节 第七十章 欺负? 温凝心念一转, 说是欺负也?不算,可若不算欺负,实际上也是被欺负了…… 木槿见温凝半晌不回答,反而愈发紧张起来, 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温凝见她如此, 赶紧解释道, “不,殿下待我很好, 你不必担忧。” 木槿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见她?一副笃定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唬人, 这才犹豫的?点了点头。 晴月看了一眼木槿,笑?道,“木槿你不知道, 太子殿下之前在宫中便对太子妃极好的?, 什么好用的?东西都往太子妃那儿?送, 如今怎么可能苛待欺负太子妃殿下, 实在是杞人忧天。” 木槿有些意外, 却也?是放下了心,口上却不饶人, 嗔道,“就你知道的?多, 就你会成语。” 晴月憨然一笑?。 温凝闻言,心中有些温热。 是了……自从?她?因为和亲入宫开始,萧云辞对她?便颇为照顾, 当时其?实他便一直待自己?很好, 仿佛早就有了些端倪,可温凝却从?未猜测他是否对她?有别的?想法。 她?下意识的?回避, 实际上是不敢胡思乱想。 毕竟萧云辞与她?身份有别,差距如天地。 温凝沉凝着,水汽升腾,心中思绪复杂纠葛,有些心不在焉。 她?总觉得手上还有些方才的?感觉,时不时不经意的?看着自己?的?手,弄得后来晴月不禁好奇问?她?,“殿下,您的?手上有什么吗?” “……没?有。”温凝尴尬的?缩回手,尽力控制自己?不再看。 当晚,月圆。 温凝洗沐后呆在厢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萧云辞却没?有回来。 到了月上梢头的?时辰,温凝刚准备差人出门询问?情况,便见有小厮喘着粗气,大步跑来跪在她?面?前。 “禀告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今夜在兵部与众臣有军机大事相商,太子殿下说,请您先行歇息,不必等。” 温凝顿时想到萧云辞与她?说的?必格勒一事,心中一沉,问?道,“殿下有别的?吩咐吗?” “回禀太子妃殿下,殿下让您不必担忧,只需如往常一样。” 温凝了然。 回屋之后,满室清冷。 温凝回到榻上,抱着被子,将脑袋埋在了里头。 萧云辞…… 她?控制不住的?想他。 第二日清早,温凝便拿出无忧剑,在院中练习萧云辞教她?的?剑法。 她?今日练习的?时辰比往常更久,直到清晨阳光熹微,木槿与晴月都起来时,她?依旧在练剑。 夏日树影婆娑,温凝动作愈发娴熟,受身体基础限制,她?的?动作距离她?的?想法略有几分滞后,让她?对身体很不满意,可一旁的?观看的?木槿和晴月已经是目瞪口呆。 等温凝练完站定?时,晴月惊叹道,“天呐,殿下,您舞剑的?身姿竟像是女?侠一般,潇洒漂亮,实在是太厉害了!不愧是将军之女?,此剑法真是非同凡响。” 木槿则站在一旁目瞪口呆,仿佛站在面?前的?温凝是陌生人。 温凝都是早晨早起在无人处练剑,从?来未被木槿和晴月见过,如今看到木槿惊愕的?表情,她?心中泛起一些成就感,面?上却不显,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我刚学会,这只是花架子,实战时并没?有大用,还需要练习。” “殿下竟是刚学会?”晴月已经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木槿张了张口,心中更是惊异。 忽然觉得温凝与之前相比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变化依循她?的?本?心,跟随她?的?意愿,令她?看起来更加焕发,比起以?前,眼中似乎有了更多的?神?采。 木槿心中不免欣慰,脸上也?显出笑?意。 …… 皇宫中有些闷热,明明前几日才下过雨,可四?下却丝毫无风,天空中半片云也?没?有,日头暴晒,炎热不堪。 萧云辞坐在冰鉴旁,缓缓抬眸,钱尚书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正在狼狈的?用太监递上来的?帕子擦汗。 不过多时,钱尚书忽然发现,有两个太监将原本?摆在萧云辞身边的?冰鉴放到了他的?身侧。 钱尚书惊愕看着萧云辞,却见他面?无表情,半点示好的?意思都没?有,他不禁有些疑惑,顿时想到自家夫人与自己?说过的?关?于太子妃所言,心情略微复杂。 在夫人的?口中,太子与太子妃便是一对璧人,真正的?人中龙凤,心地良善为人大度有涵养,是值得交好而非交恶的?存在。 ——与他从?前对于萧云辞的?印象完全不同。 此次边关?再次动乱,皇上安排各部尚书与萧云辞一道商议应对之策,钱尚书十分不愿与太子共事。 钱尚书自从?与萧云辞有过节以?来,便一直对太子殿下的?要求不主动不配合,也?从?未与太子殿下共同谋事,他总认为,这太子阴狠奸猾,若是一道共事,定?是让其?他官员代办,他自己?定?然潇洒来去,就如北明的?所有皇族那般。 他却没?想到,萧云辞居然夙兴夜寐,不辞辛劳,为了处理政务一夜未眠。 若是其?他事项,钱尚书还能说他装模作样。 可钱尚书自己?也?时常因为政务难眠,也?时常能见到那些装模作样的?官员在其?他事物上显出“勤恳敬业”的?模样,可每次遇到真正的?困难时局,或是政务堆积如山之时,这些装模作样者便会通通消失不见,只将麻烦事留给手下去处理。 他相当了解那些人的?状态,所以?面?对专心政务的?萧云辞,钱尚书居然有些无话可说。 钱夫人的?那些话在这种时候便起到了作用,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家夫人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而且,最令他惊愕的?是,如今天气炎热,内务府送上冰鉴,萧云辞居然让人将冰鉴放到了其?他的?臣子面?前,让他们在这炎炎夏日有凉意。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萧云辞乃是皇族,位高权重,冰鉴而已,用于收买人心实在不足为道,不如留着自己?享受更好。 可萧云辞却并未迟疑,也?没?有说些什么来宣告他的?大方,一切都默默进行,不声不响,却震撼了钱尚书的?心。 直到正午。 诸位大臣忙碌后用过饭,萧云辞便让人将冰鉴打开,露出了冰块中冰镇的?瓜果,召集众人来吃些降暑。 诸位大臣欣喜不已,围成一团吃瓜果,气氛自然相当不错。 萧云辞未离开,坐在不远处,面?色平和,倒是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疏离。 “太子殿下辛劳,先送些给殿下吧。”有人提议道。 “正是。” 萧云辞闻言,却直接起身,来到那冰鉴前,伸手抓起一颗葡萄,扔进了嘴里。 诸位大臣未想到萧云辞居然会有这般举动,毕竟他以?往如同冷面?修罗一般,虽然面?上带笑?也?与人难以?接近,令人心生畏惧。 如今成婚后,众人发现他似乎周身多了几分亲和之气,看起来倒是温和好接近了许多。 “太子爷辛劳如此,太子妃殿下在府上恐怕要思念担忧了。”有人见萧云辞今日亲和,便打趣道。 萧云辞听闻“太子妃”之名,面?露温柔之色,淡笑?道,“尽快安排好各项事务,也?好早日回去陪她?。” 众人都面?露了然之色,还有些官员露出淡淡的?羡慕。 “太子妃殿下温婉娴熟,又是天生凤命,实在是与太子殿下再般配不过……” “正是,太子妃殿下日前极少出面?,并不为人所知,后来一朝露面?天下惊,太子妃殿下可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 众人七嘴八舌夸温凝,想要讨萧云辞欢心,钱尚书原本?对萧云辞还有些改观,如今听到这些人“拍马屁”巴结他的?模样,反而又生出了一些反骨。 他想到自家夫人与自己?说过的?那些新奇事儿?,不由得干咳一声,笑?道,“也?便只有太子妃这班独一无二的?女?子,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萧云辞眼眸沉静看向钱尚书,等着他的?转折下文。 毕竟钱尚书时常如此,先是故意夸奖,随后瞬间?调转矛头,阴阳怪气讽刺他。 不过,萧云辞也?从?不跟他客气,能回击的?一定?三倍返还。 此时却听钱尚书说,“早就听闻太子殿下厉害至极,却头一次听闻,太子殿下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极为惊人,据说一次能有四?个时辰,难怪太子殿下夙兴夜寐日日忙碌也?能精神?抖擞,这身体着实是好啊!” “……”众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萧云辞也?微微挑眉,看向钱尚书,淡笑?道,“尚书大人对于孤倒很是了解。” “这可不是微臣说的?。”钱尚书笑?道,“这是内人所说,据说在京城的?高门贵女?与妇人圈子里,此事都已经传遍了,传闻是太子妃殿下亲口所言,如今太子殿下可谓是威名远扬,恭喜恭喜。” 众人哗然。 萧云辞眼眸微微眯起。 他随手捏了个葡萄在手中把玩,却是第一次没?有回击钱尚书,反倒是温和应声道,“多谢。” …… 温凝狠狠打了个喷嚏。 坐在她?对面?的?钱夫人立刻递给她?一张帕子,一面?轻柔抚了抚她?的?背脊,关?切问?,“太子妃殿下要多注意身子,是否伤寒了?” 今日温凝左右无事,呆在府上总是胡思乱想,便出来找钱夫人继续套近乎。 “多谢钱夫人。”温凝摇摇头,红着鼻子,又打了个喷嚏,带着些鼻音,“身子还好,没?有伤寒。” “那便是有人在想你了。”钱夫人咧开嘴笑?道,“定?时你那好几日未归的?太子殿下在想你。” 温凝脸淡淡一红,轻声笑?道,“哪有。” “殿下莫要害羞,这是好事的?。”钱夫人拉着她?的?手,淡淡笑?道,“小别胜新婚,等太子殿下回来,你又要吃苦的?。” 温凝一愣,反问?道,“吃什么苦?” 钱夫人了然一笑?,“太子妃殿下可别装作不知道,这可是您亲口说的?……” 温凝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缓缓靠近,面?上带着一股神?秘的?笑?容,轻声道,“太子妃殿下之前在宴会上不是说,太子殿下每回都要四?个时辰吗?” 温凝一愣,脸缓缓一红,她?瞎说的?…… 而且—— “可我说的?是两个时辰。”温凝硬着头皮道。 “哎哟,没?什么要紧,这种事情,传着传着就多了,再过一阵,大家就会说是六个时辰。” “……”温凝浑身一僵,忽然反应过来,浑身一紧,声调都有些提高了,“传着传着?此事如今传了多少人?” “不清楚,不过现在全京城,应当没?有不知道的?了吧?”钱夫人笑?着说,“这有什么,这是好事。” “……”温凝心惊,好事? 谋娶 第89节 她?已经没?脸见人了。 其?他人若是悄悄传倒也?罢了,温凝如今只在心中祈求,千万别被萧云辞本?人听到这件事,不然……他还不知会怎么想! 第七十一章 勤政殿内, 萧云辞将情况秉明后,皇上手中端着茶碗,默默地看着他,面上带着些许慈爱之色, 没有?回应萧云辞花了好几日终于筹备好的兵部军机要务, 反而?问道。 “太子这几日不眠不休, 身子可好。” “回禀父皇,儿臣一切都好。”萧云辞声音略显浅淡。 “你辛苦, 只是你如今这些准备, 恐怕有?些滞后。”皇上缓缓叹了口气, “听闻鞑靼已经集结军队往南来了。” 萧云辞眼?神缓缓一变,有?些意外。 这意外并?不是佯装,而?是有?八分?真实。 此事?他今日清晨才收到?线报, 他安排的线人已相当接近鞑靼皇族中心, 消息是最快的, 按照往常的速度, 他收到?消息过去两三日, 做好安排之后,父皇才会得知此事?, 如今却?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 其中定然有?蹊跷。 萧云辞已大概猜出究竟,却?佯装惊愕问, “怎会如此,父皇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 “自?然是可靠的。”皇上却?没有?正面回答萧云辞的问题,反而?带着几分?责备, “太子怎么也不安插些线人在鞑靼, 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做些准备。” “是儿臣失误。”萧云辞立刻道, “如今战乱再起,线人危险,难以为继,儿臣会继续想办法。” 皇上蹙眉,缓缓点了点头,似乎依旧有?些不满,“行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多操点心,朕如今可信之人不多了,皇儿,你可要好好担起重任。” “是。”萧云辞垂眸,眼?眸冷淡。 出了勤政殿,萧云辞朝邓吾使了个?眼?色,邓吾立刻去办,一个?时辰之后,邓吾带着消息来到?兵部无人处,小声朝萧云辞道,“勤政殿的小六子说,正是徐公公见过皇上,除此之外便没旁的人了。” 萧云辞眼?眸冷厉,他从袖口拿出一块油纸包的玩意儿,递给邓吾。 “开始吧。” 邓吾了然,接过那东西,应声道,“是。” 他忽然想到?自?己前几日打?扰了殿下与太子妃的亲昵,惹得殿下不快,立刻补充了一句,“奴才一定将事?情办的又快又好。” “……”萧云辞眯眼?扫了他一眼?,邓吾后脖颈一凉,赶紧转身离开。 …… 萧云辞一走便是半个?月的功夫,温凝也不清楚他究竟哪一日回来,一开始每晚都会做些心理准备,到?了后来,温凝几乎便不做心理准备了。 她每日生活极为规律——到?点便躺下睡觉,早晨一大早便早起练剑。 练剑洗沐后便会看账册,安排一些琐事?,然后便带着礼物出门参加宴席,若是无事?,便带着些小礼物去钱夫人府上。 钱尚书这段日子也不在府上,钱夫人也无聊的紧,若是没有?其他事?,便主动来找温凝。 一来二去的,好几趟,温凝与钱夫人已经感情甚笃,温凝也将京城各户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她每日睡前,都会将那些消息整理出来,准备等萧云辞回来,一道给他看。 这一日,温凝在钱夫人那儿与人闲聊,半晌过去,才有?一位迟到?的妇人笑着走进钱尚书府,一面笑着一面说,“抱歉来晚了,今日去齐国公府道贺去了。” 钱夫人不由得笑道,“什?么大事?,值得你亲自?去?” “自?然是世子妃喜脉之事?。”那妇人笑着说,“太医已经诊断,如今已经两个?月余,脉象很稳……齐国公高兴疯了。” 温凝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 齐国公府……世子妃,喜脉,两个?月余。 那便是周明燕大婚之日便怀上了。 温凝忽然笑了笑,心中有?些起伏,却?并?不难过。 钱夫人看了一眼?温凝,见她面露笑意,笑意却?有?些复杂,心中略有?几分?唏嘘。 人多口杂,钱夫人并?没有?多说,等到?众人都离开,钱夫人才开口道,“之前世子妃的往事?可以说是京城人尽皆知,如今那世子妃怀上了,又免不得将您与他们做比较,太子妃殿下千万不要伤心子嗣,这些东西要看缘分?,该来的总会来。” 温凝心中一暖,笑着说,“我不在意这些。” “那不行,还是要在意的,让太子殿下多努力。”钱夫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时辰短些没关系,次数多些比较要紧。” 温凝混迹于夫人圈子里这么多日,这些话听多了,一瞬间便懂了钱夫人的意思?,脸不禁泛起淡淡的红来,小声道,“这些……随意就是。” 钱夫人见她如此,放下心来,“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太子妃殿下为人良善,一看便是重情之人,您与那齐世子的婚约,也是人尽皆知,方才听闻那消息,我还以为殿下您会因?此而?神伤片刻。” 温凝笑着摇摇头,淡淡说,“倒不至于神伤,祝福他便是。” “太子妃心怀宽广,着实令人敬佩。”钱夫人见她不在意,便笑道,“说起来,世子爷也算是运气不错,也多亏了他心地良善,当初冒着大不违求皇上不让您去和亲,后来,齐国公府才能?因?此得到?皇上的赏赐。” 温凝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怪异,不由得心中一紧,追问道,“皇上的什?么赏赐?” “太子妃竟不知?”钱夫人有?些意外。 “我只知道大概。”温凝皱眉道,心中有?些古怪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钱夫人,您可否与我说细致一些?朝堂之事?,我了解的不多。” 钱夫人一口答应,立刻与她细说。 “齐国公府子嗣单薄,人丁不旺,一直在走下坡路,那齐世子看似光鲜,日后将承袭爵位,实际上仕途难走,难以为继。”钱夫人将一切看得透彻, “若是要齐国公府维持荣光,便只有?齐微明齐世子以个?人之力在朝廷有?一席之地,这齐国公府才不会变成空壳一副,日渐没落。” 温凝捏了捏手指,心中仿佛被打?翻了无数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反而?让她有?些麻木。 “我听说,因?为替你求情受罚,齐国公爷与皇上闹了一番,齐世子这才得到?了补偿,据说,太子爷也在其中助推了一把,将齐世子扶上了当今的官职。”钱夫人笑道,“可这还不够,在朝为官,单打?独斗自?然是不行的,齐国公爷逐渐式微,只有?在朝廷地盘极稳的官员,才能?帮他世子爷把住方向。” “老钱与我说过,齐世子刚上任时原本能?力不够,被屡屡弹劾。”钱夫人笑道,“后来的事?情你便清楚了。” 温凝眼?眸微动,“周尚书……” “是了。”钱夫人缓缓点头,“不得不说,齐世子是个?聪明人,周尚书在朝中势力稳固,家中又是独女?,这两家成婚,齐世子可以说是坐收渔利,周尚书在朝中的人脉势力都被他收归囊中,再过个?几十年,整个?周府也都是他的。” 温凝心中发凉。 齐微明……齐昭言。 她真的认识这个?人吗? 温凝猛然想起,在自?己深陷和亲泥潭中时,齐微明曾经多番暗示自?己,若是有?爹爹的其他人脉可以帮得上忙的,可以给他助一臂之力,这样?他才能?想办法帮自?己。 温凝缓缓闭上眼?睛——齐微明真的不知道父亲旧部的事?吗?齐国公齐岚川与爹爹是旧交,难道连旧部的一点风声都没听闻过? 她如今才知道,自?己以前活的多么单纯且愚蠢,身边已经危机重重,她却?在任人摆布。 若不是萧云辞关键时出手…… 温凝神情凝重,整个?脑子仿佛都被人翻了个?翻,所有?的真假对错,仿佛都有?些摇晃模糊。 齐微明……他与自?己的隔阂,又何?止那日自?己想通的那么一点? 他为何?要执意取周明燕,为何?要在自?己这儿留一条后路,说仍旧爱着自?己,为何?说出那般令她无法理解的话语来,温凝如今全部都明白了。 她都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钱尚书府的,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与钱夫人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直到?抵达太子府,温凝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信错了人。 原来,齐微明对于她而?言,一直是一枚陷阱。 原来,她和齐微明之间,不止单纯的隔阂与无法理解,更多的是万仞的悬崖和鸿沟。 她缓缓往里走,一路心不在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齐微明以前朝着自?己笑的模样?,一会儿是萧云辞沉默内敛的少年样?子,一会儿是齐微明与周明燕站在一起,他却?对周明燕忽略轻视的模样?,一会儿又是萧云辞抱着她说“你终于看到?我了”。 她走到?内宅,却?听一旁的小厮禀告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回了,正在厢房中等您。” 温凝脚步一滞,一颗心猛地涌上无数的鲜血,迸发往全身。 她脚步稍稍快了一些,又慢了下来,有?些迟疑。 她紧张,她又有?些难过。 萧云辞知道齐微明的那些事?吗?他到?如今,几乎没有?说过齐微明的任何?一句不好,反而?在皇上面前义无反顾的帮齐微明获得高位。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对萧云辞十分?愧疚。 温凝走得极慢,一面走,一面还在思?考今日得到?的问题的答案,她缓缓来到?厢房门前,却?见邓吾守在门外,一看到?她,便是眼?前一亮。 “太子妃殿下,您可回来了,殿下已经在房中等您许久了。”邓吾朝她笑得如花儿似的。 温凝咽了口唾沫,心中极为紧张,手指微颤的推开了门。 屋内昏暗,她迈步进去,背后的门便立刻被邓吾眼?疾手快又非常利索的关上了。 已是傍晚。 温凝眼?睛适应了屋内的昏暗之后,终于看清了屋中人的样?子。 天气很热,屋内也有?些闷。 萧云辞躺在软塌上,像是从朝中回来以后太过疲惫似的,他洗沐后便只穿了一身里衣,便躺在一旁的软榻上,手中拿着温凝今日还未看完的账本,似乎看了一半便困得睡着了。 温凝缓缓地走近他,缓缓凑近,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他睡着时,居然有?些恬静。 长?睫极好看,在光线下相当显眼?。 因?为太热,他的里衣并?没有?好好穿,胸口大片被露了出来,显露出漂亮的胸口曲线。 温凝脸有?些红,却?又忍不住想看。 可她才看了几眼?,便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她旋即将目光转向萧云辞的脸,却?见他不知何?时居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此时居然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温凝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惊叫出声,却?被萧云辞一把抓住了手腕,轻轻一扯,温凝便径直倒在了他的怀里。 “殿下!” 萧云辞轻轻托着她的腰,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意,声音柔和仿佛蛊惑,“与我做夫妻的事?,现在考虑好了吗?” 谋娶 第90节 第七十二章 温凝倒在他怀里, 面?色一红,撑着手下意?识要站起来,却被他轻轻摁住了身形。 她屏住呼吸,感觉到他越发不加收敛的目光, 胸口心脏顿时“砰砰”乱跳, 只觉得整个厢房中的气氛都变得暧昧起来。 “嗯?”萧云辞看着她, 眼眸深邃含笑,却显露出着实温柔和耐心, 仿佛即便?温凝不回答或是拒绝, 他也仍旧会平稳的静候她的答案。 温凝与他对视一眼, 稍稍动了?动,还是挣扎着要起身。 萧云辞终于松了?手。 温凝原本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终于距离萧云辞稍稍远了?些, 却发觉萧云辞竟跟着她的动作缓缓起身, 单手手腕落在曲起的膝盖上, 淡笑看着她, 距离她仍旧如方才一般近。 温凝咽了?口唾沫, 小心与他对视,轻声开口道, “殿下,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萧云辞简单回应道。 “当初我被挑中和亲, 齐微明为我求情,有?几分真心,几分是为了?齐国公府的地位, 几分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您了?解吗。” 闻言, 萧云辞微微挑眉,“此事, 谁与你说的。” 温凝看着他的反应,似乎对她的问题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而已。 “钱夫人?说的。”温凝轻声道。 “你自?己觉得呢?”萧云辞问。 “若是从前,肯定是不信的。”温凝缓缓捏紧了?拳头,“可如今我却觉得他们所说不无道理,周明燕已经有?孕,算日子,成婚当日齐微明便?已经与她洞房,可他不久后仍旧在我面?前述说真心,如今看来全是撒谎。” “人?如何能同时爱两个人?。”温凝说。 萧云辞静静看着她,淡笑道,“所以很?多人?不能称之为人?。” 温凝睫毛微颤,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初我确实了?解他的秉性,却不能直接告诉你。”萧云辞缓缓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毕竟是他情敌,情敌相争,怎么能用?这种手段?” 温凝一愣,转头看他,却差点撞到?他的面?颊。 萧云辞单手捞住她的腰,不让她远离。 “情敌……”温凝呼吸一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要你心甘情愿爱我。”萧云辞道,“而不是因为他不好而转向我。” 温凝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齐微明那?些心思?,可他并未拆穿,反而给齐微明最大的利益,便?如同娶她而对齐微明的一笔补偿。 拿人?手短,齐微明得到?萧云辞的恩惠,便?不好提出太多过分的要求。 却没想到?齐微明居然到?了?此等地步,在已经娶了?旁人?的情况下,还要惦记温凝。 温凝想到?过去?的种种,想到?萧云辞对她提出的那?些“合作”,眼神带着些怀疑,“殿下真的需要我的叔叔们的助力吗?” “锦上添花。”萧云辞淡笑道,“有?自?然是更好的。” 温凝咬住了?唇,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那?便?是不需要了?。 他只是考虑到?自?己的性子,给了?她一些与他对等的“砝码”。 看到?温凝的眼神,萧云辞笑道,“可你,于我而言,是雪中送炭。” 温凝看着他的眼睛,问,“那?殿下当时娶我,难道都是您准备好的……” “是谋定而后动。”萧云辞缓缓道,“在你被挑中和亲的瞬间,我便?决定要将你……” 温凝感觉耳边传来一声碎玉击石般的好听声音,沉沉的,勾动她的心弦,“将你,抢过来。” 温凝一颤,他的手却缓缓地抚上她的侧颜,温暖的拇指轻轻地拨弄她的脸颊,舒服又令人?放松。 二人?双目对视,温凝眼眸中还残留着惊愕之色,她视线从萧云辞的左边眸子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眸子看到?左边,呼吸急促,唇齿微张,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萧云辞也仿佛在等她开口,蓄势待发,眼眸中的神色早已泄露出他的企图。 外头夕阳之色温柔而艳丽,薄薄的光线洒在厢房门上,穿透进厢房还剩些许温暖。 “殿下,您真的很?好。”温凝眼眸闪烁,手指颤抖。 萧云辞见她反应,微微眯起眼。 “我没有?家世背景,也并非京城贵女和真正的天命签,您还愿意?与我做真正的夫妻吗?”温凝轻声问。 “我要娶的,从来就是你,无关家世背景,只是你。”萧云辞的声音几乎已经柔和到?了?极致,仿佛在哄骗一般的蛊惑温凝的心神。 “家世背景,仕途江山,我都能挣到?,不必靠旁的……但只有?你的心意?,是我一直忐忑不安,筹谋至今,无法确定的所在。” “温凝,我再问你一次,可愿真正的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 温凝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片刻,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只消一瞬,温凝便?感觉他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后脑,旋即最热烈的吻便?这样落在她的唇上,仿佛闪电雷鸣,大雨倾盆,激起一地的尘雾与水花。 她紧张地搂着他的脖颈,心中忐忑得浑身僵硬。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的心中再清楚不过。 与京城那?些妇人?们聊了?这么久,那?些事情她也顺道了?解了?,包括初次时的一些感觉之类,她不好意?思?,却又好奇,在众人?说起的时候仔细的听了?许多。 好像是会疼,当丈夫的有?的也会疼。 当她们转而问起温凝的时候,温凝红了?张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也算是蒙混过去?。 温凝心不在焉想到?那?些所谓的“经验之谈”,脑子里转个不停,眼神放空,被轻轻地放在软榻上时,萧云辞眯眼看着她,仿佛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轻轻地咬了?咬她,“这种时候,在想谁?” 温凝脸微微一红,轻轻摇了?摇头不说话。 萧云辞想到?方才温凝仔细询问的问题,只当她在想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手指便?微微用?力,将她多余之物直接扯下。 萧云辞动作并非粗暴,却极为迅速而霸道,温凝被他气势镇住,微微缩了?缩,却又被他展开。 随即,萧云辞所做之事让她惊叫出声。 “别?!”温凝惊呼一声,手指远远地触及他的脸,却是推不开。 怎么还会有?这样羞人?到?让她想死的环节? 她怎么从未听那?些妇人?们说起过! 温凝紧绷着,呼吸极快,几乎快要晕过去?。 她仰着脖颈,口中逸散响动,她却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浑身上下所有?的意?识与触觉,都聚集到?了?萧云辞所作所为。 忽然间,温凝脑子里冒出了?类似的画面?。 那?是自?己中毒的那?一日,宛如幻觉和梦境,那?时仿佛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次的快乐令她脑子极不清醒,唯一记得的便?是他的手和唇。 “殿……殿下……”温凝声音颤抖,她刚一开口,便?惊呼一声,被萧云辞咬了?一口。 她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浑身绷紧到?了?极限,耳根红得几乎能够滴血。 “嗯?”萧云辞将她捞起吻她。 她羞得推他,他却带着笑意?问,“怎么?” “我中毒那?日……”她眼眸湿漉漉的看着他,仿佛在跟他确认什么,“殿下您也这样……” “嗯。”萧云辞解开了?腰扣,笑道,“比那?药见效快些,药物为辅,你三日便?好了?,不必等七日。” “……”温凝看到?他毫不心虚的模样,几乎有?些难以置信,“你,你……” “当日我说过,冒犯了?。”萧云辞如今的脸皮仿佛城墙,手上动作却未停,淡笑看着她,眼眸中仿佛天上星子闪烁,灼灼的令人?无法招架,“你说不妨事。” 温凝震惊的看着他,萧云辞却又再次上来。 萧云辞的刀刃锋利,血肉被割破时,温凝疼得几乎浑身发颤。 她脑子里混乱一片,几乎无法呼吸。 唯一的意?识竟是,京城那?些妇人?们说得没错,是真的很?疼。 这么疼的事情,为何她们如此热衷于讨论??还会觉得一周一次太少? 若是每回都如此,她一年一次都嫌多。 温凝额头上冒出冷汗,手指死死地抓着他,痛苦皱紧了?眉头。 萧云辞已经没有?再继续,他浑身紧绷,单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压抑,“好点了?吗?” 温凝几乎要哭了?,使劲摇头。 二人?僵持不下,温凝想到?那?些妇人?们说得话,在忍着痛苦的间隙,不忘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间断问他,“殿下……呢?” “嗯?”萧云辞缓缓一动,温凝整个人?僵住,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将嘴唇咬破。 “殿下……疼吗?”温凝含着泪看着他。 黑暗中,温凝的眼睛泛着涟漪,柔软的眼神含情,几乎能击溃他所有?的自?制力。 “这种时候,还在意?我?”萧云辞几乎咬牙闷声道,“温凝,你要弄死我。” 温凝意?外他的反应,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再也开不了?口。 仿佛被厚厚的陈年落雪积压得再也无法承受的高山之巅瞬间崩塌。 仿佛积累了?远远高过河畔的江水直接崩溃。 哗啦啦的情绪堆积到?了?顶点之后再也无法忍耐和积攒,终于倾泻,崩盘,溃不成军。 温凝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的所有?情绪。 可令她意?外的是,这样反而不像方才那?般难受了?。 随着那?把刀的锋刃逐渐割破血肉,随着刀鞘的每一次适应,温凝缓缓升腾起异样,令她逐渐不再蹙眉,手指却是越攥越紧。 厢房门外,邓吾守在门外,听到?里头的响动,让人?去?备水。 他心中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似乎与之前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里头传来的太子妃殿下的声音……似乎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谋娶 第91节 那?声音腻的仿佛能掐出水,呜咽一般。 那?声音节奏极快,仿佛在奏响某种奇特的乐曲。 厢房内,萧云辞将她抱起,温凝紧张的搂着他,几乎要哭了?。 “殿下您……做……做什么!” “没什么。”萧云辞抱着她往榻边走?去?。 温凝浑身一软,摊在他的怀里,脑子里几乎什么也没有?,只剩一片空白。 “换个叫法。”萧云辞见她招架不了?,嘴角勾起,“日后别?再以‘殿下’相称。” “那?……叫……什么?”温凝几乎瘫软。 “你从前如何叫齐微明的?” 温凝神经一凛,在这种时候说起齐微明,曾经的未婚夫,她顿时紧张起来,有?种奇特的羞耻感。 萧云辞感觉到?她的紧张,眯眼看着她,淡笑问,“嗯?” “昭言。”温凝声音细如蚊蝇。 温凝被放在了?榻上,她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重新被刀锋割裂。 “不是。”萧云辞碾着温凝问,“还有?,幼时的称呼。” 温凝几乎头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口,差点没能成功说出话语来。 “昭言哥哥?” 萧云辞眯眼看着她,缓缓问,“也这么叫我。” “晏和……哥哥……” “嗯。” 萧云辞极满意?。 他满意?的后果,便?是让温凝“满意?”。 一如温凝从前所料那?般,萧云辞学什么都快,他一开始还未能掌握精髓,那?些愉快的情绪倒是随机,却已经够温凝受的了?。 可是逐渐的,他却从温凝的微妙反应中获取了?一些有?用?的反馈。 于是他逐渐尝试,逐渐找到?平衡,逐渐从温凝的反应中找到?适合她的方式。 这实在是太过致命,温凝哪里经历过这些,不过多时,眼眶里便?盛满了?泪水,像是一汪湖水,泛着涟漪,却一次次失去?眼眸的焦距。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邓吾准备的水凉了?,又差人?换上热的,又凉了?,又加热的,一来二去?换了?几次,天都黑透了?,他还未吃晚饭,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太子殿下那?边却还未结束。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邓吾肚子里叽里咕噜乱叫,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万一他一开始吃饭,里头便?开门喊他,他还要不要活了?? 温凝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如今已经感觉不到?饥饿,关键处的感受已经覆盖了?所有?其?他的地方,让她应接不暇,根本无从反应。 直到?中途,好不容易,萧云辞终于缴械时,温凝声音哽咽问,“殿下,这回好了?吗?” “叫我什么?”萧云辞声音低沉,从背后抱着她。 “晏和哥哥。”温凝嗫嚅着说,“好了?吗?” “没有?。”他回应道。 温凝浑身一颤,感觉到?那?把刀又又又又开始了?。 她不知道其?他男人?如何,可是萧云辞随身带的刀,实在是太大,够她受的。 “不行了?,晏和,你真的需要休息。”温凝尽力让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宛如与他商量朝廷大事一般正经,“不是越多越好,那?些京城的贵妇们说过,此事伤身的。” 温凝还听她们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这句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只默默想着,这话也不对,她这块地已经快要被耕坏了?。 “现在不仅未到?一个时辰,距离四个时辰就更远了?。”萧云辞眼眸中露出些许笑意?,“宁宁在外都放出了?话,我如何能打折扣?” 温凝呼吸一窒! 他居然知道了?!哪个大嘴巴说的? 她转身看着他,红着脸立刻解释道,“不是,我当时不懂……一开始与她们说七日一次,她们都很?同情我,当时心想不能让你丢面?子,所以在下一次她们问我的时候,就硬着头皮往长了?说……” “你现在中气足得很?。”萧云辞缓缓贴近她,笑道,“还有?力气?” “……”温凝觉得自?己多余解释了?。 最后终究是萧云辞间断的、使劲浑身解数的拖到?了?快两个时辰,温凝觉得自?己已经几乎要死了?,这才知道自?己之前所说的两个时辰究竟有?多么夸张。 她未吃未喝,直接昏睡过去?,人?事不省。 第二日,温凝醒来时,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里衣,被搂在萧云辞的怀里,舒适又放松。 昨夜一夜无梦,睡得极好,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萧云辞已经醒了?,正目光慵懒的看着她,手指轻轻绕着她的头发,缠绕在他的手指尖上玩儿。 温凝脸一红,缓缓动了?动,顿时皱眉。 好疼…… 残留的疼痛感居然过了?夜,相当的难受。 “疼吗?”萧云辞轻声问,“昨日确实胡闹了?些,我备了?药膏。” “不、不必……”温凝觉得涂药膏实在羞耻,立刻拒绝,“休息几日就好了?。” “那?么今日你便?躺着休息,不必做别?的。”萧云辞声音柔和,仿佛涓涓细流,“我还有?些事情要布置,无法陪你。” “嗯。”温凝立刻点头,“你去?忙便?是,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 萧云辞闻言,倒像是想起什么,笑道,“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宁宁相助。” …… 皇后宫中,内院闷热无风。 徐京奇缓缓跪在皇后的面?前,亲吻她的手心。 四下无人?,徐京奇依恋的神色尽显,他将面?庞贴在皇后的手心里,一向来带着讨好笑意?的虚伪的脸上,满是柔情与爱恋。 “好了?。”皇后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怎么跟狗似的。” “奴才就是您的狗。”徐京奇仰头看着她,满眼都盛满了?她姣好的容颜,“奴才的命都是您的。” 皇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就是嘴甜。” “您终于笑了?。”徐京奇眼眸中流露出欣喜。 皇后垂眸不语。 她确实笑得少了?,自?从得知自?己再也不会有?子嗣之后。 她的身子已经坏了?,彻底的坏了?,可她却连复仇都不行,因为罪魁祸首,便?是如今带给她最大荣耀和恩宠的人?。 皇后想到?那?些往事,便?眼眸暗淡。 忽然,她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 那?股味道她从未闻过,不像是北明的香料,倒像是什么异域的香,若有?似无,又挥散不去?。 皇后缓缓蹙眉,稍稍俯身,闻了?闻徐京奇身上的味道,问,“你换香料了??” “是,娘娘……”徐京奇满眼的惊喜,“您居然能发现……这是西域仅供的香料,极少见,我见这东西稀奇,便?燃了?一些,没想到?留香数日不散,倒是个好东西。” 皇后挑眉,“你知道本宫不喜欢用?香,只有?檀香能让本宫静心,也不喜欢有?风的地方……” “有?风的地方会让娘娘身子不适。”徐京奇柔声道,“奴才都记得,回去?奴才就让人?将那?香料换了?,再也不用?香。” “罢了?,都是小事,萧云辞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她缓缓坐下,皱眉问,“眼看着他风生水起,皇帝还是对他宠爱至极,七皇子一点用?都没有?,纯属废物。” 徐京奇勾起唇角,“娘娘不必担忧,就快了?,鞑靼送来消息,他们已经安排好,不同于以往,是个谋划已久的大动作,此次萧云辞必死无疑。” 第七十三章 温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边,缓缓松了口?气。 萧云辞与她说了对付徐京奇与皇后的计划之?后,温凝又撑不住睡着了。 他应当是出门了……他不累吗? 温凝稍稍一动, 才发现疼得地方不止一处, 昨日那两个时辰实在是太疯, 到了最?后,她几乎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散架, 可萧云辞却仿佛有的是力气, 虽中途有歇息, 可全程都像是毫无?疲惫一般,将她弄得不轻。 她撑着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腰酸, 又重新倒了下?去。 人与人真的是不同的, 萧云辞应当是自小习武的缘故, 身体底子好, 自己在他面前?便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温凝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得好好练剑才是。 虽说这种事情?大多都是男方费劲,可温凝觉得她躺着不动也费劲……还是更公平些, 萧云辞辛苦,她日后也要尽量分担一些才是。 她又休息了一会儿, 终于,外头的木槿忍不住了,轻轻敲门, 小声道。 “殿下?, 您好久没吃东西了,太子殿下?吩咐我们备了吃的, 如今送进去可方便?” “好。”温凝声音慵懒,她已经?饿得麻木,如今倒是愿意吃些。 木槿一走进来,便发觉此次屋内氛围似乎与往常不同,她将手中的托盘端着放在桌上,然后去扶温凝。 刚一走近,看到眼前?场景,木槿便呼吸一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温凝有些懒散,可她面色却与往日不同,面颊虽一如既往的白皙,却透着一股桃花色,仿佛在夜晚悄悄绽开的花瓣,明艳不可方物。 她惫懒的面上有些淡淡的娇艳,眼眸流转间可见淡淡的水光,眼眸触及之?处,几乎令眼见者骨头酥软,难以招架。 木槿的目光却落在了她松垮的里衣上。 她衣裳不如平日里穿得齐整,今日看起来松松散散的,露出一大片白皙。 可那白皙却又不全是白皙,玉色之?上,有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人吻,又像是被人捏的。 暧昧的痕迹隐落,仿佛遍布全身。 谋娶 第92节 木槿心中一咯噔,终于明白如今这些,以及那日在太子妃沐浴时看到的痕迹,都是怎么?回事了。 她面色一红,扶起软糯如棉花的温凝,小声说,“殿下?,要不您别?下?榻了,奴婢来伺候。” “也好,辛苦你了。”温凝实?在是懒得动,她手脚仿佛被灌了铅,一举一动都要耗费平日里好几倍的力气才能成事。 木槿红着脸伺候,之?前?担忧的问题,如今终于放下?心来。 太子殿下?确实?是“欺负”了太子妃,只是这“欺负”的事项,倒是夫妻间的寻常罢了。 温凝的体力过了三?日才恢复些。 这三?日,温凝觉得自己就像挂在狼王面前?的一块鲜肉,随时会被一口?吞下?去。 入夜,萧云辞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今日身子如何?” “好些了。”温凝说完,便感觉到萧云辞蠢蠢欲动的动作,立刻开口?道,“但还未好全。” 萧云辞顿时像是被泼了一勺凉水,缓缓平稳下?来,继续抱着她轻抚,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温凝很喜欢他的动作,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宽而大,手心的温度很高,夏末时节,夜晚总有些微凉,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凝便觉得自己浑身放松又舒服,享受的钻在他怀里哼哼。 “晏和,明日钱夫人设宴,京城的妇人们都会去,我也要去。”温凝闷在他的怀里说。 “嗯。”萧云辞轻轻应声,“多带些护卫。” “好。”温凝应声道。 “这次可以笃定的告诉她们,你夫君是两个时辰。”萧云辞淡笑道。 “……”温凝无?言的看了他一眼。 “下?次可以试试四个……”温凝立刻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萧云辞将她手拽下?,一翻身,便将她摁在身下?。 “宁宁,你先招我的。”萧云辞“不要脸面”的轻声在她耳边道,他气息喷洒在温凝耳廓,眼看着她莹润的耳朵缓缓染上了淡红。 温凝心跳飞快,犹疑推着他道,“明日要赴宴的……” “就一次。”萧云辞蛊惑的语气仿佛有人轻轻拨弄她的心弦,温凝心口?一麻,被他声音哄得难以拒绝,“你不必使力气,我来。” 温凝却摇摇头,轻声道,“晏和,你上次太辛苦……这次我来好不好?” “……”萧云辞挑眉,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眼眸中却忽然溢出笑来,他抿着唇忍耐着情?绪,缓缓说了声“好,你来。” 但很快,萧云辞就笑不出来了。 让温凝主动几乎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且不说她体力跟不上,其他方面也不太找得到关窍,反而那漫长而缓慢的碾动让萧云辞隔靴搔痒,再看她红着脸咬着唇十?分艰难羞涩,更令他要发疯。 “宁宁,好了……吗?”萧云辞咬牙看着他,眼眸红的仿佛要滴血。 温凝怎么?也弄不好,有些颓然,她双手撑着他的胸口?,乌黑的长发洒了满身,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好像跟你弄的不一样。” “我教你。”萧云辞深深地目光盯着她的眼眸,如狼群盯住了猎物,要一口?吞了她。 “好。”温凝很是“虚心”,仿佛在认真学习什?么?独门刀法?。 见她如此,萧云辞的忍耐也终于到了极限。 他双手擒住她的腰,便开始了他的“教学”。 屋外顿时听到厢房内传来一声太子妃殿下?的惊叫,随即便是漫长的悸动与永不停歇的欢愉。 温凝一开始还勉强能招架,可到了后来,却发现事情?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所?说的一次,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发现时间似乎过的特别?慢……她已经?沧海桑田天翻地覆了许多回,可他却慢条斯理温柔细品,半点要结束的意思也没有。 “晏和……”温凝觉得自己又要哭了,声音有些压抑忍耐,“好了吗?” 萧云辞捉着她的手腕,吻她的眼角,温柔道,“快了。” 结果?所?谓的快了……却如同漫漫无?边的沙漠一般令人找不到边际。 第二日,晴月将她叫醒的时候,已经?快到约定好的去钱尚书府的时辰。 萧云辞已经?去宫中,不见了人影。 温凝看时辰快来不及了,披着衣裳便直接下?榻,刚站起身,便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好在晴月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温凝才没有摔在地上。 温凝面上泛红,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经?不起折腾。 她这副模样,怎么?去赴宴? 可已经?答应过钱夫人去帮她撑场面,如今也不好食言。 晴月一看她这模样,想到宫中那些妃子们侍寝后的场景,立刻明白了,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晴月。”温凝有些尴尬,“你今日陪我去钱尚书府。” “是。” 抵达钱尚书府的时候,府外的马车已经?水泄不通,温凝不想下?车步行,便静静等着前?面走通,却听外头有人喊道,“快,那是太子妃的车,快让那辆马车先进来。” 温凝猜测应当是钱夫人单独吩咐过了,心中稍定,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个小厮的杂音。 “哪家的仆役狗眼看人低?”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温凝微微蹙眉,晴月相当好奇,刚要打开车帘看个究竟,却被温凝喊住。 “别?管。”温凝镇定道,“先听着。” “是。”晴月老老实?实?的缩回了手。 “您是……”钱尚书府的小厮有些不解。 他们当差的知道,今日来钱府的人当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太子妃殿下?,其他的不是官家的小姐便是经?常来的夫人们,都无?法?与太子妃殿下?相提并论。 可如今这马车,发话的小厮看着面生?,马车也看着面生?,难不成是什?么?宫中的大人物? “你可知车里坐的是我们世子妃,世子妃有身孕,若是伤着了,你们这些狗腿子如何担待得起?”那小厮声音锐利,不远处堵着的马车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温凝缓缓一怔,倒是没想到,世子妃周明燕居然也来了。 她已怀有身孕,如今应当在府上安胎才是,怎么?出来凑热闹? 很快温凝便想到了原因。 周明燕一向将自己视为劲敌,如今成功怀有身孕,便足以“证明”齐微明已经?与她有了足够多的亲昵,二人夫妻感情?也趋于稳固,她是来跟温凝炫耀的。 温凝有些无?奈,却也没别?的办法?,毕竟她也无?法?控制旁人的思绪,无?法?强迫别?人与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周明燕想炫耀,她无?视便是,不必将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下?车走过去吧。”温凝朝晴月道,“你扶着我。” “好。”晴月今日难得看起来沉稳,立刻应声点头,稳稳扶起温凝。 温凝难得带晴月出来,晴月虽有趣,却好奇心极强,说话也不饶人,带出来有时候惊心动魄的,有些控制不住。 温凝说带她出来的时候,晴月惊喜又意外,心中想着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不远处钱府的侍从看到太子妃下?车,哪里还愿意搭理那世子妃马车上那声音尖锐的小厮,立刻朝着温凝迎上来,行了个大礼笑着说,“太子妃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对不住,今日马车多,还让您亲自下?来走一截。” “不妨事。”温凝淡淡笑了笑,“你自去忙吧,我进去便是。” 那钱府侍从被如此温柔相待,不禁心情?舒畅,一对比那世子妃的下?人,更觉得太子妃实?在是好,太好了! 不愧是日后母仪天下?的所?在,温柔娴雅,气度非凡! “多谢太子妃殿下?!”那侍从的声音有些大,惹的那世子妃的马车也被惊动了。 温凝走得慢,她实?在有心无?力,双腿酸软得很,只能佯装端庄慢悠悠的往前?走,却听到身后很快便传来一阵响动。 随即,周明燕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满。 “太子妃殿下?安好,怎么?,看起来腿脚有些不便?还不如我一个怀有身孕的人走得快?”周明燕的声音听起来恭敬,却仿佛夹枪带棒的,似乎知道温凝脾气好,胆子极大,说出的话也让周围的人闻言皱眉。 温凝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道,“世子妃过得不错,面庞红润,想必是日日都在享福了。” “太子妃殿下?说的不错。”周明燕垂眸低笑一声,“夫君待我实?在是体贴,连吃的也要送到嘴边的。” “那要恭喜世子妃了,嫁了个好夫君。”温凝不想多说,缓缓往前?走。 周明燕见她动作迟缓,又要人扶着,言语中带着几分讽刺道,“太子妃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祸事,怎么?会伤着腿脚,世子府有不少上好的伤药,若是太子妃需要的话……” 温凝刚想端庄开口?,四两拨千斤,说太子府药更好之?类的话,却听身侧的晴月嗤笑一声,声音虽不大,却足以故意让周明燕听见,“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夫妻恩爱到腿软,这些床榻之?事世子妃居然也要管的。” 温凝睫毛颤了颤,耳根子一红,皱眉瞪了晴月一眼。 晴月立刻跪下?,将委屈演了个十?成十?,“太子妃殿下?恕罪,是奴婢不知礼,以下?犯上,请殿下?责罚。” 温凝憋住笑,看向周明燕,却见周明燕显然是明白了晴月的“阴阳怪气”,讽刺她身为世子妃方才所?言是以下?犯上不知礼,如今她气得面容泛红,喘着气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凝心中感慨,这些事,还得是晴月这种在宫中摸爬滚打见多识广的姑娘来办,爽利。 于是她笑着说,“罢了,身为太子妃,自然是要大度的,起来吧,莫误了时辰。” 周明燕脸色更难看了。 第七十四章 见周明?燕面色变化, 温凝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毕竟在周明?燕看来,温凝一直是上不了台面的?孤女,是配不上齐微明的、近乎于高攀的?前未婚妻,连往常京城闺女们常去的宴会都没有资格参加的破落户。 周明?燕此?时脸色难看, 明?明?心?有不甘, 却碍于身份之别说不出话来, 那模样着实是咬牙切齿,一幅“我下次看到你还要想办法?气你”的?模样。 温凝见她?如此?, 反而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收敛笑容, 声音轻柔道。 “世?子妃是不是觉得本宫脾气好,所以能随意在本宫面前放肆。”温凝面容温柔,可她?说这话的?时候, 下巴微微抬高, 颇有几?分威严之感, 是她?从未有过的?模样。、 她?今日穿着打扮不算明?艳, 可以说得上是低调, 一身素雅,妆容也并不显眼, 可有些气度,却是衣装无法?遮挡。 周明?燕一时间愣住了, 她?从来都对温凝的?美貌嗤之以鼻,而如今看她?,却完全无法?单纯的?在意她?的?美貌, 反而觉得她?端庄大气, 是难以替代的?、真正的?太子妃。 晴月在一旁看得有些呆了,连带着她?都觉得周边的?气氛有些发?冷。 谋娶 第93节 这是温凝第一次流露出这般的?威严, 却着实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遵从她?,敬重她?。 “世?子妃似乎对本宫很有些不满,所以每次看到都颇为无礼,觉得本宫是好拿捏的??”温凝腿脚不便,可她?如今被晴月扶着,走路慢却稳。 温凝缓缓上前一步,却令周明?燕怔怔的?后退了一步,仿佛在下意识的?害怕什么。 欺软怕硬,实在难看。 温凝淡淡笑了笑,“世?子妃得罪本宫,这是第三次。前两次本宫都没有与你计较,可人的?耐心?终究是有限度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怀着身孕出来招摇惹事,世?子妃殿下,也不怕不给腹中胎儿积德吗?” “你,你什么意思……”周明?燕这个时候似乎终于知道怕了,她?声音发?颤,单手?护住腹部,脸色苍白。 温凝本就不想与她?计较太多,如今只想她?警告一次,免得她?总是跟个斗鸡似的?看到她?便要惹是生非,见她?怕了,便淡淡说。 “路是世?子妃你自己选的?,日子过得如何,你自己最清楚。”温凝静静看着她?,道,“齐微明?如今是你的?夫君,与本宫无干,莫要再来自讨没趣。” “晴月。” 说完这些,温凝低声吩咐一声,晴月激动的?扶住她?的?手?腕,缓缓地往里走。 周明?燕有些站立不稳,她?眼眸微微泛红,也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难过,大口大口喘着气,被一旁赶来的?小厮堪堪扶住。 温凝…… 周明?燕咬牙,却不知道自己在恼怒什么。 是啊,今非昔比,当初自己看不上的?温家孤女,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她?周家嫡女,如今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到达温凝所在的?位置。 可温凝说的?,确实没错。 也就是她?温凝罢了,若是旁的?人当了太子妃,遇上今日周明?燕这般无礼之举,身为太子妃,恐怕是要重重责罚她?的?。 即便太子妃性子软弱,可谁都知道太子殿下那人性子冷厉不好惹,枕边两句话的?事,只要温凝想,她?周明?燕便吃不了兜着走。 周明?燕咬着唇,额头?上冒出冷汗,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丑角,差点摔落悬崖却不自知。 全怪那皇后娘娘,一个劲的?与自己说温凝不好,德不配位,弄得她?总觉得温凝迟早做不了太子妃。 温凝方才说什么?自己得罪了她?两次,今日若算一次,那么之前的?两次…… 周明?燕心?中一咯噔,想到宫中莫名死去的?两位嬷嬷,和?上次那亲手?下在她?茶碗中的?药……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事,温凝会不会已经猜到是自己做的?了? 周明?燕几?乎无法?呼吸,她?顿时想起上次她?在齐国公府的?宴会上中了药,身边的?丫鬟都说是她?不慎把身上残留的?药粉落在了杯中。 可若是温凝,温凝报复她?…… 她?居然?半点也没有发?觉,若温凝给她?送了鸩酒,她?岂不是已经一命呜呼? “世?子妃殿下!”一旁的?小厮见她?不住发?抖,关切喊道,“殿下,要不要回?去休息,是不是太子妃殿下方才惊着您……” “住、住口!”周明?燕恼羞成怒,立刻打断了小厮的?话,然?后小心?抬眸看了一眼步伐缓慢的?温凝,见她?还未走远,竟是有些畏惧道,“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小厮见她?态度转变,也有些嘀咕。 ……若不是她?日日在下人面前诋毁太子妃,说她?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孤女,他身为小厮,怎么敢说这些话。 温凝倒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懒得管她?。 这样的?人其实吃软怕硬,惹人烦得很,但真要警告一回?,反而日后会掂量着身份不敢随意造次了。 温凝因为齐微明?的?缘故,不想与周明?燕硬来,这姑娘虽然?又蠢又坏,却是齐微明?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温凝不想破坏他们的?婚事,如今二人有了孩子,这样,便很好。 一旁的?晴月如今已经激动的?两眼放光,敬佩又憧憬的?看着温凝,小声道,“殿下,您方才真是太厉害了!” 温凝被她?的?眼神?逗得有些想笑,努力憋住了。 “没那么夸张。” “殿下,您方才仿佛有些太子殿下的?气场,实在是太有气魄,您身上已经有了太子妃的?威严了!”晴月感慨如此?,便立刻想起之前温凝刚到宫中时的?模样。 当初她?满眼都是心?事重重,虽然?当时也是温柔坚定地模样,却不及今日这般自信耀眼。 短短几?月,太子妃已经成长了不少?。 晴月心?中有种兴奋感,她?很期待,期待看到太子妃殿下日后的?模样。 她?真的?跟对人了!温凝果然?是全天下最有前途的?主子! 温凝缓缓往里走,还未走几?步,便看见闻讯赶来的?钱夫人满脸带笑,径直走向她?,刚想如往常一般挽着温凝的?手?,却想到如今场合,众人都在场,赶紧刹住脚朝温凝行了规规矩矩的?礼。 温凝亲昵的?扶起钱夫人,笑道,“今日来晚了。” “殿下事务繁忙,晚些又有何妨。”钱夫人刚想与她?一块往里走,却察觉到温凝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 她?有些意外,毕竟几?日前见到温凝时她?还是好好的?。 “殿下您这是……” “有些乏力。”温凝就知道今日出来定会被人问来问去,赶紧将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休息几?日就好。” 温凝原本以为这样便蒙混过去了,刚准备松口气,却听钱夫人了然?笑道,“乏力,我?看是四个时辰吧?” 温凝一惊,脸顿时泛红,低声解释道,“没有那么多的?,最多两个时辰。” 四个时辰她?恐怕真要死了。 钱夫人微微瞪大了眼睛,见温凝羞涩的?模样,惊声道,“还真是两个时辰,太子爷也太厉害了!” 温凝立刻后悔自己嘴快,羞得快要钻进地缝里去,赶紧捏了捏她?的?手?腕,“当我?没说,这种事可别再传了。” 钱夫人立刻笑着安慰她?,“殿下您不懂,大家谁不爱听这些,都是私底下传,您就全当不知道就好。您想啊,太子殿下,那可是龙子,龙子自然?是厉害的?,此?事不是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温凝倒是没想到,这种事还能有这种作用,怀疑钱夫人在诓她?。 宴会开场后,温凝身边热闹非凡,大家以她?为中心?伺候着,小心?翼翼,一个人没了话题便换另一个,使尽浑身解数的?让她?开心?。 温凝端庄笑着,应付着这些人的?讨好,努力做到雨露均沾,不顾此?失彼。 这种场合反而更累,不如温凝与钱夫人私底下的?聚会轻松。 温凝脸都快笑僵了,却意外发?现之前与周明?燕聚集在一处的?那几?位女子如今也都围到了自己的?身侧,抢着上前来,满脸都是讨好。 怎么,换阵营了? 温凝眼角余光看向远处的?周明?燕,见她?孤独一人坐在位置上,孤零零的?捏着帕子,脸色非常难看,却又仿佛被拔了毛的?公鸡,再也没有了斗勇斗狠的?气势。 温凝淡淡笑了笑,并不抱以同情。 靠什么得来友谊,那样东西失去时,友谊也照样会失去。 温凝此?时不得不承认,之前太后对她?的?提醒确实有道理。 在太子府设宴之前,温凝没有与这些贵妇与贵女们直接相处,虽地位高,却无法?得到舆论?上的?认同,只要有人有坏心?,在外散播谣言,立刻有人被带着思路,觉得太子娶了个德不配位的?妖女,反而损害萧云辞的?声誉。 设宴后,她?直接在众人前露面,她?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有眼睛分辨,自然?能够凝聚人心?,不被旁人胡乱泼脏水。 如今她?在这圈子里地位逐渐“稳固”,周明?燕那些“伙伴们”,自然?也没有那个胆子与自己对着干。 温凝觉得很累,却明?白身在这个位置,有些事,即便不喜欢,也是要去做的?。 晴月却似乎十分喜欢这种场合,一直很兴奋,两眼亮晶晶的?,不停的?给温凝端茶倒水伺候着,生怕她?渴了累了,十分殷勤。 温凝想到木槿,若是她?来,恐怕是另一种光景。 她?觉得有趣,笑着想,下次带木槿来试试。 钱尚书府的?宴席持续到尾声,温凝也实在是乏了,她?实在懒得再与旁人说话,便让钱夫人为她?留了一处清净之地,让她?单独歇息一会儿。 温凝常来钱府,也熟悉这地方,便兀自在软榻上躺下,小憩一会儿。 她?腰上酸软,身上四处都是萧云辞之前肆虐留下的?酸痛,晴月在一旁候着,给她?捏了捏腿,温凝却觉得更加不舒服,便让她?歇着罢了。 晴月正小声打趣,让太子殿下亲自替她?按按,温凝随手?轻轻打她?,嗔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消停。” 正在此?时,晴月却忽然?面色一僵,站起身来,护在一旁。 温凝侧眸一看,却见周明?燕正面色复杂的?站在不远处,见她?看过来,立刻跪下行了个大礼。 “太子妃殿下安好,臣妾打扰您休息了。” “……”知道打扰还来。 “快起来吧。”温凝也只好无奈的?缓缓起身,接着说,“莫要伤着胎气,快坐。” 周明?燕规规矩矩的?坐在温凝面前,试探着看了她?一眼,缓缓说,“殿下,臣妾是来求您宽恕的?。” 温凝一下子觉得稀奇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兴趣,这姑娘,脑子转的?有这么快吗?这么快就想通了? “臣妾依照之前的?种种迹象猜测,您与太子殿下是假意成婚,一直对您有所防备。”周明?燕垂眸,“皇后娘娘拉着臣妾说了许多您的?坏话,说您……小家子气不成事,毕竟不是名门闺秀,无法?担当大任,迟早要被休的?。” 温凝挑眉看着她?……这是换了种法?子来气自己吗? 不过温凝自然?不会因为这些生气,她?反而觉得有趣。 若周明?燕现在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相当于将皇后摆到了台面上,像个挡箭牌一般挡在了她?自己面前。 皇后在背后撺掇她?的?时候,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直接这么扔出来。 “臣妾做了很多错事,您宽宏大量,没有追究,臣妾感激不尽。”她?低下了以往傲慢的?头?颅,仿佛真正的?“改邪归正”。 温凝一时间看不懂她?的?所作所为,这是因为宴会上的?情况清醒了,还是被时事所迫,被迫对自己低头?? 还是见温凝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怕温凝真的?追究起来,将此?事交给萧云辞处理,那她?与齐微明?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为何会与我?说这些?”温凝笑道,“你不怕我?将你说的?话告诉皇后娘娘?” 周明?燕一惊,惊愕的?看着她?,眼神?慌乱,像是根本没想到这个可能。 “臣妾,臣妾……” “不必惊慌。”温凝见她?如此?,实在无奈,“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敌意。” 周明?燕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与齐微明?早已洞房,这总不会是假的?。”温凝缓缓道,“而我?,虽家境没落,失去了爹娘成了孤女,却是温元徽的?女儿。” 温凝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温元徽的?女儿即便死,也不可能做妾。” 周明?燕怔怔的?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你自安心?养胎便是。”温凝面容平静,“我?没有什么要与你争的?,自齐微明?娶你开始,他便是你的?夫君,你若心?中有怨,应当想想,是谁让你有怨。” “真的?是我?吗?” 谋娶 第94节 温凝的?声音清楚,掷地有声,明?媚又清澈的?目光看向她?,不禁让周明?燕心?中一颤。 她?从未与温凝这样真正说过话,一切只靠臆想,如今不过多说了几?句,周明?燕只觉得唇舌发?干,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心?中有股惊慌之意。 周明?燕从未这么慌乱过。 她?此?时此?刻,仿佛真正的?明?白,自己确实……不如她?。 这并不是外貌或是家世?可比拟的?……温凝身上仿佛有种力量,温柔有力,让人忍不住去信服,想靠近。 她?输了,输的?彻底。 周明?燕神?情恍惚,仿佛真正的?受了重创,她?努力想起身,却两腿发?软,温凝见她?状况不对,不禁下意识起身,果然?—— 周明?燕脚步不稳,忽然?踉跄差点倒下。 温凝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她?的?手?。 温凝虽然?腿脚无力,可得益于这几?个月辛勤练剑,手?上的?力气有所增加,扶一个姑娘倒是不在话下。 加上她?动作及时,没有让周明?燕受伤。 周明?燕回?过神?来,看着温凝,眼神?复杂。 “怕你讹我?。”温凝用温柔的?语气说了冷漠的?话,见她?站稳,稍稍放开手?,笑道,“有身孕便多养着,别总出来晃。” 温凝顿时想到齐微明?当时对自己说出那番话,他其实根本没有替周明?燕考虑过。 而可悲的?是,周明?燕虽不聪明?,也有不少?坏心?思,对齐微明?的?心?意却是最真…… 温凝一时间心?中不忍,还是开口提醒道,“世?子妃不如多为自己考虑,多为周尚书与周夫人考虑。” 温凝说到此?,声音不禁有些微颤,道,“我?还是羡慕你的?,你有疼爱你的?爹娘,而我?……” 她?苦笑一声,“罢了,你好自为之。” 温凝也不想再休息,晴月赶紧上来扶着她?,她?加快脚步离开,一秒也不想与周明?燕多待。 不过,今日多少?有了些收获。 回?到太子府后,温凝好好睡了一觉才醒,醒来的?时候,却发?觉天色已经黑了。 她?缓缓起身,却看到房间里的?软榻上,躺着一个身姿修长的?黑影。 温凝吓得差点惊叫出声,猛地捂住嘴,却见那黑影转过脸来,只见萧云辞带着笑意看着她?,缓缓道,“吓着你了?” 温凝吓得止不住喘气,萧云辞起身朝她?走来,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今日宴会如何?听闻你一回?来便睡着了。”萧云辞抚着她?轻声问,声音缱绻温柔,让温凝差点招架不住。 “都很顺利。”温凝抬眸看着他,“钱尚书那边与殿下如何了?” “钱尚书依旧脾气很大。”萧云辞笑道,“却没有再弹劾我?,在一些事情上也配合。据说他四处与人抱怨,若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才不会低头?。” 温凝听到自己与钱夫人交好有起到作用,不禁缓缓松了口气。 “太子妃殿下着实厉害,短短这些时日,便已经笼络了人心?。”萧云辞垂眸看着她?放松下来的?模样,眼含笑意看着她?,“你如今在京城发?话,我?也得让几?分。” 温凝轻轻笑了一声,靠在萧云辞怀里。 “我?这叫狐假虎威,若不是有你做靠山,他们哪里会搭理我?。” “是啊,宁宁小狐狸。”萧云辞垂眸,修长的?手?指缓缓往下,有些不规矩,声音也喑哑低沉,“不过,之前他们所说没错,太子妃确实惑人……” 温凝立刻捉住他的?手?,明?白他的?动作是何意,面色微微一红,“不行了!” “嗯?”萧云辞仿佛那不知疲倦的?狼,眼眸在黑暗中发?着“红光”似的?,静静地盯着她?,故意问,“什么不行了?” “我?、我?身子不行了……”温凝咬牙看着他,“我?已好几?日没早起练剑了!” 萧云辞单手?绕着她?的?发?丝,轻轻在发?丝上吻了吻,淡笑道,“宁宁。” 温凝看着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明?日教你独门剑法?。”萧云辞凑上前,含住她?的?耳垂,睫毛低垂,笑道,“你今日,先救我?于水火,好不好?” 第七十五章 温凝脸微微泛红, 对于他所说的“水火”再清楚不过。 这几日她深受其苦,不过是因为那蠢蠢欲动的刀在作祟罢了……不过,一开始往往她也是快乐的,对此事也并不排斥。 糟糕便糟糕在, 温凝的体力根本跟不上萧云辞。 往往他才食髓知味, 开始爆发的时候, 温凝早已结束…… “嗯?”见她一直不开口,萧云辞凑上前, 捉住她的手腕, 仿佛在与她撒娇似的, 眼眸中满是火焰灼烧,令人?根本无?法与他对视。 温凝不由得想,自从与他跨过那一步之?后, 萧云辞似乎便丢掉了?遮掩在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廉耻。 她有些心软, 口中却依旧坚决, 闷声道, “晏和,你昨日还说今日让我歇息。” 萧云辞视线下滑, 见温凝衣裳散乱的坐在床榻上,头发也是披散的, 一幅慵懒的模样,他笑?道,“你这不是在休息。” “……”温凝咬牙看着他。 温凝赌气的模样着实?可爱, 比她以前对他极为客气梳理时的模样要可爱许多, 萧云辞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面颊,随后缓缓下落, 擒住了?她的下颚。 他俯身,轻轻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温凝被他轻缓的动作弄得极为紧张,以为他要强来,却听到他说,“逗你的。” 她缓缓睁开眼,却真实?的在他视线中看到几分遗憾。 温凝心中觉得好笑?,轻轻捉住他的手,主动轻声道,“我饿了?,今日宴会吃得少。” “今日我左右无?事,带你去一处好地方。”萧云辞勾唇道。 …… 京城最大的酒楼,门外车水马龙,小二殷勤迎客,热闹非凡。 温凝带着面纱,被萧云辞牵着手来到酒楼门前,惊叹此处繁华。 虽说因为战乱的缘故,京城早已萧索了?不少,可这种地方,却仍旧是最大的销金窟,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各色男子出入其中,但凡手上有些银子,都要在此处花尽了?。 仿佛那玉液琼浆一般的酒一进肚子,就是另一重仙境。 温凝眨了?眨眼睛,眸光潋滟中倒映着光影,眼中有些没见过世面的激动。 成婚前,她常在内院,极少出门,只能听各位叔叔们过来与她说些新?鲜事,或者给她带些外头的糕点与美食。 成婚后她反而自由了?,随时能出门,出门也有护卫护着,哪儿都能去,只是她往往都是去其他府上与那些对萧云辞有用之?人?处好关系,从来没有单独来这种人?多的地方。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温凝也想来,只是碍于身份难以独自来。 萧云辞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带着她夜晚来此,将这满楼的花灯展示给她看。 温凝抬眸看向酒楼的楼顶,奢侈的灯笼挂得极漂亮,光影绰约,红光漫天,阑珊之?处是快活的人?影,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隔绝世间痛苦的温暖氛围。 “请。”萧云辞淡笑?看着她。 温凝面纱下露出笑?来,露出来的只有眼睛,便见她眼眸笑?得都有些弯了?,虽有面纱遮掩,却美得令人?窒息。 一旁有男子看见,被她那双眼惊艳驻足,似乎想要凑上前看,一眨眼,却见这女子身侧的男子一双眸子冷厉的朝着自己的扫过来,光是眼神便仿佛能杀人?似的,那男子顿时心里?一咯噔,赶紧退后,不敢随意招惹。 邓吾对此早有安排,萧云辞一到,小二便毕恭毕敬的带着他们从另一侧的悬梯往上,直接到了?顶楼,开了?一处天字号的厢房给二人?。 菜来得极快,温凝尝了?一口,这才?明白萧云辞为何要带她来此。 太子府的厨子极合温凝的口味,可吃得时间长?了?,便习惯了?,菜色换来换去也便如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惊喜,而如今这酒楼的菜,虽大油大荤,并不算是温凝最爱的口味,可那些菜温凝都没见过,各种花样百出,吃起来倒是新?鲜得很。 温凝不自觉,便吃了?比平日里?更多的饭菜,肚子摸起来都是鼓鼓的,吃到几乎撑了?才?放下筷子。 “如何?”萧云辞见她喜欢,淡笑?道。 “好吃。”温凝用帕子擦了?擦嘴,轻轻打了?个嗝,她脸一红,用帕子捂住嘴,垂下了?脑袋。 萧云辞轻笑?出声,“看来确实?不错。” “你若喜欢,我便将这厨子聘去府上用。” 温凝赶紧摇头,“不必……这些菜偶尔吃一回?可以,若是日日吃肯定不行的,殿下也不必将外头的厨子聘回?去,府上的那位就很好。” “府上那位……”萧云辞意味深长?看着她,笑?道,“曾也是外头的厨子。” 温凝一愣,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还在东宫时,尝过一次萧云辞让她品尝的,所谓新?厨子做的糕点…… “当?时东宫那位厨子不会就是……” “正是。”萧云辞淡笑?道,“你喜欢就好。” “殿下是……专为我聘的?”温凝心中一咯噔,那时她还刚陷入和亲旋涡正在绝望时,那时候萧云辞就已经在替太子府准备厨子了?? 温凝惊愕的看着他……心中觉得有些离谱。 他布局这么细致吗?连这些都那么早就考虑到了?? “我说过,若是不成,我也会把你抢回?来。”萧云辞淡淡笑?了?笑?,“所以,厨子早些备好,万无?一失。” “……”温凝依旧用帕子捂着唇,实?际上是想遮掩自己通红的脸。 她的心跳得好快…… 吃饱喝足,萧云辞准备带她去逛逛外头的夜市消食,二人?路过另一间天字厢房的时候,正巧碰见那厢房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姑娘可知,想要却得不到一个人?的痛苦……” 温凝身子一僵,下意识看向里?头,却见里?头正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一身素白色的长?袍,微醺之?态,眼眸迷离,正抱着怀中的姑娘说话,他说完这句,便一口酒倒入口中,然后单手擒住那女子的下巴,凑上前去将酒渡在了?那女子的口中。 温凝微微睁大了?眼眸,惊愕的看到那男子怀中女子的模样,与自己……竟然有四五分相似。 而那男子……正是齐微明! 温凝捂住嘴,却见齐微明仿佛发现了?什么,眼神有些迟钝的朝着她看来,她慌张要躲,被萧云辞猛地拽了?一把,然后那厢房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温凝整个人?仿佛被人?锤了?一下,脑子都有些不清楚。 “先离开。”萧云辞声音有些冷,他捉着温凝的手腕,支撑着她往前走。 温凝踉跄跟着萧云辞下楼,可能是方才?吃得有些多了?,她如今居然有些反胃到想吐。 谋娶 第95节 直到上了?马车,温凝才?缓过劲来,看向萧云辞,“此事不宜声张,会连累你……齐世子玩弄女子与太子妃相似,这事若是传出去,旁人?会如何想你……” 萧云辞听着她着急的话语,喘着气又温柔软糯,他眼眸眯起,忽然将她一把捞到身边,低头便是狠狠地吻她。 温凝不知道他忽然怎么了?,发疯似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双手紧紧抵着他胸膛,承受着他类似怒意又仿佛占有欲的疯狂情绪。 待他松开,温凝便缓缓抚上他的侧颜,喘着气赶忙说,“你先别生气……” “若他是旁人?,我早已杀了?他。”萧云辞语气冷若冰霜,眼眸深不见底,温凝心中一抖,想到幼时他亲手杀人?的场景,知道他此时说的话是认真的。 “晏和,能不能不伤及那姑娘?”温凝轻声道,“毕竟……那姑娘恐怕也是被迫为之?。” “你放心。”萧云辞动作轻缓的吻了?吻她的唇,道,“此事不必你担忧,我自会处理。” 温凝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放心让萧云辞去做,因为他虽然现在在气头上,可温凝心中却相信,他是有分寸的。 莫说是萧云辞,她自己心中也是气极。 温凝只庆幸如今自己对齐微明早已收了?心思,再也不如从前一般信任他欣赏他,不然如今看到这场景,恐怕要伤心许久。 可她不伤心,总有人?要伤心的,周明燕如今怀有身孕,守在家中,若是知道此事,会如何想? 原本他便对周明燕没有那么体贴,如今又做出这种不忠之?事,他若找旁人?也便罢了?,如今又找了?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女子…… 温凝觉得,若自己是周明燕,恐怕也会恨极。 她好不容易与周明燕说清楚,如今这齐微明竟又做出这样的事…… 温凝觉得,从前的那个齐微明,已经彻底的在她心中粉碎了?,原本她还与各位叔叔们说过,在朝堂上稍稍照顾他,也不必帮太多,只需要让他能够平稳度日便可,如今看来,自己此举,乃是愚蠢至极。 当?晚,温凝便写了?封信送去给林叔,林翰与周尚书?熟识,若是方便,她想让林翰提醒周尚书?此事,周尚书?护犊子,肯定会有所反应。 温凝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已经入了?秋,夜晚有些寒凉,她脱掉外头的罩衫,来到榻边,静静看着侧躺着、背对着自己的萧云辞。 他仿佛等久了?疲惫了?,似乎已经沉入梦境。 温凝伸出手指,轻轻地,用指间尖戳了?戳他的胳膊。 萧云辞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绵长?,仿佛已经陷入了?深睡之?中。 温凝见他睡了?,便准备不打扰他,从另一侧上榻,从他的身上跨过去。 可她刚跨了?一半,萧云辞便忽然睁开眼,一伸手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紧紧搂着。 温凝被吓得差点惊叫出声,随即耳边便传来他的呼吸声,周身也被他包裹着,温暖一片。 她仰头看着他的下巴,“吓死?我了?。” “怎么这么久。”萧云辞轻轻蹭她的发丝。 温凝轻声感慨道,“写信时我在想,嫁人?于女子而言,仿佛渡劫,即便是京城高门贵女,嫁错了?人?,也如同陷入泥潭,挣扎不堪。” 萧云辞垂眸看着她,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沉沉开口道,“替周明燕担忧?” “倒也不是。”温凝听着他的声音从胸腔共鸣一般,便将耳朵贴到了?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声音伴随着心跳声响在自己的耳边,心中安稳。 “我只是意外,齐微明居然是这样的人?。 ”温凝轻声说。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萧云辞声音落入她的耳朵,随后,他稍稍一翻身,摁住了?她的手,将她桎梏在怀里?。 “只是有些事,他从前没机会做罢了?。”他道。 温凝深以为然,缓缓叹了?口气,目光莹莹的看向萧云辞,“晏和,若是没有和亲之?事……如今我是不是已经与齐微明……” 她话音未落,萧云辞便俯身,堵住了?她后续的话语。 萧云辞根本听不得这种话,一点都不能。 他不允许这种可能性,一点也不能。 温凝被刀锋没入之?时,耳边传来萧云辞压抑的声音,温柔之?中夹带着一股无?言的狠厉,“若齐微明是良人?,我会守你幸福一生。” “可他若不做人?,我照样会将你抢来,无?论?用什么手段。” 第七十六章 “可他若不做人?, 我照样会将你抢来?,无论用什么手段。” 萧云辞话音刚落,便加重了力道。 温凝闻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声音却蓦然因为他的突兀举动而变了调。 她搂住他的脖颈, 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在他耳边近乎哽咽说,“我信你。” 萧云辞眸色顿深, 手指力道加深, 掐住了她的腰。 江水滔滔而浪竭, 水波粼粼而无声,温凝微蹙眉头,手指尖泛白, 呼吸困难, 觉得自己几乎快死?了。 不是…… 怎么?又开始了? 温凝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 便被江水席卷了清醒的意识。 月上梢头, 初秋。 外头的风一阵阵的, 席卷过树梢上有些泛黄的落叶。 温凝左右睡不着,洗沐后便靠在萧云辞的身侧, 轻轻地枕着他的手。 萧云辞呼吸平稳,垂眸看她, 见她眨巴着眼睛两眼放空,像是在想什?么?心事,与?平日里似乎有些不同, 便声音轻柔问, “睡不着?” 温凝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轻轻发出一个鼻音,“嗯。” 往常这种时候,温凝累得人?事不省,往往洗沐都要萧云辞帮忙,今日她虽累,却仍旧清醒得很,眼眸中清明一片毫无睡意,脑子里许多事纠葛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在想周明燕的事?”萧云辞问。 “嗯。”温凝轻声回应。 萧云辞似乎总能猜透她的心思,温凝一点也不意外,她轻轻动了动,萧云辞便了然?伸出手,将她搂进他温暖的怀里。 “我在想。”萧云辞垂眸看着她颤动的睫毛,缓缓道,“若是其他女子,也许会问自家夫君,会不会也做同样的事。” 温凝倒是有些意外,萧云辞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他想说什?么?? 她抬眸看他,果然?看到了他眼眸中的蠢蠢欲动,仿佛很期待她这么?问,像是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她原本心情有些低沉,如今见他如此,竟有些想笑。 “你会吗?”温凝配合问道。 “寻找相似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是对你的侮辱,而非爱你。”萧云辞声音有几分严肃,“所?以?我即便再想,也不会对旁人?动手。” 温凝仔细看着他的神情,脑子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是为了说这句话,才故意那么?问自己的吧? 她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他,萧云辞说完,故作平静道,“所?以?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永远不会。” 温凝终于从他神情中发现了端倪。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与?他接触后发觉,萧云辞也是人?,他也有喜怒哀乐,虽隐藏的很深,可熟悉之后却是有迹可循。 若他对自己早有这份心思,那么?一开始在宫里,他与?自己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现在想来?,都别有目的。 一字一句的暗示,不仅在她心中树立了一个善良大度君子的形象,还让她逐渐对他心动。 温凝并不讨厌他这份目的,反而觉得庆幸,甚至觉得有趣。 毕竟萧云辞这么?做,对自己确实有用,她很吃这一套……他很了解她。 温凝发现,自己似乎也开始揭开了挡在萧云辞面前那层硬壳,开始了解真正的他。 她终于可以?在他的话语中猜出一些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于是含笑看着他,轻声道,“是,我知?道晏和你明白,所?以?干脆没问。” 趁着萧云辞还未反应,温凝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如今明白,还是晏和哥哥更知?我心,不像齐世子爷,只会诓骗我。如今亲眼见到这档子事,我与?他以?前的情谊,也可以?一笔勾销,连友人?也不必做了。” 萧云辞第一次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语句,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半晌都没说出口。 温凝抿着唇忍住笑,看到他的耳根略有些微红,垂眸埋进他的怀里,红着脸说。 “能嫁给晏和……我很开心。” “……”萧云辞浑身一僵,缓缓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自己怀里拽出来?,扯到他的跟前。 温凝吓了一跳,却见他仿佛像是无法自控的野兽一般,死?死?盯着自己哑声道,“你今日,怎么?了?再说下去?你明日恐怕……真无法练剑了。” 她感?觉到他的反应,吓得浑身一僵,再不敢随便开口,赶紧闭上了眼睛……他难道不用休息的吗? 萧云辞见她如此,便像是那又怂又可爱的小兽,看到新鲜的事物便要凑上去?,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去?触碰去?逗弄,对方一动,她立马缩回脑袋不敢出声。 他轻笑一声,缓缓闭上眼。 能不能动她,萧云辞心中有数,方才只是故意逗她罢了……今日她已经太累,再来?一次,真会伤了她的身子。 半晌,温凝在萧云辞怀里动了动,仿佛根本睡不着,果然?,半晌后,她再次睁开了眼。 “说吧。”萧云辞无奈看着她。 “你怎么?不问我,若我是周明燕,会怎么?做?”温凝累极了反而更精神,在黑暗中幽幽的盯着他。 萧云辞觉得好笑,淡笑道,“既了解你,便不必问。” “你并非能够三心二意之人?,与?齐微明在一块儿时,对我那般冷漠,一眼都不会看我,与?我一块儿时,自然?也不会看旁人?。”萧云辞轻轻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若我真如此,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事,你定会和离,即便伤心,也不会犹豫。” 温凝咬了咬唇,刚想点头,忽然?觉得不对。 他这话里有话,一方面暗示她齐微明干出的事情“畜生不如”,一方面还暗示她,以?前对他太冷漠? “你是不是在怪我?”温凝抓住了“重点”。 “……” “幼时忽略你,你如今还生气?”温凝凑上去?眨巴着眼睛问他,“还介意?” 萧云辞似笑非笑看着她,与?他“熟了”之后,她仿佛逐渐回到了幼时的性子,活泼些,也更可爱,令人?心中抓挠想要亲她。 “是啊。”萧云辞大方承认,然?后搂过她的脖颈,用力咬她。 二人?打闹亲了半晌后,温凝差点闪着腰,萧云辞帮她揉那疼痛处,顺便把她全身都轻轻揉了一遍,她这才缓缓松了紧绷的神经,逐渐陷入深睡之中。 谋娶 第96节 …… 温凝第二日还是没成?功学?到萧云辞说的那“独门剑法”,只因他事务繁忙,一早便出了门,根本见不着人?影。 温凝便自己练习。 昨夜萧云辞帮她揉捏疼痛处,相当见效,她今日双腿已经不软了,动作也更加利索,人?也精神了。 萧云辞那手指实在是厉害,所?过之处皆能捏住要害,就连那处也…… 温凝立马住脑,红着脸放下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静心静心! 她抓着剑练了半晌,喘着气,轻轻捋了捋耳边的发丝,脑子里却仍旧是萧云辞昨夜双眸如深海般沉沉注视她得模样,还有他的手指抚上她发丝瞬间那滚烫的温热。 哪里静得下心! …… 同时静不下心的,还有齐国公?府养胎的周明燕。 这几日她总是莫名不安。 自从那日见过温凝之后,她便总是无法如从前那般安稳度日。 这一日,周尚书忽然?急匆匆的来?到齐国公?府,与?女儿单独会面,可一看到周明燕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有她看到自己时欣喜又依赖的模样,周尚书原本在嘴边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乖女儿,近日过得还好吗?”周尚书捉着周明燕的手,眼中强撑着平静,声音却有些压抑,“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爹爹总是担心你,若是在这齐国公?府受了委屈……” 周明燕心中一咯噔,反手捉住爹爹的胳膊,如从前那般轻轻挽住,笑道,“爹爹不必担忧,夫君待我很好,只是他近日实在是忙于朝堂,回来?的很晚,实在是辛苦,爹爹,朝中近日有什?么?大事?” “还不是鞑靼那档子事,恐怕又要打仗了,朝中都忙得很。”周尚书强撑着笑意,无法告诉她,虽然?朝中忙碌,可那都是兵部的事,都是太子爷在操心,跟齐微明又有什?么?干系。 “爹爹也要多歇息。”周明燕看着周尚书头上夹杂的白发,也许是嫁了人?终于懂了事,她看到爹爹,总觉得窝心,“女儿无法陪在您身边,您要照顾好身子……” 周尚书年?纪也不小,如今听到这话,差点老泪纵横。 周明燕是他一手宠大,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一点点看着从豆丁儿似的长起来?的。 如今豆丁儿长大了,嫁出去?了,还怀了身孕,听着她这体?己话,周尚书心中滋味儿着实难受。 “爹爹。”周明燕又接着问,“夫君在朝中还顺遂吗?他年?轻,太多事情不懂,您多照顾着点……” 周尚书心头一梗,顿时想到林翰与?自己说的那档子事儿,心中如刀剜斧砍似的疼。 周家也没别的儿女,拢共就这么?一个宝贝,脾气坏点儿也罢了,脑子不聪明也罢了,可终究是身份在这儿摆着,那齐微明怎么?能这般行事? 纵使要纳妾,也得按照规矩来?,再退一步,要在外头寻欢作乐,那也不能在妻子怀了身子的时候! 周尚书听了消息,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缓了许久才能如此平静的见周明燕。 可如今听到周明燕这话,他心头一怒,差点就破口大骂。 可周尚书终究是怕影响到女儿的身子,最后还是咽下一口气,努力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仔细与?周明燕说道。 “你莫要为他担心,他在官场好得很,你之前说了好多次,让爹爹帮忙,爹爹该照顾的,也都照顾了。” 周明燕这才放下心来?。 “爹爹只是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乖女儿……” “你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有爹爹在,爹爹养你一辈子都行。” …… 又过几日。 温凝进宫看望太后与?皇后娘娘。 太后对她的态度相较于之前,已有了不少变化,温凝知?道这是她在京城中四处走?动与?人?交好带来?的好处。 可这些日子以?来?,温凝却觉得有些荒谬。 她在宜州与?萧云辞一块儿赈灾,获得万民?书,反而得了京中排挤,四处有流言说她魅惑太子是妖女。 反而,她在京中专注玩乐交际,倒是好评颇多。 难道女子便只能做这些事? 温凝面上不表,对太后娘娘顺从且孝顺,还给太后送了厚礼,说话嘴甜带笑,虚礼一点不少,太后见她仿佛“开了窍”似的,心中极为满意,被她哄得喜笑颜开,戴她快要离开时,又大方的赐了温凝一根凤簪。 凤簪在宫中的含义可不一般,太后赐给她时,满眼笑意,亲手替她簪上。 温凝脸上露出惶恐又惊喜的神情,即便那东西极重,戴上脑袋仿佛要歪了,她也坚持戴着谢恩。 这恐怕又是皇后求而不得的东西…… 离开太后宫中时,温凝伸手摸了摸那沉重的金簪,她指腹触碰那簪子,便是反复的绕丝花纹与?仿佛鸟儿羽毛似的金纹,随便一碰便知?道是难得的好东西。 既然?如此,不去?皇后宫中,实在是可惜。 她朝着木槿道,“东西给我。” 木槿立刻从匣子里拿出一块小小的香块,放在了温凝的手里。 此事也是不久前萧云辞与?她商定的,他所?需要的“相助”,其实这事很简单,萧云辞也能安排。 只是这件事温凝觉得自己去?做,效果会更好。 果然?不出温凝所?料,当她出现在皇后宫中的小院儿时,皇后只瞄了一眼她的头饰,之后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待温凝行礼后起身,与?皇后对上目光时,她果不其然?从皇后的眸子里看到了恼怒与?嫉妒。 第七十七章 温凝感觉到皇后娘娘的视线并不觉得意外, 反而觉得安心。 今日温凝在马车上就苦恼于怎么?激怒皇后,让好她被?情绪裹挟,混乱她的判断,达成最完满的效果。 如今太后亲自递了“刀”, 这簪子比她准备的任何一种方式都要好。 温凝起身, 笑?着将精心备了礼放在了皇后娘娘的面前。 皇后眼?眸从她头上的发簪上扫过, 落在面前?的锦盒上,她语气冷淡且不耐的朝温凝道, “什么??” 上次就送了些可笑?的小玩意儿?, 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花样。 温凝缓缓上前?两步, 在距离皇后极近的距离亲手打开了那锦盒。 皇后原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温凝的发簪上,如今温凝一靠近,皇后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疏离又缥缈, 不似中原的香味, 倒像是异族的…… 她心中微动, 看向温凝, 温凝却仿若不觉, 一幅温婉有礼的模样,倒像是被?皇后往常的刻意刁难弄得有些怕了似的, 一举一动都细微仔细,半点错处都找不出来。 她一面打开锦盒一面柔声解释这锦盒里的一块白壁是从何?而来。 “传闻这是百年前?北齐皇帝亲手赠与皇后的宝物, 流落江湖多年,最后机缘巧合由太子殿下所得。这白壁纯白无?瑕,昭示着忠贞不二, 也是北齐皇帝对于皇后的伉俪深情。” 温凝随口瞎编, 说得自己都快信了,说到“忠贞不二”二字时, 她注意到皇后的面色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臣媳觉得这礼与皇后实在相配,斗胆奉上,皇后娘娘万万不要嫌弃。” 温凝说完,便垂下脑袋,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皇后眯着眼?看着温凝,见她仿佛战战兢兢单纯无?害的模样,心中怒意更甚——这太子妃,可真是个有心眼?的! 送这究竟是何?意?难道自己那日与徐京奇的事还是被?她看见了,如今来挑衅? 又或是借机威胁? 皇后呼吸急促,一时间?居然拿不定主意。 徐京奇说过,萧云辞不足为虑,不久后必死无?疑,那眼?前?这个温凝一定也难以逃脱劫难。 她心下缓了缓,急促呼吸间?,皇后却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气。 好熟悉,这味道当真好熟悉! 皇后一时间?想不起来,但是这香味着实独特,往常从未闻到过,只有一处…… 她忽然浑身一震,想到一个人。 ——上次徐京奇悄悄来内院时,她也在他的身上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那股味道不像是北明的香料,倒像是什么?异域的香,若有似无?,又挥散不去,据说是西域进贡的,极少见,留香数日不散。 她心中莫名?一慌,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温凝……她见过徐京奇? 不……没有这么?简单。 皇后心中不稳,面上却平静问,“你今日用的什么?香,倒是有些独特。” 皇后语气于是平日里不同,温凝瞬间?便听出来,只因为皇后平日里与她说话,从未如此温柔过。 温凝心中一松,知道皇后已?经开始怀疑,赶紧惶恐跪下,声音慌乱。 “皇后娘娘恕罪!臣媳知错!” 皇后见她如此,心中更恼,却只得假装平静,“你瞎跪什么?。” “臣媳方才想起皇后娘娘不喜其他香气,往常只燃檀香,故十分惶恐。”温凝赶紧“着急”解释,“不过这香并不是臣媳故意为之,只是这香是西域进贡,味道诡谲独特,留香太久,实在是恼人。” “哦?还有如此独特的香?”皇后眯眼?看着她,仿佛对此香十分感兴趣,引着她往下说。 温凝立刻应声点头,“正是,这香是西域小国独有,想要献给皇上,如今只有太子殿下手上有。” 温凝说到此,故意顿了顿,接着说,“殿下想着进贡之前?先要试试,若真是好东西,再由西域进献皇上,于是殿下先在京郊的别院中燃了一些。” “前?几日臣媳刚好去别院游玩,只呆了一小会儿?,身上便染上了,几日都没有散去,今日才冒犯了您……” 温凝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等着皇后“发落。” 皇后却微微怔住,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发颤。 温凝垂眸,静静地?盯着地?面的落叶,一声不吭,没有风的小院里,只有皇后努力压抑的呼吸声。 “如此……便不怪你了。”皇后声音略有几分不稳,“本宫不喜这味道,你回吧。” “多谢皇后娘娘宽宏!”温凝又行了个大礼,然后缓缓退下。 、 谋娶 第97节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皇后,见她面色难看,很?显然,心中已?经因温凝方才所说的话而动摇。 真这么?轻易? 温凝觉得有些太简单了。 可当她走出宫外时,才忽然明白,萧云辞这一招高明在何?处。 萧云辞早已?安排了后手,这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很?难根除。 …… 宫中,小院里平静无?风,憋闷的慌。 皇后坐在院子里,脑子几乎有些发烫。 太子别院燃的香,正好染在了徐京奇的身上? 这绝对不是巧合…… 去问徐京奇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能问,若他真有二心,想要投靠太子,她此举岂不是打草惊蛇? 可若是不问清楚,她又心中不安。 皇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派自己人去那太子别院查证,可是当她在脑子里找遍好用的人手,却发现那些人都是徐京奇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时,皇后彻底觉得心中一寒。 她猛地?起身,手中的佛珠被?她扯得忽然断裂,珠子四下散落,掉了一地?。 她哪里还有自己的人? 她与徐京奇虽合谋多年,可她身在深宫,还一直避宠,能找出个能瞒住徐京奇出宫查探的人都极难。 皇后猛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随时都可能被?徐京奇抛弃。 他口中所谓的情爱,又是真的吗? 皇后苦笑?一声,情爱?这种东西能有真的? 他不过是当初家里喂马的小厮罢了,爱意随口任说,自己早已?被?他所得,他恐怕也不会太加珍惜。 当初他帮她扫清障碍,将她扶上后位,徐京奇自己可也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夺来萧云辞养在膝下,也是徐京奇的主意,他布局深远,所图,也不过是权势。 萧云辞如今如日中天,又娶了天命签的凤命女子,实权在握,皇子中早已?无?人能与其争锋,无?人能与他比肩。 若她是徐京奇,恐怕也不会再与萧云辞作对。 皇后越想越是心惊,她呆呆坐下,脸色苍白。 ——不行,需多谋几条生路。 …… 不知不觉入了深秋,天气已?见寒凉。 温凝白日空闲时便独自练剑,萧云辞空闲时便与她同练,教她些新的招式,所谓的“独门剑法”,温凝也逐渐学了个七七八八。 她练得勤快,自然熟练地?也快,无?忧剑与她仿佛逐渐合二为一,灵巧万分。 只是她力气终究是跟不上,每日练一会儿?便要休息。 她爆发力十足,技巧不错,却只能攻敌不备,若对方是成年男子,她恐怕耗不过几招就要落败。 温凝今日已?经练得很?累,她额头见汗,却咬牙忍着疲乏,动作掀起地?面落叶无?数,秋风顿起,温凝忽然感觉到什么?,一瞬间?转身眯眼?,剑指向不远处一人。 周明燕被?吓得一哆嗦。 可周明燕看着温凝的眼?眸中却满是惊艳与羡慕之色…… 方才她舞剑时的飒爽不提,只她现在的模样,也着实令人挪不开眼?。 温凝今日简单束发,露出了修长?的脖颈,身上所穿也非广袖衣裙,一身袖口紧束的素衣衫,衬得她一身曲线明朗,不显魅色,倒是极为精神爽快。 周明燕身侧的木槿惊慌道,“殿下恕罪……世子妃一路冲进来,实在是、实在是拦不住。” 温凝了然,实际上,周明燕是她故意放进来的。 她想要让周明燕明白一些事。 “若有下次……”温凝故意目光严厉地?看向木槿,木槿惶恐,连忙跪下,“奴婢定不再犯。” “你退下吧。”温凝一把收了剑,缓缓来到周明燕的跟前?,“世子妃何?事,竟亲自来访?” 她视线下落,看到周明燕隆起的腹部?……倒像是滋补吃的太多,如今这腹部?看起来着实比常规的月份更大了些。 “太子妃殿下!”周明燕缓缓跪在温凝面前?,温凝没有扶着她,任她跪下。 “求您救救世子爷。”周明燕几乎要哭了,“他如今,如今在那穷乡僻壤,连干净的水都没有,衣裳也十天半月换不了,再这样下去…… ” “会如何??”温凝静静看着她,“几日不换衣裳,也不会死。” “会伤及身体的。”周明燕哭道,“臣妾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殿下,您看在世子爷是您从前?未婚夫的份上,求您在太子爷面前?美?言几句,莫要再让世子爷去那干旱之地?了!” “旁人都伤得,为何?他伤不得?”温凝反问道,“又不是他一个人去的沧州。” 上次酒楼一事之后,萧云辞雷霆手段,立刻出手。 那女子本就是可怜人,自小被?人发卖成了歌姬,机缘巧合被?齐微明遇见,见她与温凝有几分相似,便买来悄悄赏玩。 如今那女子被?送去别处,隐藏身份,谋了别的正当营生,让齐微明遍寻不得。 恰逢沧州大旱,朝中人人头上都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人手,萧云辞便提醒吏部?钱尚书,并与皇帝暗示,不如让齐世子试一试。 毕竟齐世子并非科考选拔的才子,也未曾深入民?间?,在朝中不得大用,若是能给他这个难得的机会,但凡做出了成绩,日后朝中又有一位栋梁之才。 这话属实,齐国公无?法反驳,就连齐微明自己都无?法推脱,当日他便迅速被?调离京城,带着人手前?往那干旱之地?。 据说不过几日,齐微明便已?经又累又苦,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去了以后没有净水洗沐,他想了个法子,动用了当地?唯一珍惜的水源用来洗沐,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当晚,便有百姓去放火烧了他的屋子,差点把他烧成焦尸。 这之后,他处处不顺,百姓们?与他对着干,想要将他撵走,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扔石块,齐微明哪里经受过这种苦楚,他生不如死,立刻书信回来,求齐国公和?周家救他。 齐国公在朝中多年,自然明白齐微明此次若是出不了政绩,回来也是前?途惨淡,便拒了他的请求,只多派了一些手下去帮他。 而周明燕看了他的书信,却哪里忍得,挺着大肚子四处求情。 周尚书自然不会应允,他巴不得齐微明死在那儿?,找了几个理由拒绝了女儿?,周明燕走投无?路,只能来太子府求情。 周明燕听了温凝冷漠的回应,眼?眶一红,垂下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他身为朝廷命官,且身在高位,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又有什么?脸面呆在这个位置。”温凝声音清楚明白,开口道,“你若想替他求情,不如直接去求皇上,看看皇上是如何?答复你的,会不会在让他回来的同时,撤了他的官位。” 周明燕若有选择,她也不会来求温凝,如今搬出从前?齐微明与她的关系,温凝依旧冷冷拒绝她,她一时间?无?助至极,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凝见她不走,也不催,只坐下用干净的帕子擦那长?剑。 她知道天灾时,便是当地?百姓面临生死时,如今去赈灾的官员居然擅自用救命用的水洗沐,这实在是令温凝无?法同情齐微明的处境。 周明燕见她如此,感觉到自己还有机会,便努力改换语气,拍温凝的马屁,“这长?剑真好看,不愧是温将军的女儿?,飒爽至极。” “这是爹爹的遗物。”温凝未看她,眸光深深地?落在那长?剑上,“爹爹遗留的,只有它了。” 周明燕听到温凝哀伤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蓦然想起爹爹头上的白发,眼?眶缓缓有些泛红。 前?日去周府找爹爹求情时,爹爹那失望又伤心的目光,还有无?情回绝、怒其不争的语气,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她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么?个样子? 她也该是爹爹的骄傲才是。 “太子殿下真是位好夫君。”周明燕语气飘忽,有些羡慕,又有些怅然,“太子妃殿下如今活得自在,还能在府上练剑,这是京城多少贵女都求不来的日子。” 温凝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本也可以这么?自在。” 周明燕一愣,惊愕的看着她。 “我所知道的周姑娘,曾是京中最尊贵的女子,想与周府结亲之人门槛踏破,却不得周姑娘一顾。”温凝静静看着她,“你广于结交,闺友众多,风光无?两……可路是你选的,如今这苦,也得你自己受着。” 周明燕呆愣着看着温凝,一大滴眼?泪“啪嗒”落了下来,随后便是接连不断,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停,仿佛在悼念过去那个嚣张又骄傲的自己。 是啊,是她偏要嫁给齐微明,当初那么?多的人家,她都不屑一顾。 可她不能没有他啊……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爱一个男人…… 她无?法割舍,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这个男人真心爱她。 温凝擦完了剑,将无?忧剑缓缓放在面前?的石桌上,看向周明燕,见她泪流了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轻柔道,“你回去吧,莫伤了胎气。” 周明燕被?一旁的小厮扶起来,引着往外走。 温凝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和?狼狈的模样,缓缓叹了口气。 当日深夜,温凝送了份雪梨羹进萧云辞的书房。 她一进入房门,便看到萧云辞正伏案书写,面色冷峻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每日辛苦,温凝都看在眼?里。 也就是萧云辞,身体强健倒是扛得住,朝中那些大臣们?近日累得几乎喘不上气,包括她的那些叔叔们?,私底下找了温凝好几次,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宁宁,能不能管管你那夫君,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叔叔我都一个月没回府上了!回去你婶子能把我骂成狗血淋头!” “宁宁啊,叔叔们?把你当亲女儿?,一直以来叔叔没什么?要求你的,现在只想求你,让他消停点,他若是这样,等他登基啊,叔叔们?全部?告老还乡啊!这哪是人干的活儿?啊!” “宁宁啊,算了,我还是回去休息吧,萧云辞也不是你能劝的……” 温凝心疼他们?,可除了安抚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 因为萧云辞近日可能比他们?更加辛苦。 叔叔们?虽然嘴上骂骂咧咧,手头上却也没有停下,只因这些日子鞑靼犯乱,边境又要失守,军粮短缺,北明各地?又是天灾人祸频出,朝中人手不够,实在是难以为继。 皇帝将难办的事项都交给了萧云辞,将轻松的活儿?也交给了萧云辞,皇帝本尊却日日在宫中“修养”,只听萧云辞解决的结果,权当个甩手掌柜。 萧云辞已?经一连七日忙到深夜,他有时在外,有时在府上,要不就是与群臣商谈,要不就是伏案看其他人上报的文书,与人对视时,一双漂亮的眼?眸漆黑一片不见底,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不敢随意说话,生怕激怒了他。 温凝时常给萧云辞帮忙做些事,帮他撰写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书,只是有些事情紧急,萧云辞与她说明白的时间?,他早已?派人解决,所以大多数事项,还是他亲自完成。 温凝缓缓进了书房,将那自己亲手熬煮的雪梨羹放在案上。 她见萧云辞没有抬头,不忍心打扰,便悄悄的转身要走。 谋娶 第98节 下一瞬,萧云辞却放下手中的笔,猛地?伸手,将她拽到了跟前?。 “啊——”温凝吓了一跳,被?他直接拽到了膝上。 “宁宁。”萧云辞疲惫的闭上眼?眸,将脸埋在了她的怀里。 温凝脸蓦然通红,却没有推开他,只是磕磕巴巴的说,“打、打扰你了晏和?……” “正好有些乏了。”萧云辞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声音沉闷,“怎么?还不睡?已?经很?晚了。” “还不困,想着秋日干燥,你每日辛苦,给你炖了些雪梨羹润润肺。”温凝说完便要去取那雪梨羹给他,却被?他紧紧搂着不能动弹。 温凝无?奈看着他,他却勾起一抹淡笑?,眸子里总算是有了一抹亮色,“娶妻当娶宁宁。” “你近日越发的油嘴滑舌了。”温凝被?他打趣地?面色发红,她挣脱不了,干脆便搂着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身上,轻声问,“很?棘手吗?” “尚可。”萧云辞语气淡淡,“朝中能用之人太少了,边关也吃紧。” 温凝听到能用之人少,便立刻想到齐微明之事,开口道,“今日周明燕来了。” 萧云辞看向她,“为齐微明?” “嗯 。”温凝轻声道,“为他求情。” “她倒是个痴情的。”萧云辞淡笑?一声,“想怎么?处理她,你随心而为,不必有顾虑。” 温凝点了点头,“我已?回绝了。” 萧云辞捉住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指间?,动作轻柔,却不让她挣脱自己的手心。 温凝被?他弄得烦了,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打了他一下。 “别闹,痒。” 萧云辞却像是猛然被?激起了什么?似的,呼吸顿沉,忽然抱起她,将她放在了书桌面上。 温凝惊得一颤,“晏和?!” 萧云辞俯身,吻了吻她,眼?眸中写着纷乱又鲜明的心思。 这眼?神温凝太过熟悉了,一旦如此,她往往逃不了他的折磨。 在、在这儿?? 温凝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裳,“晏和?,你接着忙,我要回去歇息了。” “不是来关心我的吗?”萧云辞无?赖似的不放手,“好几日了,宁宁,我也需要歇息。” “你这样不算歇息!”温凝肩膀一凉,她立刻伸出手想要将衣裳弄回去,却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算。”萧云辞的吻顺着她的脖颈落下,沉沉的声音中满是盛不下的翻涌情绪。 “于我而言,这是最好的歇息。” 温凝还是不肯,这是书房,且案上全是书册与文书……怎么?能在这里? 萧云辞却覆在她耳边道,“明日我要随皇上去皇陵行祭祀礼,依照规矩,这次女眷不能同去。” 温凝推他的手缓缓松了松,面露迟疑。 “何?时回来?” “至少三日。”萧云辞眼?眸深沉,轻叹道,“皇后已?经派人查过徐京奇,快收网了,这几日你在府上自己小心。” “嗯。”温凝点了点头,有些担忧,“你打算怎么?做?” “对外,这次祭祀礼是七日。”萧云辞覆在她耳边缓缓道,“三日后便可看戏。” 温凝心神一凛,有些好奇,想问清楚,又怕破坏了他的计划。 萧云辞接着认真严肃的说,“所以宁宁,今日还有事务,我们?快些开始,快一些结束,好么??” “……”温凝看着他用最正儿?八经的面容说这么?离谱的话,又恼又羞地?锤他胸口。 半晌后,书册散落了一地?,温凝哽咽着揪着他的衣裳,断断续续说,“掉了……都掉了……” “别管。”萧云辞咬着牙轻轻掐着她,阻止她乱动。 他忽然抓起那雪梨羹喝了一口,然后俯身,渡进了她的口中。 温凝差点呛着,再说不出话,那多余的雪梨羹滑落嘴角,蜿蜒滑落。 然后被?萧云辞尽数吃了。 半个时辰后……温凝踉跄着出了书房,门外的邓吾一直守在外头,如今已?经目瞪口呆,缓缓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 殿下真是……看来他还是不够忙。 究竟什么?才能耗费掉殿下如狼似虎的精力? 第七十八章 秋夜凉如水, 温凝为了不打扰萧云辞,披了衣裳便出门。 屋外不似书房中那般馨暖,她一踏出门,便被秋夜的凉风冻得打了个哆嗦, 迈出一步便是踉踉跄跄的, 步伐都不稳。 外头守着的邓吾刚想上前搀扶, 却见萧云辞猛地开了门,迈着大步出来, 直接捉住了温凝的?手?腕。 “跑这么?快做什么?。”萧云辞蹙眉拽了拽她身上披着的?外衫, 俯身将温凝抱在怀中, “说了送你回房。” “不必……”温凝被他抱着,感觉到一旁邓吾的?目光,不由?得红着脸挣扎, “殿下还有很多?事要忙, 我自己回房便是, 这么?短的?路……” “夜凉, 莫要受了寒。”萧云辞一面走一面将她更抱紧了些, “我手?中那些事务大抵也是忙不完的?,不差这短短几个时辰。” 温凝感觉到他怀中的?温暖, 确实比她单独离开时舒服些,再说她如今脚软得很, 走在路上被其?他下人看到也有些丢脸。 萧云辞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红着脸乖巧不动的?模样,只觉得心口?血液涌动,声音沉沉道黑, “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走。” “啊?”温凝疑惑看他, 她刚刚什么?也没干啊。 将温凝送回房后,萧云辞却一反常态, 没有再胡闹。 他忙了一夜没合眼,第二日天未亮,便离开了太子府,去往皇陵。 温凝太疲惫,她睡得极沉,清晨迷蒙中,她恍惚感觉到萧云辞的?身影,还有他落在她面颊上轻柔的?吻。 “等我回来,宁宁。” 温凝猛地惊醒,喘着气睁开眼,再往外看,阳光已洒了遍地。 她换了衣裳打开厢房门,一阵秋风起,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晴月早侯在了外头,见温凝起来,赶紧上前?道,“殿下,太子殿下一早就走了,让您在府上好好歇着,近几日不要出门。” “知道了。”温凝缓了口?气,回了屋。 …… 皇上这次去皇陵未带徐京奇,徐京奇有些诧异,可一想到皇上是与萧云辞同去皇陵,便又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猜测,定是萧云辞对他有所?防备,这才想方设法不让他同去。 呵,不过是小伎俩罢了。 有些事,即便是当今皇帝也左右不了。 皇帝不在,徐京奇便成了宫中的?主?子一般,随意调遣手?下,正好趁着这个功夫做一些平日里不方便做的?事。 比如派人去太子府找机会?。 虽说对于萧云辞的?计划已万无?一失,可那温凝着实讨厌了些,总是惹皇后想起伤心事。 若是能?提前?解决,也算是对萧云辞的?重创。 可徐京奇派人蹲了三日,那太子妃竟是整整三日半步也不出,把自己关在宅子里一动不动,让人根本无?机可乘。 而且萧云辞临走前?,将那太子府安排的?稳如铁桶,左右上下都是精挑细选的?护卫,根本无?法冒进。 反而萧云辞本人却只带了极少的?人,仿佛将他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府上,压在了他的?太子妃身上。 徐京奇却知道,萧云辞根本不怕刺客,他安排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默默等待时机。 七日,皇帝和萧云辞要走七日,今日还是第四日,来得及。 他正躺在榻上考虑后续的?计划是否有遗漏,忽然,外头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敲门。 “什么?事?”他懒洋洋道。 那小太监立刻上前?,凑到徐京奇的?耳边,缓缓说了几句。 徐京奇面色蓦然一变,立刻往皇后宫中去。 皇后宫中依旧如往常那那般,秋风萧瑟之?中,今日却比往常更加静谧。 徐京奇面容沉沉,快步进入皇后宫中,他没了往日的?那般顾忌,步履间气度非凡,仿若他才是这宫中的?主?人,哪里还有平日里那般谄媚模样。 他进入内院,却发觉皇后却并不像平日里那般待在那大树下的?石桌上抄经书。 这不符合皇后娘娘的?习惯,徐京奇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快步往里走,进入寻常极少会?去的?地方……皇后歇息的?内室。 外头有宫女守着,那宫女看到徐京奇时,惊得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皇后娘娘在里头?”徐京奇眯眼问?那小宫女。 小宫女被他的?气势吓得根本不敢出气,立刻小声道,“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在里头小憩。” 徐京奇闻言便要跨步进去,迈出一步,却又重返回来,眼眸盯着宫女,声音令人不寒而栗,“若说出去半个字,拔了你的?舌头。” 宫女吓得快哭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点头。 徐京奇推门而入。 室内一片昏暗,皇后整躺在榻上小憩,她似乎没有被外头的?声音打扰,睡得恬静。 皇后虽已四十的?年纪,面容却依旧姣好,未生过子嗣的?身材如少女般窈窕有致,平日里穿着衣袍看不出来,如今脱去外袍只有里衣,看着却极为动人。 徐京奇呼吸微沉,缓缓朝她靠近。 她还如当年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徐京奇来到她的?跟前?,轻轻地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 谋娶 第99节 皇后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刚要尖叫出声,却被徐京奇伸手?捂住了嘴,“嘘……娘娘莫怕,是奴才。” 皇后将他的?手?掌推远,有些不满的?蹙眉看着他,又看向外头,恼怒道,“怎么?能?随意进来,被人看见还了得!” “放心。”徐京奇轻轻触摸她的?脸,“皇帝和太子都去了皇陵,如今宫中,里里外外都是奴才的?人,皇后不必担忧。” 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 皇后心中一紧,想到前?几日自己派出去查探的?人,查出来的?消息,与她推测的?一致。 徐京奇果然去了太子的?别院。 至于为何要去,皇后想问?不敢问?,怕打草惊蛇,可如今看到徐京奇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原本心中的?怀疑却更甚。 “皇后娘娘……今日不太对劲。”徐京奇托起她的?下巴,俯身要吻她,可当他凑近时,皇后却猛地推开他,呼吸急促,目光飘忽。 “今日身子不适。”皇后敷衍道,“你走吧,我还要歇息。” “不适?何处不适?”徐京奇眼眸眯起,哪里有要走的?意思,他声音低沉,却因为嗓音略细,显得阴森而可怖,“奴才帮您瞧瞧。” 他陡然开始用强,将皇后压在身下,皇后惊慌挣扎,却被他狠厉的?吻堵住了唇。 徐京奇压抑的?发泄令皇后不适,她想到皇帝对自己做出的?那些畜生事,原本她以为这死太监能?对自己有半分真心,可如今看来,果然如她所?料,他不过与那皇帝差不多?…… 徐京奇感觉到她的?泪水,身子一僵,声音里却卡着压抑的?情绪,“你怀疑我,是吗?” 皇后心中一惊,却撇过头不看他。 “我几乎将整颗心都给你了,阿瑞。”徐京奇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眸中泛起血丝,他死死捉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的?脸,恶狠狠道。 “我替你杀了那些碍事的?妃子,替你夺来太子养在膝下,替你双手?沾满鲜血……谁挡了你的?路,我便弄死谁,如今你居然怀疑我?派人去查我?” 皇后听着他的?话,顿时恼怒看向他,“你当真是为了我吗?” “你明明答应过,让我日后不用再受那狗皇帝的?凌虐,可如今……”皇后撸起袖子,露出了玉白手?臂上那些斑驳的?伤痕。 “如今与从前?又有什么?差别!”她红着眼眶,鼻尖通红,泫然欲泣。 徐京奇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痕,仿佛被什么?给镇住了似的?,一时间居然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眼眸微动,像是心疼,又像是嫉妒愤怒与无?奈。 却听皇后怒声说,“当初死去的?舒妃发现你狼子野心,于是四处提防想要将你的?罪行告知皇上,你这才借我之?力将她弄死,如今反而说杀她是为了我?徐京奇,你可真是了不得!” 徐京奇闻言,声音发冷,可往常高高在上的?徐公公,如今却手?指发颤,“阿瑞,我们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居然说出这些话,着实伤人。” 正在这时,内室的?门“砰”的?一声响起,皇后与徐京奇都惊得顿起,皇后慌张的?扯过一旁的?被子遮住自己,徐京奇则吓的?从榻上直接滚到了地上。 “好一个‘着实伤人’。”一个熟悉的?声音轰然响起,在这个小小的?内室几乎如雷鸣般炸响。 皇后脸色煞白,几乎完全?失了血色,地上的?徐京奇眉头拧紧,浑身发颤,“皇上!都是误会?!奴才只是有事与皇后禀告,不慎摔入床榻……” “皇上!”皇后惊慌失措,却反应极快,踉跄着扑进了皇帝的?怀里,“皇上救命!徐公公方才说有要事与臣妾禀告,于是凑近了说,说着说着就……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 徐京奇浑身僵硬,猛地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目光躲闪,将脸埋进了皇上的?怀里。 徐京奇手?指死死地抓住地面毯子,眼眸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却没有开口?戳穿皇后的?背叛之?言。 皇上一双眼冷漠如冰,扫了一眼怀里衣衫不整的?皇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 不……他甚至谈不上是个男人。 皇上面容威严,满身寒意,大吼一声,“来人啊!” 皇后吓地整个人猛地一颤。 “将这大胆贼人徐京奇押入天牢!” “是!” 皇后惊惧发抖,这才发现,皇上居然带了一大批御前?侍卫前?来,不,不止御前?侍卫。 秋日的?余晖之?下,太子萧云辞背着手?含着笑,站在屋外,镀了一身的?阳光,面上却笑得阴沉,宛如地狱中爬来人间复仇的?修罗。 徐京奇看到萧云辞,立刻恍然,明白自己恐怕中了计,又转而恼恨、不甘、扭曲的?愤怒占据了整幅面容,被侍卫拖出了内院。 萧云辞看着他不甘的?背影,勾起嘴角,笑意更深。 第七十九章 徐京奇被?带走之后, 室内一片虚冷沉寂,压抑的气氛如坠坠乌云,仿佛随时要降下大雨。 皇帝冷眸看?向皇后,皇后如今浑身抖得停不下来?, 眼眸中有泪意闪现, 却弄不清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徐京奇。 “皇后……”沉默了许久之后, 皇帝终于?开口,可还未说出?下文, 皇后便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带着哭腔和柔软可怜、梨花带雨惹人怜,哪里还有平日里身?为皇后的威严。 “皇上?,臣妾今日真的不知是这样的情形, 徐公公忽然动手, 臣妾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求您给臣妾做主……”皇后眼泪一直往下掉, 哭得喘不过气来?,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今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是不挣扎, 便真的要任人宰割了。 “皇上?今日过来?带了这么多的侍卫,定是听闻了风声赶来?, 可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臣妾一定是中了什么人的奸计了!”皇后辩解道。 皇上?静静地看?着?她,面色难看?至极, 他伸手, 捉住她的下巴,眯眼狠狠的看?着?她, “你所说都?属实?” “每个字都?属实!皇上?,臣妾哪里敢撒谎!”皇后哭道。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心软似的,“罢了,先禁足一个月,徐京奇那边,朕先派人细细审问,若是你撒谎……” 皇后闻言,面色惨白,她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却发觉自己辩解已经没有半分用处,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徐京奇的身?上?。 若是徐京奇一口咬定与皇后有染,那她必死无?疑。 皇帝冷冷扫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萧云辞缓缓跟上?,呆在皇帝的身?侧。 待走出?皇后内院,皇帝才缓缓道,“多亏了皇儿敏锐,这徐京奇跟了朕多年,居然欺骗朕至此,实在是令人作呕!” “儿臣发现此事?也实属机缘巧合,不过,皇后对儿臣有养育之恩……”萧云辞说到此,一副为难的模样,仿佛想要帮皇后求情,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你方才也听到了,皇后与你母妃的死有关,你还愿意帮她求情?”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试探,又仿佛探究萧云辞所图。 实际上?,二?人早就在门外,听到了皇后与徐京奇大部?分的对话,皇后那些谎言对于?皇帝而言就像是笑话。 “儿臣也很为难,皇上?想必也很为难。”萧云辞垂眸道,“毕竟是一国之母,此事?定不能外传,也不可多加惩罚。” “皇儿甚懂朕心。”皇帝叹了口气,“罢了,先让她禁足,徐京奇那边,既然与你亲生母妃相关,朕便交由你审理。” “多谢父皇!”萧云辞俯身?行礼。 皇帝快步离开了此处,萧云辞并未离开,他眼眸略带阴沉的看?着?皇帝的背影,冷笑一声。 高高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了一个个的方块,萧云辞将事?务安排好,便沿着?宫墙走,缓缓消解情绪。 他如今杀念正盛,恨不得立刻去牢中将徐京奇碎尸万段,可现在并不是审理的时候,他还需要一些谋划和时间。 他要让害死他母妃的人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萧云辞不知不觉来?到宫门处,周围宫人下跪行礼,他淡淡应声,微微抬眸,眸中深黑无?度,仿若修罗杀神。 秋风顿起?,吹起?他的衣袂。 他却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睫毛微颤,深黑无?光的眼眸忽然像是被?点亮了一颗闪烁的寒星。 他手指缓缓拧成拳,手背上?青筋顿起?,仿佛盘虬错节的树根,就像他如今的心情。 宫门口有一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人,她撑着?下巴看?着?宫墙发呆,微微蹙眉,似乎在担忧,又像是在考虑什么严肃的大事?。 随即,她感觉到有人出?来?,于?是侧身?转头,与他四目相对。 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了,一双晶莹清亮的眼睛在看?到萧云辞的身?影时,便像是点燃了什么小小的火苗。 “晏和!”温凝立刻下车。 马车有些高,平日里都?是萧云辞抱着?她或是扶着?她上?下马车,可如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去,便自己跳了下来?,脚步陡然踉跄。 萧云辞呼吸一窒,快步朝她走去。 二?人都?往对方那儿走,一个缓慢,一个步伐飞快。 等好不容易到了萧云辞的面前时,温凝仰头看?着?他,面露担忧,刚想问宫中是什么情况,就被?萧云辞伸出?手,猛地捞进了怀里。 温凝顿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从?未抱得这么紧过,仿佛要将她揉碎了似的,大掌在她的腰窝深深陷落,他呼吸急促,什么也没说,只紧紧地抱着?她。 仿佛捉住了什么唯一的救命的稻草,漫漫寒夜中,污秽荒芜人生中的唯一的亮光。 温凝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艰难的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然后用她温柔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 有一滴温热的东西缓缓滑落她的脖颈,她浑身?一僵,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萧云辞他居然…… 她忽然想到幼时在那池塘边,萧云辞侧眸落下的一滴泪。 当时是因?为他母妃去世?。 温凝想到之前萧云辞让自己将那香块带着?去皇后处时所说,怀疑当初母妃的死于?皇后和徐京奇有关。 他成功了? 可这是多么令人酸涩的成功,让杀母仇人逍遥这么多年,甚至叫了这么多年的母后,想想便令人作呕。 这么多年,萧云辞下意识的与皇后作对,不是没有理由。 他能感觉到不对劲,但皇后恐怕是通过徐京奇动的手,让萧云辞一直找不到把柄。 温凝轻轻地抱着?他,一声也不吭,只尽自己所能的陪着?他。 周围的宫人来?了又去,温凝也不急,她便如幼时在齐国公府靠在萧云辞身?边那般,在他身?侧静静地呆着?。 她也失去了爹娘,明白这种蚀骨之痛。 可她有那么多叔叔轮流给她逗乐,还有齐微明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时时跟她说些好听的话,说要一辈子陪着?她,可萧云辞呢? 深宫之中,皇帝昏庸,太监歹毒,皇后利用,他在这诡谲而可怖的环境中挣扎到如今地位,又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 谋娶 第100节 “夫君。”温凝声音轻软,仿佛那晨曦间的阳光,“我们回家好不好?” “……”萧云辞手臂陡然间收得更紧,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沉默片刻,他才仿佛缓过情绪,声音低沉道,“好。” 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被?倾泻爆发,今日的萧云辞令温凝更加招架不住,她几乎失却了呼吸,双手死死地胡乱抓着?能抓住的身?侧的一切,双眸几乎失去了焦距。 可她今日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忍耐,纵容他在某些事?上?的放肆与大胆,将她几乎掰开了揉碎了碾成粉末。 秋日的阳光不太暖,却极为漂亮,照得那窗棂都?一片秋叶的暖黄。 温凝恍惚间才发现,那不是秋日的阳光,那是夕阳。 她的腰被?压弯被?揉长,散乱的发落在手腕上?,又被?萧云辞的手掌覆盖,化?成水一样的柔光。 他吻她被?自己折腾得几乎已经快要游离的魂,吻她眼角晶莹的泪,轻声在她耳边道,“宁宁,我爱你,从?前到现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凝一觉醒来?时,天色已晚。 她恍惚间起?身?,却觉得腰酸疼至极,几乎像是被?折断了似的,浑身?上?下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像是那案板上?的鱼,扑腾了两下,便倒下去叹气。 “醒了?”萧云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温凝累得说不出?话,她伸出?手,露出?削了皮的藕白一般的手臂,却见?手臂上?灵性的红痕。 萧云辞将她捞进怀里,轻声道,“抱歉。” 温凝也并不生气,她只是忽然觉得,平日里的萧云辞,确实相当收敛…… 她身?上?确实容易留痕,可他平日里从?来?都?是轻柔的触碰,很少留痕,即便有,也是一些特?别的地方…… 温凝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哑,“心情好些了吗?”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吻她的额头。 温凝不解,却见?他缓缓一笑,道,“想听我幼时的事?情吗?” 她心中一颤,赶紧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他的胳膊,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温凝当然想听,她很想听,萧云辞一直以来?都?很少提及幼时过去,即便提及,也只是他在齐国公府的那段日子。 她对他的了解太少太少了,远远少于?他对于?自己的了解。 月光洒在厢房中,温凝靠在他胳膊上?静静地听,听他用嘴平静的语气,说那些最残忍的过去。 萧厉,当今皇上?。他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并没有被?选为太子,而是皇子中天资并不算聪颖的那一类,太子文韬武略样样领先,是众望所归的太子爷,可由于?战乱,太子竟莫名被?鞑靼刺杀而亡,皇帝伤心之余生了重病,一个月后便驾崩了。 萧厉买通了皇帝跟前的太监,日日守在龙榻前,终于?谋得了皇位。 萧厉登基之后,舒氏与其他女子都?被?封了妃,却没有立后,因?为无?人抽中天命签。 不久后,舒妃却怀上?了子嗣,也是整个后宫第一个怀上?子嗣的妃子,皇恩隆宠最盛,风光一时,生下大皇子名为萧云辞,字晏和,意为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太平盛世?。 可舒妃终究不是抽中天命签的女子,按照祖宗的规矩,并不能立后,皇帝迟迟未决,此事?便暂时搁置。 此后,皇帝广纳官家女子,其中便有一女子,虽家世?低微,却颇对皇帝胃口,特?别是侍寝时,似乎有什么特?殊手段,抢走了几乎所有妃子的恩宠,成了后宫第一贵妃。 可一过好几年,她却久久没有怀上?龙子。 她悄悄与皇帝吹枕边风,说舒妃善妒,恐怕养不好大皇子,皇帝一怒之下,将大皇子送出?宫中读书。 当时齐府风头正盛,聘用了不少京中名师,萧云辞便借住在了齐府。 这之后又过两年,太后心中盘算着?是舒妃最为沉稳合适,便将代表凤命的凤镯赐给舒妃,并对皇帝反复敲打,一国不可无?后,舒妃诞下子嗣,又陪伴皇帝多年,该立舒妃为后。 这却成了舒妃的催命符。 不过传出?消息数十天,舒妃便毒发身?亡,死不瞑目。 皇帝不开口,萧云辞无?法回宫,他年纪尚小,又被?送出?宫好几年,原本安排在宫中的内线都?被?一一清除,在宫外听到舒妃薨逝的消息时,他发现自己竟是什么也做不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最后一句话也没有与母妃说,只能呆在宫外,绝望无?力至极。 直到皇帝立那女子为后,将萧云辞交由皇后抚养之时,萧云辞才得以回宫,面对的却是远远葬在皇陵外的母妃冰冷的牌位。 回宫后他便开始探查母妃死因?,却查出?许多条线索,纷乱不堪指向各处,萧云辞用了所有的计谋,暗暗将那些牵扯进这件事?的宫人全都?杀了,其中包括一位送毒糕的嫔妃。 他仿佛成了地狱中的杀神,再也没有了一丝人性,宫中人甚至比惧怕皇帝更为惧怕他的所在,朝中官员也弹劾太子与宫中的惨案有关。 可萧云辞把自己从?这些事?里摘得一干二?净。 再加上?皇帝看?重他的治世?之才,皇后伪装慈母处处护着?他,这些事?便也不了了之。 萧云辞“报了仇”,却总觉得还未报仇,他能感觉到皇后不对劲,却找不到证据。 他唯有一次出?宫去齐府,可到了齐府门前,却看?到温凝与齐微明并肩而立,相视而笑。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孤寂一人罢了,那日的池塘,唯一撑着?他走下去的那个姑娘,也注定是旁人妻子。 …… 后续的事?,萧云辞没有再多说,他说到母妃薨逝之后,便没有再说下去,低头一看?,却见?到温凝朦胧的泪眼。 “你哭什么。”萧云辞淡笑一声,轻轻抹了抹她的泪,“不必在意,都?过去了。” 温凝却并不觉得此事?过去了,这件事?便像是萧云辞心中的伤疤,伤痕一直没有愈合,时时还在折磨着?他。 没有保护好母亲的遗憾与愧疚围绕着?他,难以恢复。 就像她当年看?着?父亲远去,再也没回来?的遗憾一样。 温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而换了话题,轻声说,“你准备何时审问徐京奇?” “明日。”萧云辞道。 “我陪你去,好不好?”温凝轻声问。 她有些不放心萧云辞,舒妃被?害一事?折磨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抓到真凶,她无?法保证萧云辞会不会有足够的冷静。 或者说,他会不会被?徐京奇的言语所伤,温凝十分担忧。 所以虽然不符合规矩,她还是主动提了。 出?乎意料的是,萧云辞竟然直接颔首道,“好。 ” 萧云辞垂眸看?着?她,“我正有此意。” 第二?日清早,温凝披着?大氅与萧云辞一道前往天牢。 天牢中昏暗可怖,潮湿难言,透出?一股阴暗的死气。 温凝跟在萧云辞身?后,鼓足了勇气,径直进了天牢最深处,直到看?见?五花大绑在木桩上?,满身?是伤口和血痕的徐京奇,才捂住了唇。 徐京奇哪里还有之前那般威风八面的模样,他如今披头散发,形状可怖,身?上?的血痕稀碎而深,像是被?尖刺扎过,又像是被?什么鞭挞,着?实吓人。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来?人,阴沉“咯咯”笑了起?来?,“狗崽子,竟是上?了你的当了。” 萧云辞面无?表情,接过狱卒手中的器具。 “宁宁,闭眼。” 温凝立刻闭上?了眼睛,却听一声疼入骨髓的惨叫声,温凝浑身?一颤,却仍旧忍不住抬头,看?萧云辞眼神森冷,嘴角却勾起?笑意,仿佛这惨叫声给他心中带来?几分抚慰。 温凝忽然想起?幼时被?萧云辞所救的场景。 当时他也是如此,眼眸冰寒嘴角带笑,半点没有人性,直接拧断那些人贩的脖子。 那时的他恐怕也处于?炼狱之中,机关算尽的杀人。 温凝心中一疼,竟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只觉得有些想哭。 徐京奇却“嗬嗬”笑了起?来?,口中冒出?血沫,“你倒是护着?她,还会说闭眼,萧云辞,你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你当初杀那些被?我栽赃的无?辜宫人的时候,有没有闭眼?” 萧云辞眸色顿深,眼眸中杀意显现,刚想对他动手,却感觉一只手轻轻地捉住了他的手腕。 “晏和。”温凝拽住他。 萧云辞精神稍缓,看?向温凝,温声道,“无?妨。” 温凝却皱眉看?向徐京奇,“徐公公看?来?是不想活了,但是你死之前,是不是要解释你与皇后的事?情?皇后可是恨极了你,四处告诉旁人是你玷污她……晏和,太监如何玷污皇后?那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会与太监鬼混。” 温凝装作疑惑的问萧云辞,实际上?抓着?萧云辞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她也不知这样做是否是对,只是下意识这么问,若徐公公真的爱皇后,说这些也许能刺伤他。 萧云辞伸手,将她手裹在手心,二?人仿佛互相安抚,却收效不错。 他们冷静下来?之后,徐京奇却无?法再冷静,他原本重伤,眼神反而嚣张,如今听到皇后所为,脸色蓦然一变,竟像是受了要命的伤一般,双眸顿时失了神采。 “与太监鬼混……嗬嗬……”徐京奇忽然大吼一声,“都?是我一人之欲,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妄想轻薄她,可我并未得手,她还是皇后!她永远都?是皇后!” 温凝被?吓得猛然后退,心中却震惊。 她昨日听萧云辞所说此事?时便震惊于?徐京奇居然任由皇后将所有错处甩在他身?上?,如今一看?,却发觉他居然是真心爱皇后,而非图谋什么利益。 温凝惊愕的看?了萧云辞一眼,萧云辞将她护在身?后,淡淡一笑,“你觉得皇上?会信吗?” 徐京奇缓缓僵住了。 “皇后与你不同,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出?了这种事?,是皇室的耻辱,你了解皇上?,知道他会如何处置她。”萧云辞看?着?徐京奇眼眸中的惶恐,眼神平静,“皇后终究也与他身?边的所有女子相同,没了再换就是,至少,她能以皇后的身?份葬在皇陵,你也算是提前了了她的心愿。” 徐京奇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萧云辞,忽然发疯一般的大吼起?来?,仿佛在陷阱中挣扎的困兽,在差点挣脱束缚时,被?狱卒狠狠打晕了过去。 审讯便这样草草结束。 萧云辞和温凝便只能先行回去,待徐京奇精神状态好一些的时候再审问。 当夜,天黑无?月。 天牢中,被?五花大绑在草垛中的伤者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他磨蹭半晌,竟是用指间藏着?的利刃,将那麻绳磨断了。 他只有一只手尚完好,另一只手已经被?拧断,他满头是汗,嘴角也有血迹,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挣脱了束缚,从?背后敲晕了那狱卒,换下了他的衣裳。 今日的天牢防备很松,狱卒安排的虽然如往日一般多,可在徐京奇惊人的爆发力之下,居然躲过了那些狱卒的视线,成功的逃离了天牢,在京城中化?作一道幽暗的黑影。 深夜,宫中。 皇后已经许久没有在夜里睡个好觉了,她时常作恶梦,一会儿梦见?皇帝将她杀了,一会儿梦见?皇帝废了她的后位,她努力了半生的位置,却毁于?一旦;一会儿又梦见?萧云辞在她面前笑的阴森,口中说,“这些年演得不错,母妃,不,杀母妃的凶手。” 她还会做一些许久之前的梦,那些梦太过遥远,那时她还是小官家的女儿,家里俊俏的帮工少年时常用羞涩地目光看?着?她,温柔的喊她“阿瑞”,她少女情窦初开,连连躲开,心情却像是每天都?泡在蜜罐里。 屋里忽然有响动。 皇后猛地惊醒,睁眼一看?,却看?到当年那个少年满身?是血站在她面前,眼眸通红。 谋娶 第101节 徐京奇哑声说,“阿瑞,跟我走吧。” 第八十章 徐京奇现在?的模样, 仿佛历经磨难艰险的浴血恶鬼。 他静静站在皇后床前,将皇后吓得面色惨白?。 皇后没敢惊叫出声,惹得外头人注意,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压低声?音道。 “你, 你, 你……徐京奇…… ” 她的另一只?手在?徐京奇看不到的角度,伸进?了榻上的枕头里, 似乎抓到了什么, 迅速藏在?了寝衣的袖口中。 同时口中却惊慌道, “你不是?在?天牢中吗……怎么会在?这里?皇上赦免你了?” 徐京奇没有说话,只?靠近她,捉住了她另一只?手腕, 声?音沙哑, “跟我走。” 皇后却没有动, 眼睛瞪大看着?他?, “你不会是?……你不会是?从天牢里逃狱出来的吧?” “你猜的不错, 我是?逃出来的,天牢原本是?我的天下, 我最了解不过。”徐京奇缓缓靠近她,眼眸泛红, 一幅仿佛要赴死的模样,“阿瑞,跟我走。” “你疯了!”皇后又惊又怒, 她猛地缩回手, 下了床往外看,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仿佛根本没有发现皇后寝宫多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徐京奇一双眼眸几乎抓在?她的身上,死死地盯着?她,“皇宫中的密道我也?很熟悉,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你走,离开京城。” 皇后看着?他?缓缓靠近自己,脚步踉跄的缓缓后退,被他?逼到了窗前。 “离开京城,去、去哪儿?”皇后慌乱地看着?他?。 如今的徐京奇仿佛与平日里没有任何改变,如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面对她的求助,他?会镇定又温柔地说:“娘娘放心。” 可如今他?满身的血,污秽与血腥气?直冲鼻尖,眼眸中也?隐藏着?浓浓的疯劲,口中却仍旧如往常那般,“娘娘放心,我们一起去鞑靼人那儿,他?们会庇护我们。” “我已经将北明的地图和部分接壤城池的关窍都给了鞑靼那方,还剩一大半未给,我们去找鞑靼人,跟他?们合作,照样可以过最好的日子?。” 鞑靼人? 皇后心中一咯噔,更觉得他?可怖至极。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鞑靼人会放过我们?我可是?北明的皇后!”皇后几乎有些惊慌失措,“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你与我一块儿走,便再也?不是?北明的皇后了,北明会有新的皇后,你只?是?我的阿瑞!”徐京奇猛地抓住她的手,口中喷出血腥气?,他?受了极重的伤,全凭着?意志力?到此,如今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阿瑞,相信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皇后惊恐地看着?他?,呼吸急促,心慌意乱。 “要不你先走,先安顿下来,我再……” “阿瑞!” “什么人在?皇后寝宫!”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守卫的声?音,惊得屋内两个人都是?一怔。 皇后面色顿时铁青,咬牙道,“徐京奇,你这是?要害死我了!” “你现在?与我走,不会被追上。”徐京奇依旧捉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内室的方向拽去。 皇后慌极了,他?看了一眼殿外,外头已经被惊动,人影憧憧,脚步声?与兵器声?传来,一声?声?的都宛如催命符。 她情绪陡转,眼眸扫过徐京奇捉着?自己的手,看向他?决绝的背影。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方才的那个梦。 那梦中并不只?有徐京奇。 她原本是?小官家的庶女,自小不受宠,在?家中经常受欺负,自小她就被爹爹打骂,说她又笨又坏,以后也?不会有好人家会娶她。 娘亲对她耳提面命,教她争气?,教她不择手段,教她使用各种伎俩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让她要做正房,要嫁就要嫁最好的! 可她已经是?皇后! 如果当日徐京奇没有到内室被皇帝撞见,她永远都是?皇后! 而且徐京奇他?……若是?已经与太子?合谋! 皇后心中一咯噔,猛然想到,她听闻徐京奇一事已经交由太子?萧云辞审问,如今天牢之中,如果不是?萧云辞将他?放出来,他?又如何能如此顺利的来到这深宫之中? “徐京奇。”皇后忽然温柔的喊了他?一声?。 “阿瑞,何事,我们先离……”话音未落,他?的声?音便被卡在?了喉咙口,根本说不出话来,只?用一双惊愕的眼睛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不管了,冲进?去!” 外头声?音纷乱。 皇后手上剧烈颤抖,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扎不透他?的胸口!即便用了最大的爆发力?,那匕首也?只?是?稍稍扎了进?去,并未伤及要害。 “啊!”皇后觉得自己的手陡然剧痛无比,徐京奇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 “阿瑞,你……想……让我死?”徐京奇声?音几乎是?从喉管中挤出来似的,眼眸中的血丝几乎要爆出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你……” 皇后眼眶一红,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她嘴唇发颤,在?外头的护卫冲进?来之前,轻声?说,“对不起,我只?想做皇后。 ” 徐京奇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忽然笑起来,嘴角咧开,嘴里却已经满是?血迹,他?在?狱中受了不少刑罚,其中不乏鞭打脚踹,早就受了内伤。 一路过来,几乎是?咬牙提着?一口气?。 可如今皇后精准的扎在?他?胸口的这一刀,却将他?那口剩余的活气?直接扎透了扎穿了扎烂了,让他?眼眸中失却了所有的希望与幻想,只?用悲戚至极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眼。 “好。”徐京奇仍旧咧着?嘴笑,“好,请皇后娘娘放心……奴才对皇后娘娘,是?真心的,我走后,萧云辞也?不会善终,您永远会是?皇后。” 皇后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下一瞬,当所有侍卫都拿着?刀剑围上来的时候,徐京奇忽然一伸手,猛地将皇后拽进?了怀里。 “噗嗤”一声?,皇后的手被他?捉着?握紧刀把,在?与他?接触的一瞬间,那原本浮在?他?胸口表面的刀子?,直接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我……肖想,皇后,可惜,皇后不从……”徐京奇嘴角冒出血泡,声?音囫囵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他?说完,浑身瘫软下去,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皇后的寝衣上,脖颈上,手上都是?血,她猛地退后几步,浑身打着?哆嗦,看着?地上的尸体,呆呆地发怔。 不过片刻,“追查逃犯”的萧云辞翩然而至,皇后浑身打着?哆嗦,看着?他?来的这么快,仿佛早就准备好的了样子?,心中一咯噔,猛然像是?想通了什么。 “把他?收拾了。”萧云辞吩咐侍卫,“收拾完都下去,孤要抚慰母后。” 他?所说的“母后”带着?一丝嘲讽,听着?刺耳非常。 皇后浑身一颤,看着?萧云辞的手下将徐京奇如破麻布一般拖了出去,脸色陡然惨白?。 轮到她了。 萧云辞,萧云辞知道了之前的事…… “不会有人威胁母后您。”萧云辞却不像皇后所预料的那般,如梦中一般与她撕破脸复仇,反而面容平静,面上带笑,只?是?那笑容着?实冷得可怕。 “儿臣会与父皇说清楚此事。”萧云辞笑道,“您会是?皇后,以后会是?太后。” 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但您杀了这世?上最爱您的人,母后。”萧云辞忽然垂眸笑了笑,“至于徐公公,他?并未与儿臣勾结,那香,是?儿臣让人放的。” “他?对您一片赤诚之心,您却亲手杀了他?。”萧云辞缓缓上前一步,皇后浑身发颤的退后。 “以您的脑子?。”萧云辞淡笑,“若不是?徐京奇帮忙尽心尽力?谋划,您也?到不了如今的位置。” “也?难怪,您总是?显得那么愚蠢,反而让儿臣这些年没有怀疑您,是?儿臣不察。”萧云辞勾起唇角。 “你,你……萧云辞你……你究竟想做什么?”皇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浑身如抖筛糠一般无法停下,整个人面临崩溃边缘。 “儿臣知道,您想做皇后。”萧云辞说,“可以,但您以后,要听儿臣的。” 皇后惊恐的看着?他?。 “知道便点头。”萧云辞眼眸森冷,“不答应就去陪你的情郎。” 皇后立刻点了点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萧云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派了足够的护卫守在?皇后的门?外。 天牢逃犯入宫,皇后深夜遇袭,好在?太子?殿下发现及时,救下了皇后娘娘,并惩治了罪宦徐京奇。 徐京奇身为太监,觊觎皇后美貌,走上歧途,已自尽。 此事在?宫外传的沸沸扬扬,引发无数猜测。 “太监怎么会觊觎皇后?这事也?太离谱了。” “这……太监都能给皇上戴绿帽……” “这种事照理说不应该传到宫外吧,怎么现在?人人都在?聊此事?” “可能是?因为又在?打仗了吧……” “……” 皇宫中,皇帝怒目看着?萧云辞,猛地将白?玉镇纸扔向萧云辞。 萧云辞未躲,面无表情站着?,镇纸是?方形,边角恰好在?他?的额角擦过,白?皙的面容上顿时便是?一道血痕。 “你干的好事!这种事怎么能传出去,现在?全天下都知道皇后被太监轻薄!” “耻辱!天大的耻辱!”皇帝吼得仿佛发怒的雄狮,“以你的聪慧,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朕看你是?故意的!” “儿臣委屈。”萧云辞缓缓跪下,“徐京奇对天牢地道和宫中的密道如此熟悉,才能得以逃脱,儿臣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才避免徐京奇将皇后带走。” “带走便也?罢了,双双杀了便是?,对外便称皇后病逝,总比如今这样好百倍。”皇上冷冷看着?萧云辞,“如今朕骑虎难下,还不能因此立刻废后……你看看你!你这次真的让朕失望至极!” “儿臣有罪。”萧云辞眼眸森冷,声?音平静道,“请父皇责罚。” “你!”皇上气?得差点背过气?。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太监尖锐的声?音。 “急报——” 谋娶 第102节 皇帝脸色一变。 那太监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下,“皇上,皇上不好了!鞑靼攻下了顺城,将全城百姓都活活成了俘虏,鞑靼放出话,让北明派将军去应战,若是?不去,便一日杀千人万人人,直到屠尽顺城,他?们便再攻一城,再行屠杀之事,直到进?京!” 那太监一面尖声?说着?一面脸上冒汗,仿佛被吓破了胆子?。 萧云辞像是?感觉到什么,缓缓抬眸,问,“还有呢?” 那太监猛地咽了口唾沫,“还,还说……那将军,需得是?……太子?殿下亲自挂帅,太子?抢……抢了必格勒王子?的和亲妻子?,夺妻之仇他?们必须要报,若去的不是?太子?,便直接屠戮,直捣京城。” 第八十一章 小太监此?话一出?, 就连皇上都瞬间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皇上猛地起身,龙袍翻飞纷乱,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那太监吓得哆嗦发抖, 被皇帝直接拎着衣襟抓了起来, “让谁去!” “兵部传来的消息, 奴才、奴才只是个传话的,说是鞑靼让……让太子殿下……”那太监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满脸的惊慌失措。 萧云辞微微蹙眉。 他看起来比另外二人平静很多, 眼眸沉凝似乎在思考什么, 与旁边的情形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让太子带兵!”皇上喘着大气?,终于将手中的小太监如破布一般扔在了?地上,那小太监连滚带爬重新跪好, 涕泗横流, 吓得不敢动弹。 “太子如何能?带兵挂帅!战场刀枪剑戟不长眼, 太子若是有什么好歹!” “鞑靼是冲着皇室来的, 冲着你来的, 皇儿!”皇上将目光转向萧云辞,这个瞬间?, 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可面?上仍旧是愤怒之色, 道,“若不是那天命签,若不是你娶了?那温凝……如今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归根结底……” 萧云辞眼眸掠过一抹阴冷的暗色。 “归根结底, 都是北明战力、将士、人手、兵械、粮草不足,百姓生计困难, 朝廷入不敷出?,无法与鞑靼直接对抗的缘故。”萧云辞直接冷冷开口,打?断了?皇帝后续的话语。 皇帝原本想的办法很简单,对方提及夺妻之事,那么只要将温凝送去,如果能?息事宁人,便是最好。 可萧云辞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才有了?这样?的反应。 皇帝也明白萧云辞的个性,若是从前那温凝还是个孤女也便罢了?,如今温凝已是太子妃,而且听闻她在京城早已站稳脚跟,做了?一些事情也颇得民心,再也不似以往那般任人宰割。 当初让温凝和?亲便已经遭到了?群臣反对,如今献出?太子妃……确实有些不像话,若真?如此?,丢失的不止是萧云辞的颜面?,也是整个皇室的颜面?。 皇帝深深皱眉,看向萧云辞,眯眼问?,“皇儿觉得,此?事如何处理。” “儿臣应战。”萧云辞简单道。 皇帝闻言,没有出?声。 萧云辞面?无表情,神情冷漠,他早已料想到会有今日?,也早已做了?准备,如今征战虽然凶险,却也并不是毫无希望。 至于皇帝的反应…… 萧云辞冷眼看着皇帝看向自己的复杂神色,心中冷笑——那神色中有些许担忧,些许关怀,些许紧张,可是更多的,却像是仿佛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让皇帝御驾亲征,与他而言,又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 皇帝还没有老?到不能?上榻,太子没了?,还能?再生,江山没了?,就全都没了?。 “朕亲自为你践行。”皇上拍了?拍萧云辞的肩膀,然后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与他双眸对视。 他仿佛瞬间?忘了?方才因为皇后与徐京奇的事项对萧云辞勃然大怒的事情,那些怒意仿佛随着萧云辞这一句“儿臣应战”瞬间?消失无影,成了?丝毫不用在意的小事。 皇上欣慰道,“朕得太子如此?,定能?谋得我北明万世?太平。” 萧云辞还未出?宫,这消息便传了?出?去。 即将出?征,有太多的事项需要安排,萧云辞得了?兵符,在宫中忙碌许久,等到天黑时,已是疲惫不堪。 拖延一日?,便是千千万万条性命,萧云辞等不起。 宫中乱做一团,萧云辞将各方安排好准备回?府,他还未出?宫,便微微蹙眉,食指与拇指捏了?捏鼻根的穴位,有些头疼。 此?事,如何跟宁宁开口? 温凝父亲温元徽大将军战死于沙场,如今提及此?事,她还是会难受很久。 若自己也在战场上出?了?事…… 想到温凝从前失去父亲时的失魂模样?,萧云辞睫毛一颤,此?生头一回?有些胆怯。 他若是见到温凝哭,恐怕会心生动摇……恐怕会觉得,那顺城万民,抵不过温凝的一滴泪。 萧云辞眼眸阴霾沉沉,一步步走向宫外,回?到了?太子府。 他首先去的便是内院厢房,可远远的一看,便见那厢房内半点灯火也无,萧云辞微微蹙眉,推门而入,看了?一眼榻上……没有人。 他快步走出?厢房外,吼道,“人呢!” 晴月吓得小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殿下!” “太子妃呢?”萧云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 他与群臣谋划时冷静,对付徐京奇与皇后时冷静,杀人时冷静,面?对自私守利至极的皇帝时冷静,可如今回?到府上看不到温凝,他却几乎要发疯。 “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如今在书房与众臣议事。”晴月壮着胆子说,“太子妃殿下特?意嘱咐奴婢等候在此?,若是殿下直接过来,便转告您。” 萧云辞眼眸一动,忽然想起今日?见到人之中,只有几位温凝的叔叔们…… 书房确实有明亮的烛光,萧云辞猛地推开门,却见一室馨暖,二十多位官员坐在各处,正是温凝的那些叔叔们。 而温凝一身素衣,静静坐在书房正位的侧面?位置,中间?那萧云辞平日?里坐的位置特?意留了?出?来……那模样?便像是,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听到门忽然打?开,温凝猛地转头,与萧云辞视线相对。 “晏和?。”温凝面?容有些复杂神色,“我擅自……” 萧云辞上前两步,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有些无奈……明明担心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慌乱会担心,如今却发现,更慌乱的竟是他自己。 周围传来一些不满的“啧啧”声。 温凝没有瞒着叔叔们,与萧云辞如何,她已经尽数说了?,叔叔们表面?上恭喜,如今看到这场景,还是有些受不了?这个冲击,个别人已经面?目扭曲,数林翰的表情最为夸张,一张脸几乎要拧成麻花。 温凝轻轻推他,轻声道,“我已与叔叔们说了?,大家都在等你。” 萧云辞松开她,却没有完全松开,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听说了??” “嗯。”温凝缓缓点头,“消息传的很快,你还在宫中时我便知晓。” 温凝听闻萧云辞即将出?征的消息之后,几乎如被晴天霹雳披中一般。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半个时辰,终于按下情绪,立刻派人去联系不在宫中的叔叔们。 如今不是伤心难过,慌乱无助的时候。 她要尽己所能?的帮萧云辞才是。 她仰头看着萧云辞,认真?道,“叔叔们都曾在战场上与鞑靼厮杀,知晓他们很多弱点,并且他们这些年从未放松过,除了?朝堂,军中也有联系。” 温凝话音刚落,林翰便起身道,“太子殿下,如今大战在即,我们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如今我们手上掌握的,都已经写在了?这份册子上,您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便尽管开口。” 林翰将手中的册子奉上,萧云辞翻了?翻,眸色顿深。 “多谢各位倾囊相助。” 粮草,将士,兵器,这些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鞑靼方安排的线人。 “自从温凝和?亲一事后,我们便立刻加派人手去刺探,经过殿下您安排的内乱之后,他们虽很快重整旗鼓,却正好因为缺少人手,将我们的线人安排上位,如今已不容小觑。” 张应河在一旁道,“我们中也有人想与殿下同去,殿下可否应允?” 萧云辞却看向温凝,温凝咬住了?唇看着他,目光盈盈,意思不言而喻。 她虽然为叔叔们的性命担忧,可她也明白,叔叔们很希望能?有机会再上战场,亲手为爹爹报仇。 “好。”萧云辞点头。 张应河欣慰道,“殿下何时出?发,我们立刻回?去向朝廷情愿,亲赴战场。” “明日?。”萧云辞道,“人命关天,不能?再等。” 温凝心中一咯噔,手指缓缓缩紧,面?上却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明日?…… 这么快吗? “殿下,我……”温凝刚开口,便听到好几位叔叔怒声道,“宁宁,你不可以去。” 温凝垂眸,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袖子不出?声。 “你去赈灾,或是日?后去游玩,去微服私访,都无妨,可那是战场……战场刀枪无眼,你无力自保,也会成为我们、成为殿下的负累。”张应河声音严肃。 他们从来都将宁宁捧在手心上,极少会说这么重的话,如今性命攸关,他们知道温凝担忧,却无法容忍看到她在那刀光中受一丁点的伤。 温凝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她已经练熟了?两套剑法,知道躲闪自保,可她清楚,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战场上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听叔叔们的话。”萧云辞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态度。 他轻轻抚了?抚温凝的脑袋,“宁宁,你如今已是帮了?我大忙,在府上等我回?来,好吗?” 温凝眼眶一红,死死地捏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林翰看到他们二人这模样?,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动容…… 萧云辞以前是这么温柔的人吗?短短时间?里,他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这样?与温凝一起……倒是不错。 可鞑靼却刚好在此?时作祟!林翰咬牙,又忍不住在心中求佛,求佛祖保佑,这次的战场,大家都能?逢凶化吉。 求佛祖保佑北明能?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第二日?,京城四处传言,前一夜,宫中有十几位官员主动请缨前往战场,驱除外敌,后来情愿之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有四十多位官员请缨。 皇帝大怒,只挑了?其中几位去顺城,剩下的官员,用他的话说,“既然有上战场的愿望,便留下来镇守好京城。” 萧云辞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并不意外,只兀自安排好其他事务。 当日?,过了?午后,队伍整装待发,萧云辞坐在马上,一身麒麟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面?容本是精致帅气?至极,披上盔甲后,却有了?另一种风采,那一双棕黑的眼眸扫过身后跟着的大军,如鹰隼般犀利,让人忍不住臣服。 谋娶 第103节 皇帝御驾亲自将太子一行送到了?京城外。 这一路上,城中的百姓尽数涌上街头,看到萧云辞的麒麟银甲,纷纷跪下,仿佛虔诚的为萧云辞祈求上苍,祈求这一战能?大败敌军。 反而是皇帝的御驾无人观望,被冷落在前,仿佛那是个摆设。 皇帝心中有些失落,可他也清楚,如今他还能?有什么不满? 萧云辞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太子,万般难题若不是有萧云辞在,北明恐怕早就…… 到了?城门外,萧云辞下马,跪在皇帝御驾之前。 皇帝隔着帘子,高高在上的看着自己皇儿,按规矩说了?一些祝福之语。 萧云辞应了?,起身重新上马,临走前,却忽然回?眸,看了?一眼距离御驾有些远的地方,有一辆马车。 那是太子府的马车,马车车帘掀开,那姑娘双眸通红,正呆呆地看着他。 萧云辞心中一疼,可如今他却连安慰之语也没法与她说,他缓缓朝她颔首,然后勾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萧云辞平日?不少笑,可他总是笑得阴沉,像是有满肚子的计谋,令人怎么看都捉摸不透。 可如今他的笑容,却比这午后的阳光还要刺目。 随后,他便驱马前行,带着大军,往未知的区域行去,只留给温凝一个银色盔甲的背影。 一切都仿佛定格在此?时,温凝看着那背影死死地抓住帘子,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捅了?一刀。 耳边传来送行众臣的讨论声。 “太子此?行,恐怕是……唉。” “是啊,第一次带兵出?征,而那鞑靼敢点明让太子去,便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对付太子……这哪里是战场,那是明晃晃的陷阱!鞑靼那边的命令,恐怕是……” “战场可以输,萧云辞必须死。” “皇上他也不顾及太子的性命吗?除了?太子,如今还有谁更适合继承皇位?” “有什么办法,总比京城都被攻占了?好,这场仗迟早都要打?的。” 温凝看着萧云辞的背影,脑子里却恍然浮现出?爹爹寻常出?征时的场景。 爹爹的盔甲是金色的,在阳光下亮的惊人。 温凝回?回?都会来给爹爹送行,看着爹爹身穿一身盔甲,神采奕奕的骑马带兵远去,爹爹总是想着她,所以每次临走前,都会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然后朝她咧嘴笑。 最后那一次,爹爹笑得极灿烂,他看着温凝,仿佛再说,“早点回?家丫头,等爹爹回?来。” 然后他再也没回?来。 这是温凝的噩梦,从幼时到如今,也是她一直的痛苦和?遗憾。 “起驾——回?宫——” 马车声重新想起,众人纷纷远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凝都没有吩咐车夫启程回?府。 “殿下,回?去吗?”木槿看着温凝呆呆的模样?,担忧问?道。 温凝忽然动了?,她朝着身侧的木槿说话,说出?的话却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像是别人的,冷静的几乎没有感?情。 “太子府你与晴月先行代管,若是我回?不来……厢房的梳妆匣里还有金银细软,你收拾了?拿去卖掉,实在不行去找钱夫人帮忙,她看在我的面?儿上,应当会待你们不错。” “啊?殿下!您要去哪!”木槿惊慌的声音仿佛遥远至极,温凝的脑子嗡嗡响,她手指颤抖,用最快的速度拆了?马车前拴着的棕红马儿。 然后她伸手抓起马车上的无忧剑,翻身上马。 还好,还好幼时爹爹教过她骑马。 “驾!”她直接用无忧剑的剑鞘轻轻敲了?敲马儿,马儿瞬间?惊起,朝着远方驰骋而去。 木槿面?色苍白,几乎丢了?魂儿,惊惧的看着温凝远去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周围还未离开的官员看到这一幕,也都目瞪口呆。 “刚刚离开的是谁?” “太子妃!是太子妃!” “这可怎么是好!” 温凝骑着马在树林间?穿梭,风吹过她的耳朵,呼呼的风声几乎吹进她冰凉的心窟窿里。 她手指冰凉,用最大的力气?捉着缰绳,去追那太子的行军队伍。 终于,远远地,她终于可以看到那一身银甲。 她提起一口气?,“驾——” 萧云辞浑身陡然僵住了?。 周围都是铠甲撞击脆响声和?马蹄声,可他却似乎听到了?温凝的声音。 “晏和?!”那声音更清晰。 “吁——”萧云辞止住马儿,调转马头回?身。 只见山林间?棕马狂奔,脚步如飞,温凝坐在马上,极标准的动作,她的发已经全散了?,披散在她身后,如同黑缎的瀑布。 她似乎在流泪,眼神中却透着执着。 萧云辞胸腔仿佛被狠狠撞了?,撞得他几乎无法承受。 可她驱使的马儿终究是跑得太疯,到了?萧云辞的跟前,却根本刹不住,萧云辞看着她,朝她伸出?手。 温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不必多言,在靠近萧云辞的一瞬,她飞扑过去,直接被萧云辞一把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马儿“嘶鸣”一声,温凝却已经被萧云辞死死地拥入怀中。 那盔甲冰凉坚硬,温凝却觉得心中滚烫。 她已经泣不成声,“我与你同去,晏和?!”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温凝想要抓住他的衣襟,却发现他胸前都是盔甲,根本没有东西可抓,便只能?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当初说过,什么都会带着我,赈灾也好……打?仗也一样?,你不可以食言!” “我不会拖后腿,我跟你同生共死,萧晏和?!” 萧云辞眼眸猛地一震,看着温凝的眼神,深得仿佛黑潭水,不见底。 “好,都听你的。” 第八十二章 温凝的长发飘落在马背上, 宛如黑锦织成的长瀑,她搂着萧云辞的脖颈,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方才?,行军的队伍都听到了太子殿下坐骑这边的动静, 原本周围的护卫还在准备护驾, 却被一旁的眼尖的邓吾拦住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却让周围有幸见到这一幕的人们永生难忘。 太子妃披散长发,还是一身女子的衣裙, 便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从马上直接冲到了太子殿下的跟前?。 衣袂飘飞, 太子妃便如一阵风一般吹落到太子爷的怀里。 一番话说完,不仅是萧云辞,周围所有听到的人, 都禁不住动容, 有的小兵想到家中的妻儿, 也是红了眼眶, 悄悄的抹眼泪。 其余的大多数士兵, 都看温凝看呆了。 方才?马上的风将她的脸吹得发红,眼眶鼻尖也是红的, 甚至双唇都是红的,可她面颊又因冷风吹得发白, 一幅可怜兮兮如兔子般的模样,让她所说的“我不会拖后腿”显得有些?站不住脚,大家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被保护的对象。 可是方才?她那骑马冲过来的勇猛举动, 和所谓的“同生共死”, 却又让她的话有些?有迹可循。 寻常女子,能?做出如此豁得出去的事情, 可谓是凤毛麟角。 不久后,那匹棕红色的马儿被下?属的将士找了回?来,温凝回?过神?来,看到那惊魂未定的马儿,心中生出愧疚,“我不该骑那么快。” 萧云辞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用?手指抚摸她的长发,闻言轻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温凝咬着唇挪开眼,这时她安下?心来,这才?发现行军队伍前?后无数将士都转头看她,脸猛地泛红,躲进了萧云辞的怀里。 萧云辞笑意更甚,单手挑起她的长发,“现在知道羞了?” 温凝垂着脑袋,抹了抹脸上的泪,抽噎两声,“一时情急。” “情急?”萧云辞双眸晨晨看着她腰间挂着的无忧剑,“情急还不忘带着无忧剑?” 温凝垂眸,有些?心虚。 她昨夜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可一直在犹豫,所以她做了些?准备,却没有准备太多。 直到刚刚分别的最后一刻,她才?想明白,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看着她一脸犯错误似的神?情,萧云辞笑着伸手,从马儿腰间挂着的那些?昭示着德胜归来的彩锦拆了,揉成长束,勾起她的头发,帮她将头发扎得高高的。 扎成的马尾利索方便,只给温凝留了脸颊两侧的碎发。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将门风采。” 温凝闻言,顿时想到了爹爹。 她眼眶微微泛红,目光莹润,却一下?精神?起来,朝着萧云辞笑得甘甜,“多谢晏和夸奖。” 萧云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行军途中无法停歇,他死死按捺着胸中的早已要决堤的情绪,勉强维持着平静。 二人并未耽搁多少时间,便跟上了行军队伍。 温凝重新骑上那匹棕红马儿倒是花了些?功夫,那马儿也许是怕了她的无忧剑,被人找回?来以后,一看到温凝便躲,怎么也不让她上马。 温凝好言相劝许久,最后将无忧剑交给萧云辞保管,这才?让棕红马儿愿意让温凝重新骑上去。 秋风萧瑟,路途上风卷起一路尘埃,秋叶飘零旋落。 萧云辞与温凝并肩骑行,随着答大部队一路往顺城赶去。 即便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可如此多的士兵连夜赶路也是不可能?的,众人走了一天一夜,已经困乏交夹无法再行进,温凝也已经疲惫不堪,坐在马上久了,她的腿内也被磨破了皮,疼得她走路都宛如刀割。 于是这一夜,萧云辞宣布安营扎寨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 军队驻扎在村镇附近,这儿有山有水易守难攻,是不错的扎营地。 军队扎营不同于上次赈灾,条件差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此次为了早日赶到顺城,众人心中都很?压抑,疾行了一天一夜,众人又疲惫又痛苦,心中挂念着顺城的那些?百姓。 鞑靼放出话,一日不到便屠千人,他们休息的时候,就可能?有百姓在鞑靼手中失去性命。 谋娶 第104节 萧云辞做出驻扎休息的决断后,立刻便有李副使来找他。 “殿下?,要不再行一日吧,顺城的百姓……”李副使提及此事,便咬牙切齿,“鞑靼真是畜生,日屠千人,顺城总共才?多少人,我们晚到一日,便有无数百姓死于鞑靼之手。” “可若我们急行万里,抵达顺城之后,一个个疲惫不堪憔悴不已,又如何?能?抵抗那些?在顺城吃饱喝足的鞑靼将士?”萧云辞看着远处还未等开饭便已经累倒的将士们,缓缓道,“你看看他们。” 李副使扫了周围一眼,心中也知道自?己急也没有用?,反而是中了鞑靼的奸计。 鞑靼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便代表他们希望太子与军队都疲惫不堪,等抵达之后,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太子一网打?尽,到时候又何?止一个顺城,整个北明都要完蛋。 李副使明白这个道理,知道此事确实急不得,可如今,他一直有个顾虑,那便是……太子妃。 军中明令禁止有女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太子妃长得太美,惹人分心,又柔弱,太子肯定要照顾保护,这一来二去的,被将士们看到,动摇了军心便不妙了。 而且这战场无眼,太子殿下?对太子妃这么在意,若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太子若是情绪失控,又会发生什么? 李副使脑补太子爷发疯的场景,越想越是觉得不安,他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那个……微臣一直有个顾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因为太子妃?”萧云辞早就从他支支吾吾的模样看出他在担忧温凝的事,淡淡一笑,回?眸道,“宁宁,带着无忧剑来。” 温凝正在收拾简陋的行军帐,脸上身上都是灰尘,她脸上有些?脏污,随意用?袖子擦了擦便从帐中弯腰钻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即便如此狼狈,也遮挡不住她白皙如玉的面容和一双晶莹漂亮的双眼。 李副使即便心中不满与担忧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可看到温凝的一瞬,他心中狠狠一动,心想有个如此美貌的女子跟着行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行! 李副使赶紧按下?自?己飘忽的情绪,使劲在心中骂自?己——想什么呢!看看,这便是有女子的坏处,竟让自?己都如此心神?不稳,更何?况那些?年轻气盛的士兵! “晏和,什么事。”温凝提着无忧剑,五彩的剑穗在剑柄上摇晃,她来到萧云辞身侧,看向?李副使。 她发现这李副使眼神?飘忽,似乎一直不敢看自?己。 温凝便猜到了些?原因。 她早就料到自?己会因为女子身份而带了一些?麻烦,爹爹什么事都带着自?己,唯有打?仗不会带她,一方面是因为战场凶险,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女子体力确实跟不上行军,她的腿如今也疼得厉害,可她此次前?来并不只是一时冲动,也经过了深思熟虑。 温凝此次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抱着这种思绪,她如今什么也不怕,更何?况一点小伤。 “这位李副使想与你比试身手。”萧云辞淡淡道,“你可愿应战?” 温凝一愣,看向?萧云辞,又看了一眼那李副使,见那李副使比自?己还发愣,顿时明白这是萧云辞的意思。 她笑道,“好。” 李副使惊愕看向?萧云辞,一脸“我怎么能?欺负女子!这女子还是太子妃!”的神?情。 萧云辞见他如此,眼眸骤冷,面上却带笑,问,“怎么,不听军令?” 李副使心中一惊,明白军令如山,若此为军令,那他不上也得上。 他沉吟片刻,只得抱拳,“……太子妃殿下?,得罪了!” 说完,萧云辞便退后两步,看着二人。 周围的将士们此时安营扎寨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听到这边的动静,便有人凑过来看,这一看不得了,却见那李副使朝着太子妃拔了剑,太子妃的手里也拿着一柄剑,那剑看起来相当的眼熟。 “无忧剑!那是温将军的无忧剑,我见画师画过!好漂亮的剑!” “不是,重点难道不是李副使大人像是要跟太子妃打?起来了吗?” “啊?怎么可能?!李副使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温凝见李副使一直不动,知道他不敢动手,便趁此机会观察那李副使的身形,李副使各自?不高,身形矮胖,可这胖却并不是虚胖,而是强壮。 这种将士一般力量有余,灵巧不足。 温凝微微蹙眉,直接身形一动,剑锋径直朝着李副使刺去。 李副使一惊……这太子妃居然?会剑法? 只是这身法似乎有些?笨拙,像是新手,可她的动作出其不意,速度极快,看起来却也不像是新手。 李副使见温凝下?手并不留情,连忙动手阻拦,她立刻躲闪,继续找机会攻击,一来二去,竟是与李副使交战了三个回?合。 附近围上来的将士们越来越多,大家都看呆了。 “李副使功夫不差啊,怎么连太子妃都打?不过?” “别小瞧了太子妃殿下?,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温大将军生的女儿能?差到哪儿去?” 温凝体力却撑不住了,她本就因长时间骑马而腿内疼痛,如今这李副使挡住无忧剑的力道极强,温凝根本顶不住,第四个回?合,她脑子反应过来,可身子却来不及驱使,李副使一剑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浑身僵住,咬紧了牙。 输了。 温凝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是我输了,李副使大人。” 李副使却带着有些?意外而惊艳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惊讶于她的剑法灵巧程度,朝她抱拳鞠躬,“是微臣目不识珠,殿下?剑法着实不错,是否幼时师承于温将军?应当是许久未精进了。” “不是。”温凝道,“剑法是晏和教的。” 李副使惊愕看向?一旁的太子殿下?,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啊?” 周围围观将士众多,也发出交头接耳的惊愕之声。 “是孤教的,她练了几个月,如今还不熟练。”萧云辞声音平淡道。 李副使又发出更大的一声,“啊?” 几个月?怎么可能?? 习武都是自?小练起,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有如此身法? 可是她确实时而迅捷时而笨拙,若真说她是新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副使心中震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凝喘了几口气,觉得身上体力恢复了一些?,便又上前?一步,朝着李副使道,“副使大人,请再来一次。” 李副使惊愕看着温凝,再次发出一声,“啊?” 还来? 他惊慌连连摆手,“不不,太子妃殿下?并非一般女子,您跟随行军没有半点问题,既然?有功夫在身,有自?保之力,便不可能?影响行军。” “原来你担忧这个。”萧云辞淡笑着看着他,眼神?仿佛穿透他的脸皮,李副使老脸一红,窘迫的无以复加。 周围的士兵看热闹看得兴奋极了,竟是驱赶了一些?疲惫,忍不住小声喊,“再来!” “再来!再来!”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萧云辞双手背在身后,淡笑道,“李副使大人,应战吧,你这一局若是赢了,今晚的晚饭,赏你一块牛肉下?酒。” 李副使一惊,几乎两眼放光,这行军路上吃的都是干粮,寻常哪里能?吃到牛肉?他闻言,立刻抱拳应战。 温凝也做好了准备,刚刚那一战,她观察到李副使的一些?动作习惯,他右侧反应快,且力气大,方才?她就是输在了右手边。 而反之,他左侧稍显薄弱,侧后方也是盲区,他五短身材,那一块有机会攻破。 温凝想好了计谋后,李副使也直接冲了上来,正是用?他擅长的右手。温凝佯装要挡,李副使一看温凝这柔软的手臂怎么可能?挡得住自?己的攻势,一时暗道温凝还是经验不足,却见她忽然?一动,从他的左侧方绕到了他的身后。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冰凉的剑锋抵住了他的喉管。 他浑身一僵,猛地瞪大了眼。 速度太快了! 是了,太子妃是女子,方才?便是体力不支速度变慢才?输,如今直接一次破招,这才?是最快的方法。 经验不足的,居然?是他自?己…… 一旁,萧云辞背着手,黑棕色的眸子里,满当当的全是温凝和她方才?那迅速的一剑。 他嘴角挂着略有几分骄傲的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副使大人,若是战场,方才?一局我已经死了。”温凝撤回?无忧剑,缓缓朝他行礼,“多谢指教。” 李副使见温凝如此给他面子,想到方才?自?己心中那些?关于太子妃是女子的想法,脸缓缓涨得通红。 温凝收了剑,冷不丁感觉到一旁萧云辞那如火一般的灼灼目光与温柔笑意。 再加上周围那么多士兵看着,她只觉得浑身发热,耳根发烫,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萧云辞这眼神?,怎么愈发不收敛了。 第八十三章 李副使?见温凝给自己台阶下, 在这么多将士们面前顾全了自己的颜面,一时间?心中愧疚不已,整个人也红着张脸僵在原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终究还是心胸狭隘了, 方才将太子妃想的如此不堪, 却?忘了太子妃并非寻常女子。 不仅仅是因为太子妃是温将军的血脉, 而且之前他便听闻太子妃殿下跟随太子前往宜州赈灾之事,宜州百姓甚至特意签了万民书, 这在北明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获得如此殊荣。 说太子妃殿下是奇女子也不为过。 况且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都未娶妻, 往常总是传出太子爷恐怕不喜女?子, 亦或是太子爷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寻常女?子的言论,如今一看太子妃, 便也能明白, 为何太子殿下会对这位太子妃钟情?。 李副使?终于回过神?来, 赶忙道?。 “太、太子妃殿下谦虚了, 几?个月的功夫能练成如此, 日后您必定大有可?为!” 李副使?如今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孔,方才受到的种种刺激都被他虚心所接受, 如今看到温凝便如同看到女?神?仙一般,不敢有半点不恭敬。 温凝也客气?的回应了几?句, 还未说完,便被一旁靠过来的萧云辞一把搂住了腰。 “晏和?怎么了?”温凝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挣脱, 却?听他在耳边轻声说, “都站不稳了,莫要逞强。” 温凝心中一动……他居然发现了? 她确实一直在硬撑, 在行军帐内,她便已经疲乏不堪,李副使?力气?又大,撑过一次已经很是不易,她第二局选择一招了事,也是被迫之举。 可?是在众人面前,她也不好显露出虚弱的模样,印证了她“拖后腿”的说法,便一直咬牙硬撑着。 萧云辞过来以后,表面看着亲昵,实际单手撑着她,任她倚靠,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将士们看到太子殿下“护妻”,纷纷笑得?暧昧,便听太子殿下大声道?,“诸位将士们,太子妃对孤实在深情?,担忧孤性命安危,才跟着行军,此举违背军令,该罚,待此战胜后,孤亲自代太子妃领罚,到时诸位都要到场和——十军棍,诸位意下如何!” 谋娶 第105节 “好!” “太子殿下敢作敢当,太子殿下威武!” 将士们原本心情?压抑,经过萧云辞此言,竟觉得?心中颇有些信心,一个个看着萧云辞,眼眸中都闪着光芒。 温凝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萧云辞,忽然想起幼时见到叔叔们看着爹爹时的表情?,也是如此……做一个令人信服的将领,萧云辞如今算是做到了。 只是现在气?氛有些怪异,温凝听到他的话语,发觉萧云辞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显得?有些骄傲似的,像是在朝着诸位将士们暗暗炫耀自己得?妻如此深情?,着实幸运,所以甘愿为此受罚,甘之如饴。 众人笑道?暧昧至极,温凝脸上更红,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放手,却?被他搂得?更紧。 下一瞬,温凝便听着将士们起哄的声音更大了,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温凝垂眸咬唇,躲在了萧云辞的后头,眼眸中却?含着笑意,小声咬牙说,“我回军帐了!” 萧云辞没有阻拦,看着她踉踉跄跄的回去,淡笑对众人道?,“害羞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温凝躲在军帐里,面红耳赤,尴尬得?几?乎想要找地缝钻进去。 此次行军,以周叔为首的几?位叔叔也一道?同行,他们听闻温凝居然直接骑着马儿从京城冲出来赶上了队伍时,几?人都目瞪口呆,心情?复杂。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安排了手下好好看顾好温凝,不让她在战场上受伤。 今日此事,周叔站在人群中亲眼目睹,此时却?是红着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几?位叔叔们也不同于周围一道?围观的将士,他们悄悄的躲在人群中抹泪,等到人群散去后,周叔着实忍不住,单独来到萧云辞面前,直接行了个大礼。 萧云辞方才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们几?人的表情?,明白他们的心情?,如今没有陪着温凝回营帐,正是在等他们。 “太子殿下,我们今日,都颇有些欣慰……温将军若是看到宁宁如此,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欣慰的。”周叔一向是不苟言笑之人,如今提及温将军,也是眼眸湿润,声音略有几?分变调,“温将军时常与我们炫耀宁宁反应快,说不定是个练武奇才,随他,他考虑了很久,其实之前就准备教宁宁学武,可?是还未来得?及,他便……” “周叔请起。”四下无人,萧云辞也随着温凝喊他周叔,他扶起周叔,静静看着他。 周叔却?像是对萧云辞有了极大的改观,如今打?开了话匣子,紧接着说,“后来那齐府对未婚妻的要求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我们怕宁宁学了武,日后反而吃苦,都不敢提及此事,一来二去,便耽误了。” 周叔后悔不已,眼眶中湿润,“殿下,之前我们对您有误解,如今看来,是我们的错,我代我们几?十人,代温将军向您道?谢!” “不必如此。”萧云辞听闻此言,却?极为平静,他淡笑道?,“温将军也是我幼时的憧憬,不过,我待温凝好,不是因为温将军,也不是因为诸位,而是因为……她值得?。” 周叔一愣,一时间?竟是被这句话镇住。 “所以不必谢我,她于我而言,本身便已经足够珍贵。”萧云辞淡笑道?。 入夜,温凝用湿帕子擦了身,终于觉得?身上好受了些,她颇有些用力,弄得?脸上身上都泛红,萧云辞走?进军帐时,将她吓了一跳,赶紧用衣裳将自己遮好。 萧云辞早已卸了那一身沉重的盔甲,进了军帐后,便准备宽衣休息,冷不丁看到她的白皙,虽然身体?疲累,却?还是有些抬头的趋势。 温凝赶紧穿好衣衫,萧云辞稍稍擦洗后,便躺在了她的身边。 夜晚有些寒凉,这军帐不及之前在宜州的棚帐,窄小而晦暗,只能铺上一层软席睡在地上,温凝躺在萧云辞的怀里,心中有些忐忑。 外头不远处都是其他将士们的呼噜声,那些声音连成一片,有远有近,仿佛一直蔓延到了天边。 温凝稍稍动了动,转头面向萧云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萧云辞察觉到她的动静,缓缓睁开眼,发出一声鼻音,“嗯?" 声音有些惫懒,仿佛差点就睡着了,被她的动静惊醒似的。 温凝压低声音,轻轻拽着他的衣襟,道?,“晏和,我腿疼。” 她的声音温软道?近乎是撒娇,萧云辞一听便听出了不对劲,缓缓睁开了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她有些心虚。 她不是这种性子,即便做这样的尝试,也有些笨拙……却?极可?爱,让萧云辞想看她究竟有什么花样。 “骑马磨破了吗?”萧云辞一面问,一面侧身去行李边摸出了一个药罐,递给她,“涂一些,明日会好受一点。” 温凝咬着唇,有些为难的看着他。 萧云辞微微挑眉,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不过一会儿,她便主动道?,“晏和,你帮我……” 萧云辞只觉得?一股热流自下而上,冲上他的脑子,可?他立刻遏制自己的冲动,缓缓道?,“好。” 温凝耳根有些泛红,她似乎不太习惯做这样的事,如今却?硬着头皮逼着自己去做,她解开衣带,露出伤处,垂眸心虚道?,“晏和,疼……” 萧云辞神?经绷紧,喉结上下滑动,面无表情?的拿着药罐,挖了一小块,借着昏暗的亮光,抹在她的伤口上。 磨损的伤口红了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怜,她那块皮肤最为细嫩,如今一磨更是令人无法直视,萧云辞心中钝着,仿佛被什么闷闷的剜心。 “叫你受苦了。”萧云辞哑声道?。 温凝闻言,却?是一愣,赶忙道?,“不疼……” 话音未落,她便因为伤口遇见那药膏倒吸一口冷气?,微微蹙眉。 “不要逞强。”萧云辞蹙眉沉声道?,“明日你侧坐在我怀中,不必担忧旁人目光。” “嗯。”温凝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半晌过去,直至药抹完,她仿佛有些不可?置信似的,细细观察了萧云辞半晌,再次开口解释,“晏和,真的不疼……” “嗯,知道?了。”萧云辞“冷漠的”将药罐子扔了回去,伸手帮她将衣裳弄好,然后将她搂在怀中,用双臂锁好,命令道?,“睡吧。” 温凝在黑暗中睁着大眼,几?乎无法相信自己被如此冷落。 若是平日里,哪里等得?到现在,恐怕在她刚说一句“疼”的时候,萧云辞就要发疯了。 温凝有些不满的在他怀里扭了扭。 萧云辞眉头一动,哑声道?,“别乱动。” 温凝挣脱他的手,翻了个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却?见萧云辞面容平静,一幅无欲无求的模样,半点那种心思都没有。 温凝有些着急了,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可?她心中发慌,根本控制不住的焦虑。 她于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刀。 他骗人……明明就有…… 萧云辞猛地睁眼,瞬间?动了,死死捉住她的手腕,一翻身,将她困于身下,咬牙道?,“宁宁,你究竟想做什么?” 温凝呼吸急促,看着他的眼睛,故意问,“晏和,是行军太累体?力不支了吗?” 萧云辞闻言,呼吸微沉,仿佛泄愤般低头,一口咬在她脖颈处,压抑着情?绪哑声道?,“别闹。” “我没有闹……”温凝急得?想哭,“我想……” “想怀孕? ”萧云辞仿佛看透了一切,他摁着她的手,靠着她极近,一双眼仿佛穿透了她的内心,将她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 第八十四章 温凝觉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仿佛直接展露在萧云辞的面前, 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抿着唇,心虚撇过头不看他。 “担心我会死?”萧云辞神情复杂盯着她。 原本二人便是心知肚明,可萧云辞直接开口,便?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温凝一听到这?个?字眼, 仿佛被戳中了软肋和痛点, 恼怒又?难受, 顿时挣扎着要捂他的嘴。 可她双手都被摁着,动弹不得, 她便?直接仰起脖子, 重重的咬了咬他的唇, 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萧云辞倒是第?一次见她对自己有这?样的脾气?,一时间竟觉得一股血直冲大脑,竟是比寻常更兴奋几分, 动作根本无法经过?思虑, 全靠本能, 吻得极深。 温凝依旧挣扎, 可萧云辞不依她, 他单掌捉住她的下巴,令她更仿佛他的侵入和占有, 一吻将她所有空气?都攫取,温凝几乎无法呼吸, 却又?浑身发软,无法动弹。 也不知多久,萧云辞缓缓松开, 知道自己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他声音低哑, 仿佛在劝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宁宁, 如今行军,外头都是将士,若是被人察觉,恐怕毁了你的名声。” 温凝不开口。 “你腿上有伤,若是成事,才是折磨,往后你还要骑马,路程遥远,如今用这?种事耗费体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萧云辞想到方才看到的伤处,虽有寻常的反应与心动,却根本无法对她下手,“若是真有孕在身,只有军医能给你医治……这?些军医都是给男子治病的,可不是妇人圣手。” 萧云辞本意是逗她笑,可温凝没有半点反应,还是没有开口,反而低着头,将面容隐在黑暗里。 萧云辞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早些休息,宁宁。” 话音刚落,萧云辞便?听闻她小小的、强忍着的抽噎声。 他心中顿时一紧,轻柔搂过?她,却第?一次被温凝轻轻推开,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肩膀抽动不说话。 萧云辞微微蹙眉,立刻捉住她的手,强行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昏暗的军帐中,温凝脸色发红,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看起来极为伤心。 “宁宁。”萧云辞眼眸中难得闪过?一丝慌乱,他伸手强势的将她重新?搂入怀中,单手抚着她的背脊,轻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死。” 原本是哄她安心,可这?话一说完,温凝便?猛地抬头,眼泪更甚,仿佛被戳到了什么雷区。 “爹爹……当年……也是……这?么与我说的。”温凝仰起头,眼眸中的泪水决堤似的。 萧云辞一怔,竟是难得的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复杂。 这?两日行军路上,温凝一想到鞑靼那边的企图便?心慌。 白日还好,军队人数众多,令她安心,可是一到晚上,温府当年满府悬挂的白绫随风飘荡的模样,便?不断折磨着温凝的神经。 “我害怕……若是有万一……” 她不敢再说下去,脑子里满是爹爹当年噩耗传回京城的那一日的场景。 小小年纪,那日于她而言相当于天崩地裂。 那可是爹爹,百战百胜的温元徽大将军,手上精兵无数,还有叔叔们这?些暗兵护卫。 而且当年北明国?力比起如今强盛太?多,后方粮草供给可以算是充足,而如今呢? 如今,所有来此的将士们仿佛都像是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行军队伍有种莫名的悲壮与绝望,也就是今夜有萧云辞说的那番话,才让大家?心中仿佛有了些希望,可究竟结果如何,谁都不敢直言。 “不过?,宁宁,你为我哭,我有些欣喜。”萧云辞轻轻在她耳边道。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温凝真生气?了,她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凑上去狠狠的咬他的肩膀。 他的皮肤虽白,血肉却是硬得很,温凝把牙都咬疼了,萧云辞却依旧带着笑意道,“是行军太?累体力不支了吗?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 谋娶 第106节 温凝着实是被他惹得有些生气?,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笑得出来? “宁宁。”萧云辞轻轻吻了吻她的耳侧,轻声解释说,“自打算娶你,我便?料到有这?一日。” 温凝微微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有办法?” “有。”萧云辞缓缓道,“北明确实兵力弱小,不能硬碰硬。” 温凝死死捉着他的衣襟,轻声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佯和。”萧云辞轻声道,“我已备好了大礼,必格勒因我娶你,又?侮辱了他,所以怀恨在心,在杀我之前,必格勒更想侮辱我、侮辱北明,这?是鞑靼这?一族的风格。” “但必格勒的兄弟与他有隙,虽暂时和好一致对外,关?系仍有裂缝,可以挑拨。”萧云辞简单说了几句,温凝安心了些。 他果然有所准备,不过?他说的很笼统,并没有如以前那般细说他的计划。 温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想听下文,“然后呢?” “不早了。”萧云辞将她轻轻搂在怀中,用有些疲累的声音道,“先睡,其?余的明日再说。” 温凝见他如此,顿时觉得方才他在哄自己,可她的潜意识却让自己信任他。 萧云辞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以前在宫中也是,对付徐京奇也是,如今……应当也没有问题。 希望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也没关?系……她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若是她没有身孕,他真出了什么事,她孤身一人,不如与鞑靼拼了这?条性命。 温凝终于没有再闹腾,她默默在心中祈求着,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实际上,她早已经疲惫到了极限,越累,越无法控制情绪,许久积累的压抑在方才一瞬间爆发,令她悲从中来,觉得快要失去他,失去她如今所爱的这?片温暖。 她听着耳边萧云辞胸前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周身满是他的温暖与灼热,舒服的轻轻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待她睡熟,萧云辞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极温柔地拨弄着温凝脸颊边的碎发,一双眼眸黑沉沉的,在黑暗中静静地盯着她许久。 天还未亮,大部队便?启程,距离顺城还有十?日的距离,行军之路对众人来说已经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熹微的晨光中,温凝侧坐在萧云辞怀里,靠在他怀中小憩。 萧云辞拿了毯子裹着她的身子,将她裹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一连几日过?去,都是如此。 众人对此并无什么意见,因为太?子妃这?一路来,几乎没有任何超乎寻常的要求,最多是多打一份净水给她擦脸擦身,其?余的,都是与将士们一道,吃一样的干粮,睡一样的泥土地,衣裳也没得换。 她还嫌自己衣裳碍事,用无忧剑将那宽大衣袖砍了,将衣裳扎着好行动。 她没事便?坐在马上用碎布搓什么东西?,一日过?后,将士们便?看到她手腕上缠着那碎布颜色的绳子,问她那是什么,她便?笑着说用处很多,可以随时勒人脖子用,还可以捆住对方的手腕。 将士们看着她天仙般的笑容,浑身一哆嗦,想到当年流传的太?子殿下当年在宫中复仇血流成河的传言,觉得她与太?子殿下真是一丘之貉……不,应该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大部队行军到途中,却忽然止步不前。 温凝仰头看着横在面前的巨大山脉,呼吸一紧……她一路来远远望着这?山脉,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山脉往往在一定?的地方只有一条峡谷可供通过?,若是绕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翻山越岭更是耗费人力…… 如果她是鞑靼,便?将在峡谷中埋伏,或是干脆让北明恼怒,直接将峡谷用火药炸了…… 不久后,前方果然有人来报,“殿下,关?口的雁山谷被巨石所拦,这?山谷易守难攻,且狭长难走,往常鞑靼是攻不到这?里的,但是当地的村民说,近日听到有雷鸣般的巨响,还有鞑靼人出没,抢走了他们的余粮,烧杀一番。我们担心,山谷里头有鞑靼的埋伏。” 萧云辞坐在马上,眯眼看着崇山峻岭。 这?山脉名为长川,以长闻名,山谷众多,山峦叠嶂,只有一条山谷名为雁山谷可通行,除此之外,再要绕行,需绕行数百里。 “村镇在何处?”萧云辞问。 “回禀殿下,雁山镇就在不远,二里之内,那村镇地域广大,地势高,易守难攻,可以驻扎。” “驻扎半日,休整。” “是!” 温凝有些惊愕,半日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是极长的休息时间,往常夜晚也很少这?样休息,看来,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你怎么看。”萧云辞似乎感觉到温凝的惊愕,冷不丁看向温凝问道。 温凝怔了怔,缓缓道,“若是附近有村镇,说明他们时常经常穿过?长川,否则不可能在此处有村子。” 萧云辞淡淡笑了笑,已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村民们不可能只依靠一条路。”温凝接着说,“山峦重叠复杂,只有本地的村民才了解,应当会?有小道可通行。” “所见略同。”萧云辞淡淡朝她笑了笑。 温凝看着他的笑容,才明白他早就这?么想,所以才让大家?驻扎半日,这?时间足够跟村民们套近乎,找到一条合适的路了。 队伍朝村镇靠近,将士们原本都欢欣鼓舞,终于可以休息,可还未到村镇口,前面便?爆发出一阵争吵声。 温凝与萧云辞一道往前走,还未走到跟前,便?见有将士一脸苦兮兮的过?来禀告。 “殿下,这?帮村民不愿意让咱们驻扎。” “怕鞑靼因此报复吗?”萧云辞淡淡问。 “是,也不是,他们觉得北明如今的将士们都是废物,根本没有保护百姓,反而与鞑靼你来我往的像是在故意送地出去……” 那将士说到此,有些不敢说下去,见萧云辞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好壮着胆子继续道,“他们还听闻,北明要跟鞑靼求和,他们不齿此举,觉得侮辱了过?去北明的那些舍身取义的将士。” 萧云辞下了马,直接往爆发争吵的地方走去。 温凝也跟了上去,可当他们上前时,原本的争吵声却仿佛渐渐平息了,仍旧能够听到说话声,可那话语却隐隐的带着几分惊喜。 “你不是那个?跟在温将军身后的小跟屁虫吗!”有村民用一口方言惊愕道,“我还认得你!你还给我家?扛过?木头!” 那村民似乎是认出了周叔,正在一口一个?“跟屁虫”的念叨。 温凝听到“温将军”三个?字,浑身血液一僵,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爹爹也曾来过?此处! 这?是爹爹当年走过?的路! 第八十五章 温凝浑身的血液仿佛被点燃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挤开前边的将士们,穿过?人群,来到那些村民们面前。 山峦之下?的雁山镇显得?娇小精致,可走到雁山镇前, 温凝才发现这是一片多么广阔的土地。 村民们三三两两的, 人数不多, 却都一脸凶相,一个个拿着斧头和钉耙拦在将士们的面前, 半点也没?有惧怕, 一个个都是带血性的汉子。 这些是壮年的男子们, 他们的身后,则是拿着镰刀,甚至有家里菜刀的女子。 原本这里的冲突仿佛仍旧僵持在后边的那些人脸上, 他们如今还是皱着眉略带敌意的看着北明的士兵们, 可为首的那位仿佛村长一般的壮年男子, 如今已经脸上带着亲切的笑, 正在与?周叔套近乎。 周叔耳根都红了, 摆摆手,“哎呀, 都是过?去的事了。” 温凝冲上去,在周叔身边站定, 喘了几口气,主动问?道,“这位壮士, 还记得?温将军吗?” 周叔垂眸看了一眼温凝, 见她一脸关切,眼眸中闪动着亮光, 心中一酸。 他们以?前,也曾在温凝面前追忆往事。 温将军行军路上其实有不少趣事,可他们一说,温凝便哭。 温凝当时还年幼,一提及温将军,便不可避免的思念父亲,温凝一哭,他们也被勾着想哭,爱哭的林翰更是哭成泪人,话都说不清楚,呜哇哇地抱着温凝一起哭,拉都拉不走。 他们想要替温将军报仇,可朝廷窝囊,非但?报仇而不得?,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他们心酸又?苦闷,最后干脆不怎么提及此事,干脆去朝廷干些实事。 所以?,温凝甚至很少听闻温将军在边疆的那些英雄事迹,除了京城中人人都知道的以?少胜多用兵如神的大战之外,没?有比百姓们多知道多少。 村民看到温凝,微微一怔,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觉得?眼熟似的,“这……这位姑娘……” “王伯,这是温将军唯一的血脉,唯一的女儿,温凝。”周叔还记得?这村民的名字,缓缓道,“如今已是当朝太子妃,此次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亲自带兵,是去拯救被俘虏的顺城子民。” 王伯惊愕的看着温凝,看着她那精致至极的眉眼,竟是愣生?生?的看出了温将军的影子来,再一看她手中那把剑,王伯竟是浑身颤抖。 “像!真像!”王伯竟有些激动的流泪,“当年温将军到处炫耀自己女儿漂亮,我们还不信,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见到,亲眼……还有这无忧剑,这真的是无忧剑!” 村民们都躁动起来,他们口耳相传,面上的敌意都消散了许多,王伯抹了一把泪,看着温凝身后的挺拔男子,满身都是难以?忽视的贵气,他呼吸一滞,问?周叔道,“这位……当真是太子殿下??” “正是。”周叔立刻点头。 王伯立刻带着村民行礼,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燥怒与?戾气,口中高喊,“我北明这么多年,终于有骨气了一回! ” 萧云辞亲自上前扶起村民,此后一切便顺理成章,大部队在村中驻扎下?来,采购粮草,借用水井将水壶灌满,将士们终于能好?好?休息一回,不用担忧鞑靼的伏兵。 而温凝周叔,还有其他几位叔叔,以?及萧云辞,则被请进了村长王伯的家里休息。 王伯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还有些唏嘘,“当年,温将军经过?我们这个破地方的时候,我们当时一帮穷鬼,一家人穿一条裤子出门那种。我们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要百里,要想换取丰饶的物产,就?要穿过?长川的雁山谷。 雁山谷多战争,鞑靼经常派人来捣乱,堵住我们的去路,在山谷中抢我们的东西! 温将军帮我们赶跑了山谷中的鞑靼人,然后提醒我们,不能只?靠一条路生?存,这些山谷艰险,若是他能平安回来,便帮我们再找一条生?路!”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是心中一颤,温凝手指微微颤抖,萧云辞捉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裹在了温热的掌心。 “结果最后温将军没?有回来。”村长王伯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依旧记得?他的话,他没?法?帮我们找路,我们便自己找,还真被我们找到一条小道,有些难走,但?非常安全!” 周叔一愣,看向萧云辞。 萧云辞语气平和问?道,“还请王伯告知此路如何走,雁山谷已有鞑靼埋伏,我们不可在此处损失兵力。” “当然!”王伯站起身,一挥手,“既然北明有胆量干掉鞑靼!那我们整个村的壮汉都愿意跟你们同去!” 温凝一愣,惊愕的看着王伯。 “王伯,你不必如此……”周叔也有些感动,却又?不忍。 “什么叫不必如此,我们之前没?有参军,是因为北明着实太没?有骨气!一队队的壮士毫无意义的去送死,根本没?有温将军那般谋略,我们村才不做那个傻子!”王伯怒意横生?,骂道。 “可北明苦鞑靼久已,若是再不将他们赶出去,我们北明人哪里有安生?日子过?!这位太子殿下?,你若是不行,老子便来指挥,温将军当年也教我们几招兵法?,如今我们才能在这动乱中与?鞑靼人周旋,可别小瞧了我们!” 众人陷入了沉默,周叔小心地看了一眼萧云辞,见他目光平静,仿佛山雨欲来,一时间替王伯捏了把汗。 半晌,萧云辞却平静道,“好?。” “收编。” 剩下?的时间里,大家各自忙各自的,村里的壮汉们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打仗,女子们帮忙收拾东西送行。 谋娶 第107节 温凝从村中女子手里买了几套女子的布衣裳,用来换洗,萧云辞与?王伯和周叔商谈事项,温凝换了衣裳无事,便拿着无忧剑在村里瞎逛。 她四处问?各家村民,找他们闲聊,问?记不记得?当年的温将军。 每个人一听到温将军,脸上都露出温暖的笑意,“当然记得?,温大将军,大好?人啊!” “温将军一定是上天?派来的神仙!” 他帮村民们搬过?木头,帮他们修过?桥梁,帮他们找过?丢失的猪羊,帮他们盖过?稻草和砖瓦房。 温凝走过?这小村子,经过?那些村民热心的手指,看向各处,到处仿佛都有爹爹留下?的痕迹。 “温将军带兵在此处驻扎了三日,整个村子跟换了新的一样!”村民七嘴八舌围在她身边说话。 “温将军到处跟人说自己有个女儿,跟年画娃娃似的漂亮,俺一看啊,温将军女儿像仙女一样!” 爹爹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忘她,即便到了这么远…… 温凝甜甜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红。 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很想念爹爹,想念他战胜而归时面上的灿烂笑容,想念他推门而入大喊一声,“宁宁,看看是谁回来了!” 她还想念他总是将她举得?很高,然后紧紧地搂在怀里,他怀里滚烫又?温暖,夏日嫌弃,冬日又?爱粘着。 她这次……一定要替爹爹报仇,拿回爹爹的尸骨。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发出慌乱的喊声,“救人啊!救命啊!” 温凝顿时从回忆中反应过?来,精神一凛,听出那好?像是驻扎在村子里的士兵发出的声音。 村民们听闻这个声音,也赶紧跟着赶过?去凑热闹。 温凝刚赶到,就?看到三两个士兵捂着腹部正在往地上吐血。 他们的手边还放着一些红彤彤的果子,温凝仰头一看,却见他们身边正好?有一棵巨大的树,树冠上满满的全是那红彤彤的果子,看起来极为诱人。 那果子看着就?极为奇怪,硕果累累,却没?有任何一只?鸟来啄食,也没?有虫子来咬,一看就?有问?题。 可士兵们一路上吃的干粮,看到这果子,难免经不住诱惑,便有几个偷偷摘了吃了。 一旁有士兵看到太子妃赶来,急得?满头汗,赶紧解释道,“太子妃殿下?!他们实在是饿极,偷吃了这果子,然后就?吐血了……” 温凝下?意识看向村民,“这果子有毒?” “哎呀,这是七日毙,我们用来提炼毒素用的啊!你们可是北明将士,怎么胡乱偷吃东西,真是!”一旁的村民语气有些生?气,但?是颇有几分不慌不忙的意思,温凝见此情?况,心中稍定了些。 于是她赶忙问?,“七日毙,是毒发七日而亡吗?可有解药?” “有,当然有。”一旁的村民说说笑笑,完全不慌,叉着腰看着他们,“等会儿再给,让他们再难受会儿。” “你们!”那中毒的几人气得?发抖。 “怎么了,我们都记得?,温将军麾下?的将士们可是有军纪的,不可以?偷吃偷拿村民的东西,怎么,你们没?有这项军纪?”村民冷嘲热讽,弄的那几个中毒的将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倒是无话可说。 温凝也有些无奈,确实是这些小兵有错在先,而且看这些村民的架势,似乎对解毒很有信心。 可接下?来,恐怖的一幕发生?了,温凝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手背上,脸上,忽然生?出了一些灰褐色的斑点,一开始还淡淡的,后来越变越深。 “啊啊……我要死了!”那几个男子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又?激动的吐了一口血。 温凝有些着急,终于替他们开口求情?,“要不,还是给他们解药吧,如此吐血,伤了身子也不好?御敌。” “看在您的份上!”一旁的村民听到温凝亲自求情?,这才走到树下?,抓了一把那树下?的杂草,递给那些士兵,“吃了吧,吃了就?好?。” 那村民动作太随意,士兵们虽将信将疑,却还是呜咽着就?着泥土吃了。 果然,吃了那草药之后,几个人便不吐血了,那身上的斑点也逐渐淡去。 温凝见此情?状,微微蹙眉,仰头,认真看着那鲜艳的果子,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七日毙…… 很奇特的毒。 村民见她如此,似乎对这七日毙的果子很感兴趣,便立刻开始跟她介绍起这果子的具体?功效。 原来这雁山镇在山脚,气候独特,总有些独特的物产,比如毒草和毒果子。 “太子妃殿下?,这七日毙看着吓人,其实是雁山镇最柔和的毒,服下?毒之后整整七日才会吐血而亡,主要是看起来吓人,浑身的斑点可怖,让人不敢接近。” “还有别的毒?”温凝感兴趣的看着村民们。 “有的有的,还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粉,是我们从几种毒草中提炼的,见血封喉,我们都是用这个杀鞑靼敌人。”村民们争先恐后的炫耀自己的成果。 “能不能给我一些?”温凝立刻道,“我需要一些。” “太子妃殿下?要多少?” “越多越好?。”温凝道。 村民一怔,有些担忧,“这毒相当凶残,虽然接触皮肤无妨,可一旦沾染伤口或是吃进嘴里,便立刻毙命,殿下?要来做什么?” 温凝淡淡一笑,“跟你们一样,杀鞑靼敌人。” 村民们眸光一亮,“那要多少有多少!” 温凝要了两包毒粉,又?拿了几颗用七日毙的果子提炼的毒丸和那树底的草炼制的解药,悄悄藏在了身上。 她刚藏好?,准备去找萧云辞和周叔,却在此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鬼鬼祟祟的,拿了些什么?” 温凝吓得?差点蹦起来,惊慌转身,却刚好?撞进萧云辞的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没?、没?什么。” 温凝喘息急促,再次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她垂下?脑袋,睫毛轻颤,故意不看他。 “拿出来吧。”萧云辞朝她伸出手,有些好?笑似的看着她,“心虚全都写?在脸上。” 等了半晌,萧云辞的手掌悬在半空,什么都没?有得?到。 温凝咬着牙,竟是摇了摇头,憋出了两个字,“不给。” 萧云辞眼角一抽。 他猜中了前半段,却没?有猜中结局。 第八十六章 仿佛感觉到了萧云辞颇有几分意?外的情绪, 温凝轻声转移了话题,“晏和,你来找我,是不是要?启程了?” “是。”萧云辞见她不愿拿出那东西, 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深深看着她, 仿佛想?从她的面?容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却见温凝缓缓走到他跟前, 心虚似的主动的牵了他的手。 她的手极柔软, 指间轻轻的钻进他的手掌中, 萧云辞心中一动,直接将她手掌用力捉住。 “跟鞑靼有关,顺城地势图, 不, 此物你不必瞒着我……所以你藏的那东西有危险, 并且你觉得可以在关键时派上用场, 兵器?雁山镇兵器有些名气, 却不是最有名的,最有名的是……” 温凝被他轻轻一拽, 拽到他的跟前,她呼吸一窒, 静静仰头看着他。 “毒?”萧云辞眸光颇有几分严肃。 温凝睫毛一颤,暴露了心思。 “有些毒无色无味,你没有持毒的经验, 不要?轻易放在身上。”萧云辞捏了捏她的手, “太?危险了。” “那你……打算行危险之?事,也没有告诉我。”温凝看着地面?上的小石子?, 用脚踹了踹,小声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 萧云辞伸手,将她捉到跟前,手指轻抚她的脸颊,“生气了?” “之?前你答应,会告诉我后?续怎么做,到现?在都没说……”温凝咬着唇,确实是有些生气,轻轻瞪了他一眼,“是不是因为计划十分危险,所以故意?不与我说?” 萧云辞竟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口,缓了缓才道,“也并不是那么危险。” “……”温凝如今已经很了解他了,他即便是从前诓自己?时,都行云流水,毫无心虚之?意?,可如今问他是否危险,他却如此迟疑,那岂不是相当危险? 温凝抽出手便要?走,被他捉住手腕,再次轻轻拽到跟前。 “今晚告诉你。”萧云辞柔声道,“先把东西给军医保管,你若需要?,再去取。” 温凝思忖片刻,还是选择相信他一次,终于将身上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萧云辞方才已在猜测温凝会将那些毒藏在哪里,如今看她拿出来的地方,却惊愕的发觉,那都是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隐秘之?地,他居然只猜对了一处,便是腰带上。 还是她其他地方着实放不下?,只能往那里头塞。 “收回方才的话。”萧云辞无奈道,“宁宁,你虽然没有藏匿毒物的经验,但是很有藏匿毒物的天赋。” 温凝终于被逗笑了,“要?躲开你的眼神,不藏深点?怎么行。” …… 雁山镇的村民能打的,有意?愿的,都被收编入队,他们打头阵,神采奕奕地走在最前边带路,往长川的深山峡谷中钻了进去。 那儿从外头看就是一片乱石堆和杂木,根本不像是有通行的路,极为隐蔽,寻常人?根本发觉不了。 温凝有些庆幸,若不是爹爹当年在此地驻扎,帮了村民们许多忙,他们今日也不会如此顺利。 穿过?长川后?,再过?两日,便能到距离顺城最近的应城。 这一夜,是他们在外驻扎的最后?一夜。 萧云辞与周叔他们商量了事宜,结束回军帐休息时,已经很晚了。 他走入军帐时,却见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上前几步,将温凝搂入怀中,“怎么还不睡?” “告诉我。”温凝揪住他的衣襟,搂住他的脖子?,心中十分焦虑,“告诉我,你究竟打算如何做?” “若不是了解你。”萧云辞擒着她的腰,淡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鞑靼派来对我使美人?计套我话的。” “美人?计对晏和有用吗?”温凝仿佛被点?醒了似的,缓缓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然后?缓缓凑上前,仰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然后?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 她发丝凌乱,眼眸清润,眼神中透露出对某些东西的渴望,仿佛在哀求他透露一些出来,好让她心中安心。 谋娶 第108节 萧云辞眸光顿时一深,呼吸也急促起来。 “宁宁……”萧云辞声音低哑,擒着她的那只手,手背已爬了青筋脉络无数,他正用尽力气去克制,在这简陋的军帐里克制自己?的本能。 “你施美人?计,这世间没有男子?能逃过?。” 温凝仿佛有些羞赧,缓缓垂眸,纤长的睫毛在她玉白的面?上投下?阴影,她的脸只有巴掌大,阴影轮廓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萧云辞克制不住,俯身用力地攫取她,一直到她喘不上气,才轻轻放开她,咬牙道,“早日打完仗带你回京。” 温凝心中一动,暗暗心想?,希望这句话能成?真。 温凝被萧云辞搂在怀中,在这黑暗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和胸腔中发出的低沉声响,听他说那些计划。 北明不是没有鞑靼的战俘,却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 鞑靼早已对萧云辞发起“邀约”,邀请他独自前往顺城,在顺城用盛大的晚宴,“共商大计”。 这无疑是一场鸿门宴。 温凝闻言心中一紧,“你要?去吗?” 萧云辞沉声道,“自然要?去。” 萧云辞正准备独自赴顺城,应这场鸿门宴,以交换鞑靼战俘为条件,并送上此次随行带上的珍奇异宝,在宴上与他们佯装谈和,换取暂时的安宁,也让鞑靼停止屠杀顺城的无辜百姓。 鞑靼处安排了不少眼线,实力最强的那位耗费多年,已经做到了必格勒兄长、那位绥南王子?的随侍,随侍已拿到顺城的兵力分布图,趁着这次宴会,萧云辞要?将兵力图取回。 “援兵还有十日才能赶到,那是集全北明上下?所有兵力的一场围剿。”萧云辞道, “为了顺城的百姓,我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但是为了打赢这场仗,我们便需要?用最慢的速度拖延。” “必格勒与绥南二人?进入顺城,通过?了北阳关,便等于深入了北明腹地,仰仗的便是与背后?整个鞑靼,我们兵力不够,攻打顺城困难,只能与顺城僵持,等援兵一来,只要?切断了北阳关,阻断了他们的联系,攻下?顺城便只是时间问题。” 温凝沉默的在黑暗中看着他。 萧云辞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不必担忧,我有些仰仗,宴会上并不只是鞑靼的人?,我们的人?也不少,小心一些,不会有事。” 怎么可能不担忧? 虽说等援兵来后?,一切好办,可这中途可是有十日的时间,必格勒为何安排这场宴会,让萧云辞独自前往?为的不就是好好的将萧云辞羞辱一番,说不定早有准备好的,针对萧云辞的陷阱。 萧云辞再厉害,也三拳难敌四手 。 温凝脸色苍白,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难怪你不告诉我。”温凝将脑袋闷在他的怀里,“这几乎等同?于送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若是直接对战,我们输的可能性十成?十。”萧云辞道,“事到如今,只能走偏门,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死路一条,白白葬送千万将士性命。” “若是给他们下?毒呢?”温凝问,“让线人?给鞑靼人?下?毒。” “鞑靼入城后?,第一件事便是收缴所有毒物销毁,防止顺城百姓在水中投毒。”萧云辞淡笑一声,“如今线人?只能往外送消息,无法接到我们的任何消息和物件。而几日后?的那宴会,莫说下?毒,恐怕连坐下?的机会也没有,交换一个兵力图已经难如登天。” 温凝心中沉闷。 拖延时间…… 他们需要?的,是拖延时间,要?迷惑鞑靼那两位兄弟,让他们觉得胜券在握,放松警惕。 可萧云辞不出面?,他们便绝不会放松警惕,也不可能停止屠杀顺城百姓。 这便是鞑靼的恶心人?之?处。 他们想?让萧云辞无路可走,只能被迫朝他们低头。 可即便是低了头,也是绝路。 …… 第二日,大部队终于抵达应城。 这是距离顺城最近的一处城池,只是这城池比不过?顺城的规模,在这一望无际一马平川的地域上,便如同?一枚小小的棋子?,城墙都并不算高,勉强驻扎下?了大军,若是对方攻城,勉强能撑几日。 可鞑靼如今却境况极佳。 顺城城墙高百尺,易守难攻,且位置绝佳,距离那北阳关极近,只要?鞑靼守住顺城,以此为堡垒,穿过?长川后?,便能直通北明腹地。 温凝日思夜想?,考虑如何能帮上忙,可终究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北明太?弱了…… 他们不管是在兵力还是在军粮供给、地势与城池大小上,都在劣势,且这么多年的穷兵黩武,北明早就脆弱如纸,若不是朝廷中还有些官员在撑着,勉强维持,北明早就亡了! 抵达应城后?,萧云辞便连夜做了布置安排,将小小一个应城守得宛如铁桶。 天亮了,再过?两个时辰,便是鞑靼邀请萧云辞的时辰,若萧云辞不到,他们便要?再次杀人?。 听闻,顺城外有个万人?大坑,每日都有新的尸首扔进去,无辜的百姓们一个个失去性命,成?为坑中的尘土。 天空中没有一丝星辰,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萧云辞一夜未眠,温凝也是。 城中的温暖厢房内,温凝苍白着脸,帮萧云辞在里衫外头穿上了软甲。 如今已经快要?入冬,天气寒凉,软甲穿着并不显笨重,萧云辞穿着,甚至有些灼目好看。 温凝帮他弄腰带,手指颤抖。 她已经帮他弄过?多次,应当很熟练了,可这一次,她却怎么也弄不好。 “晏和……”温凝终于抬头看着他,眼眶泛红,“可以别去吗?” “宁宁。”萧云辞温柔看着她,“你明白的。” 二人?目光对视,温凝看到他眸光,心中再清楚不过?,她垂眸掉泪,手指用力,终于将他的腰带弄好。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温凝捉住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我等你回来。” 第八十七章 温凝踮起?脚尖, 轻轻吻了吻萧云辞的唇边,萧云辞却忽然伸手俯身,将她的吻滞留在唇边,随即加深了力道, 深深地攫取她的气息与甘甜。 不?知过?了多久。 温凝眼眶泛红, 无力的靠在墙边。 “多久回来。”她囫囵问。 “天黑之前。”萧云辞轻声道, “天黑之后我若是未归……” 温凝捏紧了拳头。 “你便与叔叔们先行回?京,此地很快便会被?攻破, 待援兵到?后, 会有将领接手此处。”萧云辞声?音平静道, “宁宁,护好自己为?重。” 他再次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仿佛在吻什么珍宝, “你说同生共死, 我欣喜如狂, 可若我真丧命黄泉……宁宁, 你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温凝眼眶中蓄着泪, 忍着没有流出来,只眼睁睁看着萧云辞迈步走了出去。 她心中沉甸甸的, 心中的不?安如同单根丝线吊着的利剑悬在头顶,仿佛随时随地会砸下来, 将一切摧毁。 温凝没有力气再送他出门,她看着外头的天色,黑沉沉的, 没有一丝亮光。 萧云辞安排好一切之后独自出发, 刚骑上马,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 那声?音沉稳有力, 有几分熟悉。 萧云辞淡淡回?眸,见周叔从黑暗中牵着马走出来,朝着萧云辞行了个礼,缓缓道,“太子殿下,微臣与您同行。 ” 萧云辞深深看了他一眼,“周大?人为?何而去?” “为?了温将军,也是为?了宁宁。 ”周叔牵着马来到?萧云辞的跟前,缓声?道,“温将军当年?冲入敌军,再也没有回?来,尸骨至今下落不?明,此次我前来,也是带着所有人的愿望,希望能带回?温将军,带他回?到?北明去,落叶归根。” 萧云辞静静看着他,面?容平静如常。 “此次太子殿下前往,鞑靼必想方设法要回?颜面?,您娶了温将军之女为?妻,鞑靼必定会以此为?饵……”周叔沉声?道,“而宁宁,宁宁她在意您。” 萧云辞睫毛微颤,少有的情绪外露,手中的缰绳也被?握紧。 “为?了宁宁,我们也要护您周全。”周叔朝他抱拳,“若是大?将军在世,也一定希望宁宁能幸福,我们……不?希望宁宁再失去挚爱。” 萧云辞听到?“挚爱”二字,暗沉沉的目光看向周叔,半晌,缓缓道,“好。” 天逐渐亮了,刺目的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温凝心中不?安,便走上城墙,远远往顺城的方向望去。 阳光下的城外一望无际,地面?甚至还可见车辙和马蹄印,那是萧云辞离开的痕迹。 温凝手中死死抓着无忧剑,指间用?力到?泛白,眼眸却一直静静地看着远处。 也许因为?温凝在外头站了太久,一旁的将士看不?下去了,悄悄找到?李副使禀告此事,李副使一听立刻上了城墙,一脸为?难,“太子妃殿下,您快去歇着吧,您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寻常的将士站两个时辰也是要换岗的呀。” 温凝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李副使。 “太子殿下与你吩咐过?什么?” 李副使一愣,有些?支支吾吾的。 “说。”温凝颇有几分凌厉的看向李副使,李副使完全没想到?一向温柔,面?上带笑的太子妃竟会如此凌厉,仿佛萧云辞不?在的时候,她便成了另一个萧云辞,完全是相似的气质与气场。 “殿下吩咐,若是他出了事……要看好您,不?能让您做疯、疯狂自毁之事。”李副使小?心翼翼道,然后心中嘟囔着……太子妃殿下虽然会些?剑法,但是终究是女子,大?抵也就哭晕过?去,或是让其他将军带人替太子殿下报仇罢了。 可太子爷临行前却吩咐他看好将士们,千万不?可让太子妃去顺城。 太子妃去顺城不?是送死吗?李副使着实不?理解萧云辞为?何做出这?般吩咐,着实有些?不?切实际。 温凝闻言竟是淡淡笑了笑。 方才她一直在想与萧云辞重新相遇后发生的往事,她才恍然发觉,自己之前过?的日子,是爹爹过?世之后,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她有家,有自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有爱的人陪在身边,最重要的是,此人与她心意相通。 听到?萧云辞对李副使的吩咐,她不?得不?感叹,萧云辞是真的将她看透了,她所思所想,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也终于明白,之前萧云辞说到?齐微明时,那句意味深长的,“他不?懂你。” 齐微明不?懂她,可是,萧云辞懂。 温凝站在城墙上想通了很多事,于是她缓缓回?到?城内,去找周叔商量对策。 谋娶 第109节 可这?个时候,叔叔们却支支吾吾,不?肯透露周叔的下落。 温凝心中登时一紧……周叔竟也一道去了! 夕阳渐渐落下地平面?,快要入冬,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太阳消失之后,温度下降极快。 温凝眼睁睁看着夕阳落下地平面?,手指微微颤抖,她立刻套马,朝着已经被?挑好的将士道,“明白该怎么做吗?” “明白!” 温凝捉着无忧剑上马,却被?李副使一把拽住了缰绳,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子妃殿下!您不?能去啊!太危险了!”李副使大?惊失色,他终于明白萧云辞的意思,可是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温凝动作极快,又是太子妃的身份,与周大?人似乎又有什么亲近的关系,这?些?将士们十分听命,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来人!”温凝刚一出声?,一旁便有将士将李副使拽到?一边去。 温凝看了看忽然黑下来的天色,朝着李副使道,“得罪了。” 说完这?话,她便骑着马,亲自带着大?批的部队往顺城而去。 她不?是没想过?后果,可是萧云辞说过?,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 至今未归,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一定有脱离顺城的计策,是什么阻挡了他的去路,还是说,鞑靼人在放他走之后,又做了什么手脚。 她并?非盲目去救人,也并?非直接冲向顺城,以她对萧云辞的了解,他既然以身涉险,那么他的计划一定精密,让鞑靼人在顺城之内不?敢对他动手。 最大?的变数,反而是在出了顺城之后。 事已至此,她也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嗡嗡乱响,如今这?情形,要让她呆在应城等消息,她恐怕会疯。 月色下,温凝耳边刮着呼呼的大?风,平原上的夜风凉如刀锋,刮在她的面?颊上生疼。 温凝半点也顾不?上,她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半点也不?敢疏忽——应城到?顺城只有一条路,她不?必多想,只需直接前行。 月光如纱幕般倾泻在大?地上,世界宛如白昼,奔腾的马蹄声?中,忽然间,温凝听到?侧面?不?远处传来兵刃交接的声?响。 温凝心中一紧,驱使马儿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终于,她看到?了正在马上交战的双方。 果然!是萧云辞! 萧云辞衣裳已经浸透了血色,他挥起?一剑,直接斩杀了一位强壮的鞑靼骑兵,那头颅直接飞起?,血液喷涌而出,喷在萧云辞面?上,令他的面?容宛如恶鬼。 而一旁的周叔却可见胳膊上中了弓弩射出的箭,那箭几乎深可入骨,衣袖上满是血,他脸色苍白艰难应战,有些?艰难。 他们临走前带了十几人,如今只剩下萧云辞与周叔二人背对背与敌方交战,宛如月光下与豺狼战斗的两头猛兽。 看到?他们还活着,温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重新跃动起?来,满心的希望与欢喜。 “快去帮忙!”温凝立刻下令。 她剑法一般,经不?起?实战,便不?敢轻易上前捣乱,担心反而分了萧云辞的心神。 而她一出现,萧云辞便目光一凛,眼眸中杀意更甚,直接发力,一剑刺穿了面?前那位敌军的心脏。 温凝带来的援兵有百人,他们一齐冲上去,与鞑靼敌军交战成一团,鞑靼敌军追杀到?此处,人数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被?这?么多人围着,顿时失了方寸,手脚一乱,阵势也乱了。 百人将士将那些?鞑靼士兵一举歼灭,温凝这?才驱马上前。 “周叔!”温凝直奔周叔附近,眼眶发热,“快,给周大?人包扎。” 温凝特意带上了一位军中大?夫,大?夫正准备上前,却听周叔声?音细弱游丝道,“先回?去,鞑靼四处都设了埋伏,不?宜久留……” 温凝看着他流血的胳膊,示意大?夫上周叔的马,然后一面?回?应城,一面?在路上便可以帮他包扎。 萧云辞眼眸一直死死盯着温凝,温凝却来不?及看他,指挥着大?家快速回?应城。 好在回?去的路上,并?没有鞑靼的埋伏,众人平安回?到?应城。 应城城门顿时禁闭,随即便有安排好的军队上了城墙值守,防备随时有可能攻过?来的鞑靼。 城内,专用?于治疗伤者的军帐之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周叔,一个便是萧云辞。 询问了军医才知道,周叔和萧云辞都在鞑靼那儿中了毒,还好二人事先服用?了些?避毒的药剂,这?才捡回?一条性命,不?然会直接死在半道上。 温凝闻言,手指死死地捏紧,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萧云辞倒还好,除了中了些?毒,身子不?便之外,倒是没有受外伤,身上的血都是鞑靼的。 但是周叔却伤得有些?重,那毕竟是弩/箭,伤口?极深,还有倒刺,刺伤还有阻止伤口?愈合的毒物,如今周叔伤口?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着实可怖。 温凝死死地捉着周叔的手,轻声?说,“周叔,宁宁在,周叔,您一定会没事的……” 周叔温柔的看着温凝,眸光闪动,仿佛从温凝的面?上,看到?了曾经的温将军。 他嗫嚅道,“萧云辞那小?子,有些?本事,你……好好的……” 随即,她便听到?周叔发出一声?闷哼,那大?夫拔了深可见骨的弩,箭,周叔直接疼得晕了过?去。 温凝眼眶顿时一红,大?哭起?来。 “周叔!” “周叔你不?许走……” “那个……太子妃殿下……”一旁的大?夫有些?尴尬的轻声?道,“周大?人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温凝抽噎了两声?,含着泪看着大?夫,“能好吗?” “能,当然能,如今药草充足,周大?人身子康健,可能会多流些?血,虚弱些?,多养些?时日就好了。”大?夫赶紧道。 温凝抽噎着退开,用?手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仍旧有些?担忧。 却听见周叔闭着眼睛轻轻嘟囔了声?,“傻丫头。” 可温凝却见到?,周叔眼角也湿漉漉的,似乎有些?泪意。 温凝依旧哽咽,干站着看大?夫给周叔包扎伤口?,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干咳。 温凝这?才想起?还有个萧云辞,赶紧来到?他的跟前。 “想起?我来了?”萧云辞无奈看着她,然后“虚弱”咳了两声?。 “你还好吗?”温凝听到?他没受伤,便放心了许多,一时间没来得及顾得上他,如今才想到?他其实身上中了毒,虽不?致命,但是令他虚弱了不?少。 “咳咳……有些?难受。”萧云辞声?音有些?发软。 “中毒了,怎么会咳嗽?”温凝有些?狐疑看着他。 萧云辞微微一僵,“虚弱”看着她,像是一头受了伤可怜巴巴的狼。 温凝看了他一眼,却知道他现在精神得很。 “你是因为?中了毒,才在路上耽误了时辰吗?”温凝一肚子的问题,她还刚哭完,带着点鼻音问。 “这?毒严重吗?能解毒吗?会不?会留下病根?” “你如今感觉怎么样,身上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鞑靼还会攻过?来吗?”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打算怎么对付鞑靼?他们还在顺城吗?今日跟他们谈得……” 萧云辞听着这?连珠串的问题,无奈看着她,缓缓道,“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恐怕真会死在路上。” 温凝一愣,心中无比庆幸自己做了那样的决定。 “宁宁,我有些?冷。” 萧云辞忽然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掌,将她的手指裹在手心,将她拽到?跟前,搂住了她的腰,以极为?亲昵的姿态靠在她颈窝。 “今夜暂且没有危险,你可以一个一个问题,慢慢问我。” 第八十八章 萧云辞滚烫灼热的气息炙烤着她的脖颈, 温凝觉得有些痒痒的,脖颈微微一缩,心中并无半点暧昧之?意,却微微蹙眉, 抓住了萧云辞言语中的重点。 “今夜暂时没有危险?”温凝侧眸, 与他面颊相触及, 二?人呼吸相闻,她感觉到萧云辞的沉默, 接着问, “那今夜之?后呢?” “恐怕有恶战。”萧云辞并未再隐瞒她, 直言不讳。 温凝心中一沉,看向仍旧半梦半醒,正在一旁包扎的周叔。 周叔是懂打仗的, 这次他跟来, 便是因为他最明白如何排兵布阵, 颇有几分爹爹当年的风采, 那些都是爹爹亲手教的。 可是周叔如今受了重?伤, 如今只能靠萧云辞。 鞑靼人身强体壮,常年征战在外, 若是真的攻过来,这小小的应城又能撑几日?应城一倒, 通过峡谷过了长?川,中原便是他们的囊中物。 温凝眉头紧皱……这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你有办法?吗?”温凝问他。 萧云辞道,“援兵还有七日抵达, 我们若是能撑住七日, 我便有法?子将鞑靼尽数赶出关外。” 七日…… 以他们的兵力,实在是难如登天。 除非萧云辞有爹爹那样的本事?, 以弱胜强,以少敌多?,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当那护国的守山石。 可萧云辞中毒后,明显有些不对劲,他轻轻靠着温凝,呼吸绵长?,温凝感觉到?他骨子里?的深深疲惫感,那是他平常不可能有的倦怠与惫懒。 温凝心中仿佛被细细密密的小针扎了似的,“你还未喝解药吧?” “无妨,等大夫照顾了周叔……” 萧云辞话音刚落,温凝便用力扶起他,让他躺在榻上,俯身说,“你先睡一觉,我去替你熬药。” 萧云辞见?她面色冷静,与平日里?似乎有微妙的不同,蹙眉猛地捉住她的手腕。 温凝一惊,她不信萧云辞敏锐至此,连她心中所想都能猜到?。 她已?经用尽全?力的不动声色了。 “陪我。”萧云辞这声音仿佛软陷的流沙,将人死死困住,无法?挣脱。 谋娶 第110节 温凝轻轻瞥了他一眼?,却见?他棕黑的双眸显现?出淡淡的柔软,像是受伤的猛兽,在温暖的窝里?,终于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温凝心中蓦然?一软,心中的坚持近乎完全?崩溃。 她缓缓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去替你煎药,人手不够是其次,其他人动手我不放心。” “你先歇息,我一会儿便回。”温凝轻声道。 萧云辞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嗯。” 温凝从萧云辞这儿抽出了手,便往大夫的药舍走。 药舍的小伙计一看她,便道,“太子妃殿下,您白日吩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温凝问。 “请殿下放心。”伙计小心将装着那些东西的油纸包递给她,“殿下一定要谨慎,此物不慎入口便是死路一条,分毫都不行,短时间在皮肤上接触无妨,超过一定时日,可能会灼伤皮肤。” 这药舍的伙计正是周叔的人,周叔离开后,便全?听温凝的指令,如今周叔昏迷不醒,伙计仍旧如此,不敢违抗,可看向温凝的眼?神却极为担忧。 “我会小心使用的。”温凝点点头,将东西藏好,问道,“七日毙确定可以坚持七日?” “是。”伙计使劲点点头,“不仅在雁山镇的村民那儿有印证,而且不少医术上也有记载此物的特性,按照村民提供的七日毙药丸的功效,便正好是七日。” “好,多?谢你。”温凝缓缓放下心来,“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周叔也不要说。” 伙计一愣,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云辞的药熬好了,温凝仔细洗净了手才端过去,刚刚坐下,萧云辞便猛地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注视着温凝看似的面容,眼?眸眯了眯,“熬了很久。” “嗯。”温凝将他扶起来,然?后亲手喂他喝药。 萧云辞看了看她,然?后接过药碗,几口便喝了下去。 “宁宁。”他声音沙哑,“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温凝接过他手中的碗,手微微一颤,垂下头。 “好。”她轻声说,“你也是。” 大夫已?经将周叔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他朝着二?位行了礼,道,“周大人已?经无碍,如今已?经昏睡,微臣这就去替他准备药材,待他苏醒,喝了药便无碍。” “下去吧。”萧云辞平静说。 大夫走后,此处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周叔呼吸绵长?,胸口起伏,看起来确实是睡着了,温凝放下碗,看向萧云辞。 “我先说。”萧云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嗯。”温凝轻轻点了点头。 萧云辞此行,目的便是让鞑靼停止杀戮顺城百姓,并拖延时间,让鞑靼七日内无暇他顾。 抵达顺城之?后,基本都按照萧云辞的计划顺利进行。 他不仅成功与安排在顺城的内应搭上线,拿到?了鞑靼在顺城的兵力图,还弄清了必格勒与绥南王子这两兄弟更多?的内情。 而且,因为萧云辞的出现?,鞑靼终于终止了屠杀百姓之?事?,萧云辞佯装谈和,送上礼物,提出释放十几位鞑靼战俘,以示诚意。 也许因为萧云辞演得太好,让之?前吃瘪的必格勒找回了威风,顿时如同骄傲的雄狮,提出相当过分的要求,让萧云辞签了几乎等于是将北明大块土地割出去的条约。 萧云辞佯装同意,并要求释放战俘时,必须放他们安全?离开,并且日后不再屠杀百姓,并许诺以大块北明土地为礼物,其中包括顺城,只求与鞑靼谈和。 必格勒与北明时常打交道,觉得北明人便是如此没骨气,只当自己势在必得,便同意了这要求,可绥南王子却觉得不妥。 绥南王子早已?私自让人埋伏在半路,并用顺城百姓做饵,若是萧云辞与周叔不出手相救,几百人便会被活活烧死。 周叔看不下去,为了救他们不慎中了弩/箭,可那些百姓为了活命,竟朝他们直接吹了毒粉,他们虽已?经提前料到?,服用了避毒丸,但是毒粉入眼?,避毒丸效果会差很多?,影响了后续的行动。 “绥南王子和必格勒的身侧都有我们的人,今夜已?经挑起了必格勒与绥南王子两军的乱子。”萧云辞道,“他们兄弟二?人策略不同,时常争吵,可绥南王子手上兵力比必格勒多?一倍。” “如今绥南王子一心要攻打应城,要直接杀了我以绝后患,可必格勒却更喜欢东西送上手的滋味,不想打仗,损伤他本就不多?的兵力,越打他的士兵越少,以后便任由绥南王子宰割,所以不同意绥南王子的主张,只想吃现?成的,充实他的力量,日后吞下北明后,还能与绥南王子分庭抗礼。” 温凝沉默听着,明白萧云辞的意思。 萧云辞道,“可按照他们兄弟的习惯,最多?争吵几日,便会一致对外,大概率会直接大兵压境,直冲我们而来。” 萧云辞看着温凝并不意外的表情,缓缓道,“该你了。” 温凝沉默半晌,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淡淡的凉意席卷他们的周身。 “殿下应当能猜到?我所想之?事?。”温凝缓缓抬眸看他,眼?眸中有些光亮,“现?在可以用我,我能破局。” “不行。”萧云辞根本没有考虑,闻言便迅速而直接的拒绝了她。 见?他的反应,温凝便明白,她能想到?的,萧云辞自然?能想到?……只是他绝不会这么做。 可如今,她一人,能换来太多?的好处,甚至可以逆风翻盘,只要她能做到?。 “我能自保。”温凝轻声道。 “不可。”萧云辞几乎咬牙道,“宁宁,你莫要挑战我的底线。” 温凝咬着唇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的,仿佛在恳求他。 可萧云辞却不像平日里?那般好说话,他面容严肃到?了极致,神经仿佛完全?绷紧。 “我不可能拿你的安危去冒险。”萧云辞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七日毙,是吗?那毒物令人身上长?黑斑,你想利用这一点?” 温凝惊愕于他的反应之?快,一时间有些微愣。 “你以为这样必格勒便不会碰你了?”萧云辞眯眼?看着她,“那些畜生不会管你容貌和身体的差池……” “可若加上别的毒呢?”温凝缓缓道,“他们不会管我的容貌,却怕死,若是一碰我就会死呢?” 萧云辞沉沉看着她,眉头仍旧蹙着,面上是温凝从未见?过的冷峻。 “你当毒物是可以轻易被你左右的?一旦不慎,你便会……” 萧云辞平日里?那般万事?擒纵自如,杀人风轻云淡,现?如今涉及温凝,说到?温凝可能会落到?的下场,竟是连那些字句都有些说不下去。 他自己可以涉险,可以身犯险的若是温凝,他恐怕会疯。 温凝与他静静对视,二?人仿佛在进行着什么博弈,无形中已?经交战了许多?回,两人其实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可这其中又有太多?的顾虑。 “晏和,你知道该怎么选。”温凝声音极柔和,继续说道,“七日援兵才会到?,若是必格勒反应快些,明日便与绥南一道打来应城,那我们能坚持几日?真的能坚持到?援兵来的那一天吗?” “即便能撑住,鞑靼久攻不下,也会有援军,到?时候即便我们的援兵到?了,也无法?抵御鞑靼的兵力。”温凝静静看着萧云辞,“晏和,你心中明白的,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寻常的对战计策已?经通通没有用处。” 萧云辞面色极冷,“鞑靼内部乱了即可,我会想别的办法?。” “晏和,若真有办法?,你不会拖到?如今。”温凝轻轻地捉住他的手,“内应的力量毕竟有限,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你经营许久的结果,如今必格勒与绥南二?人没有别的争端,于他们最有利的便是一致对外,你无法?轻易操控。” “而且你明白,若真打起来,即便应城撑住了,你这次带出来的将士们,恐怕连一半都活不下来,你真的愿意看到?那样的场景吗?” 温凝眼?眸闪动,静静地看着萧云辞,眼?眶泛红,真正下定了决心,声音柔和而有力,“晏和,你明明连几百名百姓活活烧死都看不得,明知是陷阱,即便以身犯险,都要去救……” 萧云辞没有开口,却反手将她的手掌握得极紧。 温凝知道,他态度有松动,心中欣喜。 正在这时,却听不远处的床榻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嘶吼,“宁宁,不许去!” 第八十九章 温凝心中一颤, 她?正专心与萧云辞“对峙”,却没想到一旁重伤昏迷的周叔居然清醒,而且似乎一直在听她与萧云辞说话。 她?猛地转头?看向周叔,却见?他抵着手上的伤挣扎着想要坐起, 却因为身子无力而动作艰难迟缓, 最后还是没能起来, 只倒在病榻上无力喘着气。 他略有几分花白?的发丝如今颇为凌乱,眼角的皱纹因为疲惫与伤痛而更显深刻。 温凝心中一紧, 立刻从萧云辞处抽身, 来到周叔跟前, 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她?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叔。 方才她?只当与萧云辞说, 所以说得直接, 根本没有顾虑其他, 若是要?与周叔开口, 她?定会用更委婉的语气…… 周叔看着她?长大, 知?道她?要?一身涉险,一定难以接受。 温凝有些心虚又讨好的看着周叔, 声音软绵绵的,仿佛撒娇似的, “周叔……” 她?很少对叔叔们?撒娇,不是不会,而是根本用不着, 平日里根本不用她?开口, 叔叔们?都会尽己所能。 除了有关于她?安危的事。 “不许!”周叔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便?开口着急的打断了她?的话, “宁宁,这也是叔叔们?的底线!” 温凝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周叔一看她?这表情,心中也是心疼不已,自小?到大,他们?对宁宁根本就?舍不得说出一句重话,如今这般形势,他面上露出痛苦与纠结,用那完好的手?掩面,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周叔……” 周叔声音微哑,压抑着情绪道,“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当时和亲,太子、太子花了多少功夫将你夺回来,如今你们?好不容易幸福安乐……” “真的幸福安乐吗?”温凝红着眼眶看着他,“周叔心中清楚。” “与鞑靼战乱这么多年,且不说晏和身为太子,处于高位,面临如此?战乱局面,日日无法心安,就?算是寻常的百姓,日常之余,也要?担忧战火的侵袭和纷扰。”温凝道,“叔叔们?在爹爹走后这么多年,可过了一日安生日子?可有一日不担忧边关?” “你!”周叔用掌心拭泪,声音竟有些哽咽,“你这丫头?……” “晏和之计很好,以他之能,定能利用地势、人力、计谋,抵住鞑靼的攻势,守住应城。”温凝道,“可只要?正面对战,便?免不了伤亡。” “打仗总会有伤亡。”周叔咬牙看着她?,“若是没有此?等觉悟,如何保护子民?” “可如今有更好的法子,为何不用?”温凝道,“鞑靼如今占了顺城,自以为天时地利,易守难攻,是骄傲之师,若能釜底抽薪……” “你一人之力,如何釜底抽薪!”周叔死死地盯着她?,“宁宁,莫要?小?瞧了鞑靼。” “周叔放心,我已想好了对策,虽不能说万无一失,却也心中有数。” 周叔不置可否,没有回应她?的话。 温凝沉凝片刻,垂眸道,“周叔,您此?次去顺城,应当听说了,爹爹的尸骨,就?在鞑靼人手?上,且被带到了顺城。” 谋娶 第111节 “……”周叔浑身一僵,猛地看向不远处一直沉默的萧云辞。 “不是晏和告诉我的。”温凝轻声道,“鞑靼早就?散播消息出来,我是在应城的百姓口中听闻此?事。” “爹爹的尸骨若出现在战场,定会动乱军心,可若没有人深入顺城,谁也阻止不了此?事,也阻止不了爹爹的尸骨受辱。”温凝看向周叔,“我不想看到爹爹……在他骄傲的战场上……” “宁宁不想坐以待毙。”温凝眼眶泛红,“宁宁……想带爹爹回家?。” 周叔眼眶蓦然一红。 他颓然倒下,侧过身子去,单手?遮面,肩膀却轻轻抽动。 温凝眼眶中的泪意控制不住,泪滴直直下坠,砸在她?的手?背上。 然后她?的手?被人捉紧,温暖的掌心将她?的手?裹住,灼热的温度传来,她?心中一暖,被人拽起来,搂进了怀中。 萧云辞的嗓音仿佛隔着一层浓烈的情绪,“应城看似羸弱,可我不打无准备之仗,如今已备下天罗地网,抵御七日不成问题,顺利的话,甚至可以利用此?次兵力分布图,偷袭顺城。” “如你所言,此?番交战,死伤定然不止成百上千,能保住一半人,已算幸运。”萧云辞垂眸看他,“护住这些人,是你所愿?” 温凝应声道,“是。” “你本可以呆在最安全的地方,等一切尘埃落定。”萧云辞声音压抑。 “我想去。”温凝柔声说。 萧云辞声音顿了顿,半晌后,艰难应道,“好,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萧云辞!你们?——胡闹!”周叔闻言,发出了困兽般的低吼,却又无力阻止眼前的一切。 他无法阻止鞑靼,无法阻止宁宁,更无法阻止当年惨烈的一幕…… 当年遗留下来的他们?这些人,内心煎熬痛苦至今,唯有对宁宁好,才能聊以慰藉心灵,可若连宁宁都出了什?么事,他们?便?连唯一的支柱都失去了。 “晏和……”温凝感激的看着萧云辞,抬眸与他对视,撞进他的眼神之时,心中却陡然一颤。 他的情绪滚滚如洪流一般朝她?涌来,可他声音平静道,“我信你。” 虽如此?,他的手?却死死地攥着她?,仿佛怕她?一瞬间便?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温凝惊喜地看着他,却听他道,“你若要?去,便?要?万无一失。” “我将顺城内的耳目都与你说明。” 温凝点?头?道,“好。” 周叔一直没有开口,温凝为了哄周叔开心,主动去拿药。 他刚一走,周叔便?瞪向萧云辞,刚准备开口,便?见?萧云辞侧过身去,擦了擦嘴角。 周叔便?见?他那帕子上沾染了些血迹,心中大震,“你……” “无妨。”萧云辞声音沙哑,将那的帕子扔进了一旁取暖的炭火堆里,那帕子顿时燃起一团火焰,轰然灼烧,又缓缓消失无踪。 周叔却知?道,他这是因为中了毒,身子本就?虚弱,又压抑了强烈的情绪导致。 “既然这么在意宁宁,为何还让她?去冒险?”周叔无力道。 萧云辞道,“周叔见?过幼时的她?,知?道她?当年是多么活泼的姑娘。” 周叔一怔,呆呆地看着他,仿佛被瞬间扯回了过去。 是啊,宁宁曾经……每日都在笑,开朗天真,见?谁都能说两句。 是何时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了? “温将军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萧云辞声音有些虚弱,并不似方才在温凝面前那般一如往常,想必那毒对他也造成了一些影响,只是不想让温凝担心罢了。 “听着所爱之人死去的消息,却连那人一面也见?不了,也无法对这个结局做出任何改变,这已成了她?的心结。” 周叔深深地看着他,见?他面色苍白?,声音低沉而深邃,仿佛不仅仅是在说温凝……也是在说他自己。 “我所能做的,便?只有尽己所能,保她?周全。”萧云辞沉声道,“希望温将军在天之灵庇佑,护她?平安无事。” 周叔看着他的侧颜,心中一震,这一刻,周叔觉得,他们?二人,才是这天地间,最为相配之人。 宁宁的愿望,也许只有萧云辞能懂。 “温将军,宁宁给自己找了个好丈夫……” 周叔闭上眼,心中不住祈求,“……请您在天之灵,护宁宁平安!” 天边飘过一丝云彩,又被风轻轻吹拂淡去,天空黑如幕布,却有一轮月光泼洒在地面,令这黑夜遗留下半分温暖。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温凝一人,她?骑在马上,披着厚实的兜帽,只露出一张脸。 不远的暗处,萧云辞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身影,仿佛要?将她?刻在眼中。 “报!太子殿下,顺城有动静!” 萧云辞眸光一动。 “鞑靼已经集结了军队要?往应城来了!” 温凝远远地听到这消息,微微蹙眉,看向萧云辞。 萧云辞牵着马,缓缓从暗中走出。 她?转向萧云辞,着急正要?开口,萧云辞却直接将她?一把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怀抱温若暖阳,令她?冷得几乎要?发颤的身子寻到了温暖,“宁宁,能不去吗?” 他的声音中,几乎带着一丝祈求。 时光仿佛倒转,昨日的场景再?现,可如今两人角色却换了。 温凝终于明白?,昨日她?送他时,萧云辞听到这一句,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明白?的。”温凝朝他笑了笑,踮起脚尖,再?次吻了吻他的唇。 萧云辞捏紧了她?的腰,将她?死死摁在怀里,深深地吻如同要?将她?整个捏碎,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城墙上,不少将士们?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是有些面红耳赤,兴奋的窃窃私语,却不明白?到了这个关头?,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怎么还在你侬我侬,倒是让人看着无比的羡慕。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当太子殿下放开了手?之后,太子妃居然独自一人上了马,带着那柄无忧剑,单骑而去,朝着的正是顺城的方向。 “太子妃做什?么去!太危险了!”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想做什?么?” …… 顺城附近的军营中,鞑靼士兵早已集结完毕,马儿嘶鸣,兵强马壮的鞑靼满脸的雀跃与兴奋。 他们?知?道,对面应城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北明的太子爷! 绥南王子已经下了军令,若谁能斩杀那北明太子,谁便?是鞑靼第一猛士,鞑靼皇室公主随意挑选! 这可是最高的荣耀,谁也抵挡不了的诱惑。 必格勒冷冷的用布擦拭着自己的弯刀,听着绥南在他的耳边说策略。 他不耐道,“要?什?么策略,老子只想杀了萧云辞,等攻打了京城,那温元徽的女儿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老子要?把她?夺来,关在房中,给我生无数的子嗣!” 绥南淡淡笑了笑,“好,你说了算。” 他眼底显出一丝不屑地冷意,远目往前看去,却眉头?一皱。 “报!绥南王子殿下,远处有人来!只有一人!” “弓/弩队准备!” 必格勒抬头?眯眼望去,却浑身一震,“等等!” 绥南意外的看向必格勒,他倒是从未见?到必格勒露出如此?神情。 他也仔细一看,却见?那马上的人,似乎是一女子。 她?身材娇小?,身穿兜帽外袍,风鼓动着她?的衣摆,勾勒出她?近乎完美的身体弧线。 那是与鞑靼女子全然不同的,宛如幼兽一般惹人垂怜的,让人想搂入怀中疼惜的模样。 猛然吹动了一阵风,兜帽被风吹落,月光下,温凝头?发披散在身侧,那精致绝美的脸被照得仿佛月色中的仙子,一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谁也!不许!射箭!”必格勒大吼道! 他仿佛被点?燃了血液,兴奋地仿佛一头?被激发杀欲的雄狮。 第九十章 温凝远远的便听到了必格勒的声音, 她手?指紧紧握着缰绳,面上没有流出半点惊惶。 她胸口的热流涌动,强烈的恨在心中如风暴眼逐渐汇聚,成为她前进?的动力。 温凝双腿一动, 驱马上前, 径直的往必格勒处去, 眼眸的余光却看向了必格勒身侧的另一人,那身在高位, 带着冷眼和笑意静静注视着自己的那个男人……绥南王子?, 这才是她此次前来的真正目标。 绥南王子?颇有几?分倨傲, 他长得倒是比必格勒清秀许多,面上也并没有蓄胡子?,看起来面容方宽白?净, 与必格勒半点也不像是兄弟, 只有一双眼睛都如同鹰隼般, 一看便知道是不好惹的凶悍人物。 据温凝了?解, 这兄弟二人都弑杀且利益为重, 好赌,好战, 好美色。 二人便如同那草原上生长的野蛮兽类,骨子?里刻的便是霸占与掠夺, 利益一致的时候,可以无视龃龉,共同对外, 可若是有利益上的冲突, 便会立刻调转矛头转向兄弟,掠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猎物”。 远处的必格勒看着缓缓靠近的温凝, 眼眸中跃动着兴奋与弑杀,他身下的马儿也兴奋的打起了?响鼻,一幅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的模样,与主?人如今的心?态别无二致。 “妾身温凝,见?过必格勒王子?。”温凝在马上缓缓行?礼,面容却并无半分臣服或讨好之意?,可她低头颔首时,露出的那一截光洁的脖颈,却让面前这千军万马,都黯然失色。 必格勒眼眸震动,看着温凝自己送上门来早已迫不及待驱马向前,靠近温凝。 必格勒的那匹马儿也如同必格勒一般心?急的朝着温凝所乘的母马蹭去,可母马却不屑的撇过头去,似乎压根就看不上必格勒的马儿,却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打着响鼻。 另一个方向,那是绥南王子?所乘的白?马。 温凝见?此,面上竟是露出淡淡的笑意?,缓缓掀起长睫,盈盈的目光触及那绥南一瞬,便仿佛触及了?什么灼热似的,带着隐藏的一丝慌乱,转过眸去,重新看向灼灼盯着她的必格勒。 绥南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可不是毛头小子?,寻常身侧绕着他转的女人不少,面对她们的心?思和欲念,他一向看得很清楚。 面前这女子?也不免俗,虽尽力隐藏对于自己的兴趣,可她的心?思,却逃不过他鹰隼般的目光。 谋娶 第112节 她在还未靠近时,便似乎在悄悄的打量他。 方才这女人终于与他对视一眼,面临鞑靼大军都没有半分慌乱的她,却像是蜻蜓点水般的试探他的态度,又?仿佛带着一丝天然的羞赧与骄傲,与鞑靼女人那些直白?的试探和勾引有着天壤之别。 倒是很有意?思。 温凝心?中不由?得捏了?把?汗,她已经尽力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可以达到理想中的几?分效果。 此时鞑靼大军无数的眼神都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燃成一团火。 “独自一人送上门来,想做什么?”眼前的必格勒贪婪的目光扫视着温凝,他虽口中提防,可动作与神态却已经暴露出他的想法。 这么久没见?,他一直记得自己在北明皇宫中所受的屈辱,以及未能达成的,将她变成自己女人的遗憾。 他做梦所想的,都是杀了?萧云辞,将她抢回来,慢慢的享用她折辱她,最?好让她生下自己的子?嗣,日日在鞑靼的土地上对他俯首称臣。 前日只有萧云辞一个人前来,他还颇觉无趣,恨不得立刻将那萧云辞杀了?,然后驱使铁骑一路杀进?北明的京城,将她夺来,才能平心?中怨气。 可绥南却并不如此作想,他宁愿慢吞吞的跟萧云辞周旋,从中得到充分的利益,不敢真正的弄死萧云辞,得罪整个北明。 可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女人,却忽然独自一人骑着马送上门来,必格勒的脑子?几?乎整个燃烧了?起来,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无论她自己送上门来有什么阴谋,他都要把?她收入囊中。 必格勒便这样朝着她伸出手?,想要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 温凝立刻绷紧了?神经,这个瞬间,她只觉得胸口翻涌,在必格勒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口中呕出一口血来。 七日毙终于生效了?。 温凝担心?七日时间不够,一直拖到最?后才将那毒丸服下,那是雁山镇的百姓调配过的剂量,这个剂量维持七日刚刚好,若是七日后还不服下解毒丸,她便要吐血而死。 七日,援兵七日,她只要在顺城拖延七日时间,便能活下来。 若是不成,她也能尽力多拖延几?日,多一日的时间,萧云辞便能多一些胜算。 这次豪赌,她赌的是自己的命。 那血血量不小,温凝只觉得眼前一花,腹中一阵剧痛,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忍着疼,求助般看着必格勒,“萧云辞,对我……下毒……” “别碰我,会死。”温凝喘着气,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白?皙细瘦的胳膊。 必格勒眸光一震。 温凝那白?皙皎嫩如月光一般的手?臂上,错落着一些淡淡的黑斑,可见?毒素已蔓延全身。 “我与萧云辞已决裂,求必格勒王子?收留。”温凝缓缓下了?马,咬着牙在必格勒的马下,解下了?腰间的无忧剑。 “温凝,献上温元徽所用无忧剑,以表归顺之心?。”温凝抬眸,目光灼灼。 必格勒对她所为,竟是有几?分惊愕。 他所能猜到,不过是萧云辞想借温凝之手?拖延战机,或是想要潜入顺城获得什么,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中了?毒,并且连上次她拼命都要去抢的无忧剑又?重新献给杀父仇人。 温凝蹙眉,嘴角又?溢出些血迹。 “生死关头,方知所选皆错。”温凝道,“当初必格勒王子?愿意?和亲带我走,是我的荣幸,北明已经腐朽入骨,无法支撑,与萧云辞那善妒之人在一起,才会让我死得更快。” “北明女子?最?重名节,我温凝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便已是抛弃了?北明的身份,抛弃了?北明最?为看重的名节。”温凝看向必格勒,“必格勒王子?,事已至此,你敢留我吗?” 必格勒坐在马上,眼眸灼灼端详着她。 变了?,确实变了?,他还记得当初的温凝,柔弱如兔,轻轻一捏便要死一般,哪里有如今的这般气度。 带着浑身毒与伤,这是受了?萧云辞多少非人的折磨。 必格勒见?她如此惨烈,知道萧云辞那狗东西不过是图谋一时的威风,实际上早已无计可施,才会拿温凝这个女人来出气。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属于胜者的爽快。 “竟问老子?敢不敢?”必格勒放声笑起来,看向自己身后的鞑靼壮士,“你们说老子?敢不敢!” “必格勒王子?威武!” “必格勒王子?威武!” “必格勒王子?威武!” 温凝被那巨大的声浪震得浑身微颤,心?中却也生出兴奋。 很顺利。 “必格勒。”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温凝睫毛一颤,浑身的血液凝结。 绥南骑着马上前来,冷笑道,“你怎么忘了?我们现在准备去做什么,顺城,难道你不去了??老子?一个人去?” “当然要去。”必格勒不满皱眉。 温凝心?中一紧,立刻开口,“二位王子?,我匆忙前来也是因为此事。” 绥南眯眼,意?味深长的打量她。 “萧云辞此次敢一个人前来,便是有所依仗,应城虽然看起来破败孱弱,却并不是那么好攻下的,他早已设下天罗地网,您二位只要一去,便有毒计等着诸位勇士。” 温凝用尽力气道,“我敢投诚,也有些私藏,请二位先让大夫帮我医治身上的毒,我再将东西拿出来,到时候不仅应城,北明各城,都是二位的囊中之物。” 她说完,便虚弱瘫软在地。 必格勒与绥南面面相觑,二人眸中都显出些不信。 正在此时,远处一位鞑靼将士骑着马而来,口中大声喊。 “报!” 绥南看了?一眼,那正是昨夜自己派出去的探子?。 “报!二位王子?殿下,应城有古怪,他们外城不设防,反而一直在往城内运一种黑乎乎的东西,整个城中一片死寂。” 温凝看了?一眼那人,心?中稍安。 这是萧云辞与她说过的线人之一。 绥南王子?微微蹙眉,“火油?” 必格勒看向温凝,温凝已经“虚弱”的抬不起头,他看向绥南,皱眉道,“鞑靼将士不怕北明人,却也不是傻子?,萧云辞也不是傻子?,明摆着设了?陷阱等着,我们何必白?白?浪费人力。” 见?绥南不出声,必格勒逐渐显出些暴躁,仿佛早就看不惯绥南这迟疑的性子?,“我们又?不怕他娘的,先弄清楚情况再战,把?她先治好!” 绥南眯眼,缓缓道,“先回城,看看这女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必格勒本想自己下马去抓温凝,却像是想到温凝身上的黑斑,有些迟疑,半晌才吩咐自己身侧的两个护卫道,“你们,把?她带回去。” 两个护卫应声,下马搀扶温凝。 温凝露出光洁无瑕的手?腕,如今那黑斑还未蔓延到手?腕上,护卫看到她的手?腕,眼睛都直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肤如凝脂,面容也是从未见?过的绝色,更何况,他们听闻,这还是那北明的太子?妃。 二人浑身绷紧,兴奋的扶起温凝,并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捉着她细软的胳膊,手?指不动声色的轻轻抚了?抚她手?腕的皮肤。 温凝睫毛颤了?颤,轻笑一声,看向他们,这一眼仿佛勾引,令二人几?乎魂飞魄散,心?猿意?马。 他们二人只顾着看她的手?腕,却没有注意?她两边手?腕上都拴着几?圈五彩绳。 那是温凝用之前割下来的布料,混合着无忧剑剑柄上的五彩绳编制而成的,更牢固更漂亮的绳索,绑在她的手?腕上,三圈的长度,仿佛什么护身的饰品,极易令人忽略。 那绳索上有极为细小的晶体凝结,那两位护卫一触碰,便已经沾染到了?他们的手?指尖。 第九十一章 温凝早在去应城的路上, 便已经将五彩绳编制完成。 萧云辞与周叔单独去顺城的那?一日,她将五彩绳送去军中大夫那?儿,让他帮忙,把雁山镇百姓给的毒物熔炼在那五彩绳上。 她还记得当初大夫嘱咐自己的话—— “殿下?一定要谨慎, 此物不慎入口便是死路一条, 分毫都不行, 短时?间在皮肤上接触无妨,超过一定时?日, 可能会灼伤皮肤 。” 那?个时?候, 无论萧云辞能不能平安回去, 她都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温凝感觉到手腕上淡淡的烧灼感,比她想象中的舒缓许多。 只要皮肤不破裂,她便能一直将这毒随身携带。 那?两位护卫用?不着温凝特意去引, 便已经自动的贴了上来, 触及她的手腕, 几乎用?不着她费什么功夫, 反而让温凝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在考虑应该如何让所有人记住“碰温凝就会死”这一铁律, 如今机会竟是直接送上门。 她心无旁骛,淡笑道?, “多谢你们。” 说?完,她目光灼灼看向左侧护卫的嘴唇, 她似乎被?护卫的相貌所震撼,面露几分惊艳,随即腿也恍然一软, 差点踉跄跌倒。 护卫哪里经受过这种刺激, 顿时?面红耳赤,有些兴奋。 他有些恍然的看向右边的护卫, 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问,“我嘴上有什么?” 右边的护卫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手上却愈发不规矩,甚至想要往温凝手腕袖口里头伸去。 温凝不适地一颤,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缓缓往□□斜,悄声道?,“他的嘴唇很漂亮,但是没有你的好看。” 说?完,温凝朝他弯了弯眼眸,舌尖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边。 那?右边的侍卫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形。 “真的吗?” 温凝不再看他们。 两个护卫都觉得心中焦渴,有些发痒。 美人儿就在手边,触手可?及,必格勒和绥南二位王子从来不缺女人,这顺城中的漂亮女子被?随意挑中,到了夜晚便会送去伺候那?二位,他们这些鞑靼的猛士,也只能自己找些贫民女子去解渴。 可?那?些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他们不由?自主的舔了舔焦渴的嘴唇,看向温凝娇柔的身段,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蠢蠢欲动。 温凝终于被?送入顺城,远处,必格勒便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 温凝看着必格勒挎着双脚,大喇喇的坐在马车上,一幅等着她投怀送抱的模样,便心中冷笑。 三,二,一…… “你怎么了!” 谋娶 第113节 “喂!” 温凝被?“吓得”一颤,慌乱踉跄后退,却见左边那?护卫忽然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惊惧地看向温凝,手指着她,“你你……邪祟……” 右边的那?护卫见此状况也是心中一慌,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开始喘不过气?来。 必格勒见此状况,陡然一惊,一跃而下?马车,快步来到他们跟前。 必格勒刚赶到,那?右边的侍卫正掐着脖子努力挣扎,朝着必格勒的腿边爬来,手中指着温凝。 温凝吓得眼眶发红,顿时?落泪,“都是我的错。” 那?二人只挣扎了一小会儿,眼中的生机便飞快逝去,直接咽了气?。 必格勒瞳孔剧震,看向温凝,眼眸中杀意顿现,“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上来便要捉温凝的手,却听温凝尖声道?,“我说?过,碰了我便会死!” 必格勒的手僵在了空中。 这是顺城的城门口,这儿有被?扣押的百姓,有驻守在城门口的大批鞑靼士兵,还有方才准备出兵的无数将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温凝的身上,他们都听到了这句话。 碰了她,就会死。 温凝泪光莹莹的看着必格勒,泪痕印在脸上,看起?来破碎感十?足,人畜无害的模样,极为惹人怜爱,让人不由?自主便放下?心防,想要信她。 “王子您让这二人搀扶我,我心中感激,可?怎料他们趁机对我……”温凝委屈的咬住了唇,眸光闪动,“我早已说?过,萧云辞嫉妒心极重,他会对我下?如此恶劣的毒药,便是防着我投奔别的男人。” 温凝说?完,不看必格勒,只浅浅啜泣。 必格勒蹙眉看着她,却也终究没有伸手去碰她,却冷声道?。 “你当我是傻子?” 温凝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反而蹙眉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玄的毒药,一碰便死,若是有这么方便的东西,他为何不用?来对付我们,反而给?你?”必格勒冷笑问道?。 “他就是用?来对付你的。”温凝立刻反应过来,仿佛生气?了似的,咬牙看着他,可?这气?怒之间,仍旧带着几分娇俏,倒像是温凝在朝着必格勒撒娇似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孤身一人从应城出来?为何身中剧毒还能活到现在,这毒如腹之后十?几日才会死,可?这期间,我的每一寸皮肤,流出的汗水……等等,都是毒物,寻常人接触后根本无法存活。”温凝努力的编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明明已经入冬,这关外的平原冻得人瑟瑟发抖,可?温凝的背后却全是冷汗。 “这一切我本可?以不说?。”温凝看向必格勒,硬着头皮接着编,“我大可?以对你投怀送抱,在你见到我的第?一眼,便扑上去与你行亲昵之举,请问王子殿下?,你会拒绝吗?" 必格勒眉头微微蹙起?。 一旁听到这些话的鞑靼士兵们,都面露暧昧。 他们所了解的必格勒,面对如此美人投怀,那?必然是不可?能拒绝的。 “我大可?以隐藏身上的黑斑,你之后,绥南王子殿下?也是如此,只要你们二人碰我,萧云辞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破顺城。”温凝委屈至极,生气?一般道?,“我已投诚至此,你居然还怀疑我?必格勒,我现在担心你是否能有魄力一统北明!” 温凝之前不说?,是因为没有人在触碰她之后死去。 如今两个死者摆在眼前,必格勒即便再怀疑这毒的真实性,也要好好衡量一下?碰她的后果。 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即便要动她,必格勒也要经过彻底的验证,确认安全之后才会行事。 等到了那?时?候,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温凝看着必格勒眉头紧蹙,知道?他已经在认真考虑她说?的话。 这便是个好兆头。 可?终究不能给?他太多的时?间,温凝一直在压抑腹中的疼痛,如今她已是脸色苍白,不用?如何演,便有病态,她忽然吐出一口血来,黑红的血从她的嘴角蜿蜒流下?,她委屈的看着必格勒,落下?一滴泪。 “你不信我。”温凝一缕发丝落在耳边,睫毛轻颤如即将腾飞的黑蝶,“我温凝走错一步,便是步步都错,如今我北明也回不去了,哪儿也去不了,不如死在城外了事。” 她说?完,便转身要走。 必格勒心烦意乱,大吼道?,“站住!” “谁说?不管你的,马车便是给?你备的,你上去便是!”必格勒蹙眉看着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美貌。 中了毒确实可?惜,可?只要人在他这儿,找些大夫来医治,或是等攻破萧云辞的应城,找到解药,温凝便是他的人。 温凝心中松了口气?,却仍旧站着不动,仿佛跟他赌气?。 必格勒蹙眉看着她。 温凝也咬着唇盯着他,“我走不动,你扶我。” “……”必格勒拧着眉头看着她,“你想老?子中毒?” “你不是不信我吗?自己来试试就知道?了。”温凝含着泪,一面委屈说?着,一面露出了自己的胳膊,那?黑斑刺目,仿佛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更多了。 必格勒嫌弃的皱眉,“自己去。” 温凝轻哼一声,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必格勒终究是没上来,他随意抢了一匹马,与温凝一道?往城中去。 …… 应城内。 萧云辞执笔,在地图上勾勒出某处。 “这儿,设机关。” “是。” 周围将士们严阵以待,一个个都抖擞着精神,半点也不敢放松。 太子殿下?一夜未眠,一直在忙碌,没有人敢与他说?话,他如今就像是一只随时?会暴怒咬人的猛兽,如今仍在压抑着自己,绷紧了弦,却仿佛随时?会断。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如此,是因为骑马单独往顺城去的太子妃。 大家?什么猜测都有,但是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报!顺城有消息!” 萧云辞手中的笔“咔”一声断裂成两节。 “进来!”他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且夹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其?他人都出去。” “是!” 众人知道?萧云辞心中所系,赶紧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直到房中只剩那?传信的与萧云辞时?,萧云辞迈步向前,眼眸眯起?,“快说?!” 传信兵在这一刻深深觉得,但凡自己憋着不说?,面前的太子爷便会一刀把自己弄死。 他赶紧瑟瑟发抖道?,“回禀殿下?,太子妃已经在顺城内歇下?,必格勒与绥南都没有怀疑她。” 萧云辞沉吟片刻,压抑着嗓音,“她如何了?” “啊?”传信兵有些不解,“您是指……” “身子。”萧云辞立刻道?。 “太子妃没有被?非礼……据说?顺城所有人都听说?,太子妃不可?触碰,碰到就会死,有两位士兵就因为碰了太子妃,当场毙命。” “我问你,她身上的毒如何了!”萧云辞少见的恼怒,一把拎起?那?传信兵的衣领子。 “吐了两次……两次血……”传信兵声音发颤,赶紧道?。 萧云辞眼眸微颤,手背冒出青筋。 还有六日。 她能撑住吗? 第九十二章 温凝被必格勒安顿在顺城最中心的?位置。 此处原本是顺城首富的家宅, 宅子经过了精心的?布置,虽说在这关外之境,却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气氛。 只是此处被必格勒占下之后?,池塘的?水也干涸了, 树上用于观赏的果子也被摘了个一干二净, 整个宅子变得?不伦不类, 如整个顺城一般狼狈不堪。 温凝来到自己被安排所住的小院儿,便立刻找了个舒服的?软榻缓缓躺下, 仿佛自己便是这儿的?女主人。 必格勒看着她随意躺着的?模样?, 居然觉得?有些有趣。 之前见她, 还是任人拿捏的?娇软美人儿,如今她依旧是美人面?,身姿曼妙没有丝毫改变, 可骨子里却透出一股随心所欲。 也不知是彻底离了北明的?束缚, 还是因为中了剧毒将死, 所以一切都不在意了。 必格勒见她如此, 对她所言已经深信了几分, 嘴巴能骗人,可时时刻刻的?状态却骗不了人, 更何况她还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娇美女子,必格勒不信她能下这么大的?决心, 只为了来骗自己。 温凝却主动看向必格勒,慵懒而好奇的?问道,“这宅子原本?的?主人去哪儿了?” 必格勒看她面?色苍白, 虚弱至极, 还在问这些,嗤笑一声, 冷冷道,“杀了。” 温凝手指微微一颤,面?上却平静。 必格勒见她如此,倒是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 “你与之前不同。”必格勒掠夺感极强的?眼眸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你究竟为了什么而来。” 温凝与他对视一眼,眼眸中掠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有几分苦涩。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温凝与之前在宫中生硬的?欺骗必格勒不同,如今她半点紧张也没有,声音轻缓如见到老熟人叙旧一般,在必格勒大山一般沉重?的?身躯之前,仍旧放松,半点也没有紧绷之态。 “明明你才是我的?杀父仇人。” 必格勒眉头一挑,眯眼看着她,仿佛只要她露出半点纰漏,便要一刀了结了她。 “可我当?上北明的?太子妃之后?,才明白,北明已经完了。”温凝这话半真?半假,情绪却全是真?的?,若是没有萧云辞,北明确实完了。 必格勒见她话语间带着几分落寞与遗憾,反而心情大好,让人搬了张太师椅,坐在温凝的?身边,大笑道,“有趣,接着说。” 温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疲累,懒洋洋地说。 “爹爹死后?,战乱依旧,却再也打不出当?年的?风骨与威风,皇帝拙劣,皇后?自私,太监通敌……”温凝说到此处,悠悠然看向必格勒,“此事你应该知晓。” “什么太监?”必格勒眉头一皱。 温凝一愣,疑惑看着他。 谋娶 第114节 “徐京奇徐公公,难道不是跟你……” 必格勒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眼神顿时阴鸷幽暗起来,温凝微微一挑眉,轻轻笑了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必格勒怒意顿生,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衣襟,将她从榻上抓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 温凝几乎喘不过气,她伸手要捉必格勒的?手,却见他仿佛忽然反应过来她身上有毒的?事,迅速撒开?了手。 温凝落回榻上,重?重?的?撞击让她控制不住,猛地咳出一口血。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疼痛却使她的?眼眸却愈发清醒。 这样?一来,躲在暗处那人该出来了。 “必格勒,对太子妃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不远处,果?然传来一个悠悠的?声响,必格勒眉头一皱,却见绥南不知何时来的?,半点动静也没有,淡笑着看着他们?,眼眸晦暗,不知在算计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必格勒十分不满,可他却有些慌乱,频频看自己的?手指,仿佛害怕她的?衣襟上沾染了她的?毒。 “还不快去净手。”绥南看出了他的?迟疑,快步走来,“小心中毒。” 必格勒咬牙看了一眼温凝,愤恨的?转身离去。 温凝喘着气,捂着胸口,眉头微蹙,看到绥南王子,更显柔弱之态,却撇过身子去不看他。 绥南见她如此,轻笑一声,“见到本?王子也不行礼?” “妾身身子不便。”温凝刻意将自己嗓音弄得?矫揉造作些,她一出口,自己骨子里都被腻得?抖了抖,强忍着不适道,“浑身都疼。” “我已替你请了大夫医治。”绥南居高临下的?看着温凝,温凝抬眸稍稍看了他一眼,二人目光触及,温凝故作羞赧的?撇过头,睫毛低垂,面?颊微微爬上几分淡红。 绥南原本?只觉得?她美极,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绝色,可她一看自己便露出这等?小女儿之态,他顿时觉得?一股血涌上脑子——她喜欢我? “多谢……绥南王子关心。”温凝咬了咬唇,原本?苍白的?唇上浮现了几分血色,令人想俯身咬一口。 绥南王子喉结上下滑动,面?上却不显,只淡笑道,“必格勒是勇猛的?战士,却不是体贴的?男人。” 温凝一愣,有些微微惊愕的?看着他。 她倒是没想到,这人上钩这么快? “跟我,如何?”绥南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的?皮肤,“你说,你带了些重?要的?东西?来,用?此交换,事成?之后?,你留在我身边,我给你后?位。” “王子殿下好意,妾身心领。”温凝垂眸,有些黯然,“当?初萧云辞也这么说,可如今却对我下了如此恶毒的?毒物。” 绥南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拒绝自己,北明女子的?脾气他有所耳闻,寻常他不会有这么多的?耐心,可对她,他却愿意花一些时间。 “你父亲的?尸骨,想看看吗?” 温凝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控制住情绪,她手指捏紧,蹙眉看着他。 “必格勒一直保管着他的?尸骨,预备在战场上用?。”绥南静静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诱惑,“你知道,北明将士在看到温元徽的?尸骨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是必格勒一个人的?主意吗?温凝心中冷笑,这绥南,可真?会把自己摘出去。 徐京奇便是与他联络的?,他如今手上,应当?有了不少北明各城的?地图。 温凝面?上却不显,只佯装惊惶,“他居然……” “跟我。”绥南再次开?口,“当?然,我会先杀了萧云辞,替你解毒。” 温凝似乎有些心动了,目光莹莹的?看着他。 “你先带我去看尸骨,我再考虑。” 绥南低头哈哈笑了两声,“当?然可以。” 温凝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跟着绥南往宅子的?储藏室走,也许因为温凝的?中毒的?缘故,绥南对温凝根本?没有设防,只让一个鞑靼士兵带路。 走过幽暗的?地道,温凝终于看到了一个简陋残破的?木棺。 温凝手指颤抖,感觉到绥南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她努力的?控制情绪,却在看到爹爹那残破的?骨架时,连站也站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血肉早已没了,只剩下骨架与当?初爹爹的?一身衣袍,衣袍确实是当?年走时那一身,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只能勉强辨认出当?年的?模样?。 温凝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砸在地面?上。 “爹爹……我终于见到您了。” 绥南抱着手肘,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反应。 “爹爹……”温凝哭得?伤心,“你替北明杀敌,而北明王室如何待你女儿的?,你也看到了……爹爹,我们?当?初怎么这么傻……” 绥南眯眼看着她,仿佛在衡量她的?真?心。 “爹爹,你不要怪我做这样?的?选择。”温凝咬牙道,“北明气数已尽了,鸟择良木而栖,女儿还想好好的?活着,求爹爹……庇佑。” 绥南缓缓勾起笑意,上前两步,“别?哭坏了身子。” 温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艰难起身,压抑着腹中起伏的?血气,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张布防图。 “这是我从萧云辞那儿偷来的?。”温凝看着绥南的?眼睛,“如何用?,便看您了。” 绥南眼眸一亮,淡淡笑了笑,“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先让必格勒试一试才行。” 当?夜,鞑靼军队整装待发,温凝躺在房中歇息。 绥南请来的?大夫来给她医治。 温凝好整以暇的?露出了手腕,准备给他下毒。 那大夫眯眼看了看温凝的?手腕,缓缓在她面?前跪下,然后?拿出一张帕子,隔着帕子给她诊治。 温凝心中一紧,脑子里顿时开?始准备别?的?法子。 此时却听大夫声音很轻,用?她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七日毙还有六日的?时限。” 温凝浑身的?血都快凉了。 然后?大夫大声道,“太子妃这毒颇重?,中毒者浑身生斑,伴有吐血的?反应,且不可触碰,一碰则死……解药难得?,最好是根据药方炮制的?解药解毒才能根除。” 大夫说完,与温凝对视一眼。 温凝见他嘴唇微动,仿佛在说,“自己人。” 温凝缓缓闭上眼,心中暗骂……她冷汗都吓出来。 安排着看守温凝的?士兵被派出去抓药,只有一位士兵在门外看守,那大夫小声道,“太子妃殿下,太子让您早日服解药,莫要伤了身子,若是觉得?顶不住了,立刻传消息回去,太子殿下说,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怕,他会来接您。” 温凝的?心一颤,一股温暖从心口中缓缓浮出,蔓延至全身。 “嗯。”温凝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脑子里浮现出萧云辞的?模样?,还有他临别?时那情绪涌动的?眼眸。 仅这么短短时间未见,她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去,回到他温暖的?怀里去。 不……不能想…… 温凝咬紧了唇,收回了自己的?软弱,努力让自己坚强一些。 “太子妃殿下,有什么话要带出去吗?” 温凝细细想了想,把鞑靼两兄弟目前的?情况与自己给的?布阵图之事说了,以及爹爹的?尸骨所在,说到最后?,温凝顿了顿。 “再顺便告诉他。”她声音细小,是在其他人面?前没有的?柔软与脆弱,“我很想他。” 第九十三章 温凝抵达顺城的第二日, 这一日,鞑靼终于?出兵,必格勒与?绥南共同为将领,率各自的亲兵合力攻打应城。 应城早已严阵以待, 苍蓝的天空下, 萧云辞甚至连甲胄都未穿, 一身长袍,背着手?站在城门上, 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大军压境。 “回禀殿下, 都准备好了。”一旁的副使上前道。 萧云辞声音如冰一般森冷, “不必留俘虏,只要是鞑靼,一律抹杀。” “是!” 鞑靼军队兵分两路, 绥南看似冲锋在前, 实则往温凝所给的布阵图上显示的布防脆弱的一处去?。 他甚至没有吩咐任何进攻的指令, 而是到了必格勒目之不及的地方之后, 便让自己的亲兵按捺不动, 只留了几?个亲兵去?前头打探。 “报,王子, 前边布防松散!”亲兵回来之后,兴奋的问?绥南王子, “是否现在就攻破应城?” “急什么。”绥南眼中含笑,若是自己这边布防松散,那么, 必格勒那边便一定是狂风暴雨, 没他好果子吃。 温凝给他的布防图,居然是真的。 上次绥南囚禁必格勒时, 便是因为必格勒的亲兵实在是忠心耿耿,且站力?极强,若必格勒死在绥南手?里,绥南必然会受到这些人的冲击与?惊扰,虽不至于?落入死局,却免不了惶惶不可?终日,需要随时提防这些猛士。 这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 谁愿意与?人共分江山?与?必格勒携手?只是缓兵之计。 若是让萧云辞与?必格勒鹬蚌相争,他在后头坐收渔利,岂不是两全?其美。 温凝……真是瞌睡了送枕头,来的正是时候,若是计划顺利,他还能白捡一个美人儿,岂不是妙哉。 绥南面上含笑,按兵不动,静静等着必格勒攻打那些专为鞑靼而设下的陷阱。 顺城,温凝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漆黑,她恍然清醒,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吩咐守卫掌灯。 烛火刚刚亮起,温凝便听到外头传来了暴躁而凌乱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凛,做好了面对最坏打算的准备。 “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温凝吓得一颤,颤颤巍巍起身,却见?必格勒满身是血,面颊上,胡子上,甚至是脖颈上全?都是血,他的胳膊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发白,着实可?怖。 温凝一惊,心中暗自爽利,面上却露出惊愕又担忧的模样。 “您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温凝惊呼一声,便要上前,却见?必格勒眼眸如同利刃一般看向她,手?中捉着她的无忧剑,已经直指她的脖颈。 “布防图是你给绥南的?”他咬牙问?。 “是,绥南王子与?我说,要与?你携手?,一道攻打萧云辞,帮我抢到解药。”温凝犹疑的点了点头,“当时我寻不到你,以为你与?绥南王子都是一道出去?打仗,便没有疑虑,直接给他了……” 必格勒眼眸中流露出杀意,收起无忧剑,从怀中缓缓拿出一张布防图。 “认得吗?” 温凝假装不在意他眼眸中顿现的杀意,面带疑惑,克制住紧张与?颤抖,接过必格勒手?中的布防图,展开一看…… 谋娶 第115节 “这不对……”温凝惊愕抬眸,“这不是我偷来的那张,这张的布防与?之前我看到的完全?相反。” 必格勒眼眸轻颤,“你若是敢说一句假话!” “我若说的是假话,天打雷劈。”温凝镇重看着他,“必格勒王子,我只是想要解药,你们兄弟一道去?攻打萧云辞,胜算最大?,我自然是最乐意看见?的。” “但是……”温凝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 必格勒伸出手?,仿佛想要将她捉到跟前来,却想到她身上的毒,手?指微微一滞。 “剩下的话便不说了,一会儿你们兄弟俩都怪我,我可?不想做什么红颜祸水挑拨离间兄弟感情?。”温凝而垂眸小声道。 必格勒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温凝心中一紧。 “你挑拨不了。”必格勒浑身的血滴了一地,面上仍旧精神十足,压抑着语气道,“老子可?以一巴掌捏死你,你最好不要想什么花招。” 必格勒还未说完,便听绥南的声音响起。 “兄弟,这么喜欢她,一收战便直奔温凝这儿,可?真是令人感动。”绥南鹰隼般的目光看向温凝,温凝瞬间反应过来,眼眸中显出几?分湿润,仿佛刚刚在必格勒这儿受了极大?的委屈。 “哼,老子去?疗伤。”必格勒深深看了绥南一眼,“还有,你记住,温凝是我的女?人。” “那是当然。”绥南安抚道,“我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她的,刚刚找了最好的大?夫,北明的,医术了得,你这点伤,很?快就能好。” “滚,老子从来不用北明的大?夫。” 说完这些,二人双双离去?,温凝扶着一旁的桌子,勉强撑住了身子。 必格勒的伤不算轻,只不过他身如猛兽,看起来伤势不重,实际上那些伤都可?骨,保不齐伤着了什么要害。 萧云辞这一次算是下了狠手?。 也不知道这次折损了多少必格勒的兵力?,应城那边又是什么损伤。 正想着,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温凝心中一惊,抬眸一看,却见?是去?而复返的绥南。 绥南面上笑容颇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温凝缓缓靠在榻上,“莫要吓我,我还以为必格勒想通了,要回来将我杀了。” 绥南淡淡笑了笑,走?上前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暧昧。 “你这离间计不错。” 温凝心中一惊,差点没维持住,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反应了过来,面上带着娇嗔,“知道红颜祸水的恶名都是怎么来的了,都是你们这些本就不是一条心的人,利用我们们反水的家伙。” “哈哈。”绥南心情?很?好,在她的对面坐下,眼眸中带着几?分贪婪,静静地扫视她的面容。 烛光下,温凝的脸苍白而娇小,她睫毛微颤,娇嗔的看了他一眼,“看什么!” “鞑靼从没有你这般娇美的女?子。”绥南的视线半点没有收敛,直接往温凝的身子上看,“北明太子居然舍得你。” “利益面前,美人又算什么,若是能用我一个人,毒死你们兄弟俩,他坐拥万里江山,又何愁美人伺候。”温凝冷声道。 “哈哈,不错。”绥南眼眸更亮,“你很?对我胃口,等我拿了解药,便是必格勒的死期,倒时候,我要睡你。” 如此直白的话让温凝非常不适,可?这便是她要达到的目的。 温凝佯装羞赧,却疑惑道,“你不留必格勒性命吗?” “有什么好留。”绥南淡淡笑了笑,“他只要活着,便能搅出风浪,更何况,我可?不想我的女?人一直被旁人觊觎。” 温凝撇过头,嗔道,“莫要挂在嘴边。” 绥南见?她羞涩,意思却是默认,心中难得如少年一般兴奋,显出骨子里的野性,笑得相当张狂。 温凝到顺城的第三日。 必格勒伤口转恶,他也发了高热,卧床不起。 温凝故作担忧去?看,却被人赶了出来。 就像是受了重伤脆弱时的猛兽,要躲起来独自疗伤一般,必格勒连绥南也不肯见?。 温凝乐得清闲,佯装要大?夫看诊,实际上叫来那线人问?应城如今的情?况。 “太子妃殿下不必担忧,应城此次大?战损伤极少,太子让人布置了机关,用了火油,必格勒带领的队伍损了一半,太子还亲自与?必格勒交战,重伤了他。”大?夫一面替她隔着帕子“把?脉”,一面轻声道。 温凝心中一惊,那些伤居然是萧云辞留下的。 “那他如何?” “殿下放心,太子殿下只受了轻伤。” “轻伤是多轻?”温凝十分在意。 “太子妃还是多担忧自己。”线人收回了帕子,蹙眉道,“您的斑痕越来越重了。” 温凝手?指微微一颤。 是了,现在她吐血次数虽然减少,可?她今日照镜子时,便注意到原先没有斑痕的脖颈,如今也冒出了黑斑。 这是中毒越发深了的模样。 “解毒后还会有痕迹吗?”温凝问?。 “解毒后会逐渐恢复如常,七日毙这毒清得容易,但您千万要提前服药。”线人道,“若是超过七日,神仙难救。” “好。” “门口的守卫是太子让人新换上的线人,您若是有消息,便直接与?他说。” 第四日,据绥南说,必格勒的伤口化了脓,高热不退。 绥南佯装痛苦,在必格勒的亲兵之中演戏,诉说萧云辞的无耻,为了报一己之私,居然在战场上刻意对必格勒动手?。 必格勒的亲兵勇猛且有血性,当晚便坐不住了。 温凝听闻此事,见?势不妙,急忙传信给门口的守卫。 当夜,必格勒的亲兵队伍一千人突袭应城,这一夜,火光冲天,一千人尽数丧命于?应城门外,一个也没有回来。 必格勒在病榻上高热不退,听闻这个消息,怒急攻心,当场发了疯。 他砸掉了手?边一切能砸掉的东西,并?怒吼着让顺城的百姓给自己的将士们陪葬。 绥南守在门口,听着那悦耳的怒吼声,淡笑道,“好,哥哥帮你杀。” 他一转身,果然见?到不远处,站着气喘吁吁地温凝。 温凝上前一步,皱眉看着他。 “不能杀百姓。” 绥南手?指一动,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哦?” 温凝心中一颤,咬牙道,“怎么?” “必格勒那一千精兵偷袭,怎么会到应城死的那么彻底。”绥南眼眸如鹰隼一般看向温凝,“若不是有人报信,我很?难相信必格勒的亲兵会这么孱弱。” “温凝,你若是有二心,我不会饶你。” 第九十四章 绥南虽在笑, 可那?笑容阴鸷,面容上是十足的警告之意。 他虽好美?色,却并非只好美色。 温凝姝色难得,却也只是?难得, 若是威胁到绥南的切身利益, 他绝不?会手软。 温凝心中一震, 明白自己此刻的反应十?分关键,若是?不?能让绥南信任, 那?么自己之前的努力便付之一炬。 她冷静下来, 并?未直接反驳, 只冷笑一声,“绥南王子的意思是?,我给萧云辞通风报信?” 绥南并?未开口, 只径直看着她, 仿佛在辨认她的态度, 想要在她的身上找到漏洞。 “在此之前, 我只想劝你一句, 绥南王子,顺城百姓不?能杀。”温凝上前一步, 蹙眉道,“难道你费尽心思折腾一番, 打了?胜仗之后,只想要北明的土地?” 绥南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却仍旧没有开口, 只看着她继续说。 “鞑靼在北明为何如此被?抵触,不?就是?因为对?待北明的百姓如同牲畜一般, 滥杀无辜……不?,是?拿杀戮取乐。”温凝静静看着他,“统治江山百姓,并?不?是?光靠杀戮,你要想做帝王,便不?能只靠武力?取胜。” “帝王以百姓为根,杀戮镇压的帝王,在北明从未有过好下场,你究竟是?要图一时谋夺土地之快,还是?要长长久久的统治这片江山?” 绥南眼眸微微惊愕,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眸光深邃的看向温凝,“接着说。” 温凝反而言语间显出些不?耐,像是?看在他的份上,继续提醒道,“为何必格勒日前杀过顺城人,我未曾说半句,那?是?因为你日后一统江山,大可以将这口锅甩给必格勒。” “但?你如今为了?必格勒平白无故杀害贫民泄愤,岂不?是?蠢材。”温凝眼底露出一丝失望,“绥南王子连这点脑子也动不?过来,反而怀疑我通风报信?” 她冷哼一声,“你要愿意为必格勒做嫁衣,告诉百姓两位鞑靼王子如出一辙,都非帝王之相,我不?拦你。” 温凝说完,朝着他微微一挑眉,转身便离开,像是?懒得再劝。 绥南王子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温凝回到屋内,手指不?住的发颤,她已尽力?了?,若是?多说,反而显得自己令人怀疑。 她看向屋外?漆黑的天空,顺城中到了?夜晚便是?漆黑一片,半点声音都没有,这些百姓被?占领了?城池,被?随意的杀戮,就像是?被?豢养在城池中的牲畜,每日担惊受怕惊恐万状,着实可怜至极。 绥南王子会听她的吗? 温凝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她迷迷糊糊醒来,却看到床头有一尊黑影。 温凝吓得差点惊叫出声,睁眼一看,却见绥南王子背着手站在她的榻前,面上含着温和的笑意。 温凝喘着气拍着胸口,“你吓死我了?。” 绥南王子在她的榻前坐下,眼眸几乎黏在她的身上。 温凝往往怕夜里?出什么事,衣裳从来穿得齐整,不?敢有半分懈怠。 “怎么夜里?睡觉也如此防备?”绥南王子试探问道。 温凝瞪了?他一眼,掀开手臂,露出那?些斑痕,然后迅速放下衣袖,“谁让绥南王子还未从萧云辞那?儿抢来解药呢。” 听着她带着几分讽刺的声音,绥南反而对?她更?加放心,淡笑道,“不?必着急,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温凝垂眸,淡淡问,“绥南王子忽然前来,有何事?” 谋娶 第116节 “生我的气了??”绥南伸手,似乎想要触及她的面颊,温凝瞬间想要躲开,却立刻反应过来,纹丝不?动,看着他伸手,眼眸中浮现出一丝警告。 绥南的手浮在空中,果?然没有再继续往前。 “昨日你说的话,确实出于肺腑,我怀疑你,是?我的不?对?。”绥南声音放缓,仿佛在哄她似的。 温凝缓缓抬眸,细细打量他,仿佛在丈量他的真心。 沉默了?许久,绥南也没有再开口,仿佛对?她的耐心仅限于此。 温凝缓缓收拢手指,开口道,“那?你补偿我。” 绥南挑眉,“怎么补偿?” “你登基称帝时。”温凝看着他,“我要做皇后。” 绥南一愣,下一瞬,便哈哈大笑起来,温凝的话正中他下怀,他顿时颔首笑道, “好,一言为定。” 绥南终究还是?没有再杀害顺城的百姓,这让温凝松了?口气,这一日过得风平浪静,绥南守在必格勒身边“照顾”他,在绥南的“照顾”之下,必格勒喝的药剂全都经过把控,半点也没有缓解伤势的作用,反而令他的伤口愈发恶化。 转眼便到了?第六日。 温凝这一日醒来时,口中便吐了?一口血,温凝见那?血有些暗红发黑,眼前晕黑一片,头晕目眩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两个手腕灼痛不?已。 她挣扎着起身,喊来守卫,说要看大夫。 午时,大夫终于来了?,看到温凝的面色,眼神?一变。 四下无人时,他沉声道。 “殿下,该服药了?。” 温凝摇了?摇头,“绥南不?是?能轻易框住的,容易露馅。” 大夫还想接着劝,温凝虚弱道,“快七日了?,援兵什么时候到。” “殿下不?喊我,我今日也要来的。”大夫小声道,“援兵明日就到,直接往关口去,太子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日一早便攻打顺城。” “好……”温凝终于放下心,“明日太子攻城前,你派人在顺城鞑靼军队的饭食之中投入毒物。” “可……鞑靼人进攻顺城时,早已将毒物都收缴了?,我虽能依照草药药性调制,可终究起效很慢,且味道明显,容易引起怀疑。”大夫犹疑道。 温凝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帕子,隔着手解下手腕上的五彩绳。 大夫看着她手腕上几乎像是?烧灼一般的痕迹,猛地瞪大了?眼睛,“您……” “这是?剧毒。”温凝将绳子包好,递给他,“剪成小段,分别投入他们饭食的大锅之中,剂量虽不?至于立刻致死,却无法再与?北明军队抵抗。” “虽不?道义,可与?肆意屠杀北明人的鞑靼说道义,便是?我们愚蠢。”温凝眼眶泛红,“此事便交给你了?。” 大夫手指颤抖,眼神?激动,“多谢太子妃殿下赐毒,定不?辱命。” 温凝昏昏沉沉睡着,又因为腹痛难忍而悠悠醒来。 天色已经亮了?,她头晕目眩,快要晕厥。 解药便在她的腰间藏着,不?到最后关头,她不?敢服用。 忽然,她听到外?头传来动静。 随即,外?头一片喧闹,大地震颤,有百姓在外?头喊,“太子殿下来救我们了?!” 温凝心中一颤,看了?一眼时辰,踉跄着出门去,可她刚刚到门口,便看到了?面色通红,神?志不?清,满脸杀气的必格勒。 温凝一惊,掉头便跑,两个病人前后在院中追逐,温凝却不?是?必格勒的对?手。 必格勒的伤口早已经流脓,污秽不?堪,面色的红看起来也是?高烧好几日的结果?,可他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抖擞,拎起温凝,如同提溜小鸡一般直接往城门去。 温凝身上早已没了?毒物,无法弄死他,她心中紧张,却不?敢乱动,眼眸紧紧地盯着他腰间的无忧剑。 这厮居然还有脸面一直随身带着无忧剑。 …… 顺城城门外?,北明大军压境,顺城却如同死寂,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萧云辞一身冷冽,仿佛即将怒发的弓箭,面容紧绷,蓄势待发,口中却冷静的发出一个个指令,有条不?紊。 眼看着顺城城门即将被?攻破时,忽然,有人惊惧的大喊一声。 “太子妃!” “城墙上是?太子妃!” 萧云辞抬眸,瞳孔微震。 必格勒掐着温凝的脖颈,站在城墙上最显眼处,仿佛一头骄傲的公鸡。 “萧云辞!你他娘的敢攻城!我就杀了?这女?人!” 他的声音有股疯癫之气,仿佛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想出一口恶气。 “殿下!”周叔从后边冲上前来,这几日他的伤口已经养好了?许多,如今看到城墙上的温凝,脸色又是?煞白,他想劝萧云辞不?要继续,先看看情况,可一看到萧云辞那?可怖的面色,忽然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云辞看到这场面,比自己更?疯! 若说这几日萧云辞都在克制自己,那?么此时的萧云辞,便如同弦上的箭,再也没有回头之意。 他眼中血丝遍布,仿佛立刻就要发疯的猛兽,若说仍有一丝理智在,那?一丝理智,便是?城墙上的温凝。 温凝努力?的往萧云辞处看去,城墙极高,她却仍旧能辨认萧云辞在什么地方?。 他如约来了?…… 温凝嘴角溢出血来,静静等待着时机。 所有人都注视着城墙上的太子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太子妃七日前单骑往顺城,自那?以后,一切就变得无比的顺利。 “萧云辞,让你的军队,放下刀剑,朝老子跪下!”必格勒吼道。 萧云辞喉结一动,眼眸仍旧盯着温凝。 温凝眸光闪动,与?他对?视。 相隔虽远,可二人视线相触之时,却仿佛对?方?已经在自己身边。 温凝心中一暖,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萧云辞在,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温凝冷静下来,轻声提醒必格勒。 “萧云辞不?会信的,他不?信你会杀我。” 必格勒掐着她的手已经无力?,一直在颤抖,高烧令他浑身发软,处于极度的疲惫与?亢奋之中。 必格勒听到温凝的话,立刻想要用力?掐死她,可他发现,自己早已没了?那?个力?气,他的手掌,已经仿佛不?受他的控制,抖得厉害。 必格勒又怒又急,他混乱之际侧眸一看,自己腰间挂着一把佩剑。 佩剑更?好杀人! 他想也未想,直接拔出了?无忧剑,架在了?温凝的脖子上。 第九十五章 所有的北明将士看到这一幕, 都几乎倒吸一口冷气,惊得不知所措。 堂堂北明太子妃被鞑靼胁迫,在城楼上用剑架着?脖子,这一幕着?实太有冲击力?, 令所有人心惊。 一阵风吹过。 顺城的城门, 砖块堆叠累积出万仞的高墙, 温凝的身?影单薄,黑发?飞舞如墨云散开。 温凝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森森的寒意, 那?是无?忧剑的气息与嗡鸣, 是自己日日练习, 熟悉得如同亲人一般的气息,她心中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慌乱与害怕,只觉得爹爹的声音仿佛在耳边温柔的低语。 风吹拂着?她的面颊, 必格勒的喘息声如同拉风箱一般在她的身?后。 她却?只能听到一句话。 “长?乐无?忧, 定国安邦。剑在人在, 剑离人灭。” 在萧云辞的目光中, 在周叔的注视之下, 在所有北明将士的视线仰望之中,温凝手腕陡转。 在平日里练过无?数次的动作中, 温凝以巧妙地角度借力?,借由必格勒粗壮的手腕, 用无?忧剑的锋刃,直接抹向了必格勒的脖颈。 一刹那?,她透过必格勒的手, 感觉到了无?忧剑割破血肉的触感。 这一刹那?,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身?上, 必格勒放大的瞳孔带着?惊愕与不可置信,仿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尝试着?挥舞手臂,想要抓住温凝。 温凝却?在这个关头彻底转身?,彻底从他手中夺过了无?忧剑。 “爹爹,女儿今日,亲手为?您报仇!” 温凝想到那?简陋的木棺与枯骨,热泪已经盈满了眼眶,她咬紧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无?忧剑刺进了必格勒的心脏。 整个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还不够…… 温凝的眼泪终于从面颊上滑了下来,她死死地盯着?必格勒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眸,再次用力?哭喊着?,用尽全力?将无?忧剑刺得更深。 “攻城——” “攻城——” “冲啊——” 北明将士们仿佛发?狂的野兽一般热血沸腾,太子妃亲手杀了必格勒! 被抓到城墙上作为?要挟的太子妃殿下居然亲手反杀了必格勒! 这就是温大将军的血脉,这就是天命神女,这就是北明的太子妃! 城门被直接撞破,北明士兵势如破竹攻入城内,拿下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今日的鞑靼士兵仿佛出了什么大纰漏,吐血的吐血,萎靡的萎靡,剩下几个精神抖擞的,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成了北明的俘虏。 谋娶 第117节 城门上,温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前一片发?黑。 必格勒已经咽了气,他不甘的眼眸依旧瞪大,死死地盯着?温凝的方向。 温凝身?子一软,倒在一边,迷迷糊糊的想要将手腕中藏着?的药丸拿出来。 太乱了……乱得来不及吃药,太累了,她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刚想将药丸塞进嘴里,却?只觉得腹中一片刀搅一般的疼痛袭来,她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手中的药丸也掉落在地。 温凝睫毛轻颤,想要去捡,却?看到一双脚来到她的面前。 那?不是北明人的靴子,而是鞑靼的。 温凝缓缓抬眸,看到了绥南那?双阴鸷的眼眸。 “好?一个太子妃。”绥南的脚直接踩在了那?药丸上,“把本王子骗得团团转。” 温凝轻笑一声,挑衅看着?他,“你也要用我威胁萧云辞?” “不。”绥南上前一步,阴寒的笑意渗满他的面容,“士兵们被你下了毒,我已经走?不掉了,温凝,你手段真?不错,若是十八层地狱相见,我还是会抢你到我身?边。” 温凝微微勾了勾嘴角,心中想着?我才不要去十八层地狱。 可如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与他周旋。 她靠在城墙边的砖块上,眼眸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看到恍恍惚惚的两个身?影。 两个身?影。 她手指轻轻一动。 绥南忽然惊惧,声音陡然变了调,“你什么时候——” 来人甚至没?打算给绥南说话的机会,温凝只听到一声绥南的惨叫声,随即便是某种倒地的声音,与必格勒倒地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温凝张了张口,还没?说话,那?个身?影便飘落到她的身?边,她的口中被来人强行塞进一颗药丸。 淡淡的玉檀香,混合着?血腥味,这是属于他的味道。 “乖,咽下去。”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温凝努力?的吞咽,可她早已经没?了力?气……杀必格勒,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生机。 她虚弱的看向萧云辞,想要尝试着?看清他的面容。 可她却?看到当年的那?片凛冽的风雪。 当时的萧云辞还是少年,那?少年有着?阴寒冷漠的眼睛,可看着?她的时候,却?似乎总是有些隐隐生辉。 他明明那?么凶狠,杀人不眨眼,却?每次都在危难时护着?她。 温凝伸出手,想要抱他,萧云辞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盔甲冷硬,可温凝却?仍旧觉得温暖舒服。 她终于可以安心了,再也不必在惊惧之中阖眼。 “我……我做到了……” “是,宁宁,你做到了。”萧云辞声音发?抖。 “想……回家……和爹爹,和你……” “好?,我带你回家。” 萧云辞声音隐忍着?潮湿的疼,将她抱起。 温凝彻底晕了过去,她只觉得眼前黑了很久,然后周围亮了起来,所有人都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回到了幼时。 她又去齐国公府玩,然后遇到了那?个从宫中来的漂亮少年。 齐微明在一旁笑,温凝却?看着?那?个少年发?呆。 他长?得真?好?看,眉眼像画出来的一样,就是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 温凝心中鼓动,说不出的喜欢。 她就喜欢好?看的! “晏和哥哥!” 她冲上去扑进少年的怀里。 少年浑身?一僵,似乎有些发?怔,一旁的齐微明也呆住了,皱眉看着?温凝道,“你明明是我的未婚妻!” “不,我要嫁给他!”温凝大声喊着?,“晏和哥哥!你愿意娶我吗!” 晏和哥哥本人眼眸中缓缓露出些笑意,温柔道,“好?吧。” …… 温凝迷迷糊糊,只感觉浑身?乏力?,手腕生疼,像是被人用火灼烧一般难受。 然后她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殿下,您快去休息吧,熬坏了身?子怎么是好?。” “无?妨。”萧云辞的声音有些低哑,“她还未醒,孤睡不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把脉,然后在她身?边说,“太子妃服下解药有些晚了,好?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再加上担忧惊惧劳神这么多天,已是疲惫不堪,昏睡几日是在养精蓄锐恢复体力?。” “太子殿下,您歇着?吧,其他事务都安排好?了。”这是周叔心疼的声音,“宁宁一定会没?事的。” 不久后,温凝感觉到身?边多了几分温暖。 那?是熟悉的怀抱。 一日夜里,温凝终于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她发?出一声低喘,抱着?她的人顿时被惊动,“宁宁?” “……唔。”温凝痛苦的蹙眉,浑身?难受得紧,萧云辞立刻起身?喊大夫,替她诊治。 她的思绪缓缓被拉回,温凝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想到顺城,想到必格勒和绥南,然后死死地抓住萧云辞的衣袖,问,“顺城……怎么样了?” 她声音干哑,艰难开口问,“绥南死……了吗?” “北明士兵受伤……多少?” “还顺利吗?” 萧云辞死死捉住她的手,一双漂亮的棕黑眸子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却?有几分无?奈,“都很顺利。” “能不能担忧一下自己,嗯?”萧云辞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 萧云辞的声音几乎温柔到了骨子里去,腻得惊人,温凝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听到这句话僵住在门口的大夫和周叔,虚弱的笑了笑。 大夫尴尬的上前,“打、打扰太子了……” 萧云辞面无?表情的让开,冷冷的看了大夫一眼,“快些看看,太子妃身?体可有损伤。” “太子妃殿下服用的七日毙解药太晚,还有些余毒未清,要连续服药七日……在此期间……嗯,尽量不要行房,以免影响子嗣……”大夫在萧云辞冰冷的视线中,声音越来越小。 “太子殿下恕罪……”大夫欲哭无?泪,“微臣说得太多了。” “多谢提醒。”萧云辞冷笑一声,仿佛在说……孤还未禽兽到如此地步。 温凝尴尬撇过脑袋。 “太子妃殿下的手腕被毒素侵蚀,微臣已经替您配置了药方,您平日里涂些药膏,可以缓解伤疤。” 温凝轻轻“嗯”了一声,她低头看向手腕,见上头早已涂了药,隔着?草药,却?依旧能看到皮肤上的痕迹。 不止那?些痕迹,她的手臂上甚至还残余了一些七日毙导致的斑痕,虽然已经很淡了,可她的皮肤白,一眼看去依旧显眼。 萧云辞俯身?,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灼热的温度透过他的掌心传入她的手,温凝一颗心瞬间安稳下来。 “太子妃殿下好?好?歇息,微臣去熬药。” 说完,大夫便退下了。 周叔却?久久没?动,只看着?温凝,眼眶中满是热泪。 温凝看向周叔,淡淡一笑。 周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如孩童般的大哭了出来。 “大将军的遗骸……”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我们几十人……从黑发?等到白发?,属下没?用……多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多谢太子妃殿下!” 温凝见他如此,热泪也盈了满眼。 “周叔……” “大将军若是见到今日,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温凝顿时想到自己在城墙上感受到的风,还有无?忧剑发?出的嗡鸣,她轻轻点了点头。 “爹爹一定看到了。” 第九十六章 周叔也?担惊受怕了许久, 这么多年的操心与遗憾,终于在这一天走到了尾声。 他走出温凝房中的刹那,仰头?看着外头?的阳光刺目,微风轻拂他的面颊, 温大将军临死前的那一幕在?他心中留下的创口终于愈合结痂, 缓缓剥落。 周叔再次热泪盈眶, 仿佛重获新生。 房中,很快便只剩下温凝与萧云辞, 气?氛缓缓的归于沉静。 温凝靠在?榻边, 头?发披散, 她感觉到?萧云辞灼热的视线,心中猛地一跳,耳根有些?发热。 几乎是同时, 衣料摩擦声响起, 他滚烫的气?息忽然而至, 将她裹挟在?怀中。 温凝手指轻轻抵着萧云辞, 话语间有几分不自然, “我……我还未洗沐。” 萧云辞淡笑一声,声音柔和如春意, “我帮你?。” 谋娶 第118节 “啊?” “啊!”温凝整个腾空,吓得惊叫出声。 外头?的守卫听到?屋内的声音, 似乎是太子妃的惊叫声,顿时一惊,想要冲进去护着他们伟大的太子妃殿下。 “是不是有刺客!” 一旁的另一个守卫见他如此, 赶忙拽住他的胳膊, “你?疯啦!” “太子妃在?呼救!”那守卫脸色严肃,“莫不是鞑靼刺客来?复仇!” “太子殿下在?里头?, 他便是那刺客!”另一个守卫看着这厮愣头?青的模样,意味深长道,“没成婚吧,呆子。” 那愣头?青守卫似乎努力动脑子想了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原来?是那种刺客…… 太子殿下看起来?严肃正经,没想到?…… 屋内,温凝被萧云辞抱着走向屏风后的房间,里头?竟已是备好了一整桶的热水。 温凝这才明白,难怪方才大夫替她诊脉时便听到?有水声,萧云辞竟心细至此。 温凝被他放在?木桶边,她怕掉下去,不由自主?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 萧云辞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眼眸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曾挪开过一分。 “这儿好暖和。”温凝轻声道。 “提前燃了炭火。”萧云辞一面说着,手指一面轻动,温凝呼吸一窒,感觉衣料从肩膀滑落。 “你?你?……”温凝话语间有几分惊慌,“你?不能……” “嗯?”萧云辞眼眸深邃,瞳孔中映照着温凝慌乱的模样。 “你?不能……这样,大夫说这样影响子嗣……”温凝长睫轻颤,“而且我身子还没……” “宁宁。”萧云辞含笑打断她的话。 “你?不更?衣,如何洗沐?” 温凝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耳根通红的撇过脑袋不看他。 萧云辞将她轻轻扯到?怀里,笑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禽兽?” “谁知道呢……”温凝小?声嘟囔着。 萧云辞确乎不是什么禽兽,温凝终是正儿八经入了水,在?萧云辞的注视之下,温凝浑身不自在?,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却见萧云辞目光深暗,一直看着她身上的那若有似无的斑块,还有她腕间的红痕。 “你?……别看了。”温凝心中羞耻,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这些?斑块,着实有些?难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解。 ……也?不知他看了会是什么心情,是心疼?还是嫌弃。 明明之前在?城墙上,她对自己?的样貌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杀敌,甚至连被所有人看到?自己?的惨状都并不在?乎,可在?萧云辞面前,她却仍旧是小?女儿心思,十分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模样。 萧云辞却没有开口,他伸手,拂过她的发丝,动作轻缓,眼眸中是深而浓的怜惜。 “宁宁,你?受苦了。” 洗沐后,温凝终于有些?饿了。 周叔早已让人备好了好入口的糕点,温凝稍稍用了一些?,便再?也?吃不下。 她腹中仍旧有些?灼痛,被萧云辞搂在?怀里,浅浅的打盹。 萧云辞抚摸着她的发丝,眼眸一直没有从她的面上挪开过。 她垂下头?,小?声说,“看什么。” “看你?。”萧云辞声音含笑。 温凝抿了抿唇,将视线缓缓的挪到?一边去,睫毛低垂,苍白的面颊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红。 她低声说,“我如今身上有斑块,有什么好……” 话音未落,萧云辞便俯身,身体力行的打断了她的话语。 他滚烫的手指擒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她呼吸急促,几乎无法?控制的紧紧捉着他胸前的衣裳。 二人分离太久。 就像是火星子落入了干柴堆,一瞬间,火势便已经蔓延开来?,柴火“噼啪”灼烧,灼热的火舌舔舐着燃料,冲天的炙热令人几乎失去理?智。 萧云辞压抑许久的情绪仿佛尽数在?此时爆发,可他却无法?释放更?多,他轻轻咬着温凝身上淡淡的斑块,低哑的嗓音伴随着滚烫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 “我不会再?让你?冒险。” 温凝被他弄得眼眸温热,口中溢出奇怪的声响,这几乎等同于火上浇油。 “无论你?什么样。”萧云辞擒住她的手腕,手指轻轻的触及她的伤处。 温凝顿时觉得麻痒,身子微微一颤,下一瞬却感觉到?他俯身…… 温热而湿润的唇触及手腕的伤处,有些?痒,那痒从手腕上一直蔓延至心脏,然后缓缓的延伸至四肢百骸。 “我无法?不爱你?。”萧云辞声音低沉,他眼眸昏暗,将面颊埋进她的脖颈与乌发之间,闷声道,“宁宁……你?可知道,这几日,我是怎么过来?的。” 温凝被他的动作弄得心跳飞快,可心间却觉得温暖而安全,她轻轻用手臂环住他,听着他一声声重重的心跳声,感觉到?他今日与以往的每一日都不同。 他虽然对自己?的极好,而且每每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眸中仿佛都带着灼热的火,可他并非善于甜言蜜语之人,也?很少袒露心思,与她表明心意。 所以当萧云辞说出这些?句话的时候,温凝居然有种在?梦中一般的错觉。 “你?在?顺城的每日每夜。”他闷声道,“一想到?你?身处危险和觊觎之中,我便无法?思考。” “一想到?你?身上毒未解,我便心痛难忍。”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一想到?必格勒和绥南看着你?的视线,我便要发疯。” 温凝吃疼揪住他后背的衣衫。 萧云辞似乎真的有些?“发疯”,他轻轻地咬她,锋利的牙尖几乎要咬破她的皮肤,却又转而成了亲吻。 “晏和……”温凝声音发颤。 她不出声倒好,一出声,便是软绵绵如同无骨似的娇声,她自己?也?无法?控制,出声以后立刻闭嘴,却已经晚了。 萧云辞恨不得将自己?砸入她的灵魂去,他沉重的吻落下,几乎不给她呼吸的机会。 温凝两手挣扎,被他单手分别包裹摁住。 滚烫的手浮游在?冰凉之上,温凝浑身一颤,发出无力的“呜呜”声。 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温凝喘着气?提醒他,“晏和……不可以。” 萧云辞箭在?弦上,刀锋早已锐利不堪,他深暗的眸子混沌而深黑,死死地盯着她,额间一滴汗水缓缓地从他脸颊滑落,那是忍耐的结果?。 许久,他哑声道,“不得不承认,我确实禽兽。” 温凝看着他难得的“狼狈”,抿着唇低笑,“还有七日。” 萧云辞微微挑眉,“你?似乎很高兴?” “哪有,我很遗憾……”温凝撇过头?,眼眸中却依旧含笑。 “没看出你?有半分遗憾。”萧云辞将她搂在?怀里,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只是那刀锋依旧抵着温凝,温凝有些?不自在?,稍稍动了动,却被萧云辞死死捉住。 他呼吸不稳,仿佛感觉到?她那有意无意的撩拨,咬牙道,“宁宁,你?学?坏了。” 温凝仰头?看着他,柔声道,“很难受吗?” 垂眸看着温凝盈盈的目光,萧云辞心中微动,单手擒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 温凝顺从的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难受。”他嗡声说。 温凝仰头?,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试探问,“不然……” “你?身子撑不住。”萧云辞的理?智仍在?,直接打断她的话语,“即便不会影响子嗣,我也?不会动你?。” “这几日你?需要静养,不能伤了元气?。” 温凝心中温热,重新靠在?他怀里。 “晏和,我这几日很想你?。” 萧云辞擒着她腰肢的手愈发用力,他收拢双臂,将她搂得更?深。 “嗯。”他轻轻应声。 “晕过去时,我做了个梦。”温凝含笑看着他,“我梦见你?少年时,当时你?长得太好看……” 萧云辞挑眉。 “我觉得……”温凝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当时就很喜欢你?。” 萧云辞浑身一僵,略有几分意外。 “只不过,我牢牢记住,自己?是齐微明的未婚妻,不可以看旁人。”温凝垂眸,“我一直告诉自己?,是要与齐微明共度一生的,若总心中想着旁人,对齐微明不公平。” “昏迷时那个梦让我想起,幼时初见你?时,那一瞬间的悸动与喜欢。”温凝仰头?看他,“只不过后来?,我把自己?也?骗过了。” 萧云辞喉结上下滑动,手指收拢,将她拥入怀中。 温凝听着他比方才跳得快一倍的心跳,心中升起一抹甜。 萧云辞如今看似平静,心中波澜早已翻天,他差点失去理?智,想立刻占有她。 惊喜和意外同时而来?,他几乎无法?言语,只能用力搂着她,感觉她温软的体温,确认自己?此时并非在?梦境。 “你?可知道,我有多惊喜。” 萧云辞声音不稳。 半晌,他道,“七日是不是太长了些??” 温凝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低声轻笑。 谋娶 第119节 第九十七章 萧云辞一直陪着温凝, 直到外头的事务亟待他处理才离开。 第?二日,温凝身子舒服了许多。 她撸起袖子看了看,心中稍定。 吃了几副药后?,身?上的?斑块似乎又消解了一些, 痕迹渐渐淡了。 温凝心情大好, 觉得屋里憋闷, 收拾收拾后?出?了门。 萧云辞忙于顺城的?后?续事?务,并不在应城, 应城交给了周叔管理。 周叔发挥出?本事?, 将?应城打理的?井井有?条, 成?为顺城稳固的?后?备力?量。 温凝一走出?房门,便听到门口两位守卫用最大的?嗓门喊道,“太子妃殿下凤体安康!” 温凝吓得浑身?一颤, 差点魂儿都要被?吓得飞出?去, 却听跟前, 近前, 远处的?院落各处, 瞬间有?了回应的?声音。 “太子妃殿下凤体安康!” “太子妃殿下凤体安康!” 温凝哭笑不得,看向这些人时, 却发觉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奇怪,一个个仿佛看到了什么神明仙子一般, 眼眸中熠熠生辉。 “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 温凝不由得问道。 却见守卫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声回应道,“太子妃殿下力?挽狂澜, 以一己之力?击杀鞑靼王子, 逆转乾坤,乃是北明天?命神女, 我们都……我们都敬仰您!希望您凤体安康,长命千岁!” 温凝一愣,略有?些不好意思,“这话……是不是太子殿下吩咐你们的??” “不是,是属下……不,北明所有?将?士亲眼目睹,心生敬仰!”那守卫大声道,“大家都觉得,您身?上有?温将?军之魂,是北明的?救星!” 温凝耳根泛红,刚想?说不至于此,可一看到那些守卫憧憬的?目光,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名号,对于萧云辞和自?己而言,恐怕也是一件好事?。 得民心者得江山,萧云辞当时故意让自?己抽中那天?命签,便在于此。 如今亲手杀了必格勒,有?此等荣耀,也很划算。 于是她温柔朝这些守卫笑了笑,“也多亏了你们给我做后?盾。” 两位守卫的?脸蓦然?通红,激动?的?情绪无以言表,呼吸也急促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几乎马上就要飘起来,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 温凝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赶紧转身?离开。 周叔正在指挥将?士们运输粮草去顺城,救助那边的?百姓,温凝远远地看了一眼周叔,他显然?比以前更加精神了,眉宇间一只凝滞的?愁绪仿佛被?一阵春风全然?化解,成?为了向往新生的?希望。 她眼角含笑,让人带路,来到装了温将?军尸骨的?棺木前。 萧云辞已经让人换了更好的?棺木,一切都布置的?极为妥帖,甚至布置了灵堂。 棺木的?周围满是四周采摘来的?野花,还有?人供了果蔬酒菜,应有?尽有?。 灵堂前挂着一幅画,画上是温元徽穿着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模样,他的?手中抓着无忧剑,眼眸中满是亮光。 温凝看着那幅画,眼眶泛红,却是淡淡的?笑了。 “爹爹,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阵风吹过,吹动?满室的?白幡。 她缓缓地在棺木旁坐下,轻轻的?用手指抚摸爹爹的?手,声音温柔,“爹爹,您走了这么多年,女儿长大了。” “女儿未能尽孝……”温凝眼眶泛红,看着那尸骨,抿了抿唇,扯着嘴角笑道,“不过,能将?您带回北明,已是万幸。” “说些开心的?事?吧……爹爹,我嫁了人,是幼时那位小皇子,你认得的?,萧云辞,我以前喜欢叫他姐姐,您还说我不懂礼节。” 温凝说完,垂眸一笑,眼眸中含着泪意。 “事?情发展到如今,确实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很开心。” “萧云辞很厉害,有?手段,有?善心,有?责任……与他一起,我不必多说什么,他都懂我,还会让着我,让我做喜欢做的?事?。”温凝坐在棺木边,倚靠着棺木,就像是幼时靠在爹爹的?怀里,“我能遇见他,很幸运。” “日后?的?路,我会与他携手共度。” “爹爹,您想?要的?海晏河清,我们帮您完成?。” …… 萧云辞在顺城逗留了两日,将?顺城百姓尽数安顿好,重新布置了城防,加固了顺城外关口的?防事?。 必格勒与绥南的?暴毙,以及他们二人手下的?鞑靼将?士尽数中毒折损于顺城,对于整个鞑靼来说,都是一件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 鞑靼最强的?精兵,一半在必格勒之手,一半在绥南,二人身?死,几乎便是断了鞑靼的?命脉。 鞑靼若想?东山再起,必定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可是萧云辞不会给他们机会。 白日里,温凝与应城当地的?农妇一起做了些当地的?糕点,她学了半天?,也没学会其中的?精髓,一直到夜里,终于出?了一锅,稍微有?些卖相。 温凝便拿去送给刚回应城的?萧云辞。 萧云辞正在召集各位将?领和各指挥使安排接下来的?动?作,忽然?声音一顿,看向门外。 大家都是一愣,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忽然?不开口了。 “进来。”他声音陡然?温和下来。 周叔一愣,率先反应过来,小声在下边说,“太子妃来了。” 众人“哦”了一声,语调暧昧,脸上都有?些精彩。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自?然?知道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可以算是情根深种,一往情深。 太子妃去顺城那几日,这位太子便像是压抑着疯劲的?野兽,每一刻都恨不能立刻去顺城将?自?家宝贝妃子接回来。 太子妃回来以后?,他又是不眠不休照顾,温凝喊一声疼,他命都没了半条。 如今,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外头有?动?静,这太子殿下却像是门外长了眼似的?,直接便能知道是太子妃到来。 温凝推开房门,看到这么多的?人在房中,还是微微一愣。 方?才外头的?守卫怎么也不提醒一声? 都跟邓吾一样不靠谱。 她手中端着刚做好的?那一盘糕点,顿时有?些尴尬。 这……这也不够分啊。 那糕点的?香气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房间,大家都还没用饭,被?萧云辞折腾得正是精疲力?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档口,一闻到这香味,都开始咽唾沫。 温凝求助的?看向萧云辞,萧云辞却眼眸含笑,朝她伸出?手。 萧云辞本意是要牵她的?手,可温凝不好意思,便将?那盘子塞进萧云辞的?手里。 萧云辞笑容微微一僵。 “这么多人不够分,怎么办。”温凝极小声与他说。 萧云辞将?盘子放在一旁,重新牵起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 “身?子好些了吗?” 温凝点点头,耳根泛红,被?他亲昵的?举动?弄得羞赧不已,“你,你先忙,我回去等你。” 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周叔眼神死死地盯着萧云辞的?手,这小子!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两人是真夫妻。 不,真夫妻也不能大庭广众如此! 周叔还是心中不爽。 “快结束了,你等等我。”萧云辞说完便抓了一个糕点,尝了一口,咽下后?眼眸含笑,“爱妃手艺真不错。” 在场众人面目扭曲,纷纷不由自?主的?咽唾沫,馋虫已经在肚里翻滚。 温凝悄悄瞪他,这人……故意的?。 萧云辞勾唇,心情倒是不错,他于是又吩咐了几句,终于结束了眼前的?事?务,温凝见众人面上都是骂骂咧咧的?模样,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与城中的?百姓做了许多糕点,都放在外头,是热乎的?,大家都有?份。” “多谢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殿下真乃天?命神女!” “……” 众人心情顿时大好,飞快出?门去拿糕点吃。 温凝松了口气。 “爱妃很会拉拢人心。”萧云辞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淡笑说,“真厉害。” “你故意的?……”温凝推着他的?胸膛,轻声说,“好好的?折腾他们做什么?” “办事?不力?,浪费了许多时间,无法去陪你,你说我不折腾他们,折腾谁?”萧云辞倒是义正词严,听到这话,温凝忍不住笑了笑,搂住他的?脖颈。 “晏和。” 萧云辞听到她柔软的?声音,眼神中陡然?软下来,“嗯?” “你接着忙。”温凝凑到他跟前,亲了亲他的?脸颊,“我出?去跟他们吃糕点去。” “……” 不等温凝离开,萧云辞便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搂入怀中。 “再说一遍?” 温凝被?他扯着坐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会儿,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现在几日了?”他问。 “不知道……”温凝佯装不知,撇过头去,笑着躲开他。 “你当初怕我死了,可是积极得很。”萧云辞咬她的?耳朵,“如今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嗯?” 温凝憋着笑推他,却被?他捉住手搂在怀里。 “才三日。”她轻声说,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还忍不忍得?” 谋娶 第120节 “你说呢?”萧云辞捉住她的?手,声音压抑,“别乱动?。” 温凝看着他的?眼睛,眼眸含笑,“还有?多久能回京?” “着急吗?”萧云辞看着她。 温凝摇了摇头,猜到了他的?打算,但迟疑道,“爹爹的?遗骨……” “我提前为温将?军准备好棺木,便是打算暂时将?他安置在此。”萧云辞淡淡道,“京中近日有?乱子,父皇要挣扎,我暂且不打算回去,日后?再安排将?温将?军送回。” 温凝一愣,惊愕看着他,“你在京中……有?其他安排?” 温凝没敢说是关于皇上的?安排,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举。 “是。”萧云辞轻轻抚着她的?手腕,眼眸幽邃,“趁此机会,我带你多看看北明河山。” 温凝惊喜而意外。 …… 京城,寒冬森冷。 宫墙内冷清而静谧,勤政殿内,皇帝冷面坐在案前,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想?到白日官员失望而习惯了失望的?眼神,眼眸森冷。 他们以为自?己聋了吗? “太子殿下怎么还未归?” “盼望他早日得胜,这事?务快堆成?山了。” “北明离了他怎么是好?” “……” 皇帝忽然?怒起,将?桌边的?奏章尽数掀翻在地。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吓得冷汗直冒,赶紧打着哆嗦吩咐远处的?宫女,“快快……请皇后?。” 不过一会儿,皇后?裹着大氅冒着寒风而来。 她身?上穿得随意,却没忘打扮妆容。 身?边的?丫鬟端着一碗汤盅,像是她早已备好的?。 皇后?来到勤政殿前,端起汤盅看了一眼汤底的?浑浊,眼眸灰暗,单独入内。 她一进门,便脱掉了大氅,露出?一身?单薄而透美的?寝衣。 勤政殿门顿时紧闭。 很快,里头便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皇后?痛苦又仿佛欢乐的?惨叫,伴随着皇上兴奋而泄恨般的?吼声。 外头听到这些声音的?宫人,都打着哆嗦,不敢多听。 他们在宫中当值早的?,都听闻了早年间的?那些传说…… 据说,皇后?无法生育皇嗣……都是因为皇上独特?的?癖好。 可这掉脑袋的?宫中秘事?,谁也不敢提起。 第九十八章 勤政殿内, 衣裳乱作一团如乌云堆叠,姣好的身形白中印着红,痕迹斑驳可怖,寝衣上有隐约血渍。 皇帝喘着粗气, 满身的戾气发泄殆尽, 只剩疲惫与无趣, 他单手?端起?皇后?送来的那碗汤盅,一口气将碗参汤一饮而尽。 那参汤有些苦涩, 入口?并非绝佳, 可如今皇帝口渴难耐, 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后?缓缓从软垫上起?身,看着皇帝喝完汤盅喘气的模样,缓缓松了口?气, 柔声问, “皇上可舒坦些了。” “皇后?, 朕的心头至宝。”皇帝来到她身侧, 看着她身上的血痕, 朝皇后?伸出手?。 皇后?颤颤巍巍将手?放在他的手?中,眼眸低垂, 仿佛有些愧疚。 “你跟那腌狗的事,朕不再追究。”皇上将她扯入怀中, “只要?你尽心服侍朕,朕便?不会动你。” 皇后?眸光闪烁,立刻低垂眉头, 声音透出激动与感激, “多?谢皇上。” 可垂眸间,她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淡淡的仇恨, 心如死灰,又绝望挣扎。 她想做皇后?,却从来也?不想做这么?身不由己的皇后?。 人人只当她风光无两?,高贵非凡,可无人知晓,她在皇上那儿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她伺候皇上,多?是主动而为,却没想到皇帝有那么?多?暴戾的癖好,欢好更像是泄愤。 她为了稳固地位,只能硬着头皮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终成为皇帝心中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可身子终究是血肉铸成,怎能经得起?这般折磨,一次承受得太狠,终是落下了无法生育的病根。 可皇帝却并不在意。 因为他已经有了最好的皇子,最出色的萧云辞。 皇帝喝了参汤,有几分疲乏,缓缓躺在榻上,等皇后?伺候。 皇后?想到萧云辞临行前那些吩咐,面容含笑上前,用单薄的衣裳遮住身上的伤痕,仿若无事般上前伺候,像是早已习惯。 “皇上,可是因为太子殿下心中烦扰。”她试探问道。 “不要?提他。”皇帝眼眸森冷。 皇后?心中暗笑,这皇帝老狗,仍旧如从前。 在很久以前,徐惊奇便?与她说过,皇帝为何会在床榻间如此暴戾。 是个可笑的人罢了。 …… “父皇当年,与优秀无关。”萧云辞骑在马上,怀中搂着温凝,“他的哥哥们,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这是萧云辞最好的马儿,傲气十足,能日行千里?,此时带着二?人,却如温顺的母马一般平稳踱步,缓慢而温柔。 天边月色明亮,温凝靠在萧云辞怀里?,满眼是平原壮阔的风景,耳朵里?却是萧云辞柔声低沉的话语,与她说那些宫中的往事。 “从来没有人觉得会是父皇继承大统,比他聪慧的皇子太多?。” “可这些人,却醉心弄权,谋夺皇位,终有一日,动乱忽起?,几人拼命相争,太上皇心痛不已,临死前怒极,将皇位传给了最没用的父皇。” 温凝一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父皇得了皇位,众臣反对,可老皇帝已死,事情已成定局。”萧云辞笑了笑,像是讽刺,“他治理北明十年,民生凋敝,贪官污吏横行,鞑靼大肆进犯,大将军温元徽毫无后?盾支持,战场硬撑一夫当关,最后?还是死于叛徒之手?。” 温凝靠在萧云辞怀里?,手?指缓缓紧握。 “他自知无能,却无力?回天,面上威风,实际被众臣鄙夷,心中也?不好受。”萧云辞冷声道,“他胆小,不敢做别的,便?只能从后?宫的妃子们身上找补回来。” “母妃当年若不是较早怀上身子,恐怕迟早会像皇后?那般,永远无法怀上子嗣。”萧云辞声音低沉,“宫中不少嫔妃用各种借口?推脱承宠,只有皇后?,为了稳固地位夺得帝心,反而愈发主动。” “皇后?前些年礼佛,便?是想躲开吗……”温凝猜到了一些。 “是,母妃死后?,她听了徐惊奇的计谋,将我养在膝下,有了我护佑,她便?不必再做那些违心之事。”萧云辞冷笑一声。 “只因父皇离不了我,江山社稷,国家大局,难做的,得罪人的,尽数是我来解决。” 温凝顿时想到,当时自己与叔叔们说起?萧云辞时,他们的反应多?为负面。 因萧云辞手?段可怖,多?智而近妖。 如今看来,若不是皇帝将那么?多?烂摊子留给萧云辞,需要?他用特殊手?段解决,萧云辞又怎么?会在群臣心中留下这样的印象。 温凝靠在他怀里?,心中却不免翻腾,她轻轻抚上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温暖他的。 可他却反手?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他掌心滚烫,灼得她微微一颤。 “不必多?想,都过去了。”萧云辞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沉沉的,“我如今已得到了这世间最好的。” 温凝被他喷洒的热气沾染了脖颈,随后?有吻落在她后?颈。 温凝赶忙道,“晏和?是打算让皇后?……对付皇上吗?” “嗯……”萧云辞搂紧她,“宁宁聪慧。” 温凝垂眸,心中沉甸甸的。 皇上看起?来什?么?也?没做,可无论是爹爹,还是萧云辞母妃,还是皇后?与徐惊奇……更包括那些被鞑靼欺辱的北明百姓。 这些惨剧皆由皇帝而起?,归根结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萧云辞会这么?做,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觉得痛快。 更何况,萧云辞打了胜仗立功而归,风头无两?,皇帝心眼窄小,看到萧云辞优秀如此,极有可能心思偏颇,走向歪路。 那萧云辞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树敌,相当麻烦。 不如等京中纷乱尘埃落定后?,再回去更好。 …… 萧云辞将边境各项事务处理完后?,便?将顺城交与周叔统领大局。 顺城损失惨重,还需长时间的恢复,这些都需要?人力?物力?。 萧云辞则没有惊动太多?人,带了十几人的护卫小队,安排了车马,一路往南行。 马车上,温凝掀开车帘,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这儿难得有大道,马车平稳舒适些,她神采奕奕的看着远处山峰般的重云,兴奋不已。 不过一会儿,她却发觉周身被人环绕,然?后?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看这么?久了,还看不腻?”萧云辞用手?指轻轻撩了撩她耳边的发丝。 “不腻。”温凝笑道,“天地辽阔,神清气爽。” “你已经一个时辰没看我了。”萧云辞的手?环住她的腰,咬牙道。 “……”温凝一愣,侧眸看着他,却被他捉住机会擒住下巴,然?后?便?是他微凉而意外柔软的唇瓣。 她呼吸一滞,知道他的温柔背后?潜藏着什?么?样的风暴,脑子里?顿时想到一件事,今日是第六日…… 第六日,他不会是忍不住了吧。 谋娶 第121节 温凝“呜呜”两?声,伸手?推他,却被他摁住,桎梏在车壁之间,强制而认真的深吻。 等她疯狂喘气时,萧云辞才喑哑着嗓音开口?,“第几日了?” “第……第六……” 温凝撸起?袖子,身上的黑斑已经不见了,可手?腕上的伤痕却依旧在,并且看起?来难以痊愈。 萧云辞轻轻用指腹抚了抚她的手?腕,哑声道,“疼吗?” 温凝轻轻摇了摇头。 萧云辞俯身,轻轻地吻那手?腕的伤口?。 他的唇瓣偏软,柔软触及伤痕,不疼,反而麻痒。 温凝心中一热,身子发软,也?有些忍不住的想与他亲近。 于是她脑子一热,搂住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他。 “应当可以了……”她轻声道,“我已无碍。” “……”萧云辞呼吸微滞,掌心滚烫,炙烤着她的细瘦的背脊。 二?人许久没有动弹。 温凝正?觉得奇怪,却听到他声音压抑,缓缓道,“不行。” 温凝一愣,起?身疑惑看着她。 “伤身。”萧云辞眼眸中仿佛隐燃的碳火,稍稍加柴,便?是冲天大火。 “你收敛些……”温凝声音干巴巴的,“便?不会伤身了。” “……收敛不了。”萧云辞手?指勾了勾她的发丝,声音哑然?,“如今还未开始,我已快疯了。” “理智只够一日用的。”萧云辞喉结滑动,“明日,我们抵达定城。” “然?后?歇息七日,如何?” “七日?”温凝听到这话,声音不觉变了调子,“你你……你总不至于……七日都……” 虽然?他忍了这么?久,而且身子精力?充沛,可一一连七日着实可怕,骡马都要?累死了。 “想什?么?呢。”萧云辞淡淡笑着,“余下的时间给你休息。” “……”温凝呼吸几乎停止。 她回忆起?从前京城时他食髓知味档口?的疯劲,几乎是不顾她一切求饶的攻她的弱项,一次两?次三次……直至她瘫软成泥,意识涣散,才给她稍事歇息。 他仿佛不知疲倦的刀锋,杀人于无形之中,且永远坚硬,不知疲惫。 如今他淬了烈火,只会比以前更可怕。 温凝心中巨抖,只盼望着第七日晚些来。 可定城终究是到了。 定城是一座较大的城池,这儿也?还在北明边关,民风淳朴,街道巷尾到处都是卖烤饼的伙计,那烤饼各种馅料,甜的咸的,相当适口?。 萧云辞让人买了一些,分给众人,温凝也?得了一块,有她半个身子那么?大,她小口?小口?的吃着,可爱至极。 萧云辞浅浅一笑,道,“……前边有家不错的客栈,我们便?在此歇脚。” 温凝干咳一声,差点被大饼呛着。 客栈确实不错,在这边关之地,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精致与整洁。 萧云辞要?了天字一号房,这天字房占了一整个顶楼,还有一处小阁楼,相当气派。 剩下的天字房,安排了护卫,将楼下的两?层都给占了。 温凝看着这严防死守的布局,神色复杂。 这时候的萧云辞,就像她从前看到书里?那些筑巢的雄鸟。 做好万全的准备,迎接伴侣的到来…… 第九十九章 第七日夜, 华灯初上。 温凝打开窗往外一看,便见?那寒凉的夜色之中,灯笼泛着红,蔓延开一大片的暖意?。 萧云辞从后方将她搂入怀, 手臂环着她轻声道, “在想?什么。” “快要到年关了。”温凝说, “外头看起?来很热闹”。 “嗯。”萧云辞发出个慵懒的鼻音。 “准备何时回?京?”温凝问。 “北明百废待兴。”萧云辞缓缓道,“来年春时归。” 温凝心中一动, 转身看着他。 到?那时候, 恐怕……北明要改天换日了。 萧云辞擒着她的腰, 外头灯笼的光照在她的面颊上,玉白的肤色上印着一层薄薄的红。 温凝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缓缓垂眸。 “想?不想?出去看看?”萧云辞问。 温凝有?些意?外的惊喜, 她本以为……萧云辞如此大的阵势, 恐怕今夜便要忍不住了, 可如今看他, 眼?眸清明, 似乎并?不如她所想?象般急切。 温凝耳根一红……她是不是误解萧云辞了,可能急切的人是自己才对。 二人随意?行于定城的道路上, 快到?年关,夜里的街市也十分热闹, 四处都摆满了各类的商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 萧云辞牵着她的手, 仿佛他们便是这定城最寻常的一对夫妻。 行人偶有?走得急了, 冲撞而?来,萧云辞便将温凝直接护在怀中, 动作自然而?霸道,惹得周围女子露出惊讶又羡慕的目光,可他们看到?温凝后,脸上却是惊艳,悄声感慨这真是一对夫妻当真是仙人入凡尘。 萧云辞侧身,轻声道,“太子妃容颜倾城。” “……他们在看你。”温凝拽着他的手,“走,我们去看灯。” 萧云辞勾唇淡笑,护着她往前。 定城的灯连成一片,都是百姓亲手所做,各家各户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定城的河边也摆满了荷花灯,那些灯连成一片片,仿佛流淌着的生命。 萧云辞弄来两盏,递给?温凝一盏。 “传闻荷花灯通往彼岸,可以许愿。” 温凝双手接过,来到?无人的岸边,将那荷花灯轻轻放在水中。 荷花灯小小的,摇摇晃晃,在河水中缓缓打着圈儿?,有?些笨拙,又有?些孤单。 “愿爹爹安息。”她轻声说,“愿……我爱的人平安顺遂。”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身侧,将他手中的荷花灯放下。 他的灯顺着水流,缓缓的跟在温凝的那盏灯后,宛如护卫,又仿佛伴侣,两盏灯如日月,交相辉映,缓缓远去。 “你没许愿吗?”温凝疑惑看着他。 “许了。”萧云辞道,“心有?所念。” 温凝没有?接着问,只是与他并?肩而?立,看着流光的水流,幸福一点点升腾而?起?,她轻轻依偎着萧云辞,萧云辞便直接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入夜。 二人回?到?客栈,温凝有?些疲惫,却打起?了十足的精神,洗沐后静静地等着萧云辞。 她在心中作了充足的准备,可萧云辞一身寝衣来时,却如寻常一般在她身侧缓缓躺下。 温凝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萧云辞却意?味深长的开口问,“怎么?” 她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没什么!” 话音一落,她立刻躺下,仿佛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似的,用?力的闭上眼?睛。 稍过一会儿?,萧云辞伸出手,将她搂入怀中。 温凝猛地睁开眼?。 半晌后,她感觉到?萧云辞绵长的呼吸声在她的脖颈附近缓缓而?起?,像是已经疲累熟睡了一般。 温凝咽了口唾沫,觉得脑子里有?些糊涂。 他不是忍不住了吗? 难道是太累了? 温凝疑惑地想?了一会儿?,最终也觉得有?些疲累,不过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她沉入深眠之后,她身后的萧云辞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压抑着呼吸,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丝,手指将她柔软的身子揉得更紧,眼?眸中压抑着乌黑涌动的浪潮,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 七日便是七日,忍耐越长,于她身子的损伤便越小。 萧云辞半阖双眸,感受着浑身血脉的鼓动与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本能欲念,只等那股浪潮褪去。 可温凝却睡得不踏实,缓缓一扭身子,翻了个身,面朝着他钻进了他的怀里。 淡淡的甜香冲进他的鼻腔,蹂碎了他的神经,他脖颈的青筋绷紧,浑身发烫如银碳。 他自虐般的将她搂紧,在黑暗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凝醒来时,身侧的萧云辞已经不见?了,她正疑惑着准备出门,便听到?房门轻响,萧云辞似乎刚从外头回?来,手中握着荷叶包裹的点心,一时间香气四溢,惹人垂涎。 温凝本就?快忘了昨晚的事,看到?这点心,瞬间将那些事全部抛之脑后,只觉得腹中饥饿,赶紧弄些什么填饱肚子才好。 “我去洗沐。”温凝声音欢快,说完便去屏风后,萧云辞看着她屏风后的身影,手指微微一顿,打开荷叶,眸中泛起?淡淡的笑意?。 洗沐后吃了点心,萧云辞又拿出棋盘来,与她对弈,温凝乐得如此,也未多想?,衣衫也未换,只随意?穿着单薄的寝衣,反正屋内炭火温暖,她便贪凉好玩,随性而?为。 萧云辞见?她露出胳膊,也并?未说什么,只一心下棋。 谋娶 第122节 温凝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萧云辞忙完了别的事,近日心情?轻松罢了。 直到?窗外下起?了雪。 温凝惊呼一声,眼?眸发亮冲向窗边,看着那鹅毛片般的大雪纷纷落下,不过一会儿?便将天地间染上了白霜。 她稍稍打开一点窗户,想?要将手伸出去接那落雪。 可她刚刚一动,身后便有?炙热的手捉住了她的手指,阻止了她的动作。 “天凉。”萧云辞声音浊粗,动作有?几分强硬,“伤身。” 温凝说了声好,准备回?去下棋,却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禁锢在窗边,动弹不得。 她心中一惊,忽然发觉出不对来。 他呼吸已经粗重不堪,滚烫灼热的温度透过他的手掌不间断的传到?她的手背上,令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甚至不敢转头去看他的眼?睛。 明明昨晚他还没有?任何动静,怎么现在光天化日的,反倒…… 真到?了这个时候,温凝反而?有?些瑟缩了,因为萧云辞平日里虽然反应大,却从来没有?到?这种程度……如今他仿佛箭在弦上,那弓弦已经绷直得几乎要断裂了,已在最极限的程度,若是松手,便是百步穿杨。 她声音微颤,硬着头皮开口,“下雪了,晏和,我们出去看雪好不好?” 萧云辞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温柔应声。 温凝心跳得极快,一动也不敢动,看着外头的雪,手心有?些冒汗。 “子嗣……男女都可。”萧云辞话语与方?才的话完全无关,“我只有?一个要求——要做孩子父亲。” “……”温凝一惊,回?眸看他,却见?他双眸熠熠生辉,那模样几乎要将她整个囫囵吞了。 “你此前答应我的,要与我生下子嗣。”萧云辞靠近一步,拇指抚上她的唇,“想?食言吗?” 萧云辞话语间竟有?几分委屈,温凝见?他如此,立刻张口,“不……” 她一张口,萧云辞便如同早就?算好了时机似的,直接俯身侵占,将她剩余的话堵在了口中。 雪缓缓落下,霸占了定城所有?的屋顶与地面,一点点的侵蚀泥土的棕灰,将一切都染成了纯白。 温凝无助地搂着他的脖颈,双脚悬空,被?他抱着看雪。 “好看吗?”他问。 温凝要哭了,她囫囵点头,眼?眸却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窗户外头天地间的一片纯白。 “那多看一会儿?……”萧云辞双臂有?力,坚硬似刀。 温凝头发散乱,白皙的皮肤与乌色的发丝形成鲜明的比对,她溢出碎响,将萧云辞绞得近乎失去理?智。 萧云辞眼?眸深黑,仿佛不知疲累,只想?与她一块发疯。 一夕之间,北明各处仿佛都开始落雪。 雪落在京城,落在齐国公府内院的大树上,齐微明终于得以从那穷苦受灾处脱身回?京,他一身狼狈,面上有?些被?晒得黑了,后脖颈上晒褪了皮,若没有?衣裳遮挡,着实难看。 周明燕挺着大肚子看着他,眼?眸含泪,“你终于回?来了,夫君。” 齐微明看了她一眼?,眼?眸中露出几分怨恨,“为何不让岳父大人将我调回?京城?你可知道我在那鬼地方?吃了多少苦?” 周明燕脸色苍白,她身形消瘦,肚子却比寻常孕妇大一些,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整个人显得脆弱又憔悴。 可齐微明刚回?来,第一句竟是这个。 “我为了你花了多少心思……”周明燕眼?眶泛红,“我还怀了你的孩子!” “好好……”齐微明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要开始了…… 是,怀了他的孩子便是天地间最大,便要样样依她,以她为中心…… 齐微明心中疲累,实在是懒得再哄,刚回?到?府上便觉得压抑又无趣,转身对蓝田说,“走,出门去。” 蓝田一惊,想?劝,却看到?齐微明不耐烦的眼?神,立刻熄灭了想?要帮周明燕说两句的心思,跟上了齐微明的步伐。 “你去哪儿?!”周明燕着急几步上前,“你才刚回?来!” “有?事。”齐微明懒洋洋道。 他出门,自然是去喝酒暖身的,清苦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已受够了那些日子,如今快到?年关,他总算能快活一阵。 到?了酒楼,齐微明便随意?叫了几个漂亮的姑娘,眼?眸颓然喝着酒,看着那些美艳的女子,脑子里却浮现出温凝那淡笑的双眸。 他死死捏紧了酒杯,眼?眶一红,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第一百章 (正文完) 齐微明自小?受尽宠爱, 从未尝过失去什么的滋味。 可如今酒入愁肠,他心中却蓦然生出酸楚与悲凉。 曾经他与温凝两小无猜,所有人都说二人金童玉女,说温凝注定是他的妻, 是他的人, 他们?以后?会生儿育女, 琴瑟和鸣,做一对最令人艳羡的夫妻。 可事到如今, 一切都变了。 因为温凝被鞑靼玷污, 他毅然放弃温凝, 可他用温凝换来的,却并不是平步青云,反而是越来越糟糕的仕途和未来。 也许是见齐微明心酸落泪, 一副痛苦的模样, 一旁的女子缓缓上前, 替他斟酒, 说一些体?己话, 抚慰他的心。 齐微明眼眸微醺,面容泛红, 摇摇晃晃看着面前的美人儿,已经有些意识不清。 “宁宁……温凝……” 几位女子面面相觑, 仿佛像是想起什?么,面上都有些尴尬。 面前这位齐微明齐世子,她?们?怎么会不认识。 从前京城中?传遍了他与温将军之女温凝的婚约被和亲之事中?断一事, 这些姑娘们?在京城消息最纷繁复杂之地?, 这件事早已听说了好几百个版本。 时常有人替齐微明可惜,毕竟温凝美好至此, 他终究是与她?无缘。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温凝已是当朝尊贵的太子妃,这齐世子酒醉喊太子妃的名?字,着实是有些令人遐想。 其中?一女子听到“温凝”二字,眼中?却隐隐有亮光。 “听闻太子妃在顺城亲手杀敌,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不愧是将门血脉,着实令人敬佩。”这女子日日听闻边关传来的消息,对于这位传奇的太子妃十分敬重崇拜,如今听到这名?字,忍不住开口道。 齐微明闻言,浑身一颤,仿佛冷静了下来。 他眯眼看向一旁的女子,忽然站起,一把捉住那女子的手腕,将她?扯到跟前。 “你说什?么?” 那女子一惊,却并不怕他,反而开口道,“太子妃殿下亲手杀敌,杀了那鞑靼的必格勒王子,助太子殿下大胜,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夸赞太子妃殿下天命签神女降世,是天佑北明,才会嫁给太子殿下。” 齐微明听闻此言,原本清秀的面容顿时扭曲了些,他眯眼看着这女子,哑声道,“知道温凝为什?么要杀必格勒吗?因为……她?被必格勒玩弄过。” 几位女子齐齐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我都不要的女子,那萧云辞却娶了当成?宝,着实可笑至极。”齐微明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猛地?灌了一口酒,哪里还有从前那副翩然潇洒地?模样,只像是一个颓然的废物。 憧憬太子妃的那位姑娘原本以为齐微明对温凝一往情?深,结果却听到这位道貌岸然的齐世子说出如此恶心人的话,一时间满腹怒意,热血上头,不由?得开口讽刺道,“世子爷是看见太子妃殿下被鞑靼轻薄了吗?若是胡乱造谣,世子爷可要小?心太子爷回来……” 她?还未说完,一旁的女子便拽她?的手,令她?收敛一些。 果然,齐微明被激怒,怒意顿起,面色潮红,刚想发作,却是不胜酒力,双脚一软,趴在了一旁呕吐起来。 几位女子面上瞬间流露出嫌弃之色,一个个都不想上前去扶一把。 没想到……齐国公世子不过如此。 那些关于太子妃的话,恐怕也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一场延续了十几日的大雪为北明京城的百姓捎来了年关,年关一过,便要开春了。 开春时,京城出了一件大事。 皇帝病倒了。 皇帝年岁不算大,此次却病来如山倒,原本年关过后?,皇帝每年都要去皇陵举行祭祀大典,今年却给推了。 百姓们?不敢多言,可人人却都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太子爷还在边关稳固边防未归,若是有人狼子野心,趁此机会谋夺什?么,那北明稍见稳固的局势,立刻便会生出乱子。 不久之后?,朝中?果然开始党争。 蛰伏已久的七皇子一派开始蠢蠢欲动,其中?还包括一些从未露出意图的中?立派,这些居然是徐京奇留下的势力。 乱象频出后?,支持太子的官员却仿佛一个个瞎了眼似的,任七皇子一派利用皇帝不清醒的大脑为所欲为。 一时间京中?人人自危,觉得北明就算没有死于外患,也终于内乱。 皇帝躺了三?个月,身子却并没有好转,而此时的朝堂,却已经是乌烟瘴气的一片。 七皇子风头正盛,他日日去皇帝身边探视,皇帝甚至感叹,“若是萧云辞回不来,便立你为帝。” 七皇子闻言,甚是惊喜。 皇帝眼眸昏黄,慈爱地?看着面前什?么情?绪都展露在面上的七皇子,缓缓道,“看到你,便想到了朕当年的样子……哥哥们?太优秀,过得很苦吧?” 七皇子上前一步,跪在皇帝面前,眼眶泛红…… 二人仿佛惺惺相惜的知心人。 转眼便到了春日。 和煦的春风吹遍了京城的没一个角落,并传来一个消息。 太子萧云辞归! 这消息几乎突如其来,消息传到京城,传到宫中?,传到大街小?巷时,大军已经压到了京城城门外。 为首的二人骑着马,一个身穿一身银甲,一个身穿女子骑装,面容都如谪仙降世一般惊艳众人。 二人身后?是一巨大的棺木,棺木上刻着繁复的花纹,精致又尊贵。 有人大声喊道——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得胜而归!” 谋娶 第123节 “温元徽温大将军,魂归故里!” “天佑北明!” 一瞬间,所有到场的百姓,尽数哗然。 有人欢呼,有人雀跃,有人眼眶通红,看着那棺木直挺挺的跪下身子,向温将军的棺木行大礼。 “天佑北明!” “天佑北明!” 喊声震天响,这是所有百姓对于温将军最真心的感激与祭奠。 温凝听着百姓们?的喊声,眼眶温热,她?看向一旁的萧云辞,却见萧云辞也在看着她?。 他深浓的目光缱绻又温柔,给她?以最大的温暖和心安。 齐微明自从回了京之后?,便不想再去那穷乡僻壤上任,一直称病留在京城,如今听闻温凝回来的消息,立刻出门去看。 他还未走近,便远远看到了温凝看萧云辞的目光。 那目光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浓烈得程度震得齐微明一愣。 周围传来百姓们?的讨论声。 “太子与太子妃殿下真是一对璧人,看着便觉得幸福极了,真是龙凤相配,鸾凤和鸣的景象。” “太子妃本事了得,听闻她?深入敌营,周旋于鞑靼王子之间,最后?在城楼上,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反杀鞑靼王子,这简直是北明的神女!” 齐微明闻言,心中?更是发酸,他宁愿温凝在离开他之后?过得不好,也不想她?如此的风光,他不由?得冷笑道,“她?一个女子,深入敌营,还不知遭受了什?么,也就是太子,能忍得如此不贞的女子……” 话音刚落,齐微明便发觉周围的气氛不对。 听到这话的百姓,脸上笑意都消失了,一大群人都皱眉怒意看着他,齐微明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半步。 “什?么东西,居然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穿得一身人模狗样的,说出来的话怎么比狗屎还难闻!” “听闻太子妃殿下为了守身不惜服毒,这都堵不住这种人的狗嘴吗?” “鞑靼人烧杀掳掠,多少北明人死于他们?刀下,太子妃殿下一心为北明,驱除鞑靼,为江山社稷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却抵不住这种人满口粪,用‘不贞’之名?来恶心人!” “这种人多一个,便多一双伤害太子妃殿下的嘴,老子打死你!” “打!” “打一顿!看看还有什?么人敢这么说太子妃!” 齐微明见势不妙,狼狈退后?,让带出来的蓝田顶上,自己溜之大吉。 …… 温凝与萧云辞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进宫,打七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温凝跟着萧云辞慢慢游历,舒心而幸福。 他们?走过江南的小?镇,纵马奔腾过无人的戈壁,并肩看过海边的日落,渡过百丈的长河。 期间,京城的消息,却从未逃离过萧云辞的掌控。 温凝的叔叔们?与萧云辞里外应和,控制着京中?的大局,等着那些忍不住的蛀虫浮出水面,好让他们?一网打尽。 控制皇后?的人也从未出过岔子,皇后?自从失了徐京奇之后?便失了主心骨,乖巧的听从萧云辞的一切安排,皇上身上的慢性毒,便是她?一点点亲手下的。 如今,已到了收割之际。 抵达皇宫之后?,温凝轻快下马,萧云辞见此,却是瞳孔微震,“慢点!” 温凝朝他轻轻一笑,“哪有那么弱。” 萧云辞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替她?把脉。 “如何?”温凝含笑问。 “如今才三?个月,不可动作过大……”萧云辞语气沉甸甸的,眼眸时不时的落在她?的小?腹上,当初在定城,落雪那日发疯,终究是让温凝有了身孕。 好在萧云辞一路上精心呵护,如今温凝气色不错,身子骨也比从前更加康健些,胎儿也很是平稳。 “行了晏和,宫中?那么多事等着你。”温凝轻轻推他,才将他推走。 萧云辞一抵达宫中?,所有鸡飞狗跳与牛鬼蛇神仿佛都被镇住了,七皇子也缩在自己屋子里不敢出来,哪里还敢日日逗留在皇帝的榻前。 由?于萧云辞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温凝为了不让萧云辞担心,便直接在东宫住了下来,安心养身子。 晴月、木槿和邓吾都入了宫,跟在温凝身边护着她?,木槿和晴月看到温凝,都纷纷落泪,述说这段时日的想念担忧之苦。 惹得温凝怪心疼的,眼眶也有些发热,一旁的邓吾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俩丫头哭哭啼啼,最后?实在忍不住,骂道,“两?个没出息的,惹得太子妃殿下也伤心,赶紧别哭了!” “那你眼眶怎么也红啊!”晴月扭头怼他。 邓吾赶紧扭过头去。 有了晴月和木槿在,温凝便再也没有无聊过,她?离开这些日子,京城里的小?道消息与八卦新鲜事儿,晴月都一一记在脑子里,温凝只要一闷,晴月便立刻滔滔不绝,回回说得都是新鲜的,与之前的绝无重复。 “那周明燕周姑娘真是可怜,周尚书就差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她?还在一心为齐世子着想,日日奔走,实在可怜,结果那齐世子一回到京城,便去喝酒寻欢作乐,弄得周姑娘很是伤心难过。”晴月啧啧两?声,“可真是造化?弄人。” 温凝闻言,缓缓垂眸,看着并未隆起太多的小?腹。 她?算幸运的,有身孕之后?反应不大,就连反酸都比常人稍稍轻些,只吐过两?回,都已经相当不好受,腹中?时常翻腾,胃口时好时坏。 更何况这一路上,萧云辞几乎要将命都给她?一般的护着她?,生怕她?在行路途中?出了什?么纰漏。 在这样的呵护之下,她?仍旧日日嗜睡,没事便粘着萧云辞打瞌睡,渴了饿了便是一瞬间的事,严寒冬日想吃冰块也是常有。 被精心照料的自己都是如此,那周明燕呢? 齐微明此前去穷乡僻壤任职,如今回来又是如此作为,周明燕怀着身孕又是什?么样的苦楚。 温凝抚了抚小?腹,缓缓道,“你说得对,造化?弄人……可却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 龙榻前,萧云辞背手而立,面容平静的看着躺在上面形容枯槁的皇帝,不发一言。 倒是皇帝先醒了,他看到萧云辞,早已出离了愤怒,有气无力道,“来人……来人……朕要改立太子……” 实际上,皇帝早就发觉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 首先是御医来来回回总是那么两?个,给他开的药方喝下之后?反而加重病情?。 其次是七皇子太轻敌,萧云辞在宫中?根基这么深,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便被七皇子压过。 最后?是皇后?的表现……她?控制了皇帝身边的所有亲信,皇帝甚至连想喝口水,都得皇后?亲自应允。 “全……全都是你……你布置……” 萧云辞看着皇帝眼中?的血丝,语气不咸不淡,“少说两?句,可以多活几个时辰,父皇。” 他仿佛早已出离了当年那笑着杀人的刽子手身份,成?了一个更加平静“温和”的杀人者,却比任何以往的模样,都要令人畏惧。 皇帝几乎有些不敢看他,他心中?惊惧之意升腾,仿佛第一日发现,自己的皇儿,居然如此可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萧云辞缓缓在他榻边坐下,“问我为什?么?” “是……”皇帝咬牙道。 “替天行道。”萧云辞淡淡勾唇,仿佛在跟皇帝说什?么笑话。 “……”皇帝若是有力气,恐怕已经起身破口大骂。 可他只能破败的喘着气,仿佛快要被萧云辞气得一命呜呼。 “您做的错事太多了,留在北明,属实有些多余。”萧云辞眼眸有几分黯然,“不过可惜,母妃应当也不想看到您……您最好是去十八地?狱,不要打扰母妃安息。” “温将军应当也不愿意见到您,不,他见到您应当会复仇吧,毕竟当年因您懦弱,温将军才会孤立无援,深入陷阱。”萧云辞淡淡一笑,“不过他一向脾气好,这方面恐怕不会太在意。” “可您也不要高兴地?太早,您还曾让温将军之女去和亲。”萧云辞说到此处,眼眸眯起,泛起点点杀气,“您说,温将军会不会生气?” “……”皇帝喘着粗气看着他,眼眸中?却显现出惊惧。 “还有无数起冤案,无数枉死的百姓,无数本该活着,却因为您耽于享乐不管不顾而死去的灾民。”萧云辞道,“还有……那些战场枉死的万万将士,被您诬陷的清流,被您捧高的污吏,被您弄死的嫔妃,被您送去和亲的可怜公主……” “你……你……”皇帝被他的话气得脸上冒出青筋,“你要杀我……” “不。”萧云辞淡淡笑了笑,“我的孩子快要降世,为了宁宁和孩子,我还是要多多积德行善的。” “我不杀你,却不会让人医治你。”萧云辞淡笑道,“我有的是时间与您慢慢耗,您若是能挺得住,活多久都无妨。” “床榻很适合您。”萧云辞说,“您这样的废物皇帝,永远躺着便是。” 萧云辞说完,转身便离开,兀自去忙碌了。 皇帝眼眸通红,听到“废物皇帝”四?个字,便是被戳到了肺管子,戳到了他最敏感的内心,他立刻便要发疯! 可他哪里还有劲发疯,他快要连喘气都撑不住了。 …… 不久后?,温凝听到晴月传来消息,周明燕要生了! 可胎儿似乎过大,像是要难产,已经过了半日,稳婆束手无策,周明燕已经苦不堪言。 温凝听到消息,心中?一颤,看了一眼小?腹,立刻道,“立刻去,去叫最好的太医到齐府。” 晴月一愣,似乎有些意外,她?记得这个周明燕不是什?么好人,还特别针对太子妃殿下。 “愣着做什?么,想扣月例了?”温凝话音刚落,晴月扭头就跑,赶紧去请太医。 而此时,齐国公府,一片悲凉。 “不行,胎儿太大了,若是生出来,夫人便容易……撑不住啊!”这稳婆是京城最好的,如今眉头都快皱成?了山川。 齐微明蹙眉,听着厢房中?若有似无的惨叫,心中?烦躁,“那孩子呢?孩子会如何?” “若是强行生产,孩子还是能保住,只是大人就……”稳婆不敢再说下去了。 齐微明捏紧了拳头。 “也就是说,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 厢房内,外头嗡嗡的说话声纷乱,周明燕眼前发黑,腹中?疼得她?几乎想要撞墙去死,可齐微明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她?的耳边。 她?心中?一咯噔。 谋娶 第124节 半晌,她?听到外头的声音说。 “保孩子吧。” 周明燕脑子“嗡”得一声,手指死死地?攥住了被血染红的被子。 清醒仿佛只在一瞬间。 她?忽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可爹爹苍老的面容,却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为了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与爹爹求情?争吵,一次次的伤了他的心。 她?为了这个男人,亲手毁了自己的前程,成?为一个困于深宅,为谋求丈夫欢心而挣扎的笑话。 她?为了这个男人,舍命生子,最终却得到了如此的下场。 周明燕的眼前走马灯似的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温凝那清醒的双眸,还有她?意味深长的话语。 “我没有什?么要与你争的,自齐微明娶你开始,他便是你的夫君,你若心中?有怨,应当想想,是谁让你有怨。” “真的是我吗?” 不,不是她?! 周明燕眼角含泪,她?怨恨的应该是自己,应该是齐微明! 她?终究是选错了人,走错了路! 周明燕惨叫一声,强烈的情?绪似乎感染了腹中?的胎儿,胎儿剧烈的动了起来,血哗啦啦的流出…… “爹爹……” 周明燕哭着喊,“爹爹我错了……” 她?就要死了…… 忽然间,有人破门而入。 有人怒声道,“你即便是太医,也不能擅闯夫人产房!” “齐国公府的名?声不可败坏!” “微臣是太子妃殿下派来的太医,请齐世子让开。” 周明燕浑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身影,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她?手指动了动……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一定要活着,纵使不能如温凝那般耀眼,她?也想重新再活一回。 “大夫……救我……” …… 传闻,齐府兵荒马乱了三?日,才将夫人从鬼门关救回来。 传闻,周尚书赶到齐府时,已是老泪纵横,听闻齐微明曾不保大人,并阻拦宫中?太医救人,便一拳挥在齐微明的脸上,震惊了所有人。 传闻,周明燕产子,齐世子心生欢喜,可周明燕能下地?的第一天,便与齐微明递了和离书,并带着孩子,被周尚书亲自接回了府。 传闻,周尚书对外言说,周明艳永远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即便今生不嫁人,也要养她?一辈子,养外孙一辈子。 传闻,齐世子与此时已经身子极差的齐岚川一道上门要找周家要孩子,却被人打了出去。 传闻,周明燕出了月子便只身去宫中?,跪在东宫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一时间,周家与齐家的恩恩怨怨,被四?处流传,成?了坊间茶余饭后?最新鲜的话题。 终究又到了牡丹花开的时日。 温凝缓缓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看着那些鲜艳的花朵盛放,面上平静又温柔。 皇帝已在苟延残喘,朝中?诸事顺利,萧云辞如今地?位,已与皇帝无异。 温凝不用晴月扶着,如今腹中?孩子四?个月,小?腹微微隆起,一眼看不出什?么端倪。 眼前的牡丹娇艳欲滴,上边的露珠若隐若现。 温凝想起当时自己在御花园采晨露时的心情?,一时间心中?感叹不已。 忽然,远处侍卫扯着一个人往温凝的方向来。 温凝一愣,看着那许久不见的身影,有些意外。 “太子妃殿下,这厮擅闯御花园,说是与您有约,您看……” 那侍卫着实为难,询问道。 温凝看了一眼狼狈跪地?的齐微明,微微蹙眉,“你来做什?么?” 齐微明听到她?淡漠的语气,心中?一慌,立刻可怜兮兮的抬眸看着她?,眼眸贪婪的在她?的面上逡巡,“太子妃殿下,微臣有话要跟您说。” “什?么话?”温凝道,“现在便可以说。” “此事有关于太子妃殿下名?节,还请太子妃殿下屏退众人……” 齐微明语气犹疑,努力与温凝示弱。 温凝不想与他单独说什?么,可此时,她?却看到不远处的假山石附近,露出了某个人衣袍的一角。 那衣袍的主人,今日早晨当着她?的面穿了那太子五爪金龙衣袍,吻了她?许久,才不舍地?去勤政殿处理?政务。 她?顿时觉得心安,便屏退了身边的人,倒也想听听如今的齐微明想说些什?么。 “宁宁……”齐微明面露哀伤,“我如今……已不如从前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温凝见他说出这莫名?的话语,不解的看着他,“齐世子何出此言,你我乃是故交,是友人,何来嫌弃一说?不过,还请齐世子莫要唤我小?字,此乃僭越。” “果然不错,太子妃殿下如今倒是将关系撇得清楚。”齐微明眼神幽凉的看着她?,“可我已经与周姑娘和离,如今孑然一身……” 温凝颔首,她?早已听闻此事,心中?暗暗为周明燕感到开心。 “太子妃殿下,忘了当初的承诺吗?”齐微明见她?淡然,不由?得着急道,“微臣一日也没有忘过……” 温凝沉默看着他。 齐微明见她?如此淡然,更加着急。 “太子妃殿下不要觉得微臣危言耸听,太子殿下人中?龙凤,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如今你还有些外貌,可多年后?,人老珠黄,他还会宠你吗?” 温凝蹙眉看着他,觉得他如今就像那狗急跳墙的狗,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风度与教养,也没有了所谓的君子气度,反而一幅小?人面孔,着实丑陋。 “所以呢?”温凝反问道。 “所以微臣认为,太子妃应当早日离开太子,回到微臣身边,毕竟微臣与您一块儿长大,爱您到了骨子里,如今也就只有微臣不会嫌弃您的不贞……” 温凝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他,“什?么?” 齐微明见她?如此,以为自己戳到了温凝表面光鲜之下隐藏的痛处,立刻道,“我不会嫌弃您的,我会爱您,呵护您,让您做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你说我不贞,何出此言。”温凝咬牙看着他,手指紧握成?拳,如今他的这些所谓的甜言蜜语,着实令她?恶心至极,她?早已缓解的孕吐都要重新犯了。 “微臣……不好说。”齐微明面露尴尬。 “说!”温凝上前一步,咬牙道。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当年和亲,必格勒要你伺候陪他,你那时就已经不贞,如今你在顺城,身陷敌营……” “啪!”温凝一巴掌扇在他的面上,气得脸泛红,“混账!” 她?知道齐微明并不是良人,却没想到齐微明居然无耻如斯。 齐微明被打的呆住了,愣愣的看着他,他的面上火辣辣的,温凝这一巴掌可不轻。 她?柔柔弱弱的,怎么如今还学会打人了? “我何时失贞,何时与必格勒……难道你亲眼所见?”温凝喘着气,忽然想到当时齐微明急于娶周明燕的转变,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你不会是以为,当时我已失贞,所以才放弃了我,选了周家吧?” 齐微明一愣,忽然开始心慌。 不可能的,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当时她?身上还有痕迹,没有做过那档子事,怎么可能有痕迹? 正在他焦心之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太子妃所言极是。”那声音玉瓷般好听沉稳,却带着几分属于当权者的凌厉与威严。 齐微明一震,不敢抬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太子殿下!” “齐兄怎么会听到如此离谱的消息。”萧云辞居然并未生气,反而面上带着笑意,客客气气,亲手扶齐微明起身,“快快请起。” 齐微明一时间不敢相信萧云辞的态度,再看向温凝,却见温凝看到萧云辞后?一言不发,似乎在顾虑什?么。 他顿时感觉到了机会。 温凝算什?么,只要太子发话,她?不想和离也是要和离的,到时候他便能将她?娶回去,如今她?脾气不好,是得好好教训教训。 “殿下……”齐微明试探的看着他,“微臣有一事。” “齐兄请说。”萧云辞面上含笑,对他客气至极,温凝听到他这句话,眼角抽了抽,为齐微明默默哀悼一声。 “那个……当初约定,待鞑靼之事平定,国泰民安再无隐患之时,温凝便恢复自由?身,与我成?婚,如今……”齐微明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的打量萧云辞,生怕自己说错半个字惹恼了他。 他却见萧云辞面容温和,半点怒意也没有,居然在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齐微明胆子便大了起来,“如今已经是时候了,太子殿下,能与温凝和离了吗?” 萧云辞闻言,却是轻轻一笑,“齐兄说得是,当初万般危机,确实事急从权。” 齐微明闻言,几乎不可置信一般,手指激动地?发抖。 “可是……”萧云辞含笑看着他,“孤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明媒正娶,如今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好端端的,和什?么离?” 齐微明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惊愕的看着萧云辞。 萧云辞仍旧在笑,可那笑容在齐微明的眼中?却缓缓变了样子,那不是寻常的笑,而像是狩猎的狼缓缓露出了獠牙。 “齐世子。”萧云辞接着说,“宁宁曾给过你机会。” 齐微明呆呆地?看着他。 “她?确实为你守贞许久……本宫为了赢得宁宁的心,可是耗费了不少力气。”萧云辞缓缓捉住温凝的手,语气并无愤怒,只有仿佛幸灾乐祸般的笑意,“只可惜,你不仅瞎,还蠢,主动放弃了宁宁,她?的一腔真心也被你践踏。” “不过我要感激你。”萧云辞笑得极好看,“我替宁宁,谢谢你不娶之恩。” 谋娶 第125节 “余下的时光,你便在懊悔中?度过吧。”萧云辞说完,便一摆手,周围的侍卫立刻涌出,将他拖了下去。 齐微明被拖远之前,听到萧云辞温柔的声音,“身子觉得如何?莫要让着脏东西惊着了孩子。” 齐微明眼眸一震,看向温凝的小?腹——那儿已经有些微微隆起,她?淡淡朝着萧云辞笑了笑,笑容比从前对自己笑得更加温柔耀眼。 齐微明顿时万念俱灰。 一个月后?,老皇帝驾崩。 北明新皇登基,万民沸腾欢呼,一时间整个北明喜气洋洋,半点哀伤也没有。 温将军之女温凝,太子妃殿下,毫无悬念的被册封为皇后?。 皇太后?与太皇太后?居于深宫礼佛,再也不管宫中?其他事务,齐国公府因世子齐微明僭越皇后?,口出侮辱之语,被褫夺封号,齐微明也因在职期间犯下数重渎职之罪,被夺去官位,贬为庶人。 而在此次对付鞑靼,在宫中?支持太子爷整肃朝纲的那些清流老臣,各个都得到了封赏,职务也得以晋升。 整个北明,都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个晴日。 温凝与萧云辞二人独自走在京郊小?镇的后?山上。 萧云辞捉着温凝的手,蹙眉道,“能走吗?我抱你上去。” “不必,我想多动动。”温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你不要担心。” 萧云辞却不可能不担心,自从温凝有身孕,他这颗心就从未放下过。 温凝浅浅一笑,安抚道,“爹爹和娘亲都在呢,不会让我有事的。” 萧云辞将温将军的尸骨和温夫人的坟冢安置在此处,在山顶的风水宝地?,立下了碑。 温凝走上山顶,看着两?座并肩而立的坟,轻轻摸了摸坟边的石碑。 “爹爹,娘亲,喜欢这儿吗?”温凝轻声问。 温凝手中?抓着无忧剑,跪在爹爹的坟冢前,亲手挖了一个坑,将无忧剑放了进去,埋在坟前。 “此后?,这无名?之山,便叫无忧山。”温凝道,“爹爹,无忧剑还给您。若日后?再逢乱世,便让英雄儿女手持您的无忧剑杀敌,守护百姓安宁。” 萧云辞静静看着她?,眼眸深情?如火。 风吹过山顶,温柔如父亲的手掌心拂过头顶。 温凝与萧云辞并肩而立,衣袂飘飞—— 眼前是一大片土地?,是北明的京城,是祥和安乐的北明。 萧云辞捉着她?的手,与她?共看这江山盛世。 “晏和。”温凝忽然问他,“你那日在定城放灯,究竟许得什?么愿?” “我许愿……”萧云辞将她?搂入怀中?,声音温润而泽,缱绻情?深,“我许愿与你白?首同归。” “看海晏河清,万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