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可爱》 你好可爱 第1节 本书名称: 你好可爱 本书作者: 怯喜 文案： 1.曲榛喜欢一个人。 班级聚会，他们笑她是个小结巴，她低头抠着手指，耳朵红透了，说不出话。 哄笑间，一道低淡的男声落下：“这么闲？” 忽然，欺负她的人一哄而散。 她抬起头，只看见一个高瘦的背影。黑色卫衣，带着帽兜，露出一截冷白的下颔。 几天后，曲榛在学校里又看见了那件卫衣。同学说，这是数学系的男神。 但她不知道，那晚男神把衣服借了人。 2.一次社团活动里，曲榛玩游戏输了接受惩罚。 她蒙着眼罩，在一片漆黑中，绕过草地，走到闭眼前男神站的位置，牵过宽大的手掌。 她握住男生骨感、干燥的手，指腹划过他的掌纹。 黑暗中，她像在高烧，一笔一画地写：我喜欢你。 下一秒，眼罩脱落。 她惊愕地对上一张冷峭的脸。男生黑发利落，眉眼张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认错了人，这是男神声名狼藉的兄弟。 3.周溯，机械系的赛车手，统治赛场的王，奖杯无数，但绯闻女友比奖杯还多，个个娇艳漂亮。 新年晚会那天，所有人都在猜他会邀请谁共舞。 万众瞩目下，曲榛走向周溯，她的脸和耳朵都是红的。 周溯插着兜，眼梢的笑还没下去，就见她停在他兄弟面前，磕磕巴巴道：“我、我喜、喜欢……” 话没说完，舞会的灯忽然熄灭。 全场陷入黑暗，无人的角落里，曲榛的手腕被扣住，唇上尝到侵略的、冰冷的薄荷味。 男生嗓音低哑，没情绪地笑了下：“行啊，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榛，周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赛车设计师xf1天才赛车手 立意：理想是人生的太阳。 第1章 曲榛又被关在了宿舍门外。 春日的东川市多雨。 一连落了几天雨，走廊内潮湿、阴暗，墙面上水雾湿润斑驳，地面上水渍淌了满地，湿漉漉一片。 她盯着宿舍发旧的木门上往下滑落的小水滴出了神。 正逢中午吃饭时间，楼道里的人渐渐多了。 行走间，晃动的伞上的雨水溅到曲榛光裸的小腿，忽如其来的凉意让她回过神。 曲榛和紧闭的宿舍门面面相觑，想起方才—— 舍友们陆续下楼拿外卖，宿舍门没关，她们如常交谈，偶尔抱怨某家店给的量又少了。 所有人默契地把角落里的女孩子当成透明人。 曲榛从角落里抬起头，准备去食堂吃午饭。走到楼梯口，她摸到空荡荡的口袋。 她忘记带钥匙了。 通常情况下，曲榛不会忘记带钥匙，她习惯了和舍友间冷淡的关系，不会有人给她开门。 今天是意外，她穿错了外套，钥匙落在另一件外套口袋里。 等她从楼梯口返回，门已经关上了。 曲榛抿唇，在开口和不开口之间犹豫。 一开始她被关在门外时，尝试过敲门。只敲门、不说话的时候里面毫无动静，等她磕磕巴巴张开了口，里面传来笑声。 等她们笑够了，门打开，来人望向她的眼神里有讥诮。 十几年了，曲榛仍未习惯这样的眼神。 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红了耳朵。 后来，她从别人口中得知舍友们的敌意从何而来。 其中一个舍友的暧昧对象某天在宿舍楼下见到她，惊为天人，转眼把舍友抛到脑后，企图对她展开追求。 显然，追求止于第一步——他得知曲榛是个结巴。 最后舍友和暧昧对象在一起了，她的存在就变得格外碍眼。 除她以外，其余三个舍友都是文学系的同班同学，她一个学航空航天工程的在里面格格不入。 当了两年舍友，她们的关系越来越恶劣。 曲榛和宿舍门面对面罚站的几分钟里，下楼拿外卖的另外一个舍友回来了，她看看曲榛，再看看紧密的门，了然一笑。 曲榛看见舍友眼里的恶趣味，没给她看笑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她闷头下了楼，和休息室里的宿管阿姨打了个照面。 宿管阿姨和她一个对眼，就知道小姑娘又被关在门外了。 “又被欺负了？” 阿姨皱眉，作势要去拿钥匙。 曲榛小跑过去，趴在窗口对阿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不回、回去，吃饭。” 宿管阿姨：“去打工？” 曲榛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雨衣，示意自己走了。 宿管阿姨看了眼外面渐渐变亮的天，心想晚上雨可能就停了，视线晃到门口正在往自己身上套黄色雨衣的女孩子身上。 小姑娘模样出挑，脑袋灵光，又会读书，偏偏有这种毛病。 雨中，那道黄色的身影越走越远。 - 曲榛从小就坚信守恒定律，这一点也体现在生活上。 她虽然和同学、舍友们关系不好，但和学校里的老师、叔叔阿姨们关系都不错。 周末食堂菜色不多，阿姨们照旧给她添了满满一盘子，又给她塞水果。 曲榛的心情明朗起来，认真吃完饭，脚步轻快走进雨里，穿过周末空旷的校园，从后门离开学校。 走过三个街道，她拐进无人的小巷，雨天巷子里的味道不好闻，她加快步子，脚边溅起水花。 接连经过三个狭窄的小巷，路变得开阔。 曲榛掀开雨衣帽子，瞥见道路尽头毫不起眼的店铺。 雨雾中，歪歪扭扭的灯牌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了，连着上面的五个大字——老秦修车铺。 小小的门店，门可罗雀，只有一条大黄狗蜷缩着打盹儿。 她加快脚步，憋着一口气，到了门口喊：“老秦！” 店里没动静，门口的大黄狗睁开一条眼缝，瞧每次来都要喊这么一嗓子的女孩子，瞧了两眼，又闭上了。 屋里拖鞋踢踢踏踏一阵响，走出来个中年男人。 老秦剃着寸头，皮肤黝黑，个子高大，身板挺直，穿了件短袖，露出来的小臂肌肉虬结，指间沾着未洗净的油污。 老秦瞥她一眼，指指左边的车，丢下两个字：“干活。” 曲榛利落地把雨衣一脱，拿出皮筋扎起一头及腰的长发，她头发茂密，又细又软，扎成一个丸子头不容易。 老秦冷眼看着，每次都要这么来上一回。 他看着曲榛那双望见车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便穿着那双踢踢踏踏响的拖鞋回去了。 收拾完厨房出来，她已经看完车了，叽叽喳喳地围过来。 老秦左耳进右耳出，一声不吭。他就没见过话这么多的小结巴，越结巴越起劲，声音越来越大。 两年了，唯一的长进是说两个字以内的字词不结巴。 “发、发动机，我要。”她用这句话作为结尾。 “别想。”老秦头也没抬。 曲榛并不气馁，掰着手指头数她给他修过、改装过的车，挺起胸膛，眼睛明亮，“我，招牌。” 老秦挠挠耳朵，转身避开这个烦人的小丫头。 曲榛失落地耷拉下眉眼，和门口因为下雨不能出去玩的大黄一样沮丧。 老秦耳边时不时飘过小丫头的嘀咕，眉头紧皱，后悔当时怎么就心软留下这个聒噪的小结巴。 要不是她天赋异禀，早就被他扫地出门了。 曲榛喜欢机械，喜欢汽车。 这和她的家庭环境分不开。她妈当年靠着汽修厂起家，她爸是拉力赛的领航员，她打小就在汽修厂和车队里转悠。 爸妈工作忙，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和机械打交道。 你好可爱 第2节 后来，她爸出意外走了，曲敏就把汽修厂关了，再也不许她碰和汽车相关的人和事。 但曲榛是个野孩子，不服管教。 暑假跑去车队玩被曲敏抓回来，她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在她爸照片前下跪认错，第二天又跟着车队跑了。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上了高中，曲敏把她送到女校，盯着她读完高中，再到报志愿，和汽车相关的专业想都别想。 曲榛釜底抽薪，报了东川大学的航天航空工程。 后来曲敏从朋友口中知道，航天航空工程中的空气动力学是赛车性能的关键领域。 曲敏放狠话，她要是敢去，一分学费和生活费都拿不到。 曲榛扭头就收拾行李，孤身来了东川。到了东川，她在背包最底下发现一个装着一万块钱的信封和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个地址。 曲榛抹抹眼泪，跟着地址找到了老秦，在这里生根发芽。 两年了，这里是她的第二个家，老秦是她在东川唯一的依靠。 曲榛再抬头，窗外天已经黑了，她肚子饿得直叫，眼巴巴去找老秦，没找见人。 闻到空气里的香味，她来不及洗手，跑去厨房。 老秦关了火，瞥了眼曲榛黑一道灰一道的小脸，嫌弃道：“去洗脸。” 曲榛从洗手间出来，白净的脸上沾着水滴，也不擦干，往小桌上一坐，起先还安静吃饭，半途中又提起发动机的事。 她找这款发动机好一阵了，难得看到货，很想要。 老秦听她说句话要费半天劲，耐着性子听完，睨她一眼，“在学校里装哑巴，在我这儿话这么多？” 曲榛弯起眼睛对他笑：“学、学校里，没人听、听我说话，你听。” 老秦不吭声了，好一阵才粗声道：“吃饭。” 曲榛老实下来，吃完饭想帮忙收拾，被老秦赶走，去门口看了会儿天，发现雨停了。 大黄狗刚吃过饭，遛弯回来，蹲在她脚边。 一个人一狗蹲在门口看雨后的夜空。 老秦忙完出来，盯着女孩子纤瘦的背影看了两秒，掏出手机往对面发了短信—— 【东西我留下了。再帮你留意。】 - 曲榛是卡着门禁点走的。 老秦臭着张脸把人赶回去睡觉，年轻小姑娘上哪儿待着不好，偏偏往他这汽修店跑。 一个光棍和一只老狗，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曲榛七弯八拐地走出巷子，蹲下身摸摸大黄的头，看它慢悠悠溜达回去，转身去路边找共享单车。 离门禁还有二十分钟，骑车过去十五分钟，正好。 她走了几步路，在公交车站附近找到一排共享单车，扫码上车，顺便穿上雨衣，以防半路下雨。 春夜风凉，她整个人却热腾腾的，骑得高兴了，站起来用力往前蹬，雨衣被风鼓起，像气球挣脱地心引力。 东川是一座不夜之城，雨停后的夜晚更是热闹。 曲榛灵活地穿过街道，一双眼扫过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每一辆车，脚下踏板不停。 路上一辆旧款路特斯引起她的注意，不由多看了两眼。 零点几秒的晃神，意外发生了—— 信号灯忽然跳红，骑行道上的车停下来，她紧急刹车，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前方停着的山地车。 一声闷响，她的自行车失去平衡，连人带车往下倒去。 余光里，男生高大的身影顿住，慢吞吞地转过身，漆黑的眼扫过地上的人，停在车轮胎上。 车没事，人摔了。 撞他的人。 时隔太久，周溯已经不记得上一个撞他车的人是什么下场，送到医院之后救回来没有？ 似乎没有。 “……对、对不起。” 地上的那一小团发出细声细气的声音，是个女孩子，人还没站起来就开始道歉。 曲榛没摔疼，第一反应是道歉，还没从摔倒中反应过来，连人带车被拎到了路边。 她睁大眼看着男生单手轻松拎起两辆车，往树上一靠。 这惊人的臂力，和老秦有的一比。 一个不想说话，一个正在惊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曲榛后知后觉，站起来又和人道歉，越紧张说话越费劲：“我、我没、看路，对……” 一句话说了有半分钟。 我没看路，对不起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 “没事。” 冷峭低淡的两个字，比春夜的风还要凉，轻飘飘地吹过曲榛的耳朵，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悄悄抬头，看到男生的侧脸。 一张比他的声音更冷峭的脸。 很年轻，也很好看。 男生戴着黑色帽兜，长长的耳机线从帽子一直坠到卫衣口袋。夜色里，以华灯为背景，他的小半张脸很有冲击力。 这是一张令人难忘的容颜。比夜色浓，比晚风冷。 曲榛认得这张脸。 第2章 曲榛迟了几分钟到宿舍。 宿管阿姨给她留了门，顺道带她上楼，用备用钥匙给她开了宿舍门。 门打开，舍友们看到阿姨没吱声。 曲榛对阿姨笑了笑，飞快跑进门，无视舍友的阴阳怪气，趁着熄灯前的时间洗澡晾衣服。 曲榛习惯了在宿舍被当成透明人。 舍友们大多数时间会当她不存在，说话无所顾忌，从校园八卦再到富人圈的小道消息，每晚都精彩非常。 今晚似乎有些不同，她们反应特别大。 曲榛洗完澡出来，舍友们挤在桌前接连发出惊叹，语气中难掩羡慕和嫉妒，还有怀疑。 她路过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们在惊叹什么。 平板上的照片被放大，内容很有冲击感。 这是一张在健身房对镜拍的照片。 女生穿着粉色的运动内衣，腰肢上马甲线引人注目，栗色的长卷发慵懒地披在胸前。 她微歪着头，靠近镜子中的另一个男生。 背景被虚化，男生只有侧身，露出半截冷色的下颔。 白色的耳机线缀在黑色t恤前，骨节分明的手拨弄这缠绕的耳机线，无意间撩起一截衣摆。 肌理分明的小腹上，文着文身。 纯黑色线条盘旋在男生的腰腹，浓郁的黑和他身上冷漠的气质交织，禁欲而勾人。 放大图案，那是—— 一把枪头朝下的枪。 黑色枪头朝下，没入他黑色棉质的运动裤之下，“枪”的硝烟感带来无止尽的想象空间。 简单的线条，色|欲蔓延。 “真是周溯。他身上有这个文身。” “腰上文个‘枪’真的好涩啊。啧，这男的一定很会玩。” “配上‘晚安’的文案是什么意思，官宣啊？” “周溯刚好入境，她故意的吧？” 曲榛脚步微顿，侧头看向那截皮肤上的文身，想起那张在夜色里冷峭的容颜，低垂下眼。 这个图案看起来……有点眼熟。 曲榛认识周溯。 他的名声在学校里很响亮。 父亲是玩弄金钱权术的银行家，母亲是享誉世界的舞蹈家，他从小和父母一起生活在英国。 两年前，周溯回国就读东川大学。 从那时起他的绯闻就没断过，传言他的车行外每天都有不同的漂亮女孩子找。 但她认识的不是绯闻缠身的周溯，而是—— 你好可爱 第3节 f1赛车手周溯。 严格来说，赛车圈没人不认识周溯。 他是中国赛车运动的骄傲，是f1赛场上的天才赛车手。 比天才的称号更响亮的—— 他是f1围场出了名的“问题车手”、“付费车手”，足够吸睛的标签使他成为营销媒体的宠儿。 有关他的负面新闻，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曲榛对周溯没有兴趣，他在两年前就离开了赛车领域，现在和她们一样，只是普通的大学生。 她收回思绪，晒好衣服，爬上床准备睡觉。 临睡前，曲榛照例检查信息，她在汽修店几乎不看手机，只有这个点有时间回复。 回完几个找她修车的，翻到班长发的信息。 【曲榛，明晚我的生日聚会，你来吗？】 曲榛想起来了，前几天班长和她提过。 她有些迟疑，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班长人很好，从入学开始就很照顾她。 于情于理，她都该去一趟。 曲榛很快打定主意，明天送完礼物就走。 隔天一早，天微亮，曲榛准点起床。 宿舍里悄无声息，舍友们还睡着。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完，摸到口袋里的钥匙，关上门离开了宿舍。 下楼没看见宿管阿姨，她扫码上车，直奔老秦店里。 雨过之后的天空澄澈清透，路边花丛间盈满露珠。 曲榛脚步轻快，走到门前熟练地掏出钥匙，顶开卷帘门，矮身钻进去，和刚睁眼的大黄打了个照面。 她给大黄换过水，弄了点吃的，便进了车间。 老秦打着哈欠打开房门，车间传来沉闷的锯齿声，他眉头一皱，扭头看时间，才八点。 小丫头几点来的？ 到底是来上学的还是来修车的？ 老秦拧着眉出去准备训人，话没出口，瞥见椅子上沾着污渍的黄色雨衣，昨晚走的时候还是干净的。 他看大黄，大黄无辜地叫了一声。 老秦倚在门口，看着女孩子手里拿着和她气质不符的电锯，兴致勃勃地把车身拆解开。 他额角跳了跳，敲门，“曲榛。” 曲榛放下电锯出去，老秦停在她雨衣前，昂了昂下巴。 她不明所以。 老秦一指雨衣的污渍，“骑车摔了？” 曲榛点头。 老秦皱眉，“摔哪儿了？” 她又摇头。 曲榛想起昨晚被拎到路边后，寡言冷淡的男生一共对她说了两句话—— “没事。” “能走吗？” 他确认她没事，很快就骑着车离开了。 男生高大宽阔的背影融入夜色，像春夜里的一抹冷风，吹拂过后，只余下一地寒意。 曲榛说起昨晚的意外，一点儿不心虚。 老秦瞬间清醒了，扯着嗓子喊：“你把周溯撞了？你骑车还往路上瞎看什么？曲榛你多大了？” 恨不得上手捏她耳朵，不省心的小孩儿。 曲榛垂着脑袋，心想她是撞了他自行车，又不是撞了他的f1赛车，赛车也轮不到她来撞。 她低头扮乖，其实根本没在听老秦的唠叨。 从小应付曲敏，她熟能生巧。反正她是小结巴，说不出反驳的话，假装乖乖听训就好了。 老秦看着曲榛来气，扭头走了，一大早就上火。 吃过午饭，两人勉强和好如初，因为曲榛跑去买了老秦最爱喝的烧酒加花生，老秦拉不下脸，没再训她。 到了下午，曲榛一双眼往他的展柜上飘。 老秦冷嗤一声，难怪今天干活那么卖力，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他没吱声，看她打算憋到什么时候。 落日时分，曲榛憋不住了。 “我、我想要。”曲榛指着展柜里限量赛车模型，眼巴巴道，“晚上，班长、过生日。” 她想来想去，打算送一辆汽车模型给班长。班长平时朋友圈很关注赛车运动，应该是这方面的爱好者。 她没有，只能问老秦要。 老秦一顿，转而问：“那个总是帮你的班长？他邀请你去过生日？有照片没？” 曲榛在手机上翻了一阵，递到老秦面前。 老秦眯着眼打量片刻，痛快地答应了，甚至去找了个包装盒装起来，看得曲榛直发愣。 老秦为什么忽然这么起劲？ 老秦包装完，上下扫了眼曲榛，把她赶去洗手间，让洗干净脸又梳头，不许她穿着雨衣去。 忙活半天，他立刻把人赶走，免得迟到。 曲榛拿着算不上精美的礼物盒，茫然地往公交车站走，想不通老秦怎么了。 男人真古怪。 - 距离老秦修车铺两条街道外，开着一家整个东川最热闹的改装车行，黑色的招牌上亮着一行冷色的英文—— pole position。 中文意思是杆位。 相比老秦修车铺的冷清，这里门庭若市。 三三两两的赛车爱好者凑在一起，围在几辆不同的车边，神情轻松地交谈着。 小顾今年刚满十八，是车行的机械师。 他从工作中抬头，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周溯应该醒了。他避开人群，往车行后的休息区走。 客人多数是为了周溯来的，来十次有九次见不到周溯。 他撇撇嘴，往周溯的专属车间走。 推开门，入眼是一辆旧款的福特gt赛车，改装后丝毫不输现在市面上的超级跑车。 小顾凑上前瞄了两眼，缺个发动机。 这款发动机停产后不好找，全新的几乎没有。客人是怀旧派，坚持要用原厂的，宁愿等也不要替代品。 他们等了两个月，前两天听说有货了。 小顾移开眼，余光瞄到正在玻璃门外扒拉的布偶猫，雪白的小猫咪翘着蓬松的大尾巴，试图推门。 他眉心一跳，定睛一看，小嗲精果然又骗回来一个漂亮姐姐。 又来了。他顿觉头疼。 小顾打开门，笑容标准地向小姐姐道歉，告知她下次再看到这个四处瞎混、骗人回家的猫不用理会。 小姐姐倒是不介意，新奇地往里看，目光停在右侧的沙发上。 那里……睡着一个男人。 清瘦颀长的身形，陷在白色薄绒毯子里，灰暗视线下，毯下露出的脚踝颜色苍白。 他好白。女生微微睁大眼，视线上移。 小顾在这个漂亮女生对这里产生好奇前，快速捞过一脸无辜的猫咪道谢，关上玻璃门，拉上窗帘，一气呵成。 怀里猫还没抱稳，跳下去跑了。 主人脾气大，猫也是，除了周溯谁也不让抱。 小顾追着猫训话：“我哥的名声就是被你败坏的，每天都要骗一个小姐姐回来，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传吗？说溯神每周都换一个女朋友……” 猫灵巧地避开车间里的工具，目标明确地跑向灰色的沙发，跳上去，重重地往睡着的人身上一压。 “……啧。”沙发上的男生溢出微哑的声音，“下去，混球。” 名叫“混球”的猫咪充耳不闻，喵喵叫个不停，又嗲又娇。 小顾喊了声“哥”，汇报了今天店里的情况，最后说：“哥，晚饭马上准备好了。你在哪儿吃？” 毯子下的男人拉高薄毯，遮住瘦削的面容。 半晌，他慢吞吞道：“不吃。吃汉堡。” 小顾面露苦色：“已经连着吃了三天垃圾食品了，还吃？等昊哥回国我们都得完。” 他口中的“昊哥”是周溯的私人体能师，对周溯入口的东西看得紧。 这阵子昊哥不在国内，周溯天天吃垃圾食品。 周溯坐起身，随手拎起胸口十几斤的猫往边上一丢，揉乱额前过长的碎发，困倦道：“发动机送来没有？” 小顾摇头，没见到老秦。 周溯凉飕飕的视线看过来，小顾被他没有情绪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扭头跑了。 你好可爱 第4节 “不吃算了！”他跑飞快，不忘带上门。 周溯烦躁地盯着车看了会儿，俯身在沙发边拿了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大半瓶，拧上瓶盖，起身找手机。 找了半天，最后在混球尾巴下找到了。 雪色的小猫黏人地蹭男生着骨节分明的指节，一声比一声嗲，想要他摸，再被无情地推开。 手机电量低到见红，他没有充电的打算。 周溯垂眼翻手机，忽略没用的信息，只剩下两条—— 【老秦：东西我留下了。再帮你留意。】 【周溯：？】 【许枳风：定位】 【许枳风：有点小麻烦，来露个脸。】 周溯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扯了件衣服进浴室，出来换了白色帽衫，停在玻璃门前。 山地车，滑板。 男生冷淡的视线在山地车后胎停了两秒，脑子里跳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乌黑的脑袋低垂，露出的耳朵红透了。 他拿起滑板，关门离开。 “喵——” 混球扒在门前，水蓝色的瞳孔映着夜色里男生如风般向前的身影，恼怒地嚎叫了几声，没等来回头。 第3章 这是曲榛第一次进东川的赛车俱乐部。 她在东川读书这两年，多数时间都待在老秦那家小小的汽修店里，日夜和汽车作伴。 比起人，她更喜欢和机械打交道。 俱乐部赛车氛围浓厚，墙上贴满f1赛事、拉力赛、耐力赛、房车赛、越野摩托赛等相关海报。 穿过热闹的大厅，她的视线停住—— 一张巨幅的黑白色墙绘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近乎三米的墙面，被一个人独占。 年轻的车手坐在狭窄的f1赛车座舱里。 由欧洲头盔设计大师专为他定制的头盔上，印着他的个人名片“z”，在海波般的涂装里极其显眼。 头盔里，那双冷淡的黑色眼眸是他的标志。 曲榛站在墙下，仰头和那时还是少年的周溯静静对视，他在欧洲赛场那么久，一直是黑头发黑眼睛。 他没染过发，没有过英文名。 全世界的车迷都知道这位天才赛车手来自中国，名为周溯。 特意这么做的吗…… 她心不在焉地想。 “现在小妹妹消息都这么灵？”曲榛扭头看边上忽然冒出来的男人，他一指周溯，“今晚溯神要来，俱乐部马上就要满座了。” 曲榛无意解释自己不是周溯的车迷，找了个机会离开。 到包厢门口，她踟蹰片刻，推门进去。 包厢里热闹非常，香槟沫子乱飞，台上一个男生在唱情歌，台下女生兴致勃勃地体验赛车模拟器。 曲榛今天穿得简单，白衬衫牛仔裤，一双运动鞋。 昏暗的视线和过于低调的装束，没人注意她的到来。 她松了口气，悄悄扫了眼包厢，在唱歌的台边找到放礼物的桌子，放下礼盒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又有些迟疑，要不要和班长说一句生日快乐？ 转头看，班长正被朋友们包围，神采飞扬。 曲榛打消了过去说话的念头，打算找服务员要纸和笔，留一张字条。比起简单的发微信消息，这样似乎更有诚意。 她正要推门出去，忽然听到一声喊—— “曲榛？” 曲榛回头，一张陌生的脸。她不认识这个男生。 回忆的几秒间，他已经走到她面前，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她不太舒服，轻轻皱了下眉。 男生看着她皱眉的模样，目露讥讽，“林亦豪让你来的？他看你是结巴才可怜你，稍微对你客气点。你真以为有人能忍女朋友是结巴的？” 女友说，曲榛就是个书呆子，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 学校里不是没有人追曲榛，即便她是结巴，依旧有人为了她这张清丽绝艳的脸前仆后继。 但无一例外，都被曲榛拒绝了。 她却愿意来林亦豪的生日会，很难让人不多想。 曲榛根本不认识他，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有病。” 她推门就走，不想在这个男生身上再浪费一秒钟。 曲榛离开包厢，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她郁闷鼓起脸，结巴怎么了，多的是人喜欢小结巴。 还有人为小结巴打架呢。 她想起以前，心情好了点。 曲榛往外走，一路都没看到服务员，正想下楼，身后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有人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曲榛，你和我男朋友说什么了？” 曲榛转过身，对上舍友陈盈气红的脸。 原来那个男生就是传闻中和陈盈暧昧，又对她一见钟情，最后因为她是结巴而和陈盈在一起的人 - 赛车俱乐部顶层没有包间，整个楼层都是许枳风的地盘，他今天邀请了很多朋友，为了一辆收藏级的摩托车。 可惜面子还是不够大，藏家不肯割爱，非要见周溯一面。 许枳风很少麻烦周溯，这次是例外。 他难得这么想要一辆车，给了人天大的面子，喊了周溯。 朋友们都知道，周溯谁的面子都不给，除了许枳风。 两人不但从小认识，还是过命的交情。若不是两人脾气天差地别，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 周溯推门进来的时候，音乐声自动停了，视线聚集过来，齐齐看向门口那道白色的高大身影。 男生戴着帽子和耳机，照旧是拒绝交流的姿态。 朋友们接连起身，喊“溯神”、“阿溯”。 见他没反应也不见怪，他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 许枳风见他沉默地站在门口，面露无奈，和藏家低声说了句话，径直走向周溯。 一走近，他闻到周溯身上的烟草味。 “又偷着抽烟了？”许枳风睨他一眼，温声道，“小心昊哥回来发脾气。忍一忍，对身体不好。” 周溯这两年才开始抽烟，以前没这习惯。 周溯低低地“嗯”了声：“什么车？” 许枳风弯起唇，搭着他的肩往沙发边走，简单说了车的型号和来历，他难得听得认真。 这家伙，除了车什么都不感兴趣。 今晚的藏家是周溯的车迷，近距离见到周溯激动得说不出话，脖子通红，结结巴巴地做了一个漫长的自我介绍。 周溯沉默，有的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见得到一个结巴。 他这两天一次性遇到两个。 藏家当然不是结巴，激动过后恢复了正常，聊起他追f1的那些年和粉上周溯的心路历程。 最后，他愤愤道：“可惜溯神没有一辆好车。” 许枳风在周溯失去耐心之前岔开了话题。不过十分钟，藏家心甘情愿地把爱车让给了许枳风。 许枳风转账很痛快，还没见着车，钱已经给出去了。 “行了，送你出去。”许枳风带着从坐下为止就没出过声的周溯离开，打趣道，“我们阿溯面子真大，一句话不说，就把别人的宝贝骗到手了。下周车到了，要不要试试？摩托没事。” 周溯：“没兴趣。下周送到车行。” 许枳风秒懂：开车没兴趣，看车有兴趣。 “骑车来的？”他问，“我送你回去？” 周溯拒绝道：“不用。走了。” 许枳风没立即进门，他看着周溯走到过道尽头的窗边，往下看了一眼，侧脸更冷。 他挑下了眉，这是不高兴了。 许枳风走到窗边，三男两女等在楼下，有人还拿着相机，都是赛车圈的熟面孔，不是车队经理就是记者。 大概听说周溯今晚露面，到这儿堵人了。 从两年前周溯回国，就有数不清的车队领队和车队经理来找周溯。 他不开f1赛车，还能开其他赛车。 所有人都想要周溯。 你好可爱 第5节 许枳风问：“看着你上楼的？” 周溯低垂着眼，有点儿烦躁。 他饿了，不想和这些人纠缠。 许枳风打电话问，不但前后门，居然连停车场都堵着人。这群人见了周溯就像饿狼扑食，闻着味就过来了。 他思忖片刻，视线停在周溯的衣服上。 五分钟后，穿着白色帽衫的男生走出俱乐部，他低着头，耳机线垂在身前，熟悉周溯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一见人，转身就走。 一行人连忙追上去，一口一个“溯神”。 稍许，周溯收到许枳风发来的短信：【人都引开了。】 周溯没坐电梯，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往楼梯走，走到半途，听到几道刺耳的女声。 他停住脚步，低眼往下看。 楼道里人影绰绰，光影间女孩子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露出来的两只耳朵被染成绯色。 熟悉的颜色，小巧，耳垂有肉。 一样乌黑的脑袋，看不清脸。 曲榛被堵在了楼梯口。 陈盈带着朋友们围堵她，一口一个“结巴”，奉劝她别不自量力，离别人的男朋友远一点。 其中还有班长林亦豪的爱慕者，火上浇油。 曲榛能反抗流言恶语，唯独反抗不了别人说她“结巴”。 她一急就说不出话，耳朵烧红，脸颊上涌出热意，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变得迟钝。 她应该推开她们，让她们滚。 曲榛眼睫微颤，掐着指尖让自己冷静下来，胸腔内憋了一口气，正要恶狠狠吐出去—— “这么闲？” 低而冷的男声落下来，惊了一群人。 忽然被人撞破这一幕，几个女生都有些尴尬，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地选择离开。 从顶层下来的男人，她们惹不起。 陈盈忍不住回头，高大的身影，戴着黑色的帽兜，稍长的碎发遮住他漆黑的眼睛。 她只来得及看清他的卫衣。 曲榛尚未反应过来，欺负她的人忽然一哄而散。她抬起头，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擦着她的肩走过。 咫尺之遥，她闻到一股近乎暴烈的烟味。 侵略而冷淡。 她睁大眼，视线里只余男生高瘦的背影，黑色卫衣，带着帽兜，露出一截冷白的下颔。 以及，卫衣背面显眼的图案。 一只巨大的绿色兔子龇牙咧嘴，有点傻。 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似乎只是经过这里，顺便帮了她。 曲榛的心跳微微加速，胸口堵着的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奇异而陌生的感觉涌入神经，让她手脚发麻。 她匆匆下楼，一直追到门口，却没了他的身影。 还没向他道谢。她失落地想。 许枳风应付完那群人，刚走到俱乐部就看见了门口的女孩子，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水润的杏眼无焦点地在人群中寻觅。 风里，她茫然而脆弱。 最简单的白衬衫，在她身上干净、清冷。 他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亮渐渐熄灭。 她很快离开了这里。 许枳风摩挲着发痒的指尖，扯下耳机线，给周溯发短信：【耳机线扔了，新的一会儿送到车行。】 不仅耳机线得扔，他身上的卫衣也得扔。 周溯看着冷，独占欲也强。别人碰过的东西他不会再用，对猫也一样，所以混球从来不让人抱。 它想要周溯抱，就不能让别人抱。 今晚给周溯衣服是新的，他没穿过。 很快，周溯的信息回过来：【你衣服扔了？】 许枳风气笑了，他妈送的新年礼物，全球限量五十件，到了周溯手里就沦落到穿了一次就得扔的下场。 他回复：【我明天来拿。】 - 曲榛骑车回到老秦修车铺，脸颊泛着红晕，这一路上她的心跳都不对劲，几乎要蹦出来。 她没有经验，只能凭猜测。 对自己目前的症状作出了合理的推断。 “老秦！”曲榛喊。 老秦正在躺椅上看电视剧，随口应了声，拇指碾碎花生壳丢进嘴里，没来得及咀嚼，就听小丫头兴奋又急人地喊—— “我、我有，喜、喜欢的人了！” 时间静止两秒。 老秦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第4章 新的一周，曲榛脚步轻快地去上课。 路过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漂亮的唇角弯着，双眼明亮，许多人偷偷回头看她。 时间还早，教室空荡荡的，很安静。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天气放晴，春光洒落，翠绿的树梢在风中摇晃。 曲榛托腮瞧着，想起楼道里那道高大的身影，回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味道，身影轮廓，衣服。 她想找到他。 她打算晚上再去一趟俱乐部。 曲榛打定主意，把注意力放到今天的课上，专业课上她最苦恼的就是数学部分。 教授讲课太快，没有计算过程，只用结果带过。 她在数学方面少了一点天赋，只能用课后的努力弥补。 上午的课结束，曲榛抬头时教室空了大半，收拾完走出教室，看见门口像是等人的班长，愣了下。 林亦豪见她出来，站直了身体。 “抱歉，曲榛。”林亦豪是来道歉的，“是我粗心大意，没注意到昨晚的事。以后我不会再和那些人有来往。” 他很歉疚，邀请朋友来生日会，却让她被欺负了。 曲榛对上他歉意的眼神，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没有责怪他。 林亦豪舒了口气，爽朗一笑：“你的礼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你愿意来我的生日会。” 林亦豪作为班长，性格温和包容，责任心强。 比起别人，他很关注曲榛，不仅是因为她的疾病，更因为她很优秀，她连续两年都是他们专业第一。 她很强，他并不以弱者的眼光看待她。 曲榛原本想说完就走，忽然想到她可以直接问班长，眼睛微亮，开口道：“班、班长，昨晚楼、楼上……” 林亦豪耐心地补充：“是顶层吗？” 曲榛点头。 林亦豪和曲榛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边走边说：“顶层是许枳风的地方，他不常去。他不在的时候，他朋友会去。” “怎么问起这个？” 曲榛认真道，她想找一个人。 林亦豪问：“需要帮忙吗？” 曲榛没拒绝，她想知道昨晚顶层都有哪些人。他不一定是东川大学的学生，甚至可能不是学生。 如果知道名字，应该会容易找到。 林亦豪应下了这件事，过两天就会给她结果。 他看着平时安静、只专注于自己世界的女孩子弯起眼笑起来，和他道谢，脚步轻盈地跑开。 只看背影，都能从飞扬的发丝看出她的欣喜。 曲榛吃完饭没回宿舍，去了图书馆。 她在图书馆和数学缠斗了一下午，决定暂时搁置困扰她的问题，放松身体，闭眼趴在书上放松。 鼻尖有淡淡的油墨和纸张的味道，耳边传来很小声的交谈声。 “那个是不是许枳风？”有个女生小声问。 你好可爱 第6节 “哪里哪里？” “门口借书那个。快看！” 许枳风。曲榛在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抬起头，往门口方向看去。 清瘦高大的男生，穿得简单干净，白色卫衣和黑色休闲裤，踩了双限量球鞋。 他正在和身边人说话，眉眼精致，神情温和。 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生。 曲榛看了几秒，收回视线。 他看起来不像是她要找的人，那晚的男生气质更冷，他看起来像春风，和煦轻柔，并不凛冽。 不远处，许枳风似有所觉，往曲榛的方向看去。 他对上两道炽热目光，兴奋又羞赧，他在这样目光中长大，早已习惯，礼貌笑了笑便没再往那个方向看。 许枳风借了书，和朋友离开了图书馆。 曲榛听到两个女生刻意压低的小声尖叫。 “他是不是在看我？” “他对我笑了呜呜呜，男神好温柔。” “快去看看他借了什么书！” 曲榛没多留，去找老秦之前回了趟宿舍，进门时她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舍友们的敌意。 她们关系本就不好，昨晚的事更是雪上加霜。 昨晚陈盈没回来，没来得及找她算账，今天一定会找她麻烦。 曲榛打开门，宿舍里的三个人齐齐看过来，神情各异，眼神里带着某种微妙的情绪。 出乎意料，她们没找她的麻烦。 曲榛有些诧异，但不想花时间在她们身上，目不斜视地路过，放下书，披了件外套，离开了宿舍。 她走后，宿舍里三人对视一眼，心有不甘。 舍友问陈盈：“她真的和许枳风他们有关系？不会吧，我从来没见过她在学校和谁走得近。” 另一个舍友说：“真有可能认识。她每次出去回来身上都一股汽油味，许枳风他们不就是玩车的？” 陈盈听了这话，咬了下唇：“最近先别招惹她。” 她尚未确定那晚那个男人的身份，不想惹祸上身。 - 曲榛到老秦修车铺的时候，店里站了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正一脸苦闷凑在老秦身边。 老秦爱答不理，懒得瞧他一眼。 走近了听，少年郁闷道：“我带不回发动机，我们店这个月都要倒霉了。诶，榛姐来了！” 小顾看到曲榛就像看到救世主，忙问：“榛姐，老秦把福特发动机给谁了？他说反悔就反悔，倒霉的是我。” 曲榛轻眨了眨眼，立即看向老秦。 发动机不给了，是要给她？他怎么一个字没透露。 曲榛的唇角微翘，很快又拉下来，不想让小顾看出端倪，只故作高深地拍了拍他的肩，溜到车间后的小院里。 “榛姐，榛姐！” 小顾跟忙上去。 曲榛认识小顾也有一年了，知道他是pole position车行的。 那家顶级车行和老秦的这破店一个天一个地，按理说没什么关系，但老秦深藏不露，人脉广、货源多，很多车行都想和老秦搭上关系。 老秦大多数都不搭理，只看着自家小店，没有雄心壮志。 pole position车行是例外。 曲榛没问过老秦为什么只对这家车行另眼相待，这一年她唯一见过pole position车行的人就是小顾。 小顾一来，曲榛就知道他又来送钱了。 pole position车行给的价格是业内最高，财大气粗。 一来二去，曲榛和小顾也熟了不少。 小顾不知道她结巴，只知道她不爱说话，若不是她偶尔吐出一两个字，他起先还以为她是哑巴。 他还知道，若是有一个人能让老秦回心转意，那一定是曲榛。 但小顾今天注定要铩羽而归，那发动机就是曲榛要的，她怎么可能再吐出去。 小顾缠了半天没结果，唉声叹气地走了。 曲榛眼看着他走远，往老秦面前一凑，大喊：“老秦！” 老秦嫌弃地推开这张笑得像太阳花一样的脸，恨铁不成钢：“多对别人这么笑笑，多的是人追你。” 曲榛继续傻笑：“嘻嘻。” 老秦没眼看，把人撵开继续干活。 曲榛今晚的心情空前地好，回想起来，似乎从昨晚遇到那个男生之后，她遇到的就都是好事。 她弯起双眼，心想一定要找到他。 晚上曲榛照旧是卡着点走的，大黄送她到路口，一辆山地车和她擦肩而过，带起的风吹起她的头发。 她觉得车眼熟，扭头往巷子里看。 夜里巷弄昏暗，她看不清车，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 周溯按下刹车，随手把车往门口一靠，视线扫过窄小的店面，径直往车间走，车间里没人，留了辆拆得差不多的车。 车盖打开，他要的发动机还在。 老秦听到动静，以为曲榛去而复返，“落东西了？还是饿了？” 他看到车间里男生的背影，倏地止住话，再往发动机上瞥了一眼，知道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头疼。 老秦倒了根烟出来，“来一根？” 周溯接过烟，没再看发动机，转身跟着老秦出去，一直走到院子里停下，在夜色里点燃烟。 周溯低头，在风中跳跃的火苗映亮瘦削的下颔线，冷白的肤色在春夜里仍有冬日余寒。 修长的指间猩红光点若隐若现，仿若夜火燃烧。 他抽烟的动作很熟练，也很慢，每个动作都不疾不徐。 似乎抽烟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打发时间的事。 半晌，周溯抬起垂落的眼睫，看向老秦。 老秦吐出烟雾，说了真心话：“家里小朋友想要，难得一次，真没法儿给你。我去帮你弄，一个月。” “半个月。” 低而淡的嗓音，语气平静，却有不容拒绝的强势。 老秦幽幽叹了口气，养孩子不容易。 “行，半个月。” 周溯和老秦沉默地站在院子里，抽完一支烟，转身出门，骑着自行车离开，背影融入夜色。 - 曲榛在两天后的下午收到了林亦豪的信息。 他发了当晚顶层的照片，不多，就几张。附言是照片上出现的人的名字，具体到每一个人。 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周溯、许枳风。 曲榛点开照片，按照顺序一一对应，指尖在穿着白色帽衫的男生身上停下，一张熟悉的容颜。 过长的碎发遮住他漆黑的眼。 明明坐在那么热闹的场景里，他却心不在焉，那么多人在看他，他只垂着眼，像在发呆。 曲榛看他的衣服，白色的。 不是周溯。 周溯不是那个人。 再往左，是许枳风。 照片里的许枳风大半个身形被挡住，穿了件黑色的卫衣，看不清卫衣上的图案。 她迟疑片刻，继续往下看。 照片里穿着黑色卫衣的不止许枳风一个人。 曲榛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打算慢慢找。 下午的课结束，曲榛跟着人流走出教学楼，一抬头，她在落日里看到一件黑色的卫衣。 一只巨大的绿色兔子龇牙咧嘴，又傻又可爱。 和那晚她看见的那件卫衣一模一样。 曲榛睁大眼，高大的男生站在树下，侧身对着她，昏黄的光晕模糊了脸庞。 他是…… “许枳风！是不是许枳风？” “是他是他。下午有数学讲座，他来这边听讲座。” “他看起来好温柔呜呜呜。” 你好可爱 第7节 许枳风。真的是他。 她找到他了。 第5章 “这么说，你找到他了？没找错？”老秦叼着烟，瞥了眼双眼亮晶晶的女孩子，“姓许，干什么的？” 曲榛点头，她确认那晚许枳风在赛车俱乐部，又穿着同一件限量版的卫衣，没人会和他撞衫。 “全、全球，限量。不、不会认错。” 她笃定道。 她磕磕巴巴介绍起许枳风。 曲榛对许枳风了解来自于平时在宿舍听到的八卦。 许枳风家世很好，风瑞医药是国内制药业巨头，但出身医药世家的他似乎对这个行业没兴趣。 他喜欢数学，喜欢赛车。 许枳风模样清俊，性格温和，成绩又好，在学校很受欢迎，但他一直是单身，她们都叫他男神。 最重要的是，东川大学的赛车社团由许枳风创立。 他有一个大学生方程式车队，平时会和车队一起出去参加比赛，每周的社团活动更是热闹。 但入社申请很严苛，不是谁都能进的。 曲榛弯起眼，她和他有相同的爱好，这有助于她恋爱计划的进行。 她竖起一根手指，对老秦说—— 恋爱计划第一步：加入赛车社团。 老秦听得头疼，嗤笑：“你连一些冠军车队都看不上，看得上这些不入流的大学生车队？” 曲榛哼哼两声，这是谈恋爱，和赛车没关系。 凭她的技术，进社团轻而易举。 老秦拿掉没点燃的烟，抬抬下巴，“照片我看一眼。”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曲榛闷头找了一会儿，无辜地看向老秦，意思是：没有照片。 老秦烦躁地摆摆手，把人赶走，想了想又提了句：“发动机快点拿走，免得他又来找我麻烦。” 曲榛没多想，只以为老秦指的是小顾。 她摸出手机，啪嗒啪嗒打字：【你的车这周末能运到吗？找了新配件，换上试试。】 不一会儿，那头回：【能，我下周回。给你带礼物。】 曲榛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找到了许枳风，便找机会靠近他。 这周她去听了数学系的讲座，去了图书馆，还不忘打听赛车社团招新的事。可惜运气不好，一次都没遇见他。 直到周五，林亦豪来找她。 林亦豪听说了曲榛在问赛车社团招新的事，又联想到她托他找人，很容易猜到她为了某个人才想加入社团。 外部没有名额，他们内部有。 林亦豪：“毕业季，空出来几个位置。要是别的社团能直接带你进去，但赛车社团面试严格，我只能帮你要个面试机会。” 曲榛认真地和班长道谢，他果然是个好人。 林亦豪看着曲榛眉开眼笑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他怕打击她，没说她进社团可能性不大的事。 她虽然成绩够好，但社团没有合适的职位给她。 她的疾病始终是个大问题。 曲榛完全没考虑过这些，一放学就往老秦店里跑，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很快就能和许枳风在一个社团了。 老秦躺在躺椅上看电视，左耳进右耳出，听小丫头没完没了地讲她的面试准备。 说是没完没了，也就几句话。 她说话比别人费劲，还特喜欢说。 等耳朵边清净了，老秦问：“面试什么时候？” 曲榛：“明天晚上。” 因为是内部推荐的面试，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听说许枳风也会来，她决定穿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去。 老秦头也没抬：“随便穿。” 她穿个麻袋去都好看，那群人又不瞎。 晚上曲榛抽空了解了一下许枳风的车队。 车队名为hurricane，中文意思是飓风。 “hurricane”车队由许枳风创立，招牌却是周溯，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周溯来的。进了车队才知道，周溯不过是挂个名，从不参与车队的任何事项，也不关心。这让他们很失望。 但值得庆幸的是，车队基地位于pole position车行，进了车队就有机会见到周溯。 赛车社团和“hurricane”车队不同，赛车社团不过是许枳风给东川大学的赛车爱好者的一张入场券。 进了社团，和许枳风仍有距离。 要进车队吗？曲榛犹疑。 - 周六下了雨，早上淅淅沥沥地落着小雨，夜晚整个世界都变得吵闹。 宿舍里只有曲榛一个人，她难得磨蹭。 衣柜打开，清一色的衬衣、t恤，裤子，她翻了半天才翻出一条白裙子，是曲敏送的生日礼物。 曲榛换上白裙子，披了件粉色外套，带上伞出门。 雨天出行不便，她撑着伞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坑，一路走到公交车站，望着雨夜的街道，抿唇笑起来。 像赴一场盛大的约。 曲榛在两个街道外下了车，按照导航走进一个小巷，白色帆布鞋溅了雨滴，踩碎小水洼里盈满的光。 越往里走越安静，静到不像是通往pole position车行的路。 穿过小巷，曲榛抬起伞面，仰头看。 玻璃门上挂着一块小灯牌，亮着一行英文“pole position”。 门内外都是黑的，只有灯牌亮着白色的光。 曲榛上前敲了敲门，没动静。 她拿出手机，忽而刮过一阵狂风，伞没握紧，瞬间被风刮走，裹挟着飞往漆黑的夜。 不过瞬间，一捧雨兜头而下。 她连忙往窄小的檐下躲，愣愣地看着自己飞远的伞。 “……” 曲榛收回视线，点开群消息，果然看到群里下午的通知，因为暴雨天，面试时间改到周日下午。 她没看到消息，扑了个空。 曲榛小声叹气，收起手机，望着朦胧吵闹的雨夜出神。 她犹豫着去哪儿，是打车回学校，还是让老秦来接她。余光间，一团雪白跃过，停在她脚边。 她一惊，下意识往边上退了一步。 曲榛低头，对上一双浅蓝色的猫瞳，在雨夜美得像月光。 漂亮的布偶猫蜷起尾巴，乖巧地蹲坐在地上打量着她，毛发被雨淋湿，它便侧头去舔。 湿漉漉的小猫，看起来有点可怜。 雨越下越大，曲榛脱下外套，试探着往猫身上盖，它望了望她，没躲，柔顺地钻在她的外套下。 一人一猫，安静地蹲在门前躲雨。 曲榛低头看着小猫，小声问：“这是、是你的家吗？” 猫嗲嗲地叫了一声，凑近她，昂起下巴想要她摸，等了半天没等到，它忽然蹿进她怀里。 曲榛小心地挠了挠它的下巴，抱着猫一起躲雨。 等雨小一点再找老秦吧，她想着。 不远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隐在簌簌雨声中。 曲榛无知无觉，怀里忽而一空，猫跳出去蹲在一旁。她重新把外套盖在它身上，顺手摸了摸它的下巴。 专心撸猫的她没发现，眼前多出一道身影。 男生高大的身形挡住灯牌微弱的光，红色球鞋踩在雨水里，伞面上的水滴不断往下落。 他垂下眼睫，扫过门前的女孩子。 视线在她白色裙子上停留一秒，看向边上一脸柔弱可欺的混球，它身上盖着人家的外套。 人湿透了，猫没淋着。 “……” 周溯沉默一瞬，抬手拉下领口的拉链，“滋啦”一声拉到底，脱下外套往她身上一丢，把人盖了个结结实实。 细微的拉链声破开绵密的雨声。 曲榛仰起脸，没看清人，眼前一黑，冲锋衣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罩下来，挡住春雨夜。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你好可爱 第8节 曲榛一怔，细白的手指抓着黑色布料缓缓下移，视野变得开阔，她在虚幻朦胧的夜色下对上一双浓墨似的眼睛。 她的心一跳，认出了来人。 是周溯。 周溯移开视线，上前输入密码，玻璃门向两边打开，自顾自地进了门。 曲榛发着愣，脚边的猫过来蹭了蹭她光裸的小腿，迈着猫步走了进去，身上盖着她的外套。 她茫然地蹲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进来。”耳边落下低沉沉的男声。 曲榛拿着属于他的黑色冲锋衣起身，走进玻璃门内，入眼是一辆旧款的福特gt赛车。 市面上极少见的款式，改装过了，很新。 却少了一个发动机。 曲榛微微睁大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抢了周溯要的发动机。 曲榛心跳加快，正紧张，边上横过一只手，有力的一截小臂，冷白的肌肤上青筋凸起。 男生修长的指尖拿着一块干净的浴巾。 她在外面没注意，室内明亮的灯光一照，白色棉质的裙子浸了水，湿哒哒地粘着皮肤。 裙子里粉色的内衣透出女孩子的轮廓。 曲榛脸一热，忙接过毛巾，指尖滑过他微凉的肌肤，带起一阵痒意，她倏地收回手。 “对、对不起。” 周溯微顿，漆黑的眼扫过背过身的女孩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发尾湿润，露出的两只耳朵泛着红。 轻柔的嗓音。一样的雨夜。 耳朵又红了。 他别开脸，拎起“作恶多端”的混球，关进笼子里。 混球喵喵叫了几声，见周溯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便老老实实地缩在角落，观察着笼子外的两个人。 曲榛擦干衣服和头发，看了眼被雨打湿的外套，迟疑一瞬，把宽大的浴巾披在身上。 她后知后觉他为什么要丢外套在她身上。 曲榛脸颊微烧，悄悄抬眼，看清了这个车间的模样。 近两百平的空间，左边是工作区域，右边放着沙发、桌子，还有健身区域，楼梯口通往二楼。 和他人一样冷的内饰，灰白色占据了车间。 唯一的亮色是左边那辆红色福特gt。 周溯似乎并不在意车间里多出个人，自顾自地拿起矿泉水喝了半瓶，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闭上了眼。 曲榛：“……” 她第一次在这么明亮、距离近的地方看周溯，看这个在f1赛场上比流星更闪耀的赛车手。 他看起来有几分困倦，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眉眼。 比普通人浓密很多的眼睫搭着眼睑，遮住那双漆黑而冷的眼眸，竟显出几分乖巧。 她被这个念头惊了一瞬，“乖巧”这两个字和周溯没有半分关系。 她曾看过f1大奖赛的采访，在天才如云的赛车场上，众多赛车手对周溯的评价出奇地一致—— 没人想在赛道上被周溯追咬。 他很快，快到超越赛车性能，凶悍而冷酷。 曲榛收回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视线落在他脸上，他很白，近乎透明的苍白让他看起来更疏冷。 她收紧手，看向怀里的黑色冲锋衣。 “你、你的衣服……”她试探着开口。 沙发上的男生没睁眼，丢出冷淡的两个字：“扔了。” 第6章 大清早，老秦拧着眉头盯着眼前的黑色冲锋衣，半晌，问曲榛：“周溯给你的？” 曲榛摇头，小声说：“他说、说扔了。” 老秦松了口气：“扔了好，扔了好。” 周溯那个臭脾气，别来招惹他家姑娘。 老秦怕曲榛多想，提了一嘴：“他人就这样，难搞，不是针对你。下回离他远点。” 曲榛点头：“衣、衣服呢？” 这件冲锋衣就差没把“老子很贵”四个字写在衣服上，高昂的价格让曲榛有些忧心，真的能直接丢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干脆交给老秦。 老秦摸了摸冲锋衣的兜，里面只有一个打火机，“先放我这儿，你去忙你的。打火机有空还他。” 他随手丢给曲榛。 曲榛接住打火机，塑料的，最便宜的那种。 pxx上一百块能买三十个。 曲榛解决了这个“小麻烦”，开开心心地捣鼓她的发动机去了。 一直忙到中午，祁禹的车到了。 祁禹是她的发小，两人打小就凑在一起玩车。 长大后两人选了不同的路，祁禹喜欢竞技和刺激感，曲榛更喜欢和机械打交道。 于是，一个成了赛车手，一个成了机械师。 祁禹的车向来都由曲榛修理，他一直觉得她以后能成为伟大的赛车设计师。 车刚运进车间，老秦瞧见就乐了：“撞成这样，这小子又退赛了吧？开得那么莽，早晚要吃苦头。” 他偷偷看曲榛，小丫头绷着脸，脸上没表情。 曲榛看着瘪进去的车头和几乎变形的车身，慢慢消化掉担心和生气的情绪，开始检查车况。 检查完，临近社团面试时间，她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老秦在身后喊：“别走错了！走正门！” 天气放晴，曲榛没坐公交车，骑着共享单车在路上穿行，很快就到了pole position车行。 正门招牌明显，宽敞明亮，入眼就是吸睛的超跑。 车行内来往人很多，曲榛停完车往里走。 一进门，从四面八方来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她不习惯这么多人看她，别开脸。 “曲榛！”林亦豪及时出现，把她带离车间，“面试在二楼。” 曲榛再一次感叹林亦豪是个好人，“班长，你、你人真好。” 林亦豪温声道：“我是你班长，应该照顾你。” 林亦豪简单介绍了赛车社团后，告诉她：“今天面试有车队的人。你别紧张，他们就是来走个过场，社团和车队不是一回事。” 林亦豪怕她之后落选难过，安慰她，许枳风很少参与社团经营，偶尔社团活动才会出现。 即便进了社团，也不一定能和许枳风有交集。 曲榛在老秦汽修店的事，学校里没人知道。 她把学习和赛车运动分得很开。在林亦豪眼里，她只是许枳风的爱慕者，为了他才想进社团。 她笑了一下：“没事。” 林亦豪把曲榛带到门口，便推门进了会客间，他是今天社团面试的考官之一。 门口已经坐了两个男生，见到曲榛难掩惊艳，随后对视一眼，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我赌许枳风。” “啧，怎么不能是周溯？” “干脆直接问问。” 曲榛没给出半点反应。两人见她冷冷的拒绝交流的姿态，也不自讨没趣，很快转移了话题。 不多久，今天的面试者都到了，三男两女。 但这次只有三个内部名额。 曲榛排在最后，另一个女生在倒数第二个。 前面三个男生面试出来后，互相交流了一下，露出笃定的笑容，似乎这三个名额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至于这两个女生，不足为惧。 估计又是谁的爱慕者。 另一个女生因为竞争者轻蔑的态度感到紧张，下意识寻求同性的帮助，“你说名额是不是已经确定了？” 曲榛轻声道：“放心。这、这是，许枳风的、的社团。” 女生听到曲榛说话，意识到什么，目露诧异，随即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们一定都能进去。” 曲榛微愣，她的本意是告诉这个女生许枳风声名在外，不会纵容自己的社团出现性别歧视的事。 据她了解，hurricane车队的经理就是一个女生，许枳风亲自招的。 没想到反过来被安慰了。 你好可爱 第9节 曲榛抿唇一笑：“我、我不怕。” 女生忽然变得坚定起来，进门前做了一个深呼吸，冷眼扫过那三个男生，鼓起勇气地进了会客间。 这个女生的面试时间比前面三个男生都要长，他们显而易见变得焦躁，担心自己被刷下去。 曲榛却在出神，她在想怎么让祁禹的车性能变得更好。 “到你了！”出来的女生轻拍了拍曲榛的肩，鼓励她，“别紧张，面试的学长学姐都很和善。” 曲榛推门进去，虚虚晃过一眼，没看见许枳风，面试官三男一女，只有林亦豪是熟面孔。 曲榛天生长了一张引人瞩目的脸。 她一进门，两个学长就坐直了身体，两眼放光地盯着曲榛，无聊的面试环节顿时变得有趣起来。 林亦豪笑了笑，没说话。 最中间的年轻女人打了个哈欠，双眼含泪，困了。 一个学长抢先提问，无非是之前问过的问题，对赛车运动了解多少，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曲榛轻轻地说了句“抱歉”，随即看向最中间的女人，走近两步，盯着她的眼睛说：“我要、要进车队。” 场面寂静一瞬，林亦豪张了张唇，想打个圆场。 学长笑了出声，笑眯眯道：“学妹真可爱啊。社团和车队不是一回事哦，车队不招新。” 曲榛没应声，依旧盯着中间的女人看。 女人轻挑了下眉，忽然来了点兴致，示意边上的人别说话。 “你进车队可以做什么？” “我、我是，机、机械师。” 曲榛说得认真，却也难掩缺陷，一句话说得比别人费劲多了。 女人一怔，看向林亦豪。林亦豪轻点了下头，曲榛是他推荐来的，他无法帮她掩藏这个问题 静默片刻，她忽然起身，“你跟我来。” 曲榛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她没找错人。 门口的四个面试者见会客间门打开，齐齐看过去，待看到女人带着曲榛离开，都愣了下。 “那个是hurricane车队经理吧？” “她们干什么去？” “面试结果怎么办？” 于是，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跟了过去，林亦豪有心想帮曲榛说话，一直没找到机会。 女人带着曲榛走进一楼车队的车间。 车队成员看到这么一群人进来，都停下了手头的活。 曲榛听到他们叫这个女人“乔姐”。 女人摆摆手，走到一辆方程式赛车前，赶走边上两个机械师，给曲榛腾出位置。 “请吧。”她抬抬下巴，指了指车。 人群不自觉地围成圈，有点捉摸不透目前的状况，直到两个面试的男生解释才明白。 中间这个漂亮女孩子想进车队。 一群人互相望了望，都有点不可思议。 “她是机械师？我们圈还有长这样的机械师？” “什么来头啊？有人认识吗？”问了一圈，都不认识。 “不会是冲着许哥和溯神来的吧？” “不能吧，要这样去应聘助手不就得了，想不开来当机械师？” 曲榛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她围着眼前的方程式赛车绕了一圈，神情平静。 即便她对方程式赛车的经验少得可怜。 她的经验都来自于各类拉力赛赛车和改装车，方程式赛车是另一个世界。 方程式赛车区别于其他赛车，有极其显著的特点：单座、开蓬、四轮外露。 但只要是车，就没有曲榛搞不定的。 女人简单道：“我们的比赛用车，上周测试在赛道上突然熄火，一直没检测出问题。” “你来试试？” 曲榛检查了赛车参数设置，蹲下身在赛车后看了一阵，查看他们已排除的故障。 他们检查得很仔细，连发动机控制单元都送去检查过，一切正常。 “车能、能启动吗？”她问。 女人点头：“回来之后试过车，一切正常。但车在赛道上熄火的原因仍未检查出来，这是个隐患。” 曲榛专注盯着数据，似乎周围杂音消失，只剩下她和车。 她沉默了太久，久到人群失去耐心，逐渐起了骚动。 “行不行啊？她真懂车？” “这也正常吧，连车队的人都检查不出来，更何况她才来了一会儿。” “散了吧？没劲。” 有人怀疑曲榛，也有人替曲榛说话。 女人始终没出声，耐着性子等曲榛，但她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她只是想借此观察曲榛是否专业。 不难看出，曲榛对方程式赛车的经验并不充足，但她绝对懂车。 稍许，曲榛忽然说：“人呢？” 女人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车手。”曲榛解释，“车、车手的问题，排、排除了吗？” 女人脸色微变，人群一片哗然，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内容过于震惊，以至于他们都忽视了她是个结巴。 相比于人群的怀疑和嘲讽，女人显然想到了什么。 她头疼道：“把柳宽叫来。” 队员忙不迭去叫人。很快，一个模样周正，神情略显冰冷的男生走了进来，站在乔队身边。 女人直接问：“测试的时候你的操作有没有问题？” 柳宽皱眉：“没问题。” “仔细想一遍。”她提醒道，“你调整防倾杆的时候注意动作了吗？” 柳宽沉默半晌，像是在回忆，半晌，低声道：“抱歉。” “艹，真的假的？” “调整防倾杆的时候碰到点火开关了？” “柳宽以前就有这毛病，动作太大。不过都过去两年了，没人注意到也正常。” “别说，这妹妹挺厉害，连车手都敢怀疑。” 女人抚额，冷静片刻，上前朝曲榛伸出手：“欢迎加入hurricane车队。我是车队经理乔如烟。” 乔如烟看着这个始终镇定而自信的女孩露出笑容，诧异地发觉她笑起来时颊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眼前的女孩耳尖微红，轻声说：“我是，曲榛。” - hurricane车队新招了个机械师的事，在车队乃至整个车行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原因有二。 第一，新来的机械师是个天仙。 第二，天仙是个结巴。 一群人八卦了一晚上，小顾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恨下午不在场，没看到天仙长什么模样。 直到他听说天仙的名字—— “……草，她叫什么？曲榛？榛果的榛？” 小顾神情恍惚地去找周溯，进门就问：“哥，你知道老秦店里那个改装圈的大神吗？” 回应他的是克制的喘|息声。 周溯正靠墙做倒立训练，身体肌肉紧绷，小臂撑着地面，短袖衣摆因为重力往下坠，露出一截小腹。 漂亮的肌理，欲|色的文身。 汗水淋漓，再加上似有若无的喘|息，让人口干舌燥。 小顾往文身上多看了两眼，往周溯跟前一蹲，“就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女生，高冷的很，我每次见她，她从来没说过超过两个字的句子。但她技术贼牛逼，人挺低调的，那么多车队想挖她，她就一直在老秦店里哪儿也不去。” “不过你猜什么着？” 倒立的男生神情都没变一下，也不知道听见没。 小顾习惯了和周溯说话等同于和空气聊天，自顾自道：“下午她居然来我们这儿面试，别人进社团，她要进车队，给那几个大学生都惊着了，只有乔姐当真了。乔姐把人领去车间，让她看上周熄火那辆hx03。结果人看了半天，说了句话，大家都听傻了。” 他不可思议道：“哥，她说了和你一样的话。” 周溯从墙上翻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顾，“别去掺和许枳风车队的事。” 麻烦。 小顾对上他凉凉的眼睛，纳闷道：“哥，你一点不好奇吗？” “你不会对女人没兴趣吧？” 周溯静静地注视小顾两秒，忽而俯身凑近，运动后的炙热气息和鼻息扑洒在已经呆滞的人脸上。 你好可爱 第10节 漆黑的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倒影，如漩涡将人吞噬。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很淡的笑，嗓音微哑：“你说呢？” “…………” 草，救命！ 小顾一把捂住胸口，心脏正扑通乱跳，都不敢周溯身上看一眼，扭头就落荒而逃了。 他哥也太蛊了，男女通杀。 周溯站直身体，轻轻地嗤了一声，嘴角笑意消失，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 无聊。 周溯进了浴室，在水雾中想起某个雨夜。 雨一直下，女孩子白色的身影是夜色里唯一的亮色，她湿透了，发尾黏在白裙子上。 棉质的布料湿润透明，入眼一片雪白。 柔软，因呼出的气息起伏。 他垂下眼，将水开到最大。 第7章 这周曲榛除了上课，便一心扑在怎么修整祁禹的车上，前后敲打翻新了一遍，再郑重其事地把她从周溯手里“抢”来的发动机放进去。 调整完，等祁禹回来再调试。 曲榛忙完天已经黑了，老秦中途喊吃饭，她没注意，这会儿才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于是眼巴巴地去找老秦。 老秦丢下一个信封，“上个月的工资，自己出去吃。” 曲榛愣了下，明亮的杏眼里露出点点委屈，她去别人车队，老秦连饭都不给她吃了吗？ 老秦“啧”了声：“今晚去车队忘了？” 曲榛微微睁大眼，想起来了。 她翻出手机看昨天乔如烟发的信息：【明天晚上老板正好在，方便来车行详谈合同吗？】 【可以。】这是她的回复。 曲榛差点儿把这件事忙忘了，难怪老秦让她出去吃。 她匆忙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骑车去车行，中途路过一家面馆，随便吃了点。 离车行门口不到十米的距离，她瞥见路口高大的身影。 男生穿着宽松休闲的白色卫衣，自如地踩在滑板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拎了个塑料袋。 依旧是那副低气压的模样，戴着耳机，与外界隔绝。 曲榛多看了他一眼，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绯闻缠身的，她完全想象不出他和女孩子亲密的模样。 但出乎意料，是个细心的人。 而她和他的交集止于那个雨夜和那件外套。 她在门口停下车，那道身影拐入昏暗的小巷，车行内明亮的光没照到他身上。 曲榛走进门，小顾眼尖瞧见了，朝她挤眉弄眼。 她笑了一下，往车队走。 hurricane车队基地位于车行另一幢楼，走过宽敞的中庭，远远看见对面明亮的车间。 曲榛一推门，原本热闹的车间忽然安静下来。 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粗粗扫一眼，车队里男女都有，都很年轻。 曲榛抿唇，轻声道：“晚、晚上好。” 车队里几个年轻男生都呆了下，门口的女生纤瘦清丽，肌肤雪白，一双眼像夜色里盛满月光。 她凝视着他们，小声打招呼，耳尖微红。 ……太可爱了。 艹，连结巴什么都的很可爱。 “咳——”其中一个男生回过神，热情地打招呼，“晚上好，你是新来的机械师吧？先进来坐会儿。” 几个男生热情地围上去，把人拉进来。 曲榛安静地听他们争先恐后地介绍车队，一句接一句，听得人耳朵忙不过来，只觉茫然。 楼上忽而传来一声轻笑，她仰起头。 乔如烟趴在二楼栏杆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被人群包围的曲榛，见她眼带迷茫地看过来，朝她招手。 “可爱吧？”乔如烟问身后站在暗处的男生，“先说好，你别打她主意。这是我的人。” 许枳风低眼，静静注视着灯光下的曲榛。她又穿了白色，干净的白裙子没有任何修饰，纤细白皙的小腿笔直。 和那晚如出一辙的神情，惹人怜爱。 他对乔如烟温和一笑：“工作和生活我分得清。不过……” “确实很可爱。” 曲榛上楼时只看到乔如烟一个人，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介绍了下车队目前的布局。 一楼是车间和训练室，二楼是设计部和比赛工程部，三楼是管理层。 虽然没有f1车队那么专业，但足够用了。 “我的办公室在三楼。”乔如烟指了指边上的电梯，“平时坐电梯上来找我，今天带你简单转一圈。” “说起来，许枳风也是东川大学的，认识他吗？” “他是我们车队的老板兼金主。赞助全是他拉来的。” 曲榛双眼微亮，轻摇头，“不、不认识。” 乔如烟瞥见女孩子亮晶晶的眼神，心里一个咯噔，试探道：“是什么契机让你想来我们车队？” 曲榛来车队的原因其实有两个。 一是为了许枳风，二是为了检验自己空气动力学的学习成果，大学生方程式车队很合适她。 她隐去了第一个原因，说了第二个。 乔如烟还没松口气，又听曲榛问：“车队、内部，不、不能谈恋爱吗？” 乔如烟：“……” 倒也没有这个规定。 乔如烟含糊过去，把曲榛带到许枳风办公室，进门时没看到人，她先去拿合同。 曲榛悄悄打量着无人的办公室，干净整洁，绿植打理得很好，比老秦养的健康多了。 忽然，风吹起窗帘，她惊觉这里还有个阳台。 玻璃门外，男生清俊的侧脸在夜色下看起来很温柔，他在接电话，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烟，姿态闲适而轻松。 她像回到那晚，在转角擦肩时闻到他身上暴烈的烟味。 曲榛心跳微快，小心翼翼地看他。 风停下，绰绰的窗帘遮住男生的面容，她便只能看到一个影子。 他和那晚看起来不一样。 今天的他没有那么冷。 曲榛正胡思乱想，门从外面打开，她回神，对上一张俊朗清隽的脸，他静静地注视着她，手里没了烟。 “曲榛？”他轻咬着她的名字。 曲榛耳根微痒，“嗯。” 许枳风从容地在与她相邻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指尖轻点着扶手，“我听过你的名字。” 曲榛看着他的眼睛很亮，诚实道：“我、我很厉害。” 许枳风顿了几秒，忽而笑了。 许枳风听过曲榛的名字，但不知道她是他的学妹。 曲榛的名字在改装圈很响亮，圈内人都知道老秦店里有个大神，很挑，很贵，技术一流。 这样的大神却肯屈尊到他的车队，他想知道原因。 曲榛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也知道循序渐进，重复了一遍和乔如烟说过的理由。 “我以后、想、想设计赛车。” 她说得磕磕巴巴，却有一往无前的孤勇。 许枳风耐着性子听完，看着她明亮的双眼，温声问：“老秦那边一个月多少？我给你双倍。” 曲榛微愣：“我、我不能，回、回老秦那儿了吗？” 许枳风轻挑了下眉，这是要拿两份工资？ 他思忖片刻，“工作做完，余下的时间由你处置。” 乔如烟一脸复杂地送曲榛下楼，扭头盯着许枳风。 许枳风神情淡定，对乔如烟充满质疑的眼神无动于衷，随口道：“这周日去赛道日，安排一下。” 乔如烟拧眉：“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许枳风淡声道：“她值这个价。” 乔如烟头疼，许枳风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像春风一样柔和，但他做的决定没人能阻拦。 你好可爱 第11节 她一时不知道招曲榛进来是福是祸。 一楼角落里，柳宽坐在办公桌上，双手抱臂打量着离开的曲榛，表情淡淡，“她真会修车？” “小阿宽，你不会在记仇吧？”梁文飞笑眯眯地问。 柳宽轻嗤一声，他的问题他认。 这是两码事。 “对啊阿宽，听说她看完车况就立刻问是不是车手的问题。”边上娇小的女生笑着打趣，“车队里谁敢这么说？” 柳宽皱眉：“别叫我阿宽。” 气氛一滞，姜瑶面露尴尬。 梁文汉凑过去，悄声道：“姜瑶，你别介意，柳宽就这么个性格。除了溯神和乔姐，他平等地讨厌车队里的每一个人。” 他和柳宽的关系也是今年才缓和。 姜瑶是前一阵乔如烟刚招来的助理，对车队的了解还不深。目前车队的车手里，只有梁文汉看起来好相处。 她小声问：“他连许哥都讨厌？” 梁文汉叹气：“讨厌得很。” - 曲榛的第二份工作就这么定下了。 她回老秦店里就捧着脸笑，眼睛里像盛了星星，老秦想装看不见都难，见着她就心烦。 这几晚，曲榛都去车队基地，和几个机械师混了个脸熟。 但她没再遇见许枳风。 周六，曲榛醒得比往常晚，宿舍里已经有了动静。 她蹭着被子清醒了一会儿，爬下床准备去洗漱，走到卫生间门口，正撞见从里面出来的陈盈。 陈盈挡着卫生间的门，眸光晦涩，“你和许枳风什么关系？你怎么进他车队的？” “让开。”曲榛不想和她纠缠，“我对你、你男朋友，没有兴趣。” 陈盈咬住唇，她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曲榛看上的是许枳风。 曲榛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刷牙的时候想了一会儿，她进车队的事居然这么快就传开了。 她洗漱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宿舍。 曲榛绕去早饭铺买了早饭。老秦口味很家常，普通的豆浆油条就好，最好再加几个大肉包。 她拎着几个袋子走出巷子，发现路上停满了车。 老秦店门口站着几个熟客，一见她就打招呼。 “小榛儿来了？” “榛儿还买包子了，这味儿香的，有多的没？”男人探头来瞧。 曲榛大方地递过去一袋，男人咧嘴一笑，不客气地接过来。 边上几个也凑热闹，非得来小姑娘这儿蹭一点，老秦从里面丢了个烟盒出来，粗声道：“自己去买。” 曲榛抿唇笑笑，进门见到老秦就问：“又、又开赛道日了？” 老秦“嗯”了声：“都来凑热闹，烦得很。” 从上周开始老秦就忙，原本还有曲榛帮忙，这周曲榛跑去许枳风车队，他忙得成天缺觉，心情暴躁。 “曲榛。”老秦喊了声，指指后院。 曲榛把给他的早饭留下，往院子里走，刚探头，眼前一黑。 曲榛猝不及防被人按进怀里，属于少年的清爽感扑面而来，男生的怀抱宽厚炙热，他带笑的声音落下来。 “榛儿，想哥没？” “松、松开。” 曲榛挣扎了两下就被松开了，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她抬眼瞪过去：“祁禹，你有病！” 祁禹瞪大眼，竖起大拇指，“牛啊榛儿，进步了啊。骂我越来越利索了。” 曲榛也呆了一下，居然没结巴。 祁禹又从曲榛手里抢了个包子，围着他完好如初的车啧啧称奇，欣赏了半天，凑过头神秘兮兮地问：“听秦叔说，这发动机是你从周溯手里抢来的？榛儿，你真出息了，才几个月没见，你连周溯的东西都敢抢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曲榛：“……” 他还不知道谁抢了他东西呢。 曲榛别开脸，狠狠地咬下一口包子，像是在咬谁的肉。 祁禹欣赏完了还觉得饿，又把曲榛拎出去买早饭了，回来包子拎了满手，到处喊哥，见人就分。 这人打小就这样，见着条狗都能插科打诨。 曲榛在边上看着，只觉心酸。像祁禹这样家庭出身一般的车手要在赛场上长久地走下去，并不容易。 祁禹看过来，她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榛儿，明天赛道日，我们去试试车？” 祁禹已经跃跃欲试了，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他的宝贝。 曲榛摇头，小声解释了她现在在hurricane车队的事，明天她要和车队一起去参加赛道日。 赛道日是这两年在东川市兴起的运动 。 在欧洲此类运动很多，在国内很少。赛道日对大众开放，只要你有一辆车，有驾照，有头盔，就可以参与。 在赛道日上，没有限速，你可以尽情地用最快驾驶速度驾驶。 祁禹这两年在外面比赛，一直没机会体验，这次回来正好，想带着曲榛好好开几圈。 哪知道这丫头和人跑了。 “许枳风？”祁禹扯着嗓子喊，不满道，“一个周溯还不够，你还弄来个许枳风？不行，你得陪我去。” 曲榛懒得和他吵架，扭头跑了。 祁禹追着她满院子跑，让她好好解释清楚。 老秦听得头疼，一个个净会给他找麻烦，一个都不省心，连大黄狗都跑没影了。 家里没一个靠得住的。 第8章 周日一早，曲榛到车行便看到忙碌的一群人，房车、拖车、运输车排成长列，技师们来来往往，她忙下车去帮忙。 外面忙完，乔如烟和几个车手一起走出门，瞧着是刚起来。 曲榛悄悄打量了一圈，没看见许枳风。 乔如烟确认完事项便准备出发，她和助理姜瑶以及几个车手当然是坐房车。曲榛作为机械师，和同事们一起坐维修车。 但今天人特别多，车都坐满了。 男同事们左看右看，忙往角落里挤，挤出一个小空位。 曲榛拎着工具箱正要上车，听到一声喊：“榛姐！” 回过头，小顾在队伍最后挥手，示意她到后面坐。她松了口气，和相对陌生的男同事比起来，和小顾一车更有安全感。 她冲同事们笑笑，示意自己去后面坐。 几个男生齐齐叹了口气，遗憾地看着曲榛走远了，还互相责怪，怎么不让她先上车。 “榛姐。”小顾开了辆改装过的三菱evo，冲她笑，“坐我车去，我们也去赛道日。” 曲榛轻声道谢，余光瞥见车后座清瘦的身形。 小顾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我哥也去，但你当他不存在就行，他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是周溯。曲榛忽然反应过来。 在f1围场，这位来自中国的赛车手身上最亮眼的标签之一就是“寡言”，曾有人笑言，围场不需要第二个“冰人”。[注] 曲榛上车后，车队开始向前行驶。 她坐在副驾驶，听小顾给她介绍赛道日，今天是普通的赛道日，下个月开始会有各种各样热闹的主题赛道日。 “我最喜欢漂移日。”小顾兴冲冲地说，“满场冒烟的感觉酷毙了。爬山日也挺有意思，一口气冲刺到山顶。榛姐，你去玩过吗？特别有意思。” 曲榛难得露出几分羞赧，小声说：“我没、没有驾照。” 话音落下，她忽然感觉从身后飘来一道凉飕飕的视线，可悄悄看，他分明看着窗外。 “哦你没有……啊？！你没有驾照？”小顾诧异道，“没有驾照还这么懂车，牛啊姐。” 曲榛：“……” 曲榛在赛车圈被人夸惯了，但像小顾这样聊什么都能夸的也是少见，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小顾笑嘻嘻地继续说赛道日，车里都是他的声音。 偶尔曲榛会结结巴巴地接上两句，小顾便耐着性子听，从来没问过她结巴的事。 后座的男生始终安静。 风从窗外吹进来。 和煦吵闹的春日清晨，曲榛像回到小时候。她跟着爸爸，和车队一起出发去比赛，她和祁禹挤在车后座，燥热的风拂过，她趴在窗边听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祁禹紧紧地贴着驾驶座的椅背，目不转睛看着车手的操作。 那时真好，没人会嘲笑她是结巴。 但现在也不错。她久违地感受了同伴们带来的快乐。 周溯神情冷淡地看着窗外的车流，没有播放任何声音的耳机隔绝不了车里的声音。 你好可爱 第12节 小顾平时够吵了，遇上小结巴更吵闹。 小结巴吵得像小喇叭。 余光里，前座的女孩子和小顾聊得开心，藏在黑发里的的耳朵只露出耳尖，泛着红色。 周溯降下车窗，风灌进来，他闭上眼，不再看车流。 - 赛道日的地点在东川嘉年华赛道，在东川市郊区，从市区出去路上一小时，一路上都是拖车运着不能上路的改装车。 到地方刚好九点，曲榛和小顾道了谢，便小跑着去维修区找同事，她要在那儿待上一整天。 小顾瞧着曲榛跑远，感叹道：“传闻里榛姐很高冷，没想到她挺爱聊天。哥，你说她是不是怕我们看不起她？所以平时才不搭理我们。” 小顾是在得知曲榛进车队的当晚才知道她是结巴。 他当时挺惊讶的，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聊了一路才发现曲榛爱说话，有时候急了说不上话，听得他也急。 好歹忍住了，没催她。 周溯缓慢地把曲榛和小顾嘴里“高冷”、“从来没说过超过两个字的句子”的改装圈大神对上号。 高冷？ 每次见她，她的耳朵都是红的。 他戴上帽兜，双手插兜，说了句“好吵”就准备走，没走两步被小顾拦住，对着他摊开手。 周溯垂眼：“干什么？” “打火机。”小顾堵着人不让走，“下周昊哥回来了啊。” 周溯沉默两秒，从兜里掏出一个随处可见的塑料打火机，往小顾手上一丢，丢完就绕过人要走。 “肯定还有，交出来。”小顾上当惯了，早学聪明了，“交完就能走。” “……” 周溯不耐烦啧了声，在小顾的念叨下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丢完走人，吵得他耳朵疼。 烦人。 曲榛第一次进赛道日的维修区，到处是人和车。 最常见的场面是几个人围着一辆车，一个人拿着工具，另外几个人昂着脖子瞧热闹。 她们车队的机械师和车是最多的。 曲榛乐意待在维修区。她和同事负责的是一辆radical sr3，从外形上看是带壳版的方程式赛车。 值得一提的是，这辆车是街车，能上路。 曲榛第一次见，好奇极了，像幼时收到了新玩具，想把它拆下来，里里外外都研究一遍。 “想拆。”她对同事说。 “回去再拆。” 清冽的男声落下，她倏地回头。 许枳风站在车边，目光带笑，身后是大片阳光。 他看到她眼里未散的新奇和惊喜，温声道：“这是我的车。晚上回去随你拆，有建议也可以随时告诉我。” 曲榛几天没见许枳风了。 他今天穿得休闲，红白相间的卫衣和黑色运动裤，朝气十足，和他穿白衬衫清俊的模样不同。 今天的他，带着一股劲儿。 “车、车况很好。”曲榛仔细检查过一遍，“但你、你的头盔，裂、裂了一点点。” 同事惊讶道：“头盔裂了？”他根本没注意过头盔。 曲榛点头。 许枳风接过头盔，看了好一会儿才在接口处看到一道细小的裂缝，估计是随手丢的时候磕到了。 她很认真，也很细心。 许枳风挑了下眉，轻笑道：“双倍工资花得值。” 曲榛轻眨了眨眼，嘴角的小梨涡跑出来，难掩开心。为了证明他钱花得值，她又跑去检查车了。 许枳风这下是真笑了。 乔如烟说得没错，她真的很可爱。 - 午休结束，小顾和车行的人在看台上盯着场内的一辆雷诺赛车，他们观察这辆车有一会儿了。 赛道上不乏昂贵的超跑，也不是没有赛车。 但这辆雷诺赛车像一阵旋风席卷了赛道，赛场上没人开得过他，包括许枳风。 赛道日严格禁止竞赛、测速，所以他们也无从确定这辆车到底有多快，唯一确定的是这是个专业车手。 小顾看了一阵，给周溯发了条短信。 稍许，一上午不见人的周溯终于出现，眉眼困倦，插着兜在他身边站定，面无表情地盯着场上的车。 这辆赛车经过看台，熟悉的引擎声轰鸣而过。 “……” 周溯清醒了，丢出两个字：“我的。” 小顾愣了一下：“什么你的？哥，你往哪儿去啊？哥！” 周溯转身就走，小顾忙跟上去，一路跟到维修区，中途还躲开了几个来堵周溯的车迷。 没多久，那辆雷诺赛车驶入维修区。 小顾昂头瞧，看见车上下来个年轻的车手，二十左右，长得倒是挺俊，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 “哥，什么你的？”他都着急了。 周溯：“发动机。” 发动机……发动机？！ 小顾恍然，老秦那儿的发动机，他哥被人截胡的那个发动机！ 周溯盯着人看了会儿，忽然朝他走去，利落的步子看得小顾一惊，心说别是去揍人了吧？ 祁禹正和人吹嘘自己的车，面前忽然站了个人。 他无意一瞥，眼神凝住了，呆了一会儿，喊：“溯神？周溯？我去，真是周溯。” 艹，周溯也来看他的车？ 周溯低“嗯”了一声，下巴微昂，指指车：“能看吗？” 祁禹手足无措地挠挠头，手不知道放哪儿，脸都红了，“能看，你随便看，刚改的。” 这热闹的一角因周溯到来变得拥堵。 祁禹从来没这么风光过，笑得停不下来。 周溯围着车看了几圈，最后打开车盖，视线落在发动机上，果然是他要的发动机。 “谁改的车？”他问。 祁禹咧嘴一笑：“我妹，我们圈里的牛人。诶，她今天也在这儿，我找找。榛儿？榛儿？” 这么满场喊了两嗓子，祁禹忽然哑火了，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一件事—— 他的发动机是从周溯手里抢的。 抢，的。 “……” 靠，别来了榛儿，我害了你。 曲榛没能听到祁禹的心声，她往角落里走，穿过拥挤的人潮，视野从狭窄变得开阔。 人群散开，她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周溯站在人群中间，清瘦、棱角分明的脸近距离的冲击，比那晚的浓墨重彩更清晰。 他冷淡的目光看她两秒，嗓音低低的：“曲榛？” 曲榛的心猛地一跳，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阳光很刺眼，他的眼睛黑而冰冷，他朝她走来。在她忐忑不安、以为他要找她算账的时候—— “车改得漂亮。” 他擦肩走过，低声在她耳边说。 第9章 普通的午后因周溯的到来热闹了很久。 曲榛被赛车爱好者团团围住问个不停，无法脱身，最后祁禹和小顾把她从人群里带出来。 “赶紧躲会儿姐。”小顾带着人离开维修区，“下午不忙，跟我去看台玩会儿。禹哥一块儿去？” 祁禹送两人到出口，“你们去，我看会儿车。” 曲榛忙道：“晚上车、车开回，老秦、那儿。” 祁禹随手揉乱她的发，笑了一下，“知道，晚上见。” 曲榛在路上几次回头，祁禹还在出口目送她，见她看过来，便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去。 她知道，他一定又去忙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了。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在看台了。 你好可爱 第13节 这处看台是车行专属的vip位置，高处能看清整个赛道，屏幕上是转角处的高清直播。 他们正在看那辆radical sr3，许枳风的车。 曲榛看了会儿，发觉许枳风的驾驶风格和他的人很像，极具绅士品格，每个动作都微小轻柔，温和中却又不乏强势。 赛道上还有柳宽和梁文汉，她第一次看他们驾驶。 这两个车手风格迥异。柳宽开车很莽，但技巧一流，梁文汉四平八稳，速度却极快。 小顾说：“许哥很强，比柳宽更快。但他很少参加比赛，偶尔会去国外玩玩车。” 曲榛小声问：“周溯呢？” 她刚才看赛道才诧异地发觉一件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从来没见周溯开过车。 他的交通工具只有三样：自行车、滑板、别人的车。 小顾说到这件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哥从回国就没开过车，也不喜欢坐别人的车。他觉得别人都不会开车。” “……” 曲榛沉默。狂妄，却合理。 小顾看曲榛表情，笑道：“是不是很奇怪？一个顶级赛车运动的车手不喜欢开车。其实他就是不习惯。” 曲榛微愣，忽然明白了小顾的意思。 两年了，周溯仍未习惯这样低速、慢节奏的生活。 他过往的每一天都在超越极限的速度中度过，忽然慢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仍处于失衡的状态。 曲榛并不了解作为赛车手的周溯，她甚至不知道两年前他为什么忽然离开f1围场。 这件事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谈论。 两年过去，周溯离开f1的原因仍是个谜。 曲榛轻声问：“他、他还会、会回f1吗？” 小顾摊手，他也没有答案。 曲榛垂眼，下面的看台上仍有不少周溯的车迷，他们早早来到这里，等一个可能不会出现的人。 - 落日时分，赛道日一天的狂欢结束了。 曲榛放眼望去，平时忙碌、被囿于办公楼、陷在琐碎生活里的平凡人们一脸畅快，疲惫但满足。 不限速的赛道带来刺激和过速的心跳，烦闷一哄而散。 车队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回车行，许枳风几人准备去聚餐，曲榛想跟着回去又被小顾喊住。 “姐，跟我们一块儿去。”小顾理所当然道。 曲榛有些迟疑：“可、可是车……” 她想回去看那辆radical sr3。 许枳风敏锐地在风里捕捉到女孩子断断续续的话语，弯唇一笑，“车就在那里，随时可以看。一起去，就当是给你开欢迎会。” 曲榛看向许枳风，黄昏下他的面容温柔又好看。 她点点头，对他一笑。 一旁的乔如烟头疼地别开脸，心想该找个机会告诫许枳风，改掉这个随时随地散发魅力的坏习惯。 她扭头瞥了眼姜瑶，小姑娘醋意很明显，根本没掩饰。 这阵子总共就招进来两个女孩，全要被许枳风祸害了。 乔如烟再看周溯，他戴着帽兜站在人群最外侧，神情淡漠，浑身都写着“离我远点”四个大字。 她叹气，冷点就冷点，但省心。 许枳风提前定了地方，路上曲榛照旧和小顾一车，周溯打开后座车门上车。 许枳风往小顾车上看了一眼，眸光微顿。 “枳风？”乔如烟催他。 他收回视线，坐上了车。 这个点的东川正逢高峰期，路上很堵，天很快就黑了。 堵车间隙，小顾兴冲冲地问起祁禹那辆雷诺赛车的事，这车改得大胆，却又刁钻地卡在规则内，这很不容易。 曲榛没藏私，一股脑都和小顾说了。 小顾听得直拍大腿，遗憾道：“姐，你去什么车队，就该来我们车行。那些机械师全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哥一个。” 曲榛微愣，下意识往后座看了一眼。 周溯有所觉，眼睫轻动，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对上她的。 “？” 这是曲榛从他眼神里读出的意思。 她忙收回视线，假装没看他。 小顾嘿然一笑，自然道：“我哥小时候开卡丁车，别的小孩都是一出门就坐直升机到赛场，只管开车。我哥不一样，修车改车都是自己动手，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赛车。” 于是，曲榛听了一路的周溯成长记。 到地方正好晚上七点，许枳风订的是私房火锅，包厢够大，一群人正好凑一桌。 许枳风，乔如烟和她的助理姜瑶，梁汉文和柳宽。 以及小顾，她和周溯。 车行的人相识已久，坐位置时很自然，乔如烟挨着许枳风，许枳风边上留了个空位。 许枳风看到有些无所适从的女孩子，正要开口—— “榛姐，坐这儿。” 小顾原本坐空位边上，这次把位置让出来给了曲榛。 许枳风咽下未说出口的话，眼神在曲榛对小顾露出的笑容上停留两秒，淡淡地移开。 乔如烟负责点餐，她瞥了眼柳宽和梁文汉，“营养师说最近你们体重有浮动，克制一点。” 柳宽没发表意见，心想回去就健身。 梁文汉无奈叹气：“知道了。” 小顾忍不住插了一句：“乔姐，你也说说我哥。他最近天天吃垃圾食品，我都管不住他。” 乔如烟翻白眼，“我哪儿管得了他。” 许枳风轻笑一声：“下周昊哥回国，自然有人能管他。” 曲榛想起周溯，她见他似乎总是在夜晚。 男生清瘦，棱角分明，看起来单薄，但她知道不是。她曾在舍友的平板上窥见过他的照片，露出的腹肌一角很漂亮。 没想到私底下他也喜欢吃垃圾食品。 包厢门被推开，话题戛然而止。 周溯像是没察觉此时的气氛，像进入无人之境，自然地走到许枳风边上坐下，摘下耳机。 “吃什么？”许枳风问他。 周溯：“都行。” 许枳风低声问：“出去抽烟了？” 小顾耳朵尖，立马窜到周溯身边闻味道，嘀咕道：“不能吧？打火机全让我收了。” 周溯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脑袋，“没抽。” 曲榛捕捉到“打火机”三个字，杏眼微睁，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周溯落在冲锋衣兜里的打火机还在她这里。 要还给他吗？ 从眼前的场景看显然不太合适。 没等曲榛纠结出结果，包厢里开始上菜。 桌上聊起今天赛场的事，曲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并不插话，桌上不发一言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竖着耳朵，悄悄听许枳风说话。 许枳风聊工作时少了几分温柔，他多数时间静静听着乔如烟和两个车手说话，光下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神情安静，似在思索。 偶尔说话，语气很强势。 这个瞬间，曲榛才从许枳风身上看到几分那晚的影子。 强硬，带着淡淡的冷。 余光间，周溯放下了筷子。 她无意一瞥，视线凝在搭在瓷白筷子边的手指上。冷光下，他骨节分明的指节漂亮得过分，带着几分苍白。 再看碗里，是干净的。 他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喝水。 小顾听到动静，轻嘶一声：“我忘拿水了。哥，水在车里，我下去拿。” 周溯起身，“不用。” 小顾把车钥匙丢过去，周溯接住，自顾自地出去了。 曲榛尚未反应过来，就见桌上大家见怪不怪的模样。 小顾低声解释：“我哥只喝一个牌子的矿泉水，平时很少在外面喝水。以前在f1围场习惯了，那种水适合他之前比赛的体质，适合吸收，成分很干净。回国后他体能师也跟着回来了，一直盯着他，就没改。” 曲榛有些诧异，连喝水都到了这么严苛的地步。 她犹豫片刻，小声问：“那他、他抽烟？” 你好可爱 第14节 小顾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哥体能师不让抽，他就偷着抽。两人天天跟捉迷藏似的，我哥不知道被没收了多少打火机。” 曲榛：“……” 难怪用最便宜的塑料打火机。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打火机变成了烫手山芋，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他女、女朋友也管、管不住吗？” 健身房那个应该是他女朋友吧，她猜测着。 小顾面露古怪，嘀咕道：“居然连你都听说了这种传言，那混蛋猫，净会惹麻烦。” “我哥没女朋友，有倒是好了。” 原来是误会。曲榛小声道歉。 小顾：“我早习惯了，安在我哥身上的名号就没几个好听的。” 周溯走后，许枳风和曲榛间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许枳风偏头就能看见曲榛。她很安静，却难掩她的美，只是静静坐着，就轻而易举地夺人心神。 她和小顾关系似乎不错。 许枳风一想就知道两人是怎么相识的，小顾常去老秦店里，和曲榛认识很正常。 “第一次跟车队参加赛道日，会不会无聊？” 他侧过身，眸光看向曲榛。 曲榛对上许枳风柔和的目光，眼睫轻颤，“很、很有意思。我喜欢、喜欢待在，维修区。” 她有点紧张，说话比平时更费劲。 许枳风见她双颊泛红，轻轻笑了一声：“不着急，慢慢说。还想吃什么？晚上你没吃多少。” 曲榛没想到许枳风会注意到这个，很小声地说：“我不太能、能吃辣。” 许枳风微顿，扫了眼桌上，通红一片，空气里都是辣椒的香辣味，这家店只有辣锅。 “抱歉，是我的疏忽。”他歉意道。 曲榛抿唇笑笑：“没事，能、能吃一点点。” 许枳风看到她颊边的小梨涡，轻叹了口气。 曲榛这样简单的女孩子对他来说太好懂，她看向他时总是明亮的眼睛，脸上偶尔闪过的羞涩。 他轻而易举地看懂她的心思。 但他和乔如烟说的是实话，他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 曲榛在包厢坐了太久，被辣椒呛得慌，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找了个机会出去透气。 小露台上没人，风里有似有若无的烟草味。 她找了个暗处，拿出手机检查信息。 老秦让她别错过门禁时间。 祁禹说结束来接她，送她回学校，让她记得给他打电话。 曲榛弯起唇，回复完短信，趴在栏杆上看东川的夜色，清凉的夜风吹得人心情放松。 她想起许枳风，他比她想象的更温柔。 这样的人好追吗？她没有经验，难免忐忑。 曲榛发了会儿呆准备回去，忽而一阵风，将熟悉的烟草味送到她鼻息间，一样的暴烈、冷冽。 她一顿，忽然发现角落里站了个人。 漆黑高大的身影隐在铁门后，他的脸庞隐在黑暗中，猩红的光若隐若现，比夜风更凉的眼看过来。 曲榛吓了一跳，同时露台外传来小顾的声音：“我哥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总不会偷偷跑出去抽烟了吧？” 她想趁机离开。 刚迈出步子，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 曲榛像被一阵风带过，背部撞到坚实的地方，宽大的掌心捂住她的嘴，她睁大眼，下意识要挣扎。 “嘘。”耳边落下气音，“等他走了。” 偏冷的，带着一点沙哑的男声。 是周溯。她的神经松懈下来。 但是……她身体发僵，后知后觉自己撞到的不是墙，是男生宽阔的胸膛，带着熟悉的味道。 男生带着压迫的身高轻松禁锢住她，她不敢动。 周溯掐了烟，低眼看向怀里的人的耳朵，没红。 他偏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小顾还没走，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发了条信息，人声和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暗中，女孩子的一切忽然变得清晰。 脸好小，还没他巴掌大。 掌心的呼吸很轻，颤巍巍的，还在紧张。 人也好小，被他挡住半点儿身形都看不到。 头发好长，耳朵怎么没红。 周溯漫不经心地想着。不知道被他捂住嘴的女孩子心都快跳出来了，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半晌，他的手背被人戳了一下，像混球的尾巴轻扫过。 “嗯？”他低头。 风经过，吹起女孩子的长发，露出雪白的后颈上的印记，似乎是很久之前的疤痕，愈合后留下浅淡的痕迹—— 像一朵纯白的小雏菊。 第10章 “……” 曲榛紧张得说不出话，大着胆子去掰他的手，没想到轻轻一掰就挪开了，小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的手指好凉，她不合时宜地想。 曲榛闻到空气里未散的烟味，有些怔愣，周溯身上的味道和那晚许枳风身上的一模一样。 “抱歉。” 身后传来的男声很低。 她回过神，摇摇头示意没事。他大概是不想让小顾发现自己在抽烟，所以才拦住她。 只是拦住的方式有点……特别。 曲榛摸摸自己的脸，上面似乎还留着他指节的触感，其实他没怎么用力，只是她太紧张了。 周溯直起身，视线扫过背对着他的女孩子，擦着她的肩往外走，顺手把烟头丢了。 曲榛看着周溯高大清瘦的背影，想起许枳风，两个人不愧是关系很好的兄弟，居然连背影都这么像。 曲榛回到包厢，小顾喊：“榛姐，来吃omakase，这家店的寿司味道很好。” 桌上放着三个木盒，她位置上也有一个。 这是许枳风点的外送，直接送到包厢。乔如烟看了眼许枳风，告诫两个车手注意热量摄入。 许枳风温声道：“今晚忽然想吃了。” 其余人都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有曲榛看着木盒发怔，是知道她不能吃辣之后点的吗？ 她眨眨眼，抿唇笑了一下。 一行人下楼刚过十点，华灯明亮，夜风微凉。 乔如烟几人准备回车行，他们都住在车队提供的公寓楼里。许枳风不住车行，和她们不同路。 小顾问曲榛：“榛姐，送你回老秦那儿？” 曲榛：“有人来、来接我。” 小顾点点头没多问，开车跟在乔如烟后面走了。 门口只剩她和许枳风，还有边上双手插兜，光明正大发呆的周溯。 许枳风瞥他一眼：“一晚上都没吃什么，又惦记着去吃汉堡？这次准备吃几个？” 周溯：“人多，烦。” 许枳风：“都是车队的人，都两年了还没习惯？” 周溯的沉默让许枳风的表情变得凝重，他认真发问：“你不会还不知道我车队两个车手的名字吧？” 周溯抬眼，平静道：“太慢了。” 许枳风和他对视两秒，叹气：“和你比，谁都算不上快。烟呢，交出来，别不承认，我闻到味了。” “……” 曲榛听着两人说话，越听越古怪。她总觉得许枳风对待周溯的态度像对待一只矜骄冷漠的猫。 猫仗着自己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肆无忌惮地耍性子。 它收着蓬松的尾巴，漂亮的瞳孔睨着人群，不许他们靠近。谁都拿它没办法，得盯着、哄着。 许枳风拿了烟，下意识敲出一支，动作到一半想起曲榛还在，又收了回去，没再拿出来。 没多久，一辆车在路边停下，喇叭响了两声。 祁禹降下车窗，“榛儿，上车。” 他喊完才注意到周溯和许枳风也在，想下车打个招呼，曲榛已经打开车门上来了。 你好可爱 第15节 祁禹冲两人笑了笑，便开车走了。 曲榛转头看逐渐倒退的街景。夜色里，许枳风熟练地点火，咬住烟，偏头和周溯说着什么。 他们抽一样的烟。 难怪周溯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祁禹瞧着她：“你是为了谁进那个车队的，周溯还是许枳风？先别说，让我来猜猜。” 曲榛一脸无辜，她就不能是为了学习吗？ “我赌周溯。”祁禹在思索过后给出答案，“许枳风那个车队你肯定看不上，他车是开得不错，但开不过周溯。长相嘛，两人不同风格的，我喜欢周溯那样的，够酷。” 曲榛：“我喜欢、喜欢温柔的。” 祁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这种人对谁都温柔。真要在一起了，你天天捧着醋缸吧。” 曲榛轻轻哼了声，不搭理他了。 - 曲榛的车队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白天上课，晚上去车队干活，去老秦那儿的频率减少很多。 唯一的变数是她的舍友。 虽然她在宿舍仍是个透明人，陈盈前一阵消停了很多，但从这周开始，她们又开始戏弄她。 曲榛又一次在满口的“小结巴”中离开宿舍，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有些沮丧。 怎么就控制不住，每次都红耳朵。 有气势也变得没气势啦。 下午没课，车队的活她也提前干完了。 曲榛在楼下发了会儿呆，去了图书馆。她最近在车队的技术总监那儿学到很多，他推荐了一本书给她。 图书馆人很多，自习室几乎都坐满了。 曲榛没想多留，打算借了书就去老秦那儿，但查询发现这本书已经被借完了，日期都集中在上两周。 她纳闷，这么冷门的书也被借完了。 曲榛到服务台问了一句。 工作人员露出“又来了”的表情，劝道：“许枳风借的书对你们都没用，还是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最近都是女生来借这本书，都被借完了。” 她愣了下，忽然想起在图书馆遇见许枳风那次。 那天他是来借这本书的。她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有那么多情敌，情敌们消息都很灵通。 她消息滞后，还不努力。 曲榛反省自己，并迅速去打听许枳风下午有没有课。林亦豪很快有了回复，两点许枳风有课。 她道了谢，决定去偷偷旁听。 曲榛溜进教室的时候人几乎都坐满了，后面两排全是来旁听的女生，她有些诧异，数学这么受欢迎吗？ 很快她就明白了。 受欢迎的不是数学，是许枳风。 铃声打响，教授进门的时候看到满座的教室神情淡定，还打趣了一句“有的同学还是这么受欢迎”。 前排的许枳风无奈一笑。 数学枯燥无聊，教室里很快睡倒一大片。 曲榛起先还偷偷看两眼许枳风，听着听着忽然发现最近困扰自己的数学问题迎刃而解。 她渐渐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教授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本以为这节课就这么过去了，但定睛一瞧，后排有个女生没睡着，也没看许枳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他仔细认了认人，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见一眼就不会忘，这个不是他们系的。 教授琢磨着出了道题，装模作样地瞧了一圈，“最后一排那个女生，你来回答试试。” 最后一排？ 那不都是来看许枳风的吗？ 教室里的人齐刷刷地往后瞧。 曲榛茫然一瞬，在众人的视线里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个女生。 她轻眨眨眼，起身答题。 曲榛会回答，态度也积极，只可惜受限于表达，开口费劲地说了会儿话，还没进入正题。 教授倒是没往她是结巴这方面去想，只以为她是紧张了。 他笑眯眯地说：“不会也没关系。许枳风，听说后排的姑娘们都是来瞧你的，你来回答。” 许枳风：“……” 许枳风温声道：“您再耐心听听，她会。” 教授轻挑了下眉，走到后排认真听，他眼前的女生耳朵有点红，眼睛却亮得惊人，毫不胆怯。 她磕磕巴巴地说完了答案，冲他一笑。 答案是正确的。 教授语气轻柔地问：“你是哪个系的？” “教授，这是航空航天系的曲榛，人家年年都是专业第一。您下回得认真挑个不会的。” “这回您看走眼了，这是学霸。” 教室里的男生争先恐后地抢答，看模样竟像是个个都认得曲榛。 教授轻哼一声：“这点心思放到学习上，不至于期末天天往图书馆跑。” 这堂课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许枳风回绝了几个女生的表白，视线看向最后一排，那道纤细的身影从后门离开，怔了一下。 他告别朋友，从后面追上去。 “曲榛。”许枳风在楼道里喊住她，对上她漂亮的杏眼，“今天怎么来听数学？” 曲榛迟疑片刻，想起刚刚几个告别被拒的女生，总觉得自己实话实话马上就会变成下一个。 她小声说了去图书馆借书和最近困扰的数学问题。 许枳风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后续，居然连书都借不到。 他轻拧了下眉，低声道：“抱歉。” 曲榛微愣：“不、不需要，道歉。” 不是你的错。 许枳风从她的眼里读懂她的意思，弯唇一笑：“晚上去车行吗？坐我的车去吧。” 曲榛眼睛微亮，下意识想答应，却想到要去老秦那儿给祁禹调试车的事，眼神黯淡下来。 “明晚，去。”她遗憾道。 许枳风见她耷拉下的脑袋，莞尔道：“看来我们车队新来的机械师过分优秀了，一天能做完两天的工作。” 曲榛抿唇笑起来，立刻不沮丧了。 曲榛是哼着歌离开学校的，一路哼到老秦店里，对上两双狐疑的眼睛，心虚地眨巴眨巴眼。 老秦：“在路上捡钱了？” 祁禹：“搞定许枳风了？” 老秦冷哼一声：“这比买彩票中奖概率还低。就她这态度，还追许枳风，在人家车队干到工程师都追不上许枳风。她是去追人的吗？天天和那个技术总监混在一起。” 祁禹吃惊道：“你真是去车队学习的？” 曲榛：“……” 说实话不是，她只是无从下手。 曲榛慢慢抱住脑袋，郁闷道：“我不、不会追人，还有好、好多情敌。我没、没有竞争力。” 老秦臭着张脸道：“放屁，哪个挑出来能比你好？” 祁禹直接上手捏她脸，“只有许枳风配不上你，连周溯配你都只能算正好。” 曲榛：“……” 祁禹怎么老想着周溯，他自己喜欢周溯还非要她也喜欢。 老秦和祁禹轮番教育曲榛，在她脑子里灌输“你就是天下第一好”、“你是未来赛车界的天才设计师”、“区区许枳风而已，随便拿下”。 曲榛听得脑袋发懵，忍不住问：“所以，怎、怎么追？” 当了快五十年的光棍老秦：“……” 单身二十年老婆是赛车的祁禹：“……” 第11章 周五傍晚，曲榛和祁禹站在老秦店门口，看着运输车把祁禹调试完成的雷诺赛车运走。 车走了，祁禹也要走了，继续全国跑参加比赛。 曲榛的失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祁禹想看不到都难，他揉乱她的头发，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今年来接你回家过年。” “嗯。”曲榛闷声应。 祁禹叮嘱道：“平时长点心眼。许枳风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他不只是你学长，还是个生意人。” “知、知道了。” 曲榛转身跑进店里，又急匆匆地跑出来，塞了个盒子在祁禹怀里，“生日，礼物，上、上车再看。” 你好可爱 第16节 祁禹今年生日在外面比赛，两人没在一起过。 祁禹在昏黄的天色下看着曲榛，“以前教你的还记不记得？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曲榛点头：“打回去。打、打不过，就给你，打、电话。” 祁禹低声道：“我赶不回来就找老秦。” 曲榛早就习惯了处于群体的边缘，但她也是人，会难过，会委屈。她没在他们面前提过在宿舍被孤立的事，只是这几天不太开心，祁禹就看出来了。 以前也是这样，车队有人欺负她，祁禹就恶狠狠地揍他们。学校有人欺负她，祁禹就算在外面比赛也会赶回来帮她出气。 小结巴也是有人保护的。 曲榛陪祁禹走出巷子，一直送到路口，看着他上了朋友的车，用力朝她挥挥手。 “榛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渐渐远去了。 曲榛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缓解涌出来的泪意。 直到再看不见曲榛，祁禹收回视线，打开曲榛塞给他的盒子，红绳坠着个小金马，这是他的生肖。 下面还有一张银行卡，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生日快乐，阿禹。希望你心想事成。] 每年都是这么一句。 祁禹捏着银行卡，眼睛有点红。 他和曲榛一起长大，也一起经历过苦。他爸是一个赛车手，曲榛的爸爸杨子岳是他爸的领航员，出事的时候两人在一辆车上。他和曲榛在同一天失去了父亲。他妈因为他想走他爸的老路，所以不再管他。 他没了父亲之后，也没有了家。 从那天起，他的家人只剩曲榛。 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长大不容易，起先是靠着他爸车队的叔叔阿姨们轮番养活，长大了他就自己养活自己。 他缺钱，玩车太费钱了，钱就像从排气管中排出的尾气一样转瞬即逝。[注] 所以祁禹很早就学会了八面玲珑。 这么多年过去，还会给他塞钱、怕他一个人辛苦的人也只有曲榛。 朋友瞥他一眼，笑道：“舍不得小榛儿？车撞废了都没见你红过眼睛。” 祁禹别过头：“风迷眼睛了。” 朋友笑笑，摇上了车窗。 - pole position车行，车队基地。 车间的几个机械师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曲榛一个人利落地把那辆radical sr3拆了个干净。 要不是地方不够，恨不得连车身都给拆解了。 “许哥真大方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拆车的想法？” “老板的车，谁有胆子拆？” “还是小榛果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阵子曲榛和同事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她熟悉了方程式赛车后很快上了手，干完自己的活闲不住，帮完这个帮那个，还天天往技术部跑，技术总监和工程师都认识她了。 她聪明、有新意，人勤快，还好相处。 没人会拒绝这样一个同事。他们亲昵地给她取了个昵称叫“小榛果”。 曲榛蹲在车边看拆下来的发动机，眼前多了一片阴影，有人惊疑不定地问：“你把许哥的车拆了？” 她对上姜瑶隐含怒意的脸，愣了一下。 姜瑶气急，“这是许哥的车，谁允许你把他车拆了？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曲榛解释：“那、那天，在赛道、赛道日……” “别说了。”姜瑶打断曲榛，“我去喊乔姐。” 机械师们被这一出弄得一愣，忙帮着解释：“姜瑶，这是许哥应下的，不关小榛果的事。” 姜瑶：“不可能。许哥不让人动他的车。” “诶，是真的！”几个人都没喊回来姜瑶。 “姜瑶今天心情不好？” “误会了吧，她本来就挺崇拜许哥的。”他们都挺纳闷。 曲榛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了，想了想，低下头继续看发动机。 同事们来安慰她，她笑笑说没事。 柳宽和梁汉文听见车间的动静，都出来问怎么回事，他们七嘴八舌地解释了一遍。 柳宽低嗤道：“我早说了，招什么小女孩儿。” 梁汉文无奈道：“别这么说。小瑶工作挺努力的。” 柳宽没兴趣当烂好人，转身走了。 乔如烟下楼，见曲榛跟没事人一样摆弄配件，瞧了眼身后气红了脸的姜瑶，叹了口气。 虽然她当时不在场，但她相信这话一定是许枳风说的。 她现在可以处理这件事，但日后还会再闹起来，治标不治本。 乔如烟思忖片刻：“我让枳风过来，你们都忙去自己的，别在这儿凑热闹。姜瑶，你去楼上。” 二楼角落，小顾把这场闹剧看了个正着。 小顾看得来气，“不就欺负榛姐说话费劲吗？话都不让人说完。哥，你去把人骗来我们车行吧？” 他扭头看向倚在墙上的男生。 周溯低眼往下看，热闹的车间因为这个插曲变得有些尴尬，一时间只有机械声，没人说话。 小喇叭小小一团蹲在车边，瞧着有几分可怜。 他偏过头，往小顾脸上一看，转身走了。 小顾福至心灵，往下探出头，“榛姐，你有空吗？去我车间帮个忙呗？一会儿就好。” 曲榛抬头，看到小顾的笑脸。 小顾带着曲榛从二楼另一个出口离开，“从这里下去直接能通到我们车队的休息区，以后你回去就走这条道去我哥的车间，从后门走，方便。他从下周开始就不常在这儿呆了。” “榛姐，你别理姜瑶。这样的助理都换好几个了。” 曲榛抿唇，“你都，看、看见了？” 小顾挠挠头：“我这不是听说你在拆radical sr3吗？我就拉着我来哥来凑个热闹，这车我哥也没拆过。” 曲榛微怔，周溯也在？ 这是曲榛第二次来周溯的车间。 那辆福特gt赛车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辆62年的劳斯莱斯银云第三代车型，复古优雅，在灯下迷人无比。 她忍不住走到车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小顾在边上小声笑：“哥，我说吧，榛姐就该来我们车行。在车队多无聊啊，没劲。” 周溯神情冷淡，“她不会留在车队，也不会留在车行。” 小顾闷声道：“也是，榛姐以后应该去英国赛车谷，那里都是高手。” 曲榛瞧了会儿车，想把前盖掀起来看，偷偷往周溯身上瞧，他正站在桌前看图纸，没注意她这边。 忽然，脚边多了软软的一团，雪白的猫儿喵喵叫着来蹭她。 她忘了车，蹲下身和猫儿玩。 小顾道：“它叫混球，我哥捡的。” 曲榛愣了一下，混球是品种猫，毛发油光水亮，漂亮像小公主，完全想不到它是被人遗弃的。 小顾：“我哥在下雨天捡到它的时候，它身上就没几块好皮。又瘦又小，一身的病。” “它最喜欢和漂亮小姐姐玩。” 他嘿然一笑，缓解气氛。 曲榛怜爱地摸摸混球的下巴，伸手去抱它，小顾刚想说这猫不让人抱，它忽然往地上一躺，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她轻轻地摸了两下。 小顾狐疑地看着混球，怎么不跑了？ 难不成不想让曲榛发现它不让人抱？这猫有这么精吗？ 车间三个人，一个看着图纸发呆，其余两个凑在一起撸猫聊天，没一个正经干活的。 陈豫昊进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他没看错吧？周溯车间里居然有个女孩子。 “昊哥！”小顾听到动静一看，眼泪都要下来，“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我哥好难管，我根本管不住。” 陈豫昊放下行李箱，言简意赅：“说。” 翻译过来：开始告状吧。 小顾跑出去，提了个袋子飞快跑过来，往地面一倒，哗啦啦一阵响，打火机四处散落，粗看居然有二十多个。 “都是我没收的！”他愤愤道，“肯定还有藏着的。” “还有，他三天两头不正经吃饭，每天跑出去吃垃圾食品，还不准我给你发短信。” 小顾小嘴叭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豫昊听小顾告状的时候人也没闲着，熟悉地翻找车间的各个角落，最后找出来偷藏的五包烟，十几个打火机。 他把烟和打火机打包在一起，塞进自己的行李箱。 你好可爱 第17节 “都没收了。” 小顾呆住了，他哥居然还藏了这么多，他一点都没发现。 曲榛也有点呆，这阵子的事完全刷新了周溯在她心里的形象。 她以为在赛场上攻击性那么强的人在私底下也很强势，没想到他是抽烟、吃垃圾食品都要偷偷躲起来的人。 好像……叛逆期的小朋友。 曲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用余光看周溯，他听到这样的“噩耗”半点儿表情没有，只是慢吞吞地抬头看了眼陈豫昊。 陈豫昊板着脸道：“你的训练计划需要更新。” 周溯垂眼，“晚上没时间。” 陈豫昊顿了顿，想问什么，顾及这里还有别人，最后没开口，拿着没收的烟和打火机出去了。 - 车队基地。 许枳风到的时候没看见曲榛，见自己的radical sr3真被拆解得一干二净，轻挑了下眉。 他没急着去找乔如烟，先去问了车间的机械师。 机械师们把事说了，许枳风神情不变，随即上了楼。 他们昂着脑袋看楼上，你推我我推你，都想去推个人去凑热闹。但没人敢去，只能等着。 半小时后，楼上有了动静，电梯在一楼停下。 车间的人都偷着瞧，许枳风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乔如烟低声和姜瑶说话，姜瑶的眼睛是红的。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不敢再看。 许枳风下楼扫了一圈，问：“曲榛呢？” “好像被小顾喊走了，在车行吧？”有人回答他。 许枳风想给曲榛打电话，忽然想起来他还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乔如烟：“我来打。” “不用，我去找她。” 许枳风走了。 姜瑶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低下头，和乔如烟小声道歉：“对不起乔姐，我太情绪用事了。下次不会了。” 乔如烟叹气，拍拍她的肩，“记得和曲榛道歉。” 乔如烟心情复杂，今天许枳风把话说得很重，说再有下次就只能请她离开车队。 这家伙对女生温柔惯了，突然冷脸吓到了姜瑶。 “认真工作。”她最后提点了一句。 - 曲榛没想到周溯这么好说话，她只是眼巴巴地看了会儿车，那个看似冷漠的男生就丢下一句“看吧”。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小顾看着曲榛欲言又止。 他看到曲榛用机器把发动机取出来的时候，惊悚看向周溯，结果发现他哥完全没反应，只是抱臂站在一侧，神情淡淡。 “这、这车，是不是，没、没改好？”曲榛问。 周溯嗯了声。 曲榛又问：“不、不能启动？” 周溯眉梢轻动，来了点儿兴趣，走近看发动机。 许枳风推开门，眸光微顿。 女孩子蹲在地上，黑色长发高高竖起，白皙的脖颈低垂，宛如天鹅戏水，优雅美丽。 高大的男生倾身靠近，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了几分兴味。 许枳风静静地看了两秒，抬手扣了扣门，在那两张优越的容颜齐齐看过来的时候，温声问：“阿溯，你也想和我抢人？” 第12章 ——“阿溯，你也想和我抢人？” 许枳风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曲榛在圈内名气很大。她进车队不到一个月，至少有六个车队明里暗里来向许枳风打听，能不能放人。 许枳风最近出门，回回都有人提到曲榛的名字。 包括今晚。 周溯缓缓收回视线，随口道：“没兴趣。” 许枳风说的当然是玩笑话，他了解周溯。在周溯眼里机械师没有性别之分，他感兴趣的只有车。 他悠悠道：“最近我走哪儿都有人和我抢人。” “小榛果，你是不是有点太受欢迎了？” 曲榛微微睁圆眼，清俊的男生面带苦恼地叹气，可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笑意，抱怨的话语更像是甜蜜的负担。 她的脸上升起热度，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许枳风看着女孩子脸红的模样，弯唇一笑，没继续逗她。 老秦把曲榛护得很好，以前就有人想要曲榛，但不敢向老秦开口。这是第一次，曲榛走出老秦店里，加入车队。 他虽料到过这样的局面，只是没想到数量比想象的更多。 周溯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没了看车的兴致。 小顾看着明显不太对劲的两个人，小声道：“许哥怎么在车行都在孔雀开屏？他不会对榛姐有想法吧？” 他绝对不同意这门亲事！ “哥，你说………？！” 小顾一愣，他哥人呢？什么时候走的？ 这一晚，许枳风送曲榛回了学校。 曲榛猜到许枳风是想说晚上在车间发生的“小插曲”，但这不妨碍她心情好。 车里很干净，有淡淡的木质香调。 内饰不是简洁的风格，机械感很强，都是原厂顶配。 许枳风指尖轻点着方向盘，思索着她喜欢他的可能性，明明一切都有迹可循，但上了车，她的注意力就轻而易举地被车夺走。 他的吸引力不如车？ 许枳风在第二个红灯提起今晚的事。 他歉意道：“晚上的事我有责任，抱歉让你在工作中受了委屈和误会。姜瑶未来三个月的工资会扣掉，周六她会在内部会议上向你道歉。” 曲榛微愣，这个处罚结果比她想的严重很多。 她在老秦店里从不受管束，在车队许枳风也给了她很大的自由度，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加入车队究竟意味着什么。 还有……许枳风的身份。 在车队，许枳风是掌控权力的人，她是他的员工。 他们之间的地位并不对等。 曲榛从这个处罚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只是对姜瑶的警告，或许也是对她的暗示。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明明她都没开始努力追人。 许枳风看着女孩子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感叹曲榛比他想的更聪明的同时，心里涌动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思忖片刻，温声道：“车队里的人年纪相差不大，平时我更希望我和你们像朋友一样相处，轻松自在一点。但有时候我可能没把握好度，让姜瑶误会，以后我会注意。我认为在工作中关系越纯粹越好。” 如果说刚才是暗示，现在就是明示了。 曲榛垂下头，藏住沮丧的表情，她失恋了。 许枳风看着曲榛下车，夜色下那道纤弱的身影像春夜里的海棠，风一吹，花瓣就散了。 她聪明，却也直白，情绪都写在脸上。 后半段路上，女孩子耷拉着脑袋，连低垂的睫毛都写着失落。如果她有耳朵和尾巴，这时候一定都软趴趴地垂着。 初见她的那一晚，她眼里的光也是这样熄灭的。 许枳风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降下车窗，低头点燃一支烟，手虚虚地搭在窗外，清淡的烟味弥散。 偏偏在他的车队。 - 周六下午。 “我失、失恋了。” 曲榛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第一百零一次说。 老秦起先还安慰她两句，后来根本懒得搭理她，耳朵都要被她念得起茧子了，烦死。 失恋失恋，恋过吗你？ 老秦咬着没点燃的烟，不耐烦道：“你又没表白，不算拒绝。你就在车队学习，还能和许枳风培养感情。等学完跑路，你们不在一个车队了，再表白不就行了吗？” 曲榛眼巴巴地看过来：“到、到时候，就不会、不会被拒绝了吗？” 老秦：“……” 你好可爱 第18节 那倒也不一定。许枳风也有可能是瞎的。 老秦总结道：“总之，你认真工作不会出错。” 曲榛托着腮认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她感谢许枳风最好的办法就是认真工作，帮他达成心愿，他作为车队老板，心愿当然是成为冠军车队。 “我、我明白了！”她很快振作起来。 老秦一顿，抬头看着曲榛骑车飞快走了，踢了踢边上的大黄狗，纳闷道：“她明白什么了？” 大黄狗眼睛都没睁，慢悠悠地打着小呼噜。 曲榛到了车队，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两天拆掉的车装回去，顺便给他换了两个小零件，做了点调整。 刚忙完，乔如烟就通知开会。 曲榛和几个同事一起进去，坐在最后面。 除了技术部，车队几个部门都在，许枳风却不在。 会议是乔如烟主持的，她说完下周五一假期的赛车测试安排，提起前两天在车间发生的事。 两个当事人都在。 曲榛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正在出神，她在想让许枳风试一下车，或许能对车做出更好的调整。 还有周溯车间那辆银云，她也有了点思路。 晚上去找他吧，不过他晚上好像没时间？ “小榛果。”同事压低声音提醒她，“乔姐喊你呢。” 曲榛回过神，便见姜瑶站起来，当着会议室众人的面，为那天晚上的误会向她道歉。 姜瑶似乎是头回面对这样的场面，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涨红了脸。 曲榛想到自己被人攻讦“结巴”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低着头不知所措，耳朵烧红。 她轻声道：“我接、接受，你的，道歉。” 会议结束，曲榛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许枳风不在她就先去车行找周溯。 周溯车间的门关着，她尝试敲了敲门，没动静，正想去找小顾，门从里面打开。 她和眼熟的中年男人打了个照面。 “找周溯？”陈豫昊问，“他不在。” 曲榛摸了个空，准备走，却听他说：“车在，进来吧。” 陈豫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曲榛，这是周溯回来两年，身边唯一出现的例外，还是个女孩子。 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很快，陈豫昊就知道了。 他看见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像摆弄玩具一样对待这辆价值上千万的古董车，动作驾轻就熟。 她拿着工具，娇小的身体几乎要钻进车前盖里。 陈豫昊想起早上，和周溯出门前的的对话—— 周溯：“小喇叭要看车就让她进来。走了。” 陈豫昊：“……”小喇叭谁啊？ 他喊来小顾，小顾闷声笑，说就是那天他回来看见的女孩子，叫曲榛，认人的时候就找人群中最好看那个。 他问，阿溯喜欢她？ 小顾撇撇嘴，说不是一回事。 早上陈豫昊没听懂，现在懂了，还是因为车。 “你和阿溯怎么认识的？”陈豫昊搬了把小矮凳坐边上，“他看进眼里的机械师很少，你很厉害。” 曲榛想起和周溯的两次见面，都是在下雨天。 她迟疑道：“我、我撞了，他、他的车。” 陈豫昊愣住，他没听周溯和小顾提起这姑娘是结巴，更没想到她撞了周溯的车，转念一想，幸好是自行车。 他张了张唇，说不出话，和她大眼瞪小眼。 曲榛问：“车，我能、能改吗？” 陈豫昊摸摸后脑勺，心想这没交待，“说不准，你问问？” 曲榛抿唇，“没有，微信。” 陈豫昊噎住，这下他百分百确定了，周溯对人姑娘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纯粹是为了车。 他幽幽叹气：“我去问。” 陈豫昊很快挂掉电话，告诉曲榛：“他说你随意。” 曲榛露出笑容，开开心心地拿起工具准备干活，丝毫不介意是在给别人打白工。 晚上六点，天色暗下来。 陈豫昊瞧了眼还在忙活的姑娘，一下午过去，雪白的小脸跟花猫似的，浑身机油味。 “先去食堂吃饭吧。”他说。 曲榛闷头干活，半天回一句：“我、我不饿。” 陈豫昊在f1围场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怪胎都见过，没多劝，自顾自地走了。 一小时后，陈豫昊和小顾一起回来。 小顾把给曲榛带的饭放在一边，昂着脖子凑过去看，随即瞪大眼，“靠，还能这么改？” “榛姐，做完这点先吃饭吧，不早了。” 她“嗯”了声，没停手。 曲榛忙完，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舒了口气，人都走到沙发边了，眼睛还黏在车上。 小顾把人摁着坐下，“你吃，我看！” 曲榛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地回答小顾的问题，陈豫昊在桌边刷刷写着训练计划。 几人各忙各的，还挺和谐。 不多时，自行车在门口停下。 周溯单手拎着车进门，对上一张鼓起的脸，眼睛是圆的，腮帮子也是，正盯着他看。 女孩子漂亮的杏眼和他对视两秒，慌乱地移开。 他移开眼，把车放在角落。 小顾听到动静就喊：“哥你快过来看，榛姐这改法牛了。这车改完能不能让我试车？” 周溯迈开步子，停在车前垂眼看了片刻，忽然俯身，伸手在发动机附近摸了一圈。 片刻后，他直起身，偏头看曲榛，“这车想继续改吗？” 曲榛对上周溯的双眼，他的瞳仁比她见过所有的眼睛都要黑，偏偏里面情绪那么少，如同雪色的高峰，凛冽严寒。 她诚实地点头，又小声道：“少、少两个，配件。” 周溯：“把单子发给小顾。” 简短的交流结束，曲榛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吃饭，感官却不自觉地注意周围。 余光里，他弯腰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小半瓶，喉结伴随着吞咽声上下滚动。 他合上盖子，经过沙发，停在陈豫昊边上。 他们说话没避着人，音量足以让这里的人都听到。 陈豫昊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上回见她精神不错，下周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她。” “换季，着凉了。”周溯皱着眉，“闹脾气，不肯吃药。” “回去没吵架吧？” “没。” “没吵就行。去换衣服，我们称个重，再进行体能测试。” 曲榛慢吞吞地咀嚼着，没刻意听两人说话，只是听到“体能测试”的时候，竖起了耳朵。 她知道，f1车手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不亚于顶级运动员，夸张到要和战斗飞行员一样健康。 根据f1比赛规则，赛车和车手的重量相加不得超重。 在17年以前，规则对车手的体重过于严苛，在那之后放宽很多，有一阵车手们还掀起了增重狂潮。 周溯下楼时换了短袖短裤，曲榛因刚才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偷偷观察他的身体。在她印象里，他似乎过于清瘦。 脱去宽大的冲锋衣和长裤，露出男生原本的模样。 他侧身站着，肩颈处肌肉微微隆起，有力的胳膊撑起袖子，小臂上青色经络凸起，蕴含强大的力量。 腰腹紧实，双腿修长，脚踝苍白瘦削。 一具令人赏心悦目的身躯。 曲榛心虚地移开眼，胡思乱想着他怎么这么白，白到过分了，以前在电视上看他没觉得那么白。 可能是这两年没比赛捂的，她猜测。 小顾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和她闲聊：“榛姐，我哥身材不错吧？尤其是那个腰，绝了。” 曲榛听得耳热，闷头扒饭，就当没听到。 小顾兴冲冲地继续说：“我偷偷告诉你，在f1围场的时候，我哥简直是男女通杀。一场庆功宴下来，他能被塞七、八张房卡，超模、歌星，还有不知道哪国的王子，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下不来。每到深夜，他的房门都会被敲响。” 曲榛脑袋嗡嗡，耳边是小顾用隐秘的语气说着“深夜他的房门会被敲响”，余光里是周溯因动作露出的小腹，泛着光泽的肌理，黑色文身在冷色的肌肤上若隐若现，“枪”头朝下，没入棉质裤带…… 她脸上热度飙升，下意识喊：“我……” 我不想听了。 你好可爱 第19节 过高的音量让车间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曲榛，只见她憋红了一张脸，眼神闪烁，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吃，吃饱了。” “……” “？” 第13章 曲榛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影像，最后的画面是她拿着一张房卡，站在黑洞洞的门前。 她被吓醒了。 曲榛瞪大眼，拍了拍自己的脸，默念“这都是梦”“都怪小顾”“说不定就是巧合那不是酒店的房间”。 片刻后，她冷静下来。 天微微亮，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其他舍友周末出去住了。她爬下床，洗漱完出门。 曲榛到老秦店里不到七点。店里悄无声息，老秦睡着，大黄狗也缩在窝里呼呼大睡。 她难得没进车间，坐在院子里发呆。 老秦开门的时候被院子里忽然多出来的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皱着眉回去，拿了水杯和牙刷出来，站在栏杆前刷牙。 他往下看，冷声道：“几点来的？才八点，你睡的是宿舍，不是钟点房。” 院子里的人没搭理他，捧着脸神游。 老秦几下刷完牙，拿毛巾往脸上一抹，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茬下楼，拖鞋啪嗒响了一路。 他搬了把小板凳，在曲榛跟前坐下。 “曲榛。” 曲榛回过神，对上老秦严肃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听他沉声问：“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她懵然地看着老秦。 老秦一揉她脑袋，“不高兴就搬出来，我这里又不是没地方给你住。” 老秦说完就走了，留下曲榛摸着自己的头发出神。 搬出来住？ 她还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曲榛和宿舍阿姨提过换宿舍的事，当时宿舍都是满的，很难找到愿意换的人。阿姨说毕业后会空出来很多位置，会帮她留意好的宿舍，有位置就向辅导员申请。 现在已是初夏，她很快就能换新宿舍了。 如果搬出来住…… 曲榛眨眨眼，那她可以成天和车待在一块儿了，不用浪费时间去想其他事，听起来是个好办法。 她决定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 这一天，曲榛待在车行，和同事们调试新赛车忙了一整天，结束时快九点了，一群人商量着吃夜宵。 “小榛果，你吃点什么？”同事问。 曲榛摇头，“我回、回学校。” 同事有些遗憾，建议道：“你出来住车队的公寓得了，一个人住一室一厅多爽，还不用钱。” 曲榛睁大眼，免费的？ 同事诧异道：“这是许哥车队专属的福利，你不知道？我们车队的学生都住这儿，和溯神车行的员工一起。就在车行后面的那栋楼里，几步路的功夫，近得很。” 曲榛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她有了两个选择。 她以前没想过能住老秦那儿，说到底她和老秦非亲非故，那时候他能让她留在他店里工作，她就很感激了。 住车队宿舍，听起来不错，就是…… 她更像许枳风的员工了。 曲榛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直到她打开宿舍的门，被三个舍友堵在门前，退无可退。 她眼神微冷，又要干什么？ 陈盈双手环胸，扯唇一笑：“我都听说了，许枳风从来不会考虑车队里的人。你和他其实没关系吧？” “曲榛，你是不是就喜欢抢别人男朋友？” 曲榛静静看了陈盈两秒，忽然问：“你，是不是和、和我们车队的、人，认识？是谁？” 陈盈脸色一变，下意识拉开了和曲榛的距离。 曲榛知道自己猜对了。 当时她进车队的消息连班里都没传开，更何况是平时根本不关注赛车的陈盈。 现在，陈盈又说“许枳风不会考虑车队里的人”。前两天才发生的事，她又那么快知道了。 她猜想陈盈认识hurricane车队里的人。 是谁？ 她仔细思索陈盈的话—— “曲榛，你是不是就喜欢抢别人男朋友？” 曲榛了然。她忽然笑了一下，对陈盈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确保她能看见她的口型。 陈盈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往她身上重重推了一把。 曲榛一时不防，左边肩膀重重地砸在门上，手背敲到金属把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盈慌乱一瞬，三人立即散了。 曲榛拧眉，揉了揉自己的肩，肩膀好像没事，左手撞得厉害，小臂发麻，手背红了一大片。 她忍着疼，想起祁禹的话，别人动你就打回去。 但她们有三个人，她会吃亏。 曲榛这一晚睡得不好，她早早起床，看了眼左手手背，果然乌青了，比昨晚看起来更为严重、可怖。 早课结束，她去找了林亦豪。 林亦豪看见曲榛的时候愣了一下，“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生病了？” 曲榛伸出青紫一片的左手，轻声说：“班长，你、你能不能，陪、陪我，去趟，医院。” 林亦豪被她的手的状况吓了一跳，又惊又担心，本来想直接带曲榛去医院，但听她说了前因后果，立即去找了辅导员。 辅导员对这件事很重视，和林亦豪一起陪曲榛去了医院，拍照、做检查，留存证据，又询问了曲榛这样的事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待听到她经常被关在门外，两人都皱起眉。 辅导员拿着材料先一步离开，林亦豪陪着曲榛取药。 “曲榛，你应该早点和我说。”林亦豪拧着眉，想说些什么，对上曲榛清澈无辜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责怪你的意思，这不是你的错，是她们的错。我没尽到班长的责任，我很抱歉。” 曲榛抿唇，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昨天之前，陈盈她们没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把她当成透明人而已。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次，老师们能做得有限，换班级或是换宿舍，然后再经历一样的事。 她一直知道，她只是运气不好，没有做错事。 错的是欺负她的人。 很快，窗口叫到曲榛的名字，林亦豪让她坐着，他去拿。 曲榛松了口气，她找林亦豪就是为了这个结果，该躲避的、该感到丢脸的是陈盈她们，不是她。 “曲榛？”熟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曲榛转头看见许枳风，下意识藏起左手。 许枳风远远地便看到曲榛和林亦豪站在一起，静看了片刻，在屏幕上看到她的名字才过来。 他不着痕迹扫了眼她藏起来的左手，“生病了？” 曲榛摇头，“扭、扭到手了。” “左手？”许枳风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耐着性子问，“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曲榛纠结两秒，她想继续工作，还答应了周溯改车…… “不……” 她刚想说不严重，林亦豪回来了，看见许枳风诧异道：“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许枳风：“来陪我妈吃饭。你们呢，吃饭了吗？” 林亦豪恍然，想起许枳风出生医药世家，他妈妈应该在这家医院工作，“我们准备回学校。” 许枳风三言两语就从林亦豪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他垂眼看低着头心虚的女孩子，眸光微冷。 “吃完我送你们回去。” 他抬眼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亦豪想拒绝，却被许枳风以“曲榛现在是车队的人，受伤可能会影响工作”为由挡了回去。 这顿饭曲榛吃得忐忑不安，她好像回到面对曲敏的时候，每次受了伤回家被发现，就会处于这样的低气压中。 她悄悄看许枳风，明明长着一张春风面，居然这么严厉。 初遇的那晚他也是这样，冷冷斥退欺负她的人。 饭后，许枳风开车送他们回了学校。 车一停下，曲榛就要跟着林亦豪下车，却听许枳风道：“曲榛，你和我去一趟学生会。” 曲榛一怔，去学生会？ 许枳风降下车窗，对怔愣的林亦豪弯唇一笑，温声道：“这件事现在由学生会接手了。” - 三天后，东川大学公告栏张贴了对陈盈三人的处罚通告，并下达了警告书，抄送每个班级群。 通告中隐去了曲榛的姓名，除了相关人士没人知道是谁。 你好可爱 第20节 曲榛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老秦店里，老秦拧着眉头给她换药，嘴里念念叨叨的。 “发什么呆？”他瞥她一眼。 曲榛把通告拿给老秦看，唇角梨涡浅浅，“老秦，他、他是个好人。” 老秦：“？” 这是个什么评价？ 他看完通告，凉凉道：“这个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我就不记恨他抢走我店里唯一一个员工的仇了。” 曲榛：“……” 她小声叹气：“不、不能干活，无聊。” 曲榛被许枳风强制地请了一周假，本来以为溜到老秦这儿能忙一会儿，哪知道老秦也不让她动手。 她都要无聊死了，好想和车玩啊。 此时，pole position车行后门。 周溯按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响声。 他偏头看向车间，那辆劳斯莱斯银云仍停留在四天前的进度，她一直没过来，像是把它忘了。 小顾进门时，周溯正在做体能训练。 他瞥了眼停着的银云，随口道：“哥，订的配件到了，我去车队喊榛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对了哥，不打扰你训练吧？” 周溯放下杠铃，嗓音微哑：“随便。” 小顾开开心心地去了，回来时丧着脸，郁闷道：“哥，许哥说榛姐手弄伤了，请了一周假。请那么久的假，是不是挺严重的，我想去看看她。我问问她在哪儿，在老秦那儿我就现在过去。” 小顾问完，嘿然一笑：“在老秦那儿。哥，我出去一趟。” “等等。” 周溯用毛巾擦干汗，拿了瓶矿泉水在手上，单手插兜，往小顾身后一站，提醒道：“不走？” “啊？”小顾茫然。 周溯：“？” 小顾和周溯对视片刻，从对他多年的了解中解读出他的意思，诧异道：“哥，你也去？” 周溯低嗯了声：“上回老秦送来的发动机没结账，顺道。” 小顾一副受惊吓的模样，吓死他了，还以为他哥开窍了。 周溯凉凉地睨了眼小顾，“你在想什么？” 小顾拍拍胸口，“我还以为你想和我一起去看榛姐，这怎么可能。除非把车一起带去给榛姐改，这还正常点。” 他被自己逗笑了，乐呵呵地笑了一阵。 周溯：“？” 两人出门，走了几步小顾忽然觉得不对劲，没结账他去结不就行了，干嘛非得亲自去？ 要知道，这两年周溯去老秦那儿不超过三回。 他瞪大眼，他哥不会是…… 他哥不会是想把受伤的榛姐带来继续改车吧？ 靠，是人吗！ 第14章 老秦店里的后院宽敞，四四方方的院子，没有高楼阻碍视线，入眼是清透干净的夜空。 两人在院子里支了一张小桌，吹着夜风吃晚饭。 风里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小灯下，曲榛愁眉苦脸地抓着筷子，每回往桌上夹菜都避开了眼前的陶罐，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自己不想吃。 “吃完。”老秦敲了敲陶罐，发出叮叮咚的脆响。 曲榛小声反抗：“都吃、吃了四天了。” 这阵子，老秦勒令她回店里吃饭，天天想着法儿给她炖补品，每天都是各种动物的爪子，完全贯彻了吃什么补什么。 今晚的汤是炖猪蹄，整整两只，量大的令人绝望。 她捏捏自己的腰，觉得自己长肉了。 老秦轻哼：“以后想吃我还不给你做。吃不完剩着，好歹……” “老秦？老秦！” 话没说完，小顾在门口嚷嚷着喊，放下路上买的果篮，自顾自摸到后院来了。 小顾见两人在院里吃饭，凑过来一瞧，馋道：“这猪蹄也太香了。老秦，你平时藏得够深啊。” 曲榛眼睛一亮，“一、一起吃！” 小顾：“真能吃？” 曲榛忙点头，小顾咧着嘴又去拿了两把椅子，正纳闷怎么拿两把的时候，听小顾扭头喊：“哥，你也来坐会儿。” 她愣了一下，周溯也来了？ 曲榛下意识想起那晚做的荒唐梦，顿时坐立不安，逃走的念头刚冒出来，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忙垂下眼。 周溯走出车间，视线扫过窄小的桌子，停在女孩子的杏眼上，蝴蝶似的睫毛扑棱两下，她低下了头。 老秦盯着忽然冒出来的两人看了会儿，去厨房拿了两副干净的碗筷，往桌上一放，请他们自便。 小顾就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添饭加餐，他要被这猪蹄香晕了，顺口道：“不用管我哥，昊哥回来了，盯他盯得紧，吃不了。” “诶榛姐，你手怎么样了？” 曲榛：“快、快好了。过两天，就、就能去车行。” 小顾听得头大，嘀咕：“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跟我哥一样光想着车了……” 一道凉凉的视线飘过来。 他轻咳一声：“榛姐，你手怎么伤的？” 曲榛犹豫片刻，把学校里的事说了。 因为许枳风的施压，事情处理得异常顺利，陈盈三人都会搬出宿舍。 小顾听到一半就气得放下了筷子，板着脸生闷气。幸而结果他还算满意，不然他气得都吃不下饭了。 稍稍有些沉寂的气氛里，一直沉默的男生忽然问：“你买保险了吗？” “……？” 周溯对上三双茫然的眼睛，平静道：“你应该给自己的手买保险，你很珍贵。” “……” 气氛一时间滞住。 小顾在心里狂喊：哥你别用这么冷淡的表情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啊啊啊，什么“你很珍贵”，很容易让人误会！ 虽然他完全理解他哥的脑回路—— 你很珍贵=你的手很珍贵=你还要给我改车=车才是我的老婆 曲榛舔舔唇，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脸颊上慢慢涌上热度，她小声说“没有”。 周溯抬眼看她，嗓音淡淡：“再有下次，我会让她赔到破产。” 曲榛：“……” 曲榛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又红了，他看向她的眼神明明没有那么冷，却让她承受不住。 她无法和他长时间对视。 似乎再多看一秒，就会往下坠落。 曲榛掩饰般地往嘴里塞了口东西，慢吞吞地咀嚼，脸不争气地越来越烫，只能借着低头的姿势遮掩。 但从周溯的角度，根本藏不住。 幽暗的光下，女孩子白皙的皮肤上泛出浅浅的粉，无聊而黯淡的夜晚忽然生动起来。 他盯着她的耳朵看了好一会儿。 如他所愿地红了。 最后除了周溯本人，谁都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曲榛捂着吃撑的肚子发呆，明明想着不吃猪蹄，但被周溯盯着，紧张之余不知不觉吃了好多。 老秦拧着眉，认真考虑保险的事。 小顾纳闷周溯给老秦钱居然是微信转账，有必要当面转吗？ - 周五下课，曲榛和林亦豪一起走出教学楼，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林亦豪简单和她说了这件事的处理过程，有许枳风的施压，学校和学生会动作很快。 再加上有宿舍阿姨和对门的女生们的作证，结果很快出来了。 除了警告书，陈盈三人还被勒令搬出宿舍。 “再有下一次，她们可能会被开除。”林亦豪感叹道，“不愧是许枳风，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护短。” 曲榛不由问：“以前，也、也有这样的事吗？” 林亦豪：“嗯，去年有人到社团挑衅，不小心弄伤了一个女生，这家伙也狠狠报复回去了。” 曲榛垂下眼，小声叹气，果然不是因为她。 你好可爱 第21节 她想起祁禹的话：这种人对谁都温柔。真要在一起了，你天天捧着醋缸吧。 唉，追人计划路漫漫。 林亦豪：“真想好了，决定搬出宿舍？” 曲榛点头，就算陈盈她们走了，或许也会有下一个陈盈。而且她之前就有考虑搬出宿舍的事。 林亦豪今天就是来帮她搬东西的，她决定先住到老秦那儿。 走到女生宿舍门口，曲榛远远地看见宿舍楼下蹲着个少年。 十七八的模样丢进大学里也显得青涩，像是高中生。他百无聊赖地甩着过长的项链，像是在等人。 曲榛惊讶地喊：“小顾？” 少年倏地抬头，对她露出笑，咧着白牙喊“榛姐”，他小跑过来，“我听老秦说你今天搬家，我来帮你。” 曲榛正感动，就听小顾说：“我怕一个人不够，就顺便喊上了我哥。他下课了，一会儿就到。” 曲榛呆住，为什么周溯会来帮她搬家？ 更奇怪的是，她第一次有“原来她和周溯真的在一个学校”的感觉，她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他。 他真的是大学生啊。她感叹。 林亦豪起先没在意小顾口中的“哥”是谁，他和小顾不熟，只在车行见过几次，估计也是车行的员工。 直到他的视野里闯入一块黑色的滑板。 视线往上，他呼吸微滞。 男生双手插兜，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运动裤下的双腿灵活地控制着脚下的滑板，姿态闲适轻松。 前提是，不看他冷淡的眼眸。 林亦豪紧张地喊：“溯、溯神？” 曲榛和小顾动作同步地看了林亦豪一眼，一个心想原来班长也会结巴，一个想又是他哥的车迷。 周溯利落地刹车，单手拎起滑板，瞥了林亦豪一眼，下巴微抬，就算打招呼了。 他看向曲榛。 于是，曲榛顶着宿舍楼里一众新奇和诧异的眼神，带着周溯三人进了女生宿舍，在宿舍阿姨允许的前提下。 宿舍门没关，曲榛进门的时候，气氛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陈盈三人本该像往常一样把曲榛当成透明人，即便心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忍气吞声，强忍着对她的怒火，以及羞耻。 但看到她身后的人，她们动作停住了。 不是许枳风…… 居然是周溯。 这个只出现在她们日常生活的八卦中、可望不可即的男生竟然站在她们的寝室里。 近距离的视觉冲击让人感觉空气稀薄。 周溯的脸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闪闪发光，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 但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她们任何人一眼。 从进门到搬完东西出去，在他眼里，她们似乎变成了宿舍里的某样摆件，或是，空气。 就像她们对曲榛做得那样，让人窒息。 曲榛走出宿舍楼，仰头看天。 初夏，入眼一片盛绿，高大的樟树在风中轻晃，光晕跳跃，阳光变成橙红色色。 日落了。但她的心情却像在看日出。 黄昏也很美好。 曲榛抿唇笑起来，对身后的三个人说：“我请、请你们吃饭！谢谢，你、你们来帮我。” 林亦豪：“这怎么好意思。” 小顾：“好啊！” 曲榛弯弯眼睛，“就、就这么，说定了！” 但很快，曲榛就碰到了难题——怎么选择餐厅。 林亦豪和小顾不在她的顾虑范围内，唯一的顾虑是周溯。上次和他一起吃火锅，他一口都没动。 他喜欢吃垃圾食品，但陈豫昊不让他吃。 曲榛纠结片刻，心想连猫猫都会喵喵撒娇要吃零食，更何况是这么一只凶猛的大猫。 猫猫偶尔也需要偷吃吧？ 曲榛眨眨眼：“吃烧、烧烤吧。” 周溯：“可以。” 林亦豪：“我没意见。” 小顾一头雾水：“哥你忽然就不是哑巴了？” 就这么说定了。 一行人出发去夜市吃烧烤，小顾开车。 到夜市时天完全暗了下来，曲榛对夜市不太熟悉，但有小顾在，他轻车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一家生意爆火的烧烤店，凭着“曾经在路边免费帮老板修过车”的好心人身份蹭到了好友位。 小顾熟练地点了一堆，然后警告周溯：“哥，你适可而止。我晚上回去不想听昊哥念。” “耳塞送你。” “堵住耳朵有用吗？逃避有用吗？” “当然有。” “……” 林亦豪从没见周溯这副模样，冷淡地说出有些孩子气的话，居然意外地……有点可爱。 他哭笑不得，原来溯神私底下是这样的。 不可否认，他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曲榛，接下来你准备住哪儿？”林亦豪随口问，“自己在外面住，还是住在老秦店里？” 曲榛的打算是暂时住在老秦店里，住在车队总感觉和许枳风的关系会越来越正式，上下级的那种正式。 “应该住……” “榛姐在找地方住？”小顾忽然凑过来，热情道，“不如住我们车行，老秦那儿的环境根本不适合女孩子住。” 曲榛：“我不、不想住，车、车队宿舍。” “不是车队后面的宿舍。”小顾解释，“是我们车行楼上，正好还有一间空房。” 小顾和其他员工不一样，不住宿舍楼，而是和陈豫昊一起住在车行里。车行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住，平时很安静，相对宿舍也更安全。 住在车行？这听起来似乎也是个好建议。 能离许枳风近一点，又能维持在合适的距离。 曲榛悄悄看了一眼周溯，虽然他今天帮她搬宿舍了，还关心过她的保险状况，但她和周溯之间应该勉强只能算一起吃过两次饭、交流过改车心得的关系，比起朋友似乎差得有点远。 他会拒绝的吧。 “哥，你没意见吧？”小顾问。 曲榛偷看的视线忽然被抓住，周溯漆黑的眼睛盯着她静静地看了两秒，唇动了动—— “没。” 你好可爱 第15章 周末一早, 老秦开着辆小破车领着曲榛去家具市场买家具。 车窗降到底，他咬着烟没点，时不时嘴里哼两句歌,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曲榛趴在窗口看着车流。 老秦：“给你装个公主房。” 曲榛：“不、不用吧？” “得要一个。”老秦一副我说了算的口气, “小姑娘都要睡公主房, 小时候你妈没给弄？” 曲榛老老实实地说, 小时候爸妈给她弄的公主房, 塞满了汽车模型和汽车相关的书, 最后恨不得连床单都换成赛车图案, 唯一还有点儿公主气息的就是她床上的娃娃。 老秦来了灵感, “对, 娃娃也要安排上。” 曲榛：“……” 这是重点吗？ 曲榛跟着老秦跑了一上午，发现自己用处不大，他心里对公主房自有一番安排。 于是她吃完饭就跑了。 - pole position车行。 曲榛一进门便看到来往的同事们, 他们正在忙五一小长假的出行, 车队要对赛车进行测试。 她今天放假, 想去帮忙被拒绝了, 同事们让她自己玩儿。 曲榛看了一会儿，便溜去了周溯的车间。 她探头瞧，诧异地发觉周溯今天居然在车间, 很少在周末的白天看见他，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在…… “榛姐来了？”小顾嘿嘿笑, “快来看热闹。” 你好可爱 第22节 曲榛难掩好奇, 盯着眼前的一幕—— 陈豫昊在给周溯剪头发。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男生皱着眉, 身体反应想躲, 却强忍着，他闭着眼, 浓密的睫毛打出小片阴影。 他看起来有点儿暴躁，又有点儿乖。 陈豫昊正哄他：“好了好了，再忍忍，刘海都戳眼睛了。” 曲榛早就注意到了周溯过长的刘海，长长的黑色碎发遮住漆黑的瞳孔，颓丧又冷漠。 干活时他会把碎发都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那双眼睛便奇异地明亮起来。 小顾忍笑道：“我哥不爱剪头，每次都要挨到忍不住了才肯剪。” 曲榛小声说：“好像，混球。它、它不爱洗澡。” 小顾笑得浑身发抖，最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满脸通红，捂着肚子吸不上气来。 “哥，榛姐说你像不爱洗澡的猫！”小顾笑着说。 曲榛：“……” 有必要喊这么大声吗！ 曲榛慌乱地想往哪儿躲躲，周溯忽然睁开眼，直直地看向手忙脚乱的女孩子。 她对上他的眼睛，眼睫心虚地扑闪两下，耳朵慢慢红了。 陈豫昊只见周溯眼睛一睁一闭，皱着的眉舒展开了。 他松了口气，“快好了， 别乱动。” 曲榛耳根发热，瞪了眼小顾，欲盖弥彰地去继续改车了。 她手伤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片淡淡的青色。 小顾过来凑热闹，遗憾道：“榛姐，你住我们这儿多好啊，下楼就能干活，那么方便。” 曲榛笑笑，老秦那儿也挺好。 曲榛在深思熟虑过后，决定住在老秦那儿。 她一想到周溯也住在隔壁，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的梦，羞耻又心虚。而且在车行，她不住员工公寓，反而住周溯车行，有点奇怪。 还是老秦那儿最自在，没有顾虑。 小顾可惜了两句便没提这事儿，说起明天出门去赛场，许枳风车队去测试赛车，他们车行去测试改装车。 “姐，今天能弄完吗？”他手痒痒，“我想试试这车。” 曲榛点头，“能。” 曲榛一心扑在改车上，等回过神，身边围了三个人，一只猫，压着声说话怕打扰她。 她舒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汗。 一抬头，三个人都盯着她看。 周溯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小顾闷声笑，笑两声别开了脸，陈豫昊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曲榛低头，白手套变成了黑手套，她刚刚擦汗…… “……” 她憋了一会儿，刚想说话，脑袋上忽然罩下一块毛巾。 淡淡的海盐气息附在柔软的织物上，她下意识去接，想起手套没摘，停住摘了手套，拿下脸上的白色毛巾。 视野一空，三个人都散了。 谁给她丢的毛巾？ 曲榛从洗手间出来已是落日时分，夕阳的光透过玻璃门洒在车间。 混球蹲在门口，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 听到动静，它扭头看过来。 小顾感叹：“榛姐一来，这猫都很少出去鬼混了。这家伙果然是看脸，要求还不是一般的高。” 曲榛蹲下身，挠了挠小猫咪的下巴。 混球舒服地眯起眼，蔚蓝色的眼睛蒙上水雾。忽然，它对上一道凉飕飕的视线，一个激灵，从女孩子手下溜走。 小猫咪昂起下巴，嗲嗲地去蹭周溯的手指，再被拎起来丢远。 混球毫不气馁，又往他身上蹭，黏人得不行。 曲榛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有点儿羡慕周溯，这么冷淡的人居然很受猫咪的欢迎。 “我、我回去了。” 她准备回老秦店里吃饭。 小顾知道她今天搬家，没留她，“榛姐，明天早点来，你先到车间来一趟再去车队。” 曲榛没多想，点点头就走了。 周溯拎起又凑过来的猫，看着它无辜的漂亮眼睛，嗓音淡淡：“喜欢她？以后去车队待着。” 说完，又把猫丢一边去了。 混球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 隔天清晨，天色尚浅。 曲榛早早到了车行后门，透过玻璃门往里看，纱质的窗帘闭拢，昏暗的光线中似乎空无一人。 她犹豫片刻，输入密码开门。 密码是小顾给她的，在周溯的默许下。 车间静悄悄的，她轻舒了一口气，这口气吐出去才意识到不对，后知后觉自己是在紧张。 紧张什么……？ 曲榛发了会儿呆，脚步轻轻地走进车间，半路撞见出来“巡视”的混球，小猫咪熟练地往她脚边一趟。 “早、早上好。” 她蹲下身和它打招呼。 平日里最爱粘着人喵喵叫的混球没出声，用尾巴打了打她的手腕，就当时是回应了。 曲榛自在地撸着猫，摸着这手光滑的皮毛，想起昨天周溯皱着眉抗拒剪头发的模样。 像猫一样。她忍不住笑。 原来是头发过长是因为没人敢逼着他去剪头，只能等陈豫昊回来。 她小声嘀咕，你的主人像小朋友，不要和他学，要当爱干净、勤剪指甲、脏了就洗澡的乖宝宝。 这么念叨了一阵，车间门忽然被推开。 小顾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睡眼惺忪地和她打招呼：“榛姐，你好早啊。吃早饭了吗？” 曲榛摇头，还没吃，想早点赶过来。 小顾也想起这事儿，看看时间，“吃个早饭的时间正好，应该快到了。哥，你和我们一起去？” “……？” 曲榛滞了一瞬。 大脑空白的女孩子顺着小顾的视线往貌似平坦的沙发上看去，那张带着褶皱的灰色毯子动了动。 半晌，毯子里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扯下毯子。 “好吵。”低气压的男音带着睡醒的沙哑。 曲榛睁大眼，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 没人回答她的疑问。 被吵醒的男生习惯性地拨了拨碎发，指节陷进去才发觉长发剪短了，他坐起身，毯子滑落。 微凉的目光看过来，将醒未醒。 曲榛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和手里的猫对视一眼，她刚刚说的话不会都被听到了吧？ “喵~”混球终于叫出声。 “……” 原来连猫都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在这儿，却不出声提醒她。 早上七点，三人慢吞吞地走在去吃早饭的路上。 小顾发现曲榛今天比以往沉默，虽然她说话不方便，但她挺爱说话的，很喜欢和他们聊天。 今天怎么一声不吭？ 他有些纳闷，小声问周溯：“哥，榛姐怎么了？” 男生插着兜，面上困倦，闻言凌厉的眉峰轻动，从鼻腔里挤出个似笑非笑的音。 小顾：“？”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当谜语人啊？ 曲榛第一次觉得当结巴也不错，不想说话就比划两下糊弄过去，忐忑地想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没反应。 应该没听到吧？ 曲榛一直在走神，吃完回到车行才如梦初醒。 小顾指着一个穿着皱巴巴的西服的娃娃脸，对她说：“榛姐，你和他谈还是我来？” 你好可爱 第23节 曲榛对上一张稚气的面庞，怀疑他未成年。 娃娃脸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张牙舞爪地掏出名片，保证自己成年很久了。 曲榛低头看名片，愣了一下，卖保险的？ 小顾解释：“我哥的保险就是他负责的，你别看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业务水平可以说是保险界的周溯。” 曲榛以为周溯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是认真的，认真到人都给她找了。于是她和小顾和小学生听课一样排排坐听娃娃脸讲解合同，再签上大名，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小时。 “搞定。准备出发。”小顾顺口问，“榛姐，你跟我们还是跟车队？” 曲榛还没从自己忽然有了一份天价保险的事中回过神，下意识应：“跟、跟车队。” 小顾撇撇嘴，朝周溯摊开手，意思是：哄骗失败。 周溯冷淡地别开脸。 - 曲榛第一次参加方程式赛车测试，一路上都在听同事说流程。 同事见她绷着脸的认真模样，笑着安慰她别紧张。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紧张，只是兴奋。 赛车测试的地点在郊区的国际赛场，各个车队间大多都认识，碰上红绿灯还能降下车窗打个招呼。 临近中午，车队到达赛场。 曲榛跳下车，入眼是郁郁葱葱的森林，遮住初夏的阳光，空气里满是草木的味道。 她吸了口气，有点怀念这股味道。 赛场分为两个部分，外部是公共区域，内部是团队区域，进入内部需要通行证。 午饭是在公共区域的餐厅解决的，曲榛没看见周溯一行人。 许枳风和乔如烟几人忙着社交，他们技术部去团队区域安置赛车，忙完一下午过去了。 曲榛终于有时间喝口水。 许枳风踏着夕阳进门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喝水的女孩子。 在车间一众人群间，她漂亮得太显眼。 女孩子的脸颊微微泛红，额间都是汗水，看起来有些疲倦，但她的眼睛很亮，一如初见。 许枳风自从那天帮她解决完宿舍的事，就没再和她有过交谈。偶尔在车队遇见，她认真工作，不会主动和他攀谈。 如他所料，她有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 许枳风轻皱了下眉，不太喜欢这瞬间冒出来的烦闷情绪，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手伤都好了？”许枳风交代完事，在她身侧坐下，“主管说你很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参加赛车测试。” 曲榛咽下嘴里的水，凉意滑过干渴的喉道，她轻轻咳了一声：“好了。以、以前，在拉力赛，车、车队帮过忙队。” 许枳风微顿，靠近的瞬间她的眼睛像花火般闪亮一瞬，紧张地咳嗽或是小声结结巴巴地说话的模样，看起来居然都很可爱。 每次见面，她都这样欢喜雀跃，双眼明亮。 他忽然没了话，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都卡在嗓子里。 许枳风叹气：“以后再遇到霸凌，要及时向身边的人求助。不管在学校还是在车队。” 曲榛微愣，不明白他的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但看着男生柔和的目光，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即便这样的温柔是给所有人的，但她确实被认真对待了。 她很感激他的认真。 “谢谢你。”她小声又坚定地说。 - 夜晚降临，赛场变得无比热闹。 赛场外的森林边缘，正在举行热闹的篝火派对，这里是属于车迷们的露营营地。 曲榛跟着车队的人来凑热闹。 很快，曲榛就失去了同事们的踪迹。 人潮中火光跳跃，人影摇晃，空气里满是香槟泡沫的味道，她迷失在盛大的初夏之夜。 忽然，有人拽住了她，手腕上横着一道强劲的力道。 曲榛怔然抬头，高大的背影挡在身前，男生戴着帽子，帽檐低垂，露出的半边精致的侧脸。 手腕上的触感微凉，他的手指好长。 喧闹的夜晚，她闻到浅淡的烟草味道，和上次的不一样。 周溯把差点儿迷路的女孩子带出来，松开手，下巴微昂，指了个方向，嗓音带着点儿沉。 “小顾在那儿。” 曲榛却想，果然是去偷偷抽烟了吗，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不像平时，冷而干净。 “榛姐！”小顾眼尖，看到两人，“快过来坐，我们吃烧烤。哥，你干什么去了，居然那么久才回来。” 他狐疑道：“你不会抽烟去了没？” 周溯表情都没变一下，“没。” 小顾不信，凑过来闻他手上的味道，只有岩兰草洗手液的味道，再闻衣服上，烟味很淡，不是他平常抽的，像是从别人那儿沾来的。 他想再去摸裤兜，被人拍开。 “我对你没兴趣。”周溯随口道。 小顾：“？” 难道我有？ 周溯推开人，“离远点儿，没抽。” 小顾勉强相信他，招呼曲榛坐下，热情地往她手里塞了满满一把烤串，又给倒果汁。 曲榛看了眼周溯，他独自坐在角落，手里拿了个赛车模型，百无聊赖地玩着，椅子边放了瓶熟悉的矿泉水。 小顾：“不用管我哥，他吃昊哥准备的，快乐和他无关。” 曲榛闻到鼻息间诱人的烧烤味，由衷地同情周溯，也充分理解他为什么抓着机会就去吃垃圾食品。 他这么辛苦，都是为了继续参加f1。 周溯当时……为什么会退役？ 曲榛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她在车队待了有一阵了，从来没听人说过周溯退役的原因，小顾他们也没提起。 是私人原因吗？她暗想。 曲榛心不在焉地嚼着玉米粒，余光间，小顾的动作忽然停了。 她凝神听，不远处有一群年轻的男女在交谈。 一个男生说：“今年的f1没什么看头，无聊透了。” 另一个附和：“赛季还没过半，alex的积分遥遥领先，谁开得过他的车？” 女生叹了口气：“要是溯神还在就好了。” 男生嗤笑：“他在也没用，得罪了人进不了顶级车队，在中游车队混日子还不如退役。” 女生有点不高兴：“喂，你有点过分吧。” 几个人言语不和吵了起来。 边上的人劝不动，越吵越凶，激烈的言语冲突升级，那个男生似乎要动手。 曲榛和小顾同时站起身，没来得及动作，眼前闪过一道身影，他将那个女生挡在身后，扣住想要动手的男生的手腕。 周溯的声音很冷：“没人教过你怎么做人，我可以代劳。或者，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你还敢吗？” 他松开人，褪去冰冷，以闲适的姿势对着众人，等着对方动手。 男生动了动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看着清瘦，但看胳膊明显是练过的，他根本经不住对方几下。 他敢吗？他不敢。 人向来只会欺负弱小，面对更强大的力量便吓得原形毕露，慌不择路地逃远了。 女生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她感激地道谢：“谢谢你啊，你……” 话语一滞，她睁大眼看眼前的男生。 男生宽大的帽檐下压，眉眼在火色的光影下几分昳丽，下颔凌厉，熟悉的轮廓让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居然——是周溯！ 女生激动地捂住嘴，想尖叫又忍住了。 周溯转身要走，顿了顿，低声道：“注意安全。” 曲榛看着周溯回到角落坐下，侧脸安静，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模型，继续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质。 她注意到他今天没戴耳机。 小顾感叹道：“在f1我哥车迷的待遇最好。” 曲榛迟疑片刻，想问那个人说“周溯得罪人”是怎么回事，但想起大家心照不宣的隐瞒，把话咽了下去。 只是她仍然不解。 周家拥有庞大的产业，像她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知维集团，遑论知维集团是f1比赛的赞助商之一。 周溯有这么深厚的背景，还会得罪谁？ 周溯是因为得罪人被迫退役，他想回到赛场，所以仍然承受着作为f1车手要承受的一切。 曲榛垂眼，心里有点难过。 她和祁禹一起长大，见证了祁禹为赛车运动燃烧了一切，也比谁都明白这样的热爱要付出什么。 你好可爱 第24节 周溯还能回去吗？ “曲榛。” 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融化在初夏吵闹的夜晚，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她抬头，在人群中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睛。 许枳风和车队的人打过招呼，自然地在曲榛身边坐下，看着篝火间的热闹景象。 “习惯这样的热闹吗？”他问。 曲榛点头，她很小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许枳风简单介绍了几句篝火晚会，用轻松的语气说：“晚上我开radical sr3跑了赛道。” 曲榛不明所以。 他注视着她一笑，“它变得不太一样。” 曲榛微愣，神情变得严肃，车出问题了吗？ 许枳风失笑，温声道：“它变得更适合我了。你做了不少调整，用了很多心思，我很荣幸。” 曲榛弯唇笑起来，“当然。是、是我改的车。” 许枳风想起他独自在夜晚的赛道上疾驰，比往常更流畅、顺滑的驾驶体验让他感到诧异。 随即他就意识到是曲榛替他改了车。 他看过文件，她改动的地方很小，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是按照他的驾驶风格改的车。 曲榛熟知他的驾驶风格。 她或许在深夜反复观看他所有的赛车视频，隔着屏幕，跨越时间，在屏幕外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开出了驾驶这辆车的最快圈速。 他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他忽然想立即见到她，于是匆匆从赛场上回来，坐在她身边，看到她自信又闪耀的笑容。 许枳风没在营地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曲榛没多想，只当他是恰好路过这里，顺口提起改车的事。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小声叹了口气。 喜欢的人心里只有工作，和她聊天一句不离赛车。 她好郁闷。 曲榛狠狠地咬下一块凉掉的烤肉，转头放空签子时，忽然感受到一道冷淡的视线。 她茫然抬头，对上周溯漆黑的眼睛。 男生掩在帽檐下的幽深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你好可爱 第16章 曲榛失眠了。她说不清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 还是周溯那存在感极强又令人的困惑的眼神。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干脆爬起来搜索—— 关于周溯的一切。 她以前把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拉力赛上，极少关注f1赛事, 那是一个离她太远的世界。 提起f1, 绕不过“金钱”和“科技”两个词。 顶级车队每年支出超过30亿不止, 而培养一个f1车手需要的不只是天赋, 还有数亿资金, 整个家庭的支持, 可能落空的期望。 同时, 在f1也有最先进的赛车科技。 要进入这样一个门槛过高、竞争残酷的世界, 周溯需要付出一切, 金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这个初夏的夜晚，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夏日的燥热让她微微发汗, 踢掉了被子。 隐隐的热意中, 她看见了不一样的周溯。 她听小顾说过, 周溯的赛车生涯是从开卡丁车开始的, 从卡丁车再到方程式，最后进入f1，他耗费了十三年。 但是还有更多, 她没听小顾说过的事。 周溯因为是亚洲人被圈子排挤、针对。这样的排挤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只用强硬的技术说话。赛车变成了他和世界交流, 以及反抗这个世界的渠道。 他朋友很少, 身边的工作人员大多数是中国人。 他缺少父母的陪伴, 在其他小车手都有家人陪同的时候，他身边只有陈豫昊。 他是围场出了名的“问题车手”, 不配合赞助商宣传，不接受媒体采访，和同事关系很差。 他进f1受到了极大的阻力，顶级车队不接收“问题车手”，中游车队需要他带来的资金和实力以在赛季获取积分。 他有傲人的天赋，中游车队却不能提供一辆与他实力匹配的赛车。 他承载了过高的期望，又在这样的期望下黯然退役。 …… 曲榛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困意姗姗来迟，迷蒙间想起夜晚男生冷而沉的眼神，眼皮渐渐合拢，坠入深海。 像被人丢掉的猫。 她最后想。 - 隔天，东川下起了雨。 忽如其来的雨日打乱了车队的测试流程，重新设置赛车参数、更换雨胎，最大的变数是车手。 柳宽显而易见的焦躁，梁文汉也比平时沉默。 曲榛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完成手头的工作便安静地靠在一边，没注意身边多了个人。 “他们不擅长在雨天比赛。”姜瑶轻声说，“每遇到下雨天，就会变成这样。” 不知怎的，曲榛记起深夜搜到的众多信息中的一条。 周溯被称为“雨天战神”，他极擅长在雨天的比赛，创造过不少惊艳四座的成绩。 媒体说他是被雨日眷顾的孩子。 曲榛没接话。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姜瑶相处，女生的敌意深深浅浅，原因是她们喜欢同一个人。 她们应该保持距离。 “你和，陈盈，是、是朋友。” 她用了肯定句，没给姜瑶留台阶。 姜瑶神情微变，用力攥了下拳，沉默几秒，开门见山：“我是为了许枳风来车队的。” 好巧，曲榛想。 “我知道他不喜欢混淆生活和工作，但除了进车队，我想不到接近他的办法。你知道，他离我们太遥远了。” “曲榛，他和你想的不一样。靠近他，你会受伤的。” 姜瑶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阴郁，没有了往日的娇俏可爱。 曲榛微怔，下意识问：“你、你不会，受伤吗？” 姜瑶咬了下唇，低声说：“我不怕。” 曲榛度过了不是很愉快的一天，赛车测试因雨日状况频发，柳宽和梁文汉都因为在赛道上打滑，最后撞车终止了测试。 乔如烟的脸色难看。 许枳风没有出现，这或许代表了他的态度，他对这样的测试结果不满意。 第二次测试放在晴天，用备用车继续测试。 车队气氛压抑，曲榛和同事们专注于维修赛车，乔如烟的怒火没波及到他们，可惜车撞得太严重，只能提前运回车队。 忙完已经是晚上，雨还在下。 曲榛拒绝了同事们的聚餐邀请，打算早点回去睡觉，失眠的后果这时候涌上来。 她打了个哈欠，撑着伞走进雨里。 雨夜静谧，周遭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夏夜变得潮湿、朦胧，远处的灯光笼上一层光晕。 曲榛在这个时候想起姜瑶的话。 “他和你想的不一样。” 她眼里的许枳风并不清晰，只有一个模糊的模样，他有许多的温柔，也有不留情面的决策力。 唯一清晰的是在俱乐部的那个夜晚。 冷然的表象下是不经意的柔软。 曲榛停下脚步，满眼茫然，刚才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居然是周溯。 夜色下，男生高大的身影将那个女生完全挡在背后，解决完麻烦后又回到角落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明明看起来那么冷漠，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她有一种直觉，即便那个女生不是他的车迷他也会这么做。 曲榛吓清醒了，摸摸肚子，溜达去了便利店，拿了三明治和牛奶，在窗前坐下。 雨水模糊了玻璃，窗外的世界被割碎，变成无数不规则的场景。 她咬了一口加热过的三明治，慢吞吞地咀嚼着。偶尔有客人进来，没人留下，她身边的位置始终空着。 这个夜晚会一直这样安静下去，如果她没有听到那道声音。 你好可爱 第25节 “来包烟。” 熟悉的性|冷淡的感觉。 曲榛：“……” 她悄悄转头，撞上抬眼看过来的偷偷摸摸出来买烟的周溯。 “……” 假装没看见还来得及吗？ 曲榛纠结两秒，立马扭头坐正，盯着玻璃，就当没看见，耳朵边闪过小顾的声音。 出发前，小顾叽喳地说着让她也帮忙盯着周溯。 该缴烟时千万别犹豫，也别怕。 她犹豫，她害怕。 便利店的门“叮”的一声响，余光里那道身影走出去，停在檐下，低头点燃了烟。 他独自望着雨夜，神情冷漠。 隔着一层玻璃，曲榛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他对着赛道的方向，背影几乎要融入夜里。她觉得此刻的周溯很孤独，离赛道那么近，又那么远。 雨越下越大了，她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准备回酒店，经过收银台，视线在货架上停了片刻。 便利店门打开，世界变得嘈杂，属于雨夜清爽的气息里多了淡淡的烟味。 连续不断的雨水砸到脚边，溅湿了鞋袜。 曲榛扭头，周溯戴着鸭舌帽，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身上的短袖沾了雨水，左手插兜，右手掐灭了烟。 他没带伞。 像那晚在pole position车行，她和混球躲在屋檐下，躲避那场大雨。 这样回去会湿透的。 被丢掉的猫还要淋雨，太可怜了。 曲榛看了眼自己不算大的伞，容下两个人应该没问题吧？但周溯那么高的个子，她又有些不确定。 她上前，小声问：“伞、伞借你，一半？” 周溯低眼，女孩子的脸上写满了不确定，静了几秒，他迈开步子，弯腰往对他来说过小的伞下一钻。 “……” 曲榛慌忙举高伞，男生随着她的动作直起身，举到一半，他的头撞到轻弹的伞面。 好高。 她继续往上举。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握住伞，阻止了她向上的力道。 他垂眼看下来。 她缓缓松开手，伞轻轻松松地被举高，眼前的世界一片清晰。 小小的伞容纳两个人有些吃力，空间顿时变得拥挤。 曲榛悄悄往外挪了一点，没淋到雨，又慢吞吞往外挪，忽然肩膀一凉，雨滴落下来，浸润轻薄的布料。 过了两秒，雨丝被挡住。 是周溯倾斜了伞面。 曲榛抿唇，小步挪回去，埋着头闷声道：“别、别淋雨。” 身边的男生低“嗯”了声。 伞面回正，将挤在一起一高一矮的男女笼罩在小小的天地里，夜雨里的光越来越亮。 曲榛一路都心不在焉，视线里一会儿是雨水，一会儿是伞柄上的手，他的手指又长又瘦，黑色的伞柄衬托着冷白的肤色，某节指骨上沾着一滴不肯坠地的雨滴，晃眼睛。 一会儿又想他真的好高，比祁禹还要高。 她好像才到他的胸口，离下巴还有一点距离。 周溯头一次走路这么慢。 女孩子走路都这么慢吗？个子小小的，步子也迈得小小的，悄无声息，连呼吸都轻缓。 一路走到酒店，周溯收了伞。 他甩落雨滴，把伞递还给曲榛，嗓音微沙：“谢谢。” 女孩子没立即接过去，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纠结半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给你。” 她接过伞，把盒子塞进他的掌心。 周溯垂下眼，掌心的黑色包装盒上画着薄荷绿叶，包装上还残留着她温热的体温。 这是一盒薄荷糖。 周溯抬眼，望进她的眼睛里，女孩子的眼睛像是在说：抽烟的事我会为你保密的。 曲榛看着冷淡的男生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在她诧异的眼神中，低头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 他说：“我们是共犯了，曲榛。” - 阳光下，方程式赛车疾驰在雾气未散的赛道，时速近300km，赛道工程师时刻和车手保持沟通。 曲榛站在屏幕前，观察着柳宽和梁文汉。 这两个人今天的表现和昨天截然不同。 柳宽的驾驶风格和他不近人情的性格如出一辙，霸道鲁莽，欠缺耐心，速度却够快。 梁文汉的风格类似于许枳风，温和绅士，又不乏强硬。 不得不说，许枳风的眼光很好。 测试持续了两天。 从两个车手的反馈上来看，似乎都不太适应这个赛季新赛车，还需要时间磨合。 技术总监已着手设计下个赛季的赛车，调试部分便交给了别人，又叮嘱曲榛跟着学习。 曲榛点头，她求之不得。 午休结束，天空又下了雨，淅淅沥沥，丝丝小雨。 今天是车队在赛场的最后一天，明天准备启程回去，乔如烟便临时决定下午去附近车场玩。 集合时间是两点。 曲榛没有午休的习惯，中午在房间里提前收拾了行李，看了会儿书，快两点就下了楼。 三辆相同的房车停在停车场，其他车先开走了。 她点开群看照片，车牌都对得上。 她往左右看了看，前排两辆房车一直有人上下，应该是坐满了，便往最后一辆房车的方向走。 上了车，没看见人，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稍许，前面两辆房车陆续出发，这辆车上一直没上来人。 曲榛看了会儿窗外，疑心不会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吧，探头往驾驶区瞧，司机也不在。 正想在群里问，电话响了。 她愣了一下，接起电话。 “榛儿，想哥没？”熟悉的开场白。 曲榛还没应声，那头的祁禹便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说他最近又取得了什么成绩，认识了新朋友，和某某绝交了，现在在哪儿云云。 她半点儿插不上话，只能安静听着，托腮看窗外的雨。 这么热热闹闹地说了一阵，祁禹又说：“给你买特产了，寄你学校了，记得去拿。” 曲榛之前忘了和祁禹说搬出去住的事，于是小声和他说了。 他沉默一阵，问：“没哭吧？” 曲榛急道：“……我、我没哭。” 祁禹轻咳一声，没提小时候的事，转而问起她在哪儿，得知她在东赛测试赛车后，问周溯有没有去。 曲榛说去了。 祁禹问，他开车了吗？ 她说没。 这件事也困扰过曲榛。 周溯平常不开车她可以理解，习惯了时速300km，习惯不了时速80km的日子很正常。通常他出行都是自行车和滑板。 困惑她的是，他在赛场也不开车。 祁禹压着声，神秘地告诉她，“圈里有个传言，说周溯答应了别人，回国以后不碰赛车。” “不、不碰赛车？”她诧异地睁大眼。 “稀奇吧，那么爱车一人。也不知道是答应谁了。” 曲榛想起雨夜里周溯清瘦的背影，忽然小声说：“阿禹，我、我觉得，他很孤独。” 祁禹静了两秒，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一点儿不一样的意思。他有心想问她和许枳风怎么样了，但这会儿提起别人难免煞风景，说过两个月回来，又唠叨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曲榛慢慢在桌上趴下，脑子里仍是那个雨夜。 “哥？”房车里忽然窜上来个人，见着她有点惊讶，随即笑了，“榛姐，你没跟车队去玩？” 曲榛愣住，小顾怎么在这儿？ 你好可爱 第26节 随即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刚刚喊“哥”，所以…… “吵什么？”低淡的男声从后方传来。她眼睁睁地看着被她忽视的床上下来个人。 过高的个子让周溯在房车里存在感极强。 短发微微凌乱，眉眼干净冷淡，视线从她脸上经过。 “……” 曲榛大脑一片空白。 周溯瞥过女孩子瞪圆了眼睛的可爱模样，抬手慢慢摘下耳机，长长的耳机线占据桌面。 曲榛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空白的思绪回来一点。 他戴着耳机，应该……没听到吧？ 小顾全然没感受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哥你不睡了？许哥他们去车场玩了，我们去凑热闹还是先回去？” 周溯看向曲榛，她明显上错车了。 小顾逐渐回过劲来，恍然：“榛姐你上错车了？也难怪，他们都知道这是我哥的车，不会上来，你刚来应该不清楚。榛姐，你去车场吗？顺道送你过去。” 曲榛郁闷了一会儿，没心情去车场了，说和他们一起回去。小顾陪着她上楼拿行李。 此时，hurricane车队房车。 乔如烟翻着群里的信息，抬头看了看前后，“曲榛在哪辆车？技术部的问人在不在我们这儿。” “会不会在另一辆房车？”姜瑶问。 “问了说不在。” 乔如烟正要给曲榛打电话，便见许枳风抬头看过来，她停下动作。 许枳风：“我联系她。” 姜瑶看过去，许枳风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和曲榛说话的时候，语气比平时更柔和。 “上错车了？”他轻笑，耐着性子等她说话。 “我们回来接你。”许枳风说。 乔如烟抚额，神经一跳一跳的，瞥了眼姜瑶，暗骂这个大少爷净会给她找麻烦，还说不得骂不得。 曲榛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不、不用了。我和小、小顾，一起回去。” 挂了电话，曲榛有些出神地想，许枳风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可惜。这两天她见到他的频率比以前高，是因为她帮他改了车吗？ 胡思乱想间，耳边响起重重的脆响。 她和小顾齐齐看向发出声音的周溯，他面无表情地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咔嚓”的响声在车厢里很突兀。 小顾：“哥，你吃了两天还没吃完？弄得我也有点想吃，分我一颗？榛姐，你要吗？” 曲榛正欲张口，听周溯淡声道：“没了。” “……” 小顾嘀咕了句“吃糖总比抽烟好”，去边上翻了翻，翻了两包零食出来，分给曲榛一袋。 一路时光便消磨在咔嚓咔嚓的响声中。 - 五一过后，东川的气温逐日上升，迅速进入夏日。 曲榛照旧在学校和车队间来回忙碌，调试赛车的工作进展十分顺利，技术总监提出让她加入设计部门，不只是当一个机械师。 这样的提议第一时间送到了许枳风的办公桌前。 许枳风刚从酒局里赶回来，冷气刚开始运作，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散热，耳边是技术总监对曲榛源源不绝的夸赞词。 他无奈一笑，不忍打断，只好听下去。 “她完全可以胜任工程师的工作。”技术总监以这句话作为总结。 许枳风给技术总监倒了杯水，给他时间冷静，随后温声道：“她恐怕会拒绝这个提议。” “为什么？” 技术总监想不出曲榛会拒绝的理由。 许枳风望着窗外的夜色，天边有一抹盈月。 他说：“直觉。比起和人的相处，她更愿意和机械在一起。相信我，她绝不会浪费自己的天赋。不论是作为工程师还是机械师。” 曲榛得知许枳风找她的意图后，并不是很惊讶，最近技术总监有意无意提起过这方面的事。 比起他说的内容，她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了奇怪的地方。 夏夜的庭院并不安静，她的视线在聒噪的蝉鸣声中正对着许枳风的领口，白色衬衣的领口散开，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风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传过来，让她有点晕。 “曲榛？”好听的男声喊。 曲榛回过神，许枳风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到自己散开的衣领，沉默两秒，忽然别开脸笑了。 她的脸迅速窜红，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没，不、不是，故意看的。 面对面站着，她的视线对过去正好就是…… 许枳风握拳挡住唇角的笑意，女孩子手忙脚乱地解释，急得脸和耳朵都红了，他又想笑了。 不出意料的纯情。 “考虑一下？”他主动转过话题，没为难她。 曲榛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小声说她暂时不想去技术部。 她没有过多考虑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许枳风毫不意外，语气柔和：“我知道了，你做喜欢的事就好。” 又是那样的眼神。 她双眼晶亮地看过来，欢欣愉快，眼里只有他。 许枳风蜷起指尖，遏制住想揉乱她脑袋的想法。他还记得这里是车队，人来人往，会有人看见。 他只是抬起手，当着曲榛的面，慢条斯理地扣上了领口的扣子。 “……” 曲榛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升上来，她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最后一溜烟跑了，头也不回。 许枳风笑着转身，脚步微顿。 乔如烟抱臂看着他，神情冷凝。 - 曲榛做完工作就溜去了周溯的车间。 车间里又换了辆车，与上次风格全然不同的超跑。 她对超跑兴趣一般，凑过去看了两眼便去找混球。 周溯丢下工具，听着女孩子轻轻柔柔地“喵喵”叫了一路，从里面叫到外面，都没找见混球。 “出去了。”他终于舍得说话。 曲榛呆了两秒，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不早点说？ 小顾不在，两人话一个比一个少，车间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曲榛纠结要不要回车队的时候，周溯忽然偏头看过来，眼神平静，“你微信多少？” 她一怔，听他说：“上次改车的钱，转你。” “不……”用了。 拒绝的话在他的眼神中咽下去。 曲榛翻出好友码，很快收到新的好友请求，头像是毛绒绒的混球，它正张嘴，欲咬男生的修长漂亮的手指。 他的微信名也简单，就是“周溯”。 她看着躺在列表里的新好友，心中升起一股陌生而奇异的感觉——她和周溯是好友了。 似乎离朋友，又近了一步。 小顾和混球是前后脚进来的，一个从前门，一个从后门。 小顾见混球甩着尾巴进门，忙跑到门口往外看，见外面空无一人才松了口气，嘀咕小家伙最近挺安分。 他一扭头，对上曲榛好奇的眼神。 小顾跟倒豆子似的说：“这猫纯纯颜控。每回出去都要骗漂亮小姐姐回来，弄得我哥名声都不好听了。” 他列举了混球的种种“罪状”。 曲榛“啊”了声，想起所谓的传言：周溯的车行外每天都有不同的漂亮女孩子找。 原来他是无辜的。 小顾还在说：“这种谣言多了，不知道多少人来车行堵他，都追到学校和赛场去。我哥被这样的事弄烦了，就天天戴有线的耳机假装听歌，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装作听不到她们说话了。” “…………” “？” 曲榛陷入沉默，刚刚小顾说—— 天天戴有线耳机，假装听歌。 假装，听歌。 所以…… 那天他下午全听到了。 你好可爱 你好可爱 第27节 第17章 曲榛没再去车间, 在学校也没遇见周溯，当了几天乌龟，她勉强忘记那瞬间的尴尬。 早上的课是空气动力学, 教授的讲课风格依旧简洁。 下课后, 教室空了大半, 她留在座位上补充教授省略的过程, 最近在车队的经验让她逐渐变得游刃有余。 “曲榛。”林亦豪把书放在一边, 笑容和善, “中午有时间吗？有人托我请你吃饭。” 曲榛看了眼班长的笑, 总感觉不怀好意。 “是谁？” 林亦豪三言两语把事说了, 大一的学弟想进车队, 想问她讨教经验。这学期主动找上车队的，只有她成功了。 曲榛老老实实道：“没有，经验。” 林亦豪也想起当时曲榛进车队的过程, 这姑娘先是一个直球, 然后咔咔上手, 最后露了一手, 就进了。 听起来相当简单。 林亦豪思忖道：“他和你情况不一样。他是车手。” 曲榛诧异第看向林亦豪。 他压着声说：“他想取而代之，连试车手都不愿意当。但有一说一，他确实很强, 如果许枳风看得上，柳宽和梁文汉之间, 恐怕得走一个人。” 曲榛：“比、比他们, 厉害？” 林亦豪点头。 曲榛想了想, 摇头拒绝了。 林亦豪不意外, 说了句“早点去吃饭”便摆摆手走了。 下午课结束，曲榛骑车回了老秦店里, 大黄狗在门口草丛边闻来闻去，见她回来，亲热地凑过来。 她给它倒了狗粮，轻车熟路地摸去厨房找老秦。 从她住这儿以后，老秦每天早起溜达去菜市场，她便也每天回来吃晚饭，吃完再去车队。 夏日白昼长，吃晚饭的时间天还亮着。 两人在小桌边闲聊。 曲榛照旧说了会儿学校的事，问老秦最近的工作进度，说这两天家里酒瓶里酒少得有点快。 老秦忍耐着，小结巴嘀嘀叭叭，有够吵的。 曲榛最后说：“车队，可、可能要，换车手了。” 老秦一顿，这种事居然放在最后说…… 他抬头看她，“你别掺和这件事，最近少和那两个车手打交道。有人向你打听也别理。” 曲榛点头，又把中午有人想让她吃饭的事说了。 老秦搁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喊了声“曲榛”，女孩子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完全看不懂他的脸色。 “怎、怎么了？”她茫然。 他神经突突地跳，“离那个人远一点。” 曲榛乖乖应下，不说她也知道。 以前在拉力赛车队，这种事海了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小结巴，这种事很少找上她。 这次倒是新鲜，但她不感兴趣。 老秦喝了口酒压惊，回到日常话题，“祁禹昨天找我，问我你最近干什么去了。你怎么着他了？” 曲榛“啊”了声。 老秦：“……又要说什么？” 曲榛郁闷了会儿，摸出手机，翻转屏幕递到老秦眼前，上面显示，周溯给她转了二十万。 老秦盯着看了会儿，问：“然后你转给祁禹，祁禹又转回来了？” 她点头。 曲榛巴巴地看着老秦，他这会儿倒是不大惊小怪了，悠悠道：“改车的钱？收着吧。” “好多。” 太多了。她没收过这么贵的改车费。 前天，周溯直接给她转了二十万，她半天没反应，他直接来了句“不够？”，听口气像是要继续转，吓得她连忙说够了。 老秦哼笑：“他改车就那个价。没全给你，估计怕吓着你。” 曲榛皱了下脸，已经吓到了。 老秦：“就当和店里一样，干活拿钱，不用想那么多。还有，自己的钱不会存？要祁禹帮你？” 曲榛闷头不说话，认真吃饭。 老秦又嘀咕了两句，没多说。 吃完饭，曲榛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便去了车行。 车行气氛如常，柳宽和梁文汉在做日常训练，暂时没人听到可能会换车手的风声。 曲榛埋头工作，忙完便凑到同事那儿瞧热闹。 技术总监匆匆下楼，扫了一圈，就小榛果闲着，他冲她招手，“小榛果，帮我个忙。” 曲榛上前，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这份文件急着用，你去找许枳风签个字，签完就回来，给你路费报销。” 今天许枳风带着乔如烟几人出去了，听说是谈下个赛季的赞助，没办法抽身回来签字。 曲榛走的时候去周溯车间看了眼，门和灯都关着。 她在路边打了车，看到地址的时候愣了下，是她遇到许枳风的那个赛车俱乐部。 时隔三个月，曲榛又走进了赛车俱乐部。 经过大厅，她和黑白色的巨幅墙绘对视，那时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的周溯，前两天给她转了二十万。 “……” 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曲榛收回视线，给乔如烟发短信说她到了，乔如烟回复信息，让她直接去顶层。 电梯到达顶层，门打开便有人迎上来，确认她的名字。 确认无误，服务员带她到包厢门口。 曲榛推开门，出乎意料，包厢内光线明亮，没有熟悉的音浪声，只有轻柔的钢琴声。 人群三三两两，并不吵闹。 270度的景观窗外是繁华的东川。 她还没看清包厢里的人，乔如烟便匆匆上前，低声说先出去。 离开包厢，乔如烟脸上的轻松神色便不见了，看样子是赞助谈得并不顺利。 曲榛没出声。 乔如烟透了会儿气，放松下来，说：“他临时处理点事，里面不方便签字，辛苦你等会儿。” 她找了个空着的小露台，说一会儿给她信息。 曲榛托腮看了会儿夜景，打量左右两边。 顶层的露台设计很特别，左右都连接着长长的走道，一直能通到别的小露台，像是360度观景道。 久久没有动静，她无聊起身，脚步轻轻地往左边走，两侧种着小盆栽花，在风里摇摇晃晃。 自娱自乐地看了会儿，准备走，前面忽然传来异样的声响。 曲榛停住，听着像是有人在哭，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变得清晰，是一个女生在哭，啜泣着小声说话，听不真切。 她走到转角，步子刚迈出去，在听到那道男声时停下。 “别哭了。”温柔的男声带着点点无奈，“你哥要是知道我惹哭你，我这两个月就有的受了。” “枳风，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你知道吗？” “你还小，对感情的认知不一定正确。” “又用这样的话来敷衍我！烦不烦！” 女生哭得更厉害。 曲榛指尖发凉，听到一声声砰砰的心跳声，她无法自制地往前看去，动作亲昵的男女映入眼中。 她等的人轻倚在墙上，被身前的女生围堵住。 女生脸颊通红，侧脸柔美，几乎是贴在他身上才维持住自己站立的姿势，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他。 “你没有女朋友，我为什么不能当你女朋友？”她哭着问。 曲榛像是被定住，大脑空白，理智告诉她该离开了，步子却迈不出去，整个人又沉又冷。 她看着男生低下头，轻声细语地和女生说着什么。 声音若有若无，鼓震她的耳膜。 突然，走道的灯灭了，世界一片漆黑。 她迟钝地想起来，这里的灯是声控的，安静太久，灯暗下去，那对男女的身影也暗下去。 黑暗中，只有轻不可闻的窃窃私语。 她恍惚地想，不哭了啊，被哄好了。 曲榛握了下拳，像是在确认能否掌控身体的力量，她用力掐了下手指，刚转过身，鞋面一沉。 心跳猛然跳动了一下，她踢到了小盆栽，倒下去会被发现…… 逃走吧，她想。 你好可爱 第28节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影。 小盆栽没发出倒下的声音，她的手腕被攥住，男生宽大的掌心捂住她的嘴，气音很低：“嘘。” 是周溯。 这个认知奇异地安抚了她。 曲榛腿一软，失去了力气摔进男生的怀里。他一顿，抬手触到她的腰，稳稳扶住她。 他虚握着拳，没贴上去。 “走了？”他垂眼，低声问。 怀里的女孩子呼吸急促，半晌，用力点了点头。 走道上，许枳风挡住女生凑过来的唇，眼底沉静，“你喝醉了，今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 曲榛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车行的，她把文件交给技术总监，不想待在车行，便躲到了周溯的车间里。 她没开灯，混球跳到她怀里，轻轻软软地叫。 她埋头在混球软趴趴的肚子上，闷闷地想，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开心的时候身体像漂浮在空中，难过的时候像在深海里，汹涌的情绪一阵阵将她淹没，呼吸都困难。 又失恋了，她郁闷地想。 怀里的猫像是知道她在伤心，时不时用脑袋来蹭她。 情绪大起大伏，曲榛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车间里亮着灯，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哥，你晚上不是被许哥拉去刷脸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小顾有意无意地挡住周溯的视线，心里直纳闷。 那小混蛋猫不是除了周溯不让人抱吗？ 怎么缩在榛姐怀里，还睡着了？ 他哥看见没有？不会要丢猫吧？ 真丢了怎么办？捡还是不捡？ 周溯瞥他一眼，看见小顾不自然的动作，轻嗤一声，淡声道：“没劲，就回来了。” 小顾抓耳挠腮地找话题，等再也找不出话，只能干巴巴地盯着周溯的时候，身后终于有了动静。 他松了一大口气，立马转身。 “榛姐你醒了？”小顾精准地拎起混球飞快往边上一丢，当做无事发生，“我们点了奶茶，我去给你拿一杯。” 他跑了。 曲榛还懵着，和同样懵懵的混球对视着。 她低头，发现身上盖着灰白色的毯子，居然睡着了，是小顾给她盖的毯子吗？ 睡意消散，记忆回笼。 她下意识看向周溯，他像是无事发生，自顾自地翻阅图纸，视线停留太久，他抬眼看过来。 “……” 半晌，周溯问：“送你回去？老秦给我打电话了。” 曲榛后知后觉看时间，居然十点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溯已经放下图纸，拿了顶棒球帽扣上。 他走到跟前，嗓音轻淡：“走吧，老秦让我送你回去。” 曲榛彻底清醒过来，小声和混球告别。 小顾正好拿着奶茶回来，得知周溯要送她回去，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随即他又放松下来，不是丢猫去就行。 - 夜晚静谧，曲榛轻咬着吸管，冰凉清甜的奶茶进入口腔，夏夜的燥热被驱散。 余光里，周溯帽檐压得很低，配合她的步伐走在身侧。 之前下雨也是，他走得很慢，她乱糟糟地想着。 “刚才……”她在无人的巷子里开口，声音很轻，“谢、谢谢你。” 周溯“嗯”了声，什么都没问，又安静下来，巷子里只有脚步声，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曲榛思索着说点什么，忽然，他说：“糖没了。” 她抬头，周溯神情淡淡地看着前方，刚才那三个字仿佛是她的错觉。 曲榛记起在那个雨夜给他买的薄荷糖，想了想，试探道：“下次来，再、再给你带。” 男生的唇角像是往上提了一下，弧度很快又消失了。 曲榛小口喝着奶茶，走每晚都会经过的路，和同伴一起走还是第一次，路上风景依旧，夜晚静谧。 走到半路，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看见路边的车开始报车型。 “迈凯伦mp4-33。” “欧宝，雅、雅特gte” “保时捷gt3。” “radical。” “标致205。”说英文不结巴，他想。 “……” 她一句，他再接一句，路上的时间慢慢过去。 曲榛盯着马路看，甚至忘了看路，听周溯说了“左转”，脑子还没动，身体下意识左转弯了。 今天回去太晚，这条街上都是出来吃夜宵的人，店铺在路边支起小摊，椅子边堆满了啤酒瓶。 曲榛有些不自在，数不清的视线往她身上看，这些视线和学生时代带着好奇和爱慕的视线不一样，她觉得很不舒服。 忽然，脑袋一沉，眼前倏地暗下来。 她茫然抬头，周溯把棒球帽扣在了她头上，宽大的帽檐挡住她大半张脸，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帽子上有清淡的海盐味。 “快点走？”他低声问。 曲榛点头，跟着他快步走出了街道。 走出街道，拐进巷子，抬头便能看见对面的汽修店，歪斜的灯牌在夜晚也努力工作着。 快到了。 老秦店门开着，人躺在躺椅上看电视，听见声儿往外一瞧，哟，小丫头还戴了顶帽子回来。 嗯？把帽子拿下来递给周溯了。 两人离得很近，听不清说什么。 老秦迅速按了几下遥控器，降低音量，支着耳朵偷听。 “我、我到了。”曲榛看着周溯的眼睛，“谢谢你。” 顿了顿，又小声说：“对、对不起，那天，在、在房车上……”说你孤独什么的。 还是当着本人的面说，太冒犯了。 周溯拿着帽子，无意识地在手里转了转，视线落在女孩子的黑发上，戴了一路帽子，摘了之后头发乱了。 毛茸茸的，眼睛又圆又亮，这样也可爱。 曲榛等着周溯开口，眼前一晃，脑袋上压下轻柔的力道，是男生的手，掌心很大，手指修长。 头发被揉乱，他收回了手。 “别忘了我的糖。” 他淡声说完，转身走了。 “……” 曲榛慢半拍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力道和温度。 感觉有点奇怪。 她慢吞吞转身，忽然对上老秦直勾勾的充满警惕的眼神，脚步一顿，“怎、怎么了？” 老秦气哼哼：“保卫战打响了。” 你好可爱 第18章 六月临近期末, 车队里的工作量减少，曲榛降低了去车队的频率，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图书馆里。 接到乔如烟的电话的时候, 她刚合上电脑。 “补、补课……？”曲榛以为自己听错了。 乔如烟语气无奈, 说两个车手是实践选手, 碰到理论就是吊车尾的程度, 好歹要到及格线。 都不是一个专业的, 曲榛想。 曲榛犹犹豫豫地到了车行, 平时意气风发的两个车手像小学生一样被压在桌前写作业。 乔如烟抱臂盯着, 神情严肃。 “……” 要是拿一把戒尺就更吓人了。 乔如烟一见曲榛就松弛下来, 连忙抓住小姑娘, 快速道：“我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但是凭你的实力和经验，把这两个人带到及格没问题吧？补课费许枳风出！” 你好可爱 第29节 曲榛迟疑道：“他、他们, 什么专业的？” 三双眼睛一齐看过来, 不可置信。 乔如烟抚额：“好歹是一个学校和车队的。喂, 你们两个, 在学校完全没有人气吗？” 柳宽不爽道：“机械工程。” 梁文汉苦笑：“小榛果，我们在学校见过的。” 曲榛想了想，完全没印象。她本来还奇怪平时都没学校遇见过车队的人, 原来是根本没注意。 机械工程，那应该没问题。她有在自学。 “可以。”她爽快地答应了。 乔如烟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好心情地对两个车手道：“补课结束, 你们两个, 轮流送小榛果回家。” 柳宽和梁文汉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 曲榛又开始加班。 起先她担心自己结巴会让他们没耐心。意外的是，相对暴躁的柳宽一直都没露出过不耐烦的表情, 更不说梁文汉。 姜瑶偶尔会来送点心，并不多留。 最近姜瑶没有再做多余的事，她和姜瑶相安无事，见了面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 大概是因为，姜瑶意识到自己有更强劲的对手。 某晚补课结束，姜瑶又来送点心，无人的时候，她忽然说：“你最近在躲许枳风？” 曲榛微愣，这么明显吗…… 姜瑶笑笑：“放心，只有我发现了，毕竟我比任何人都关注你，包括以前……” 她顿了顿：“我和陈盈是在某次社团活动中认识的。” 两人都是抱有别样目的的人，熟悉的进度像拉了快进条。 陈盈想通过姜瑶知道关于许枳风和周溯的小道消息，而姜瑶偶尔透露两句，给情敌增添一些小麻烦，听起来是双赢的局面。 “我没想到她会动手，抱歉。”姜瑶承认了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姜瑶是在这件事中意识到曲榛和别人不一样。 与其说她不会还击，不如说是她根本不在意，不想浪费时间。除非影响到了她的生活。 傲慢到让人嫉妒。 “谢谢你。”姜瑶说，“没告诉许枳风。” 曲榛察觉到此刻的姜瑶和平时表现出来的可爱模样不同，此时此刻才像她最真实的样子。 她摇摇头，没说话。 姜瑶静静看了她两秒，忽然问：“那天你看到了吧？那个女生是他的世交妹妹，两家人关系很亲密。他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女人，而他总是若即若离。时间久了，我都分不清他的温柔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曲榛眼睫垂落，轻声说：“我、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认真工作、学习，对得起他给出的薪酬。 这就是目前她想做好的所有事。 姜瑶怔怔道：“……有时候真羡慕你。” 这场对话终结于曲榛脚上长了一只猫。混球熟练地蹭上她的小腿，蔚蓝的眼珠子看过来，嗲嗲地叫。 她笑起来，抱着猫去了周溯车间。 - 周五晚上，小顾忙完就往周溯车间跑。 最近周溯加强了体能锻炼，没接单子，车间是空的。 “哥，去不去周末的赛道日？”小顾往正在训练的周溯跟前凑，“这周是爬山日，我想去。” 他想了想，又补充：“许哥他们车队也去，说给两个车手解压。” 话音落下，小顾听到一声轻嗤。 “……？” 小顾凭着对周溯的了解，试着理解了一下：“哥你的意思是，期末考都不能及格的人不配去赛道日？” 曲榛给两个车手补课的事传遍了，柳宽和梁文汉还是她的学长，说出去大家都笑了一阵。 起初还有人去围观，都被柳宽臭着脸赶走了。 周溯瞥他一眼，调整呼吸，从单杠上下来，喝了口水，嗓音因运动发沉：“我没说。“ “……” 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小顾抱怨道：“榛姐给他们补课都不常往我们这儿来了，也不知道这次爬山日她去不去。” “她会去。” “榛姐说的？” “直觉。” 小顾凑热闹似的和周溯锻炼了一会儿，马上累得跟狗一样在垫子上喘气，再看周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呼吸重了一点。 他幽幽叹气，想不开才和f1赛车手比。 小顾休息完想去车队找曲榛，还没起身，雪白的一团蹿了进来，走两步回头看，等着身后的人跟过来。 “榛姐。”小顾有气无力地摆了下手，又冲混球眨眼睛，“好猫。” 混球目不斜视，灵活地跳到周溯紧绷的大腿上，蓬松的尾巴甩了甩，下一秒，被人拎起丢下去。 它嗲着嗓子叫，周溯无动于衷。 曲榛都看习惯这样的场面了，她瞧着周溯运动的模样，低头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有点羡慕。 小顾说起周末“爬山日”的事，问她去不去。 “去吧。”曲榛没参加过登山日，挺好奇的，“听说，挺、挺好玩的。” “嘿，爬山日很刺激。下回漂移日，榛姐你坐我的车。” 不知怎的，小顾下意识往周溯脸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他哥低眼瞥过来，像是在说：你也会漂移？ 小顾就当没看到，又和曲榛聊了会儿就去洗澡了。 车间只剩周溯和曲榛，混球垂着脑袋喝水，舌头卷起水的舔|舐声和男生微重的呼吸声混在一起。 曲榛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周溯的身体，完全打开的胸膛，绷起的肌肉，手臂浮起的青筋。 她慌忙移开眼，觉得室内有点热。 她有些懊恼，总是会不自觉地注意到他的身体。 是因为那个梦？所以都怪小顾胡说八道。 周溯做完最后一组，陈豫昊从楼上下来，登记了数据，盯着他问：“最近抽烟没？没被抓着的也算。” 曲榛眨巴着眼去看热闹。 “……” 周溯：“没。” 陈豫昊狐疑地看他一眼，熟练地去车间的各个角落翻找，找到几个打火机和两个空盒子，没找到烟。 “这是什么？”陈豫昊指了指黑色的空盒子。 周溯短促地笑了声：“糖。看不出来？” 陈豫昊拿起盒子闻了闻，没装过烟，再看包装，是薄荷糖，不是周溯用来伪装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糖的？算了，少吃点，别抽烟。” 陈豫昊念叨完，拿着数据上楼去了。 曲榛偷看的视线被周溯抓了个正着，她盯着男生漆黑的瞳孔，躲也不是，对视也不是。 “……少、少抽烟。”她干巴巴地接话。 “没抽。” 周溯的声音有点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周溯的这句“没抽”比刚才对陈豫昊说的更真心实意一点。 果然是猫，只能顺着来，用质问的语气就会被挠。 曲榛小声说：“那我，犯、犯的罪少了。” 她还挺有作为“共犯”的自觉。 周溯顿了一下，忽而轻笑出声，拎起空糖盒放曲榛眼前一丢，像一只懒洋洋的猫：“没了。” “明天，给、给你带。” “冲个澡送你回去。” 曲榛默默地给柳宽发信息，说今天自己回去。 第一次还有点尴尬，之后就自然起来。 曲榛习惯了和周溯在回去路上玩的小游戏，两人慢悠悠走在街道边，轮流报经过的车名。 周溯照旧送她到店门口，老秦的视线总是第一时间看过来。 “到了。”曲榛和周溯告别。 周溯低应了声，放下拿了一路的滑板，像走路一样自然，踩着滑板进入黑夜，很快消失在了巷子里。 曲榛转身回店里，听到老秦重重的一声“哼”。 “……” 最近老秦越来越奇怪了。 你好可爱 第30节 - 隔天是爬山日，车队近日萎靡的气氛一扫而空，一群人兴致勃勃，除了参加爬山日，还准备在山里野营度过两天一夜。 乔如烟把确认的行程给许枳风过目，谈完工作，瞥了眼闭眼揉着眉心的男人，“又是宿醉？” “嗯。”他困倦道，“赞助谈下来了。” 乔如烟扬眉，喜道：“都搞定了？” 许枳风：“消气了？” 乔如烟一滞，从那晚在庭院里她和许枳风说“别去招惹曲榛”之后，她几天没给他好脸色看。 她不想因为许枳风失去曲榛。 “车队需要曲榛。”乔如烟实话实说，“你的私生活我没兴趣，但我是车队经理，需要对车队负责。” “即便我是老板？” “当然。” 许枳风无奈一笑，嗓音微沙：“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她还是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他重新闭上眼，“放心，我比谁都清楚她的价值。” 乔如烟得了他的保证，刚放松下来，就听他说：“一会儿看着曲榛上车，别再把她丢下了。” “……” 这家伙，到底能不能让人放心啊？ 片刻后，乔如烟回来给许枳风丢下一句话：“小榛果被小顾拉走了，跟着车行，丢不了。” “她们关系很好？”他偏头看她。 乔如烟：“是不错。小顾和曲榛认识挺久了，再加上周溯那儿总有好车，小姑娘喜欢车，总过去帮忙。” 许枳风喝了口温水，阖眼没再开口。 爬山日的举办地点是座矮山。 赛道不长，一口气冲刺上山只需要60s，中途遇到的险坡、树林，甚至是悬崖，都会带来极大的刺激感。 曲榛听小顾介绍，直觉这是祁禹会喜欢的项目。 小顾问：“榛姐，你晚上睡房车还是睡帐篷？早上一起去看日出吗？” “房车。”曲榛想了想，房车安全点。 “哥，你呢？” 小顾问车上的另一个人。 半天没反应，曲榛回头，男生的脑袋微微歪斜，漆黑的睫羽垂落，呼吸均匀，雪色的猫蜷缩在他腿上，他的指节轻搭着它。 一人一猫，睡得正香甜。 像两只猫咪依偎在一起，又漂亮又乖。 “睡、睡着了。”曲榛小声说。 小顾压低声音：“可能最近加强训练强度累着了。我哥对睡眠时间需求挺大，一天要睡够十小时，起床气也大。” 曲榛杏眼微睁，居然这方面也像猫，喜欢睡觉。 她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 露天营地位于山腰，靠着海。 近处有个小码头，海风里咸湿味不明显，很清爽。 车队和车行一群人兴冲冲去参加赛道日了，曲榛留在营地帮忙搭帐篷，姜瑶也留了下来。 忙完，姜瑶客气地问：“去山顶看看？” 曲榛往小顾的车上看了一眼，摇摇头。 姜瑶没多说，和车队几个人一块儿上山看热闹了。 临近中午，车上有了动静，车窗降下来。 周溯捏了捏因睡姿有些僵硬的脖子，惺忪的眼扫过怀里的猫，毫不客气地把它揉醒。 海风吹进来，他往窗外看去。 阳光洒落，营地里没什么人，人群三三两两，大多数都去参加赛道日了。 不远处蹲着个女孩子，正和一个小孩说话。 曲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莫名在这儿哄小孩了。 她只是路过这里。小男孩摔坏了赛车模型，哭声震天响，顺着海风飘进开着的车窗里。 会被吵醒吧。 这么想着，她就蹲了下来，给他修模型。 梳着帅气发型的小男孩抽噎着问她：“你真的能修好吗？女生也会修车吗？你好漂亮。” “嗯。”漂亮姐姐这么应着，专心给他修。 他用手抹抹眼泪，目不转睛地看着。 不一会儿，摔成几块的模型在她手里成了型，完好无损，躺在女孩子白皙的掌心。 “给你。”她递过来，“不哭。” 小男孩瞪大眼，破涕为笑，大声道：“我要你去我爸爸公司上班！” 曲榛：“……” 正纠结怎么回答，一个黑影笼罩下来。 “小鬼。”冷淡的男声响起，“她连我的车行都看不上，你爸得排队。” 小男孩仰起头，呆呆地看了来人两秒，眼睛忽然亮了，大喊：“周溯！你是周溯！” “好吵。走了。” 他说着走，人却没动，垂眼看向地上蹲着的一团。 曲榛反应过来，忙站起来，这才看到他手里牵了只猫。 混球老老实实地挂着牵引绳，没乱跑，见着她便黏黏糊糊地蹭上来，毛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 小男孩见两人要走，叽叽喳喳地追上来。 “周溯你怎么不开f1了？” “我爸爸能不能和你比赛？他很厉害！” “周溯这是你的猫吗？能摸摸吗？” “……” 周溯神情淡淡，从兜里拿出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名正言顺地告诉周围的人：世界与我无关。 曲榛：“……” “姐姐，你很厉害吗？”小男孩转战曲榛，“你为什么不去周溯的车行，有人比他更厉害吗？” 曲榛敏锐地察觉到小男孩说完这句话，周溯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来，有点凉。 “我……我还是，学、学生。” 她憋出一句糊弄的话。 小男孩“哦”了声，对她没了兴趣，又开始缠周溯。可惜才缠了两句，就被他妈找了回去。 远远地，听到他喊：“周溯！你要继续比赛啊，我会为你加油的！” 车队营地，周溯随手把牵引绳绑在椅子边，摘下耳机，随口问：“今天不用去车队？” “嗯。今天，放假。” “不用刻意控制。” 曲榛微怔，抬眼对上周溯情绪浅淡的瞳孔，听他说：“想说就说，结巴也无所谓。” 没人注意过。 她确实有刻意控制，想从说两个字不结巴，慢慢变成说三个字不结巴，再到四个字，一直进步。 没人跟她说，结巴也无所谓。 “没事，又、又不辛苦。”她冲周溯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我、喜欢说话，想说，更、更多的话。” 周溯垂眼，看着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的女孩子的笑脸，忽然摘下帽子，往她脑袋上一扣。 “脸晒红了。”他说。 曲榛摸了摸微烫的脸颊，好像是晒红了。 十二点，车队和车行的人陆续回来。 营地有餐车，大家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块儿吃饭，嘴里谈论着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哪冒出来的新人？叫什么来着？” “裴启辰。” “是不是跑拉力赛的？” “没听说过啊。诶，许老板，你知道那个车手的来头吗？” 许枳风对这次爬山日表现亮眼的男生很感兴趣，闻言轻笑道：“很快就会知道了。” 知道了名字，在赛车圈找一个人不是难事。 尤其是对许枳风这样的人来说。 小顾也在叽喳说着这个新人，笃定道：“他肯定是开方程式赛车的。我偷偷瞄见了，他车座调得很低，就跟我哥躺着开车似的。” 方程式赛车的座舱狭小，车手们是半躺着开车的。 换成普通的汽车，垂直的椅背要放到很低，才能满足躺着开车的条件。 你好可爱 第31节 “哥，你听过裴启辰吗？” “没。” 小顾嘀咕道：“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的？” 周溯垂眼，他没听过裴启辰的名字，但他知道一个名为stellan的方程式赛车手。 他开卡丁车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字。 天赋过人的华人男生，很年轻。 小顾很快把这个人抛到脑后，因为他看见了更感兴趣的事，“榛姐，你戴着我哥的帽子？” 过高的音量让周围的人看过来。 略显宽大的帽子很明显不是女孩子的尺寸，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巴。 大家的视线顿时热烈起来，在她和周溯身上打转。 曲榛咀嚼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继续吃。 她随意自然的态度反而打消了过度的猜测，大家很快忘了这个插曲，继续聊爬山日。 视线消失，曲榛渐渐放松下来。 她刚才是和周溯学的，学他平时淡着张脸、不说话的酷酷模样。这样给了答案，他们果然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居然这么好用。 只有小顾，看看周溯，又看看曲榛，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从前阵子周溯送曲榛回家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会吧……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车队那一圈忽然安静下来。 因为许枳风忽然不说话了，神情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淡淡地摆弄着手里的叉子。 叉子划过陶瓷，发出刺耳的响声， “怎么了？”他放下叉子，抬眼看向众人。 没人说话，默默低下头。 乔如烟打破沉寂的气氛，自然地问：“还是不舒服？宿醉不好受，下午去房车睡会儿？” 许枳风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车队的气氛渐渐恢复如常，却没持续太久—— “曲榛学姐！”清爽活力的男声，语气热络，“你也在这儿？这里这里，是我在说话。” 高大俊朗的男生一头金发，皮肤白皙。 他扬着灿烂的笑，朝曲榛挥手，然后如过无人之境般，穿过车队，直直朝着曲榛走去。 车队和车行的人都齐刷刷昂起脑袋，看向那一角。 曲榛微微抬起帽檐，对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眼露点点茫然，“你、你是……？” “裴启辰。”男生大大方方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弯腰对她比了个wink，用夸张的语气说，“是你的爱慕者哦~” 你好可爱 第19章 曲榛不知道事情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她只是安静吃个饭，忽然就被团团围住了。 周溯和小顾原本就坐这儿，许枳风和乔如烟也过来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裴启辰, 在丢下一句爆炸性的话之后, 就吹着口哨离开了。 面对三双眼睛和一张冷淡的侧脸,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我、我真的, 不认识他。” 乔如烟理性分析：“喊你学姐, 东川大的？枳风没听说过的人, 可能是新生？” 曲榛仔细回想, 迟钝地“啊”了声。 班长说有个新生想请她吃饭, 会不会是他？ 她隐去“想取而代之”的部分把事说了, 又磕磕巴巴地补了句：“我不、不确定。” 乔如烟轻挑了下眉：“大概率是他。东川大的学生，范围又缩小了，更好查了。” 她瞥了眼许枳风, 他正低头发短信。 小顾没吱声, 斜眼瞧周溯。 他哥难得在外面没戴帽子, 黑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 露出棱角分明的容颜，冷白的侧脸染上刺眼的光晕。 这张脸本就因瘦削显得疏冷，此时看起来更冷。 果然……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倏地收回视线。 没过多久，许枳风收到回复, 嗓音轻淡：“是stellan, 裴启辰是他的中文名。他应该是冲车队或者阿溯来的。” 他在两者之间选了曲榛当突破口, 很聪明的做法。 “曲榛。”许枳风看向她, 温润的眼神中带着强势，“和他保持距离。” 乔如烟和许枳风很快离开了, 看两人交谈的模样应该是在讨论裴启辰，没再关注她。 曲榛松了口气，想继续吃东西，始终没看她的男生静静看过来，瞳孔里浓郁的黑在阳光下变得有点淡，攻击性却没减少。 她一顿，小声问：“怎、怎么了？” 周溯：“有话没说？” 曲榛：“……” 这是怎么被发现的？ 她想了想，周溯只是在车队挂名，几乎不会去车队基地，双方也没什么牵扯，和他没有利益冲突。 “他可、可能，要进车队。”她老实道，“老秦，不、不许我参与。” 周溯静了两秒，“他不会进车队。” 小顾也解释道：“有传言stellan下个赛季会进f1，不会进一个大学生车队。他应该是最近休息才回国，不会在东川多留。如果他是裴启辰，许哥或者会有兴趣，但他是stellan，大家都知道没可能。” “那他搞这一出……”小顾瞥了眼周溯，话却是对曲榛说的，“stellan是我哥的粉丝，很早就在采访中说过他的目标就是溯神。哥，弄了半天，是冲着你来的。” “哥，你多久没上社交平台了？” 周溯的社交账号在他小时候开卡丁车的时候就创立了，大多数内容都是由经纪人发送的官方信息。 自从他宣布退役，那个账号便再也没有更新过。 也是从那时候起，车迷们失去了他的音讯。 曲榛看向周溯，“是来，找、找你的？” 周溯垂眼，神色很冷，“或许。混球下午跟着你。” 他丢下一句话，忽然起身，上房车又拿了顶帽子，戴上后压下帽檐，独自离开了。 曲榛茫然一瞬，“他，生气了？” 小顾感叹道：“应该是因为stellan。其实我哥脾气挺好的，就是看着冷了点，难得看他这么生气。” 是为了曲榛吧，他猜想。 小顾一副了然的表情，想着想着还笑了一下，笑容挺甜。 曲榛：“……” 小顾笑得好吓人。 海岸线边，周溯在礁石边站定，声音沉沉地落在海风里，“离她远一点，stellan。” “看来我中大奖了。”裴启辰笑眯眯道，“其实是临时改变主意去找学姐的，恰好发现她戴着你的帽子。” “溯神，什么时候回f1？” 周溯淡声道：“与你无关。” 裴启辰叹气：“可是没有你f1好无聊啊，我一点儿兴致都没有。对了，如果回去能不能换个车队？那个车队完全配不上你。” 周溯没理会裴启辰的自说自话，冷然地看着他：“离她远一点。这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裴启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知道了知道了。我答应你离学姐远一点，所以你能不能告诉你什么时候回f1？” 周溯只给留给他一个背影。 裴启辰大喊：“喂——谈恋爱重要还是f1重要啊？我可是在和你说f1诶，喂——” 海边回荡着男生的一声声喊，无人应答。 - 夜晚，营地篝火燃烧。 这样的夜晚通常都是热火朝天的，但今晚车队气氛尴尬，这一片静悄悄的，木料持续燃烧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曲榛悄悄溜到了车行的营地，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逃出来。 小顾瞧了眼，人群中就属柳宽和梁文汉脸色最难看，两位车手心情不好，气氛当然活络不起来。 他八卦道：“真以为许哥想让裴启辰进车队？” 曲榛点头，许枳风和乔如烟瞒下了裴启辰的身份，想给两位车手一点危机感，毕竟上次赛车测试的效果不如人意。 小顾叭叭：“这样也好。许哥的车队在大学生车队里本来就是一流的，他们俩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他乐得看车队的热闹。 曲榛吹了会儿海风，吃饱喝足的混球从房车上跳下来，熟练地往她腿上一跃，扭头看跟在它身后的男生。 周溯淡淡瞥了眼恨不得钻女孩子怀里的猫，没什么反应，拎着餐盒在小桌边坐下。 你好可爱 第32节 混球往曲榛怀里一滚，轻轻喵了声，像在试探周溯的反应。 结果人都没看它一眼。 小顾洞悉一切，摸了一把小猫头，“待着吧没事，不会被丢的。但要是换个人就不一定了哦？” 混球水蓝色的瞳孔写满无辜，毛茸茸的尾巴卷住女孩子的手腕。 曲榛没听懂这一人一猫在说什么，熟练地给小猫咪挠下巴、拍肚子。 他们在说今天的趣事，时间缓慢过去。 近十一点，曲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小顾看过来，“榛姐困了？我们也差不多收拾收拾准备休息了，去睡吧。” “哥，榛姐困了。” 曲榛眼带惺忪地去看周溯，眼里的水雾让面前的男生变得模糊，隐约只见到他看了她一眼。 她有点困惑，困了为什么喊周溯？ 周溯暂停比赛回放，起身往房车走，小顾跟了上去。 曲榛抱着猫反应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到房车前，没上房车，听到周围一阵响动。 她抬起头，发现房车顶部升起了一个小露台。 稍许，周溯出现在房车顶部，他放下手里的包裹，动作利落地搭好了一个帐篷。 随后两人从房车上下来。 小顾道：“榛姐你先去睡吧，明早喊你看日出。晚上我哥睡帐篷，我就睡房车边上，有事随时喊我们。” “我哥从车后面上去，不影响你。” 曲榛很快意识到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在陌生的营地，即便是她一个人睡在房车上也有风险。 他们在帮她降低风险。 “谢谢。”她小声说。 小顾嘿然一笑。 周溯的视线看过来，在她身上停留两秒，低声道：“混球跟你睡，太闹就开天窗把它丢上来。” 曲榛低头，对上混球蓝色的眼睛，抿唇一笑：“它、它很乖的。” 周溯看着女孩子耐心又温柔地摸着怀里的猫，眸光凉凉地扫过混球，轻啧一声。 小顾汗毛直立，催着曲榛上车。 不远处，许枳风抱臂倚在车边，静静地望向pole position车行的营地，房车前的三人映入眼帘。 房车里的光照下来，照亮女孩子清丽的容颜。 她抱着周溯的猫，仰着头和男生轻声细语地说着话，长至腰间的黑发在海风里飞舞。 而向来冷漠的周溯，神情竟也算得上温柔。 乔如烟说错了。 她不只是和小顾关系好而已。 许枳风在夜风里想起初见曲榛那晚，忽然想知道，她那天去俱乐部是去见谁，又是在找谁。 - 曲榛睡不着，她臂弯里的混球已经睡得打起小呼噜，又乖又软，一点儿都不闹人。 她盯着车顶出神。 周溯就睡在上面，和她的距离不足两米。她能听到他从车外攀至露台，脚步轻轻走过，再进入帐篷的声音。 这是他的房车，他却睡在帐篷里。 她移开混球，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移开天窗的挡板，月光清亮，柔柔地洒进来，照亮小小的一隅。 抱膝发了会儿呆，她摸出手机。 曲榛上次搜到过周溯在国外的社交账号，只是粗粗扫了一眼，这次点进去，她仔细翻看。 他的关注不少，多是车队和赞助商。 内容更是，官方的赛车讯息或是车队赞助商的广告。 这个账号几乎没有他的私人痕迹，除了一条。 四年前，他十七岁。那年他签约了f1车队，发了唯一一张自拍—— 黑发黑眸的男生偏着头，唇角轻扬，望着近处的赛道，大片阳光洒落，画面满是属于少年的肆意和张扬。 曲榛微怔，她从没见过周溯这样的笑容。 再往下翻，都是别人拍的周溯。时间最早的照片，小周溯才六七岁，他抱着头盔，冲着眼前的女人笑。 女人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伸出手像是要去抱他。 她慢慢翻，发现女人模糊的身影只出现了三年，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过她的身影，陈豫昊频频 出现。 小少年越长大，笑容越少，眼神越冷漠。 这样一个不善于经营社交账号的人，粉丝数量却超过千万，悄无声息的两年过去，数量只增不减。 原来有那么多人在等他 。 曲榛握着手机，眼皮渐渐沉下去，再醒来是被车顶的叩窗声叫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天光微弱，早起的男生垂眼从天窗看下来。 “……” 她睁着朦胧的眼和他对视几秒，忽然清醒了。 糟糕，昨晚忘记拉挡板了！ 好在周溯没有多看她，见她醒来身影便消失在了天窗前。 曲榛立即起床，简单洗漱了下，便爬上床打开天窗，探出头，入眼是灰白色的海，天色尚浅，云层未散。 夏日海风吹过来，不冷。 她转头，看到露台上的黑色帐篷。 周溯搬了把椅子坐在帐篷前，白t黑裤，都是宽松的款式，让他看起来更为清瘦。 他没穿袜子，赤脚踩在露台上。 脚踝瘦削，皮肤是近乎病态的苍白。 她注视他太久，他望过来，平静地问：“要帮忙？” 曲榛回过神，忙摇摇头，撑着露台钻出天窗，走到挨着周溯的另一把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早、早上好。”她小声打招呼。 周溯嗯了声，嗓音微沙：“早上好，小顾一会儿送早饭来。” 曲榛这才想起来往下看，高处视野开阔，营地一览无余。四点的营地静悄悄一片，也有零零散散的人起来看日出。 一晃眼，她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男生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扬起朝气的笑，冲她挥挥手，又往她边上指了一下，做出无奈的表情。 “stellan。”她对周溯说。 周溯侧头看了裴启辰一眼，两人的视线无声撞上，也不知道交流了什么，裴启辰耸耸肩，转身走了。 许是因为裴启辰的出现，又或许是因为翻了一晚上他的社交平台，曲榛不知道哪儿的冲动，忽然问：“周溯，你会，回、回f1吗？” 周溯偏头，海风吹乱他的额发，冷淡的眸情绪很浅，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她两秒，声音很低：“会。” 他会回f1。 曲榛睁圆眼，不知道是惊讶更多还是惊喜更多。 她没头没尾地说：“他们，会、会等到你。” 周溯微顿，尚未开口，就见女孩子紧张地解释起来，说昨晚一直在看他的社交账号，看到了车迷们的留言，每天都有新增的留言，但却始终没有等来想等的那个人。 “抱歉。”她沮丧地耷拉下脑袋，“我、我不知道，你发生的事。不应该，乱、乱说话。” 曲榛有些懊恼，她一点都不清楚周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冲动地说了一堆胡话。 他明明比谁都想回到f1赛场上去。 沉寂的气氛中，灰暗的云层里透出浅金色的光。 曲榛抬起头，阵阵海潮声中，一道明亮的光穿透云层，海面碎金跃动，天际仿若燃起一场大火。 两三艘渔船驶过，海风清朗，日出瑰丽。 曲榛静静看了很久，直至天光明亮。 在只有海潮声的寂静中，手机响起嗡嗡的震动声，社交平台跳出推送，昨晚她新关注的车手时隔两年更新了内容。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日出了。 你好可爱 第20章 从爬山日回来, 曲榛便全身心投入了期末考试中，偶尔抽空去图书馆帮柳宽和梁文汉补课。 虽然过程艰难，好在结果不错, 期末考试两个人都及格了。 时隔两周, 曲榛再去车行, 周溯车间的玻璃门紧闭, 门口站着几个男女, 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她想了想, 从正门进去。 你好可爱 第33节 哪知正门更热闹, 人挤人, 车挤车, 车行都在往外推单子，往后三个月都排满了。 场面热闹得像过年。 曲榛悄悄进门，去车队之前溜去了周溯车间。 车间门关着, 她敲了敲门, 没动静, 趴在门口仔细听, 有走动的声音，里面有人。 “周溯？”她喊他的名字。 稍许，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小顾贼头贼脑地往外看, 见到她，顿时放松下来, 把人往里一拽, 又把门紧紧关上。 “吓死我了。”他一脸苦闷。 曲榛用眼神询问, 小顾一顿抱怨：“我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忽然更新了动态，他可是整整两年都没打开过软件！不知道这次抽什么疯。照片还是日出, 媒体和车迷个个都是阅读理解大师，现在外面都在传我哥要复出了。” 这两周，pole position车行外到处都是来堵周溯的人。 不说陈豫昊，连他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周溯最利落，把手机一关，人一跑，世界顿时清净了。 罪魁祸首曲榛：“……” 她小声说：“说、说不定，他只是，单、单纯地想发照片。” 小顾摆摆手：“没可能，我怀疑他连自己的账号密码都不记得。你说会不会是被盗号了？” “……但我、我们是一起看的，日出。” “也是哈。” 小顾百思不得其解，两周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看着曲榛，看着看着忽然定住了。 ……艹。 不会吧？ “…………” 小顾沉默。 曲榛看小顾脸色变来变去，最后神情恍惚地往沙发上一倒，恶狠狠地揉了两把混球。 小猫咪一脸懵。 “周溯呢？”曲榛没看见他。 小顾幽幽道：“我哥这阵住家里，躲着人呢。估计就这两天回来，人已经少了一半了。” 曲榛咋舌，那么人居然已经是少了一半的结果。 平时周溯低调惯了，她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意识到他的人气究竟有多高，这可是周溯。 她没在车间多留，随即去了车队。 进了车队基地，诧异地发觉基地也异常热闹，除了来找周溯的，还有…… “哟，学姐！”裴启辰露出小虎牙，轻歪了下头对她笑，“学姐工作很认真嘛，放暑假第一天就过来了。” 曲榛还没说话，裴启辰便自来熟地说他来基地参观，顺便邀请车队的车手们去开两圈。 “……” 听起来不像邀请，像挑衅。 曲榛对柳宽和梁文汉投去同情的眼神，这两人被许枳风和乔如烟蒙在鼓里，现在压力一定很大。 “学姐，我想看你最近改的车，能看吗？” 裴启辰在见到曲榛的时候就对车队失去了兴趣，比起那两个车手，他对曲榛的兴趣更浓厚。 他思忖，只是看车，也算保持距离吧？ 曲榛有些迟疑，裴启辰却叭叭说出一堆她的改装车案例，说他曾经在马来西亚雪邦赛道开过她改的车。 “哪辆？”她忍不住问。 裴启辰脱口而出，再一二三四列举她改过的地方，最后赞美之词像不要钱一样往她身上丢。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 曲榛露出小梨涡，抿唇笑，“能看。” 裴启辰：“走吧走吧？现在就去！” 曲榛：“……？” “许枳风许枳风——”裴启辰大声在基地里喊，没找到人，“乔经理，学姐借我一天，走了啊！” 曲榛就这么被带走了，从车行又回到老秦店里，和正在干活的老秦大眼瞪小眼。 裴启辰跟转自己家似的，不知道溜达到哪儿去了。 老秦：“不是刚出去？那人谁啊？” 曲榛老老实实地说了，然后耷拉着脑袋准备挨骂，静静等了两秒，没听到动静。 她悄悄抬头，老秦继续干活，没打算训她。 嗯？ 老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口道：“他是stellan就无所谓，你不会被掺和进车队内斗里。” 裴启辰是stellan，就没有所谓的车队内斗。 曲榛松了口气，不会给老秦添麻烦就好。 裴启辰在老秦店里待了一整天，上午把这个不大不小的修车铺摸了个遍，下午又缠着曲榛要看她改车，这么闹腾了一通，烦得老秦要赶人。 “天都黑了，你不饿？”老秦斜眼睨他，几乎是明示你该走了。 裴启辰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没听懂，羞赧地挠挠头，“打扰了一天，还要留我下来吃饭，你们太客气了。” 老秦：“？” 曲榛瞪圆眼。 老秦想着这小子还要在hurricane车队闹腾一阵，看在他家榛儿的面子上，就留他吃个便饭。 此时，pole position车行。 落日时分，蹲守了一天的人终于感到疲惫，陆陆续续离开，后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道人影闪出，悄无声息地输入密码进门。 “……哥你吓我一跳！”小顾正躲这儿准备吃饭，一抬头多了个人影，“外面人都走了？” “嗯。” 周溯摘下帽子往沙发上一丢，弯腰拎起蹭过来的混球，垂着眼，指节挠过小猫咪的下巴。 “喵~”混球嗲着嗓子叫。 “她来过。”周溯的视线停在桌角的两盒薄荷糖上，“人在车队？” 小顾叹气，他现在已经进化到周溯没指名道姓，就能立即判断出这个“她”指的是谁。 “不在吧？听说stellan把人带走了。” 小顾随口说完，忽然感觉气氛一凉。 他对上周溯微冷的眼眸，硬着头皮道：“没事吧？说是去老秦店里了，老秦在能有什么事……”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周溯把猫往沙发上一丢，重新扣上帽子，转身就走。 小顾呆了一下，急急忙忙地拿起饭盒往外追，喊道：“哥，我开车带你去！你别又让人堵着了！” - 天色暗淡，院里虫鸣却正热闹。 曲榛收拾了小桌，打开灯，在桌下点了蚊香，厨房里传来老秦和裴启辰的交谈声。 她托腮瞧着，刚才还巴不得人走，才多久就聊上了。 这家伙不但是自来熟，还是个迷人精。 老秦客气地做了五个菜，几乎摆满了小桌。 裴启辰要被香晕了，真心实意道：“在国外待了那么久，我果然还是最爱中餐。” “溯神也是哦。”他朝曲榛挤眉弄眼。 曲榛迟疑地点点头。 裴启辰看到女孩子有点茫然的表情，敏锐地觉出一丝异样，随即恍然大悟—— 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在谈恋爱。 他继续扒饭，然后呆住。 “居然是暗恋？！” 裴启辰不可思议地站起身，吓了桌上两人一跳。 老秦神经突突跳，“坐下吃。” 裴启辰迅速坐下，视线忍不住往曲榛脸上瞟，像是看到了什么没见过的神奇物种。 小桌上诡异的寂静只维持了一会儿，因为—— “老秦？！”小顾咋咋呼呼地喊，“老秦！榛姐在不在？榛姐没接我电话！她……” 他走出院子，对上三双眼睛，一时愣住。 “哥！”小顾立即扭头，“这里的饭闻起来好香！” 好消息，曲榛找到了。 坏消息，stellan也在。 于是，本就拥挤的小桌边上挤满了人。 五个人十条腿，再挤一点儿就要腿挨着腿了。 你好可爱 第34节 老秦忍耐道：“周溯，车行要倒闭了？” 来这儿蹭多少回饭了。 小顾静了两秒，默默掏出饭盒，试探道：“……我自己带饭了？” 老秦：“……” 现在小孩儿都怎么了？ 周溯没什么反应，抱臂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自然伸直，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裴启辰的空间。 裴启辰只能可怜兮兮地把腿往老秦边上挤。 曲榛捧着小饭碗安静吃饭，周溯坐在她身边，高大的身躯完全阻挡了裴启辰新奇的视线，自在多了。 她往他桌前看，碗和筷子都是干净的，他又没动。 是吃过饭了吗？还是因为严苛的饮食不能吃？ “汤，可、可以喝吗？很清淡。” 曲榛的声音很轻，吵闹的三人都没听到，除了周溯。 周溯和女孩子对视两秒，缓缓收回长腿，直起身体，端起碗给自己盛了碗汤，自然地拿起勺子。 曲榛的视线停在他的手指上。 她没见过比周溯的手更好看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手指修长漂亮，幽冷的光照下，如玉石般清冷。 指节弯曲时，指骨透出冷色的白。 手指那么长，应该干什么都很方便吧？ 她又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指要是这么长，修车一定很方便。 小顾见状也不和老秦吵架了，瞪着眼睛看周溯喝汤，表情和刚才裴启辰一模一样。 裴启辰用膝盖撞了下小顾，悄声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绝对是。”小顾斩钉截铁。 一顿过分吵闹的晚餐结束，大家帮着老秦收拾了厨房和碗筷，又在车间里坐下看比赛。 老秦也不想问这些人都待这儿干什么，反正不是为了他。 电视上是今年f1大奖赛的比赛回放，解说的声音在轰鸣的引擎声的衬托下，更显激动。 气氛沉寂，没人说话。 曲榛不合时宜地想，这些车手都是周溯的对手，镜头或许还会扫到他曾经的同事们。 她悄悄抬眼看。 周溯闲散地倚着靠背，眸色淡淡地注视着屏幕，和他平日没什么区别，情绪没有丝毫变化。 裴启辰也在看周溯，他有些失望。 在周溯身上，他看不到任何渴望和胜负欲。 “溯神，能聊聊吗？”裴启辰压低声音，神情是难得的认真，“不聊比赛的事，也不聊车。” 周溯维持着姿势没动，像是没听到，就在裴启辰以为他不会有反应的时候，他忽然起身往外走去。 老秦汽修店的位置偏僻，这个时间点巷子里没什么人。 老旧的路灯接触不良，灯光一闪一闪的，裴启辰侧身看向周溯，敲出一支烟递出去。 “来一根？” 周溯：“不用。” 裴启辰：“听说这两年你抽得挺凶？这会儿戒了？” 周溯从裤兜里摸出黑色的糖盒，倒了颗薄荷糖丢进嘴里，沁凉的甜味充斥口腔。 裴启辰见他不答也没多问，收起烟盒，自己也没抽。 “回国这两年生活习惯吗？”裴启辰一副和老朋友叙旧的口吻，“我这次回国挺不习惯的，忽然停下来的感觉……我说不太清。” 周溯瞥他一眼，眼里明晃晃地写着：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裴启辰揉乱头发，苦恼道：“我认真的。这么无聊的生活一个月我就过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的……” “说真的。溯神，你还好吗？” 短暂的沉默后，周溯淡声道：“别让自己习惯，一旦开始习惯，你就很难回去了。” 他从来没习惯过停下来的生活。 裴启辰微怔：“那你……” “stellan，欢迎你来到f1。”周溯偏头对裴启辰笑了一下，瞳孔里的光很亮，“好好享受这段旅途。” “如你所愿，我会成为你的对手。” 裴启辰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忍了太久的话脱口而出：“真的会回去吗？你的伤都好了吗？” “嗯。” “我会追上你的，溯神。”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周溯仰起头，遥遥望着星空，平静道：“尽情来追赶我吧。” 路灯后，曲榛呼吸微滞，胸腔的心脏加速跳动，裴启辰的那句“你的伤都好了吗”在耳边回响。 她轻轻抿住唇，悄无声息地转身回到店里。 老秦见她两手空空回来，纳闷道：“花生卖完了？” 曲榛含糊地应了，脑子里止不住地想裴启辰的话。 周溯受过伤吗？伤在哪里？严重吗？ 为什么网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 hurricane车队基地。 许枳风看完赛车调试，从技术部出来下楼，去训练室看了眼，两个车手正铆足了劲训练。 乔如烟见他愉悦的表情，无奈道：“效果不错，他们最近状态很好。” 许枳风牵唇一笑：“再瞒一阵。这阵子安排stellan和他们比一场，记得挑个雨天。” 乔如烟点头：“我也这么想。” 许枳风看了片刻，转身去了车间，他没看见曲榛，轻眯了下眼，又去周溯那儿了？ 他问了一个机械师。 “被stellan喊走了，乔姐答应的。” 许枳风微顿，随后返回训练室，和乔如烟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她把手头的事交给了姜瑶。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两人停在许枳风办公室外的露台。 乔如烟：“有事和我说？” 许枳风蹙了下眉，“我说过，让曲榛和stellan保持距离。你不该让她单独和stellan出去。” 乔如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他表情是认真的。 沉默两秒，她斟酌道：“曲榛虽然是我们车队的机械师，但她有人身自由。她自愿和stellan出去，我阻拦不了。” 许枳风：“别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和我说话。” “抱歉，官方惯了。”乔如烟摊摊手，换了态度，“如果你是问你的车队经理，我的回答不会变。如果你是问朋友，我就直说了。” “曲榛最近在躲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许枳风双手撑着栏杆，轻吐出一口气，心头的燥意却挥散不去。 他知道曲榛在躲他。她本就单纯，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更何况已经明显到过分了。 他在的时候，她永远在忙。 他给她时间休息，她就去周溯那儿。 “这是好事。”许枳风嗓音微沉，“我以为自己会感到轻松，这本来就是我期望的，但是没有。” 乔如烟听了只想叹气，做经理就够辛苦了，她居然还要帮老板解决他的情感问题。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情感问题。 “这样，我们解雇曲榛。”乔如烟不打算再惯着他了，“没有上下级关系，没有利益牵扯。她喜欢你也很明显，你会去追曲榛吗？” 许枳风没应声。 乔如烟：“所以你到底在不爽什么？外面有大把女孩子喜欢你，她们转头去喜欢别人，也没有见你这样。归根到底是曲榛和她们都不一样，她很特别，她的喜欢很珍贵。你想要她的喜欢，又不想负责。” “渣男吧你。”她恶狠狠地说。 许枳风闭了闭眼，低声道：“烟姐，太直接了。” 乔如烟翻白眼，“你不累我都替你嫌累，你整天哄完这个哄那个，也没见你把谁放在心上。所以，到底有什么意思？” 乔如烟走后，许枳风在露台上站了很久。 他也在想，到底有什么意思。 - 曲榛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工作做完，她便蹲在一旁发呆，偶尔撸着猫也会走神。 同事们发现了，小猫咪也发现了。 “小榛果！”技术总监从二楼探出头，往下大声喊，“小榛果人呢？曲榛——” “又去发呆了！”有人应。 等曲榛回过神，人已经在二楼了。 技术总监丢给她一份文件，言简意赅：“你先看，还有一份表格发你微信了。一周内填完交给我。” 你好可爱 第35节 “行了，走吧。” “……” 曲榛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赶了下楼。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文件，打开就是大号的标题——大学生方程式赛车设计大赛。 曲榛慢慢看完文件，再点开技术总监发来的表格，是一份报名表，他希望她去报名参加比赛。 比赛由全国十几所高校联合举办，赞助商背景深厚，冠军所设计的方程式赛车会生产出来由车队购买，再投入比赛使用。 报名方式采用的是同校小组报名。 曲榛收起文件，正想回车队基地，远远地看见许枳风一行人回来，脚步一转，躲去了周溯的车间。 许枳风余光看到那道闪躲的身影，眸色微暗。 车间空着，周溯这个月都没接活。 他人不在，陈豫昊在工作。小顾刚干完活过来，一身汗，从冰柜里拿了两根雪糕出来，分了曲榛一根。 “榛姐，你想什么呢？” 小顾看半天了，曲榛从进门就心不在焉，吃雪糕也手忙脚乱，快化了才想起来吃。 曲榛下意识道：“周溯……” 小顾惊得猛得咬下一口雪糕，被冻得吱哇乱叫，瞪大眼盯着曲榛，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曲榛反应过来，耳朵一红。 她小声解释，那天无意间听到裴启辰和周溯的谈话，周溯受过伤的事一直困扰着她。 “是、是秘密吗” 她因此一直犹豫，没有问出口。 小顾挠挠头，“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圈里挺多人都知道的，他们也没当回事，哪个车手没出过几次意外？但我哥出车祸不久就宣布退役了，所以很多人猜测他伤得很重，身体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参加f1。” 曲榛抿唇，“真的，很、很严重吗？伤在哪儿？” “腰上，早就没事了。”小顾嘟囔，“他退役虽然不是因为车祸，但多少也有点关系，唉。” 他想起这事儿就只想叹气。 曲榛听到周溯没事，悄悄松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问。他说过他会回去，那他就一定会回去。 不知怎的，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周溯是在天刚黑的时候回来的，换了身衣服就开始晚上的训练，但今晚与往常不太一样。 从他坐下开始，就有一道视线盯着他。 周溯轻撩起眼，触及到他的目光，女孩子就像受了惊的小鹿，慌忙移开眼，没一会儿，她又悄悄看过来。 周溯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经过小腹，在三角区停住。 “……” “？” 你好可爱 第21章 曲榛又做了一晚上的梦, 画面乱糟糟的，飞驰而过的f1赛车，黑白的墙绘, 男生腰腹上的文身。 黑色的线条像旋涡, 勾着她下坠。 她吓醒了。 今天曲榛休息, 早起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看着房间叹气, 粉色梦幻的公主房睡了两个月还没习惯。 这么忙了一上午, 吃过饭她又开始打扫家里。 老秦见她在家晃悠了一整天, 心烦, “今天休息不能出去玩？同学、同事, 一个朋友都没有？” 自从曲榛住家里，他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一会儿担心她晚上回来晚路上不安全，一会儿忧心小丫头没个朋友, 正常社交几乎为零。 别人家都怎么养女孩子的？ 曲榛认真想了想, 反驳道：“我有、有朋友。” 她掰着手指数, 祁禹, 小顾，班长，还有…… “周溯？” 她不确定地说。 老秦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哼, 周溯就周溯，总比许枳风好。说起来小丫头最近感情状况怎么样？ “你那个, 就那个咳——追人, 追得怎么样了？” 老秦装作满不在意地问。 曲榛慢吞吞把头埋在膝盖上, 半晌, 闷声说：“我、我不想喜欢他了。恋爱，一、一点儿都不开心。” 老秦一喜, 面上却装得正经，沉声问：“他欺负你了？” 曲榛摇摇头，他其实没做什么，只是不喜欢她，除了工作场合，平时也有好好和她保持距离。 许枳风没给她过暗示或是期望。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从初遇时的心动，再到欢欣、失落、酸涩，各种滋味都尝到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曲榛从小就是一个不会放弃的孩子。 她喜欢汽车，生活的重心便一直围绕着车转；她喜欢说话，结巴也要唠唠叨叨地说；她好胜心强，就算老师上课提问不会喊她，她也要把手举得高高的，让大家都看见。 但喜欢一个人被拒绝，伤了心又该怎么办？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这只是一时停滞不前，坚持就会有进展。但这样的方法也适用于恋爱吗？ “唉。” 曲榛托腮叹气，谈恋爱真难。 老秦：“？” 半天没说话，就叹了口气？ 老秦不耐烦地摆摆手：“家里不用你打扫，你赶紧出去玩，刚刚那几个凑不满一只手的朋友，随便找一个。” 曲榛：“……” 努力凑一凑，还是能凑到一只手的。 曲榛翻着微信聊天框，从上往下对话框满满一列，绝大多数都是找她改车的客人，朋友极少。 置顶是她妈曲敏女士。 曲敏女士一如既往的高冷，半个月都没一条信，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老秦问我小时候为什么不给你弄公主房”。 古古怪怪的执念。 “真、真要出去玩？”她沮丧地问。 老秦老神在在：“你不是追人吗？许枳风可不只是你老板，他还是大学生，你知道现在大学生爱玩什么吗？不了解他怎么增加感情？” “……” 好有道理。 曲榛打起精神，打开和小顾他们的四人小群，@小顾@周溯@陈豫昊，真诚发问—— 要出来玩吗？ 很快，群里消息刷屏。 【陈豫昊：给阿溯打工，你们去。】 【小顾：昊哥又在修改我哥的训练计划了，不用管他。榛姐想去哪儿玩？赛场？】 【小顾：我哥今天正好在，我问问他。】 【小顾：他说去！】 【周溯：来。】 【小顾：我不是帮你说了？】 半小时后，三人站在树下的阴影里。 小顾听完了整个过程，总结道：“所以你是被老秦赶了出来，因为没有正常的大学生生活。” 曲榛点头，就是这样。 小顾拧眉思考：“我对上大学没兴趣就没去，至于我哥，他在学校里神出鬼没，朋友一个都没有吧？” “……所以。”他沉重道，“是三个没朋友的人凑在一起玩。” 曲榛睁圆眼，她居然是朋友最多的吗？ 小顾灵魂发问：“大学生现在都去哪儿玩？” 曲榛回想以前在宿舍看到的舍友们的生活，“逛街，看电影，花钱，聚会，酒吧？” 小顾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榛姐说话越来越利索了。” 曲榛弯起眼睛笑，余光看到周溯往她脸上看，不由扭头看他。 周溯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存在感极强，个子高大，手长腿长，都能当一棵小树给她挡太阳了。 “去、去看电影吗？” 她问。 夏天太热，室外的活动太不友好，想来想去最适合大学生生活的就是去商场吃饭看电影。 周溯垂眼，女孩子仰着脸，因盛夏的热意，双颊微红，鼻尖挂着小小的汗珠，晶莹可爱。 你好可爱 第36节 她今天扎着马尾，后颈上的小雏菊若隐若现。 耳朵没红。 “嗯。”他低应了声，忽而抬手摘下帽子往她脑袋上一扣，“脸红了。” 曲榛感受着脑袋上轻轻的一沉，神色发愣。 第二次了，他又把帽子给了她，其实她有涂防晒，车里应该晒不到太阳。 “谢谢。” 她小声道谢，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小顾瞥了周溯一眼，没发表意见，启动车后先去了一家体育用品店，买了顶新帽子给周溯。 “将就会儿，哥。”他对此可太熟练了。 周溯盯着新帽子看了会儿，随手扣在脑袋上，也不管额前被压乱的头发，任性又自在，像猫一样。 曲榛注意到他今天没戴耳机，外放的比赛声音不大不小，他整个人轻松又自在，是和朋友们出门的状态。 她想告诉老秦，可以去掉疑问语气。 周溯和她是朋友了。 - 正值暑假，商场热闹非常。 曲榛一行人直接坐电梯上楼去影厅。 小顾去排队取她在路上买的电影票，她和周溯负责买小食。 玻璃柜里盛满澄黄的爆米花，焦香的味道里满是甜味。 曲榛弯腰去闻，仔细分辨两种不同的味道，脚边几个小朋友趴在玻璃柜上，正叽叽喳喳讨论。 周溯站在她身后，看她跟小孩儿凑一块儿看。 女孩子纠结了半天，转头看他，“焦糖，还、还是原味？” 周溯上前两步，将她纤瘦的身躯罩身前，扫了眼两种爆米花，“小顾要原味，我不用。” 他顿了顿，低声问：“我来？” 他这句话声音压得低，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气息拂过她的耳侧，温温热热的。 让她耳根发痒。 曲榛忍着细密的痒意，小声说：“我、我可以。” 周溯往后退，看着她磕磕巴巴地和服务员说话，对面的人面露异色，多看了她两眼。 她摸摸耳朵，不自在地捏了下拳。 周溯神色冷淡，服务员把爆米花递给曲榛，眼神仍往她脸上看的时候，忽然伸出手，接过两桶爆米花。 服务员被男生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僵硬地放下两杯可乐。 “……这是您的冰可乐。” 曲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周溯说了句“走了”，忙小步跟上去。 小顾拿着票回来，没发现什么异样，周溯在人多的地方总是这个模样，就差把“离我远点”四个字写在帽子上。 曲榛买的是正热映的科幻片，她和小顾都爱看。至于周溯，小顾说他看什么都行，反正都会觉得无聊。 “……” 她认为小顾说得有道理。 因为全程下来，不论特效多么绚烂，剧情多么跌宕起伏，甚至男女主情到深处，他始终面无表情。 电影结束，曲榛和小顾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周溯就跟小孩儿家长似的，在人群中盯着两个人免得丢了，走错路还得一手一个拉回来。 曲榛问小顾，周溯平时有什么爱好。 小顾想了半天，除了车，没见周溯对什么感兴趣，他倒是擅长很多事。 “想起来了。”小顾一拍脑袋，悄声说，“他经常去剧院看舞台剧，估计是陪阿姨去的。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曲榛很快反应过来，小顾口中的“阿姨”是周溯的母亲。 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之前发现周溯长大后，那个女人的身影就消失了，还以为…… 没事就好。 两人嘀咕了会儿，找了家餐馆吃饭，因为周溯在，菜点得清淡又健康，嘴里一点儿滋味都没有。 小顾走出餐馆，就飞快去买其他吃的。 曲榛和周溯被留在原地。 她趴在栏杆边，目光无焦点地在商场乱晃，闪过电影院的牌子，之前在服务台的事又浮上来。 她想了想，小声道：“电影，院的事，不、不用生气。” 周溯在嘈杂的环境中敏锐地捕捉到女孩子轻细的声音，偏过头，她一副“我早就习惯了你别生气”的模样。 “习惯了，还是会难过。”他嗓音淡淡，低头看她干净的眼睛，“知道自己难过的表情吗？” 曲榛茫然地摸上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周溯注视着她，她难过的时候会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避开和别人的视线接触，耳朵因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泛红，唇角抿住，像变成了易碎的琉璃，别人一碰就碎了。 就像在赛车俱乐部那晚，她撞见许枳风的事。 整个人小小一只扑在他怀里，喘|息温热急促，胸前的衣服被她抓得很皱，低下头就能看到颤个不停的睫羽。 他以为她会碎在他怀里。 周溯垂下眼，心情忽然变差了。 这个话题过后，两人之间彻底安静下来。 曲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心里又热又满，像回到小时候，祁禹每一次挡在她身前。 他们都比她更生气。 小顾提着两大袋子回来，还带了个甜筒给曲榛。 三个人慢悠悠地逛着商场，和寻常人一样。 只是三人模样都生得好，尤其是曲榛和周溯，即便戴了帽子，也总有人回过头看。 走到一半，终于发生了小顾意料之中的事。 女生大着胆子拦住周溯，红着脸紧张地问：“方便加个微信吗？还是，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往曲榛脸上看。 曲榛正要往小顾身后躲，脑袋忽然被宽大的手掌按住，男生语气冷淡：“不用手机。” 曲榛：“……” 小顾：“……” 虽然听多了周溯拒绝人的借口，但“不用手机”也是过于离谱了，哪怕说不用微信呢？ 女生一听就知道是借口，难掩失落，视线在周溯和曲榛身上转了一圈，说了句“祝你们幸福”就跑了。 曲榛：“……” 也行吧，替朋友挡挡桃花。 三人继续往下转悠，没一会儿，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跑到曲榛面前，羞赧地揉了揉头发，直白道：“能认识一下吗？” 小顾心头一凉，瞄了眼周溯。 出乎意料，他哥居然没什么动静，只是停下了脚步。 曲榛：“抱歉。” 她处理这种事已经很熟练了，脸不红心不跳。 男生却没放弃，无视了周溯和小顾，“你有男朋友了？” 曲榛轻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以此打消男生的念头，这样的方法几乎百试百灵。 在她开口前一秒，周溯忽然动了。 “想追人？先去排队。” 周溯站在曲榛身前，高大的身躯阻隔了男生的视线，过高的个子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 男生触到周溯冷漠的视线，犹豫两秒，放弃了。 逛商场好麻烦。 三人脑袋里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回、回去吧？” 曲榛迫不及待地建议，还不如修车好玩儿。 于是三个人便准备回去，即将离开商场的时候，曲榛看到一间满是粉色的店铺，梦幻的光下放满了抓娃娃机。 她在琳琅满目的玩偶中，一眼看到了戴着赛车头盔的白色猫猫。 毛茸茸的娃娃，又酷又可爱。 曲榛回头看了几次，直到头盔猫猫离开她的视线。 夏日昼长，曲榛回到修车铺时晚霞铺满天际，她把小顾买的烧烤递给老秦，换衣服准备替他的活。 老秦配合地让开位置，打开袋子，随口问：“玩得怎么样？” 曲榛扎起头发，一股脑地把下午的事和老秦说了，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堆，最后总结道：“周溯，是好人。” 老秦噗嗤一声笑：“对，他是好人。” - 隔天一早，曲榛早早起床，迫不及待地想回车队干活，免得又被老秦赶出去玩儿。 你好可爱 第37节 洗漱完下楼，她睁大眼。 祁禹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已经滑落在地上了，行李被随意丢在一边。 “阿禹。” 曲榛在沙发边蹲下，戳戳他的脸。 没反应，她继续戳，去揪他的耳朵。 祁禹没睁眼，困倦地说：“五点才到，让我睡会儿。醒了再找你，乖啊榛儿，自己玩会儿。” 曲榛瞧了他一会儿，轻声说：“我去，去车行了。” 曲榛到车队基地的时候，车间一个人都没有，世界只剩下机械和她，她忽然心情很好。 埋头忙了一小时，楼梯上忽然有了动静。 曲榛抬头，对上许枳风温润的眼眸，一时间停住动作。 “早上好。”许枳风和她打招呼，自然地问，“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曲榛小幅度点头，又摇头。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关于怎么许枳风相处，脑袋里还是乱糟糟的，但只要认真工作就不会出错。 许枳风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回避，轻松道：“这周stellan和车队一起去赛场，你来当我的机械师？” 曲榛微怔，望向他的眼神有犹豫，也有忐忑。 唯独没有了之前看到他的欣喜。 许枳风不习惯曲榛这样的眼神，他走近，矮下身和曲榛平视，温柔地说：“我想让你为我调试车。我想要最好的。” “可以吗？曲榛。” “……可以。” 曲榛小声应，避开他的视线。 许枳风深知不能逼得太紧，曲榛比别人纯粹，也比别人更敏感，对待她需要更多的耐心。 他见好就收，没再说话。 许枳风很快离开去忙其他事，这让曲榛松了口气，她没时间想他忽如其来的态度变化，全身心投入工作。 直到晚上，祁禹给她打电话。 “榛儿，我在溯神这儿，你忙完了吗？” 曲榛很早就忙完了，只是在技术部看一群人讨论最后演变成争执，接到电话她便趁机溜了。 一路小跑到周溯车间，推开门。 她的脚步顿住，视线被忽然出现在车间、颜色和冷淡的装修格格不入的粉色机器吸引。 梦幻的娃娃机发着明亮的光，可爱的玩偶挤在一起。 它们隔着玻璃和她对视。 世界变得安静又柔软，她被这一瞬间击中。 “榛儿，过来。我给你抓娃娃。”祁禹兴致勃勃地上手，“你小时候还因为和人抢娃娃打过架，记得吗？” 曲榛没听清祁禹的话，她下意识去找另一个人。 周溯抱着猫，神情淡淡地看过来，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的唇边忽然勾起很浅的弧度，无声说了两个字—— 你的。 你好可爱 第22章 晚上九点, 车间比平时热闹。 周溯一如往常，在健身区域做体能训练，祁禹对此十分感兴趣, 挤过去和他一块儿练。 至于小顾—— “榛姐, 再往右边一点点！” 小顾和曲榛一起趴在娃娃机前, 兴致勃勃地抓了一晚上娃娃, 沙发上已经堆满了。 曲榛专注地盯着玻璃内的小世界。 混球不满地把娃娃们踩得东倒西歪, 像是在威胁外来的“入侵者”, 发现它们没反应后, 跳到周溯脚边冲他哈气。 周溯瞥它一眼, 反应平平, 惹得混球又去找曲榛，小猫咪见了女孩子又是另一副面孔。 “喵~”它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小腿。 曲榛把位置让给小顾，弯腰抱起混球, 挠挠下巴, 摸摸毛, 揉揉耳朵, 又是哄又是亲。 惹来周溯一声轻嗤。 女孩子和猫一起看过来，杏眼澄净，猫瞳湛蓝。 周溯别开眼, 调整呼吸，随口纠正了祁禹的一个动作错误, 仿佛那声嗤笑没出现过。 曲榛回去的时候, 怀里抱满了娃娃, 双颊因兴奋染上的红尚未褪去。 祁禹揉揉她的脑袋, 笑道：“小时候也没见你对娃娃感兴趣，长大后都补回来了。” “不过周溯在车间放个娃娃机干什么？” 曲榛怀抱着毛茸茸的玩偶, 柔软的触感一如她看到娃娃机的瞬间，昨天下午他应该是注意到了。 虽然她看的不是娃娃机，而是那个赛车玩偶猫。 祁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怎么感兴趣，没多问，转而问起许枳风的事来，语气颇有点儿幸灾乐祸。 “榛儿，听老秦说你又失恋了？” 曲榛收紧手，瞪了眼祁禹。 祁禹乐得哈哈笑：“失恋就失恋了，这不是还有我吗？走，哥请你吃夜宵，想吃什么？” 祁禹找了家夜排档，和曲榛交代了一下这阵在忙什么，最近天气热比赛少，他就回东川住一阵。 “你怎么样？” 他想问的是曲榛从学校搬出去的事。 这是两人从小到大的默契，每分隔一段时间，便互相交代最近发生的事，不能有隐瞒。 曲榛喝了口柠檬气泡水，沁凉微甜，她轻舒一口气。 从自祁禹走后发生的事开始说，舍友的矛盾，姜瑶的敌意，许枳风的处置，再到那晚她看见许枳风怀抱着哭泣的女生。 以及，周溯。 祁禹的脸色变了又变，听到她和舍友的矛盾也和许枳风有关，他的脸色就不太好，幸而许枳风处理及时，脸色还没好一会儿呢，又听到这人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又黑脸了。 直到—— “薄荷糖？”他面色古怪地问，“你说周溯问你要糖？” 曲榛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像、像猫一样。” 就像混球，她只是下雨时替它挡了会儿雨，它就格外亲近她，回回见了面就要撒娇。 周溯也是，不过雨天送了他一程，疏离感便越来越少。 送她回家，把房车让给她住，还给她送娃娃机。 混球和周溯都是好猫猫。 这是曲榛最后得出的结论。 “…………” 祁禹低头看曲榛手里的饮料，再看自己的，都没喝酒啊，她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所以你觉得他是好猫。” 他表情微微扭曲，忽然有点儿同情周溯，在曲榛眼里，他甚至不是个人。 曲榛抿唇笑：“嗯，他和、和你一样好。” 祁禹不忍心再往下听，又是猫又是好人卡的，转而聊起这周stellan和hurricane车队两个车手参加娱乐赛的事。 “车队那两个车手不知道他是stellan，估计这阵不好过。”他点评，“许枳风也够坏的，但这确实也是策略的一种。我挺久没开方程式赛车了，也去凑个热闹吧？榛儿，到时候你跟着我。” 曲榛迟疑一瞬，说手上还有许枳风的车。 祁禹轻哼：“我重要还是他重要？他车队那么多机械师，分我一个怎么了？到时候我去要人。” 他还在意曲榛因为许枳风受欺负的事，不痛快。 还有那个姜瑶。 两人边吃边聊，将近十一点，老秦打电话过来，听曲榛说和祁禹在一块儿，就把电话挂了。 吃完夜宵，祁禹和曲榛一起回店里。 曲榛洗完澡，抱着娃娃们轻手轻脚地下楼，把它们塞到洗衣盆里，洗干净挨个晾到晾衣绳上，看到娃娃们被夹着耳朵挂在空中，东倒西歪，伸手戳了戳，白兔子便晃起来，她的脸颊边露出小梨涡。 二楼，老秦和祁禹偷偷瞧着。 “小丫头瞧着挺高兴。” “高兴就行，这些事不用告诉她。” “哼。走了，睡觉。” - 祁禹在的这一周，曲榛心情都很好。 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闹祁禹起床，把人拽起来去买早饭，吃完在车间玩会儿，他就送她去上班。 到地方，祁禹打了个哈欠，目送曲榛进门。 你好可爱 第38节 他正要走，瞥见她把包落下了，简单的白色帆布包，开口很大，他一动，一份文件从里面掉了出来。 十分钟后，祁禹把包送到曲榛手上，拍拍她的脑袋说好好上班，自己溜达去逛车队了，逛了一圈，进了技术部。 进入漫长的暑假，车队的工作时间表也做出了调整。 曲榛早上九点上班，六点下班。 许枳风为她开的绿色通道仍在，她忙完可以先走，虽然她通常会选择溜达到周溯车间玩儿。 今天也同样，祁禹来接曲榛下班的时候，她也在周溯车间看他修车。 夏天暑气正盛，周溯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戴着手套，弓着身，肩胛骨拉出漂亮流畅的线条，肌肉起伏。 再冷淡的外表也挡不住空气中的荷尔蒙。 曲榛不敢往他身上多看，却忍不住想他体脂率到底有多低，穿上衣服明明那么清瘦。 衣服一脱，像换了个人。 青涩的少年感褪去，属于成年男性的成熟扑面而来。 “榛儿？”祁禹从门口探头进来，凑热闹看了会儿，把人拽起来，“今天得早点走，别看了。” “去哪儿？”曲榛问。 “先保密。” “溯神，我们先走了。” 祁禹一挥手，把人带走了。 周溯垂下眼，看忽然没有了女孩子怀抱的小猫咪粘过来，无情地拎起猫丢到沙发上，冷淡道：“这周零食没收。” 混球：喵喵喵？ 祁禹带曲榛去日落大道兜了一圈。 夕阳下的海面柔和静谧，海风微凉，吹散一天的燥郁。 车停在一家小餐馆外。 餐馆的老板是洛京人，开口便让人觉得亲切，曲榛凑上去和老板说话，老板像是没听出来她结巴，乐呵呵地和她聊天。 老板随口和祁禹打招呼：“这回带妹妹过来了？” 祁禹笑着点头，熟练地点了一桌子菜，把家里的小话痨拉回来，再聊下去没饭吃了。 “放暑假不打算回家看敏姨？”祁禹瞧着曲榛，“她早就不生气了。上回见我还问起你。” 曲榛抿唇，她其实知道妈妈不生气了。 但她一回去，总避免不了谈到毕业之后的就业问题，每次一谈这个又会吵架。说是吵架，只是她单方面挨训。 结巴吵架真吃亏。 祁禹闷声笑了会儿，“那你想过吗？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啊……曲榛托着腮，漫无目的地想。 她无端想起小时候。 祁禹又一次赶跑说她是小结巴的孩子们，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只找出一个橘子味的果冻。 他把果冻递给憋红了脸、却没有哭的小女孩。 她不理，他便撕开果冻递到她嘴边。 “长大就没人欺负你了。”小祁禹笨拙地安慰着自己的青梅，“还有我呢，以后我会保护你。” 小女孩用雾蒙蒙的杏眼看了他一会儿，咬下果冻。 “长、长大，会好吗？”她这样问。 小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拍着胸脯保证：“当然会好的，我会变成最厉害的赛车手。榛儿，你想做什么？” 曲榛小声说：“那、那我，就给你设、设计赛车。” 小祁禹咧嘴笑了：“好啊，那我以后就只开你设计的赛车。说好了啊，谁都不能反悔。” 曲榛用力点头。 “设、设计赛车。” 曲榛从回忆里出来，对祁禹说。 祁禹也想到小时候的事，装模作样去摸身上，摸了半天，跟变魔法似的变了个橘子果冻出来，递到曲榛面前。 曲榛也笑起来，接过果冻。 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上了菜，祁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等曲榛吃得差不多了，才随口道：“早上你包落我车里的东西我看见了，不打算报名？” 曲榛一怔，不满地鼓起脸。 祁禹笑笑：“不是故意看的。不过那可是方程式赛车设计，不想去玩玩吗？难得的机会。” 曲榛安静片刻，小声说：“你、你又不开方程式。” 祁禹：“你设计的车我就开。” 曲榛别开脸，一副我不想谈这件事的模样。祁禹没多说，付了钱就领着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两人回到汽修店，灰蓝色的天空挂上星子。 曲榛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在巷子里，余光里祁禹配合着她过慢的步伐，走得很慢。 他还穿着去年的鞋子，她送的新年礼物。 她闷声问：“钱，为、为什么不要？” 祁禹一愣，随即把人摁胳膊下按住，咬牙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找你算账了。你这家伙有没有点防备心，这么大笔说转就转？我现在有赞助有奖金，不缺钱，自己留着。” 曲榛挣扎道：“周溯的钱！” 祁禹冷笑一声：“吵架的时候嘴皮子不是挺利索吗？” 两人边走边吵架，动静大得连老秦都探出头来看，大黄也昂着脑袋甩着尾巴看热闹。 老秦喊：“祁禹你多大了啊？还欺负妹妹？” 祁禹也大声嚷嚷：“她长大了还不如小时候，胆小鬼一个，连比赛报名都不敢去！” “什么比赛？” 十分钟后，曲榛坐在小板凳上，耷拉着脑袋挨训。 老秦和祁禹从多方面关心了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再好声好气地问为什么不想去。 是不感兴趣，还是别的原因。 说不感兴趣一定是借口，这小丫头喜欢车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在车队天天往技术部跑，有这样的机会她肯定会去参加。 曲榛闷了半晌，低声说：“没、没有人，和我一组。” 老秦和祁禹愣住，两人唰唰翻着文件，在报名条件上找到一行字：[本次报名方式采用小组报名，人数不小于三人，不大于八人。] 曲榛打开邮箱给他们看。 这几天她陆续发邮件联系了其他专业的校友，回复都大同小异，不是已经有小组了就是婉言拒绝。 有的甚至没有回复。 在方程式的世界，“团体”的概念很重要。 显然他们都认为曲榛的结巴会导致沟通困难，效率低下，即便她成绩那么亮眼，也不足以弥补她的缺陷。 她无法因此责怪别人。 “我、我报不了名。” 她看着面前两个人，眼睛有点红。 老秦僵住，用胳膊肘推推祁禹，意思是你惹出来的事，你把人惹哭了你赶紧去哄。 祁禹挨个点进邮件看，嘴里念念叨叨，一个个的都什么眼光，带飞的机会都抓不住，难怪得不了冠军。 他一股脑把这些碍眼的邮件都删了，哼道：“你们学校又不只有这些人。” “不就三个人吗？我去给你找。” 祁禹揉乱曲榛的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榛儿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管有什么事还有哥在。” 曲榛不怕被拒绝，从小到大，她习惯了被群体排除在外。因为她有缺陷，和别人不一样，异样的眼光就会越来越多，哪怕一些人根本不认识她，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世界上还有很多包容她的地方。 所以她接受被拒绝。 但就像周溯说的，习惯了，也还是会难过。 幸好她身边还有很多人，老秦和祁禹都支撑着她。 曲榛收起文件，对他们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我、我会继续找的。” 曲榛走后，老秦暗骂一声，踢踢祁禹，“比赛而已，不去就不去，你非提这茬干什么。” 小丫头笑得他难受。 祁禹臭着张脸不说话。 在他心里，曲榛一定会成为最棒的赛车设计师。 hurricane车行，技术部。 许枳风看完新赛季的赛车进度，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技术总监，他今晚看微信的频率过高了。 他温声问：“最近有烦心事？别担心请假，我会批准的。” 技术总监犹豫片刻，忧心道：“我在等小榛果的报名表，都快一周了都没个信儿。会不会是担心会影响车队工作？要不我和她说一声，不用担心这个。” 许枳风：“大学生方程式赛车设计大赛？” 最近圈子都在传这个比赛，社团里也十分活跃，社员到处找人组队，想报名参赛。 你好可爱 第39节 比起这些缺少实践经验的人，曲榛参赛几乎是降维打击。 许枳风：“她对这个没兴趣？” 技术总监：“不至于没兴趣吧。小榛果之前虽然接触方程式不多，但她上手太快了，聪明又努力，队里很多机械师都赶不上她了。平时赛车调试，她提出过不少新颖的点子，挺有兴趣的啊。” 许枳风思忖片刻，问技术总监要了文件。 - 周末一早，车队准备出发去往东川国际赛场。 曲榛坐在祁禹的车上往外看，这次车行的人没跟着去。 因为周溯前阵子心血来潮发的那条动态，导致车行订单爆满，小顾也脱不开身。 周溯去吗？ 她这么想着，忽而瞥见人群后高大的男生，过于优越的身高，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他穿着简单的白，帽檐压低，耳机线垂在胸前。 小顾不在，他坐谁的车去？ “阿溯。”许枳风站在车边朝周溯挥了下手，见他不动，无奈一笑，“我开车，车里没别人。” 周溯插着兜，迈开步子朝许枳风走去。 经过祁禹的车时，他眸光淡淡地看过去，对上女孩子的视线，步子变慢，低声说了句话。 他收回视线，在风里和她擦身而过。 曲榛杏眼微怔，下意识扭头，看着周溯穿过充满盛夏气息的绿荫，走进清晨的阳光里。 他的背影也那么耀眼。 许枳风似乎和他说了句话，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祁禹瞧着两人上车，问曲榛：“周溯和你说什么了？” 曲榛正要说话，车座后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颗熟悉的金色脑袋钻了进来，来人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啊学姐~我带了零食哦，女孩子都爱吃的那种，要么要么？” “……”曲榛默默摇头。 如果说周溯是高冷的猫，裴启辰就是热情的狗狗。 祁禹也是自来熟，见到裴启辰适应良好，客客气气地邀请他坐他们的车，还附赠一路陪聊服务。 路上曲榛紧闭嘴巴，两个话痨在一起的杀伤力太大了。 她趴在窗口，阳光在鼻尖跳跃，耳边是出发前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还有他经过时—— “娃娃装满了。” 他垂眼和她对视，轻声说。 你好可爱 第23章 在东赛的第一场赛事, 让车队的气氛陷入僵硬。 下午的娱乐赛完全是裴启辰一个人的秀场，即便开着同样的车，柳宽和梁文汉都没有与之一战的可能性。 太快了。 这是所有人的感想。 维修站内, 曲榛屏住呼吸。 在现场看比赛和在电视上看比赛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种充满压迫性的碾压感扑面而来, 独特的音浪声让人心脏狂跳, 情绪被场上的每一个变化牵动。 这就是f1车手吗。 车队气氛压抑, 许枳风却显得轻松。 他双手抱臂, 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 对曲榛说：“stellan和阿溯是一类车手, 他们会根据不同的赛车灵活调整驾驶风格。当然, 如果有契合的赛车，他们会更快更强。” 同样都是f1车手，裴启辰和周溯间的差距又有多大？ 曲榛问。 许枳风望向屏幕的眼神有一瞬的晦涩, 随即被往日的温润代替, 他说：“stellan和阿溯之间的差距……就像你攀登一座没有顶点的山峰。” 曲榛微怔,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此刻的许枳风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模样的他, 他像是站在风雪中的旅人，精疲力竭，仍仰望云端。 他的眼神是晦暗还是明亮？ 许枳风没有继续关注赛况, 转而提起明天的夜赛，“祁禹问我要人, 让我把你借他两天。还是那么抢手啊, 小榛果。” “……” 她睁圆了眼, 和眼带笑意的男生对视。 他为什么也喊她小榛果？ 许枳风温声道：“我拒绝了哦。” 曲榛发着愣, 看他微微靠近，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答应过我的, 会负责我的车，对吗？” “……嗯。”她说过的。 他莞尔一笑。 曲榛觉得许枳风不太对劲，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夜赛。 他和祁禹一前一后超过终点，从车里出来，没来得及摘头盔，便跨步到她面前。 “今晚的车太棒了。”他轻喘着气，喟叹道。 曲榛抬头，对上许枳风盛满碎亮的光的眼睛，因长时间的赛程，他脸上满是汗水，却让他整个人在夜晚闪闪发光。 她慢慢弯起眼睛，露出笑容。 今晚的许枳风更像他的名字，自在如风。 空气热度上升，曲榛眼睫颤了颤，想说些什么恭喜他，整个人忽然被拽走，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 暧昧的气氛被打碎。 祁禹把人狠狠揉捏了一顿，气哼哼道：“你给这家伙改什么车啊？谁把你带大的？你有没有良心啊？” “唔唔唔——”曲榛企图抢救自己的头发。 “请我吃夜宵！” 两人又开始打架，快要走出维修区的时候，忽然看到倚在角落里的男生，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周溯双手插兜，黑眸冷淡。 没有情绪的一张脸。 猫不高兴了。 这是曲榛的第一个想法。 祁禹自然地朝周溯一挥手，招呼道：“溯神，和我们一块儿吃夜宵去啊。榛儿请客！” 周溯沉默两秒，缓缓直起身体，迈着步子走过来。 曲榛已经从祁禹的手里挣脱出来，悄悄看了眼周溯，他漆黑的睫羽垂落，气压很低。 他心情不好。 退役的f1车手远离人群，独自站在维修区一角，看着赛道上的厮杀，听着发动机的声音咆哮而过。 极速的世界与他无关。 心情不好……也难免吧。 再去买两盒薄荷糖吧，曲榛想。 - 第二天的夜赛和第三天的雨赛，柳宽和梁文汉依旧是惨败。 裴启辰像是没察觉车队尴尬的气氛，摘下头盔，用夸赞的语气大声道：“水平还可以哦，但是速度完全不够看。” “……”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夸赞。 饶是曲榛这样迟钝的性格，也担心裴启辰走出车队会不会被人套麻袋一顿揍，他的语气实在太欠扁了。 柳宽握紧了拳，羞辱感和溃败感交织，呼吸变得粗重。 梁文汉脸色也不好看，好脾气的他也没上前拉住柳宽，只是背过身，闭着眼平复呼吸。 就在柳宽控制不住上前的时候，许枳风忽然轻拍了两下手，他站在裴启辰面前，笑眯眯道：“介绍一下，f1下个赛季的席位获得者，华裔车手stellan。” 车队一片哗然，柳宽和梁文汉愣住。 乔如烟怕场面太难看，不好收场，无奈道：“stellan是我和枳风特约的车手，来帮你们特训的。他……人很还不错，好好相处。” “……” 最后一句是昧着良心说的吧！ 这是车队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许枳风笑道：“晚上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的无形战争就此消弭，车队不用换新车手，不用再经历动荡，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除了柳宽。 晚上的聚餐，柳宽没出现。 乔如烟似乎有些担心，想出去找人，被许枳风按下来，她按捺住心里的急躁，装作无事发生。 曲榛不懂管理层的事，她只想快点溜走。 你好可爱 第40节 裴启辰一口一个“学姐”满场乱喊，弄得同事都来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裴启辰是stellan，于是联合起来灌她酒，说被瞒得好辛苦。 她只喝了一小杯就不行了，抓住去洗手间的机会跑了。 今天下了雨，地面还是湿的。 夏季的雷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让人毫无防备，这边还下着雨，那边就晴了。 一座城市两种天气。 雨后的空气清爽干净，她深深吸了口气，头晕缓解不少。 曲榛沿着餐馆外明亮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等回过神，已经走到一个小看台下，慢吞吞地爬上台阶。 夜空澄净，乌云已散开。 她仰头看了会儿，吐出一口气，余光突然瞄到一团黑影，吓了一跳，往看台角落看去。 那是个人。 “……你早就知道了吧？”略微沙哑的男声响起，他抬起头，“他是stellan。” 曲榛因为喝了酒，反应比平时慢，辨认了会儿，嘀咕了句“柳宽”，慢吞吞地走过去。 柳宽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女孩子的脸，一片红晕。 他一顿，“你这家伙，喝酒了？” 曲榛用力点头，停了两秒，又点头。 “嗯，我、我早就知道了。”她小声说，“不能说，对、对不起哦。” 柳宽撞见醉鬼，攻击性和防备反而渐渐褪去，别扭道：“道什么歉，这样的事不是你能决定的。是我技不如人。” 曲榛：“嗯！” “喂——” 柳宽和曲榛的关系是在补课期间拉近的，现在勉强能算得上是能说几句话的同事。 小结巴没什么心眼，技术好，工作又认真，车队里的人都喜欢她。 柳宽想他可能只是想找人说话，憋了太久，累积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压垮，而曲榛恰好是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想过离开车队。”他说。 曲榛反应片刻，扭头吃惊地看着他。 柳宽双手向后撑着台阶，看着夜空说：“不是因为stellan。你应该知道吧，我喜欢烟姐。” 曲榛：“……” 她睁大眼，觉得自己真的是喝醉了。 柳宽：“那你现在知道了。我表白过，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原因是我们在一个车队，不适合发展恋爱关系。所以我想过离开车队，那时候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了。” “我们处境很像。”他总结。 曲榛磕磕巴巴道：“你、你知道……” 柳宽轻嗤一声：“不止我，车队很多人都知道你喜欢许枳风。喜欢一个人很难藏得住，尤其是姜瑶那么闹了一出，很多人都意识到了，之后都在有意避免你和她在同一个场合相处。” 曲榛有点呆，原来在她干活的时候，车队发生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柳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吐槽：“你心里大概只有车吧，平时我们都是透明人。” “抱、抱歉。” “……”居然承认了。 柳宽烦躁地踢了踢台阶，“你想过怎么办吗？一直呆在车队里，和许枳风不会有结果。” 曲榛认真想了一阵，小声说：“我、我们不一样。你离开车队，还、还在圈子里。我离开，我、和他就是陌生人了。” 柳宽：“迟早会离开的。说真心话，我想去更好的车队，想开更好的车，却不想离她太远。”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因为乔如烟想离开，也是因为乔如烟留下。 他不想在大学生车队继续混下去，想要更强劲的对手，这样的念头一直在往上冒。 直到stellan出现，他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有多大。 该走出去了，柳宽想。 “或许世界也没那么大。” 柳宽低声说了句。 柳宽走后，曲榛抱着膝盖发呆。 身边的伙伴们似乎都有明确的目标，周溯，祁禹，柳宽，他们都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标走去。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把大多数人都甩在身后。 她以后到底要做什么呢…… 曲榛摸了摸口袋，找出手机，打开技术总监发来的报名表看了很久，又一次点进邮箱。 再多试几次吧，不过是被拒绝而已。 她揉揉眼睛，认真敲下一行行字。 便利店门口。 祁禹从袋子里摸出一个加热过的饭团，随意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看手机一边咬饭团。 今晚曲榛车队有聚会，没人陪他吃饭。 他难得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没去找那些朋友。 他刚咬两口，瞥见远远走过来的人影，挥手打招呼：“溯神！榛儿那边聚会结束了？” “我没去。” 男生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便利店。 祁禹扭头看，估摸着他是去买烟的，但看了半天，只见周溯从收银台边的货架上拿了一盒东西。 不一会儿，周溯出来站在他身边。 祁禹放下袋子，从兜里摸出烟，问他：“来一根？” 周溯拆开手里的盒子，慢吞吞地从里面倒了颗糖出来，腮帮子鼓起一块，淡声道：“最近不抽。” 祁禹瞪着眼睛看他手里的糖盒，果然是薄荷糖。 他愣了半天，收回烟，心里直嘀咕原来他们榛儿真是牛逼大发了，连周溯都能拿下。 他出去能吹十年。 “谢谢你照顾榛儿，溯神。”他闲聊似的说，“我能看出来，她在车行比在车队开心。 “我其实挺不放心她的，她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 “还容易被欺负。” 祁禹三两口啃完饭团，悉悉索索地在袋子里翻找。 周溯含着糖，这阵子他习惯了这股甜和沁凉，虽然压不太住烟瘾，但忍一忍总会过去。 “她经常被欺负？” 祁禹吸着酸奶，叹气：“就因为说话不利索这事儿，没少受气。小姑娘受了气也不哭，顶多红红眼睛。她小时候特别爱笑，眼睛总弯成月亮，越长大越爱自己待着，就没见她有过什么女朋友。让她试着和别人聊聊，她说人家身上太香了，她身上都是机油味，怕人嫌。” “不过也挺好，现在挺活泼。” 祁禹从小把曲榛当亲妹妹，打架的本事都是因为她练的。 长大后，他们的人生轨迹和距离也在拉大，他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幸好她足够坚韧。 但爱一个人，就是会想承担她的痛苦和苦难。 “以后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会去离我多远的地方。”祁禹一副自家孩子长大的口吻，他吸完酸奶，起身道，“我先走了啊溯神，去看看榛儿。” 周溯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往酒店的方向走，经过某个小看台，看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往下走。 他停住脚步。 曲榛想自己应该是喝醉了。 她现在异常兴奋，好像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劲儿，只是眼睛有点模糊，到底有几个台阶？ 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路。 往下走一步，再走一步。 忽然，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摔进坚实宽阔的胸膛内，淡淡的薄荷味铺天盖地。 曲榛捂住撞疼的鼻子，愣愣地抬头，望进一片深海。 “周溯……” 周溯垂下眼睫，和女孩子对视两秒，视线下移，脸和脖子都是红的，耳朵没红。 她一张唇，浅淡的酒气呼出来。 “喝酒了？” 他没松手，低声问。 曲榛点头，“我、我没醉。” 怀里的女孩小小一只，他一只手就将她拢个满怀，她身上的味道丝丝缕缕缠绕过来。 他低头轻嗅，轻声说：“不会嫌你。” 曲榛仰头盯着眼前过分好看的脸，他的瞳孔比夜空还要黑，映着光亮的时候就像闪烁着耀眼的星子。 最闪耀的星星，在周溯的眼睛里。 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迟缓地问：“嫌什么？” 周溯看着她的眼睛，嗓音很低：“我喜欢机油的味道，喜欢发动机吵闹的声音，喜欢一个人待在f1赛车的驾驶舱里。” 不会嫌你。 机油味或是结巴，都不会嫌你。 你好可爱 第41节 而且，你也是香的。 “站稳，送你回去。”周溯喉结滚动，微微松开怀里的柔软，“记得自己住哪儿吗？” 曲榛又点头，“记得！” 女孩子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周溯隔了半米跟在她身后，她唠唠叨叨地说着今天的比赛。 她说stellan很厉害，速度快，又爱惜轮胎。 她喜欢爱惜车的人。 周溯神色淡淡地听着，视线落在她身上，歪歪斜斜地走了一阵，又自己正回来，嘴里一直在夸stellan。 靠近路灯，她的影子由长变短。 忽然，她在光下停住，转身看着他，脸颊上嫣红未散，眼睛很亮，黑发被风吹起。 她说：“但是，有、有人比他更厉害。” 她说：“周溯，比stellan更，更厉害。他是我见、见过，最了解车的人，最、最爱惜车的人，最厉害的人。” 她说：“我、我希望，他能站在顶点。” 退役的这两年，属于“周溯”的光环渐渐褪去。 周溯日复一日地过着没有速度和闪光灯的日子，过着他从未习惯、抗拒去习惯的日子。 两年前，他从顶峰坠落。 从炙手可热到无人问津，用不了一个夏天。 两年后的盛夏，有个女孩子站在他面前。 她用世界上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磕磕绊绊地告诉他，他是最厉害的人，他会站在世界之巅。 周溯缓步上前，从阴影里走到光下。 他俯下身，和曲榛对视着，指尖轻点她的眉心，低声说：“如你所愿。” 你好可爱 第24章 从东赛回来后, hurricane车队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先是有传言柳宽将离开车队，后来又说乔如烟把人留了下来，也有人说两个人大吵一架, 柳宽还是要走。 这些流言与曲榛无关, 她正在为小组报名的事奔波。 不出意料, 在东赛那晚发出的邮件都被婉拒了。 但也有好消息, 有人回复他们小组还少人, 但需要面谈, 地点在学校的赛车社团。 这天一早, 祁禹陪曲榛出门。 “小组里都是些什么人？”祁禹开着车, 嘴里念念叨叨, “有其他女生吗？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曲榛翻了下资料，大部分都是机械和汽车相关专业的学生，履历和成绩都很优秀, 一半的人都是赛车社团的。 “有、有一个, 女生。”她说。 祁禹：“听着还算靠谱, 去看看再说。” 东川大学的赛车社团是大社团, 经费充足，场地自然也大，曲榛是第一次来, 祁禹在门口等她。 “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祁禹揉揉她的脑袋。 曲榛走后, 祁禹也没闲着, 找了几个朋友问比赛的事, 给的信息都差不多, 大部分是有钱少爷砸钱招人参加比赛玩儿。 比起没钱没资源的曲榛，显然是有人砸钱的小组更靠谱。 他咂了下嘴, 听着不太妙。 不过半小时，曲榛出来了。 祁禹一瞧，小丫头板着张脸，脸有点红，像是气的，这下不用问都知道结果了。 “饮料。”他把冒着凉气的汽水往她脸上贴。 曲榛被凉得轻“嘶”一声，默默接过易拉罐头，沁凉的感觉让她沮丧的心情缓和了些许。 “组、组长说，让我当他女、女朋友。” 她郁闷地说。 祁禹：“？” 他想过会离谱，但没想过这么离谱。 祁禹暗骂了句，许枳风这个社团里都是些什么烂人，他迟早把账和许枳风算清楚。 “走了，不看了。我们自己组。” 祁禹比曲榛还气，气得连中饭都没吃几口，曲榛看他气呼呼的模样，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傻阿禹。”她弯着眼睛说。 祁禹：“谁傻谁知道。” 祁禹对这件事忽然无比上心，筛选了一遍名单，带着曲榛去找有意向的人面谈。 最困难的是，曲榛需要绝对的发言权。 这一点也是曲榛被拒绝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们不认为曲榛有这个实力，甚至觉得她是靠关系进了hurricane车队。 这几天两人过得不容易，中途也有和人起冲突的时候。 曲榛嘴皮子不利索，但有祁禹在，他混惯了社会，骂起来人不带脏字，气得这些书呆子哑口无言，最后涨红了脸跑了。 “这破比赛，找校外的不行吗？” 祁禹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堆，看向对面趴在桌上的曲榛，女孩子闷着张脸，鼻尖都是汗珠。 大夏天的跑了几天，人都蔫吧了。 祁禹拽着人起来，“歇两天，不找了，总有剩下的人，歪瓜裂枣也行，别来妨碍你。” 曲榛蔫巴巴地跟着祁禹回去了。 老秦一看两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不顺利，没说什么，出门去了趟菜市场，给两人加餐。 夜色暗下来，三人在屋子里吃饭。 天太热，晚上也闷得人难受，老秦便把吃饭的桌挪到屋子里，边吹空调边看电视，舒服多了。 “都晒黑了。” 老秦瞧着两个孩子，榛儿没晒黑多少，祁禹黑得跟碳似的。 曲榛立即扭头看祁禹，原本英俊朝气的脸果然黑得不得了，再黑一点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她没忍住，忽然噗嗤笑了。 祁禹起先还抱怨两句，见她笑得开心也忍不住笑了。 老秦道：“榛儿，多吃点，再瘦就不好看了。” 曲榛点头，把一碗饭吃完又添了一碗，最后和祁禹一起瘫倒到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放空自己。 “榛儿，你以后想去f1吗？”祁禹无聊随便找话题。 “没、没想过。” “过两年就毕业了，也该想以后的事了。f1是赛车运动的顶端，你不想去碰一碰吗？” 曲榛望着天花板发呆，在今年之前，她没想过踏足f1。 她所熟知的、安全范围一直是拉力赛车，f1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庞大、陌生，充斥着金钱和科技，充满了勾心斗角。 “我、我这样，能、能去吗？” “可以慢慢改善，现在不是比小时候好多了吗？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知道吗？你以后会变成像纽维一样厉害的设计师。榛儿，我们都要站到最高的地方。” 祁禹很少和曲榛说这样的话，这两天被刺激多了，憋了一肚子火，想让她走出去，走到别人永远追赶不上的高处去。 曲榛侧头看他：“阿禹，一、一定可以。” 祁禹扬唇笑：“走，出去给你买西瓜吃。吃撑了，再不走动我就起不来了，给老秦买点什么？” 两人出门走远了。 老秦一直没出声，听着两个孩子小声嘀咕。 他双手搭在脑后，思绪飘远，f1啊……看来他得联系一下那些老朋友了。 两人十点才回来，祁禹拎着满手的水果和零食，曲榛拿着冰淇淋小口小口地咬着，踩在祁禹的影子上。 “明天睡到自然醒。”祁禹打了个哈欠。 曲榛点头，她也要睡懒觉。 “这几天……” 祁禹的话渐渐停住，视线在店门口停了两秒，确定来人是谁，对曲榛说：“榛儿，你老板来了。” 曲榛抬头，对上许枳风温润的眼眸。 “晚上好，学妹。” 许枳风笑着和她打招呼。 曲榛尚未从他喊她“学妹”中反应过来，他便客气地走到祁禹面前，想分担一些袋子的重量。 祁禹：“我拿得动。你大晚上的来找人？” 许枳风早在东赛就感受到了祁禹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他清楚这些敌意从何而来。 他忽略这点敌意，对曲榛道：“方便请我进去吗？” 曲榛迟疑地点了下头。 你好可爱 第42节 这是许枳风第一次来老秦店里，他等了近两小时，期间老秦以为他是客人，客气地请他进去，他只说等人。 老秦听了就没再管他。 进门和在外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从外面看这只是个普通的汽修店，进了门才发觉这里另有乾坤，稀有的、停产的部件这里都有。这里有好车，也有最普通不过的车。 许枳风打量完，对上三双眼睛。 他无奈道：“别紧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技术总监和我说曲榛报名比赛的事，已经协调了她的工作时间。” 老秦和祁禹更纳闷，那是干什么来的？ 许枳风看向曲榛，笑意浅浅：“学妹，听说你在找组员。虽然我是数学系的，但对方程式算得上了解，应该不会给你拖后腿。所以，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和你一起参加比赛吗？” 曲榛眼眸怔怔地和许枳风对视，她嗓子发干，张了张唇却没说出话，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上来。 他总是这样，温柔妥帖地做好所有事。 让你觉得自己……那么特殊。 “……不用。”曲榛听到自己的回答时也觉得诧异，只是遵循心意继续说，“我、我能找到人的。” 她轻抿着唇，倔强又固执。 “我先、先去睡了。” 曲榛走了，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回避。 店内气氛凝滞，老秦朝祁禹使了个眼色，先行离开，走的时候没忘把西瓜拎走，又顺了点小零食。 许枳风眼底的笑意消失，低头轻捏着鼻梁。 片刻后，他自如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问祁禹：“我说错话了？” 祁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少爷，你从来没喜欢过人吧？虽然长了一张对谁都好的脸。” “确实没有。”他微微一笑。 “那你就离曲榛远一点，别总来招惹她。之前的事够让我恼火了。” 许枳风微顿：“什么事？” 祁禹轻嗤一声，果然是大少爷。 他不像曲榛那么大度，记仇得很，干脆利落地把曲榛搬出宿舍的始末说了，包括隐藏在中间的姜瑶。 “你不知道吧？曲榛被欺负是因为你。”他幸灾乐祸道。 “——所以，她因为你被欺负了却说不出口，也不计较姜瑶的事。因为她只是单纯地想在你的车队，做好自己的工作，离你近一点，不给你惹上什么麻烦。作为喜欢你的人，她做得够好了。而你既然不喜欢她，就保持好距离，当时主动提醒你们之间的差距的人是你。许枳风，外面多的是人陪你玩所谓的爱情游戏，别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曲榛。” 祁禹在警告他，别妄图玩弄曲榛。 “……抱歉。” 许枳风嗓音微哑，当时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宿舍的事，他还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上司兼学长。 他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晦暗。 许枳风：“我有话想和曲榛说，至少要当面和她道歉。” 祁禹两手一摊：“你自己找她，我可不想帮你。” 许枳风走到院子里，给曲榛发了一条短信。 许久，他看到二楼亮着灯的房间门打开，女孩子走出来，往楼下看了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又移开。 很快，她下楼到院子里，手里还拿着蚊香。 见他情绪复杂地看过来，还解释了一句：“蚊子，很多。” 许枳风忽而笑了，心底的阴霾似乎也因此散了点。他在台阶上坐下，在陌生的院子里看到星空。 “我很久没这样看星星了。”他说。 曲榛慢吞吞地在他身边坐下，“夏天的，夜晚。很、很美。” 许枳风静静看了一阵，忽然说：“曲榛，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家世不错，成绩优秀，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有很多人喜欢，你们眼里的我应该都是这样的。但我知道不是。” 许枳风生在医药世家，却对这个行业没兴趣。 他喜欢赛车，从前自己开赛车，现在自己做车队，在圈子里提起来似乎也很光鲜亮丽。 许枳风和周溯从小时候就认识了。 和阿溯做朋友是一件很幸运、也很困难的事。 周溯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明明是一起进入卡丁车的世界，他却被周溯远远甩在身后，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他嫉妒周溯，但那个家伙却是对朋友一片赤诚的人。 于是，他尝试着和这样的心情和解。 但这很困难。 “他像是我人生路上的一片云，有时候替我遮阳，可有时候也会猝不及防地下一场大雨。” “在我的家庭，反抗这条路很不容易。” 家里长辈说，做一件事、喜欢一件事都要到极致。如果你想走不同的路，至少要像周溯那样。 这两个字曾经是他的阴霾，笼罩着他成长的路。 幸而周溯长大后并不是完美无缺，他性格冷淡，不听管教，在媒体的闪光灯下，性格尖锐的部分被放大到极致。 而他，恰恰擅长这样的事，八面玲珑，温柔对人。 渐渐地，长辈们不再说这样的话。 他似乎也从“周溯”这两个字中挣脱出来。 许枳风望着天，有些无奈地说：“好像没有我想得顺利。我开始享受那些人对我的喜欢，享受我能和阿溯拥有一样的注视。 他被千千万万的人喜爱着，我也不差，不是吗？” “这一切和阿溯无关，他不知道这些事。” “很抱歉，曲榛。因此伤害到了你。” 他脱掉了往常温柔的面具，眼底带着自我厌弃的情绪。 曲榛垂着眼，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话。 许久，她偏头看他，小声问：“你对我，对、对朋友们的关心，和善意，都、都是假装的吗？” 许枳风微怔：“不是……” 他已经习惯了照顾、保护身边的人。 曲榛看着他晦暗的眼睛，认真说：“我知道，两、两年前周溯出车祸，是、是你救了他。你、你原本就是温柔的人，对吗？” 许枳风没怪过周溯，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周溯。 在周溯把他当成朋友的时候，他也把周溯当成最好的朋友，会迁就周溯不爱说话、不喜热闹的场合，记得周溯的每一个习惯。 周溯不喜欢坐别人开的车，他永远会当那个开车的人。 只是后来，温柔被他当成了防御的手段。 他想借此填满内心的虚无，可惜效果甚微。 许枳风像是要溺毙在眼前的明亮海里，哑声道：“对，我也有真心。我和阿溯……原本就不一样。” 曲榛弯起眼睛，颊边有很浅的小梨涡，“你的名字，很、很好听。” 许枳风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夸赞，但从没听进去过。 但今晚，他想听进去，他想试着从未挣脱过的巨大牢笼里走出来，去面对真实的许枳风。 许枳风，似乎也没有差劲到底。 因为她这样对他笑了，不是吗。 - 祁禹在得知曲榛同意许枳风进入小组的时候，气得一小时没理人，最后在曲榛可怜巴巴的眼神里溃败。 “以后再来和我说失恋，我就当没听见。” 他咬牙道。 曲榛冲他笑，“阿禹，最好了。” 祁禹面目狰狞地揉乱头发，果然昨晚就不应该同意让许枳风进门，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小组在许枳风的加入后，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曲榛发在校内论坛的征集贴在一天之内就叠成了高楼，最多的就是问许枳风是不是确定加入。 冷清的邮箱也爆满。 曲榛一口气全部拒绝了，看得祁禹爽得不得了。 等爽够了，两人对视一眼，巴巴地操心剩下的人怎么办。 祁禹出馊主意：“随便找个行不行？就那种体育啊艺术啊，无关的专业，符合报名要求吗？” 曲榛郁闷地摇头。 “要是小顾是东川大学的就好了。”他随口说。 “……等等？！”祁禹忽然从这句话里获取了灵感，“小顾不是，周溯是啊。我们怎么从没想过找周溯？” 曲榛微呆，周溯吗？ 找曾经的f1车手来她的小组参加大学生方程式赛车设计，听起来感觉哪里怪怪的。 车手不一定会设计赛车，但那是周溯。 她知道周溯有多了解车。 “阿溯不会来。”一直在边上打量曲榛新改的车的许枳风出声，“他对这样的小组活动没兴趣，而且……太显眼了。” 祁禹来劲了，追问道：“喂，传言说溯神这两年不碰赛车，是和别人的约定，这事儿真的假的？” 许枳风轻挑了下眉：“真的。违反约定他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祁禹：“能有多严重？” 你好可爱 第43节 许枳风思索道：“大概是被没收超级驾照，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回去参加f1的程度？” 祁禹目瞪口呆，“他爸不是f1的赞助商吗？” 曲榛也怔怔地看着许枳风。 许枳风轻叹了口气：“因为和阿溯达成这样约定的人，就是他的父亲周维桢。” 你好可爱 第25章 时针近十二点, 曲榛在床上打了个滚。 她抱着枕头，和挤在枕头边的娃娃们对视，公主床加上毛绒娃娃, 整个房间写满了可爱两个字。 但透过娃娃, 她看到了周溯。 她很久没去车行了。 从他说娃娃机装满了后就没去过。 这些天她和祁禹在跑比赛的事, 心神都被这一件事占据, 许枳风的加入才让这样的状况好一点。 明天要去看看吗？ 今晚的事像咒语, 在她心头挥散不去。 原来周溯根本就没有得罪什么人, 压力一直来自于家里, 是和他父亲之间的矛盾。 许枳风尚且活得不自由, 何况周溯。 曲榛在沉沉思绪中睡去, 床头的夜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曲榛早早起床，去早餐铺子买了三人份的早饭, 吃完自己的那份, 又去了趟便利店才出发去车行。 后门关着, 窗帘紧闭。 这阵子热度过去, 已经没人会在后门堵周溯。 曲榛打开门，刚掀开帘子，脚上便黏上来一团雪色的团子, 它没嗲声叫，只是不住蹭她。 她下意识放轻脚步, 往沙发上看去。 他又睡在这里。 曲榛低头和小猫咪对视, 抱起它关上了门, 室内又恢复昏暗, 只有男生的呼吸声轻轻浅浅。 周溯睡相很好，半小时都没怎么动, 似乎有点畏光，外面天光大亮的时候，他往毯子里缩，毯子盖住了整张脸。 曲榛没多留，给混球喂了点吃的换了水，便打算走。 她拿出口袋的两盒薄荷糖，轻轻地放在小茶几上，看了眼沉睡的周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车行。 混球甩着尾巴，看着曲榛走远。 等她的人影消失不见了，灵巧地往沙发上一跳，往男生的颈窝边一缩，没一会儿，一只手抱上来。 九点，小顾打着哈欠进门，把陈豫昊准备好的早饭放在茶几上，任劳任怨地喊周溯起床。 “哥，起床了。” “再不起来昊哥来抓你了。” 小顾坚持不懈地喊了半天，沙发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毯子里伸出一截冷色的小臂，把肩上的猫往沙发上一丢，毯子被掀开，他坐起来，随手揉乱头发。 “几点……” 沙哑的声音顿住。 周溯看着茶几上忽然出现的两盒薄荷糖，问小顾：“你买的糖？” 小顾扭头看，否认道：“我没买。” 周溯瞥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混球，起身去它的小饭盆那儿看了一眼，果然有人换过水。 她来过。 小顾也反应过来，“榛姐来过？听说榛姐这阵忙的很，连车队都没去，估计是忙比赛的事。” “比赛？” 周溯拆了瓶矿泉水，灌了小半瓶，往浴室走。 小顾跟过去，直嘀咕：“哥你没听说大学生方程式赛车设计大赛的事吗？你是回家，又不是去坐牢。” 这阵子不光曲榛不在，周溯也不在。 他在家待了一星期才回来，不知道这些事。 周溯微歪着头，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刷牙，小顾叨叨曲榛最近有多倒霉，在外面碰了多少钉子。 他垂眼，拧开冷水，往脸上扑。 水声停歇，周溯甩了甩脸上的水，刚伸出手去拿毛巾，便听小顾话锋一转：“但这两天场面大不相同了，许哥进了榛姐的小组。车队那边都在说，许哥可能喜欢榛姐。” 他的手停住，转身往外走。 水滴淌过男生棱角分明的脸，室内过低的冷气让水珠凝成冰冷的温度，打湿他的领口。 “人找齐了？”周溯淡声问。 小顾：“没吧，榛姐也是挺有脾气的，全给拒绝了，还想继续找。不过就榛姐和许哥，行不行啊？” 曲榛虽然经验老道，但f1对她来说是个新领域。 许枳风不必说，他是生意人、赛车手，对设计赛车也不是那么在行，应该是负责提供资源的。 “所以严格来说，榛姐还是一个人。”小顾叹气，“估计压力还是挺大的，我怎么当时不去考东大？” 周溯：“？” 你都没参加高考。 小顾嘿嘿一笑：“到时候我可以提供点建议，能帮一点是一点。对了哥，你今天还出门吗？” 周溯嗯了声：“晚上回来。” 小顾明白了，去通知陈豫昊不用准备周溯的午饭和晚饭，又唠叨了句别在外面偷偷抽烟。 - 老秦汽修店。离报名时间截止还有一天。 祁禹和老秦从起床就没看见曲榛，坐在一块儿吃了早饭，正想去找人，她从外面回来了。 “一大早跑哪儿去？”祁禹问。 曲榛老实道：“车行。” 祁禹和老秦对视一眼，这是去车队了还是去找周溯，心里想法一堆，面上不动声色。 “最后一天了，想好找谁了吗？”祁禹思索道，“实在不行，去邮箱里挑个听话的。” “再、再想想。” 曲榛一想就是一天，从清晨想到日落。 老秦和祁禹忙进忙出一整天，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小椅子上出神，纠结最后一个人选。 许枳风到的时候，便见女孩子托着腮发呆。 浅浅的光晕照得她的皮肤有些发红，脸颊因她的动作挤出一团肉嘟嘟，可爱极了。 他轻弯了下唇，五指晃过她眼前。 “在想什么？”许枳风在她对面坐下。 曲榛回过神，喊了声“学长”。许枳风说不希望她再把他当成车队的老板，毕竟他们现在是一个小组的成员。 许枳风温声问：“在纠结最后一个成员的人选吗？不希望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又不想随便找一个工具人。你想要一个真正的团队，是吗？” 曲榛杏眸微怔，他竟然明白她所有的担忧。 许枳风思忖道：“我有个人选，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要他。” 曲榛：“是谁？” “你的班长，林亦豪。”许枳风说出一个曲榛熟悉的名字，“他成绩不错，既然在赛车社团对赛车应该有所了解。我猜测他没给你发邮件的原因是你们专业撞了，他认为你需要不同专业、更靠近赛车设计相关专业的组员。他的担忧不无道理，但现在我们的目的是尽快成组报名。” 班长也对比赛有兴趣吗？ 曲榛拿出手机，停在和林亦豪的对话框，他前几天给她发过信息，鼓励她别放弃。 她应该试试。 在曲榛发出信息的同时，店门口来了个人。 “叮”的一声响，来人低头看清信息的内容，不由露出笑，“好巧曲榛，我们想一块儿去了。” 曲榛诧异地喊：“班长？” 林亦豪笑道：“是许哥联系我的，但我不是冲着他来的，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曲榛，我和你说过，你很厉害，但是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厉害，我当然渴望和这样的人成为队友。我只是担心帮不上忙，许哥恰好帮我打消了这个顾虑。” 许枳风：“举手之劳。” 困扰曲榛多日的问题迎刃而解。 她轻眨了眨眼，对两人道：“晚上，我、我请你们吃饭吧。庆、庆祝我们，小组成立。” 许枳风轻笑道：“我们的荣幸。” 三人笑得开心的时候，祁禹忽然冒出来，不满道：“我也很辛苦，怎么不请我一起吃饭？” “一起！”曲榛去拽他的手。 祁禹哼哼两声，勉强被哄好。 许枳风的视线扫过曲榛拉着祁禹的手，眸光微暗，她和祁禹很亲密，亲密到他有点儿看不顺眼的程度。 “我开车。”许枳风主动说。 你好可爱 第44节 祁禹：“你开跑车来的？坐不下吧。” 许枳风就当没听到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对曲榛笑笑，说是最近新买的车，想把车交给她。 曲榛的注意力当即就被车吸引走了。 祁禹咬牙，这个男人不但诡计多端，还茶得很！ 在榛儿面前倒是挺会装。 一行人正要出门，转角撞上一个女生。 女生看到一群人愣了愣，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向曲榛，有点不安地问：“……你的小组还要人吗？” 曲榛觉得这个女生有点面善，反应过来，“当时，面、面试的吗？” 女生松了口气，“是我，我还担心你不记得我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周粥，汽车专业，在你面试hurricane车队的时候就非常非常崇拜你，虽然我不如别人厉害，但是我一定会用尽全力的。拜托了——我想加入你的小组。” 曲榛抿唇笑，“没问题。” 周粥有点呆，像是不敢相信加入小组的过程这么顺利，然后稀里糊涂地被拉去吃庆祝饭了。 - 晚上九点，周溯回到车间。 小顾刚干完活，瘫倒在垫子上，瞧见周溯回来，有气无力地喊：“哥，你回来了啊。吃晚饭了吗？” “吃了。” “今天陪知姨去剧院了？” “嗯，她心情好。” 小顾咧嘴笑了一下：“那就行。” 看来最近身体状况也不错。 周溯径直进了浴室，关门的时候撵走企图跟进来的混球，任由它扒着门喵喵叫。 半小时后，浴室门打开。 他垂下眼，对上蹲在门口的小猫咪的水蓝色瞳孔。 周溯俯身抱起猫，混球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凑，湿润的水汽里混着清爽的海盐味。 他单手拿着毛巾擦着黑发，在沙发上坐下。 小顾一扭头就能看见周溯，白色t恤，黑色宽松长裤，裤脚的垂坠感很强，苍白的脚踝上沾着水滴。 再往上，黑发微微凌乱，侧脸干净，少年感十足。 “哥，我能拿你照片去卖吗？”小顾眼馋道，“你要是让我卖，致富不是梦，分你一半。” 周溯没搭理他，一手翻着手机，一手撸着猫，随意自然。 “那个比赛，文件发给我。” 小顾差点没反应过来，一想到这是曲榛的比赛就回过神来了，马上找人去要，再一键转发。 周溯垂眼，扫过文件内容。 入门级的比赛，适合她拿来练手。 “我出去一趟。”周溯起身，淡声说。 怀里的猫顺势往小顾胸口上一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来不及和混球算账，昂着脖子喊：“哥你大晚上的去哪儿啊？都十点了！” 周溯对酒吧夜店都没什么兴趣，平时这个点不是看比赛就是准备睡了，总不能偷偷溜出去抽烟了吧？ 小顾一骨碌爬起来，学陈豫昊开始在车间翻翻找找。 除了几个塑料打火机和糖盒什么都没翻出来。 “你爸是学精了还是去找榛姐了？”小顾拍拍混球的肚子，直嘀咕，“他不可能对这个比赛感兴趣吧？” 一定不可能，这对周溯没好处。 小顾忧心忡忡。 夜色下，周溯踩着滑板，乘着夜风经过熟悉的街道，转入小巷，停在明亮的灯牌下。 店门开着，里面没人。 他拿起滑板，等在门口。 半小时后，车灯照亮路口，熟悉的引擎声，安静的巷子里多了几道人声，霎时热闹起来。 周溯走到暗处，抬眼看过去。 “嘶，小丫头还挺能闹。”祁禹扶着只喝了一杯酒就倒的小醉鬼下车，“以后绝对不让你碰酒。” “阿禹！”小醉鬼脆生生地喊。 “知道了知道了，脚先踩到地。” “我、我要当大设计师！” “简单，先从下车开始行吗？” 林亦豪和周粥都想下车帮忙，许枳风先一步解开安全带，说了句“你们坐着”便下了车。 “别动。”许枳风低声说了句，蹲下身，握住女孩子的脚，把她从车里带出来，“好了。你行吗？” 祁禹：“……废话。” 许枳风微顿：“我抱她进去？” 祁禹翻翻白眼，“起开，男女授受不亲，注意保持和异性的距离。” 他都不嫌麻烦扶着人，这人倒好，还想上手抱。 曲榛觉得自己没喝醉，只是身体有点软，意识很清醒，迷蒙的眼看着前方黑乎乎的巷子。 这里都是尽头了，怎么还有人在？ 她晃晃脑袋。 祁禹架着小醉鬼进门，扭头看着许枳风，“不管怎么说，这次多谢你。还有车上那两个，以后请多关照。” 林亦豪探出头，笑道：“是我们要麻烦曲榛了。” 周粥露出一双眼睛，“我一定努力，不给大家拖后腿。” 许枳风看了眼趴在祁禹肩头，脸红红的女孩子，头发被她蹭乱了，他想替她顺一顺。 但是还不行，她很久没用那种明亮欢喜的眼神看他了。 他看着曲榛的眼睛，温声道：“晚安，曲榛。” 曲榛眯着眼和许枳风对视两秒，点了点脑袋，又去盯角落，有人藏在那里，她看见他的影子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热闹的场景。 很快，车开走了，店门口恢复冷清模样。 祁禹正要把人带进去，小醉鬼就跟小鱼似的滑走了，跑到门外角落，一头扑进黑暗里。 “……” 祁禹头疼，这又是去干什么？ 昏暗的角落里，曲榛茫然地仰着头，和高大漆黑的影子对视。 乌云散去，被笼罩的月现出真容。 清冷的月光落下来，照亮“影子”的面容。 宽阔的胸膛，清凉的薄荷味。 漆黑的，比夜色更浓重的瞳孔。 “……抓、抓住你了。”曲榛扑倒在他的怀中，“周溯，你怎么，来、来了？收、收到我的糖了吗？” 周溯收紧手，环住女孩子的腰，防止她滑下去。 “收到了。”他低声说，“又喝酒了？” 曲榛用小拇指比了一点距离，小声道：“一、一点点。你、你怎么来了？你也是，来、来加入我的小组的吗？” 周溯：“人够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冷冷淡淡。 但曲榛莫名从中读出一丝别样的意思，摇摇头，把头发蹭得更乱，“不够。有、有周溯更好。” “是吗？” “嗯！但他、他不会来的。” 女孩子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周溯垂眼，抬手轻轻地抚平她额角的发，轻声问：“你没问他，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曲榛茫然片刻，老实说：“学长说、说会影响他的。他要，回去开、开f1，我不喊他。” “不会影响。” “真的？” 怀里的人眼睛慢慢变得明亮，看着他的眼睛，期待地问：“那我，可、可以邀请他吗？” “可以。” 曲榛摸索了一阵，摸出手机，找到“周溯”的名字，郑重地按下拨出键，贴到耳朵边。 嘟—— “喂？”低而淡的男声，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曲榛愣了愣，听起来有两道声音，她真的喝醉啦。 “周溯……我是曲榛。”她给自己打气，小小地做了个深呼吸，“你、你愿意，愿意进我的小组吗？和我一起，参、参加比赛。” “我、我会努力拿冠军的。” 周溯低头，注视着近在迟尺的女孩子。 你好可爱 第45节 她紧张的、纠结的小表情清晰可见，微烫的脸颊散出热意，杏眼里映着月光和他的影子。 她不安地呼吸着，气息温热，吐在夏日轻薄的短袖上。 他唇角轻弯，低声告诉她：“我愿意。” 一门之隔。 祁禹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点了支烟听着令他幻灭的剧情和对话。 这一个两个都喝醉了吧？ 面对面打什么电话啊？ “我愿意”又是什么鬼啊？ 一个个的，都当他不存在啊？ 你好可爱 第26章 “……这、这是, 我们小组，最、最后一个成员。” 曲榛面对神色各异的小组成员，莫名没什么气势地说出这句话, 然后伸出一根食指, 指向角落里沉默的男生。 林亦豪神思恍惚, “我居然和溯神一个小组？” 周粥摸摸自己的额头, 呢喃：“是做梦吗……” 许枳风看着周溯没说话。 林亦豪悄声问曲榛：“你是怎么把溯神骗来的？昨天晚上回来不就我们五个人吗？还是我失忆了？” 曲榛：“……” 其实她也不太记得。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 便看到自己提交的报名表上还有周溯的名字。 果然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包括曲榛自己。 唯一知道真相的祁禹捏着空掉的烟盒, 瞥一眼周溯, 再瞥一眼许枳风, 心说这下热闹了。 这两人是好兄弟来的？ 他感叹，不愧是他家榛儿，牛逼。 祁禹有心想缓和气氛, 懒懒地举起手, “我是车手, 还差一个, 是另找还是你们……？” “我来吧。”许枳风上前一步，调笑道，“让阿溯上也太犯规了, ” 周溯和人约定这几年不能碰赛车的事在圈内也少有人知道，何况在外界, 林亦豪和周粥都对此一无所知。 许枳风显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曲榛和祁禹心知肚明,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林亦豪和周粥花了点时间消化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他们的小组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接下来计划的第一步是确认场地—— 祁禹：“许枳风车行不合适, 老秦店里没地方了，也不行。我找人去租个仓库？地方够大。” 周粥：“学校有地方吗？” 林亦豪：“估计没有, 那么多小组，指导教授估计都分不过来。” 对许枳风来说，解决场地是个太简单的问题，正要开口，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去我那儿。” 几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林亦豪和周粥像做梦一样，昨天和周溯还是素不相识的崇拜者和被崇拜者的关系，今天距离迅速拉近，直接登堂入室了。 祁禹一拍手：“就这么决定了！” 曲榛定下第一次小组讨论的时间，他们便暂时散了，她和祁禹准备去嚯嚯老秦，能弄点东西就弄点。 走出汽修店门口，许枳风看了眼身后的周溯，温声道：“坐我的车回去？我来开。” “嗯。” “新车，你还没坐过。” 盛夏阳光热烈，车里的空调都驱不散热意。 但车里坐了两个赛车手，他们都受过耐高温训练，习惯了过高的温度，现在已经是舒适状态。 许枳风在红灯前踩下刹车，忽然问：“没问题吗？” 后座，周溯双手抱臂看着车外，淡声应：“没事，我不开车。这种小事，他不会来管。” 许枳风：“你知道分寸就好。知姨最近怎么样？我爸说她这阵子状态不错。” 提起乔知周，周溯的神情微微柔和。 他道：“她不想闷在家里。这几天陪她出去散心，体力还不太够，在外面待不了多久。下周再去做一次检查。” 两人简单地聊了会儿家常，谁都没提起曲榛。 他们是了解彼此的朋友，是一起长大的亲人，很多事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一切都不言而喻。 能让周溯打破原则，参加对他而言无聊至极的比赛的原因只有一个。 许枳风知道，周溯也知道。 人类拥有能够把任何事情都变成竞赛的能力。在周溯和许枳风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比赛已经开始了。 - 为了庆祝曲榛小组正式成立，老秦下厨做了大餐，味道香得让大黄狗在边上直转悠。 他大方地喂了条干净的肉骨头，把狗赶一边去了。 晚上六点，三人挤在小桌上吃饭。 老秦唠唠叨叨说起比赛的事，先对祁禹说：“你过阵子就要回去比赛了，找人照着你的样子做个人体模型，以后方便随时调试。榛儿，你们明天第一次小组会议，想好干什么了吗？” 曲榛眨眨眼：“讨、讨论总体布置设计？” 老秦拿筷子尾巴一敲她脑袋，哼道：“错。平时脑瓜子不是挺灵活的吗？一碰方程式就转不动了？再想。” 曲榛往嘴里扒了口饭，悄悄往祁禹脸上看。 祁禹朝她使眼色，意思是“你都不知道我更不会懂”，他表示爱莫能助。 曲榛慢吞吞地咀嚼着，半晌，忽然“啊”了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秦，“规则！” 老秦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规则。” 方程式赛车中的“formula”，意思即为规则。 纽维曾说，设计师和规则制定者之间的斗争永远也不会停止。不止是设计师，车队和车手也一直在和规则斗争。 这是一切开始的前提。 东川的夏夜清透，繁星闪烁。 曲榛靠着二楼的栏杆看星星，短短半年，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朝着未知的方向汹涌而去。 她身边，也多了很多朋友。 “想什么呢？”祁禹用沁凉的波子汽水贴上曲榛的脸，“不点蚊香，不怕蚊子咬？” 曲榛被冻得鼓起脸，拿过汽水，“又、又没开灯。” 祁禹笑笑，打趣似的问：“昨天晚上的事还记得吗？用不用哥给你回忆回忆？做了那样的事，总得负责吧？” “……” 曲榛茫然又惊恐地看着祁禹，她做什么了？ 祁禹贱兮兮地笑：“求求我，求我就告诉你昨晚发生了什么。免得见了周溯尴尬。” 曲榛伸手就去锤他的背，祁禹往边上一躲，两人便满屋子地跑起来，你追我赶，从楼上到楼下，再从院子到车间，最后挨了老秦一顿骂。 “闹什么！祁禹你又欺负妹妹！” “还有你曲榛，穿个拖鞋瞎跑跑什么？” 曲榛气喘吁吁地停下，郁闷地喝着波子汽水，祁禹见好就收，准备大发慈悲地告诉她。 “昨天晚上……” 昨晚，汽修店门口一角。 曲榛挂了电话，双眼澄亮，仰着头对男生说：“你没、没骗我，他真的答应了！” “嗯，不骗你。” “你……” 夜风吹过来，酒意似乎散了点。 曲榛认真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阵，忽然拽住他的手腕，“周溯，你把、把报名表填了，我、我要报名了！” 周溯任由她拉着他往前走，从暗处走到光里。 女孩子的手小小的，手指根根纤细，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腕，温度蔓延，心跳有点快。 他微微别过头，眼睫垂落，耳尖微红。 祁禹简直叹为观止，眼睁睁地瞧着小醉鬼把周溯摁在椅子上，勒令他不许动弹，眨眼睛都不可以。 “……” 跟谁学的这么霸道？ 再看周溯，让不眨眼睛就不眨，视线跟着曲榛转动，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安安静静的。 见了鬼了，真跟猫一样。 你好可爱 第46节 祁禹掐了烟，没吱声，瞧这两个人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曲榛翻出报名表，盯着周溯把表格填了。 他打字的时候，她就把脑袋凑过去瞧，一点儿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错觉，嘴里还嘀嘀咕咕，指导人家。 “出生年、年月，比我大一岁。8月22号……”曲榛杏眸睁圆，呆呆地问，“下个月，是、是你的生日？” “嗯。” “别人说、说狮子座都是傻子。” “？” 祁禹埋头狂笑，想笑出声又忍着，怕吓着小醉鬼，不过周溯的表情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刚才就应该拍下来。 周溯填一句，小醉鬼就问一句。 “188，你好高，难怪我、我脖子痛。” “……以后我弯腰。” “你还、还会开摩托车？” “只要是车。” “哇。” “你妈妈……她没事吗？” 小醉鬼忽然没头没尾地问，气氛安静下来。 周溯抬眼，女孩子担忧又忐忑，问得小心翼翼，似乎想问很久了，喝醉了才泄露心事。 他低嗯了声：“现在还好，今天陪她去看舞剧了。” “……你呢？”她很小声地问，“你现在，好、好吗？” 周溯：“现在，最好。” 男生漆黑的瞳孔像冬日的夜空，深沉浓郁，让人觉得冷，可冬日拥有四季中最亮的星空。 等到了春天，壮丽的狮子座会盘踞春季银河。 闪耀、明亮。 曲榛像又喝下一杯酒，目光控制不住地往他小腹上看去，嘟囔道：“小顾说、说你腰受伤了。” “已经好了。” “能、能看看吗……？” 祁禹一口汽水喷了出来，掏掏耳朵，刚想走过去拎小醉鬼的耳朵，就见周溯撩起了衣摆。 “…………？” 啊？我该不该在这里？ 周溯扯起衣摆，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腹，黑色的文身盘踞在冷色的肌肤上，侵略性扑面而来。 女孩子睁大了眼，凑近看，呼吸扑洒在敏感的皮肤上。 他呼吸微滞，小腹绷紧。 曲榛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黑色的线条，指尖虚空描摹形状，待看到某处，目光停住。 黑色的线条下，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上至下。 她指尖凑近，又停住。 “……啊。”她忽然慢吞吞道，“想、想起来了。这、这是斯帕赛道的，赛道路线。” “嗯，斯帕-弗朗科尚赛道。” “你、你拿分站冠军的地方。” 周溯微怔。 女孩子问：“你疼、疼不疼？” “不疼。” “骗人。” 空气变得安静，两人都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当透明人的祁禹忍不住道：“再不填报名表就要超时了。” “哦。” 曲榛又变成刚才絮絮叨叨的模样，催周溯填报名表，又板起脸说：“男孩子，不、不能随便露出身体！” “……” 周溯放下衣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禹最后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然后喜滋滋地欣赏自己刚刚录下的视频，这次拍着了。 “看看，我骗你没？”祁禹把昨晚拍的视频放给曲榛看，“你看看自己都对人家做了什么。” 寂静的夜晚，院子里只有手机里不断传出的狂笑声。 曲榛都没好意思看视频，头埋在膝盖上，脸和耳朵都红透了，脑袋嗡嗡的，昨晚的画面断断续续。 她居然让周溯掀衣服。 她还凑那么近看，差点儿一头撞人家小腹上。 她还想去摸。 她…… 啊啊啊—— 曲榛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重重地关上门，灯都没开，整个人扑倒在床上，不想再面对这个世界。 她有罪呜呜呜。 - 隔天清晨，曲榛站在pole position车行后门。 她轻轻做了个深呼吸，握紧拳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免得一会儿面对周溯说不出话来。 忽然，“哗啦”一声响，门从里面打开。 男生醒目的容颜出现在眼前，他神情平静，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只是看过来的时候，她莫名觉得有点热。 “……早、早上，好。” 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周溯垂下眼，目光停在女孩子的耳朵上。夏天热，她把长发扎成了辫子垂在脑后，两只耳朵都露在外面。 都红了，深红，浅粉，雪白，像樱花。 他无声地弯了下唇，“早上好。” 车间已经收拾干净了，小顾推着移动黑板进来，试了试昨晚安装的投影仪和幕布。 忙完这些，他又去食堂拿早饭，拿了一堆吃的准备分给大家。 周溯的早饭和食堂的“碳水炸弹”相比，清淡得可怜，但胜在健康。 曲榛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但她坐立难安，又不知道说什么，随便拿了根油条慢吞吞地咬。 吃东西就不用说话了。 幸好，她的“尴尬”处境没持续太久。 小组其他成员陆陆续续到了，小顾客气地招呼他们吃早饭。许枳风是最后到的，自然地在周溯身边坐下。 早饭过后，小组便开始了第一次小组会议。 小组默认曲榛说了算，当然由她主持。她简单说了这次会议的主题——研读规则。 三天后再开第二次小组会议。 比赛时限是八个月，她们要在八个月内制造出属于小组的方程式赛车，目前来看，时间不算很紧张。 上午小组会议结束，许枳风提出出去吃饭。 林亦豪两人都没什么意见，曲榛看了眼周溯，他正漫不经心地逗混球玩儿，没有和他们一起去的打算。 午饭后，曲榛打算回车行。 许枳风顺道送她回去，林亦豪和周粥各自散了，走之前还拉了一个群，小组成员包括祁禹都在里面。 曲榛有一阵没回车队基地了，进门便被同事们团团围住，像被围观的小动物不敢动，时不时还被摸两下头。 叙旧够了，她才有功夫喘口气。 先上楼找技术总监说小组报名参赛的事，技术总监听到小组成员的名字之后，脸色变得很古怪。 许枳风……许枳风也就算了。 周溯是怎么回事啊？ “……放轻松。”技术总监憋出几个字，安慰她，“之后可能会有很多人来围观，习惯就好。” 曲榛似懂非懂，下楼时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姜瑶抱着纸箱子，见到曲榛时神情微怔，“好久不见。我原本以为你放弃他了。” 曲榛没应声，她很久没考虑这些事了。 “我离职了。”姜瑶轻松地说出这句话，对上曲榛诧异的眼神，“和你没关系，是我主动提的。” 准确的说，是在许枳风提出来之前，她先一步开口，似乎这样就能少一些狼狈。 上周，许枳风忽然找到她，为往日暧昧不清的态度道歉，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看起来却更自在了。 他说周围人的喜欢仿若幻梦，他从感受不到真切。 你好可爱 第47节 他说他要向前走了。 他说，姜瑶，如果对一个人喜欢会让你失控，做出连自己都讨厌的事，那就远离这样的喜欢。 姜瑶想，他到最后都没有对她口出恶言。 她对曲榛笑笑，“我并不是放弃了，我只是需要时间和距离考虑清楚。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我会主动和学校坦白，不管是什么处分我都接受。曲榛，祝你前程远大。” 姜瑶走了。 曲榛站在原地，同事凑过来小声说，柳宽也提前结束合约走了，没闹得太难看，新的车手已经签完合约，晚上就到。 曲榛一直留到晚上，见到了新来的车手。 朝气活泼的男大学生，和柳宽完全不是一个性格，见人就笑，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她悄悄从侧门走了。 曲榛有些低落。 回到周溯车间，小顾忙完溜过来休息，周溯在做日常训练，混球四仰八叉地瘫睡在垫子上，打着小呼噜。 她的心慢慢落到实处。 小顾玩手机的间隙瞥了眼进来的曲榛，给周溯使眼色：榛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周溯调整呼吸，倒立时间结束，从墙上翻下来，开了瓶矿泉水，昂头喝了大半。 女孩子趴在沙发上发呆，没被周围的动静惊扰。 早上还红着耳朵不敢看他，现在已经能无视他了。 可以。 周溯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去角落里翻了个空糖盒出来，往她眼前一丢，走神的人终于能看到他了。 “……都吃、吃完了？” 她瞪大眼睛，昨天早上才给他两盒。 曲榛晃了晃空盒子，一颗都没有了，她愣愣地看着周溯，小声问：“吃糖，也、也有瘾吗？” 她忧心忡忡，有心想劝他少吃点。 小顾忍着笑没出声，这都是之前剩下的，新买的他哥还没来得及拆，曲榛也太好骗了。 周溯微顿，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抓娃娃吗？” 曲榛看向角落里粉色的娃娃机，娃娃们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像是要冲破玻璃掉到外面的世界。 她点头：“嗯。” 安静的车间又变得吵闹。 曲榛和小顾挤在娃娃机前和机器作斗争。 混球被吵醒跑到周溯边上凶巴巴地哈气，想当最漂亮、最惹人喜欢的那只娃娃。 周溯拿着空糖盒，却尝到了沁甜的糖果味。 你好可爱 第27章 曲榛从小到大没这么丢人过。 从早上起来, 老秦和祁禹就轮番笑她，吃饭的时候笑，工作的时候笑, 不管在干什么一见她就笑。 曲榛恼羞成怒, 瞪他们, “看什么！” 祁禹小声和老秦嘀咕：“我说吧, 小丫头每回骂我的时候说话就利索得不得了。” 老秦拍他脑门, 示意他适可而止。 “榛儿。”老秦轻轻咳了一声, “以后别往床上放那么多娃娃, 房间就这么大, 也塞不下更大的床了。” 曲榛：“……” 她郁闷地摸摸额头一角, 又红又肿，一碰就疼。 今天早上，老秦和祁禹是被一声闷响吵醒的。 两人开门出来看, 你看我我看你, 一起去敲曲榛的门。 没一会儿, 门从里面打开。 房间的地板上散了一地娃娃。 曲榛捂着额头, 睡眼惺忪，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我……我好像, 从、从床上摔下来了。” 老秦和祁禹顿时清醒了，往床上看。 两米的大床上塞满了娃娃, 小丫头就给自己留了个边边睡, 早上一翻身, 就摔地上了。 “……” “……噗。” 两人就这么笑了一早上。 中午吃完饭老秦才想起来赶祁禹出去买药, 总不能让孩子一天到晚顶着肿脑袋。 曲榛以为最丢人的事莫过于此了，但她没想到下午来了个“不速之客”。 许枳风进门的时候, 祁禹正在给曲榛上药。 女孩子眉头轻皱，闭着眼睛，紧张地整张小脸都要皱起来。祁禹强硬地固定住她的脑袋。 “别动。”祁禹摁住这颗不安分的脑袋，“小孩儿才怕疼。” 曲榛：“胡说！” 许枳风被曲榛难得孩子气的一面逗得发笑，他握拳挡在唇边藏住笑意，温声问：“怎么了？撞到头了？” 曲榛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祁禹肚子上一埋，但脑袋被他箍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 她脸颊微烧，羞耻的感觉姗姗来迟。 祁禹：“她啊，是从……嘶——” 他腰上的肉被狠狠拧住，痛得他龇牙咧嘴。 祁禹痛苦道：“对，不小心撞的。” 许枳风轻挑了下眉，那看来不是撞的。 他没多问，走近看她的伤口，肿了一块，有点红，没有伤口，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许枳风自己找了地方坐下，老秦出来看见他让他自便，自己去边上倒口水喝，没空招呼。 他见曲榛那儿没好，便饶有兴致地去看老秦修车。 许枳风自己经营着车队，还是个技术不差的车手，当然不会是个花架子，看老秦上手没多久就笑了。 他指了个地方，“曲榛也喜欢这么改。” 老秦哼笑一声：“小丫头的小习惯，我和她学的。” 许枳风和老秦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他原以为老秦和曲榛认识很久了，没想到才两年。 除了学校，她只往店里跑，几乎把所有精力都给了车。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在改装圈声名鹊起。 老秦瞥他一眼，“在她眼里，车比人好。人会欺负她、背叛她，让她伤心，机械不会。” 许枳风微顿，涩声道：“我会改的。” 老秦：“和我说没用。” 交谈间，祁禹和曲榛弄完了。 曲榛摸摸脑门上的胶布，总觉得不太舒服，还闷，想偷偷拿掉，然后在祁禹的威胁下作罢。 “学长，你怎、怎么来了？” 她调整好心情，已经能正常和许枳风说话了。 许枳风晃了下手里的u盘，递给她，“这是上几届比赛的学生作品，可以参考一下思路。” “谢谢。”曲榛接过u盘。 他轻笑道：“我现在是你的小组成员，由你命令。” 曲榛轻眨眨眼，她和许枳风的身份似乎发生了对调，昨天之前他还是她的老板，今天他就变成了她的组员。 这种感觉似乎不错。 许枳风：“下午准备做什么？” 曲榛老实道：“研、研究规则。” “一起吧？”许枳风指着门外的烈日，“这个点太热，车里烫得和火炉一样，我晚点回去。” “嗯。”曲榛点头。 祁禹在边上瞧着，对老秦说：“榛儿是不是缺心眼？她看没看出来许枳风对她有意思？” 老秦嗤笑：“她能看出来，还能单身到现在？” 祁禹闷声笑。 曲榛以为都丢脸到这份上了，应该不会更丢脸了。 没想到烈日当头，还有人来店里找她。 裴启辰来找曲榛，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许枳风，两人看规则看得认真，他干脆凑祁禹边上。 “诶。”他指指那两人，“溯神情敌啊？” 祁禹随口“嗯”了声：“我估摸着这两个男人彼此心知肚明，就榛儿被蒙在鼓里。” 裴启辰直呼可惜：“这么大的热闹，我都不舍得回去了。” 你好可爱 第48节 祁禹翻翻白眼。 裴启辰是来找曲榛告别的，正好许枳风在。 “学姐，我要回欧洲备赛了。你以后也考虑来f1吧？来我签约的车队吧，我很喜欢你哦。” 次数多了，曲榛已经能免疫裴启辰随口说的“喜欢，她认真祝他明年比赛顺利，并祝他一路顺风。 “以、以后见。” “一定要来哦，我会一直等你的！” 热情又迷人的家伙比夏日更炽烈，对他们露出笑容，他眼睛里的光芒比那头金发还要耀眼。 在他们眼中，裴启辰是一个纯粹的追梦人。 他热爱赛车的心，谁都能感受到。 曲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声道：“真、真好啊。阿禹以前，也、也和他一样。” “我才没有那么幼稚。”他无语。 “明明有！” “啧，又利索了。榛儿，来和我吵架吧？” 两人没安分一会儿，又吵了起来。 曲榛说话着急，有时候说不过祁禹就上手打他，祁禹哈哈大笑，满屋子乱跑，她追上去。 老秦额角狂跳，大喊：“还有客人在！” 祁禹：“你这短腿，能追上我吗？榛儿你没吃饭啊，跑这么慢哈哈哈哈哈哈。” 曲榛：“你好烦——” 许枳风：“……” 他叹气，老秦也不容易。 裴启辰找完曲榛，又笑眯眯地去找了周溯。可惜不巧，周溯不在，只有小顾在睡午觉。 他一把把人拽起来，幸灾乐祸地喊：“起床！” 小顾脑袋发懵，眼睛刚睁开，一张照片就怼到眼前。 车间里，曲榛和许枳风安静地对坐着，低头看文件，明明没有交流，气氛却异常得好。 他顿时清醒了。 “许哥在追榛姐？”小顾瞪着照片，“他下手居然这么快，那我哥怎么办，还追得上吗？” 裴启辰摸着下巴道：“应该问，他会不会去追吧？” 小顾：“……也是。” 周溯和许枳风对同一个女生有好感，先不说两个人是兄弟，从条件上来看就有巨大的差异。 裴启辰竖起食指，“第一点，家世。” 小顾：“一样烂，家长都是控制狂。” “第二条，外形。” “那肯定我哥帅。” “不一定哦，温柔款的哥哥也受欢迎~” “呕，你语气好恶心。” “第三条，性格。” “我哥对女朋友不会那么高冷吧？但许哥也不见得那么好，招惹一堆花花蝴蝶。” “果然是许枳风更有欺骗性。” “第四条，男友力。” “唔……我哥迟早得回欧洲，榛姐以后也不知道是出国还是留在国内，如果恋爱了那就是异国恋。再算上f1的赛程，我哥一年到头休息的时间就没两个月，聚少离多是一定的。相比许哥就没什么限制，自由的很，应该是能随叫随到的男友类型。” “溯神完败啊。” “说不定榛姐以后会去f1呢？” “第五条，长辈对恋情的参与度。” “……我哥他爸是完完全全的变态控制狂，一定会干涉的。许哥家里不怎么管他这方面的事，也没有联姻需求。” “啧，还用比吗？” 小顾：“……” 他不高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看榛姐喜欢谁？我哥机会很大好吗，比起车队，榛姐更喜欢来我们这儿。” 裴启辰双手一拍，总结道：“所以前面可以全部推翻不计。不过是恋爱而已，在有限的日子尽情相爱，分开也没有遗憾。对吧？” 小顾：“我同意！” 两人凑一块儿说了半天，裴启辰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他让小顾替他和周溯告别。 “告诉他，我在f1等他回来。” - 傍晚下了阵急雨，高温降下来，晚风有了凉意。 老秦出门办事去了，许枳风也走了，曲榛和祁禹便溜达到外面的面馆去吃晚饭。 附近的夜市早早就开摊了，热闹得很。 曲榛走哪儿都显眼，哪怕脑袋上肿了一块。 祁禹早就有经验了，往脸上戴副墨镜，脖子上挂着粗的大金链子，双手插兜，外八字走路，要有多嚣张都嚣张。 谁那双招子老往她身上看，他就顶着墨镜看过去，一副“再看老子就揍你”的模样。 曲榛每次看都忍不住笑。 她走在闹市中，忽然想起某个夜晚经过夜市时，外表冷漠的男生把帽子扣在她的头上，高大的身躯挡住觊觎的视线。 “到了榛儿。”祁禹把差点走过头的人拽回来，“想什么呢？” 曲榛老实说：“周溯。” 祁禹：“？” 祁禹点了两碗海鲜面，再要了一扎酸梅汁，往角落一坐，开口就问：“不想许枳风了？” 曲榛愣了一下，随即羞恼道：“不是，那、那种想！” 祁禹自顾自地给她翻译：“哦，你还不喜欢他。” 曲榛：“……” 她喝了口酸梅汁，双手托脸，小声说：“我只是在、在想，他爸爸为、为什么不让他开赛车了。” 周溯从小时候就进了赛车圈，周维桢突如其来的干涉很不合时宜。 想阻挠，也不是那时候。 祁禹猜测道：“会不会和他的车祸有关？他车祸是什么时候，宣布退役是十二月。” 曲榛摇头，网上到处都找不到车祸的新闻，应该是私人行程。 祁禹算着时间，笃定道：“一定是同一年。那一年他一直在比赛，中途出车祸肯定无法完成比赛，所以是比赛结束后。冬季是休赛期，说不定就是在十二月。” 曲榛还是想不通，“但是，赛、赛车手几乎都出过车祸。” 祁禹：“也是。算了不想了，面来了，先吃面。” 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下肚，在空调屋里都热得人发汗。 祁禹和曲榛吃完又去边上买了冰饮，准备去附近湖边溜达一圈再回去，消消食。 水面的晚风舒爽，天还没暗得彻底。 粉橘色的晚霞铺满低矮的天际，湖面映着柔和的光晕，吵闹的夏日在此刻变得静谧。 两人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准备回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街道对面，麦当劳的甜品站灯牌很亮。 祁禹一指甜品站，“吃吗？” 曲榛摇摇头，今天吃得够多了，正要走，余光瞥见麦当劳门口那道黑色高大的身影。 她有瞬间的恍惚，仿若回到赛车俱乐部那一夜。 很快，她看清他的侧脸。 是周溯。不是许枳风。 祁禹也看见了，“那是溯神吧？他来吃麦当劳啊？他体能师不是管他挺严，能吃吗？” 曲榛迟疑道：“麦、麦麦还好吧？” 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出来偷吃的。 陈豫昊回国前，她就撞见他买烧烤回去，吃麦当劳已经是进步了。 正想当做没看见，祁禹已经挥起手。 “溯神！” 周溯偏头看来，目光看到曲榛时停住，缓慢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额头的位置，对应她受伤的地方。 曲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虽然他没说话，但她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问她怎么了。 她说不出口娃娃的事，好丢人。 祁禹忍笑，在一旁没出声。 周溯走到曲榛面前，垂眼看她的额头，女孩子白皙的皮肤上红肿很明显，像是撞的。 他瞥见她躲闪的目光，微顿，“我有药膏。” 祁禹道：“上过药了，嫌纱布闷热不肯贴，就涂了点药膏。没事儿，过两天就消了。” 你好可爱 第49节 周溯：“我的明天就能消肿。” 曲榛顿时抬起头，眼睛很亮，“真的？” “真的。” 曲榛看了眼祁禹，满眼都写着“我想去车行”。 祁禹无奈地摆手，“走吧，去车行上药。不就是小组会议，小丫头还嫌丢脸，从床……咳。溯神，你不进去了？” 周溯低嗯了声：“路过。” 曲榛：“……” 祁禹：“……” 明明就看到你盯着门上贴着的新品套餐看了好一会儿，一副想吃的样子。 算了大家都是朋友，就不揭穿了。 于是，出来散步的两个人在路上捡了只猫，还得送他回家。 三人回到车行，便见小顾楼上楼下地到处找周溯。 “哥，你哪儿去了？”小顾看到他们三人一起回来，愣了下，“榛姐，禹哥，你们也来了。咦，榛姐你头怎么了？” “……没事。” 她捂住脑门。 周溯看她一眼，“别用手碰。” 曲榛慢吞吞地收回手，耷拉下脑袋。 小顾把周溯的晚饭放桌上，提醒道：“哥，吃饭。找你半天了，再不吃要凉了。” 曲榛和祁禹看周溯的晚餐，照旧是鱼类和肉类，搭配蔬菜、糙米，再加上燕麦酸奶。 食物烹饪得很干净，健康且让人没有食欲。 每天都这么吃，也太惨了。 祁禹也控制饮食，但没苛刻到这个地方，他由衷地同情周溯，凑过去悄声道：“溯神，回头我们一起吃麦当劳吧。” 周溯顿了顿：“我们？” 他静静看着曲榛。 曲榛微愣，然后点头：“嗯，我们，偷、偷偷吃。” 小顾：“……” 喂，偷吃能不能不要讲这么大声。 小顾掏掏耳朵，就当没听见，扭头出去干活，不想管这只不听话的猫。 闹心。 曲榛不急着换药，让周溯先吃饭，他坐在沙发上，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吃着晚饭。 混球也蹲在他脚边吃饭，小舌头飞快地舔|舐着小饭盆。 两只猫，看起来都好乖。 曲榛忍不住戳戳祁禹，小声道：“和猫，一、一模一样，对吧？” 祁禹不忍直视地闭上眼。 没救了。 周溯吃完饭，利落地收拾干净茶几，上楼拿了药递给曲榛，祁禹接过去，低头看说明。 没见过的进口药，似乎是他自己在用。 周溯淡声道：“很安全，不会过敏。” 祁禹让曲榛坐下，用酒精擦干净她额头上残留的药，一碰她就躲，他两只手忙不过来，顺口喊：“溯神，帮我摁住小丫头。” 曲榛尚未反应过来，一只微凉的手贴上她的下巴，后脑勺抵在男生紧实的小腹上。 他站在她身后，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 骨感的指节握住她小巧的下颔，强硬地施加了力道。 额头上的刺痛感阵阵袭来，属于男生的气息让她耳根发痒。 她像是慌不择路，误入捕兽夹的猎物，下意识想挣扎，却知道挣扎的动作会带来更强大的禁锢。 再乱动，可能会被扯得四分五裂。 “……” 曲榛僵住，不敢再动。 祁禹忙碌间隙，瞧了眼曲榛睫毛乱颤的模样，忍笑道：“老实点儿，很快就结束了，我轻点儿。” 她不出声。 周溯垂着眼，女孩子白皙的额头上微微红肿，可能是因为疼，她紧张地攥紧拳，耳朵红了。 他看了几秒，忽而喊：“曲榛。” “嗯？”她下意识应。 “额头怎么弄的？” “从、从床上掉下来了。” “？” “…………” 世界忽然一片寂静，曲榛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紧张就全说了。 他问得太突然，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 祁禹没忍住，笑道：“溯神，你别往娃娃机里塞娃娃了。她把娃娃往床上带，自己都没地方睡了。” “你说傻不傻啊。是吧，傻榛儿？” 曲榛脸颊发烫，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她不想说话了。 周溯冷漠的脸上慢慢浮上笑意，黑色的眼眸微弯，唇角弧度浅浅，难得的少年意气。 他嗓音带笑，低声道：“不傻，很可爱。” 你好可爱 第28章 两天后, 车行开始进行第二次小组会议。 曲榛的额头恢复光洁如初。她是第一个到的，不多久，大家陆陆续续到了, 周溯不在。 许枳风说他有事, 今天来不了。 周溯的不参与在林亦豪和周粥的意料之中, 毕竟那可是周溯, 怎么会真的来和他们一起参加比赛。 但即便知道, 两人也有点失落。 会议持续一整天, 讨论、确定了规则, 准备进行下一步, 开始做总体布置设计。 曲榛把之前几届的比赛资料发给了他们。 直至黄昏, 会议才散场。 曲榛磕磕巴巴地说了一整天的话，喝了大半瓶水还觉得渴，还想再喝被许枳风拦住了。 “过会儿吃饭了。”许枳风无奈地握住矿泉水瓶, 从她手中抽离, “忍一忍, 等祁禹到我们就去吃饭。” 曲榛愣了下, 要一起吃饭吗？ 但林亦豪和周粥已经走了。 许枳风装作没看懂曲的表情，温声询问她想吃什么，他提前去订餐厅, 就当提前为祁禹饯行。 祁禹明天就走，要回去比赛了。 曲榛没拒绝许枳风的提议。 “周溯。”曲榛迟疑地问, “他去、去哪儿了？” 许枳风眸光微顿, 轻声道：“他去处理点私事, 这两天不方便。他既然选择加入小组, 会认真对待这件事的。” 曲榛知道许枳风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和周粥两人一样, 认为周溯没把比赛的事放在心上。 但她没解释。 她只是有点担心，明明之前约定好了一起去吃麦当劳。 没多久，祁禹到了，在巷子外按了几声车喇叭。 晚饭是在许枳风定的餐厅吃的，祁禹对这种高级餐厅一直不怎么感兴趣，幸而许枳风健谈风趣，不至于无聊。 曲榛偶尔说两句，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 吃过饭，祁禹和曲榛准备回去。 “去哪儿？”祁禹客气地问许枳风，“我和榛儿回趟车行，你回车队的话正好顺路。” “回车行？” “榛儿找了人来给我做人体模型，方便后期你们调试。” 许枳风自然道：“我也是车手，是不是也该做一个？” 曲榛一想也是，许枳风还管着车队，时间不像她们那么宽裕，应该做一个备用。 他们到车行时，一天都不见踪影的人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移动黑板前，看今天讨论的内容。 许枳风诧异地问：“阿溯，你没陪知姨回去？” 你好可爱 第50节 周溯偏头，视线扫过进门的三人，淡声说了句“她睡了”。 “抱歉。”他的目光停在曲榛身上，“今天和我妈检查的日子撞了，下次会提前和你说。” “没、没关系。” 曲榛摇头，心里不免多想，他妈妈似乎身体一直不太好，之前听他和陈豫昊聊天，她也在生病。 许枳风看着两人熟稔的交谈，眸色稍深。 周溯不是会随意透露家事的人，他是来真的。 祁禹瞧着这三人，光是站着不说话，气氛就有点让人窒息。他没去凑热闹，去逗猫玩儿了。 这样的气氛直到小顾来才缓解稍许。 他作为周溯的头号支持者，当然铆足了劲和许枳风聊天，给周溯和曲榛空出单独说话的机会。 放置着黑板的一角安静下来。 曲榛纠结了好一会儿，轻声问：“你、你妈妈，还好吗？” 周溯垂着眼，看她和喝醉那晚如出一辙的神情，犹豫而不安，像一只小蜗牛伸出一只触角，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低声道：“你问过了。她现在很好。” 曲榛愣了下，忽然从周溯的话中反应过来，她确实问过了——在喝醉的那天晚上，不但唠唠叨叨问了一堆，还掀了人家的衣服看文身，再反咬一口，教育他男孩子不要随便掀衣服。 “…………” 她的脸轰地一下热了。 “对、对不起。”曲榛低着头，过于羞耻而不敢看他的眼睛，“以后，我、我再喝醉，你、你就……” 她想了半天，犹豫道：“就跑吧？” 从周溯的角度看，她乌黑的脑袋对着他，像初见时的雨夜，两只小巧的耳朵红透了。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微俯下身，“谢谢提醒。” 虽然这个提醒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几步之遥，许枳风将两人间的互动看得清晰，握紧了拳，陌生的酸胀的感觉充斥着心脏。 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对别人笑？ 为什么不用以前的眼神看他了？ 许枳风上前，正要打断两人的交谈，做人体模型的人来了，扫了一圈，问是谁要做。 他按捺住心底的躁动，闭了闭眼。 等人体模型数据记录完毕，曲榛和祁禹便先一步离开，尤其是祁禹，抓着小丫头就跑，不想多留一秒。 曲榛被他快步拽走，茫然道：“有、有急事吗？” “十万火急的事。”祁禹恨铁不成钢般瞧她一眼，叹气，“再待下去我就被火烫死死了。” “火？” “小丫头不懂。”男人的妒火烧起来，就是修罗场了。 曲榛：“……” 哪里来的火，阿禹古古怪怪的。 周溯车间里，气氛沉寂。 小顾看着不说话的两人，他们倒是不尴尬，他却觉得要喘不上气来了，不想在这儿再多待一秒。 他假装忙着给混球换水、喂零食，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许枳风静静地打量着周溯车间。 从那天会议他就注意到了，这里干净整洁，机械和工具都已不见，角落里立着粉色明亮的娃娃机。 这里已经不是属于周溯的车间了。 周溯把他的私人领域和空间让渡出来，给了曲榛。 他没掩饰过自己的意图。 许枳风嘲讽地勾了下唇角，该怎么说，说他们不愧是兄弟，连喜欢的女孩子都是同一个。 他掩下情绪，轻声道：“阿溯，我回车队了，改天我去看知姨。” 周溯低“嗯”了声，注视着许枳风离开。 小顾终于敢大喘气，凑到周溯边上，犹犹豫豫地问：“哥，你和许哥……你们俩？” “不会变。”他说。 小顾松了口气，又有些忧心，希望是真的不会变。 - 翌日，祁禹离开的日子。 曲榛从起床开始就蔫巴巴的，像夏日路边被晒干的花草，打不起精神，马上就要晒死了。 祁禹收拾完行李，逗了她半天都不见她笑。 “等天冷我就回来了。”祁禹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说了回来接你回家过年的，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不想你。” 祁禹笑了笑，和曲榛一块儿走到路口，等他的车已经到了，他朋友摇下车窗和曲榛打招呼。 “哥走了啊。”祁禹捏捏她闷闷不乐的脸，“下回别给我转钱了，我现在有车队，不缺钱。” “嗯。” “抱一下。” 曲榛被祁禹摁进怀里，正沉浸在低落的心情中，听他说：“榛儿，中午约了溯神吃麦当劳，别忘了去啊。走了。” “……” 她杏眼睁圆，忽然僵住了。 不是三个人一起吃吗？为什么只有她和周溯？ 她的悲伤忽然一扫而空，满脑子只想和祁禹再打一架，气得拿出手机发信息骂他。 得到一条笑眯眯的回复：【十一点半，别迟到了。】 曲榛又蔫巴巴地回到店里，往角落一坐，开始发呆。 老秦看不惯她这没精打采的模样，轻啧一声：“上回也没见你这么舍不得他。行了，中午给你做红烧肉。” 曲榛慢吞吞埋起脑袋，闷声道：“中午，出、出去吃。” 老秦纳闷：“去哪儿吃？” “麦、麦当劳？” “？”啥玩意儿？ 十一点整，曲榛撑着伞磨磨蹭蹭地出门了。 她和周溯虽然是朋友了，但还没单独出过门，不知怎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张。 是因为醉酒吗？ 应该是的，她做了很冒犯的事。 想通后，她反而轻松下来，就当和小猫咪一起吃一顿饭。 盛夏天气炎热，曲榛走到半路就出了汗，到时正好十一点十五。 她匆匆躲进阴影里，收起伞抬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周溯戴着帽子，低垂着头，抱着滑板。他今天穿了亮蓝色的短袖，白色短袖，踩了双球鞋，简单又亮眼。 “周溯。” 她张了张唇，轻快地喊他的名字。 周溯偏过头，漆黑的瞳孔在夏日有一丝凉意，看到她时眸光微顿，抬步向她走来。 “怎么一个人？” 曲榛抿抿唇，“阿禹，走、走了。” 周溯看着忽然变得低落的女孩子，俯下身，视线与她平齐，认真问：“你喜欢吃什么？” 曲榛一怔，不用仰头她就能和周溯对视了。 她下意识道：“我想，吃、吃凉面。” 周溯：“那就去吃凉面。” 五分钟后，曲榛和周溯坐上出租车。 后座，两人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没人说话，不像是认识的人，反而像拼车的。 司机往后视镜看一眼，这是吵架了？ 天这么热，吵架也正常，他把空调调低了点儿。 曲榛在出神，思考自己是不是搞砸了，明明约定了吃麦当劳，却为了迁就她吃凉面。 小猫咪好可怜，等了好几天都没吃到新品。 她垂着眼，纠结要不要和他说还是吃麦当劳。 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很麻烦？ 周溯侧头看着窗外，平时的街车算不上新鲜，但不至于无聊，今天车开过一辆又一辆，他却无法集中注意力。 密闭的空间里，女孩子的香味清清浅浅。 余光里，她低着头，鼻尖被晒得有点红，看起来还是很失落。 “雪铁龙bx。”周溯忽然出声。 曲榛愣了下，朝窗外看去，“本、本田思域typer。” 你好可爱 第51节 “宝马325i。” “metro gti。” “……” 两人就这么说了一路，直到下车点。 司机昂着脖子往街上看，直嘀咕现在小年轻眼睛都这么毒辣，好些车他都认不出来。 眼前的路很熟悉，东川市著名的悬铃木大道。 夏日绿荫遮天蔽日，整条路上都透着凉意，经过街角的咖啡店，周溯转入一个小巷。 “到了。” 他停在一家店门极小的面馆前。 这家面馆看着小，进了门发现另有乾坤，像进了一处清凉地，清爽的绿色，简单朴实的木桌。 不像是面馆，像是茶馆，坐下点一杯茶，便能在这儿留一下午。 曲榛还见到有大爷提着鸟笼子来吃面的，她新奇地瞧了会儿，跟着服务员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 外面是大堂，里面的位置用屏风隔开。 屏风上的纹路大多是昆虫瓜果，充满野趣。 这个面馆让她想到洛京的茶馆，她自从过完年，就没再回过洛京，也不知道曲敏在忙什么。 曲榛坐下后，给曲敏发了条信息。 发完，周溯把菜单放到她眼前，自己又拿了一本。 曲榛翻了翻菜单，问周溯：“你、你能吃吗？” “能。” 周溯没急着点单，他看着曲榛看完菜单，抬起头磕磕巴巴地和服务员交流，服务员没露出异样的神色，她便会笑起来，露出浅浅的小梨涡。 等她下完单，他随口报了几个菜品的名字。 曲榛见他熟练的模样，不由问：“你经常，来、来吗？” 周溯：“这家店在我没出国前就开着，我妈会带我来。回国后才知道换了地方，陪她来过一两次。” “在国外，会想、想国内的饮食吗？” “我妈习惯吃中国菜，家里很少吃西餐。” 曲榛没发现，她在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面对周溯时也能自然地提起话题，他从不会让她冷场。 周溯在太热的天胃口一般，今天是意外。 女孩子吃饭的模样也很可爱，白皙的脸颊鼓起，圆润润的一团，鼓起来又扁下去。 明亮的杏眼转着往外瞧，新奇又愉悦。 隔着屏风，大堂内人影绰绰，看不真切，她也看得认真。 他垂下眼，多吃了两口，陪她一起吃。 曲榛原以为吃完饭就结束了，没想到面馆里还有下午场，大堂内来了两个说书人，服务员又端来茶点瓜果消磨时光。 一转眼，一下午就过去了。 曲榛见大堂内的人陆续离开才惊觉快五点了，她居然不知不觉坐了那么久。 周溯正想问要不要送她回去，就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问他晚上想不想吃汉堡。 他低头一笑，说好。 这个点天还亮着，夕阳带着午后的余温。 曲榛走在道路内侧的树荫下，搜最近的一家麦当劳，距离不远，两人便打算走过去。 这家麦当劳附近有中学，这个时间点店里坐满了中学生，没有空位。 周溯点了外带，和曲榛一起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后，正好能看到宽阔的东川江。 江风里带着点点凉意，很舒服。 曲榛大口咬下汉堡，慢吞吞地咽下去，轻声说：“谢、谢你，中午带我来吃面。” “我也想吃。”周溯应。 她抿唇笑了一下，他明明想吃汉堡。 曲榛看着夕阳下的东川，或许是此刻柔和的阳光，又或是清爽的江风，还有身边的人是周溯，她忽然升起一股倾诉的冲动。 “大家，总、总是在离开。”她说。 最近她认识的人一直在离开。 柳宽离开了，听同事说他签约了一个f3车队，未来一片光明，和乔如烟却没有了下文。 裴启辰离开了，去开始人生的新挑战，野心勃勃。 祁禹离开了，去做他这二十年都在努力做的事。 “你回f1，小、小顾也会跟你，一起走吗？” “嗯，他跟着我。” “猫呢？” “……” 周溯没应声，他两口咬完汉堡，把包装纸揉成团丢进袋子里，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想养它吗？” 曲榛惊讶地看着周溯，随即诚实道：“我、我没养过猫，害怕，养、养不好。” “可以试试。” “……我、我要想想。” 周溯和小顾也会离开。 曲榛低着头，有些沮丧。 周溯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安静地看着江面，淡声道：“如果你想，可以一直停留在原地。” 曲榛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周溯。 停在……原地？ 所有人都和她说应该往前走。 周溯：“有的事不会变，有的人会一次次回到你身边，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 “这、样的人，会有吗？” “有。” 你好可爱 第29章 夏天最热的八月, 曲榛变得异常忙碌。 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也可能是设计稿一次次被推翻重来，她的脾气显然易见地变得暴躁。 又一个纸团被她丢到地上, 滚到老秦脚下。 老秦抬眼, 家里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这会儿垂头丧气的, 一头漂亮的黑发被揉得乱糟糟的。他理解她的感受, 刚开始设计赛车的时候就像在沙漠里迷了路, 没有方向, 没有安全感。 “榛儿, 吃点西瓜？我一个人吃不完。”他随口道。 “不、不想……”她看过来, 对着他期待的脸, 改了口，“好吧，吃、吃一点点。” “给你切一半, 拿个小勺。” 老秦把浸润在凉水里的西瓜抱出来, 在脆响中利落地把瓜切成两半, 露出红艳艳的馕。 他拿了个圆圆的铁勺, 往瓜的中心一挖，端到曲榛面前。 曲榛收拾了乱糟糟地小桌，把设计稿堆到边上, 抱过西瓜，默不作声地吃起来。 入嘴第一口, 低头看了看瓜, 眼睛亮了点。 汁水好多, 又脆又甜。 老秦笑了笑, 他不那么讲究，用刀把剩下的瓜切成块, 大口吃了几块解渴，擦了擦嘴，便开始关心小丫头的心理健康。 “你们最近那个小组会，不开了？” “在群里开。天太、太热了。” “怎么不用cad修改，纸稿多麻烦。” cad是计算机辅助设计系统，对于赛车设计，可以在电脑上做出快速修改，比纸稿方便了不是一星半点。 曲榛电脑上有，老秦就没见她用过。 曲榛嘴里塞着西瓜，含糊道：“我喜欢，自、自己画。” 老秦嘀咕，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流行自己画，小丫头脑袋里都塞的什么，和谁学的坏习惯。 “画完再传上去改？” “嗯。” 老秦原本想把人骗出去转转，但想到这么热的天，小丫头细皮嫩肉的容易晒伤，便拐着弯打听。 “你那些小组成员最近都在干什么？” 曲榛挨个汇报。 林亦豪和周粥一个小组，两人经验最少，一起学习一起分析之前的案例，。 许枳风和她一起研究设计稿，他经验丰富，既是车手，又是车队老板，给出的建议都很有用。 你好可爱 第52节 至于周溯…… 她已经一个月没见周溯了。 “他、他妈妈生病了。”曲榛低声说。 周溯这一个月都住在家里，偶尔会在在群里冒头，但那时通常已经是深夜了。他在深夜翻阅完一整天的消息，会在群里认真给出他的建议，从不敷衍。 同样是车手，周溯和许枳风两人的建议完全不同。 周溯大胆激进，许枳风保守稳妥。 老秦一听就乐了，一脸八卦地问：“你喜欢谁的建议？” 曲榛老实巴交地回答：“周溯。” 老秦兴奋地拍了下大腿，果然猜对了。曲榛平时改车的风格就属于激进派，只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处处收着。 老秦：“那就别纠结了，由你做主设计的车，你说了算。” 曲榛有点犹豫，她改车的时候习惯了完全由自己做主，连老秦都管不了她，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一个团队。 她想在个人和团队中找到平衡，所以饱受困扰。 老秦咂了下嘴，“这还不好办，你找许枳风那小子谈谈，如果他接受不就没问题了？” “咦？”听起来似乎是这样。 “等天黑再去，现在热。” 曲榛眨眨眼，重新拿起勺子吃西瓜，夏日独有的清爽和甜意驱散她心头的烦闷。 老秦说的对，她应该先去沟通。 下午，东川痛快地下了一场雨，空气里终于有了凉意。 曲榛吃过晚饭，没骑车，学着周溯往脑袋上戴了顶帽子，脚步轻快地步行到车行。 经过车来车往的街道时，她想起和周溯一起报汽车型号的夜晚。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天暗下来，曲榛到了车行。 她照旧从后门进去，进门果然没看见周溯，只有陈豫昊和小顾，还有一只没精打采的小猫咪。 混球昂起脑袋，水蓝色的瞳孔看向门口，待看到是曲榛，从高处跃下，灵活地往她怀里一窜，喵喵地嗲叫。 曲榛挠挠小猫咪的下巴，哄了它一会儿。 “周溯他……”她忍不住问。 小顾叹气：“一个月没回来了。不过前两天昊哥刚去探望知姨了，状态好了不少，应该过几天就能回来了。昊哥，我哥看着是不是又瘦了？” 他刻意提高最后一句话的音量，朝陈豫昊挤眉弄眼。 陈豫昊：“……” “嗯，清瘦了不少，回来再练回去。” 曲榛抿唇，抱着混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陷入柔软的毛发，它温热的脑袋凑过来蹭了蹭她的下巴。 小顾观察着曲榛的表情，轻咳一声：“榛姐，我们明天打算去看看我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去？” “我……”曲榛迟疑道，“是、是不是不合适？” 小顾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 “小顾。”许枳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打断小顾的话，警告地看他一眼，“这几天知姨要复查，不方便上门拜访。” “曲榛，我们去车队。” 曲榛看了看两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但这股令人心悸的氛围挥散不去，她抱着混球离开了车间。 许枳风走后，小顾沮丧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陈豫昊看他一眼，不赞同道：“阿溯知道你把小榛果带去周家，只会压力更大。” “我这不是想着我哥心情不好，想让榛姐去看看他。” “那也不该挑周维桢在的时候。” 小顾不满地嘀咕：“这还是不是自己家，弄得像豺狼虎穴一样。他不至于连我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都要管吧？” 陈豫昊冷哼：“你大可以试试。” 小顾不说话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周维桢的掌控欲的确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除了乔知周谁也管不住他。这次比赛，知姨一定说了好话，不然周溯哪能这么容易参加。 “烦死了。” 小顾气闷地捶了下沙发，抓娃娃泄愤去了。 hurricane车队。 曲榛和同事们亲亲热热地叙了会儿旧，和许枳风去了三楼，他没进办公室，反而进了一间闲置的会议室。 “去我的办公室总感觉有点奇怪。”许枳风打趣道，“毕竟现在我听你的，严格来说，现在你是我老板。” 曲榛笑了一下，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许枳风瞧了眼乖乖待在曲榛怀里的猫，温声道：“你先坐一会儿，我下楼拿个外卖。” 会议室提前开了空调，电脑、投影仪和黑板都备好了。 曲榛在靠近黑板的地方坐下，沉下心来思考怎么和许枳风沟通后续设计风格的事。 混球甩着尾巴，粘着她不放。 不多时，许枳风回来了，拎着奶茶和蛋糕。 等奶茶和蛋糕被放在眼前，曲榛才反应过来是给她准备的，她接过奶茶，小声道了谢。 曲榛很久没有单独和许枳风相处过了。 在车间讨论时大家都在，偶尔他会来店里，老秦寸步不离，她没有面对过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场景。 她有些不自在。 曲榛不确定这样的不自在从何而来，就像她始终想不明白她现在对许枳风的感情。 她隐隐觉得，她对他的喜欢一直在减少。 可每每想到那一晚，下降的速度就会止住。 “要和我说什么？” 许枳风神情柔和，心情显而易见的好。 曲榛回过神，组织了一下语言，过程虽然磕磕绊绊，但准确地表达出了她的意思。 她想按照自己的设计风格来，想要一辆和以往不同的全新赛车。 许枳风有些诧异，“当然可以。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会同意，现在你是组长，一切由你说了算。” “可是……” 许枳风无奈道：“你是不是在认为，我管理着一个车队，又是车手，所以我需要一定的话语权？” 他困扰地抚了下额。 稍许，许枳风斟酌道：“我说过，不希望你再把我当成老板或是学长，我现在只是你的小组成员。你没有选择去说服林亦豪和周粥，或者阿溯，偏偏选择了我。和我相处，很有压力吗？” 曲榛张了张唇，轻声道，“我只是……” 她说不出话来，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情。 有时候她觉得许枳风离她很近，他文雅体贴，面面俱到。但有时候她又觉得他离她很远，那些温柔只是昙花一现。 他的世界太大了，怎么会小到只容下她一个人。 许枳风看着女孩子困惑又难过的表情，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再问下去，应该到此为止了。 他放轻了声音，柔声道：“曲榛，你可以试着相信我。至少现在，我们是一个团体，不是吗？” 曲榛抬眼，和许枳风对视，他的眼神充满了鼓励和期待，还有一丝极浅的惧意。 半晌，她点了点头。 许枳风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汗水打湿。 他轻舒了一口气，把曲榛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赛车设计上去，没再提起这件事。 讨论过半，曲榛咳嗽了几声，喝了两口奶茶润嗓。 她说了太多话，嗓子有点干。 许枳风适当叫停，“休息一会儿？” 曲榛点点头。 许枳风找了个借口离开，径直去了露台，望着夜色重重喘了口气，失控感仍萦绕不去。 “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幸灾乐祸的语气。 乔如烟躲这儿抽烟，没想到撞见烦闷的许枳风。 许枳风眼神微冷，平静道：“我现在没心情聊天。” 乔如烟弹了下烟，烟灰飘散，笑道：“既然这样，说点儿你想听的。曲榛去赛车俱乐部送文件那晚，你还记得你在干什么吗？” 许枳风皱起眉，片刻后，神情慢慢变了。 他咬了下牙，盯着乔如烟。 乔如烟笑眯眯道：“没错，小榛果全看见了，周溯送她回去的。我说你，要追人也得有点儿诚意，以前的事不清不白，不怪她躲着你。她的处境比你好不了多少，心里也委屈。” 随即，她收了笑，认真道：“枳风，你比我更了解周溯。要追上他，你必须要用尽全力，毫无保留。他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突破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超车机会的车手，在赛道上没人喜欢被他追赶的感觉。” “相信我，在感情上，你的起点领先他。” “所以，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 许枳风闭了闭眼，乔如烟说的没错。 他比谁都了解周溯。 周溯不会因为和他之间的关系而放弃曲榛，唯一束缚着他不敢和曲榛挑明心意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好可爱 第53节 周维桢。 周维桢连对周溯都能那么狠心，况且只是一个曲榛，她的未来绝对不能断送在他的手里。 这是周溯所忧心的，也是许枳风所忧心的。 许枳风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因为周溯所处的困境而感到一丝庆幸，这是他的优势。 至少他的家庭不会给曲榛带去灾难。 晚上讨论结束，许枳风送曲榛回汽修店。 他没开车，像普通大学生一样，送喜欢的女孩子回家。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想路上的时间更漫长一点。 许枳风看着地面上女孩子比他矮一点的影子，眼神温柔，他偏头看她，“来东川两年，还习惯吗？”。 曲榛点头，“这、这里很好，离赛车，很近。” 许枳风失笑，“车在你的人生里，是不是排名第一？以后的男朋友也超越不了？” 曲榛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许枳风简单举了个例子：“高温40度的天气，你男朋友想和你出去约会，会同意吗？” 曲榛：“……” 听起来她不是特别需要男朋友。 许枳风：“同样高温40度的天气，车展上展示了各个品牌最新的概念车，去看吗？” “……去。” 曲榛眼巴巴道。 许枳风笑弯了 眼睛，女孩子的模样太可爱，眼睛亮亮的，表情生动活泼，没有半点儿掩饰。 他的心变得很柔软。 和她在一起，他轻松自在，可以坦然地做自己。 她不会把他和周溯作比较，即便在他做出那么过分的事的情况下，她仍会对他说“你原本就是温柔的人”“你的名字很好听”。 “曲榛。”许枳风忽然喊她的名字。 曲榛看过去，“嗯？” 许枳风停住脚步，垂眼认真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让你像以前一样对我笑的。” - 许枳风离开了。 曲榛站在店门口看着他走远，迟钝地思索着许枳风刚才的话，心里隐约冒出来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被压下去。 她正准备进门，余光见看到巷子里闪过一个人影，似乎正往店里看。 曲榛驻足看了一阵，没有人经过，看错了吗 她很快转身，拉下卷帘门，冲屋里喊了声“老秦”。 老秦刚洗完澡，披了条毛巾出来，先是看了眼时间，然后问她：“怎么回来的？” “许枳风，送、送我。” “算他识相。这么急喊我干什么？” 曲榛指指巷子外，说好像有人在看她。 老秦拧起眉，说了句让她进屋里，拎了把锯子，掀开门走出去，就这么穿着拖鞋、手拿锯子，去黑乎乎的巷子里转了一圈。 曲榛悄悄探出脑袋瞧，老秦那么大个壮汉，半夜拿着锯子，凶神恶煞地去找人，看着挺吓人。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偷偷拍照片发给祁禹。 祁禹很快回复：【老秦最近在看什么电影？】 曲榛想了想，她答应过祁禹，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他，就把刚才看到人影的事说了。 他很快打电话过来。 老秦也回来了，说了句没人，见她和祁禹打电话顺手把电话接了过去，拎着她进门，再关门反锁。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秦说明天找人来多装几个监控。 曲榛愣了一下，“可能，是、是我看错了。” 老秦道：“平时店里也可以用，一点小事，你不用管。上楼早点洗洗睡，以后早点回来。” 曲榛对他软乎乎地笑了一下，跑了。 有老秦和祁禹在，真好。 曲榛洗完澡上床，已经将近十一点。 她困倦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娃娃堆里，和可爱的小玩偶们面对面躺着。 为了防止她再摔下去，祁禹没收了一半的娃娃。 她看着眼前的白色小猫咪，它有一双和混球一样的漂亮眼睛，水亮的蓝色，像玻璃一样清透。 看见猫，她未免想到周溯。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随手摸过手机，打开微信，有一条新信息。 头像是混球的男生在一秒前发来了信息：【睡了吗？】 曲榛回复：【还没有。】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片刻后，对话框里多了一行字。 【我在老秦店门口。】 你好可爱 第30章 曲榛在成年后就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摸着黑出门，偷偷掩上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往老秦屋里看两眼, 没动静便抓紧下楼, 蹑手蹑脚地经过院子, 走到车间又停住了。 卷帘门拉开的声音会不会太大？ 她纠结半晌, 调转方向往厨房边的侧门出去, 但平常畅通无阻的侧门通道, 此刻堵满了桌椅。 老秦担心真有人跟着她, 把家里的门都堵了个结实。 曲榛觉得好笑又感动, 轻手轻脚地把叠起来的桌椅都挪开, 忙完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打开侧门，路灯的光洒落，宛如幽暗的月。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糖盒, 心跳咚咚作响, 像怀揣着巨龙华美的宝藏偷偷溜出山洞。 许久不见的男生站在门口, 身影单薄而清瘦。 他抬眼, 缓缓看过来，深黑色的瞳孔冷冷清清，似乎这点儿微弱的光没把他照亮。 巷子幽深寂寥, 他疏冷瘦削瘦。 明明是夏日，画面却莫名萧索落寞。 曲榛看着周溯, 平复着呼吸。 他走过来, 停在她面前, 视线落在她的面颊上, 半晌没说话。 “你……”她动了动唇。 周溯低“嗯”了声，耐着性子等她说话, 最后她没问什么，只是伸出手，递过来一盒薄荷糖。 他接过糖，嘴角弯起很浅的弧度。 “我没抽烟。”他忽然说，声音在夜晚显得有点沙，“糖吃完很久了，烟也很久不抽了。” 曲榛笑起来，“昊哥，会、会很开心。” “嗯。” 气氛松弛下来，一月不见的疏离感被驱散，曲榛终于想起来问周溯这么晚是来干什么的。 周溯的眸光微冷，“祁禹让我这阵接送你回家，说路上可能不安全。你在路上遇见什么事了？” 曲榛微微睁大眼，没想到祁禹会和周溯说这件事，他不知道周溯妈妈生病了，这个月都不在车行。 “没、没事……” 她的声音在周溯淡淡的目光下变得越来越小。 曲榛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了晚上许枳风送她回来之后，在店门口看到的那个人影。 她愧疚道：“可能，是我、我看错了。” 这件事很可能只是误会，比如只是有人经过，或是她看错了，只是树的影子，都有可能。 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小事，但没想到他们都这么认真。 周溯神情不变，继续问：“这几天出门了吗？出门的时间和回来的时间接近吗？每次都是许枳风送你回来？” 曲榛怔怔的，老老实实地挨个回答问题。 这阵子都在店里改设计稿，天太热了没出门，平时都是老秦去买菜。今天出门是去找许枳风沟通赛车风格，他才顺路送她回来。 “以后让他来店里找你。”周溯声音淡淡的，眼睫低垂，“下周开始，我送你回来。” “家、家里，没事了吗？” “嗯。每年夏天我妈身体都不太好，过了这阵天凉下来就好。” 周溯和她的距离很近，近到她抬头就能看见他眼下的青灰色，他确实瘦了，也休息的不好。 即便这样，他还是因为祁禹的话赶了回来。 你好可爱 第54节 曲榛忽然想起混球，在她难过的时候，小猫咪贴心又乖巧，用温热的体温和软乎乎的触感安慰她。 周溯也是，他和小猫咪一样好。 周溯看着女孩子变得有点奇怪的眼神，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 他顿了顿，问：“最近进展顺利吗？” 说起这件事曲榛便有些沮丧，蔫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和周溯说她遇到的困难和挑战。 周溯看了眼时间，“方便进去吗？” 外面太黑，灯下聚集着一群小飞虫。 她穿着睡裙，两条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上鼓起一个小包，似乎是痒，时不时并拢蹭两下。 曲榛想了一会儿，周溯是想和她说比赛的事，这个理由很正常，老秦发现应该也没事吧？ 于是她点点头。 两人从侧门进去，曲榛让他等等，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摁下开关，周围变得一片明亮，什么都看得清晰。 堆在路上的桌椅、闲置的空箱，以及—— 拿着锯子的老秦。 曲榛：“……” 她瞪圆了眼睛，看看老秦，看看锯子，又扭头看周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被发现了。 “我、他……” 她在老秦凶巴巴的眼神里闭上嘴巴。 老秦的心这会儿还七上八下的，他原本以为屋里进人了，哪知道是家里小姑娘半夜带了个人回来，还是个男人！ 这比屋里进人还可怕！ “周溯，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老秦冷声提醒他。 周溯沉默两秒，低声道：“抱歉，我没吃晚饭。” “……？” 老秦怀疑自己听错了，所以你大半夜的来找别人家的姑娘是因为没吃晚饭，你准备上哪儿吃饭？ 他正要说话，就见曲榛忧心地看着周溯。 “没、没吃晚饭？这么，晚了。” 曲榛下意识就想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还没行动，就被老秦摁回去。 老秦冷冷地瞥了眼周溯，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他粗声道：“你老实待着，我去。小子，吃面行不行？” 周溯：“行。” 老秦拿着锯子进了厨房，一步三回头，朝曲榛喊：“你们说话不许关门，听见没？” 曲榛茫茫然，关门干什么？ 深夜，老秦汽修店难得还亮着灯，这一次亮灯还不是因为他兴致上来了想加班。 他不仅没兴致，还得在厨房给闯进家里的臭小子煮面。 气死他了。 车间里，周溯站在桌前，手里拿着曲榛的设计纸稿，垂眸看得认真，许久都没有动静。 曲榛在这样的静谧中变得有些不安。 这不是她第一次尝试设计赛车，但却是第一次设计方程式赛车，偏偏看的人还是周溯。 她难免会紧张。 半晌，周溯放下设计稿，说话的声音很轻，细听竟有几分温柔，让人疑心是否是此刻夜色太深。 “改了上百次吧？”他说。 曲榛杏眸微怔，难以形容这瞬间的感受。 心脏热热的，像混球变成了一只超大的猫咪，她整个人都陷进去，它用毛茸茸的尾巴裹住你。 它怀抱着你，问你今天是不是辛苦了，今天也很努力。 周溯弯了下唇，黑色的眼睛很亮，“是我想要的车。” 曲榛看见他眼里的跃跃欲试，看见因对赛车的喜爱燃烧的火焰，也看见属于周溯的温柔。 她忽然觉得很疲惫。 曲榛蹲下身抱住自己，埋头闭上眼睛。 这个月她过得很不好，烦闷、挫败、沟通不顺，她在机械上是极有天赋的人，从小经历过的失败很少很少。说句自负的话，迄今为止，她遇见过最大的难题也能在几天之内解决。 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的优秀，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能力。 从小到大，因为说话结巴在生活受到的挫败，她都在机械上找到了极大的安慰。这些无声的机械和零件在她手里，被组成精密运转的机器，巨大的成就感支撑着她度过以前算不上太好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有车，有祁禹。 这个月，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她像是在被丢在谷底，一次次抬头仰望遥远无垠的天际。 她以为自己想看到希望。 原来不是。 原来她只是想听一句“这是我想要的车”。 周溯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子，也蹲下去，她乌黑的脑袋对着他，整个人变成很小的一团。 小小的，可爱又可怜。 “曲榛，我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周溯嗓音淡淡，“我拿过第一，也输过，输的次数比拿第一的次数更多。每一次我都不甘心，不甘心没有更强力的车，不甘心没有更好的团队。但我无法改变现状，唯一能做的，是不断去适应、熟悉我的车，去融入我的团队，来获取最大的帮助。” “但是曲榛，事实是——” “在赛车里，只有我自己。” 你也一样，在你的赛道上，你只有自己。 周溯宽大的掌心轻轻摁在女孩子的黑发上，声音变得很低，“你要学会面对失败，不要习惯失败。” “但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曲榛低埋着头，眼眶酸胀。 老秦端着面站在车间门口，沉默半晌，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面，想着不如自己吃了。 再去给周溯煮一碗，让他多哄会儿小姑娘。 算了，看在今晚夜色不错的份上。 老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那晚过后，曲榛的状态焕然一新，又恢复了往常干劲十足、充满自信的模样，还比平时更爱絮叨。 老秦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又不能当面说孩子，只能忍着。 汽修店附近装了新的监控，家里的门锁也换了最新的，他每天都得抽时间把监控看上一遍，暂时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天上午，曲榛准备去趟车队，下午和小组讨论设计稿。 老秦见她出去也不准备出门买菜了，自己在家随便糊弄着吃点儿，看着小丫头撑着伞出门了，想起来喊：“让周溯送你回来！” 门口探出一颗脑袋，她大声应：“他不在！” 老秦勉强道：“那就许枳风。” 曲榛没吱声，打伞走了。 曲榛有阵子没去车队了，最近在画设计稿，对方程式赛车又有了些想法，便过去看一眼。 她不在这阵子，来了几个新同事，挨个打了招呼就去摸车了。 新同事们突然发现车队里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都想凑过去套近乎，最后被机械师们一起摁住。 “别去吵小榛果，人家工作呢。” “对啊，小榛果心里只有车，别去凑热闹。” “得亏许哥不在，工作不想要了啊？” 曲榛没听到这些窃窃私语，蹲在地上把车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又跑到楼上去找技术总监。 再从技术部出来，已经十二点了。 她摸摸肚子，饿了。 她准备去车间找小顾，路上撞见提着外卖回来的乔如烟。 乔如烟见到她也不惊讶，随口问了句：“吃饭了吗？” 曲榛摇摇头。 “那就一起吃。” 乔如烟不由分说地搭着她的肩，把人带回了办公室。 乔如烟一边拆袋子，一边说：“这两天食堂吃厌了，想吃火锅了，干脆喊了外卖，正愁没人陪我吃。” 曲榛上前帮忙，两人很快就摆好了锅和食材。 夏天室内冷气十足，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曲榛喝着酸梅汤，听乔如烟絮叨这个月车队的事，说新来的车手是个迷人精，短短几天就和大家打好了关系，现在在车队如鱼得水。 “我还挺怕和这样的人相处的。”乔如烟放下了车队经理的身份，以个人的感受说，“总感觉像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就跟许枳风那家伙一样，随时随地散发魅力……啊，抱歉。” 她嘴说快了，差点儿忘记曲榛还暗恋许枳风。 乔如烟看了眼曲榛的表情，比她想象的平静很多，诧异地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问：“对他没感觉了？” 你好可爱 第55节 曲榛很少和人说起自己的感情生活，老秦和祁禹虽然关心，但从不会过问，他们都尊重她的决定。 和女生一起聊感情，更是头一次。 “我……我不、不知道。”她神色犹豫，眼底有茫然，“现在，也、也不错。我想认真比赛。” 乔如烟感叹：“这就是完全没感觉了嘛。” 曲榛迟疑道：“也不是。” 她对许枳风的感觉太复杂，从心动到退却，再到现在觉得两人做朋友也很不错。 但每每想到初遇那晚，她的心跳仍会为他过速。 乔如烟听曲榛说她心动的过程，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这听起来不像是许枳风的处事风格。 但许枳风那张脸，不至于认错人吧？ 她没仔细问，转而问起别的。 “如果他现在反过来追你呢？”乔如烟笑眯眯地问，“会考虑吗？当然，是他在改掉那些坏毛病的前提下。不过听说，这家伙最近动作挺大的，都有人闹上我们车队来找他了。” 曲榛微愣，下意识道：“他、他不喜欢我。” 乔如烟神秘一笑，“不见得。你知道这两天他在忙什么吗？这位大少爷啊，正和过去一刀两断呢，挨个道歉、解释清楚，以前对人家笑得那么温柔，现在当着人的面就把好友删了。世交的妹妹面子也不给，挺绝的。” “不过我看他顺眼多了，以前一副没脾气的样子，没劲。” 曲榛垂着眼，脑子有点乱。 乔如烟没多说，语气低下去，“感情这种事谁说了不算。有些事、有些人可能都是命中注定。” 曲榛抬头，想起那个夜晚柳宽和她说的话。 她小声问：“你、你和柳宽，你们……” “没在一起。”乔如烟不意外曲榛知道，坦然地笑了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他还年轻，前程远大。我因为家庭原因，不会出国，所以长期分别的异国恋情不适合我。” 曲榛迟钝地发觉，原来乔如烟和柳宽是互相喜欢的。 互相喜欢的人，也有可能不能在一起吗？ 曲榛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上午在车队学习，下午和许枳风几人开了小组会议，晚饭是在车间吃的，她下意识叫了麦当劳。 许枳风也不介意，跟她们一块儿吃。 等确定了设计稿，讨论结束，天已经暗了。 林亦豪捏了捏酸胀的肩膀，对曲榛说：“我和周粥顺路，我送她回去。我们先走了。” 周粥看看曲榛，又看看许枳风，点头。 曲榛的脑子里还在想赛车的事，没注意两人出去了，直到林亦豪惊喜地喊：“溯神，你回来了？” 她倏地回神，朝门外看去。 清瘦的男生立在门口，投下一道影。 他冷淡地应了声，偏头朝车间看来，视线平静，扫过许枳风，缓慢地看向曲榛。 许枳风起身迎上去，和周溯低声说了几句话，拍了拍他的肩。 小顾更是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一口一个“哥”。 曲榛低头看怀里的混球，小猫咪眼睛盯着周溯，尾巴也不甩了，却一动不动，像是等着人来抱它。 她捏捏它的耳朵，小声问，你是不是想他？ 小喵咪嗲声叫，往她怀里钻。 下一秒，混球被人捏着后颈肉提起来，忽然没有了女孩子香香软软的怀抱，它蹬着爪子一顿乱叫。 “好吵。”周溯拎着猫，和它对视两秒，“安静点。” 混球象征性地喵喵两声，抱住周溯的手腕，不计前嫌地往他下巴上蹭，闻他的味道。 周溯看向曲榛，“忙完了？” 曲榛想了想，简单和周溯说了一遍今天的讨论结果和后续的时间安排，每个人都有任务。 他的暂时还没安排。 周溯安静听着，视线落在尚未被清理的垃圾桶里，食物袋子上麦当劳的标志很明显。 他垂下眼睫，注视着她，“准备回去了？” 曲榛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十点了。 她点点头，“太晚，老秦会、会担心。” “我送你。” “我送你回去。” 两道男声重合在一起，一道冷淡，一道温和。 她愣愣地抬头。 你好可爱 第31章 最后是三个人一起回去的。 曲榛走在中间, 一左一右都是高大的男生，两人身形相近，衬得她又矮又小一只。 步子不管怎么努力迈都比不上人家随便一跨步。 腿怎么都这么长啊？ 她心不在焉地想了会儿, 也没觉得气氛尴尬。因为周溯和许枳风在聊天, 有来有回, 挺正常的。 就是内容有点……古怪。 周溯：“有想法吗, 可能是什么人？” 许枳风：“她平时根本不出门, 汽修店和车行两点一线。车行里的人目前都排除了。” 周溯：“学校里的呢？” 许枳风：“有点麻烦。她认识的人不多, 可以说少得可怜, 但认识她的人很多。” 周溯：“多可怜？” 许枳风：“除了车队和小组, 加上你我, 不超过五个。” 周溯：“。” 曲榛：“……” 她只是结巴，又不是聋子。 “我、我认识很多教授，食、食堂阿姨, 扫地的, 阿姨和叔叔, 还有很、很多同班同学。” 她反驳, 认为自己的社交生活完全正常。 许枳风抚了下额，无奈道：“曲榛，那叫见过, 不叫认识。” 曲榛：“就、就是认识。” “……嗯，是认识。” 周溯听着两人说话, 女孩子认真又固执地解释自己认识很多人, 他别开脸, 唇角很淡地勾了一下。 比猫还要可爱。 店里, 老秦看到三个人一起回来愣了下，然后朝曲榛投去一个“小丫头牛逼大发了”的眼神。 她茫然, 她看不懂。 老秦把曲榛赶回去睡觉，留下了周溯和许枳风。 “你们来看。”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监控显示，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人在巷子附近徘徊，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从整体状态上来看，是个年轻男生。 “认识吗？”他瞥了眼两人。 许枳风拧眉看了会儿，摇头：“没印象，不是车队里的人。看起来应该是大学生。” 周溯指了个地方，“这里放大。” 老秦依言放大周溯指的地方，画面变得清晰，那个男人穿的衣服上有图案，图案看起来有点眼熟。 许枳风的脸色变了，他说：“这是赛车社团的周边短袖。” - 对曲榛来说，她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她改稿和做计划的地方，渐渐从老秦店里变到了周溯车间，偶尔林亦豪和周粥会过来。 她最近在做车架单体壳设计，其他人也没闲着。 林亦豪和周粥在选择合适的材料，许枳风联系了几个供应商，周溯负责动力及电气系统设计。 目前小组配合得不错。 曲榛和周溯不是第一次合作，她经常摸到他的车间来蹭车，他向来不吝啬于让出自己的位置。 她挺喜欢和他合作的。 这次也一样，她在车间待得很舒适。 一天时间里，她多数时间在电脑前调试数据，偶尔周溯会说两句话，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更重要的是，他的设计风格是她喜欢的，大胆、先进。 她乐于挑战，乐于做不一样的东西。 你好可爱 第56节 许枳风也会来，他管理着一个车队，来的时间比他们少，但任何数学和物理都难不倒他。 曲榛认为自己拥有完美的团队。 这天晚上，送她回去的人数由两个变成了一个。 许枳风道：“今天特殊情况，阿溯不和我们一起走。他跟在后面，你像平时一样就好。” 曲榛微怔：“有、有什么事吗？” “嗯，之前的那个人有了点头绪。” 曲榛看向周溯，他插兜站着，帽檐下压，露出的半张脸散发着冷气，看起来不太爽。 她看看许枳风。 许枳风忍笑道：“我和老秦都觉得阿溯太怵人了，如果他在，那个人可能不敢出来。” 曲榛：“……” 难怪猫不高兴了。 她低下头，唇角忍不住往上翘，怕太明显，忙收敛了表情，假装无事发生，但眼睛仍亮晶晶的。 周溯瞥见女孩子眼里的笑意，轻啧了一声。 不太爽。 曲榛和许枳风并肩走在夜晚寂静的路上，这阵子习惯了两旁都有高大的身影，忽然空了一块，还有点儿不习惯。 许枳风轻声说着这阵子车队的事，见曲榛转弯时会无意识转头看身后，低头对她说：“别往后看。” 街道对面，周溯神情冷漠，压在帽檐下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当许枳风弯下腰贴近她的耳朵，他低垂下眼。 三人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回到汽修店，没出什么意外。 老秦瞧着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进门，再看后面两个神色各异的男生，忽然觉得呆子也不错。 瞧着没心没肺的样儿，又去看车了。 两个大活人被她丢在车间。 这样的接送持续了一周，始终如常。 直到这个周末。 白天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浅浅的水洼映着霓虹灯光，倒映的世界五彩斑斓。 许枳风和曲榛转入小巷，身后有了动静，像是有人不小心踩进水洼，溅起哗啦的水声。 曲榛微顿，许枳风压着声道：“继续往前走。” 曲榛轻抿着唇，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余光里，许枳风拿出手机飞快发了条消息，嘴上却还用轻松的口气说着车队的事。 巷子外，男生暗自恼恨自己没注意发出了动静，那两个人似乎没发现，他继续往前跟。 转过弯，他心下一个咯噔，左右都没了人。 忙加快脚步往前追去。 又转过一个弯，他眼前一晃，有人把他狠狠压在墙上，钳制住他的双手，他痛呼出声。 “你是我们学校的吧？还穿着赛车社团的衣服。你跟了曲榛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 许枳风接连几个问题丢过去，步步紧逼。 男生慌乱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许枳风眼神很冷，平静道：“还有两周开学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说学校会怎么处置你？深夜尾随女生，这样的事传出去，社团你是待不下去了，同学、朋友都会离你越来越远，处分会跟着你一直到毕业。” 许枳风每说一句，男生的脸就白上一分。 他戴着口罩本就呼吸困难，现在急促喘息着，额头冒出冷汗，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许枳风还没看到他的脸。 他忽然喊：“曲榛！” 许枳风果然分出心神去看曲榛，他趁机用力挣脱开，往后跑去，慌乱中从路边随便捡了根木棍。 不等跑到巷子口，他猛地停住脚步。 巷子口站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压迫感极强，他微微抬起眼，黑色的瞳孔冰冷而肃杀。 “别、别过来！” 他叫着挥舞着木棍，进退维谷。 眼看着许枳风越走越近，他被激得没了理智，拿着木棍朝许枳风打去，嘴里发出嚎叫。 许枳风轻眯了下眼，正要躲开，身后的女孩子害怕又担忧地喊他的名字：“许枳风！” 他目光微暗，原本躲避的动作稍缓，就着这个姿势抬起手臂挡了一下。 一声闷响，木棍重重地砸上来。 下一秒，男生被周溯压在地上，许枳风轻嘶一声，忍痛的抽气声很明显，转身看向曲榛。 “你还好吗？”他忧心地问。 曲榛吓了一跳，看着他拧眉摁住手臂的模样，忙问：“受、受伤了吗？我、我没事。” 周溯压着身下的人，抬眼看向许枳风，越过他的背影，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着急脸都红了。 他很轻地啧了声，耍这种手段。 近凌晨，东川人民医院。 许枳风伤得不严重，做完检查确定没骨折，简单处理过伤，医生便放他离开了。 许枳风出去的时候，那个男生正低着头瑟瑟发抖，解释道：“我没、没有其他意思，不是尾随曲榛，是……我们组长，派我来打听你们小组的进度。车行我找不到机会进去，就想听听你们平时路上会不会聊到进度。我真的不是变态！拜托你们别报警。” 他都要哭出来了。 曲榛：“……” 周溯都沉默了。 这么离谱的理由？ “你来处理。”周溯瞥了眼出来的许枳风，“老秦给我打电话了，我先送她回去。” 许枳风没拒绝，确实太晚了。 他看向曲榛，眸光温润，“吓到你了？我没事，回去早点休息。” 曲榛有些愧疚，小声道：“对不起，害、害你受伤了。这几天，你好、好好养伤，不用来车间了。” 许枳风笑了笑，“你没受伤就好，回去吧。” 周溯：“车到了。” 曲榛咽下没说出口的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当时他挡在她的身前，没让那个人碰到她一点。 如果不是她，他应该能躲开的。 两人走后，许枳风收到一条信息。 【周溯：中学生吗？什么幼稚手段。】 【许枳风：好用就行：）】 许枳风收起手机，看向整个人都在发抖的男生，脸上的笑意收敛，“现在，来谈谈我们的事。” 出租车里，夜晚街道寂寥的光闪过，光影明灭。 曲榛扣着手指，还是有点担心许枳风的伤，他还是个赛车手，伤到手是件很严重的事。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保险……？ 她诧异自己没头没尾地想到这里，又看了眼自己光洁白净的手。 她是有保险的。 “他没事，不会影响他开赛车。” 一直看着窗外的周溯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淡声解释了一句。 曲榛看过去，男生的侧脸干净好看，但夜色也难掩他和其他人的距离感，这样冷漠的人和许枳风关系却不错。 她不由想到两年前他受伤的事。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受、受伤的事，可以问吗？” 周溯嗯了声：“参加越野摩托车赛的时候出了车祸，卡在车下出不来，地方太偏，一直没人过来。他在路上一直没看见我，就回过头来找我，送我去了医院。” 他三言两语讲完了车祸的事，曲榛却感到心惊。 如果许枳风没发现周溯不见了，又或者说他只想完成比赛，那周溯极有可能失血致死。 她想到他小腹上的疤痕，一定很疼。 曲榛轻轻吸了一口气，祁禹也总是受伤，周溯受过的伤应该不比祁禹少，那他退役…… 不由自主地就问出来了。 “那次吓到我妈了。”周溯的眼中掠过窗外的景，低声道，“没有人强迫我退役，我是自愿退役的。” 曲榛睁大眼，不敢相信众人都在猜测的真相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知道了。 她的心跳加速，“那不能碰、碰赛车，是真的吗？” “是真的。”周溯偏头看她，“我和我爸约定了，三年不碰赛车，等我妈身体状况稳定了，我就能回f1。” 三年，明年就是第三年。 曲榛的心跳更快，他很快就要回去了。 “太好了。”她露出笑。 这个夜晚带来所有的不安，都在他这句话中消弭了。 因为今年过去，明年会更好。 因为这个世界落在他身上的阴霾会散开。 你好可爱 第57节 - 接下来一周，曲榛每天都是带着炖汤去车间的，这是老秦为了感谢许枳风，特地做的爱心康复餐。 前几天许枳风还受得了，等到第四天已经想躲了。 他勉强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神经突突地跳，“我真的没事了，让老秦不用再麻烦，太辛苦了。” 曲榛曾经也受过这种“苦”，十分理解许枳风。 她看向对面，干巴巴地道：“那你、你们分了喝？” 林亦豪和周粥连连摇头，这么一大罐炖汤，他们也替许枳风分担了好几天，再也喝不下了。 小顾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四张苦巴巴的脸，随口一问，居然是因为补汤没人喝，他当然义不容辞地替他们分担。 小顾一边喝汤，一边问之前的事。 “许哥，那人怎么处理了？” 许枳风：“没报警，联系了学校。赛方和学校的综合意见是取消那个小组的参赛资格。过几天应该会出声明。” 小顾吐槽道：“串门也不是这个串法。” 他拿眼瞧瞧曲榛，果然看到她又眼巴巴地去看许枳风的伤，轻声细语地关心询问。 他轻哼一声，那人还挺会选人打。 之前曲榛的注意力都在车上，现在都舍得分给许枳风了。 小顾扫了一圈，心生一计，借着身体的遮掩，无情地把在窝里呼呼大睡的混球弄醒，再往地上一丢。 小猫咪无辜喵喵叫了两声，嗲着嗓子去找曲榛了，熟练地往地上一滚，摊开雪白的肚皮撒娇。 曲榛忙蹲下身，一口一个乖乖哄被吵醒的小猫咪，惹得许枳风直往这猫身上看。 故意的吧？ 三天后，东川的几所高校出了联合声明。 除了通报这次事件，还借此邀请了东川所有参赛小组参加联合聚会，以此来缓解紧张的气氛。 收到消息的时候，曲榛几人都在车间。 正是午休时间，他们凑在一块儿吃饭，只有周溯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 周粥念出通知，看向大家，“我们去吗？” 林亦豪想了想，“去吧？刚好去探听探听消息，看别的小组都什么进度了。听说有几个留学生小组很热门，特别是一个德国的留学生小组，趁这个机会，我们去看看？” 许枳风：“曲榛说了算。” 曲榛还在犹豫，不由往周溯身上看了眼，他正好看过来，丢出两个字：“随你。” 她说：“会、会被围观吧？” 周溯没什么所谓，“想去就去。” 许枳风温声道：“阿溯去哪儿都一样，他嫌烦自己会躲开。他有一阵没出门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曲榛道：“那就去，去看看。” 晚上照旧是周溯和许枳风一起送曲榛回去，她拒绝了几次，两个人都像是没听到。 店里老秦还没睡。 他瞥了眼门口的两个男生，再看一无所觉的小丫头，从鼻腔里挤出一个愉悦的音。 “回了，饿不饿？”他笑眯眯地问。 曲榛摸摸肚子，好像是有点饿。 老秦也没打算留那两个男生，把人赶走就上厨房做凉面去了，做了两碗，和曲榛凑在一起吃，问问她的近况。 小丫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全是车。 半个字都没提刚才两个人。 老秦露出满意的笑容。 街道上，周溯和许枳风并肩走在一起，身形相近，如出一辙的长腿，路人不住回头往两人身上看。 周溯瞥了眼许枳风的手臂，还贴着纱布，就他前几天看到那道细小的划痕，估计早就结痂了。 他冷嗤一声：“不嫌热？” 许枳风笑眯眯地应：“在阿溯的车间，怎么会热？” 周溯：“幼稚。” 许枳风：“你用猫来骗她，就不幼稚？” “哼。” “哼。” 你好可爱 第32章 近八月下旬, 盛夏尚未结束。 清晨的风已带了一丝凉爽之意。 曲榛照旧踩着点到车间，沙发上没人，混球也不在。自从车间做了小组的基地, 周溯就没在楼下睡过。 这会儿他应该还没起床。 她像往常一样, 完善车架的设计, 忙完再抬头已经九点了, 林亦豪和周粥还没过来。 许枳风这几天不在。 因为快开学了车队里有点忙, 再加上后天要去参加联合聚会, 他这两天便留在车队加班。 她趴着桌上休息了会儿, 楼梯上有了动静。 是慢吞吞下楼的动静, 步子很轻, 没什么规律，伴随着咚的一声跳跃，是混球迷迷糊糊地跳下楼梯。 小猫咪蹲在楼梯上扫视一圈, 精准地跳到曲榛怀里。 曲榛下意识接住猫, 仰起脸看下楼的男生。 他像是刚睡醒, 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 碎发遮住漆黑的眼睛，白净的脸年轻而朝气。 “怎么过来了？” 周溯嗓音微沙，随手拨开碎发, 露出清晰的眉眼。 曲榛怔了下，看他走下楼梯, 俯身拿了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 仰起头喝了小半瓶。 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很瘦, 喉结很明显，脖子的线条干净利落。 周溯喝完水, 看女孩子明显在走神的模样，提醒道：“不是给他们放了三天假？” 曲榛想起来了，因为联合聚会的事她在群里说休息三天，难怪一早上都没人过来。 她忙着改设计稿都改晕了，一早起床就想着过来和大家讨论。 “忙、忙忘了。”曲榛回过神，看了眼电脑上的模型，“做完再、再回去吧。会、会打扰你吗？” “不会。” 周溯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出来时带着微凉的水汽，淡淡的柠檬海盐味清爽好闻。 他看了眼撸猫撸得认真的曲榛，“吃早饭了吗？” 曲榛摇头，她一路上都在想赛车的事，还差点儿走错路口，完全把吃早饭的事丢到脑后了。 周溯：“坐会儿。” 他简单说了句话，拿起滑板出门了。 曲榛给混球换了个水，倒了猫粮，便蹲在一边看着小猫咪埋头吃饭，思绪又飘远了。 明年他就要走了。 他会变回那个万众瞩目的f1赛车手周溯，变回在赛场上意气风发、势如破竹的少年。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有这么远。 这段时间像梦一样啊，曲榛想。 她戳戳小猫头，小声嘀咕：“你也会，走吗？” 小猫咪吃得专心，只晃了晃尾巴当做回应。 周溯拎着满手的早饭回来，七八个袋子放在曲榛面前，让人挑花了眼。 “那、那么多？”她惊愕道。 他是不吃这些的，不会都让她吃吧？ 周溯瞥她一眼，“挑喜欢的，剩下的让小顾吃。” 曲榛松了口气，拎出一袋生煎和鸡蛋饼，又拿了一杯豆浆，自顾自地吃起早饭。 没一会儿，小顾果然来了。 他看到有早饭吃眼睛都亮了，帮着曲榛把剩下的东西一扫而空。 三人各忙各的，混球挨个撩一遍，最后往曲榛腿上一蹲就不动了，选了个心最软又香香的女孩子。 hurricane车队。 许枳风开了一上午的会，结束后沉沉吐出一口气，这个赛季尚未结束，下个赛季的工作便接踵而来。 乔如烟核对完文件，看他疲惫的模样，打趣道：“车队的工作都忙不过来了，参加比赛倒是挺来劲儿？” 许枳风笑笑：“和她在一起不累。” 乔如烟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语道：“你也就占了那次帮了她的便宜，不然小榛果能离你多远就离多远。” 你好可爱 第58节 许枳风微顿：“哪次？” 乔如烟翻白眼，“你不至于吧？当然是赛车俱乐部那次，人家可是对你一见钟情才来我们车队的。这都能忘？” 她气哼了声，关门走了。 许枳风停在原地，思绪有点乱。 他站了一会儿，整理好状态，神情平静地离开车队，独自驾车去了赛车俱乐部。 从他到俱乐部，再核对时间找到监控，不过一小时。 短短一小时，将这半年的时光轻易击碎。她看向他闪闪发光的眼睛，漂亮温软的笑，走马灯一般闪过。 如梦似幻，一枕黄粱。 如今，梦醒了。 许枳风一个人在顶层坐了很久，久到夜深。天际繁星闪烁，唯独没有一颗属于他。 那颗只为他而亮的星星，不是他的。 是阿溯的。 许枳风抵着额，痛苦而茫然，他真的能从名为“周溯”的魔咒中走出来吗，真的能只做“许枳风”吗？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做一阵风。 再也不去追逐周溯。 这一晚，许枳风没有出现。 周溯独自送曲榛回店里，路上两人慢悠悠地报着车的型号，转过几个弯，头顶的月亮还在。 - 两天后，车行开了辆房车去这次的联合聚会，地点在东川嘉年华赛场，时间两天一夜。 车里曲榛小组一共五人。 小顾本来也想来凑热闹，可惜车行太忙，他走不开。 林亦豪实时播报消息：“这次来的队伍还挺多，不止有我们东川的，其他地方也有队伍过来凑热闹，人估计会爆满。溯神，你到时候晚点儿下车吧？我怕你被人围了。” 玻璃窗映出男生冷淡的侧脸，他“嗯”了声，咬碎嘴里的糖。 清凉的薄荷味勾得人有些馋。 边上三人正在玩儿斗地主。 曲榛把把都抽到地主，一个人打许枳风和周粥。别说，小姑娘脑子好使的不得了，唯一的弱点是情绪都写在脸上。 许枳风采取的策略是让周粥先走，他留下来打曲榛。 两人都只剩下三张牌，走单还是走双？ 曲榛瞧一眼许枳风，他一副春风拂面的模样，一点儿情绪变化都看不出来，她抿抿唇，纠结牌面。 刚刚忘记算许枳风的牌了。 她犹豫地把手指放到单张上，忽然听到“咔嚓”两声响。 是周溯咬碎了嘴里的糖。 曲榛下意识看许枳风，见他轻眯了下眼，立即移动手指，把对子先出了，留下单张。 果然，他跟不了，输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颊边露出小梨涡。 许枳风慢条斯理地理着牌，斜眼瞧周溯，向来温和的语气竟带了一丝挑衅：“阿溯，来一局？” 周溯回望，淡声道：“可以。” 周粥看看两人，立即举手：“我退出，你们玩儿。” 林亦豪给她丢了个“上道”的眼神。这阵子下来，他们再看不出这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就是傻子。 但傻子也不是没有。 林亦豪对着曲榛一无所觉的脸叹了口气。 好消息，同时有两个有颜有钱的大帅哥在追曲榛；坏消息，曲榛心里只有赛车。 也挺好，让他们打去吧。 周溯和许枳风剑拔弩张，曲榛倒是挺开心的，每回轻轻松松地把自己的牌一出，看着两个人打架。 直到她又变成地主。 周溯和许枳风一改刚才的针锋相对，两人撞了下拳，默契十足，一副要把她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 曲榛：“……” 救命，她不想玩了。 好在这样的折磨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抵达了嘉年华赛场。 曲榛就跟混球似的，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溜了下车，还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眼，离两个人远远的。 林亦豪闷声笑：“两位学长，小心把人惹毛了。” 许枳风施施然道：“阿溯，对待女孩子这么冷着张脸可不行，小榛果都不理我们了。” 周溯：“刚才下狠手的不是你？” 许枳风：“你也不差。” 周溯：“啧。” 周粥听得头皮发麻，连忙拉着林亦豪远离战场， 各个学校的参赛队伍陆续到了，曲榛小组去了东川大学的营地，她一露面，无数视线从四面八方看来。 有人是在看这位传说中的“改车大神”。 有人是在找周溯的影踪。 曲榛戴着帽子，学着周溯无视这些视线，小组的社交活动由许枳风和林亦豪负责。 她和周粥去看分给她们的帐篷。 小组五个人，分了两个营地帐篷。 男生有三个人，帐篷稍微挤一点，里面摆着三张床，再加上一点不大不小的活动空间。 女生两个人，帐篷便显得宽敞，有两张床和简单的梳妆台。 曲榛放好行李，大致扫了一圈，各个参赛队伍里都有女生，人数还不少，她见了挺开心的。 “你笑什么？” 周粥凑过来，往外看热闹。 曲榛抿唇笑道：“心情好。” 周粥也笑道：“是挺开心的，我在社团从来没参加过这么多人的活动，感觉能学到很多。” 在小组里最努力的是周粥。 对这一行，她之前只是兴趣爱好，真正开始深入了解是加入社团后，再到机缘巧合加入曲榛的小组。 她试过投别人的小组，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只有曲榛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 “曲榛，谢谢你。” 周粥忽然用力抱了她一下。 曲榛愣了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谢。”她笑眯眯地应。 各个参赛队伍陆陆续续到来，转眼就是中午。 周溯一直在车上没下来，陈豫昊提前给他准备了午饭放在房车冰箱里，他在车里乐得清静。 下午，许枳风和林亦豪兴致勃勃地去参加了越野赛。 这是举办方提前准备的活动，除了越野赛，还有漂移赛、夜赛等，各类活动数不胜数。 像一场盛大的夏日宴会。 曲榛和周粥也认识了几个参赛队伍，周粥挺会说话，曲榛说两三个字装高冷，搭配起来居然很和谐。 曲榛站在热闹的人群中，看见一张张兴奋的笑脸，阳光下这些年轻的面庞上沾满汗水。 他们尽情地在这里享受夏日。 她忽然回头，遥遥望着停车场。 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安静凋零，无人光顾。 曲榛轻捏了下周粥的手，对她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周粥似懂非懂，表示了解。 曲榛脱离人群，像不洄游的鱼，往相反的地方去。 她的身体似乎变成了气球，充盈、鼓涨，不由她控制地朝前飞去，远离生机勃勃的人群。 再越过低空，飞往寂静地。 到了房车门口，她急促地喘着气，因奔跑心跳加速。 她慢慢平缓着呼吸，然后敲响他的门。 稍许，门从里面打开。 她抬起头。 周溯垂眼，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脸，深黑色的眼睛里浮起淡淡的笑意，驱散冷漠。 他侧开身，“上来。” 房车里冷气很足，安静舒适，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曲榛来的时候只凭着直觉行事，真上了车，和周溯单独坐在一起，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你好可爱 第59节 她是干什么来的？说点什么？ 路上完全没想。 周溯倒了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外面来了很多队伍？” 曲榛找到话题，立即嘀嘀咕咕说了起来，从自己学校说到别人学校，还有那几个留学生队伍。 以及不管在哪儿，都有人问周溯。 她从上午开始讲，一直讲到下午的事。 满车都是小结巴磕磕巴巴的声音，她说得认真又兴奋，恨不得每一个细节都转述给他。 “天黑了，你、你就能下去了。” 周溯懒懒地笑了下，“这儿挺好，安静。” 曲榛又问：“你、你下午做什么了？” “完善了一下目前的设计。”他直起身，把电脑屏幕转向她，“更细致的部分等你做完再改。” 曲榛很快看入了神，偶尔她问一句，周溯便仔细解答她的问题。 笔记本上的空白纸张被慢慢填满，各种计算公式、线条都像是他手中的魔法，令人炫目。 没人察觉时间的流逝。 直到门被敲响，敲门声有点微弱，像是门外的人不确定该不该敲门。 曲榛打开门，是周粥送了晚饭过来，她探头瞧了一眼，见桌上堆满纸张才敢上车。 “许学长和林亦豪留在另一个基地吃饭了，一会儿回来。”周粥匆匆说了句话，“你们先吃饭。” 说完便飞快走了，溜得比下午的曲榛还快。 这顿饭没如周粥的意，吃到一半，周溯接到了林亦豪的电话。 曲榛看着周溯放下筷子，眸光冷下去，简短地应：“联系主办方和医疗队，我很就快到。” “曲榛，许枳风失联了。” 他对她说。 - 曲榛的心跳很快，从营地去往越野赛基地的一路上心脏就没安分过，她以为自己会慌乱、着急，但事实上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失去杨子岳的时间并不久，其实才十年。 这十年并不好过。她习惯了回家的时候，大喊一声“爸爸”，便有人出来将她高高举起。 习惯了他笑眯眯地摸着她的长发，说她是他的小公主。 习惯了他在睡前给她讲各种拉力赛上的趣事。 习惯了她被人喊“小结巴”时，他向来温和的脸会变得严肃到让人害怕。 她习惯了太多事。 后来，她更多次数地提起“爸爸”两个字。 她不再偷偷剪短发，蓄起了长长的头发，像小公主一样。 她喜欢和别人说杨子岳和她说过的趣事，说完会补一句“这都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她被人喊“小结巴”时，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小手，一直等到耳朵变红，却没有爸爸来帮她了。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曲敏告诉她，只要世界上一直有人记得他，他就永远活着。 越野赛基地，大部分人已经出去找许枳风了，和他一起失联的还有一个参赛者。 周溯很快了解清楚情况。 “曲榛，曲榛？”周溯俯身，掌心很轻地握了下她的肩又松开，“你还好吗？想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去找？” “一起。”她下意识道。 “跟紧我。” 曲榛跟着周溯走向黑色越野车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摁下车钥匙，打开了驾驶座的门。 “怎么了？”他见她愣在原地，不由问。 曲榛磕磕巴巴道：“你、你能开车吗？不是说……比赛怎、怎么办？” 周溯见她澄亮的眼睛里装满忧心，心中躁郁稍缓，低声道：“不是赛车就可以。平时我只是不想开。” 曲榛呆呆地坐上车，在周溯的提醒下系好安全带。 不知怎的，她的心脏狂烈地跳动起来，耳边的声音嘈杂，安全带被抽出的声音，钥匙插入、转动，手刹拉起，离合器被踩下，然后是油门。 瞬息之间，她听到轰鸣的引擎声，震耳欲聋。 巨大的音浪撕裂漆黑的夜。 仪表盘上指针急速转动，她的心跳声似乎也越来越大，几乎要从胸腔内蹦出来。 她咽了咽唾液，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风暴一般的速度中，她听见周溯说—— “曲榛。” “别看前面，看我。” 你好可爱 第33章 “卑劣者” 曲榛从小身体就好, 很少生病，能跑能跳，能疯一整天, 曲敏曾追着她跑到力竭。 晕车这个词更是离她十万八千里。 今晚她彻彻底底地体验了一次。 车窗外夜色黯淡, 相同的景象让人察觉不到跨越的距离, 眩晕的感觉中, 只有他的模样是唯一的落点。 她大脑空白, 和他初见的场面却清晰。 晦暗的夜色, 他比夜色更浓重的容颜。 清瘦, 棱角分明。 和那晚不同的是, 他握着方向盘, 冷寂的感觉一扫而空，锐利的锋芒将暗夜撕扯得四分五裂。 这是一个天生的车手，掌控速度, 驾驭机械, 他将这辆车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疯狂的转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心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曲榛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她像是从过山车上下来，人晕晕乎乎，踩在地上脚还是软的。 她坐过不少人的车, 这么猛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胃里有点恶心，忽然庆幸晚饭才吃了一半。 周溯看见女孩子苍白的脸色, 微顿：“抱歉, 太久没碰车, 一时没收住。还好吗？” “还、还好, 呕——” 她干呕了一阵。 周溯：“……” 他其实有在克制了，下次要再慢一点。 曲榛心底的那点儿伤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满脑子都是小顾说得对，不让周溯开车是正确的。 她扶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 “喝口水。”周溯开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声音低低的，“这里是许枳风失联前，他的车的定位地点。” 曲榛小口喝着水，眼睛观察周围。 地方不算太偏，几个小组分别在找他和另一个参赛者，手电筒的光被漆黑的林子吞噬。 “他的车状态很好，可以排除车祸。另一个参赛者的车也已经找到了，他撞到了树。我想枳风下车是去查看那个人的状况。直升机很快就到，他不会有事。” 周溯在短时间内已经了解了所有讯息。 曲榛已经镇定下来，情况不是很严重。 两个人应该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或是迷路了。 她喝完水，对周溯说：“我们，去找他。” 像他以前找到你一样。 她眼里的光太亮，周溯别开眼。 “跟紧我。”他又说了一遍。 曲榛望了眼黑黢黢的林子，小步跑起来跟在周溯身后，他迈一脚，她踩一脚，风里树叶唰唰作响。 周溯手里的无线电偶尔会发出电流的声响，正常的电流声在夜晚似乎有些变形，被拉长、扭曲，荒凉而孤寂。 她的心跳有点快。 “周溯，我、我好像……”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他偏头看她，“怕？” 曲榛点头，小声道：“我、我总是做关于，树林的噩梦。穿过树林，是、是峡谷，车冲出去，摔、摔得粉碎。” 是她梦里杨子岳出意外的场景。 周溯垂下眼睫，目光在她的手指上停留一瞬，低声道：“抓着我的衣服？还是手臂？”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 曲榛低头，看看他的衣角，又看他的手臂。 你好可爱 第60节 男生的手臂和她的纤细不同，劲瘦有力，小臂上青色的经络微微凸起。 是有温度的，和一截衣角不同。 她抿着唇，没有纠结太久，抬起了手。 周溯神情淡淡地看着前方，心率不是他习惯了的速度，有点儿快，像在赛道起点等待着发车的信号灯亮起。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信号灯上，只等绿灯亮起—— 她握住了他的手臂。 他踩下油门，心率飙升。 女孩子的手指是软的，很凉，小心翼翼地握着他，不太敢用力，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周溯：“走了。” 周溯忽然大步往前走，曲榛下意识握紧他的手臂跟上去，掌心下的小臂肌肉似乎绷紧了一瞬。 某处斜坡下，许枳风和扭了脚的男生靠坐在一起。 两人在冷清清的林子里，耳边是阵阵虫鸣，头顶是清澈星空，如果不是此时处境尴尬，其实还挺浪漫的。 男生心中沮丧，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倒霉。 先是车一脑袋撞树上了，他下车查看车况，哪知道树上的蜂窝被他撞掉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嗡嗡的声响就围了过来。 他呆了两秒，拔腿就跑。 许枳风就是这时候出现，本来想下车帮忙，哪知道被他拽得掉到了深坡下，好在没受伤。 男生偷偷看了眼许枳风。 这人也不知道哪个学校的，人很奇怪。他是因为脚伤了爬不上去才坐这儿，而这个人明明没伤着，也陪他坐在这里，说什么不知道刚刚跑了多远，夜里又黑，可能会迷路，不如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其实也有道理。 两人下车的时候都没带手机，所以只能干巴巴待在这儿，等那边找过来，幸而这里不是深山，晚上没有野兽。 “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男生歉意道。 许枳风靠坐在凹凸不平地坡上，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样也好，至少我能轻松一会儿。” “兄弟，你压力很大啊？”都这么倒霉了，居然说轻松。 “有件事想不出解决办法。” 男人最了解男人，一听这副口气就知道感情问题。 他自来熟地拍拍许枳风的肩膀，吹牛道：“兄弟，不是我吹，我在这方面还挺有经验的。我给你支支招？” 许枳风轻弯了下唇，清俊的面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男生看得呆了呆，讪讪地收回手，这兄弟长成这样，估计也用不着给他来支招。 许枳风犹豫了三天，挣扎了三天。 告诉曲榛她喜欢错了人，她的喜欢本就所剩无几，如果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退回到原本的距离。 他们之间会越来越远。 不告诉曲榛，他便成了一个卑劣者。 不仅是对曲榛，还有对周溯。他和周溯认识近二十年，从来都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三天了，他想不出结果。 突发的意外让他觉得轻松，就留在这里，不用回去面对曲榛和周溯，不用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 男生见许枳风似乎真的挺苦恼的模样，不由道：“要真的想不出来，就交给命运吧。丢个硬币什么的？”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靠谱，这是什么馊主意？ 许枳风却怔住了，交给命运？ 他望着天，思绪浮沉。 在这个夜晚，在这片漆黑的树林里，远在赛场营地的曲榛会来找他、并且第一个找到他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几乎为零。 许枳风缓缓笑了，或许交给命运也不错。 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曲榛，他回去后会把那天的误会解释清楚；如果是曲榛…… “兄弟，你听到声音没？” 男生忽然直起身体，连呼吸都不敢，凝神听附近的动静。 远远地，呼喊声传来。 他听了半天，激动得单脚站起来，双手合拢放在嘴边，朝上喊：“我们在这儿！这儿！” 许枳风没动，坐在原地，仰头静静地注视着夜空。 他的心跳出奇地平静，心却像是空了一块，那块间隙慢慢变大，变成黑色洞穴拽着他往下坠。 眼前是这半年短暂的时光。 赛车俱乐部的夜晚，她在夜色下茫然徘徊，水雾一样的眼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车行的第二次见面，她望过来的眼睛那么明亮，像一束花火。 这簇小小的花火一直在她眼中无声燃烧，她安静地待在他的车队，只要他低头，就能看到她在车边忙碌的身影。 只要他喊她的名字，那双眼睛里就会盈满欢喜。 那时的他尚未发现，这样纯粹的欢喜会给予他多大的力量。 说起来，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久，多数时间里，所有的谈论都围绕着车，很少涉及到生活。 曲榛从来没认识过许枳风。 许枳风也不会再有机会去认识曲榛。 坡上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眼睫垂落，安静地等待审判来临—— “许枳风！” 属于女孩子的声音，柔软，清亮，带着担忧。 许枳风眼睫轻颤，疑心是月光太亮，他出现了幻听，可是她又那么响亮地喊了一遍。 “许枳风！” 他抬起头，对上她欣喜的笑容。 胸腔内，心跳轰鸣。 渐渐地，他也笑了。 命运让他当一个卑劣者。 斜坡上，周溯扫了眼对许枳风来说轻而易举能上来的斜坡，把探出头的女孩子拉回来。 “我下去，在这儿别动。” 曲榛忙点头，已经有其他人去拿绳索了，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通知各个小组人找到了。 “小、小心点儿。” 周溯下这样的坡压根不用绳子和借力物，就跟踩了单板似的很快滑到坡地，他往上闪了两下灯，示意自己到了。 “伤着了？”周溯去看许枳风，“伤哪儿了？” 许枳风笑得真心，温声道：“没伤着。” 周溯在底下打量了一下上去的距离和难度，轻嗤一声：“没伤着在这儿坐着？一身泥。” 许枳风知道他爱干净，笑眯眯地搭上去，“我这不是等阿溯来救我吗？我知道你会来。” 周溯没推开他，就着他的手扶住他的肩膀。 “我带你上去。” 三个人之中唯一受伤的男生：“……” 不是，你们在这儿演什么呢？ 能不能管管受伤的人？ 这场小意外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倒不是因为有人受伤，而是因为居然被蜜蜂蛰才受伤，众人啼笑皆非。 场子非但没冷下来，反而更热了。 回去是许枳风开的车，他打开驾驶座车门的时候，曲榛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甚至还拍了拍胸口。 他挑了下眉，视线望向周溯，“你开的车？” 周溯淡淡地“嗯”了声，随手打开后座的门，没上车，看向站在副驾驶门边的曲榛。 曲榛松开前座车门把手，矮身往他腋下一钻，爬上后座。 两人的动作自然无比，无需任何言语。 许枳风就当没看见，笑着问曲榛：“第一次坐阿溯的车感觉怎么样？” 曲榛闷着小脸，郁闷道：“快吐了。” 许枳风不客气地笑出声，兀自笑了一阵，才慢悠悠地发动车，平稳又快的驾驶体验和刚才完全不同。 周溯瞥了眼女孩子后怕的小表情，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车窗映着男生冷淡的表情，轻皱像是在思索。 真的很快吗？ 下次要慢一点。 - 林亦豪和周粥看到三个人好好回来都松了口气，生怕真出了什么事，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你好可爱 第61节 林亦豪忙去拿了一堆吃的回来，招呼几个人先吃饭。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像之前在车行那样吃饭聊天，当然今晚的话题是许枳风被蜜蜂追。 林亦豪和周粥笑得肚子疼，饭也吃不下了，两人就坐那儿笑，脸笑得通红。 曲榛忍了忍，没忍住，低头也笑了。 许枳风：“……” 他眉心微跳，第无数次解释：“我没被蜜蜂追，是那个人被蜜蜂追，我去帮他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他忽然觉得周溯话少也不错。 晚饭在欢声笑语中过去。 营地里热闹非常，有聊车的，有玩游戏的，还有比赛的，玩儿什么的都有，比任何一个赛道日都热闹。 今晚属于夏天，属于青春。 曲榛一行人围坐着说话，隔壁队伍忽然过来拉人，邀请他们一起玩游戏，人多有意思。 都是一个学校的，他们没拒绝，玩玩也行。 林亦豪没去，之前约了人聊车。 二十几个人围成大圈，中间是点燃的篝火，暖色的光跳跃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 夜晚在燃烧。 曲榛跟着人群往前走，目光下意识往人群中看，无数陌生的面庞，她却一眼看到了周溯。 他难得有兴致玩游戏，连帽子都没戴，整张脸都露在外面，双手插兜，状态松弛。 周溯的长相其实很有攻击性，和他低调的性格完全不同。 眉眼张扬，下颔线干净利落。 人群里的女孩子都在看他。 曲榛收回视线，望着跳跃的火出神，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下意识注意周溯。 她总是在看他。 出神间，她的肩膀忽然被拍下了一下，边上的女生提醒道：“到你了。” 曲榛：“……” 完全没听到是什么游戏。 “我认输。”她没挣扎。 没一会儿，一个男生端着一个纸箱子跑过来，近距离和她站在对面，还有点儿脸红。 “学姐，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曲榛抬头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他们都在看她，目光里有打量，也有好奇，这里大多数人都没听过她说话。 但他们都知道，她是结巴。 她不想在这样的视线中说话。 曲榛抿唇，微微攥紧拳，小声道：“大冒险。” 男生咧嘴一笑：“你抽一个。” 曲榛对这种箱子没什么好感，总感觉伸手进去会摸到什么奇怪的物体。幸好，里面只是小纸片。 她随手摸了上面的一张，没往底下摸。 男生接过纸条打开，眼睛蹭得亮了，大声念出来：“请选择一位现场的异性对他告白——” 你好可爱 第34章 夜晚盛大熙攘, 赛场里的消息像插了翅膀，眨眼就传遍了整个圈子，还传到了许家耳朵里。 许枳风在游戏中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听清那头说什么, 他头疼地抚额, 无奈道：“没撞车, 也没被蜜蜂追……妈, 真没被蛰。阿溯在这儿, 让他接？” 他跟着人群绕圈走动, 往后朝周溯招了下手。 周溯瞥见, 走到许枳风身边,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接起电话, 语气礼貌，简单解释了晚上的事。 “他没事。” 许枳风见他妈没完没了地问，对周溯指了指外面, 他打完电话再回来。 周溯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站在许枳风原本的位置上, 跟着人群往前走。 游戏正在进行, 从另一头开始。 只不过有人运气不好，刚开始便遭遇滑铁卢，一阵骚动, 一个男生飞快跑着箱子过去。 不一会儿，男生兴奋地大喊：“请选择一位现场的异性对他告白, 并且——” “要蒙住眼睛。” 周溯抬眼, 视线忽而顿住。 女孩子雪白的脸庞映着影绰火光, 黑色的眼罩遮住明净的杏眼, 本就小的脸只剩下一点儿。 她彷徨站在人群中，似乎有点茫然。 所有人都在看她, 看这个在这两个月掀起了巨大的讨论的女生，周溯和许枳风都在她的队伍。 没人明说，但他们都在关注这个队伍。 这样一个纤细漂亮的女生会造出什么样的赛车？ 这都是后话，现在他们只想知道，她会对谁告白？ 曲榛站在原地，脸上的眼罩有些松垮，些许光亮照进来，那个女生说她的头太小，眼罩戴不太住。 她在黑暗中，心跳有点儿快。 ——告白。 对谁告白？ 对不认识的人告白，那很冒犯。 对认识的人告白，场内她认识的异性只有两个，许枳风，还有……周溯。 她无意识地咬了下唇。 对周溯告白这个念头浮现，她的心跳快到了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 这种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她不能对周溯告白。 即便只是游戏，也会给他带来无数麻烦，上一次他只是发了日出的照片，车行便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她不能，会上新闻的。 对许枳风告白吗？ 曲榛低垂着头，心跳却慢慢变得平稳，迟钝如她，也发现了爱意的消退，在每一个普通的清晨和黄昏。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已经不喜欢许枳风了。 这阵子她和他相处得很舒服，没有了以前的不安和忐忑，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却不是适合她的恋人。 曲榛在一片黑色中，像回到初遇的夜晚。 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恋与欢喜，或许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束。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但是都过去了。 她会和那晚的背影擦肩而过。 曲榛轻吸了口气，循着之前的记忆摸索着往前走，眼罩透出些许人影，她不确定许枳风在哪里。 她只知道，不能往周溯的方向走。 男生虚扶着曲榛，见她往周溯的位置走去，眼睛因兴奋睁大，悄声鼓励她：“学姐，快到了。我帮你看着路，别怕。” 曲榛能感受到周围聚集的视线，热度似乎通过他们的目光到达她身上。 周溯也在看她吗？ 她的脚步慢下来。 “学姐，时间快结束了。”男生怕她临时放弃，安慰道，“只是游戏惩罚而已，大家不会当真的，结束就开始下一轮了。” 曲榛唇线抿直，一步步走向那个模糊的影子。 隐约的视野里，男生高大清瘦的轮廓很熟悉，如果不是她知道周溯的位置，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周溯。 不过他们身形本来就像。 她停在男生面前，世界安静下来。 因为紧张耳根发红，她张了张唇，意识到这些话不适合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怎么办…… “能、能给我，你的手吗？” 她小声请求。 男生正要阻止，说这样违反规则了，就感受到脸上飘过来一道凉飕飕的视线，看得人心里发慌。 他和周溯冷漠的眼睛对视两秒，立马怂了。 曲榛不安地站着，忽而，指尖被很轻地触碰了一下，温度有点凉，她抓住他的手。 男生的手掌宽大，骨感而干燥。 你好可爱 第62节 她握着他的手，指尖划过他的掌心，一笔一画地写：我、喜、欢—— 他的手指好长。 她忽然想。 真的是许枳风吗？曲榛停住了。 “我喜欢你”怎么都写不下去，似乎是漫长的寂静，又似乎是转瞬之间，脸上眼罩一松，从她脸上滑落。 安静的世界爆发出巨大的喧闹。 有人在笑，有人在鼓掌。 曲榛在嘈杂的声音里对上眼前男生的面庞，黑发利落，眉眼张扬，向来冷峭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深黑色的瞳孔比火焰更烫。 燃烧中，他在靠近。 曲榛僵在原地，清爽的薄荷味萦绕，他俯身贴在她滚烫的耳边，低笑道：“我会当真的。” “……” 轰地一下，她整张脸都红了。 曲榛不知道这一晚是怎么结束的，她在周溯说完那句话后，转身就跑了，再待下去她怀疑自己会发高烧。 所有人都在起哄，她逃到帐篷里堵住耳朵。 可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深夜，营地安静下来。 帐篷里，曲榛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躺了好久始终没有睡意，一闭眼就是周溯的眼睛，一寸不移都注视着她。 她按住胸口，怕心跳声吵到周粥。 “你睡不着？”周粥忽然问，转身和她面对面。 “……嗯。”她还以为周粥睡了。 周粥用气音道：“我也睡不着，我有点认床。你还在想晚上的游戏？只是游戏，别多想。后来周溯让在场的人把偷拍的照片都删了，委婉地提醒过私下传无所谓，只要别上媒体。” 好吧，也不是很委婉，就差搬出律师了。 说什么让他见到这事儿上新闻，他会把你告到倾家荡产。 曲榛：“……没多想。” 事实是因为想的事情太多，她的大脑过载，现在正空荡荡的。 周粥在小组待了快一个月，对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并不复杂。 简单来说，周溯和许枳风都喜欢曲榛。 至于曲榛…… 心里大概只有赛车吧。 周粥和林亦豪都挺理解这样的状况，在曲榛的眼里，世界简单至极，赛车将她的生活填满。 恐怕他们对她来说，只是和赛车有关的人。 她的天赋就是除了车，能自然忽视身边所有的人和事。 这样的天赋令人可气，也令人羡慕。 她能心无旁骛地将一件事做到极致，不畏惧任何艰难。 周粥犹豫了下，小声问：“我听说你喜欢许枳风？这只是传言吧，我没看出来你喜欢他。” “喜、喜欢过吧？” “天。真的啊？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周溯。” “……嗯？？” 周粥艰难地形容了一下：“怎么说呢，总感觉你和周溯一起讨论的时候更开心，更自然。或许是因为你们理念比较合？你总是在笑。” 其实是除了工作时间，周溯的眼睛都黏在你身上。 车间里的人大概所有人都知道周溯喜欢你，包括他那只总是和许枳风抢风头的猫。 除了某个在赛车上是天才，在感情上“白痴”的人。 曲榛摸摸自己的脸，从脸颊到唇角，指尖流连，她和周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吗？ 她趴在柔软的枕头上，有点茫然。 却似乎又有什么从心底破土而出，一颗小小的芽，让她的心脏不安分地跳了一晚上。 - 从联合聚会回来后，曲榛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她念叨了一上午，烦得老秦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个桃子。 她机械性地咀嚼起来，努力回想。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不然她不会念念不忘。 老秦见她游魂似的过了一天，忍不住问：“这都快九月了，除了开学还有什么事？” “开学……啊！” “又怎么了？” 曲榛睁大眼，慌忙问：“今、今天几号？” “今天22号，星期二。嗯？还是七夕节。”老秦念到最后三个字，语气变得狐疑，“你要出去约会啊？” 他不客气地翻翻眼睛，“连约会都忘记啊？” 曲榛：“22号……” 她从那晚醉酒的记忆里找到了被她遗忘的重要的事。 她小声道：“是周溯的，生、生日。” 老秦不以为意地“哦”了声，再瞧小丫头明显有点在意的样子，随口道：“今天去车间了估计找不到他人。虽然平时那小子整天钻在车间，不和人打交道，弄得自己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但他的确姓周。” 周维桢作为庞大金钱帝国的统治者，当然不会放过儿子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盛大的烟花会在最后时刻为周溯绽放，周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宴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老秦：“再怎么霸道，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况且还有乔知周在，她很溺爱周溯，毕竟是舍了半条命才生出来的孩子。” 他说起往事，不由唏嘘。 曲榛蹲在老秦身边，眼睛里写满好奇，“你、你怎么知道的？” 在老秦店里两年，她从来没听老秦提过他的过去，今天听他的口气，竟像是认识周溯一家人。 而且他明明只守着一家汽修店，却有那么多人脉和资源。 他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老秦瞥她一眼，“以前在f1围场见过他们，算不上朋友。” 当年，银行家和舞蹈家的结合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所有人都以为乔知周在婚后会隐退，但她依旧在全球演出，周维桢那么强势的人都没干涉过她。 那时圈里有一句悄悄流传的话—— 如果周维桢是疯狗，那乔知周就是拴住疯狗的链子。 后来，乔知周怀孕了，她曾在采访中说生育后会复出。 只可惜，她生周溯时出了意外，差点儿没命，后来身体一直不好，她再也没有跳过舞。 但这不影响周溯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老秦：“他爸控制欲特别强，天生冷情冷心的性子，对这个儿子也一般。在周溯玩赛车这件事上，他爸没怎么松过口，一直是打压的状态，但有他妈在，不敢打压得太狠。所以周溯只能在中游车队，进不了第一集 团。” 曲榛想起周溯不在车间的日子，他都是回去陪妈妈了。 外表那么冷漠，那么酷，却意外是个乖宝宝。因为妈妈受到惊吓，便自愿退役了，放弃了那么热爱的赛车。 她的心变得软软的。 乖猫猫应该有生日礼物。她想。 曲榛想了很久，从下午到黄昏。 老秦正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神游了一整天的小丫头忽然起身，急冲冲地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他忍着困意喊：“早点回家！” 曲榛去了车行，到时天色已暗。 后门关着，门口堆了很多车迷送的礼物，还有人在徘徊。她绕路从前门进，同样是被礼物和信件塞满。 小顾不在。 她去了车间，进门果然只有小顾和陈豫昊两人，虽然知道周溯大概率不会在，但她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小顾正刷着手机，见她来打了声招呼：“榛姐，你也来找我哥？他不在，回家过纸醉金迷的夜晚去了。” 他和陈豫昊对这样的场合没兴趣，都没去。 曲榛指指后门外，“很多礼物。” 小顾一副习惯的口吻，“每年都这样，晚上再一起拿进来，之后还会有人来的。” “榛姐，你也是来送礼物给我哥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小顾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曲榛迟疑道：“我还没，没、没想好送什么。除了车，他好、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想了一下午，来找小顾碰碰运气。 小顾嘀咕：“你送盒糖我哥都能乐上天。” 曲榛没听清，小顾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给她出主意，“外面礼物都堆满了，不如送得简单点。” 曲榛：“你们，都、都送了什么？” 小顾：“运动发带。” 你好可爱 第63节 陈豫昊：“运动手表。” 曲榛：“……” 确实简单又实用。 她一脸苦恼，手里□□着混球的脸蛋，小猫咪一身漂亮的毛发被她揉得乱糟糟的，嗲着嗓子撒娇。 曲榛想累了，趴在沙发上发呆，视线无焦点地发散。 忽然，粉色的娃娃机闯入视野。 这个与车间格格不入的娃娃机始终立在明亮的光下，玻璃世界里的娃娃永远是满的。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它的心情。 世界寂静无声，潮水温柔冲刷，她像是被包裹在柔软的泡泡里。 曲榛站起身，忽然道：“我、我走了。” 小顾愣了一下，冲着她的背影喊：“榛姐，明天我们给我哥过生日，你记得一起来！” “知道了！” 曲榛去了商场，气喘吁吁地跑进放满娃娃机的店铺，四处寻找着那天瞥见的赛车猫猫。 经过一个个娃娃机，无数玩偶闪过，没有熟悉的模样。 她来回找了七八遍，始终没看到它的身影。 被人抓走了。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喧闹，难以言喻的空虚和失落填满了身躯和四肢。 曲榛握了下拳，很快振作过来，快步走到外面看这家店铺的名字，在地图上搜索。 幸运的是，附近也有这家连锁的抓娃娃店铺。 她出发去别的店铺。 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 一次次期望，又一次次落空。 等走进最后一家时，曲榛几乎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待看到某个娃娃机里熟悉的酷酷拽拽的脸，她忽然笑了。 今天是她的幸运日。 - 早上六点，天蒙蒙亮。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车行门口，周溯下车反手关上车门，管家见他走得急，忙追下去。 “阿溯，那些礼物送过来？” “不用。” “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嗯。” 简短的交流结束，管家目送周溯进了巷子，轻叹了口气。 每到生日这天，周溯的心情都不太好。他虽然是22号生日，但这一天是属于周家的宴会，并不属于他。 真正属于他的日子是今天。 今天的晚餐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乔知周会亲自下厨给周溯做一碗长寿面，她若是心情好，周维桢也能分到半碗。 周溯一晚上没睡，心情很差，疲惫和困意一起涌上来。 他低垂着眼，神情冷淡地朝车行后门走去，离门还有一米，他停下了脚步。 门口蹲着个人，小小的一团。 和那晚雨夜一样的角度，她用漆黑的发顶对着他，两只白玉似的耳朵露在外面。 只是现在她身边没有猫。 女孩子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眼睛清亮，毫无睡意。 看来在这里等了很久。 “周溯。”她欢欣地喊他的名字。 周溯不想俯视她，蹲下身，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嗓音微沙：“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怎么没进去？” 曲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知道他不在就没进去，想等在门口，他回来她就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男生声音里的疲倦很明显，她没说多余的话。 “给你。”她把藏在身后的娃娃拿出来，挡在脸前，抿唇笑起来，“祝、祝你生日快乐。” 周溯垂眼看着眼前的玩偶，白色的猫咪，戴着赛车头盔，表情很酷，拽拽得和他对视。 酷酷的猫咪玩偶却有温柔的嗓音，和他说生日快乐。 他抬起手，手掌按住女孩子拿着玩偶的手，将她柔软的手笼在掌心，缓缓收紧。 “谢谢小猫。”他哑声说。 你好可爱 第35章 下午一点, 曲榛在车间沙发上醒来，缓了会儿神。 早上她把赛车猫猫送给周溯后没走，和小顾围着辆尼桑350z看了一早上, 最后干脆自己上手了, 忙完就到了吃饭时间, 又跟小顾去食堂吃了午饭。 再回车间本来想忙会儿比赛的事,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小顾正坐在地上打气球, 陈豫昊拿着个礼盒, 犹豫要不要放包烟进去, 放进去没一会儿, 又拿出来。 小顾：“昊哥, 我哥现在都不抽烟了，没见他网购那些破烂打火机了。应该是戒了吧？” 陈豫昊：“这不是想着他生日。给了怕又把他瘾勾起来。” 小顾：“那你还不如送两包糖。” 说到这个，陈豫昊又不免忧心, “吃这么多糖, 牙没事吧？会不会长牙虫？下次体检去拍个牙片吧。” 小顾：“……” 曲榛：“……” 两人在忙晚上给周溯过生日的事, 曲榛也起来帮忙, 把堆在地上的礼物盒子们摆成一棵小树的模样。 这些都是车迷送的。每年这两天，车行都会被礼物淹没。 今年礼物格外多，许是因为周溯发的那条动态。 “晚上, 他、他不是不在这里吃饭吗？”曲榛问。 小顾：“他吃完饭回来。 我们每年就给他送个蛋糕，吹个蜡烛, 再多的就只有这些气球了。我哥的生日应该是f1车手里最简朴的了。” 曲榛点头, 比她的还简朴。 她每年生日祁禹都会带她出去, 有时是沙漠, 有时是海边，最刺激的一次, 两人在珠穆朗玛峰上过生日。 大冬天的，蛋糕都冻住了。 周溯醒来时，胸口压着一团重物，毛茸茸的小猫咪占据了他肩窝的位置，呼呼睡得正香。 枕头边的猫咪玩偶被它踢到床下，可怜巴巴地躺着。 而闯了祸的家伙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恨不得整只猫瘫在他身上。 他轻啧一声，拎着猫往枕头上一丢，俯身捡起赛车猫猫，垂眼看了会儿，伸出指尖戳了下它的脸。 软的。 周溯洗完澡下楼，脚步停住。 车间的天花板上飘满五颜六色的气球，丝带上还绑了个蝴蝶结，彩带飘起，让人疑心来到了婚礼现场。 他眉心一跳，正要开口，忽然瞥见坐在车间里的女孩子。 她没有打气筒，只能用嘴吹，轻轻抿住，脸颊鼓起一团，呼呼往里面吹气，憋得脸颊泛红。 吹完，她灵活地用细丝带把气球绑紧，再往上面扎个蝴蝶结。 等松开手，气球飘上去，她颊边的小梨涡跑了出来。 小顾也昂着头傻笑，“还是榛姐聪明，绑了蝴蝶结好看多了。” 陈豫昊：“……” 不见得吧。 周溯：“……” 小顾眼尖，瞧见周溯下楼，朝他挥了下手，炫耀道：“哥，我们弄得不错吧？多有生日氛围啊，到时候再把礼炮一打，就完美。” 周溯：“嗯，可爱。” 小顾嘿嘿笑。 陈豫昊惊悚地看了周溯一眼，昨天在周家被灌迷魂汤了？平常的周溯只会说“给你一分钟把这些气球清理出我的视线”。 见鬼了。 曲榛吹了半天气球，觉得脑子有点缺氧，往沙发上一坐，混球轻车熟路地跳上来，在她腿上蹲下。 她摸着猫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视野里出现的是周溯。 他坐在沙发另一侧，微低着头，漆黑的睫羽垂落，手上拿了一本车迷的留言册。 他的手真的很好看。干净，骨节分明。 过白的肤色让她想起洛京的大雪，甜白色的雪盖在灰墙上，厚厚的一层，让人忍不住动手去抓。 你好可爱 第64节 曲榛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她握着这双手的触感。 火热的夏日里，他的手是凉的，许是因为篝火燃烧，摸起来有点干燥，经过指尖时，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跳。 宽大的手掌，和她的完全不同。 她低下头，相比较起来她的手好小。 “想看？”周溯注意到女孩子的视线在他手上停留了很久，递过手里的留言册，“我去拆礼物。” 曲榛默默地接过来，心虚地低下头。 一开始只是抱着转移注意力的想法看留言册，后来就看入了神，里面有太多她不知道的关于周溯的细节。 比如—— 他为了躲媒体，曾穿着酒店工作人员的制服溜出去。 比赛前，他会在定时定点和车迷们见面，满足他们的签名或是合照需求，风雨无阻。 他和同事们、车手们的关系都不错。不像外界传得那样僵硬。 他喜欢睡觉，找不到他人的时候大概就是在躲在哪个角落里睡觉。 围场里只有极少数的车手不喝酒，他是其中之一。 曲榛在这本留言册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周溯。 不只有冷漠。他在车迷眼里生动而活泼，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令人吃惊的话，偶尔也会幽默地和人打趣。 在车里的世界里，他完全是个少年，张扬锐利，从不避锋芒。 她忽然有点遗憾，从前没去现场看过他的比赛。 车间里四个人各自忙碌一下午，快到饭点时周溯出门了，留下他们三个人一起苦恼吃什么。 想了好半天，最后决定一起吃面。 今晚周溯在家也吃面，就当给他过生日，也吃面。 三人一块出门，溜达到外面吃了面，再一路散步回到车行。 到车行时，车间灯亮着。 小顾以为周溯这么早就回来了，推门一看，原来是许枳风来给他们送蛋糕，正在打量这满屋子的气球。 许枳风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曲榛，神色微顿。 他指了指飘在天花板下的气球，笑问：“都是你们弄的？” 小顾：“忙了一下午呢，还有有榛姐帮忙。对了许哥，昨天我哥生日宴会怎么样？以前回来都不怎么高兴，今年居然心情还不错，还夸气球可爱。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许枳风转念一想，就知道周溯为什么夸气球可爱。 他温声道：“和往年一样。阿溯露个面就躲起来了，藏在知姨房间里，陪她看完烟花才下楼应付那些麻烦事。硬要说有特别的事，大概是……” 他停下了。 小顾追问：“什么事啊？” 曲榛也看过来，澄澈的眼里写着好奇。 许枳风垂下眼，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 晚上七点，半山别墅。 乔知周拒绝了佣人的帮忙，端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里出来，不到半路，周维桢上前接过面碗，搁在周溯面前。 周溯顿了顿，低声说谢谢。 管家警告地看了眼周围眼露惊恐的佣人们，心里却也吓了一跳，从没见过周维桢给除了乔知周以外的人端过碗。 “烫到了？”周维桢把乔知周发红的指尖攥在掌心，“下次叫我，我来帮你。阿溯的事，我们谁做都一样。” 乔知周柔声道：“我难得下厨，想自己来。” 周维桢攥紧她的手，瞥了眼周溯眼前的面碗，轻声道：“今年全给阿溯了，没分给我。最近惹你不高兴了？” 乔知周略显苍白的面容因为笑意多了抹血色。 她在周溯身边坐下，缓缓收敛了嘴角的笑，视线落在周溯脸上，话却是对着周维桢说的。 “阿溯以后的结婚对象，让他自己选。” 周维桢拧起眉，沉声道：“哪里来的风言风语传到你耳朵里？不过是句玩笑话。我的儿子用不着去联姻。” 乔知周对这幢别墅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昨晚不少人都对周维桢表现出了联姻的意向，他没松口却也没拒绝，态度暧昧不明。 她厌恶这样充满暗示的信号。 “我答应你。” 周维桢不喜欢她的视线落在别人身上，即便那个人是周溯，见她重新露出笑，暗自松了口气。 周溯始终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碗面。 周维桢不喜欢别人打断他和乔知周说话，他从小就学会了在父母都在的场合保持安静。 乔知周见他吃完面，轻声细语地问：“很久没做，味道还好吗？” “很好吃。”周溯看了眼她发红的指尖，“妈，先吃饭。我陪你吃完饭散了步再回去。” “我会陪。”周维桢凉凉地来了句。 周溯：“……” 乔知周拿起筷子，对周维桢弯了弯眼睛，“维桢，我想和阿溯说会儿话，说完你再过来。” 周维桢：“……” 周维桢走了，管家也带着佣人们离开，餐厅里只剩乔知周和周溯。 乔知周温声道：“阿溯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管家说昨晚他们提起联姻，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周溯沉默两秒，嗯了声。 乔知周并不感到惊讶，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是你参加比赛的那个小组里的女孩子吗？” “嗯，她叫曲榛，榛果的榛。” “曲榛，很可爱的名字。” “人也可爱。” 乔知周惊愕两秒，看着儿子冷淡的脸说出这么直白的话，忽然噗嗤笑了，笑眯眯道：“看来阿溯真的很喜欢她。” “嗯，她很厉害。” “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专注，简单，充满了奇思妙想。她认真的模样很可爱，结巴的模样很可爱，耳朵红红的模样很可爱。” 周溯的脑海中是和曲榛在一起的一幕幕画面。 乔知周悄声道：“所以阿溯恋爱了吗？” 周溯嗓音偏低：“没。她不喜欢我。” 乔知周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说明我们阿溯还有可以进步的地方。听你形容，这是个聪明简单的女孩子，应对这样的女孩子，你要全力以赴才行。你爸爸那里有我，放心。” 周溯眼睫垂落，想起那晚的篝火。 她站在他面前，比一步还近的距离，身后是燃烧的夜色，众人目光聚焦，他的手掌被她握在掌心。 女孩子的指尖滑过，她一笔一画地写：我喜欢你。 那是许枳风的位置，不是周溯的。 她的喜欢是给许枳风的，不是给周溯的。 周溯抬眼，看进乔知周温柔包容的目光里，很浅地勾了下唇，势在必得的眼神像回到赛道上。 他笃定而自信。 “我会的。” 他从来都是全力以赴，去面对每一场比赛。 还有她。 她不是比赛，她是正前方的格子旗，指引他冲过终点线。 - 近九点，山地车停在pole position车行后门。 周溯偏头，和往年这一天的明亮不同，玻璃门内一片漆黑。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这是曲榛的主意， 他弯了下唇，下车输入密码。 门打开，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推车进门。 下一秒，耳边“砰”的一声闷响。 彩色亮片和雨一样落下，烛光亮起，小顾咧着嘴捧着蛋糕走过来，陈豫昊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一把小提琴，乐曲悠扬。 躲在角落里的曲榛拉礼炮上瘾，亮片多得要把周溯淹没。 曲榛弯起眼，轻轻吸了一口气，对黑暗中挂满彩带和亮片的周溯说：“祝你生日，快乐。周溯。” 她练习了很久，想对他说出一句完整的生日快乐。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在燃烧，微弱的火光摇晃。 他漆黑的眼看过来，静静地注视着她，情绪像一场雪崩悄无声息，没人知道，这一瞬间大地在震颤。 “谢谢。”他说。 小顾热热闹闹地凑上去，催促道：“哥，快点许愿，许完吹蜡烛，我想吃蛋糕了。” 周溯低头看着蜡烛，闭上了眼睛。 许枳风站在最边上，所有人都在看周溯，他看见曲榛，看见她眼里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爱慕。 你好可爱 第65节 他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上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面带微笑，鼓着掌，祝贺周溯生日快乐。 可苦涩却不断涌上来，涌到喉间，一直冲到眼眶。 命运让他选择了做一个卑劣者。 可是命运没告诉他，即便曲榛认错了人，她却又一次喜欢上了周溯。不是在那一晚，也会是在未来的任何一个瞬间。 命运让她在重重迷雾中找到周溯。 一次又一次。 永不迷失。 你好可爱 第36章 九月, 东川大学开学了，炎热的夏只剩下尾巴。 曲榛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以往更忙碌。白天上课, 晚上加班加点的设计赛车, 每天都忙到深夜。 老秦直嘀咕, 说比高考生还要辛苦。 又一个清晨, 曲榛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往外走, 眉眼困倦, 还没醒神, 眯着眼去找共享单车。 忽然, 巷子口喇叭滴滴响了两声。 车窗降下, 许枳风笑意浅浅，嗓音温润：“早上好，曲榛。” 曲榛有一周没见许枳风了, 他这阵比她还忙, 月底车队要去比赛, 他作为车队老板多数时间都待在车行。 小组的讨论会他都是结束后才有时间听录音, 再给出自己的建议。 他两头忙，她们看着都觉得辛苦。 曲榛坐上车，看见许枳风眼睛下和她同款的黑眼圈, 忍不住笑起来，困意渐渐消退。 许枳风递过早餐, 笑问：“这两天进度到哪里了？” 曲榛简单说了目前的进度, 她们定下了发动机品牌, 目前正在寻找零部件的厂家。 许枳风：“我去联系, 他们和车队有合作。” 曲榛诚实道：“周溯，他、他已经联系好了。” 车里安静下来, 只有曲榛小口喝豆浆的声音，她悄悄看了眼许枳风，他目视前方，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稍许，许枳风低声问：“曲榛，你是不是……” 他的话停住。 “嗯？”曲榛看过去。 前方红灯，许枳风踩下刹车，思绪纷乱。 那晚曲榛抽中大冒险的事他事后听说了，她选择向周溯告白，可周溯站的位置是他的。 可她会选择向他告白吗？ 他有预感，那晚曲榛想对他说的，绝不止告白那么简单。 他不敢听，不敢问。 许枳风闭了闭眼，调整好心情，温声道：“没事，等这阵子忙完再说。小组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曲榛点点头，继续吃早饭。 上了一天的课，下午课结束，曲榛疲倦地趴在了桌上。 她抓住这个间隙放空大脑和身体。一到车行，她就会被赛车填满，忘记时间的流逝。 这是她难得的休憩时刻。 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林亦豪看了眼前排的曲榛，犹豫了两秒，没过去找她，和朋友一起下楼离开了。 教学楼下，平时来往匆匆的门口这会儿挤满了人。 女生们默契地放慢了步调，比女生们更激动的是男生，几个大一新生胆子大，凑上去和只是安静站着便足够吸睛的人打招呼。 “溯神，能合照吗？” “不能合照的话，签名也行……” 周溯抬眼，棒球帽下的黑色瞳孔看起来有很强的距离感，让提出要求的人一退再退。 几个新生对视一眼，有点忐忑。 就在他们以为周溯就会拒绝之后，他忽然开口了。 周溯淡声应：“笔。” 新生们欢呼起来，直接让周溯签在衣服上，还有撩起衣服让签腹肌上的，惹来周围一阵哄笑。 有人成功要到签名，其他人也跃跃欲试。 林亦豪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溯被人海淹没，朝他的方向挥了下手，提声喊：“溯神，这儿。” 周溯走出人群，和林亦豪往教学楼里走，后面还有人想跟，被林亦豪拦住了，说这里是学校，不是围场。 等场面清净了，林亦豪追上去。 “溯神，你来找曲榛？” 周溯低“嗯”了声，声音在空旷的楼梯口显得冷：“老秦说她这阵子天天忙到深夜，状态不太好。” 林亦豪叹了口气，苦恼道：“还是我们小组人太少了，我和周粥经验又少，几乎所以事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虽然不说，估计压力也大。刚刚我走的时候她趴在桌上休息，我没去打扰她。” 林亦豪陪周溯走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教室里几乎空了，只有曲榛一个人还趴在桌上。 他没跟着进去，和周溯说了声就走了。 曲榛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时教室里空空荡荡，窗外天色暗淡，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是老秦打的。 夜风顺着窗户吹进来，风里有很淡的桂花香。 她清醒了点儿，正想给老秦回信息，余光忽然瞄到一道身影，吓了一跳，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是周溯。 “你……”她磕磕巴巴地问，“你怎么，在、在这里？” 周溯半支着脑袋，手里是她的课本，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动书页，姿态轻松的不像是在教室。 他松开书页，声音懒懒散散的：“等你下课。” 曲榛发着愣，有点不太习惯周溯现在模样，像一只在夏夜打盹的猫儿，懒洋洋的，因为心情不错，似乎趁这时候摸它一下，它也不会生气，顶多睁开眼瞧你一眼。 “我睡着了。”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曲榛收拾好书包，边上伸过一只手，干净清瘦，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单肩背着。 见她怔住，“罪魁祸首”随口问：“不饿？去吃饭。” 曲榛：“……” 她握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耳根有点热。 曲榛很少有这样的体验，从小到大帮她背过书包的异性只有两个，杨子岳和祁禹。 从没有一次让她这样不知所措。 冷峭的男生背着天蓝色的明显是属于女孩子的书包，上面还挂着一个毛茸挂坠，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晃。 他单手插兜，步调迁就她，走得很慢。 曲榛纠结片刻，小声说：“老秦……” “我给他发信息了，说吃完饭送你回去。”周溯看到女孩子的不自在，顿了顿，“和你讨论一下零件的事，顺便吃饭。” 曲榛下意识点头，其实没怎么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的思绪混混沌沌，一会儿是在赛车俱乐部见到许枳风的背影时的心动，一会儿是眼前的周溯。 她的心跳在加快。 回过神，她已经站在周溯的自行车边。 他换了辆有后座的单车，扶着把手，目光静静地看过来，“想吃什么？今天昊哥给我放假，什么都能吃。” 曲榛眼睛微亮：“真的？” 周溯眉眼柔和几分，低声应：“嗯。想去哪儿？” “想、想去夜市。”比起高级餐厅，曲榛更喜欢烟火气浓重的夜市，“什么都想吃。” 她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满脑子赛车，完全停不下来。 周溯：“上车。” 曲榛看看周溯，又看看后座，后知后觉这辆单车是为她准备的，她摸了摸耳朵，怀疑它又变红了。 周溯跨坐上车，等着女孩子上来，她今天没穿裙子，侧坐在后座，小心翼翼地扶上坐垫。 周溯：“我骑车的速度，可能有点快。” 曲榛心口一跳，那晚在赛场坐周溯的车的感觉卷土重来，立即松开坐垫，拽住他的衣服。 拽完还有点儿不放心，又往前坐了一点，离他更近。 周溯目视前方，感受着衣摆被紧抓住，弯唇一笑，一脚踩下踏板，自行车乘风飞入夜色里。 晚上七点，学校里没什么人，一路畅通无阻。 曲榛感受着周溯慢悠悠的速度，怀疑他嘴里的“快”和她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还没她平时骑车快呢…… 夜晚静谧，路灯光线暖黄，夜风吹拂。 她舒服得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前面是周溯，她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你好可爱 第66节 清爽干净，像夏天，也像他。 不知不觉，她忘记了赛车。 她经过车流不息的马路，经过桂花飘香的公园，经过霓虹闪烁的街道，心变得很安静。 “到了。” 周溯按下刹车，车停在夜市门口。 曲榛：“……” 这一路像蜗牛爬似的，连下坡他都按着刹车，她甚至怀疑还没走路快。 周溯锁了车，垂眼看女孩子的表情，脸色红润，似乎没有想吐的感觉。 这次不快了吧？ 曲榛刚走进夜市，视线一暗，脑袋上压下一顶帽子，对她来说偏大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 她往上扶，视野变得清晰。 曲榛从街头逛到街尾，在一家卖冰粉的小摊停下。 摊位上，黄澄澄的杏子浸泡在糖水里，冰块浮动，属于夏日的沁凉感扑面而来。 她扭头看周溯，“可以吃……吗？” 她默默闭上嘴巴，看着周溯手里的大袋小袋，他两只手都拎满了，任劳任怨地跟着她走了一路。 居然不知不觉买了这么多…… 她刚想说不要了，周溯已经拿出手机扫完码，低头问她：“要吃什么？都来一点？” 曲榛忙摇头，指了指杏子。 冰粉铺子的老板是个年轻小姐姐，这对相貌出色的男女刚走过来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男生实在是耀眼，但看起来性格不是很好相处，表情冷冷的，目光却总是停在那个女孩子身上。 他低头和她说话的时候，冷峻的眉眼变得柔和，仿若冰川融化。 她忍不住小声对那个女孩子说：“你男朋友好帅啊。” 曲榛微怔，下意识否认：“不是。” 小姐姐见她脸颊微红，露出了然的笑，拍拍她的肩，悄声说：“相信我，你拿下他轻轻松松。” 女生们说悄悄话，周溯自觉地走开了一步。 他漫不经心地地扫了眼周围，视线又转回曲榛身上，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羽翼似的睫毛轻轻颤动，脸很快红了。 他看向女孩子的耳朵，雪白的肌肤染上粉色，像在夏夜盛开的樱花，美得令人心悸。 “好、好了。” 她小跑过来，扑闪着睫毛不敢看他，脸还是红的。 周溯微顿，随即在夜市边的广场上找了空座，在喧闹的人群中坐下，将她买的东西都打开。 曲榛瞧着，越瞧越心虚，太多了根本吃不完。 不但有拌粉、烧烤、寿司，还有捞汁小海鲜，章鱼丸子，柠檬水，再加上刚才买的杏子冰粉。 三个人都吃不完吧…… 她压力有这么大吗？ 周溯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口道：“吃不完带回去给小顾。” 曲榛：“……” 小顾也挺辛苦的。 她起身忙了一会儿，把蛋白质高的和稍微健康点的往周溯面前堆，碳水和热量炸弹留给自己。 一顿忙活完，她才终于坐下来认真吃饭。 冰冰凉的柠檬水下肚，她吐出一口气，周围是夏夜最后的狂欢，眼前是存在感极强的周溯。 他实在是赏心悦目，长了一张极招桃花的脸。 幸好他性格冷，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往他身上扑。 曲榛慢吞吞地咀着寿司，看着对面的男生，能看出来他的用餐礼仪极好，吃海鲜也不疾不徐，半点儿汁水都没流在桌上，剔出来的骨头干干净净。 “好吃吗？”她问。 周溯：“一般，味道太淡。” 曲榛：“我试试。 曲榛在海鲜碗里挑了个螺，确实如周溯所说，味道平平淡淡，但胜在肉质新鲜，不至于难吃。 “以后，不、不吃这家。” “嗯。不喜欢吃就不吃，我会吃完。” 曲榛下意识扬起笑，等她意识到自己笑得开心时，忽然想起在营地的那一晚周粥说的话。 周粥说，她和周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 她摸摸自己上扬的唇角，似乎真的是这样。 和周溯在一起很轻松，什么都不用想，没有话题也不觉得尴尬，不聊车聊生活也很好，安静地待着也很好。 他从来不会让她感到为难。 “要和我说，什、什么事？”她终于想起周溯今晚来找她是干什么的，“哪里出问、问题了吗？” 周溯动作微滞，怕她为难临时找的借口，这会儿要现想。 他很快反应过来，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淡声道：“选了一家在邺陵市的厂家，打算十一过去看看，问问你的意见。” 周溯发了邮件给曲榛。 曲榛匆匆塞了一颗丸子到嘴里，鼓着脸查看邮件，出乎意料，周溯没选大热的品牌，反而找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国内厂家。 她在周溯车间待过，了解他的习惯。除非客户指定要求原厂，他更青睐于国内的汽车制造商。 最近她听说，fia希望有来自中国的制造商加入f1。 曲榛仔细看了厂家资料和产品，发现这家厂也是老秦钟爱的，她曾经也用过这家制造商生产的零部件。 既然是周溯选的，那就不会有问题。 “需要，亲自去、去看吗？”她问。 周溯抬眼，女孩子的脸被广场的灯光照得明亮，澄净的眼睛里装着这个夜晚和他的影子。 他也是她的夏夜。 “曲榛。”他喊她的名字，“要一起去吗？” 你好可爱 第37章 ——“你要和周溯一起出去过十一？！” 祁禹咋咋唬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声音大得让曲榛忍不住拿远手机，震得她耳朵疼。 她皱皱眉，好声好气地解释, 是去看工厂, 不是去过十一。 祁禹充耳不闻：“就你们俩吗？去哪儿？准备穿什么去？算了你穿什么都好看。去几天？要过夜吗？” 曲榛：“……” 她小声嘀咕：“不想和你说了。” 祁禹愣了一下：“榛儿, 你刚刚说了几个字？六个吧, 一点儿没结巴, 行啊榛儿, 越来越利索了。” 他说乐了, 逗着曲榛多说几句话。 曲榛一逗就急, 结结巴巴地和他吵架, 吵着吵着又利索起来，逗得祁禹直乐，说国庆长假回来看她。 两人吵了一会儿, 又和好了。 祁禹不再开玩笑, 正经道：“到地方了和我说, 发个定位。晚上酒店住两间房, 但别离太远，记得锁门。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或者老秦。” 祁禹相信周溯的人品，但曲榛学会防范不是坏事, 她进入工作后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他不想让她觉得同伴是完全无害的，尤其是异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祁禹挂了电话, 曲榛趴在枕头上发呆, 床沿的娃娃无声地陪着她。 夜灯柔和, 夜晚静谧。 她想起周溯。 曲榛的青春期简单至极，初中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少年少女们之间的好感朦朦胧胧。而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在假期躲开曲敏，跟着车队出去玩，怎么才能更了解机械。 到了高中，她进了女校。 这段校园生活回想起来无聊至极，除了学习，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处在一种失衡状态，被排挤，被无视。 幸而她有妈妈，祁禹，还有机械。 曲敏为此做出过很多努力，找对方家长理论，找班主任、校长谈话，还给她换过学校，但情况都相似，没什么改善。 所以对曲榛来说，这样的状况是第一次。 她在深夜频频想起一个男生。 她视线无焦点地落在娃娃身上，慢慢捂住左边胸口，心跳正有力地跳动着，无法分辨对周溯的感觉。 她喜欢周溯吗？喜欢的。 是朋友间的喜欢还是恋人间的喜欢，她不确定。 一开始她对许枳风的心动，似乎也随着那晚的远去慢慢消退，爱是瞬间的心动还是恒久？ 曲榛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pole position车行。 你好可爱 第67节 周溯屈着腿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手翻阅手机，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猫，摸摸耳朵挠挠下巴。 小顾趴在沙发边上瞧着，踢踢陈豫昊，悄声问：“我哥心情是不是不错？还给混球摸耳朵。” 平时这猫不被丢下去就是天大的待遇了，居然还给摸耳朵。 陈豫昊往周溯脸上看一眼，点头，他确实心情好。 他说：“估计约会去了。回来和我说这周要加大强度训练，问他吃什么了，他说夜市逛了一圈。” 小顾：“靠，原来给我带只是顺便。” 陈豫昊思索道：“可能是剩下吃不完的。” 小顾：“……” 小顾不爽了一阵，但一想到周溯要是出去约会，肯定是和曲榛一起，又心痒痒地想凑上去八卦。 “哥。”小顾讨好地笑，往周溯边上一凑，“你刷一晚上了，刷什么呢？” 周溯：“酒店。” “哦，酒店。”小顾不在意地应了声，随即蹭得一下站起来，提声喊，“什么酒店？你为什么要找酒店？你去酒店和榛姐约会啊，畜生啊？” 周溯：“？” “十一去邺陵找制造商。” 小顾瞥见周溯凉飕飕的视线，浑身一凛，立即道：“原来是去找制造商，是得去看看。哥，车行十一休息，我也想去，你带上我吧？” 陈豫昊闻言头疼地按住额角，这会儿犯什么傻，拽了下小顾的衣服，示意他别去凑热闹。 小顾把陈豫昊的手撵开，心说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是傻子。 他一定跟着去。 周溯头都没抬，丢出两个字：“随你。” 小顾：“……” 因为他哥太爽快甚至开始害怕。 小顾纠结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真的啊哥，我真能跟着去吗？你不会把我丢半路吧？” 周溯撩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小顾：“……我不去了。” 他扭头就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给祁禹发短信。 【顾顾顾：禹哥，我哥和榛姐十一要去邺陵找制造商。长假有七天，这两个人总不能找完就马上回来吧？肯定得玩两天，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们？禹哥，邺陵见？】 【祁禹：收到，准时出发。】 小顾找完同盟，美滋滋地去找陈豫昊了，不跟周溯纠缠，有人和他一块儿凑热闹，就不怕一个人倒霉了。 曲榛在第二天早上看到周溯发来的信息，他挑了几家五星级酒店，还把每家酒店附近的商区和景点挑了出来，甚至某条备注里还写着：攻略上说女生们喜欢去这里打卡拍照。 她忍不住笑起来，认真地把他发过来的信息都看了一遍。 老秦端着瘦肉粥出来，又放了几碗小菜，看了眼曲榛，“什么好事这么高兴？连着两周愁眉苦脸的，这会儿乐呵什么？” 曲榛愣了下，她有愁眉苦脸吗？ 老秦轻易读懂她的表情，轻哼一声：“昨晚回来才好点儿。和周溯上哪儿玩去了？” 这小子还算有点儿用，不像许枳风。 “夜市，吃饭。”她老老实实地说。 老秦：“……” 夜市吃个饭就能高兴成这样？ “行，我们这周都去夜市吃。”老秦一副我有钱我请客的语气，“前阵子看你愁眉苦脸的，像天天下雨，我也看得心烦。” 曲榛：“不去。” 去一周肯定要长胖，她十一还要出去玩。 “邺陵有、有什么好玩的？”她问。 老秦：“邺陵啊，吃吃江鲜、点心，再逛逛园子，找几条老街逛，找人给你拍点儿照片。你和祁禹去？” 曲榛不知怎的，忽然有点儿心虚，像回到周溯来找她那晚被老秦抓住，总感觉不好开口。 她小声道：“和周溯。” 老秦的筷子停住，腮边的肌肉隐隐动了两下，像在克制情绪。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去干什么？” 曲榛想了想，把邮件翻出来给老秦，似乎这样就能说明两人只是去看工厂，别的什么都没有。 老秦瞧了会儿，问：“去几天？” 曲榛又翻了翻周溯发的行程，伸出手掌，五根指头张开，竖得笔直，看得老秦心里直嘀咕。 去看个工厂，顶多看两三天。 要五天那么多吗？别以为他不知道周溯打什么主意。 老秦轻咳一声：“我这两周加加班，忙完陪你们一起去？那家制造商我熟，刷个脸好说话。” 曲榛想了想，也行。 有老秦在，做什么都方便点儿。 可惜事与愿违，临国庆长期前一天，店里来了个急单，是个老熟人，常来照顾老秦生意。老秦实在推脱不过去，只能接了，晚上满脸哀怨地看着曲榛跑来跑去收拾行李。 老秦叼着根烟，满脸不爽地唠叨：“身份证和手机带上就行，别的丢了都能买。我的电话号码和店里地址会背吧？背个我听听。” 曲榛：“……” 她捂住耳朵，不想搭理老秦。 曲榛收拾完证件和洗漱包，望着柜门大开的衣柜发起了呆，带点儿什么衣服好？ 老秦站在门口没进来，瞧热闹似的开口：“带长袖长裤，越长越好。” 曲榛：“太、太热了。” 她又不是傻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曲榛嫌老秦烦，把人赶走了，女孩子选衣服男人别来凑热闹。 挑挑拣拣，她没发现自己这两年没买什么衣服。 新衣服都是曲敏买了寄过来的，多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款式，丁点儿大的小衣服，让人看了怀疑到底是不是成年人穿的。 曲榛数着日子，挑了五套换洗衣服，再往床上瞧，选了一只小猫玩偶塞进行李箱里。 她在梳妆台拿了两支口红和眉笔，目光停在一瓶未拆封的香水上。 这是祁禹前阵子送的，她还没用过。 她犹豫了一会儿，把这瓶a la rose放进了行李箱。 - 隔天一早，老秦送曲榛出门。 陈豫昊的车停在路边，见两人出来，他刚想下车，就听见后座车门的打开的声音。那个表情通常是“这个世界与我无关”的男生开门下车，径直朝巷子里走去，接过老秦手里的行李。 他嘴角微抽，不去看周溯。 老秦一把年纪了，头回体验自家孩子出远门的感受，忧心忡忡，琢磨着早点完事儿他过去看两眼。 他叮嘱完曲榛，又开始叮嘱周溯。 曲榛摸摸耳朵，被老秦念得都要起长茧子了。 她悄悄抬眼看周溯，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表情没有丁点儿不耐烦，安静地听着老秦唠叨。 他看起来好乖，像猫猫，想摸摸头。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但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停不住了，一路上她总往周溯头上看。 上个月他刚修过头发，干净清爽。 他的发质细软，颜色却意外地很黑，刚睡醒的时候头发会被揉得乱糟糟的，蓬松柔软，像混球的毛。 出门时也不见他打理头发。 碎发被他随意的拨到脑后，露出漂亮张扬的眉眼。 周溯望着窗外，左边侧脸隐隐发烫，她看了太久，一直没有说话，灼灼的视线黏在脸上。 他偏头看她：“想说什么？” 曲榛吓了一跳，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头发和混球的毛摸起来哪个软，甚至对比分析起来。 没想到会被他发现。 “……” 她沉默两秒，干巴巴地问：“要玩，报、报车名吗？” 周溯很淡地笑了一下：“可以。” 于是两人就这么玩了一路，偶尔看到感兴趣的车，便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来，怎么改能让这辆车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陈豫昊听了一路，额角直跳。 追女孩儿是这么追的？和她讨论怎么改车？两个人单独出去约会的路上居然说这些？ 他行不行啊？ 陈豫昊从后视镜里看曲榛，女孩子唇角弯弯，看向周溯时眼睛很亮，整个人耀眼闪亮，看起来很高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行，小姑娘就吃这套。 - 邺陵市离东川市不远，高铁一小时就能到。 曲榛和周溯上车时不过八点半。车厢内很安静，商务座的位置宽敞，他们的位置相邻。 你好可爱 第68节 “困吗？困就睡会儿。” 周溯把两个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让曲榛坐在窗边。 曲榛是有点儿困，她昨晚没睡好，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紧张，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才睡过去。 她点点头。 周溯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u型枕和眼罩递给她，都是浅蓝色，和她的书包一个颜色。 曲榛微怔，磕磕巴巴道：“给、给我的？” 周溯：“嗯。” 曲榛小声道谢，戴上眼罩躺下后，感官变得敏锐。 她听到周溯低声问乘务员要了条毯子，车厢内冷气开得很足，她确实需要一条毯子。 她发着呆，想到祁禹。 祁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互相依靠，互相帮助，彼此是除父母外最亲密的人。 但他也不曾细致到这个地步。 她第一次想，在周溯眼里，她是什么？ 是好朋友还是…… 曲榛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她把自己缩进毯子里，把世界吵闹的声音隔绝在外，短暂地躲进这方小小的天地。 不知不觉，曲榛睡着了。 再醒来，睁眼便是周溯的侧颜，他低着头，电脑屏幕上是她的设计稿，他在做极其细微和琐碎的调整。 他看起来又乖又安静。 她想自己应该是睡懵了，否则不会迷迷糊糊地喊他的名字，在他侧头看过来的时候，软声问：“能不能，摸、摸头？” 你好可爱 第38章 “能不能, 摸、摸头？” 女孩子将醒未醒，颊边带着刚睡醒的红晕，漂亮的眼睛静悄悄地看着他, 像一条寂静的河。 被她这样看着,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狠心拒绝她的请求。 周溯的视线移到她睡乱的头发上, 合上电脑, 倾身靠近, 宽大的手掌像羽毛一样落在她的脑袋顶, 轻轻揉了两下。 他垂眼看她怔愣的眼, 低声问：“这样？” “……” 完全清醒了。 曲榛的耳朵迅速蹿红, 过近的距离让她心跳加速, 男生清爽的味道扑面而来，仔细闻，竟然有香水味。 明快的海洋香, 水生感干净柔和。 “我……”她脸颊微微涨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溯顿住, 手掌停在她的发顶没动, 短暂地思考过后，询问：“是要摸我的头？” 曲榛：“对、对不起。” 她轻抿着唇，懊恼自己乱说话。 话音落下, 周溯收回手，头低垂下来, 脖子朝她弯曲, 不像是低头, 简直是向她臣服。 她竟在一瞬间升起一股挑战欲。 像面对一辆价值高昂, 几乎没有改装空间的超级赛车。 这是周溯，全世界顶级赛车运动的车手。 他对着她低下了头, 他的领域完全向她敞开，似乎她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周溯喜欢她。 这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曲榛上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没入男生蓬松的头发，柔软光滑，头皮的热感传到指尖。 她像摸混球那样，顺着毛揉弄着，软软的触感令人留恋。 她不知道摸了多久，直到广播响起，乘务员温声提醒前方即将到达邺陵站，她才如梦初醒。 周溯的头发被她揉得乱糟糟的，他一直低着头没说话，露在外面的耳朵似乎有点红。 “……对、对不起。” 她小声说，偷偷收回了手。 周溯闭着眼，手背因为紧握拳青筋凸起，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松开手，手指像过了电，嗓音微沙：“不摸了？” 曲榛：“……快到站了。” 她偷偷把他的发型弄正，恢复帅气模样。 周溯随意点了下头，侧开身，从满是女孩子味道的空间里脱离，热意上升，头皮上似乎还停留着她的触感。 轻轻的，很软，缓慢揉弄着。 她的香味，她的指尖，她的呼吸。 一切都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 下了高铁，曲榛发觉周溯离她有点儿远，平时一步的距离硬生生被拉成一米。 她低头闻闻自己，是香的。 不过她没纠结太久，两人的距离又恢复了正常。 周溯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她的外侧，隔绝了人群的注视，简单和她说了今天的行程。 “我们先去酒店，明天一早去找制造商。那家制造商的工厂在邺陵的一个小镇，不方便住宿，我们当天来回，今天来不及。” 曲榛点点头。 周溯：“今天想去做什么？” 曲榛想了想，“想去逛、逛园子，再去街上逛。老秦说，让我多、多拍点儿照片。” “嗯，去拍照片。” 酒店派了车来接他们，车上甚至贴心地放了苏式点心。 曲榛欣赏了会儿漂亮的点心，扭头看窗外，新奇地打量着邺陵的街道，这里的公交站台居然也是园林式的，古典韵味十足。 她兴致勃勃地瞧了会儿，去看周溯。 他低着头翻手机，神情很淡，虽然看不出来情绪，但总觉得他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怎么了？”她小声问。 周溯按下按键，屏幕上的那行“给女孩子拍照怎么拍好看”搜索条随即消失，光暗下去。 “在想怎么拍照。”他说。 曲榛微怔，刚刚在高铁车厢内冒出来的念头又一次占据了她的脑袋——周溯喜欢她。 她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给祁禹发信息。 【曲榛：阿禹，我怀疑周溯喜欢我。】 祁禹或许在忙，半天没有回复，她百无聊赖地观察起房间，近100平的景观套房。 从窗外往下看，绿荫浓密，飞檐翘角，湖中的太湖石层层叠叠。 这是一家园林式的酒店，安静又漂亮。 房间太大，曲榛反而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转悠了一圈，喝了几口水，行李送到了。 她把衣服都挂起来，去浴室补了个防晒，补了唇色。 浴室灯光柔和，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左右侧头看看，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露出雪白的脖颈。想起在车厢里闻到周溯身上的香水味，她跑去客厅找出香水瓶，往身上喷了两下。 清新的春日甜玫瑰香在空气中浮动。 曲榛低头轻嗅，甜香中有淡淡的梨香，清透中带着水感，味道并不浓重，很好闻。 没多久，她房间的门铃被按响，男生轻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我。” 曲榛跨上小包，小跑到门口打开门，对周溯露出笑：“我、我好了。可以出去啦。” 周溯微顿，一时忘了话。 女孩子黑发高高竖起，蓝色樱桃短上衣配着牛仔裤，双腿笔直纤细，眼睛晶亮，唇彩泛着亮光。 这样的她对他扬起笑，像热烈的夏走到他眼前。 像约会。 他想。 周溯垂眼，视线在她纤细而小的手上停了两秒，别开眼，“我们先去看园子，再去吃饭。” 曲榛点头，在车上睡了会儿，她现在精神十足，觉得自己能一天走两万步。 苏式古典园林可游可居，一步一景。 曲榛小时候生活在胡同里，对古典建筑极有好感，一看就入了神，直到走到湖边，许多穿汉服的小姐姐在那儿排队拍照。 周溯：“要拍吗？” 曲榛踮起脚看了眼队伍，再看看湖，摇摇头，往四周看了看，随便指了面白墙。 白墙外是一棵柿子树，灰褐色的树干映着白墙色调难免昏暗，幸运的是，柿子树结出了小果儿。 颗颗澄黄的小果儿缀在枝头，画面变得明亮。 周溯看着镜头里的女孩子，她站在墙前，唇角翘起，微微倾身靠近镜头，对着镜头比了剪刀手。 你好可爱 第69节 活泼明艳，点亮了这片灰白的世界。 两人逛完园子，周溯在出口买了根雪糕给曲榛，做成亭子模样的雪糕，精致得让人不知道怎么下口。 十米外，祁禹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看着周溯拆了包装袋把雪糕给曲榛，那丫头傻乎乎地笑起来，暗恨她不争气。 “禹哥，让我也看看。” 边上又探出来一颗脑袋，小顾恨不得把脖子都伸出去。 他和祁禹是在机场会和的，两人一个坐高铁一个坐飞机，飞到邺陵就打车去了周溯定的酒店。他还心痛了很久，他哥定这么贵的酒店干什么，幸好祁禹和他只用住一间房。 小顾和祁禹都没来得及放行李，便撞到曲榛和周溯从电梯里出来，一阵兵荒马乱，差点儿打翻人家的花瓶。 这么躲了一阵，两人把行李丢给大堂经理，便匆匆跟了上去。 祁禹上车才看到曲榛发的消息，小姑娘傻得不行，发什么“我怀疑周溯喜欢我”。 这还需要怀疑吗？ 大半年了才开窍，他要是周溯早就急死了。 他冷哼一声，不是很想回这条消息，但还是没忍住，他永远都不会不回她的消息。 午饭是在邺陵市本地菜排名第一的私房菜馆吃的。 等菜这会儿，曲榛挨个发照片，告诉他们她在邺陵玩得挺开心的，大可以放心。 发完她才看到祁禹的消息。 【祁禹：之前从来没听过周溯有什么绯闻，因为他没有过女朋友的事儿，还有媒体怀疑过他喜欢同性。但你要是怀疑他喜欢你，他就一定喜欢你。】 曲榛：“……” 她盯着这段话看了半天。 周溯到底是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她？ 曲榛开始走神，她没想过周溯喜欢男生这个可能性，如果他真的喜欢男生，那她岂不是误会了？ 他身边有陈豫昊，小顾，许枳风。 “……” 越想越可怕，她脸色变了又变。 周溯看着女孩子一脸古怪地偷看他，眼神越来越奇怪，像是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他开口：“有事想问我？” 曲榛张了张唇，想说没有，但又实在想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一定要问清楚。 她纠结道：“会、会有点冒犯。” 周溯：“问吧，你不会冒犯我。” 曲榛小声问：“周溯，你喜欢女、女生，还是男生？” 周溯表情不变，淡声应：“我可以确定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我还有更详细的择偶标准，你想听吗？” “……” 说实话有点想。 曲榛刚想点头，服务员敲门进来开始上菜，她默默咽下嘴里的话，给祁禹回消息。 【曲榛：他说他喜欢女孩子。】 菜馆的另一个包厢内，祁禹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吓得小顾上去捂住他的嘴，生怕被周溯听见了。 “禹哥，你小点声！” 小顾惊恐地往外看，每个经过的人影都会让他受到惊吓。 祁禹缓了会儿，头疼得很，他是想和小丫头说周溯感情经历干净简单，哪知道她想到这方面去了。 想就算了，还真去问了。 他抚额，哭笑不得。 一顿饭吃下来将近五位数，小顾的钱包顿时空了。 他苦着脸去问祁禹：“禹哥，我们也不用每个餐厅都跟吧？我俩一前一后守在门口也行。我哥的消费水平我跟不上。” 祁禹拍拍他的肩：“我们一人一半。你放心，不会顿顿都这么吃，榛儿更喜欢小馆子。” 小顾又活过来了。 两人东躲西藏地出去，跟着周溯和曲榛往外走，见两人又上了车，连忙开车跟了上去。 车是祁禹问朋友借的，提前停在了酒店。 不然这么一天他们可跟不住。 眼看路越开越偏，小顾嘀咕：“这是去哪儿啊？这附近没什么可玩的啊，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祁禹瞥了眼地图，也无法推算出周溯要去哪儿。 这么跟了一阵，车在一个小巷子口停下。 曲榛和周溯先后下车，祁禹忙找了个角落停车，小顾先下车跟上去，他还不忘戴上墨镜，用杂志遮住自己的脸。 小顾看了一圈，这里是居民区。 周溯和曲榛来这里干什么？ 下车后，曲榛的余光瞄到附近那个奇怪的人，又是戴墨镜，又是遮住脸，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她贴近周溯，小声问：“是、是认识的人？” 周溯轻啧一声：“嗯。先不管，往里走。” 曲榛假装无事发生，和周溯一起往巷子里走去，小巷阴凉，青石板透着凉意，明明是舒适的温度，她却忍不住拽住了他衣摆。 大概是因为后面有奇怪的人跟着。 不知道转过几个弯，曲榛习惯性地继续往前走，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她往后摔去，摔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男生的体温包裹住她，宽大的手掌捂住她的唇。 “嘘。”他低下头，在她耳边用气音道。 曲榛微微睁大眼，靠在周溯身上，像回到参加赛道日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和那时不同，她没有再挣扎，只是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 她后知后觉地想，或许不只是周溯喜欢她，她好像也喜欢周溯。 周溯垂眼，将她的一切收入眼中，缠绕在他衣服上的发丝，后颈上的白色小雏菊，还有泛着粉色的耳朵。 耳朵红了，他无声勾起唇。 想咬下去，到处都想咬，到处都是软的。 周溯眸光微暗，移开了眼睛，听着旁边传来的脚步声，仔细听还能听见两个人悉悉索索的声音。 “人呢？跟丢了？” “就在附近，慢点儿慢点儿，动静别太大。” 两秒后，周溯伸出脚—— “艹。” “我去，谁那么缺德……？” 小顾和祁禹摔了一地，骂骂咧咧地抬头，对上男生冷淡的面容，和从他身后探出来的一张粉色的脸。 “……” “…………” 小顾最先作出反应，举起手挥了挥：“哥，这么巧啊。你和榛姐也在这儿啊？我是来找禹哥的。” 祁禹：“？” 刚刚才给你打钱，是人吗？ 你好可爱 第39章 邺陵的双人行莫名变成了四人行。 小顾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 祁禹脸皮厚，直接说放心不下曲榛，跟着来看看。 曲榛瞧瞧这个, 瞧瞧那个, 最后看向周溯。 周溯低头问：“回酒店睡个午觉？下午太晒。” 曲榛欣然同意, 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和祁禹说话, 谈论今天他们对话的主题——周溯喜欢她。 回到酒店, 祁禹自然地跟着曲榛进了她的房间。 小顾看见周溯脚步停住, 往对面瞄了眼, 曲榛的房门在他们的眼前被关上, 隔绝了里面的世界。 再看他哥, 满脸写满了“别惹我”的臭模样。 啧，一看就是吃醋了。 “哥，你也想进去？”小顾贱兮兮地笑, 表情促狭, “不过这不太好吧, 你们现在又没什么关系。” 周溯偏头看他一眼, 眼神冷淡，漆黑的瞳孔怵人。 小顾立马低头：对不起，哥。” 他也是得意忘形, 再嘴贱真要被赶回去了。 曲榛房间。 祁禹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嘀咕这房间比他和小顾的好多了, 然后告诉曲榛, 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是安全的。 你好可爱 第70节 曲榛：“阿禹, 你、你怎么来了？” 祁禹斜眼瞧她：“你先给我解释解释，周溯做了什么。才一天时间, 你就忽然发现他喜欢你了？” 他这会儿心情和老秦差不多。 家里小姑娘单独和男生一起出远门，才出去一上午，发了条短信回来，说那个男生喜欢他。 小顾不喊他，他也得坐飞机过来抓她。 说起这事儿，曲榛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把在高铁上的事说了，她捧着人家的脑袋摸来摸去。 祁禹：“……” 他沉默了好半天，蹦出一句话。 “你把人当猫撸的，还是当人？”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先不说你。周溯喜欢你是铁板钉钉的事，所有人都知道。” 曲榛诧异地睁大眼，“所、所有人？” 祁禹掰着手指，面无表情地给她数，“陈豫昊，小顾，许枳风，林亦豪，周粥。还有老秦和我。” “……” 她没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很圆。 祁禹继续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小半年了。也就你这个呆子满心满眼都是车。” 他叹气，傻孩子，不过也好。 他揉揉曲榛的脑袋，认真道：“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祁禹没在曲榛房间停留太久，说完话就出去了。 曲榛趴在床上，还在想祁禹的话，周溯喜欢她了那么久，她竟毫无知觉，他也从未表明过心意。 她回想这半年，忽然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同于他冷漠的外表，他是一个特别关注她感受的人，几乎每一种情绪都能被他很好地包容。 他对她的温柔和偏爱，像雪花一样轻轻地落在身上。 从初遇开始，她撞到他的山地车，他没去关心车，先关心她有没有事；雨夜的第二次见面，他把冲锋衣丢在她身上；他会把帽子给她，会把猫给她抱，会持续地夸赞她，肯定她；他会在知道她可能会有危险的情况下，深夜过来找她；他会在每一个回家的夜晚，走在她的身边。 来自他的所有情绪，都是正向的。 可是……当时她喜欢许枳风。 曲榛把脸埋在枕头上，纠结地想，周溯知道她喜欢许枳风吗？他是因为这个才从没明确过心意吗？ 她想了很久，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夕阳的光照在酒店的地毯上，细碎的浮尘在空气中缓慢流动，窗外很安静。 曲榛拿出手机，看到几分钟前祁禹问她醒了没。 她回了句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过脸便打开门，打算去找他们。 门打开，她发现周溯房门开着，隐隐传来人声。 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才往里走，走到客厅发现这三人坐在一块儿玩主机游戏。 祁禹和小顾拿着手柄，玩模拟f1赛车。 两人你来我往，速度不相上下。 周溯躺坐在沙发上，半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瞧着两个人过弯，待看到某处，他忽然轻嗤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祁禹一下就炸了，嚷嚷道：“我们是新手！我是开拉力赛的，懂吗？溯神你这样，我们很容易失去对f1的兴趣。” 周溯看见曲榛，无视了祁禹的话。 他起身给她拿了瓶水，垂眼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红印，翘了下唇，“下午睡得好吗？” 曲榛小声应了，没抬头看周溯。 她疑心自己多和他对视两秒就会脸红。 只是隔了一个下午再见到他，心里就会冒出粉色的泡泡，想亲近他，离他更近，说更多话。 周溯看了眼时间，“想玩会儿还是去吃饭？” 曲榛不怎么饿，有点儿好奇他们玩的游戏，凑过去看了两眼，这场比赛以祁禹冲过终点线结束。 “yes！”他把游戏手柄一丢，咧着嘴去搂曲榛，“榛儿，哥厉害吧？说不准我真能开方程式。之前溯神给我定的那个训练计划不错，我最近抽空就在练习，等你车做出来了，你看我轻松拿下冠军。” 周溯冷淡地看着祁禹搭着曲榛肩膀的手，冷意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小顾连忙把祁禹拽走，把游戏手柄往曲榛手里一塞。 “榛姐，你来试试？”小顾又把周溯拉过来，“哥，你陪榛姐玩玩儿，说不准还对你们比赛有帮助。” 曲榛忽然就坐下玩游戏了，整个人云里雾里，再看电视屏幕，已经出现了选车的界面。 她挨个看过去。 每看一个，周溯就会详细介绍这辆车的状态，大奖赛的年份，这辆车的状态又处于比赛的哪个阶段。 一问一答，两人像是被笼罩在一个水泡泡里，隔绝世界，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其他人只能隔着泡泡看他们。 祁禹看着不怎么爽，总有种家里姑娘丢了的感觉。 他对小顾说：“别总帮着周溯，帮帮你榛姐。得给周溯制造一些困难，知道人难追才知道珍惜，懂不懂？” 小顾擦了擦额角的汗，心说我哪儿是帮周溯，这是帮你。 他不想和傻子说话。 曲榛第一次驾驶f1赛车，过高的速度让她无时无刻不处于失控的状态，赛道模糊，眩晕感令人心悸。 每当她撞上围栏，或者开到路肩上，身边的绿色赛车就会停下来。 绿色赛车缓慢地在她车边打着圈，视比赛为无物，仿佛只是安静地陪她跑完这一程。 周溯：“别怕，只是游戏。” 他低声说了几个小技巧，让她放慢速度，慢慢适应。 曲榛调整着呼吸，调转车头，重新上路。一开始她没摸索出什么乐趣，等习惯了在赛道上飞驰的感觉，她已经能做到不撞车，渐渐找到了游戏的趣味，开完一圈还想再玩一圈。 那辆绿色赛车始终落后她两秒，在她的视角内。 当她看到挥舞的格子旗，冲过终点，胜利的感觉让她忘记了身边的人是周溯，她下意识凑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炫耀：“我赢了！” 周溯看着她的笑颜，弯唇一笑。 “恭喜你，冠军小姐。” 曲榛的心跳很快，他就在她眼前，褪去了冷漠的模样，留给她的只有柔软和欢喜。 她看着他的眼睛，竟有些着迷。 直到祁禹看不下去了，把曲榛拎起来，嘟嘟囔囔地说饿了，要出去吃饭，不许他们再玩。 晚饭是在邺陵湖边的一家夜排档吃的，食物很新鲜，客人大多是邺陵本地人，很少有游客。 小顾说这家店基本上只接待熟客，他们是例外。 因为老板是周溯的车迷，抢着要给他们免单，周溯面上应了，等吃完还是把钱转了过去。 四人凑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吃完便顺着湖边慢悠悠地散着步，享受难得的假期。 曲榛和祁禹走在前面，周溯和小顾落后一步。 周溯看着前面纤细的身影，双手插着兜，对小顾说：“明天邺陵赛场有一场试车会，我有两张邀请函，你和祁禹去玩玩儿。” 小顾：“……” 他说周溯下午出去一趟干什么去了，原来是为了把他们俩支开特地去拿邀请函了。 小顾既心动又想八卦，克制地问：“什么车啊？” 周溯随口报了几个令人垂涎三尺的车型，小顾听到第二个就动摇了，保证道祁禹就交给他了。 “哥，我一定完成任务。” 小顾握拳撞了撞胸口，一副只要他出手就立马拿下的模样。 走过大半个湖，曲榛望见一条灯火通明的路，远远望去像个夜市，吃喝玩乐什么都有，热闹得很。 祁禹：“去看看？” 曲榛点头。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当然没有意见，四个人一起走进夜市。 邺陵的夜市与众不同，充满国风元素，纸灯笼，团扇，汉服，乌篷船，明亮暖黄的灯光将这一切照得像在燃烧。 曲榛走走停停，看入了迷，没注意祁禹被小顾拉走去买夜宵了，身边只剩下周溯。 她停在一家卖陶瓷的小摊前，被其中一个小茶杯吸引了目光，这只小茶杯上画了一只白色的小猫，眼球不是水蓝色，是黑色。 是周溯，不是混球。 她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只当身边的人是祁禹，还特地压低声音，神秘地问：“像不像，周溯？” 周溯低头，对上一只四脚朝天的小猫，它正在草地里打滚儿，身后还追着一只蝴蝶。 “……” “像吗？”他问。 曲榛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拿住茶杯，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宽大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和她手里的茶杯。 指尖的心跳相连，她一时失语。 她愣愣地看着周溯，手背的肌肤贴着他的，陌生的触感，轻柔微凉，有点痒，像有一簇小小的花火展开。 他的瞳孔比夜色更浓重，眼里的倒影比夜市更明亮。 曲榛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在轰鸣的心跳声开口：“周溯，我、我不喜欢许枳风了。” 周溯眸光微暗，往前走了一步，手掌收拢，将女孩子柔软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掌心，没有任何退路，密不透风。 他垂眼，对上她只看向他的眼睛，低声问：“那你喜欢谁？” 你好可爱 你好可爱 第71节 第40章 夜色在燃烧, 隔壁摊位是卖金鱼的，红蝶尾金鱼在水中穿行，蝶状的尾巴轻轻扇动。 隐秘, 悄无声息。 曲榛像在水底, 忘记了呼吸。 她眼底只剩下周溯, 近在咫尺的呼吸, 他睫毛边小小的棕色的痣, 藏在眼尾, 平时从未被她发现。 他的瞳仁比高清镜头下的颜色更黑, 浓墨重彩。 她被这样的眼神看着, 后颈隐隐发凉, 像被某种大型野兽注视着，动弹分毫也会被捕获。 曲榛被心跳声吵得心慌意乱，张了张唇：“我……” 她涨红了脸, 说不出话。 她在人来人往的喧闹夜市里, 像在高烧, 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 她想自己的耳朵应该红透了。 周溯垂眼注视她片刻，微微退开一步，将她手里的小瓷杯拿出来递给摊主让他打包。 他没松开她的手, 感受着她跳动的脉搏。 “曲榛，呼吸。”他低声提醒, 嗓音带笑。 缓慢绵长的呼吸声打破她寂静的世界, 她回过神, 繁杂的声音重新响起, 画面开始流动，世界重新鲜活。 曲榛颤了颤眼睫, 低下头，耳根红透了，脸脖子都泛着浅浅的粉色，活色生香。 陶瓷摊的摊主把包装好的陶瓷杯递给周溯，附赠一个羡慕嫉妒的眼神，不言而喻：兄弟你八辈子的福气。 周溯用装着小瓷杯的盒子轻碰了碰曲榛的手背，声音发懒：“我的。” 曲榛：“……” 祁禹跑到哪里去了，烦死了。 曲榛受不了自己这么红着耳朵，因为周溯总是往她耳朵上看，看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跑去卖冰淇淋球的摊子，一口气买了五个冰淇淋球。 祁禹回来的时候，曲榛正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里塞球，他看得直哆嗦，一次性塞这么多也不嫌冰。 “不是说这阵子要减肥？”他凑过去，纳闷道，“怎么吃那么多？” 曲榛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祁禹满脸无辜，委委屈屈地解释，刚刚可是小顾把他骗走的，他想尽办法才逃回来。 “今晚不走了。”他保证道，“就守着你。” 曲榛躲在祁禹身侧，隔绝周溯的身影，她现在不能看见他，只是一个背影，一个眼神，就让她心跳失衡。 对于曲榛来说过于刺激的夜晚没有持续太久，一行人在附近简单转了转，便溜达回了酒店。 进房门前，小顾邀请她一起去周溯房间玩游戏。 她连忙摇头，进门后立即关上了房门。 随着“砰”的一声响，走廊上的三个男人互相看了看。 准确的说，是祁禹和小顾都盯着周溯看，周溯丢给他们一个无聊的眼神，径直进了房门。 “哥，你别跑啊，快解释一下，榛姐怎么了？” “周溯，你对我们家榛儿干什么了？！我就走开那么一会会儿！” 两人吵吵嚷嚷地跟进周溯的房间，门关上，走廊里很快安静下来。 曲榛贴在门后，听着门外声音消失，悄悄松了口气，用手背贴了贴微烫的脸颊。 没那么烫了，比在夜市上好太多。 差点儿就说出来了…… 曲榛捂住嘴巴，发了会儿呆，便匆匆拿起睡衣躲进了浴室，再和祁禹说一声睡了，便谁也不搭理了。 - 隔天邺陵下了小雨，在雾蒙蒙的雨天再看这座古典优雅的城，烟雨江南的味道更为浓重。 曲榛和周溯一早就起床了，早饭是在酒店吃的，坐在亭子里赏雨，品着苏式的早点和茶水，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早饭，曲榛迟迟没看到祁禹和小顾下来，正想上楼去找，却听周溯说两人今天不去。 她愣了一下：“他们有、有别的事？” 周溯嗯了声，撑起伞移到她头顶，“今天邺陵赛场有试车会，他们有邀请函，去凑个热闹。” 伞面下只容得下两个人，将世界隔绝得很小。 周溯放慢步伐，空气里除了雨雾的味道，还有清甜的玫瑰香味，萦绕她的肌肤，沾染到他的短袖上。 相比昨天，今天曲榛的话很少。 她多数时间都在看制造商的资料和产品，休息的时间总是看向车窗外，从不看向他。 周溯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两秒，转向窗外。 不到半米的距离，曲榛松开发汗的掌心，又偷偷往左边挪了点儿，和他离太近，她呼吸都困难。 曲榛有点困惑，和上次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她不会因为许枳风的靠近，或是和他单独相处而产生这样的感受，那时她只是很高兴。 这次的感觉太陌生了。 极具冲击力和侵略感，她却完全不想躲，只想向他靠近。 是不一样的喜欢吗？ 她望着雨幕渐渐入了神。 制造商的工厂在邺陵市下的一个小镇，距离市区将近两小时的路程，天气状况也不相同。 小镇下着倾盆大雨，雨大得看不清路况。 在又一个打滑后，周溯接管了这辆车。 司机师傅二十多年的驾龄，起先还不乐意把位置让给周溯，直到周溯拿出了他的超级驾照。 超级驾照只由fia颁发，奖励给杰出的赛车手。 要拿到这本驾照，需要付出的不只是金钱和时间，更需要傲人的天赋。 周溯接管了这辆车后，路像是忽然变得好开起来，他能精准地在雨路中找到最安全的路线。 司机师傅有点儿上头，兴致勃勃道：“能不能开快点？我想体验一下在赛场上的感觉。” “……” 周溯沉默两秒：“你的车会被交警扣下。” 司机终于想起来他们还在大马路上，讪讪地摆了摆手，说是玩笑话，千万别当真。 后座曲榛忍不住笑了起来，早上的沉寂一扫而空，她忽然理解了周溯车迷说的他在围场里的幽默。 到制造厂门口时，早已有人等在门口，一见车停下，便有几个人撑着伞围过来。 周溯一下车，便有伞移过来，有人向后座车门伸出手，想替曲榛开门，却被一只瘦削的手拦住。 雨滴坠在冷色的肌肤上，很快将他的手淋湿了。 周溯打开车门，接过其中一人的伞，将曲榛罩得密不透风，把她挡在身后，隔绝那些陌生的视线。 曲榛躲在伞下，小心翼翼地跨过水洼，一段路没浇水泥，因为下了雨，地上满是泥泞，像沼泽一样。 她正想大步跨过去，腰上一紧，整个人悬空。 周溯单手抱起她，轻轻松松把人带了过去，一直走到进门再淋不到雨才放下她。 他自然地收起伞递给工作人员，拿纸巾擦干净鞋上的泥泞，看向曲榛。 曲榛：“……”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和工厂负责人面对面了。 工厂负责人是周溯的车迷，对这次合作抱有百分百的诚意和热情，顾不上寒暄，便把他们带去了车间。 这次考察持续了很长时间，比负责人想象的困难。 他以为难缠的会是周溯，没想到却是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眼神却那么毒辣，比他厂里几个工程师还专业。 逛到某个车间时，几个员工正在车上测试零件，车子却始终启动不了。 这小姑娘只是站着看了会儿，说了两句话，员工再按照她的话去改动，车马上就好了，发动机启动的声音美妙无比。 这一天下来，工厂负责人对曲榛完全是心悦诚服。 他几乎是用尽了半生的热情，硬要把两人留下来吃晚饭，把人拉到食堂，看大师傅特地准备的桌菜。 曲榛和周溯都没拒绝，两人都对这家制造商有好感。 负责人知道他们晚上要回去，没往桌上摆酒，就简简单单地吃了个顿饭，聊了会儿天。 晚饭结束，已是晚上八点。 在工厂里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等出了门才发现，雨势丝毫没有减少，雨越下越大了，路上都是水。 闪电撕裂天空，雷声滚滚。 负责人忧心忡忡地问：“要不住一晚再走吧？” 周溯：“不用，借我一辆车。” 负责人见周溯说没问题便大方地找了辆好车出来，说在邺陵尽管用，到时候他会派人去开。 周溯看到车便有数，对曲榛道：“等我五分钟，就在这里别动。” 曲榛乖巧地点头，在陌生的环境和可怖的雨夜里，她像孤身是在水中行走，唯有周溯是她的浮木。 周溯去外面开了两圈，回来接曲榛，他撑着伞下车把人送到副驾驶，再返回去和工厂负责人告别。 你好可爱 第72节 曲榛隔着车窗望向不远处的周溯，他在走之前还锁上了车门，她被留在相对安全的空间内。 不一会儿，周溯回来了，来来回回，他身上沾了不少雨水，几缕黑发黏在鬓角。 曲榛忙拿出纸巾递过去。 周溯顿了两秒，顺从地低下头，乌黑的脑袋乖巧地挨着她的掌心。 “……” 曲榛睁圆眼，她不是这个意思。 在高铁上她捧着人家脑袋乱摸的画面又浮上来。 她抿抿唇，拿出纸巾慢吞吞地替他擦干鬓角的湿发，肩上的雨水，像在打理一只湿漉漉的小猫咪，耳朵都不忘擦一擦。 整个过程中，周溯一动都没动一下。 半晌，曲榛收回手，小声道：“好了。” 周溯重新坐直身体，低低地“嗯”了声。 初秋的雨夜已有凉意，曲榛方才一个人坐着还觉得有点冷，现在只觉身体里涌上热意。 工厂门口，一个员工昂着脑袋往车里看，想看看两个人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车都不动一下。 他嘀咕道：“好像凑在一块儿，脑袋真凑在一起！” 负责人一巴掌把人脑袋摁回来，“瞎看什么，眼睛给我收回来。” 工厂几个人又站了一会儿，那辆车总算开走了，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负责人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叹气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去，有一段路不是那么好开。” 在雨夜中驾驶对周溯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但再好的驾驶技术也拿封路没办法。 因为雨势太大，前方的道路因为山石滚落引发了交通事故，明天早上之前这条路都不会通了。 交警在雨中提高声音对两人说：“回去镇上住一晚吧，这么大的雨路上太危险了。” 他喊完便匆匆地去下一辆车。 周溯看向曲榛，“想回去还是住一晚？我们可以走另一条路，比这条路多出半小时的路程。” 在这样的雨夜行驶本来就很危险，更何况遇见封路。 曲榛本就不安，闻言便道：“明天再走。” 周溯调转车头，重新回了小镇。他没去麻烦工厂负责人，在街上转了一圈，选了一家看起来条件最好的酒店。 进门便看见大堂内围满了人，都是因暴雨在这里滞留的住客。 大概排了十分钟左右的队伍，周溯上前对前台道：“两间房。” 前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为难地抬头，看看两人：“抱歉，今天人太多，只剩下一间房了。” 周溯没多考虑，收回证件，想去另外找酒店。 前台许是见两人模样生得好，悄声提醒：“镇上的酒店和民宿几乎都满了，现在是国庆假期，再加上今天下雨，很多人留在这里回不去。等回来应该就没有房了。” 她看了眼两人身后等待的游客。 前台紧张地问：“真的不住吗？” 你好可爱 第41章 初秋的暴雨夜应该是吵闹的, 雨水拍打着窗外的香樟，绵密的声音连接天地，可听久了反而觉得世界寂静。 曲榛站在窗前, 看着这个算不上温柔的雨夜。 房间的灯光是暖黄色的, 色调很暗, 柔柔地洒下来, 给房间蒙上一层雾蒙蒙的影。 窗上倒映着周溯的影子。 他在和祁禹做一样的事, 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 尤其是浴室, 他在里面停留了很久。 稍许, 房门被敲响, 酒店的工作人员拿来黑色胶布，周溯是出去拿的，没让外面的人看到房间内分毫。 他把不用的插座都用黑色胶布贴了起来, 以防万一 周溯贴完胶布, 将打开检查过的抽屉挨个推了回去, 推到最后一个, 他动作微顿，随即伸手把摆在桌上的几个方方正正的安全|套都丢进了抽屉里，再用力合上。 整理完一切, 他看向窗边的女孩子。 曲榛垂下眼，躲开他的视线, 纠结地捏着手指, 想他们两个人怎么就住在一间房了。 前台说可能会没有房间, 她意识到周溯会选择连夜赶回去。 那么大的雨…… 等她反应过来, 她已经和前台说就要一间房。 那时她不敢看周溯的表情，借着找身份证的遮掩逃避这短暂又令人尴尬的一刻。 还好他没说什么。 “曲榛。” 和祁禹完全不同的声音, 少了几分爽朗和少年气，偏低的音质总让人感到冷和紧张。 尤其是在这个雨夜。 房间里只有她和他。 曲榛眼睫颤了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看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早已背叛了她。 小巧的红色的耳朵，简直像是天线信号。 立即被周溯捕捉。 周溯微顿，从进电梯开始，女孩子的耳朵就红得不像话，现在更是过分，脖子都红了。 “我找了……” “我、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 周溯和曲榛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后面完全被女孩子的声音压了下去，她提高了声音解释，脸也憋红了。 几秒的寂静后，周溯忽然笑了。 他忽然明白了祁禹的担忧。他该怎么告诉她，这时候她该担心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周溯：“我只是想说，待会儿工作人员会上来，你把尺码告诉她，她会去买换洗的衣服。” 曲榛：“……哦。” 曲榛没之前那么紧张了，毕竟她解释清楚了和他住一间房不是想占他便宜的意思，只是将就过一夜。 不过是一晚上，天很快就亮了。 没一会儿，酒店工作人员到了，是个年轻小姐姐。 曲榛小声说了尺码，小姐姐忍不住往她胸口看了一眼，再看她的腰，感叹又羡慕。 小姐姐悄声提醒：“我们酒店隔音不太好。” 曲榛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提醒她可能会睡不好吗？ 她慢吞吞地关上房门。 她脸上的茫然太明显，周溯看过去。 “怎么了？” 曲榛下意识重复了刚才小姐姐的话，问周溯：“是不是，要、要准备耳塞？可能会吵。” 周溯顿了两秒，“我让他们带。” 他偏过头，不去看她懵懵懂懂的眼睛。 他知道，这一晚不会好过。 - 曲榛从浴室出来，摸摸刚吹干的头发，低头看整齐的睡衣，再看浴室没有留下衣物，给周溯发短信。 【曲榛：我洗好了。】 【周溯：嗯，我在门口。】 曲榛愣了一下，小跑过去打开房门，周溯轻倚着墙，什么都没做，连比赛也没看。 他只是守在这里。 “怎么出来了？” 周溯直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了门口纤细的女孩子，侧身进门，她往后退了几步，他顺势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 曲榛莫名有点儿紧张，磕磕巴巴道：“你、你去洗吗？” 周溯：“等会儿去，看会儿比赛。” 曲榛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男生具有压迫感的身体和她拉开距离，他往窗边的单人沙发走去，坐下后拿出手机看比赛，然后就不动了。 这么大的房间，他只留给自己那么小的一点空间。 曲榛坐在床沿，感受了一下床的柔软度。 床上是刚换的一次性床单和被套，她的睡衣虽然是新的，但已经清洗过，是小姐姐烘干后再送来的，还贴心地给她带了洗漱用品和卸妆水。 小姐姐说，是和她同房的那个男生叮嘱的。 明明看起来是冷淡不亲人的小猫，却意外地贴心细致，好想抓过来揉一揉，手有点儿痒。 曲榛偷偷往他脑袋上看了两眼，没多停留，三番几次下来，她已经察觉了周溯对视线的敏锐度。 再多看一秒就会被他发现。 曲榛在小组群里汇报了最新进度，她和周溯确定了合作的厂家，回去后整理合同。 你好可爱 第73节 林亦豪和周粥都出来发了开心的表情。 许枳风没在群里说话，私聊了她。 【许枳风：你和阿溯在邺陵？】 因为这阵子许枳风太忙，很久没来小组会议了，还不知道曲榛和周溯去邺陵的事。 她想了想，实话实说：【还有小顾和祁禹。】 许枳风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在外面多注意安全，便又去忙车队的事了，几乎脚不沾地。 曲榛汇报完进度，开始回复信息。 先和曲敏和老秦汇报了这两天玩了什么，再挑几张照片发过去，有风景照，还有周溯给她拍的照片。 【曲敏：照片拍得挺好，阿禹拍的？】 曲榛：“……”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说不是。 好在曲敏没再追问，只说了几句空了回家吃饭，又给她转了笔钱，便去睡了。 最难回复的是祁禹的消息。 他问：【还没回来？几点到？】 曲榛小心斟酌打字：【镇上下暴雨，路封了。我和周溯在酒店住一晚，明天早上回去。】 下一秒祁禹的电话就进来了，曲榛吓了一跳，连忙调小音量，生怕他嚷嚷出什么奇怪的话。 祁禹先是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说要不他开车去接他们，曲榛没同意，外面的大雨还没停。 祁禹知道她因为杨子岳的意外特别在意安全问题，退让一步，说明天一早去接他们。 曲榛知道他不放心，没拒绝。 最后，祁禹问：“你们是住两间房吧？” 他信得过周溯，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曲榛抿着唇，生出一股心虚感，不想和祁禹说实话，但更不想违背和他的承诺。 她不会对他说谎的。 “……一间。” 她声音压得很低，又轻又细，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曲榛像被家长抓住做坏事的小孩儿，忐忑不安地等着祁禹的反应，眼前却落下一只手。 周溯垂眼看她，“能让我接吗？” 曲榛把手机递给他，看他走到一侧低声和祁禹说着话，两人说了很久才挂电话。 周溯把手机还给她，低声道：“没事了。我去洗澡，你先睡。” 曲榛愣愣地看着周溯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再看手机，祁禹只气哼哼地说了句明天早上八点到，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不由好奇，周溯和他说了什么。 祁禹却一反常态，没告诉她，让她早点睡，说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了，不用想太多。 幸好这是一件双人房，有两张床。 曲榛选了靠近窗户的床，缩在被子里，在床上就看见窗外的雨，玻璃模糊不清，世界也是模糊的。 她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今天坐了很久的车，又在厂里逛了一天，她累了。 曲榛放下手机准备睡觉，她想在周溯出来之前尽快入睡，不然她可能又会失眠。 那么近的距离，转身就能看到他的睡颜。 在车行看他睡着的模样，和在同一间房内看见他睡着的模样感觉完全不同，后者太过刺激了。 她紧张地闭上眼睛，开始催眠自己。 半小时后，浴室门打开。 周溯拿毛巾随意地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吸干净水分便把毛巾往筐里一丢，把碎发拨至脑后。 走出门，他脚步微顿。 光线暗了。 周溯放轻脚步，看到床上小小的隆起，她背对着他，过于纤细的身体占了单人床一半不到。 黑发散落，他能看到她雪白的后颈。 呼吸声均匀，她应该睡着了。 周溯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他没上床，照旧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打开手机看比赛。 他今晚没准备上床，也没想睡。 周溯经历过很多难熬的夜晚，多数来自于赛车的压力，他通常选择一个人出海来度过这样的夜晚，关掉手机和一切通讯，躺在甲板上看着夜空，早上睁眼便是无垠的蓝海。 和今晚相比，那些夜晚忽然变得容易起来。 她不知道浴室里有多少她的味道，千丝万缕，像网一样占据那一方小小的空间。 他溺毙在其 中，不想逃离。 周溯垂眼看着比赛，半小时过去了，他分不清名次，分不清他们跑了几圈，画面像流水一样过。 雨夜都在笑他过分克制，连看她一眼都不看。 周溯低头闭了闭眼，忽然抬手把手机按灭，自暴自弃将它丢去角落，再转过身，视线一寸不移地落在她身上。 他想他是嫉妒那束灯光，无所顾忌地覆在她的肌肤上。 周溯起身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保持着坐在窗边的姿势，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路灯灯光注视着睡着的女孩子。 她的脸真的小，没他手大，埋在枕头上只有一点。 睡觉不怎么老实，脚踢了被子，纤瘦易碎的脚踝像盈满月色，比任何宝石的光泽都要勾人。 冷了，那只脚又钻回去。 睫毛也长，像洋娃娃一样。 娃娃机里的那些娃娃没有她万分之一可爱，她如果是橱窗里的娃娃，他会直接打碎玻璃，毁掉娃娃机。 把她偷回家里，藏起来。 一小时后，周溯移开眼。 不能看了。 - 半夜，曲榛迷迷糊糊地醒来想上厕所，坐起来呆了一会儿，两只脚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拖鞋，不想睁开眼睛找。 找了半天，拖鞋忽然自己凑过来了。 她把两只脚伸进拖鞋，穿稳了，站起来往厕所走，照着老秦店里房间的路线走，压根忘了自己在酒店。 没走两步，她碰到床尾的脚凳，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一脑袋撞进紧实宽阔的胸膛。 她没摔倒。 曲榛困倦地睁开眼，没看清人，下意识环住他的腰，小声嘟囔：“妈妈，我想上厕所。” 好舒服的怀抱，她放松身体靠上去，额角蹭着他的胸口。 “……” 沉寂两秒，有人低声在她耳边说：“曲榛，是我。” 是周溯。 是周溯啊。 她完全没听懂“是我”两个字下潜在的含义，不在意地点点头，重复嘟囔：“我想上厕所。” 周溯呼吸微重，停滞片刻，忽然打横抱起怀里的女孩子，将她抱进浴室，放到马桶上坐好，立刻转身出去关上门。 没过多久，门从里面打开。 她闭着眼，自然地朝他伸出双手，一副要抱的模样。 周溯喉结上下滚动着，又一次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 他靠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狼狈地深呼吸。 灼热的呼吸打在女孩子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上。 曲榛被手背上的呼吸烫到，茫然地睁开眼，清醒来得太缓慢，她想起了自己身在邺陵，被大雨困在镇上，被迫在这里住下。 房间里没有别人，没有曲敏。 只有她，和周溯。 她想缩回手，可就在这一秒，一只宽大的、清瘦的手握住她的，力道很轻，却牢牢地牵住她掌心。 她听到两个人的心跳。 比这个夜晚的暴雨更猛烈，几乎要震碎天地。 曲榛在这清醒的一瞬意识到，她不是似乎喜欢周溯，她是一定、毫无疑问、百分百地爱上了他。 你好可爱 第42章 曲榛在晨光中醒来, 张开眼，周溯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他侧身坐着, 窗帘只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你好可爱 第74节 他借着这束光亮, 低头在纸上涂涂画画。 他似乎是一夜未睡, 看起来有些困倦。 曲榛没动, 也没出声, 静静地看着晨光里的周溯, 侧脸棱角分明, 外表清瘦的模样完全想不到他会有那样宽阔坚实的胸膛。 想起昨晚, 她慢慢拉高被子遮住自己发烫的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有点丢人，但她却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她喜欢的男生也喜欢她。 曲榛藏在被子里的嘴悄悄往上翘，这是她一年中最美妙的早晨, 心里像炸开一万朵烟花。 “醒了？”一夜未睡, 他嗓音微沙。 周溯看向床上的女孩子, 她躲在被子里, 露在外面的眼睛比天光更明亮，盈满欢喜。 这双眼睛正看着他。 他克制地移开眼，起身道：“祁禹快到了, 我下楼接他。” 曲榛知道周溯是想留给她时间起床，等他一走, 她便起来洗漱然后换衣服, 整理随身物品。 收拾完, 她看了眼隔壁平整的单人床, 没人睡过。 他在窗边坐了一夜。 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祁禹嚷嚷着喊：“榛儿我来了，快开门，先把衣服穿好啊。” 曲榛打开门，和手举得高高的想继续敲门的祁禹大眼瞪小眼。 祁禹上下扫了她一眼，走进门看到那张没睡过的单人床脸色才好了点，又开始观察房间，看完桌子开始翻抽屉，待看到其中一个抽屉里的东西，他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曲榛好奇地凑过头：“你看什么？” 祁禹迅速合上抽屉，把她脑袋挪开，嘀咕道：“小孩子家家的，瞎看什么。走了，出去吃早饭，吃完回去。” 等退了房，又去吃了早饭，三人便回了邺陵。 路上祁禹没问什么，只问了两嘴零件的事儿，然后提起邺陵赛场，说这两天这里有漂移日，问两人想不想去。 “想！”这是曲榛，她还没体验过赛道日。 “可以。”这是周溯，曲榛想去就可以。 祁禹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周溯，非得等曲榛开口才说可以，溯神追女孩儿也够闷骚的。 他想起昨晚的电话。 其实周溯也没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祁禹，我以f1的名义起誓。” 一句话就把祁禹噎了回去，换成别人说这句话，他就当这人放屁，但说话的人是周溯。 没人比周溯更想回f1，他在用自己的人格和骄傲起誓。 他一晚上没睡，天蒙蒙亮就开车过来了。 三人到邺陵不过九点半，小顾才揉着眼睛刚起床。 他瞧瞧三人，祁禹拎着曲榛回房间去了，他哥耷拉着眼皮，一副困倦模样，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 他刚想凑上去问，周溯便凉凉地飞来一记眼神。 小顾委委屈屈地闭上嘴，跟着周溯进房，他进门便单手脱了t恤，随手丢在椅子上，赤|裸的上身肌理分明，利落的线条像是大师的杰作。 小顾眼巴巴地看了会儿，嫉妒道：“哥，你经常偷吃怎么还不长肉，体重也太稳定了。” 他趁机凑近看，周溯背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小顾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昨晚不光是祁禹，他也吓个半死，但一想那是周溯，克制力忍耐力都是近乎变态的级别，应该不用担心出什么事。 现在亲眼看到他才放心，他哥没当畜生。 小顾看着周溯换了睡裤之后，从原来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妥帖地放进他的挎包里。 “哥，你拿什么呢？”他昂着脑袋瞧。 周溯没应声，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哑声道：“睡一会儿，拉了窗帘出去。曲榛饿了叫醒我。” 小顾：“……” 你又不是厨子，榛姐饿了叫你有什么用？ 小顾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给周溯拉上窗帘，简单收拾了一下，找对面的曲榛和祁禹玩儿去了。 小顾在和周溯八卦的时候，祁禹也没闲着，他一进门就想问昨晚的事，结果还没开口—— “我喜欢他！” 他家姑娘眼睛亮晶晶地说。 祁禹：“……”艹。 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曲榛说出来又是一回事，短短几秒钟，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喜欢就喜欢，还说这么利索，一点儿不结巴。 更气了。 祁禹：“我先坐会儿。” 曲榛：“怎、怎么了？” 祁禹：“头疼，心慌，腿软。” 曲榛：“……” 曲榛又认真地说了一遍，脸颊微红，“阿禹，我喜、喜欢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很、很放松。” 她知道这和对许枳风的喜欢不同。 她可以做到远远望着许枳风，却做不到遥望周溯。她想靠近他，想和他并肩同行，想和他一起往前走。 祁禹听到一半就知道没救了。 他家姑娘真要被人拐跑了。 他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轻声道：“榛儿，这是好事。只要你开心，就是好事。” 曲榛抿唇一笑，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 在邺陵的最后两天，曲榛一行人都泡在赛场里。 漂移日的地点在邺陵的小赛场，场地狭窄，极其适合漂移，在小赛道内，做出最极限的动作。 相比其他赛道日，漂移日显然更受欢迎。 赛场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比之前曲榛参加的每一个赛道日人都要多，她甚至看见了几个从东川过来的熟面孔。 祁禹和小顾提前租了车，两人摩拳擦掌，都迫不及待了。 曲榛看向周溯，他依旧压着帽子戴着耳机，露出冷淡的侧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问：“不玩儿吗？” 周溯嗯了声：“没兴趣。” 对他来说，除了f1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致。 周溯简单扫了眼场上的赛车，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顿了顿，偏头看曲榛：“你想玩儿？我去租车。” 曲榛：“……” 虽然喜欢他，但坐车还是会害怕。 她指了指祁禹的车，小声道：“没、没关系。阿禹说，他带我。” 周溯：“嗯。” 祁禹和小顾签到后就回来了，祁禹是第一组，回来喊上曲榛，两人就一起走了。 剩下小顾和周溯。 小顾排在第三组，时间还早，他和周溯说签到时候看到的熟人，说过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找他们。 说了半天，周溯没反应。 小顾纳闷地看他：“哥，我就走了那么一会儿，你脸怎么这么臭。谁惹你了啊？刚刚不就你和榛姐吗？” 周溯冷漠地看着赛道，不发一言。 小顾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原因，直到他看到祁禹的车开上赛道，忽然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艹，原来是因为曲榛坐了别人的车。 周溯占有欲强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他们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他在赛场上霸道，在私下更是。 从对待猫就能看出来，连抱都不让人抱。 更不说生活中其他事。 他今天还注意到，周溯连曲榛下车的那侧车门都不愿意让别人开。 早上下车他离得近，就顺手想给曲榛开车门，结果被周溯挡住了，碰都不让人碰一下。 小顾更郁闷了，这可怎么办。 他哥不高兴又舍不得为难曲榛，只能自己和自己生闷气了。 小顾叹气，拍拍周溯的肩，“哥，你忍忍啊。那可是祁禹，榛姐身边也就这么个亲人了，都是一家人，生什么气？” “手拿开。” “……哦。” 两人说话这会儿，赛场上的车手们已经开始了花式炫技。 漂移在汽车运动中，又被称为“汽车式的花样滑冰”，你需要掌控着汽车，做出最完美最潇洒的漂移姿态。 你好可爱 第75节 相比赛道上的其他人，祁禹显然更专业，对车的把弄更精准，每一次都在极限中漂移。 他的漂移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周溯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他平时开车也这样？” 小顾：“哥你也发现了？对，这是禹哥的习惯，喜欢晚刹车。不过他今天收敛了，估计是因为榛姐在车上。我前天和他试车好几次都被他吓出冷汗，开车跟不要命一样，胆子真够大的。” 小顾挠挠头，“也不知道这习惯是好是坏，他参加的是拉力赛，我觉得还挺危险的。那些天然赛道，连个缓冲区都没有，这两年一直有意外。” 周溯没移开过视线，一直盯着祁禹的车。 等祁禹的时间快结束，他起身走到终点，看着车缓缓停下，径直上前打开了车门。 门打开，周溯眸光微顿。 曲榛兴奋未消，体内的肾上腺素仍在狂飙，她的心跳很快，脸可能也因为刺激红了。 她对着周溯笑：“周溯，我喜、喜欢漂移。” 女孩子脸是红的，眼睛无比明亮。 和坐他的车的时候状态完全不同，没有苍白，没有惊吓，只有对这个赛道的享受。 他无法否认，他的不爽到达了顶点。 周溯忽然俯身钻进车门，在极其狭窄逼仄的空间和曲榛对视着，两人的距离近到他能看到她鼻尖晶亮的汗珠。 他的眼神充满侵略，声音又低又沉：“曲榛，试试坐我的车？” “我来带你漂移。” 你好可爱 第43章 十一长假后, 东川的温度下降得很快，阳光变得柔和，树梢的叶片绿色淡去, 不如盛夏浓烈。 夜晚的蝉鸣消散, pole position车行后门大开, 风穿堂而过, 车间内只有风声和男生微重的呼吸声。 陈豫昊双手抱臂看着训练的周溯, 开口道：“阿溯, 太快了, 调整一下呼吸和节奏。” “嗯。”冷冷淡淡的回答, 动作一点儿没慢。 陈豫昊欲言又止, 最后看向小顾，用眼神问：这是怎么了？去了趟邺陵回来就这样了。 小顾闷声狂笑，实在忍不住就往混球肚子上埋, 惹得混球一下子跳起来, 飞快逃到周溯身边喵喵叫撒娇, 可惜没人搭理它, 连个冷眼都没有。 小顾终于笑够了，示意陈豫昊弯腰过来，压低声音说了在邺陵参加漂移日的事。 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当时周溯的表情。 周溯从来没邀请过别人坐他的车, 以前他的副驾驶别人排着队都想上，现在却沦落到这待遇。 他邀请曲榛坐他的车漂移, 然后—— 曲榛的表情忽然变了, 像受了惊的兔子想逃回洞里, 哪还有刚才的半点儿兴奋, 只剩下恐惧，甚至条件反射干呕了一声。 全场寂静, 只有祁禹放声大笑。 最后曲榛耳朵红红地说了抱歉，她不是故意的。 周溯全程没说话，但显而易见地心情差，像炸了毛的猫，不想别人靠近他，又想被人哄。 回东川好几天了，周溯一直是这个状态。 昨天小组会议，连林亦豪和周粥都来问他怎么了，周溯是不是和曲榛吵架了之类的。 他笑眯眯地说没事。 他哥怎么可能和曲榛吵架，纯粹是自己生闷气，再加上吃醋，以及一点点自尊心受挫。 陈豫昊：“……”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现在才生气？ 不止曲榛，陈豫昊和小顾也不乐意坐周溯的车。 有一次在摩纳哥，两人毫无防备地上了周溯的车，他天生空间感强，对街道马路了然于心，大路不开他开小路，在狭窄的小道里横冲直撞，尘土飞扬，甚至拐过弯会好心情地吹口哨，意思是：刚才那个弯我过得不错。 下了车，陈豫昊和小顾面如菜色，有好几次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死在车里，或者车撞到某个拐角彻底报废。 结果当然是安然无恙，但只有周溯一个人是开心的。 自那以后，他们出门一直是陈豫昊开车，等小顾到了年龄能考驾照，便由小顾开。 周溯除了在赛道上，再也没有开车的机会。 更不说在周家，周家家规的第一条就是，不准上周溯的车，尤其是乔知周，周维桢严禁两人同车。 陈豫昊悄声道：“雄性动物斗殴落败，灰头土脸地回来，心情不好也正常。明天我给他弄烧烤吃。” 小顾给陈豫昊比了个大拇指，想了想又说：“最好邀请榛姐一起。” 陈豫昊：“没问题。” 说话间，周溯训练结束了，他随手扯了条毛巾擦了擦汗湿的脸和颈部，喝了半瓶水，点开平板上的视频。 视频上是祁禹的比赛合集，周溯连着看了三天。 小顾凑过去瞧：“哥，你还在看禹哥比赛啊？他这两年成绩不错，听说是车队里的大红人。” “有点在意。”周溯眸光淡淡，“有最新的视频吗？” “我去给你找。” - 从邺陵回来后，曲榛忙了一阵，先处理和制造商的合同，期间去找了趟许枳风，他对这些在行。两人和选定的各个制造商分别开了几次线上会议，总算把零件都确定了下来。 等过阵子动力单元和这些零件都到了，他们的工作就可以正式步入正轨。 曲榛可以打造她的第一辆方程式赛车了。 连着忙了一周，曲榛在周末睡了个懒觉，睡醒快中午，太阳大大咧咧地从窗缝中照进来。 她看着这道缝隙，却想到邺陵的雨日。 那个早上，她睁开眼就看见了周溯。 但是…… 想到漂移日，她皱起脸，有点儿郁闷。 她好像把猫惹生气了，回来也没哄他就去忙车的事了，昨天看起来似乎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神总是落在她身上，像混球甩着尾巴，要她揉揉又抱抱。 可惜人太多，她始终没找机会和周溯单独说话。 这几天都是祁禹接送她。 祁禹会在东川留一阵，许枳风给他开了后门，让他用车队的方程式赛车练习。他白天泡在赛场里，晚上就来车行接她。 曲榛在床上打了个滚，正想怎么哄猫，陈豫昊的短信来了。 他说晚上准备在车行弄个露天烧烤，问她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就下午过去，一起出门采购。 她眼睛一亮，飞快说好。 和陈豫昊说完，又去找祁禹，说晚上不用来接她了。 祁禹回得很快：【谁送你回来？】 曲榛翘着小腿晃了两下，打字：【周溯。】 祁禹发了个猫猫翻白眼的表情就去忙了，准备去自由练习，和许枳风车队的车手一起。 她发了句“注意安全”，便起床洗漱了。 老秦在车间干了一上午的活，喝了口水准备去厨房做饭，就见车间里多出一个小仙女。 他一口水卡住，扫了眼曲榛 “去约会啊？” 他狐疑地问，平时没见她化妆，今天还绑了小辫子，戴了蝴蝶结。 曲榛哼着小调，笑眯眯地对老秦说：“哄猫。” 老秦：“……” 现在年轻人谈个恋爱这么古怪？ 小丫头走了，车间里又留他一个人。 老秦看着空落落的车间挺纳闷，小丫头在的时候嫌她吵，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等小丫头不在了，他又嫌这里太安静。 老秦叹气，养孩子真难。 - pole position车行后门，曲榛蹑手蹑脚的，从玻璃门边上探出头，悄悄往里看—— 陈豫昊和小顾在说话。 周溯…… 周溯瘫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双腿叉得很开，肚子上蹲了一只猫。他摸两下就不肯动了，惹得混球用尾巴去甩他的手腕，甩几下他就敷衍地再摸上几下。 男生百无聊赖，小猫咪舒服得眯起眼。 曲榛看了会儿，猜测着猫好不好哄，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好哄的吧？摸两下就好了。 她观察完毕，把小包挎到身后，进门和他们打招呼。 小顾正要喊“榛姐”，眼睛刚落在她身上就呆住了，她难得化全妆，容光太盛，亮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平时她来车行总是素面朝天的模样，清丽又显小。 这会儿漂亮得不像是来车行，像是去赴宴。 小顾眼神闪烁，不知道往哪儿看，最后往陈豫昊脸上一看，不动了，和陈豫昊一起大眼瞪小眼。 你好可爱 第76节 再看曲榛，周溯要不高兴了。 周溯躺在沙发上没动，仰头光明正大地看着女孩子，看她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肤，小而饱满的唇，樱桃色的。 她的嘴巴看起来好小，他抬起手，看自己的手指。 曲榛看看三人，问：“去哪里，采购？” 陈豫昊和小顾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还要去超市，于是一个和曲榛解释去哪儿，一个去开车。 陈豫昊：“去超市和集市看看，不远。小顾一会儿把车开到巷子口，喇叭响了我们出去就行。” 说了这么多，听着都像废话。 陈豫昊瞪了眼周溯，眼巴巴地等了这么久，人来了一句话没有？ 周溯拎起怀里的猫，站起来走到曲榛面前，把猫往她怀里一塞，低声道：“它想你了。” 曲榛手足无措地抱住混球，耳根一下就红了。 说混球就混球，为什么这样看着她，表情很乖，也有点儿委屈，像被雨淋湿的小猫咪，用湿漉漉的瞳孔盯着她。 可怜又可爱。还说想她。 她抱紧怀里的猫，和混球水蓝色瞳孔对视两秒，忽然低下头，亲亲它的鼻尖，小声道：“我也想它。” 车里，小顾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绝对不往后看一眼，心里纳闷，不就去开了个车，后面两个人一个个的怎么耳朵都红了？ 尤其他哥，这么快就被哄好了？ 哄好就算了，还红耳朵，也太纯情了。 正逢周末，超级市场里人很多，四个人走在一起有点儿挤，他们默契地分成两组。 陈豫昊和小顾飞快跑了，留下曲榛和周溯。 周溯去边上推了辆车，跟着曲榛身后往里走。 曲榛沿着货架走，打量着超市里的零食，和她小时候逛超市的感觉不太一样，很多熟悉的牌子消失不见了，品类更丰富，进口零食随处可见。 她拿了一包巧克力片，想丢进车里，转身却没了周溯的身影。 她踮起脚往后看，过道里人太多，他被堵在了后面，隔了两三个人，有小孩儿在，他给他们让了道。 但他似乎不太高兴，脸色冷冷的。 曲榛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周溯过来，把巧克力片丢了进去，瞧他两眼，“怎么了？” 周溯沉默一瞬，问她：“要不要坐车上？” “……” 曲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溯的意思，看看推车，再看看周溯，不好意思地摇头。 她长大了，不想坐推车了。 周溯低声道：“那拽着我？” 他不想弄丢她。 曲榛眼睫轻颤，视线从他的衣角再到他的手掌，修长漂亮的指节，她曾经握过。 她吸了一口气，忽然生出一股勇气，抬起手，轻轻地握住了—— 他的手掌。 下一秒，手被牵进他的掌心，很用力，力道大得她有点儿疼，但很快，他放松下来。 他牵着她的手，两颗心在跳动。 曲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逛完超市的，全程晕晕乎乎的，脸很烫，耳朵也很烫，不敢看他。 他一直没松开她的手。 直到四人快会合，曲榛远远地看到陈豫昊和小顾，小心地动了动手指，轻声道：“出汗了。” 周溯停了两秒，松开了她。 曲榛偏过头，闭眼吐出一口气，企图让胸腔内蹦跶个不停的心脏慢一点跳，太快了。 幸好陈豫昊和小顾不在，不然她就要冒烟了。 回程的路上，小顾更纳闷了。 这是干什么，来的时候耳朵红，这会儿脸都红了。他们究竟逛的是不是一个超市，是不是啊？ 回到车行，四人各忙各的。 陈豫昊负责处理食材，秀了一把刀工，他们啧啧称奇。小顾打下手，洗菜、弄调料、扛炭等都归他管。 曲榛喜欢搭烧烤架，捣鼓这些小配件，一个人搭得上头。 至于周溯—— 周溯拿了滑板，绕着曲榛滑来滑去，姿势变换，怎么帅怎么来，明明是在平地滑，硬生生滑出了弧面的感觉。 小顾叹为观止，对陈豫昊道：“昊哥，这就是孔雀开屏吧？我哥有病吧，滑半天了榛姐都没看他一下，还在那儿滑。” 陈豫昊闷声笑了一阵：“随他去，小孩儿刚谈恋爱，新奇得很。” 曲榛搭完烧烤架时天色已暗，小顾帮她把烧烤架搬到预留的空位上，便让她去休息会儿，等着吃就行。 曲榛心情不错，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便见周溯踩着滑板停在她身边，他身后是东川的漫天繁星。 她抬起头，他刚好矮下身，近得鼻尖差点儿撞上。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瞳孔，呼吸微滞，听他轻声问：“曲榛，要不要试试玩滑板？” “我会牵着你，不会让你摔倒。” 曲榛尚未从这片浓郁的黑海里回过神，他又说了一次，声音低低的，像天上轻飘飘落下一朵云，勾得人耳朵发痒，让人头昏脑涨。 他说：“曲榛，要不要跟我试试？” 你好可爱 第44章 晚上九点, pole position车行后门门口放了两个小板凳，一左一右，陈豫昊和小顾一边啃串儿, 一边瞧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 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踩着滑板, 像是有点怕, 向周溯伸出手, 周溯便稳稳地扶住她, 低声和她说着什么。 夜风吹过, 曲榛转头对周溯笑, 眼睛明亮。 风温柔地拂起她的长发, 连脑后的蝴蝶结发带飘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在夜色里动人心弦。 周溯微微垂着头看着曲榛，唇角轻扬。 小顾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串，不满道：“我哥这么个无聊的性格, 榛姐居然这都能看上他。” 陈豫昊幽幽道：“当时小榛果对许枳风有意思的时候, 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顾翻翻眼睛：“此一时彼一时。” 曲榛喜欢在风里的感觉, 过速的滑板让她肾上腺素上升, 渐渐兴奋起来，这样的刺激感就足以满足她。 周溯那样的，刺激过头了。 她练习几次之后逐渐掌握了平衡, 抬眼看向周溯，跃跃欲试道：“我想, 自己来。” 周溯握着掌心纤细的手, 软软的, 很小一只。 不想放开, 想一直牵在手里，想她的这双眼睛总是来寻找他的方向, 想她一直看着他不移开视线。 他松开手，“试试去对面，往我的方向滑。” 曲榛单脚踩在滑板上，连一只脚触地，慢悠悠地滑到路的另一头，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周溯。 他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两只手没插兜，微微做出环抱的姿势。 她弯唇一笑，心里的紧张感退去，身体被勇气盈满，她不合时宜地想，她面对他时总是充满勇气。 曲榛轻吸一口气，照着周溯的方法向前滑，两只脚都踩在滑板上，控制着平衡，她向他滑去。 夜色里，她乘风而起，和周溯之间的距离无限缩短，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她心跳失衡，身体忽然晃了一下，滑板却仍在向前。 过于危险的画面让陈豫昊和小顾不自觉起身。 曲榛还没来得及慌乱，在和周溯错身的瞬间，她的腰被紧紧箍住，巨大的力量冲散了风向前的速度，将她留在原地。 她整个人身体悬空，被人单手抱在胸前，两只脚晃了晃，根本踩不到地。 “没事。”周溯反应平静，“不会让你摔倒。” 曲榛埋在男生的胸膛里，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短袖上清爽的皂香味和他身上清淡的薄荷味钻入鼻腔。 她完完全全贴在他身上，几乎被他笼罩。 耳朵贴在胸口，她偷听到他的心跳声。 “……你。”她见他似乎没有打算放她下来的打算，没话找话，“还在吃、吃薄荷糖吗？” “嗯，压烟瘾。” “烟瘾，会难受吗？”她没有过瘾，不懂这种感觉。 周溯垂眼看她闪烁的眼，视线下移，停在她饱满、樱桃色的唇上，停留两秒，他喉结微动，松手放她落地。 “偶尔会，能忍住。去吃点儿东西？” 周溯的烟瘾在这会儿犯了，戒烟几个月，这一刻似乎是最难以忍受的时候，尤其是看着她。 他想，可能不是烟瘾。 曲榛小跑到小顾边上坐下，捏了捏微烫的耳朵，机械地接过小顾递过来的烤串，埋头吃了一阵，脸上的热度才下去。 陈豫昊和小顾在说f1下个赛季的事，夏休期前后，车手转会市场会开始活跃，各个车队都会有很大的变动。 周溯明年会回f1的事，似乎传出了风声。 他的经纪人这阵子收到了不少邮件，这两天在询问周溯的意见，他们也听到了一些内幕。 曲榛咀嚼的速度慢下来，听两人谈论各个车队。第一集 团的车队目前席位都是满的，如果有更换，周溯去了之后只能当二号车手，毕竟他已经离开f1两年。 你好可爱 第77节 这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画面。 “哥，你是什么想法？”小顾问周溯。 周溯正在拆解一条烤鱼，动作不停，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有一辆能开的车，去哪儿都行。” 小顾痛心疾首道：“你有没有点追求？你以前看不上的车没有十八辆，也有十九辆。” 要知道，f1一共只有十个队伍，二十辆车。 周溯当时身处第二集 团尾巴车队，一度把车队的积分带到逼近第一集团。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周溯需要车队，而是车队需要他。车队需要制造出性能更强的车，才能把周溯留下。 可惜，周溯没用上新赛季的新车。 小顾：“哥，这两年你的老东家已经沦落到第十、第十一了，连拿积分都够呛。这样下去赞助商都要跑了。昊哥说，老东家是最早来接触的车队之一。” 周溯：“车性能不稳定，两个车手适应得都不是很好。” 在和小顾三言两语间，他剔干净了烤鱼身上的刺，把鱼装在瓷盘里，随手递给曲榛，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曲榛呆了一下，小声说谢谢。 周溯吃了点儿海鲜，瞥了眼小顾拿的玻璃杯，没动，返回车间拿出他的新杯子，重新倒满饮料。 小小的瓷茶杯，上面画着一只猫。 杯身小巧可爱，饮料倒满了也不过是两三口的事，和大玻璃杯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这个举动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好好的干嘛换个这么小的杯子？ 小顾狐疑地看了眼杯子，古怪道：“哥，你这个杯子哪儿来的？邺陵带回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周溯：“我的礼物。” 小顾：“……” ok，完全懂了。 曲榛别开脸，感觉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要涌上来，心脏一刻都不安分，吵得她耳朵疼。 夏夜似乎彻底过去了，这个夜晚只剩初秋的凉，四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过了一晚上，舒适惬意。 近十一点，老秦的电话准时来了，曲榛准备回去。 周溯去了趟二楼，下楼拿了滑板送曲榛回家，曲榛往他手里的滑板看了一眼，又想试了。 周溯放下滑板，朝她伸出手，“玩儿吧。” 曲榛抿唇笑起来，扶住他的手臂站上滑板，清瘦的手臂支撑住她的大部分体重。 他没带滑板，就这么走在她身边。 她快时他便快，她慢时他变慢。 今夜月色很美，曲榛绕过一条一条街道，月影在树梢若隐若现，他的影子始终在她身边。 走进小巷，老秦汽修店的灯牌印入眼帘。 曲榛从滑板上下来，玩了一路，她出了点汗，晶莹的汗覆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她眼睛更亮。 周溯握着裤兜里的小盒子，正要拿出来，她的电话响了，他按捺住动作，等她先接电话。 前后不过一分钟，曲榛今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他人……怎、怎么样？我、我……” 周溯看着女孩子的面色煞白，越着急越说不上话，上前接过电话，和对面的人沟通。 祁禹出车祸了，这会儿正在许枳风家里的医院。 许枳风也在往医院赶。 周溯挂了电话，言简意赅道：“他人没事，可能有点骨折，已经在处理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最后是老秦开车去的，三人匆匆赶到医院。 到医院时祁禹已经出来了，胳膊吊得老高，龇牙咧嘴的，一脸痛苦面具，看着曲榛，他立即慌乱地左顾右盼，想往哪里躲。 他大喊：“护士姐姐，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不给她打电话的！” 护士姐姐纳闷：“你就那么一个紧急联系人，我不给她打电话给谁打电话？别躲了，都看见你了。” 祁禹：“……” 他这么大一个大高个，见了曲榛就跟老鼠见了猫，怂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到她跟前承认错误。 “榛儿，哥错了。” 他说完半天没反应，再一抬头，小姑娘眼睛红了。 祁禹撞墙那会儿都没现在慌，手足无措地安慰她：“没事儿啊，哥没事儿。就一点骨裂，几天就好了，能跑能跳的。” 曲榛又气又急，说不上话，憋着憋着眼睛就红了。 他每次出车祸她都要经历一次现在的心情，生怕他和杨子岳一样出事。他出去比赛她从来没安心过，需要每天都和他联络。 “病、病历。” 她朝他伸出手，声音里的哭腔很明显。 祁禹着急地翻了半天，找出病历给曲榛，眼巴巴地瞧了她一会儿，见她不理，只好向老秦和周溯求助。 老秦问：“怎么撞的？” 祁禹轻咳一声：“过弯刹车晚了，不小心冲出去了。没事儿，就是还没习惯方程式赛车，过阵子就好了。” 老秦：“下回注意着点儿，在东川多养两天伤。” 祁禹：“知道。”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说了半天，曲榛还是没理他们，自顾自地翻病历、看检查单。 半晌，她抬头看祁禹，问他：“为什么，不、不给我打电话？” 祁禹一时语滞，声音低下去：“怕你担心。” 她今天开开心心地出去约会，他不想打扰她。 曲榛红着眼看他两秒，忽然扭头走了，把三个男人看得都一愣，祁禹想追上，被老秦拦下了。 周溯看他们一眼，跟了上去。 许枳风到的时候，撞见曲榛抹着眼泪走出门，怔了一瞬，下意识想拉住她，却见周溯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擦肩而过。 周溯去追曲榛，许枳风在原地停了片刻，终究没转身跟上去，进去找医生问祁禹的情况。 曲榛闷头走了一路，眼泪一直往下掉，擦了又掉，整张脸都湿透了，最后她干脆放弃擦，就让眼泪流。 走出急诊楼，她终于走累了，在一处空地停下。 周溯跟着女孩子身后，看她狼狈地蹲下，埋头环抱住自己小声啜泣，蝴蝶结发饰歪了。 他静静地看了两秒，弯下腰，指节轻轻扶正她的蝴蝶结。 等她哭累了，他在她面前蹲下，低声问：“给你擦擦脸？” 她没说话，睫毛黏成一团，眼睛里都是水汽，雾蒙蒙的眼像是在看他，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幸而，她没躲开他的动作。 周溯捧起她的脸，用湿巾擦去她的眼泪，因为眼泪化掉的妆容，露出她原本的容颜。 脸和鼻尖都是红的，杏眼水润，像稚儿般纯真。 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明明白白地写着伤心。 “她以前像你一样哭。”周溯看着她懵懂的眼睛，低声说，“我出过很多次车祸，她知道了总是会哭，怕我看见，就躲起来哭。她身体不好，不能总是哭，所以后来我爸就不让她来看我的比赛了，直播也不让看。一直等我比赛结束，安全回到家，再陪她比赛回放。我在她身边，她就知道我没事。” 曲榛哭得大脑缺氧，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他妈妈。 周溯：“曲榛，你在这一行很久了。你知道，一个赛车手在比赛的时候，是不会畏惧死亡的。他在赛道上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等比赛结束，他才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里来，回到你身边。”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曲榛抿唇，泪意又涌上来。 她当然知道，她知道祁禹有多热爱赛车运动，知道他无所畏惧，知道他心里只有对胜利的渴望。 在分秒的比赛里，他永远不会退缩。 “他、他以前，都会给我，打、打电话的。” 她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和周溯抱怨。 周溯很容易猜到祁禹在想什么，轻声道：“是他做得不好，让你处于这么被动的位置。或许，他只是想回到家，站在你面前，亲口和你说他没事。” 曲榛和周溯对视片刻，低下头，瞧着还在生闷气。 周溯静了两秒，像是没了办法，拿出藏了一晚上的盒子，“本来想在你高兴的时候送给你。现在可能不是个好时机，但我哄不好你，让它来哄哄你。” 曲榛吸吸鼻子，看周溯拆开盒子，拿出一辆巴掌大小的f1赛车模型，做工精美别致。 小小的赛车模型躺在他的掌心，她睁大了眼睛。 这是她在邺陵和他玩模拟赛车的时候驾驶的那辆f1赛车。 不同于屏幕里那辆红色酷炫的赛车，这辆赛车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皇冠。 闪耀的粉钻嵌满皇冠，让它在夜晚闪闪发光。 这辆f1赛车上，居然有一个小皇冠。 周溯把皇冠赛车递到她眼前，声音很低：“每一个f1冠军都会有属于他的奖杯。曲榛，你也是。” “这是你的奖杯。” “所以——” “冠军小姐，能不能不哭了？” 你好可爱 你好可爱 第78节 第45章 十月尾巴, 老秦汽修店。 老秦从厨房端出一碗炖汤，往祁禹面前一搁，念念叨叨：“一年净做炖汤了, 不是这个伤就是那个伤, 喝完啊。” 祁禹：“……”要命了。 喝了快半个月了, 头两天还觉得新鲜, 现在已经要喝吐了, 小丫头还在那儿偷笑。 等老秦一走, 祁禹可怜巴巴地看着曲榛：“榛儿, 帮我喝一点吧, 我真的要喝吐了。” 曲榛别开头, 不想理他。 “还在生我的气啊？周溯到底有没有把你哄好？” 曲榛眼看他拿出手机，一副要给周溯打电话模样，忙拦住他, 不情不愿道：“就喝一、一点点。” 祁禹顿时眉开眼笑, 笑嘻嘻道：“我就知道还是榛儿心疼我, 喝一碗就行。” 曲榛和祁禹分了这碗炖汤, 期间他手机信息没停过，他看了两眼就放下了，没回。 她垂眼喝完汤, 轻声说：“阿禹，你回去吧。” 祁禹一愣, 搁下碗, “我没事儿, 不急。在这儿日子多舒服啊, 每天还能见着你。” 算算日子，祁禹早该回去准备冬季的冰雪拉力赛了, 但他在东川留了比以往晚半个月的时间。 他怕她担心，一个字没提。 但她对他的赛程一清二楚。 曲榛闷声道：“回去之后，好、好养伤，动作别太大。” 祁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但又不觉得什么都不必说。有些事不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就像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曲榛爱他。 “我会注意安全的。”他揽过曲榛，像小时候保护她一样承诺，“等我回来，接你回洛京。” 曲榛点点头，“今年在我家过年。” 祁禹咧嘴一笑：“好。” 周溯进门的时候，祁禹正把曲榛薅在怀里，使劲揉她的头发，惹得曲榛恼怒地去打他，祁禹也不躲，笑嘻嘻地凑过去让她打。 他缓缓放下滑板，滑板落地的声音惊动两个人。 祁禹见到周溯还挺开心，笑道：“溯神来了啊，进来坐。” 曲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把乱掉的发丝藏到脑后，对上男生有些冷淡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亮，“来找、找我吗？” 周溯微顿：“来找祁禹。” 曲榛：“……” 祁禹：“……” 祁禹瞧瞧周溯的表情，看着是要说点儿曲榛不能听的，于是起身跟他往外走，让曲榛老实待着。 曲榛和大黄狗大眼瞪小眼，恨不得去偷听两人说什么。 巷子口，祁禹摸了半天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压扁了的烟盒，问周溯：“带火了吗？” “没。” “差点忘了，你戒了。” 祁禹在店里住着可憋死他了，只能趁着曲榛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抽两根，回去还得沐浴焚香，免得小丫头闻见。 他见周溯没火，便叼在嘴里过个嘴瘾。 “什么话榛儿听不得？”祁禹斜眼瞧周溯。 周溯没出声，那么多天他都没想好怎么开口，这样的话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比谁都懂得竞争的残酷。 但是，他更在意曲榛。 周溯淡声道：“我看了你的比赛，从你小时候到最近的，能找到的视频都看了。” 祁禹一愣，然后乐了，“怎么着，溯神也成了我的车迷？” “你出事故的频率比别人高。”他说。 祁禹的笑意消失，“我的成绩比别人更好。” 这样的成绩是用一次次风险换来的，他想得到更多，当然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赛车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有成绩你就是超级明星，没有成绩你就会被抛弃。从炙手可热的明星到无人问津的过气车手，只需要一个赛季而已。 这一点，没人比周溯更清楚了。 祁禹笑道：“你也是来劝我改掉晚刹车的习惯？溯神，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小被亲戚丢着玩儿，在各个车队辗转，求着人给我参加比赛的机会。榛儿……榛儿帮人修车、改车赚来的钱全给我了，她一分都不给自己留。有一年，终于有人愿意赞助我去比赛，但你知道他提出的要求是什么吗，让我把妹妹也带去车队，艹，畜生玩意儿。我从那时起就决定，以后不求任何人，也不会让榛儿为我委曲求全，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她。” 周溯攥了下拳，声音像是压着情绪，“我来不是说这些。” 祁禹咬着烟，挑眉道：“那来找我说什么？” 周溯：“我给你发了邮件，里面是陈豫昊给你定制的训练计划，还有专注力练习。有空看看。” 他转身往老秦店里走，去找曲榛。 祁禹愣了好一会儿，忙喊：“溯神，谢谢你啊！” 巷子里的那道身影越走越远，只懒懒地朝后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听到了。 - 祁禹走后，曲榛的生活像是被按了加速键，她全身心沉浸在组装赛车这件事上。 这件事其余三人都帮不上忙，只有周溯能帮她。 现在小组的状态是曲榛和周溯负责组装赛车，林亦豪在曲榛做完的空气动力部分上做完善，对接指导教授，周粥负责一切书面记录，许枳风联系后续赛车测试的部分。 开学后学业繁重，五个人都把时间挤压到了极致，几乎没有周末，每天忙到深夜。 时间流逝，转眼已经是十二月。 下午课结束，天空变得灰暗，平时从教室窗口望出去的绿荫光秃秃一片，只剩残枝。 冬天来临了。 曲榛离开时教室已经空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温热的吐息融化在冰冷的空气里。 她低着头往外走，神情疲倦。 长时间的连轴转让她没有喘息的空间，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但小组里的人都在努力。许枳风在车队比赛结束后便放掉了车队的事来组里帮忙，林亦豪和周粥的睡眠时间压缩得比她还要少。 还有周溯，他每天在学校、周家和车行之间来回。 换季的时候，乔知周生了一场大病，那段时间许枳风也去周家陪了周溯一周。周溯回来的时候人削瘦了不少。 陈豫昊直叹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变着法子给他做营养餐。 曲榛的身体很累，精神却很满足，看着她的第一辆方程式赛车从图纸变为实物，从只有框架到内部慢慢丰满，初具雏形。这样的满足感能消除这些日子所有的疲惫。 她慢吞吞地走下楼梯，给老秦发信息，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直接去车行。 曲榛把手机塞回包里，抬起头，视线停住。 高大的男生立在门口，过宽的冲锋衣让他更显清瘦，领口敞开，露出半截冷色的锁骨。 他微垂着头，没玩手机，只是安静地站着等她。 曲榛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忽然加快步子，大步朝他走去，嘴里才吐出他的名字，眼睛里已经有了笑意， “周溯！” 周溯转身，看见弯着眼睛对他笑的女孩子。 他缓缓牵起笑，视线在她空荡荡的脖子上停了一瞬，往下停在她的书包上，浅蓝色的书包上多了一个红色的皇冠赛车挂坠，很显眼。 许是等了太久，周溯嗓音微哑：“今天放假，我们不去车行了。” 曲榛怔了一瞬，半天才想起来因为这几天周粥的黑眼圈太重，她昨天在群里说这周末休息。 她居然忘了。 曲榛顿时放松下来，蔫巴巴地垂下脑袋：“我好、好累啊，周溯。” 周溯：“我知道。” 自行车停在台阶旁，曲榛熟练地往后座坐下，刚坐稳，脑袋上罩下来一件冲锋衣，清淡的薄荷味在鼻尖浮动。 她从衣服里探出头，发现周溯身上只剩一件短袖。 周溯往后看了眼，先她一步道：“我不冷，把衣服穿上。累就在我背上靠一会儿。” 曲榛咽下嘴里的话，默默穿上周溯的冲锋衣。 男生的衣服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她穿了毛衣，这件衣服还是能轻轻松松地将她罩住。 衣服拉链拉到顶，她的小半张脸被挡住，只露出眼睛。 过长的袖子让她看起来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周溯弯唇一笑：“很可爱。” 曲榛掩在衣领下的脸有点发烫，她别开头，悄悄看后座坐垫，再往上是周溯的腰。 上次她牵他的手他没有拒绝，能抱腰吗？ 好想抱。 她眼馋地看了一会儿，想起他刚才温柔的眼神，手动了动，悄悄往他腰上挪，一点点从身后圈住他。 和想象的清瘦感不同，他的腰紧实坚硬，抱起来很有安全感。 抱都抱了，她干脆把头也靠上去。 你好可爱 第79节 抱紧的瞬间，她感受到手下腰腹紧绷起来，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忙松开一点儿。 “我、我就，靠一会会儿。” 她小声说。 周溯的声音很低：“想靠多久都行。” 自行车照旧跟蜗牛似的慢吞吞地往前爬。 风吹在脸上不冷，她抱着喜欢的男生，靠着他的背，身体里流失的力气似乎正在一点点回来，充盈她空虚的躯壳。 曲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去，看着路灯暖色的光变成一道道闪烁的流星从眼前划过。 她忽然说：“周溯，我会去、去追赶你的。” 他终究会回到f1的世界，她会用尽全力去到他身边。 因为那个世界也是她所向往、渴望的全新世界。她想像祁禹说的那样，当世界上最好的赛车设计师。 她想设计出最好的赛车，想拥有最好的赛车手。 周溯无声笑起来，轻声应：“我想开你设计的赛车。” 她没说，他却懂。 曲榛在他背后用力点头，她一定会设计出最有竞争力的赛车，看着周溯开着那辆车一次次夺冠，登上领奖台。 她会和他在顶峰再次相见。 路程过半，周溯和曲榛同时抬起头，黄色的灯光下飘起细雪，世界变得柔软而安静。 下雪了。 你好可爱 第46章 曲榛回到家不过九点, 老秦听见声儿往门口瞧，小丫头看起来挺开心，还穿了件不属于她的衣服。 宽大的黑色冲锋衣, 和上回那件一个牌子。 一看就是周溯的。 老秦不爽道：“又带回来一件, 这回也是让你丢掉的？” 曲榛愣住, 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这件事, 她不是第一次带着周溯的冲锋衣回店里了。 上次他说丢了不要, 这一次…… 他什么都没说。 “衣服呢？”曲榛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 放在臂弯, “我下、下次, 一起还给他。” “忘了。可能被我扔了。” “扔、扔啦？” 老秦看小丫头睁大眼的受惊模样, 没好气道：“在储藏室最上面的箱子里，小心点。” 曲榛一溜小跑去找了。 老秦听着翻箱倒柜的声音，越来越不爽, 许枳风那小子最近怎么那么安分, 也不知道给周溯使使绊子, 人都不来了。 他轻哼一声, 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不想听那头的动静。 曲榛在最上面的箱子找到那件被她遗忘很久的冲锋衣，凑近闻, 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很淡的烟草味。 过了这个冬天，味道就会消散。 她在最后时刻闻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 她将两件衣服抱在怀里, 小跑上楼回了房间, 仔细挂在衣架上, 左右打量了会儿, 趴到床上翻看最近的天气。 东川的冬日多数时候是阴天，难得放晴。 曲榛耐着性子等待着天气放晴, 一天天过去，东川的凛冬来临了，出门要裹上厚厚的羽绒服。 平安夜当天，她终于等来了晴天。 这天正好是周末，曲榛一早起来把两件冲锋衣拿出来晒，阳光烘烤着布料，暖洋洋的。 她笑盈盈地看着，直到二楼一声大喊—— “曲榛！你几岁了啊？大冬天的下楼不知道披个外套，穿着睡衣乱跑什么？对着两件衣服也能笑？” 笑什么笑，烦死了。 曲榛这才觉得冷，打了个哆嗦，灰溜溜地往房间跑，再出来已经把自己裹成了小熊。 她不习惯东川的冬天，寒气要钻进骨头缝里，冻得人发痒。 洛京的冬天有暖气，她在家穿短袖跑来跑去都行。来了东川，去哪儿都要裹羽绒服。 中午吃饭，老秦看曲榛脸色，这阵子还行，黑眼圈没那么重了。 “车弄得怎么样？” 曲榛翘翘唇角，他们辛苦了那么久，总算到了风洞测试阶段，往前迈了一大步。 测试阶段，他们才有空得以喘息。 但说是休息，也没人认真休息，毕竟下个月要期末考试了，这几天林亦豪和周粥都泡在图书馆。 临近期末，曲榛不由想起上一个期末。 那时她还在hurricane车队里给柳宽和梁文汉补课，转眼夏天过去，他们也早就走散了。 听小顾说，柳宽在f3成绩不错，一直在进步。 hurricane车队今年依旧是冠军车队，冠军车手是新车手，不是梁文汉。 她很久没去车队基地了。 曲榛忽然想去车队看一眼，吃完饭，她和老秦招呼了一声就出门了。 冬天太冷，她不想骑车，就这么慢悠悠地转到车行。 走进正门，小顾正和几个同事插科打诨，见到她就过来了，“榛姐，我哥这几天不在。” 曲榛知道周溯不在，许枳风说他在学校请了两周假。 她小声问：“他妈妈，又生、生病了？” 小顾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嗯，这个月都不太好。昊哥都愁得掉头发了，想把我哥的肉养点儿回去。” 曲榛想起上次见到周溯，他又瘦了，那么高的个子，本就清瘦，再瘦下去要接近病态了。 希望他妈妈快点好起来。 周末，车队基地没什么人。 值班的几个机械师看到曲榛都挺激动，一口一个小榛果，问她最近怎么样，说他们偶尔会去车间门口看两眼，都觉得她做的车牛逼。尤其是技术总监，直感叹她的未来可期。 乔如烟被车间热闹的动静吸引，探出头看到曲榛，惊喜她今天来车队了，难得放下工作来和她们聊了会儿天。 茶水间里，乔如烟泡了杯热可可咖啡给曲榛，自己来了杯美式，苦涩醇厚的香味在舌尖绽开，她轻舒了一口气。 “最近怎么样？” 曲榛：“这周还好，不、不忙。” 乔如烟悠悠道：“前两个月忙坏了吧？许枳风连车队都不管了，全丢给我，真好意思。你和周溯怎么样？” 曲榛抿唇笑：“一起做车。” 乔如烟看着女孩子眼角眉梢的笑意，感叹这或许才是喜欢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只要提到他，爱意就会自己跑出来。 看来许枳风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前阵子她问过许枳风，曲榛和周溯的相处大家都看在眼里，傻子都看出来这两个人相互喜欢，他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还记得许枳风当时的回答。 他说：“我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适合再多做什么。” 乔如烟想，这或许是周溯和许枳风的区别。 许枳风做任何事，都是点到即止，停在安全线内，冒着巨大的风险、甚至需要舍弃自己，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周溯不一样。 周溯是天生的赛车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这个机会会让他付出高昂的代价，他也不会后退。 他想要，想要得到，就会不断打破极限。 这样的人，是可怖也令人可敬的对手。 乔如烟拍拍曲榛的肩膀，笑道：“听起来挺好的。车队也不错，你偶尔来看看就行，机械师们都挺想你的。不过这个期末，你不用再替梁文汉补课了，枳风把他丢给新车手了。” 她眨眨眼，笑容毫无阴霾。 曲榛也笑起来。 柳宽在往前走，乔如烟也往前走了。 这样真好。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时间在往前走，他们也是。 - 期末考结束那天，学校里气氛一片祥和，也有几个鬼哭狼嚎的，嚷嚷着自己要挂科。 总之，放假了大家都挺开心，走路脚步都轻快了。 曲榛背着书包下楼，走出教学楼一段距离，点开祁禹早上发来的语音：“榛儿，考完了吗？过两天我比赛完就回去接你。想怎么回去，我们一路开车回洛京，还是火车、飞机，你选一个。” 曲榛笑了一下，发语音告诉他：“开车！” 祁禹笑着回：“我就知道。知道了，你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你好可爱 第80节 曲榛回了他一个猫猫打滚的表情。 老秦为了庆祝她期末考试结束，给她烧了满满一桌子菜，还好心情地让小顾和周溯也来吃。 曲榛在群里问了一声。 晚上来的只有小顾。 老秦见小顾一个人来，往他身后瞧了眼，每回周溯都借着这个小子的名头跟来，今天怎么没来？ “周溯人呢？” 小顾一说这事儿就发愁，“家里。” 老秦诧异道：“今天不是东川大学期末考吗，他考完就回家去了？” 小顾：“没去。” 老秦和曲榛都愣住了，居然连期末考都没参加，她以为再怎么样周溯都会回来参加期末考。 那他家里…… 小顾安慰两个人：“没事，我哥就是不想耗费其他心思。” 一顿饭吃下来，曲榛没说几句话，吃完就上楼回了房间。 她坐在床脚，看着衣架上的两件冲锋衣，黑色的，周溯一样沉默而安静，却存在感极强。 只是占据了那么一点空间，她却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它。 他还好吗？他妈妈还好吗？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很想见他。 她想起每每提起周家，陈豫昊和许枳风讳莫如深的表情，她隐隐有感觉，他们不希望她过多接触周家。 她可以去见他吗？ 曲榛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脑中是深夜巷子里的周溯，他每一次都会来见她，在她需要他的时候。 她忽然起身，往楼下跑。 “小顾！”曲榛匆匆地推开车间的门，寻找着小顾的身影，“老秦，小、小顾呢？” 老秦指指外头，纳闷道：“和狗玩儿呢，你急什么？” 曲榛跑得岔了气才在另一个巷子找到小顾，他见她跑得一脸苍白愣了下，“榛姐，怎么了？” 曲榛努力平复着呼吸，喘着气道：“我想、想见周溯。” 小顾下意识想应好，随即便想起陈豫昊的警告，纠结了半天才道：“可能不是很方便。” “真的，不、不行吗？”她好想见他。 “……我想想。” 小顾当然希望曲榛去看看周溯，他知道周溯一定也想见曲榛，但是怎么去是件麻烦的事。 他不希望这件事让周维桢知道。 “我们去找昊哥，他一定有办法。” 曲榛和小顾一起回了车行，陈豫昊听到他们的来意沉默了很久，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曲榛的请求。 但是，他想起周溯瘦削的脸和落寞的神情。 最后，陈豫昊说：“我和小顾去周家，曲榛你留在车上。我想办法让周溯出来见你。” 小顾咧嘴笑起来，他哥一定很高兴。 曲榛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但一路上她看着窗外，想起的却是她和周溯轮番报汽车型号的每一个夜晚。 她望着窗外的车流，嘴里默念着一个个型号。 她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车在靠近山脚的时候停下，曲榛看见围过来的七八个门卫，心跳漏了一拍，小顾让她矮下身躲躲。她躲在后座小小的间隙里，听着门卫核对陈豫昊和小顾的身份，再打电话去确认。 约莫两分钟，门卫放行。 开出去好一阵，小顾让曲榛起来，抱怨道：“每次来都要这么来一遍，麻烦死了。” 曲榛小声问：“不能，被发、发现吗？” 陈豫昊解释：“平时不这样，现在是特殊时期，周家不接待任何客人。周溯的父亲遇上他妻子的事就会严阵以待，三十年了都没变过。” 曲榛想他父亲一定深爱她的母亲。 陈豫昊没把车开进周家别墅，只停在门口，让他们上来已经是周维桢网开一面。 他找了半天停车点，愣是没发现一个监控死角。 陈豫昊：“……” 他辛辛苦苦停了半天车，好歹找了个把后座挡住的车位。 陈豫昊和小顾走了，曲榛坐在车窗口看着宛若城堡的周家别墅，华灯明亮，在寸土寸金的东川市占据了整座山头。 周溯本该是住在城堡里的小王子，他却更喜欢待在车间里，和车为伴。 她静静地看着华丽的城堡，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和周溯之间距离遥远，她知道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出神间，后座另一边的车门忽然被打开。 曲榛倏地转头，看着许久未见的男生在她身边坐下，几乎是她看过去的瞬间，他也望过来，眼神专注。 他更瘦了。 曲榛眼眶有点热，酸酸涨涨，张了张唇，不知道说什么，只想凭着心意，对他说：“周溯——” “我好想你。” “抱一下。” 她和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你好可爱 第47章 曲榛其实不太记得上次和周溯拥抱的细节, 她将醒未醒，只觉他的怀抱很安全。 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被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体型的差距让她看起来像坐在他腿上的小小玩偶。 从车窗外看进来, 大概只能看到周溯一个人。 曲榛来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 但被他这么一圈, 围得密不透风, 眼里便只剩下他。 他的脸有点儿凉, 贴在她的颈窝里。 箍在她腰上的手好紧, 她的上半身都贴在他身上。 她发了会儿呆, 甚至想她的毛衣会不会扎到他, 但看他反应, 她的毛衣应该是软的，他动都不动一下。 呼吸轻轻的，像小猫咪一样。 就是太大只了。 “我也想你。” 他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 曲榛趴在他的胸口, 听到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轻声问：“周溯, 你是不是, 没、没有好好吃饭？” “没什么胃口。” “要努力，多、多吃一点。” “我会改的。” 曲榛抿唇笑起来，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腰, 他环抱着她的手收紧一瞬，微凉的鼻尖蹭过她的脖子, 很快松开了她。 她愣了一下, 不抱了吗？ 周溯借着路灯的光看清女孩子的脸上的表情, 顿了顿, 刚才不是不想抱了的意思？ “再抱一会儿？”他低声问。 曲榛这才觉出羞赧，耳朵烧红, 她轻摇了摇头，打量着周溯的模样，刚才都没来得及看。 他是从温暖的室内出来的，穿着黑色毛衣和居家裤。 毛衣是低领的，在黑色衬托下更显冷白的皮肤露在外面，锁骨要露不露的，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她没敢看第二眼，从包里拿出一个方正的礼盒递给周溯。 “小、小组都有的，圣诞，礼物。” 周溯垂眼看了会儿她的眼睛、耳朵，接过礼盒，拆开红色的蝴蝶结，打开盖子，宛如打开被恶龙偷藏的百宝箱。 “苹果。大家都有？” “嗯，平安夜的礼、礼物。” “糖。我的。” “……嗯，只有你有。” “小猫玩偶。我的。” “只有你、你有。” “坏掉的零件？我的。” “修、修车的时候，觉得像你的，眼睛。”就偷偷藏起来了。 “手套。大家都有？” “……只有你有。”他的手总是很凉。 “小猫……发夹？我的。” 你好可爱 第81节 “很可、可爱。”男孩子也可以用发夹吧？他额间总是有碎发。 周溯看过盒子里的一件件小礼物，七零八碎的，像是想到什么就往里放什么，很多像是逛街时正好看到便买下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猫？ 小猫玩偶，小猫水杯，小猫发夹，小猫摆件，手套的小角落也绣着一只小猫咪。 周溯捏了下玩偶的爪子，没她的软，随口问：“曲榛，我是猫吗？” “嗯……嗯？”曲榛捂了下嘴，差点儿就说出来了，“不是……我、我喜欢混球。” “不喜欢我？” “……” 曲榛杏眼睁圆，这个人怎么会用这么自然的语气问出这样的话，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低下眼，眼睫轻轻颤动，手心沁出湿润的汗意。 明明车里很冷。 “我……”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件事。 周溯没在意她的回答，因为答案都写在女孩子的脸上，睫毛上，耳朵上，紧扣着的双手上。 他把礼物一件一件放回原位，连蝴蝶结都打得和原来一样。 周溯：“曲榛，我要回去了。” 曲榛来的时候做过心理准备，他不能出来太久，但真的相处起来，才觉得时间那么短暂，都没说几句话。 她忽然倾身上前，抱住周溯，手轻轻抚着他单薄的背脊，小声道：“会好的。” 会好的。周溯。 - 曲榛在等祁禹回来的期间，收到了风洞测试结果，果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她埋头忙了两天，才发现都年二十七了。 今天是祁禹比赛的最后一天。 曲榛裹着厚厚的毛绒睡衣下楼拿零食，老秦也裹着睡衣缩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准备看比赛。上周店里就关门停止接单了，老秦天天闲着没事儿干，还寻思着和他们一起开车去洛京过个年，见见老朋们，到处串串门，就把这个年混过去了。 曲榛瞧了眼电视，冰天雪地的看着就冻人，她看了两眼就躲去隔壁车间了。 这些年她很少看祁禹的比赛，只是等着祁禹比赛结束，把他的车运回来。他什么都不用说，她就能从车上知道他经历了一场什么比赛。他的每一场比赛都不容易。 微信上曲敏问，她和祁禹什么时候到洛京。 她说年三十肯定能到。 曲敏发了几张照片过来，家里贴了新对联，挂了新灯笼，给祁禹的房间也收拾好了。 一片热闹喜气的模样，就等她和祁禹回去了。 曲榛笑笑，想退出微信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和周溯的对话框，点进去后对话寥寥，大多数是照片。 那晚过后，周溯每天都会给她拍他的早餐、午餐和晚餐。 她会发一个“摸摸头”的表情。 这样的交流很简短，却让她觉得安心。 她把周溯昨天和今天早上发来的照片又看了一遍，想了想告诉他，她和祁禹明天就回洛京了。 周溯没回复，应该是在忙。 曲榛在脑中模拟着赛车的测试情况，没注意外面的动静，等回过神，是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她走出去看，老秦的杯子摔在地上，水淌了一地。 “怎么了？”她探出头。 老秦从僵硬中回过神，迅速摁灭了电视，曲榛只看到一个残破的镜头，不由问：“谁撞、撞车啦？” 老秦想张口说话，胸口被堵住，一口气上不来，神情几经变换，抹了把脸，吐出一口气，“榛儿，是阿禹。” 祁禹在比赛上撞车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圈子。 曲榛的手机静悄悄的，一直没人来问她。她也像是被老秦摁灭的电视，停在那个瞬间，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脑中艰难地组织着刚才老秦的话，难以理解。 是阿禹。 是阿禹。 等回过神，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老秦说现在根本买不到票，他把电话打到了许枳风那里。许枳风动用了他的私人飞机，送他们过去。 曲榛愣愣的，“去哪儿？” 老秦一时哑声，最后摸摸小姑娘的头，“没事的，榛儿。那小子天天活蹦乱跳的，命大着。” 曲榛还停在那个瞬间，全程游魂似的被老秦牵着、拽着，下飞机，坐车去医院，然后看到祁禹的朋友们，车队的老板、同事。 她在照片上见过他们，祁禹每次都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有人上来和她说对不起，有人说节哀。 医院走道上人来来往往，她还穿着那件毛茸茸的睡衣呆呆地站着，像被人丢弃的大型玩偶。 曲榛抓着老秦的手，力道失控，“阿禹，怎、怎么了？” 老秦把她抱进怀里，哑声道：“榛儿，去看看他吧，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我陪你去。” 曲榛摇头，她不相信里面的人是祁禹。 她给祁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她就一直打。 祁禹的朋友看不下去了，一个大老爷们哭得不成样子，把祁禹的手机和钱包都塞到曲榛手里。 他捂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阿禹说，卡里是他这些年给你攒的钱。他说……他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说，你要成为最厉害的赛车设计师。” 除了这两句话，祁禹什么也没留下。 人送到医院，没抢救回来，很快就走了。 曲榛浑浑噩噩，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这些话。 她缩在墙角抱住自己，手里紧紧捏着祁禹的手机和钱包，一句话都不想说，谁也不想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女人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和她说：“榛儿，妈妈来接你和阿禹回家。我们回家过年。” 曲榛终于情绪崩溃，在曲敏怀里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喊着祁禹的名字，每喊一声，曲敏就会应一声，告诉她阿禹在等她们。 她们带着祁禹回了洛京，这个冬天洛京下了很大的雪。 灵堂就设在曲敏家里，亲戚朋友们说这样不好，祁禹的亲生母亲还在。曲敏就当没听见，说祁禹就是她的孩子。 家里从红色变成白色，人来了走，走了来。 曲榛几天没说话了，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晚上也睡不着。 曲敏忙着打点祁禹的身后事，每天会抽一小时陪她说话。 老秦没走，一直留在洛京帮忙。 期间祁禹的亲人似乎来过，在外面大闹大吵，是来要钱的，最后被曲敏和老秦赶走了。 曲榛就坐在床上，反复翻着祁禹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 他手机里没多少自己的照片，大多是是曲榛的照片和视频，除了这些就是车，还有一些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包和首饰，他看见就存下来，时不时就会买下来寄给曲榛。 等翻到没电，她再充上电，继续翻。 一直到祁禹下葬，曲榛始终是这样。 曲敏和老秦开始担心她的心理状态，正愁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她终于房间里出来了。 “妈，我饿了。”曲榛说。 曲敏红着眼睛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面 曲敏不敢煮太多，煮得软烂、吹凉了才端出来给曲榛，看她埋头大口大口吃着面。 “榛儿，在家多待一阵子吧。妈帮你跟学校请假。” 曲榛下意识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我再陪陪，阿禹。” 曲敏泛起泪意，摸摸女儿只剩丁点儿肉的脸，巨大的哀痛涌上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子们要经历这些。这些一直努力向前、认真生活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曲榛度过了一个无比寂静的新年，亲戚朋友们没有上门，曲敏也没有带她出去拜年。 每晚家里最吵闹的时候，是小区里的孩子们在放炮仗。 初五过后，热闹便渐渐散了。 晚上曲榛吃完饭，在沙发上翻了会儿手机，忽然说要出去，便去房间里找外套。 曲敏愣了一下，追进来问：“去哪儿？” “买烟花。”想和阿禹一起放。 “妈陪你去吧？” “不、不用。” 曲榛翻找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视线落在衣柜里的黑色冲锋衣上，这是周溯的衣服。那时老秦收拾得匆忙，没顾上看，把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都塞到了行李箱里，谁也没注意这件衣服。 直到现在。 曲榛拿下黑色冲锋衣，拉下拉链穿在身上，宽大的衣服让她看起来更为瘦弱单薄。 曲敏在她的衣服上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等曲榛走后，她问老秦：“榛儿穿着阿禹的衣服？” 你好可爱 第82节 老秦回忆两秒，说不是。 是周溯的。 “我跟出去看看？”老秦放心不下，“她这两天看起来好点了，但还是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曲敏：“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曲敏失去过杨子岳，知道这种感觉，有时候在家里反而会压抑情绪，怕家人朋友们会担心，便强忍着。 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最轻松。 洛京的冬天和东川的冬天不一样，没有风的时候就不冷，走了一阵身体会热起来。 小区里白茫茫一片，雪还没化。 路上的积雪都扫干净了。 曲榛揣着兜，慢吞吞地走在路边上的积雪里，雪地靴重重地陷下去，再抬起来。 路上堆着的雪都被她踩平了。 偶尔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子跑过，你追我赶，笑声和尖叫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活气。 她轻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 灰蓝色的天空，路灯的光晕温柔又寂寥。 往年这个时候，她也会出来买烟花，但中途总是会被其他事打断。 祁禹有时候会拿雪球丢她，两人便在路上打起来，跑得气喘吁吁回到家，发现两手空空，大眼瞪小眼，最后哈哈大笑。更多时候是在她在路上看到少见的车，便新奇地围着人家的车打转，恨不得上手拆了。祁禹生怕别人把他们当成小偷，紧张地看着周围，准备随时拉着她逃走。 今年不会有其他事。 曲榛到街口的店里买了一捧的烟花棒，往左右看了看，走进附近的公园，找了一处空地。 她蹲在地上，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 塑料打火机躺在她的掌心，像她第一次把它从冲锋衣里摸出来一样。 这个打火机很早就不在她身边了，某次祁禹偷摸着抽烟的时候拿走了，后来想起来才问她怎么会有打火机。 她说是周溯的，他便收起来没再用，一直好好保存着。 这是她在祁禹车队的人来送祁禹留下的行李里找到的，放在某个盒子的夹层里。 它又回到了她手上。 她想着要放烟花，便顺手带了出来。 曲榛低下头，摁下打火机，蹿出的火苗燃烧着烟花棒，燃出火星，明亮的花火在她手里绽开。 她一个人放了很久，直到每一根烟花棒燃尽。 光亮消失，她又陷入黑暗。 她想阿禹了。 曲榛把头埋进膝盖，眼泪冒出来，喉间的呜咽声控制不住，飘进冰冷的空气里。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个人。 直到她的手被人握住，掌心的打火机被拿走，火苗在他手里蹿出来，微弱的火光照亮她的面庞。 曲榛眼睫轻颤，缓慢地抬起头。 “瘦了。”他说。 曲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生，他漆黑的眼静静看着她，柔软安静，是无声无息的深海。 她张了张唇：“你、你怎么来了？” 周溯：“找不到你，就来了。” 发了很多短信，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找不到她。 曲榛拿出手机看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手里的手机是祁禹的，她小声道歉：“我没、没看手机。” 周溯垂眼看了眼她的手机，没出声。 他原本只想来远远看她一眼，在楼下站了一天，没想到会遇见她出门，身上穿着他的衣服。 他落后她几步，看她踩着雪，看她在路灯下发呆，看着车子掉眼泪，再走进店里买了烟花棒，一个人到这黑漆漆的公园里，看花火燃烧又熄灭，最后抱着自己哭。 “我有好好吃饭。你呢？”周溯低声问。 曲榛摇摇头，她没有。 周溯：“要吃饭。你说的。” 曲榛含着泪静了一会儿，朝他用力点头。 周溯的心几乎要被她的眼泪搅碎，他丢掉打火机，把单薄的女孩子紧紧抱进怀里，嗅到她的气息。 他学着她曾经的模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告诉她—— “曲榛，会好的。” 我们都会好的。 你好可爱 第48章 曲榛在洛京过完了一整个冬, 当天气有回暖的迹象的时候，她的心似乎也开始重新跳动。 某个早晨，她打开门便见曲敏为难地站在祁禹的房间门口。 “怎么了？”她轻声问。 曲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在想阿禹的房间是收拾了, 还是保持原样。” 她担心曲榛见了会伤心, 又不舍得家里没有祁禹的痕迹。 曲榛：“留、留着吧。他一直想、想要自己的家。” 曲敏舒了口气, 去厨房端出早饭, 吃饭的时候问曲榛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距离和学校请的假还有几天 曲榛摇摇头, 说要改车, 下周要比赛了。 许是因为祁禹的事, 小组群里沉寂了很久，也没人来打扰她，似乎是周溯和许枳风接过了她的工作。 昨晚她忽然在群里问进度, 大家吓了一跳。 周粥出来汇报了进度, 她上次修改后车的测试状态不错, 今天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场地测试。 曲榛需要知道赛车的测试数据。 pole position车行。 林亦豪和周粥两人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 你看我看你，唉声叹气，完全没有和曲榛汇报时的乐观, 周粥：“之前那个有方程式经验的车手也不行吗？” 林亦豪：“那人差点儿就把我们的车给撞烂了，撞烂了拿什么去比赛, 绝对不行。” 周粥：“学长介绍的那个呢？” 林亦豪：“能看出来是有经验的车手, 但他根本不敢提速, 一提速就失控。” 周粥：“唉。都不行。” 林亦豪也挺沮丧的,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对他们小组打击太大了，大家都是硬撑着。 他们没时间伤心, 失去了祁禹，小组面临着比赛最大的问题—— 少了一个车手。 起先他们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尝试过寻找其他车手。遗憾的是，到今天为止，他们都没能找到能驾驭这辆赛车的车手。 连许枳风驾驭这辆赛车都觉得很困难，在曲榛调试过后情况才好一点。 因为这辆赛车是由曲榛为祁禹量身定制的，这是一辆完全依照祁禹的驾驶风格设计、制造的赛车。 它有强大的速度，随之而来的是驾驭它的难度。 短时间内，没人能适应它。 周粥问：“今天还是学长一个人测试吗？那比赛的时候怎么办，我们只有一个车手，等于弃权了。” 林亦豪：“实在不行就从之前试车的车手里面找个最稳健，不一定会输。曲榛努力了那么久做出来的车，我们总不能一开始就认输，连指导教授都说我们的车新颖很特别，和别人的车不一样。” 言下之意，曲榛小组是夺冠热门。 历经八个月，走到了最后一步，他们谁也不想放弃。 许枳风尽力安抚他们：“还有一周，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先完成今天的测试，把数据传给曲榛。” 周溯始终没说话，垂着眼，轻抚着混球，小猫咪难得乖巧，安静地抱着他的手腕，尾巴也缠上来。 见他们讨论结束，他停下动作，站起身。 尚未开口，手被人死死攥住。 周溯静静地看过去，眼神不言而喻。 许枳风咬着后牙，警告地看了眼周溯，冷声喊：“小顾，把他带走。” 小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联想到现在小组的困扰和周溯的举动，忽然就明白了许枳风的意思。 他冷汗都要掉下来了，硬生生拽着周溯离开了车间。 把人拽里车间还不放心，把陈豫昊也喊来了。 陈豫昊在f1沉浮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无论发生什么都大事都面不改色的本领。 但饶是他，听了小顾的话也没控制住。 “你疯了？”陈豫昊焦躁地抓着头发，“周溯，我们都在和别人谈合约了，你知道吗？最后半年，新赛季马上就要开始了，就那么一步，最后一步。你知道你等了多久吗？” 陈豫昊想他也要疯了，他是看着周溯长大的，知道周溯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他做的决定几乎没人能改变。 当年周溯说退役就退役，毫不犹豫。 你好可爱 第83节 可是快三年了，他沉寂了三年了，等待了三年，明明比谁都渴望回到f1，只差临门一脚。 一步之遥。 周溯平静道：“我还年轻。” 陈豫昊气笑了：“你还年轻，那我呢？你回来我就跟着回来，你离开了三年我也也离开了三年。周溯，我还有几个三年陪着你耗？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等你吗？” “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周溯，想想你妈。” 激烈的争吵让小顾噤若寒蝉，他从没见过陈豫昊发这么大的脾气，再看看他哥，他却生不起气。 他哥已经够可怜了。 “昊哥。”小顾拽了下陈豫昊，朝他挤挤眼，“行了，我哥说不定没那个意思，刚才他一句话没说。说不定是许哥误会。” 陈豫昊冷笑道：“误会？最好真的是误会。” 他转头就走。 车间里，林亦豪和周粥从冷寂的气氛中反应过来，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燃起的希望。 但是许枳风的反应…… 林亦豪犹豫道：“学长，溯神是不是可以参加比赛？如果是溯神，那我们一定能……” “不可能。”许枳风利落地打断他，“放弃这个想法。” “为什么？” 林亦豪神情激动，说他们八个月以来的辛苦，说这是曲榛的梦寐以求，说这是祁禹未完成的遗愿。 为什么周溯不可以？为什么只有周溯不可以？ 明明对周溯来说，只是一场很简单的比赛。 许枳风的声音冷得像冰，“就算是曲榛知道这件事，她也绝对不会同意。车手我会继续找，这件事不必再提。” 林亦豪还想再争取，周粥拉住他，对他摇摇头。 许枳风在小组里从来没摆出过他在hurricane车队的气势和态度，他一直充当着一个温柔强大的学长的角色。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严厉地警告他们。 周粥想，这一定是有关于周溯的大事，他参加比赛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上午的实地测试照常进行。 他们找了一处废弃机场，不断测试赛车的极限，测试抓地力等各方面的数据，再发送给曲榛。 测试结束，许枳风从车上下来时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林亦豪忙递上水杯给他补充水分。 周粥问：“学长，这次感觉怎么样？” 许枳风喘着气，轻摇了下头：“还是很难开。我的驾驶风格和祁禹不一样，他很激进。” 他不得不承认，祁禹的驾驶风格更贴近周溯。 这两人都是在极限边缘试探的车手，从不曾畏惧过。 许枳风看过关于祁禹出事故的调查报告，他踩刹车已经很及时了，换做是周溯或许也不会做得更好，但偏偏那是冰雪拉力赛，冰天雪地的天然赛道，不可控因素太多。 许枳风低声道：“车手的事先别和曲榛说。” 周粥和林亦豪也是一样的想法，压在曲榛身上的事太多了，而且事关祁禹，他们不想过多提起。 午饭后，曲榛收到了周粥发来的测试数据。 她缩在沙发上，仔细查看每个数据，看完许枳风的测试数据后，再想往下翻，却提示到底了。 另一个车手的数据呢？ 曲榛有瞬间的恍惚，后知后觉阿禹不在了，她失去了她的车手。 这辆为他设计的方程式赛车，失去了它的掌控者。 她回过神，在群里问：【新车手还没找到？】 稍许，许枳风回复她，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考察新车手，很快就会确定人选，赶得及下周比赛。 曲榛抿着唇，知道情况不如许枳风说得那么乐观。 她了解自己设计的赛车，这是一辆太挑车手的方程式赛车。 这样的设计对许枳风并不公平，但她的初心就是为祁禹设计完全属于他的赛车。 在设计初期，她和许枳风商讨过这件事，他尊重她的意愿。 测试过程不容易，她能看出许枳风竭尽全力了。 曲榛回复：【我明天回来，后天再测试一次，我们现场调试。】 下周比赛，她也该回去了。 阿禹说过的，希望她成为最厉害的赛车设计师。 曲榛和老秦买了今天最晚的航班，简单吃过晚饭就去了机场。 曲敏送他们到门口，没多说，只是抱了下曲榛，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告诉她，阿禹一直在做自己热爱的事，并且为之奉献了一切，他不会有任何遗憾。 曲榛笑了一下，回抱住曲敏。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赛车世界的残酷，从以前的杨子岳，再到现在的祁禹，还有很多她只听过名字的车手。 他们踏上了新的赛道，再也与她无关了。 曲榛坐在候机厅，看着天际航灯闪烁，想起周溯的话。他说过，在你的赛道上，只有你自己。 一个人好孤独，她想。 “吃不吃泡面？”老秦贼兮兮地端来两碗泡面，香味扑鼻，“晚上没吃饱，刚才闻见别人吃，馋死我了。” 曲榛看向老秦，他一直留在洛京，陪在她身边。 从在东川时，他开口让她住在店里，他就把她当成了家人。后来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照顾她，照顾祁禹，在东川给了她和祁禹一个栖身之地，给了他们年幼时丢失的父爱。 她扬起笑，接过老秦手里的泡面。 “一起吃。” 老秦也笑起来，和曲榛一起坐在窗前大口吃着面，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望向无尽的夜。 夜色降临，飞机起落。 冬天快结束了。 - 隔天一早，曲榛早早来了车行，东川的冬天漫长，寒假都结束了还冷得人直哆嗦。 她输入密码进门，探头没见周溯，只见到趴着沙发上小猫咪。 小猫咪动了动耳朵，睁开一条眼缝往外瞧，瞧了两眼，一改懒洋洋的模样，飞快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曲榛绕圈，脑袋不住地往她小腿上蹭，嗲声叫着，尾巴也竖起来。 曲榛蹲下身抱起猫，揉揉它的下巴和耳朵，小声道：“新年好，混球。好、好久不见了。” 混球抱着她的手，脑袋往她脖子上蹭。 曲榛露出笑容，陪混球玩了会儿便拿出电脑继续工作，小猫咪缩在她腿上打着盹儿，呼噜声轻轻的。 她偶尔垂眼瞧见，心便变得热乎乎的。 冬日天亮得晚，等天亮透已经八点了。 小顾睡眼惺忪地推门进来，给混球换水换猫粮，见到曲榛，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还揉了揉。 “榛姐，你回来了？” 曲榛抿唇笑了一下：“嗯。” 小顾有一肚子话想说，有想念有安慰，还有更多说不出口的话，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他笑道：“我去给你买早饭。生煎和鸡蛋饼对吧？我哥说你爱吃。” 曲榛：“周溯呢？楼上，还是在家里？” 小顾的眼神有瞬间的黯淡，他道：“在家呢，他这阵子恐怕出不来。但他挺好的，你放心。” 曲榛微怔：“电话，可、可以联系吗？” 小顾下意识摇头，但很快反应过来，安慰曲榛：“他就是没时间看手机。你知道的，他想清净的时候就会关机。” 他害怕曲榛再问，借着买早饭的理由出去了。 曲榛很久没清理手机上的信息了，在洛京的时候她日日夜夜用的都是祁禹的手机。 这阵子除了群里的信息，她都没看。 点开和周溯的对话框，里面都是照片。 他的早餐、午餐、晚餐。 从她和他说要好好吃饭那天开始，直到昨天中午，他一餐都没有落下过。 曲榛等到小顾回来，拍下生煎和鸡蛋饼的照片发给周溯，然后戳开豆浆，认真吃早饭。 早饭刚吃完，许枳风三人前后到了。 “早上好。”她和他们打招呼。 曲榛率先打破空气里的沉寂，她前阵子还无法面对他人同情又遗憾的眼神，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亦豪保持了沉默，周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枳风上前和曲榛沟通了今天的测试过程，设备和车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去。 曲榛安静听完，感到抱歉，“车不好开，你会、会很辛苦。” 许枳风温声道：“这是每个车手的本能，不用替我担心。走吧，去亲眼看看你设计的赛车。” 曲榛尚未亲眼见过喷完涂装的赛车，当她站在机场，看到几步之遥的新赛车，忽然落下泪。 涂装是祁禹喜欢的深蓝色，车上印着他喜欢的图案和花纹。 还有曲榛为她的赛车取的名字——qy01。 你好可爱 第84节 许枳风站在曲榛身前，替她挡住风，低声道：“曲榛，要开始测试了。” 曲榛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投入工作。 她戴着耳机，听无线电里许枳风的声音，根据他的反馈去观察、调整参数，再尝试着让他也做出一些调整。 她没开过车，但她知道祁禹怎么开车。 祁禹的一些习惯或许能帮助许枳风更好地驾驭这辆赛车。 这一次测试结束，许枳风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调完之后好多了，我能开得更快。” 这确实是一辆充满竞争力的赛车，强劲、有速度。 曲榛舒了口气，问起另一个车手的事。 许枳风笑容不变，“最晚明天，人选就会定下。” 曲榛点头，她想尽多可能地帮车手调整和这辆赛车的匹配度，否则上赛道开起来会很艰难。 晚上，老秦来车行接曲榛回家。 曲榛走后，许枳风三人对名单上仅有的两个车手陷入沉默。他们来试过车，说实话效果并不理想。 林亦豪：“学长，没别人了吗？” 许枳风道：“规则有太多限制。目前在车队服役的方程式赛车车手和超出年龄的车手都无法参赛。祁禹参加的是拉力赛，我没有服役车队，所以不受规则限制。其余的人多数是新手，现在开始培训也来不及了。这两个人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周粥叹了口气，盯着两个车手发呆，在可能把车毁了和根本开不起速度之间，选谁？ 听起来都没什么好结果。 林亦豪最后挣扎道：“溯神……溯神他真的不行吗？” 许枳风涩声道：“不行。” 周溯没有那么多三年了，绝对不能停在这里。 许枳风不会允许，曲榛也不会允许。 周家别墅，二楼主卧。 周溯安静地坐在床边，注视着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女人，她今天睡了太久，还没醒过来。 周维桢在楼下厨房，她睡前说想喝他煮的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舍得睁开眼睛。 周溯起身，点亮床头的小灯，倾身看着她柔和的眼睛，见她指了指脸上的面罩，知道她是想说话。 他取下面罩，低低地喊了声妈。 乔知周仔细看了他两眼，笑了，声音很轻：“这两天有好好吃饭，看来那个女孩子的话很管用。” 周溯轻轻地弯了下唇。 “你爸爸把你关起来了？”乔知周问，“别猜我是怎么知道的。之前总是拿着手机等那个女孩子的消息，今天身边没有手机，被收走了？” 周溯道：“是我想留在家里。” 乔知周看着她辛苦养大的孩子，轻声细语地说：“阿溯有想做的事吧？妈妈知道。别怕，想做就去做。” 周溯闭上眼，紧紧握着她的手，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哑声道：“妈，我今年不回f1了。” 他不能就这样丢下曲榛回去。 乔知周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胡说，妈妈还要看阿溯的比赛。阿溯，去叫你爸爸上楼。” 周溯在门口等了很久，周维桢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他冷淡地看过来，“你妈睡了，别去打扰她。跟我来书房。” - 曲榛在比赛开始前三天见到了她们的新车手，很年轻的男孩子，有冲劲也有信心，但这样的信心在险些把车撞坏后很快就消失了。她安慰他别怕，却效果甚微，只能尽量调整参数，让他开起来不那么吃力。 小组里的人情绪都不高，似乎已经预见了比赛结果。 比赛前一晚，曲榛请小组成员吃了个饭，只有林亦豪和周粥来了，许枳风和周溯都不在。 曲榛给许枳风打电话，他只说有急事来不了。 她没多想，比起林亦豪和周粥的紧张，她反而很轻松。 “明天，加油。” 她笑着鼓励他们。 周粥扑过来抱她，林亦豪看着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没忍住，也抱过来，三个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比赛当天是一个晴天。 老秦送曲榛到了比赛场地，脸上戴了副墨镜，顶着一张面瘫脸，惹得别人都不敢看曲榛。 他对这些小孩儿没兴趣，无聊地翻着比赛手册。 临到场了，老秦才想起来翻比赛名单，等翻到曲榛小组，他的眼神定了定，抓着曲榛问：“榛儿，你们的车手是哪两个？” 曲榛说了许枳风和一个姓郑的男生的名字。 老秦沉默两秒，忽然说：“榛儿，你们换车手了。” 曲榛迟钝地理解着老秦话里的意思，顺着他的视线往比赛名单上看，上面赫然写着—— qy01小组参赛车手： 许枳风。 周溯。 你好可爱 第49章 比赛现场因为这份出人意料的名单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不同意周溯作为车手上场，纷纷向主办方抗议。 让曾经作为f1车手的周溯上场，无异于作弊。 这和把冠军拱手让人有什么区别？ 场内一片哄闹, 老秦经验足, 在看到这份名单后就去问别人借了顶帽子, 把曲榛的脸遮了严严实实。 曲榛大脑空白了一瞬, 很快反应过来, 去找林亦豪和周粥。他们两人也像是刚知道这个消息, 愣愣地盯着名单, 随之而来的是欣喜, 他们的车有救了, 比赛有希望了。 “周溯，他人呢？” 曲榛抓着林亦豪，一字一句地问。 林亦豪尚未从狂喜中缓过来, 下意识道：“应该在车手准备区。曲榛, 我们……”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曲榛的表情不太对。 周粥咬了下唇, 试探道：“周溯他不能作为车手参加比赛吗？” 曲榛急得红了眼眶, 强忍着情绪道：“绝、绝对，绝对不可以。把郑原，找、找回来。” 周溯绝对不可以参加比赛。 他们不知道, 只有她知道周溯参加比赛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他会违背和周维桢之间坚守了快三年的约定。 他疯了吗？ 不知道自己要回f1吗？ 曲榛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寻着车手准备区的方向, 场内已经闹了起来, 他们扬言要让主办方取消周溯的上场资格。 混乱中有人认出了曲榛, 朝她吼：“你们这就是作弊！” 她狠狠地瞪回去, “我比你，更、更不想让他上！” 那人吓了一跳, 像是没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纤细的女孩子会发出这么高的音量，眼神凶恶，却像快要哭出来了。 他挺纳闷，要是周溯换到他的组来当车手，他要乐疯了。 她哭什么啊？ 总不能被他凶哭的吧？ “我……算了。” 男生扭头走了，把边上围着的人也推走了。 负责人被堵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他们愤懑不平，一定要一个说法。 他叹了口气，“曲榛小组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知道吗？” 人群寂静了一瞬，这两个月赛车圈最大的事应该就是祁禹的去世，曲榛小组少了一个车手。 时间紧迫，找到合适的车手很难，他们都知道。 但是…… 那是周溯。 喧闹间，场内走出一个高大的男生，他戴着标志性的鸭舌帽，穿着深蓝色的赛车服。 周围的吵闹忽然静下来，人群一瞬不瞬地看着来人。 男生走到他们面前，顿了两秒，摘下了鸭舌帽，露出清瘦的脸，视线对上他们。 他颜色过深的瞳孔给人极强的冷漠和距离感。 “我是周溯。”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没有预想中的强势，只有平静，“我离开f1三年了，这三年我没碰过赛车，连车都很少碰。我和你们一样，过得是普通人的生活。我今天站在这里，只是作为一个车手，我们小组的qy01赛车的主设计师是曲榛。每个小组设计、制造自己的赛车，我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你们认为自己设计的赛车比不上曲榛吗？” 最后一句话，他很轻地笑了下，几不可闻。 参加比赛的人大多是男生，年轻气盛，受不了刺激，很快有人反驳周溯，说他们的小组的车才是最强的。 周溯淡声道：“你们都知道，如果没有一辆性能稳定又强劲的赛车，再有天赋的赛车手也无能为力，这个比赛的重心一直在于车。我很荣幸能够和你们一起参加比赛，你们是中国赛车圈的希望，不论结局如何，我都感激每一个为中国赛车事业付出的人。” “谢谢你们。” 周溯离开了，场内寂静无声，没人说话。但大家都知道，这场无形的战争随着周溯的话无声无息地消弭了。 不是没人不服，但曲榛小组情况特殊，再加上周溯太过真诚。 你好可爱 第85节 以及他们最根本的原因—— 周溯说得对，这场比赛的重心在于车。 每个小组都认为自己的车是最强的。 人群里，曲榛怔怔地看着周溯离开的背影，心脏因他的话跳动得很快，想再往前去追，却被人拦住了。 老秦按住她的肩，声音温和而有力量，像一只柔软的大手拂过她一直在颤抖的心。 “榛儿，这是周溯自己的选择。” “他今天出现这里，是作为一个赛车手。赛车手不会后退。” 曲榛曾听人说，f1的每一个赛车手都是疯子，她那时尚且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周溯身体力行地给她上了一课。 “可、可是他……” 她含着泪看着老秦，想告诉他周溯有多想回到f1，想告诉他这个比赛对周溯来说微不足道。 但她说不出口。 因为老秦知道，她也知道。 这个比赛对周溯来说微不足道，但她不是。他安静、沉默，爱意却让人震耳欲聋。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她知道，他深爱着她。 曲榛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和消化这些情绪，因为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她需要坐在设备前，当两位车手的赛道工程师。 fsae赛事分为四个动态赛：直线加速、八字环绕、高速避障、耐久比赛。 第一个动态赛是直线加速，这个动态赛对车手的驾驶技巧要求并不高，难点在于比赛的时间。 直线加速的比赛时间仅仅只有五秒。 在这五秒内，车手需要配合赛道工程师的档位设定，在0.1秒的反应时间内将赛车提升至4档或者5档。 对周溯来说，这样的动作像喝水一样自然。 他零误差的做到了比赛要求，看起来毫不费劲。 曲榛听到无线电内传来的男生的声音，隔着电流，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不若平时清澈干净，但不难听出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三年了，有点手生。” 她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第二个动态赛是八字环绕，目的在于测试赛车的转向能力，车手需要最大限度地让赛车接近稳态。 从这个项目可以看出你的赛车是否有灵敏的转向能力和较快的响应能力。 老秦坐在观赛区看着这些个奇形怪状的方程式赛车，看了几辆接连摇头，再看回曲榛的qy01，简直是艺术品，令人赞叹不已。 她的车稳定而灵敏，车手的操作更是将这辆车的优秀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对比许枳风和周溯，区别很明显。 许枳风的操作在车手里已经是顶级水准，但周溯的操作是完美的，丝滑而流畅，和这辆qy01一样漂亮。 老秦听到场内有人发出惊叹声，他们懊恼不该轻易妥协，怎么就让周溯上场了。 三年没碰赛车又怎么样。 他依旧是周溯。 老秦嘲讽一笑，这些人只看得到周溯，看不到赛车之间的差距，就算只上许枳风，也足够秒杀他们。 第三个动态赛是高速避障，分值很高，占总成绩的15%。 发夹弯和蛇形穿桩等赛道对周溯来说简单得过分了，即便他是第一次开这条赛道。 周溯和其他参赛选手不同，他没有过练习。 其余车手在这一周内都熟悉过场地和赛道，参加过练习赛，只有周溯是第一次开这条赛道。 他们不觉得这不公平，只因为他是周溯。 第二圈由许枳风来完成，他们检查过胎温胎压等数据，再由曲榛对参数进行微调。 许枳风和周溯的驾驶风格和习惯不同，赛车需要不同的参数设置。 周溯和许枳风交换了信息，第二圈完成得很完美。 最后一个动态赛是耐久比赛，里程22km，分值最高，300的分值加上燃油经济性的100分，总计400分。 周溯和许枳风分别驾驶7圈，结束将车驾驶到车检区。 整个中午，曲榛都在检查赛车，大到动力单元，小到每一颗螺丝，再根据车手们的反馈做出调整。 这一天曲榛都像是被时间推着往前走。 修车间隙，周粥过来送了饭，她随手放在一旁，没时间吃，等终于有时间喘口气，比赛也要开始了。 下午的耐久赛由许枳风驾驶第一个7圈，过程有惊无险，他们小组的优势已经尽显。 这一天下来，各个小组的赛车接二连三地出现状况。 有的轮胎报废，有的动力单元失去效力，有的差点儿在赛道上着火，最后留下来的完好的赛车只有寥寥。 到了下午，谁也无法再否认，曲榛的qy01是一辆极其优秀的赛车。 比赛的最后一段赛程，由周溯驾驶。 曲榛在隔着无线电，听着他和林亦豪沟通，因为担心她的结巴拖慢节奏，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林亦豪。 林亦豪：“无线电测试。” 周溯：“很清晰。” 林亦豪：“可以出发了。” 周溯：“收到。” 周溯在比赛中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车手，他积极且准确地反馈赛车状况，好让曲榛及时调整。 偶尔，她会听到属于周溯的温柔。 “车的抓地力很强。” “我会小心地使用轮胎。” “我要推进了，曲榛。” 赛道上，那辆深蓝色的赛车像暴风一样刮过整个赛场，这股深蓝色的风一直从赛场刮到观赛区。他们似乎忘了周溯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只是纯粹地欣赏一场视觉盛宴，感受来自顶级车手的水准。 曲榛紧盯着屏幕，看着赛车迎着格子旗冲过终点线，耳机外隐隐传来林亦豪和周粥的欢呼声。 但更清晰的，是周溯带着轻轻喘息的声音—— “幸不辱命。曲榛。” - 曲榛有时候回想这段时光，总会觉得这段时光是被按了加速键，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快。 不出意料，他们小组是fsae大赛的冠军。 林亦豪和周粥都开心疯了，两个人从来没想过就凭借着他们几个人能拿下比赛的冠军。 但对曲榛来说，远没有那么简单。 先是有赞助商提出想购买她的赛车，以及一切技术核心，出价很高，几乎能让她的后半辈子都安心无忧。 她拒绝了。 她需要的是qy01赛车的技术核心永远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以后不只会有qy01，还会有qy02、qy03…… 她会不断更新自己的赛车。 等比赛带来的影响彻底消散已是半个月后，曲榛发现她彻底地失去了周溯的音讯。 车行一如既往地运行着，但那个车间里却什么都变了。 周五的夜晚，曲榛独自站在hurricane车行的后门口，隔着一层玻璃望向门内，只有莹亮的灯牌陪着她。 玻璃门内没有光，没有声音。 输入密码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子响起，她打开了门。 车间内一片漆黑，没有往日周溯做训练的身影，没有小顾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也没有小猫咪到处撒娇的喵喵叫。 连角落里沉默的陈豫昊都消失了。 曲榛茫然在车间内站了很久，给周溯打电话，电话是关机状态，小顾和陈豫昊也是一样。 他们都去哪儿了？ 曲榛去了hurricane车队基地，许枳风不在。 乔如烟见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抱了抱她，轻声问：“来找许枳风？他在赛车俱乐部，我和你一起去？” 曲榛对乔如烟笑了笑，“不用。” 时隔一年，曲榛又站在了赛车俱乐部门口。 她穿过大厅，停在巨幅墙绘下，和墙绘上的男生对视着。他依旧冷漠、闪耀，锐不可当，光芒万丈。 他是赛车手周溯，受万千车迷喜爱。 而这样的他，为了她放弃了回f1的机会。 “曲榛。”许枳风站在她面前，眼神很温柔，告诉她，“阿溯没事，他能回f1比赛。” 曲榛的眼眶盈着泪水，“真的吗？” “真的。” 许枳风看着女孩子的泪眼，忍着给她擦眼泪的冲动，柔声道：“他让我告诉你，他在f1等你。” 曲榛轻咬着唇，问他：“他已经，走、走了吗？” 所以她到处都找不到他，找不到小顾和陈豫昊。 她忽然想，周溯违反了和周维桢的三年之约，却仍然能回到f1，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不敢想。 你好可爱 第86节 许枳风的心像是和她眼里的破碎感一起碎掉了，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让他涌起一股巨大的冲动。 想把眼前的世界撕裂，想抓住时间的洪流。 想让他爱的人们都恢复往日的笑颜。 许枳风：“曲榛，你想见他吗？” 曲榛下意识点头。 许枳风扬起温柔的笑，抬起手，指节很轻地抚过曲榛的眼角，指尖没触到她的肌肤，只沾了一滴眼泪。 他蜷起指尖，眼泪融化在掌心，保证道：“下周你就能见到他了。” 你好可爱 第50章 周六, 本该安静的校园人来人往。 礼堂内工人们进出，动作利索，节奏紧凑。学校领导们和学生会的同学们也亲自上手帮忙, 一忙就是两天。 一群人在周末下午前布置好了礼堂, 再由学生会通知全校新消息——下周东川大学即将举办新年舞会。 不在校或联系不上的学生通知家长, 由家长转达。 晚上七点, 许家的车驶入周家别墅大门, 停在距离门口一段位置, 许枳风从后座下车。 他抬头望了望这华贵闪耀的城堡, 轻轻吸了一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 他并不想和周维桢作对。 许枳风抬手理了理大衣领口, 吐出这口浊气，向周家走去，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 见了他表情算不上好。 许枳风无奈一笑：“做得很明显？” 管家悄悄指了指上面, 轻摇了下头, 意思是今晚见不到周维桢了, 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许枳风早有预感，现在预感落实，看来今年许家不会太好过。 有关周溯学校的消息向来是由乔知周做主的, 这是她和周维桢之间定下的约定，家里没人敢违反这条规矩。 所以当周维桢接到学校的电话, 恼怒地摔坏了一个古董笔洗。 他不敢瞒着乔知周, 怕她事后知道动气。 周维桢陪乔知周吃过晚饭, 用不经意的语气提起：“阿溯学校要举办新年舞会, 听起来没什么意思，还是让他在家陪你吧？” 乔知周静静看他一眼, 眼神很温柔，“还没闹够脾气？” 把周溯在家关了半个月，也不知道到底谁小孩儿脾气。她知道他生气，没开口就是在哄他。 周维桢别开脸，做不到用冷淡的语气和她说话，只能忍着不看她，“他自己答应的，我可没关他。” 乔知周去牵他的手，轻晃了晃，“你和阿溯做了什么约定？他说你愿意让他回f1，再也不阻拦他了。” 她知道，这是有条件的。 周维桢醋道：“再不让他回去，你都不让我进房间了。我不光会让他回去，还会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去，让他有最好的团队，最好的车。他是我和你的儿子，就该拥有最好的一切。” 他不看她，嘴里却说着这样的话，就差脱口而出“你快来哄我”。 乔知周了解他，弯唇笑笑，从身后抱住他，“别太为难阿溯，他是个好孩子。以后……” 她停住话，没往下说。 她想告诉他，以后她不在了，就只有周溯陪他了。但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在，没有任何人能修补他心中的伤痛。 这些话说了也是惹他难过，还是不说了。 周维桢握住她的手，倔强道：“这是阿溯自己选的，他违反约定在先，我愿意让步已经是网开一面。” 他小声补充：“看在你的面子上。” 乔知周知道他是不会透露约定内容了，但能让周溯去参加比赛，已经是周维桢最大的让步。 她轻声道：“陪我躺会儿吧，有点累。” 周维桢换了柔软的睡衣，把瘦弱的女人抱进怀里，再也不想理会任何人、任何事，只想时光停在这瞬间。 管家将许枳风带到周溯的房间门口，做了个请他自便的手势。 许枳风试着拧了下门把手，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把阿溯锁在家里，居然没上锁？” 管家正色道：“阿溯说到做到，他说会留在家里，就会留在家里。强行把孩子锁在家里，那是暴力行为，周家从来不干这种事。” 许枳风：“……” 也没必要一脸自豪地说出这种话吧，明明就是锁了。 许枳风推门进去，房间里亮着灯，周溯靠坐在窗边望着夜色，一只腿搁在地板上，一只腿随意曲起，侧脸看起来很冷淡。 “坐在地上不冷？” 许枳风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拎着礼盒在他边上坐下，也不介意直接坐在地板上。 还好有地暖，算不上冷。 周溯没回头，只问：“她怎么样？” 许枳风斟酌道：“比赛拿了冠军，热闹了一阵，她也躲了一阵。现在热度下去，她回过神来发现你不见了，在找你。用不了手机？” 周溯：“嗯。” 许枳风：“小顾和昊哥已经出国了？” 周溯：“嗯。” 许枳风抚额，咬了下后牙，“你爸动作也太快了。还没把你送出去，是因为你妈这阵状态不好？” “快好了，天暖和了。”他也留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一起走？” “嗯，她陪我一起。我爸陪她。” 许枳风：“……” 不管多少年过去，他每次都能吃到狗粮。 他们这群朋友总是打趣周溯，说他像是充值送的，明明该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偏偏入不了周维桢的眼。 周溯从清冷的月上移开视线，瞥了眼许枳风手里的盒子，看着是名贵的补品礼盒。 “带酒了？”他随口问。 许枳风慢悠悠地把包装拆了，从里面拎出两瓶啤酒和两罐可乐，留下啤酒，把可乐罐往周溯脚边一推。 “你的。” 周溯：“？” 许枳风开了啤酒，仰头灌了两口，舒了口气，“不是不碰酒？让你喝可乐不错了，别嫌。” “而且，我失恋了。你可没有。” 许枳风似笑非笑地捶了下周溯的肩，语气充满遗憾：“就当是安慰我，阿溯。我不和你抢了。” 他也抢不到。 周溯无言地看着他，单手扣开可乐的拉环，下巴微昂，灌下大半瓶可乐，气泡在舌尖炸开，很快填满他的胃。 甜味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愉悦，不如一颗薄荷糖。 周溯低声道：“以后，拜托你了。” 许枳风：“你不说我也知道。” 月光洒在地板上，晕染了一层银纱。 许枳风和周溯一同靠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事，又聊了会儿新赛季，今年的比赛周溯赶不及，他回去做准备，备战明年的f1大奖赛。 聊到最后，啤酒瓶和可乐罐子都空了，酒瓶上的玻璃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清冷的月色变得瑰丽。 许枳风怔怔地看了会儿那点儿光亮，忽然说：“阿溯，我瞒了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周溯：“和曲榛有关？” 许枳风望着天际的弦月，声音微涩，“曲榛她……她从来没喜欢过我。她喜欢的是那晚出现在赛车俱乐部，阴差阳错穿了我的衣服的那个人。阿溯，她把我认成你了。” 他用手背抵着眼睛笑起来，世间事太奇怪了。 周溯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淡声说：“有什么关系？她还是会喜欢上我，我有自信。” 许枳风笑出声，笑了好一阵才道：“你说得对。我们阿溯，从来都能拥有最好的。” “许枳风。” “又要炫耀什么？” “我有最好的朋友。” “……” 许枳风缓缓收起笑容，眼眶微红，哑声道：“阿溯，下周的新年舞会，再去见她一面吧。” 告别的话，要亲口说。 他不想再代为转达，也不再看到她的眼泪。 周溯：“嗯。” - 三月初，东川仍像是在寒冬，天冷得春芽迟迟不肯冒尖儿。 上午的课结束，曲榛抱着书从后门离开，往下压了压帽子。 比赛结束后，总有其他专业的人来旁听她们专业的课，她便习惯了戴着帽子，这能避免很多麻烦。 “曲榛！”有人喊她。 曲榛默默加快步伐，藏成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 你好可爱 第87节 林亦豪看着前面恨不得跑起来的女孩子，无奈地大喊：“我啊，林亦豪。你慢一点！” 曲榛慢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身体还随时准备地要跑，见真是林亦豪才松了口气，停下来等他。 林亦豪打趣道：“我们组长未免也太受欢迎了。” 曲榛闷声道：“太烦了。” 林亦豪乐了一阵，问她：“明晚的新年舞会你去不去？说来也挺奇怪的，都开学快一个月了，居然还开新年舞会。” 提起新年舞会，曲榛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她轻轻点头：“去。” 林亦豪觉得挺稀奇，因为比赛他和曲榛相处了很久，直到她向来是不喜欢热闹的性格。 他还以为她会拒绝。 “和周粥约好了？”他问。 曲榛：“不是，有想、想见的人。” 林亦豪隐隐从曲榛的话里意识到什么，想向她确认，可看到她眼梢的笑意，却又觉得什么都不必问。 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林亦豪笑道：“那我们明晚见。” 曲榛参加的舞会不算多，从前在女校时学校经常举办舞会，她只去了两三次，那样的场合对她的吸引力不大。 长大后的舞会，这是第一次。 老秦听到这个消息比她还起劲，说家里没有礼服要出去买，出去逛了两天，一口气买了五条裙子回来。 曲榛下午没课，回了汽修店。 一进门，她便被地面上的大盒子吸引了注意力。银蓝色的精美礼盒上缀着漂亮的丝带蝴蝶结，宛如银河垂落。 昂贵的礼盒看起来和车间格格不入。 老秦臭着张脸经过，不爽道：“许枳风让人送来的，说是帮别人的忙，不是他送的。” 那还能有谁，只有周溯。 老秦闷闷不乐，兴致勃勃地选了那么多裙子，周溯用一条裙子就能把小丫头骗走。 不管怎么想都很不爽。 曲榛看了会盒子，小声道：“收起来吧。” 老秦愣了一下，蹭得转头，“不穿他送的啊？” 曲榛对他笑：“穿你、你买的。” 老秦的脸变得比天还快，瞬间从阴转晴，好心情地把这个半人高的礼盒搬到了曲榛房间里。 曲榛回到房间，打开衣柜，五条各色的礼裙挂在中间，最右边有两件和她衣柜颜色格格不入的黑色冲锋衣。 她没过多纠结，挑了那条最简单的白色礼裙。 在pole position车行的那个雨夜，她穿了白色裙子去见喜欢的人，却见到了周溯。 今晚，她还想穿着白裙子，再见他一面。 - 夜晚，东川大学的礼堂灯火通明，琴声悠扬，觥筹交错，条条华美的礼服闪耀得宛若繁星。 空气里有蛋糕的香甜和香槟酒的味道。 曲榛踩着鼓点进入礼堂，众人的视线如影随形，她轻提着裙子，独自走到角落。 前面是一小桌甜点，可口精致。 女生们围在一起聊天，她没刻意听，熟悉的名字却不断闯入她的耳朵。 “你们知道吗？今天周溯也会来。” “前阵子那个赛车手？他长得好帅。以前在学校那么低调吗？我很少在学校看见他。” “神出鬼没的，绯闻倒不是不少。” “我也听说了，听说他的车行门口天天有女孩儿等。” 曲榛垂下眼，无声地翘起唇。 她从前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这样闪耀、几乎统治赛场的明星选手绯闻缠身也正常，毕竟他长了那样一张招桃花的脸。 但其实…… 其实他只是一个安静却温柔的男生，简单至极。 喜欢车，喜欢吃垃圾食品，喜欢猫，不爱说话，不爱剪头发，不爱人多的地方。 像猫一样，高傲又亲人。 嗯，只亲她。 曲榛不像是坐在喧闹的礼堂里，她只是等在随便某一处地方，等着她喜欢的人到来。 哪里都可以，只要是他来。 在夜晚的某一个时刻，礼堂内的气氛到达了顶点，乐队也应景地换了一首浪漫的曲子。 人群攒动，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 门口并肩而立的两个男生拥有足以将夜晚点亮的容颜。 冷淡的男生轻抬起眼，视线缓缓扫过礼堂，似乎在寻找着某一个人的身影，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心跳加速。 他的眼神侵略性太强，明知危险却忍不住被他吸引。 “他是不是在找舞伴？” “呜一定是，今晚他会邀请谁跳舞？” “听说有个女孩子，和他一起参加比赛的。” “我也听说了。咦，是不是她？” 曲榛在周溯出现的瞬间便站了起来，她遥遥地望了眼门口，下意识想朝他跑去，但她今天穿了高跟鞋，只能慢下脚步。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地面。 几乎停滞的人群中，有一个女孩子义无反顾地朝周溯走去，所有人都在看她。 视线聚集，曲榛有点紧张，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红了耳朵，她的心跳很快，快到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 就这一个停顿的瞬间，更靠近周溯的人群中，一个女生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许枳风眼疾手快，挡在周溯身侧，礼貌道：“抱歉，他在等人。” 女生露出遗憾的表情，铩羽而归。 两人都没注意，许枳风挡人的时候两人不经意间交换了位置，他站到了周溯原本的位置。 周溯完全无视了周围，眼里只剩下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子。 那晚下着雨，他在车行门口看到了两只湿漉漉的小猫，其中一只和今晚一样，低着头，穿着白色的裙子。 和那晚不同，今晚的她是朝他走来的。 她越走越近，因为紧张，她的耳朵和脸都是红的。 周溯看着她的红耳朵，眼底漫上笑意，但这样的笑意在她停在许枳风面前的时候戛然而止。 曲榛的后半段路太难走，她掌心出了汗，幸好没摔倒。 她停在周溯面前，在抬头看他和不看他之间犹豫了两秒，小声道：“我、我喜、喜欢……” 许枳风：“……” 他头疼地闭上眼，朝右边打了个手势，顺势走开。 下一秒，舞会的灯熄灭，全场陷入黑暗。 曲榛尚未反应过来，手腕忽然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扣住，强势的力道让她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迷茫间，后背似乎抵上了微凉的柱子。 “周溯”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后颈一凉，男生的手贴上来，轻轻往上一抬，她被迫抬起头。 冰冷的气息无限贴近，她闻到了清凉的薄荷味。 一个晃神，她的下唇被用力咬了一口，耳边是他低哑、没情绪的声音：“行啊，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 曲榛的心跳急速上升，尚未辩解，铺天盖地的吻落下。 唇齿间，他的声音模糊：“曲榛，你喜欢谁？” 曲榛张开口，他顺势进入，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那两个字在心底重复了千千万万遍。 曲榛，你喜欢谁？ ——周溯。 我喜欢周溯。 你好可爱 第51章 “榛儿！起床了, 今天约了去看车展。” 老秦拍了拍曲榛的房门，叫她起床，风拂过走廊, 带来院子里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 他瞧了眼天, 转眼就夏了。 稍许, 屋子里传来女孩子含糊的应声, 她像是又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没有下床的动静。 老秦哼笑道：“别又从床上摔下去。” 你好可爱 第88节 “不会！”女孩子恼怒地回他。 老秦见她清醒了, 悠悠地下楼做早饭去了。 房间里, 曲榛伸了个懒腰, 一脑袋埋进睡在枕头另一侧小猫咪的肚子里, 蹭了蹭，捏捏它的小爪子。 老秦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她从枕头上掉下去。 因为自从混球来了，这霸道的小猫咪容不得床上除了它还有别的娃娃, 每天睡醒娃娃都掉在地上。 她的枕头也全被它占了。 “我梦见他了。” 她戳戳小猫咪的肚子, 自言自语。 曲榛梦到周溯的时候不多, 多数时候他仍是少年模样, 白t黑裤，帽檐压得低低的，侧脸清瘦, 踩着滑板，自在闲适, 像风一样经过她。 偶尔, 他会穿着一身西装, 站在耀眼的光下。 梦里, 她遥遥望着礼堂门口的男生。 黑色西装笔挺，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 领口扣子却松开一颗，领带松垮，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他随性地插着兜，视线淡淡扫过众人，然后停在她身上。 曲榛事后想，他应该不爱穿西装。 她对那晚的记忆不是很清晰，礼堂的电停了很久，她在黑暗中像是高烧，缺氧几近窒息。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指尖在发烫。 再睁开眼，礼堂恢复了供电。 她靠在角落的柱子上喘气，没有了腰上那双手的支撑，脱力差点儿滑倒在地上。 眼前早已没有周溯的身影。 匆匆追出去，礼堂门口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被牵引绳拴住的小猫咪，它的脖子上戴着水蓝色的蝴蝶结领带，和它的瞳色如出一辙。 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望见她，便嗲着声冲她叫。 曲榛解开绳子，蹲下身抱起混球，脸贴着它的脖子，小声道：“混球，他走了。” “喵~”它贴上来，温热的体温让她几欲落泪。 “我们，我们去、去f1找他。好不好？” “喵。” 周溯走后，曲榛的日子没发生太大的变化。 大三的课少了，除了上课她就在老秦店里，偶尔去hurricane车队帮忙，许枳风会给她介绍新活。 周溯的车间密码没改，来了活许枳风默认把车运到周溯车间，于是这间车间逐渐变成了她的工作室。 她有了很多自己的客人，客人来了先是逗会儿猫，再好奇地问她怎么在车间里放个娃娃机。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笑笑，说是礼物。 她和周溯之间没有联络，所有发给他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小顾和陈豫昊也没有再回她的消息。 他们的四人小群没有解散，却不再跳出新消息。 但她没有失去周溯的音讯。 今年三月，知维集团宣布收购了一支f1队伍，以天价年薪挖来了赛车设计大师，意图打造最强的f1车队。 这支车队目前名下只有一名车手——周溯。 曾经退役的f1赛车手以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f1。 消息在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的赛车圈都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猜测明年f1的局势是否会大洗牌。 而周溯，他一改往日的低调和沉默，频频出现在媒体前，社交软件的动态更新得很快。 一日三餐，训练动态，和朋友去骑行、登山等。 在他的动态里出境最多的，是一只白色的猫咪玩偶，戴着赛车头盔，表情很酷。 曲榛照旧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夜里回到房间，便抱着混球一起刷他的动态，看他今天又吃了什么。 “他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她揉揉小猫咪的脸。 混球扒着她的手，看着屏幕上男生露出的小半张侧脸，轻轻地喵了一声。 这一年新年曲榛没留在东川，老秦和她一起回了洛京。 曲榛三人先去看望了祁禹，照片上的男生笑得干净爽朗，一如以往。曲敏和老秦先离开，曲榛留下来和祁禹说了会儿话，絮絮叨叨的，一说就是几个小时。 等离开时，曲敏和老秦还在门口等她。 三人一起过了年夜，老秦带曲榛出去放了炮仗，两人在外面卖点儿串儿偷吃，再擦干嘴巴回到家里。 曲敏已经睡下了，两人便调低声音在外面看电视。 电视上在播f1新赛季的消息，曲榛和老秦是背着曲敏偷看的。 曲敏本来就不喜欢在家里看到关于赛车的消息，祁禹离开后更是，连听都听不得。 两人只能偷偷摸摸地看。 电视上，媒体带来了f1冬测结束后的最后消息，记者哈出一口冷气，对着镜头道：“f1公布了新赛季新队伍的名字——qy车队。目前尚不清楚车队命名qy的意义。据说在冬测上，qy车队的赛车表现优秀，很快就能在大奖赛上和大家见面。” 电视里记者的声音还在继续，电视外寂静无声。 老秦没看曲榛，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看来以后车队不请你去当设计师都不行，用了qy01的名字，当然也要开qy系列的赛车。” 曲榛吸了吸鼻子，小声问：“我走了，你呢？” 老秦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当然是带着你妈去找你，不然留我们两个孤寡老人？一个在洛京，一个在东川，互相帮个忙都嫌远。榛儿，你放心出去读书，这两年我和你妈把国内的事收一收，当然会把阿禹也带上。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是要去f1找他吗？” 臭小子走得倒是干干净净。 要不是怕曲榛伤心，他天天都能臭骂周溯三小时。 曲榛不安道：“妈、妈妈她，愿意出去吗？” 老秦：“这事儿你交给我，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一定让她心甘情愿地出去。” “也、也不用。” 曲榛虽然不想离曲敏那么远，但更希望曲敏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为了她打乱现有的生活。 老秦笑笑：“她想陪着你，我能看出来。” 年过去不久，f1新赛季开始了。 因为地区差异，比赛的时间大多在凌晨，曲榛会选择睡醒再看比赛，看完比赛再去看周溯的社交软件。 退役三年的车手重新回到f1，会给整个围场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很快所有对此抱有疑问的人都得到了答案。这名来自中国的年轻赛车手简直是势不可挡。 杆位、大奖赛冠军、连胜等词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里。 许枳风偶尔会去现场看比赛，每次都会问曲榛去不去，她摇摇头，总说有事要忙。 许枳风温声问：“不想见见他？” 曲榛：“他不联系我，是、是不是代表着我们不联系，不、不见面比较好？现在也很好。” 许枳风轻轻叹了口气，两个傻子。 曲榛最近确实有事要忙，老秦带着她跑遍了各大医院，找了很多心理医生，想为她治好结巴的毛病。 她很配合，不管多远都跟着去。 曲榛毕业那年，许枳风送来了一束花，蓝白色的玫瑰，和她书包的颜色相差无几。 她抱着花对许枳风笑，问他要不要拍一张照片。 许枳风说好。屏幕定格在树下的女孩子身上，她抱着蓝白色玫瑰，微微歪着头，对着屏幕笑得灿烂。 “毕业快乐，曲榛。” - 加拿大，蒙特利尔。 夜幕上繁星闪烁，繁华喧闹的街道上华灯明亮。 一辆自行车穿梭在街道和车流间，凡是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自行车的主人。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神情淡淡，过长的碎发被黑色发带挡住，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冷淡的黑色眼睛。 他有一副劲瘦紧实的身体，肌肉线条干净漂亮。 过红绿灯时，一个金发美女朝他抛了个飞吻，他瞥过去一眼，说了句法语，金发美女露出遗憾的表情。 这时，后面追来个人，扯着嗓子喊：“哥，你等等我！” 小顾一点儿都骑不动了，大汗淋漓，他是有多想不开才出来陪周溯环城骑行，从天亮骑到天黑，他人都要没了。尤其是周溯还骑得那么快，真的不等他，他怕真被丢了，只能死命地蹬。 还不如在酒店里躺着，或者去泳池里看看美女帅哥。 不管怎么样，都比和周溯一起好。 不是无聊死就是累死。 小顾追了一路，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红绿灯，他才又看到周溯。 “哥，刚刚那美女和你说什么了？”小顾一副警惕的表情，“你还和她说话，说的什么？” 他听不懂法语，只能问周溯。 周溯：“没什么。” 小顾：“我都听见了，你别不承认。反正我把那句话记下来了，你不告诉我我就回去问昊哥。” 他嘀嘀咕咕地念叨，非要问个明白。 周溯目视前方，充耳不闻。 忽然，他的手机震了一声，有新信息送达。 你好可爱 第89节 周溯垂下眼，点开新信息，盯着屏幕看了几秒，他微不可闻地弯了下唇，眼里的冰冷褪去。 小顾喝着水，眼睛还盯着周溯的手机看，只见他的手指飞快动了几下，屏幕照片顿时变了，屏幕很快暗下去。 他只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 “哥，你刚刚在看谁的照片？我都看到了，你别以为这次又能糊弄过去，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哥，哥——” “你等等我——” 信号灯跳转，绿灯了。 周溯踩下踏板，风一样踏入夜色里，身后传来小顾撕心裂肺的喊声：“哥——你别想当着我的面偷腥！” “无聊。” 你好可爱 第52章 三月, 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四面环海，气候暖热。东川这个季节尚未入春，在澳大利亚街道上已经到处是穿着衬衫短裙的人。 f1围场咖啡馆, 服务生把咖啡递给面前样貌清丽、气质独特的女人, 目光滞在她脸上。 亚裔面孔前几年在围场很少见, 从三年前周溯回归后, 围场内亚洲人渐渐多了, 尤其是中国人。 即便这样, 也很少见到这样漂亮的女人。 曲榛微微用了点儿力, 困惑地看着服务生, 年轻的男生如梦初醒, 红着脸松开了手，说了抱歉。 她不在意地笑笑，拿着咖啡回到桌上。 同事们将刚才那一幕纳入眼中, 笑着打趣她们新来的同事, “榛, 你知不知道你有个新外号？” “嗯？”曲榛用眼神询问。 “少年杀手。”同事们噗嗤笑出声, 又好奇起她的感情生活。 “榛，你没有男朋友吧？”同事露出神秘的笑，“前几天其他车队的一个工程师来找我们打听, 他说有一晚他想请你喝酒，你直接说你有男朋友了。我们猜是借口？” 曲榛咬了口甜甜圈, 慢吞吞地说：“不是借口。” “嗯？” “诶？真的假的？” “你真有男朋友啊？是谁？围场的吗？” “应该算有吧？”曲榛擦去唇角的糖浆, “嗯, 有的。” “应该？！”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曲榛莫名其妙地进入了被“逼问”的环节, 几个女人围着她打听她传说中的男朋友的事。 “从没见过你和谁约会。” “我们不约会。” “不约会？网络爱情？柏拉图？” “……嗯，也不联络。” “榛, 你被人骗了吧？” “但他亲过我？” “嗯？？？” 同事们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势必要问出这个人是谁，就在她们要把曲榛堵在角落里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 “学姐！”年轻的赛车手露出八颗牙齿，朝她的同事们也挥了下手，“早上好啊，‘少年杀手’能借我用用吗？” 同事们都笑出声，客气地把曲榛推出去了。 裴启辰在她们车队可是万人迷，上到车队领队，下到机械师们，没人不喜欢他，有他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曲榛背上包，拿起滑板，拿着咖啡和甜甜圈出门。 裴启辰伸手想帮她拿滑板，被她躲开了，正要说话，听她幽幽道：“我不想上头条，成为你花边新闻中的其中一个。” 裴启辰大喊冤枉，“难道不是我成为被你‘杀死’的那些少年中的一个吗？难道我现在已经不配叫做少年了吗？” 曲榛：“……”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招架不住裴启辰。 阿禹在就好了。 曲榛轻垂下眼，把甜圈圈吃完，问裴启辰：“找我有事？车出了什么问题？” 曲榛今年刚进入f1，目前是斯图尔特车队的工程师，而裴启辰恰好是斯图尔特车队的车手之一。 斯图尔特车队在f1处于第二集 团车队，上个赛季的成绩是车队积分榜第六。新赛季的目标是进入车队积分榜前五。 裴启辰轻咳一声：“没事，就想和你说几句话。” 曲榛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裴启辰胡乱找了几个话题，饶了一大个圈子，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你和溯神现在怎么样？还联系吗？” “不联系。” “真不联系啊？” 裴启辰：“他之前不还搞暗恋那一套吗？回了f1身价就不一样？居然还不联系你，总不能……” 总不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吧？ 裴启辰没说出口，赌气似地说：“看我排位赛发挥，抢他的杆位。” 曲榛弯唇笑笑：“没有他你也要尽力抢杆位。” 悠闲的时光很快过去，排位赛即将开始。 排位赛通常在周六下午两点开始，以排位赛名次来确定周日正赛的发车顺序，所以排位赛排名至关重要。 曲榛把喝完咖啡杯丢进垃圾桶，放下滑板，熟练地踩着滑板回到维修站，和同事们打过招呼，便戴上耳机随时准备开始。 这是她在f1的第一个赛季，说不紧张是假的。 尤其是，他在这里。 qy车队的维修车间离她们的车间不远，她刚刚经过时便看到车间外堵满了围场vip和记者。 她躲开摄像头，没多停留。 曲榛轻轻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态，把注意力放到目前的工作上。 裴启辰和巴纳德前后进入赛车，机械师们将车推出车间，很快，赛车慢慢启动，穿过维修区去往起点。 屏幕上也有了其他赛车的影子。 两辆深蓝色的赛车从镜头下驶过，从高处看，知维集团的标志几乎占据了整个车身。 车手的赛车头盔上也印满赞助商的logo。 围场那么多赛车手，只有周溯的赛车头盔与众不同。 他的头盔上不印赛车赞助商的logo，只印他的个人名字缩写zs，以及名字边的一只小猫。 用简单线条勾勒的赛车猫咪，和他随身带着的玩偶如出一辙。 每当镜头切到车载录像，车迷们总能第一时间认出他，不只因为特殊的头盔，还有他令人深刻的双眸。 今天澳洲的天气很不错，排位赛进行得很顺利，没有撞车事故，车队的两个车手发挥也不错。 裴启辰在排位赛q1阶段，获得了单圈速度第二的成绩。 他在无线电里不爽地问：“第一是周溯？” 赛道工程师无奈地提醒他：“stellan，今天你提起周溯的次数太多了，调整好心态。” “我的心态没问题。你们不想超过周溯？” “……当然想。” 曲榛听着对话忍不住笑了，告诉裴启辰：“做得好。” 排位赛结束，结果不出意料，深蓝色的赛车风驰电掣，周溯获得了杆位。 隔着几个车间的距离，曲榛能听到qy车间里传来的欢呼声。车手获得成绩，是对整个车队的鼓舞，证明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们车队今天成绩也不错，裴启辰排位第三，巴纳德第五。 车队领队是小心谨慎的性格，虽然开心但没有过多表现出来，让两位车手不要放松，专注于明天的正赛。 裴启辰懒洋洋地一挥手，跑到维修站后面泡冰浴去了，还不忘喊上曲榛。 曲榛处理完手头上的数据再出去时，裴启辰已经整个人浸泡在填满冰块的小浴缸里。 车手在比赛时需要穿着防火材质的赛车服，多层的赛车服注定了他们需要承受烈日下的高温。 所以当车手结束比赛，会先选择给身体降温。 曲榛看着一脸舒服的裴启辰，不免忧心：“才三月你就要泡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比赛怎么办？” “泡更久的冰！”他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冰块下。 “学姐，我今天开得不错吧？”裴启辰兴致极好地提起今天的排位赛，“新赛季感觉我们的赛车快了不少，比去年的状态好，开起来很舒服。学姐，你应该早点来我们车队。” 曲榛给这只就差甩着尾巴大摇大摆的小狗举起大拇指：“开得好极了。” 裴启辰：“明天等我过周溯的时候，我一定会对他比中指。” 他作势要竖中指，想起曲榛又觉得不太好，讪讪地放下了。 曲榛看了眼时间，“我要先回去了，今天得早点走。” 你好可爱 第90节 裴启辰：“去干什么？” “喂猫。” 曲榛踩着滑板，绕过qy车队的维修车间，很快离开了围场，回到酒店不过半小时。 她一开门，粘人的小猫咪便扒着她的脚凑过来，喵喵叫个不停。 曲榛放下包，抱起猫亲了两口，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早上走得急，忘记给你开罐头了。今天奖励你吃零食。” 曲榛到哪儿都带着混球。 一开始老秦担心她带着猫跑来跑去不方便，但车队财大气粗，出行都坐私人飞机，他就随她去了。 混球野惯了，但在曲榛面前还算乖巧，出去玩都愿意戴着牵引绳。 混球伸着舌头舔了会儿猫零食，又去喝了几口水，便睁着那双水蓝色的瞳孔看着曲榛，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曲榛和它对视两秒，轻声说：“我没见到他，他应该很忙，有很多车迷要见，还有很多媒体等着采访。” 混球歪着脑袋瞧了她一会儿，灵活地往椅子上一跳。 曲榛拿出电脑放在桌上，点开今天排位赛的回放，便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水声隔离出一方小世界。 她放空大脑，想起裴启辰的话。 她曾困惑过周溯为什么忽然不联系她了，为什么发出去的所有消息都没有回应，他从不是这样的人。 后来她又想，可能不是他不想联系她，是不能联系。 她有过委屈、不安，更害怕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 三年了，曲榛从老秦的汽修店里来到f1围场，进入他的世界。 她不确定她和周溯现在是什么关系，当时除了那个吻和混球，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以后也要当陌生人吗？ 曲榛气恼地把水开到最大，洗了个怒气冲冲的澡，洗完澡吹干头发，她牵着混球出门觅食。 前两天她就把附近转悠了个遍，晚上轻车熟路地摸去那家中餐馆。 中餐馆的老板娘见她来了两天，都眼熟她了，笑眯眯地问：“今天又吃面？不换点别的？” “不管了。” “行，给猫倒点水？” “混球，来谢谢老板娘。” 小猫咪乖巧地喵了两声，还大方地让人摸了两下，但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摸不让抱。 老板娘被哄得心花怒放，和曲榛多聊了两句：“最近大奖赛，来的华人很多。昨天还来了两个俊小伙，尤其是高的那个，长得是真的好。我们店里最近怎么净来漂亮小姑娘帅小伙，让人看了心情也好，今天多送你盘饺子。” 曲榛道了谢，吃完饭便牵着混球慢悠悠地回酒店。 天暗下来凉爽不少，在路上散步很舒服。 混球偶尔停下来看看街道，或者闻闻路边的灌木丛，看见漂亮姐姐便凑上去喵喵叫。 这两年曲榛因为它这个习惯，列表里都是美女。 “我是‘少年杀手’，你呢？”曲榛戳戳小猫咪的脑袋，“你是美女收割机，怎么偏偏被他捡回去了？” 混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与它无关的模样。 曲榛遛完猫便回了酒店，回复完工作邮件后感觉小腹隐隐作痛，觉得不对忙看了眼日历，这两天是她的经期，她忙忘了。 她找了找行李发现没带棉条，超市就在楼下，她不想麻烦酒店工作人员，便下楼自己去买。 曲榛付完钱走出超市，拎着纸袋回到酒店，按下楼层。 电梯门口多了个人，正好一个工作电话进来，她没来得及看便走到边上接电话。 刚刚那个人似乎没按楼层？ 曲榛看了眼楼层按键，只有她那层是亮的。 她下意识挺直身体，靠近电梯门口，电话里是同事的声音，她简短地做完回复，抬头看电梯层数。 快到了。 “叮咚”一声，电梯停下，门打开。 曲榛微微屏住气，想快步走出去，忽然，一只瘦削的手从后方伸出，牢牢地挡住电梯门，也拦住她的去路。 她的心猛然一跳。 身后高大的身影贴近，侵略性不断蔓延，生理上升出的危机感让她的肾上腺素开始上升。 他低下头，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哑声问：“猫呢？不要了？” 你好可爱 第53章 电梯停在17楼, 门框被一只手掌按住，冷调的白，手指和手腕上干干净净, 没有文身, 也没有戒指和手链。 是她熟悉的手指长度, 骨节分明, 很漂亮。 这是一双令人难忘的手。 耳边微烫的呼吸让她情绪翻涌, 心脏像被人抓紧, 酸涩, 鼓涨, 四肢似乎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力气。 “到了。” 男声低低地提醒, 手握住她的肩，轻推着她走出了电梯门。 等曲榛再回过神，人已经站在房门前了, 一门之隔, 混球焦躁地抓着门, 叫声急促。 小猫咪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门。 “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话卡在嗓子里，张口都困难。 周溯垂下眼，视线在她的侧脸上逡巡片刻, 低声道：“走廊有摄像头，在门口站太久, 明天可能会上头条。曲榛, 它在等你开门。” 曲榛眼睫微颤, 轻轻吸了口气, 刷卡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小猫咪迫不及待地挤出来, 见到周溯，叫声愈发凄厉，听起来骂得很脏。 周溯倾身拎起猫，顺着打开门侧身往里一钻，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把混球把卫生间里一丢，关上门。 刚关上门的曲榛在玄关处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她的视线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胸膛，过于高大的身躯让玄关无端变得逼仄起来。 他步步紧逼，她下意识后退，直到抵到门板上。 一声闷响，他抬手靠近。 曲榛下意识闭上眼，心跳因紧张加快，下一秒，她的后脑勺垫在他的掌心，她睁开眼，撞入一片深黑色的海域中。 三年未见，他对她的吸引力一如既往。 她看着他的脸，不是在电视屏幕里，不是在手机照片，没有隔着头盔，面对面的。 他的呼吸，他的味道。 曲榛张了张唇，轻声喊：“周溯。” 周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额间青筋凸起，像是竭力克制着情绪。 半晌，他忽然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你来了。”他说。 曲榛眼眶微湿，想说很多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小声问：“明天比赛，来找我不要紧吗？” “无所谓。” “……明明很重要。” “我不想管。” 怎么变得任性了，和猫一样。 曲榛一时想笑，眼泪憋了回去。 周溯微微松开人，低头看着她的脸，忽然笑了一下：“不结巴了，也很可爱。和我多说两句话？” “混球在叫。”她抓紧手里的袋子。 两人堵在门口这会儿，被关起来的小猫咪一点儿没闲着，叫得歇斯底里，曲榛怀疑隔壁可能会投诉她。 她抿着唇，试着去推周溯，没推动。 “我……”她想去卫生间，小腹的痛感因为她的情绪波动增加了。 周溯扫了眼她手里的袋子，站直身体和她拉开距离，返回去打开卫生间的门，把炸了毛的猫重新拎出来。 曲榛抓着袋子走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再反锁。 她忽然放松下来，身体顿时无力地往下滑落，坐在地上低头抱住自己，平复着汹涌的情绪。 完全没想过再见面的时候应该说什么。 明明应该是陌生的两个人，他两三句话就把她带回到过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明明什么都变了，可当他站在面前，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曲榛再打开门，外面没了动静。 她心里一慌，快步走出去，鞋子重重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周溯”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她看到沙发上的男人。 他抱着混球睡着了。 房间里灯还亮着，电脑里传来轰鸣的引擎声，就这么几分钟，他就抱着混球睡着了。 混球嘴还张着，尖牙齿贴着他手腕薄薄的皮肤。 像是才哄了一半。 你好可爱 第91节 曲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去床上拿了条小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在他身边坐下。 他看起来很疲惫，眉眼间多了一丝郁气，还是很瘦。 冷白的肤色上，他眼下的青灰色很明显。 曲榛低下头，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他过得不好。 明明每天在社交软件上更新动态，用属于周溯的方式告诉她，他有好好吃饭，好好生活，认真比赛。 她以为是真的。 可见了面才知道，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曲榛起身关了房间里大部分的灯，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小灯，倒了杯水放在沙发边。 她放下水才想起来，周溯不喝这些水。 他明天要比赛，比赛时长近两个小时，保持水分的摄入很重要。 曲榛摸了摸混球的耳朵，小声道：“你陪他一会儿，安静一点，我下楼买瓶水就回来。” 混球没出声，只抱着周溯的手腕，对她甩了下尾巴。 曲榛在超市里接到了陌生电话，她刚付完钱，拎着一大桶矿泉水和两瓶运动饮料。 “hello？” 电话那头只有微重的呼吸声，半晌，对方愧疚又小心地喊：“榛姐，是我。我有没有打扰你？” 曲榛微怔：“小顾？” 他像是松了口气，弱声道：“榛姐，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能不能问问，我哥他……” “他在我这里。” 小顾顿时活了过来，朝一些人喊：“找到了！ 背景乱糟糟地哄闹了一阵，又安静下来，小顾又问方不方便过去找她，他们酒店离得不远。 曲榛：“……” 谁都知道她住哪里吗？ 曲榛道：“没什么不方便，但是他睡着了。” “睡着了？！”小顾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立即改口道，“那我不过去了。榛姐，以前的事我会和你说清楚的，我哥他……他有苦衷，这些年也不好过，我先和你道歉。但是今晚你能不能别赶他走，他这些……这、这阵子睡眠不好，很少能睡个好觉。” 曲榛换了只手提水，对小顾说：“你们明天早上来接他。” 小顾像是要哭出来了，谢天谢地，最后对着电话狂亲了几口，说明天就把她的照片供起来。 “……” 她无奈道：“我没生你们的气。” 这下小顾是真哭了，抱着手机哀嚎，说姓周的不是人，棒打鸳鸯，变态狂控制狂之类的骂了一大堆，最后可怜巴巴地问：“榛姐，明天早上我能来找你吗？” “嗯，当然。” “呜呜呜呜。” 曲榛被迫听了小顾哭了一路，小顾二十一了，已经不是小少年了，却像是也没变。 她挂了电话，甩了甩微酸的手，刷卡进门。 一进门，她忽然滞住。 原本睡着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低着头倚在玄门门口，神情晦涩不明，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 “怎么不接电话？”他嗓音微哑。 曲榛放下水，刚想说小顾来电话了，他忽然上前，轻松地握住她的腰，单手抱起她，快步往沙发边走去。 她的视线天旋地转，身体陷在微弹的沙发上。 上方一暗，他倾身过来，挡住那丁点儿光亮。 “周溯。”她怔怔地喊他的名字。 周溯垂眼盯着她：“你去哪儿了？” “给你买水。” “我不喝水。” “周溯。” “……水在哪儿？” 曲榛舒了口气，指了指门口，压在身上的大型动物像得了什么指令，过去拎起水和运动饮料，垂眼看了会儿，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就要往嘴里倒。 “用杯子喝。”她忍不住道。 周溯顿住，乖乖地去找了个杯子，倒了两杯水几口喝了，又回到沙发前看她，想过来又有些迟疑。 曲榛忽然没那么紧张了，还想笑。 刚才在电梯里拦她的时候不是挺有气势的？开了门还堵门，不许人走，这会儿就又乖了。 只不过给猫喂了几口水，他就乖了。 “比赛压力很大？”曲榛坐起来，拍了拍沙发的另一边，“仰头看你好累，坐下来。” “想看着你的脸。”他说。 并排坐就看不见她的整张脸了。人却很乖地蹲了下来。 “……” 她默默地侧过身，屈腿坐在沙发上。 近一米九的男人往沙发上一坐，宽大的沙发顿时变得狭窄。 他挤过来，沙发另一头全是空的。 曲榛看他两秒，本就冷峭的脸因为他太瘦，更显得冷漠，漆黑的瞳孔盯在她脸上。 应该是起床气，她想，所以任性得像小孩子。 “最近睡得不好吗？是因为比赛压力很大？”她轻声问。 今年是周溯回f1参加比赛的第三年，前两年qy车队连续两年拿下了年度车队冠军和车手冠军。 保持胜利是一件难事，不管是对于车队还是车手本人，都是。 她听说在冬测上，qy赛车的性能不是很稳定。 但从周溯今天的表现来看，她没有看出赛车有任何问题。 周溯：“没压力。睡了，不用睡那么久。” 曲榛轻叹了口气，放弃在今晚和他说话的打算，看了眼床，“再去床上睡一会儿？小顾说明天来接你。” “你接他电话，不接我的。” “……没有。我不知道你打电话给我。” “曲榛，我没换号码。” “我知道。” 曲榛不太习惯这副模样的周溯，他才像那个被丢下了三年的人，固执地盯着她不肯放。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 指尖刚触到他就被抓紧，他下意识想用力把她拽过去，忍住了。 “睡一会儿吧？” “你会走。” “我不会走，我刚才是出去买水。小顾给我打电话，所以我才没有接到你电话。周溯，我记得你的电话号码，我没忘记，我背给你听。” 曲榛看着周溯，清晰地背出他的号码，轻晃了晃他的手，“我记得的，对吗？没骗你。” “曲榛。” “嗯？” “耳朵。” “什么？” 曲榛一时间愣住，没听懂周溯在说什么。 迷茫间，他倾身靠近，指尖很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声问：“耳朵，能不能红一下？” “………” “？” 曲榛的脸轰地一下烧热，脸和耳朵一起红了。 淡淡的粉色在白皙小巧的耳朵上晕染开，在昏黄的灯下像粉色的墨汁滴入清水，瑰丽而诱人。 周溯垂眼看了片刻，忽然低头，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 你好可爱 第54章 房间内暖色的光晕微弱, 曲榛躺在床上发呆，整个人被男人从身后圈住，一动就要被绞紧, 耳垂隐隐作痛。 小猫咪躺在枕头上, 尾巴轻轻甩过她的脸, 脑袋搁在周溯微乱的头发上, 看起来舒服极了。 周溯睡着了, 呼吸打在她的后颈, 一阵颤栗。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先是好好坐着说话就被人咬了一口, 吓得叫出了声又被压在沙发上, 大型动物挤得她几乎要和沙发融为一体, 慌乱中小声说了句不舒服，就被人抱到床上去了。 你好可爱 第92节 “哪儿不舒服？肚子？” 他覆在上方，视线从她的脸经过脖子, 慢慢往下, 最后停在她的小腹上, 眼神专注而危险, 大有她说一句痛就要掀开衣服好好检查的架势。 曲榛洗完澡换了一条衬衫裙，简单干净的白，混乱间, 裙摆蹭到大腿，领口也乱了。 她涨红了脸, 去握周溯的手, 紧张地拦住他。 “周溯……” “不看。” 她刚松了一口气, 小腹上一热, 他的手掌贴上来，停了两秒, 在耳边低声问：“肚子怎么这么小？” “……” 让人怎么回答，甚至还在她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曲榛羞得闭上眼，什么这么小，明明是他的手大，手指也那么长，随便一放就占满了。 “周溯，睡觉。” “你不能走。” “……你这样，我也走不了。”压得那么紧。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缠得更紧，腿也压上来，将她完完全全藏进自己的怀里，惹得小猫咪不满地朝他哈气。 “再闹就下去。” 冷冷淡淡的声音，像变了个人，小猫咪吓得钻进她怀里，又被拎着脖子丢出去，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躺在枕头上，还不能离她太近，太近就会被捏住后颈肉。 幸好他累了，抱着她不久就睡着了。 留下她一个人和空气干瞪眼。 曲榛也有点累，一晚上哄两只猫，比研究赛车还要累，不过出去吃了个饭，回来床也被人占了。 明明三年不理人的是他吧？ 想着还有点儿气，最后气着气着睡着了。 清晨，电话铃声打破一室寂静。 曲榛以为是闹钟，闭着眼摸索了一阵，没摸到，身上一轻，铃声忽然停了，人又压上来。 她困倦地想再睡会儿，忽然觉出不对劲。 床上还有另一个人？ 她睁开眼，忽然清醒了，手机不依不饶地又响起来。 “……周溯。”曲榛不敢转头看他，拍了下腰间的手，声音几不可闻，“手机拿给我。” 过了两秒，手机被递过来，腰上的手一点儿都没松。 “……” 曲榛接起电话，尚未开口，便听小顾纠结道：“榛姐，我哥醒了吗？反兴奋剂组织的人来了，临时抽检。去你那儿是不是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 两个有竞争关系的车队，其中一个车队的赛车手从另一个车队的比赛工程师的房间里出来。 她一点儿都不想上八卦新闻。 曲榛纠结片刻，手心一轻，手机被人拿走，男人微微沙哑的声音就在头顶，“让他们等着。” “哥，那你快点儿啊，他们已经到了。” “快不了。” “……啊？”啊？？？ 周溯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低头埋进女孩子的后颈，轻轻吸了口气，下巴蹭到某个柔软的凸起。 是她后颈上的疤痕，像小雏菊一样漂亮。 “不想去。”他低声说，像猫一样粘人，“困。” 曲榛耳根发热，被他蹭得有点儿痒，下意识躲开，他贴得更近，嗓音低低的：“比赛好辛苦。” “……”她轻咬了下唇，“那让他们过来？” “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周溯只给了自己十秒，他很快清醒过来，离开柔软的床和曲榛，进浴室简单洗了个脸。 出来时，女孩子坐在床上发呆。 一夜过去，她身上的衬衫裙变得皱巴巴的，露在被子外的小腿纤细雪白，脚看起来也只有丁点儿小。 黑发微乱，清丽的面容上带着红晕，眼睛水润。 这都是以前梦里的景象。 现在是真的。 周溯定定地看她两秒，忽然觉得赛车手不但都是疯子，意志力也好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不想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周溯忽然上前，膝盖压在床垫上，俯身和她平视，看着她的眼睛说：“曲榛，我要走了。” “……嗯，我也要去上班了。” “电话。” “什么？” “再背一遍。” “……” “会打吗？无所谓，现在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了。” 周溯唇角的弧度上扬，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走了。晚上一起吃饭？不带小顾，不带猫。” 睡醒惺忪的混球顿时清醒了，张着嘴冲周溯叫个不停。 周溯随手揉了一把小猫咪的脑袋，最后看了曲榛一眼，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拎起矿泉水和运动饮料。 “我的。”所以要拿走。 “……” 曲榛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周溯已经自说自话说完走人了，她和小猫咪对视一样，瘫在床上。 是她做梦吗？ 像梦，又不像梦。 直到起床的闹铃响起，曲榛才如梦初醒，下床进了卫生间，洗漱完化了个淡妆，给混球换好猫粮和水，再亲它一口，拎着包匆匆下了楼。 到了楼下才想起来，滑板忘记拿了。 她犹豫片刻，晚上要和周溯去吃饭，不带滑板了。 曲榛坐车队的车去了围场，热情的观众们早早就到了，神情雀跃，等着见车手一面，今天天气出奇地好。 她刷通行证进门，去咖啡馆时同事们已经到了。 “早上好，榛。” “早上好。” “点完单快点过来，我们继续昨天的话题。” “……” 曲榛今天没点咖啡，点了杯牛奶，再加两个小面包，没留下来吃，找了个借口逃走了。 同事们顿感失望，说她早晚逃不掉。 她头皮发麻，能逃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曲榛没想到这个时机来得那么快。 今天一切都很顺利，正赛中裴启辰和巴纳德发挥得不错，以第三名和第四名的成绩冲过了终点线。 p1仍是qy的周溯。 第二名是mt车队的alex，周溯的死敌。 比赛结束，整个车队都在欢呼鼓舞。 曲榛对同事们笑了笑，重新戴上耳机，倒回到第52圈。 在这一圈qy车队的另一位车手因动力单元故障退赛了，这对车手和车队都是很大的打击。 他们要在下一个大奖之前找出问题所在，并且修复它。 更可怕的是，周溯的车可能也有问题。 同事见到她在看52圈的内容，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冬测上就有传言他们今年的车不稳定，看来是真的。这对我们是好事，对吗榛？” “……当然。”她笑了笑。 他们是竞争车队的关系，对于他们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一片欢呼中，他们维修车间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车间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 车队领队暂停交谈，巴纳德甚至举起双手，无辜道：“今天我可没挡你的道，有事你找stellan。” 裴启辰：“？” 裴启辰翻了个白眼，往曲榛那儿一瞧，果然看到女孩子慌乱地摘下耳机，左顾右盼地想往哪儿躲。 可惜—— “曲榛 。” 低沉沉的男声，穿过人群，精准地捕获她。 曲榛一僵，在同事们各异的眼神中停住逃跑的动作，尽量自然地转身，面对大步朝她走来的男人。 你好可爱 第93节 他连头盔都没放，就过来找她了。 黑色被汗水打湿，脸上有运动后的红晕。 那双标志性的黑色瞳孔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比完了。结束去吃饭？”他简单明了地说出来意，补充道，“曲榛，我是第一。” 曲榛：“……” 如果不是同事们听不懂中文，这句话也太像挑衅了。 她攥紧拳，镇定道：“先去领奖吧，他们都在等你。结束之后我去找你，好不好？” “现在不能和我走？”他垂眼，有点儿可怜。 “……我还有工作，结束马上去找你。” 周溯不耐烦地啧了声，扫视周围，不满的表情让他们误以为这位冠军车手是来找曲榛麻烦的，纷纷上前挡在曲榛面前。 只有裴启辰一副没眼看的样子，简直怀疑人生。 他昨天到底是怎么做出周溯疑似变心的推断的？这简直是分开一秒都不行，也太粘人了。 “周溯。”曲榛轻声喊他的名字。 周溯收敛表情，低下头乖乖地和她说：“知道了，我去领奖。结束你就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 “嗯，就在这里等你。” 周溯走后，无数视线落在曲榛身上。 她屏住呼吸，无辜地举起手，“我签过保密协议的，绝对不会做出违反合同的事，你们放心。” 场面寂静一瞬，大家纷纷笑起来。 同事充满善意道：“榛，我们没有明令禁止不能和竞争对手恋爱。所以，尽情享受吧。” “不过对方是周溯，这太令人吃惊了。” “我当初以为那家伙是gay，居然不是。” “榛的眼光很不错嘛。” 这些言论曲榛能接受，但某些同事的就…… 女同事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悄声问：“周溯强不强啊？在围场能排第几？他这方面的数据是空白的，急需更新。” “……什么？”曲榛茫然地问。 同事无奈道：“床上啊，床上！” “……” 曲榛的耳朵微微烧红，胡乱应了两句就跑了，再待下去她要烧起来了。 没多久，裴启辰领奖回来了，满身的香槟沫子。 他一抹脸，瞧了眼神情冷淡的男人，打趣道：“溯神，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队友。现在媒体都在猜你比赛结束跑我们车间来干什么，待会儿消息就满天飞了。我还以为你会低调点，没想到这么夸张。” “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你不会……？” 周溯淡淡地瞥他一眼。 裴启辰笑眯眯道：“你不会听到学姐在围场的外号了吧？这些天，每个在咖啡馆和餐厅店打工的小男生都被她迷倒了，我们送她的外号——‘少年杀手’。” 周溯：“难听。” “明明很酷，你看谁能有这样的外号？” “好吵。” “……幼稚。” 曲榛刚从简易的会议室出来就看见了周溯。 他穿着和斯图尔特车队银色队服格格不入的深蓝色赛车服，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刚才在领奖台开香槟，alex的香槟全洒他身上了。 他低着头，侧脸安静。 有人大着胆子和他说话，他会好脾气地应上两句，那人颇有些受宠若惊，感叹他今天脾气真好。 曲榛的心变得很软，轻声喊：“周溯。” 男人抬头看过来，那么高的个子站到她面前，弯腰听她说话，模样乖得不得了。 她小声道：“先出去。” 周溯跟着曲榛从车间后门走了，按照她的指示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动作。 曲榛在周溯对面坐下，翻了翻包，找出一条没用过的小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酒渍，用额头到眼睛，鼻子，嘴巴，慢慢擦干净整张脸，再起身去洗干净毛巾，回来给他擦头发，不忘擦干净耳朵。 给混球洗了三年的澡，她已经很熟练了。 都是小猫咪，应该一样好打理吧？ 她把周溯的脸和头发擦干净，又看看他身上，“回去洗个澡换衣服？结束喝水了吗？” “喝了一点。” 整个过程周溯都垂着脑袋由她动作，一动不动，只是往她腿上看了两眼，没说话，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曲榛：“怎么了？” 周溯：“想躺着。我的衣服不干净，会把你的裙子弄脏。” 她想了想：“洗完澡再给你擦？” “走了。” “……嗯？” “去洗澡。” 曲榛：“……” 猫要是会说话，其实也挺麻烦的。 曲榛第一次来qy的维修车间，她没进去，只等在外面。毕竟她是工程师，进去万一看到数据不太好。 周溯不怎么高兴，要让她上二楼。 “让小顾下来陪我？”她提议道，“我不走。” 周溯垂眼思索两秒，在带着一身酒味回酒店洗澡，和现在去洗澡一会儿直接和她去吃饭之间，他选了后者。 太久了，不想等。 “我让他来。别和他说太多话。” “……” “我会吃醋。” 曲榛低下头捂住脸，耳朵又红了。 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周溯走后，车间里飞快跑出一个人，他一见曲榛就呜呜哇哇一顿喊，最后沮丧道：“榛姐，对不起啊。” 曲榛看看小顾，长大了，个子也变高了，性格倒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她抿唇笑起来：“好久不见，小顾。” 小顾挠挠头，见曲榛真的不生气才笑起来，叽叽喳喳地问了一堆，说昨天在电话里就想问了，想问她结巴是不是好了，问她这三年是怎么过的，问她会不会再也不理他哥了。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哥和你说了吗？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曲榛托着腮，倒是不怎么在意，“没来得及，但大概能猜到。当时周溯违反了约定，却还能回f1，我想他一定是付出了其他代价。所以……代价是不能和我联系吗？” 小顾吸吸鼻子：“嗯，不能联系，不能见面。也不许我们联系你，我每天都在愧疚。” 周溯破坏了一个三年，就要用另一个三年去弥补。 曲榛舒了口气：“果然。” 比起这三年周溯不联络他的原因，她更想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不想问小顾，想亲口听他说。 不过她想问也没有机会。 周溯下来了。 他换了身短袖和长裤，宽松的运动款式，湿润的黑色碎发贴在额间，让他看起很冷漠。 他也的确是冷漠地看了小顾一眼。 小顾不满地小嘟囔了句什么，对曲榛说：“榛姐，我们明天回伦敦，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坐我哥的飞机，很方便。” 曲榛正要拒绝，那双猫一样的黑色眼睛看过来。 “……我考虑一下。” 小顾冲周溯吐吐舌，跑了。 周溯盯着她看了两秒，把两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一条垫在她腿上免得弄湿裙子，一条给他擦。 莫名其妙的，腿上就长出一只猫。 曲榛无奈地低头，抱住他的脑袋，轻轻柔柔地给他擦干头发，再擦擦耳朵和眼睛。 他一直睁着眼看她。 “不去庆功晚宴吗？”她问。 “不去。无聊。” “之后没有采访？” “不去。” “现在住在伦敦？” “嗯，你在那里上学。” 你好可爱 第94节 “……” 曲榛彻底拿他没了办法，气恼地用毛巾盖住他的脸，不去看他蛊惑人心的眼睛。 她闷声道：“周溯，我还在生气。” 整整三年，又不是三天不联系。 她再大度也会生气和委屈。 被毛巾盖住脸的男人沉默了很久，嗓音喑哑：“我很想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走。” “……” “我还是会咬你。” “……” “曲榛，耳朵是不是又红了？” “…………” “能看吗？” “………………” 你好可爱 第55章 三年前, 周家别墅书房。 周维桢站在落地窗前，沉沉的夜色像这二十年来一直压在他心上的阴霾，始终挥散不去。 他平复片刻, 眼底的红淡了点。 “周溯。”周维桢的神情冷得像冰, 语气带着警告, “你知道你妈妈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知道。” “知道你还让她那么忧心？！” 烟灰缸被挥落在地, 撞到厚重的地毯上只发出一声闷响, 不会透过这扇门惊动到任何人。 它滚了两圈, 彻底没了动静。 周维桢盯着完好无损的烟灰缸, 忽然像失了力坐躺宽大的椅子上, 哑声道：“我和她刚在一起的时候烟瘾很重。有一次我压力大, 抽了一晚上的烟，她没说什么，只是轻咳了两声, 说感冒了。我那时年轻气盛, 从不顾及别人的想法, 以为她是真感冒了, 早早把她送回家让她休息。第二天她就去排练了，然后照常演出，我一个月都没看见她。问她总是说忙, 我也不想先低头，两个人就这么冷战了很久。直到媒体又报道哪个石油大亨送她鲜花和珠宝, 大张旗鼓地示爱, 照片上她笑得很开心。我情绪失控, 做了很多气人的事, 她还是一样不理我，甚至飞去更远的地方。” 周维桢苦笑一声, “那是我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我想了很久很久，才想起那晚她说的所谓的小感冒，然后我马上飞去见她，把烟灰缸递到她手上，让她砸了。她柔声说，砸了之后以后就不能抽烟了，除非分手。” “我那时就知道，我的脖子上多了一根链子。” “我生平最痛恨束缚，但是比起链子，我更不想失去她。” 周维持闭上眼，额间青筋凸起，“但任凭我手段通天，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阻止不了她爱你，也抵挡不住生命的逝去。周溯，我们早晚会失去她的。” 周溯垂着眼，眼尾微红，“我很抱歉。” 周溯人生的第一个车迷，是他的母亲。 乔知周从来不会说因为他的出生她的身体变得很差，她只会一遍遍告诉他，因为他的存在，她有了全新的生活体验，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觉得新奇而珍贵。 他得到了很多很多来自乔知周的爱和鼓励。 周维持再睁开眼，冷哼道：“周溯，你想出去参加那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比赛，可以。有你妈在，我不会阻止你再回f1。但是，你违反约定在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就当没有比赛这件事，你想和那个女孩子恋爱或是结婚我不会管，我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结巴，明天你走出家门就可以和她在一起。” “第二个选择，你去参加比赛。还我另一个三年之约。” 周溯沉默了很久，低声问：“约定内容是什么？” 周维桢转动椅子，望着夜色，嗓音沉沉：“三年内，你不能和她联系、见面。包括你身边的人，也一样。” “三年后，我不会再约束你。” “你违反约定，她这一辈子就和赛车无缘了。” “周溯，你自己选。” 这一瞬的周维桢，像是想报复这个和他抢夺乔知周爱的人，哪怕周溯是他的儿子。 他想让周溯也尝到失去的滋味，尝到他日日夜夜的痛。 他想要发泄，想要告诉世界他的痛。 他最想要的，是她留在这个世界。 - qy车队维修车间，陈豫昊上下找了一圈没找见周溯的人，他还等着给他放松肌肉。 他下楼逮住小顾，这小子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又干什么了。 “昨天晚上又偷看言情小说了？” 小顾：“？？？” 用得着偷看吗？ “阿溯呢？”陈豫昊指了指外面，“在采访？” 小顾不爽地指指后面，“在外面粘着榛姐不肯放呢，我看他巴巴往别人车队跑的样子，明天就要传他下个赛季要去斯图尔特了。” 陈豫昊往外走的脚步微顿，“那随他去，晚上别给他打电话。” 小顾“哇”了声：“昊哥，你想法好龌龊。” 陈豫昊：“？” 陈豫昊一敲小顾脑门，“年纪轻轻的，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事？今晚少喝点，再像上回喝多了抱着长得像曲榛的人哭嚎，恐怕你这次连飞机都上不去。” 小顾：“……” 他不爽地反驳：“我哥这个年纪，脑子里能干净到哪里去？我可比他干净多了！” “嗤。”陈豫昊扭头就走。 门外，周溯试着拿下脸上的毛巾，先跃入视野的是她的脸，再是碧蓝的天空和这个世界。 “饿了。”他说。 女孩子耳朵还红着，她像是受不了他这么看，把竖起来的头发放下来，瞪了他一眼。 他弯唇轻笑：“脸也是红的。我有口罩，要吗？” “不要！” 曲榛把腿上的脑袋往边上一推，站起来就往走，明明以前又乖又温柔，现在怎么比混球还混球？ 她顺了顺微乱的长发挡住耳朵，有点儿后悔没拿滑板。 周溯大步追上去，垂眼看她的手，用指腹很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背，“曲榛，想牵手。” “我不想。” “……”还在生气。 “想吃什么？”周溯几乎是贴着她走，胸膛撞到她的肩膀，“不去外面，回酒店。” “你住的酒店？”曲榛瞧他一眼，她的酒店房间没有厨房。 “嗯，会放你走，别怕。” “……我没在担心这个。” “我的意思是我会跟你一起走。” “……” 曲榛突然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索着现在回去找同事参加庆功宴来得及吗？ “先去接混球。”她搞不定猫，就让猫去搞定猫。 半晌没人说话，她偏头去看。 周溯低着头，浓密的睫羽遮住情绪，侧脸安静，尚未完全干透的碎发沾在脸侧。 又变成了湿漉漉的小猫咪。 曲榛轻声道：“周溯，这三年我一直很认真地在养混球，因为那是你留给我的。我没养过猫，所以一直很小心，出国读书担心它不习惯陌生环境，出去上课、工作，担心它在家里会孤独。我不能丢它不管。” 周溯眸光微暗，心像是被刺了一下，生疼。 他很快藏起这点儿情绪，淡声道：“昨天我看你在房间里留了监控，看看它现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可怜。 曲榛犹豫一瞬，点开手机上的视频。 很快，画面跳了出来。 混球瘫在地毯上，嗲声冲着进门打扫房间的小姐姐叫，蹭蹭人家的小腿，手指。 一双无辜的蓝眼睛像是勾魂眼。 小姐姐被它迷得神魂颠倒，往它怀里塞了一个小鱼干玩偶。 按理说打扫的时间早就过了，小姐姐应该是被混球可爱到了，忍不住偷偷进来给它塞了个玩偶。 为了避免曲榛不安，她还特地在床头留了张纸条。 “……” 气氛有点尴尬。 曲榛瞪着眼睛看屏幕里的混球，关键时刻一点儿用都没有，就知道看美女，她在的时候不是挺会装可怜吗？ 周溯轻轻“啧”了一声：“比我待遇好。” 曲榛：“……” “去接它。”周溯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不去。” 你好可爱 第95节 到了停车场，曲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脚步渐渐慢下来，小声确认：“周溯，你开车吗？” “嗯。” “……” “再试试，怕我们就下来打车过去。” 听起来还算合理，没霸道到她连别人的车都不能坐。 周溯停在一辆为他私人定制的帕加尼前，车门上抬，他站在副驾驶的门前不动，静静看着她。 曲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和他错开身，矮身坐进副驾驶，他俯身跟着进来，拉下安全带，将她牢牢地定在座位上。 随着一声脆响，曲榛有一种被绑住的感觉，心跳过速。 “周溯……”她忍不住喊他，他的脸近在咫尺，“能不能慢一点？” 他抬眼，黑色的瞳孔里有淡淡的笑意，伸手很轻地捏了下她的耳朵，“不会让你怕了，相信我。” 曲榛将信将疑，对f1赛车手嘴里的“慢”持怀疑态度。 她忐忑不安地看周溯启动车，利落地倒车、转弯驶出门口，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等上了路，她才觉出不对劲来。 真的不对劲—— 太慢了。 “……” 她自己踩滑板都比这个速度快吧？ 无数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有一辆车经过他们时也放慢了速度，一个金发男人降下车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溯？需要帮忙吗？你的车出问题了。” 周溯降了半截车窗，随口回：“不用。” 曲榛觉得等天黑了都回不了酒店，她忍不住看了眼仪表盘，居然才50码，路上能开这么慢吗？ “周溯，可以上100。” “确定吗？” “……”听这口气又不太确定了。 周溯提了点速，偏头看了眼曲榛的表情，瞧着不害怕，他维持着目前的速度穿入车流中。 这次曲榛第二次坐周溯的车。 第一次在荒郊野外，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那时她完全没心思看周溯是怎么开车的。 现在仔细观察，他开车有很多小习惯。 他不看地图，似乎对当地的路况和行车路线很了解。 他也不喜欢等，有缝隙一定会穿进去，谁的动作都没他快，常常别人还在堵在上个路口，他已经灵活地开走了。 他不听歌，车里只有引擎的声音。 曲榛打量着他的车，转头忽然发现后面坐着一只雪白的赛车猫猫玩偶，看起来不那么新了。 她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留在身边。 今年他的生日，她可以和他一起过了。 - 曲榛去酒店接了混球，和周溯一起回了他住的酒店，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门口还有车迷蹲点。 周溯走vip通道进去，下车给小顾打了个电话。 曲榛听到他低声说，一会儿让车迷们都回去，他不会出现了，别一直等在那里。 他对车迷还是这么温柔。 周溯挂了电话，随手拎过曲榛怀里的猫，无视它不满的挣扎，淡声道：“蹭别人腿了？没洗澡之前别再往她身上蹭。 “喵！” “晚上让小顾给你洗澡，明天再来接你。” “喵喵喵！” 曲榛微愣：“晚上它不回去？” “你抱它不抱我。”周溯用无比自然的语气说，“看它不怎么爽，让它和小顾待一晚。” “……” 曲榛紧闭嘴巴，争取到房间之前一个字都不和周溯说。 电梯里，周溯一手抱着猫，另一只手自然垂落，有意无意地蹭过女孩子的指尖。 镜子映出女孩子微红的耳尖，他勾唇一笑。 周溯住在顶层套房，楼上除了他们一行工作人员没有别人，他打开门让曲榛先进去。 “我先去厨房，晚上想吃什么？” “有什么？” 曲榛换了鞋，跟着周溯去了厨房。他提前说过，厨台上已经放满了食材，看起来都很新鲜。 “你现在自己做饭？”她新奇地问。 周溯“嗯”了声：“有时候想自己待着，不想家里有人，所以学了几道菜，会的不多。” “会什么？” “面，牛排，鸡蛋饼，生煎。” 曲榛怔住，他洗干净手，黑眸静静地看过来，轻声说：“曲榛，你喜欢的我都会去学。” “我以后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想家里有你。” “我想和你一起改车，想吃你买的薄荷糖，想和你撑同一把伞，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所以……” 他停下来，只是看着她，不再往下说。 曲榛耳根微烫，忍不住问：“所以什么？” 周溯唇线绷直：“所以晚上不带混球。” 曲榛：“……” 你好可爱 第56章 隔天一早, 小顾在周溯的房门前来回踱步，手指都放在门铃上了，始终按不下去。 路过两次的陈豫昊受不了了, 抓着他的手摁下去。 “靠！”小顾像炸了毛的猫跳得半天高, 惊慌失措道, “昊哥你干什么？！打扰到我哥怎么办？！” “打扰个屁, 昨晚曲榛就回去了。” “啊？我哥这么没用啊？他就这么让人回去了？” “好像把小姑娘惹不高兴了, 好歹把猫留下了, 还有救。” 小顾顿时松弛下来, 嘟嘟囔囔道：“弄了半天人没留下来, 也没跟着回去, 我白紧张了。算啦算啦，好歹还有‘人质’。” “哥！起床了。” 曲榛不在，小顾毫无负担地喊人。 稍许, 门从里面打开。 小顾冷不丁对上一双冷淡的黑色瞳孔, 一个激灵, 没来得及跑, 怀里忽然被塞了一只猫。 混球一声惨叫，忙不迭从他怀里跳下去，去蹭周溯的腿。 “……” 他哥这副表情, 吃炸|药了？ 陈豫昊回来看了一眼，朝屋里喊：“周溯, 今天回去剪头发！再不剪媒体就要说你是流浪汉了！” “不剪。” “我告诉曲榛了啊？” “……” 最后陈豫昊心满意足地走了, 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心情好。 小顾闷声笑, 挤进浴室里看他哥洗漱。 周溯俯下身，泼冷水上脸, 眉眼间有淡淡的倦意。 他盯着镜子里苍白病态的男人看了两秒，移开了眼，随手扯了条毛巾擦干，不再看镜子。 小顾瞧他两眼，嘀咕道：“昨晚又失眠了？” “嗯。” “哥，你和榛姐说了吗？” “没说。” 小顾一脸纠结，犹豫道：“哥，不然还是和榛姐说一声吧？总是吃药也不是办法。” “不用。她在我就会好。” 小顾看着周溯清瘦的模样，心疼又拿他没办法，这三年周溯并不比曲榛好多少，甚至过得更狼狈。 但他能理解周溯。 你好可爱 第96节 三年前是周溯做出的选择，曲榛没怪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不想用这样的事去求得她的原谅。 小顾叹了口气，希望是真的会好。 他看着周溯刷完牙，又问：“昊哥说昨天你把榛姐气走了？你怎么惹的啊，居然能把榛姐弄生气，她脾气那么好。” 周溯随手抹去唇边的水渍，单手脱下上衣丢在一边，露出紧实宽阔的上身，窄腰上的黑色文身若隐若现。 他伸手解开腰带，淡声道：“她说进展太快，让我别那么粘人。我没觉得快。” 小顾：“……” 三年没见，第一晚就跑人家屋里待了一夜，没被赶出去已经要偷着乐了好吗？怎么好意思说出“我没觉得快”这种话。 小顾诚恳劝道：“哥，你好自为之。” 浴室响起水声，小顾回头偷瞄了一眼，忍不住羡慕，他什么时候能长出这样的肌肉？ 他哥真是哪儿哪儿都强，一点儿虚的都没有。 私人飞机上，裴启辰哈气连天，翘着脚坐在位置上玩手机，刷了一会儿，眼尖地瞥见舱门口进来的人，顿时清醒了。 “学姐！”裴启辰朝曲榛挥了下手，摘下墨镜朝她挤眉弄眼，“我还以为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了。” 曲榛瞧他一眼，含糊道：“太困了，别找我聊天。” “我就随便问问。诶，学姐你猫呢？” “送人了。” “嗯？？？” 裴启辰还想多打听点儿八卦，曲榛已经躺下戴上眼罩不理人了，他咂了两下嘴，意犹未尽。昨天周溯跑他们车间找女孩儿的事已经传遍了，连媒体都听到了风声，找他们车队的人打听那女孩儿是谁。 等再传两天，消息估计就满天飞了。 裴启辰正想去群里吃吃瓜，余光忽然瞄到一个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他呆了两秒，愣愣地看着来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运动服，头发半湿不干，碎发微微遮住漆黑的眼睛，侧脸冷峭，那股“生人勿进”的气质被他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他背了个猫包，就算长成这样小姑娘们也会退避三舍。 “溯神，你、你怎么来了？”裴启辰磕磕巴巴地问，纳闷道，“你坐我飞机回去啊？我还想坐你那辆私定的，早知道我跟着榛姐过去。” 周溯瞥了眼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装死的女孩子，放下猫包，随口道：“她不知道。我问你们领队要的位置。” 裴启辰：“我的飞机，你不问我，问我们领队？” “有用就行。” “……” 猫包上的拉链被拉开，混球甩了甩脑袋，喵呜一声喊，灵活地蹿上座椅，往装睡的女孩子身上拱，嗲声叫个不停。 曲榛装不下去了，掀开毯子去抱小猫咪。 混球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一阵哀嚎，可怜巴巴地抱着她的脖子，她又亲又哄，一抬眼，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她抿唇：“你欺负它了？” 周溯轻轻嗤了声，把手背给曲榛看，上面三道鲜明的抓痕，在冷色的肌肤上红得刺眼。 “谁欺负谁？” 曲榛低头看猫，猫甩甩尾巴，蓝眼睛水汪汪的，无辜极了。 她捏捏小猫咪的耳朵，小声训话：“他下周还要上班开车，下回不许挠手了，听见没？” “喵~” 周溯不爽地啧了声，在曲榛边上坐下了，侧身支着脑袋盯着她，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 裴启辰看得牙酸，但又想看。 刚刚还想着看八卦，现在八卦本人不就送到他面前来了吗？ 周溯看了眼曲榛的脸，“昨晚没睡好？” “嗯，做噩梦了。”曲榛随便找了个理由，困倦道，“我睡会儿，你和混球别吵架。” 周溯眸光冷淡地看了眼猫，伸手捏住它的脖子拎了过来。 小猫咪还没来得及撒娇耍横，他便直接把手指伸进它张大的嘴里，平静道：“再吵你就和stellan待着。” 混球讨好地舔舔他的指尖，老实了。 裴启辰：“？” 一路相安无事飞到伦敦，已是隔天伦敦晚上时间七点。 飞机落地时周溯还没醒，混球在他肚子上睡得四仰八叉 曲榛醒得早，顺便处理了工作邮件。离下次大奖赛还有十二天，她们有三天假期，她收完尾就不再回复工作问题。 下了飞机，困倦的男人背着猫包，推着曲榛的行李，一路跟着她上出租车，直到被拦住。 “？” 又不高兴了。 曲榛看着他显而易见有点焦躁的模样，无奈道：“周溯，我要回家了。我妈也在家，你要跟着去吗？” 周溯微顿，盯着她问：“那去我家？” 曲榛：“……”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她又不傻。 “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曲榛退让一步，免得他真的要跟她回去，“混球跟着你。你知道的，我不会不要它，所以我一定会去找你。” 周溯垂眼，神色黯淡，低声道：“不会不要猫，所以会不要我？” 曲榛呆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就往这方面想了，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我回去了。到了给我打个电话，不想打就发个信息。” 他低低地说了句话，给她关上门，站在原地看着车开走。 车后座，曲榛回头看。 周溯孤身站在夜色下，融进黑沉沉的背景里，暖黄的路灯如流星闪过，随着他一同远去。 画面越来越小，彻底没了他的身影。 曲榛按住胸口，刚刚有一个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把猫丢了，把他留在街上不要他了。 失落和不舍涌上来，让她坐立不安。 三年不见，猫怎么这么会扮可怜？ 曲榛呜咽一声，用手捧住头，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怎么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街上了。 她默念三遍，他是成年人了。 这样的情绪一直到到家才缓和下来。 曲榛拿钥匙打开门，熟悉的香味传来，她眼睛一亮，喊道：“老秦？！你回来啦？” “厨房里！”老秦扭头应她，还往她身上瞄了眼。 曲榛匆匆换了鞋，放下包就往厨房跑。 前阵子老秦去老朋友的庄园玩儿去了，玩着玩着又给人家改起收水果的工具车来，两个月没回来了。 老秦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看样子已经做了两个菜了，一见她就递了双筷子过来，“饿就先吃点，小心烫。” 曲榛拿着筷子去夹晶莹剔透的红烧肉，入口的瞬间就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她连吃了两块才想起来找曲敏。 “我妈呢？”她含糊地问。 老秦：你妈新找了个合作厂家，和朋友一块儿考察去了。她到哪儿都想着赚钱。” 曲榛笑笑：“她一直都这样，以前开厂都是她的主意。” 老秦掀开盖子看了眼汤，“快好了，一会儿就能吃饭。” 曲榛上楼洗了个脸换了套衣服才觉得精神点儿，长途旅行和倒时差挺折磨人的，她还没习惯这样的生活。 再下楼，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曲榛的幸福感直线上升，坐下后对老秦道：“老秦，你真是个大好人，对我不离不弃。” 老秦瞥她一眼，“那你和我这个大好人说说，你和周溯怎么样了？” 曲榛：“……” 曲榛干巴巴道：“你都听说啦？” 老秦轻哼一声：“昨天就传遍了，说周溯的性向之谜终于有了答案，女孩儿们都高兴疯了。” “……因为他喜欢女生？” “不然呢？” “……” 老秦：“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 曲榛默默扒了口饭咽下去，小声道：“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以为我们需要很多时间来熟悉彼此，来缩短这三年带来的距离感。但他好像……没什么距离感？” 周溯表现得像他们从没分离过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比以前直白的多，直接得让她三番几次接不了话。 老秦幽幽道：“他今天没跟你回家，我其实挺吃惊的。我猜是害怕见到你妈，不好收场。” 曲榛：“……” 居然全部猜对了。 老秦一看曲榛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爽道：“你别总真当他跟只猫似的，他身边那么多人围着，少你一个能怎么样？这三年不照样好好过来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你自己怎么想最重要，你要觉得太快就和他说。” 老秦了解周溯，他再怎么不愿意还是会选择尊重曲榛。 在周溯那儿，曲榛的意愿比他自己的意愿更重要。 你好可爱 第97节 曲榛：“先吃饭，吃完再烦。” 曲榛和老秦没再提周溯，反而聊了会儿qy车队这赛季赛车，聊完两人一致认为qy赛车性能不稳定并不是空穴来风，不知道在后面的大奖赛能不能调校好。 吃完饭，曲榛整理完行李去洗了个澡，直到和老秦坐在一起看电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啊！”她忽然喊了声。 老秦看她一眼：“怎么了？” 曲榛慌乱道：“忘记给周溯打电话了！我答应他到家给他打个电话的，结果吃了红烧肉什么都忘了……” 老秦闷笑两声，继续看电视，不管她。 曲榛郁闷地拿着手机往安静的角落跑，忐忑不安地拨通了周溯的电话，只响了一声，电话被接起。 他没说话，只有很轻的呼吸声。 “……” 她莫名有点儿紧张。 曲榛小声道：“对不起啊周溯，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老秦回来了，我和他一说话就忙忘了。” 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吃了红烧肉，先推到老秦头上。 半晌，低低的男声响起：“我知道你到家了。” 曲榛：“嗯？” 周溯的嗓音微沙：“你太久没联系我，我不放心，过来看了一眼。我不进去，你别怕。” 曲榛怔怔地问：“你还在外面？” “嗯，想再待会儿。一会儿就走。” 曲榛心下一酸，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恶人，被她丢在街上的猫又回来找她了，怕她不要他，他坐在门口不敢进门，连打个电话或是敲个门都不敢。 她没挂电话，匆匆往外跑。 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墙上的周溯。 他独自站在暗处，影子被拉得很长，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下，单手拿着手机，孤寂感和颓丧感扑面而来。 “周溯……”她喃喃出声。 周溯站直身体，往前走了两步，垂眼看她两秒，说的第一句话是：“混球让小顾带回去了，别担心。” 曲榛眼眶微热，忽然抬手抱住他，整个人扑到他怀里。 她又气又急：“你是不是傻？一个人站在外面干什么？我不打电话你打算站一整夜吗？” 周溯缓缓搂住她纤瘦的身体，收紧手，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微不可闻：“又不是没站过。” 这栋小楼外的春夏秋冬，日升月落。 他都见过。 你好可爱 第57章 隔天一早, 曲榛叼着面包片匆匆出门，手忙脚乱，差点儿打翻鞋柜上的置物盘。 老秦被她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 打着哈欠下楼, 喊了句一大早的干什么去, 急得像个小女孩儿。 小丫头头也不回地应：“找周溯！” 老秦撇撇嘴, 大声喊：“小心让你妈知道！” “我不怕！”应完就没影儿了。 老秦轻轻哼了声, 心说到时候吃到苦头就知道了。 曲榛简单吃了片面包片, 骑上自行车去周溯发给她的地址, 位于市中心的豪宅区。 她到楼下, 给周溯发了条短信。 等周溯下楼的间隙, 她打量着周溯家小区内的环境。 三月樱花开了，浅浅的粉色在空中摇晃，风一吹, 雪一样的樱便飘落下来。 她静静看了会儿, 转过身, 忽然愣住。 “……”曲榛盯着周溯额前像被啃过的碎发看了两秒, 忍着笑问，“你的头发怎么了？缺了个口子。” 周溯不在意地摸了下额发，随口道：“在剪头, 剪了一半。” 曲榛眉眼轻弯：“让小顾来接我就好。” “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接。”周溯顺手扶住她的自行车往前推，“他不住这儿, 我一个人住。” “我没答应当你女朋友。” 曲榛摸摸耳朵, 没烫。 这两天下来, 她逐渐能抵抗周溯的直球攻势, 没那么容易耳朵红了，但还是不怎么习惯。 小猫咪太要命了。 周溯唇线抿直, 声音有点儿冷：“慢慢来是多慢？到下个大奖赛之前，够慢吗？” “……” 那才不到半个月。 女孩子偏头看着樱花不说话，周溯沉默两秒，低声道：“知道了，慢慢来。能牵手吗？” “嗯。” “能抱吗？” “……嗯。” “那也可以咬你。亲也可以？” “都不可以。” “烦。” 陈豫昊剪头剪到一半，人跑了，百无聊赖地拿着剪刀剪了几下空气，心里直叹气。 三年前周溯那么有耐心，现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三岁是不是倒着长的？直接变成男高谈恋爱了，急得不行。 正想着，门口传来动静。 陈豫昊忙走出去，看到曲榛便露出笑容，想给她一个拥抱，手臂刚张开就被人挡住了。 “哥，别碰她。” 陈豫昊瞪着眼睛和眸光微冷的周溯对视两秒，又看了眼面露无奈的曲榛，一时无言。 “过来剪头。”他没好气道。 周溯看了眼曲榛，“我马上好。” 曲榛朝陈豫昊挥了下手，笑眯眯道：“昊哥你别听他的，慢慢剪。过两天还要上镜，要注意形象。” “保证阿溯帅得别人腿软。”陈豫昊乐呵呵地应。 周溯垂眼，看向女孩子被浅蓝色牛仔裤包裹住的腿，纤长笔直，穿裤子好看，穿裙子也好看。 会软吗？ 他刚张开口，听到女孩子微微恼怒的声音：“周溯，闭嘴。” 周溯：“……” 他没想说这个，跑什么？ 曲榛红着耳朵跑了，他往哪里看？ 房间里的小猫咪听到动静，从昏睡中醒来，看见曲榛就喵喵扑了上去，咬着她的裤脚往房里拽。 她抱起猫，打量着周溯住的地方。属于他的个人风格很强，有很多属于他的痕迹。 大到离谱的客厅，宽敞的健身区域，放满奖杯的展示台。 最吸引人的是占据一整面墙的赛车模型。 曲榛兴致勃勃地逛了一圈，停在周溯的房间门口，她往外喊了声：“周溯，我进你房间了？” “嗯。”远远地传来一声应。 闷闷的，听声儿他也想过来。 她抿唇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进了周溯的房间。 曲榛很少进男生的房间，小时候去过祁禹家里，他的房间堆满了赛车模型和玩具，床总是乱的，堆成一团。见她进来，他也不整理，挥挥手让她过去看他的新玩具。 再长大点儿，她就没再有过这样的体验。 从前在东川，她没上过二楼。 这是第一次。 周溯的房间很大，也很空。 和房子里其他区域的风格不同，他房间里反而没有任何和赛车有关的元素，简单的蓝白，清爽干净，并不冷淡。 床上的被子平整地铺展开，左边枕头上坐着白色猫猫玩偶。 混球见了，飞快跳上床，叼起猫猫玩偶就往地上丢，用牙齿磨两下。忽然，它听到动静，耳朵一动，又叼着玩偶火速回到床上，丢回原来的位置，再往曲榛脚步一躲，就当无事发生。 曲榛笑着去揉它，俯下身，忽然瞥见周溯床头棕色的玻璃药瓶，白色药片只剩浅浅的一层，外面的说明层像是特意撕了，看不出来是什么药。 怔愣的瞬间，周溯进来了。 “吃早饭了吗？”他用脚推开混球，看了眼时间，“我们出去吃？今天天气好，去约会？” 曲榛没拒绝，在外面总比单独在家里好。 你好可爱 第98节 在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丢到床上，脖子也可能又会被咬。 周溯没开车，去车库角落翻了辆自行车出来，和她并排骑在路上。偶尔她的长发被风吹起，他便伸手来抓，发丝掠过掠过他的指尖，他轻扬起笑。 伦敦的春天原来是这样的。 碰到红绿灯，曲榛按下刹车，忽然笑起来。 “周溯，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偏头看他，眼里有怀念，“我撞到了你的自行车。” “记得，小黄鸭。” “……？” 曲榛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时自己穿了一件黄色的雨衣，狐疑道：“你不会只记得这个吧？” 周溯：“说话结结巴巴的，声音轻轻的，好听。没看到脸，只看到头发和耳朵，耳朵红红的，可爱，想捏。” 曲榛郁闷道：“我在担心要不要赔钱的时候，你脑子里就在想这个？” “嗯。还想了上一次撞我的人。” “……他怎么样了？” “去世了。” “……” 信号灯跳成绿色，曲榛用力踩下踏板，把周溯丢在身后，气道：“你自己去约会吧！” 很快他追上来，往她脸上看两眼，不说话。 反复几次，曲榛忍不住瞪他：“看什么看？骑车不看路看我干什么？” 周溯：“生气了？” 曲榛：“没有。” 周溯思索片刻，补救道：“你没撞到我，只是碰了一下我的轮胎，我没事，你还摔倒了。” “……”更生气了。 曲榛气鼓鼓地骑了一路，气消了，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刚才一路在气什么。 两人在沿河的咖啡店吃了早餐，中途有人认出周溯来找他合照，他都拒绝了，说是私人行程不想被打扰。 幸好车迷没过多停留，给了他足够的空间。 曲榛瞧着离开的男生，小声道：“你的车迷人还不错，你对他们也好。” 周溯伸手轻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转过来，淡声道：“曲榛，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别看别人。” “……你还和别人说话了。” “下次不说了。” “……也不用，你说吧。” 周溯喝了口咖啡，抬眼盯着对面的女孩子，“我想知道你说的‘慢慢来’有没有具体期限，有没有方法能缩短这个期限，如果没有，你现在想一个？” 曲榛咽下嘴里的华夫饼，舔了舔唇角的糖渍，认真道：“周溯，我们三年没见了。” “我知道。”他每天都在倒数。 曲榛斟酌着道：“三年不见，我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想我们可能需要时间去缩短这三年的距离。你不想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在我的车间改车，去许枳风的车队帮忙，上学，参加比赛，找医生治病。第一年回洛京过年的时候感冒了，因为和老秦在外面堆雪人玩了一晚上，在家躲了两周，开学才回东川。第二年你比之前更忙，准备留学的事，找学校联系导师，车间也不去了，只在老秦店里，有一阵压力太大没睡好，许枳风带你去俱乐部玩了。曲榛，下次别坐他的车，我会吃醋。去年，你来了伦敦，你妈和老秦陪你一起来上学，你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目标，其中一个男生喜欢你，我吃醋了很久。这一年你来了英国大奖赛，我在你帽子上签了名。” 周溯似乎知道这三年间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大到知道她准备出国留学，小到她堆雪人感冒。 他平静而缓慢地说出这三年间的点点滴滴。 “曲榛，除了我一个人在赛车里的时候。其余时间，每分每秒，我都在想你。” 曲榛怔怔地看着周溯，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去了英国大奖赛？” 曲榛是偷偷去的。 前两年f1大奖赛没在中国站举办，她没时间出去见他。等到第三年，中国大奖赛恢复了，她却到了英国。 去年夏天，她买了英国大奖赛的门票，独自一人去了围场，和qy车队的车迷们一起挤在栏杆外。 三年未见的男生在欢呼和期待中出现。 他戴着帽子，看不清表情，说话声音照旧冷冷淡淡的，和车迷们说话时会有几分耐心。 他给围在前面的车迷们签名，眼看就要到她了，她心跳狂跳，下意识想躲开，那只手却准确地在人群中抓住了她。 微凉的，干燥的触感，指节克制着力道。 那个瞬间，时间像是暂停，她低着头，忍着快要掉出来的眼泪。 男生用稍低的声音问她：“签在帽子上？” 曲榛变成了木偶人，只能随着他的声音僵硬点头，轻柔的触感落在帽子上，他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中文字写的，周溯。 “我会是p1。” 他留下一句话，没有再停留。 周溯很轻地笑了一下：“耳朵是红的。” 他的，红耳朵。 在阳光下，人群中，她的耳朵唤醒了他的心率。 他想越过围栏，穿过人潮去拥抱她，亲吻她，想狠狠地咬她，撕扯她。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面对每一个车迷一样，平静地签上名，再转身离开。 围场无处不在的镜头记录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曲榛忍不住摸摸耳朵，还有靠耳朵认人的？ 周溯注视着她，“我知道你的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曲榛，现在到你了，我的三年，你想知道吗？” 曲榛口干舌燥，他的眼神幽深而危险，蛊惑着她向他靠近、坠落，仿佛她说想，他就会敞露所有，他的身体、肌肤、血液、骨肉。 他会给她他的所有。 三年前她就无法抵抗他，三年后也一样。 她似乎回到了在邺陵的那个雨夜，在深夜睁眼偷看他模糊的身影，指尖是他的心跳。 又一次，她想义无反顾的奔向他。 三年，六年，或是十年。 无论重来多少次，她依旧会爱他。 曲榛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脸颊微烧，小声问：“周溯，你现在想、想不想亲我？” 你好可爱 第58章 “榛, 你嘴怎么了？”同事把咖啡递给曲榛，指了指她的唇角，“上火了？看起来好疼。” 曲榛舔了舔破皮的唇角, 轻“嘶”一声, 含糊道：“嗯, 不习惯沙特的天气, 太热了。” 其实被猫咬的, 疼了她好几天。 幸好假期只有三天, 一到上班时间她就拎着行李跑了, 都没去蹭裴启辰的飞机, 反正混球丢给周溯了。 她买了张机票, 自己来了沙特，准备下周的沙特阿拉伯大奖赛。 曲榛小心翼翼地喝了口咖啡，对于伤口过于刺激的温度让她皱起眉, 郁闷地拿起手机给周溯发短信。 【曲榛：这两天我要专心工作, 别来找我。】 附带一个猫猫生气的表情包。 吉达滨海赛道。 周溯和陈豫昊几人步行走在赛道上, 这条赛道是最快的街道赛道, 也是夜赛赛道之一。 经过13号弯，周溯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陈豫昊和赛道工程师说了几句话，问周溯的意见, 喊了两声没人应，纳闷地转头, 人没了。 “阿溯？” 周溯停在几步之外, 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他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又不高兴了。 陈豫昊瞥了眼小顾，小顾比了个“ok”的姿势, 屁颠颠地凑上去了。 “哥，榛姐今天下班早吗？”小顾试探着问，“我们一起吃个饭？赛季开始那么久，我们还没一起吃过饭。” “她忙。” “要比赛了，工程师是挺忙的。你今天去找她吗？” “……” 周溯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收起手机，淡声道：“今晚训练完看电影，回去发你片单。” “……看电影？我和你啊？” “不然？” “……” 小顾别过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宁愿一个人看电影也不想和周溯一起看电影，不仅无聊，而且折磨。 谁要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起看电影啊？ 曲榛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抱着滑板往外走，低头翻手机上未读的信息，看到周溯的信息，忍不住笑了。 【周溯：昨天答应了混球带它找你，不能食言。】 【周溯：我们待一会儿就走。】 他发了个猫猫抹眼泪的表情包，看起来怪可怜的。 你好可爱 第99节 曲榛给他发了句“下班了”，便踩上滑板先回了酒店，等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 咦，居然不是周溯打的。今晚还挺乖。 曲榛给曲敏回了个电话，单手擦拭着湿发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夜色，忍不住想周溯在干什么？ 此时，周溯的酒店房间。 客厅的光线被调至最暗，周溯和小顾分别坐在沙发两侧，不交流不对视，只有男女缠绵的低语声。 幕布上，男主角的手捧着女主脸的脸，低头欲吻。 背景音乐浪漫动人，气氛恰到好处。 “——我受不了了！” 小顾忽然起身大喊，关掉投影仪，飞快打开灯，明亮的光线驱散让他窒息的气氛。 他崩溃道：“哥，你干什么？我们看了一晚上的接吻画面，每部电影都这样，这是适合我们一起看的东西吗？榛姐不理你，你来折磨我干什么？求求你去认个错，我真的不想看了。” 周溯慢吞吞地从幕布上移开视线，丢出两个字：“学习。” 小顾满头雾水，“学习？你学习什么……我靠，你不会看电影来学习接吻吧？！你、你……你学什么干什么？” 周溯半支着脑袋，语气懒洋洋的：“把她咬伤了。” 小顾：“……” 我看你挺得意啊，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像是学习的态度吗？分明就是炫耀吧？ 一定是吧？ 小顾单身二十年，没有任何经验可以传授，最后咬牙道：“你别咬就不行了？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讨论这个，我受不了了，我回房间了，别找我！” “砰”的一声响，小顾摔门走了，回到房间洋洋洒洒地写了八百字的小作文向陈豫昊吐槽。 这已经算是工伤了，必须给他加工资。 陈豫昊回复：【小孩儿刚恋爱，包容一下。】 小顾咬牙切齿：【小孩个屁啊！我才是小孩儿！】 陈豫昊装死，不回复了。 周溯重新打开投影仪，神情淡淡地看着男主角和女主角接吻，混球躺在他的腿上睡觉，尾巴垂到地上。 九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周溯按掉闹钟，关掉投影仪，拎起呼呼大睡的猫出门，下楼开车去了不远处的酒店。 停好车，给曲榛发信息。 周溯把半睡不醒的混球往地上一放，小猫咪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他拍下照片，发给曲榛。 【周溯：猫到了。】 【曲榛：它怎么像被吓到了？】 【周溯：没，和我玩游戏输了。】 【曲榛：……】 周溯唇角轻弯，百无聊赖地在大堂等曲榛下来，视线一转，瞥见门口的老熟人。 alex搂着个高挑的金发美女进门，见到他挑衅地吹了个口哨。 周溯偏过头，就当不认识他，顺手拎起刚睡醒的猫往电梯口走。电梯门打开，他目光定住。 女孩子刚洗过澡，长发散落，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水润的眼睛往他脸上一瞧，顺着滑落就去看小猫咪了。 “它刚醒？”曲榛捏捏混球软绵绵的爪子，挠挠它的下巴，“睡之前吃过饭了吗？” “我吃了，它不知道。” “……” 曲榛瞧周溯两眼，松开混球，去牵他的手，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背，就被紧紧攥进掌心，指节被分开，触感微硬的手指强行扣进来，直到十指相扣。 牵得好紧。又有点热。 曲榛的心跳微微加快，距离太近，她不可控制地撞到他的手臂，从小臂到胳膊，肌肉紧实。 属于男性的力量感让她有点紧张。 周溯察觉到身后窥探的视线，转头警告地看了alex一眼，把曲榛挡住，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alex撇撇嘴，笑着亲了金发女人一口，对她说：“围场最冷淡的男人都恋爱了。说真的，我以前一直觉得他暗恋我。” 女人笑着应了两句，扭头翻了个白眼。 拿不了冠军还能这样安慰自己？ 曲榛刷卡开门，刚打开房门，混球就被丢到了地上。 周溯挤着她进门，反手把门关上。 身后的男人压迫感太强，她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差点儿撞他身上，他就贴在她身后，悄无声息。 曲榛不怎么敢看他，只问：“晚上不用训练吗？” “练完了。” 周溯垂下眼，女孩子睫毛轻颤，鼻尖小小的，嘴唇是淡淡的粉，唇角的红色伤口很明显。 他微微往前一小步，运动鞋尖抵到她的。 “还很疼？”他低头去看她的唇，声音很低，气息微热，“我看一眼？我买了药。” “……不用。” 进门只说了两句话，周围的空气里就有了热度。 曲榛抬手挡住周溯的靠近，小声道：“你、你别离我太近，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很近？” 周溯低眼看两人的距离，都没碰上。 曲榛轻吸一口气，转移话题：“我先给混球倒猫粮，你先坐会儿。给你买了你常喝的矿泉水，自己倒。” “能带回去吗？” “……每次都要重新买，很重。” “我陪你去超市。” “你不用训练吗？” “你下班了就不用。” 曲榛背对着周溯给混球弄吃的，苦恼地戳戳它的小肚子，悄声道：“你爸爸怎么回事？这三年去哪里进修了吗？” 混球喵喵叫了一声，摊开肚皮要她摸摸。 曲榛心不在焉地摸了两把猫，见它吃上了才有心思注意另一只猫。 周溯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切换频道，然后停下来，歪着脑袋看着屏幕。 他很专注，专注到有点儿不对劲。 这阵子曲榛的日子不太好过，自从那天吃过早餐问他要不要亲，他就像解开链子的疯狗。 一天到晚要亲，亲个没完。 走路要亲，骑车要停下来亲，开车也要亲，甚至进门鞋都来不及脱，人已经被抱起来坐在柜子上了。 周溯的吻和他私下的温柔区别很大。 他的亲吻更像他的外表，有很强的攻击性，侵略感极强，直到她口腔内的最后一点空气消失殆尽，他才肯退出去。 退出去也不愿意离开，碰碰这里，闻闻那里。 等她稍微缓过来点儿，他又按住她的脖子亲上来。 曲榛跟不太上他的节奏，前两天好不容易有点儿进步，主动去亲他，他一时失控，唇角被他咬破了。 耳朵、脖子，一点儿没放过，到处都是齿印。 她气得一天没理他。 今天晚上，他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样安静的状态反而让她有点儿害怕，居然没粘着她。 “周溯。”曲榛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你今天做了什么？” 周溯的视线从电视移开，看向她，“早上在训练，然后去看赛道了，回来也训练了。晚上和小顾看电影，他不想和我看，我一个人看的。” 曲榛微愣：“一个人看什么？” 她能理解小顾，不怪他不想和周溯看。 周溯随口报了几个电影名字，都是名气很大的爱情电影，曲榛也看过其中几部。 她有点儿不解：“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周溯盯着她，淡声道：“学习。” “……学什么？” 话刚问出口，曲榛就后悔了。 周溯垂眼，视线落在她唇上，倾身靠近，低声道：“学习怎么接吻，学习接下来该做哪些准备，学习怎么让你快乐，学习……” 唇被按住了。 曲榛捂住周溯的嘴巴不让他说话，脸慢慢红了，结结巴巴地问：“要学、学这么多？” “嗯。”闷闷的声音，唇震着她的掌心。 她像是被烫到，快速收回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竟鬼使神差道：“学到什么了？” 周溯不着痕迹地轻挑了下眉，低眼看着她粉色的唇瓣，声音又低又轻：“曲老师想不想来检查一下？” “检、检查什么？” 你好可爱 第100节 用那么蛊惑的语气说话，那张脸还离她这么近，根本抵抗不住。 周溯偏了下头，很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鼻尖，咬字道：“我的——学、习、成。果。” 话音落下，他吻住她的伤口。 曲榛的背抵在沙发上，眼前的光线被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了大半，唇上的舐弄很温柔，像羽毛一样。 “给你涂药？”他哑声问。 她迷迷糊糊地应：“嗯……唔。” 唇刚张开，他闯进来，微重的气息在她耳边喘，听得人手脚发麻，口腔内他肆无忌惮，勾着她过去，又进到最深处。 来回几次，她几欲窒息。 眼前的光越来越暗，她的脸越来越烫，比高烧更烫的温度。 后颈的手有向下的趋势，他停了两秒，重重地喘了一声，退出去咬住她的耳朵。 不重，像混球的牙齿在磨她。 有点儿痒，她缩起脚趾。 “周溯……”曲榛的声音软得不像样子，“不、不能亲了。” “怎么了？” “我好像要死了。” 周溯停顿半响，忽而笑了。 他捏捏女孩子滚烫的耳垂，低笑道：“还没到要死的时候。” 你好可爱 第59章 正赛当天, 吉达滨海赛道灯光明亮，临海的景观灯在夜色里绚烂绮丽，无与伦比的夜景带来绝妙的观赛体验。 围场内部, 各车队的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 曲榛对比完这两天的赛车参数, 随手拿起边上的水杯, 刚往嘴边送, 忽然想起她换了吸管杯。 其实是周溯换的, 说不会碰到伤口。 他从周五开始自由练习赛就消停了。 昨天排位赛上发挥不错, 刷了最快圈速。晚上想来找她, 但她留在车队加班, 只结束后简单见了一面她便匆匆回去睡了。 今天她们车队的气氛算不上好。 昨晚的排位赛状况百出。吉达滨海赛道是最长的街道赛道, 有大量的高速弯，且赛道狭长，赛车的活动空间很小。这样的赛道特性注定了这是一条极难超车的赛道, 所以排位赛的位置至关重要。 昨晚巴纳德撞车退赛, 位置落后, 裴启辰因轮胎压力问题仅排在第五。这对他们车队的总积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f1有二十名参赛车手, 仅前十名有积分。 车队积分由两位车手的积分组成，积分排名哪怕只上升一位，也会带来千万的奖金。 这关乎车队的预算和赞助。 昨晚的杆位是周溯, alex排在第二。 前三名的竞争无比激烈。 同事双手相握，抵住额头, 低声道：“希望今晚我们会有好运气。” 曲榛轻舒了口气, 把注意力放在今晚的比赛上。正赛的比赛圈数为50圈, 距离为308.45公里, 今晚才刚刚开始。 20辆f1赛车陆续到达发车区，强照明让夜晚宛如白昼。 领头的深蓝色赛车在夜色下如一道凛冽的寒光, 镜头切换，对准周溯的蓝黑色头盔。 上面的线条猫咪让观众们在紧张中笑了出来。 信号灯跳转，20辆赛车一起起步。 很快到了第一个弯道，解说的语速很快：“第一个弯，alex正在找机会超过周溯，可惜周溯防守严密，他被挡在身后。排位第五的stellan起步很好，目前他的队友巴纳德排位19，这对斯图尔特车队来说是个不太好的开场。” 高速的街道赛让人心跳加速。 车载的第一视角更是让人头晕目眩，最高时速可达330km/h的车速让两边的围栏变得模糊，夜色极速划过，过弯时晚一秒刹车都会失控撞上围栏。 赛程过半，各个车队都在找机会让赛车进站换胎。 f1的规则是正赛中每一辆赛车必须要换一次轮胎，所以每辆赛车都需要进站换胎。 进站策略向来是比赛中重要的一部分，什么时候进站，进站换胎的速度，换什么样的轮胎等等。有时候车手和赛车都没有问题，一旦策略出现问题，赛场的形式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赛程过半，裴启辰的速度有明显的下降。 曲榛观察着赛车数据，耳机里裴启辰在问：“轮胎状态怎么样？我现在加速很吃力。” 赛道工程师在权衡过后，告诉裴启辰：“stellan，现在进站。” “收到。” 临时的决定让车队的机械师们慌乱了一瞬，赛车已经停在了指定区域上，轮胎却还没准备好，场面一时更为混乱。 裴启辰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们在干什么？” 车队领队头疼地摘下耳机，捏着眉心，显然对这场比赛的结果不报太大的期望。 曲榛道：“stellan，我们还有20圈，还有机会。” “……”简短的沉默后，裴启辰情绪平稳稍许，“我们一起努力。” 比赛进行到最后五圈，第一依旧是周溯，深蓝色的赛车仍是一众赛车的领头羊。第二的alex咬得很紧，两人在弯道上几次都险些发生碰撞，看得人心惊胆战。 赛道工程师反复提醒裴启辰，声音冷酷：“stellan，push，push。我们需要你提速，你可以更快。” “我在尝试。” “与前车相差0.1秒。” 曲榛紧张得手心发汗，又是高速弯道，赛道上情况突变，大量的烟雾从前面飘来。 车间起了骚动，大家都在看是谁的赛车出了问题。 片刻后，有人喊道：“是周溯！他的车故障了！” 裴启辰在无线电中问：“前面是谁的车出了问题？” “周溯。”赛道工程师道，“他的车出现故障，退赛了。你的排名上升至第四位，stellan，我们还有希望。” 曲榛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去看周溯的情况，但她现在还在工作，正是紧要关头。 她很快控制住情绪，专注目前的比赛。 最后一圈的直道上，裴启辰几乎是贴着另一辆赛车飞驰而过，他把对手甩在身后。 车间内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在拥抱大喊。 赛道工程师带着笑意提醒：“stellan，看见格子旗了。” 裴启辰第三位超过终点，痛快地大喊出声，笑道：“最后两圈开得好爽，谢谢。” alex是沙特大奖赛的冠军，他超过终点线的瞬间，为冠军绽放的烟火在夜空中绽开。 车队的工作人员们喜不自胜，车迷们在大声呼唤alex的名字。 有人热烈，便有人落寞。 曲榛对同事们笑了笑，摘下耳机往车队外跑去。 穿过几个车队的维修站，她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不远处，周溯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烟花。 这是一场原本为他绽放的烟火。 盛大，灿烂。 此刻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微乱的发丝上满是汗水，近两小时的努力就因赛车故障付之一炬。 小顾蹲在边上和他说着话，把水壶的吸管递给他。 周溯接过吸管，垂下眼，安静地补充水分，像一只从水里打捞出来的猫，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周溯。” 曲榛在周溯面前蹲下，映在他瞳孔里的烟花消失了，变成了她的影子。 周溯漆黑的眼睛看向她，停了两秒，哑声道：“今晚的烟花不属于我。我能不能和你回家？” “嗯。”曲榛的心变得很软，抬手碰了碰他微湿的脸颊，对他笑，“我带你回家。” 小顾幽幽地叹了口气，以前也有过退赛的时候，那会儿顶多冷着张脸不理人，现在怎么回事啊？ 什么叫今晚的烟花不属于我？以前也没见你多开心。 还有能不能跟你回家，想跟着就回酒店就直说。 今晚周溯没登上领奖台，全网都在发alex亲吻奖杯的照片，qy的车迷在官方账号下表达不满，抱怨这赛季的赛车性能太不稳定了。 这些纷纷扰扰与周溯无关，他跟着曲榛回了酒店。 夜赛结束已是深夜，两人回酒店的时候过了凌晨。 曲榛有点饿，点了个外卖送到酒店，周溯被盯着喝了杯水，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等外卖的时候，她收到陈豫昊发来的信息。 【陈豫昊：你那儿有筋膜枪吗？或是直接找酒店的按摩师，让周溯放松一下肌肉，但他可能不愿意让别人按。我这会儿过去他会不会不高兴？】 曲榛愣了一下，她没带筋膜枪。 迟疑两秒，她回复：【我帮他按按？】 【陈豫昊：也行，他知道位置，就是可能力气不太够。明天早上让他早点过来。】 给周溯按摩？ 她想想就头皮发麻。 你好可爱 第101节 曲榛发了会儿呆，默默打开手机搜索“怎么放松肌肉”，不知不觉时间慢慢过去。 “在看什么？” 微凉的触感碰到她的脸，是周溯半湿的黑发。 曲榛偏头看他，他凑过来，很轻地亲了下她的唇，分来两秒，又亲上来，慢慢的吮。 她闭上眼和他亲了一会儿，拉开距离。 “昊哥说你要放松肌肉。”曲榛莫名没什么气势，说话声音轻轻的，“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按？我来给你按？但我不太……” 她的话忽然止住。 因为周溯听到“我来给你按”就站直了身体，双手抓住短袖衣摆往上一脱，露出宽阔紧实的上身。 过分近的距离，男性的荷尔蒙充斥着静谧的空间。 强势的，诱人的。 他垂眼看过来，“还要脱吗？” 修长的指节已经移到了腰带了。 “……不、不用！”曲榛一把摁住周溯的手，视线乱瞟，扫过他腰腹间的黑色文身，咽了咽口水，“你去床上躺着。” 周溯那么高的个子，往她床上一趴，床莫名变得狭窄，他赤着上身，把后背袒露给她。 曲榛有一瞬的呆滞，随即手忙脚乱地下床去拿精油和毛巾，然后回来坐在周溯边上发呆。 从哪里下手？ 她悄悄看着男人的后背，微微隆起的肌肉蕴含蓬勃的力量，他从没收敛过自己的危险性。 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手下的肌肉忽然紧绷了。 她连忙松开，像被野兽追着咬了。 “我给你倒精油。” 曲榛的脸开始发烫，欲盖弥彰地去开盖子，挤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精油淌了满背。 她怕精油流到床单上，忙用手去擦。 手下的触感好得不得了，不过分柔软，又不过分坚硬，但他似乎越来越紧绷了。 “曲榛。” 男人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有点儿沉。 曲榛磕磕巴巴地应：“对。对不起。我不小心倒多了油，快要……” 她来不及解释，眼看精油流到周溯窄窄的腰上，立即伸手触到他的腰腹，她眼睁睁地看着小腹上的肌肉忽然隆起来。 这一瞬她像是拥有了动物本能，汗毛竖起，松手要逃。 “我……” 她的话止住，腰被人用单手箍住，整个人被拦腰抱起，狠狠地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上方的人压下来，眼前一片昏暗。 手上满是精油的黏腻，他还没穿衣服，她不敢去拦。 “我、我不是故意的。” 曲榛紧张地闭上眼，不去看他摄人心魂的眼神，这样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吃了。 周溯的呼吸很烫，她就在身|下，浓睫轻颤，脸颊因热意泛出潮|红，牙齿轻轻咬着嘴唇，似轻似重。 他的小腹紧绷，嗓音喑哑：“按摩是这样的？” 曲榛：“……” “怎么不按？”周溯抓住她滑腻的手，往身上放，“我来教你。按这里，再往下一点，这里。” “力气太小了。” “还要往下吗？” “这里不能碰，曲榛。” “别缩手，忍不住就挠我。” 周溯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纱，又像是一句句魔咒往她耳朵里钻，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烫，心脏颤动。 他贴上来，咬着她的唇瓣问：“还要往下吗？” 你好可爱 第60章 隔天早上, 曲榛在晨曦中睁开眼，房间里像是有人出去，动作很轻, 睡意袭来, 她又困倦地闭上眼, 睡了过去。 周溯关上房门, 对陈豫昊说：“来隔壁。” 陈豫昊沉默两秒, “你在隔壁又开了间房？我就过来给你按个摩, 不到一小时就走, 至于吗？” 周溯：“小声点。” 陈豫昊：“……” 陈豫昊打过电话, 房间内提前准备了按摩床。 周溯脱了上衣往上趴, 陈豫昊做完准备工作，给他放松肩颈，渐渐往下, 按到腰上的时候他多看了一眼。 “阿溯, 你腰上怎么了, 划伤了？”陈豫昊凑近看, “几道痕，像是挠的，不深。又和混球打架了？” “没。”他笑了声。 “那怎么弄的？” 陈豫昊刚说完就意识到了, 恨不得拍自己嘴巴两下，这不是顺着周溯的意思往下问吗？ 果然, 他懒散地应：“猫挠的, 可惜没多挠几下。” 陈豫昊这会儿完全能体会小顾的心情, 一肚子吐槽的话不知道和谁说, 只能在他背后翻个白眼。 “什么时候回伦敦？还是玩两天？”他闲聊似的问。 周溯：“回东川。” 陈豫昊诧异道：“回东川？和曲榛一起回？” 周溯：“她和她妈回洛京看祁禹，然后在东川待两天。我们分开去, 陪她一起回来。” 陈豫昊微顿：“她妈不一起回来？” “嗯，说在洛京住一阵。” 陈豫昊琢磨着周溯的话，她妈在的时候不能一起回去，她妈留在洛京了，两人就能一起回来。 听起来还没到见家长的地步。 “我和你一起回东川。”陈豫昊缓缓按压着周溯的背部，声音低下去，“清明了，该去看看她。” 周溯闭着眼，没再说话。 曲榛回到国内时总算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这阵子的大奖赛地点都在热带，她已经提前过了夏天。 今年老秦有工作没回来，曲敏和她一起回了洛京。 “最近恋爱了？”曲敏看了眼从下飞机就一直看手机的女孩子，“一直在笑，嘴角就没下来过。” 曲榛迟疑两秒，轻轻点了下头。 “只要不是赛车手，随便你。”曲敏随口道。 长途飞行令人疲惫，曲敏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休息，没注意到曲榛异样的沉默。 曲榛望向车窗外，小声地叹了口气。 周溯的事她一直没敢告诉曲敏。当初曲敏能松口让她去f1，也是为了完成祁禹的遗愿。 但曲敏始终反感赛车，更反感她和赛车手恋爱。 发生在杨子岳和祁禹身上的意外是曲敏一辈子的伤痛，她无法再接受更多的打击了。 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曲敏便起床忙活了，曲榛也没闲着，打扫了祁禹的房间，给他摆了两个新的赛车模型。 等曲敏准备好经文和吃食，两人便出发去公墓。 曲敏在国外开了两年车，再回国坐左驾驶座还有点儿不习惯，慢悠悠地开了一会儿才找回以前的感觉。 她看了眼比平时安静的曲榛，“不去考个驾照？” 曲榛一直没考驾照，以前是年龄不够，后来是没时间，拖着拖着就大学毕业了，又到了伦敦。在f1的工作需要她满世界地飞，似乎车对她的用处并不大，她不需要会开车。 曲榛：“骑自行车很方便。” 曲敏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的路欲言又止，刚张开口，又觉得今天不是个合适的时机，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清明时节，洛京的天雾蒙蒙的。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今天才放晴。曲榛和曲敏到公墓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来扫过墓了，随处可见鲜花和瓜果。 曲榛没买菊花，带了一盆多肉去看他。 照片上的祁禹依旧是少年模样，笑得清爽开朗，她似乎能听到他的笑声就在耳边。 她对他笑了一下。 “阿禹，我现在说话不结巴了。”曲榛在墓碑边找了块小台阶坐下，和他聊天，“那时候每天都在练习，很辛苦，累了就会想起和你吵架的时候。早知道以前不和你吵那么多架了。” 她小声嘟囔了几句，说起工作上的事。 曲敏烧完经，轻声和祁禹说了两句话，把时间留给曲榛，她还要给杨子岳扫墓。 曲榛说完工作，聊到了周溯。 她抱膝望着灰暗的天，声音里有了柔软：“阿禹，我和周溯在一起了，好像这三年我们没分开过，一直在一起。但他……和以前不太一样，变得很没有安全感，很黏人，更像小猫了。” f1快节奏的工作和两人之间过快的进展，让她始终没有能找到和周溯谈这三年的机会。 你好可爱 第102节 他对她的三年了然于心。 但她对他的三年只停留在社交软件上。 f1世界锦标赛从三月开始，一直到十一月，整整持续九个月。除了比赛时间，车手还需要试车、参加商业活动等等，休息的时间寥寥无几。真正休息的时刻似乎只有夏休期和冬天的休赛期。 比起其他赛车手，周溯的时间相对宽裕。 他虽然不再抗拒媒体，但依旧很少参加商业活动，一年出席的活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那些日日夜夜，他是怎么度过的？ 曲榛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离开时她把那盆小多肉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和他一起度过以后的每一个晴天和雨日。 “阿禹，我走啦。下次再给你带别的礼物。” 曲榛去祭奠了杨子岳，小时候爸爸给她讲赛场上的故事，现在变成她和他说，听得曲敏直皱眉。 说到有一年f1赛道上赛车起火，曲敏干脆背过身去。 她无奈一笑，悄声和杨子岳说下次一个人来的时候在和他说。 清明过后，曲敏忙着和老朋友见面聚会，曲榛准备去东川。 早上七点，曲敏端了碗面出来，问曲榛：“这次老秦没回来，你去东川干什么？” “去看看同学。” 曲敏怀疑道：“你还有能说得上话的同学？” 曲榛：“……” 她有这么自闭吗？ 曲榛郁闷地咬着面条，含糊道：“以前小组一起比赛的同学，还有大学那个车队的同事们。我们平时都有在联系，关系挺好的。” “好就行。妈先走了啊，自己打车去机场注意安全。” “知道啦。” 曲榛吃完面条，洗了碗，便去房间拿了行李箱准备去机场。 她走出楼道，低头给周溯发信息，说准备出发去机场了。他还没发早饭的照片，应该是没醒。 不仅是这三年，直到现在周溯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以前他在社交账号上发，现在单独给她发，她每天都能收到他的一日三餐的照片。 有时候她看了都想给他买汉堡吃。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会不会溜出去偷吃。 曲榛漫无目的地想着，行李箱的滚轮因摩擦发出响声。忽然，响声停住了，她的行李箱被人握住。 眼前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曲榛下意识抬头，见到来人立即笑了，踮脚去抱他，“周溯，你怎么在这里？来接我吗？” 周溯单手环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接过行李箱，“嗯，来接你。买了和你一个航班的机票。” 曲榛抿唇笑，“我以为你在机场接我。” “等不及。”周溯搂着女孩子的腰，在她住的小区里招摇过市，“吃早饭了吗？今天妈妈不送你？” “吃了，她约了朋友出门。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曲榛微微睁大眼，“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按照周溯的黏人程度，他居然能忍住到了洛京不给她打电话。 周溯顿了下：“和我堂哥见了一面。听他说了一晚上追女孩儿的事，无聊。他喝醉了，不能丢下不管。” “你堂哥？”她新奇地问。 “嗯，比我大五岁。小时候和我们住。后来我们搬去欧洲，他留在国内。周家本家现在他说了算。” “这么厉害。” 周溯垂下眼，女孩子眼里有浅浅的崇拜，眼睛晶亮的漂亮模样看着让人很不爽。 “厉害吗？”他淡声问。 “……” 她后知后觉，居然又吃醋了。 曲榛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一般般，没有我的大赛车手厉害。他可是世界冠军，对吧？” “不对。” “嗯？” “他是你的猫。” “……” 曲榛把脸藏到周溯的身后，不想顶着一张大红脸走在小区里，怎么从早上开始就脸红？ 她用手背贴贴脸颊，企图降温。 “你是不是没吃早饭？我陪你去吃。”曲榛转移话题，“去附近吃还是去机场？时间还早。” “你帮我选。” “那在附近吃，我高中的时候最爱去那家店。” 下午一点，曲榛和周溯到达东川。 周溯不爱吃飞机餐，曲榛也吃得少，下了飞机，两人准备先去车行吃个饭，再一起回老秦的汽修店。 曲榛靠在周溯的肩上打了个哈欠，小声道：“困。早上起太早了。” 周溯：“睡会儿？” “不睡了，倒时差太难受了。昨天才倒过来，怕今晚睡不着。” 周溯往窗外看了眼，忽然道：“迈凯伦mp4-33。” 嗯？ 曲榛抬头望窗外，久违的游戏。 她笑了笑，跟着他开始报车的型号：“斯巴鲁翼豹wrx。” “保时捷718 cayman gts。” “雷诺梅甘娜 r.s.。” “……” 出租车司机纳闷滴往外面看了一眼，都是哪来的他没听说过的车，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这么玩了一路，曲榛彻底清醒了，兴致上来，还指着路上的车说想怎么改，或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等到下车，她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好久没开车了。”曲榛闷声道，“手痒了。” “晚上给你弄一辆。” “你和我一起改吗？” “嗯。” 曲榛弯着眼睛和周溯说着话，两人走进小巷，经过pole position车行后门熟悉的路。 快走到门口，曲榛停下了脚步。 周溯低头看她。 曲榛望着不远处的漂亮女生，她正和小顾说着话，手里拿了一个和周溯的一模一样的白色赛车猫猫玩偶。 混球从她脚边经过，轻轻地“喵”了声。 “周溯。”她轻声喊。 周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和正好转头看来的女生对上视线，那个女生露出惊喜的笑容。 她激动地捂住嘴：“溯神，你真的回国了！” 小顾一看周溯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忙朝着曲榛喊：“榛姐，这是混球骗回来的！和我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曲榛看着女生手上的赛车猫猫，轻抿了下唇，手从周溯的掌心挣脱。 周溯：“？” 周溯沉默两秒，忽然松开行李箱上前，拎起企图悄悄溜走的混球，往女生怀里一塞：“猫送你了。” “嗯？！啊？真的吗？” “嗯。” “喵！！！” “哥，你冷静点啊！哥！” “这人也送你。” “啊？哥！拐卖犯法啊啊啊啊，和我没关系！” 你好可爱 第61章 十分钟后, 曲榛轻轻捏了下女生的赛车猫猫玩偶，熟悉的触感，肖似的面容, 一样的头盔。 女生正在说关于这个玩偶的故事。 “我们基本上人手都有。”她指了指曲榛腿上的玩偶, “从溯神开始发这个玩偶的照片开始, 全国的娃娃机都空了, 但还是有很多人买不到, 高价去收。最后有个小姐妹联系到了厂家, 定了一大批货, 所以我们入圈久一点的车迷都有。” 女生冲曲榛笑笑：“是不是很像他？” 你好可爱 第103节 曲榛看看赛车猫猫, 抬头看一直看着她的周溯, 猫一样冷艳，神情淡漠，漆黑的眼睛望向你, 却透露出亲人的意味。 她 戳戳小猫的头盔, 对女生笑了一下：“嗯, 很像。” 女生见惯了身边漂亮精致的车迷小姐姐, 但此时看见曲榛唇角弯弯的模样仍觉得惊艳，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周溯。 周溯没有遮掩过，从进门开始眼神就一直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几乎不看任何人。再加上刚才两人是手牵手过来的。 围场里的传闻是真的，周溯有女朋友了。 原来溯神要求那么高, 难怪之前一直单身。 “你和溯神……”女生有些迟疑, 想问又觉得不太礼貌, 最后只道, “我只是想来车行碰碰运气，没想到遇见了混球, 它真的好漂亮。溯神回国的消息我一定会保密的。” 她知道周溯在下班时间不喜欢签名，自觉地准备离开。 “我送你出去。”曲榛忽然起身，偏头摁住想跟着站起来的周溯，“别动，你先想想吃什么。” 周溯：“……” 小顾：“噗。” 女生第一次看到周溯这么乖的样子，诧异于周溯谈恋爱居然是这个风格，和外面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他会更强势的一方。 曲榛就当没看见猫不爽的眼神，送女生出门，一直走到小巷口，她回头看了眼，周溯不在。 “方便加个微信吗？”她小声问。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当然可以。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我们来找溯神。” 曲榛轻声道：“他离开f1的三年，是你们一直没忘记他。他很少表达，但他一直很珍惜他的车迷，他很感谢你们。” 女生听得眼眶微红，“我们知道的。你有什么想问尽管问我，我喜欢溯神十年了，对他的比赛生涯还算了解。当然，如果你想知道他以前的恋爱状况，我也会知无不言。虽然没什么可说的，但我知道好几个追他的人的狗血八卦。” 说到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声音。 曲榛眨眨眼：“谢谢你。” 女生粲然一笑，对她晃了晃手里的娃娃：“你想要娃娃的话和我说，我给你寄一个。” 曲榛送走女生回到车间，听到一阵凄厉的喊叫，小猫咪后颈被拎住，四脚悬空挣扎。 周溯拎着猫训话，声音冷淡：“她养了你三年，你就这样回报她？” 混球：“喵！” 曲榛：“……”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到处骗？” “骗男的了吗？嗯？” “你就这样回报我？” 曲榛：“……” 她走过去把混球从周溯的手中救下来，安抚地摸摸脸摸摸耳朵，再亲亲脑门，小猫咪委屈得直叫。 “它一直这样。”她无奈道。 周溯：“我点了外卖。” “有你能吃的吗？” “有。” 静了一阵，周溯忽然问：“有吗？” 曲榛正低头哄混球，随口应：“什么？” “男的。它骗过吗？” 曲榛：“……” 她瞧周溯一眼，佯装回忆，慢悠悠地梳理着混球的毛发，“男人啊，有吗？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再戳戳混球的小脑袋问：“有没有？” 混球抱着她的手腕嗲声叫，用屁股背对着周溯，尾巴都不甩了，大有一辈子不搭理他的架势。 曲榛眨眨眼：“它说没有。” 周溯定定地看她两秒，忽然倾身靠近，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低声道：“有也无所谓。” 曲榛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因他的靠近乱了，唇微微张开，没来及说话，他低头吻下来，捏住她的后颈向他靠近，另一手捂住混球的眼睛，方便他单刀直入。 几乎要深到喉咙里。 她手脚发软，喘上不上气。 稍许，他退出去，呼吸沉沉，字字踩着她的心跳：“你只爱我。” 曲榛小口呼吸，和他幽暗的眼睛对视着，身体轻飘飘的，像被卷入漩涡里，一直往下坠。 他抬手，拇指抚过她唇角莹润的水渍。 “哥——外卖到了！”是小顾的声音。 小顾从外面回来了，曲榛忙推开周溯，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那么烫肯定红了，摸摸嘴巴，好像也肿了。 “……” 她往左右看看，没处躲，眼看小顾要进来了，自暴自弃地往周溯怀里一埋，不动了。 周溯低笑一声，顺势亲亲她的发。 小顾进门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问：“榛姐睡着了？” 周溯：“没，休息会儿，坐飞机累了。” “榛姐，吃了饭再休息吧。”小顾对车间内残留的暧昧气氛一无所觉，“楼上房间都打扫干净了。” “等会儿。”从周溯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小顾也不催，又跑去给周溯找水去了，等再回来，曲榛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看不出异样。 晚上曲榛没能如愿留在车间里改车玩儿，许枳风知道他们回来，约了他们一块儿吃饭。 在老地方，赛车俱乐部。 曲榛太久没有见过东川的夜，下车后轻吸了口气。 夜晚树梢轻晃，街道花灯明亮，来往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语言。而且，他就在身边。 “周溯，我来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曲榛仰着脸对他笑，“走进大堂就看见了，那么高的一幅墙绘，好酷。” 周溯看着她的笑，想起一件往事。 他捏捏她的耳朵，随口道：“那晚你就没看见过别人。” 曲榛难得生出点儿心虚感，小声道：“我和许枳风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他帮了我。” “？” 周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还不知道。 他以为许枳风会告诉她，许枳风以为他会在告别那晚告诉她，所以两人都没说。 她还傻乎乎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周溯轻啧了一声，把人往怀里一搂，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肩上，懒声道：“吃醋了，今晚别走远。” “……”吃醋就吃醋，压她干嘛。 小顾看得直翻白眼，直嘀咕不如和老秦在车行呆着，非要来凑这个热闹，这个饭又不是非吃不可。 远远地，曲榛看见墙绘前的许枳风，她挥了下手喊：“学长。” 许枳风早就看见周溯和曲榛了，高大的男人一点儿脸不要压在女孩子身上，她皱着脸抱怨了两句，没推开他。 他叹气，三年过去，阿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怎么还是那么幼稚？ 许枳风抬起手，温声道：“好久不见，曲榛。” 曲榛艰难地承受着周溯的重量，推了推没推开，郁闷道：“学长，你管管他，重死了。” 许枳风瞥了眼周溯，无奈道：“至于吗？” 周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随口应：“帮她锻炼身体，天天不爱运动。” “……” 曲榛瞪他一眼。 许枳风抚额，实在看不下去，抬手把周溯拽过来，搭上他的肩，“差不多行了，别总欺负她。” “我没欺负她。” “阿溯，你几岁了？” “？” 曲榛松了口气，揉揉肩，扭头对小顾说：“今晚让他睡在车行，你拦住他别让他跟我回店里。” 小顾下意识道：“在车行他睡……睡不习惯。” 他嘴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勉强补救了下，差点儿说漏嘴，这件事周溯没打算让曲榛知道。 曲榛微愣：“他以前不是一直住在车行吗？” 怎么会睡不习惯。 小顾硬着头皮道：“三年没回来，可能有点陌生。榛姐，你随便找快地给我哥就行，你在他听话。” 曲榛抿了下唇，觉出一丝异样。 这不是第一次了。 重逢的时候小顾就说他那阵子睡得不好，但他在她身边的时候睡眠没有问题，她就没多想。 现在怎么又会睡不习惯？ 你好可爱 第104节 曲榛想到周溯床头的那瓶药，有些不安。自从那天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瓶药。 周溯藏起来了。 “这两天他睡在车行？”曲榛问，“睡得不好吗？” 小顾：“嗯。” 何止是睡得不好，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 即便没有任何光亮和声音，他都会从梦中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睁眼到天亮。 只有曲榛在，他才能睡个好觉。 曲榛垂下眼：“我知道了。” 晚上的聚会许枳风备了酒，周溯不喝酒，他原本打算就和小顾喝点儿，没想到喝最多的是曲榛。 她聊起车就停不下来。 尤其她刚进f1，新奇的事太多，一晚上都说不完。 许枳风见她又往杯子里倒满酒，用脚踢了踢周溯，周溯反应淡淡，没拦她，只说了句喝慢点儿。 一直喝到十点，曲榛的脸烧红，扑在周溯怀里说胡话。 周溯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哄了两句，抱起人准备先走，让他们再玩会儿。 许枳风别开眼，喉间有涩感：“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周溯：“不用。带她吹会儿风。” 周溯抱起喝醉的女孩子走出门，没坐电梯，走到楼梯口，把人放下来，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曲榛没到喝醉的地步，理智尚存。 她晕乎乎地盯着面前的后背看了一会儿，放松地往上一趴，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蹭蹭他的脖子，小声喊：“周溯。” “嗯，背你回家。” 周溯背起没什么重量的女孩子，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某个位置，他垂眼往下看。 那里没有低着头、红着耳朵的女孩子。 她现在就在他背上，离他那么近。 “曲榛。”周溯淡声道，“在这里我第二次见到你。你的耳朵很漂亮，很小，红红的，看起来很有食欲。” 曲榛艰难地理解着周溯的话，摸摸自己耳朵。 她担心地问：“你想吃掉我的耳朵？” “看见就想咬。”周溯往下走，嗓音低低的，“听说那晚你在这里对某个人一见钟情了。是吗？” “……好像是。”她记得那个背影。 “你认为那是许枳风。” “嗯……嗯？不是许枳风吗？” 曲榛睁开眼，因为酒精变得迟钝的大脑反应变得很慢，她不解地问：“不是许枳风，是谁……？” “曲榛，闭上眼。” 周溯本就偏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像是有一种魔力，她随着他的话闭上眼睛，想起那晚的场景。 黑色卫衣的男生，暴烈的烟味。 背影高而清瘦，冷色的锋利的下颔，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危险性。 他的背影好熟悉，她似乎总是见到。 在雨夜的车行门口，日出绚烂的海边，灯火燃烧的夜市，夏夜的巷口，浅淡的晨光里。 还有，洛京的深冬。 无数的瞬间，将这个背影慢慢填充。 曲榛拧着眉，认认真真地想了很久，慢慢收紧了搂着周溯脖子的手，轻声说：“他是周溯。” 周溯：“记住那晚。不是别人，是周溯。” 是周溯。 曲榛的心跳像那晚一样开始疯狂跳动，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周溯，明明…… 但那就是周溯。 记忆里的身影变得清晰，从他的脸再到他的味道，她的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奇异而诡秘，像命运注定—— 她一定会爱上他。 “周溯。”曲榛的声音很轻，很软，黏黏糊糊的像含着棉花糖，“今天晚上要和我睡一张床吗？” 你好可爱 第62章 深夜, 任何一点儿动静都会被放大。 车行的玻璃门被打开，后门莹亮的灯牌随即熄灭，脚步声穿过车间, 踏上楼梯。 二楼房门打开, 玄关亮起冷色的灯。 “好、好亮。”曲榛嘟囔了句, 用手捂住眼睛, “周溯, 我们回、回家了吗？家里灯、灯不是这样的。” 周溯把捂着的眼睛的女孩子放下来, 让她在矮凳上坐好, 蹲下身, 脱下她的鞋袜。 “怎么变成小结巴了？” 他的声音里有笑意。 曲榛打了个酒嗝, 脸红红地捂住嘴，含糊道：“我不、不是小结巴。” 周溯抬头，她的一双杏眼总是很乖, 干净水润, 喝醉了酒, 这双眼就像蒙了一层纱。 雾蒙蒙的, 想亲。 他倾身亲亲她的眼角，牵着人起来进浴室。 “我们去干、干什么？”小醉鬼问。 “洗脸、洗澡。” “？”小醉鬼不动了，杏眼狐疑地瞧他一会儿, “那你跟、跟进来干什么？耍流氓吗？” “看着你，怕你摔倒。晚上喝了酒, 不能洗太久。” “不要你看。” “这下说话又利索了？” “嗯！” “曲榛, 我已经看过了。” “……什、什么时候？” 小醉鬼吓了一跳, 慌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低头偷看两眼，什么都藏得好好的, 他怎么看到的？ “你出去。”她别开脸，露出红红的耳朵。 周溯喉结上下轻轻滚动，黑眸盯着她的耳朵看了两秒，声音微哑：“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女孩子不看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周溯转身准备走，不然听到身后小小的一声“周溯”，他握着门把的手顿住，偏头看她，眼神很亮。 “可以不走了？” “衣、衣服！” “……去给你拿。” 周溯关上门，闭眼吐出一口气，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灌下大半瓶，小腹间的灼烧感丝毫没有缓解。 他冷静几秒，下楼去拿行李箱。 女孩子的行李箱，他没仔细看过。 在沙特的时候她的行李箱摊开放在行李架上，粗粗扫过一眼，大多数是浅色的衣服，裙子偏职业装。 私底下她偏爱穿颜色靓丽的衣服，和以前不太一样。 周溯从带着玫瑰香的衣服堆里找到睡裙，薄薄的一条绸缎裙子，又拿了条内裤。 小小的布料展开，他的眸光顿住。 这么一点儿小，还没他巴掌大，能穿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的门打开一条小小的门缝，他转头对上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 看到他，女孩子显出几分慌乱。 “衣、衣服呢？” 周溯把衣服递过去，视线在她雪白的锁骨上停了一瞬，水滴可以肆无忌惮地留在她的肌肤上，他的眼神却不行。 他轻扣下门，提醒道：“曲榛，快一点。我吃醋了。” 曲榛本就迷糊的脑子因为他的话更迷惑了，吃醋了？吃谁的醋？左边右边都没人？ 哪里有醋可以吃？ 怎么一天到晚吃醋。 她换上裙子，打开门郁闷地看他一眼，没注意男人的眸光在看到她的一瞬变得暗沉。 “我要睡、睡觉了。” 你好可爱 第105节 曲榛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来回转了两圈才找到床，自然地趴上去，用脚把被子卷上来。 床没有她的软，地方也是陌生的。 不是她家里。 “周溯！”她抱着被子坐起来。 稍许，换了短袖的男人进门，在床头放了一杯温水，垂眼静静看她一会儿，在床边坐下。 “怎么了？”他伸手，指尖点点她微烫的耳垂。 曲榛抿唇，小声说：“这里不是我家，我们回老秦店里。” 周溯：“我们在车行，混球就在楼下。今天太晚了，老秦店里来不及打扫，明天再过去？” “那你呢？”她不安地靠过来，要抱。 “我也在这里。” 周溯这会儿不怎么敢抱她，动作很轻地搂着她，低声道：“我洗个澡就出来陪你。” “我能去吗？” 她听到他会在，已经放松下来，但还是想粘着他。 周溯顿住，“不太方便。” 曲榛茫然地问：“哪里不方便？” “都不太方便。”周溯喉咙干涩，像火烧，“曲榛，我是正常男人。” “嗯？” 周溯和她对视两秒，握住她纤弱无骨的手，嗓音低哑：“上次摸过的地方，忘记了？” “……我、我闭上眼睛，可以吗？” 女孩子的脸红透了，还是想去。 浴室里，冷水倾泻而下。 周溯微昂着头，额间青筋凸起，单手撑着满是水渍的墙面，背脊肌肉紧绷，喘|息声在水声里若隐若现。 隔着玻璃，她就坐在那里。 女孩子脸上蒙着眼罩，宽大的眼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鼻尖，粉色的唇，和小小的下巴。 那张粉色的唇一张一合—— “周溯，你还没洗好吗？我看不见你。” 她抿抿唇，想摘眼罩，犹豫了一会儿，指尖停住了。 周溯一瞬不瞬地盯着曲榛，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满是对他的依恋，这让他的心率逐渐失衡。 水声四溅，他加快了动作。 “曲榛。” 低哑的声音在浴室里像带了回声，撞到曲榛耳朵里，痒痒的。 “喊我的名字。”他说。 曲榛在浴室里坐了太久，又看不见他，水声开得很大，空气里的水汽凉凉的，让她有些不安。 “周溯？” “……再喊一声。” “周溯？”她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周溯狼狈地闭上眼，蹙着的眉头松开，冷水冲走刚才半小时在玻璃内发生的一切。 他随手抓起浴巾，擦干净身体，往身上套衣服。 曲榛听到水声停下，磨磨蹭蹭地摘下了眼罩，入眼是周溯冷淡干净的脸，他抱起她，离开了浴室。 “去睡觉了？”她嗅嗅他身上的味道。 “嗯。”他的声音还是哑的。 曲榛在床上躺下，打了个哈欠，睁着水润的眼看着周溯，忽然问：“你怎么也在床上？” 他瞥过来一眼：“你让我来的。” “嗯？……好像是。” 自从第一晚过后，曲榛和周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虽然周溯总是千方百计找机会留下来，但他没越过线，一直睡在沙发上。后来她在沙特直接要了双人间。 这是第二晚。 曲榛没习惯和周溯一起睡，他太高大，随便把她一搂，她整个人就像被野兽压住了，动一下他就会贴过来。 耳朵和脖子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偏偏这两个地方每天都要露在外面。 “今天晚上一起睡吗？”她犹犹豫豫地问。 周溯把手机一丢，躺下来把女孩子搂进怀里，唇一张，下意识去找她的耳朵，没咬到，被她的手挡住了。 “咬痛你了？他支起脑袋，瞧她扑闪眼的紧张模样。 “没……” “不让咬了？” “今晚不行。” “那换个地方？” “……换哪里？” 周溯低眼，捉住女孩子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平整，指尖红润，他张开唇，尖锐的牙齿磨过她的指腹。 “周溯。”她耳朵红了，像触了电。 他笑了声：“没咬。” “耳朵又红了。”周溯凑过来亲她，鼻尖蹭过侧脸，声音很低，“这样下去，怎么和我一起学习？” “学、学习什么？”她蜷起指尖。 他捏捏她的脸，淡声道：“等着。” 周溯起身出去了，曲榛坐起来看着门口，他出去拿了投影仪进来，装好后往她背后塞了两个大枕头。 “要看什么？” 曲榛这会儿酒醒得差不多了。 周溯上床靠在枕头上，顺手抱过她往胸前一按，打开手机，“我的学习片单。你挑一部？” “……” 曲榛上下划拉着屏幕，都是一些爱情电影，她很多都看过。 一直滑到底，她的手被按住。 周溯：“这些不能看。” “是那些小电影吗？”她抿着唇，往屏幕上看，“我从来没看过，有点好奇。” “嗯，女性向的。” 曲榛听说这类型的电影，忽然来了点儿兴致，一时没收住，新奇地问：“听说男主角都长得很帅，真的吗？” “？” 周溯顿了两秒，忽然抢走她掌心的手机，点了几下，把几部电影丢进回收站里，再去回收站删得一干二净。 “没了。” 曲榛：“……” “我就问问。” 周溯垂眼看她，语气平静：“你想看？” 曲榛默默用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没想看别人。” “我不够好看？” “……够好看了。”何止好看，简直太会招桃花了。 “那你还想看谁？” 耳朵被咬住了，她气息微乱，隐隐觉得周溯刚下去的火又被撩上来了，想躲，没躲开。 他偏头吻过来，掠夺她嘴里的空气。 曲榛没穿内|衣，那么近的距离，他的胸膛压过来，触感微妙，她紧张得脖子也泛起粉色。 用手去推，两只手都被按住压在头上。 手腕上的力道蛮横。 裙摆在往上滑，他的手指代替了裙子，耳垂隐隐作痛，舌尖也痛，空气里越来越热。 “周溯……” 她小声呜|咽。 周溯神情冷淡，莫名的醋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曲老师，你很久没来检验我的学习成果了。” “今晚试试？” 他又咬上来，凶巴巴的。 曲榛闭着眼去亲他，学着他的方式亲，亲不过他，唾液沾到唇角，喘不过气，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沾着雾气的，娇媚的，柔弱的。 令人生，也令人死。 周溯捂住她的眼睛，贴着她的耳廓，沉沉的呼吸里欲|念滔天，他哑声道：“曲榛，记得那晚的话吗？” 你好可爱 第106节 “……什、什么？” “你说你要死了。” “……” “我成全你。” 你好可爱 第63章 24小时便利店。 店员的瞌睡在看到男人伸过来的手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修长漂亮的指节，过冷的肤色在光下带出欲感。 尤其是，他手里拿着两盒安全|套。 余光里, 男人身材高大, 骨相优越, 偏偏长了张性|冷淡的脸, 额间的碎发遮住他眉眼间的冷意。 这样的男人在深夜来买安全|套, 无端让人浮想联翩。 店员在胡思乱想中收了钱, 看着那只手拿过两盒套,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便利店的门。 周溯回到车行, 没开灯, 径直上了二楼，推开房门，反手上锁, 换了鞋穿过客厅, 走到房门前脚步顿了顿。 前后不过十分钟, 他走的时候她还在哭。 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 一会儿咬手指，忍不住又来咬他，耳朵一直是红的, 耳垂上有他的牙印。 明明清醒了，又像喝醉了酒。 说什么话都像在撒娇。 做得有点凶。 周溯垂下眼, 静立片刻, 告诉自己她睡着了就放过她, 忍了那么久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 他转身准备去浴室, 房间里忽然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周溯？你回来了？” 她没睡，一直在等他回来。 他似乎是一具提线木偶, 被她柔软的声音操控，不受控制地转身去找她。这三年，他每一天都期盼着身上的线动一动，可惜时间恍若停滞，他留在三年前的东川，等待着她的拾取。 三年了，周溯想。 他还在等什么？ 周溯打开房门，望见一室的温香软玉，她抱着被子看过来，眼睛湿漉漉的，脸上还有余韵。 他笑了一下，单手拽了上衣往地上一丢，走向她。 “曲榛。”周溯上前，膝盖抵在床上，把盒子往床上一丢，低头咬住她的唇，“给我戴。” 低沉沉的声音，让人脸红心跳。 曲榛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在他手上死去活来过几次，应该没有比那还难以承受的了吧？ 而且很舒服，她并不讨厌。 如果他不是那么喜欢咬人就好了。 她伸手去摸盒子，眼睛多看了两眼，就被捏住下巴转回去，他不满地问为什么不看他。 “……” 和猫睡觉也挺难的。 曲榛从小就觉得自己有一双灵巧的手，拆解过细巧的部件，组装过精密的机械。 任何车到了她的手上，就像被施展了魔法。 但今晚，魔法好像失效了。 她急出了汗，越紧张手越不稳，周溯却一点儿不着急，那双灵活的手到处作乱。 手指长真的干什么都很方便。 曲榛咬住唇，抬眼瞪他：“周溯。” “又撒娇？”他抬起头，眸光深暗，因忍耐快|感额间青筋暴起，“别急。我教你。” 他也握上来。 曲榛小声呜|咽，含糊的声音像浓稠的液体缓慢流动，她在熔岩上，到处都是烫的。 掌心最烫。 “小榛果好聪明。”他附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呼吸粘稠，细细密密地将她包裹，“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你能、不能别说话。” “不能。” “呜，想关灯。” 周溯捂住她的眼睛，眼尾发红，手臂和背上都是汗，到处都是滑腻一片，小腹的文身上有她的抓痕。 她特别喜欢抓这儿。 “灯关了。”他哄她。 曲榛想自己也变了成车，在周溯的手里被重新拆解、组装，他仔细检验过每一个零部件。 车应该是坏得彻底，油淌了一地。 “下午的话，你还没回答我。”他松开手，垂眸盯着她的眼睛，紧了紧牙关，“看着我，曲榛。” 曲榛被顶得差点儿撞到床上，又被拽回来，可怜兮兮地被按在原地，哪儿都逃不了。 枕头也歪了，被子到处都是湿的。 她睁着泪眼去看他，小声说好困。 周溯盯着她看了会儿，不爽地啧了声。 这样也能困？ 他抱着人换了地方，女孩子吓了一跳，没想到还能离开床，手脚并缠地抓住人，刚抱紧又想哭了。 “周溯，我们，去、去哪儿？” 他低头，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你选？” “想回床上。”她小声撒娇，“不困了，一点儿都不困了。” “就站着？” “……” 三年前曲榛没上过的二楼，她在今天晚上彻彻底底了解了一遍，以及f1赛车手的体力。 这是人类的腰吗？ 她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多的汗。 再沾到床，窗外有了晨曦的光亮。 原来的卧室住不了了，周溯抱她换了间房，躺下后从背后抱过来，低声问：“昨天下午的话，忘记了？” “……” 她这一晚上被撞得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 “什么话？”她吸吸鼻子，眼睛还是红的。 周溯贴着她的后颈，轻抚着上面的疤痕，重复道：“你只爱我。” “……” 闹了一晚上就为这个。 曲榛气得人都不困了，杏眼睁圆，扭头看他两秒，提声问：“周溯，你是笨蛋吗？” “不爱我？”手又下去了。 她小声尖叫：“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周溯低低地笑，亲亲她的耳垂：“睡觉了。” “我看你一点儿都不想睡。” “不困了？” “……我睡觉了。” “被子分我一点。” “不要，你走开。” “啧，过来。” “你只能用一只手！” “……” 两人打了会儿架，抱成一团在晨光中睡了过去。 周溯紧环着曲榛的腰，宽阔的胸膛把她挡得严严实实，低头贴着她的皮肤，神情安静。 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一个好觉。 早上九点，小顾打着哈欠去推车间的门，推了推没推开，纳闷去拿钥匙，拿钥匙也打开不门，又绕到后门输密码。 密码错误。 小顾：“？？？” 家里进贼了？？ 小顾给周溯打电话，提示他关机。 你好可爱 第107节 他正要扯着嗓子嚎上两句，混球溜到了玻璃门前，水蓝色的眼睛瞧他两眼，甩着尾巴走了。 “……” 猫在这儿，人应该也在。 这是闹什么？ 小顾一头雾水地去找陈豫昊，陈豫昊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让他去给曲榛找车，别在这儿东问西问。 小顾都要冤枉死了，他干什么了？ 进不去门还是他的错了？ 下午三点，车间的门终于开了。 小顾几乎是蹿进去的，没看见人就开始喊：“哥，车间门锁坏了？连密码锁都坏了？” “？” 周溯淡淡地瞥他一眼，“收拾一下，去老秦店里。” 小顾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哥昨晚睡好了，他松了口气，兴冲冲地问：“去老秦店里干什么？” “大扫除。晚上过去住。” “那晚上在老秦店里吃？我点个火锅。” “等曲榛醒。” 小顾愣了一下，下意识问：“榛姐还没醒？”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瞪着眼睛看周溯，一肚子脏话没处说，难怪又是关门又是换密码的。 是人吗？ 脑子里都是脏事！ 小顾愤愤道：“我还不稀罕进来！” 周溯懒洋洋地笑了下，简单做了会儿拉伸，拎着猫和小顾去老秦店里了，免得它上去吵醒曲榛。 混球喵喵叫挣扎了半天，还是被无情地带走了。 曲榛醒的时候不太知道现在是几点，脑袋发懵，床上没人，手里有未读消息，是周溯的。 【周溯：我和小顾先去老秦店里，醒了给我电话。】 她清醒了会儿，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腿。 都健在，没当成零件被拆了。 她慢吞吞地爬起床，总感觉他的东西还在里面。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同事的话，周溯的数据能在围场里排第几，她可能有了答案。 在赛道上拿杆位的男人，在床上也是p1。 曲榛没急着给周溯打电话，换了衣服下楼找了点儿吃的，便出门去了附近的咖啡厅。 昨晚她提前约了人，幸好时间来得及。 五点，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女生匆匆走到曲榛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大口水，“幸好没迟到。你点喝的了吗？我来点。啊对了，我帮你要了一只赛车猫猫。” 面前的是昨天下午来车行找周溯的那个女生。 曲榛对她笑笑：“不用，我请你吃，谢谢你送我的赛车猫猫。” 女生间只要有共同的话题便熟得很快，再加上曲榛在围场工作，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吃过一个小蛋糕填肚子，曲榛说明来意。 女生不觉得诧异，回忆道：“这三年溯神除了比赛，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户外运动，很多人在登山地点看到过他，或是遇到他在街上骑车。听说他挺喜欢出海的，一个人出去，不带手机不带朋友。不过这在国外也挺正常的。” 曲榛迟疑一瞬：“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我想想啊。”女生翻了翻手机，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去年他在巴林大奖赛退赛算不算？赛季刚开始的第一站大奖赛就退赛了，当时闹得挺大的，车队解释说是车的原因。我记得他在练习赛上还撞车了。” 曲榛：“有其他原因？” 当时的新闻她看到了。 赛季伊始，她以为是新赛车性能不稳定，因为第二站他就拿下了杆位，在正赛上拿到了奖杯。 她没想过有其他原因。 女生小声道：“我也是听圈内朋友说的，不知道真假。他们说当时溯神状态很差，好像是病了。” 曲榛的心跳漏了一拍，病了？ 没人和她说过这件事。 “我也不确定啊。”女生想了想说，“你回去问问溯神？或是问问他亲近的朋友？” 这场谈话很快结束了。 曲榛和女生道了谢，给周溯打了电话。 这两天东川没下雨，四月正是气温舒适的时候，穿一件薄薄的毛衣在室外就足够。 这逢落日时分，世界变成暖黄色。 天际有一架波音747昂首向上，缓缓划过天际。 曲榛仰头看了会儿天，看到街边停下的车，周溯从后门下来，视线在她身后的咖啡店停了一瞬。 她大步奔向他，迎着风撞进他怀里。 周溯抱住扑过来的女孩子，低头看她，“什么时候醒的？” “四点多。”曲榛抱着他的腰，心跳很快，“有点饿，出来吃了个蛋糕，见了个昨天约好的朋友。” 周溯微顿：“回老秦店里？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小顾说吃火锅。” “嗯，那就吃火锅。” 周溯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脸颊，声音低低的：“怎么了？你醒来的时候我应该在，是我做得不好。” “周溯。”曲榛紧紧抱着他。 “嗯？” “早上我说了吗？” “什么？” “我只爱你。” 命运曾让他们错过，她在时间的洪流中丢失他、寻觅他，直到他们再次相见，他站在她面前。 曲榛仰起头看他，眼眶湿润，看着三年前她爱上的男生，亲口告诉他—— 我只爱你。 你好可爱 第64章 曲榛在假期的后三天没见到任何朋友, 她待在小小的房间里，听周溯说了三天胡话。 事情的起因是做的时候撞开了衣柜的门。 周溯看见了三年前他送的礼服，那天晚上曲榛没穿这件礼服, 于是哄着人把衣服穿上, 两人跳了迟到三年的舞。 这个舞是怎么个跳法, 曲榛不想再回忆。 原本到此结束了, 后来周溯也不知道从哪儿又翻出来一件他的冲锋衣, 问她是不是雨天让她丢了的那件。 咬着她的耳朵问为什么没丢。 要她穿给他看。 曲榛贴在窗上都快哭了, 身后的人像大型动物压过来, 气息又重又热, 和她说窗户擦得干干净净, 不会弄脏她。 她又想哭又气，这是窗户的事吗？ 这么混乱地过了三天，她的假期终于结束了。 曲榛从来没那么热爱过上班, 马不停蹄地飞去了阿塞拜疆准备大奖赛, 下一站迈阿密大奖赛时间间隔不远, 她们没有假期。 这么忙了两周, 她总算缓过来点儿。 这阵子周溯也忙，除了正常训练和高压的比赛，还有一个商业活动, 迈尔密大奖赛结束后就飞去了澳洲。 算起来两人五天没见了。 假期里曲榛也忙，除了和同事们聚会, 裴启辰也要来凑热闹, 恨不得一定要和她传一次绯闻。 临近中午, 曲榛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无比想念自己的小床，因为小床上没有周溯。 她低头掀起衣摆, 摸了摸白皙平坦的小腹。 某些时刻，她总是害怕自己的肚子会被顶破。 曲榛换了衣服下楼，曲敏正和老秦说生意上的事，见她下来，便停了话题以后再聊。 有曲榛在的场合，曲敏和老秦总是避免聊工作。 她一年没几天假期，在家的时候尽量把时间都留给她。 老秦问：“中午出去吃？街上新开了一家中餐馆。” 曲榛小步跑到玄关，急匆匆地换鞋，“我约了人，你们去吃吧，晚上也不回来吃了。” 老秦和曲敏对视一眼，不吱声了。 曲敏瞧她着急的模样，轻咳一声：“出去约会？这几天混球也在你男朋友那里？晚上回来睡吗？” 你好可爱 第108节 曲榛：“……” 她纠结两秒，应道：“不是，和车队同事吃个饭。混球在他那里，晚上肯定回来睡。” 曲敏摆摆手：“去吧。” 曲榛松了口气，飞快关门跑了，深怕曲敏再问下去，要她把男朋友带回家吃饭。 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最近天热，曲榛没骑车，打车去了约好的餐馆。 她到的时候裴启辰已经在了，正笑容满面地和车迷们合照，拨弄着那头显眼的金发。 她都习惯了，等车迷们散了才过去。 “学姐！”裴启辰露出一口白牙，往她身后看一眼，警惕道，“溯神没跟来吧？” 曲榛坐下喝了口水，摇头：“没，他有商务。” “难怪没跟来。”裴启辰嘀咕了句，“别的事就算了。今天说的事是车队的事，他听不了。” 裴启辰没急着说，先点了菜，等曲榛垫了垫肚子才提起正事。 “学姐，你最近听说我们车队的传言没有？” 他虽然这么问，但完全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曲榛是出了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八卦一点儿不感兴趣。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不理解。 曲榛微愣：“车队什么事？” 裴启辰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无语道：“我们车队好像要完蛋了，最大的赞助商要跑路了，说是陷在官司里脱不了身，快要破产了。” 曲榛这下真的呆住了，放下刀叉，忧心地问：“之后的大奖赛还能正常参加吗？领队会不会换？” 裴启辰：“能，领队应该不会换。” “那就好。”她重新拿起刀叉。 裴启辰气闷地敲了两下桌子，“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车队现在在接触新的赞助商，听说新的赞助商不喜欢亚洲人。” 曲榛默默地放下刀叉，严肃道：“所以我和你都有可能面临失业的风险。” 裴启辰：“就是这样。” 曲榛：“……” 天知道她才上班三个月。 裴启辰瞥她一眼，“我和车队的合约明年到期，最差的结果是换个车队，暂时不用考虑失业的问题。你呢，失业了去溯神那儿？” 曲榛诚实道：“我没想过。” 裴启辰：“要是溯神知道了，都不用你说，一定飞快把你骗去他们车队。他应该做梦都想和你天天在一起。” 曲榛幽幽叹气：“我压力挺大的。” 裴启辰诧异道：“和溯神在一起有压力？” 曲榛郁闷道：“你不懂。” 裴启辰：“……” 听起来不是他可以继续往下问的话题。 裴启辰今天约曲榛吃饭就是先和她通个气，吃完就潇洒去玩儿了，一点儿没有失业的烦恼。 曲榛看着裴启辰的超跑开走，更郁闷了。 说来说去，面临失业风险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瞎晃悠到公园坐了会儿，喂喂鸽子，买了个甜甜圈，心情好点儿了，打车去机场接周溯。 他的航班下午到，说一下飞机就想来见她。 她没说去接他的事。 希思罗机场作为全世界最繁忙的机场之一，曲榛走进去就被人群淹没了，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小角落。 站在这里估计周溯都看不见她。 曲榛扶着栏杆看向出口，视线扫过肤色各异的人，忽然瞥见一道高大清瘦的身影。 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极度显眼。 周溯戴着顶白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露出半截棱角分明的侧脸，唇线平直，瞧着心情一般。 许是刚参加完商务，他穿了一身特别花哨的衣服。 亮粉色的印花衬衫，休闲的工装裤，脖子上戴了条金属链子，手腕上也有同款手链。 她眨眨眼，还挺潮。 比他当大学生那会儿还更像男大。 曲榛没出声喊他，想等他走出来再去找他，但戴着帽子的男人像脑后也长了眼睛，忽然偏头朝她看来。 她一顿，抿唇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朝他挥手。 周溯把背上的猫包递给小顾，转身往角落里走去，盯着笑得好看的女孩子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抱过她。 曲榛以为只是抱抱，毫无防备地伸出手，然后……整个人悬空被抱过了栏杆，被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 “周溯，好多人。” 周溯低头亲了她的唇角，放下人牵起她的手，手指从指间缝隙里钻进去，和她十指相扣。 “不是说下午要忙？” 曲榛晃了晃他的手，“也没什么事，和stellan吃个饭，聊完他就走了。我没事做就想来接你。” 周溯垂眼看她，“和他也有话聊？” “我们一起工作，没话聊才奇怪。”又吃醋。 周溯不爽地捏捏她的耳垂，有点儿想咬，但这里人太多，咬了她可能会生气，这两周就没怎么理他。 他低声问：“还没消气？” 曲榛：“……” 换成你肚子要被人捅破了你气不气。 曲榛：“没生气，生气怎么会来接你？” 周溯瞥了眼她气得就差鼓起来的腮帮子，“和stellan聊得不开心？大奖赛帮你报仇。” “咳，不关stellan的事。” “不能和我说的事？” “嗯，暂时不能告诉你。” 周溯能理解他和曲榛在工作方面的冲突，他没想过让她离开现在的车队来他这儿。 她有傲人的天赋，也有自由的选择 除了在床上，他不想束缚她。 “晚上带你去玩儿。”周溯看了眼时间，“我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就陪你去吃饭。” “不睡一会儿？” 曲榛用指尖点了点他眼下的青色，轻声问：“这几天没睡好？下次商务我陪你去吧。” 周溯微顿：“不用。商务很无聊。” “但你睡不好。” “时差没倒过来，这两天就会好。” 曲榛听他平静的口吻，知道他现在还不想谈这件事，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两人回到家，周溯抱着人亲了会儿，在失控之前抽身去了浴室。 曲榛瘫在床上喘气，手脚发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刚被他蹭到了，小腹发酸。 她平复了一会儿，抛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爬起来做正事。 自从上次她在这里看见过一次棕色药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周溯不想让她看见。 她没见过周溯随身带药瓶，应该是藏起来了。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放在小顾和陈豫昊那儿。 曲榛心虚地去柜子里找药瓶，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儿声音来，找完柜子又去翻床头柜。 他的房间很整洁，东西放得很有条理，几乎不用翻找。 曲榛打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运动手表和止汗带，还有一些运动相关的小杂物，都被收纳得很好。 第二个抽屉里是近期车迷写给他的信，睡前他偶尔会翻看。 这个抽屉应该是更新得最勤快的。 她竖着耳朵听浴室的水声，悄悄打开第三个抽屉，等看清抽屉里的东西，她彻底愣住了。 这是……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男人湿着黑发，赤着紧实的上身，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黑眸朝她看过来，浮出点点笑意。 “在找什么？”他问。 曲榛的心差点儿跳出来，盯着抽屉里的几十盒套陷入沉默，脸和耳朵迅速蹿红。 她咬咬唇，忍不住问：“买这么多干什么？” 一整年都在外面比赛，家里要放这么多吗？ 谁去买的？他自己去买的还是让小顾买的？ 你好可爱 第109节 真的要用完吗？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她腿就软了。 曲榛可怜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小声问：“只是备用，对吧？” 周溯看着她把手放在平坦小腹上的动作，眸色稍深，走近她，水渍淌了一地，蜿蜒出一道痕迹。 他蹲下身，不紧不慢地亲她，低声询问：“用不完会过期，你帮帮我？” 你好可爱 第65章 曲榛度过了又一个艰难的假期, 她帮周溯消耗了不少家里的囤货，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抱着猫连夜跑了, 在家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还拒绝了几次曲敏的饭后散步邀请, 惹得她怀疑她是不是失恋了。 “没有失恋。”曲榛有气无力道, “倒是快失业了。” 曲敏神色一变：“真的？” “……妈, 你好像很高兴。” 曲敏轻咳一声, 柔声道：“没有, 你失业妈妈当然感到很遗憾。那明天是不是不用走了？晚上出去吃？” 曲榛摸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小声嘟囔：“妈, 从我上初中你就没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了。你也恋爱啦？” “我恋个什么？明天到底去不去上班？” “我还没失业呢。” “那就在家吃。” 曲敏轻哼一声，扭头走了，下楼时脚步踩得震天响, 恨不得整幢屋子都听到, 让人知道她不高兴了。 曲榛：“……” 隔天一早, 曲榛打着哈欠下楼。 老秦拎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听了直纳闷：“这两天住家里天天睡到十二点还睡不饱？混球闹你了？” “没有，但我有两只猫。” “啧，不爱听。” 曲榛这两天躲着周溯, 又怕他一个人睡不着，上了床就和他打视频电话, 说着说着她就先睡着了, 也不知道他几点睡的。 老秦问：“周溯来接你？” “嗯, 已经到了。” “我送你出去, 免得你妈发现。” “老秦，你是个好人。” 老秦翻翻白眼, 遮遮掩掩地送走曲榛，回了家曲敏问起来就说是打的车到了，来不及吃早饭。 曲榛坐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周溯的眼睛，凑近看了半天，从睫毛再到眼球，没有血丝，再往下也没发现青灰色，用指腹去摸，没有粉底。 周溯捏捏她小巧饱满的耳朵，淡声道：“睡了。你睡了我就睡了。” “勉强相信你。饿了，我们去吃什么？” 曲榛从他怀里钻出来，车里还有小顾在，她做不到像周溯一样旁若无人，连亲吻都自然。 周溯把纸袋递给她：“给你做的鸡蛋饼和生煎。” 曲榛闻到熟悉的香味感动得想哭，他一直记得她喜欢吃的早饭，还是没忍住，眼睛亮晶晶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 “你真好。”她抿唇笑笑。 周溯眉梢轻挑，凑近低声问：“晚上和我住？” “……谢谢你，太客气了。” 曲榛委婉地表达了拒绝。 周溯大概是这阵子吃饱了，没过多纠缠，一行人相安无事地到达了摩纳哥。 一下飞机，曲榛的手机便叮叮咚咚地响，震动了一路，一刻不停歇，惹得小顾忍不住看过来。 “榛姐，你们工作这么紧迫？这才刚下飞机，好歹让人休息一晚。” 曲榛瞧了眼99+的未读消息，偷偷回头找周溯，见他和陈豫昊在谈事情，小声对小顾说：“是stellan，他没人说话。” 小顾显然也听到了风声，“赞助商的事？” 曲榛点头，现在对裴启辰来说是敏感时期，他和任何人说这件事都会可能会传出去，她和他立场相同，相识多年，是个合适的倾诉对象。 小顾：“这个时机挺尴尬的，尤其是在摩纳哥。” 摩纳哥大奖赛在f1的23站比赛中极其特别，是所有车手最想赢的比赛。 蒙特卡洛赛道是街道赛，赛道狭窄、颠簸，轮胎在这条赛道上抓地力很差，这对车手是个极大的考验。考验车手对赛车的精准把控，以及在避免轮胎过度磨损的情况下不能丢掉速度。 除去赛道难度外，这条赛道历史悠久，是f1赛历中收视率最高的一站，所有的赞助商都会出席。 车手们都希望自己被看见。 对裴启辰来说，摩纳哥大奖赛是个好机会，或许能让他明年的合约更上一层楼。 但因为赛道难度，他压力也很大。 无处宣泄，便来找去曲榛发疯了。 曲榛简单回了几条，幽幽叹了口气，裴启辰尚有机会留在车队，她能以什么资本留下来呢？ 比起数据分析，她更擅长设计、改装。 但她目前的职业规划是留在围场内，而不是待在赛车工厂里。 小顾朝曲榛挤眉弄眼：“榛姐，其实我们都听到风声了。要真换了赞助商，与其留在那里受气，你不如来我们车队，肯定能进。” 凭借曲榛的成绩和天赋，她可以自由选择任意一个车队。她唯一的短板就是工作资历尚浅。 曲榛：“我还挺喜欢现在的车队的，氛围好，同事好相处，车手间关系不错，领队也很稳重。听说你们的领队又被称作‘恶魔’，真的那么吓人？” 小顾悄声吐糟：“是挺恐怖的，也不怵我哥，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曲榛：“……” 听起来就很可怕，周溯那张冷脸够让人敬而远之的了。 “走一步看一步。”曲榛没多说，余光里周溯跟上来了，“说不定我不会失业。周溯也知道了？” 小顾点头，周溯知道这件事的时间和裴启辰差不多。 “在聊什么？”周溯把人揽过来，自然地顺了顺她的长发，“又是我不能听的话题？” 曲榛嘟囔：“哪有这么多你不能听的。” “以后都能听？” “能能能。小气鬼。” “我听到了。” “……我说出来啦？” “嗯。” “……” 曲榛仰起脸冲他笑，模样干净又漂亮，“但我喜欢小气鬼，所以你是不是小气鬼？” “我是。”周溯垂眼看她，“亲亲小气鬼？” “又亲。” 曲榛小声嘀咕了句，踮脚亲了下他的脖子，去亲脸有被摁住亲个没完的风险，她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曲榛照旧住车队订的酒店，且和周溯约法三章，工作期间留宿可以，但绝对不能和她睡一张床。 起先她还以为周溯挺乖，有一天早上醒得早才发现每晚他都等她睡着之后过来和她挤在一张床上，天亮了再若无其事地躺回去。混球见两人躺在一起，也非要跟过来，来回被周溯丢下去好几次，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地睡在床脚。 周溯也没太过分，免得第二天这猫又向曲榛告状。 周六排位赛，曲榛比周溯先出门，人都走到门口了，被拉回去亲了一口，口红都掉了。 她走得急，只叮嘱了句“记得洗脸”，便匆匆离开了。 周溯不在意地用拇指抹了下唇角，垂眼看，豆沙色的唇膏，温温柔柔的颜色，照了下镜子，都在嘴上，不影响他出门。 他换了衣服，照常出门上班。 最近为了锻炼曲榛的体力，两人都骑自行车上下班。 围场口，热情的车迷们和媒体在看过前面十几辆炫酷的超跑后，冷不丁地看到一个骑自行车来上班的。 车迷们哄笑起来，看着周溯慢悠悠地骑车进场。 qy车队的车迷们都祝他今天旗开得胜，有几个车迷特地带了相机来的，眼尖地立即发现了周溯嘴上的豆沙色唇膏。 他连上镜带妆都不怎么乐意，更何况来比赛。 车迷打趣地朝周溯大喊：“溯神，女朋友的吻会让你今天变得更强吗？” 向来表情淡淡的男人闻言，转头往那个方向瞥过去一眼，眉眼张扬，神色间有对胜利的势在必得。 他很轻地弯了下唇，第一次回应生活，“当然。” 车迷们又是一阵沸腾，没想到周溯直接承认自己恋爱了，且不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 对周溯这样注重隐私的人，这是破天荒头一回。 天知道当时在围场，没人知道他的父亲是周维桢。 曲榛在车间都听到了外面的喧闹，车队里气氛沉寂，安静的景象和往常天差地别，大家都刻意降低了交谈声。 看来大家都听说会换赞助商的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外界的影响，今天的排位赛裴启辰和巴纳德发挥得都很好，第三第四的成绩挤进了前三名之争。 杆位照旧是周溯，alex是p2。 你好可爱 第110节 总体来看，她们车队发挥很好。 这样的结果似乎冲淡了车队里的暗流涌动，排位赛结束后大家又抱在一起欢呼庆祝。 但这样的好运气却没能延续到正赛当天。 裴启辰和巴纳德的起步都很顺利，蒙特卡洛赛道的特性注定了正赛排名结果和排位赛排名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 但意外发生了—— “stellan，让barnard过去，他现在的单圈速度比你快。”赛道工程师无情地对裴启辰下达了指令，“下一圈你进站。” 话音落下，曲榛的心猛地一跳。 无线电里裴启辰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道：“我的轮胎状况还可以，还不到进站的时候。” “让barnard过去。” “……” 另一边巴纳德正在催促工程师，“stellan没有给我让出空间，我过不去。我现在的速度正好。” 工程师告诉他：“stellan会在下一圈给你让出空间。” 车队气氛因为新下达的指令变得沉默，同事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这个指令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裴启辰需要让出自己的排名给巴纳德，两人交换位置。 这简直坐实了新的赞助商不喜亚洲人的事实。 曲榛有一种不好预感，裴启辰虽然表面阳光开朗，但他野心勃勃，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让出自己的排名。 赞助商恐怕不会喜欢不服从车队指令的车手。 后面的对话愈发胶着，工程师反复催促裴启辰让出位置，而裴启辰始终顾左右而言其他。 最后他直白道：“我不想让。” “stellan，这是车队指令。” 两辆赛车离得很近，在彼此的你追我赶中，意外终于发生了—— 过弯时，巴纳德抢占了裴启辰的过弯空间企图超车，而裴启辰寸步不让，两辆赛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两人双双退赛， 车队里一阵惊呼，有人大骂了句“fuck”。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意外的发生让围场内外都起了喧闹，排名靠后的车队此时应该在庆祝自己的排名又上升了一位。 周溯在无线电里询问：“谁退赛了？” “stellan和barnard。” 他微顿：“有人受伤了吗？” “没有。” “溯，最后五圈。alex追不上你了。”比赛工程师的声音里有笑意，“提前恭喜你。” 周溯：“超过格子线后我能离开一会儿吗？” 工程师问：“你要去做什么？” 周溯：“给我女朋友一个吻。” “……” 短暂的沉默后，工程师提醒他：“溯，现在有两亿人正在收听我们的无线电内容。” “能离开吗？” “……当然。” “这很好。” “……” 最后，赛道工程师忍不住道：“你确定要在结束后就去？今天恐怕不是个好时机。” 人家车队才因为内斗撞了车，双双退赛。 你还要这种时候去亲你的女朋友？ 周溯淡声道：“与我无关。” 工程师：“……ok。” 周溯又一次迎着格子旗飞驰过终点，拿到了他比赛生涯中第三个摩纳哥大奖赛冠军。 他从车里出来，摘下头盔，推开小顾递过来的水，往后走。 小顾简直要崩溃了，朝他大喊：“哥，你认真的啊？一定要这时候去吗？你疯啦？” “连开车都在想，不想忍了。”轻飘飘地丢来一句话。 “……” 小顾立即给曲榛打电话，让她先离开车间，这会儿维修站全是镜头，一定会被拍到。 只可惜，曲榛没接到他的电话。 维修车间内，曲榛早早摘下了耳机站在角落里，二楼传来巨大的争吵声，大家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工作人员拒绝了媒体入内。 她低着头，有些沮丧。 事实告诉她，她平静的工作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不多时，安静的车间内起了骚动，门口人影走动，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尴尬的气氛忽然散了。 曲榛茫然抬头，在人群中对上周溯漆黑的眼睛。 他刚从赛车里出来，脸上都是汗意，高大的身影穿过人群直直朝她走来，专注的眼神里侵略感很强。 她头皮发麻，想逃又忍住了。 周溯在她面前站定，黑眸亮得惊人，喘|息声急促。 一切都让人心悸。 曲榛抿了下唇，小声问：“怎么又过来了？要准备去领奖啦，一会儿我去找你。” “曲榛。”他哑声喊。 “……干什么？” “我答应了2亿观众要来亲你。” “……？” 周溯扬唇一笑，低头吻了下去。 你好可爱 第66章 摩纳哥大奖赛结束后紧接着是西班牙大奖赛, 比赛一结束，车队便把赛车和设备打包寄去了西班牙。 时间紧迫，曲榛是坐裴启辰的飞机去的。 裴启辰全程臭着张脸谁也不搭理, 他这个阳光灿烂的性格都摆不出好脸色, 看来真的是气狠了。 裴启辰的经纪人对曲榛说：“赞助商的下马威, 试探stellan的服从性。看来他和车队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目前有在接触新车队吗？”她悄声道。 “敏感时期, 大家都在观望。” 曲榛对围场内的政治游戏有所耳闻, 她不想参与进高层的游戏里, 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 只可惜事与愿违。 西班牙大奖赛结束后, 曲榛被车队领队单独留了下来, 她心中的石头在这瞬间落了地。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跟着领队进了办公室。 曲榛走进门，并不诧异于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坐在正中间的陌生中年棕发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出乎意料, 眼神中并没有轻蔑, 似有惊异。 “你很年轻。”棕发男人缓缓开口, 莞尔一笑, “大概所有天才都是这样，年轻，张扬, 才华横溢。” 领队低声提醒：“这是我们新的赞助商。” 曲榛简单打了招呼，隐隐觉得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果要辞退她用得着赞助商出面吗？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工程师。 棕发男人歉意道：“如果条件允许, 我希望我们今天的会面会更正式, 但时间紧迫, 抱歉这么急找你。” 曲榛不明所以，棕发男人很快给了答案。 他推过来一份文件, 她翻开第一页就认出了这是她在参加大学生方程式赛车设计比赛的作品。 祁禹去世后，她没再参加第二年的比赛。 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一件完整的作品，也是她的心血。 曲榛抬头看他，直白地问：“你想要什么？” 棕发男人指尖轻点桌面，微微一笑：“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斯图尔特赛车工厂当赛车设计师。” 曲榛微顿：“只要这个？” 棕发男人诧异道：“你比我想得更敏锐。既然这样，我也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要qy01的核心资料。” 曲榛攥紧文件，轻声道：“我想你误会了，我的qy01和现在的qy车队并没有关系。” 你好可爱 第111节 “我了解。我并没有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能继续设计qy02。” “qy01不是我一个人的心血。” 棕发男人道：“如果你的顾虑是你以前的小组成员，这些不足以成为你的顾虑，我会妥善处理好一切。” “qy01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没得商量吗？” “抱歉。” “那真是遗憾。” 棕发男人摊摊手，没过多纠缠，痛快地让曲榛走了。 曲榛走后，有人问他：“这只是个小女孩，她的天赋真的值那么高昂的价格吗？” 棕发男人叹了口气：“她是一个天才。相信我，以后所有人都会为她感到震惊。” “那我们就那么放弃了？” “我们不够出色，当然留不住她。” 曲榛走出办公室的门，松开发汗的掌心，低头看被她揉皱的文件，忽然无比想念祁禹。 她把文件抱在胸前，平复着情绪。 车队领队像是明白了什么，无奈地问：“你不会留在这里了，对吗？” 曲榛对他笑笑，没多说，只道：“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的男朋友在等我。今天辛苦了。” 车队领队想起上周他们车间里的动静，不免头疼。 从前周溯在围场里就是出了名的“问题车手”，现在谈起恋爱来更是夸张，还好那天他们拒绝了媒体入内。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他善意地说。 曲榛收拾完包，小跑着出去找周溯。 qy车间门口，周溯用毛巾擦干被香槟打湿的头发，简单擦了擦脖子，脱下赛车服。 小顾吐槽道：“alex是有多嫉妒你，隔几天就要这么来一次。” 周溯“嗯”了声，随口道：“嫉妒我有女朋友。” 小顾：“……哥你清醒点。alex每三个月都要换一个女朋友，你才谈一次恋爱就觉得比他厉害了？” 周溯轻嗤一声，正要嘲讽回去，余光里闯进一道熟悉的身影，眼前一闪，怀里忽然扑进来个人。 他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女孩子，身体没被晃动分毫。 “一身酒味。”他没去亲她，把人带上了楼。 周溯想去冲个脸，曲榛像长他身上似的不肯放，紧紧抱着他不让走，她少有这么粘人的时候。 他放弃冲脸的想法，低头轻触她的额头。 “撒什么娇？”他用鼻尖碰了碰她的，垂眼看她的表情，低声问，“今天工作不开心？” “我想阿禹了。”她闷声说。 周溯微顿，把她带进休息室，让她在他的按摩床上坐下，他扯了把椅子过来，喝了几口水，去握她的手。 这个姿势，两人差不多是平视状态，他能看见曲榛的脸。 女孩子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安静地盖着眼睑，像洋娃娃一样乖。 她睫毛轻颤，抬眼和他对视，乌黑的眼眸湿漉漉的。 周溯倾身向前，双手撑在她两边的床侧，将她笼罩在他的范围内，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他的声音很温柔：“我陪你去看他。” 曲榛摇摇头，静了两秒才说：“他们想要qy01的核心资料，我不想给，也不想继续留在那里工作。” 周溯眉头轻蹙，很快松展开。 他问：“辞职的事情想自己处理吗？” 曲榛小声地“嗯”了声：“我自己能处理。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不想停下来。” 周溯：“留在围场，或是放一放去做喜欢的事，改装、设计赛车，或是继续读书，回国住一阵，都可以。” 曲榛微愣：“全部都可以吗？” 周溯捧着她的脸，很轻地摩挲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有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曲榛伸手去抱他，脑袋埋在他的肩上，瘪瘪嘴道：“我想留在围场，我才上班四个月。周溯，我好惨。” 周溯摁住她的后脑勺，偏头亲她的鬓角，低声说：“给你出气。” 曲榛眨了眨眼：“怎么出气？” 周溯淡声道：“斯图尔特车队新来的赞助商是一家金融公司，去年知维集团有考虑过收购他们。” 曲榛：“……”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烦恼在周溯眼里只是一点小麻烦，他一句话就能解决她所有的烦恼，甚至是整个车队的烦恼。 他能变成赞助商的赞助商。 “算了。”曲榛亲亲他的唇角，“我这阵子找找工作，我也是很抢手的，你知道吗？” “当然，没人不想要你。包括我。” “你有你自己的赛道工程师。” 周溯注视着曲榛，黑眸有笑意，低低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曲榛，世界冠军在赛道上完全听你的指挥，在你的操控下飞驰赛道，这不是只属于他的胜利，也是你的胜利。你不心动吗？” 曲榛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 不止一点心动。 “……我再想想。”曲榛坚强地抵抗住了周溯的美□□惑，“先回去休息两周再去投简历。” “下一站来看我比赛？” “好呀，我想坐在观众席看。” “我会给你签名的。” “……谢谢你哦。” 周溯看着曲榛脸上终于有了笑，松了口气。 回到伦敦，曲榛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天天睡到中午起床，作息比上学那会儿还乱。 曲敏看她在家躺了几天，忍不住来拍门。 “真失业了？” 曲榛把脑袋放在混球肚子上，不满地嘟囔：“我骗你干什么？我下个月就拿不到工资了。” “那和你那个男朋友呢？” “……嗯？” 曲榛一个激灵，抱着猫坐起来，瞪着眼睛看曲敏：“我失业了难道就要和男朋友分手吗？” 曲敏轻咳一声：“你们不在一个地方工作了，这个行业又全年到处飞，聚少离多，感情很难维系。” 曲榛：“谁说我不在围场工作了？” 曲敏：“……” 说了半天还是要回围场，这倒霉孩子。 曲敏有心想训她几句，又想孩子大了，都自己赚钱了，勉强忍耐下来，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你那个男朋友也住在伦敦？” 曲榛：“……嗯。” 曲敏看着女儿心虚地扑闪眼睛的模样，狐疑道：“没骗我吧？多大年纪的同事？不会比你大十几岁吧？” “没有！和我差不多大。” “那他现在在伦敦吗？” “嗯。” 曲敏瞧她两眼，“既然这样，你找个时间让他到我们家来吃饭。总不能见不得人吧？” “……” “别找理由说他没空，就这样说定了。” “……” 曲敏说完走了，不忘给她带上门。 曲榛在床上呆了两秒，和混球大眼瞪小眼，忽然尖叫一声，瘫倒在床上，双眼无神。 “完蛋了混球。” “喵？” 小猫咪不懂她的烦恼，讨好地过来舔舔她的脸。 曲榛在床上摸了半天手机，给周溯打电话，等他接起电话，她便一阵哀嚎，呜呜个没完。 周溯：“……” “怎么了？” “呜呜呜，周溯我完蛋了。”曲榛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绝望地说，“我上学那会儿都没被赶出家门。这次我可能要被赶出去睡桥洞了呜呜呜。” 周溯：“我可以去桥洞下偷你吗？” “不能！” 周溯轻笑一声，朝陈豫昊比了个暂停的姿势，“为什么要被赶出家门？我现在过去接你？” “那你也完蛋啦！” 你好可爱 第112节 “嗯？” “周溯，我妈说要见你。” 一阵沉默。 曲榛纳闷地看了眼手机，明明还在通话中。 “周溯？周溯？阿溯？” 陈豫昊眼睁睁地看着周溯忽然僵住，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对电话那头说：“我们一起逃吧，可行吗？” 曲榛大声道：“你是中学生吗？不可行！” 周溯：“……” 你好可爱 第67章 “能逃哪去？” 曲榛躺在周溯大腿上, 戳戳他的小腹，软弹的触感让她戳了再戳，下一秒手被抓住。 周溯：“想正经事, 等会儿。” “……” 曲榛耳根一红, 默默把手收回来, 嘀咕谁想不正经的事了, 就是随便戳戳而已。 她吃过饭就溜到周溯家里来了, 问问他什么时候方便。 听陈豫昊说, 周溯在沙发上坐一中午了, 连个姿势都没换过, 像中了什么不能动的咒语。 她喊了他两声没反应, 就自顾自拿了他的电脑写简历。 写到一半，就被他抱腿上了。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他还保持着她入睡前的姿势。 “阿溯, 你在想什么？” 曲榛把玩着他的手掌, 又长又瘦的手指, 指节捏起来有点硬，用自己的手心贴着他的手心对比，手指长出她的一截, 比她的手大好多。 周溯顺势往下扣，和她十指相扣, 声音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在想怎么才能不被赶出去。” 曲榛：“……” 不管怎么想都会被赶出去。 周溯低眼, 女孩子显然很郁闷, 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 看起来烦恼极了，像是真的担心他被赶出去。 他忽然抱着她起身往房间里走, 淡声道：“先做点儿别的哄哄你。” 曲榛呆了一下，随后在他怀里扑腾挣扎起来，喊道：“不用哄不用哄，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唔唔唔——” 两个小时后，曲榛汗涔涔地趴在周溯身上，浑身酥软。 “都是汗，难受。”她蹭了蹭他的胸膛，男人低低的喘气声听得人耳朵发痒，“想去洗澡。” “别动。”他哑声道。 “……” 曲榛老老实实地不动了，在他身上待了会儿，被抱起来去洗澡，等浴缸放好水她就翻脸不认人，让周溯出去。 周溯眉梢轻挑：“我就这么出去？” 曲榛捂住眼睛不去看他，严肃道：“大白天的你穿件衣服吧，多大的人了，也不嫌羞。” “那一起洗，洗完我去穿。” “……我错了。”她没骨气地说。 周溯瞥了眼缩在浴缸里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女孩子，指腹揉过她饱满的耳垂，“我去另一个房间洗，洗完送你回家。” “嗯……嗯？？” 曲榛杏眼睁圆，干巴巴地问：“送我回家，然、然后呢？” “和你妈一起吃饭。” 周溯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曲榛愣愣地在待在浴缸里，慌忙喊住他，就差扯条浴巾追出去了，最后两个人还是一起洗了。 磨磨蹭蹭地洗了半天，她穿衣服的时候忽然停住，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昂起脖子，又转身看脖子。 干干净净，白皙一片。 一点儿痕迹都没留。 这不是周溯平时的风格，平时他恨不得耳朵上都是他的痕迹，后颈上更是一塌糊涂。 今天居然这么乖？ 曲榛换好裙子，小跑着去找周溯，推开衣帽间的门，愣在原地。 男人下巴微昂，修长的指节束紧纯黑色带暗纹的领结，白色衬衣领口扣子严丝合缝，西装笔挺熨帖，两条长得过分的腿将他的比例拉到极致。 侧颜冷淡，身形清瘦，领结上方是凸起的喉结。 忽然，那颗喉结上下动了动，她的心似乎也随之一跳。 曲榛看得口干舌燥，他偏头看来，深黑色的瞳孔注视着她，像高峰皑皑白雪触不可及。 他视线下移，落在她光|裸的脚上。 眼底的那簇雪忽然化了。 “怎么不穿鞋？” 周溯走过来将她抱到沙发椅上放下，出去找到两只毛绒绒的拖鞋。 他单膝跪在地上，握住女孩子纤细的脚踝，他两根手指就能完全圈住，轻轻摩挲一下，给她穿上拖鞋。 曲榛看着蹲在她面前的大猫，忽然有了三年前的感觉，那时的他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安静又乖巧。 她小声问：“怎么穿成这样？” 他很少穿西装，这是她见过的第二次。 周溯唇线紧绷，显而易见的紧张，“见你妈妈，穿正式一点。” 曲榛抿唇笑起来，“太正式了。我们都穿得很简单，你穿成这样会不会太显眼？桌上的人都会看你。” 周溯：“……” 两人再出门，周溯换了往常的运动风，干净清爽，瞧着比刚才年轻了两岁，多了丝朝气。 曲榛站在车库里，和周溯一起发呆。 他一会儿看车，一会儿看自行车，还去看最角落里的滑板车，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双腿。 “我们走过去？” “……” 曲榛想学小顾翻白眼，怕丑忍住了，无语道：“你现在不开车，她就不知道你是赛车手了吗？” 周溯：“。” 曲榛：“外面好晒，我要坐车。” 周溯：“……” 最后周溯选了中规中矩的运动车型，他车库里没有，特地让小顾开过来的。 曲榛和小顾直叹气。 到家时，正逢夕阳西下。 黄昏的光晕让树木和房屋看起来很温柔。 曲榛摁住要开车门的周溯，解开安全带先下车，叮嘱道：“我去和她说一声，试探一下。你在这儿别动。” 周溯：“嗯。” “要不要让混球来陪你？” “不用。” “那你别那么紧张。” “我很紧张？” “……你车钥匙没拔。” “。” 曲榛无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侧脸，安慰道：“没那吓人，不至于真的把我们赶出去。” 周溯低声应：“我在想如果她不同意，我能不能把你抢走。” “别想啦，她肯定不同意，没有如果。” “……” 曲榛下了车，小跑回家按响门铃，门打开，老秦探头出来看一眼，看到街道边的车，不免咂舌。 “真把人带回来了？”他悄声问。 曲榛：“早晚的事。反正刀总要落我脖子上。” 老秦拍了下她的脑袋，嘀咕：“自从结巴好了，这嘴是越来越利索了，都和祁禹那臭小子学的吧？” “我们本来就像。” 曲榛溜进家门，往厨房一探脑袋，讨好地喊：“妈。” 曲敏扭头，打量了眼她的表情，眉头一皱，狐疑道：“你晚上不回来住了？” 曲榛：“没有！我天天晚上回家住的好吗？你别冤枉我，我什么时候夜不归宿过？” 你好可爱 第113节 “你以为我出门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哦。” “到底什么事？” 曲榛迟疑两秒，小声道：“我男朋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曲敏：“……” 可以个屁，说都不说一声，她连菜都没买。 倒霉孩子。 曲榛莫名其妙挨了一下打，委屈道：“你不是说有空就让他过来吃饭吗？打我干什么？” “中午才和你说，下午人就来了，未免太空了。” “……可不可以？” “我现在让老秦去买菜，你去收拾一下客厅，弄干净点儿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喊他进来。” 曲敏气得头疼，人居然已经在门口，她追着喊：“让你去收拾客厅，没让你把人喊进来！” “我们家挺干净的！”小丫头专门气她。 十分钟后，周溯起身双手接过曲敏手里的茶，顿了顿，开口道：“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周溯。” 曲敏再怎么远离赛车圈，也听过周溯的名字。 这个男孩子是中国赛车运动的骄傲，她由衷地佩服他，如果他不是以曲榛男朋友的身份来拜访。 她冷脸也不是，热情也不是。 只能用力瞪曲榛。 曲榛无辜地眨眨眼，偷偷扯了下她的袖子。 曲敏生硬道：“你们坐，我去忙了。” 周溯跟上去：“我来帮您。” 曲敏拒绝道：“不用，让榛儿陪你转转，吃饭还有一会儿，有什么话都吃完饭再说。” 她拒绝的态度太强硬，周溯停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去。 曲榛瞧了两眼，带着周溯上楼了。 推开房门，小猫咪蹿出来往周溯腿上扑，周溯难得没把它推开，单手把猫抱起来。 “你别怕，她就是嘴硬心软。” 曲榛抱着他的胳膊，小声安慰他。 周溯轻舒一口气，拍拍她的发顶示意她不用担心，视线打量了眼女孩子的房间。 和她在东川的房间布局差别不大，干净整洁。 整体的基调是淡粉色，空气里有淡淡的甜香味。 “以前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周溯问。 曲榛：“没呢，大多数东西都留在洛京了。我就带了我爸和阿禹的照片，还有阿禹的奖杯。” 周溯看见书柜里不属于曲榛的奖杯，低头轻贴了贴她的侧脸，轻声问：“她永远不同意，我们能私奔吗？” 曲榛笑眯眯地瞧他：“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你可是世界冠军诶。” “世界冠军也讨不了你妈妈的喜欢。”周溯看着她水润的杏眼，唇角轻弯，“不同意我们就谈一辈子的恋爱。” 曲榛眨眨眼：“不结婚也可以吗？” “嗯，可以。”周溯捏着她的耳垂亲上来，唇齿间的声音很低，“除了我你不会爱别人，所以无所谓。” “现在又自信了？”她微微推开他。 “嗯，你喜欢猫。” “周溯是猫吗？” “喵。” 曲榛听着他低低的吐出的“喵”字，耳根发痒，耳朵慢慢变红了，他还用这双漆黑的眼睛这么可怜地看她。 呜呜呜，谁舍得丢下小猫猫。 半小时后，曲榛在曲敏威慑的视线下，毫不留情地舍弃了她的小猫猫，隔了个位置坐。 老秦坐中间，她和周溯一左一右。 曲敏一个人坐在对面，审视的目光来回打量。 曲敏的视线停在老秦身上，问：“你们早就认识？” 老秦浑身一凛，正色道：“不算认识，以前在东川生意上有重合，严格说只能算合作伙伴。” “那就是认识了不止三年。” “……” “你们呢，怎么认识的？” 曲敏没看曲榛，看向周溯。 周溯顿了顿，如实道：“下雨天她撞了我的自行车，摔倒了，我把她拎……扶起来放在路边。” 曲敏眉头一皱：“摔倒了？然后你送她去医院？” 周溯：“……” 然后我走了。 曲榛忍不住道：“我没看见红灯自己撞上去的，没受伤，都没摔疼，不用去医院。” “后来呢？”曲敏接着问。 周溯轻攥了下拳，喉结滚动：“后来我在俱乐部看见别人欺负她，顺手帮了她。” 曲敏瞥了眼曲榛：“然后你就喜欢他了” “……” 她硬着头皮小声道：“我认错了人，喜欢别人去了。” 曲敏：“……” 她忍不住抚额，差点儿被这孩子气笑，长到二十岁才有喜欢的人就算了，还能把人认错。 笨死这孩子算了。 被这么一打岔，曲敏也问不下去了，直接跳过三年前问现在，问两人在一起多久了。 周溯：“97天。” 曲敏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么详细的数字。九十七天，刚过三个月，算时间没多久。 恋爱刚开始，两人也不见得有以后。 她忍住了原来的话，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曲敏：“知道了，先吃饭。” 话音落下，对面三个人齐刷刷拿起了筷子，惹得曲敏又忘他们身上多看了眼，心里嘀咕她有那么吓人吗？ 吃完饭，周溯主动留下来洗碗，但曲敏没给他表现的机会，指了指洗碗机，又把人赶出去了。 客厅里，曲榛和周溯，还有老秦。 三人大眼瞪小眼，外加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猫。 曲榛眼巴巴地看老秦：“有希望吗？” 老秦往厨房看了眼，实话实说：“希望不大。她今天态度不强硬是因为你们在一起时间不久，以后随时都有可能分手。” 曲榛蔫巴巴地倒在沙发上，心想阿禹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把曲敏哄得心花怒放，一定不生她的气。 周溯轻捏了捏她的脸：“别担心，慢慢来。” 曲榛转着眼珠子去瞧他，可怜道：“要是我真的被赶出家门了，你会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吗？” 周溯：“……” 他倒是想给，她怕是几天都待不下去。 曲榛想了想又补充：“要没有那么多抽屉的那种家，你明白吗？阿溯。” 周溯扯了下唇角，冷漠道：“也不用非得放抽屉里。” 曲榛：“……” 老秦听两人扯了半天一句没听懂，瞥了眼曲榛：“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你妈不同意，是你失业了。” “……嗷。” 曲榛哀嚎一声，她好惨。 老秦训完曲榛又训周溯：“还有你，这赛季认真开车了吗？上回在无线电 里说的话要是让她妈听见了，你今天连这个门都进不了。” 周溯：“……” “抱歉。” 老秦轻哼一声：“能改吗？” 周溯微顿，诚实道：“恐怕不能。” 老秦：“……” 他一手拎起曲榛，一手拎起混球，把这一人一猫往周溯怀里一塞，再打开大门，利落地把人退了出去。 “滚滚滚，看着心烦。” “砰”的一声响，门从里面关上了。 你好可爱 第114节 曲榛鼻尖对着门口，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周溯：“我们被赶出家门了吗？” 周溯拎着猫，懒洋洋道：“这么快就被我捡回去了？” “……是哦，今天只能睡你那里了。” 周溯轻啧一声，唇角勾起笑意：“老秦是个好人。” 曲榛：“……嗯？” 你好可爱 第68章 六月中旬, 加拿大大奖赛在蒙特利尔展开。 维伦纽夫赛道以加拿大车手吉尔斯·维伦纽夫的名字命名，是一条街道和赛道混合的赛道。 因赛道在人工小岛上建立，车手们需要通过浮桥到达围场。 曲榛第一次和周溯一起来上班, 准确地说是陪他上班, 毕竟她现在处于失业状态。 下了车, 她的脑袋上就多了一顶帽子。 她把帽子往上扶, 视野变得开阔。 今天天气晴朗, 浮桥周围已站了不少媒体, 到处都是摄影机, 他们正在蹲守车手们进场。 周溯给曲榛戴上口罩, 掌心贴了下她巴掌大的脸, “一会儿别怕，我会让镜头离远一点。” “不怕。”隔着口罩，她的声音有点闷。 周溯低头, 在她唇角边亲了一下, 口罩的触感算不上好, 但多少能感受到唇瓣的柔软, 聊胜于无。 “走了。要抱还是要牵？” 曲榛想了想，去抓他的手掌，手牵住手。 陈豫昊跟在后面, 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两人亲吻拥抱牵手就和喝水一样自然, 他都看习惯了。 只有小顾还没习惯, 他有点儿无法理解, 谈个恋爱而已, 至于天天黏在一起吗？ 尤其是他哥，一天见不到就跟要他命一样。 小顾在深思熟虑后得出了结论—— 周溯是恋爱脑。 他叹气, 谁还没个恋爱脑的朋友呢？这么一想，忽然就释然点儿，黏糊就黏糊吧。 不管怎么样都比去年好。 周溯一露面就成了众人的焦点，无数镜头对着他闪烁，但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太靠近。 有媒体好奇地把镜头往曲榛身上放，周溯比了个阻挡的姿势，客气道：“抱歉，暂时不要拍到她的脸。” 这家媒体的记者颇有些受宠若惊，从前周溯在围场就是出了名的讨厌媒体，复出之后这种情况有所改善，但他依旧惜字如金，很少有人能从他口中挖出什么料来。 现在他居然收到了周溯这么礼貌的请求。 “当然。”记者移开摄像头，看了眼周溯身边娇小的东方女孩，小声问，“嘿，听说你是个赛车设计师？” 曲榛抬眼，她从面前的有着啤酒肚的记者身上感受到了善意，想了想告诉他：“暂时还不是。” “未来溯会有可能会开上你设计的赛车吗？” “当然，他以前就开过。” 啤酒肚记者微微睁大眼，“哇哦”了一声，感慨道：“你比溯大方得多，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曲榛双眼微弯，悄声道：“他软软的肚皮都在藏在威风凛凛的毛发下面。” 啤酒肚记者瞥了眼周溯，被女朋友这样打趣，他似乎挺开心，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 他对曲榛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能拿下周溯的人。” 走过浮桥，曲榛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笑眯眯地问：“你果然是‘问题车手’，大家都很怕你。” 掌心被挠得发痒，像有个小钩子勾着他。 他摘了女孩子的帽子，随手揉乱她的发，下巴微昂，指了指qy的维修车间，“去车间看我比赛？” 曲榛眨眨眼：“不去，我今天去观众席。” 周溯微顿：“今天要去观众席亲你？” 曲榛：“……” 亲亲亲，就知道亲。 “老秦带着我妈来了。”曲榛悄声道，“他好不容易把她骗来看比赛，我去看看她。” 周溯：“？” 他沉默片刻，勉强道：“今天不亲。” 曲榛没忍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他会紧张，怕上场发挥得不好，没想到还在想这回事。 服啦。 “我走了！” 曲榛把帽子从他手里抢回来，招招手，跑了。 她没去观众席，晃悠着转了一圈，逛到卖各车队周边的商店，买了两顶周溯同款帽子，顺便买了一顶裴启辰同款的帽子。 曲榛有周溯给的内部通行证，戴上裴启辰的同款帽子去斯图尔特车队的维修车间露了个面。 同事们见到她又惊又喜，说今晚一定要一起吃个散伙饭。 她欣然同意。 裴启辰抬了抬她的帽子，忧心地问：“溯神知道你买我的周边吗？比赛他针对我怎么办？” 曲榛：“……你们本来就是对手。” “性质不一样，一个是公仇，一个私仇。” “算了。”裴启辰笑笑，拨弄着自己的金发耍帅，“溯神的女朋友戴的是我的帽子，说出去能吹一年。” “……” 那某人的醋得吃一年。 开几个小玩笑，曲榛问起正事，上周斯图尔特车队官宣了新赞助商的事，一切都成了定局。 她可以辞职，但裴启辰还有合约。 谈起这件事，裴启辰眉眼间多了一丝阴霾。 他压低声音道：“我经纪人和车队暂时敲定，这个赛季不会干涉我和巴纳德，我们各凭本事。” 曲榛：“代价呢？” 裴启辰扯了扯唇，无所谓道：“让出席位。” 曲榛皱了下眉，最终还是演变成了最差的结果。 f1仅有20个席位，看来明年各个车队的席位都会有所变动，会有新的人来，自然也会有人离开。 她并不乐于看到裴启辰离开f1。 “今天比赛加油。” 曲榛真心实意地给他打气。 裴启辰朝她抛了个飞吻，附赠一记wink：“没问题，我一定争取登上领奖台，告诉溯神你戴我周边帽子的事。” 曲榛：“……” 要不在车队的同事们都在，她一定把帽子摘了。 曲榛拿下帽子，鬼鬼祟祟地从qy车队的车间门口经过，都没敢往里看一眼，飞快溜走了。 她一路小跑到观众席，在人群中找到了曲敏和老秦。 曲敏冷着脸，不像是来看比赛的，像是来复仇的，再拿上一把剑能把这里的车手都给处决了。 老秦在一边说好话，效果甚微。 “妈，老秦！”曲榛挤进去，把买的周溯同款帽子往两人手里塞，“遮遮太阳，别晒黑了。” 曲敏瞥了眼明显是男款的帽子，别过头：“不戴。” “真不戴啊？太阳晒多了会变老哦。” “还有什么帽子？” 曲榛忍着笑，把袋子递过去，里面就三顶帽子，曲敏挑挑拣拣半天，最后选了曲榛一开始戴的白色帽子。 “这顶适合我。” 曲敏自顾自地把帽子戴上。 曲榛：“……” 其实这顶也是周溯的，早上下车扣她脑袋上的。 曲敏解决完自己的又来干涉曲榛，“拿了裴启辰的周边帽子，“你戴这顶，那顶不好看。” “没问题。”她乖觉地应。 应付完曲敏，曲榛凑到老秦边上和他咬耳朵：“你怎么把我妈骗过来的？这感觉像大白天喝醉了。” 老秦揶揄道：“我和她打了个赌，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一个条件。显而易见，我赢了。” “什么赌啊？”她好奇地问。 “最近她谈生意，我说对方对她有意思，她不信。” “……” 曲榛小声吐槽：“她觉得世界上最无聊的就是谈恋爱，最快乐的事是赚钱。我爸但凡要是晚两年认识我妈，一定追不到她。” 你好可爱 第115节 老秦：“我同意你妈的观点，谈恋爱最无聊了。” 曲榛：“……” 但她男朋友好像还挺喜欢恋爱的，她也是。 开场秀过后，20辆方程式赛车陆陆续续来到起跑线，领头的深蓝色赛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镜头切到这位1号赛车手身上，他标志性的黑眸让场内掀起巨大的欢呼声。 曲榛仰着头看着大屏幕上的周溯，明知道他看不见，忍不住跳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曲榛你几岁了？” 曲敏泼来一盆冷水。 曲榛嘟囔道：“妈，看比赛呢，回家再训我吧，不然一点儿乐趣都没有了，我难得看一次比赛。” 曲敏一噎，说得也道理。 她不说话了，皱着眉头看比赛。 五盏红色的信号灯依次亮起，每亮起一盏曲榛的心跳就快一点儿，五盏红色信号灯全部亮起，她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五盏红灯同时熄灭。 比赛开始—— 不过几息，场内一片哗然，看着屏幕议论纷纷。 周溯在起步的时候慢了几秒，排名瞬间从p1掉到了p17，落至末尾，这样的失误绝不是周溯这个等级的顶尖车手会犯的。 耳机里，解说们也在讨论，怀疑是赛车的动力单元出了问题。 老秦：“我早说了，这赛季他们的车不行。上次的故障没有完全解决，这才到赛季中期，在后面几站可能还会出问题。如果问题一直无法修复，周溯这赛季的冠军悬了。” 曲榛抿了下唇，紧张地盯着屏幕。 她道：“这里是蒙特利尔，还有机会。” 老秦笑了一下：“也是，这小子运气不错。” 蒙特利尔赛道有个出众的特性，这条赛道拥有众多超车机会。 比赛才刚开始，周溯的追逐战也才刚开始。 赛车内，周溯向赛道工程师确认：“动力单元都恢复正常了？” “目前看来是的。”赛道工程师神情微微凝重，“抱歉溯，我们没能将赛车修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周溯：“或许这场比赛会因此变得更有意思。我要准备超车了。” 赛道工程师松了口气，温声道：“你随时可以开车，我们会全力配合你。” 接下来的比赛完全变成了周溯的个人秀，他从17位一直追到第10位，节节攀升。 路上的赛车都因他凶狠的追咬方式给他让出空间。 被周溯追在身后的压迫感难以言喻，比起被撞车退赛，他们更想有机会拿到积分。 待周溯一路追至第6位，场内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曲榛向来是安安静静看比赛的类型，被现场情绪所感染，她忍不住又蹦又跳，喊得比谁都大声。 边上有人看她一眼，又看看她的帽子，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的车迷？” 与此同时，屏幕上周溯又连超了两辆车，她跟着欢呼尖叫，以实际行动告诉这个人她是谁的车迷。 裴启辰的无线电里，赛道工程师告诉他：“stellan，周溯要超过barnard了。你防守不住他，尽量避免碰撞。” 裴启辰吹了声口哨：“但他女朋友今天戴的是我的周边帽子。” 赛道工程师：“……” “stellan，他不会撞上来吧？” 裴启辰：“不太好说。他吃醋很可怕。” “……” 在沉默中，深蓝色的赛车从裴启辰身侧疾驰而过。周溯越过他向前三位冲去，势不可当。 周溯一路冲直第二，又一次和alex对上。 这是每场大奖赛都会发生的场面。 alex的驾驶风格很霸道，周溯显然比他更凶，过弯的时候迟迟不刹车，看得人头皮发麻。 两辆赛车激烈地斗争了两圈，在倒数第二圈，周溯终于找到机会，把alex远远甩在身上。 欢呼声几乎要掀破天空，所有人都在为周溯鼓掌。 车迷们喊得涨红了脸，激动地爬上了围栏，再被安保拽下来。 赛道工程师更是笑着对周溯道：“溯，你带来了一场无比精彩的比赛，谢谢你。” 周溯淡淡一笑：“有一点可惜。” “怎么会？这是一场完美的比赛。” 周溯：“比赛结束我不能亲我女朋友了。” 赛道工程师：“……这真是让人遗憾。” 周溯：“嗯，太遗憾了，不想去领奖台了。” 赛道工程师：“……” 他忍不住问：“你女朋友在哪里？我去帮你找？” 周溯笑起来：“不用，此时此刻她正在看着我。这感觉和她亲吻我的感觉一样，让我热血沸腾。” “……我认为我们的对话该结束了，溯。” “忘了告诉你，她很可爱。” “……ok。” 你好可爱 第69章 维修区, 周溯坐在简易的浴缸里降温，冰水快速冷却他的体温，让他回到舒适状态。 他微微昂着头, 双眼闭着。 曲榛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边上, 手伸进浴缸, 好奇地抓了把冰块, 凉滋滋的还挺舒服。 冰块搅动的声音让周溯睁开眼。 女孩子的手伸进冰水里, 指尖无意间划过他的大腿, 她无知无觉, 抛着冰块儿玩得不亦乐乎。 他轻蹙了下眉, 冰冷的水因她的触碰变得滚烫。 肌肉紧绷没有缓解分毫。 “你妈和老秦呢？”周溯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声音里有哑意，“可以在这里陪我吗？你妈会不会生气？” 曲榛鼓鼓脸，闷声道：“早就气跑啦。老秦怕她一个人跑丢, 就和她一起回去了, 说这两天去看看合作商, 反正都是生意上的事儿。还说打赌输了, 原来是来赚钱的，顺道来看我。” 周溯微顿：“今天也生气了？” 他今天表现不够好吗？ 曲榛像是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在想什么，往他小腹上丢了块冰块儿, 叹气：“就是表现得太出色了。” 周溯今天的超车表演赛像是一场魔力秀。 惊险、刺激，让人肾上腺素飙升。这场比赛完全阐释了赛车运动的刺激和魅力, 与此同时, 它的危险性也很明显。 有几次过弯, 人们都发出了惊呼。 周溯对赛车的把控极其精准, 精妙得宛如是机器在操作，他的反应足够快、对轮胎足够珍惜。 这场比赛最能体现的, 是他的勇敢无畏。 他是一个强大的、经验十足的猎人，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心，等待着每一个超车的机会。 这样的勇气是曲敏最害怕看到的。 她知道，这样的人都是疯子，他们渴望着胜利，甘愿付出一切。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我理解她。”周溯轻舒出一口气，捉住她因玩水变得有些凉的手，“我也很感激她，没阻止我们在一起。” 曲榛抿唇笑：“嗯，反正我从小就不听话。” 周溯也笑起来，拿起她的手贴微烫的侧脸，笑问：“从小就不听话的榛果儿老师，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和同事们约了一起去吃饭。”曲榛眨眨眼，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现在就准备走了，你自己玩儿啊，乖乖的。” 周溯：“？” 趁他被亲的这会儿工夫，曲榛一溜烟跑了，他人在冰水里浸着，总不能湿漉漉地来追她。 半路碰到来送毛巾的小顾，她挥挥手，跑得更快了。 小顾还没看清人，“榛姐”卡在嗓子里，她人影就没了。 他拿着浴巾去找周溯，纳闷地问：“哥，榛姐急着去哪儿啊，你不会又惹她生气了吧？” 周溯冷淡地瞥他一眼：“今天猫和你睡。” 小顾：“？？？” “不要吧，混球又不让抱，还半夜来踩我脸，这干脆别睡了。” 周溯：“也行。” 小顾：“……” 这绝对是吵架了，就这个臭脸。 你好可爱 第116节 曲榛全然不知小顾的痛苦，开开心心地和同事们一块儿去聚餐了，听她们吐槽换了新赞助商之后的种种改变，一聊就是一整晚，她喝了一大瓶比她脸还大的黄油啤酒。 酒过三巡，同事醉醺醺地靠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榛，能和我们透露一下周溯的数据吗？排行榜上就他的数据一直空着，我们都要好奇死了。不过他是亚洲人，不会太夸张吧？” 曲榛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双颊泛着红晕，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具体是哪方面的数据？” 一听曲榛愿意透露，女同事们刷啦啦全凑过来了，把她围成一个圆，生怕漏听了点儿什么，也怕她说一半跑了。 同事：“他一晚上能几次？” 曲榛的大脑因醉酒变得迟钝，想了好一会儿，开始掰着手指数数，七八双眼睛盯着她的手指看。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 用完了一整只手，又开始用第二只手。 同事们一阵惊呼，兴奋地问起其他数据来，曲榛脸红红地比了一段距离，不怎么确定，她没那么仔细看过。 “我今天回去帮你们看。” 她拍拍胸膛，和她们打包票。 同事们捂着嘴笑，凑在一起分享起围场其他车手的数据来，外加八卦和情史，听得曲榛一愣一愣的。 最后她们总结，围场最纯情的男人—— 周溯。 曲榛：“……” 她怎么一点儿没感觉出来。 听了一晚上劲爆的瓜，曲榛的手机终于开始叮叮咚咚地响，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用手堵住另一只耳朵，接起电话。 “阿溯？”她黏黏糊糊地喊，像含了糖。 “结束了吗？”周溯的声音凉凉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我在门口等你还是进去接你？” 曲榛眯着眼看时间，过凌晨了。 她点点头：“嗯，想、想回去了，你来接我。” 周溯微顿：“别挂电话。” 曲榛摸回座位拿包，和同事们告别，各个抱抱再贴贴，说以后再聚。同事们想留她去第二场，她不好意思地说周溯来接她了，她们暧|昧地笑笑，提醒她别忘了测量数据。 周溯推门进来，视线扫过还算清净的酒吧，在人群中准确找到他的小榛果儿，拎着包东倒西歪地走，脸都喝红了。 曲榛心里默念着测量数据，一脑袋撞在硬邦邦的胸膛上，清爽干净的海盐味，她顿时放松下来，往来人怀里一倒。 “阿溯，走、走不动了。”她把包也塞他怀里。 周溯抱住软得像水的女孩子，轻点头和她的前同事们示意，冷峭的俊脸引起一阵小声尖叫。 他打横抱起曲榛，走出酒吧。 门推开，醇厚的酒香散去，鼻息间只剩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周溯低头在她唇边轻嗅，扫过她泛着漂亮的红晕的脸蛋，“喝了多少？又变成小结巴了。” “这么大——”她在他怀里扑腾，企图比出一个距离，“一大、大杯啤酒，好喝。” “聊得开心吗？” “嗯，开、开心。” “那回去睡觉。” “睡、睡觉，不能睡觉。” 周溯把人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亲了口她红艳艳的唇，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能睡觉？” 曲榛眼神闪烁，不想回答。 她还肩负着重任，要测量数据。 她回答不出来，干脆双眼一闭假装睡着了。 周溯瞥了眼女孩子颤个不停的睫毛，捏了下她的脸，关上车门到另一边上车，开车回酒店。 曲榛辞职后他就不用总往另一个酒店跑了。 当然，他的房间也不会是双人床。 曲榛起先是装睡，在路上真睡着了，被抱上楼简单洗个澡，周溯给她穿睡衣的时候才醒。 朦胧昏黄的光照下来。 他垂着眼，像是在摆弄家里最漂亮的洋娃娃，给她穿上漂亮的公主睡裙，仔细梳理一头乌黑的长发。 曲榛等了会儿，没见他亲上来。 平时总是要亲这儿亲那儿，现在看起来倒是乖，手也安安分分的，没去扯她的裙子。 “想喝水。”她酒醒了点儿，口渴。 周溯拿过蜂蜜水，看她乖乖捧着水杯小口地喝，被可爱到了，偏头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柔软而饱满，捏两下就红了。 他喜欢看她全身都泛红的模样。 “困不困？困就睡会儿。”周溯松开手，揉揉她的头发，“我看会儿比赛再睡，不吵你。” 曲榛睁眸看他，知道他仍在意开场动力单元失效的问题，坐起来拍拍边上的床位，“我陪你看。” 周溯抱着曲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两人靠在一起看今天比赛的回放。 开场是镜头拍到的一些花絮，有各个车手入场，有对车队领队的采访，镜头来到维修站，到处都是眼熟的人。 忽然，周溯拿起遥控器倒了回去。 镜头停在qy车间门口，一道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没戴帽子，手里倒是拿着一顶。 他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你倒什么？”曲榛心虚地去抢遥控器，“不是要看比赛吗？这些没意思，你快进一下。” 周溯按了暂停键，眯起眼辨认她手上拿的帽子。 很好，斯图尔特车队，裴启辰的周边帽子。 “看比赛的时候戴着他的帽子看的？”周溯丢了遥控器，黑眸淡淡地看过来，“戴着舒服吗？” 曲榛：“……” 她这是什么运气。 “……没有。”曲榛手忙脚乱地解释，“我去逛周边商店，买了两顶你的帽子，因为要去车队，就顺便买了他的。不然我戴着你的帽子去车队，是不是有点儿怪怪的？” 她越说越心虚，在那儿亲都亲过了，戴个帽子而已。 周溯定定地看她两秒，翻身又把丢远的遥控器找回来，开始往后快进，每当镜头扫到观众席，他都会按下暂停键。 每按一次暂停键，曲榛的心率就上升一点。 这样太折磨人了，无异于凌迟。 曲榛受不了了，抱着他的胳膊呜呜认错：“不是我想戴的，我妈不让我戴你的帽子。” “所以戴着他的帽子看了我的比赛。” “……我是被逼的！”不要一副被绿了的口吻。 周溯又一次丢掉遥控器，这次连他刚给洋娃娃穿上去的裙子都一起扒下来丢了，翻身上去，咬着她的唇瓣，气息又沉又热，“进酒吧的时候，你们在说什么？” 提起这个，曲榛的耳朵瞬间红了，脚趾都蜷缩起来。 她应付着他的亲吻，含糊道：“……没什么。” “要测量什么数据？”他握住她的手摁到自己身上到处作乱，“这个？这个？……还是这个？” “…………” “不想量？我帮你。” “……我错了，阿溯。” 周溯低低地叹了口气，黑眸幽深一片，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同情，“不想用手量，那换个地方帮我量。” 曲榛：“……” 就这还最纯情，她们都瞎了眼了。 你好可爱 第70章 加拿大大奖赛结束后, 曲榛陪曲敏回了趟国，家里的亲戚生了小孩儿，请她们去喝满月酒。 曲敏的老家在离洛京不远的小镇上, 民风淳朴。 曲榛上一次回来还是高考结束, 算起来有六年没回老家了, 看哪儿都觉得新奇, 看见小吃就想买。 没走多久, 就遇见了熟人。热情的熟人们上来就夸小姑娘模样生得好, 又问多大了, 在哪儿上学。 曲敏昂昂下巴, 说像她, 简单说了说近况。 曲榛对这些人的记忆并不深刻，但见了也觉亲切，礼貌地打了招呼。 她开了口, 熟人们愣了愣, 彼此对视一眼。 小姑娘听着不结巴了, 这毛病是治好了？ 她们从曲敏那儿得到确切的答案, 眼睛蹭得亮了，拐弯抹角地问起她有没有找对象，有没有意向找对象。 又说起某某的儿子, 如今在哪儿高就。 曲敏笑笑，没吱声。 曲榛瞧了眼曲敏, 诚实地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说完还要补充一句, 她男朋友长得很帅, 两人感情很好。 曲敏听多了心烦，也不和人寒暄了, 拉着曲榛就走。 你好可爱 第117节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到处胡说什么。”曲敏不满地念叨她，“你能肯定这一辈子就喜欢他一个人？” 曲榛抿抿唇：“我只喜欢他。” 她从来没想过除了周溯，她还会喜欢别人。 曲敏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脑门，“万一遇到比他长得更帅的人呢？或者比他更优秀，更吸引你的人。” 曲榛：“……” 世界上像周溯这样的人，大概一只手就能数完吧。 “很难找到比他更帅的人吧？”她小声反驳，“他才24岁，已经是世界冠军了，年薪过亿。” “妈，你是想让我去找王子吗？” 曲敏说完就回过味儿来了，就周溯这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上回在家看着也是挺乖一小孩儿，不是爱玩乐的性格，他眼里都是曲榛，一晚上眼睛就没怎么从她身上挪开过。 偏偏他是个赛车手。 “懒得和你吵架。”曲敏把买来的小吃往她手里一塞，“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一会儿上门别给我提周溯。” 曲榛哼哼了两声，往嘴里塞了个糖球。 曲榛八百年没见亲戚们，待了一下午就觉得脑袋嗡嗡的，最后溜进了房间和几个小表妹玩儿。本来以为能清净一会儿，哪知道表妹们非缠着她说f1的事，还说她们觉得最帅的赛车手是周溯。 “我长大以后叫嫁给他！” 曲榛最小的表妹，年仅六岁，睁着一双葡萄般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她，说以后要嫁给她的男朋友。 曲榛瞧瞧小表妹，认真道：“他有女朋友了。” 小表妹咬了会儿手指，天真地问：“他会和女朋友分手吗？就跟姨姨和姨夫离婚了一样，不在一起了。” 曲榛：“……” 现在小孩儿怎么什么都懂。 “不会分手。”曲榛信誓旦旦地说，“他就算不开赛车了都不会和他的女朋友分手。”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曲榛后知后觉自己在和小朋友怄气，想了个办法转移话题，等熬到晚饭时间，桌上又免不了有人问起她有没有找对象的事。 这次曲敏学聪明了，先她一步道：“她小小年纪，考虑这些干什么？这个年纪先考虑事业，不谈感情。” 曲榛默默扒饭，等到月上梢头，总算能回去了。 她们这几天住在她外婆家里，三层楼的自建小洋房，模样瞧着比伦敦也差不了多少。 曲敏今天晚上聊得挺开心，一路上都在说亲戚们的近况。 “以前没出国不觉得，回了国发现热热闹闹的也不错。但也只能逢年过节来两次，天天这么来我受不了。” 曲榛好久没见曲敏笑得这么轻松了，轻声道：“妈，你不用为了我住在国外。我已经长大了，还有老秦在，不用担心我。” 曲敏冷哼一声：“之前我还能放心回国，现在我可不放心。” 曲榛：“……” 几句话都不离周溯，也不知道谁更想他。 “你真不喜欢他呀？”曲榛仗着天黑去挽曲敏的胳膊，小声问，“他都喜欢我四年了，我喜欢别人的时候他就喜欢我，像猫一样总是偷偷生气，气完了继续喜欢我，是不是很可爱？” 曲敏瞪她一眼，想训她又舍不得。 从小曲榛就机灵，哪怕她是个小结巴，她也和别的小孩儿一样，叽叽喳喳地爱说话，活泼爱玩儿，只有和车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安静。长大后，她从外界感受到的异样视线越来越多，便一头栽进了机械的世界里。 小时候她的身边只有祁禹，现在祁禹不在了，有了周溯。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经历太过惨痛，她并不想阻碍曲榛和周溯，但这样的苦实在太难熬了。 那么多年了，她内心的伤痛从未减少。 再加上三年前阿禹的意外，她的心都要碎完了。 “榛儿，妈妈问你。”曲敏用力牵住曲榛的手，认真道，“从周溯进入这行以来，从小到大，你知道他出过几次车祸吗？” 曲榛微怔：“我……我不知道。” “35次。”曲敏花了很多时间查周溯的资料，也看了他不少比赛，“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赛车手，但在f1那样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榛儿，周溯为此付出的一切超乎你的想象。35次，这是什么概念？平均每年他就要出1.5次车祸。是，他现在仍然健康，但以后呢？幸运女神会不会一直眷顾他？” “妈。”曲榛打断曲榛，脸色微白，“不要说这些。” 曲敏看着曲榛抗拒的表情很心疼，仍狠心道：“榛儿，阿禹的事已经足够惨烈。你和周溯，不合适。” 曲榛从曲敏手里抽回手，仰头看着天边清冷的月。 乡间夜晚吵闹，山林间昆虫的叫声此起彼伏，路灯下聚满飞虫，溪水声清脆悦耳。 明明有众多吵闹的声音，天地间仍显安静。 许久，她说：“如果那是他的命运，我认了。至少最后时刻他想到的是我爱他，而不是我丢下他走了。” 这也是她的命。 她也认了。 - 曲榛在乡下住了一阵，天天跟着曲敏出去走亲戚，或是上山采野果儿玩，日子也过得挺热闹。 这周她陆续把简历投了出去。 因为国内外时差，再加上临近比赛周溯忙着训练，她和他联系频率比以往少了点儿。 他的信息没少过，她看到总是有些晚。 又一个晚上，曲榛终于有时间给周溯打电话。 她端上果盘躲到外婆家的小院子里，往躺椅上一趟，点上蚊香，给周溯打视频电话。 戳了块西瓜，等着他接通。 那边反应了一会儿，视频被挂断。 他回拨了电话过来。 曲榛嚼着西瓜，嘴里炸开清甜的汁水，含糊地问：“不方便视频吗？我晚一点儿再打过来？” “没，刚训练完。”周溯的声音微喘，有淡淡的疲倦，“出了太多汗，不好看。” 曲榛微愣：“明天正赛，今天还要训练吗？今天排位赛成绩怎么样，车况还好吗？” “p2。车况还行。” “p1是alex？” “嗯。” 难怪听声音不太高兴呢。 原来没拿到杆位。 曲榛哄他：“没关系，比赛有超车才有乐趣。你一个人在前面跑也挺无聊的对吧？” “套圈也有意思。” “……”还挺难哄。 “我后天就回去啦。”曲榛这阵子回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周溯的睡眠问题，“这几天睡得好吗？” “睡了。回来我去接你。” “来机场接我就好，别飞过来了，比赛完好好休息。” 曲榛没多聊比赛的事儿，虽然周溯不会有压力，但她总觉得多说是在给他压力，便提起最近的趣事。 “我小表妹说她长大以后要嫁给你诶。”曲榛笑眯眯地说，“我们阿溯好受欢迎，所有小女孩儿都喜欢你。” 电话里的男声淡淡的：“我有老婆了。” “……” 她杏眸微睁，脸颊上逐渐漫上烧红感，耳根也跟着发烫，因他轻淡的两个字面红耳赤。 她磕磕巴巴道：“干、干嘛这么喊我……” 周溯平静地反问：“你不是吗？” “……” 她轻咬了下唇，有点儿不好意思。 “想捏你的耳朵。”他忽然说，“你的耳朵现在一定是红的，摸起来很烫，很软。” “阿溯。”她难为情地喊他，“还在电话里。” 周溯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电话里就不行？我们还没玩过这个，晚点儿试试？” “……” “你住的房间隔音吗？” “……你那里还是白天。” “晚上就能玩儿？你等我两个小时，天就黑了。” “……” 曲榛招架不住周溯，欲盖弥彰地捂住电话，紧张地往院子里看，偶尔外婆和曲敏会出来。 明明他的声音只有她能听到，她总觉得还有别人听到了。 他越说她就越紧张。 “忽然不累了。”周溯神清气爽地说，“我去洗个澡，吃个饭回酒店。我们开视频。” “……开个鬼，不开！” “啧，不开视频，电话也行。” “电话也不行！” “我自己玩儿也不行？” 你好可爱 第118节 “不行！” 曲榛一激动，忍不住提高了嗓子，惹得曲敏从屋里看出来，走到窗边狐疑地问她：“你干什么？什么不行？” 曲榛：“……” 总不能说周溯不行。 “……没什么。”曲榛藏起手机，露在黑发外的红耳朵完全暴露了她在和谁打电话，“妈，你回去吧，一会儿蚊子咬你。” 曲敏瞥了她的耳朵，意有所指道：“年轻人节制点。” 曲榛：“……” 曲敏走了，不忘关上窗，免得小情侣们的打闹又传到她耳朵里，看不见听不见心就不烦了。 “都怪你！”曲榛压着声音骂周溯。 周溯显然也听到了曲敏的话，低低地笑了声：“晚上玩不玩儿？周老师教你玩儿新花样。” 你好可爱 第71章 周溯哄了会儿炸毛的小姑娘, 挂了电话，急促地喘了口气，冷汗从额间冒出来, 握着手机的手指绷紧发白。 许久, 他脱力地松开手, 手机掉落在地发出闷响。 响动声引来小顾, 匆忙拿着毛巾进来给周溯擦汗, 担心道：“哥, 你这样明天能比赛吗？我们还是退赛吧。” “没事。” 他嗓音嘶哑。 小顾给周溯擦去冷汗, 看他闭着眼痛苦喘气的模样, 急得也要出汗了, “昊哥在联系医生了，哥你忍着点。” 小顾给周溯擦了几次汗，喂过两次水, 他的状态总算缓和了不少。 “哥, 你还是告诉榛姐吧。”小顾忍不住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总会有自己的事，不能天天陪着你。” 周溯用手背盖住眼睛挡光，睫毛上湿润的汗意浸润了皮肤。 半晌, 他哑声道：“再换一种药。” 小顾情绪翻涌，又气又急, 把毛巾往边上一丢, “你不说我去和她说,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这两年换了多少药了, 没有一种是绝对安全的，这样的副作用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次曲榛离开了太久, 她知道周溯有睡眠方面的障碍，每天都会算着他大概入睡的时间打电话过来。但她不知道他的状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她离开一周他就开始焦虑，电话也没用。 比赛在即，周溯已经连续三天失眠了。 这样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完全支撑不了f1高强度的赛程。昨天陈豫昊和医生商量过后，让周溯吃了一种相对安全的药。但事实证明，没有药物是绝对安全的。 今天在排位赛上，周溯开始心悸、手抖，他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在镜头前露出蛛丝马迹。 赛后，周溯p2的成绩仍引发了讨论。 如果周溯明天退赛，几乎等于是不打自招。 小顾能理解他不想退赛的原因，但更在乎他的身体状况。 “哥，要是榛姐知道了。”小顾气过了之后眼眶微红，“她自己发现了生气怎么办？你哄得好吗？” 周溯放下手，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眯了下眼。 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再怎么样，他都不想让曲榛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但是……他能哄得好她吗？ 他不知道。 “……知道了。”他哑声应，“我会和她谈的。” 晚上周溯没吃药，对抗药物的副作用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他很快脱力睡了过去。 陈豫昊和小顾守了他一夜。 第二天一早，周溯一行人出发去参加奥地利大奖赛，随行的还有周溯的私人医生。 国内晚上九点整，奥地利大奖赛正赛开始同步直播。 曲榛提前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顺便在路边摊带了点儿夜宵，慢悠悠地溜达回家，被曲敏撞见又挨了两句训。 “曲榛，你是小学生吗？晚上不吃饭就为了去买零食？”曲敏看她大包小包回来头都大了，“说多少回了路边的东西不干净！” 回应她的是曲榛飞快上楼的声音，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曲敏：“……” 这倒霉孩子。 没一会儿，楼上探出来个脑袋，小丫头冲她喊：“妈！我想吃水果，切好的那种！” “我看你像个水果！” 曲敏气哼哼地骂了她两句，溜达进厨房给她切水果去了，切好也没喊她，直接端上了楼。 她推开门，曲榛正盘腿坐在床上，床上支了张小桌，摆满了零食和奶茶，居然还有炸串。 难怪要吃水果，还得解解腻。 “晚上吃那么多也不怕胖。”曲榛简直没眼看，把水果放在小桌上，顺势坐下，“比赛开始了？” 曲榛拆了包小鱼干递给曲敏，“嗯，刚开始。” 曲敏：“……” 行吧，吃点就吃点，难得吃零食。 曲敏离开赛车圈那么久，十几年没看比赛了，从前祁禹的比赛她也不敢看，上次去加大拿看现场已经是例外。 她看了眼女儿兴冲冲的表情，没扫兴。 “车手都挺帅。”曲敏指了指屏幕里的车手们，镜头在周溯身上停留得格外久，“他看起来太瘦了。” “只是看着瘦，他体脂率低。”曲榛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行行行，他哪儿都好。” 曲榛看着屏幕上的周溯，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私下出门都极少戴口罩，今天在镜头前却戴了口罩。 感冒了吗？她下意识想。 开场秀结束，车手们回到维修站，陆续进入赛车。 周溯套上头盔，戴上手套，进入赛车，他放下护目镜，那双凛冽的黑色双眸被挡住。 机械师们把车推出车间，他驾驶着赛车朝着起点开去。 曲敏上次在现场看比赛就注意到了，周溯车队的名字叫“qy”，对她来说这两个字母的含义太好懂。 “他为什么会用阿禹的名字当车队名？” 曲榛想了想，把当年比赛的事告诉了曲敏。 “最后他代替阿禹参加了比赛，开着那辆为阿禹设计的qy01。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一直到今年。” 曲敏头回知道这件事，怔了很久。 她看着女儿，忽然意识到这三年她的小榛果儿承受了那么多。 那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亲人的离世，和爱人的分别。 曲榛承受了太多伤痛和苦楚，但她从来没提过，只是日复一日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比以前更认真、更努力。 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曲榛已经长成一个足够坚韧的大人。 曲敏吐出一口气，消化掉这些情绪，问曲榛：“他三年没联系你，你这么简单就原谅他了？” 曲榛理所当然地说：“不原谅也可以，但是这样我们分开的时间就会变成四年或者五年，时间很宝贵。而且他也过得不好，虽然每天在社交软件上更新动态，但我不知道他睡不好觉。” 曲榛眼眶微红，很快又笑起来，“现在他在慢慢变好。” 曲敏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都是傻孩子，却也都是简单至极又热忱至极的人。 她无数次痛恨过命运，让她的孩子们被捉弄、被击溃。 即便被命运捉弄，但世界上仍有那么多在和命运和抗争的人，他们从未放弃，始终拥有向前的勇气。 像曲榛，像周溯。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曲敏没有再提。 两人边吃零食边看比赛，气氛慢慢活络起来。 曲榛给她介绍各个车队，重点讲了她之前工作的车队，车手们，还有她的伙伴们，同事们。 每每提到她热爱的事业，她的眼睛总是亮。 曲敏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她问：“新工作什么时候会定下？” 曲榛：“我只投了两个车队。最好的情况是我来二选一，最差的情况是两个都不要我。” “哪两个车队？” “tw和……qy。” 曲敏瞥她一眼：“两个都要你，你选哪个？” “qy吧？我对他们的车况还挺好奇的，当然也有周溯的原因。”曲榛没瞒着曲敏，“其实我们在一个车队工作并不一定是好事，但我想先试试，如果不顺利我会换岗位或者换车队。” 曲敏没怀疑过曲榛在事业上的投入度，她不是会因为恋爱影响事业的人，她一直都很清醒。 从她的语气来看，周溯完全尊重她的决定。 两人这么聊了一阵，赛程已过半。 p1仍然是alex，周溯排在p2，在前半段他没能找到机会超过alex，这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周溯和车队的无线电交流内容也十分耐人寻味。 车队希望他保持目前的排名。 赛程过半，周溯的车轮胎磨损情况已经有些严重，从几次过弯状况来看，他的车看起来并不稳定。 你好可爱 第119节 解说也有疑虑：“周溯似乎很难掌控那辆赛车，qy的车又出问题了吗？他队友的情况怎么样？” 另一位解说道：“目前看起来没问题。” 因为解说的话，镜头着重切到周溯身上。 曲榛在无线电里听到他微重的呼吸声，心跳漏了一拍，又过了一个几近失控的弯，她听到赛道工程的声音—— “溯，你还好吗？”明显带着忧虑。 许久，周溯回答他：“这一圈我需要进站。” “没问题，我们会准备好一切。” 曲榛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为什么赛道工程师问的是“你还好吗”而不是“车还好吗”？ 很快，赛道上情况突变，在一个高速弯上，周溯在出弯时没控制好速度，狠狠撞上了缓冲区。 巨大的冲击力将用轮胎搭建的缓冲区撞得七零八碎。 解说惊呼一声：“赛车失控了！” “周溯退赛了。这将会对qy车队的积分造成很大的影响。” “alex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 曲榛下意识直起身，紧盯着屏幕，很快就有救援人员过去查看周溯的状况，赛道工程师也在询问他的情况。 在她心跳即将失衡的时候，她听到周溯沙哑的声音：“我没事。抱歉。” 救援人员扶着周溯从车里出来，似乎在询问是否需要为他叫救援车，他比了个拒绝的姿势，独自走回了车队。 曲敏也被这一突发状况吓了一跳，看到周溯从车里出来，她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事。 “妈，我要去奥地利。”曲榛以为自己会慌乱，但她此刻冷静无比，“我要去找周溯。” “榛儿，周溯没事。”曲敏以为她吓到了，忙安慰她。 “他有事。” 曲榛白着脸告诉曲敏：“刚才解说说错了，不是赛车失控了，是周溯失控了。他的情况不太对。” “……好，妈去收拾行李。” 曲敏看到她的脸色，没多问，很快起身去给她找护照、收拾行李。 曲榛联系了许枳风。 许枳风并不意外接到她的电话，同一时间他也在看比赛，接通电话，他便问：“阿溯最近状态不好？” “我暂时不清楚。” 许枳风的速度比曲榛想的要快得多，她和曲敏到洛京机场的时候，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许枳风的客户正好今晚飞奥地利。 她们的运气很好。 近九个小时的飞行，曲榛和曲敏到达了奥地利。 两人到奥地利时当地时间是凌晨四点，曲榛打车去了周溯入住的酒店，先给曲敏开了房，安顿好她才去找周溯。 “榛儿。”曲敏叫住她，给了她一个拥抱，“不怕，妈妈在这儿。” 曲榛很轻地回抱住曲敏，出门后拨通了小顾的电话，意料之中，小顾的电话接得很快，他没睡。 “榛姐，我哥没事。”小顾硬着头皮解释，“比赛的时候车出问题了。” 曲榛道：“我在酒店。” 小顾被曲榛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看手机，现在是早上五点，天都没亮，曲榛居然就到了。 是连夜过来的？ 小顾看了眼床上沉睡的周溯，快步走出房门，低声道：“榛姐，我下去接你，我哥睡着了。” 五分钟后，小顾把曲榛带到周溯的房间后便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曲榛和睡着的周溯。 曲榛站在玄关口，心跳很快，一时间她竟不敢往里面走，她害怕看见和从前不一样的周溯。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换了拖鞋。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壁灯，周溯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脸色苍白，眼睑下的青灰色很明显。 他看起来很累，很疲倦。 曲榛看了他一会儿，扫了眼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着几瓶药，她蹲下身仔细看每一瓶药，搜索每一种的效果和副作用。 搜索完，她眼眶发涨，涌上热意。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发了会儿呆，去浴室简单洗了个澡，爬上床钻进周溯的怀里。 像是肌肉记忆，他的手很快拥上来，偏头换了个姿势。 温热的呼吸洒在肩头，她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 曲榛抱住周溯，安静地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慢慢闭上眼，等待着他醒来。 快七点，周溯在晨光中惊醒，怀里柔软的触感让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习惯性地去亲她的耳朵。 稍许，他清醒过来，低头对上一双乌黑的杏眼。 “什么时候来的？”他哑声问，“我……我没事，没受伤，只是退赛了。吓到了？” “阿溯。”她小声喊他。 “嗯。” 曲榛注视他两秒，抬起手轻轻捧住他的脸，轻声说：“你知道吗，认识你的那一年，是我人生里最轻盈的一年，似乎所有事都变得简单，生活里有那么多小美好。后来我才知道，是你承托住了我。你给了我短暂逃离车队、逃离许枳风的空间，我躲在你的车间里，有混球、小顾、昊哥。你让我的夏天变得奇妙又美好，和你一起回家的夜晚，和你一起经过的夜市，你送我的娃娃机。参加比赛之后，我的人生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变的是你一直支撑着我，你陪我改图纸、跑工厂。阿禹……阿禹出意外后来见我，成为我的车手。对不起，我没和你说过，这些时光和你的存在对我至关重要。” “阿溯，我现在长大了。”曲榛对他轻轻笑了一下，“我也可以承托你生命的重量，你的痛苦，你的情绪。睡不着没有关系，吃药也没关系，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就像你从没丢下过我一样。 周溯垂眼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哑声道：“榛儿，我失去她了。我留不住你，也留不住她。” 乔知周病逝后，周溯的睡眠出了严重的问题。 唯一庆幸的是她走的时候并不痛苦，周维桢带她回了东川，带她去了她曾经最爱的舞台。 乔知周没有遗憾，所有的话，所有的爱，她都说尽了。 曲榛紧紧拥抱住周溯，像他从前安慰她一样，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告诉他：“阿溯，会好的。我回来了。” 周溯闭上眼，像稚儿般蜷缩在她的怀抱，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所有的不安似乎都有了归处。 他工作的地方是世界上最狭窄的工作间，赛车座舱里只能容下他一个人。 他的归处也是世界上最狭小的地方。 他只需要她的怀抱，他的心就能从死寂中醒来，他的眼睛就能再次看见这个世界。 他像又活了一次。 “饿了。”他说。 曲榛擦干眼泪，和他一起起床下楼去吃早饭，走进餐厅时，大片金色的晨光照进来。 光线冲破层层叠叠的云，穿越时间和空间，到达他们身边。 她握紧他的手，小声说：“日出好美。” 周溯长长的眼睫垂落，看她在晨曦里令人心悸的侧脸，忽然说：“曲榛，我后悔了。” “嗯？”她仰头看他。 “谈一辈子的恋爱，我后悔了。” “……嗯？要、要分手吗？”她迟疑地问。 周溯微顿：“我是说，要不要结婚？” 你好可爱 第72章 七月初, 英国大奖赛，银石赛道。 维修站内，qy车队的技术主管向同事们介绍新来的同事, 他笑眯眯道：“这是我们的新同事, 曲榛。一位漂亮娇小的东方女性。” 曲榛尚未开口自我介绍, 同事们已经纷纷鼓起掌来, 各个眼冒精光, 又碍于某人的存在不敢太过夸张。 她友善地对他们笑笑, 跟着主管去熟悉车间。 各个车队的车间大同小异, 曲榛仔细感受了一下同事们的工作风格, 便上手工作了。幸运的是, 他们并没有多提她和周溯之间的事，这让她少了很多困扰，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今天是周五, 是自由练习赛时间。 她没告诉周溯她已经入职qy车队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队特意对他保密, 他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 他以为她要偷偷溜回家，想送她过去，被她糊弄过去了。他还挺不高兴, 她又亲又抱哄了好一会儿。 不多时，车手们陆续到了围场, 不少车手从他们车间门口经过。 比起之前的比赛, 今天堵周溯的媒体格外多。在奥地利大奖赛上周溯撞车的意外引起了小范围的讨论, 事后车队公关以周溯当天生病发烧为由结束了这波讨论。 当时无线电里周溯的异常掩盖不住, 发烧是个不错的理由。 今天媒体的聚集，显然是来探究周溯是否“痊愈”了, 比起普通人，他们的嗅觉更为敏锐。 当外面起了喧闹，曲榛就知道周溯到了。 她悄悄往电脑后面躲了躲，从人群间隙里往外看，他应该是被媒体拦住了，暂时还没过来。 不多时，陈豫昊出现了。 曲榛忙收回视线，低头认真工作。 陈豫昊对周溯道：“那些媒体够难缠的，在奥地利的时候就在酒店蹲了很久，幸好没拍到曲榛。” 你好可爱 第120节 周溯：“让律师去打个招呼，让他们注意点别拍她。” 陈豫昊嘴角微抽，你干脆说找人去威胁一下，什么“打个招呼”，未免也太客气了。 他随口问：“曲榛今天没来？” 周溯：“嗯，今天她回家，明天过来。” 小顾听着两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刷到工作群，他眼睛亮了一下，“昊哥，我们来了个新同事，说是个大美女。” 陈豫昊瞥他一眼：“安分点，别在工作场合给我找事。天天看曲榛你还没看够大美女？” 小顾不满道：“那怎么一样！” 陈豫昊一拍他脑门：“你就一小孩儿，看谁都一样。” 小顾：“……” 小顾挺郁闷的，他都成年了那么久了，这群人还天天把他当成小孩儿，没劲儿。 他加快脚步往车间走，要去看看大美女。 周溯戴着棒球帽，双手插兜，步调懒散地走在两人身后，对小顾口中的“大美女”没半点儿兴趣。 稍许，车间里爆发出一句国粹：“我靠——” 周围的人听不懂中文，都不明所以，没怎么在意这声喊。只有陈豫昊默默加快了脚步，担心这小子又给他惹出什么事儿来。 等到了车间，陈豫昊看着躲在电脑后的那颗脑袋也沉默了，随即不免头疼，和小顾对视一眼，两人很快下了决定—— 不能让周溯看到曲榛。 至少让周溯先安安分分地参加完自由练习赛。 陈豫昊当机立断，转身走到门口拦住周溯，面不改色道：“去二楼给你放松一下肌肉？最近天热，再补充一点水分。” 周溯瞥他一眼，没进车间，上楼了。 陈豫昊松了口气，放在身后的手朝小顾比了个姿势，小顾当即收到，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往曲榛面前凑。 “榛姐，你怎么来我们车队了？”小顾喜大于惊，随即忧虑道，“姐，我们先戴上口罩躲一躲？不然让我哥见着马上就闻着味扑过来了。” 曲榛思考两秒，立即戴上口罩，不忘往自己脑袋上戴个帽子，就差没把眼睛也挡住。 开赛在即，周溯换了赛车服下楼。 车队领队ryszard上前低声和他交谈了两句，随即拍拍他的肩，让他放松去开，别多想。 周溯和几个熟识的机械师打过招呼，戴上头盔和手套，灵活地钻进了方程式赛车内。 机械师们推着赛车离开车间，陈豫昊和小顾终于松了口气。 曲榛拿掉帽子和口罩，喝了口水压惊，戴上耳机，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无线电测试，耳机传来周溯平静、偏冷感的声音：“通讯很流畅，没问题。今天是个好天气。” 赛道工程师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车队确认周溯的身体状况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一改奥地利大奖赛保守的风格，让他尽情自由发挥。 对曲榛来说，这样的体验很神奇。 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周溯作为一个f1赛车手的魅力，和三年前的小比赛不同，他在赛场上很强势。 他尊重赛道工程师的意见，也坚持自我，甚至会给工程师带来压迫感。 经过一个高速直道，周溯在无线电里问：“我想再提高速度。赛车到极限了吗？” “我的建议是不要。”赛道工程师保守道。 “知道了。” 上午自由练习赛结束，周溯又一次统治了赛场。 alex过来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句，问他是不是被他的东方小美人给甩了，所以在奥地利大奖赛失控撞车了。 周溯瞥他一眼，淡声道：“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alex：“？？？” 什么玩意儿？ “你要结婚了？”alex追上去问，“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怎么能比我先结婚？” 周溯：“？” 周溯轻嗤一声：“赛道上开不赢我开始玩儿炒作那套了？” alex不爽道：“谁和你炒作，你现在就结婚你疯了吧？溯，一辈子就和一个人谈恋爱多无聊，要不要我给你……喂——” 周溯懒得听alex说话，快步离开走向维修车间。 进了车间，周溯摘了手套往边上一丢，推开小顾递过来的水，穿过人群，精准走到某个工位上，挡住正准备逃走的女孩子。 曲榛：“……” 和山一样堵在这里，她能逃到哪里去。 “……中午好？”她硬着头皮和周溯打招呼，抬眼看他汗涔涔的脸，小声补充，“不准亲上来。” 周溯抬手按住她的后颈，汗意浸润女孩子干净的肌肤。 他俯下身，倾身靠近，黑眸紧盯着她：“去外面说话还是和我上楼？” 曲榛轻咳一声：“……外面。” 跟着上楼也太奇怪了。 事实证明，不管是上楼或者外面都很奇怪。 周溯把她堵在无人的角落里，宽大的掌心捏着她的后颈肉，像在掂量从哪里下口。 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生怕他一口咬下来。 “躲一上午了。”他垂眼看她，睫毛上覆着水汽，让深黑色的瞳孔增添了一丝可怜的意味，“想躲我多久？” 曲榛被他这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杏眸睁圆，看着面前扮可怜的男人，居然不亲不粘人，玩起装可怜了。 “没躲你。”她没什么气势地解释。 周溯很轻地笑了一下，指腹刮过她的耳垂和脸颊，“没躲我？藏这么严实，戴口罩耳朵疼不疼？那是我的耳朵。” 曲榛：“……” 明明长在她身上，怎么就变成你的耳朵了。 “就戴了一会儿。”曲榛怕一会儿哄不好他，小声解释，“是想让你专心开练习赛，中午就想告诉你的。” 她补充道：“想和你一起吃饭。” 周溯靠过来，很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耳朵，赛后的热气扑到曲榛身上，让她也微微出了汗。 他低声问：“来车队工作是答应求婚的意思吗？” 曲榛：“……”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还能绕到这里来。 曲榛推开人，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求婚了？吃早饭的时候问一句就算求婚了吗？” 周溯顿住：“不算吗？” “你自己去结吧！” “……” 曲榛气鼓鼓地走了，留下周溯一个人在角落发呆。她中午也没和周溯一起吃饭，随便找了家餐厅解决午饭。 小顾在汉堡店找到曲榛的时候都快急出汗了，要了一瓶可乐，然后凑到她面前大倒苦水。 “榛姐，你怎么不接电话？” “嗯？好像没带出来。”曲榛摸摸口袋，忍不住道，“被周溯气死了，一时间忘记带了。” “我哥也到处找你人呢，看模样又犯错了。” “哼，他犯的错多了去了。” 小顾哈哈大笑，先和周溯说了一声找到了，然后兴致勃勃地打听起八卦来，回去可以嘲笑周溯。 周溯收到小顾的短信，没急着去找曲榛，他找了个冰桶冷静了几分钟，找了处阴凉地出神。 陈豫昊过来的时候就见周溯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地上。 他吓了一跳，拿浴巾把周溯包住，斟酌地问：“怎么了？和曲榛吵架了吧？还以为你会开心。” “昊哥。”周溯冷不丁道，“我求婚失败了。” “哦那很正常，不就是求婚……？？？”陈豫昊差点儿惊掉下巴，“什么玩意儿？你什么时候求婚了？” “在酒店吃早饭的时候。” “周溯你几岁了？” “？” 陈豫昊沉默许久，烦躁地揉乱头发，自暴自弃地在地上坐下，苦口婆心地问：“求婚的时候说什么了？交代家里的情况了吗？还有你的资产状况。准备花和戒指了吗？” “都没有。” “……” 周溯顿了顿：“见到她的第一天，我就把银行卡放她箱子里了。其他资产还没来得及评估，晚上我打电话去办。家里情况她知道，更仔细的回去再说。堂哥追女孩儿追不到的事要详细说吗？” “……” 倒也不用。 陈豫昊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迟疑地问：“你把卡放她箱子里，她本人知道这件事吗？” 周溯：“？” 你好可爱 你好可爱 第121节 第73章 英国大奖赛正赛当天, 周溯惊险地拿下了冠军奖杯，但车队内的气氛却算不上好。 最后十圈，周溯在无线电里反应赛车在直道上很难加速。 若不是他严防死守, alex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 据说赛手alex又在媒体前说了一堆周溯的坏话, 倒是没提周溯说要结婚的事儿。 这些与曲榛无关, 她正在经历自己职业生涯中气氛最严肃的一次赛后复盘会议。 一群人围着长桌而坐, 每个人都配备了电脑和耳机。 屏幕上正在回放这场比赛。 周溯和qy车队的另一个车手ethan各自提出了对赛车的感受, 两人在不同路段都有掉速度的现象。 这个赛季以来, 他们都有过动力单元失效的情况。 赛车的动力单元有问题显而易见的。 期间, 车队领队ryszard一言不发, 沉默地转着笔, 等两位车手说完，他轻轻放下笔。 笔身嗑到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点儿声响让本就沉寂的气氛变得更为窒息。 ryszard坐直身体, 双手交握抵着上唇, 平静地问：“我们的赛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ryszard又说：“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五个月, 没有人能回答我吗？” 曲榛是首次接触到关于qy这个赛季的车的详细数据, 从数据上来看，确实发现不了赛车的问题。 她翻到最后十圈，对比和之前几场比赛参数和数据。 会议结束就算下班了, 但同事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曲榛悄悄舒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完, 忽然感觉耳朵一凉。 她偏过头, 往后瞪了一眼。 周溯紧跟在她身后, 保持着比别人更近的距离, 微凉的指腹轻刮过她的耳廓，捏了下耳垂, 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见她看过来，他不躲不避，甚至挑唇笑了一下。 曲榛：“……” 一起上班就这么开心吗？ 她小声嘀咕了句，让他安分点儿，话说完冷不丁对上一双无奈的眼睛。领队ryszard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周溯，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辛苦了”。 “……” 确认了，“魔鬼”领队不在工作时间是个正常人。 下班了，照旧是周溯开车。 最近曲榛坐惯了周溯的车，已经完全不害怕了。这次还顺带载了小顾，小顾将信将疑，还不太敢上。 曲榛保证道：“我都不怕了，一定没事儿。” 小顾衡量过后勉勉强强地上了周溯的车，周溯无所谓别人敢不敢坐，只要曲榛敢坐就行。 “别压到它。” 周溯上车就往后座丢了句话。 小顾惊悚地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甚至害怕地抬起双脚，以为混球也在，找半天才发现周溯说的是那只赛车小猫。 小顾用安全带把赛车猫猫固定住，拍拍它的脑袋，请示道：“周先生，这样可以了吗？” “别摸它。” “……不伺候了我，我要下车！” 曲榛忙道：“我们今天去试新餐厅，一起去吧？” 小顾气鼓鼓地忍耐下来，和曲榛说了一路周溯的坏话，从小说到大能说三天三夜。 仗着有曲榛在，他已经不怕周溯了。 红绿灯间隙，周溯眸光淡淡地瞥了曲榛一眼，她和小顾说得开心，一路都没怎么往他身上看。 他盲打敲了两个字过去。 曲榛低头看信息：【去哪？】 “……” 去新餐厅是编的，只是为了哄哄小顾。本来今晚她说不和他一块儿吃饭，回家陪曲敏。 她已经能预感到这个男人会吃多少醋了。 曲榛当即联系裴启辰，他对新餐厅最熟了。很快，那边发来一连串餐厅，还特意标明了哪家餐厅适合情侣。 她最后挑了一家不用提前预约的。 周溯停好车，让她和小顾先进去点菜，他去买点儿东西。 曲榛不疑有他，和小顾一块儿找了靠窗的座位，聊了会儿菜单，不忘点几个适合周溯吃的菜。 点完餐，小顾迫不及待地八卦道：“榛姐，我哥求婚失败了？” 曲榛托着腮，无奈道：“他心血来潮说的，我没答应他。刚开始恋爱，我还没考虑那么远。” 小顾也同意：“太早结婚没意思。我听说很多人结了婚感情就变差了，还是恋爱好，没负担。” 说话间，曲榛眼前一闪，一束红玫瑰从天而降，挤在餐桌上，把她和小顾分隔得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曲榛：“……” 小顾：“……” 曲榛看了眼娇艳欲滴的玫瑰，瞧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周溯，小声问：“给我的花？” 周溯：“？” 还能给谁？ “嗯，他没有。”周溯看着女孩子比玫瑰更美的侧颜，眼里有笑意，“以后每天都有。” 曲榛眨眨眼，抱过花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弯着眼睛对他说：“不用每天，那么多没地方放。” 小顾被周溯这一出闹得牙酸，配合地拿出手机：“榛姐，我给你拍张照吧。你好久没更新朋友圈了，难得我哥送你花。” 周溯：“？” 他伸手盖下小顾的手机，淡声道：“我老婆我自己会拍。” 小顾：“……” 他就不该上这个车。 吃完饭，小顾迫不及待地跑了，一秒都不想和周溯多呆，宁愿走回去也不要周溯送。 曲榛牵着周溯的手晃了晃，无奈道：“你总欺负小顾干什么？” 周溯垂眼，她的眼睛里映着夜晚和他。 他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回答她：“吃醋。车上你看他不看我吃醋，你哄他我吃醋，为了他和我一起吃饭吃醋。” 曲榛：“……需要吃那么多醋吗？” 周溯拨弄着玫瑰的花瓣，轻“嗯”了声：“还有更多。” 曲榛仰头冲他笑：“晚上和你住好不好？” 周溯定定地看她两眼，按了下车钥匙：“现在回家。” 曲榛：“……” 不是要散步吗？ 周溯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回家，进了家门就把玫瑰花丢在了一边，抱着女孩子往柜子上一坐，下巴微昂，想亲上去。 “等等！”曲榛急促地喘了口气，用手堵住周溯的唇，对上他不满的眼睛，“我还要加班！” 周溯倾身抵上去，几乎要把她压进墙里，嗓音低低的：“我记得刚才我们下班了。” “但、但是我还有想知道的事。” “啧，晚点儿？” “……嗯。” 曲榛见周溯退让，松了口气，刚放松下来，他又捏着下巴亲上来了，亲了半天才放她下去。 她晕晕乎乎的，一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工作的时候你离我远一点。”曲榛深觉美色误人，有时候和他对视两眼他就会亲上来，没完没了，“不许靠近我。” 周溯用拇指擦去她唇角的水渍，笑了一下：“我去洗澡。” 曲榛小声嘀咕：“我是要工作的，你去洗澡也没用，反正一会儿你不许过来。耳朵也不能碰。” “考虑一下。” 周溯丢下一句话，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 他像是故意的，放慢了动作，指节分明的手指上映着冷光，撩过衣服下摆，掀起一角，露出黑色文身。 小腹上的肌肉因他的动作动了动，黑色线条隐隐起伏。 曲榛看个正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的动作还在继续，手指撩着衣摆往上，露出大片紧实的肌肉，八块腹肌肌理分明，令人垂涎。 宽肩，窄腰，昂起的脖颈，微乱的黑发。 周溯把短袖往地上一丢，不在意地拨了下黑发，手指移到小腹，在禁区徘徊不定。 他正要往下，一只小手忽然按上来。 周溯很轻地挑了下眉，对上女孩子面红耳赤的脸，低声问：“想干什么？手按在这里。” 你好可爱 第122节 曲榛脸颊烧红，气恼道：“你干什么！” “洗澡。”他自然地应。 曲榛知道他就是故意，耳朵也跟着红了，别开眼，“你去浴室里脱，别在这里脱。” “你可以先去工作。” “……” 嘴上说着“你可以先去工作”，她按上去的手却被牢牢地摁在他的小腹上，他开始牵引着她动作。 “摸到疤了。”周溯低声道，慢慢靠近曲榛，低头去亲她的耳朵，“当时好疼，留了很多血。” “……”她抿住唇，没再躲。 半晌，曲榛顺着长长的疤痕往下，指腹轻轻摸过明显不同于其他肌肤、粗粝的疤。 她抬眼看他，小声问：“现在碰会有感觉吗？” 周溯深黑色的眼睛里有暗火在燃烧，他握着她的往下，哑声道：“有感觉，感觉很强烈。” “……不是问这种感觉。” “只有这种感觉。” 周溯握着女孩子的手缓慢动作，在她耳边低哑地喘|息，哄道：“花要每天买，每天都有用。” 曲榛眼睫颤动，颤声问：“有、有什么用” 周溯笑了笑，忽然抱起她往浴室走，不忘带上从进门就被他丢到一边的玫瑰花。 娇艳的玫瑰花被摘下，花瓣铺满了整个浴缸。 水漫上来，周溯让曲榛睁开眼睛看，玫瑰花瓣在水面上像漂泊伶仃的小舟，摇摇晃晃，没有归处。 “每一朵都没有浪费。” 周溯随手捡了片花瓣，贴在女孩子雪白的侧脸上，看了两秒，又去咬她的耳朵。 “没有我的耳朵好看。”他说。 曲榛呜呜想哭，断断续续地问：“晚上，我还、还能工作吗？” “这么喜欢工作？”周溯抚过她湿润的眼角，和湿漉漉的脸颊，“那我们先出去工作，回来再洗。” 曲榛：“……” “……不、不去了！” 她有预感，这种“工作”绝对不是她想的那种。 周溯像是有点儿遗憾，深深吸了一口气，和她说：“下次再一起工作。上次说的电话，什么时候玩儿？” “……” “不然，还、还是工作吧？” 周溯弯唇一笑，低声夸奖道：“聪明的小榛果儿。” 你好可爱 第74章 经过了水深火热的“深夜加班”, 曲榛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开始了正经加班，附赠f1冠军车手的贴心服务。 “西瓜。”她眼睛盯着屏幕，张开嘴。 不一会儿, 一块切好的西瓜喂进她嘴里, 等她咽下去, 第二块不用她说就递到了嘴边。 “樱桃。”粉嫩多汁的小樱桃又递了过来。 这么吃了几口, 她嫌盘腿坐累了, 伸出两只脚往他腿上一搁, 补充道：“捏捏就行, 不许摸。” 周溯眼梢轻动, 大掌张开, 捏住女孩子的小腿，软绵绵的，只有丁点儿肌肉, 约等于无。以前她在车间修车、玩改装还有点儿肌肉, 现在捏起来就跟水似的, 雪白的肉陷在指缝, 泛出浅浅的粉，他眸色渐深。 曲榛轻“嘶”一声，酸痛感让她舒服得想丢下电脑躺下, 她动了动腿，嘀咕道：“轻一点儿。” “在看什么？”周溯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握着女孩子小腿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赛车数据？” 曲榛“嗯”了声：“在看和前两年的赛车数据对比,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今年qy的赛车换了新的发动机供应商。从数据上来看发动机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我总有点儿在意，想去看看车。” 周溯挑眉：“又想拆车？” 不当机械师了还手痒想拆车, 一点儿不嫌累。 曲榛眨眨眼：“已经拆啦。” 通常赛后f1赛车会被拆解，发动机、变速箱、前后翼等部件会被小心打包，再加上赛车其余部分，运送到下一个比赛地点。 这一切都需要在早上六点前完成。 周溯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物流应该运走了。 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的小腿，倾身靠近，提议道：“我们提前出发去比利时，等车运到了再看。” 曲榛忽然来了兴致，把电脑往边上一放，兴冲冲地问：“斯帕赛道在森林里，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不一样？我们可以去森林里露营吗，叫上昊哥和小顾，晚上一起烧篝火。” 周溯：“嗯，斯帕总是下雨，天气变化很快。不比赛的时候在帐篷里听雨，很安静。” “去吧！”曲榛顺势爬到周溯腿上坐下，眼睛因期待变得亮晶晶的，“我想和你一起住帐篷，然后看日出。” 周溯握着女孩子的腰，手掌贴着她的小腹，垂眼看了会儿，有点儿困惑这么小的肚子是怎么把他装下去的。 他抬眼和她对视：“可以提前看。” 曲榛愣了一下：“怎么提前看？” 周溯懒洋洋地往后一躺，掀起衣摆，黑色文身盘旋在冷色的小腹上，蜿蜒的线条将斯帕赛道展现在她眼前。 “如果你需要。”他很轻地勾了下她的指尖，“我可以教你怎么在上面开车。” 曲榛：“……” 她飞快从周溯腿上爬下来，抱起笔记本电脑就往门口跑，急匆匆地换鞋准备要跑。 “我回家收拾行李！” 周溯瞧着她手忙脚乱地模样，弯唇笑了下，起身挑了把车钥匙，走到玄关口，捏了捏她的耳朵。 “送你回去。” 曲榛将信将疑，小声问：“你不会在车上乱来吧？” “车上？”周溯饶有兴致地挑下了眉，“你想在车上玩儿？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早知道昨晚……” “砰”的一声响，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女孩子气鼓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要你送！” 周溯摸了下鼻尖，开门追出去，牵着人哄了会儿，勉强把她哄上车，一路上安安分分没再乱说话。 曲榛气了一路，有点儿纳闷这人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她忽然怀念起刚认识时他冷着张脸的模样，又拽又酷，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跟小狗一样，粘人的很，一点儿都不像猫了。 她猫没了。 曲榛仰天叹气。 曲榛这一晚住在家里，抱着香喷喷的混球美美地睡了一晚，小猫咪挤在她怀里打着小呼噜。 一人一猫都觉得没有周溯的夜晚很平静。 隔天一早，曲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随便摸了条短上衣和热裤穿上，开门往楼下喊：“老秦！” 半天没人应，她又喊了句。 曲敏回她：“老秦出去了！” 曲榛扭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大行李箱，叹了口气打算自己拿，刚碰到扶手，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她以为是曲敏，头也不回地说：“妈，我自己来。” “拿得动？”男人低低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我来拿，你抱猫。” 曲榛吓了一跳，抬头和周溯大眼瞪小眼。 周溯看她眼睛瞪圆的模样只觉可爱，自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接过行李箱往门口走。 曲榛呆了一会儿，连忙抱起混球跟过去，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小声问：“妈妈让你进来了？” “走楼梯看路。”周溯淡声提醒，“嗯，没被赶出去。” 曲榛忽然精神了，仗着自己身量纤细，挤着周溯和行李箱过去，飞快跳下楼往厨房跑。 混球猝不及防地被她丢在楼梯上，一脸懵圈。 周溯瞥了眼蹭着他小腿嗲声叫的猫，轻啧一声，俯身把猫抱起来，单手拎着巨大的行李箱下楼。 厨房里，曲榛抱着曲敏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眼睛亮晶晶地问：“妈，你同意我和周溯谈恋爱啦？” 曲敏瞥她一眼：“我不同意你们就不谈了？” “那以后结婚呢，你会同意吗？”曲榛试探着问。 曲敏点她的眉心，翻翻眼睛：“想得美！” 曲榛：“……” 就只是单纯没赶人，白开心了。 曲榛前一天晚上睡眠严重缺失，一上飞机就抱着小毯子睡着了，混球睡在周溯腿上，掉了他一身毛。 这猫要梳毛了。 周溯抓了把它的肚子，把小猫咪漂亮的毛揉得乱七八糟。 小顾在边上瞧着，满脸同情，有点儿想把猫抢过来，曲榛睡着了没人理他他就折腾猫，是人吗。 陈豫昊看了眼周溯精神的模样，压着声音问：“最近睡眠怎么样？” 他指的是曲榛不在的晚上。 你好可爱 第123节 周溯：“能睡五个小时。” 陈豫昊松了口气，看心理医生还是有用的，之前周溯很抗拒看医生，那天和曲榛谈完他答应去看心理医生。最近周溯都有按时去，曲榛一次都没有缺席过，只要条件允许她就会陪周溯过夜。 比起之前的一两个小时，五个小时已经是大进步了，但比起以前的十小时睡眠还是有差距。 值得庆幸的是，周溯已经不必再靠药物入眠。 小顾小声嘀咕：“我就说要告诉榛姐，早说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追人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那么要面子……” “咳——”陈豫昊重重地咳了一声，瞪他一眼，“行了，曲榛还在睡觉。” 小顾又哼哼了两声，也戴上耳机睡觉了。 飞机在比利时落地，他们直接坐车去了斯帕赛道，周溯提前预定了附近的露营地。 曲榛和混球趴在车窗前，两双眼睛，一双乌黑明亮，一双水蓝色宛如天空，齐齐望着窗外的森林。 树木高耸入云，直指天际线。 排排青绿色如童话里的森林，让人不禁想象里面是否有精灵和幻境，丝毫看不出在这森林里还有一条高难度的赛道。 微风拂面，曲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黑发拂动，发丝吹到周溯的脖子上，带起浅浅的痒。 周溯把人和猫都抱回来，脑袋连人都要探出窗去了。 “快到了。” 曲榛兴奋未消：“是什么样的营地？和从前在东川去的营地一样吗？帐篷里有两张床？” “一张。” “……” 曲榛抱紧猫，挣扎着问：“我们一人一个？” 周溯瞥她一眼：“可以。” “……嗯？”曲榛像忽然被三千万的彩票大奖砸中了，有点儿不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真的啊？我自己睡。” 周溯：“嗯。” “……” 这种好事能落在她头上。 曲榛本来应该高兴的，但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过了一晚上周溯就转性了？梦回三年前？ 直到他们到达营地，她都有点儿像在梦里，踩在地上轻飘飘的。 到了帐篷，曲榛愣愣地看着周溯放完行李箱就出去了，甚至没粘着她要亲两口。 她有点儿呆，这么简单？ 混球不知道她在烦什么，迫不及待要出去玩，她只好暂时收起满肚子的想法，找出牵引绳带着猫出去遛弯。 这会儿周溯倒是跟上来了，踩着滑板慢悠悠地滑一阵，再停下来等她。 路上两人还遇见了几个车迷，周溯让他们别拍曲榛才答应和他们的合照需求，又签了名车迷们才离开。 在路上走了一圈，临近一个天然湖泊，曲榛终于忍不住了，拉着周溯的手臂，轻捏了捏。 他偏头看过来，用眼神问怎么了。 曲榛纠结了一会儿，盯着他问：“你忽然怎么了？” 周溯神情淡淡，平静地应：“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最近运动过度？”曲榛以为他要面子，悄声问，“是身体有点儿不行了吗？” 周溯：“？” 曲榛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甚至舒了口气：“这样是正常的，你之前那个频率才不健康。你好好休息一阵就好了。” 周溯瞧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爽地啧了声：“套没了。” “……” “…………” “哦。” 周溯凉凉道：“本来想算了，让你睡两天好觉。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我应该身体力行地告诉你，我到底行不行。” “…………” “不用了谢谢你。” 周溯笑了一下：“晚了，刚在酒店下单了。” 曲榛：“……” 你好可爱 第75章 临近入夜, 阿登森林下了一场急雨。 曲榛和周溯出来没带伞，两人匆匆往回跑，途中遇到刚才和周溯要合影的车迷, 让他们进帐篷躲一躲雨。 雨势太大, 周溯抱着曲榛进了他们的帐篷。 曲榛身上淋湿了小半, 男士们贴心地去了隔壁帐篷, 一个棕发女人给曲榛拿了两条毛巾和干净的衬衣也出去了。 周溯没急着打理自己, 拉上帐篷拉链出去了, 不轻不重的交谈声传来, 像是在道谢。 曲榛摁住怀里的小猫咪, 耐心给它擦拭被淋湿的毛发, 它蹲在她腿上，水蓝色的大眼睛望着她。 她不由笑了，小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下雨天。” 混球轻轻“喵”了一声, 小舌舔过她的手背, 软乎乎地脑袋蹭过来, 尾巴一甩一甩的。 她用鼻尖碰了碰小猫咪的脑袋。 稍许, 帐篷拉链被拉开，高大的身影让宽大的帐篷显得拥挤。 周溯看见帐篷内的景象，眸光微顿。 女孩子身上还是湿的, 低着头给猫擦雨水，侧脸白皙, 神情柔和, 在光下美得宛如一幅画卷。 外面的雨还在下。 他像回到三年前初春的雨夜。 她穿着单薄的白裙子, 伶仃纤弱, 湿漉漉地蹲在他的店门口，灯牌上莹白的照在乌黑的发上, 露出半截巴掌大的侧脸。 雨打湿了白裙子，比裙子更白的肌肤晃过眼底。 猫就蹲在她脚边。 她是他捡的第二只猫，认不出喜欢的人的笨猫。 “笨。”周溯忽然上前，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腮帮子，拎起混球往边上一丢，拿过另一条毛巾盖住她的脑袋，“湿着不难受？” 曲榛下意识闭上眼，头发上的水汽□□燥的毛巾吸走，柔软的触感抚过她的脸颊，脖子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周溯见她乖乖闭着眼睛让他擦干净的模样，忽然有点儿牙痒，磨了磨牙尖，俯身咬了一口女孩子饱满的唇瓣，再若无其事地离开。 “……” 曲榛顿时睁圆眼睛，瞪着周溯。 周溯顺手揉乱她的头发，自然道：“把衣服换下来，去外面用篝火烤一烤，很快就干了。” 周溯没让她穿别人的衬衣，来回走了几趟，曲榛的头发和衣服都干了，衣服上还有火烤的热意。 他身上的运动服是速干的材料，给她烤衣服那会儿都干了。 “去吃点东西。”周溯拎起从刚开始就用屁股对着他不理人的猫，牵着曲榛往外走，“雨停了我们就回去。” 曲榛和周溯出门常遇见他的车迷，一起吃饭还是头一回，还是在雨天的森林里，围坐篝火两旁，聊天听雨。 车迷们不像是陌生人，更像是一群未曾谋面的老朋友们。 他们对待周溯态度熟稔，没过分放大他赛车手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关系亲近的朋友。 许是怕周溯有压力，他们并不过多提比赛的事。 毕竟今年qy车队的赛车状况并不稳定。 “溯，夏休期快到了。”其中一个男人笑着问，“你对你的假期有什么安排？去年你做了什么？” “出海，爬山，骑行。” “哈，想起来了，你那时候天天更新社交软件。今年怎么不更新了？” 周溯冷淡的面容在篝火下显出一丝柔和，“当时只是想让一个人看见。现在她在我身边。” 男人捂住心口，露出一副被你们纯爱战士击倒的表情，他感动地继续追问：所以现在你们一起出海、爬山和骑行吗？” 周溯：“……” 曲榛：“……” 完全没有。 周末连床都下不去，别说出家门，还能出海、爬山或者骑行。这些运动和她无关。 她郁闷地瞪了眼周溯。 周溯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她不喜欢运动，更喜欢在家待着。我在哪儿运动都一样。” “在家也可以很浪漫！” “当然。” 曲榛适应了一会儿气氛，和周溯的车迷们聊天，听他们说了些周溯小时候开卡丁车的事。 “溯小时候比赛输了就冷着一张小脸，蹲在角落不说话，就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他那时候好活泼，在赛场到处跑。” “真可惜，长大了却不爱说话了。” 你好可爱 第124节 曲榛悄悄瞥了眼周溯，她从来没想过他这辈子还能和“洋娃娃”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她不由想周溯小时候的样子。 这张脸换成q版的肉肉脸……好像确实挺可爱的。 雨停不久，周溯便和曲榛一起告辞了。 下过雨地面是湿的，周溯难得正经抱着猫，没拎着它的后颈到处丢来丢去，视线落在前面的女孩子身上。 曲榛喝了一杯啤酒，处于微醺状态。 走在森林的雨夜里的感觉很奇妙，如果这时候是满月，她会怀疑有女巫骑着扫把从天空中飞过。 仔细听，总觉得森林里还有其他声音。 高耸、体量庞大的森林让她有点儿晕，她盯着黑乎乎的天看了会儿，忽然转身跑到周溯身后，抱着他的胳膊不动了。 周溯微顿，偏头看她闪烁的眼睛，低声问：“怕？” 曲榛小幅度地点点头，蹭了下他的后背，有点儿想让他背。 周溯几乎没有思索，把混球往地上一放，在曲榛面前蹲下，“上来，背你回去。” 混球还懵着，小爪子踩了踩湿漉漉的地面，喵喵冲周溯叫，见周溯不理，又冲曲榛叫。 曲榛有点儿心软，刚想说算了，周溯瞥过去一眼，小猫咪瞬间老实了，跟在他脚边。 曲榛趴到周溯背上，和他紧贴着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心，她完全放松下来，把全部重量都交给周溯。 周溯背着曲榛，牵着混球的牵引绳，两人一猫慢吞吞地往营地走。 “阿溯。”曲榛摸摸他长长了的头发，捏捏他的耳朵，晃着小腿问，“你小时候长得像洋娃娃吗？” 周溯“嗯”了声：“我还穿过裙子。” 嗯？ 曲榛竖起耳朵，新奇地问：“有照片吗？我能看吗？” “有，回去给你找。”周溯不怎么在意他小时候穿裙子的事，“我妈喜欢买裙子给我穿，说我很可爱。” 曲榛抿唇笑起来：“你本来就很可爱，像猫一样。” 她想了想，补充道：“在外面的时候。” 周溯再提起乔知周，内心很平静：“她是我的第一个车迷，还答应过我会永远做我的车迷。” 曲榛抱紧他的脖子，往他颈上重重亲了一口，声音在漆黑的森林里格外响亮：“那我是你的最后一个车迷。就算以后没有人喜欢你了，我也会喜欢，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周溯无声一笑，垂下眼看脚边的猫，它也正昂首看过来。 稍许，女孩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但我希望有很多很多人喜欢阿溯，永远都有人陪在你身边。” 周溯把她往上颠了一下，声音平和：“我已经拥有很多弥足珍贵的喜欢，足够了。” 相比他，他的小榛果儿才需要更多的爱。 他在爱和欢呼中长大，从小被他人热烈、友善的目光包围，但曲榛不是。她小时候身边只有祁禹，祁禹替她抵挡住世界对她的恶意。但现在祁禹也不在了，命运对她无比残忍。 连他都在三年前弃她而去。 周溯曾以为自己的心结是乔知周的离开，最近他在和心理医生的谈话中才发现那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失眠源于三年前，把她一个人留在东川，那是他最深的噩梦。 “榛儿。”周溯忽然喊她的名字，“答应我一件事。” 曲榛因喝了酒变得滚烫的脸去贴他的侧脸，黏黏糊糊地应：“嗯？又有什么事呀？” 周溯望着前方的夜色，轻声说：“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有放弃我的自由。” 曲榛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捂着嘴笑起来，笑得眼睛明亮无比，她趴得更高，干脆直起身体，把下巴放在他的脑袋上，两只手一起去摸他的脸，棱角分明的脸，薄薄的、总是绷直的唇线，高挺的鼻梁，狭长、有着深深的双眼皮的眼睛，浓密的眉毛，宽阔的额头。 这是一张时常出现在她梦里，她闭着眼都认出来的脸。 她认错过他一次，不会再认错第二次。 她笑眯眯道：“如果我现在放弃你了，你会怎么办？” 周溯：“来追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不管你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等。” 曲榛眨眨眼，继续问：“那我结婚了呢？” “……” 周溯的手收紧了一瞬，声音显而易见的变得冷淡：“我等你离婚。” “我不一定会离婚吧？”曲榛想了一下还觉得挺好玩儿，“我可能还会生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我会当一个好爸爸。” “可那不是你的女儿诶？” “你的女儿就是我的。” 曲榛叹了口气：“万一我们感情很好，不但不打算离婚，还是奔着白头到老去的，我们阿溯可怎么办？” “曲榛。” “……嗯？” “再说下去你的肚子晚上会被灌满。” “……” 曲榛羞恼地捂住周溯的嘴，耳根瞬间红透了，凶巴巴道：“明明是你说的！刚说完就反悔了，欺负我干什么？” “嗯，我后悔了。” “……后悔就后悔，跑起来干什么？” 周溯说了两个字。曲榛不说话了，把头埋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都烧红了，泄愤似地重重咬了口他的肩。 “混蛋！” “喵？” “……不是喊你！” 你好可爱 第76章 曲榛在阿登森林里度过了平静的两天, 晚上和周溯在帐篷里听夜雨，白天和混球一起去森林里探险。 周溯一直很安分，从白天到晚上都是。 白天他和陈豫昊一起训练, 小顾偶尔凑个热闹, 嫌累就去找曲榛, 在森林里晃悠一圈, 又绕到斯帕赛道去看几眼。 晚上他难得没乱来, 和她安静地度过了森林的夜晚。 等qy车队的赛车运到赛场, 维修站搭建完毕, 曲榛和周溯便去了车间。因为提前联系过, 车队领队ryszard也在。 ryszard和曲榛打了招呼, 抱臂睨了眼周溯，随口问：“假期过得不错？状态看起来像大学生。” 周溯今天到围场，穿的是赞助商品牌的衣服, 和他钟爱的黑白蓝不同, 这个品牌显然走在时尚的最前沿, 赛博朋克感的设计奇异地中和了周溯过于冷淡的气质, 反而让他看起来有点儿拽。 尤其他单手插兜，一副懒散模样。 ryszard把自己的墨镜递给他：“戴上墨镜，去那些媒体面前走一圈, 我们又能上一次头条，赞助商会很高兴。” “无聊。” “这对车队形象有好处。” “不关我的事。” “去走一圈, 我给榛加奖金。” “成交。” “……” 曲榛在一边瞪着眼睛, 她明明一个字都没说, 怎么还关她的事？这只猫怎么这么好骗？ 奖金而已, 他压根不缺钱。 周溯接过墨镜往脸上一架，墨镜的黑衬得他肤色更冷, 他随意偏过头和ryszard说话，姿态松弛，棱角分明的侧脸聚集视线。 曲榛天天对着周溯的脸，忽然看到戴墨镜的周溯还是会心动。 她捂住砰砰跳的心口，她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帅？ “走了。”周溯捏了下曲榛的脸，“我去走一圈就回来，看车注意安全。” 曲榛乖乖点头，等周溯一走，她便戴上手套，和机械师们一起拆包装，组装零件，动作娴熟得令人侧目。 机械师们忽然有了点儿职业危机感。 ryszard在边上静静看了一阵，忽然道：“我看过三年前的比赛视频，溯驾驶着你设计的赛车，我也看过你的毕业作品。说一句自负的话，我当时认为我一定会收到你的简历。” 在围场，任何一个人都想进qy工作。 ryszard等了很久等来了曲榛入职斯图尔特车队的消息，他那天直接问周溯是不是得罪了那个漂亮的东方女孩儿。 那晚，围场身价最贵的车手第一次喝醉了。 天知道他从来不碰酒。 曲榛微愣，解释道：“当时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没做好准备。” ryszard挑眉：“明白了，我承担了溯的错误，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工程师或未来的天才设计师。” 曲榛笑了一下，应下了他的夸奖。 这一天曲榛在车间待了很久，因为她要看车，ryszard甚至下令暂停了组装进度，让她尽情看。 等她从自己的世界中出来，天已经黑了。 “累不累？”耳垂被人碰了碰，嘴角贴过来一颗泡芙，她张开嘴，把泡芙吃到嘴里，去看周溯。 他一直坐在这儿，不知道坐了多久。 居然都十点了。 你好可爱 第125节 “吃饭了吗？”她摘下手套，脸蹭了蹭他的手背，下巴顺势往他掌心一搁，“累了。” 周溯托着她的下巴，倾身过去亲她的唇瓣，一触即分。 “没吃，等你。带你去吃饭。” 曲榛打了个哈欠，任由周溯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牵她去洗手。他宽大的掌心握着她的，耐心地给她两只手涂满洗手液，白色的泡沫柔软滑腻，她忍不住去勾他的掌心。 周溯任由她勾了几下，水冲走泡沫，他握着女孩子软软的手擦干，给她涂上护手霜。 “嗯？你还带了护手霜，白茉莉的味道。” 曲榛低头闻了闻，淡淡的清香。 周溯垂着眼，看她玩心大起，把多的护手霜往他手上抹，两个人四只手，二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 ryszard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小情侣在洗手间门口玩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 他就当没看见，镇定地问：“我们开始组装赛车了？” 曲榛比了个“ok”的手势，想了想对ryszard说：“我有个猜想，晚上整理完发你邮件。” ryszard也比了个手势，示意周溯赶紧走。 曲榛和周溯回到营地，陈豫昊提前准备了晚饭，满桌子的菜看得曲榛眼泪汪汪，她都要饿死了。 小顾也凑过来和他们一块儿吃。 曲榛吃得比往常快，周溯和小顾吃到一半她就不吃了，过去捧着电脑敲敲打打。 小顾瞧了眼，琢磨道：“哥，榛姐不会真能解决车队的问题吧？” 周溯淡声道：“是你们太久没见，还是因为她太久没碰车，让你以为她现在只是个盯着数据不放的工程师？” 小顾：“……” 他就那么一问，干什么忽然嘲讽全开，凶什么凶！ 小顾辩解道：“我就是想小半年了车队都没头绪，榛姐才来多久，问问都不行吗？” 他气哼哼的，拍着胸膛保证曲榛在他心里就是no.1。 周溯：“每个假期她都在看比赛，从前年到今年。虽然她入职后才看到赛车的详细数据，但她对那辆赛车的了解大概仅次于设计师。别在这方面怀疑她，我会不高兴。” 小顾：“……我没怀疑榛姐！”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语气中还充满了期待。 陈豫昊在边上听着，拍了下周溯的肩，叹气：“差不多行了，别欺负小顾，知道你相信她。” 周溯瞥了眼小顾，低头吃饭。 小顾：“……” 冤枉啊，还有比他更冤枉的人吗！ 曲榛写完邮件，检查了一遍之后按下发送键，把电脑往边上一推，瘫倒在床上。 她闭着眼睛喊：“阿溯！” “累了？”男人的大掌按上她的肩膀，力道适中的捏了捏，“抱你去洗澡？还是我去拿毛巾？” “要亲。”她小声说。 周溯倾身吻上她的唇瓣，一如既往强势的亲吻，激烈得让曲榛以为自己要窒息。 舌头怎么这么长？ 她郁闷去推人，没推开。 等周溯亲够，她已经晕晕乎乎了，被抱去洗了个澡，塞进被子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晚安，宝宝。” 迷迷糊糊间，耳朵上落下一个吻。 - 正赛当天，比赛进行得并不顺利。 斯帕赛道位于阿登森林中，夏季天气炎热，水分蒸发后在森林上方形成云层，随时会降下暴雨，且有云雾和雷雨。 所以斯帕赛道以不可预测的天气著称。 车队经常面临着赛道一半潮湿一半干燥的状况，这让车队很是头疼，犹豫是该用干胎还是雨胎。 比赛开始没多久，便下起暴雨。 高速行驶的赛车在直道掀起大量的水汽，水汽让前方的视野变得模糊，加上大雾，赛道上简直一片混乱。 过弯时五辆赛车相撞，混乱的场面让比赛重新开始。 五辆赛车退赛，场上只剩下十五辆赛车。 进站间隙，赛道工程师们正在紧急商量要不要让周溯换上雨胎，如果之后天晴了，再进站换胎会很浪费时间。 赛道工程师询问周溯的意见，他对赛道的感受也至关重要。 “溯，你怎么想？” 无线电里，周溯的声音很平静：“不换雨胎，我能搞得定。而且，雨很快就会停。” “你怎么知道？”赛道工程师愣了下。 周溯：“晚上约了女朋友营地去看星星，不能下雨。” “…………” 无线电里一片寂静。 人群中，曲榛闭了闭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就当没听到周溯的话，专心做自己的事。 半晌，赛道工程师道：“ok，听你的。” 比赛重新开始，有几个车队选择了雨胎。 起初雨胎给了他们很大的优势，一个中游车队的车手追上了alex，跟在他身后企图争夺p2的位置。 赛道工程师和周溯说了这个情况。 周溯轻嗤一声：“他要是在这里让人超了车，不如明年把席位空出来给新选手。不想和他站在一个领奖台上。” 赛道工程师：“……” 2亿人都在听，那好歹是世界冠军车手。 ryszard头疼地抚了下额，给公关经理发信息，让她注意这两天的新闻，维护一下车队形象。 ryszard思考几秒，上前和赛道工程师说了两句话。 赛道工程师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周溯：“溯，ryszard提醒你注意车队形象。老规矩，加奖金。” 当然，这个奖金是给曲榛的。 “抱歉，上面的话我撤回。” 周溯能屈能伸，不能影响曲榛赚钱。 曲榛：“……” 她似乎变成了什么能让猫猫乖乖听话的道具。 周溯从前在f1的外号就是“雨天战神”，曾经他在一个暴雨天，凭借着一辆中游赛车拿下了比利时大奖赛的冠军。那场比赛让周溯一夜成名，所有车队都为他的技术所折服，车队甚至担心明年赛车不够好无法留下周溯。 现在的周溯拥有围场内最好的资源。 唯一的问题是今年他们的赛车不稳定。 今天比赛开始前，赛车调整了几个重要参数。工程师们比以往的比赛更紧张，担心赛车会再次出问题。 深蓝色的赛车疾驰过赛道，赛程已过半，暴雨停歇之后赛道很快变得干燥，雨胎逐渐变得乏力。 赛道工程师问：“溯，下一圈我们进展？” “还能再开三圈。” “车的情况怎么样？” “今年以来最好的一次。” 另一个赛道工程师去问周溯的队友ethan，在ethan那里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今天的赛车格外好开。 在车间内从不露出笑容的ryszard今天轻轻笑了一下。 他不但拥有世界上最好的车手，未来还会拥有一个伟大的赛车设计师。 赛车冲过终点，阿登森林忽然又下起暴雨。 周溯登上领奖台，脸上丝毫没有拿到p1的喜悦，抬眼看了会儿天，表情更为冷淡。 颁奖结束，主持人兴奋地宣布：“夏休期开始了！” alex打开香槟，飞快想往周溯身上倒，这人无聊得很，向来不屑玩儿这样的游戏，最多躲一躲。 他刚把瓶口对准周溯，忽然被喷了一脸，手里的香槟瓶口杯被堵住。 观众们看到周溯往alex身上倒酒，兴奋得大喊，都乐于看这样的热闹，媒体更是对着两人拍个不停。 alex恼怒得大喊：“你太过分了！往我衣服里倒？” “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关我什么事？” “想和女朋友约会。” “啊？？？” “下雨了，不爽。” “你有病吧！” “没意思，亲她去。” 周溯把酒瓶随手递给别人，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领奖台，独留下alex浑身湿哒哒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溯的背影。 你好可爱 第126节 alex喃喃道：“靠，恋爱脑居然也当世界冠军。” 你好可爱 第77章 “老秦！” 车间里传来女孩子的喊声, 要他拿个工具。 老秦拿了工具进去，就见她整个人钻在车底，躺在地上捣鼓车, 热出了一身汗, 脸和手臂都是黑的, 东一道西一道, 一点儿不嫌脏。 他往边上一蹲, 问曲榛：“回来几天都在车间待着, 还没玩够？就没见你出过门。” 曲榛从车底探出脑袋, 瞥了眼老秦, 纳闷道：“我上大学的时候要赶我出去玩, 现在我都工作了，怎么还赶我出去？” 老秦轻哼一声：“别人夏休期都是去度假，再不济在家里躺着, 或者去约会, 你工作的时候还没玩够车, 回国了还要玩。周溯人呢？不像他的性格, 几天不见人影。” 曲榛：“有商务活动，今天回来。” 按照周溯的身价，他全年的商务活动应该是排满的, 但他很少接，国内的商务是他少有愿意接的。 这次活动行程三天, 他忙完已经是深夜, 她那个点一般都睡了。 老秦：“你去车行, 还是他过来吃？” 曲榛想了想：“去车行吧。小顾说车行这几天运来不少车, 我想去看看，手里的活快做完了。” 老秦叹气, 小丫头的生活除了车就是周溯。 年纪轻轻的，活得比他还无聊。 “那我下午钓鱼去了。”老秦约了老朋友们叙旧，“晚上不管你了啊，你出去关好门。” “知道啦。” 曲榛不知道老秦什么时候走的，等忙完天快要暗了，夕阳的光束透过窗户照进车间，静静落在车间内沉默的机械上。 她放下工具，疲惫来得后知后觉。 她就这么躺在地上，往车外挪了点儿，往后昂起头，看着独属于东川的夏日夕阳。 灿烂，热烈。 又是一个夏天。 “天气真好，阿禹。” 曲榛喃喃自语了一句，从地上起来，上楼洗澡换过衣服，再把呼呼大睡的混球放进猫包里，关上店门，踩着滑板去pole position车行。 周溯他们还没回来，车间已经提前打扫过了。 曲榛把混球从猫包里放出来，它舒展着身体，踩着猫步巡视自己的领地，灵活地跳上工具架，找了位置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女孩子，水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曲榛一点儿没闲着，把车迷们送来的礼物拿到角落摆好，饶有兴致地摆了个树的形状，又去瞧茶几下的糖盒，里面的薄荷糖盒都空了。 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再把糖盒填满。 周溯早就戒了烟，却没戒糖，无聊的时候总会往嘴里塞一颗，还是那个牌子，黑色的糖盒。 她说给他买口味更好的，他说吃惯了不想换。 后来就一直没换过。 曲榛在车间转了转便觉得无聊了，这里没车，许枳风的大学生车队也早就散了，车队基地空了出来。 她去车行看新车，没有特别感兴趣的，又转悠回车间。 角落里，与车间干净简单的风格不同的粉色娃娃机立在那里，依旧是崭新的模样，玻璃橱窗内的娃娃永远是满的。 她好久没抓娃娃了。 曲榛操控着小小的杆子，对准一只青蛙玩偶，按下粉色按钮，抓娃娃夹往下抓去，抓了个空。她鼓鼓脸，又来了一次。 这么抓了三四次，不是空了，就是小青蛙从里面掉了下去。 第五次，曲榛绷着脸，重重地摇着小杆子，正要去按按钮，玻璃上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覆盖在她的倒影上。 “抓生气了？”他懒懒地问了句，捏捏她的耳朵，俯下身，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喜欢小青蛙？” “不喜欢。”她闷闷道。 “呱。” “……” 曲榛忍不住笑了，松开小杆子，转头看了眼车间，小顾他们不在，她亲亲他的下巴。 “饿了。”她小声说，“等了你好久。” 周溯蹭了下她的后颈，用鼻音轻嗯了声，“出去吃？不带小顾，看他看厌了，天天在眼前晃，烦。” 刚拎着行李进门的小顾：“……” 跟在小顾后面猝不及防撞到他后背的陈豫昊：“……” 小顾放下行李箱，一脸凝重地看向陈豫昊：“昊哥，我要离家出走了，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别理他。”陈豫昊摁住小顾的肩，劝道，“就当家里没他这个人，要走也是他走，你走什么？” 小顾崩溃大喊：“周溯，你是不是人啊？！” 周溯一个眼神都没丢给他，抓着曲榛的手晃着小杆子，精准地按下键，抓娃娃夹抓住小青蛙的胖脑袋，移到出口，松开爪子，小青蛙往下掉落，他俯身拿出娃娃，转身往生闷气的小顾怀里一塞。 “我道歉。走了。” 周溯牵着还在发懵的曲榛往外走，曲榛反应过来，茫然地问：“那不是我的小青蛙吗？” “我才是你的小青蛙。” “……”好烦。 曲榛气闷地打了周溯两下，硬邦邦的肌肉，打得她手疼，两人你抓我我躲开你又抓这么玩了一阵，总算静下来了。 周溯无聊地把玩着她的手指，随口问：“想吃什么？” 曲榛看看街道两边，过了一遍记忆中的夜市，视线停在街道边的一家麦当劳上。 甜品站在夜色里亮着光，很显眼。 她想起那年夏天，她和祁禹饭后散步捡到一只出来想偷吃的小猫咪，眼巴巴地看着麦麦，可怜极了。 “去吃麦麦吗？”曲榛指了指甜品站的位置，“可以偷吃吗？” 周溯：“晚上回去和我做运动，两小时就消耗完了。” 曲榛一听“运动”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周溯口中的“运动”和她理解的普通运动差别很大。 她严肃道：“我要替昊哥看好你，坚决不吃垃圾食品。” 周溯瞥她一眼，捏捏她软乎乎的腮帮子，淡声问：“想哪儿去了？我说去健身房。” “……哦。” 曲榛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和周溯商量：“你自己运动吧？我没有减脂的需求，今天干了很多活。” “嗯。吃完去骑会儿车？” “骑车可以。” 两人说定，手牵手快快乐乐地进了麦当劳，不知情的以为两个大学生出来谈恋爱。 吃完汉堡，曲榛和周溯回车间去拿山地车。 东川的夏夜热闹无比，商区，街道，夜市，到处都亮着灯。 曲榛迎着风，和周溯转过东川的大街小巷，经过东川江，她停下来休息，望向江对岸繁华的夜。 “我们在这里一起吃过汉堡。” 她转头对周溯说。 周溯跟在她身后，慢悠悠按下刹车，下车站在她身边，自然顺了顺女孩子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嗯”了声：“我在这里对你表过白。” “……” 曲榛呆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是认真的？” 周溯瞥她一眼：“嗯。” “……” 这人当时说什么了？居然还表白了？ 她怎么不知道？？？ 曲榛皱着眉头回想三年前的场景，他们坐在江边一起吃汉堡，然后聊了会儿天，聊了什么来着？ “啊，我想起来了。” 那时的她对前路和未来充满了迷茫，周溯却对她说—— 如果你想，可以一直停留在原地。 三年后的夜晚，同一个地点。 夏夜喧闹，晚风燥热。 周溯垂眼看着她，黑色的瞳孔里是东川绚烂的夜和小小的她，他说：“我不会变会变，我会一次次回到你身边。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 曲榛的心跳咚咚地响，耳根发热，小声嘟囔：“谁知道你说的是你自己，那是你一个人的表白。” “嗯，无所谓。表白一万次也无所谓。” “……不嫌累呀？” “我喜欢。” 周溯从身后抱住曲榛，下巴放在她的脑袋上，控制着力道，倦懒道：“表白一万次，求婚一万次，结婚一万次，都无所谓。” 曲榛忍不住提醒他：“结婚一万次的前提是要离婚一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