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落佳人》 1 夜间十点,檀宁穿过装饰着地灯的幽暗走廊,停在了一间VIP包间前。 门内已有两位西转革履的男人倚靠在沙发上而坐,低声交谈。这两人,一位是知名风投SB集团亚太地区负责人谢缙,另一位是前船王长孙王寅。 见人来,谢缙起身,伸手招呼进门的檀宁,拿起桌上的空杯,为他倒酒。 檀宁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和王寅打过招呼,转向谢缙:“找我何事?” “我要清退杨纾。”谢缙一边说着,重新坐回到沙发之上,单刀直入,将酒推到他的面前。 “杨纾?” 杨氏集团公子。 杨氏集团于二十年前零售业起家,十多年来,电商行业崛起,杨氏集团被冲得日薄西山,摇摇欲坠,好在是,毕竟是老牌企业,在好时候完成了资本累积,才不至于让自家儿子杨纾在进入集团之后,剩了个空壳。 毕业后的杨纾,入主杨氏集团,对集团大刀阔斧进行了改革,将公司业务切成了三个板块,除去原本的零售业,另开设了金融板块和流媒体播放平台Y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Y网可以算是檀宁的竞争对手,日后的竞争对手。 同为流媒体播放平台,檀宁的公司Kibble,位列的第一梯队,多年前已经开始制作原创剧集,出品了不少叫座剧集。而Y网,目前还停留在剧集买卖的程度。 现在的Y网和Kibble对比,大概是渔船对上豪华邮轮,对Kibble够不上威胁,偶尔也有些无关痛痒的小冲撞,比如去年,Y网疯狂进行影视版权收购,拿到了檀宁一直很想要的灾难电视剧集《台风眼》的影视版权项目。 而杨纾的金融板块业务就更不用说了,谢缙的SB集团业务遍布全球,杨纾的金融板块业务和SB相比,那可就是渔船遇上航母了,谢缙要清退杨纾,简直就像是如来佛一个弹指将孙悟空甩出十万八千里那么简单,甚至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杨纾自会被激烈的竞争市场冲到影儿都找不着。 檀宁好奇:“杨纾怎么惹到你了?要你亲自出马铲掉?” “私人恩怨。”谢缙笑答。 也只有私人恩怨了。檀宁忍不住望向了对面的王寅,觉得王寅会知道更多,王寅只是露出暧昧表情,不言不语。 “我知道,你和杨纾是大学同学,关系好到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所以,我今天特地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你就不拉你一起干了,但你,不要插手。” 听到这话,檀宁拿起酒杯,略微思忖片刻,只应:“我知道了。” 春节长假刚刚过去,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大家还沉浸在美好的假期氛围之中。 杨氏集团公司办公室的走廊上,三位部门经理相遇,聊起了刚刚过去的这个假期。 “我看到你春节去长滩岛了……好玩吗?” “跟家里人一起去的,没什么意思。王经理好像带着小三去拉斯维加斯,那才是真快活!” “不知道今天开门红能拿多少?” “去年业绩不错,应该不少吧!” 说笑间,三人相偕走进会议室里。 此时,杨氏集团公司楼下,一排浩浩荡荡的警车开进了集团所在的写字楼园区,为首的便衣警察正交代着任务:“1队去园区1号停车场,2队去园区2号停车场,3队去园区3号停车场,4队包围大楼,5队守园区两个出入口,每一个进出的,都给我排查清楚了!” “收到!” “剩下的人,跟我进去。”说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大楼,脚步利落,威严十足,“警察执法,开闸。” 大楼的物业经理见这仗势,丝毫不敢怠慢,匆匆跑来,将门口的闸门全部打开。 “发生什么事了?”路过的上班族,无不侧目,低声议论。 “好像是去15楼的。” “15楼?杨氏集团?” 画面一转,这边方才还在议论春节假期的三人,刚刚开始今日的例行会议。 会议室门突然被人不客气推开,三人齐齐转过头来,想看是谁这么鲁莽。 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只听门口那人一声令下:“全部带走!” 三人愣了愣,外头的办公区已是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被赶离了自己的工位,站在办公室的一角,惶惶不安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警察已经走进技术部和财务,搜查起办公电脑和资料。 “杨总呢?”有人低声问起杨氏集团总经理杨纾的下落。 “不知道啊!” 这就是,杨氏集团新年的开门红。 这番动静,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园区内外,毕竟十多台的警车加上几台警务大巴车包围大楼的阵仗,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得着。 有人在拍视频,有人在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路边,一台白色Toyota停着,似和路过的行人一样,在看热闹。 半晌后,园区里有人陆续被带出,车上的女人升起了车窗,踩下油门,离开了园区。 这位是杨氏集团总经理杨纾的女朋友——颜巧。 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角落,微风吹拂过这栋低矮办公楼门的行道树,沙沙落下两片叶子。 颜巧今日驾驶的那台白色Toyota就停在了那棵行道树楼下。 她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搬出了一个大纸箱,往门前的大楼里走。 杨纾的伯父Andrew早已等候多时,见人来,他连忙上前,伸手过来接过颜巧手上的纸箱,和她一道进门:“杨纾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公司已经被包围了,今天应该警方那边应该会把所有人都带回去审问一遍。” “是吗……那杨纾人呢?” “走了。” “那就好。”听到此,Andrew点了点头,放心下来。 两人进到会议室里,Andrew将箱子在会议桌上一放,转过头来,有些感激地看着颜巧:“颜巧,我替杨家人,跟你说一声谢谢,也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颜巧只是微微一笑,算是理解:“发生这样的事情,杨纾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我知道的。” 昨天晚上,颜巧突然被杨纾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凌晨1点钟,杨纾的办公室一片亮堂,窗帘紧闭,杨纾正在办公桌前,快速地翻动着需要的文件,颜巧一到,他立即走来:“颜巧,长话短说,谢缙要清退我,他找了我公司的很多违规证据,我得到消息,最快明日一上班,警方就会来抄我的公司,我马上要走……” “马上要走?”颜巧一愣,她也看得出事态紧急,不然杨纾也不会大半夜把自己叫到公司来,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只能抓重点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谢缙为何要清退你,你根本和他不搭边啊!” 杨纾嘴里的谢缙可是金融行业大佬,根本不屑看杨纾一眼才是。 杨纾目光闪躲:“有些事,一时半会我也讲不清楚……” 他说着,交代起自己的要事:“总之,我现在要跑路,我爸妈下午已经被我送出国了,这箱子里,是Y网这两三年买下的影视化项目版权合同,已经被我全都转手卖掉了。” 颜巧看了眼杨纾放在地上的纸箱。 “你把这个箱子拿走,明日十点前拿到我世伯Andrew那边去,他会处理,一定要及时送到,这关系到我的安危。” 颜巧愣了愣:“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杨纾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最好也带着伯母去新加坡找你家小姨避避风头,我怕警察到时候也会去找你。” 说罢,他将颜巧抱进怀里:“颜巧,对不起,我没办法照顾你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其他的,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就是这样,今日才有颜巧到Andrew这边来送文件这事。 其实,Andrew实在是欣赏面前这稳重又成熟的颜巧,反观自己那侄儿,不是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也差不离,非要搞什么来钱快的金融业,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弄到要跑路的下场,好在杨家的父母早年已经在海外置业,两位老人家早就买了机票先走一步。而杨纾,此番一去,不知何时能回。这颜巧,怎么看怎么都是被自家那配不上她的杨纾给耽误了。 想着,有人进来道:“买主来了。” Andrew也没有叙话的功夫了,今日,他这边也会很忙,他转头轻轻拍了拍颜巧的肩膀:“那今日就先这样吧,回去路上小心,有什么要帮忙的和我联络……” “好,那我先走了,有杨纾的消息,告诉我。” 两人道完别,颜巧这就转身迈出了Andrew的公司。 楼下,两台高大的黑色range rover停在了颜巧的白色Toyota边上,一行人刚刚从下车来。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未系领带,这装束,看来与街面上的普通上班族无异。他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大楼,一脚迈进楼内。 此时,颜巧正在Andrew公司的电梯门口,低头检查手机消息,等着电梯。 距离昨晚颜巧离开杨氏集团的公司大楼,已经十多个小时过去,杨纾还没发消息来。她也只能寄望于晚一点,杨纾会和自己联络吧。 想到此,面前的电梯门发出“叮”的提醒,满腹心事的颜巧一步上前,差点撞到从门内而出的男人。 “不好意思。”颜巧一步退开,抬起头来道歉。而就是这么这短暂一瞥,让颜巧定住了脚,紧紧地盯着刚才这从电梯出来的这人,那是——Kibble创始人檀宁。 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云南吗? 颜巧惊讶之余,忽然一愣,难道,檀宁就是杨纾那一箱影视版权项目的买主!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圈子里,谁不知道,檀宁,是谢缙的人啊! 谢缙是Kibble最大的投资人,几年时间,把Kibble从一家创业公司烧到了行业巨头,三年前,Kibble上市,檀宁那原本两手空空的穷小子,摇身一变,一夕之间身家过亿。人人都说,没有谢缙,就没有今日的檀宁。 而不知颜巧心中所思的檀宁,只低头扫了一眼这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的女人,什么也没说,步子一转,朝Andrew公司正门走去。 2 早上的那一波动静已经落幕。 杨氏集团里今日没有出差的,没有请假的,公司旗下员工一个不落地都被带回了警局。 此时,谢缙的办公室里,电视机荧幕上,正报送着早上这起事件的新闻:“杨氏集团公司旗下杨氏金融涉嫌金融诈骗及洗钱多项罪名,已被警方控制,杨氏集团负责人杨纾去向不明。” 谢缙看着新闻,横起眉,满脸的不悦。 有人走到身边来报:“监控显示,昨天晚上,有个女人,抱着一箱文件从杨纾的办公室里出来。” “把这人给我找出来!” 就是你吗?那个搬着文件从杨纾的办公室里出来的女人。 檀宁清晰的双眼皮出现在颜巧的面前,两道剑眉之下的目光还算温和,略有些研究意味地盯着面前的颜巧,高挺鼻梁之下是两片略薄的粉色唇瓣。 颜巧,是在五分钟前被请回来的。 五分钟前,她就要走,一位双开门身材的男人,上来敲了敲她的车窗:“小姐,可以麻烦你上来一下吗?我老板想见一下你。” 颜巧听这话,手心紧张地渗出了细细的一层汗来,她知道,这位先生的老板是谁。 还没说话,那人已经不容拒绝地为她开了车门。 就是这样,颜巧又重新回到了Andrew的公司。 此时,Andrew的公司里,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会议室里,方才颜巧搬来的合同已经全部被倒在会议桌上。大家各自打开电脑忙着录入审核,用印,计算金额,动作利落。 忙碌之间,檀宁立在窗边,伸出手,按下了百叶窗的一片叶帘,似在看外头的景致。 “檀宁,人来了。” 听到这话时,他慢慢转过头来,将目光停在了颜巧的身上。 Andrew见重新回来的颜巧,有些紧张,连忙上前道:“这位跟杨纾的公司没关系,她不是杨纾公司的人。” “是吗……”檀宁淡淡一笑,转向Andrew,目光停了停,“可以让我和这位小姐,单独聊一下吗?” 檀宁没有双开门身材,语调温和,甚至在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笑意,但他,也很难让人开口说不。 就是这样,两人移步到隔壁的空会议室,单独说话。 檀宁知道,杨纾有很多女人,他见过艳热情的,爽朗可爱的,但没见过这一种——一头长发清清爽爽地扎成个马尾,巴掌脸下的五官小巧精致。一身素净的乳白色针织衫,一条深蓝色针织裙。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宜家宜室的素净感。 这种女人,在学生时代,被认定为——清纯乖巧;长大了,被认定为——好女人。 杨纾,现在,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他以为只有他这种穷小子才会喜欢这种寡淡无味的女人呢! 檀宁想着,直起身,淡淡问:“你是谁?” “颜巧。” 檀宁停了停:“所以,你是,杨纾的什么人?” 颜巧没有回答。但这个问题,哪怕她不回答,檀宁也猜得出七八分来的—— 让她来送合同,而且还是关系到他跑路钱的合同。 不论哪一个,都代表她和杨纾的关系,很不一般,而且多半是……床上的那种。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对杨纾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感兴趣,只是看这位小姐看起来,不太像是能处理接下来要面对的麻烦的那种机灵人,就好心给个忠告:“颜小姐,你知道,杨纾有个交往了十年,还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吗?” 颜巧知道,社交圈里,谁都知道杨纾有位谈婚论嫁的正牌女友。想到此,她喏喏回答:“我知道。” “所以,就算是这样,也愿意跟他,帮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颜巧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不答,檀宁接着道:“你昨晚从杨氏集团办公室出来的事,有人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大概率会放消息出去,接下来,来找你的,除了警方,可能还会有杨纾的债权人。警方那边好说,杨纾的债权人,恐怕……没那么好打发,所以,你上下班的路上,最好,小心一点……” “谢谢,我知道了。” 这女人,还真是老实。罢了,反正,他的忠告就交代到这。 檀宁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两秒,正欲转身出去之时,忽然,颜巧主动叫住了人:“那个……” 檀宁停住脚,侧过身,等着她的后话。 “你可不可以……帮我?” 檀宁蹙眉,回过身来:“帮你什么?” 颜巧直视檀宁的目光,下定决心一般道:“带我回云南。” 檀宁一顿:“为什么?” 颜巧有些紧张,道:“你也说了吧,债权人那边,我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 “我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他问完这题,倒是有些好奇起来,“这位小姐,你既然不是杨纾公司的人,那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在杂志社供职。” “所以,你知道我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 “那你是,会拍剧,拉资金,还是写程序?” 颜巧尴尬:“这些……我都不会……” “那么,你打算跟我回云南,是要像帮杨纾暖床一样,帮我暖床吗?” 这话让颜巧的脸,红了两分,她还没帮杨纾暖过什么床呢。只是没想到,檀宁也会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而已,毕竟颜巧印象里的他是个温文儒雅的君子。看来,她是不了解檀宁,也不了解男人。 看她没有驳辨,檀宁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她果然就是杨纾的女人,而且……也不打算帮他暖床。 他冷冷一笑,就要走人,颜巧再度开口:“你帮杨纾跑路了吧?” 檀宁停住了脚,没有回答,但转念想,既是她把那一箱影视版权项目合同送来,这个问题也不难猜到。 “如果我被警方弄走,我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会全部都交代了,包括,这桩版权买卖最后到你手上的事。警方可能会怀疑你,给杨纾提供跑路资金……” 倒是,摆了我一道啊!檀宁转过头来,带着研究意味看着她:“颜小姐,我帮你男朋友从谢缙手上逃过一劫,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颜巧没有应话,直直地看着他。 “这不会是杨纾教你的吧?” 颜巧仍旧不答,气氛在沉默里拉锯。 思忖片刻,檀宁终于冷哼一声,做了决定:“三天后,我回云南。这三天,处理好你的事。” 颜巧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檀宁答应了? 这反应,倒是让檀宁皱起眉头,略有一顿。 她怎么看起来,有点高兴?他不会是中了什么圈套吧?但转念一想,就凭她? 倒也不是檀宁看不起她,但她这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檀宁甚至怀疑,她可能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呢。 罢了!他终决定不理会她这奇怪的反应,丢下人,转身徐步出了会议室。 檀宁一走,房间里的巨大的存在感和压迫感也一并消失。 颜巧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从方才开始她都很紧张。 别看她方才和檀宁一来一往,还能成功劝下檀宁松口,但其实从她和外表那乖巧的样子看起来一样,从小到大,她就是个顶没有主意的乖乖牌。 想到此,她按下砰砰直跳的心,起身,回了家。 城中的一栋别致两层小院里,微风拂过挂在了二楼的窗沿边的风铃,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这里是颜家。 两年前,颜父高血压过世,走得急。家中只剩颜母颜巧母女两,颜母早年是为老师,如今已经退休。 今早,电视上的新闻播出之后,颜母就在窗前焦虑地踱来踱去。 听到院外开门的声音,颜母立即迎了出来:“颜巧,发生什么事了?电视上的新闻我都看了,杨纾怎么了?” 颜巧长话短说:“公司有点事,被查了。” “啊?这……到底是?”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杨纾的父母都已经出国避风头了。” 杨纾的父母和颜家的父母认识多年,两家几乎可算的上是世交。 从小到大,长相乖巧的颜巧,有不少追求者,但因为颜家管得严,她为人又单纯,一心想着学业,也不怎么理会那些苍蝇蚊子的勾搭。高中毕业之后,颜巧在两边的父母的引荐之下认识杨纾,之后,颜巧到国外念大学,杨纾苦追一年,越洋电话不断,一有假期就来看她,花样十足还十分尊重她,从未有过孟浪举动。颜巧终得松口,成为杨纾女友。 其实颜巧真不知道杨纾究竟是怎么个惹到谢缙,又做了什么让人要清退他,只能道:“这事说来话长,具体我也不清楚,你去新加坡找小姨待上一阵子吧!今日就走。” “为什么?” “以防万一。” “那你呢?” “我去云南。” “为何要去云南?” 这问题,让颜巧再一次想起了檀宁。 檀宁是杨纾的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好时,杨纾天天把这位檀宁挂在嘴边,恨不得跟他同穿一条裤子,只是,在大学毕业以后,杨纾回家接管家业,檀宁两年后创业,两人的交集便越来越少,后来,杨纾再提到这位檀宁,嘴边都没有好话。 两年前,报上刊登了檀宁和GTV女主播的绯闻,杨纾凉凉一扔手中的杂志,道:“没有谢缙,檀宁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颜巧知道为何杨纾如此不平衡,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杨纾不同,檀宁从贫瘠的大山出来,两手空空,靠奖学金入学,大学时代就在打工挣取生活费,最拮据时,说是日日窝在杨纾的公寓蹭饭也不为过。当时,颜巧在国外念书,只有暑假才会回来。每次她给杨纾煲汤,准备餐盒、水果、点心,礼物,都会给这位檀宁另外也准备一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后的檀宁和杨纾,不止说是互换位置这么简单,现在的檀宁甚至说是直接将杨纾甩出了几条街外也不为过,而谢缙、王寅这种杨纾削尖了脑袋也想攀上的old money,从一开始就背靠檀宁。 人都说,不怕你的朋友落魄,就怕你的朋友过得比你好,大概就是这番理。 这几年,杨纾模仿檀宁,成立了Y网,偶尔对Kibble敲敲打打,争争抢抢,但不知檀宁是顾老同学颜面,还是压根就没把杨纾放在眼里,多是不予理睬,直至去年,杨纾拿下了檀宁一直很想要的《台风眼》版权项目。 要说檀宁这次出手帮杨纾,是念及学生时代的友谊,颜巧只信一半。 毕竟他为人低调,早些年,就已经将家和公司都迁去了云南,几乎不参与这圈子里的社交与纷争。这会儿,杨纾被谢缙清退弄到要跑路,檀宁却出手帮忙,还是站在和他最大的投资人谢缙相悖的立场上,这……做得也太多了。 但如果把事情反过来想,一切就说得通了——檀宁只是表面上看似在帮杨纾跑路,其实一早就有份参与谢缙的清退计划。毕竟,颜巧怎么也想不明白谢缙为何要清退杨纾,但这位檀宁却有动机,动机就是去年他丢在杨纾手上的《台风眼》项目,而那份项目合同,就在颜巧搬出来的那纸箱之中,甚至搞不好就是所有事情的源头——檀宁联合谢缙搞了这一出清退杨纾的戏码,其实不过是为了收回《台风眼》。 可杨纾走得急,什么也没讲清楚。 她很了解自家这个男朋友,他是枚十足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在行,论心眼和谋略,那是真没有,而那位檀宁……一个白手起家的穷小子,能走到今日,说是全仰赖谢缙,自己没半点能耐,恐怕也言多失实。 和杨纾交往的这十年,颜巧见过檀宁本人两次,第一次是在杨纾大学同学聚会上的一个夜晚,那时颜巧还不懂事,年代久远,干了一些蠢事……不提也罢。 而最近的那一次,是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檀宁跟着杨纾跨进自家院子的院门,颜巧躲在二楼房间的阳台,偷偷看了一眼楼下那跟着杨纾跨进自家院门的檀宁。 那日檀宁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简单利落,合成地撑起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姿。 在杨纾的介绍下,他眉眼间带着温和笑意和来开门的颜母寒暄,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一股成熟稳重、从容得体的味道。 杨纾在他身边……暗无颜色。 只那一眼,便让颜巧牢牢记到了现在,以至于那日她不小心撞到檀宁的时候,在第一秒钟就将人认了出来。 眼下,杨纾跑了,还丝毫没有消息,这事想要问杨纾,是问不到了,那么,她只能靠自己调查清楚,檀宁在这件事当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而她唯一能做到的,那便是去云南,去到檀宁的身边。 话说到此,有人按下自家门铃。 颜巧望向监控显示屏,只见门外的人在摄像头前亮出了证件,道:“不好意思,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想请颜小姐协助调查。” 屋内,母女两皆是一愣。 那日,颜巧人前脚才在警局里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热,后脚,律师来了。 “律师?”坐在对面的警察,皱起眉头,有些不满。 其实颜巧也有一惊,哪来的律师? 不多时,一位拎着公事包的男人走了进来,面对警察接二连三丢来的问题,坐在颜巧身边的律师时不时出声提醒颜巧“颜小姐,这个可以不用回答”,“颜小姐,那个也可以不用回答”。 颜巧不是杨纾公司的人,虽然和杨纾虽然是男女朋友,但也没有多少金钱上的往来。她甚至都不知道杨纾在哪,安全得很。 警察只能无奈道:“这位小姐,我们只是问两句话而已,你就找律师来。这也太夸张了吧。” 从警局出来之后,她转头望向那位跟着自己出来的律师,问:“你是……檀宁的人吧?” “是。” “多谢你跑一趟。” “不用客气,颜小姐,我也只不过是替人做事。”律师客气应,与颜巧在警局门口分道扬镳。 颜巧松一口气,檀宁,又帮了自己一次。 之后的三天,颜巧离职,送颜妈去了新加坡小姨家,三天后,准时来到了机场与檀宁一行人汇合。 在回云南的机舱里,颜巧往后方的经济舱走时,小心扫了一眼坐在机舱里穿着拖鞋、看着报纸的檀宁。 他正抬眸望着自己,颜巧人刚走过,檀宁立即不满地收回视线,摊了摊手中的报纸。 坐在他身边的闻筠有些不解:“檀宁,我们为什么要让律师陪杨纾的女人去警察局,现在还要带她回云南?” “这女人看起来蠢蠢笨笨的,倒是摆了我一道。” “摆了你一道?” “罢了。”檀宁也不多欲解释,虽不知道这个杨纾的女人为何死缠着自己要跟来云南,但檀宁看她长相乖巧,不像会折腾出什么水花的人,唯一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这种乖乖牌,居然还会干出要跟男人“私奔”的事情。既然她坚持要跟,那就让她跟着好了。等风头过去,哪来的,再回哪去就是!这一阵子,就当他是在帮杨纾照顾他的女人了。 “那到时候该怎么安排呢?” “公司里随便找个不重要的地方一扔就是了。”檀宁说着,翻了一页报纸。 3 半个月后,云南。 城市公园边上,三栋40层高的写字楼并排而立,两边各踞两栋五层矮楼。而位于东南角的那一栋五层矮楼建筑,正是大名鼎鼎Kibble公司总部大楼。 说真的,颜巧刚刚赌见这栋楼时,若非看到那楼的右上角贴着红色的Kibble全称招牌,颜巧打死都想不到,一家行业巨头公司,就只是这样一处办公楼而已,她以为,所有有钱的科技公司都有所谓的“门面综合症”。 此处,虽不算豪华,环境倒是宜人,环绕整个公园的小河就在大楼面前经过,站在楼顶,即可俯瞰整个城市公园。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钟,一楼的的员工餐厅里,颜巧穿着带Kibble logo的黑色制服围裙,在柜台里,拿出了玻璃陈列柜里的三明治,放入烤箱之中。 这里是K Cafe,Kibble的员工餐厅,仅对Kibble总部大楼里的员工开放,供应的也只有咖啡,沙拉,三明治,蛋糕,鸡肉卷,三明治这种轻食类食物。加热三明治的当上,她来到柜台,露出微笑,迎接下一位客人:“需要什么?” “两杯热美式。” “好的,请稍等。” 她说着,偷偷捏了把汗,去到咖啡机前。咖啡机上贴着操作流程,她小心对照流程,处理起机器来。 这是颜巧到云南的第二周,也是她入职K Cafe的第二周。 最早,闻筠拿来员工餐厅里的制服给颜巧时,颜巧不是没有傻眼,但她很快就想通了—— 毕竟,檀宁带她回云南本就不是本意,只是权宜之计。 这阵子的事情过去,檀宁恐怕马上就会请她走路。 这种短暂的缘分,确实没有比丢在员工餐厅更好的安排了。 但在没有搞清楚檀宁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之前,她是不会就这样被檀宁打发走的。 想到此,颜巧一咬牙,接下了制服,接受了这桩安排。 这两周来,颜巧很忙。 上班时间要熟悉咖啡店的操作流程,下班后,她还要出去找房子。现在她暂时住在附近的一家月租酒店里,Kibble的薪水在行业内是有名的高,就连她这种基层员工,也能拿到高于市场价的薪资,但住在月租酒店还是多有不便。 Kibble的上班时间是朝九晚五,员工餐厅则实行两班制。 早班次的时间是上午7点到下午2点。 早上,颜巧到店里时候,需要接收半成品食材,再到仓库里提前点好杯子餐盘的数量,做好营业前的准备工作。8点半左右,K Cafe就会迎来店里的早高峰,一直要忙到9点半左右。这波高峰过去,颜巧就要准备11点半开始的午餐高峰。下午2点下班。 晚班次的工作时间是上午11点到下午6点。 上班即要接手11点半开始的午餐高峰,接着就是下午三点开始下午茶高峰。下班前,有些准备在公司加班的员工,会再要一次餐食。因为5点之后,餐厅就不再对外营业,盘点好食材,下单明日食材,收拾好餐厅,即可下班。 周末,和Kibble员工一样,餐厅这边也实行双休。 到目前为止,除了每日要站上近七个小时之外,还没有什么让颜巧觉得难以适应的地方,这连这最早一窍不通的咖啡机,用到现在,也不会再因为出错而手忙脚乱地一顿乱按了。 落地云南之后,颜巧就再也没有和檀宁说过话了。 颜巧看得出来,檀宁很忙,他时不时在大楼进进出出,身边不是闻筠李瞿就一定还有其他人,总是步履匆匆,哪怕偶尔有一人的时候,也是拿着电话,讲个没完。 檀宁从没在员工餐厅的柜台或者餐厅出现过,他的午餐,由助理每日定时来取。如无特殊交代,基本上,餐厅经理给他准备什么,他就吃什么。 如助理这日未现身,多半就是他人不在公司。 有时助理连续几日未现身,那就是出差了。 想到此,她将打好的咖啡,放到柜台,轻按桌上的铃声。 那边正在谈论公事的男人,起身来,取走了咖啡。 而此时,距离杨纾跑路已经过去近二十天了,杨纾仍旧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这天檀宁醒来的时候,是早晨七点钟。 窗边的白色纱窗,在微风的吹拂之下,隐隐飘动,房间里,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风铃声。 檀宁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但这绝对不是他家。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女性化。 对面的那个柜子上,摆着一堆的洋娃娃,还有不久前在熄灭的香薰蜡烛。 原来那股拉住香味,就是扰他那段断断续续的梦的罪魁祸首。 他起身,躺在身边的人也跟着醒了,甜甜的嗓音问候他:“早啊……” 他转过头来,床榻的另一边躺着一位穿着粉色真丝睡衣的美艳女人,她一头长卷发,大大的眼睛之下,睫毛闪动,v领裙下的货真价实的两个柔软圆球,露了一半在外面。 这是檀宁的女朋友,女主播Cindy,认识三年,绯闻传了三年,起身半年前,他才点头,尝试交往。 Cindy带着笑,妩媚地靠到了他的边上,轻柔地问:“要吗?” 檀宁眉头微蹙,转开身:“别逗我。” “你想要。”她说着,慢慢地伸手到他的下方。 檀宁在她伸手碰到自己之前,下了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他是隐隐支起了帐篷,但不是因为她,而是他做了一个很久违的梦。 梦里,有个全身赤裸的女人,爬上他的床,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个梦,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做了。 可能最近因为杨纾的事情,让他想起了过去一点的红袖添香,春浅情长。 檀宁捞起自己的西装裤套上,问:“昨晚下雨了吗?” “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他说着,套上了白色衬衫,迅速穿好了衣服,“李瞿呢?” “早就走了,你总不是要人家在这里陪床吧!再说,他虽然是你的员工,但也是铁打的人啊,你要睡觉,他不用吗?” “也是。”他有些懊恼,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想吃点什么吗?” “不了,谢谢。”檀宁说着,已经风也似的离开Cindy家。 在关上门前,背后传来一声Cindy追来:“喂!你别忘记答应我的访谈节目……” 檀宁顿了顿,踏出屋子,关了门。 从Cindy家出来,他伸手拦了台计程车,回到自个家。 檀宁这套位于城中的高层套房是个大平层,200平方米。 内设三个卧室,一个书房,餐客厅与阳台相连,采光绝佳,俯瞰全城。 这暗色调的装潢和冷清到几乎没有烟火味的大房子,不像他家,倒像是他另外一个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个人隐私可言。 多数时候,这个居所,手下的左右手闻筠和李瞿也来去自如,那三个卧室中的两个,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平日里,檀宁一个人住在这里,周末,家政公司的人会过来打扫,奶奶家的女佣文姨则会过来检查冰箱,扔掉过期的食材,补齐当周的基本食材。 进门后,檀宁立即进房间浴室冲了个凉,换上了轻便的T恤短裤。 他擦着头发走进客厅,打开冰箱,捞出了一包速冻馄饨,取了锅来,烧水。 他靠在岛台上等候的当上,拿平板刷着资讯新闻。 这时,门开了,李瞿走了进来,对他道:“煮什么,我也要一碗。” “冷面。”檀宁应着,看了一眼锅中的水,取了两个大碗来,去柜子里取冷面,“下次别把我丢在Cindy家。”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睡在女朋友家,有什么不正常的!” 檀宁哑然,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檀宁回到云南后,没多久就去了阿姆斯特丹的办事处,昨晚,檀宁人刚落地,迎接他的就是一顿应酬,他又喝多了,今日醒来时,人就在Cindy家里了。 “你也差不多和人家‘圆房’了吧,都交往半年了……”李瞿调侃,“高中生的进度都比你快……” 檀宁不应李瞿的调侃,说起正事:“我出差的这一段时间,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堆了一些文件,你回办公室慢慢看吧,不过,我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前些日子,有一位导演过来见制作人,他们在一楼的员工餐厅喝咖啡,走的时候,导演落了剧本。结果,发现再折返回来拿的时候,那剧本已经被人翻过了,还被人贴了便签条,建议他们把第五集的收购戏挪到第一集来……导演和制作人觉得留纸条的人的意见很不错,决定就这么改。” “还有这种事……”听到此,檀宁已经拿起勺子,下了馄饨。 “他们开玩笑说,在公司里喝个咖啡都能遇到高手和他们头脑风暴,下次再遇到瓶颈,就把剧本扔咖啡店,等几个小时再回来拿……” 那也不是真不行,毕竟公司的咖啡馆,也只有内部人员能进,不用担心公司项目外泄。而且,当年檀宁只要这一处五层办公楼,就是为了精简人员,以保证每个人都能拿到行业内最高薪水,那五层里,装的可都是精英里的精英,不是没有遇上高手的可能。 “对了,明日下午,我要去Cindy的访谈节目。” “咦?这倒是稀罕事。”谁不知,檀宁从不接受采访,这位Cindy还是有两下子的嘛。 “缠的烦。”檀宁淡淡应,“还有什么其他什么事吗?” “没有了。” 檀宁“嗯”了一声,终于也不再多问,将面倒进碗里,送到李瞿的面前。虽然他总觉得他好像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但自己半个月前带回来个杨纾的女人这件事,此刻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愣是没想起来。 颜巧越来越喜欢这份不需要脑力活的工作。 这日,颜巧上的是晚班次,下午三点半,供应商那边来了,她出去交代了点食材的事,就要折返回餐厅之时,遇上了李瞿——这位李瞿,就是当日把自己从车上重新请回Andrew的办公室的那位双开门身材的男人。 来一阵子了,颜巧在同事的聊天之中得知,檀宁有两个左右手,李瞿便是其一,光看身材和长相就知道,这位李瞿擅长用拳头说话;还有那日给她送来制服的,叫闻筠,闻筠人瘦瘦高高的,戴了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像是用脑子行走江湖的类型。 李瞿见颜巧,和她微微颔首后,便走到办公楼门前停的那台七座车边上,那是公司的公务车,颜巧跟檀宁回来云南那天,也是这台车来接机的。 颜巧看李瞿明明是一人,却站在车旁说话,大概是正在用无线耳机讲电话吧。 她想着,将目光移动到那台车前的一台带着GTV台标的七座车之上。 GTV是一家老牌电视台,目前为止,GTV和Kibble的联系,恐怕无人不知——GTV的第一女主播Cindy,是檀宁的现任女友。 颜巧也知道檀宁从不接受任何采访和访谈节目,所有的发布会,宣传都安排公关人员和主创人员上,想要拍到他的新闻,唯有偷拍。 GTV的车子停在这,难道是,檀宁要破天荒地上电视,接受Cindy的采访吗? 想到那位Cindy……颜巧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走向了李瞿。 “李瞿,GTV的车子怎么在这?” 李瞿瞧了一眼自己边上的七座车没有回答。 因为这不是一个餐厅员工需要知道的事情。 “是不是要接檀宁去做节目访谈?” 李瞿似乎有点为难,皱着眉,简单应了声:“嗯。” 本想是答了就能打发掉颜巧,不料,颜巧却突然道:“李瞿,檀宁不能去!” 李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边上的七座车,脸上有愠意,压低声音道:“颜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Cindy会诈檀宁!”颜巧干脆说了个明白。 李瞿皱起眉头:“颜小姐,你知道Cindy是谁吗?” “我知道,她是檀宁的女朋友。” “你知道就不要在这胡说八道。” “李瞿,我没有骗你,这位Cindy真的会诈檀宁。Cindy的主持风格绵里藏针,她会用一个温和的话题,引出尖锐的问题,针对Kibble和檀宁,让檀宁难堪。你应该劝檀宁别去。” 此时,李瞿已经第三次看向自己边上的七座车了。 终于,那台七座车的黑色车窗缓缓降下,坐在车内的人,慢慢转过头来,望向了颜巧。 颜巧瞬时一顿——她以为李瞿是在等檀宁,但没想到,檀宁人此刻就坐在车里,而且从他略显严峻的神色看来,方才,她在这大说Cindy的不是,他也一字不落,全都听进去了。 檀宁的目光,转向了颜巧身上的制服,终于在此时想起来,自己是在一个月前,拎回来个杨纾的女人。叫什么……来着? 檀宁决定忽略掉这一件,道:“上车。” 颜巧一顿,李瞿已经为她拉开车门。 4 车里,檀宁和颜巧对峙了一会。 檀宁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颜巧的印象——很乖,很文静。 将颜巧带回来,一是无奈之举,二来,便是觉得她单纯无害。 但到今天,他终于察觉,她好像,和她表面上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其实,那天,他也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有这种感觉,只是,被他忽略掉了。 “你说,她会问我什么?” 颜巧有些不安地望着檀宁的眼睛,思忖了两秒,才应:“她会提到别家被质疑的算法来问及Kibble存在争议的算法,她还会说Kibble没有防沉迷的举措,她还会暗中指责你,高价挖人的行为,即扰乱了原本的市场秩序,又造成员工没有安全感。” 他望向坐在副驾驶位的闻筠:“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檀宁看向颜巧,对她偏了偏头,示意她下车。 颜巧疑惑,追问:“就算这样,你也要去吗?” “当然。我不去,怎么验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再说,这十年来,他什么侮辱没受过呢。 不管是把他的家庭背景拿出来侮辱,还是在他低谷之时的落井下石。 如果这点事,就怕到不敢露面,他还开什么公司,回家养老好了。 颜巧无话可说,只好拉开车门,下了车。 那天,在电视台的录制现场,节目接近尾声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檀宁走神了。 但凡颜巧少预测一个,或者说错一个,檀宁也不至于会这么震惊。 准确到,简直像跟Cindy对过词一样。 录制结束后,檀宁起身和公司的一行人,一道走出了露影棚。 Cindy追了出来:“檀宁,等一下。” 檀宁停下,转身等Cindy,Cindy急急走来:“我问你那些问题,你不会生气吧!” “你说呢?”檀宁眼带笑意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 “是导演一直在背后cue我,让我问的,不是我本意。” 原来是跟导演对好词。罢了,都一样。 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和带来的工作人员,一道走出了电视台。 回程的车上,檀宁转头问闻筠:“那个……” 他已经忘记颜巧的名字了,闻筠知道檀宁想说什么,提醒道:“颜巧。” “那个颜巧,现在是在员工餐厅吗?” 闻筠顿了顿:“是。” 檀宁立即皱起眉头来。 “当时,不是说,随便找个地方一扔。”闻筠道。 檀宁想起自己确实是这么说过,整个公司里,没有比餐厅更能“随便一扔”的地方了吧。 闻筠看得出来,檀宁似乎对这种“随便”扔法不是很满意。 毕竟,那女人,不只是了解Kibble存在的问题,还了解檀宁身边的人。 闻筠问:“要不要我去找Mandy去和她谈一下?” Mandy是Kibble的人事负责人。 不管是挖人还是评估薪资都是绝对的专业水平,谁都知道,Kibble薪资行业第一,Kibble有今日,这位Mandy会挖人,会谈薪,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檀宁想了想,应:“算了。” 这样做确实是最好的安排,毕竟,他可没想让这个女人缠着自己大半年。等一阵子之后,她横竖都是要走人的。不过,在那之后,他打算自己先探一探——看看究竟是那女人真有两把刷子,还是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隔日,颜巧上晚班次,下午六点钟,已经过Kibble的下班时间,颜巧才刚刚盘点完库存,她带着记在手机里备忘录的内容,准备到办公室里给食品供应公司发邮件。 推开办公室的门,颜巧有些讶异,都这个时间点了,餐厅经理居然还在办公室:“经理,你怎么还没下班?” 餐厅经理有点紧张地望向颜巧。 “怎么了么经理?出了什么状况吗?”她前一周业务不熟的时候,因为做错咖啡,被投诉过两次,还好餐厅经理人好,帮她挡了下来,现在,她就怕自己又搞砸什么。 就在这么想之时,坐在餐厅经理工位上的人,将转椅转了过来,面向颜巧。 颜巧一愣——檀宁。 她总算明白这诡异的气氛是为何。 下一秒,檀宁站起,走过她的身边,丢下一句:“跟我出来!” 檀宁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 难道Cindy没有问那些问题吗?这也不是不可能。 颜巧悬着一颗心,跟在檀宁的身后,步入了餐厅隔壁空无一人的员工会议室。 “你到底是谁?”在会议室里,檀宁门一关,直接丢出这个问题。 坐在椅子上的颜巧,愣愣地看着走到会议桌另一端的檀宁,小心回答:“你不是知道吗?” “你不老实回答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开了!让你立刻给我滚回去!”檀宁眯起眼,目光锐利地瞪着她。 颜巧顿了顿,抬起头来问:“难道……Cindy今天没有问我说的那些问题吗?”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颜巧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她没做错事,她应该是让檀宁成功躲过了一次公关危机。她想着,应:“杨纾告诉我的。” 当时,Cindy和檀宁的八卦上了杂志。 杨纾凉凉地说:“檀宁这小子,现在都在和Cindy这样的大美女约会了。要不是谢缙,他不知道此刻在哪玩泥巴呢!” 颜巧拿过杂志:“才子佳人,很是登对。” “登对个屁,这个Cindy,一心想往上爬,我听说,也不过是,大家都挖不到檀宁的新闻,她想弄个独家,才搞了这一出美人计。” 得知Cindy有诈,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又如何而知,她会问Kibble的问题的?” “Kibble的这些问题,并不难猜,只需要对Kibble有所了解就知道。” “有所了解?就能知道这么多?” 颜巧停了停:“毕竟,杨纾一直视你为竞争对手。他有的时候,会问我一些问题。” 这话是真,不用颜巧这样支支吾吾,檀宁心里也有数,他不将杨纾放在眼里,并不意味杨纾就不忌惮他。 这些年,杨纾甚至派人混成粉丝来参加Kibble的活动,实际上是为旁敲侧击,打听流程。 几次有人来报:“杨纾那边又派人混进公司来打听情报了。” 一开始,檀宁都不放在心上,他的态度一直都是:“随他们去吧!” 毕竟那不是流程的问题,而是钱的问题。他自觉自己没有那么天才,能成功,最大的原因,还是谢缙融资,让他有钱可烧。 去年,当他知道一直想要的项目被告知被杨纾买走之时,他才反省自己不该小看杨纾。 那之后的某一天,当他无意经过杨纾的杨氏集团所在的大楼时,坐在车里的他想了想,突然让司机停了车,一人步入大楼。 他到前台说:“我是来面试的,叫檀宁,找15层的杨氏集团。” 一开始,他是想跟杨纾开一个玩笑的,想看看人家报到杨纾那边去时杨纾会有什么反应。 但不知为何,这一桩一开始就没有报到杨纾那边去。杨氏集团那边,这阵子也没有任何面试,人事在见到他的时候,很是疑惑,他随口一扯:“杨纾总经理要我直接找人事面试,技术岗位。” 人事大概以为面前的这位是老板的关系户,还真的面试他了,甚至叫出了技术部门经理一起参与。 聊了半天,技术部门经理很是满意,檀宁干脆将计就计,提出了要参观公司和流程的想法,没想到对方也都一一应了,他参观了有半个小时,就差拿笔纸出来记了。终于,同在技术楼层的杨纾从办公室里出来,转到走廊上,看到三人时,先是一愣,最后将目光定向了檀宁:“你在这里干嘛?” 檀宁微微一笑,倒也光明磊落,道:“参观公司。” 那日,从杨纾的公司回来之后,檀宁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反面案例,在公司里说了一遍,希望大家遇到他这种“可疑”的人时,小心对付。 而现在,就有一个杨纾身边的人,混进了自己的公司,甚至,还是他首肯的,而且,就在刚刚,他确实起了找Mandy来给她换岗位的心。 虽然她现在人在餐厅,但如果真够机灵有本事,能打听到的也足够多了,现在杨纾虽然是在跑路,但日后,要是他真能卷土重来,这个女人能帮杨纾复制一个完整的Kibble也说不定。 他倒是真小看了这个女人,他以为这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也不是很有主见的样子,顶多了,就是杨纾陪床的工具,毕竟她这种女人,充其量也就是让人在一开始产生保护欲,一阵子之后,多半会因为她的无聊和空洞乏味。 就她,还能给杨纾支招?颜巧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是不信的。 “即是如此,让我来看看,你都给他出了些什么主意?去年,杨纾大搞版权收购,为什么?杨纾明明没有做原创剧集的能力。” 颜巧顿了一下,应:“是应对后来的作家编剧罢工潮。” 去年,出了大概近7个月作家编剧罢工潮,很多影视公司因此受到影响,而Kibble因为剧集项目储备够多的原因,并未波及到。 “他怎么知道,作家编剧要罢工?” “因为我……听到一些作家的风声。” “……所以,是你,让杨纾买的?” “嗯。”颜巧点了点头。 檀宁微微眯起了眼,他以为,杨纾是杨纾的敲打政策起作用了呢,原来是背后有军师,毕竟这桩版权买卖,确实让杨纾在罢工潮里大赚一笔,现在还让他也乖乖掏了他的跑路钱。 “那杨纾公司的人,假扮成粉丝混入Kibble的,不会也是你吧!” “咦?”颜巧抬起头来,她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多认一桩,少认一桩,应该也无所谓了吧。她点了点头,“杨纾刚想做影视板块的时候,我是建议他去看看你的公司是怎么做的……” 一开始,杨纾不愿意直接去问檀宁。 “那你就假装自己是粉丝用户,想参观檀宁的公司。”颜巧这么说。 杨纾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让人假扮成粉丝用户混进去了,问了一堆关于流程还有业务上的问题。 后来,这个办法用了好几次,后来还参加檀宁网站发起的各种活动,和工作人员混熟,大套情报。 檀宁那边似乎一直都没发现,直到某一日,杨纾从办公室拿着文件出来的时候,看到作家的工作人员正带着檀宁参观自家公司,正在给他介绍部门。 杨纾一愣,望向了檀宁:“你在干什么?” 工作人员连忙解释道:“杨总,这位是今日来面试的人,说想了解一下工作流程……” 杨纾看着微笑看着自己的檀宁,瞬时脸面挂不住,望向工作人员:“你作为一家科技公司的人事,连大名鼎鼎的Kibble创始人檀宁都不认识吗?” “……”那位人事惊愕地看了身边的檀宁一眼,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杨总!” 那天,杨纾给颜巧打电话来,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说:“我今天开掉了我公司的人事经理!” “为什么?” “檀宁假扮成面试的人混到公司来,我的人事经理连檀宁都不认识,还面试檀宁,带檀宁在公司里大参观!” 颜巧听到此,噗嗤一笑:“檀宁亲自来卧底吗?”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那之后,杨纾就再没派人去檀宁那边了。 檀宁到此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杨纾会让这个看起来不显眼的人,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送出来了,原来,还真是个长脑子的。 “所以,你会……开了我吗?”颜巧一双鹿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檀宁。 檀宁看着她的那双又清又亮的眼睛,又想起当日在Andrew办公室,自己松口答应要带她回去之时她的奇怪反应——是雀跃。 檀宁以为那是错觉,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 现在她也一副好像很怕被他赶回去的样子,哪怕是待在员工餐厅这种地方,都没关系吗? 最终,他心软了下来,冷哼一声,只道:“听着,这次的事情,你出言提醒,算帮了我一次,既然你人已经来了,就给我安分待着,好好等你的杨纾回来,如果你在公司里,给我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我一样开了你!” 听到此,颜巧立即露出笑来,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嗯!” 檀宁再疑惑地看了她两秒,从会议室里出来。 闻筠和李瞿已经在外头等着他,闻筠上前来问:“要不要把人调走?” 檀宁只淡淡道:“算了。之后再说。” 那日Cindy的事情过后,每当檀宁从大堂走过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往里头扫个一眼。 多数时候,颜巧都在那台大大的咖啡机之后忙碌,有的时候,站在水池前洗杯子,也有时候,真笑脸迎人帮人点东西。 他也不会多看,两三秒后、电梯来时或者手机响起之时,他便收回视线,忙自己的去了。 这日,檀宁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咖啡店的时候,Bernt正坐在店里,和颜巧有说有笑聊着。 他终于问身边的闻筠:“为什么最近Bernt老泡在咖啡店里?” 也不是他有意要去计算,但Bernt本周至少已经有三次带着电脑坐在那个位置上跟颜巧喝咖啡聊天了。Kibble的上班纪律不严,能出成果,坐在哪干活都行。特别是Bernt这种几乎是在他创业时期就跟自己一起干的,檀宁本就很尊重。 “哦,说起来……”这事,李瞿知道,“上次不是不小心落了剧本的,是Bernt。那个在剧本上贴便签的,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位颜小姐。” 檀宁皱眉,那个人,总是在做和咖啡店店员本职不同的事情。 “Bernt听说她住在月租酒店,好像还在帮她留意有没有什么适合女生独居的房子呢?” Bernt只比自己大个三岁,人是真温文儒雅,脾气好到一个不行,还是版权交易部的负责人,外头,想给他介绍对象的,可不少呢! “Bernt不会看上杨纾的女人了吧!”檀宁撇下一句,走出了Kibble大楼。 这日晚间,檀宁洗完澡,躺在床上。 他看着天花板,不多时,低下头,下腹已经支起。 檀宁顿了顿,喉结微滚,突然,他果断褪下了自己的裤子,伸手握住了那顶起的炙热。 不需多时,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慢慢变沉,慢慢变重。 忽然,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趴在了他的身上,对他嫣然一笑:“我来陪你。” 说罢,那女人握住了他的炙热。 檀宁一顿——颜巧。 他忽然从梦中惊醒。 房间里一室黑暗,安静得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方才的那一切,只是梦。 他打开被子,裤子还在,只是那炙热,确实还高高挺着,支着帐篷。 但他……为什么梦到杨纾的女人? 耳边,仿若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风铃。 5 早上十点,Bernt推门进来的时候,颜巧立即露出笑来:“老样子?曼特宁?” “好。”颜巧这就去拿壶来。 这位Bernt,算是颜巧在Kibble认识的第一个人。 前些日子,颜巧在咖啡店,捡到了Bernt的剧本,她太好奇了,便趁没客人的时候读了起来,那是部名人传记改编的纪录片。 她读罢,在上头贴了一个便签,道歉自己未经同意阅读,并且保证不会将内容泻出,最后留下了一个作为观众角度的意见。不料想,几日之后,版权交易部门的负责人Bernt特地上门来问她:“是否有印象是谁动过自己的剧本。” 她一惊,这才再当面道歉,说:“因为我那天下午2点钟就下班,所以,只能留了字条给你,是我。” Bernt听到此,哈哈一笑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其实,我们看过太多遍剧本,天天在脑子里琢磨,审美疲劳,找旁人来看看,确实会有不同感受,可以提出有用意见,事实上我和导演都觉得,你给的建议很好,决定采纳的。” “是吗……”听到这,颜巧眼前一亮,“如果有帮上忙,那就太好。” “啊,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版权交易部门的Bernt,要一杯曼特宁。我想啊,如果你有时间,我可以坐在这工作,说不定,中间有问题,还可以再问问你。”Bernt不是开玩笑,他真的带电脑下来办公了。 颜巧微笑道:“不敢当,能帮上忙是我荣幸。” 就是这样,这几日,Bernt总是坐在咖啡店的柜台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和颜巧聊天。 “对了,颜巧,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颜巧正在为冲热水之时,Bernt突然问。 “我在杂志社做编辑。”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当咖啡师呢?” 颜巧笑了笑:“这桩说来话长。” 她把咖啡倒入杯子,端到了Bernt的面前:“请用。” Bernt道谢,端起咖啡,却停了下来,抬头再看颜巧:“颜巧,你想不想来我部门?” 听这话,颜巧双眼一亮:“我可以去吗?” 咖啡店这边不是不好,只是,Bernt的版权交易部是业务部门,而且算是核心业务部门之一,她都来Kibble了,自然想参与核心部门。 “你担心什么?” “我怕我做不好,到时候尽给你添麻烦。” “我可以教你带你,这你不用担心。”Bernt说着,停了停,“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跟檀宁把你要到我部门来。” “檀宁?”颜巧皱起眉头来。 看颜巧的反应,Bernt笑道:“檀宁人很好说话。” “好说话?”颜巧怀疑,他和Bernt认识的,不是一个檀宁。 “我从檀宁创业初期就跟檀宁一起干,几年了,他这人,其实没什么做老板的架子,任何事情都跟你有商有量的。这件事情,我只要跟檀宁说一下,让人事部Mandy那边来跟你谈一下,如果人事部那边过了,檀宁一般是不会多过问的。” 是吗……颜巧略微沉吟,这件事被Bernt说得很简单的样子,连檀宁在他嘴里,也变成了一个温和无害的人。 最早,颜巧也是这样以为的,毕竟停在她印象里的那个檀宁。 自己印象里的那个檀宁,还停留在他跨入自家院门的那一天,那天,他带着温和的笑和颜妈在讲话,所以,颜巧一直对他有一个温文儒雅的印象,但这一通接触下来,颜巧知道了——那是错觉,并非如此。事实上,颜巧从没在公司里,见过露出温和微笑的檀宁,只有一个不苟言笑,让她摸不清想法的檀宁。 其实,Bernt说得没错。 大部分的时候,檀宁都算是一个好伺候的老板。 但那只是——大部分的时候。 这日,Bernt进到他办公室的时候,檀宁正在看,财务部门送来的一张异常的开支单,Bernt来得刚好,他手上这张有开支单,正是来自Bernt的版权交易部。 但他决定在自己问话之前,先听听,Bernt要跟自己说什么。 “檀宁,楼下咖啡店,新来了一个叫做颜巧的员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檀宁微笑:“怎么?” “其实,我最近常在那边工作,和她聊天,我觉得她很适合我们版权交易部门,我想要到我部门来。” 檀宁眯起眼:“她只是个咖啡师。” “她有版权交易所需要的知识储备,当然,这一切都Mandy评估后,再由你定夺,我希望你给一个机会。” Bernt这人,平日里看起来虽不说不近女色这么夸张,但檀宁也觉得他怎么也算得上是个正直有原则的人,居然来为颜巧开口,不得不说,楼下那位颜巧还真不简单。 他前脚确实是在寻思要给她调个地方,后脚,就有人来为她请缨。 其实,Bernt要个人,在平常,也不是什么大事,让这个人去找人事部的负责人Mandy,Mandy通过了,他也会通过。但这种被支配的感觉,让檀宁不是很舒服:“是她要你帮忙的?” “不不不,不是。” 檀宁略微思忖过后,先放下这一件:“Bernt,竟然你来了,我这边也有事要问你,我想,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些给费用是怎么回事吗?” 檀宁起身,到Bernt面前,把异常的报销发票给了他。 Bernt手下的几位员工,在三个月前去了美国出差,期间聚会了一次,大家去了一家人均250美金的餐厅,7个人共消费1750美金,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过问的事情,毕竟如果是为工作,自然是无碍:“聚会的七人里头,哪一位是客户?” “不是,这是部门聚餐……” “那这高昂的费用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年关了,所以,姚经理点了两瓶好酒……” “你是姚经理的上司,他喜欢好酒,你就点来让他喝个够吗?” Bernt略有愧疚,姚经理比自己大个几岁,四十多岁,在整个圈子里,人脉很广。 明面上Bernt是部门负责人,但其实,大部分时候,姚经理是不把这位Bernt看到眼里的。 姚经理要喝好酒,他确实不得不签。 “还有这个,华尔道夫酒店?非要住的理由是什么?” 其实情况是去年年底的时候,部门的招待报销额度还剩余一些,大家想着这既然是公司给的额度,不花白不花,干脆在重新拨划额度之前花完算了,其实,如果花完了也就算了,但他们一不小心把额度给花赤字了,才引起了财务部门的注意,这才让财务部门开始查起了他们的年底的这几单高额消费。毕竟去年因为疫情的原因,很多部门的招待报销额度是没有用完的。 “所以,在有误会之前,解释清楚……Kibble的报销制度宽松,不代表我檀宁什么冤大头的款项都会付……” “是我们部门的人花钱不够谨慎……”Bernt的责任就是任由这些有问题的报销过了。 檀宁一笑:“Bernt,你一直被姚经理压着,不是办法,你又想让楼下的那个咖啡师颜巧去你部门,明日我要出差,今日我就帮你把这两件事,一起办了。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Bernt觉得有点不妙,他也不知道自己部门异常开支就这么巧被檀宁给发现了,方才还说了颜巧的事情,真不是个好时机。Bernt看向微笑的檀宁,不知道这微笑背后,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这两件不同的事情,究竟是要怎么个“一起办了”? 檀宁已经拿起桌上电话:“闻筠,把颜巧叫到版权交易部的会议室去。” 版权交易部门的人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颜巧已经坐在会议室里了。 十分钟前,餐厅经理从办公室里出来:“颜巧……檀宁让你去二楼的1号会议室一趟。” “咦?”颜巧攥紧手心,不免有些紧张。她忐忑上楼,到1号会议室等着,结果,等来的却是Bernt和版权交易部的人。她认得这些人,这些人午餐的时候,总和Bernt一起出现,过来拿三明治和蛋糕。 版权交易部的人看着穿着员工餐厅制服的颜巧坐在会议室里,也同样讶异。 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难道是她搞错地方了,颜巧刚想起身退出去,闻筠走来:“找个地方坐吧颜小姐,会议马上开始。” 颜巧听这话,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很快,檀宁进来,他先扫了眼会议室里的颜巧,关了门,立即开始今日的会议。 此时闻筠已经打开电视,播放了一个片头片段,这是最近Kibble刚刚发行的一部电视剧,热度很高。 “谁来告诉我,这个片头是谁做的?”片段播放完,檀宁问了第一个问题。 会议室里没有人回答。 檀宁却突然伸手指向了颜巧:“你来说。” 会议室里的人一愣,把自己召集过来开没头没尾的会,已经让人摸不着头脑,这还混了一个员工餐厅的人,这都是些什么啊。 想着,颜巧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犹豫了片刻,才道:“应该是动物逻辑团队的作品。”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动物逻辑可是竞争对手Sunday的制作团队。 有人讪笑:“动物逻辑都说得出来,太瞎了嘛!” 檀宁无视了这些声音,接着问:“理由?” “抱歉,我只是这样觉得。” “这样觉得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像他的风格。” “哪一部?” 颜巧停了停,再说出了竞争对手的作品:“《月光酒店》两季。” “你再来告诉我,如果我给你三百万的采购预算。《史诗》和《祈祷》你买哪一部?” “《祈祷》。” “为什么?” “《史诗》涉嫌抄袭,和已经Sunday已经上映的小众剧集历史类型剧《风云征程》1-7季内容雷同。” “胡扯!”此时,会议室里,姚经理一脸怒容站了起来,《史诗》的版权交易是在他手上完成的,被人这么说,自然是让他脸上一阵青红,“《史诗》的作者是鼎鼎大名的作家,他怎么会抄袭!” 颜巧曾经解构过《风云征程》1-7季的所有剧情,和《史诗》一对,查重率超过60%。 但她不预备说出来,低下头道:“就只是我的私人观点。” 檀宁还是不接话茬,再问第三个问题:“《祈祷》的制作预算费用是多少?” 颜巧愣了一下,道:“这个……我不知道。” 檀宁走向了会议室的门,开了门:“你可以出去了!” 颜巧和版权交易部里的人一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被这桩没头没脑、不该是她参加的会议弄得一头雾水。听到能走她自然是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出门前,她再抬起眼小心看了檀宁一眼,他正低着头看着自己,脸色微沉,似有淡淡愠意,颜巧不知为何,只听他道:“去五楼,人事部,找Mandy!” 颜巧一顿,还没来得及细问,檀宁已经当着她的面,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颜巧人走,会议继续,下一个回答问题的则成了颜巧的上司Bernt:“刚才出去的那位,什么职位?” “餐厅咖啡师。” “来多久了?” “两个月不到。” “姚经理呢?” “采购经理……” “来多久了?” “两年。” 檀宁转向姚经理:“所以,姚经理在入职的二十个月之后,是只学会了怎么喝更高级的酒吗?《史诗》作者抄袭正在打官司你不知道,动物逻辑团队被我们挖来已经有一个月的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姚经理一顿,瞬时明白了—— 这桌上的人,刚刚好,就是去年去美国出差的团队,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而方才那位咖啡店店员,是檀宁叫来,教训下属的反面教材而已。确实,业务能力被一个咖啡店的店员吊打,面子上,实在是很难抹开。姚经理低下头:“抱歉,檀宁。” “顺便说一句,Sunday的人我们能挖的来,是因为Kibble开得起同行业最高的薪水,但前提是,你得配得上!” 这日,这个会开了足足三十分钟,大家才鱼贯走出会议室。 同一时间,颜巧在Mandy的办公室里。 Mandy看着她,微微一笑:“就是你吧,颜巧?” 颜巧不明,Mandy这话里的意思,Mandy道:“Bernt说,想要把楼下的一位咖啡师,调去版权交易部,所以,我们来聊一下。” “咦?”颜巧一愣,所以,刚刚那桩,是面试么…… 才想到此,Mandy已经笑着丢出了第一个面试的常规问题:“首先,你选择Kibble的理由是什么?” 这天晚点,檀宁的车停在公司楼下,Mandy打开了车门,上了车:“你交代的问题,我问了……” 檀宁一手滑动着手里的平板,头也没抬,问:“她怎么说?” “回答很制式,她说——Kibble在最想入职公司排行第六,又有同行业最高薪资名声在外,谁都想要来Kibble,她也一样。” 檀宁冷笑:“这个答案,你信吗?” Mandy挑眉:“檀宁,这个答案,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虚伪。” 别人说,他大概信。但是,这一位,他不敢信。 Mandy笑说:“檀宁,我觉得,你可以放宽心,我做过背景调查,她之前在出版社就职,引入了10本书,其中有7本最后被改编成影视剧,确实如Bernt所说,有去版权交易部门所需要的储备和潜力。” 檀宁沉吟片刻,这么说,还是他思想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其实,这事,他的本意确实没有多光明磊落。 他今日,最早想羞辱的,是那间办公室里的所有人——Bernt,颜巧和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姚经理团队。 他想让Bernt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你想调颜巧过来,是出于真对她业务能力的欣赏,还是,出于其他私人的理由。 所以,他让颜巧回答本来准备给那些员工专业性问题,好让颜巧也知道,你想上来,也得要两把刷子,靠美色走捷径,在杨纾那里或许可以,但在我Kibble这里行不通。 结果,第一个刁钻的看片头猜团队,就让颜巧给猜中了。于是他接着问了第二个,结果,也让她给答上了。这两个问题,都不算简单,不是内行人,多半是回答不上来的。但她却都答对了,她的表现保住了自己的尊严和为她开口的Bernt的尊严,倒是很好地羞辱了那一群只知玩乐、不干活的姚经理一干人。 其实,那时,在会议室里,被羞辱的,还有一位,那就是檀宁自己——他只能惊讶他确实小看了人之外,临时改变主意,让她上楼去找Mandy了。 想到此,他淡淡道:“即是如此,那就发offer吧!” Mandy从檀宁车上下来,刚刚下车,檀宁就听到车外有人说话,这声音,檀宁愣了愣,打开了车窗,果然看到颜巧。 他的剑眉微挑:“有事吗?” 颜巧一脸天真,跟他道谢:“谢谢你让我去版权交易部。” 檀宁转过头,想到自己原先的那些阴暗想法,只道:“是Bernt开口的。” “那也还是谢谢。”颜巧是真心的,微微笑着。 倒是檀宁没办法直视她的微笑了,呛咳道:“你先挺过试用期再说吧。” 说罢,檀宁关上车窗,吩咐人开车。 6 新的一日,颜巧就已经是版权交易部的一员了。 Bernt笑着欢迎她,给大家介绍版权交易部的新员工。 坐在位置上的姚经理一行人,看到她就想起那日在会议室里的那桩,他冷淡地鼓了鼓掌,算是欢迎过了。 Bernt有些尴尬,只道:“没我带你去看你的工位。” 颜巧淡淡一笑,跟着Bernt认领了自己的工位。 到版权交易部的第一周,颜巧基本上都在适应节奏和熟悉工作内容。 第二周,出差马上落到她头上。 听到要出差的时候,颜巧有些惊愕地望向Bernt:“我去吗?” “是。檀宁交代带上你。”Bernt这样说。 在这部门里,她就是一个菜鸟,部门里,比她有资历的人多了去了,要去也轮不到她啊!不远处,有那两位前辈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那两位那日在会议室里也因为她而难堪。 “你有护照吧?”Bernt问。 “有。去哪里?” “维也纳。” “去做什么?” “找一位作家,买影视版权。” “谁?” “就是最近很难搞的那一位。” 那是位香港老作家,早年已经定居在欧洲。 去年,她的一部经典作品被改编成电视剧,但是风评很烂,几乎是被爆骂,那位作家大发雷霆,放话再也不接受作品改编电视剧。 她功成名就,版税拿到手软,不在乎这一点钱。 但Kibble在乎,因为就算这位作家被爆骂,也不妨碍她的作品成为最近影视圈的热点,每家都想分一杯羹,但所有上门的影视公司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这是个难啃的骨头,硬茬。 颜巧不知道,点她这个菜鸟去,她又能做什么? 其实她那日去找檀宁道谢,是因为她横看竖看都觉得檀宁不怎么愿意签署这桩人事调令,所以,他不会是搞出这一桩硬茬,让她搞砸,再让她知难而退走人吧! 这个檀宁,几乎人人都在跟她说,檀宁没有老板架子,个性温和,不怎么难处,但始终,和她的观感对不上,她小心防范为好。 转眼就到出差那日,机场里, 檀宁坐在沙发椅上,翻看杂志,看起来老神在在,Bernt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檀宁当日知道,Bernt在焦虑什么——距离预定集合的时间已经超过10分钟,檀宁,Bernt,还有两位编剧都已经到机场,而颜巧还没出现。 作为部门负责人,最近老人出了岔子,新人要是再出岔子,他这张老脸实在是挂不住。 “说不定是太紧张,一大早起来拉肚子了。”檀宁淡淡道。 Bernt再也坐不住,起身准备给颜巧打电话。 就在这时,颜巧终于出现拖着一个两个行李箱出现,一大一小。 所有人都皱起眉头,这一趟商务出行,前后行程预计五天,但现在是四月,大家的装备都很轻便,基本上只有几件单衣,一两件轻便外套和电脑。 每个人都是小小一个可以携带上飞机的行李箱。 只有颜巧这足有45寸的箱子,也太醒目了吧! Bernt还在惊愕,檀宁已经丢了杂志,一步走了过来:“你带这么多东西去欧洲做什么?是打算跟赖我一样,到时候赖在欧洲不回来了吗?” 颜巧歉然一笑:“不是啦,有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去托运,再稍等我一下下。” 她说着,前往值机柜台,一行人等着之时,颜巧又遇上了一点麻烦,转过头来有些为难地看了Bernt一眼。 檀宁先注意到,有些不悦上前:“又怎么了?” 颜巧呛咳一声:“我超重了。” “所以呢!” “Bernt,你的箱子还有空间吗?” “有有有,匀到我这边好了。”Bernt出来解围,毕竟一向温和的老板的现在的脸色真是很难看。 颜巧就这样当场打开了自己的箱子,箱子里的东西,简直让人一时间瞠目结舌,全是土场——火锅底料,火锅蘸料,甚至还有干辣椒。 “颜巧!你是怕在欧洲会饿死你吗!”檀宁看得火气更大。 站在后方的两位编剧一脸无言表情,似在笑——这是哪来的土包子。 “不是啦……”颜巧也很尴尬,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训斥,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东西往Bernt的箱子里搬。 这一桩插曲,总算过去,一行人终于,顺利登机。 在机舱里,Bernt和檀宁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落地之后的流程。 檀宁一边滑动平板,一边听着。 颜巧试图在檀宁的脸上探究他还没有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他表情淡漠,似乎已经放下这件了。 颜巧刚松一口气,那边的檀宁却突然注意到她的视线似的,一眼望了过来,方才还好好的神色,一秒染上浓浓愠意,颜巧连忙坐下,把毛毯一盖,躲起来装死。 落地维也纳,已经十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一行五人,下榻了三区的洲际酒店,第二日白天,他们去见了一位客人一直忙到下午,一行人回了下榻的酒店,大家各自安排晚上的活动。 晚餐前,颜巧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时,有人来敲门。 颜巧去应门,是檀宁。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扔了满床的东西,淡淡问:“你带那么多垃圾来做什么?” “那是给作家太太的。” “什么?”檀宁皱起眉头,踏进了她的房间。 她正在收拾东西,要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和作家太太的东西,全都分开。 此刻箱子里满满装着的是要给作家太太的东西,床上是她的衣服和电脑。 “我们去拜访她,总不能空手去吧!” “我当然会带伴手礼啊!”檀宁蹲下,翻着她箱子里这乱七八糟的土特产,简直是越土越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每个长居在国外的华人啊,最想要的就是这些在国外买不到的土特产。” “你又知道?” “当然!我翻了整个晚上她的社群博客,她去日本旅行的时候,也带了一堆吃的,甚至还带回了一个电饭锅,她在社群博客上标记了很多维也纳当地乃至是欧洲当地的华人川菜餐厅,今年年初,她去了悉尼探望表妹,感叹悉尼都有海底捞但维也纳没有,去年回国的时候,似乎也特地去了成都一趟,就是为了吃火锅,我猜她应该虽然移民二十多年,骨子里应该还是个华人胃……所以,那天出发一早,我就早早出门去搜刮了一堆方便带的……” 檀宁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难怪……” 颜巧已经将这一箱子的东西收拾好,拉上拉链:“总之,明天你和Bernt去见她的时候,带上这一箱吧!” 檀宁一口拒绝:“别想,我只打算带两瓶上好的酒。” “为什么?” “反正我不会带,要送你自己去送。”说罢,他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又转头过来,道,“跟我出去吃饭。” “咦?” “便饭!”檀宁补上一句,已经率先迈出步子。 晚点,两人来到当地一家人气很高的餐厅,在餐厅门口之时,外头已经有人正在咨询是否有空位,颜巧疑惑:“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檀宁似乎不准备多解释,淡淡一声“嗯”便走到餐厅候餐的人群之中,此时,有人叫住了檀宁。 颜巧转头过来,这人,她认识——哦,不对,应该说是,她认识对方,当对方不认识她。 这位是某周刊总编Joe,而在Joe身边的人,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姑妈,大作家Isabella——也就是,这次他们出差来,要签约的那位作家。 瞬时间,颜巧明白了,这顿饭,是工作餐。 此刻,Joe露出惊讶表情,上前来与檀宁握手:“你怎么会在这?” “出差。” “是吗?” 檀宁望向了Joe身边的人:“倒是你们怎么站在门口……” “餐厅没位置了。” “哦,我特地找人给我留了位置,不介意的话,一起?” “那真是太好。” 就是这样,四人顺利进入餐厅。 点完东西之后,Joe马上介绍起来:“檀宁,这位是我姑妈,大名鼎鼎的作家,Isabella。” “幸会。”檀宁起身握手。 “姑妈,这位是Kibble网的檀宁。” 檀宁点头,介绍身边颜巧:“我的团队成员,颜巧。” “这次为什么项目而来?”Joe又问。 檀宁面不改色地胡诌了一个,道:“整个行程,都在为一个项目忙,今天才得闲出来吃顿饭。” “说到这个,现在的制作方都太乱了,擅自改作家的剧本,弄得乱七八糟,我姑妈最懂了,她吃了太多这种亏了。” “我们这次带了编剧团队过来,是打算让作家满意了,才签约的。” “那不是要待很久。” “没办法,谁叫我们很有诚意,决心要做到作家满意为止。” 话说着,檀宁和Joe一来一往地聊起工作,全程Isabella和颜巧都未应答,只顾盘中餐食。 而颜巧实在是太过羞愧,这两人,骗术低劣,聊了二十分钟,Isabella都未搭理一句,颇有死活不上钩的架势。 忽然,Isabella终于发话,笑道:“要我说这家餐厅,大名鼎鼎,其实,味道也不怎么样,你说呢?颜小姐。” 颜巧突然被cue,先是一愣,思忖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直视Isabella的眼睛,终于鼓起勇气道:“Isabella老师,我们特地在此和两位制造偶遇,只是希望能和Isabella老师合作,我们知道Isabella老师痛恨制作方,乱改剧本,所以,带了一个团队过来,希望能改到Isabella老师满意了,再签合同。” 此话一出,桌上皆是一愣。 檀宁和Joe震惊望向颜巧,檀宁已觉得冷汗滴入脖颈。 半晌后,Isabella老师哈哈大笑起来,望向了Joe:“是你出的馊主意吗?” “不是……我……” “Isabella老师,这事和Joe无关。”檀宁连忙道,“Joe并不知情。” “罢了,不用替他开脱,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你们两个人来吃饭,订了四个人的位置,从一开始,就露出破绽了。Joe每天和女朋友的饭都吃不过来,今天突然单独约我吃饭,过来,还没位置,就这么巧,遇上你们。” “这一出,并非有恶意,只是,很希望能和Isabella老师合作,才曲线救国,希望能得Isabella老师的谅解。”颜巧再道。 Isabella终于淡淡一笑:“反正,来都来了,人都坐下了,站起来走人也太难看了,你们也不用拐弯抹角地说了,直说吧,我听听看。” 檀宁顿了顿,这就开始聊起了工作。 这一顿饭吃罢,Isabella并没有做最后的表态。 在餐厅门口,檀宁和颜巧送别Isabella和Joe,那边两人都还没走远,檀宁忽然一个转身过来看向颜巧:”听着,我不是杨纾,我是你的上司!不要给我自作聪明!” 他说着,甩下了人,一步跨了出去。 Isabella回头来看了这边闹翻的两人,与Joe道:“你那位朋友,恐怕不会让她的下属好过。” 7 颜巧也自知这一桩做得有些大胆了,她什么也没说,只默默跟在檀宁后头。 她确实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说服Isabella,但她知道,用骗的,肯定不行,事实上,她觉得Isabella将话端丢给她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晓一切。 Isabella上次被骗了一次,自然是痛恨这种行为,而且,颜巧不知道,她都能看出来的骗术,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可以瞒得过Isabella。 她一路无言,跟着檀宁回到酒店。 反省整晚,隔日一早,天刚亮,颜巧便拎上那个行李箱出了酒店。 在城郊的一栋独栋别墅里,这户人家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别墅的男主人,正在做早餐,有人来按门铃。 “来了~”他放下手中食物,开了门。 颜巧拎着一个箱子站在门外,她道:“你好,我是颜巧,昨日和Isabella老师一起吃了顿饭,打扰Isabella老师了,我昨日犯下大错,今日恐怕要打道回府,所以,我特来将这个给Isabella老师。” “这是什么?”Isabella探出头来。 “是土产。”颜巧道,打开了箱子。 Isabella在门后出现,看着她装满了整个箱子的土产,有些惊讶:“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是。” “你大老远背了这么多吃的给我?” “也不算很多。就是在海关那边被问了很久,都是些什么,让我老板和团队等了我半个小时,所以,他才火气那么大的。” 说到这里,方才开门的男人走了过来,拿起了一包颜巧带来的四川竹笋:“你看,这不是你前两天一直心心念念的四川竹笋吗?” Isabella转过头,眼睛一亮:“是啊!” 看Isabella满意,颜巧多少是有松了一口气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们的合作多半是没戏,人家却还特地来送东西,想到此,Isabella也于心不忍:“你先进来吧,吃了早餐吗?” “没有。” “那就进来一块吃。”Isabella说着,走进屋内,“你那位凶巴巴的老板是不是让你滚回国去?” “他还没说,但估计是。” “岂有此理!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欺负你一个小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事也不怪我老板啦,毕竟我们这次带了一堆人来,现在都因为我要无功而返了。” Isabella看她一眼,叹息一声:“这样吧,他既然带了团队来了,我按他说的做就是了先改出一个我满意的版本,但前提是,他要跟你道歉。” “真的吗……”颜巧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嗯!如果不道歉,我就不见他的团队。”Isabella说着,淡淡瞥了人一眼,“你先吃早餐,我现在,就给Joe打电话。” 男人拿了个空杯来,笑着问:“喝什么?咖啡还是橙汁?” “可以的话,咖啡。”颜巧见事有转机,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这日下午,团队里的其他人都去忙了。 颜巧一人无聊,自个儿去了市中心观光。 下午,她坐在露天的咖啡座位上喝着咖啡听着路边的露天街头音乐会时,电话响了,檀宁平静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我在大教堂附近。”她看了看自己的身处的周围,拍下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檀宁。 “我去找你。”檀宁说完,便挂了电话。 莫约半个小时之后,檀宁在咖啡座上找到了人。他直接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第一句话便是:“我来找你道歉,我态度不好,不该在街面上对你发脾气,对不起。” 颜巧看他一眼,不确定地问:“你是……故意的吗?” 檀宁挑眉:“故意?” “你昨天,本没打算带我去吃饭,但是你听完我说,我为何带了那些食物来之后,你突然改变了主意带我去吃饭。所以,你一开始也觉得你假装偶遇的办法,可能会失败,被揭穿之后,你突然在在街面上对我发火,是不是故意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写武侠小说的,多少有狭义心肠,你做坏人,让她同情我。” 檀宁眯起眼:“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对你不满,说不定我真的回去就开了你呢?” “你那么要面子,在外人面前总是和颜悦色,怎么会在街上对我发火,有火也是回酒店再骂。今日是我先去了Isabella那边,如果我没去,你也会让我带着那箱东西去找她道歉,目的也是让她同情我,是也不是?” 檀宁停了几秒,终于道:“我也就是试一试。” 棋虽险,但果然成了。 可能颜巧自己不知道,她这种长相,还有个性,刚好就属于很讨长辈喜欢的那一款。 他也就是猜,Isabella可能会喜欢她。 果然,不用他开口去驱,她就去做了很讨长辈喜欢的事情。 檀宁叫的意式浓缩咖啡来了。他端着迷你号的杯子,突然看向四周,凑近了颜巧:“这样吧,如果你不喜欢我利用你,我给你买个道歉礼物吧,这条街,什么牌子都有,你现在,可以去挑你想要的纪念品了。” 倒也不是,毕竟她现在是他的员工,一切也只是为了促成交易。但他话都说了,颜巧望向街面,这条街,非富即贵,她有些迟疑地问:“什么都可以吗?” 檀宁点了头:“只要我付得起。” 颜巧观望了这一圈,将目光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家珠宝店。 檀宁立马喝完杯子里的意式咖啡,掏出皮夹,在桌上留下了咖啡钱和小费,起身跟了颜巧走了进去。 “这个,可以吗?”颜巧挑了一只近两万欧元的手镯,她试戴的时候,看着身边的檀宁。 柜台背后的服务员正在用英文不予余力地赞美颜巧有多么适合这只手镯。 檀宁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臂,搭上这只镯子,倒也又巧又雅致,确实贵有贵的道理。 他看了眼颜巧,淡淡一笑,嘴上说着“你还真不客气啊”,从皮夹里掏了卡出来。 “真的可以?”颜巧很是开心。 檀宁点头:“我怕你赖在店里不走。” 颜巧脱下手镯,凑到了檀宁的身边,看着他清晰分明的双眼皮和微微闪动的睫毛:“我发现你其实,很帅嘛!” 他微微仰起了下巴,带着笑意给她一个白眼,但眼眸之间透露,她的夸奖让他很是受用。 这日晚点,颜巧刚刚踏入酒店房间,便是一愣。 房间的床上放着一个奢侈品盒子。 她走上前,面上是一张晚宴的邀请卡,还有一套资料。 上头有一张手写的纸条:“背下来,公司的项目和进度。” 近两万欧元的手镯看来,没那么好挣嘛! 这日晚间是投资人晚宴,她特地去了酒店的SPA,七点钟,檀宁来按她的门铃时,她匆忙从洗手间里出来,开门的时候,还在戴珍珠耳环,手上也戴上了那只下午刚买的手镯。 一身礼服西装的檀宁不动声色地上下扫了她一眼。 他选了保守款的黑色礼服裙,只露出一点肩和一点胸,在灯光之下,露出的雪白肌肤看起来细腻光滑。 她挽起的头发,掉了两缕在额角,让她那张本就小巧的脸,平添了几分妩媚。 那一刻,檀宁只觉颜巧如有柔光照映,美得让他一时间移不开眼。 檀宁得承认——杨纾挑女人,是有眼光的。 他定了定神,问:“你好了吗?” “好了。” 檀宁点了点头:“那走吧。” 颜巧跟上:“那个,先说哦,我之前顶多参加过作家聚会,没参加过这种规格的应酬……” “不要紧,把我当成杨纾就好。” 当檀宁这么说之时,颜巧愣了一下。 颜巧已经有阵子没想起杨纾了。 要不是这个晚上,檀宁忽然提起了杨纾,颜巧似乎都差点忘记,自己是为什么出现在檀宁的身边。 一开始,都是因为杨纾啊! 杨纾到现在都没有和她联络过,不知道在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过得不知道怎么样。 这晚,从宴厅出来后,檀宁先拆除了自己的领结,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酒店门口,接他们回酒店的车已经等着了,檀宁走向后座,颜巧在后方叫住了他:“檀宁……” 檀宁半侧身过来:“怎么?” “我们……走回去好吗?” 设宴的宴厅离酒店不是很远,走回去大概是半个小时的路程。 檀宁微微思忖,但最终点了头,扭头朝酒店的方向一步先跨了出去。 维也纳的四月,还挺冷。 在这个地广人稀的城市,这个时间点,道路的前后百米都不见人,偶尔路过餐厅,才见客人三三两两地从店内出来,在门口吸烟告别。 颜巧跟檀宁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在街面上走着。 她看着檀宁的背影,迟疑了一会,终于开口:“顺利吗?” 檀宁想了想,应:“还可以。这一次因为顺利跟Isabella签约,所以当地的很多投资客,也都想要分一杯羹。” “那就好。”颜巧微微一笑。 话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檀宁按下红绿灯栏杆上的按钮。 并排等着灯绿的时候,檀宁忽然转头过来,望向颜巧:“你是不是……想问我杨纾的下落?” 颜巧一顿,确实,现在虽然不算冷,但也实在不是在街头吹冷风散步的好时机,她终于点了头:“毕竟,他已经三个月没有下落了。” “他应该在美国。”檀宁开口道,“跑路前,他跟我要了两百五十万美金和两百万美金等额的加密货币。” “他要美金,不代表他在美国啊!” “难不成给他日元,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在日本?”檀宁转头来看颜巧。 颜巧笑了笑:“也是。” “他到美国之后,联络了我一次,付那两百万美金的加密货币,我查了他跟我联络的IP地址,大概率是在美国境内。”说罢,他停了停,“所以,你们到现在,还没有联络上吗?” 颜巧摇头。 檀宁一笑,可怜她也只是不过个杨纾的一个工具人。 “你放心吧,杨纾不会有事的。”以他对杨纾的了解,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两人沉默间,绿灯已经亮起,檀宁正要迈步子出去,颜巧抬起头来,再问:“这件事,你有参与吗?” 檀宁脚一停,慢慢地转头望向了颜巧:“什么意思?” 颜巧望向了檀宁的眼睛,这才是她把檀宁叫出来走一段的原因,她知道,问完这个问题,她可能会被送走,但她就是亲自确认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檀宁,还是当时她印象里的那个檀宁吗? “我是问,你有没有参与?” 檀宁听清楚了,眯起眼看她:“这难道就是,你赖着我来云南的目的吗?” 颜巧鼓了鼓勇气:“谢缙没有清退杨纾的动机,而你有。” 檀宁理解了:“所以,你觉得,我跟谢缙一起铲掉杨纾对吧?” “嗯。” “我的动机是什么?” “版权项目。去年,杨纾大搞版权收购,拿走了你想要的项目,所以,你让谢缙去敲杨纾的金融板块,再放消息给杨纾,让杨纾跑路,这个时候,你提出买下他公司的版权项目,给他提供跑路费对吧?” 檀宁想了片刻,忽然了然:“所以,你觉得我一开始就是为了要收复丢的项目是吧。” “是。” 檀宁一笑:“难怪你当时要挟我的时候,说会把我帮杨纾跑路的事情告诉警方,而不是告诉谢缙。” 绿灯已经在闪动了,如果再不走,要等下一个了,但他们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檀宁再问:“你怎么会觉得,杨纾跑路,缺这一点跑路费?” “越多越好。毕竟,如果不是你要这些版权,我实在想不到谢缙为什么要铲杨纾,杨纾根本对他够不成威胁。” “你倒是对杨纾忠直。”檀宁微微一笑,再望向她的时候,眼眸里已经有淡淡愠意,“我来告诉你好了,这件的事情是因为女人,谢缙的女人,被杨纾下药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听到此,颜巧一愣,皱起眉头——她知道杨纾行事不够稳重,但她没有想到杨纾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看她一脸震惊的表情,檀宁再问:“怎么?你能想到我和谢缙联合一起铲杨纾,却想不到杨纾能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来是吗?” 颜巧抬起头来,有些无措,不知怎么回答。 “所以,在你心里,我和谢缙龌龊没底线,杨纾就有是吧!” “不是……” “看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杨纾,甚至是不了解男人,我再来告诉你好了,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一样,大部分男人在利益和感情面前,选的是利益!你觉得我肮脏没底线的话,那杨纾绝对也没有。杨纾拿去交换的那个女人,可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颜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她确实没有想过杨纾会做到这种地步。 “这些年,我不是没有给时间让杨纾壮大,但杨纾迷上来钱快的金融,结果搞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杨纾想让她姐出去去陪某位看上他姐的大佬,联合家里人,给她姐下药。而他姐,就这么刚好是谢缙那个多年来耿耿于心的初恋对象!这才是所有事情的起因,而非什么版权项目。” 听到此,颜巧愣了好一会,她确实丝毫不知道这其中的盘根错节,她连忙低下头和檀宁道歉:“对不起,是我瞎猜,我跟你道歉。” 檀宁看了她好一会,终是什么也没说,街口的红绿灯第二次亮起绿灯的时候,他便率先跨出了马路。 这天晚上,檀宁在酒店的房间里,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 多年前,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第一次踏入五星级酒店,在谢缙舅舅的房间里,俯瞰着另外一个城市的夜景,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利和野心。 多年以后,他已经有匹配这一切的资格。 他可以丝毫没有犹豫地在商店里买下一支近两万欧元的镯子,在满是名流的宴会厅里,勾着女伴从容不迫地和投资人对谈。 其实,他是嫉妒过他那个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杨纾的。 毕竟,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个上学都要靠拿奖学金,自己打工挣生活费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而杨纾拥有一切。 有钱,有社交,有自信,还有女人! 他的一切都那么信手拈来,仿若一切任由他取。 多年以后,他们已经完全的角色互换了。 但颜巧,今晚提醒了他,他也许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羡慕杨纾的穷小子。 他在今晚甚至幻想过,如果,他早一点认识颜巧会怎么样? 她大概也会在那间Kibble慢慢成长起来的老办公室里,在自己的耳边说:“我接到风声,马上作家就要罢工,现在是收购版权项目的最佳时机……” “杨纾那边派人过来敲打流程了,不如我们也派个人过去面试……” 甚至是:“谢缙要清退杨纾,现在是个好时机,可以拿回之前丢在杨纾手上的项目!” 若是,时光能倒流,颜巧真的会像辅佐杨纾一样辅佐自己吗?其实檀宁不确定。 毕竟杨纾人都跑了,她还在担心杨纾是不是被自己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这说明,她确实对杨纾忠直。 杨纾都跑路了,还有这等佳人的支持和关心,说实话,他是真心有点羡慕的。 刚刚,他们在房间前分开之际,颜巧叫住檀宁。 还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担心地看着他,问:“回去之后,你会让我……走路吗?” 檀宁看着那双眼睛片刻,反问:“你想走吗?” “我不想。” “既是如此,你现在也已经是Kibble的员工,专心服务好我即可。” 颜巧认真地点了点头,应声:“好。” 8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颜巧已经从欧洲回来两周了,此时,距离颜巧到云南,已经两个多月,距离杨纾跑路已经足三个月。到现在,杨纾都没有消息,也不知这人,究竟是死是活。 但管那天边的人,还不如想办法管管自己——现在是凌晨三点,颜巧细细地听着动静,摘掉耳机。 房间里一片安静,但只安静三秒,墙面立即传来暧昧响动——“啊……啊……快一点,给我……我要……” 她连忙再带上耳机,生气地翻了一个声。 这就是住月租酒店的坏处,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得听隔壁的叫床。 有的时候是左边,有的时候是右边。她还是得抓紧时间找房子才好。 这边,檀宁也遇上了点麻烦。 周五这天,檀宁像往常一样,回了趟奶奶家。 每个周末,檀宁要是人在当地,又没有应酬饭要吃,就一定是雷打不动地到奶奶家做个乖孙子。 这日,他回到家之时,已经有客等候多时,那围着围裙在帮忙的女人——Cindy。 “你怎么来了?” “罢了罢了!”开口说话的是已经入席的老太太,“人都来了,你就坐下吃饭吧!” Cindy看有老太太的支持,很是高兴,端起了厨房的汤,朝餐桌边走去:“吃饭……” 其实,在访谈节目过后,檀宁就提了分手。 Cindy自然是不愿的,她用尽各种办法找檀宁,檀宁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到公司也被拒之门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上门。 Cindy今日来,当然是要好好表现,争取让檀宁回心转意,她带了一支红酒,就要开,老太太看了檀宁一眼,道:“我最近不太舒服,就不喝了。” Cindy起身,缠人:“奶奶,你就陪我喝一点点吧!” 说着,转身便对女佣道:“给我拿三个杯子来。” 不料想,那女佣一口拒绝:“Cindy小姐,奶奶不想喝。” “只是喝一点没什么关系啦奶奶。” “我也劝Cindy小姐,少饮酒。”女佣冷脸道。 这话让Cindy不悦,她低声道:“和你有关系?不会真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了吧!” 这位女佣,Cindy一早就见过,好像是叫什么文姨,那个时候的檀宁对自己比现在有耐心的多,一开始便介绍过,文姨服务檀宁奶奶十年,跟半个自家人无异。 这话一出,桌上人都安静了下来,檀宁轻声道:“文姨,麻烦你拿杯子来吧!” Cindy似乎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客气了几分道:“那不然,文姨也跟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文姨还是冷脸,不吃这套:“我就不喝了,谢谢Cindy小姐美意。” 别说这上好的酒怎么样了,这段饭也在这小小插曲过后变得无味。 饭后,老太太和文姨如往常一样要出门,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Cindy主动要走了收拾餐桌的活。 檀宁步入厨房,接过她手中的活:“我来吧。” Cindy露出笑容:“有传言说,檀宁喜欢贤惠温柔的女人,看来是真。” 檀宁无言,知道她误以为自己此番举动是体贴,道:“我的态度不会变。” Cindy立即撒娇:“檀宁,这次的事情,我没有能把控好发生在台里的事情,我跟你道歉,但你就这样和我提分手,也不合适。” “Cindy,我们并不合适。” “但你还没把我们分手的消息告诉你家里人不是吗?” 这也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特意交代而已,日子久了,老太太自然会知道,Cindy的存在可以少掉他一桩应付催婚的麻烦。 但Cindy却不这么认为,她拿来干布,在檀宁边上把盘子擦干:“我给你时间冷静了,现在也差不多了吧,檀宁,不要跟我闹脾气了。” 檀宁好笑看她:“Cindy,你觉得我在跟你闹脾气?” Cindy一脸认真:“是。” 檀宁应也不应,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都想什么,他已经走出厨房,到客厅前,打开大门:“我就不送你了。” Cindy轻声叹气,弄成这样,一时面子挂不住,也只能走,但不忘丢下句:“我还会再来。” 檀宁头痛,悔不当初。 说实话,他和Cindy的开始,是好的。 Cindy用了两年时间,才让他放下戒心。他不是那种开始一段恋情,抱着想玩玩的心态开始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都交往半年也没有和她发生点实质性的事情,而是先介绍给家里人认识了。但没想到,结果也是这么不堪,现在甚至还给了Cindy上门的机会。 檀宁知道Cindy的个性,她主动,勇敢,果断,不想分就是不想分,跟当初,她想在一起,就是没有半点犹豫地倒追自己一样。 隔日,檀宁到办公室之时,李瞿和闻筠已经在办公室里,见他一早低气压,问他:“怎么?” 他淡淡道:“Cindy……” 李瞿眼珠子一转:“我有一法……” 这日,颜巧关了灯,踏出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双手抱臂倚靠在自己部门门口的墙边刷着手机的檀宁,见她出来,他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手机,一步迈开:“跟我走。” 颜巧愣了愣,连忙跟上。 三十分钟以后,檀宁的车子,抵达了一栋位于豪宅区的独栋大院面前。 颜巧一开始以为檀宁是带她来拜访客户,但后一秒,只见檀宁掏了钥匙,开了门,走进院子里。 颜巧略有些惊讶,跟进院内。 院子里,铺设着鹅软石,前院的景观园林精致,迷你假山和喷泉。 沿着鹅软石步道走向主屋的路上,颜巧终于问:“这是?” “我奶奶家。”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带我来拜访你奶奶,但我没有带伴手礼。” “不是来拜访我奶奶的。”檀宁已经开了主屋的大门,走进屋内,微笑打招呼,“奶奶,我回来了。” 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老太太听到问候,立刻起身迎来,她先看了眼站在檀宁身后的颜巧:“哦,这位就是颜小姐吧……” 颜巧上前打招呼:“奶奶你好。” “你好你好。”老太太笑盈盈道,“房间都收拾好了,让檀宁带你去看看……” “咦?”颜巧疑惑望向了檀宁。 檀宁径自道:“房子,还没找到吧!” 颜巧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找房子?” “你天天在公司里抓着同事问,想不知道,很难吧!”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所以是,我可以搬过来吗?” “不喜欢?” “不是!” “不想和老人家一起住?” “也没有……” “那你放心,我不住在这里。”檀宁说着,上了楼。 颜巧连忙跟着檀宁上了楼。 “二楼有三个房间,我的主卧、书房、客房,还有一个衣帽间。”檀宁带她参观了一圈,最后停在客房前,“这间客房给你用,洗手间在书房的对面。” 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屋里的家具设备一应俱全。 看完,檀宁退了出来:“外面还有一个客厅和一个大露台。这里,只有我奶奶和女佣文姨两个人住,她们的房间都在一楼在一楼,整个二楼都是你的,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吵到老人家,你平常在二楼捣鼓什么,都没有会管你。” “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好意思?” “你赖着要跟我来云南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好意思?”檀宁淡淡瞥了她一眼。 颜巧本来是没觉得不好意思的,方才那一句也就是客气话而已,但被他这么一戳,现在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听你安排。” 他拿了钥匙给她:“钥匙是院子的,主屋是指纹锁,等一下让文姨给你录一个指纹,还有,家里有全套的安保装置,有几个地方是有摄像头和警报的,小心不要碰到。” 她接了过来:“谢谢。” “如果需要人帮忙搬家,找李瞿。” “我没什么要搬的东西,只有一个行李箱而已。” 檀宁点了点头,就要下楼去。颜巧想起什么似的,“诶”一声,叫住了他。 檀宁微微侧身:“什么事?” 颜巧停了停:“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檀宁想到上午李瞿跟自己说的话:“你就再找个女人,劝退Cindy就可以了。” 檀宁皱眉:“女人哪是说找就找的?” 闻筠觉得李瞿的话有道理,再出一计:“那个,杨纾的女人,她不是在找房子吗?你直接让她搬到老太太家去,这样Cindy找上门,看到老太太家中有个女人,比你说破了嘴皮子都好!我再去放掉消息给Cindy,Cindy自然会找上颜巧,说不定,颜巧就帮你解决了呢!” 檀宁犹豫:“这不太好吧!Cindy不是省油的灯,我怕那个颜巧应付不来。” “我不觉得,我倒觉得颜巧足够聪明,可以帮你解决掉Cindy。” “我考虑考虑吧!”檀宁说着,想了一天,终于找上颜巧。 但他不预备把自己的难堪处境告诉她,只道淡淡道:“就当是我在帮杨纾照顾人了。” 说完,人便下了楼。 颜巧搬到檀宁的奶奶家,确实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是件赔本生意,还一道解决了没办法在酒店里做饭的吃饭问题,洗衣问题。 老太太年近八十岁,身体不赖,生活规律。早上会和文姨一起出门锻炼、买菜、看花、逗鸟,晚上和公园的老头在公园下棋吵架。 每天早上,颜巧起床下楼的时候,老太太和文姨都已经出门了,还给她留了早餐,晚上回家时,她手一洗就可以入席吃饭了。 除此之外,还独享二楼的空间,完全没有任何不便。 而檀宁,确实也几乎没有出现在家里出现过。 这两周,颜巧偶尔和老太太还有文姨聊天时,多少听说了点关于檀宁的事情—— 檀宁年幼时,父母就相继因为生病和事故离世,檀宁由老太太辛辛苦苦拉拔长大,高中起,檀宁就开始偷偷跑去打工。大学时,檀宁放弃了更好的大学,而选择了有奖学金的大学,这才遇上了靠钱砸进学校的杨纾。 檀宁挣钱后,深耕在云南,也是因为老太太不肯走。 老太太习惯节俭,只叫来一个远方亲戚文姨来家里做帮佣,周末会有家政公司的人,上门打扫房子,处理院子的花花草草。每年也会有医生团队定期上门为老太太检查身体。 平日里,这栋房子,只有老太太和文姨居住,檀宁则是住在城中的另一套房子里,在周末和节假日才会回家,但基本上也就是吃吃饭,没有特殊情况,少有留宿的时候。 颜巧有提过要交生活费的事,但老太太一口拒绝:“多你一个人吃饭,花不了多少钱!” 所以,作为交换,颜巧搬来之后,颜巧会帮文姨分担家务,也买点水果零食好料填补冰箱。 颜巧住在老太太家里的第一天,吃完晚餐便主动进了厨房,切起水果,分装在保鲜盒里。 文姨立马要来帮忙,颜巧笑道:“没关系,我也常常做家务。” 文姨也知道颜巧这是不好意思这样白住白吃,倒也随她去了。 颜巧住进老太太家的第二周周末,檀宁像往常的周末一样,五点半抵达了老太太的宅院。 今日是他平日来老太太家吃饭的日子,这天,当他打开冰箱时,看着冰箱里被码得整整齐齐的保鲜盒时有些惊呆。他拿出冰箱的保鲜盒来打开,再一愣——那是被切成块的西瓜——西瓜不都是对半切开拿勺子挖的吗?有谁会切成块来吃啊!但他也不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处理的西瓜的人就是了…… 想到此,他从厨房出来,接二连三打开了外头的柜子,饮料柜里的饮料和水都像是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整整齐齐。 而浴室的柜子里,浴巾也被迭得方方正正,好像身处理发沙龙。 檀宁把家中所有柜子都打开来看了一遍,很快就皱起眉头关上了柜门。 倒不是说之前家里不整齐,而到这种整齐程度,很显然是一个强迫症才干得出来的事。 这显然不是文姨干的,而是现在住在家里的另外一个人——颜巧。 “她在家时,都在干什么?”檀宁拿了一瓶酒,从抽屉里拿出开瓶器,移步到了桌边。 此时,颜巧还没到家,今日,檀宁是从机场回来的,现在还没到六点,颜巧应过还在下班回来的路上。 “那女孩子很乖巧,她主动要交生活费,但被我拒绝了,所以,她有点不好意思住在家里什么都不帮忙,就会帮文姨干点活,文姨也随她去了。” 原来如此,檀宁一笑:“那除了做家务呢,还做什么?” “看电视。哦,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我是不懂,一边看电视,一边用电脑。究竟是看电视呢?还是玩电脑?” “没出去吗?” “几乎没有。她好像在云南没有朋友,倒是经常陪我们去超市采购。” “也不买东西吗?” “有啊,她好像买了很多书。” “是吗?”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我可什么都说啦!”老太太仰着头问他。 檀宁淡淡笑道:“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说话间,那边传来开门时,是颜巧回来了。 颜巧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檀宁在跟老太太说笑的这一幕,她有些讶异摘下耳机,檀宁怎么会在这?但转念一想,这好歹是他奶奶家,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来多久,几个人来,她都管不着。 文姨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啊……颜小姐也回来了。” 檀宁抬起头望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拔出了红酒的塞子。 这是颜巧第一次和檀宁一起吃饭。 这晚,桌上加了菜,四个人还一起喝完了一瓶红酒,吃完饭,文姨像往常一样陪老太太出门了,颜巧也像往常一样进了厨房,把碗碟都放进洗碗机中,收拾起水池。 檀宁跟了进去,看了看正在清洁台面的她一眼,打开了冰箱,无意一般道:“我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吃饭,上周出差,人不在云南,所以没回来。” 原来是这样。这意思是,下周的这个时间,他还会来。 檀宁又问:“住得还习惯吗?” “很习惯,谢谢。” “那就好。”他说着,将目光定在了那码得整整齐齐的保鲜盒上,他转头看了颜巧一眼,想问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倒是颜巧转过头来,对上他的欲言又止的目光,主动问:“怎么了?” 檀宁停了停,道:“你很擅长做家务吗?” “也不是啦……” “那你……是听说了什么吗?”檀宁问完,低下头。 “啊?”颜巧疑惑望着檀宁的侧脸。 檀宁的话卡在喉咙间,终于道:“没什么。” 颜巧觉得他很奇怪,但也没再追问,看他看了冰箱里的保鲜盒半天,问:“昨晚切的,切成块了,我们吃了半个,你要不要带走?” “咦?” 这是什么反应,颜巧有些奇怪,他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很不正常。 檀宁这才应:“我不带走了,我在这里吃完就好。” “好。”她打开抽屉,给他拿了水果的叉子。 檀宁接过,颜巧扭过头去接着把剩下的碗擦干净,收拾干净厨房,便关了灯出来。 出来的时候,檀宁在客厅上捧着那盒哈密瓜看电视,但此刻,他的脑海里,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有些疑惑地望向了那边正将红酒杯一个一个放进酒柜里的颜巧。 曾经杨纾身边也有一个人,会把水果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保鲜盒里,而且也总是让他带走。 但应该只是巧合吧,或者说,这可能是杨纾的要求,所以,所有在他身边的女人都养成了这种习惯。檀宁皱着眉头想着,扭回了头。 9 一周后,还是这一天。 这天,颜巧人到家门口,刚刚拿出钥匙,有人在身后轻轻发问:“你是谁?” 颜巧转过头来,略有诧异,那是Cindy。 Cindy,本人比电视上美艳得多,她一头焦糖色卷发,画着浓妆。身穿一件闪着亮片的v领吊带,两团看着就是天生的柔软胸部露出了几乎一半在外头。颇有日系美女的味道,美到让人转不开眼。 话说,檀宁的女朋友在这里做什么? 她顿了顿,应声:“颜巧。” “你就是颜巧?” 最近,她从闻筠那边知道,一个月前,檀宁带回了个女人,就是这女人,在上节目之前提醒檀宁Cindy可能会开口问那些问题,所以,檀宁才认定她确实有诈,非要分手,而且,这个女人,甚至还搬进了老太太的家中。 这些日子,不是她出差,就是檀宁出差,也没遇上好的时机问这事,没想到,今日来老太太家堵人,居然先遇上了这女人。 Cindy上上下下扫视颜巧,她一件浅蓝色的针织衫,一条九分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像足了一个刚出校园没多久的毕业生。 那素净的脸也是,倒是白皙,可能胜在皮肤好,五官小巧,也算是可爱。但素淡得很,跟自己没得比。 不管是脸蛋和身材,Cindy都自认自己是赢过面前这女人一大截的。 这种姿色的,在她面前,顶天,也就是算个——小美女而已。 檀宁什么美女没见过,这种寡淡的,根本入不了檀宁的眼。 Cindy这么想,走上前来:“就是你,在檀宁面前胡说八道的吗?” 颜巧一愣立即知道,Cindy是为何而来了,她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想:“如果你真问了那些问题,我也不算胡说八道了。” “哼!”Cindy双手抱臂,上下瞧了人一眼,“同为女人,你想干什么,我清楚,但我不妨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想和我争檀宁,没戏。” 颜巧一笑,知道她是误会了,但她还是道:“你也没有多喜欢檀宁,在选爱情和事业的关节眼上,你选择诓檀宁,也就是说,你更爱自己的事业不是吗?” “我可以都要。” “Cindy小姐,那恐怕你搞错了,檀宁和你那些可以为你豪掷的公子哥不一样,他没有像你想的那么无所不能,他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有今天,不容易,外面说他身价上亿,你我都知,谢缙要分走一半。他没有这个资本,拿他的奋斗了十年的事业开玩笑,来成就你。你也没错,只是,你和檀宁立场相悖,你为公众发问,檀宁要为他的投资人负责,你的问题会导致他的股价波动,他要承担很大压力,说白了,檀宁其实,并不符合你的预期,如果不合适,分开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我和他私人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插手。” “说的没错,但你要檀宁,来找我,没用!” “我只是来警告你,不要在背后耍手段!” “Cindy小姐,你可以当我和你一样,大家同在为人做事,各有职责,你服务好公众,为公众发声,大义的事情,交给配得起这个责任的你,而我,只安分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服务好为我付薪的老板而已。” “强词夺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只是n咖啡的一个咖啡师,后来才被调去版权交易部,要真说本分,你的本分,应该是做好你的咖啡!” “我最早是在K Cafe没错,K Cafe是Kibble的福利部门,餐食是对员工免费且无限量供应的,你当时的那些问题,可能会让Kibble陷入公关危机,情况严重,Kibble用户骤减,股价下跌,来年,檀宁的投资人觉得自己的投资挣不到钱,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我们这种不盈利的部门,我不保护好我的老板,可是会失业的。Cindy小姐,我跟你不一样,你走到哪,都有更好的工作给你选,我不一样,只有这一份,而且,我暂时很满意现在的工作时间和薪酬待遇,现在还不想丢工作,你如此有大义,不如共情共情我这种没得选择的基层员工,声讨一下女性的就业难题,不要再为我这种本身就很难就业的女性雪上加霜了。” “还真会说话啊!但我不管你是为了爬到版权交易部门,还是为了爬上檀宁的床,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这话让颜巧一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檀宁的那桩她不想再提的蠢事,呛咳一声道:“Cindy小姐你该发难的,应该是檀宁。我若是真要爬床成了,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 “你!”Cindy顿了顿,她气恼,原本是来给她下马威,但自己居然讲不过对方,但她马上想到什么似的,莞尔一笑,“你不要得意,住进这间宅子,打赢我,也不算什么,檀宁心底的白月光,你也不可能打赢,这么多年来,檀宁为什么一直单身,外界又为什么都说他喜欢贤惠温柔的女人,那是因为,他心底有个想了念了十年的女人,那女人,檀宁大学时就认识,在檀宁两手空空的时候是他的精神支柱,但不知为何,佳人旁落,却让檀宁仍旧念念不忘……” 原来是这样吗……想起一些难堪往事,颜巧一顿,难怪了…… 此时,院门忽然开启,檀宁出现在门后。 颜巧蓦地有些心虚,她不知道他在门后站了多久,怕他是把自己方才的那番话都听进去了。毕竟,Cindy说得没错,他们之间的私事,是轮不到外人插手。她不是檀宁的谁,顶多就是个员工,外加上有杨纾这一层关系,才住在这,是没资格多嘴老板的感情私事。 此刻,檀宁微微皱着眉头,带着探究的目光,先望了颜巧一眼,板起脸:“颜巧!你要让奶奶等你吃饭等多久?” 颜巧一愣,这便提脚进了主屋。 这边,檀宁转头再看向Cindy:“你也看到了,她很难搞,你赶紧走吧,别来找我了,我怕你来一次,我要跪一晚搓衣板,说不定,她凶起来,还会拉你一起跪。” 说罢,檀宁就要进屋。 Cindy按住门:“你们真在一起了?” 檀宁想起之前无意梦到颜巧全身赤裸趴在自己身上的那梦境,心跳还跟梦醒时一样快:“嗯。” 说罢,他立即阖上门。 进院门后的檀宁立马收起了笑容。方才的那番话,他是全都听到了,要问他感觉如何——有惊讶,也有尴尬。事情一旦丢在这个颜巧身上,好像总能发展出,他预期之外的状况。 她说的没有一样不对,他是穷小子出身,永远不会像那些豪门公子哥一样潇洒什么都不在乎。 他有今日,也一直都源自于,他的谨慎细微。 他有一刻动容,动容她话里话外对自己的了解和共情。 但也讨厌被一个他几乎不算了解的人窥到连底裤都不剩的感觉。 想到此,他的目光冷了下来,快步迈进主屋。 颜巧这会儿像往常一样,洗了手便进厨房去帮忙,她在厨房准备着碗筷之时,檀宁的声音响起:“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啊!” 颜巧转过头,檀宁面色冷峻,倚靠在厨房的门沿边,双手抱臂看着自己。 她以为,檀宁要和外头的Cindy耗上很久,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巧一愣,立马道歉。说着,就要低头出去,但檀宁直接用自己的身形,一步靠近了她,挡住了她的去路,压低声音道:“你不要整天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你很怕我,天天要看我脸色的样子,你根本不像你外表看起来的乖巧,你也不是什么除了K Cafe就没有其他地方去的基层员工!你说的那种人,从来不关心这里是不是福利部门,也不关心我Kibble的股价!” 颜巧愣了愣,压下心底的心虚——看来他是全听到了。 她还没说些什么,檀宁终没再问,转身出了厨房。 嘀嗒…… 这晚,檀宁回到家城区中心的居室里,已经是晚间九点钟,这几天,他出了个小差,三日没回家了,刚刚从老太太家吃完饭回来,衣服一脱,便进浴室洗澡去了。 这晚上,他都在想颜巧对Cindy说的那番话,出来时,已觉倦极的他直接摸上了床。 刚刚盖上被子,檀宁一惊,伸手摸向了床上那块不对劲的湿濡之处,他疑惑抬起头来,从天花板而落的水滴滴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檀宁连忙起身,抬头细看,这才发现,天花板有一处,已经是整片水渍,正在滴滴答答落水。 他顿了顿,立即追到楼上去拍门。 在拍了足足有三分钟也无人应门之后,无计可施的他只好给物业打了电话。 晚间十点钟,檀宁家里很是热闹,物业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站在他的房间里,这个看完那个看,最后,回头来和他一顿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楼上的住户……” 无奈之下,这晚他也只好暂时搬到客房去睡。 三日过去,檀宁在公司处理着事务之时,接到物业打来的电话:“先生,楼上的业主回来了。” 他不算很忙,暂时放下手边的事,回了家。 楼上的那户情况更糟糕,那户人家调职去国外,不在家中,主卧的水管爆了也没人发现,流了满浴室的水,那水一路渗到房间,不知多久,地板都已经泡烂,直到檀宁发现。 “重新整修的费用,我们会赔的!”物业这边,不断道歉。 檀宁坐在客厅,只关心一个问题:“要整修多久?” “应该不用很久……两个月……” “两个月?”檀宁竖起眉头。 “主要是楼上的要先做,楼上的地板都要全敲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皱着眉头,转头思索起来,即若是如此的话…… 他掏出电话来,一通打给了奶奶:“把一楼的那间卧室收拾出来。我家漏水了,要搬回家去一阵子。” “你自己二楼不是有主卧可以睡吗?” 他停了停:“颜巧在家,不方便。” “好,我让文姨给你收拾。” 挂上电话的檀宁,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对着偌大的电视,冷冷一笑——就让我来亲自看看这个颜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檀宁搬回来的那一天,是周末。 颜巧还不知道檀宁要搬回家,那天下午,她在二楼的客厅沙发上睡午觉。 檀宁上楼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光景—— 颜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边还掉着一本书,但她睡得很香,睡裙下方白皙的腿大大方方地露出,隐隐可见裙底风光。 檀宁就站在一米之外,很不正人君子地定在原地,目光停在那大腿之上停了片刻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去了书房,收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故意叮叮咚咚地碰出动静。 收拾完东西出来的时候,颜巧果然已经坐了起来,抚好了裙子,她一脸迷茫,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檀宁:“你怎么来了?” “奶奶没告诉你吗?” “什么?” “我家渗水了,我要搬回来住一阵子。” “哦……”应该也没什么影响吧,反正等他家修好了,他应该就会搬回去了,这本来就是他奶奶家,也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特地避开。颜巧想着,看向那个下楼去的身影,就是,不知道他刚刚回来多久了,她被动静吵醒的时候,那个睡姿,应该不太好看吧。 她起身,摸了摸额头,捡起了地上的书,进屋里睡去。 10 家里平白多出一个大男人,虽然是住在一楼,也不是一点点都不影响的。 特别是颜巧从烘干机里拿出属于男性的平角内裤时,还是多少会有点尴尬的——这是檀宁的。 她之前自然也是见过杨纾的。 但是,一想到是檀宁的,不知为何,有点害羞。 洗衣机和烘干机都在二楼露台上,之前,这事是文姨的,但自从颜巧搬来好,颜巧主动揽了这桩活去,衣服洗好烘干之后,她都会迭好放在篮子里,文姨说两次,见没效果也就作罢,任由她去了,反正都是机器在操作,费不了多少功夫。 但檀宁应该是不知道。 她想着,把檀宁的衣服折好,放进篮子里。 除了这件事,让颜巧有点在意以外,其他都还好。 原本以为檀宁搬回来之后,他们见面的频率会由一个礼拜一两次,直接拉高到几乎每天见面的程度,但其实,檀宁不是那么经常在家吃晚餐,他搬来后的一连三天都没在家吃过晚餐。到十点以后,颜巧人都已经躺在房间的床上看书之时,才能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 偶尔,颜巧早上从二楼下来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檀宁还穿着T恤和便裤,穿着双夹脚拖鞋,揉着他的一头乱发打着呵欠从一楼卧室的走廊拐了出来。 颜巧从没见过檀宁这副打扮,多数时候,檀宁多是一副商务人士打扮,最常见的就是成套的黑色西装搭配白色衬衫,不系领带,与普通的上班族无异,只有偶尔要出席某些重要场合的时候,他才会规规矩矩把领带系好。 有时颜巧下班回来,在大宅前的那段上坡路走着的时候,也会遇上檀宁的车无情地经过,捎她一段的想法显然是没有的,但等颜巧到门口的时候,宅院的门已经开了,看来,特地停下来载她是没可能,但为她开个门这种小事,他还是会做的。 头一周过去之后,檀宁突然转了性,大概是不那么忙了,几乎每天准时在六点多左右踏进家门。 进门后,文姨会第一时间帮他脱下外套,送去房间挂起,他则是转头去洗手,上桌吃饭。 席间,檀宁和老太太聊天的时候,她多数时候听,必要时才应上一嘴。 吃完晚餐之后,文姨和老太太就像往常一样出门了,接下来,同处一室的颜巧和檀宁各进各屋,各忙各的,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到第二天的晚餐时间才会碰面。 神奇的是,这两人,哪怕现在人在同一间公司,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真正说话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完了。多数时候,他们没什么话要说,视线相接以后就各走各路。 颜巧也不是刻意不说,就是——经过上次Cindy那事,她怕自己一开口说点什么,又惹檀宁不快,等等他开口要她搬出去就不好了,毕竟,她现在在老太太家住的很舒服很自在,还不想被驱逐走。 这一天,檀宁下班时,在公司的拐角遇到了正好也要下班的颜巧。 两人互相瞧了一眼。 颜巧什么也没说,檀宁径自去了停车场,车子从公司出口过闸的时候,檀宁又一次看到了往外走的颜巧。 他不是没想过要捎她的…… 刚这么想着,走在前面的颜巧如有感应一般转过头来,看着他。 如果她伸手拦他,他就停下来,但是她没有。 檀宁转念一想,难道还要他主动开口不成? 管她呢!想着,他踩下油门自己回了家。 “你们上班时间不同就算了,下班一起回家,为什么你不顺便等等颜巧呢?”果然,老太太看独自一人先回来的檀宁,忍不住发话了。 那时,文姨正在帮檀宁脱外套,被训的檀宁,只淡淡道:“她没说。” “诶!”老太太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之前那个Cindy,人也是你自己找的,最后说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我看觉得还不错,大部分女生现在都不会做家务,她这种啊,很难得……喂……你去哪啊,有没有家教了!奶奶正在训话!” 通常,在老太太开始长篇大论的催婚之前,檀宁已经提早一步溜号,进房间,准备拿上衣服,洗澡去。 这天,他打开柜子,拿出前几日洗的居家服时,微微一愣。 一股即熟悉又陌生香味进入鼻腔,这个味道,好像是在哪闻到过,好像之前家里用的洗涤剂的味道,其实这香味,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今日这一闻,觉得特别香。 他脚步一转,走出房间,叫住了文姨:“文姨,家里,换洗衣液了吗?” “没有啊……一直都是原来那个。”文姨说着,又想到什么似的,笑道,“啊,也是有可能,家里的衣服现在都是颜巧洗烘的。” “颜巧洗衣服?” “是啊,因为洗衣机不是在二楼吗?我几次把脏衣筐放在那边,先去忙别的,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丢进洗衣机了……” 他突然想起,奶奶之前说过,她会在家里帮忙做家务。 这个颜巧,在奶奶面前,倒是会不好意思,也不见她下手买卡地亚的时候知道客气,跟Cindy对峙的时候,连Cindy这种气势十足的女人,也被她堵得死死的。倒是会装乖嘛! 他一边想着,去了二楼,打开洗衣机边上的柜子,检查洗衣液,可是,他来看这洗衣液是能看出什么呢?他打开盖子闻了一闻,果然没闻出个什么结果来,放进了柜子里。 他在拿起手边的衣服,很是疑惑,这个味道,为什么让他觉得那么不一样呢?温暖又甜美。 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味道吗? 檀宁呆呆地站在洗衣机面前,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咂嘴——他倒也不用跟从没见过女人一样。 三周下来,颜巧终于完全习惯楼下多一个人了。 这天十二点,她还没睡,下楼倒水之时,车库那边传来动静,檀宁回来了。 他时时在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回家。这种时候,多半是应酬。 果然,她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玄关那边的感应灯亮着,檀宁轻轻阖了门进来,先是扫了她一眼。 她就要上楼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主动转头来问:“你想吃点什么吗?” 檀宁有些意外。 “好像,家里有速冻馄饨。”她又说。 其实,檀宁不是很饿,喝了很多酒,有点不舒服。 但她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知怎么就点头了:“嗯。那就吃一点吧。” 颜巧这就转头回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速冻包装的馄饨。 檀宁跟了进来,走到她的身边,交代一句:“不要放葱。” “好。” 他说完,还没想走的样子。 在厨房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不熟的人这样站着,有点尴尬。 颜巧望向檀宁:“不如你……先去洗澡?” 檀宁似乎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酒气,这就走出厨房。 等他洗完澡出来,餐厅的灯开着,圆桌上放着一碗正在冒热烟的馄饨,厨房的灯已灭,颜巧已经上楼去了。 檀宁坐下,拿起放在碗边缘的勺子,吃了起来。 味道,还不赖。 周五这天,檀宁进门时,围着围裙端着菜到餐厅来的人,变成了——颜巧。 檀宁一愣:“文姨呢?” “请丧假了。”老太太放下眼镜,“今天下午,家里老人突然走了,诶!” 他走了过来,不知怎么安慰人檀宁只能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 老太太看了看他:“外头下雨了吗?” “嗯。挺大雨。” 颜巧瞧了一眼的肩膀,西装外套上,全是水,大概是从屋外到主屋的这一路淋过来的,她伸出手,隔空举到他肩膀的位置:“需要……帮忙吗?” 檀宁一愣。 之前,檀宁回家的时候,文姨都会来帮他脱外套,这日,文姨不在,他就省略了这条流程。所以,现在是文姨不在,她就自动带入女佣的角色了吗。 他本来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又对颜巧背过身来。 颜巧的手轻轻地碰在他的肩膀上,为他拉下外套,他微抬起手,抽出手臂,西装就在颜巧的手里了。 “谢谢。”他转头道谢时,不知为何,连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了几分。 颜巧拿着外套去他房间,帮他挂起。 再出来之时,檀宁已经帮忙把厨房里的汤端了出来和碗都端了出来。 今晚桌上的菜是清炖猪肚,蛤蜊蒸蛋,西芹蘑菇和蒜蓉空心菜。 菜不复杂,但足够令人食指大动。 老太太一边下筷子,一边教育檀宁:“找女朋友老婆啊,就是要找贤惠温柔的。” 这话中暗指之意很明显了。 檀宁不应这调侃,下了筷子,只顾默默吃饭。 “无趣!”老太太说着,笑着看着颜巧一眼。 这天吃完晚餐,檀宁送老太太出门,回来的路上,给闻筠打了电话:“明天帮我找个帮佣到我奶奶家里来。” “好。” 檀宁到家时,厨房有动静,他脚步一转,到厨房,果然是颜巧。 “你是客人,不用做这些。我找了帮佣,明日会来。” “没关系啦,文姨不会待多久这就会回来的,你和我,非亲非故的,我住在这里,不用掏一分钱吃住,偶尔帮忙做点事,没什么的,我在家里也是要做的,这里事情也并不多。” 檀宁听她这么说,没应什么,回了房间,他脱了外套,重新打给了闻筠:“那个,帮佣,不要了。” “为什么?” 檀宁停了停,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方才颜巧帮自己脱外套的那瞬间,她的手轻轻碰在自己的肩膀上,隔着西装和衬衫,那一刻,让他莫名生出淡淡的愉悦感。 她既要做,就让她做吧。 他含糊应:“过两天再看看吧。” 11 这几日,家里的日常家务,都是颜巧做的。 这天,颜巧煲好汤,先盛了一碗出来:“奶奶,这个汤我先装出来,你留着明天中午热一下喝。” “好好。” “还有,这一盒是水果,我都洗干净且好了,你想吃时拿出来吃。” “好好……”老太太说着,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走到颜巧的身边,“颜巧,说实话,你觉得我家孙儿怎么样?” 颜巧一笑:“檀宁现在那么优秀,奶奶你想要什么好孙媳妇没有?” “诶,优秀什么呀,一把年纪,连个老婆都找不到……”和老太太说笑间,玄关那边传来动静。 檀宁今日心情好,主动问:“在聊什么?” 颜巧和老太太还没回答,檀宁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颜巧一笑,老太太问:“你又淋雨了?” 檀宁今日的外套还是湿的,他仿若这才发现似的,抬眸望向了颜巧。 颜巧一顿,立马明白,他这是招呼自己去帮他脱外套。 她走上前,果然,檀宁立即转身背向了她,颜巧伸手帮他脱下了外套,拿去房间。 出来之时,饭菜已经上桌,檀宁挽起了衬衫的袖子,戴着厚手套将汤端了出来,入座看她:“吃饭。” 最近这几日,檀宁下班很积极。 这天,下班之时,檀宁的办公室里,闻筠和李瞿还在讨论一个项目,正是气氛热烈之时,两边各执说法,看来一时半会是讨论不完这事的。 檀宁坐在案前,将目光扫向了时钟,六点半了,开车到家的话,大概是七点钟。 “檀宁,你觉得怎么样?”当闻筠的问题扔向檀宁之时,檀宁疑惑地回过身,他人已经在闻筠和李瞿热烈讨论之际,走到门口了。 闻筠和李瞿一愣:“你要回家了吗?” 檀宁点了点头:“对啊,不然呢?下班不回家吗?” 说着,他已经伸手拉门,一副办公室就送他们了的样子出去了。 闻筠和李瞿互相傻眼对望——檀宁那个工作狂,什么时候下班这么积极了? 这周过完,文姨回来了。 厨房里端着汤出来的人,又换回了文姨。颜巧跟在文姨的身后,帮忙拿了碗筷出来,看了刚刚到家的檀宁一眼。 文姨放下汤,像之前一样走来,要帮檀宁脱外套,但这一日,檀宁却突然下意识一缩,道:“谢谢文姨,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他便走向房间,脱下外套,拿了个衣撑挂起。 西装外套挂在一边,檀宁怔怔地看了一会,解开袖口的扣子,折起袖子,出了房间。 隔日,白天,文姨在院子外浇花之时,说起了一件事:“奶奶,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什么?”老太太那时拿着鱼食,正给院子池塘里的鱼喂食。 “我这一次回来,檀宁不让我帮他脱外套了。” “咦?”老太太一顿,回过头来。 文姨道:“之前,都是我给檀宁脱外套的,现在檀宁都不要我帮我脱了。我不在的这一个礼拜,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老太太听这话,思索片刻,转而说起了另一桩:“文姨,去年我们是几月去的普陀山来着?” “就是这个月月底,奶奶。” “现在是月中了。”老太太想了想,“这是个要紧事,不能拖,明日就出发。” “好,奶奶。我等等就收拾行李去。” 隔日下午颜巧到家的时候,宅院和往日看起来很是不一样。 平日她踏入院子,就能看到主屋里亮着灯,但这日,主屋一片漆黑,一副无人在家的样子。 颜巧有些疑惑,进了门便喊人:“奶奶,文姨……” 无人应答。 她走进老太太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就是不见人,她旋即去了文姨的房间,也是同样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嘀咕着,关了门,走出房间,院子的车库传来动静,檀宁回来了。 颜巧立即匆匆跑出来:“檀宁,奶奶和女佣都不见了。” 檀宁一脸愠意,看也不看颜巧一眼,走过她的身边道:“去普陀山了!” “什么?”颜巧愣在原地,看来他是已经知道了,但看这样子,知道得也不多。 这不就意味着——这一阵子,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说什么普陀山一去就要去三年,明明去年是月末去的,现在就要月中就要去,是何用意,他还不知道吗? 也怪他最近确实有点不正常,又是积极回家吃饭,又是不让文姨帮自己脱外套,大概是被察觉到不对劲,两个人一合计,搞了这一出。 坐在客厅里,檀宁抬起头看晚自己一步进门的颜巧:“晚上吃什么?” 颜巧这才一愣,事发突然:“我……没有准备。” 檀宁抓起车钥匙:“出去吃吧。” 这是颜巧第一次和檀宁单独一起吃饭。 他默默驾车,看起来并没有这件事情有什么特别之处。 檀宁驾车带她来到商场,在各路餐厅门前转了转,最后挑了一家家常菜。 两人点了四个菜,分量刚刚好。 店里坐着多是一家人,隔壁桌就是一家四口,一人带着一个小孩。 她看着隔壁位的客人时,檀宁已经把汤盛好,放到了她的面前:“看什么?还不快吃。” 颜巧顿了顿,立即下筷子。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左右,檀宁结了帐,带她去下一个地方。 “去哪?”颜巧看这似乎不是要回家的样子,问。 “超市,买菜。”檀宁说着,已经跨进商场一楼的超市。 在超市里,檀宁推着购物车,有模有样地挑着蔬菜,水果和肉类。 而颜巧就在后方不远处的地方跟着,看着。 檀宁真的和杨纾很不一样。 杨纾只追求高品质的东西,从来只带她去高级餐厅,吃高级料理,几乎不踏进平价餐厅,更不会去超市买菜。君子远庖厨,超市也不行。 檀宁上平价餐厅,点分量刚刚好的菜,去超市买菜,还要小心计算哪个更便宜的居家感却让颜巧觉得既踏实,又有安全感。 像檀宁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女人呢?她才这么想着,檀宁忽然转过头来狐疑看她一眼,似在探究,她又在想什么,颜巧连忙收起思绪,跟到他的边上。 两人回到家之时,外头正下雨,雨势还不小。 颜巧猜他的车上没伞,不然,那几日,也不会天天要淋雨进门。 但这事,颜巧想错了,下车时,只见他从车门边上掏出了一把短折迭伞来,招呼她:“过来。” 颜巧一愣,走到了檀宁的身边,檀宁撑开伞后突然勾住了颜巧的肩膀,颜巧还没反应过来这突然而来的亲密,只听他说声“走了”,便迈开步子出去。 颜巧被檀宁紧紧箍着贴在自己的身侧,就这样,一路送到了屋檐之下。 那贴于自己身侧的温度还未消失,隐隐还在,再看他,已经仿若无事发生一样松了手,转身又往车库走,不多时,将方才在市场买的两袋食材提了也提了过来。 有的时候,颜巧觉得檀宁会有那么一两刻,把一些看来很暧昧的举动,做得很自然,自然得就好像,本该如此,如果她因此想多,倒是她的不对了一般。 她想着这一出的时候,檀宁已经拎着那两袋食物,直入厨房。 颜巧跟了进去,在一道把东西移到冰箱里的时候,颜巧蓦地发现檀宁肩膀的一侧湿了大片。 大概是方才打伞的时候,全将伞都往自己的方向斜倾所致。 “你的衣服湿了。” 经颜巧这么一提醒,檀宁侧头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颜巧已经主动伸出了手——是要为他脱外套,自从文姨回来以后,她就没帮自己脱过外套了。 想到,转过身,檀宁停下了手中的活,背向了颜巧,让颜巧帮他脱下了外套。 将檀宁的外套挂起的时候,颜巧忍不住想——她刚刚是不是也做得很自然?就像她每日会把洗净烘干好的衣服,送到他的房间,放在他的床上时一样。 早晨,七点钟,檀宁醒来的时候,有些烦躁。 这不止是因为起床气,还有他最近过分健康的身体机能。 已经有几天这样了。 准确来说,是看到自己的内裤,被折得整整齐齐跟自己的其他衣物一起放在床上之时。 现在,文姨不在家,必然,这是颜巧折的。 这种亲密的程度,隔了层墙,但总让人想入非非,就像那个他不小心做过的梦。 他忽略掉下身胀痛的难受感,起身,进浴室,锁了门,站在马桶前,但昂立而起的下身就是消不下去。 忽然檀宁手上略有湿意,低呼一声:“shit!” 一大清早,檀宁就在浴室清理因为晨勃被他撇得到处都是的马桶,出来后,他的心情更不佳了。 今天是周末,上完洗手间,他打算回房间继续睡个回笼觉。 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莫名闪过颜巧帮她脱西装外套那瞬间的温柔,想象着她亲手折自己内裤的那种私密感,一阵莫名的甜意在胸间泛起。 他望着天花板,颜巧就睡在楼上那间。 现在奶奶和文姨不在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个念头闪过时,檀宁突然一顿,所以呢? 他立马意识到,这就叫——下流。 他翻了一个身,停止乱想,闭上眼睛睡觉。 一个礼拜后,老太太和文姨终于回来了。 这晚,檀宁到家时,是晚间十点,他直接进了厨房,捞了一包泡面,打个蛋进去。 “吃泡面啊!怎么不让颜巧给你做点吃的?” 这声音在檀宁的身侧响起之时,檀宁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是奶奶。 “奶奶,你不要吓我!人家休息了,再说,人家也不是我们家的帮佣。” “疼老婆啊,不错!” “……没有!别胡说。”檀宁扭过头,搅拌泡面,过了一会,又像无意提及一般问,“奶奶喜欢她啊?” “我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那个Cindy我再不喜欢,你喜欢我也不也没有意见,我这是爱屋及乌,看你喜欢!”结论是,“颜巧不错,喜欢的话,可以追了。” 檀宁一脸正色,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喜欢倒不至于,但他也觉得,颜巧不错。 其实,外界的那番传言并不全是假的。 确实有个贤惠温柔女确实占据了他的脑海几年不褪,只因对方那顺手给到的温柔。 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才会稀罕那点温柔,直到多年后,檀宁常常在颜巧身上,感受到和当年相同的感受——果然,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还是没有变,他也欣赏那些一心搞事业的独立女性,也欣赏那种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但他,还是独独最吃温柔这套。 奶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三十好几,有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无可厚非,毕竟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有过女人。 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颜巧是杨纾的女人。 这夜,檀宁喝醉了。 李瞿和闻筠将人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 颜巧还没睡,楼下叮叮当当弄出一片动静,甚至还有男人讲话的声音。 檀宁坐在沙发上,趴着,双手托在额头上,很不舒服。 闻筠正在责备李瞿:“你也不拦着点吗?” “怎么拦!裘董怼着檀宁灌。” 裘董是网络巨头Avawa的老板,电商零售起家,做到行业第一,于两年前也进军了流媒体平台。 裘董和杨纾不一样,如果说,杨纾对比Kibble是渔船的话,这一次,Kibble遇上的裘董,相当于,遇到了航母,Avawa的市值,是Kibble的十倍。 所以,就算是檀宁,给人灌酒时,该喝也是得乖乖喝着。 “我去叫文姨起来。”闻筠说。 “不用了。”檀宁拉住闻筠,轻声说,“都睡了,你们也回去吧!我坐一会,就进屋睡觉了。” 闻筠和李瞿略有点担心,但最后还是说了声“好”,这就转身出了门。 檀宁就这么在茶几上趴着,又想起了他十多年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客人,客人……打烊了。”服务生走进这间豪华包厢的时候,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了,檀宁坐在沙发上,靠在茶几上睡觉。 听到服务生的话,他伸手到西装内袋里,掏出皮夹,皮夹掉在了地上。 服务生帮他捡了起来:“客人,账结过了。” 他伸手去抓放在桌上的皮夹,但怎么也抓不到,还是服务生硬塞到他手上的。他光是起身,就用了十分钟…… 突然,一杯水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之上。 檀宁抬起头来,望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颜巧。 “能起来吗?我扶你去浴室。” 他顿了顿。 “吐出来,会舒服一点。”从前,杨纾也总是这样喝醉,只是,他是跟人开派对。 颜巧伸出手。 看着她细白的柔荑,檀宁终于试着站起来。 颜巧立即搀住他。 其实,他也没有醉到不能走路,但被她的那双柔软小手搀住的时候,檀宁只恨今晚自己怎么没再多喝点。 颜巧带他到浴室,他打开了流理台上的水,趴在流理台上,掬着水,往自己的脸上冲。 颜巧伸出手,轻拍着他的背。力道刚刚好,很舒服,所以,也就任由她拍了。 “毛巾。”他轻轻说。 颜巧这就去拿,他蘸湿毛巾来擦脸,又突然转头说:“别停。” “什么?” 颜巧一顿,意识过来,他说的是手,方才去拿毛巾之后,手便停了。 这么一说,颜巧又再度抚起他的背轻拍起来。 但这其实并不是好主意,颜巧刚刚拍自己的时候檀宁是觉得很舒服,所以他才贪恋地要她再拍,但此刻,大概是因为自己喝了酒,檀宁只觉得血液里都热腾腾的,变成了一股躁动,想去碰碰她,甚至抱抱她的躁动。 想到此,他再掬起水冲脸。 这不是办法。 他微微抬头说:“帮我煮个解酒茶,我先冲个凉。” “好。” “对了,衣服也帮我拿来。” “好。”颜巧应着,这就去他的房间帮他拿了衣服和贴身衣物,再拿到浴室的时候,他正在解衬衫扣子,接了过来,道谢。 颜巧没应什么,帮他关了门,就出去为他准备解酒茶。 他在浴室里冲了个十多分钟,很快便擦着头发,出来了。 颜巧还在厨房,桌上有热乎乎的解酒茶,还有一盒西瓜。 檀宁坐下来,喝着茶,吃着西瓜,很是惬意,也没有刚刚那么不舒服了。 颜巧拿了药来:“你睡觉前,还是吃个药,我担心你晚上会头痛。” 本来,他不预备吃的。但听她这么说,还是从她的掌心里拿了药过来,立即吞服。 “用水。”颜巧递来了水。 他也乖乖照做。 “我明天会让文姨给你准备流质早餐,如果还是不舒服,再叫我。” “好,谢谢。” “那我就上楼了。”说着,颜巧,这就上楼去。 檀宁望着她上楼去的背影,心底暖暖。 十多年前,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希望,喝醉的时候,有人也可以这般温温柔柔地照顾自己。心底,被颜巧的温柔塞得满满的。 12 檀宁,要搬回家去了。 他家修好了。 其实,他家在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经修好了。 一个礼拜前,檀宁在办公室处理着公事之时,李瞿走进他的办公室,道:“你家修好了。” 檀宁愣愣地抬起头来。 李瞿有些疑惑:“你这反应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 檀宁地下头来:“也不是……” 确实没有什么很高兴的感觉。 回到阔别了近两个月的房子里,又大又空,冷冷清清。没有奶奶家的总是亮堂的灯光,也没有在厨房、在桌边忙碌的颜巧的身影…… 这种日子,他以前是怎么过的,为什么还觉得一个人很舒服呢! 回到房间,檀宁先检查了一下自家屋顶,躺在床上同样的位置上,望着天花板,他突然想重新回到水滴滴在自己额头上的那一天。 “你难道不知道,周末文姨也会过来这边吗?”檀宁搬回家的第二个周末,颜巧第一次踏进檀宁在外头的这个居所,檀宁带她进来的时候,这么说。 “文姨过来做什么?” 檀宁先带她去了厨房,把冰箱打开:“要给我补吃的,喝的。” 再到洗手间,打开柜子:“日用品。” 再转到衣帽间:“还要把衣服送去干洗,鞋子送去保养。” 颜巧傻眼:“这些,我都要做吗?” “对,这是卡。如果你要给你自己买点什么,也可以用这张卡。”檀宁掏了一张银行卡给她。 她愣愣地接了过来,回了老太太家,立即去找文姨。 文姨正在喂金鱼,笑道:“不是啦!这些事情都会有人做,你只要坐在沙发上等就好了,有人过去打扫,收衣服的人也会上门,但他们可能会跑出来问你,这要不要扔的,那要不要洗的。只有吃食我不放心,会亲自帮他买。” 老太太坐在一边笑着说:“檀宁大概只是想找点时间多跟你独处一会吧!” 颜巧皱起眉头,在心里嘀咕,是吗? 既然他要求,她去就是了。 第一个周末,她踏进檀宁家中之时,家政公司那边的人,已经来了。 打扫的打扫,收衣服的收衣服,檀宁的房门紧闭,大概是在睡觉。 颜巧去了厨房,把冰箱里的食物检查了一下,全部丢掉,准备出门去帮他买吃的。 她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玄关上的车钥匙。 想了想,还是拿上,走人。 买一周的食物,花不了多少时间。 回到家的时候,家政公司的人还在忙活。 见到她人,有人来问:“颜小姐,这个需要送去保养吗?” 颜巧看了看对方手中拿着的皮鞋,看起来确实介于保养和不保养的模糊地带。 她不知道,只能道:“我去问问。” 说着,颜巧去到檀宁的房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她顿了顿,在门外喊话:“鞋子要保养吗?” 檀宁咕哝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犹豫了一秒,干脆直接按下门把进去。 这一进,吓了她一跳——躺在床上的檀宁一丝不挂,侧着身抱着被子,那紧实的腰腹、屁股,精壮的大腿和肩膀,都被颜巧看了个一干二净。 她还真没想到,他西装之下的身材,颀长白皙,该有的都有。 “好看吗?” 檀宁声音响起的时候,颜巧一愣。 他略有些冷漠地收回视线,拉上被子。 “不好意思。”颜巧道歉,退了出去。 不多时,门又开了。 他只穿了条短裤,一边套着T恤,一边问她:“什么事?” “鞋子,要保养吗?” “要。”他说着,走到厨房去,在岛台前,伸手去面包篮的时候,一顿,面包换新的了,“所以,你已经去过卖场了?” “嗯。”颜巧走来。 “帮我打一杯咖啡。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去的。”檀宁把面包扔进桌上的迷你烤箱,道,“下次等我起来一起去。” “好。”她把打好的咖啡从岛台的另一侧推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去的?”他又想起什么似的。 “开你的车。” 檀宁噗嗤一笑:“你倒是……不客气。” 面包好了,他从吊柜里拿了个盘子出来,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酱,一顿抹,便吃了起来。 颜巧再拿一个杯子来,也为自己倒了另外一杯咖啡,好一会,她终于问:“你是……不打算穿裤子吗?” 他抬起眸,淡淡道:“你光溜溜的都看了,还在意我只穿一条短裤吗,便宜早被你占光了。” 还是她的不是了?颜巧无言:“我并没有很想看。” “对对,是我暴露狂,你只是在门口多站了一会。” 颜巧被堵得哑口无言。 从这之后的每个周日,颜巧都要到檀宁家来报到。 而只要檀宁人在家,这桩原本上午就能完成的差事,通常会拖到下午,再后来,会拖到晚上。 檀宁起的晚,所以,颜巧光是等他起来,就等到了十点半。 他起来之后,会招呼颜巧来跟他一起吃个早午餐。 颜巧第一次看到他取下平底锅给自己煎太阳蛋的时候,多看了两眼他手臂上因为用力而勾出的线条,再转到平底锅之上时,那个超级完美的太阳蛋已经煎好了。 “半熟的?可以吗?”他转头来问。 “嗯,可以。”檀宁取来盘子,利落一抖锅,蛋液也没洒出来半点。 “你会……做饭啊?”颜巧很惊讶地问,她以为檀宁就是她在老太太家看到的那个样子,连脱衣服也要人伺候的类型。 “当然了,我去奶奶家,我怎么也算是客人啊!”檀宁一笑,把盘子推到她的面前,打开抽屉,给她叉子,再端来咖啡,往里头倒鲜奶,“先吃。” “还有什么?”她看着灶台上的小锅,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烟。 “玉米沙拉。”他说着,已经把玉米沥水倒出,扔进冰水里。 颜巧一笑,也是,她印象里的檀宁是会做家务的,和杨纾那副甩掌柜手公子哥的形象不一样。 加了美乃滋的玉米沙拉也已经好了,小碗推到她面前的时候,他也在岛台的另一侧坐下:“等会我冲个凉,就去卖场。” “好。” 檀宁最常去的是家附近的会员店,有时候,颜巧只是在货架上多扫了一眼,檀宁都会敏锐地回头来,问她:“要这个,还是那个?” 她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檀宁放下推车,径自走来看了一下,拿起颜巧方才扫过的套装,放在手上研究:“是这个化妆水,还是这个防晒霜?” 这家会员店的水还是防晒霜都是颜巧常在商场购买的牌子,价格会比商场便宜那么一点点,所以她刚才不小心扫了一眼。 她还没回答,檀宁已经两个套装都扔进了车子。 颜巧知道檀宁会顺带帮她把账结了,但她还是捞起那个水,放了回去。 “为什么不要?” “我没用那个,我觉得那个化妆水,人人都说好,但味道很奇怪。”她确实是想买个防晒霜,毕竟马上就要入夏了。这个卖场什么都是量贩装的,一个套装两瓶,一下子解决了她整个夏天的防晒霜。 “帮我买这个就好了。谢谢。”她举起了防晒霜的套装,笑着说。 檀宁也不勉强,推着车子去食品区了。 他在看着西瓜的时候,颜巧正在看卖场新推出的杯子蛋糕。 檀宁扫了她一眼,将车子推了回来,颜巧问:“我可以拿一盒吗?” “当然。”檀宁点头,自己去帮她拿了。 等从卖场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她帮檀宁买东西,还是檀宁在帮她买东西了。 有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在卖场外吃个午餐,坐在pizza店的高凳之下的时候,颜巧眉飞色舞地说着,去年她去了海边,用了这个防晒霜一点都没有晒黑的事情。 这种美妆话题,完全是檀宁的盲区,但是他始终拿着可乐,听得很认真。 就好像在听别人说最新一季的科幻电影里,汽车人是怎么打败的黑暗大boss的。 她在说的时候,他一边听着,帮忙把pizza切好,帮她把饮料吸管插上,打开酱汁,甚至…… “檀宁?你连鸡翅都帮我剔骨了?”拿起那个没有骨头的鸡翅,颜巧有些诧异。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仿若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心血来潮的时候,檀宁会在开车回家的途中,突然转向去了电影院,嘴上说的是:“我们去看看竞争对手,这次出了什么垃圾。” 颜巧一笑,自然跟他去看电影了。 看完电影,颜巧会突然提议去书店逛逛,檀宁自然陪她去。 这一耗,星期天的下午不知不觉就过完了。 檀宁再带她去餐厅吃个晚餐,喂饱人,最后送回老太太家。 到家时,有时正好赶上老太太和文姨要出门,看着家门口的两人,老太太会调侃:“哟,约会回来了?” 颜巧一笑,偷偷看了檀宁一眼,可不是吗?跟约会有什么区别? 檀宁什么也没说,让她记得带上自己的东西,便驾车走了。 距离檀宁搬出去后的一个月,这天,颜巧正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正分着碗,忽然,一通电话打来。 颜巧望向手机屏幕,居然是——檀宁。 她有些讶异,檀宁怎么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难道是要回来吃饭,让她加副碗筷吗?想到此,她拿起电话,放到耳边。 “我住院了。” “什么!”颜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奶奶看她这反应,疑惑扫了她一眼。 “奶奶在身边吗?别让她知道。”电话那头低声说。 颜巧又望了奶奶一眼,一副无事模样,坐了回去。 檀宁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便挂了电话。 “什么事?”奶奶问。 “工作上的事。” 老太太听到此,不再追问了。 “我吃完饭,出去一下。” “好。那快吃吧!早去早回,你是女孩子,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就跟檀宁说,让他想办法。”老太太交代着,她点头应是。 13 颜巧赶到病房的时候,李瞿和闻筠已经在病房里,三人正在聊天,檀宁躺在病床上。 “怎么回事?”颜巧紧张兮兮地到病床前来问。 “急性阑尾炎。”李瞿道,“我到他家的时候,他在地上爬。” 昨晚凌晨四点,檀宁从浴室里爬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吐两轮了,在地上爬,主要是因为,肚子太痛了,痛到他根本站不起来。 爬到床头柜的面前,檀宁忍着疼痛在抽屉里一顿盲摸,找到了温度计,他曲着身体测体温,37度5,发烧了。这晚上,他睡着痛醒,睡着再痛醒,反反复复折腾了有五六个小时了。 他原以为忍一忍就过去,喝了一点热水,舒服了不到两分钟,继续痛。 此刻,额头上身上已经直冒冷汗,站不起来了。 他抓过手机,忍着打颤的牙齿,给李瞿打电话:“送我去医院!” 在医院里,打了止痛针的他,总算正常了一点。 李瞿走来:“检查结果出来了。急性阑尾炎。” “也不算什么大病。”檀宁淡淡地应,到现在,已经被折磨了近一天的他,看起来苍白无力。 “要我通知奶奶和文姨吗?” “不用。”檀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别让奶奶知道。” 想了想,道:“把颜巧叫过来。” 晚点,颜巧人到医院,檀宁第一句便问:“你没告诉奶奶吧。” “没有。” “好。明天再来吧,明天做手术。” “好。”她点头。 “李瞿,你今天守了一天,也走吧,帮我送她回家。”说罢,他转过头对颜巧一笑,道,“不用担心,别让我奶奶怀疑。” “嗯。我说你出差了。”颜巧再一次点头。 “好。” 第一个晚上,是李瞿守夜,闻筠走的时候,拉住闻筠房聊了两句:“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不会住着住着,就那个了吧……” 闻筠知道“李瞿”的那个多半是指床上的“那个”,一掌给人巴了过去:“想什么,檀宁是那种人吗?那个颜巧是杨纾的女人,檀宁只是在帮兄弟照顾女友啦!” 李瞿狐疑看他:“确定吗?你记得之前,檀宁赶着回家吃饭吗?” “呃……那是巧合!”闻筠道。 “那之前,他家明明都修好了,喝醉了坚持要回奶奶家呢?” 是有这么一件——那天他被裘董灌酒的那个晚上,他当时已经可以回自己家的,但还是坚持了回了老太太家。 “……那也是巧合。”闻筠底气已经减了一半。 “那现在呢?”李瞿停下脚步来,望向闻筠。 闻筠顿了顿,说句“我不知道,照顾好檀宁”,说完,人便钻进了电梯里。 隔日,檀宁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整个人基本上已经是被各种管子仪器设备支配的状态了。 颜巧整晚守着帮他看着输液瓶,檀宁半睡半醒。 好在他的术后也不算折腾,还算顺利,隔天早上九点,李瞿和闻筠来换班,到晚间檀宁就可以喝粥了。 第三日中午,这一桩风波,以檀宁顺利出院结束。 出院的第二日,檀宁就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 只不过,办公室被搬到了他家的书房。 李瞿和闻筠每日到檀宁家,人就扎进了书房,聊公事,六点钟不到,檀宁就会赶人走。 这天,颜巧早来了半个小时。两拨人就这么遇上了,皆是一愣。 李瞿和闻筠也略有心虚,毕竟,檀宁还在康复期。 颜巧打了个招呼,什么也没说,毕竟她也不是檀宁的什么人,还没有资格发脾气。 家里,雇了一个临时做饭的,来顾他的早午晚餐,她只是不时不时来看看檀宁怎么样了而已。 看到他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开始工作,颜巧又想到檀宁那天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接着满身的仪器管子,其中有条管子一开始还在流血,那画面,现在想来都触目惊心。那些也不过是不到一个礼拜之前的事情,但现在,他好像就忘记了当时的痛得在地上爬似的。就能工作了? 她自个儿坐在沙发上忿忿地想着这一出时,檀宁已经送走李瞿和闻筠回来了,他看着颜巧,有些歉意地吃吃笑着,半晌后,略弯着腰走来,呛咳一声,先解释道:“公司,有点急事,非得亲自处理。” 她也没再说什么,只问:“找我来干嘛?有人伺候你吃饭,有人伺候你工作,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檀宁看着她,笑道:“洗澡。好多天没洗澡了,想擦一下身体。” “什么?”颜巧皱起眉头。 说实话,檀宁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 但下一秒,颜巧站起身来,看着檀宁:“走吧。” 他现在是病人,所以,他的任何要求都不过分。 檀宁呛咳一声,低低一笑,先走进浴室。 在浴室里,檀宁举起手,这意思是要颜巧先帮忙脱衣服。 颜巧瞧了他一眼,还是伸手,围住他,帮他脱去了上衣。 将上衣丢进洗衣筐后,颜巧拿来了保鲜膜,包住了檀宁的腰腹的伤口。 檀宁坐在了小凳子之上,颜巧蘸湿了毛巾,这就为他擦拭起了身体来。 颜巧的柔软的手,和温热的毛巾轻轻抚过檀宁的上身。檀宁始终微微笑着。 住院的这几天,檀宁时间很多,有大把的时间想事情。在这期间,他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杨纾的女人就杨纾的女人吧!他决定要了。 毕竟,他看得清清楚楚,颜巧是紧张自己的,打电话给她的那一天,是想要她第二天手术的时候过来,可是,她接完电话立马就过来了。要她走,换闻筠和李瞿过来,她也坚持自己陪床守夜,其实,他是不怎么想让她看到自己那副样子,毕竟他还插着尿管……怎么说,都很狼狈。 但颜巧丝毫不介意,扶他起身,也不介意他呕吐,喂他喝粥,其实,他不需要喂,但他就是想要她喂。 经历过这样的几天,他如果之前还有犹豫的话,到出院时,算是彻底败下阵来了,败在她的温柔里。 有几次,颜巧趴在他床边睡着的时候,他忍不住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那时候,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要对她好,我想回报她,我想要……独占她的温柔。 想到此,他温柔地看着眼前的颜巧,牵住了颜巧的手。 颜巧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她正让檀宁举起手来,帮他擦拭手臂。 “你一直在笑什么?”突然,颜巧问。 “咦?”檀宁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什么。” 颜巧也不计较这桩,再问:“伤口还痛吗?” “其实,伤口倒还好……”他说。 “那是?” 他呛咳一声:“上洗手间的时候有点……” 颜巧一顿,立即了然——那天,他拔尿管的时候,帘子被围上了,但颜巧听到他发出了长长一声“嘶”,听起来很痛的样子。 她和李瞿还有闻筠三人在外头,低低地笑了,李瞿说:“要不是颜巧在,他还不得叫出来。” 想到此,她也低下头笑了。 “你又在笑什么!”显然,檀宁也想起了那天的耻辱。 “没什么。”颜巧带着笑,快速扫了他一眼,“抬手。” 他立即抓住了颜巧的手扣着。 颜巧愣了一下看着他。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是不满她刚刚的嘲笑。 “你这样,我不好擦。”颜巧道。 他不管:“擦不干净也不要紧。” 颜巧也只能随便他了。 擦完了他的手臂,她放开他的手,拉开了保鲜膜,帮他擦拭了一圈伤口附近,算是完成了。 “谢谢,舒服多了。”檀宁道。 颜巧微微一笑,把毛巾也丢进脏衣筐里。 出院的第二周周末的时候,檀宁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来老太太家吃饭了。 席间,他正常和老太太聊天,但不愧是自家奶奶,一眼看出他这两周有异常似的,追问:“你去哪了上周,为什么一周不见,你瘦成这样,脸色还这么不好看?” “……”檀宁看了一眼颜巧,心虚地糊弄了一番。 老太太虽然追着多问了几句,但也没问出什么结果,只好帮檀宁盛汤:“颜巧今天突然要喝鲈鱼汤,你也多喝点吧。” “好。”檀宁再看一眼颜巧,乖乖喝汤。 饭后,颜巧上了二楼,坐在露台上的矮凉榻上吹着风,檀宁跟了上楼。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给你买。” 颜巧转过头来:“那我想去看我妈……” “只是这样吗?我记得某人第一次跟我开口,可是要了一个近两万欧元的手镯。” “看你刚刚大出血过一轮,这次放过你。” “那我要跟你说谢谢吗?” 颜巧笑了笑:“给我看看伤口。” 檀宁走了过来,在她的边上坐下,掀开了自己的衣服。 颜巧低下头研究了一会,而檀宁就这样看着她的露出的雪白的脖颈,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甜甜的香味……不多时,他喉结滚动,问:“杨纾,找你了吗?” 此时,距离杨纾跑路已经接近五个月了,杨纾没有找过颜巧一次。 颜巧抬起头来:“没有。他找你了吗?” “也没有……”他对颜巧这幅有些失望的反应是有点不满的,他放下了衣摆,又问,“你在等他吗?” “咦?”颜巧抬起头来,顿了顿,“也不是啦……” “真的?” “嗯。”她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刻意在等他回来。 “要等,也不是你等。” 颜巧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毕竟,在檀宁看来,她不过是杨纾众多莺莺燕燕的一员,该等的是,杨纾的那个正牌未婚妻。 两人沉默了一会,檀宁突然抿了抿唇,伸手压在背后,假装无意一般道:“我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喔……” “嗯……” “如果杨纾一直不回来怎么办?” 她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其实,你觉不觉得,这样白等,也没什么意思?”颜巧没有回答,檀宁接着道,“看看别的男人,也不错啊……” 话说到此,颜巧突然望向了檀宁。 檀宁一愣:“你看我干嘛?” 颜巧突然凑近了他:“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挖你兄弟的墙角?” 檀宁定住了神,望了回去:“如果我说是呢?” 颜巧一顿,他们都很知道,檀宁要挖的是谁…… 本来颜巧以为他不会承认的,但是他突然那么一说,将问题丢给了她,她就有些难以回答了起来。 檀宁对自己可能有点意思,颜巧并非丝毫没感觉到,几次,她望向檀宁的目光时,他从不闪躲,甚至有股坚定的侵略感,总让颜巧心跳很快,只能转开,因为她总觉得他再这样看下去,就要凑过来吻自己了。 所以,方才那番话,是在试探吗——试探她,会不会跟杨纾分开,选择他吗? 她会吗?颜巧抬起头来,将目光定在了檀宁的身上。 14 几天后,颜巧回了自己家。 此时,距离她去云南,已经过去半年。 她有半年没有回到这栋她出生长大,留有各种美好的回忆的小院了。 站在院门之前,看着挂在门上的那个老风铃,颜巧想了三年前见到檀宁的情形—— 彼时的檀宁和杨纾已经离校多年,不像当初那么亲密,甚至,杨纾再提到这个当年的好朋友时,已经不是满嘴的好话与夸赞,有时还带有一点酸意,毕竟那个时候,他们的境遇已经完全颠倒,檀宁身家过亿,杨纾的杨氏集团还在努力从日薄西山的境遇中翻身。 那一次见面,是因为杨纾搬出这个昔日的大学好友来帮颜父解决了一桩很棘手的麻烦,让颜父免除了牢狱之灾,顺利退休。 本应该是颜家的父母亲自上门致谢才是,但檀宁很客气:“我是晚辈,我上门吧!” 就是这样,他今晚就要出现在颜家。 颜巧在杨纾大学期间,一直在国外上学,除了暑假都不在国内,所以,颜巧从未见过杨纾这位当时天天挂在嘴边的好朋友。 而杨纾好像也从来没有要介绍这位好友给颜巧认识的意思。 但这并不奇怪,颜巧没有见过杨纾的任何朋友,从没出现在杨纾的社交圈里过。 所以,今日,就算是檀宁来拜访,颜巧也并没有要出房门接待。 虽然,这样,并不礼貌,但也不是不可。 毕竟,檀宁和杨纾本来就是来找颜父的。 而颜巧,怎么也是杨纾的女友,她一向是以杨纾的感受优先。 只是,颜巧太好奇檀宁这个人了,她只想看一眼檀宁。 距离约定上门的时间越来越近,颜巧频频走向自己房间的阳台,朝外头望去,楼下就是自家的别院和大门,只要站在这里,就一定能看到檀宁进门。 不多时,雨幕里,两台车子前后靠近了颜巧家的巷子。 颜巧认得其中一台是杨纾的车,那后方那台黑色的高大SUV,一定就是檀宁的车了。 他想着,果然,两台车子都在他家的别院前停了下来,不久便响起了关车门的声音。 门铃响起,颜母出来应门——颜巧则躲在了阳台的玻璃门后,紧紧盯着别院的大门。 门开了,率先走进门来的是杨纾,而后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跟了进来。 颜巧的心慢慢提了起来。 雨幕之下,杨纾和檀宁正在屋檐下和颜母打招呼。 檀宁带着温和的笑和颜母说着话,远远望去,他身姿挺拔,稳重从容,温文尔雅。 简短寒暄过,颜母已经要请人入内,跟在最后头的檀宁,就在那时,仿若察觉二楼阳台上的人一般,忽然,抬起了头,往楼上看。 颜巧连忙一个闪身,躲了起来。 不知是差点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还是其他。 那一刻,颜巧只觉心脏不是节奏地乱跳了起来。 几年后,当颜巧再踏入这间院子的时候,已经不用像当初那样躲在阳台上偷看檀宁,她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得到檀宁,甚至,看到了他和人前表现出的那副大部分人不得窥见的一面。 很偶尔的时候,他像是个小孩,小心思不断,幼稚地要自己帮忙脱外套,假装无意搂她的肩膀,还假借七的八的名义跟她出去约会。 这是三年前在阳台上偷看檀宁的颜巧,绝对想不到的。 她没有想过,有一日,她可以这样,天天待在他的身边,会和他发生这么多事。甚至,如果她愿意,未来也可以。 想起起回家之前,檀宁在二楼露台对自己的那一番试探,她仍旧觉得此时的心情就像当时躲在阳台后方的那个自己一样,紧张到不知所措。 “颜巧,你回来了?”听到门外传来动静,颜母先出来了。 颜巧露出笑来,关上了门。 颜母也是最近刚从新加坡回来。 “杨纾,联络你了吗?” 颜巧摇头:“还是没有。” “都半年了吧,他人没事吧?” “应该是没事,我前一阵子问了他的朋友,他朋友也让我别担心。”说到这个,颜巧道,“妈,你记得当时爸出事的时候,家里来过一个帮老爸解决事情的杨纾的朋友吗?” “啊,记得啊!” “我现在就是在他手下做事。” 听到此,颜母似乎松了一口气:“啊?那位吗?好像是叫什么檀宁的吧!” “哎,杨纾有那样的朋友,也算是让人放心,但杨纾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放心吧,妈,他的那位朋友,给了杨纾两百多万美金,杨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本来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等今年年底就和杨纾结婚,结果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杨纾下落不明,这可怎么办啊!” 颜巧停了停道:“妈,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想,我和杨纾应该是没可能了。请你,帮我跟杨纾的父母联络,说明情况。” 颜母顿了顿,望向颜巧,最终点了头。 颜巧,就是杨纾传闻中的那个未婚妻。 颜巧三十年来的人生,几乎四个字就能说的完,中规中矩。 她只做任何被安排好的事情——听父母的安排念书,听父母的安排和杨纾交往。 问她被当成提线木偶的感觉怎么样? 她会说,其实没有很糟糕。 相反,她喜欢这种制式人生。 永远都在计划之内,永远没有惊喜,也就意味着永远都不会出错。 就像她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分类一格一格放好,家里的东西和办公室里的东西,从来不会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位置上。 她讨厌任何临时来的突发状况。 大概是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吧。 她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两次叛逆,都用在了檀宁身上。 第一次,不提也罢…… 而第二次,就是当她开口对檀宁说“带我回云南”的那一刻。 她想起那天,被李瞿重新再请回办公室时的情形—— “人请来了。”李瞿这么说的时候,背身立于会议室的百叶帘前站着,一手拨着百叶帘望着外头景致的檀宁,慢慢地转头过来,将目光定在了颜巧的脸上。 那之后,一切就全都变了。 也许,她的人生轨迹在杨纾跑路的最开始,就已经变了。 颜巧一走就是一周。 这一周,檀宁简直是掐着时间过日子。 终于熬到了这周的最后一个晚上,这天,檀宁在老太太家吃饭,饭桌上,老太太问:“颜巧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他订的返程机票是今晚的。 “今晚几点?” “九点。” “那你吃完饭,去接她回来吧。” “嗯。”现在才六点多,但檀宁匆匆扒了两口饭,拿了车钥匙就出门了。 颜巧从候机大厅出来时,看到穿着夹脚拖鞋和休闲裤双手抱臂的檀宁,很是惊喜:“你来接我?” “嗯。”檀宁面露微笑,上前来,直接伸手拿过了颜巧的行李箱,一语不发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颜巧跟在背后,轻声道谢,而檀宁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仿若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 隔天是周六,檀宁不到下午三点,就去了老太太家,周末下午的宅院一片安静,老太太和文姨正在后院喝茶。 他径直上二楼去找颜巧。 她躺在露台的那张凉榻上睡午觉。 檀宁走上前,静静地看着矮塌上的人。 她睡得很舒服的样子,他看着看着,也躺了下来。 他躺在颜巧的身边,看着颜巧的眉眼,小巧的鼻子和睡得粉嘟嘟的那两片水嫩的唇。 就在这时,颜巧突然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檀宁一愣,颜巧也是。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有些无措。 两秒钟之后,檀宁忽然伸手把颜巧捞了过来,拥入了怀中,闭上眼睛。 很舒服。 她在自己怀中的滋味,真是好。 他忍不住再收紧了手,如果她能回抱住自己就更好。他想着,期待着。 颜巧贴着檀宁的胸膛,满鼻都是檀宁的男性气息,她很久没有闻过男人的味道了。 杨纾的身上总是浓厚的古龙水味,檀宁则不一样,很阳刚的男性气息,加上一点点清爽的洗涤剂的味道。 他没有更多举动,仿若只是想抱个东西在怀里睡觉一般。 即是如此,颜巧也就不抵抗了。毕竟她也还算喜欢他的怀抱。 但这样,谁还睡得着,听着他的心跳有力地跳动,颜巧也不怎么敢动,双手抵在两人之间,睡姿很不舒服。 这才几分钟过去,本来不热的下午,颜巧和檀宁都出了汗。 有点难受,应该分开比较好。 颜巧微微退后,欲想挣出他的怀抱。 这才轻轻一动,意识到她意图的檀宁,放开了揽住颜巧的手,伸手按在她的肩上,低下头来看她。颜巧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不知为何,有点紧张——有事要发生。 果然,下一秒,两片唇瓣精准地落在她的唇上。 颜巧微微一怔,唇上已有湿意,檀宁探了点舌试探,她没拒绝,他便加深了吻,含住唇,直入她的唇齿,找到她的舌头纠缠了起来。 颜巧呼吸一颤,听到了湿濡而细腻的水声,终于在两秒之后,颜巧闭了眼,回应了檀宁的吻。 得到回应的檀宁,立即肆无忌惮起来,将人圈得更紧了一些,吮吸得更也用力了一些。 很快,安静的院子里,接吻的水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两人一下又一下地互相含吮着彼此的唇,舌尖交抵。 耳边是风扫过树叶的声音,这边是他们轻轻的刻意压制住的吻声。 越是这样,越是动情,檀宁眉头微皱,抱着她的手,越收越紧,开始有些不老实起来,他根本没发现自己似乎正热烈地把颜巧贴紧自己,她太柔软了,她的唇瓣,舌头都那么柔软,她贴着自己胸膛的胸部也是。 他的舌头探得越深,越加用力。 手也情不自禁地开始抚摸起身下的人,他的手从颜巧的肩膀滑倒了腰际,再往下滑,滑倒了屁股上之上。颜巧睁开了眼睛。 檀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将手重新环在她的腰际,再重新抓人过来吻过,又是五分钟过去。 他这一次犯了另外一个错误,他忍不住将颜巧的腰腹贴向了自己。 那一贴两人都停了下来——檀宁勃起了。 其实,他早就勃起了,只是,自己一个没注意,那么一贴,让颜巧发现了而已。 檀宁顿了顿,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终于放开了颜巧。 “我去冲个凉。”说着,他立即起身,从露台出去。 这晚上,下雨了。 檀宁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抿了抿唇,仍旧在回味下午的那个吻。 好软,好棒,好喜欢。只是这么想着想着,他的腹下,就又隐隐起了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他之前和Cindy在一起的时候,有这样吗?他怎么没印象。为什么,他这一阵子,整个人,就像个没见过女人的躁动少年。 才刚分开一会,现在他已经在想颜巧了。 而且,他觉得以后,只是见到她,恐怕是已经已经不能满足自己了,他已经贪婪地想要更多了。 想到此,他闭上眼睛,伸手握住了自己的炙热。 风铃声响起的时候,梦中的颜巧又出现了,像之前一样光溜溜地躺在自己的身上,笑着说:“我来帮你。” “不要。”他一口拒绝,神情严肃。 他知道这是梦,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一个翻身将梦中的颜巧转了过来,不客气地吻着她,揉着她胸前的柔软雪白,深深地嗅着她的香味,他不断地和要求她换姿势,舔过她的全身,要求她叫出来,说她也要自己,终于他将自己的炙热,送进她的身体,抽弄起她的下身……就这样反反复复,一阵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快速地响动着,快感如烟花般爆炸开来,浓稠的白色液体也喷涌而出。 檀宁醒来的时候,窗外还在下雨,那风铃声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淅沥沥的雨点,让他的梦境也湿答答的,黏糊糊的。 身处一室幽暗之中的他,心跳还没平复。 那种走过全身的温暖和愉悦正在慢慢消去。 腹下的小帐篷还搭着,只是,温热湿濡了…… (嘿嘿,是不是觉得两位马上要鼓掌了?想的美!) 15 这日晚间,檀宁带颜巧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怀石料亭。 穿着和服的服务生领着两人走过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包间,服务生欲帮檀宁脱下了西装外套,颜巧看这一幕,顿了顿。 檀宁笑说:“谢谢,我自己来。” 服务生轻轻点头,为两人准备了热毛巾和茶:“别院的门,需要开启吗?” “开启吧。” 服务生拉开纸们,外头是院子,下着小雨,景观别具风味。 “可以上菜了吗?” “可以了。” 服务生这就退出了包间,颜巧一顿:“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不行吗?”檀宁瞥了她一眼问。 当然不是不行。颜巧想着,却不由得略别扭起来。这分明是约会。 眼下这个氛围,什么话都不用说,已经足够暧昧了。 外头的雨开始变大,打在碧绿碧绿的叶子上,颜巧忍不住心跳加快起来。 也许,檀宁今日会摊牌。她想。 果然,菜才刚刚上上来,檀宁就伸筷子为她夹菜,颜巧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听他说。 “颜巧,你知道,我家里人和我,都很满意你……我也知道,你跟过杨纾。” “但杨纾现在下落不明,而且他还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我觉得你尽早为自己做打算好。” “你也知道我,至少没有其他女人,而且,我不介意你和杨纾的事情……” “所以你,愿意跟我吗?我会……对你好。” 说完,檀宁偷偷看了面前的颜巧一眼。 从刚刚开始,颜巧都在思考——什么叫做“跟”? 那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细节—— 一开始的时候,檀宁问过她:“颜小姐,你知道,杨纾有个交往了十年,还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吗?所以,就算是这样,也愿意跟他,帮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你打算跟我回云南,像帮杨纾暖床一样,帮我暖床吗?” 在他心里,他只是杨纾众多女友之一,所以,大概率,他心里的杨纾怎么对她,他也打算怎么对自己吧。 毕竟,他还有一位想了多年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檀宁为什么一直单身,外界又为什么都说他喜欢贤惠温柔的女人,那是因为,他心底有个想了念了十年的女人,那女人,檀宁大学时就认识,在檀宁两手空空的时候是他的精神支柱,但不知为何,佳人旁落,却让檀宁仍旧念念不忘。” 他还有个喜欢的人呢! 想到此,她抬起头来:“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只是杨纾众多女友之一,你觉得我会跟杨纾,也会跟你,对吗?反正我跟谁,不是跟,对吧?” 檀宁眼睫轻颤,停了数秒之后,他决定诚实相告:“对……只是……” 话还未说完,颜巧再道:“Cindy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那个你想了念了十年的人……真的存在吗?” 檀宁喉结轻滚,他知道现在诚实不是好办法,但他还是选择诚实以告:“是真。” “你是不是,常常在我的身上,看到对方的影子?” 檀宁顿了顿,硬着头皮,也承认了:“是。” “那我再问你,假若杨纾有一天回来了?你置我于何地?是还他还是不还他?” 檀宁转脸:“这日后再说。” 他还没想到这么远,但他既是开口要了人,就没打算要还。事实上,他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风轻云淡,不介意她跟过杨纾,这件事情,光想起来,就让他有些不是滋味,还给杨纾更是不可能的事! “那那个你想了十年的女人呢?如果她出现了呢?我去哪里?还是你打算和杨纾一样?有一个不够,最好也有一群?” 檀宁一顿,那个女人……他最近很少梦到了,那个梦里的人,都已经变成颜巧了。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万一有一天,那个女人出现了怎么办呢? 说实话,开口前,他没想过会这么狼狈。他人生的第一次告白,一个个被颜巧反问回来,反问到他,招架不住。他人生的第一次告白,可能要失败了。 果然,颜巧道:“恕我拒绝,檀宁。” 半晌后,檀宁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妨,我尊重你,是我欠考虑,之前也我多有冒犯,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家餐厅的东西很好吃,多吃一点。” “嗯。”颜巧点头,但这餐厅的食物,再好吃,恐怕两人都觉得食之无味了。 这日是不欢而散。 檀宁一路沉默地将颜巧送到家。 看着她进门以后,檀宁调转车头回了自己家。 车子停稳后,檀宁打开了后备箱,他也很俗套地准备了一大束玫瑰和之前她挑的那个牌子的一条项链。 但他的告白被拒绝了,所以,这些东西,连让颜巧知道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了那束鲜红色玫瑰好一会,终于,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将玫瑰丢进了垃圾桶。 但那个项链,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扔。 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给喜欢的女人挑礼物。 他所有的心意,都在其中。 他还不舍得扔。他拿走了项链,上了楼。 一到家中,檀宁扯下领带,人直接往床上一躺。 他以为,颜巧也是喜欢自己的。 想来想去,她应该是,还惦记杨纾! 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应该尊重颜巧的选择。 君子本就不该夺人所好,也该要有成人之美。 一开始,檀宁还算是正常的,暴走,那是后来的事…… 日子一下子回到了最开始,颜巧很难再见檀宁。 颜巧本来就很难在公司里见到檀宁,在公司里,檀宁总是很忙,进进出出,开会出差。 偶尔一次见到,他也避闪不及。 有一日,颜巧下楼到门口等着一位编剧送剧本来,檀宁那时正在大厅打电话。 两人无意相视间,皆是一愣。 檀宁收了视线,便移步转走。 周日,颜巧坐上车的时候,想到最近他躲着自己的举动,也决定躲开他。 现在是十点钟,家政公司的人大概在十二点钟会做完事离开。 她花一个小时去卖场给他补东西,直接把冰箱里的东西换掉就走。 檀宁听着外头叮叮当当的动静之时,人早已经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已经看了有半个小时了。 想到此,他起床来,规规矩矩地穿好衣服裤子,伸手摸下门把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说不定,他一开门,颜巧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想着,他闭了闭眼,按下心跳,开了门。 她不在。 他小心走过书房,更衣间,哪有颜巧,只有家政公司的人在打扫而已。 他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客厅,没有,没有她,她真的不在。 他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东西已经补好了。 但她,确实不在。 “那个人呢?”家政公司的人经过时,他低声问了一句。 “颜小姐吗?走了。”对方应。 他顿了顿,似乎理解这句话和消化这句话,需要一点时间。 半晌,他终于应声:“哦。” 该是松了一口气,一股不可忽视的失落感也上了心头。 “最近,檀宁在忙什么?”晚餐时间,颜巧在分碗筷,奶奶问。 她不知道,她连日来只见过檀宁一次,他在打电话。 她摇了摇头。 老太太看她的反应,望向文姨。 其实,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一定是吵架了。 但没有人敢问他们为何吵架。 前些日子,檀宁几乎是得空就往老太太家跑,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寻颜巧,那眼睛里的渴望谁看不出来。 现在,檀宁已经连续两周了都不见人,问就是“出差”,“加班”,“还在开会,不用等我吃饭”,以前来了,总会在家里看看有没有需要修修补补的东西,帮忙调试一下家里的电子设备,赶都赶不走,现在好了,打电话叁催四请,都不见半个人影。 这边,颜巧也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个儿去处理吧。”老太太也懒得问了,“要怪,就怪我家那孙子,不争气!” 颜巧什么也没说。 那阵子的檀宁,最好自己每天都能沉迷于公事之中,回到家,洗个澡倒头就睡,忙到没有时间想颜巧。 想了无用,那是他得不到的女人。这种单相思,无异于一种折磨。 这日,晚间十点钟,闻筠也陪着在办公室里加班,里面那间也亮着灯的是檀宁。 李瞿吃着叁明治,凑到闻筠的边上:“觉不觉得檀宁最近变了?” 啃着叁明治的闻筠翻了一页手上的材料,头也不抬道:“他哪里是变了,要变也是变回从前的样子。” 在公司待到最后一盏灯灭,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那种到点了就下班就赶着走人回家吃饭,只是偶发状态。 就是苦了他们做下属的,不得不跟上上司的进度。 话说到此,那扇门开了,檀宁出来,一愣:“你们怎么还在?” 闻筠顿了顿,举起了手上的文件,道:“看材料。” 檀宁是打算折么自己,没打算拖着手下的人一起这么玩命干。 他淡淡道:“工作是做不完的,明日再做。” 闻筠应声:“好。” 这天,李瞿送自己回家。 坐在车子的后座,灯光在檀宁的晦暗不明的脸上闪过。 李瞿问:“送你去哪?” 檀宁一顿。 李瞿又问:“奶奶那边,还是自己家?”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回家了,想了想,他倒也没必要因为颜巧,连奶奶都不见了。 刚好,老太太家那边的书房里有个他需要的东西,顺便拿走。 想到此,他道:“去奶奶家一趟吧。” “好。”李瞿调转了车子的方向,话毕,又想起什么似的,“前两天,裘董介绍的那位千金,来约见面的时间了,我明日帮你推了如何?” 说到这,檀宁想起,裘董之前说,要把一位业务往来公司的集团千金介绍给他,他当时满心是颜巧,便打哈哈地敷衍过去了。这事还没完啊!他应了声:“好。” 晚点,到老太太的大在门口,让李瞿把车停入宅院的车库,自己下了车。 站在那亮着昏黄灯光的大房子前,檀宁停了停,开门入内。 老太太和文姨已经像往常一样出门了,主屋的一楼留着灯,不见人。 檀宁想着,先去楼上书房取走东西,然后下来等奶奶回家后打声招呼就走。 就这样,檀宁上了楼。 二楼的客厅电视开着,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还有颜巧的马克杯。 颜巧,不知所踪。 他转弯进走廊,一股沐浴乳的香味传来。 他立即意识过来,她应该是在浴室里洗澡。 不知为何,檀宁忽觉尴尬起来。 就在此时,浴室的门传来动静,檀宁顿了一下,立即压低了脚步,闪身进了书房里——他还没准备好见颜巧。 想着,他伸手摸向桌上的台灯,抬起头,透过书房的雾面玻璃往外瞧了一眼。 这一眼,让檀宁一顿,心跳慢慢爬升——从浴室透来的光照亮了书房外的走廊,颜巧身影在雾面玻璃前模模糊糊地晃了过来,光看这个影子呈现的颜色,檀宁一惊,颜巧没穿衣服吗? 想到这里,檀宁停在按钮的手犹豫了,他没有按下台灯,而是选择继续隐在书房的黑暗之中。那抹身影已经移动到书房门前。 他本想,如果颜巧真是没穿衣服,那他最好不要被颜巧发现,等等溜走,就当作这事没发生过,避免尴尬。但下一秒,他又意识到,平日里,他家所有的房门都会关上,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忘记关书房的门了! 也就是说,如果颜巧也注意到书房门的异常的话,从而发现自己的存在,自己不开灯这件事,稍加推测就会显得欲盖弥彰。 来不及想颜巧会不会误会自己是刻意躲在书房里这件事了,因为颜巧已经出现在门口,她确实没有穿衣服,走过书房门前之时,还略有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 而就是那一眼,让颜巧忽然注意到了书房的门。 在她转过头来检查书房是不是有人之时,她先退回到书房的雾面玻璃后方了。 檀宁略有点狼狈。 他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那就是沿着二楼书房的窗户爬出去。 但是,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不是为了安全着想,而是不想吓到她。 他终于伸手摸下了书房的灯,道:“是我。” 听到檀宁的声音,颜巧立即退回到了浴室把门锁上。 檀宁轻叹一声,从书房里出来,关上了门,他本打算就这样走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去了她的房间,房间门开着,浴巾衣服全都在床上,他拿了床上的浴巾和衣服,走到浴室门口,道:“衣服,浴巾放在门口,我先走了。” 说完,他故意把脚步趿出声音下楼,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主屋,径直上车走人。 颜巧听到檀宁的脚步走远,这才开了浴室门的一条缝,先确认外头没人之后,才伸手出去把檀宁放在地上的浴巾和衣服都拿进了浴室里。 她一边擦干身体,一边换衣服的时候,想到,檀宁在书房里的那句“是我”,不禁脸颊发烫。 檀宁的东西,最后,还是没能拿上。 回到家的他,往床上一趟,看着自己的天花板,檀宁的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浮现出,颜巧全裸从自己面前走过的那抹略有些惊慌的姿态。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回想,但很奇怪,从回来的这一路,都在他的脑海里。 一股异样的感觉流过全身。他不想承认,在黑暗中偷偷瞥到的那一幕,让放下紧张感后的自己现在沉浸在一种不可告人的愉悦之中。 想到此,他将手臂压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喉结轻轻滚动。 他伸出手,拿出电话来,打给了李瞿:“裘董介绍的那个集团千金,我去见一下。” 也许,也许……他应该要找个女人转移主意力,或者干脆就直接来填补自己那被颜巧打开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