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欲止而不止》 壹之一:我心意已决。 夜幕低垂,星光熠熠,时宜深倚靠着能看尽山下城景的落地窗,垂眼捕捉在高速公路上呼啸而过的每个头灯。 「还是决定不出席吗?你的首个主演作品,在此首次得奖的机率也很高,不担心缺席会被粉丝、媒体怎么批评吗?现在出门还来得及,就算你们公司今天没有准备化妆团队给你,到现场也能让小林的借你用一下。」 蓝芽耳机里传来厚重带威严的声音,时宜深稍微松了松耳机跟耳朵间的距离,轻声回答:「谢谢陈导,我心意已决。」 被称作陈导的男人刻意叹气,同车的助理都听出导演想传达的不识好歹,遑论习惯观察他人言行时宜深。 她当作不知晓,和玻璃窗反射出来的自己对看,「接下来陈导应该要前去会场准备,我就不继续叨扰。片酬跟违约金我已经请公司全数匯款到指定帐户,还请陈导今晚庆功宴后再帮我确认一下是否正确入帐。」 对方粗重的呼吸声暂缓几秒,随后语气明显克制不住地比之前高昂,却仍要佯装大怒,深怕旁人看穿他的心思。「你说这什么话,我们都是为了作品,怎么能谈到那些钱!」 时宜深不捉到高速公路上急速奔驰却没开头灯的一辆车,皱起柳眉,不忘回话:「毕竟是我违约,麻烦陈导了。」 她发觉山下灯光有些晃眼,收起视线步回酒红色长沙发,正前方的电视无声播放着,红地毯走过许多耀眼面孔,闪光灯就像山脚下一闪而过的车灯一样,令时宜深感到厌恶。 耳边传来兴奋声响,下一秒陈导的声音不再掩饰任何兴奋,「不会不会,工作人员叫到我们了,那你好好休息。」 时宜深应声后对面立刻结束通话,她嘲讽地勾起嘴角,没多久就见镜头切到红毯起点,画面中出现过去相处数个月的身影。为首的陈导身穿黑色正装,跟在其后的男主演身边本该是她的位置,如今则由第二女主演,也就是陈导口中的小林巧笑倩影地一手勾着男主演的手,另一手和记者们礼貌挥手。 他们究竟是为作品还是为钱,时宜深一点也不在乎他人真实想法,但若硬要说是为了作品,时宜深更想问问到底是哪一个作品。 《青春留步》是国内最大小说原创网站上同名热门书籍改编的电视剧,讲述四个长项、嗜好不同的学生们如何鼓起勇气各自追梦,在困难路上相知、相惜,最后双双携手迎接美好未来的故事。 电视剧主编剧是原着作家,时宜深的缺席、林橙悦的递补,她可以穿着一席符合青春大学生年纪的白色小礼服,挽着第一男配角的手含蓄地笑着走进颁奖会场。 时宜深一年前从经纪人手中拿到剧本,粗略翻过就被作者的故事意境、写作手法和分镜转换技巧吸引,当下订了心意要出演这个剧本,进组前也将原着看过不只一次,没有想过成熟的描写手法是比她年纪要小的女孩子写出来的。 自然也没想过,这并不是完全出自于这个女孩。 忘不掉杀青后没多久官方宣传下孤身奋战的粉丝身影,忘不掉自己知道实情时有多么激动,更不能接受身边人无所谓的态度。 「《青春留步》抄袭《时光带不走的我们》啊!抄袭比对都做出来了,官方也认定抄袭,你们不打算拍《时光》就算了,但你们为什么要拿小九喜欢的演员拍《青春留步》,为什么你们还要拍《青春留步》?」 时宜深只要闭上眼,就能听到压抑在文字下的嘶吼,感受自文字间蜂拥而上的绝望。 她看过所有关键比对,看到嫦玖的粉丝不断在《青春留步》下替自己喜欢的作者维护权益,看到不可思的粉丝丢出更新时间妄想反转成《时光带不走的我们》才是抄袭作品。 她努力排除心中对不可思的喜爱,相关话题下每个粉丝的言论、两个作者之前的作品都仔细看过数次,最后甚至自己整理出一个比社群上公开的抄袭对比更加详细的,《青春留步》抄袭《时光带不走的我们》罪证确凿的抄袭证据。 不可思怎么会抄袭,她怎么可以抄袭?而她,时宜深,怎么会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作品,在未透彻理解作品之前就决定出演,那几个月的生活没有一分一秒不是违背自己的演员信念。 她还有什么资格当演员? 各家艺人已经进入颁奖会场,红毯周遭的记者们纷纷收起摄影器材各自准备休息补充体力,画面转至没那么刺眼的典礼现场。时宜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无助地环抱住自己,外头闪烁的光点没有一丝可以侵入昏暗客厅,周遭空气就像汲取网路上嫦玖粉丝的悲愤以及嫦玖本人的绝望,纵然知道时宜深内心的愧疚、后悔,却仍然压住不住他们心底深处最无法抹灭的难过,张牙无爪地包覆她的全身、束缚她的脖颈。 ……她要怎么继续当演员? 时间逐渐流逝,电视猛然播放到《青春留步》──不,《时光带不走的我们》中核心经典剧情,女主角终于突破万难让周遭亲朋好友肯定她的梦想,应该要开心激动的她,心里更多却是茫然失措。 时宜深将女主角这段心理活动揣摩得非常到位,这让评审团决定让她可以收穫典礼大奖之一的最佳女主角奖。 早在确定不出席时公司就已经通知过主办单位,时宜深甚至拒绝提前录影得奖感言以在这个时候能在投影在大萤幕上,因此主持人将麦克风交给这部电视剧的父母陈导,他眉开眼笑地说着什么,一点都入不了时宜深耳中。 耳里能听到的全是嘈杂的蜂鸣声,就连镜头扫到时宜深崇拜的老派演员的掌声跟眼中讚许,都没办法带她脱离这个情况,领她衝破这层阻隔。 最后窒息感笼罩大脑,时宜深陷入黑暗之中,失去意识,直到忘记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在隔日放任晨光洒进房内,一点一点开始驱散黑暗。 时宜深半张脸埋在双膝之间,昨夜凝结的冰霜逐渐消融,终于看见浅薄眼皮底下有了动静,不再死气沉沉。近日沉浸在寒冷的身体无法吸收突如其来的温暖,时宜深下意识将自己抱得更紧,用全身表达对于甦醒的抗拒,直到意识因为太阳穴的刺痛而拉回现实,终于抬起头、张开双眼确认目前周遭情况。 与此同时像是闹鐘般准时,房间的某个角落传出来电铃声,时宜深先揉了揉耳朵驱散整夜戴着耳机的不适感,紧接着摘下电量归零的耳机寻找声音位置,最终在沙发夹缝中找到电话,一下子在时间内接起。 「喂。」嗓子被压力浸染一夜滴水未沾,将嗓音粗糙划过,惹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忍不住皱眉。 电话另一端也被这声音感染错愕,霎时失去声音,时宜深趁这个时候尽力舒展自己弯曲整夜的手脚,离开长沙发往厨房的方向倒水润喉。 「星星姊没事吧?」好半晌,耳边才小小声传来对面的声音。 时宜深因为对方的小心翼翼忽然有了好心情,又喝下半杯水供缺水的身体补充,回答:「没事,你家附近如果有早餐店的话,方便帮我带一份早餐吗?」 「没问题。」对方的声音非常温和,时宜深听着心情都好上许多。 「谢谢。」道谢完,时宜深就将电话掛断,走进房间打算在罗佳来之前洗一趟热水澡,洗去昨日的罪恶。 不能这么消极。温热净水自莲蓬头洒出,流淌每一寸肌肤,安抚所有浮躁。 意识飘往确认自己要走向演员之路的那一刻,从起初的憧憬嚮往,逐渐了解的敬佩崇拜,最后亲身体验的快乐与责任感,每一个感受,都在告诉她不要因此放弃这一条路──她不会放弃,不会放弃演员这个生活。 时宜深用鯊鱼夹把长发盘在头上后固定,离开浴室在衣柜旁拿到大毛巾以擦拭不断有水珠掛在其上摇摇欲坠的头发,顺手拿过之前放在梳妆檯上的手机,吓了一跳,因为就这短短半个小时内多了许多通未接来电。 担心对方有急事,时宜深马不停蹄地回拨。 「喂!」对方焦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时宜深打开扩音,开始认真擦拭头发避免头疼。 「怎么了?」坐在床沿,她轻声回。 对方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出声,导致时宜深出声喊:「祝婷婷?」 「你没做什么傻事吧?啊?时宜深?」祝婷婷猛然又喊,所问内容还是不能帮助时宜深抓到为什么对方一下打那么多通电话的头绪。 「没有啊。」依照对方的情绪,先否认会是最安全的,时宜深也这么做,仔细想了想,才试探性地说,「最傻的就是退还片酬、倒赔解约金然后拒绝出席颁奖典礼,但是你都同意了?」 她的猜测可能有那么一点到对方在意的点上,话筒中传出祝婷婷松一口气的声音,接续听见,「那就好,罗佳说才跟你说完电话没多久我就联络不上你,吓得我半条命都飘到半空中。」 祝婷婷浮夸的语气惹得她笑意上脸,脣角勾起一些弧度,「没事,刚起床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后来觉得自己一身汗就去洗澡,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没事就好。」祝婷婷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声音都带一点颤抖,时宜深听得有些感叹。 「那你先吹头发吧,晚一点让罗佳带你到公司,我们再讨论剩下的事情。」祝婷婷不等她回答,又说。 时宜深把毛巾换到另外一边继续擦拭头发,伸手拿起手机准备掛断电话,「知道了,我们晚点过去。」 壹之二:休息一年? 加上和祝婷婷通话的时间,时宜深这头头发吹乾加保养花了要一个小时,中途还开门迎接拿着早餐到来的罗佳。 「星星姊今天早餐店竟然有豆浆,他们家豆浆平常六七点鐘就卖完了,我今天去竟然有,所以我就买豆浆了……」罗佳拎着两袋早餐,楚楚可怜地说着。 时宜深失笑,拉开大门,「知道了,买就买了,又没说不喝。」 罗佳马上崭露笑容,熟练地往厨房的方向跑去拿在碗柜的铁筷子。 「星星姊把头发吹乾再出来,要帮你吹吗?」 「不用──」时宜深在房间回话,等了一下确认罗佳听到,才再度打开吹风机。 再加上她们吃早餐的时间,抵达筑梦娱乐公司大楼时正巧是员工的午餐时间,所有电梯往一楼大厅的情况下,就她们是从停车场所在的地下一楼向上。 时宜深:你吃饭了吗? 罗佳停好车时,时宜深正巧发送讯息给祝婷婷。 祝婷婷:等等有人送,你们呢? 时宜深:希望一起送。 祝婷婷:…… 时宜深当没看到祝婷婷的无语,在电梯内对罗佳说:「婷婷有帮我们准备午餐,你不用特意去餐厅买。」 筑梦娱乐的员工餐厅里的大厨也拥有数一数二的好厨艺,加上就在公司二楼,午餐、晚餐的尖峰时段人满为患,祝婷婷说会有人送,大概就是秘书或助理已经吩咐厨房预备好。 因为电梯方向向上,这一趟倒是没有在中途楼层停过,非常顺利地抵达高楼层的总经理办公室。 「深深姊。」做在外头的秘书注意到从电梯出来的她们,马上打招呼,「午饭可能要再稍等一下,祝总在办公室内,说你到了直接进去就可以。」 「好,谢谢。」时宜深頷首道谢。 紧跟在后的罗佳则往秘书的桌子上放了一包糖果,应该是秘书喜欢吃但住家附近买不到的品项。罗佳的生活圈能买到不少大家想到却买不到的东西,导致叫熟悉的公司同事都会请她代购。 「我们进去了。」时宜深顺便提醒罗佳跟上,就推开秘书方才解除锁定的木门。 祝婷婷埋首于案,时宜深很自然地走到一旁祝婷婷休息时会稍微躺下的沙发椅,自然坐下。 罗佳跟时宜深虽然因为多年艺人与助理的关係有些许情谊,面对公司老闆女儿还是会有些心理上的畏惧,时宜深怎么说,她都很少在等待的时候在这间办公室内坐下。 时宜深看着祝婷婷认真的模样,有些感叹。 时宜深当初和家里人闹翻后独自一人跑到艺术大学学习,第一个见到的室友就是祝婷婷,两个女人凭藉被家里人养出来的公主脾气一拍即合,随后四年课表几乎相同又都在同个宿舍,可谓在对方生命中也占一席之地。 本以为祝婷婷的梦想和她一样是演员,熟识许久才知道祝婷婷原来是要继承家庭事业,进入大学学习编剧、演戏、唱歌还有跳舞,都是为了以后居上位能让底下的人更加信服。 但时宜深跟她相处这四年和她一起完成过许多演技功课,倘若祝婷婷继续走这条路,也会有所成就。 「你再等我一下,我快看完这份了,他们急着让我今天一定要做出决定。」祝婷婷将手上文件翻页时顺口说。 「没事。」时宜深也随口回,正操作手机把自己社交软体发表过的文章一一删除。 事实上帐号上有许多她捨不得删除的回忆,因此在删除前也将这些不可没灭掉的以截图保存下来,尔后才进行删除动作,因为太过繁复,祝婷婷签完文件后时宜深还没办法完全删除完毕。 「夏瓷姊说会带着你的午餐一起上来,应该快到了。」祝婷婷拿下眼镜坐到时宜深身边,没有去看她正在做什么。 并且说人人到,办公室大门再度打开,夏瓷提着一袋子散发香味的餐盒入内。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夏瓷甚至开门见山,饭都还不让人吃上一口就丢出需要动脑的问题。 时宜深拿了个便当给罗佳让她在一旁坐着吃,才回答:「休息一年?」 她不过是搪塞此刻的夏瓷而随口说到,两位上位者却好似她会说到做到,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抬眼瞪着她。 时宜深:「……」 「先吃饭吧,我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她马上示好道。 于是插不上话、瑟瑟发抖的罗佳就看着自己艺人不嫌事大疯狂拿爪子挠衣食父母的经纪人和公司总经理,她觉得……她快要没有工作了。 几个人都习惯和时间赛跑,纵然今日应该是最近最悠间无压力的日子,大家吃饭的速度还是与平常不相上下,并且俐落地收拾完所有垃圾。 「有些推了也不影响的通告我已经推了,剩下在这里,你自己看看是还要不要接。」夏瓷切换到工作状态,拿出身后的平板一下子打开时宜深最新的行程,没有忘记要提醒对方,「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真的要当打工仔了吧?」 时宜深马上放下还没删完贴文的手机,感觉有些头疼。 「三月之后就没有行程了吗?」她翻看夏瓷整理出来的试算表,好奇问。 夏瓷无奈地看着她,「本来就安排到这个时候,还想着要趁你昨天那个机会一下子帮你把整年排满,可惜。」 时宜深马上抱歉地看着夏瓷。她对于自己的决定并不后悔,但是对于自己的任性影响周遭同事的生活感到非常抱歉,毕竟其他人本来可以不用受这样的苦。 她知道夏瓷并没有责怪之意,因此在感到抱歉的同时非常感激。 「那就都排着吧,再麻烦夏瓷姊发一份备份给我。」 夏瓷点头,收回平板的同时拿出触控笔往萤幕上写着什么。 孤立无援非常有失业危机意识的罗佳颤颤举起手,抖着微弱声音问:「……那我呢?」 三人一同看向罗佳,把她看得心惊胆颤完全不敢动作。 祝婷婷也疑惑,「对啊,那她呢?你这样的行程不需要用到两个助理吧?」 时宜深歛了歛神色,沉默许久。 在罗佳已经快要因为紧张而呼吸不过来,缺乏氧气,时宜深终于再次开口。 「我想帮嫦玖拿回她该有的。」 时宜深在知道抄袭真相时想了一整夜,唯一能想到补偿──想到让自己不再有罪恶感的办法,就是替受害者嫦玖讨回公道。 当然,她这话说出口,旁边三人的脸上一下写满「你在说什么」。 时宜深抿抿唇,把后续想法继续说下去,「拍摄的时候小佳也陪我看过不少剧情,也看过一点嫦玖的文章,我想让她在这一年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对方承认抄袭,不然小眾知道归知道,大眾无知地公然支持抄袭作品,任何一分一秒都是对原作的伤害。」 「而且──」时宜深喘一口气,狐疑地看着祝婷婷她们,「你们不是说想让小佳转行政?我觉得这是个非常优秀的转机?」 面对时宜深的自卖自夸,夏瓷深感无语,「这可以是个转机,但你可以不用觉得自己优秀。」 祝婷婷认同,「是的,这样安排可以,但你觉得自己优秀不可以。」 时宜深只想问她们这点应该不是要关注的重点吧? 三人打闹几句话,一下子又陷入沉默,无非因为时宜深这样的提议。 在场的人都认同时宜深的看法,就算决策时应该以公司为重的思想根深蒂固在祝婷婷脑海中,当初四年学习包含编剧课程时,祝婷婷也被其他同学以「你那么优秀,被模仿是必然」的心态抄袭过,内心自然同样讨厌抄袭。 她长叹一口气,此刻不像刚从大学毕业的新鲜人,反而有母亲看着女儿胡闹还是只能放任她去的心态。 时宜深看出这样的感觉,脱口而出,「拜託了,妈。」 祝婷婷:「……」 「你这样一喊,我反而不想答应。」 气氛终于再次活跃起来,四个人开始认真讨论起来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罗佳本身是图书管理系出身,高中时候也是班上数一数二成绩好的学生,就学期间总在第一阶段就有学校可以读,因此时常协助其他同学做些备审资料,这种将两本文章全数阅读后客观统整资料的工作,不得不说还是挺适合她。 「新助理什么时候会开始工作?」时宜深总算把自己心里最重要的安排了结,马不停蹄进入下一阶段。 夏瓷先抬头看一眼时鐘上显示的时间,说:「因为不知道你们今天几点会到,我让她明天早上在过来公司,或是要让她明天直接到你家去吗?短期间你下个礼拜才有工作。」 时宜深的家是父母留下而非公司宿舍,离公司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平时没有太多重要事情就不怎么会到公司。 想着,做下决定,「让她直接过来吧,或者麻烦小佳去带她过来。」 罗佳马上自告奋勇说:「我去带她吧,我第一次去星星姊家迷路了一小时,还好有提早出门。」 提起这段陈年往事大家都忍不住笑,又顺着扯了几句时宜深和祝婷婷两个刚开始工作时闹出的笑话,才结束今天的讨论。 罗佳开着公司配给的车子送时宜深到她家楼下就要离开,时宜深下车后走到驾驶座旁的窗户,敲两下示意对方开窗。 「怎么了?」罗佳以为时宜深要交代明天的事情,要伸长手去掏放在副驾驶座的包包内的笔记本。 时宜深一下制止她,并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小佳,谢谢你。」 这个谢谢包含着许多,包含从过去到现在,还有罗佳一直不停包容她从小被养出来的任性。 罗佳愣住,没有想到时宜深会有这个举动。 直到时宜深要站直身子上楼回家,罗佳才回神大喊,「我才要谢谢星星姊!」 喊完,罗佳甜甜地笑着,往头上比个爱心,「不管什么时候,星星姊永远是我的星星呀!」 公司内的人都知道周星不过是时宜深的艺名,熟了以后不少公司员工见面时都改以深深姊称呼时宜深,只有罗佳,从头到尾都是这么叫着。 时宜深的心脏像是一下被击中,有点酸,有点疼。她伸手摸了摸罗佳的头,回以笑容,「好,谢谢你。」 壹之三:你做得很好 会议结束到回家的时间不过下午四点鐘,加上在公司让祝婷婷请她吃了一顿饭,时宜深便打算晚上六点或七点鐘再上网搜寻自己想吃的食物,打电话请餐厅外送。 这段等待的时间内,时宜深把在公司没办法认真做完的事情了结。 这一个公开的社群帐号是当时祝婷婷让她跟着一起办下,年纪小的时候每一天都有想分享的生活,会为了一个过路人的点讚、追踪而兴奋上一整天,纵然后来被粉丝们翻着看了所有的贴文,时宜深都无法狠下心来全数删除。 所以她纵然下定决心要将所有贴文删除,终究不能到后台管理按下全选删除的按钮。 过去的欢笑、辛酸以及泪水歷歷在目,时宜深中途多次停下手中动作,必须看着窗外景色平復自己的心情,这可以只花几分鐘完成的工作,硬生生地让她用了近一天。 于是给自己订下的晚餐时间即将到来,时宜深放弃打电话叫外送的想法,戴上口罩以及无镜片金框眼镜,拿好钥匙、钱包,打算自己骑车到附近餐厅吃饭。 却在她开门的瞬间,同层电梯响声,一个男人风尘僕僕地走来。 时宜深和他对视的那一刻,一下子收回已经踏出去一半的脚,把房门紧紧关起、上锁,然后跑到玄关监视器旁打开萤幕,紧紧盯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她不知道这个心情是期待还是害怕,但男人靠近自己家门前驻足许久的时候,时宜深紧张得就像下午开会时的罗佳,感觉自己心跳加速、逐渐缺氧,尤其当男人抬眼准确无误捕捉到门上监视器镜头时,意外再度和他对视时宜深甚至感觉心跳漏跳一拍。 所幸男人没有停留太久,发现到时宜深没有要再次开门的想法,露出令旁人看到会心动的无奈表情,就往另一边走去。 时宜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抚在胸前,像是要镇压快跳出来的心脏。 担心男人会再返回,时宜深又盯着监视器画面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转开门锁,打算悄无声息地下楼。 「深深。」 就在她的手准备按下电梯下楼按钮,背后传来声音,传来被自己刻在脑海中、刻在心底最喜欢的声音。 时宜深咬着下脣闭上眼,十分懊悔到底为什么要改变主意自己去吃饭,为什么在刚刚发现对面邻居回家时没有再度打消主意,回到最原始的计画。 「……深深。」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藏在底下的无奈跟宠溺越来越明显,勾得时宜深差点缴械投降。 「周老师。」她在心里默背一段筑梦娱乐公司宗旨,才将表面偽装完全,很冷静地向对方打招呼。 可是周遇止好像没感觉到她刻意的疏离,温热的大掌就像他们之间没有芥蒂一般熟练地抚上,含笑说:「还好我整理得不慢。」 时宜深:「……」 倒希望您可以整理得慢一些,好让她顺利独自出外觅食。 时宜深低头就怕周遇止看穿自己的不冷静,伸手终于按下下楼按钮,时宜深稍微侧头躲开那隻大掌。 「周老师能这样去吃饭吗?我想去吃百货旁的义大利麵。」 虽然时宜深前几日夺得最佳女主角后获得不少关注,但说到底,不认识她的人还是不认识她,现在出去吃饭还是没什么困难。 但周遇止……十九岁拍了第一部电视剧后就因为同时拥有外表和实力受到大眾关心,如今即将出道十年,星途顺遂的他已是大街小巷皆能听到谈论的对象。 电梯抵达,时宜深踏入转身按住开门钮后,终于看见周遇止的正脸。 「那我刚好可以开车。」周遇止像是不懂时宜深所在乎的,笑着回答。 时宜深被他的笑容吸引住目光,直到电梯门自动关闭开始下降,再一次懊恼地咬着下脣。 周遇止脣角始终带笑,只是眼底的情绪深得令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电梯在周遇止的指令下下降到地下二楼的停车场,木已成舟的情况下时宜深只好无奈跟在对方身后。 周遇止会停在这个住处的车子只有两辆,厂牌虽然不低调,好歹顏色是低调的,因此哪一台车时宜深都不太排斥,未免被说成将周遇止当成司机,只能选择离他最近的副驾驶座。 她上车后没在往周遇止的方向看过,目光始终盯着自己那边的窗外景色,在沿路或橘或白的路灯一闪而过之下,贴上防偷拍隔热纸的窗户,实际上多次映照着对方认真驾驶的侧脸。 时宜深其实一点都不排斥和周遇止在同个空间内,甚至她特别开心能和周遇止近距离接触。 毕竟,毕竟是自己暗恋大半辈子的人,只会可惜不能和他相处的一分一秒,不会嫌弃任何可以看到他的机会。 可是。时宜深微叹口气,以为周遇止没注意到。可是当暗恋对象拒绝自己告白后主动邀约,时宜深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开心。 他们俩年纪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当时七岁的女孩子总喜欢国高中的男孩,因为对方身高足够,总给人一种安全感以及成熟感。 恰好,那时候的周遇止是时宜深的喜欢。少年一头黑发如墨,衬得身上白色衬衫越加亮眼,衬得那双翦水双瞳令人难以忽视,他才是她的惊鸿一瞥。 「深深,你可以叫我遇止哥哥。」 少年弯腰与她平视,眼里满是纵容。 就是那一抹纵容,那一抹喜欢,勾得时宜深惦记到如今,是此生最难放掉的执念。 「深深。」 比之当初少年清音,这一生乘载太多时光回忆,把时宜深从回忆之中拉到现实。 她才注意到自己不过短短一阵子的回忆,车子已经驶入餐厅附近的收费停车场,周遇止正伸长手要拿掛在椅背掛鉤上备用的帽子。 「我不戴帽子。」见状,时宜深出声制止。 不是刻意和周遇止唱反调,而是一人戴着帽子旁人或许看过一眼就罢,两人同时带着帽子,总会惹人视线下意识多停留一会儿。 周遇止的手一顿,没多言便收回,「嗯,那就不戴。」 身处外头,两人多少都有些顾忌,相处更加不自在。为了避免周遇止被店员认出引发骚动,时宜深站在他之前询问店员有没有比较隐密的座位。 好险目前仍非尖峰时刻,部分私密雅座还有位置,店员当即在未预订座位中找出一桌给他们两人,过去两人都有空间时间的时候常到这家店一起用餐,周遇止倒是比她更省时,在服务员带他们到座位的同时就一起点餐。 时宜深吃什么、避讳什么他都压低声音和服务生交代清楚,她丝毫没有插嘴馀地。 餐厅流淌令人放松心情的古典乐,周遇止抽了几张卫生纸把桌上的玻璃杯擦过一遍,随即将两个水杯各自斟满七分满的柠檬水,一杯放到时宜深面前。 「谢谢。」 周遇止看着她轻抿一口水后问道,「下礼拜有时间吗?」 时宜深不明所以,但也不能容她多想,「有通告要跑,夏瓷姊说不能推。」 周遇止无奈点头,看起来有些遗憾。不过既然是自己没有缘分知晓的事情,时宜深为了不让自己也沾染上遗憾的情绪,没有多问。 两人后续零散地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聊天,最后结帐的时候时宜深本想拿出钱包,却被周遇止抢先结帐,并且不打算给她机会出这一餐的餐费。 「恭喜你。」没头没尾,周遇止这样说着。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挡风玻璃照进来的路灯光芒,时宜深愣愣地在昏暗之中看着对方,看他含笑的双眸。 对方眼里笑意越来越盛,时宜深回神,挪开视线,「嗯。」 她说不出口谢谢来承认这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可是也狠不下心当作没听见周遇止说这话。 周遇止缓缓地继续说:「你做得很好,你尽到了演员的责任。」 时宜深猛然回头要反驳,周遇止又加大声音盖过,「你把戏演完了。」 「深深,你把戏演完了。」 他幽潭似的双眸牵引着她浮躁的内心逐渐平静,仔细品味到周遇止包装在字句内真实的意思。 是啊,时宜深。建立在这是一个抄袭作品之前,收到剧本的她还是认认真真把戏演完,把身为演员该演绎剧本的这件事情确实做到。 「嗯。」时宜深还是不想周遇止得不到回覆,却也不想在对方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只是这声应答最终还是洩漏出不少哽咽。 周遇止已经把她的偽装扯开一角,不打算无情深入,便不再说话,打开车内音响播放轻音乐,平缓驶回两人共同住处。 下车之前时宜深已经平復好起伏心情,虽然心底芥蒂着前几天被对方拒绝告白,总归是今天见到周遇止后脸色最好的一刻。 「周老师,我回家了。」握着自己家门把,时宜深向对门的他说道。 「好,好好休息。」 关门、落锁,时宜深直接把人摔进长沙发内,有些鬱闷。 ……周遇止明明不喜欢自己,何必对自己那么好。 壹之四:超快乐。 怎么想都想不透,餐厅的油烟味窜入鼻间拉住思绪,时宜深稍一皱眉,起身到房间拿乾净的换洗衣物去清洗自己,并且虽然不太可能,为了避免隔日让罗佳和新助理在门外苦苦等不到人的情况,时宜深打算洗完澡就上床休息。 她的潜意识却不打算让她今夜得以好好休息。 几天之前?或许不到一周? 时宜深在梦中皱起眉头,想要阻止那个鼓起勇气要到对门去的自己。 两年前时家父母因为对向来车酒驾未注意而丧生于车祸之中,彼时时宜深才和他们和好不到一年,她离开两年的屋子就只剩她一个人会回去。 周遇止一周后归来,任凭她抱着他痛哭,尔后把自己的指纹扫入他家的指纹解锁器。 所以那天时宜深毫无阻拦地得以闯入周遇止家中,看见他披着满身疲惫,行李还没收拾完毕,就已经坐卧在沙发上睡着。 不知是否应该感叹上天投注好运,时宜深放轻脚步走到对方身边,半蹲在沙发旁看着他的睡顏,被对方迷了心神。突然间那浅薄眼皮起了皱褶,一潭池水晃着时宜深的心神令她口乾舌燥,情不自禁向前寻找止渴方法。 她贴上她的心心念念后睁开双眼,周遇止还是用看不清情绪的眼眸盯着她,下意识留恋以脣摩娑对方柔软双脣,时宜深愣愣地退开。 「时宜深。」 周遇止唤她名字的声音没有波澜起伏,甚至是少数时后听见对方唸出自己全名。 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时宜深一下就知道答案,知道敞开心胸捧出去的心脏被对方冷冷地塞回胸膛,连确认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撞了下客厅茶几后踉踉蹌蹌地落荒而逃。 腰际的疼痛比不上心头,再一次体会当时,时宜深疼得从睡梦中醒来。 五点三十七分。手机萤幕显示距离她上次打开萤幕过了多少时间,代表她这一趟重返过去的旅程耗时多久。 时宜深倒在床上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外头晨光穿透窗帘微弱点缀房间,直到完全照亮时宜深的视野,五点五十分,她自床上爬起。 一大清早没有丝毫胃口,前几天去卖场买的家庭号牛奶剩下一个玻璃杯多一点的量,索性找个小铁锅出来放在瓦斯炉上加热,再倒入玻璃水壶里插上不锈钢吸管入口,这样大半杯的牛奶喝完,时宜深感觉到有些空虚的饱足感。 时间还早,又从小房间拿出好几日没用上的瑜珈垫,上网找一个线上影片跟着做了一会儿又出了汗,总算觉得洗澡不算浪费水资源,收拾好瑜珈垫就又跑进浴室。 早上八点罗佳准时带着一个生面孔出现在时宜深家门口,殊不知好早就起床的时宜深洗完澡、吹完头发后,在沙发上被睡意席捲,终究还是让罗佳她们两人等了许久。 「抱歉。」时宜深按压眉心,打起精神。 「没事的星星姊,我今天买小的韭菜盒,你要现在吃吗?」罗佳哪敢让时宜深道歉,马上摆手表示不要紧。 「好。」时宜深刚才运动后又睡一觉,牛奶带来的饱足感早就消散大半,从罗佳手上接过塑胶袋时,时宜深看着身后比罗佳高一点的女孩问:「你们吃了吗?」 女孩接触到她的视线,彷彿机器般迅速点头,「吃过了,深深姊,我叫魏晓景。」 「你可以写下你的名字吗?或是跟我说怎么写。」时宜深看出魏晓景的侷促,没有继续盯着她,话语却还是对她说。 「魏姓的魏,知晓的晓,景色的景。」整个房间放眼望去找不到纸笔,魏晓景怕麻烦,便用词语解释自己的名字写法。 时宜深在脑中模拟一遍,随后点头,伸手指向旁边一张空着的单人沙发,让她随意坐下,「小佳先跟你介绍一下该做什么,之后会带你看哪个房间可以休息。」 「好,谢谢深深姊。」魏晓景还是有些紧张,离时宜深比较远的那隻手始终握着衣襬。 时宜深彻底从对方身上收回视线,就怕又给对方压力,把夏瓷好不容易找到的助理吓跑,那她们昨天讨论的计划可能就不能顺利实施。 罗佳在来的路上主要和对方分享时宜深的为人和性格,现在才认真地蹲在魏晓景坐的沙发边,拿着笔记本边写边告知。 时宜深不担心罗佳,走到靠近厨房的饭桌用餐,两个女孩讨论的声音逐渐零碎,入耳听不清在说什么。 「星星姊。」直到罗佳好似交代完毕,大声唤她靠近。 「都好了吗?」时宜深拿出冰箱里的柳橙汁,给她们一人一瓶。 罗佳接过就放在桌上,当务之急是完美地交接工作,「下礼拜二有预定好的手錶宣传,晓景会在早上十点过来接你到化妆室,一边化妆可以一边吃点东西垫胃,我们要在一点以前到现场,拍摄大概会到三点、四点左右。」 时宜深垂眸,认真听着。 罗佳一边说话会一边看着时宜深的神色,每一次低头看记事本都看得很快,看过关键字后可以准确将资讯传达,所以两人交流起来并没有困难点。 罗佳交代完,不等时宜深回答,转头对魏晓景说:「就像这样,拍摄内容大致告诉星星姊就好,但是接送跟吃饭的时间一定要交代清楚,可以提前,但不可以心软延后。」 「欸。」对于前助理看似正常却藏有埋怨的话语,时宜深适时出声表示一下自己在场。 前一日还说爱自己的助理,隔一天快解脱就开始嫌弃自己了。 罗佳讨好地笑笑,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一圈。 又转头对魏晓景说:「星星姊有时候会晚上不睡觉,隔天就更容易睡懒觉,所以如果有特别早或特别重要的活动,前一天十点、十一点时一定要和她视讯通话确定她躺到床上,拍照或讯息都不管用。」 「罗佳。」时宜深沉声叫道,感觉离助理身分越来越远,她在罗佳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 「然后──」罗佳话锋一转,「偶尔可以跟星星姊讨个抱抱,超快乐。」 时宜深:「……」 「够了,罗佳,够了。」 两人嬉笑玩闹间,魏晓景终于没那么紧绷。 今天似乎就只有这样一件重要事,罗佳和魏晓景磨磨蹭蹭拖到中午在时宜深家一起点凑午餐低消外送,吃完饭才离开。 时宜深再见到魏晓景是隔一周才见到面,随后两个月偶尔有罗佳陪伴,偶尔有夏瓷抽空陪伴,零零散散的通告跑完,两个人总算比较熟悉对方,魏晓景的助理生活逐渐步上正轨,做起事来得心应手。 如夏瓷所说,三月后时宜深没有新的行程,她便于休假第一天带着一份文件到筑梦娱乐,主动约见夏瓷和祝婷婷。 「我之前报名亚提斯学院的进修。」时宜深看了两人一眼,确认目前情况不会威胁到生命,继续说,「过了。」 「……」两人默契地不说话,并且各自撇头,好像看不见时宜深就不晓得这个消息。 祝婷婷年纪小,按捺一阵子就率先忍不住,恶狠狠地说:「还记得你是打工仔吗?三不五时让我们让你带薪放假啊!」 「婷婷说的对。」夏瓷晚一点反应可能是在想怎么样委婉地说,却发现自己气到委婉不了。 面对两人怒意,时宜深举起双手投降,「去年,去年中申请的,我自己都忘记这件事,没想到会过。」 言下之意,《青春留步》事件之前这件事情就发生,先来后到,这件事应该无罪。 夏瓷深深吸吐一口气,伸手,让时宜深把通知书给她们好好看过一遍。 「就一年吗?不会延期?」夏瓷看完,递给旁边的好奇的祝婷婷满足她的好奇心。 时宜深怕自己迟疑后她们就不打算放自己这段假,马上摇头像个波浪鼓,「一年内一定会完成课业,中间考试分数高的话甚至可能提前两三个月就可以回来。」 今天时宜深想着没工作也不会有特殊事情就没让魏晓景跟过来,如今看着眼前两人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后悔着为什么不多带一人陪伴自己。 或许大家处在同个空间有些心电感应,祝婷婷听夏瓷说完事情后,抬头问她:「你出去的话晓景怎么办?其他人现在也不缺助理,你不会要让人家喝西北风吧?」 时宜深在决定和她们提这个学习计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剩下安排,马上回答:「我打算让她陪我一起过去,搞不好我在那边也能意外接到戏。」 想想,觉得只剩下这个办法,夏瓷点头后看向祝婷婷,祝婷婷也只剩下点头答应一个选项──连夏瓷都说服不了的人,她就别去白费脑细胞吧。 学院的这一门课在当地是暑修课程,时宜深最晚四月中要抵达当地,在这之前还是待在盛市家中。 「我本来在帮你注意最近有什么新的电影或电视剧企划,不过眼下你好好学习,回来后该有的总会找上门来。」 夏瓷研究一阵子报名课程的详细资讯,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潦草纪录各项重要时间,打算回去重新整理时宜深的安排。 壹之五:你说的对 「谢谢夏瓷姊。」时宜深有些抱歉地说,没想到自己本来开玩笑的消息一年会一语成讖。 夏瓷心累,摆摆手不回覆。 祝婷婷的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徘徊,伸手一指自己,语气毫无起伏地问:「我呢?」 时宜深不说话,只是双手向上伸展在头上比个爱心。 祝婷婷:「……」她觉得有点敷衍。 总之,时宜深后续一年的安排就这样定案。这项课程是当地的暑修课程,五月底才会正式开始上课,时宜深整个四月都还可以待在盛市,最晚五月中旬要抵达当地并找好暂居处所。 时家父母因为工作需求时常出国,时宜深可以跟上家人步伐看遍各地的机会很少,大多还是留在国内学习、学习以及学习,所幸亚提斯学院位在大洋另一端的国家的常用语言是时宜深学习的第二外语,至少确保去当地沟通不会有太大障碍。 为求心安,时宜深决定这半个月好好加强被荒废一阵子的第二外语。 「那晓景怎么办?」 几个人安排时宜深安排得轻松,夏瓷却忽然想起不久前时宜深把前助理打发掉后公司还是有安排一个新助理给她,眼下对方才上班不到三个月,怎么想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跟我一起过去?」收到通知单的时候时宜深就想过,继续说:「我在那边也是自己一个人住,晓景跟我过去正好能趁机磨练一下人生地不熟的时候该如何随机应变。」 祝婷婷毫不掩饰地白眼,嫌弃地说:「你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忙东忙西,魏晓景多可怜才遇见你这么不省心的艺人?」 夏瓷沉默了会儿,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年纪比自己小但位阶比自己大的老闆,「那我们多可怜?」 时宜深:「……」抱歉都是她的错。 祝婷婷装作没看见手下良将深入灵魂的拷问,摆摆手做决策,「那就跟着你,她的薪水你自己看着发。」 「嗯。」应下,想着自己惹出来的问题估计就到这里落幕,时宜深从沙发起身,「那我回去了,离开前会跟你们说一声。」 听闻,祝婷婷恶狠狠地说:「你回心转意再说吧!」 时宜深学她刚才那样不在乎地摆摆手,按下门旁解锁按钮离开。 出国前这段时间夏瓷帮她请了位表演老师,时宜深则自己安排好外语学习计画,大半个月都过着规律生活,连同魏晓景偶尔受时宜深嘱託训练厨艺时,都能跟着听一些网路外语课程,几句生活会话被她给听到可以朗朗上口。 魏晓景已经特别习惯时宜深的助理生活,或者说是生活保母,唯有一次──就那一次。 「深深姊,周老师早上出门时要我把这个给你。」 魏晓景手上拿着的保温杯里面装着温牛奶,是时宜深从小到大最排斥的食物之一。 小时候时母得三催四请、威胁利诱才能让她喝个半杯,更多的,不管怎么劝都无法让时宜深的嘴张开一丝缝隙,直到后来七岁时周遇止一家人搬来结下邻居情谊,这工作就被父母丢到周遇止头上。 当时她可惜地受美色吸引,担心遇止哥哥会因为她的小脾气就不理睬她,硬生生压着厌恶故作乖巧地在他面前喝完。说起来,她不讨厌牛奶,但牛奶加热过后的味道她怎么样都接受不了,偏偏时母总说养生,在夏天时开水最低温也只能是冷气下的常温。 一直到周遇止十八岁被裴虹相中前进剧组拍摄,十九岁以最佳新人奖奠定基础,时宜深才结束这五年天天被逼着喝整杯温牛奶的恶梦。 小孩最幼稚的底线──我可以喝一半,但我不能喝全部。 她同时没有愚蠢到觉得自己每天乖乖喝完整杯牛奶,遇止哥哥就又会每天在她面前出现,再加上高中毕业因为志向问题和家里吵架以及后来父母双双过世,有两、三年时间没有人会在早上叮嘱她喝温牛奶。 直到前几天魏晓景一大早来到时宜深的处所,在外面碰上结束通告回来的周遇止。 听见电铃后打开大门,看到的就是周遇止随便一套居家服都能穿得好看到不行,头上戴着大前年粉丝集资送他的生日礼物之一的一顶鸭舌帽,拎着钱包大概是要去买早餐,见到她开门,顺口问了句。 「起床了?吃过早餐了吗?」 魏晓景站在旁边,吃惊地嘴巴都能塞下拳头。 时宜深看着周遇止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连带着看魏晓景有些不顺眼。这不明所以的情绪让她吓了一跳,靠着意志力压住,把门开着就往家里面走。 因为没有关闭的门,整个空间仍然连通,她听见周遇止的声音模糊地飘进房内。 「你是她的助理吗?」 「是、是啊,周老师好,我是……」 时宜深脚步没停绕进厨房,再多声音就听不到了。 拿玻璃杯从水龙头下接半杯水,时宜深小口小口喝着,好像可以平復心情一般,许久,大门关上的沉重声音撞击心底,难受地向外走去。 魏晓景发现客厅没人有点无措,直到看见时宜深,像是雏鸟奋力却无用地拍着翅膀回巢。 时宜深下意识避了一下,见她手上拿着没看过的保温杯,好奇问:「手上是什么?」 魏晓景马上停下脚步,举起保温杯并贴心地打开盖子,特别天真地说:「周老师说要给你喝的,看起来像是牛奶。」 盖子打开的瞬间,内容物味道衝入时宜深鼻间,生理反应皱起眉头。不仅看起来像牛奶,这分明还是加热过的温牛奶。 「夏瓷姊不是说尽量不要收食物吗?」比之正常,声音稍显严厉。 魏晓景倏地失声,紧张注意着时宜深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但对方是周老师……」 「嗯,那又如何。」时宜深一点都没经过大脑思考地说,话语有些尖锐。 好半晌才接收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讯息,时宜深深深吸吐冷静一番,语气温和许多,「你说的对,对方是周老师。」 「你问问夏瓷姊我可不可以收,她说可以就收吧。」 夏瓷在她大二的时候就跟她稍有接触,加上祝婷婷这个深知她各种心思的室友,夏瓷多多少少了解情况。 魏晓景不明白其中深意,只是尽责地依照话语的表面意思传讯息问夏瓷。 时宜深看着被随手放在茶几上的保温杯,像有条绳子同时从前后拉着自己一样不得移动,直到后方者无力放手,她自然走到茶几边,打开杯盖,嗅一口扑鼻而来的浓郁奶香。 眉头说什么都不想松开,轻微撇头深吸一口旁边还未沾染其他味道的熟悉空气,接着憋住这口气,一下子将牛奶喝完。 魏晓景得到夏瓷许可回来的时候,时宜深已经在厨房把保温杯洗净,放入烘碗机进行杀菌。 目睹全程,魏晓景对于每天早晨按下艺人家门铃时对门邻居会一起开门这点,习以为常,时宜深也被逼得把多年前的习惯捡回来,体会何谓痛并快乐着。 最近几个月应该是周遇止的休息时间,有一天时宜深表演课找不到突破口,外语课又碰壁,天刚亮,心血来潮下楼散步,迎面而来是披着夜色晨跑的周遇止,两个人视线刚刚好无误差交错,时宜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周老师这么早起?」时宜深挑挑拣拣,最后找出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口。 她一个人还在跟六年国小生涯奋斗,周遇止已经走完国中三年、高中三年,整整六年,时宜深没见过哪一天周遇止比她晚起。 「你还没睡?」像她了解周遇止一样,周遇止看到她在这个时间点出没在床铺以外的地方,蹙眉问道。 小的时候时宜深可害怕对方这样问自己,不出几秒就会哆嗦着反省,现在学了点演技,比之前镇定许多。 「时间不够,还要抓紧时间学习。」 周遇止的脸色好看一些,却还是难看,低声问:「什么时候进组?」 他大概以为她是为了工作,时宜深笑笑回答:「没工作,快出国了,怕在那生活不下去。」 周遇止明显愣住,时宜深想无视礼貌趁这机会从对方身边走过。 「去哪里?」他却突然抓住她的右上臂,双眼紧盯着她问,「去多久?还会回来吗?」 时宜深脣边还掛着同样角度的笑容,只是缠绕嘴角的温度越来越凉,冷到时宜深心底最深处。 她想和他耍脾气,想刻意与事实背道而驰那样回答他,想要看他听见这样消息的表情。可是……她不想。 揭开内心深处,纵然只有一点点,她都不想要周遇止觉得难过,觉得困扰。 浮躁的内心逐渐冷静,使了巧劲挣脱周遇止的束缚,脸上是抓不出错误、抓不到情绪的微笑,有礼、克制地回答,「去亚提斯学院,一年的学习课程。」 周遇止盯着她许久,想确认所言真假。 「真的,五月底开学,所以月初就要过去,我要抓紧还是周遭都还是能听懂的语言的机会好好学习。」 真的,周遇止,她已将所有一切都摊开告诉他。 所以不要再出言关心,不要再扰动心海,让她可以藉着这一年的学习一起学会淡忘一段感情,淡忘这段一切都是打水漂的情感。 贰之一:噢……你真可怜。 时宜深最后选在五月的第一天前往亚提斯学院,魏晓景本身也鲜少有出国经歷,这一趟和时宜深两人一起摸索,下飞机第一天她就笔记好日后出国的注意事项,只要时宜深有再次出国的机会,就不会跟今天一样手忙脚乱。 学院的课程没有想像中紧张,因为居住地不同加上并非母语,时宜深的外语有明显口音,一起进修的同学们在排练台词时顺便协助她校正,期中考试的时候甚至被指导教授称讚发音。 「都要感谢我的组员,腔调不正确他们总说听不懂。」时宜深含笑道谢,收获身边组员的几个「够了、少来」。 「你这样要寻怎么办!」其中一个女孩子调笑着说,提到同样自盛市来到此处的魏朝寻。 时宜深耸耸肩,表示跟她没有关係。 老师神秘地笑了笑,等他们讨论结束后,才请时宜深今天所有课程下课以后到她的办公室。 「好的,我大约五点过去拜访您。」 于是当天下课后时宜深告诉魏晓景自己会晚点回去,匆匆往位在校园中央的教授办公室跑去。 她站在门外喘息几分直至呼吸平稳才敲门,教授准许才进入。 教授办公室放着许多花茶,这会儿算准她来的时间,刚冲泡好一杯,示意她坐在办公桌对面即可。 「你的评量成绩很好,有打算提早结束回国吗?」教授从桌边翻出一份资料,亲切问她。 理想安排是在最早的时候学会所有课程并回去认真卖命,时宜深没多犹豫,点头诚实道:「我还得回去找工作。」 「噢……你真可怜。」教授皱起脸来,把一份文件转向摆到时宜深面前,「既然身为导师,在学期间我就能尽量协助你。」 时宜深低头一看,发现文书上头写的竟然不是当地语言,而是自己所熟悉的。 匆匆一眼看向教授,发现教授已经转身往窗外欣赏风景,时宜深定下心神,开始细读文书上印刷整齐的字句。 一边翻阅,时宜深的心跳一边加快,鲜少出手汗的她手心泌出薄薄一层汗水,她放轻动作、悄无声息地在裤子上抹掉。 「怎么样?」教授抓着回头问她的时间,时宜深正打算再把剧本前面的几张白纸看过一遍,担心正在做梦。 「太……太神奇了,怎么会?」或许就是因为身在他乡,时宜深才会这样无法冷静,有些无措地问。 教授温柔笑笑,「姜喜欢你这样长相的,他只是丢了个──橄欖枝?」 教授迟疑一下,用时宜深的母语说了句,虽然腔调有短暂影响时宜深听出这个词,还是很快知晓,同样笑着示意教授可以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会提前回去的话,到时候记得去试一试。」教授点了点第一张纸,手指落在试镜时间上。 时宜深顺着看过去许久,黑色印刷字越来越清晰,时宜深听见自己坚定地说:「我会的。」 凭着这句话,时宜深在往后课程更加认真,顺利提早三个月,作为第一批结束学习课程的人,为了手上的试镜机会,时宜深让魏晓景不用心疼后三个月拿不回来的房屋租金,收拾收拾就飞回家乡,却在飞机上发现邻座特别脸熟。 「魏三爷?」魏晓景跟在时宜深之后,看到对方的时间较晚,不妨碍她惊讶的程度。 魏朝寻頷首微笑,起身让两人可以进入内排座位,「你们也要回盛市?」 「这台飞机的目的地似乎也只有盛市,不会中途落地。」时宜深不留情面,直接了当指出对方问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放在往常,就是交情特别好的同学都不能这样针对性地开玩笑,不过时宜深跟魏朝寻这段日子在演戏上比其他人有默契了点,相处自然投合。 与时宜深表演艺术系专业出身不同,魏朝寻出身南市大管理系,同时是国内在各领域都略有涉足的魏家老三,凭藉着从前时父时母,时宜深和魏朝寻就有过一次见面,纵然多年未见,记忆不错的时宜深仍然一眼就将对方认出来,显然魏朝寻亦然。 设身处地,时宜深不是喜欢打听他人心思之徒,直到今日两人一同回国,未曾问过对方从经营管理转至学习演技是因为何种心理转变。 但是有一点,涉及公事,时宜深就必须稍微直白了解。 「你也收到姜崧的邀请了?」 魏朝寻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不惊讶于时宜深的猜测。 他不打算卖关子,点头,「收到了,下礼拜五试镜。」 是同一场。时宜深在脑中一下子对上两人的试镜日期,随口一问,「男主?」 魏朝寻不瞒她,甚至与她分享更多未公开讯息,「男二,男主已经定下,《若我未曾爱过你》的方牧知道吗?」 时宜深都不用细想就能得到不知道的回答,这种抒情风格的偶像剧她通常敬谢不敏,要是看过就一定能马上反应。 「对方和你同期出道,去年和电视剧最佳男主角失之交臂,没想到转眼接到姜崧邀约,直接定下男主。」魏朝寻这会儿反而带上无奈,继续把拥有的讯息塞到时宜深脑袋。 恍然间,时宜深发觉一个问题,压低声音问:「姜崧这次全都用没拍过电影的新人?听你这样讲,方牧应该跟我一样只拍了一两部电视剧,而你……更是想都不用想,甚至是第一次演戏。」 魏朝寻摊手,打听消息在能掌控的范围内,更多像是导演的心思他就无法了解。 得不到更多讯息时宜深也无所谓,就是今日不认识魏朝寻全然不瞭解的去面试,她也无所谓。虽说人脉以及消息是实力的一点,但倘若没有这些,最基础的演技她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考虑到人多口杂,加上长途飞行大部分乘客都想安静休息,三人不再说话,魏晓景向空少要了件毯子盖到时宜深身上,没多久进入休息状态。 抵达盛市的时候恰好是太阳最烈的下午一点,他们回来碰上三月初最热的一周,夏瓷提早一些抵达机场外头,抢到一个有树荫遮挡的车位,载着两个在大洋彼岸生活八个月的孩子,一离开车位,后面就有一台车马上抢着驶入。 「你们真的很会挑,今天是本周最热,走在路上都会想是不是夏天提早到来。」 「我以为跟着深深姊过去待久了点就能习惯这里的热,没想到一离开冷气房,还是热的想回家瘫在沙发上。」魏晓景跟着哭诉,也不知道想让谁心疼。 时宜深在后座好笑地藉由后照镜看着她们,外头阳光着实刺眼,她伸手把左边车窗的窗帘拉上,说:「婷婷今天有空吗?」 夏瓷趁着空档从后照镜看她一眼,顺手调整后照镜角度,「能不有空吗?她早就把会议推迟到明日,今天就等着和你聚会,还在等我把你载回去共进午餐。」 「夏瓷姊一起吃吗?」听见祝婷婷的行为,时宜深失笑,同时有些心虚,害怕等会儿会被两人吊起来进拳击训练。 「你们知心姊妹对话需要我一个阿姨参与吗?」夏瓷还不知道时宜深藏着什么,但她发现魏晓景突然安静许多,脸下嘴边笑容,凝声问:「你们两个没在异国他乡还惹麻烦吧?」 「没有!」魏晓景像是上课被物理老师点名回答的学生一样,挺直背脊特别大声回答。 夏瓷瞇起眼睛,看了看车况,「等会儿到公司好好交代清楚,我怕你们现在说了,我一个不小心没忍住撞上分隔岛。」 魏晓景的嘴巴像沾上三秒胶一样,整趟车程再也没有打开过,就连时宜深,都因为心虚感笼罩全身而特别安静。 虽然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坏事,但……又是一件打破公司规划的事情。 汽车驶入公司员工停车场,夏瓷熄火后冷冷瞥了两人一眼,两人马上像做错事情的小鸡般安安静静缩着头跟在后方,一起搭乘电梯直到高楼层的总经理办公室。 前台秘书还是熟悉的脸庞,看见时宜深马上笑得宛若花儿绽放,职业素养让她把这个开心化成微笑,克制地说:「祝总在里面,我打电话让小刘把午饭送上来。」 「谢谢。」对于喜欢自己的人,时宜深释出善意。 秘书低着头就怕自己情绪显露太过明显,操纵电脑将大门解锁,目送三人进入。 甫关上门,时宜深就被迎面而来的庞然巨物一把抱住。 「我想死你了,你离开后就没有人陪我一起买买买,也没有人能跟我一起拜访大街小巷的美食,甚至在我失恋的时候──唔!」 祝婷婷话没说完,时宜深一巴掌摀住她的嘴,笑意使双眼宛若弯月,声音清脆彷彿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够了,单身多年的副作用是臆想症吗?」 祝婷婷哀怨地看着她,耍小性子松开原先环绕着她的双手,往沙发上一指,很兇地下达命令:「过去坐下。」 时宜深笑着配合她,祝婷婷在她坐下之后紧靠着她,不一会儿两人又小孩心性地玩闹着。 贰之二:木已成舟 助理通知小刘后没多久午饭就送上来,还算看着她们长大的夏瓷一声令下,两个人就端正姿势乖乖吃饭。 一直到指针逐渐走向它今日第二圈的二,时宜深才让魏晓景故作自然地拿出剧本。 祝婷婷和夏瓷两人同时沉默,空气一瞬间像要凝结成冰,因为魏晓景地位最低,她小心翼翼开始敲碎。 「深深姊的成绩超好,所以……」夏瓷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移动看向魏晓景,她马上吓到失声。 时宜深硬着头皮,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要自己面对,「剧本我已经看过,试镜时间是下周五,男主角选定方牧,男二人选包含魏朝寻。」 「魏朝寻?」祝婷婷本来跟着板着脸生气,听到最后也是一愣,「他会演戏?」 大家的交友圈几乎有边角重叠,祝婷婷知道魏朝寻这一号人物并不让时宜深意外。 她点头,「这次课程他也报名上,跟我同一时间结业,我们刚才就在同一班飞机上。」 「难怪我想魏氏最近怎么都是魏四在负责呢……」祝婷婷嘟囔着,心神估计跑到公事上去。 夏瓷比较冷静,内心评估完这些事情连结在一起的影响,最终化为一股低叹,认命地就像八个月前研究时宜深的学习计划一样,时宜深猜想搞不好把两个时间段的动作比对会发现重叠。 还好夏瓷真的不会读心术,不晓得时宜深内心所想。 「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其他消息,你有把握吗?」 时宜深回神,勾脣一笑,「当然。」 机会都已经摆到她眼前,她就没有没准备好的一刻。 木已成舟,几个人短暂欢乐小聚,隔一日都要认真生活。 《巔覆》是一部以架空古代社会为背景的电影,主要讲述当今统治天下者宋家继承人们的故事。 姜崧的电影一样喜欢拍到中途才开始做预宣传,就连角色定装照都在那时候才拍摄,一切低调开始,只有方牧部分粉丝知道偶像最近有新工作,这些粉丝较为理智,并没有大肆宣传。 试镜结果如同时宜深的自信,男主角和魏朝寻说的一样由方牧出演,方牧个性有些自来熟,和她呈现极大对比,加上《巔覆》最一开始的拍摄都是个人拍摄,有一、两个月见到其他主演时不她正在化妆,就是他正要卸妆,见面交谈的气氛就像是商业对谈。 场地限制下演员休息室只有两间,分别是主演及配角休息室,配角休息室隔壁另外有个小服装间,但放满戏服的空间连换衣服都要找老半天位置,其他临时演员只能在片场找个角落休息、补妆。 今天时宜深的戏在下午,中午提前来化妆的她正巧碰上早上拍摄的方牧,正在等待助理买回午餐。 休息室没什么人,方牧和时宜深不觉得需要开冷气,休息室的铁门便打开着,时宜深瞧见在远方就左闪右躲的魏晓景。 好不容易躲过工作人员们,魏晓景气喘吁吁回到休息室,把揣在怀里的便当拿出。 「女助理就是贴心,我的助理只会带一个饭菜混杂在一起的便当给我。」 方牧羡慕地看了一眼时宜深,继续坐在门口像望夫石一样看着片场。 时宜深抽出几张卫生纸让魏晓景擦汗,接过午饭时抬眼笑了下,回:「别想了,粉随主。」 魏晓景忍不住笑,没整理好的气息交岔着让她呛了一口,在角落咳到不能自已。 方牧察觉言下之意,看一眼已经接受惩罚的魏晓景,耍小脾气踢了下身侧时宜深正放着便当的桌子,动作之大让时宜深一口夹起的青菜还没离开餐盒太久,马上掉落,心神一惊,她赶紧查看垂在一旁的衣袖是否遭殃。 确认无事,时宜深才抬美眸,声音增添凌厉与清亮,「我要告诉仙女姊姊你没有好好照顾戏服,万一不小心沾染上饭菜怎么办?」 方牧的助理陈明这时从外头回来,正巧听见时宜深的声音,立刻不顾形象地跑到方牧身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 方牧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助理,随后目光接触到恰好路过的仙女姊姊,猛地缩起肩膀做出一副乖巧模样。 仙女姊姊是剧组的服装负责人,古代服装穿着起来特别繁复,休息时间演员们也常常不会换下常服,避免休息时间二十分鐘过去以后还要花半小时重整衣容。服装都是仙女姊姊的心头宝,加上她是圈内有名的资深前辈,方牧跟时宜深两个没有大萤幕作品又没有后台的小新人自然更加尊重。 见对方安分许多她便不再玩笑,把握最后十来分鐘吃完午饭,今日恰好安排武打戏,时宜深得摄取足够热量让自己有力气做出完美动作。 所饰演的徐七娘是从剧情开头就展示出拥有高超武艺的侠女,生即不晓得父母,因缘际会下被不知晓名字的少年照顾到七岁,之后再度失去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开始为期一年的流浪生活,直到再度找到落脚处。 方牧则饰演宋国七皇子宋琰,自小没有过多野心慾望的他本想等到太子哥哥即位获得应有封地后,带着妻儿以及身家财產远离朝堂深水,不料太子出征抵抗边将游牧民族入侵时不慎落马重伤,富有野心的五皇子趁此机会剷除眼中阻碍,才让宋琰直面皇宫这谈表面平静的深水底下有多么汹涌。 解决午餐,时宜深挺直背脊避免此刻肌肉放松,导致身材走样。 在脑中复习等等演出剧本的她,无意中想起,便问:「你是明天还是后天离开?」 此刻休息室只有他们两人跟各自助理,时宜深的问题自然针对方牧,他嘴里含着饭菜含糊回答,「后天,你不是已经开始想我了吧?」 听闻,时宜深皱眉,语重心长地对陈明说:「你的艺人状况不太好,回到都市生活后记得看好他。」 自从陈明被方牧带来《巔覆》拍摄现场后,他便完美演绎何谓身在曹营心在汉,点头认真记住时宜深的话语,「我会的,等活动结束后以正常状态回来拍戏。」 惦记刚路过的仙女姊姊,方牧只能大翻白眼而无其他动作。 时宜深笑了下,感觉胃满胀感消退不少,叮嘱魏晓景检查一下休息室还有没有其他不整洁处,便先行离开。 「宜深,来。」姜崧一直坐在导演专属的椅子,抬头就是主角休息室门口,馀光收入时宜深的身影,立刻放下吃到一半的餐盒招手让人过来。 时宜深加快脚步靠近,瞥了眼还剩大半饭菜的餐盒,抢先开口,「您要是不吃完午饭才开工,施老师知道后会生气吧?」 姜崧一听,下意识拿回筷子扒两口饭,回神后瞪了眼时宜深。 在这方面有后台的时新人一点都不害怕,眼观鼻鼻观心,用全身告诉姜崧不管不顾的后果跟她毫无关係。 施婉玉事圈子里的老前辈,以清亮的声音将歌曲唱入眾人心底,后来转型挑战大萤幕时遇见还在当助理导演学习的姜崧,两人陷入爱河,在爱情、事业并存的跑道长跑许久,终于选在初识那部电影上映十周年当天登记结为夫妻。 姜崧在业界最出名的便是为了指点演员让作品更加完美,可以整天不吃饭、喝水,但热情终究不能支撑身体劳动,几年前姜崧在片场过劳昏倒的消息传得轰轰烈烈,想瞒着施婉玉简直比登天还难。 大家的施老师立刻在社交媒体发佈一篇拜託演员协助照顾姜崧的消息,本就有追踪施婉玉的时宜深当然在分享数节节上升前就知晓,如今成为姜崧手下演员,将该则消息奉为最高指令。 爱妻的容貌浮上心头,姜崧立刻缴械投降,递给副导演小眼神让他先行讲解下一场戏,埋头认真吃饭。 虽说表定今日为时宜深主场,实际上主演群都知晓这场戏有特别演员助阵,是以,没有戏的方牧才会继续待在片场,因为他转磨硬泡都没有成功让姜崧松口特别演员的真面目。 姜崧当时翻了白眼问方牧,「宜深都不好奇,你没什么关係的好奇什么?」 方牧眼神非常诚恳,非常认真,「要是我偶像,那就算再累也要追星,演员本身不能有偶像吗?」 身为当事人的时宜深左看右看,决定置身事外。 方牧的经纪人趁着前一部电视剧的热度最近接了一个通告,和姜崧沟通过时间,恰好特别演员这阵子空档,便麻烦对方压在方牧离开前一天提前到片场和其他演员磨合。 纵然身心俱疲,方牧觉得自己能坚持到特别演员到场的时候。 时宜深听副导演讲戏的过程,姜崧将午饭解决,还使性子把餐盒内部转向时宜深的方向让她确认连一粒米饭都没有被留下。 时宜深只觉好笑,尔后任仙女姊姊为服装做最后检查。 随着开拍倒数计时,时宜深目光逐渐失焦,又渐渐匯聚。 这场戏的背景是七娘入宫寻物无意被五皇子宋旻的眼线发现,不愧有掌控天地之野心,暗卫培养得低调又不乏实力,和七娘正面对上后打得不相上下,谁也没能在对方手里吃亏,就算后来七娘及时止损选择脱战,仍被追赶大半个皇城而无法成功,甚是狼狈。 七娘惦记着徐太傅这七岁后的爹,咬牙撑着不敢暴露一点马脚,深怕宋旻那良心狗肺的傢伙找上家门,可惜男女体力上本有差异,七娘入城后好一段时间荒废训练,不时便陷入绝境。 贰之三:你自己想好 试镜结果出炉到开拍之间一个月,时宜深学习古代礼仪以外,跟着姜崧带来的武术指导学习基础武打动作以及力道掌控,甚至在对方私心的小小要求下懂得一些舞剑技巧。 道具组把七娘随身佩在身上的长剑交给时宜深,她顺手便舞出剑花。 姜崧正愁找不到小辫子刁难时宜深出自身怨气,捕捉这幕后红着脸喊:「不要随便加戏!」 时宜深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但动作收敛,浑身散发的气质就差没在脑袋上戴个「我很乖巧」的造型发箍。 本就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姜崧马上宣布武术演员和摄影机就位,并特意大声让特别演员也做好准备,把方牧从休息室喊了出来。 所有人整理心情进入状态,争取有质量、有速度地拍完这几幕,失误后耽误休息时间还不算最严重,就怕在姜崧特地请来的帮手面前丢面子、败坏剧组形象。 前几个月的拍摄彷彿让时宜深和七娘有所连结,像是两个灵魂共用身体,平时时宜深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一旦姜崧打开摄影机将镜头范围内的情况纪录于底片上,体内七娘的灵魂会自然而然主导身体行为。 暗卫每次动作都饱含杀机,七娘回想拜访皇宫寥寥几次应当没有留下痕跡,怎么换个目的地到七皇子的寝宫就被人盯上呢?宋琰不知道怎么惹到他哥了,她看他平常都挺收敛的啊? 紧追在后的暗卫心如止水、无欲无念,眼看目标稍失心神,把握机会给予最后一击好完成上头交付的命令。 七娘这时要全身而退难上加难,脑子里闪过各样闪避方式都不尽理想,正打算置死地于后生,馀光闪过一道黑影,腰间感受一股热源。 剎那之间,腾空飞起。 这一段他人救命之举明明确确写在剧本上,这几天和武术老师一起排练几次,因为对方吊钢索的高度并不高,时宜深追求更加逼真的效果决定让人直接揽过,姜崧和特别演员讨论过后对方也同意下来,因此这一幕戏时宜深便没有吊钢索,姜崧让道具组特别多做几层防护以防意外。 可惜她心态稳定地过悬空而起这关,抬眼看人却险些出戏。 她无措的目光紧系对方侧脸,猜想拍摄脸部表情的摄影机一定将她瞳孔晃动不安的样子收录进去。 「卡!」时宜深被揽着在屋簷站稳脚步,姜崧很快喊过。 听见关键字后七娘的灵魂更是直接出窍,时宜深抿抿脣,稍显慌忙地倒退几步,却忘记身在一层楼高的屋簷边缘,再退就要失足踩空。 正要克制过于惊慌而呼之欲出的尖叫声,对方再度将她伸手揽入怀中,向道具老师比手势后,一手还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压在胸前,安稳自屋簷跳下,落地时绅士地仅扶着她避免摔倒。 确认双脚踩到平坦地面,时宜深像兔子受惊般往后跳几步。 「不是说不怕高吗?」 不同温度的手掌贴上后背,方牧的声音像要稳住她的心神,比平常交谈时来得低。 是不怕啊,但不妨碍她因为特别演员的真面目而大吃一惊。 她压住晃动的心神,笑笑道:「不怕,看到周老师太惊喜了。」 「我就需要你那惊喜感。」姜崧扯着嗓门过来关心演员状况,「不怕高就好,等等再补拍几条。」 这过程中时宜深的目光只在周遇止身上短暂停留几秒鐘,随后再也未有交流。 方牧则是确认同事状况并无大碍,感觉已经维持住商业友情,没多留心思给时宜深,伸出右手向圈子里的前辈打招呼。 「周老师,我是方牧。」 周遇止的眼神终于从时宜深身上抽离,礼貌点头,伸手回握,「你好,来之前姜导给我看过拍摄片段,你就像是宋琰本人。」 刻意回避这里情况的时宜深都能感觉到方牧现在好心情指数飆高,远远的都感觉到周遭心花朵朵开的特效,不难想像周遇止的眼里方牧是什么傻子般的模样。 然而她不想当舆论中心,中心却在她身后紧跟而上不打算放她自由。 「宜深也是,合作愉快。」越过方牧,周遇止直直看向时宜深。 眾目睽睽下不可能做出任何回避举动,时宜深说不出不满还是羞赧的情绪比较多,轻咬着牙,迎上周遇止温润目光,职业素养让她抬头时面露微笑,「谢谢周老师,能跟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看着周遇止张脣,有些紧张,一切动作彷彿被按下慢动作一般,她还是无法预测周遇止要说些什么,潜意识告诉她会是不想听到的话语。 周遇止双脣突然一停,极其轻微地抿了下,最后,无声地说:「休息室等我。」 时宜深心跳骤然停顿一拍,匆匆挪开视线,不敢进去看周遇止的表情。捕捉到魏晓景拿着保温杯的身影,当机立断向对方前去。 背后姜崧和方牧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开始争吵,夹杂周遇止无奈地调解声,时宜深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伸手向魏晓景要拿保温杯,却见对方傻愣愣地看着时宜深身后,看得她内心浮现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故作镇定,主动拿走保温杯,替自己倒了一杯盖的温水。 魏晓景收回视线,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没什么,深深姊刚才有受伤吗?」 「没有。」以往魏晓景不想说的话语时宜深就不会起太大的好奇心,可今天不同,她的眼皮跳了两下,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魏晓景咬着下脣看起来很是纠结,最后想起自己是时宜深的助理这个身分,才小小声地说:「周老师一直看着你,深深姊,我觉得周老师好像在生气,是不是你没跟他说要出国的事情?」 说过啊? 起先顺着魏晓景的思绪去跑,时宜深印象中告诉过周遇止自己要出国的事情,虽然当时气氛不太好,但对方还是明确知道。 不待细思,姜崧想起还要赶进度,拍两下厚重的手掌,让演员们就绪继续拍摄。 服装助理匆匆跑到时宜深身边协助检查服饰,魏晓景回过神跟着帮忙。 工作时间又到,时宜深垂演缓缓吐气沉淀心情,踏着沉重脚步站到定点,眼前正对着周遇止的胸膛。 浮躁与不安想要挣脱束缚放肆活动,时宜深在脑中快速瀏览一遍对七娘的角色解读,勘勘压下这鼓譟动。 真的站到眼前,周遇止倒没有话对她说,怕是记着周遭的摄影机。 下一秒,她以为不敢说话的周遇止,低声开口。 「你自己想好,休息室等我,还是饭店房间等我。」 时宜深:「……」 她感觉到七娘跟她说目前不想工作,感觉到世界有点不太对劲,甚至觉得周遇止这句话语有很多可以胡思乱想的点。 「准备!」姜崧拿着喇叭喊,逼得时宜深不得不赶紧抓住状态。 周遇止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后退一步,没再逼她──纵然时宜深不晓得周遇止为何出此言论。 时宜深被抱上屋簷的近景因为真切的震惊,过了,姜崧让周遇止回到方才躲藏不让其他演员看到的位置,要再一次徒手将时宜深揽上屋簷。 武术演员站定位到时宜深面前,收回心思,向前方点头道:「麻烦了。」 姜崧找几个角度进行补拍后找到最佳位置,让两人到镜头前看呈现效果,准备接续剧情拍摄。 三岁刚被少年捡回家时七娘被逼着习武,五岁时得以熟练几个保命招式,七岁遇徐太傅,见识繁华主城中皇族生活,心底对如师如父的少年的实力有了深切见解。 如今再见,对方早年剑下含有的人气已感受不到一星半点,冰冷的金属刺破空气与阻碍,往来之下暗卫逐渐不敌,皎洁月光染上血红。 愣神片刻,七娘不管身上伤势,翻身跃至地面墙角以免添了少年累赘。 他挑起手下败降之衣物擦拭剑上血跡,尔后恍若无事一般转向七娘,无奈一笑,「要是不认得还不赶紧离开,可不太安全。」 七娘解下面罩,一张小脸神色复杂半露于月光下,看着少年。 「认得。」认得,怎么不认得? 少年误以为七娘抗拒于他的出现,不似方才抗敌时冷静无情,此刻尷尬地摸下鼻子,打算再说个几句话就消失,反正当年他从七娘的生活中消失前用的理由也是空洞的几句话。 在徐太傅身边那么多年,见过官场上多多少少心思狡诈之人,面对流浪生活的少年,七娘又怎么可能读不懂对方心思? 她披着月色主动靠近,像年少初识时抬头与他对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七娘垂眸笑了下,「总得给我机会报答养育之恩吧?」 双方眸底都像书房那化不开的浓墨般,读不到任何一点情绪。 良久,少年轻笑,「行,那先带你爹找个安身之处,我这一趟过来没有多馀身外之物可以住宿。」 七娘红脣张张合合,最终,「好。」 厚重云层自北方飘来,嬋娟失色,再无间人。 贰之四:您先选。 后续戏份需要改至室外录影,第一次拍摄结束,围绕镜头确认画面,几个人将细节部分慢动作播放检视数次,发觉当下找不到可以挑剔的点,时宜深今天的戏可以说是拍摄完毕。 姜崧喊着收工,剧务、道具以及后勤忙着整理场地,以为回饭店休息的方牧突然窜出,吓得几人身躯猛然一震。 「姜导、周老师,我让陈明在附近餐厅订了位置,如果晚上有空的话能赏脸一起吃顿饭吗?」方牧笑嘻嘻地举着手机问。 周遇止不过初时愣怔,很快含笑点头,「那我提前谢谢招待。」 时宜深被方牧挤到人群之外,却不觉生气,反倒放松许多。整理下垂落胸前的长发,盘算着这个月可用馀额还有多少,毕竟让方牧一人请客还是说不过去。 魏晓景就站在几步之外,听见前方讨论再看看艺人脸色,最终掏出手机到旁边小小声打起电话,时宜深看一眼,没说话,从人群中找出一条路通往服装室,下戏之后没理由继续穿着戏服。 外头的说话声在服装室的铁门关上后消失大半,时宜深拿着放在专属柜子里的常服,走进用白布临时搭建的更衣隔间,布料摩擦的声音近在耳边,又盖过些许讨论声。 魏晓景讲完电话到处找人的时候,时宜深正好换装完毕要回休息室,对方眼尖,三步併作两步跟上。 助理的声音柔柔地传入耳中,「深深姊,夏瓷姊说聚会上不能碰酒,其他没有限制。」 缠绕心上的鬱闷瞬间消散,时宜深转头,好笑地说:「刚刚在跟夏瓷姊打小报告?」 魏晓景马上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讨好地笑着,转移话题,「夏瓷姊说下礼拜会过来,深深姊待会儿要直接去餐厅还是先洗个澡?」 时宜深不喜欢身上有黏腻汗渍,时常下班得间便沐浴洗澡,不过餐厅之内纵然厨房与用餐地点分隔,身上衣服吸收食物散发的香味,沉淀半晌,就成腻味。 「他们约什么时候吃饭?」时宜深没参与讨论,猜想魏晓景应该已经询问。 果然,魏晓景很快回答,「晚上八点半,餐厅距离饭店不远,深深姊还能先休息一下。」 休息室空无一人,惦记拍摄前周遇止的话语,时宜深没有坐下卸妆,快速收拾自身物品离开片场。 陈明匆匆跑过她们面前,脚步一顿,问:「宜深等等会到对吗?」 魏晓景笑瞇瞇地说:「八点半对吗?深深姊会过去的。」 时宜深趁机看一眼片场,找不到周遇止的身影,悬掛半空的心终于得以松一口气,没再被人阻拦,坐上祝婷婷特地拨给她的保母车,由魏晓景驾驶回剧组人员统一暂住的饭店。 魏晓景跟仙女姊姊一起住五楼一间房,时宜深和其他主演住在七楼,待会仍要出门的情况下,魏晓景按下电梯,两人一起到七楼。 「深深姊要先喝点粥吗?」 时宜深自小挑食,过去将近一年朝夕共处的魏晓景深有体会,加上早些年半工半读落下胃病,魏晓景总是捧着一颗母亲的心希望女儿听话顾好身体。 唉,等等吃饭不知道会是什么餐点,要是能有一两盘能被女儿临幸就好。 时宜深没有探究对方心理活动,脱下薄外套掛在梳妆檯边的椅子,拿过半开行李箱里的新一套服装,摇摇头说,「我去洗澡,万一中途有变故或时间快到再叫我。」 魏晓景忙不迭点头,打开手机再次确认当下为响铃模式,不容易错过任何一条讯息。 虽然聚餐会沾染食物味道,现在洗澡只是徒然。时宜深摸了下化妆品覆盖的脸颊,粉底覆盖住的沉闷感连带让她觉得全身不舒服。 温热净水自莲蓬头洒出,接触肌肤的剎那带走疲惫,大半天被粉尘覆盖的脸部皮肤也放松毛孔感受热水散出的蒸气,若不是时宜深不喜欢泡澡,这时能全身浸泡在浴缸就是人间之乐。 时宜深洗澡速度很快,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到梳妆檯前,椅背的外套又被嫌弃地扔到单人沙发上,她简单上了化妆水以及乳液,吸收一会儿就戴上无镜片金框眼镜,右手只是无意识地一直擦是湿漉漉的头发,没有要伸手拿吹风机的想法。 魏晓景坐在床头柜旁边的小椅子,抬头见到这副景象,转身从床头柜的抽屉拿出自己带的吹风机,走到梳妆檯前插上插头,打算帮忙吹乾。 时宜深这才停止搓揉头发的双手,轻声道谢。 「餐厅旁边有停车场但车位不多,深深姊等等可以提早一点出门,然后在车上休息一下吗?」失去妆容增添气色,时宜深眼眶下的黑眼圈大方显露眼前,魏晓景顿时心疼,担心地说。 「好,那就先开车过去。」时宜深没有拒绝,任由安排。 头发乾得很快,魏晓景身子前倾去拿护发油,挤压两下于掌心搓揉,轻轻握住时宜深的长发,从中后段一路抹至发尾,途中细心将纠缠发丝分开,之后才继续将头发吹乾,无视地板上过多的落发。 方牧约的餐厅是附近有名聚会场所,一共两层楼,往往多人聚餐活动都会被餐厅老闆安排在二楼,纵然会馀一两桌没人填满的桌子,也不会将楼下散客带至楼上,让二楼的聚会成员感受不到气氛破坏感。 两人在饭店内磨蹭半晌,距离约定时间就剩一个半小时,时宜深把脣膏、房卡等物品放到黑色肩包,随魏晓景重回地下室,为了就近停放车辆而提前出门。 时间充分有馀,车速不快,抵达停车场时还有许多空位任君挑选,这样不过半个小时,时宜深接过鸭舌帽,随意戴在头上遮住半张小脸,灯光无法侵袭双眼,睡意趁势而上笼罩车内。 「深深姊。」 时宜深眼皮动了动,牵动睫毛彷彿蝴蝶振翅,魏晓景屏息不敢打扰。 「……几点了?」」耳边源源不绝流淌着车内音响播放的古典乐,时宜深半梦半醒,不晓得什么时候睡着,喃喃问。 「八点十分,我去便利商店买温牛奶好吗?」魏晓景不敢让睡着的时宜深一人待在车内,直到时间将近才敢喊人。 时宜深还有点迷糊,凭着内心信任,听见对方说话就点点头。魏晓景不敢耽误时间,请求通过便马上打开车门往对面的便利商店执行提议。 车门关闭震动车内空气,时宜深才意识到魏晓景要买的是温牛奶,虽然还没见到也还没闻到,眉头已经惯性蹙起。 偏偏是自己应下,待会儿真的拿到眼前,再讨厌也得喝下。 大约五分鐘光景,魏晓景气喘吁吁回到车上,时宜深眉头没有松开过,憋着气减少味蕾衝击,瓶口对上嘴脣后更是闭上眼催眠自己喝的是温开水。 魏晓景买的是两百五十毫升包装,大约两瓶半的养乐多,时宜深喝完后又喝了两三口温凉开水,缓五分鐘,不仅心情好些,脑袋也清醒多。 停车场接连有好几辆车缓缓驶入,就停在他们周遭空位。将鸭舌帽拿起重新端正戴在头上,魏晓景见她就要下车,赶紧出声让她擦个口红。 对她的大惊小怪,时宜深特别无奈。 丢进肩包的是一隻裸色脣膏,时宜深不在意顏色,打开手机自拍镜头充当镜子往嘴唇上抹上一层增添亮丽,脣膏和手机又回到肩包深处,时宜深打开右手边后座车门,准备下车。 方牧的保母车正巧停在右手边,他像是故意一般也在这时候从左边车门下车,时宜深只好拉动门把而不推动,确定对方关闭车门,再开门,却对上一双熟悉的陌生眼眸。 像是疲惫状态下的睡意紧抓精神囚禁,对方试图抓紧她的视线,不许目光有任何路径上的修正。 平静心湖无端搅起阵阵水波,回神时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狼狈移开视线,逃避般转头问旁边一直看着好戏的方牧,「你们怎么一起来?」 方牧替时宜深关上忘记关的车门,顺口答:「周老师的助理有急事,我们就一起过来。」 「哦。」时宜深本来就不甚在意确切因果,成功躲避周遇止的灼人视线,很快带着魏晓景跟在姜崧身后,好像这般作为能获得屏障。 时宜深落荒而逃的背影在方牧眼中剩下冷漠无情,他深深吸吐几口气压制住被无视而生出的怒火,然而随后周遇止从他身边同样无情走过,他就发现这股气今晚是消不掉的。 或许是时宜深的抗拒太过明显,周遇止跟上她身侧时并没有开口谈及私人话题,感觉被侵略的她才逐渐放松紧绷的双脣,抬手压低帽沿将周遭视线完全挡住。 甫入大门,服务生前来引导,将他们带至二楼入座,圆桌容纳八到十人,有眼色的工作人员一下子找齐朋友溜到角落座位,魏晓景和仙女姊姊以及其馀有来的艺人助理做一桌,姜崧领主演群又是一桌,没一会儿就把空桌填满。 製作人不在的情况下一般座位都由导演先选,今日他们选好桌子,姜崧却迟迟不挑座位,而是看着周遇止示意。 周遇止笑得无奈,瞥了眼与世隔绝的时宜深后婉拒,「您先选。」 姜崧注意到他的举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率先入主位。 方牧跟时宜深作为主演中的主演,往往跟在姜崧后头选位置,然而周遇止既是特别演员,出道资歷又摆在眼前,两人不敢动作。 岂料姜崧拉开身边椅子,向时宜深开口,「宜深坐这吧,上菜时比较不会被服务生打扰。」 开拍至今也有多次姜崧请客的聚餐,并且常常照顾女演员,时宜深往往会被安排在姜崧周遭或是非出入口之座位,大家倒也习惯,时宜深下意识就往姜崧指定的位置入座。 直到周遇止选择身边唯一空位坐下,才察觉那么点不对劲。 贰之五:早点休息。 眾人皆已入座,于情于理都不是能换座位的情况,时宜深摘下帽子、推高滑落的眼镜,按压虎口令自己打起精神,要自己不要有任何一丝错误情绪。 提前预约用餐时间除了确保有座位,餐厅也会提前准备餐点,他们进入餐厅的时间在二十五分左右,恰好八点半,厨房就做好餐前开胃菜,由服务生端上楼,随后没多久正式餐点渐渐上桌。 魏晓景在隔壁桌挑选的位置正好可以观察到时宜深的一举一动,发现上桌菜色后心里就觉得不妙,在看时宜深不走心地拿着筷子,很快知道这些菜都不在对方理想菜单内,或许整晚下来吃不了几口。 时宜深拣着可以接受的料理搭白饭小口小口吃着,不了解一旁魏晓景内心话语,耳边却听见身旁男人低语。 「深深,好好吃饭。」 玻璃桌反射男人严肃面容,映着时宜深惊慌脸蛋,下意识地,伸出的筷子直接落下夹起不爱吃的牛肉,嘴角一下子压下许多弧度,碍于在外面又赶紧抿平,却还是被魏晓景和周遇止收入眼底。 魏晓景没看见时宜深不开心的嘴角,观察到对方准备乖乖吃饭后把一颗心放回自己身上,周遇止倒是因此弯了眉眼,整天隐隐散发的疏离感散去不少,眸底终于多上不同情绪。 已经碰过自己筷子,时宜深像喝温牛奶一般认命搭着白饭把不过一口的牛肉放入嘴中,小心翼翼观察周遭还有没有人听见周遇止说话。 姜崧还是跟右手边的武术老师畅快聊天,方牧还是在和天使虾奋斗,指尖都沾染酱汁的红,时宜深悄悄垂眼,往姜崧那靠近一些,担心周遇止又突然说话。 小动作可能避免周遇止突击,却免不掉早已决定好菜色的厨房,下一道菜色上的是一人一晚的汤,时宜深不喜欢也不能摆在脸上,还要乖乖喝完。 这一餐时宜深没说多少话,大多是姜崧的大嗓门和周遇止及方牧的讨论声,助理与工作人员们之间的交谈在她耳中甚至被放大几倍,无数声音环绕之下,更让她意识到孤单无助。 她委屈着吃不喜欢的料理,又鬱闷着得坐在周遇止身边,双重情感压在心上更显安静。可惜没有人读懂时宜深的心里活动,能知晓片面的也装不晓得。 即便因为明天有早戏这顿饭没有上酒,整场吃下来仍然将近两小时才画下句点,准备离场时周遇止一站起来给予时宜深空间,她立刻拿好肩包离开座位凑到魏晓景身旁,跟随人流回到自己的保母车,大有现场有任意门就要马上回饭店房间的气势。 周遇止天生长腿又不需等待助理进完礼数,早在眾人之前抵达停车场,站在两台车中间看着她。 「周老师。」去年寥寥几天的相处在魏晓景心中还是留下深刻回忆,当即半弯腰笑着打招呼,周遇止也微笑点头回礼。 时宜深习惯从右手边上车,周遇止明目张胆挡着她上车的唯一入口,她只能杵在车头边沉默着。 「周老师。」对方视线太过灼烈,她的冷静没有支撑多久,还是屈服,跟着轻声喊。 周遇止从头到脚包括眼里情绪没有一丝变动,直至馀光收入魏晓景上了驾驶座,才缓缓应声,「嗯,早点休息。」 停车场目前还只有他们两人,没人提起半天前久别重逢的威胁。 最终是周遇止让步,往后退一大步空出开门位置,时宜深才有办法靠近开门、上车,同时又紧绷着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担心对方语出惊人。 好险直到时宜深关闭车门,周遇止都只是倚靠方牧的保母车,一双眼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看。 视线终究没有实质影响,时宜深闭上双眼装作没有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总算减轻,开口让魏晓景开车回饭店。 她按下中控播放器,上一次被切断没有播放完毕的钢琴声继续叮叮咚咚地响着,时宜深的眼皮放松些许,意识也昏昏沉沉起来。饭前休息获得的体力彷彿都在与周遇止无声对峙中消耗殆尽,所幸隔一天没有她的拍摄,累一些也无妨。 「明天我不出门,你随意。」她侧头靠着安全带,似是低语。 后照镜映出魏晓景眨眨眼睛,与气特别冷静,「会记得吃饭吗?」 时宜深:「……」 没有得到回应,魏晓景毫不掩饰地大声叹气,自言自语般说着,「饭店好像可以加钱订製早午餐,附近餐厅也有几间四星评价以上,看来明天可以去问问外带情况。」 坏情绪消散,时宜深笑着睁开眼睛,「会吃饭的,别担心。」 魏晓景马上闭上嘴巴,专心开车。 不过在车上妥协的她,抵达饭店地下停车场后,还是在上升的电梯中展示潜在的说唱能力,硬生生在短短时间内向母亲交代外出孩子般,叮嘱时宜深各事项。 「才一天而已……」时宜深嘟囔着,却没强制禁止魏晓景的叨嘮,「我起床会叫客房服务点餐,然后打电话给你,让你记录起床时间。」 电梯恰好攀升五楼,得到承诺的魏晓景满意离开,直到电梯门从两边向中央完全靠拢,时宜深放肆地伸手按压太阳穴,安抚头疼。 当初安安静静的魏晓景如今也像罗佳一样,囉嗦起来比夏瓷还要可怕。 即将抵达七楼,时宜深伸手掏了掏肩包找出房卡,顺畅打开房门并将门卡插入通电凹槽,按压开关,房内灯光亮起,一瞬间刺痛双眼。 摘下帽子与装饰用眼镜,第一时刻从房间内的衣柜拿出昨晚换下的睡衣,没有拖延一分一秒走进浴室,从头到尾清洗一遍。相比几个小时前,她拿出面膜往脸上敷,头发擦到半乾以后仍然没有要拿吹风机的意思。 面膜逐渐乾涸,摘下后时宜深轻拍两下脸颊,连带没吹头发惹出的头痛刺痛两下,终于不情愿地拿出吹风机,举着手吹乾头发。 一点鐘左右她顺利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万恶的生理时鐘却让她没戏的一天七点鐘就早早起床。睏倦地打开手机确认时间,小女孩的起床气发作,好不容易自我调节完善准备再度沉睡,耳朵却听见房门处传来阵阵敲击声,想起昨晚分别时魏晓景的威胁,时宜深挣扎坐起。 再开手机,准确的七点三十分显示眼前。 七点半。很好,才七点半,她没记错的话魏晓景的最后通牒是十一点吧? 以指为梳大致整理过了一夜而凌乱的发丝,拿过另一顶黑色鸭舌帽压在头上,赤脚走到玄关之前从猫眼探查来人──却是意料之外。 这会儿敲门声停下,周遇止左肩向上耸动一下,本平是房门的向下移动,时宜深猜他可能把注意力转向手机。 而她就这样看着他看手机,持续到周遇止把手机放回口袋以空出手抬起又敲门时。 时宜深将左手虚放在门把上,还需要休息的大脑快速转动思索该不该使力压下,好让对方得到回应,最后由地板传来的阵阵凉意透过脚心一路抵达脑袋,清醒许多的她下定决心。 最后从猫眼看一眼被扭曲过后的周遇止,随后果断转身回到床上。即便已经失去睡意,棉被最后的馀温散在空气当中,同样没有要替对方开门,让对方得到回应。 敲门声持续一阵子就会休息一下,门外人鍥而不捨,或许有十五分鐘,最终接受这扇门这段时间不会打开的事实,敲门声才终于彻底停歇。 时宜深不自觉咬着下脣,清晰感受到心底蔓延的失落苦楚,这十五分鐘来她就听着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没有其他动作,连洗漱都忘掉。 原地伸个懒腰才直起身子进盥洗室打理容貌,早晨不到八点胃都没开,时宜深不急着吃早餐,取过陷入棉被之中的手机,打开社群软体消磨时间。 或许是因为软体前阵子更新以及长时间未登入,点开后那跑不到尽头的圆圈跑了许久,最终跑出身分选择画面。 「周星」两字映入眼帘时让她一愣,拇指还是稳定地移动到隔壁一个系统预设头贴的帐号,轻触登入,第一则跳出的分享内容却让手机再度回到棉被怀抱,彷彿是个烫手山芋。 贴文经过发文者精心排版只展示杂志名称以及刊物编号,可照片部分直接能看见周遇止顶着上一部戏特别染的物绿色短发,身穿杂志当期主推的驼棕色大衣,间适地倚靠米色砖墙,嘴边若有似无的笑容,那双眼眸轻轻一扫就能闯入万千少女心底,不愧是即将奔三的成熟男人。 比起方才猫眼所见,经过妆容、灯光以及后製巧手下,本就难以忘怀的容顏深刻烙印脑海深处,纵然时宜深看一眼便移开视线,一眨一闭之间,短暂的黑暗都会浮现诱人景色,心脏不嫌疲累加速跳动,心情难以平復。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胡乱压着圆形按钮切回首页,薄荷绿的桌布缓和激动心跳,从行李箱挑了件浅紫色亚麻丝衬衫搭配海军蓝九分牛仔裤,在梳妆檯前简单上了底妆与口红,开始整理自己一看就是刚睡醒的头发。 一切就绪,黑色鸭舌帽回到头顶,包含昨夜摘下的金框眼镜,时宜深取过房卡截断电源,从猫眼确认门外没有任何人才大胆打开。 红绒地毯吸收大部分鞋子与地板碰撞的声音,低头把手机塞入肩包内狭小空间,没有更多心神注意到此时对象有人朝着她直直走来。 直到那双大红色高跟鞋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宜深吓得往后退两步,惊慌失措下瞪大的双眼替她消磨许多难以亲近的稜角。 贰之六:当时周遇止就一句话 「怎么这样冒冒失失?」对方话里带笑,藏着不少熟稔。 时宜深的身体习惯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马上抬手打招呼,「裴虹姊怎么在这里?」 问完同时大脑转动,旗下演员到场拍戏,经纪人跟来并不突兀。 裴虹见她反应过来,无奈笑着,举起右手摇晃提着的纸袋,「来的路上有间中式早餐很好吃,刚好知道你整天没戏,充当一下外送员。」 时宜深装作没听懂潜在意思,甚至忘了计较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没有安排戏份,摸摸鼻子伸出双手接过纸袋,还能感受到透出纸袋的热度,「谢谢裴虹姊。」 裴虹的任务在这里画下句点,对时宜深的道谢无所谓地笑笑,「时间还早,进房里把早餐吃完再出去玩,知道吗?」 时宜深乖巧点头,直到看不见裴虹瀟洒身影,才鬱闷地在内心反驳自己不是要出去玩,会赶在早餐时间出门还是因为没预约好的周遇止早晨叫醒服务,否则肯定要睡到十一点魏晓景打电话来催。 走廊无人,大喇喇地打开袋子,底部被煎得酥脆的水煎包香味立刻衝入鼻腔,赶紧封好袋口,想着都离开房间,决定下楼和魏晓景分享。 假日,魏晓景的生理时鐘照常运转,刚从盥洗室走出就听见细弱敲门声,清爽地走到门口开门,发现是休息日不到中午不起床得时宜深,手里还拿着早餐,都惊呆了。 时宜深不满她这样的反应,愤而打开纸袋拿出尚有热意的煎包分享,「认识的人请的早餐,太多了。」 香味扑鼻,魏晓景回神接下,看着时宜深的装扮皱着眉问:「深深姊要出门吗?」 她没有思考就摇头,本来打算下楼买早餐才换装,获得早餐便没有出门的理由,于是说:「你决定好午餐、晚餐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再看要不要一起出门。」 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时宜深跟出门准备上班的仙女姊姊打声招呼,转身和她把电梯的两个按钮都按下,霸佔这条走道的两台电梯。 来回路上消耗不少煎包跟豆浆的温度,回房享用时已从温热转凉,儘管胃口不大,掛心身体不想拖延剧组拍摄速度,一口煎包,一口豆浆,不时便全数解决。 顾及休假日时宜深有很大机率不会出门,前一天早晨魏晓景便向前台交代过今日无须客房清洁服务,避免食物味道残留到晚上还要睡觉的房间,时宜深将装过食物的塑胶袋及饮料塑胶杯都拿到洗手檯前好好清洁一番,从行李箱翻出魏晓景塞的红白袋包起来才丢进垃圾桶。 不忘走至电灯开关旁加大房间空调风速,增加新旧空气交换效率,使味道得以早点散去。 整理完毕,她拿起放在玻璃桌上的剧本研读。 休息的目的是走更长远的路,为了贯彻这个概念,时宜深对待休息日并不会完完全全只是休息,起床时间可以打乱,阅读剧本、鑽研演技的习惯却不可以缺漏任何一天,尤其接下来几天配合对象是圈内兼具顏值与实力的周遇止,她不反对适当被人牵引入戏,却不代表喜欢这个感觉。 这种用尽全身力量努力之后,还是低人一等的感觉。 虽说《巔覆》以宋琰、七娘为两个主轴展开,实质上连同配角的背景故事都不简单,尤其戏份少的演员担心自己的画面最终一分一秒都不会被用上,每个人就像喝了三杯美式咖啡一样总是精神抖擞又亢奋地拍摄。 开拍前后时宜深陆续收到每个大桥段的剧本,将最一开始会拍摄的内容剧本仔细研读、做好标记以后,便分出心思预习后续剧本。与特别演员交互部分上礼拜早已读过数次,边缘都有不同顏色的标籤纸标记理解程度,唯一的意外便是特别演员的真实身分。 时宜深甚至想过当红歌星曹襄阳出演,应对态度应该如何,偏偏没设想过周遇止进组的情况。 思绪绕回周遇止,本来缕直的时间线陡然纠缠,时宜深直觉扯开,却一团一团出现解不开的结。心下烦躁,白纸黑字混杂一起,读懂后文忘记前文,她索性闭上双眼,黑暗笼罩下因为心急而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平缓,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却仍喧嚣。 再度睁眼,她自地板起身至行李箱旁,打开箱盖翻找夹层,寻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笔记本与白色笔袋。 笔袋蕴藏岁月痕跡,拉鍊部分有几片白漆斑驳掛在上头外,清洗过数次的布质袋子不似以往,呈现暗白色的样貌,边角的金线刺字同样几分黯淡。 时宜深十五岁时仍留着富养女孩子的骄纵脾气,好险家教使然,并不是大家特别讨厌的大小姐脾气。不过考高中前一个月没人管得住她,只能看考试日子越来越接近,时宜深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模拟考成绩让时家长辈们都愁得整张脸皱在一起,偏偏又怕责骂后小公主连最后一点读书的心思都抹杀。 好在小公主成绩不差,只是他们希望更好。 恰逢裴虹松口周遇止两个月假期,对方选择回到盛市居住的大楼休养,第一天出门就遇到正要和姊妹们逛街游玩的时宜深。 门把压下的声音重叠,时宜深打开门看见周遇止时眼睛都亮了,不管身后叫喊的母亲,蹦蹦跳跳到对方面前满脸希冀地问:「遇止哥哥,你这次会待多久呀?」 当时周遇止就一句话,小公主满脑子只剩下读书、努力读书,更努力读书。 「两个月,可以看你考上高中。」 周遇止要看着她考上高中,还不考上最好的给他看吗? 那天过后为杜绝可能吸引,时宜深撒娇让父母去向班导师请温书假,直至考试前一天需要提前看考场再到校上课,虽然过程有些困难,最终仍然申请成功,因此时宜深和姊妹们断了联系,好险她们几人也没有几分真心。 那整个月是她国中三年来最勤奋的日子,花费更多努力补上之前玩乐而產生的缺漏,最终攀上顶峰,突破大家期待。 放榜当天,时宜深将身上矜持全数丢弃,从网路上得知结果后连在上班的父母都没通知,马不停蹄推开大门按下对面门铃。 周遇止前一晚似乎睡得晚,开门时显然刚醒,身上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睡衣,眼神也比平常朦胧许多。 时宜深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敲门的目的。 周遇止看见她截图的录取通知,当下没有马上反应,直到被时宜深眼中掩饰不住的期待与欣喜感染,一边温柔笑着,一边抬起右手亲暱地拍了拍她的头,「恭喜。」 没有多久,周遇止回到行程表被填满的生活,时宜深的手机虽然存着对方的联络方式,却一直不敢打扰,直到开学前三天收到周遇止的包裹,才鼓起勇气将私设常用联络人里唯一一个电话播出。 只可惜电话响了很久,进入语音信箱,时宜深等了几天后只收到短短的文字讯息。 笔袋不大,所幸装的东西不多,红蓝黑基本三色原子笔,另外一个立可带,两三个水性萤光笔与油性萤光蜡笔,外加一个魏晓景借放的绿色原子笔,时宜深通通用做标记剧本重点。 伸手翻找,才找出压在最底下的自动铅笔。 然而对比笔袋内的色彩,剧本上显得单调,蓝笔与红笔掺杂其中,偶尔混着黄色萤光笔的痕跡,再多就是轻浅的铅笔字跡,彷彿其他顏色不是顏色。 学生时期以来一直是无解的谜题,明明不会用到那么多笔却总喜欢各种买一隻,觉得自己会用到,以及,明明不会读那么多书,却总要在书包内放半个抽屉的课本,好像都能看完,殊不知有一本能看完一页,就是奇蹟。 就连时宜深都不能避免在高三关键时刻陷入这种魔咒,当时书包重蹈父母一提都吓了一跳。 想到父母当时神色,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却很快恢復原状。 将游荡在外的心思一一捕捉回来,时宜深读剧本的效率提高,还抓出几个理解错误的点用橡皮擦擦拭乾净,增添新的字跡进行修正。 正在巔峰状态,毫无断续的敲门声响起,连同专心一同敲碎,频率显示对方的急躁心绪,时宜深提起精神,走到门边从猫眼看向走廊。 「嗯?」 门外对象不在时宜深预想内,对方却让她放松几分,安全锁扣仍未解,她将房门拉开到有限最大空间,问:「裴虹姊,怎么了吗?」 裴虹突然伸手往旁边一扯,带出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周遇止,饱含告状意味无奈地说:「我和他对戏两小时实在忍不住,碰碰运气看你还在不在房间,你们可以一起练练,找找状态?」 时宜深抬头看周遇止,对方气质慵懒,她不合时宜想到昨日那番警告。 休息室和房间……那她这样也算是变相在房间等他,没食言,对方应该没理由责骂他吧…… 两人心思没让裴虹察觉,裴虹只以为时宜深想拒绝,抢在之前说:「还是深深你今天要出去玩?我们会不会打扰了?」 这算什么啊?时宜深气愤烦闷下有点无奈。 最终当着两人的面,叹一口气,在两道惊愕不已的视线下大力关上房门。 参之一:我们好好谈谈。 只要天气不是阴雨绵绵令人烦躁,时宜深通常会在白天稍微拉开窗帘,太阳光从阳台温柔洒进房间,贴心替房内所有人身上披上一层温暖。 裴虹坐在阳台边的单人沙发闭目养神,时宜深莫名心虚,自两人入房以来没有主动关心周遇止的状态,而是拾起自己放在玻璃桌上的剧本,整个人蜷缩着,背靠床头继续阅读。 心脏像甲状腺亢进患者误食高碘食物又忘记服药一样飞速跳动,不自觉感到空气稀薄,却顾虑外人在场而不敢大口呼吸足够氧气,文字再度不受控地胡乱跑动。 暗骂自己定性不够,放下剧本,随手拿着纸笔开始默写台词稳住心神。 今日天气预报为晴而偶有云,为给气象局面子,远方慢慢地飘来大片云朵遮盖灿灿阳光,裴虹在沙发上已微歪着头陷入深眠,随着日光减弱,时宜深稳定心情重新开始标记剧本重点,直至确认明日剧情之理解无误,才向前伸展手脚,顾及形象下克制地伸懒腰。 回头,就见周遇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房内另外一个单人沙发,就那个小小空间,他歪斜身体好让右手能以扶手做支撑,左手压着剧本随意搭在大腿上,看着滑稽,那张好看的脸却修饰一下。 好像睡得很熟,时宜深猜测,渐渐放大胆子观察他下頷稜角。 她即将高中之际,他已步入社会,纵然如此,现在的容貌也有显而易见的成熟。不晓得他前几天从哪里买的假发,又或是哪个牌子的暂时性染发喷雾,时宜深没有发觉他根本发色还是早上手机里瞧见的雾绿色。 当然,还是有时间褪色的误差。 她眨两下眼睛,没有要叫醒熟睡之人的心思,工作暂时结束、练习没有对象,她只好打开手机,点开疗癒型海底生物相关的游戏打发时间。 太阳终于脱离云朵遮挡,时宜深忽然查看时间,收到魏晓景传来的关心讯息。 魏晓景:深深姊还醒着吗?要记得吃午餐哦! 时宜深:等等会和裴虹姊跟周老师一起吃,你要一起吗? 依照他们在休假日敲自己房门的情况以及过往情谊,时宜深觉得今天不一起吃午饭都说不过去,但考虑到魏晓景和他们并不熟悉,她不打算强迫。 讯息被已读许久,才收到回覆。 魏晓景:……我觉得应该问问夏瓷姊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时宜深:……我会跟你说我们在哪里吃饭。 魏晓景妥协回传没问题的贴图,时宜深锁定手机画面,放空地看着窗外景色。有吃早餐后中午较容易飢饿,还好在时宜深身上只是把封死的胃口打开,并不会飢饿到必须立即进食。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柔软床铺,带起的细微震动丝毫不成气候,集中在指尖的触感缠绕思绪,时间缓慢流逝。 不知不觉中目光转移到周遇止身上,连时宜深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看到周遇止睁开双眼与她对视,慢半拍回神。 羞赧之下仍然注意到周遇止嘴脣张合数次皆未发出声音,未驱散尷尬,时宜深当即说:「我去倒杯水给你。」 不等回答,便走至玄关边内凹设计的小柜子取出玻璃杯,从热水壶里倒出昨晚煮好的开水。 「谢谢。」周遇止声音微哑,挠得时宜深心痒。 时宜深歛下眼眸没应,裴虹听见他们动静转醒,「现在几点了?你们饿了吗?」 「有点。」时宜深移开视线看向裴虹,语气有点委屈。 裴虹失笑,看一眼周遇止后说:「你看想吃什么,让你遇止哥哥请你。」 听这称呼,时宜深有些头痛,正要反驳,「我……」 「你们要先回房换衣服,还是直接下楼?」周遇止语气平淡地开口,却抢在时宜深之前。 她只好默默吞回方才想说的话,转而回答,「我穿这样就好。」早上起床为了出门就这般着装,没必要再换一套衣服徒增麻烦。 裴虹的穿搭挺正式,同样没打算换,于是视线集中在周遇止身上。 他的目光在时宜深身上停留许久,淡淡地说:「那就这样,现在吃饭吗?」 时宜深姑且想不到现在不吃饭还能做什么,难得主动点头,「晓景说楼下很多好吃的,就是要找一下。」 裴虹接话,「那我们上网爬文吗?深深有没有忌口的要避开的?」 时宜深摇头,「没什么忌口,就是要定时运动维持身材。」 周遇止终于移开视线,说:「直接下楼吧,看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裴虹一向不太能阻碍自己艺人的决策,时宜深没有想法,说好回房间收拾钱包后在电梯门口会合。 有裴虹陪同好过她和周遇止单独相处,或许察觉她的抗拒,周遇止没有主动搭话,离开饭店走到大街上,交流该往哪走都由裴虹作为中间决策者。 饭店周遭有各式餐厅,附近商办大楼尚未到午休时间,随便望进一间店面就能看见明显空位,当下便只需要考虑今日口味,不用在意座位。 随意决定方向,周遇止领在前头慢慢走,与落后一步的时宜深中途毫无交流,裴虹在最后看着烦恼,不晓得这两人要怎么解决午餐的选择。 倏忽,周遇止停下脚步,头往后侧了侧低声问:「要吃火锅吗?」 「嗯?」时宜深错愕地发出声音,看见周遇止带笑的眉眼。 「走吧,陪我吃火锅好吗?」他不陌生地轻握时宜深手腕,带往回进入刚经过的火锅店。 柜檯人员见两人戴着口罩、帽子也不惊慌,专业微笑着询问用餐人数。 裴虹从后头慌忙跟上,恰好听见问题,「三个人,麻烦带我们到比较隐密的位置。」 女店员没问原因直接点头,低头在柜檯上的本子写记号,同时压住耳麦和后勤服务生连络,「稍等一下。」 没一会儿,一位男店员从他们左手边靠近,手势示意要带领他们至较深处的包厢。 「谢谢。」带到定位,三人纷纷道谢。 整段路到现在周遇止的手都没有松开,甚至使力让时宜深和他入座同侧位置。 服务生微笑,「如果需要点餐请帮我按下呼叫铃,我会尽快前来。」说完,他往后退一步离开包厢,贴心带上拉门。 木门碰撞门框声音响起,时宜深总算想起甩甩手腕挣脱周遇止温热的束缚,被迫安排在墙壁、桌子与周遇止之间的位置,她觉得可以找到藉口换位置,真的要说出口时,脑袋又一片空白,服务生把汤锅放到他们面前的位置,再换座位徒增麻烦。 不等服务生再走出去后三人按服务铃叫回,裴虹把人留住,直接开始点餐。 直到餐点通通上桌,周遇止像是才注意到时宜深的情绪,好脾气地低声哄着,「出风口在这一侧,你做对面容易吃烟。」 时宜深一愣,默默接受这个理由,脸上不再有抗拒神情。 周遇止尚未涉足演艺圈时带着时宜深吃过一次火锅,当时两人不像这样坐在包厢内可以明显判断风口位置,是吃到一半,两人才发现两锅热汤的浓烟像是锁定目标一样只往时宜深的脸上窜。 虽然是同心上人难得的两人聚餐,那躲都躲不开的浓烟连好心情都盖过,如今周遇止一入内就注意风口位置,好险时宜深不再自作多情。 突然无话,三人默默地抽着卫生纸擦拭碗筷,静静等待高汤煮滚才将青菜一一放下,途中周遇止离开包厢到外头酱料区拿了一小碟子的葱花回来,放到时宜深右手边。 「……」时宜深看着绿白相间的葱花许久,缓缓出声,「谢谢周老师。」 裴虹本来想把自己摘除两人之外,如今闷了几小时的好奇心因为食物而蠢蠢欲动,「深深怎么不继续叫遇止哥哥了呢?」 时宜深正将整片的高丽菜剥成小块放入汤中,裴虹的话让她愣住,直到水蒸气缠绕手指狠狠一烫,赶紧收回手,装作无事地抽两张卫生纸擦了擦指尖。 「没事吧?这么不小心?」裴虹等着她的回答,自然注意到情况,立刻丢掉无用的好奇心担心地问。 时宜深摇摇头,反而回覆更早之前的问题,「毕竟是公眾人物,总要跟周老师保持距离,被人误会就太麻烦了。」 「会误会什么?」周遇止的语气听起来不甚在意,眼神却牢牢盯着时宜深,想探究出所以然。 裴虹见情况不对,挪动椅子,「我出去一下。」 很明显要将场地留给他们两人解决矛盾,时宜深顿时又后悔和他们一起出来吃饭。 转念想想,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她硬生生躲了将近一年,好像已经是极限。 周遇止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将电磁炉的火力转小,顺手倾身靠近时宜深,将她那一侧的火力同样调整,一副可以慢慢谈话的模样。 一切做完,他看着她,又一次问:「你觉得,会误会什么?」 大家会误会什么她模模糊糊有着想法,但显然,她更觉得不再自作多情的自己又要开始误会什么了。 她别过头,缩着身子不想回答,鸵鸟心态般仅仅着眼于冒着细小泡沫的汤锅,好似电磁炉的火力没有被调整过。 「时宜深。」周遇止嘴里咬着她的名字,「我们好好谈谈。」 周遇止一喊她名字,脑中就会跑出想抹灭又想保存一辈子的回忆,更加不敢搭腔。 他不在乎,突然伸手扣住她下頷,手指轻轻使力给予些许压迫感,却不是直接强硬地将她的头转过一个方向。 周遇止看似退步,时宜深还是觉得被步步紧逼着。他们对峙许久,时宜深妥协地顺着他指尖快要消失的力道,转头对上他的双眸。 她看着周遇止,看着周遇止眼底倒映的自己,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 「出国的那几个月过得好吗?」 「嗯。」时宜深下意识回答,被他丢出的话题牵着走,没有先前那么紧张,「还有小景陪我一起,除了一开始沟通没那么顺利以外,生活上没有大问题。」 「还要过去吗?」周遇止听完,又问。 时宜深小幅度地摇头,诚实地说:「本来就是一年的学习课程,而且就算我想过去,婷婷跟夏瓷姊也不许。」 大学时时宜深就和周遇止提过几次祝婷婷,后来谈话提到,也不担心周遇止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嗯。」周遇止应了声,随后笑了下,「当初姜导找上我的时候想推荐你去见一见,你没空,结果没想到你靠着自已也得到这个机会。」 他的语气有一点无奈,但是时宜深想不起来哪一次拒绝周遇止。 周遇止不在意,继续说:「那这次有空了吧?」 许是察觉她的逃避,周遇止没有要进行他口中方才的「谈谈」,问的事情听起来都跟公事相关。 不过依照前后文推断,时宜深仍然婉拒,「夏瓷姊深怕我又捣乱行程,安排得一丝不漏。」 周遇止盯着她看,探究这是搪塞他的谎言还是确有其事。时宜深看起来一点都不心虚,实际上夏瓷排的行程表不过一个月,但过去沟通得出的结果与时宜深拒绝的原因落差不大。 「好。」周遇止听起来有些丧气,听得时宜深忍不住心软,差点答应。 「不然你可以问问夏瓷姊。」抿抿脣,小小声地说。 对方一下子转换心情轻笑出声,「好。」下頷力道消失,时宜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迟一秒把电磁炉开关重新打开。 参之二:别眨眼。 没多久裴虹回到包厢,时宜深不记得先前时间,自然没发现裴虹这趟出去特别久,回来的时间又拿捏得巧。 聊天话题再也没有特意触动谁的敏感点,异常平淡地落幕。 最终结帐的还是周遇止,时宜深争不过,又被裴虹以「照顾晚辈是应该的」这般哄着,没有将金钱相关话题掛在嘴上,先行一步踏出火锅店,却觉得不对劲。 「今天会下雨吗?」时宜深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魏晓景没提醒她,她不会清楚。 裴虹跟在她之后出来,跟着掏出手机看,发现一点鐘预测天气简图是一朵白云,怎么看都有下雨可能,于是一等周遇止出来,都不在意刚吃完饭不能接受剧烈活动的身体,加快脚步回到饭店。 周遇止虽然无奈,此时此刻小雨渐落的情况下也没办法拿出雨伞,只好任她们小跑躲雨。 抵达饭店大厅时上半身的衣服可见大滴雨滴落下痕跡,他们最终没有成功跑得比乌云要快。堂内搭配夏日调整温度的冷气吹得身子忍不住打颤,搭上衣物与头发在火锅店内吸足烹飪味道,心里只剩下不舒服的感觉。 「先各自回房?深深上楼后记得先冲热水澡,头发必须吹乾。」周遇止按下电梯,等待下降的途中以命令口吻对时宜深说。 「知道了。」方才谈话有些将心理缠绕的思绪解开,和周遇止沟通变不似之前针锋相对。 时宜深将门卡置于感应器解锁,回头压下门板、扣上安全门锁。她勾下耳后的口罩松紧带减轻耳朵压力,摘下后对折两下再用松紧带绑紧,顺手丢入垃圾桶。 拿起梳妆檯前一罐清新喷雾,趁着自己还将衣服穿着先喷几下,拿好换洗衣物到浴室脱下后又喷几下,接着将脏污衣物脱下放在浴室角落的洗衣篮,正式梳洗。 想着晚上再洗一次澡对皮肤伤害就太大,时宜深乾脆将保养工作挪到现在,踏出浴室已经是一小时后,浴巾包住头发避免水珠打落地面,惯性打开手机检查未读讯息,就看见夹杂在数条通知中的简讯通知。 周遇止:看见回讯息。 时宜深点开简讯,回了标点符号问号给周遇止。 周遇止没回覆,时宜深也不在意,捏了捏毛巾把头发水分吸乾,确定发尾不会滴水后就把毛巾披在椅背上,身体前倾,打开手机打发时间。 却再度响起熟悉敲门声,时宜深停止所有动作小心翼翼确认是否为幻听,门外之人为了让她对自己的听力安心又一次敲门,时宜深便心虚地把手机放在桌上,重新拿回毛巾包着发尾,装做自己一直都还在擦头发阶段。 透过猫眼,门外果不其然是方才接收到讯息的周遇止,时宜深没多少防备就把门打开。 周遇止一见到她,滴水的发尾让他的眉头自动上挑几下,「进去。」 时宜深听话退后几步,周遇止顺势进入,将门扣上。 「裴虹姊不来吗?」他关门的动作太过俐落,不像后头还有人的样子。 「嗯,她说累了要先休息,我过来看你头发吹了没。」说完,本来垂着盯着她双眸回答的眼睛上飘一些,又下滑到她右手湿漉漉的发尾,就这两三秒,时宜深心虚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力。 周遇止轻笑出声,扬了下下巴让她到梳妆檯前做好,随后问:「吹风机在哪?」 时宜深先弯身打开左边第二格抽屉拿出日常嫌弃的吹风机,乖巧地用左手插上插头,右手拇指压在开关准备上推,身后一隻大手却抓上来,把时宜深的手包住,同时又贴心地留着缝隙让她顺利逃脱。 「你要帮我吹头发?」中间几个字因为太过惊慌而失去正常音调,足以显示时宜深的内心。 「转过去。」获得吹风机使用权,周遇止轻轻摆正她的头,吹风机的暖风呼啸而至,一点一点带走湿冷感。 她不打算听话,扭着腰伸长手想抢回吹风机,「我自己来就好。」 时宜深身高接近一百八十公分,平时坐下状态要从站立着的魏晓景手上抢过东西易如反掌,但当对象是突破一百九十公分的周遇止就截然不同,对方只要把手网上伸,她就像是没拿到好处又投怀送抱便宜对方。 周遇止空着的左手抓过时宜深伸出的右手,不晓得是不是方才吹风机带来的热度,这次接触有着灼烧感,并且不像方才宽容地留着逃生路线。 「别乱动,等等捲到头发。」周遇止眉眼染上无奈,叹口气说:「小的时候也没少帮你吹头发。」 瞬间缴械投降,周遇止不在意这个动作不方便,真的以这姿势帮她吹了两三分鐘头发,到头来是时宜深受不了,大力抽回右手才得以背对令自己心跳加速的罪魁祸首。 她不敢看镜子里周遇止的表情,或者说没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吹风机啟动后传出的阵阵杂音,都抵挡不了时宜深外接音响播放般的心跳声。 平时设计师随意拨弄头发做造型时并没有引起生理上任何反应,可周遇止仅仅轻轻碰到发梢,她怎么就觉得心脏一颤,酥麻感传至头顶在蔓延全身,令人发软。 该从何说起? 习惯的二十一法则,同样动作重复二十一次便会成为习惯,克制一个想法二十一次却无法拔除习惯,这些年来为周遇止心动无数个二十一次,对他心动儼然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周遇止就是存在她右心房的节律点,一但节律点停止供应电流,生命也将不復存在。 从以前到现在都不可否认他是心上最特别的存在,没想过有其他人,没想过会被取代,可是……可是,她不是周遇止的心上人,不是周遇止的二十一次。 想到这里,舌尖泛出阵阵苦涩,连带抑制住大脑感受到的所有激动,将一切情绪封藏深处。 吹风机运转的声音充斥两人耳膜,许久没有多馀声音。 时宜深看着头发少,实则细软发质不易吹乾,加上周遇止怕不小心扯痛了她,动作不大,任凭乌黑发丝流淌指缝间,中途担心吹风机过热而休息几次,两刻鐘过去才勘勘吹乾。 「发尾没关係。」 时宜深从镜子里判断头发状况,在一次休息结束,周遇止又要拿起吹风机前,捏着散在胸前的几跟落发,出声说。 周遇止随意挑起一缕秀发,感觉除了发尾几公分都没有水气,便不继续坚持,默不作声把吹风机插头拔起,回想时宜深拿出的动作放回原本柜子。 时宜深就从另一边起身,到沙发旁拿起剧本摇了摇,「周老师要对剧本吗?」 明天要拍的几场戏时宜深还没正式和周遇止对过,过去拍戏时她就会和比较熟悉的演员一起排练准备拍摄的戏,现在对方换成周遇止,除去他是她心上人的理由,想不出任何一点不想和他交流演技的原因。 在大大小小演员口中,周遇止的演技一直都为人称道。 「好,剧本借我看一眼。」周遇止来时手上没有任何东西,自然向时宜深伸手。 她已将剧本熟读,轻轻将剧本放在对方掌上,周遇止接过后就旁边标示着明日日期的标籤纸翻开,快速瀏览。 明日的戏因为少年归来而承接上七娘为了宋琰,动了心思决定拉拢少年进入他们阵营,同时宋琰跟七娘之间若有似无的关係也将从层层丝网中揭开核心。 少年此次前来并无落脚之处,七娘思忖几秒,最终将人带到自己城外临时住处。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所选,一推开脆弱的木板门,里头仅有一张木桌及木板床。 时宜深和周遇止随意地各挑一张单人沙发入座,他不过看了几眼就将剧本闔上,向时宜深确认段落后,率先说出台词。 两人将明日演出部分台词、眼神与细节简易对过几遍,周遇止又一次凑到她眼前,疾声厉色地质问她是不是确定且坚信自己的选择。 时宜深瞪大双眼,一字一句肯定地用力落下,「是,我确定。」 周遇止不如前几次顺畅地接下台词,或许这几次排练过程中让他找到更适合这里的反应,时宜深怕打断他的思绪,强撑着状态张大眼睛,睫毛开始细微颤动。 「别眨眼。」周遇止低声说,夹杂复杂情绪。 反应是很有趣的研究项目。当对方说着「别、不要、不可以」这类命令句,往往被命令人会下意识做出不可以做的动作。 于是时宜深飞快眨了下眼睛,也很快知晓周遇止让她别眨眼的原因。右眼一阵刺痛,泪腺受到刺激反射性分泌泪水,掉落的眼睫毛顽固抓牢所有可接触面,导致左眼要睁开都令她觉得困难。 「就说别眨眼了。」周遇止语气饱含无奈,手指轻碰上时宜深下眼瞼,温热的触感令她缩回身子。 「不要动,放轻松我看看。」他另一隻手揽住她的腰,眼瞼上的手指覆上上眼瞼,指尖擦去即将滑落的生理泪水。 时宜深听话地放松身体,眼球适应异物存在,缓缓睁开双眼,朦胧中看见周遇止好看的轮廓,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娑她的眼尾,不适感逐渐退散。 他适时地轻声说:「好了,眨眼看看还有没有不舒服。」 一闭一张,零星几点的温度跟着消散,时宜深有点想伸出手挽留,但就是想。 抬手将残留于睫毛的泪水拭去,周遇止和她回到礼貌的社交距离,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觉得还有点不舒服。」 周遇止有些讶异,再次倾身靠近,时宜深能嗅到他身上淡雅的薄荷柠檬香气,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呼出的鼻息。 他认真寻找已经消失的睫毛,和时宜深四目相对好长一段时间,时宜深才如梦初醒一般往后退一些,垂下眼眸说:「好了,没感觉了。」 贪心地索求慾望已经克制,不能放任自己耽溺其中。 周遇止的手还是轻靠着脸颊,久到时宜深再度抬头,他的手指就这样滑过颊边捏着她的下巴,两人距离缩短,真切感受对方一吐一吸,睫毛好似要相互交缠,双脣好像动一下就能碰触到。 「时宜深。」他低喃,空气中的分子在狭隘空间中碰撞,时宜深彷彿能感受他嘴脣张合的弧度。 「……嗯。」 外头小雨淅沥沥地再度落下,一下一下受吸引般轻敲透明落地窗,微薄之力想要拨开房间内厚实的窗帘,终于找到房间主人遗漏的一丝缝隙,凑近一探房内。 两人靠得很近,安静地吻着对方。 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一旦转动,就会消失在记忆的洪流。 参之三:不打算留下吗? 拍摄时间基本上都固定着,时宜深关闭闹鐘起床洗漱,魏晓景获得许可已经从外面刷房卡进门,手上拿着的早餐一下散发香味充满房间。 从浴室出来,时宜深默不作声地伸手往旁边空调控制器调整,将送风速度加大。 魏晓景凑前观察她,随口一问,「深深姊昨天没睡好吗,看着脸色比平常白一点。」 或许不像现代人多数有鼻炎困扰,时宜深一般情况下的没睡好不会生出黑眼圈,就是脸色看着有点体虚。 时宜深迟疑一下才答,声音微哑,「一点点,不影响。」 魏晓景见她是真的没有不舒服,便妥协不追问,两人收拾收拾就下楼前往片场。 事前排练起了很大作用,姜崧喊了开拍以后没有中途喊停过几次,重拍除了机台位置不佳,就是周遇止或她自行要求。 休息时间,方牧就这样对她说:「你跟周老师默契真好。」 今天拍摄的时候时宜深有意避开周遇止,加上两人休息位置不同,这会儿除了魏晓景,就是方牧跟她一起偷偷打量右前方的周遇止。 时宜深瞥了他一眼,开新话题:「你不是今天离开?」好像前天才跟他确认过。 「我偶像是周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求陈明求老半天他才让我晚半天出发,大概你们再拍一场我就走了。」方牧往周遭看了看,靠时宜深近一点小声地说。 时宜深不动声色把距离拉回原本,看都不看他,「他没辞职真的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方牧毫不要脸,「我也觉得。」 就两人间聊的时间,姜崧宣布眾人准备下一场戏。 时宜深把小电风扇跟水杯交给魏晓景,朝方牧丢了句:「希望等等下戏就看不见你了。」 方牧:「……」 周遇止前日入组,今天是安排上的最后一天。原定昨日时宜深的休假神奇地没有因为这样而改期,只是今日拍摄工作紧凑一点,他们高效率录製下,影响不大。 「刚刚聊了什么,那么开心?」周遇止摀住麦克风,平静地问。 他没有什么显露情绪,她却浮上心虚感,同样摀住麦克风避免收音,说:「方牧说是你的粉丝,不能错过看你现场表演的机会。」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很久,终于牵动嘴角,「嗯。」 「准备!」姜崧调整好摄影机画面,向两人确定要拍的部分,正式拍摄。 下戏时,魏晓景旁边已经不见方牧,取而代之却是魏朝寻。 时宜深下意识看一眼周遇止,然后想到什么,收回视线走过去接过魏朝寻替地拿起来的一杯水果茶。 「你来这么早?」 魏朝寻的戏份,有几场和她一起,几场和方牧搭,剩的是临时演员的部分,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下周的事情。 魏朝寻的目光从她身上往旁边挪了一瞬,在她要跟着看过去时开口,「我前几天回学校一趟……」 时宜深收回注意力,他笑了下,「刚好遇见教授,她从姜导那里收到你进组的消息,特别准备礼物让我带回来。」 回国之后时宜深卖力工作还祝婷婷人情债,虽然有教授的联络方式,但时差让她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时间联系,听见对方还掛念自己,愧疚感和惊喜感同时缠绕心上。 「我带过来放在房间,等你结束一起吃饭,回饭店再给你。」魏朝寻继续说。 「好。」时宜深轻松应下,感觉旁边有人靠近。 她嘴角还掛着笑,转头就看见周遇止的胸膛,笑意一瞬间凝结在嘴边。 周遇止的视线焦点在魏朝寻身上,向他伸手,说:「周遇止。」 魏朝寻微愣,很快伸手握住,「魏朝寻,久仰。」 两人的手交握不过五秒,时宜深神色复杂地看他们执行完所谓商业交流,好半晌才回神,转头对魏朝寻说:「我们等等还有几场戏,你可以先回饭店,等快结束晓景再通知你。」 今天拍的是外景,即便大阳伞矗立遮挡阳光,每个人的皮肤还是被空温闷得泛红,连同时宜深脸色看起来都没那么糟。 魏朝寻没答应,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我开车过来的,回车上等你。」 「也行。」时宜深应声,等魏朝寻离开之后才跟魏晓景拿小电风扇继续降温,扭头一看,周遇止还站在她身边。 对上她的目光,周遇止顿了一下,问:「怎么认识的?」 时宜深没有多想,一边移开视线一边据实回答:「去年出国的时候在学校认识的,有时候教授说话太快或是我不会组织言词都是他帮忙的。」 讲着,偷偷摸摸地想再看一眼,恰好被他抓到。 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头,缓一会儿,含糊地说完:「好像本来是过去追回女朋友,没想到就把课修完了。」 时宜深不打算确认周遇止是否听清楚话语,趁着化妆姊姊要替她补脣妆前含住魏晓景替她插上的吸管,还残馀几颗冰块的水果茶藉由吸管攀爬而上,驱散不少热气。 周遇止看着她的背影轻笑,徐徐开口:「晚上……」 时宜深无奈回头,「我很好奇导师的礼物和状况,而且晚上就算没跟魏朝寻出去,计画上也是吃剧组的餐盒。」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如果周老师不喜欢剧组餐盒,可以和裴虹姊趁着最后一天再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几个关键词似乎踩下周遇止的底线,他收敛脣边笑意,紧抿着脣像是剧中少年第一次出场那样,周遭没人敢靠近。 负责周遇止的化妆助理杵在旁边观察情况,就是不打算开口,这里都安静得要吸引到姜崧,时宜深不得已把自己闹出的事情好好解决。 「周老师先补妆吧,拍摄顺利才能准时吃晚餐,才能准时回饭店休息,老师不是明天一早就离开吗?太晚休息对身体太不好了。」 化妆助理眨眨眼,感激地对时宜深一笑,看着周遇止妥协般回到他的休息位置坐下,马不停蹄迈开步伐小跑跟上。 少年和七娘两人共同出现的只占剧本中的寥寥几面,最后结束在宋琰确立地位,少年本来想着自己悄无声息到达此处,自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料七娘早已隐隐看出对方想法,趁他收拾行李时将人逮住。 「不打算留下吗?」七娘倚靠门柱,盯着明知道有人看着却装作无视的少年。 她出声,他才故作恍然发现门口有人,调笑说:「你都能让我察觉不出到来,我当然也不能荒废锻鍊。」 七娘眉头紧锁,一脸就是不相信他的理由,「留在城里不好吗?」 「留在城里好吗?」少年漫不经心反问,好像就是随口问道,并没有走心。 两人陷入僵局,七娘的呼吸声重了几分,压抑着怒火的同时思考怎么样说服少年。 过一阵子,他才说:「我在这儿没多少牵掛,也没被多少人惦记着,倒不如城外自由自在来得好。」 话落,空间中陷入寂静,就像是七娘被他气得离开,回到只有少年一人的时候。 「我不是吗?」 七娘的声音很平静,她重复说一遍:「我不是吗?」 然而少年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滴滴泪珠滑过她的脸庞,重重打到地板,不知道传入耳中的是水珠喷溅的声响,还是七娘心碎的声音。 「……小七。」从没见过她哭泣,少年愣愣地喊了声。 七娘眼泪落得更兇,声音却还是没有沾染伤感,像是天晴后的风暴,「我是不是从来就不是你的牵掛,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所以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高兴怎么办就怎么来,反正从来与我无关。」 少年从地板上起身,伸出手要拉住七娘,只可惜像七娘察觉到他要提前离开一样,她看出他的动作,一瞬间整个身子都退出他的房间,毫不留恋地转身便提轻功离开。 少年的手悬在空中,本来就没抓牢的东西,一下子被风吹到不知何处,再也寻不着。 时宜深吊着钢丝从镜头中消失,道具组在排练数次的降落位置接住她替她解开绳索,一边看她抹着眼泪一边问:「有勒痛您吗?」 时宜深腰细,他们为了安全就系得紧了点,就担心她哭了的原因包含着腰上束缚感太重。 「没有,没事,辛苦你们了。」怕工作人员担心,时宜深扬起笑容道谢,等他们离开以后,就没力气控制表情,一个人走到旁边树下缓和情绪。 馀光收进魏朝寻给的那杯水果茶,时宜深没想多少,从来人手上接过,「谢谢。」 少了观眾、少了工作人员,对她来说这里已经算是难得的一方天地,没有继续偽装,方才七娘刻意捨弃的哭腔直接显露出来。 大掌就这样抚上她的头,有一点无奈,有一点着急,更多是不知所措,「别哭了。」 这道声音让她本来止住的泪水又溃堤了一下,却也因为不是魏晓景过来而吓了她一跳。 「周老师。」她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儿鼻音。 「嗯。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但别哭了。」他的手触上右眼眼角,接住即将滑落的泪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遇止哥哥抱一下你,你就不哭了好吗?」 参之四:他是她那么喜欢的人 时宜深差点应下、差点伸手,最后是看到站在周遇止身后一脸担心的魏晓景,才压下这荒唐的想法。 她摇摇头,「就是有一点没缓过来。」以及带上一点点现实情绪。 虽然都是演员,但每个人出戏的方式不会相同,尤其在经验上面的不同,分享自身经歷来开导其他人就更难了。 周遇止还放在她头顶的手揉了两下,温柔地说:「那就想想遇止哥哥一直都有把你放在心上。」 她恍惚地看着周遇止,喃喃问:「是吗?」 他的放在心上,跟她的放在心上大概不是一样的状况。 声音很小,周遇止想了一下才听懂。 他将双手挪至膝盖撑着,身体微蹲使得双眼平视时宜深,很认真说:「是,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停止。」 不到三秒,她就移开目光。 「时宜深。」周遇止不管她的逃避,「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可以让你慢慢想,但你不能不相信。」 是真的吗? 时宜深想用眨眼掩饰慌张,全然忘记这个举动反而更加证实她的不安,乍然想起前天午后的吻,是她的情不自禁,同时认为是他的意外使然。 以为缠得牢固的枷锁松开,比自欺欺人更加真实的记忆重新浮上水面。 他们所处不是小说作者换一段写就会消失的时间,不存在两人在房间接吻后便无后话,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相对应的事件,只是她睡了一觉,强迫自己遗忘。 记忆锁头的钥匙不仅在她手上,周遇止更是无形之中握有一副,这会儿替她解开了。 他们吻的时间不长,至少在时宜深的记忆里是剎那,脣瓣分离后,她很快因为脣上热度快速流失而清醒,加倍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趁着周遇止尚未开口,抢在之前冷静地说:「周老师,我会当成是个意外。」 他的眼眸温柔如水,下一秒被投入巨石,风起云涌。 时宜深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指甲刺着手心肉提起精神,故作平静对上视线线,「不是吗?」 眼底风暴突然平息,在时宜深错愕的情绪中,周遇止低笑一声。 「你要当成什么意外?」他话里带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 明明没错,这眼神却让她莫名心虚,而且周遇止的问题,这个情况下她还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遇止见她不说话,心软地叹一口气,往前一步把两人距离拉回来。 「时宜深,不是意外,不可能是意外。」 她想说话,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周遇止抬手覆上她的双眼,黑暗中她每一次眨眼,睫毛都刷过他的掌心,而他的声音就像从四面八方而来,轻巧落在她身上。 「不会逼你,给你时间慢慢想。」 「但……不要再一声不吭就跑走,会找不到你。」 「知道吗?」 昨日的声音和现在重叠一起,时宜深连眼睛都忘记眨,回答全靠的都是下意识,「知道了。」 恍然回神,她捏着袖襬艰难地开口,「我……杀青之后,等到杀青之后。」 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她也理不清思绪补充说明,当侷促地看着周遇止时,发现他脣角带笑的弧度,似乎把这句话听明白了。 他又摸了她的头,「明天回盛市后没通告时我都在家,你回家有空后可以过来,按电铃或直接进来都可以,密码你应该还记得。」 提到他家密码,时宜深脸没忍住地红了一层。 周遇止看她表现也想到同样的点,低笑出声,时宜深的脑海是真的只剩下害臊佔领着。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她小的时候跟家里人吵架,为的是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对面遇止哥哥家里的密码这件事罢了。 说来都是小时候的自己不停歇创造黑歷史,否则她哪有那么多把柄能让他抓呢,光是一个喜欢他就是不得了的。 他们今天就把所有两人互动的戏份拍完,剩下姜崧和副导把这几天录影内容重头检查过一遍,担心周遇止人走了以后才发现必须补拍的镜头。 这个下午特地空出来让剧组工作人员能瞻仰瞻仰空间状态的周老师,有几个助理妹妹和化妆师姊姊是周遇止的粉丝,化妆姊姊平常倒能藉着化妆时段多看几眼、聊上几句,可助理妹妹们平常负责机动工作,能瞥见一眼演戏中的周遇止当天就会痛哭流涕,这个时段更是她们心心念念、这整周的工作动力。 姜崧是先和裴虹跟周遇止沟通过,也是得到许可才放任工作人员们藉着公职追星,否则一般哪有这样的情况。 魏朝寻下车前可能听见路过的助理妹妹谈着这件事,一边走过来挥霍缠绕在他身上的轿车冷气,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时宜深。 时宜深方才被周遇止那般压着气势,到魏朝寻身上就不用委屈自己。 「怎么了?」她大胆地看了回去,大有比比谁能睁眼更久的感觉。 「没什么。」魏朝寻挑了挑眉,轻挑地说:「就觉得今天不适合跟你有个晚餐约会,特地来取消而已。」 时宜深:「……」 「今天晚上……」 魏朝寻扬了扬下巴,指的是周遇止的方向,「不用送他吗?看你们的进度,晚上应该能开个小型杀青宴吧?」 时宜深闭上嘴巴,因为觉得魏朝寻所述很有可能。 「你不想去?」魏朝寻揣摩她的表情,接着说。典型的得理不饶人。 剧组人多口杂,她只能委婉地回答,「几天前才开过欢迎会而已。」 「但他可不是一般小演员。」魏朝寻回得很快。 时宜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想和魏朝寻继续谈论,冷冷地看着他,「导师的礼物呢?」 魏朝寻摊开双手,耸耸肩,「晚上如果没有杀青宴,再用手机联系,看什么时候我们两人都在饭店内,再给你。」 「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 不过晚上还真的没有举办杀青宴,听魏晓景说,好像是周遇止让裴虹拒绝姜崧,原因是来的时候已经吃过剧组一顿,一周后宜深杀青剧组还要再请一顿,就不好意思让大家破费。 然后时宜深房间门铃就响了,魏晓景一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周遇止,立刻把打听来的原因拋在脑后。 她就说吧,自从发现周老师跟她家深深姊是同一层住户,这两人的关係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尤其只来三天,周老师都把深深姊的杀青日子打听好,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时宜深不晓得她小脑袋里想些什么,走到门口看看来人,就愣在原地。 「最后一天,一起吃饭吗?」裴虹笑嘻嘻地露脸邀约。 因为是裴虹和周遇止,魏晓景第一时间就转头等时宜深决定。 早一点还能用和魏朝寻一起吃晚餐拒绝,现在都取消了,能不答应吗…… 他们挑了家有规划座位区域的餐厅,选择从门口进来能被隔板遮住最多的座位入座。 「深深跟魏三的剧情大概是什么呢?」有裴虹在,再闷的气氛她都能找到话题。 「就一些,讲讲宋寻宋琰和七娘宋琰之间关係的剧情。」时宜深也不确定电影最终剪出来的样子,就凭拍摄内容能联想到的部分概述。 随后裴虹又挑几个不涉及剧组机密的事情问,时宜深尽量简单地回答着,旁边魏晓景偶尔会帮忙补充。 周遇止则是专心致志地切开餐厅送上的餐前餐包,细心拿抹刀沾上奶油、涂满麵包内部,然后放到时宜深面前的空盘上。 时宜深还没说完的话就卡在一半,迟了一秒才接续说完。 裴虹看一眼,顺口说:「深深先吃吧,我还有什么想问的小景可以回答,真的都不知道再跟你求救。」 她就乖乖地把餐包拿起来,靠近嘴边小口小口咬着。 为了维持身材,时宜深整个套餐点的都是素的、清淡的,餐前的奶油餐包反而成了热量最高,却也是最满足口腹之慾的一道。 「我们明天早上剧组都还没起床就走了,深深记得没有早上的戏也不要忘记吃早餐。」 回到饭店,魏晓景直接在五楼离开,而抵达七楼要出电梯时,裴虹没有忍住自己的慈母心开始叮嘱。 时宜深没有不耐烦,认真听着裴虹说话,直到裴虹将自己所储备的胶带话语说完放人后,走廊只剩下周遇止和她。 周遇止从她不说话听裴虹唸叨时就笑着,直到裴虹进房间后才靠近她,用手指无预警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吃痛地摀上额头,时宜深皱着眉头不知道周遇止的用意。 「记得啊。」他走过身边时低声说,搭配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好像表示着他要说的都和裴虹说的一样。 只有时宜深知道,周遇止指的是午时片场那件事。 她垂下眼眸,感觉额头都不疼了。 她其实早就想清楚周遇止的意思,是她那么多年的期盼成真,是付出可能不再是单向。 但是脑袋想清楚后,心里哪有那么快能接受,她也不相信周遇止那么快就改变心意,理智上好像很有道理,情感上一点都不把这当成现实。 可是这是她喜欢超过十五年的周遇止,是她当演员的初衷,她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只能放任自己沉沦在慾望当中。 他是她那么喜欢的人,想要怎么办就那么做吧。 参之五:改天见。 裴虹跟周遇止离开后七楼空出两间房间,工作人员先将一间房间房卡交给魏朝寻,过两天夏瓷也过来陪时宜深进行收尾工作,另一间房让她暂时入住。 魏朝寻跟时宜深有一场特别安排在需要日出捧场的时段,偏偏颱风搅局,他们计画被迫延迟三日,等警报确定解除后让道具组人员提前上山整理佈景、重新架设机位,又过去两天才决定好拍摄时间。 原订日期后第六日凌晨两点,时宜深迷迷糊糊地按掉闹鐘,进入浴室洗漱以打起精神。魏晓景则是早就先喝杯咖啡提神,担当导航,带领半梦半醒甚至仍然迷茫的时宜深安全抵达拍摄场地。 几人上到半山腰,一股清晨未被太阳烘烤过的凉风袭来,时宜深身上的睡意总算全数褪去,抿着脣把身上外套拉紧一些。 魏晓景见状,小声地哄着:「快到了,深深姊再忍耐一下。」 时宜深长年的偏头痛让她特别怕冷,这点没在剧组人面前透漏过半分,倒是只有魏晓景一人知道。 本来想张口让她不要担心,可是一想到冷风这样虽弱却不间断吹拂着,全身上下除了迈步的双脚、被风吹动的发丝,没有一个部位想要动作,便收回心思。 一直抵达附近一处凉亭,剧组人员赶紧把脸色白一阶的两人带进昨日匆忙搭建完成的临时休息室,不过也因为颱风灾情影响,清理环境的工作变得困难,委屈她们和魏朝寻共用一个帐篷,剩下的工作人员都会使用隔壁另个帐篷。 就算一起拍摄的男演员不是认识的,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安排时宜深也都能接受,让工作人员不需要觉得特别抱歉。 化妆姊姊们一收到时宜深抵达的消息就匆匆停止休息,转换成工作状态。 「等等的衣服会比较宽,里面可以贴一两个暖暖包,鞋底也能各帮你贴一个。」 化妆师一摸到时宜深的脸就被冷得下意识缩手,想一想跟服装组讨论的结果,悄悄对时宜深说。 特别有种小时候被老师罚站,好朋友会靠近偷偷餵一颗糖果的感觉。 时宜深笑着道谢,表示非常开心能有这样的提案。 至于比较晚到的魏朝寻,或许是看到他颊边滑过的汗水,又或许他的服装不适合偷偷添加一层,负责的化妆师什么都没说。 先后处理好妆容,时宜深与魏朝寻走出帐篷后分别往相反方向前进,在外面等的两位工作人员见到他们就急匆匆在前面带路,旨在将他们带到指定地点。 天仍昏暗,幽深的黑暗无限蔓延每个角落,七娘一袭黑衣惹人找不着。 乍然之间,天边一线亮光,铺天盖地吞噬黑暗,连同墙角夹缝都不放过。 繁华城市没有被这光亮打扰深眠,其中一处更加静謐,七娘披着橘黄色薄雾轻巧自天而降。 晨雾之中,细小水珠攀附发丝,落地时虽轻巧无声,但遮挡住眼前人汲取的一方日光,迫使他睁眼探究来人。 七娘掏了掏包袱拿出白布包裹,就像方才的乌天暗地,冷静无情地随手扔在对方腿上,身下轮椅替使用者发出声响,抗议着力道太大。 并未先行查看包裹,男人紧盯七娘之馀,长年掛在脣边的微笑没有落下,「有劳七娘。」 日光发现它遗漏这一处土地,开始热切地分享温暖,七娘身上冷意不减,撇头嗤笑,「别想多,都是为了阿七。」 男子嘴角弧度像被固定住而丝毫没有变动,七娘看不下这虚假面孔,单就自己已将物品带到的任务完成,提起轻功一跃而离,降落在安全位置。 魏朝寻还有一些心理活动必须演在脸上,时宜深猫着身子离场到休息帐篷门口,片场没有人出声打扰戏中人。 「虽然看过他演戏,但还是觉得很神奇。」魏晓景靠时宜深靠得很紧,用气音说着。 时宜深后来补习一些魏朝寻的家庭背景,明明是经商世代、商科毕业,最后却踏上演戏这条路,甚至影响自己弟弟开了家娱乐公司,就为了让魏朝寻有个背景倚仗。 魏晓景没得到时宜深回覆也没降低热情,想着想着又说:「深深姊下礼拜一杀青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闻言一愣,她在脑海中想了想,发现安排还真的这样,了然笑道:「是啊,你也可以休息了。」 想到关键点,一下子脑海里许多事情被翻出来,魏晓景续道:「夏瓷姊说回盛市还要去一趟公司,好像要有新的工作,深深姊要把握这段休息时间呀。」 「好。」时宜深顺从点头,也不打算询问可能是什么类型的工作。 姜崧那里总算拍足需要的内容,正式喊停,把时宜深也叫过来一起看录影内容。因为清晨阳光很难掌握,如果有一点失误都要重新找时间拍摄,这段内容虽然不长,每个人还是花了很多心力准备。 多数时候付出还是能有回报的,大家一起重看两三遍都觉得没有问题,今晨也算是收工,可以回饭店补眠。 因为精神比想像中要好上许多,回房后时宜深洗去拍戏时留下的汗水,包着头发半卧床上,拿遥控器打开电视电影台。 难得的是,现正播放前阵子下档电影,主角之一是去年夺得影后的叶清筠。 时宜深对国内除了周遇止以外的人演艺圈人士都不是特别熟悉,叶清筠也是一个例外,还得归功于魏朝寻曾向她提过几次,两人课馀时间一起看过其获奖电影。 算不上粉丝,但她对叶清筠观感满好。 眼睛盯着电视,动作缓慢地摸索到行李箱旁找出笔袋和笔记本,又慢慢维持目光锁定电视机的状态回到床上。 将脑袋分成两个作业区域,一个看着电影、吸收电影情节,另一个把币记本番道所剩无几的空白页面,就电影内出现的场警、剧情以及演员的应对方式记录下些许字句。 就算踏上演员之路的心并不纯粹,时宜深也是打从心底喜欢这份工作,为了让自己能以最好的状态出演最多样的角色,生活上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学习以融入演技。 电影播毕,她将电视关闭使房间重回安静状态,专心致志整理观影笔记,直到十一点半,自动自发地收拾仪容,准备传讯息问魏晓景午餐内容,拿起手机才发现对方半小时前已经先传来讯息。 魏晓景:我和夏瓷姊要开个会,深深姊中午记得吃午餐,我和夏瓷姊要收到认证照片才会相信你! 时宜深不自觉捏了捏耳垂,心虚地关掉手机萤幕,把几乎全乾的头发用吹风机吹乾,扎出有活力的高马尾,戴上鸭舌帽、金框眼镜,拿着钱包、手机还有房卡离开房间。 除了和周遇止一起出来吃饭那两三次,时宜深没有多少时间是在外面自行觅食,还是靠之前魏晓景在她耳边的分享,误打误撞找了一家麵馆。 店里还没有多少人,时宜深在柜檯画好单才要入内找位置,却碰巧老闆娘接过菜单问话同时,手机响起。 「妹妹,你要不要芹菜和豆芽菜呀?」 时宜深看着老闆娘点点头,想着魏晓景来查岗,没看来电提示就接起电话,「好。」 话筒传出低笑声,「好什么?」 时宜深移动的脚步一顿,带点不可置信地拿下手机看着通话介面,有点不知所措。 在犹豫要掛断还是继续通话之间,求生慾逼她选择后者,然后在「怎么了吗?」跟关心之间,再一次后者获胜。 「周老师今天飞安市拍杂志封面吗?」 像是只有手机纪录到中间空白时间,周遇止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地回答:「对,早上到的,刚拍摄完发现时间刚好,怕你没吃午餐一直睡到晚上。」 两人之间距离隔了数公里,又有电话网络的空间,时宜深的不自在消失许多,反驳说:「我会吗?我今天有戏呢。」 「嗯,你不会。中午吃了什么?」右耳听见窸窣讨论人声,随着周遇止走动,没一会儿趋于安静。 远离嘈杂中途时宜深想了想,还是诚实回答:「清汤面,周老师还在摄影棚里?」 「嗯,还差一套服装,设计师正在修改。」周遇止刚答完,时宜深听见对面忽然又出现许多交谈声,连带着周遇止也加入讨论。 他摀住话筒,她听不清楚内容,耐心地等一会儿,没有掛断。 「好,等我一下。」含糊传进耳中最清楚的一句话,下一刻更加清楚传来周遇止抱歉的声音,「我得回去拍摄,饭不要吃太久,你们那好像午后有雷阵雨,你没带伞的话要记得早点回饭店。」 「知道了,周老师你去忙吧,不要忘记吃饭。」 「好,改天见。」 「……」时宜深不晓得该怎么回应这个「改天见」,于是决定不小心手滑按到结束通话的按纽。 在她脸颊正要因为这阵子和周遇止趋于和平的互动中逐渐升温,老闆娘将餐点送上,时宜深的思绪一下被打断,只剩下要在麵条泡烂前把麵吃完的想法。 肆之一:晚餐有约了吗? 艷阳高照的星期一,街边门户张灯结綵,点点的红散落在每个角落,时宜深一席凤冠霞帔迎来杀青,剧务人员早就站在一旁等待,等录影画面确认没有问题。 一群人紧张兮兮,姜崧扯开嘴角笑着说:「好,结束了!」 工作人员一下子把准备好的花束送入她怀中,几个交情比较好的还献上拥抱,时宜深笑着跟每个人道谢,最后看见方牧倚靠布景梁柱,有些哀怨。 「恭喜啊,就剩我一个人。」 时宜深挑了挑眉,刻意用七娘的口吻说:「期待你成为九五之尊啊,宋琰。」 方牧笑而展顏,「当然,定不辜负七娘心意。」 当晚眾人于号称有钱必定要吃一回的餐厅举办时宜深和几个配角演员的杀青宴,在前往餐厅的车程中,时宜深收到心心念念的讯息。 周遇止:恭喜杀青。 时宜深抿平脣线将笑容压下,打字回:谢谢周老师。 手指悬在萤幕键盘上,虚无地晃动几下,迟迟找不到合适的降落地点。 周遇止:还有工作,没办法到现场庆祝,等你回来补上。 周遇止主动敲碎时宜深的期望,但碎片又一点一点自行接合、復原。 时宜深:那就再次谢谢周老师。 讯息送出那刻对话框标示已读,萤幕陡然变黑,键盘位置取而代之的是红色与绿色按纽。 手机响铃设定一直是静音震动,因为来电人,时宜深偷看魏晓景和夏瓷的脸色,内心纠结几分后仍然接通。 「怎么了?」她一边小声问,一边把话筒声音调小,深怕静謐空间内旁人也能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周遇止停了一下才回:「不方便说话?」 「没有,正在去餐厅的路上。」跟驾驶座的魏晓景从后照镜对到眼,说话声音更加含糊。 「等等不要挑食,喝酒之前要先吃一些东西,不要喝多,结束时说一声,知道吗?」周遇止配合她放低声音,好像在耳边低喃。 她把手机拿离耳边一些,伸右手揉几下发麻的耳朵,才回:「知道了。」 周遇止察觉语气里丝丝不耐烦,笑了笑,「现在先好好休息,掛电话了。」 时宜深提起精神跟他道别,随后一起结束通话。 夏瓷从副驾座位扭头看她,瞇着眼睛问:「周遇止?」 「嗯。」时宜深觉得她真的只有一点点心虚,甚至没理由心虚……吧? 「需要找一天好好聊聊吗?」夏瓷脸上表情变了换好几遍,最后选定其中之一,故作凶狠实则担心地问。 时宜深尷尬地笑着,摆手拒绝,「没事。」 关心没被领情,脸上瞬间失去表情并转回头看着前方。汽车安静驶入餐厅门口,警卫挥手引领车子经过车道进入停车场。 除了刚刚错过红绿灯的方牧,剧组成员几乎都抵达餐厅,等到方牧无意料的姍姍来迟,大家已经把酒都打开斟满杯子。 方牧无奈,还是顺着大家的意自罚三杯。 酒过三巡,饭桌上每人都很照顾时宜深,比起提醒她杯子里酒水不能见底,多事斟满黄澄澄的柳橙果汁,甜味霸道佔据味蕾。 「你一个女孩子辛苦了,会越来越好的。」姜崧喝得有些上头,稍微踰矩碰上时宜深肩膀。 时宜深没有推开,听出姜崧的真切关心,眼眶微酸。这几年走来并没有不辛苦,蛋比起其他人受过的更多苦,足够幸运。 眾人安安静静解散,时宜深看着闪烁星空,酒意微醺,特别努力按捺内心衝动。传讯息告知已回饭店,不再观看手机,洗去身上脏污便入睡。 隔天上午夏瓷担任前半段司机,开回盛市的路途到一半时停在路边交换驾驶位置,一同回时宜深的住所。她的行李虽然不多,单人搬运也有些困难,只好三人浩浩荡荡搭电梯叨扰这处安静五个月的处所。 好一阵子没回家,时宜深盯着门口在背包翻找钥匙,后知后觉才想到自己设定过指纹解锁,试探性解锁成功,省下找寻那把消失钥匙的时间。 「有需要买的家用品吗?」 大门一打开就感觉一股清冷气流衝出屏障,夏瓷皱眉驱离凉意并询问。 除去定时打扫的清洁阿姨,已经一年没有人进来房子,不论冰箱,或许有些调味品都已经过期。 时宜深不喜欢家里有油烟味,平常不在家做饭,但出国近一年不习惯国外饮食口味,跟魏晓景一点一点研究出来,对于在自己家亲自下厨没有那么反抗。 检视橱柜里瓶瓶罐罐的保存期限,还有偷藏在深处的泡麵赏味期,时宜深快速把因为检查而露出一角的泡麵塞到更深处,淡定地回:「没有。」 夏瓷没注意,声音从外面传进厨房,「卫生纸就买现在客厅桌上的牌子可以吗?」 拉门与接缝贴合,时宜深关闭厨房电灯离开,瞥一眼长桌上的绿色塑胶袋,「都可以。」 备忘录多添一笔,又听:「我还打算买几个除湿盒,你喜欢什么香味的?檀香还是玫瑰?我觉得玫瑰的味道正常一点,这款的檀香偏刺鼻。」 「除湿盒?」时宜深疑问,到空调控制器旁边调整除湿模式。 「是啊,不在家时不能开除湿,回到家都这个状况也不太好,甚至家具容易坏。」家里有些原木製的家具,夏瓷怀疑没长白蚁都是好运气。 理由成功将人说服,时宜深停止制止的行为,打开玄关鞋柜看一眼,说:「还有几双纸拖鞋,或者买两双拖鞋放这里。」 大理石地板长年偏冷,时宜深备着一双室内防滑拖鞋和室内绒毛拖鞋,夏冬两款,或者依心情更换。但家里只剩她一人,室内拖鞋鞋柜只有空荡荡的两双拖鞋,和几双堆叠着,只有夏瓷或魏晓景拜访才会减少的纸拖鞋。 纸拖鞋对地板不会造成太大声响,夏瓷靠过来打开鞋柜一起看着,随后在手机里註记纸拖鞋。 「太久没过来了都忘记你平常会放几双,除了这些还有要的吗?」 时宜深接过手机检视清单,有的是需要但没想起来的,有的是她不认为有这么急迫。但是这类譬如除湿盒,所以时宜深决定一切交给夏瓷处理,没事儿,钱她还是有的,放眼未来需求也是有的。 夏瓷带着魏晓景下楼充当劳动力,时宜深百般聊赖地走进房间,分类这次行李箱内的衣服哪些应该重新洗过一遍,顺便从库存的衣柜芳香剂找出几个,更换柜子里已经失去香味的。 她大概闻了闻每件衣服,挑出几件比较靠近柜子边缘沾染湿气而有些霉味的衣服,一起放到从浴室拿来的洗衣篮内。 洗衣粉跟洗衣精都还能洗两三趟衣服,不介意留下皱褶的衣服就胡乱放进洗衣袋内,容易留下摺痕的先放在桌板上按照摺线摺好再小心放入。运转一次约一小时,时宜深拿出手机调整闹鐘设定,避免没听见洗衣机提示声,把衣服闷得要再洗一次。 地面上、檯面上的灰尘都有清洁阿姨控制着,时宜深把不让阿姨动用的私人物品整理一番,指针转过的面积佔据时鐘四分之一。站在客厅中央,眼神滑过可见的每一样物品,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方式打发这段等待时间。 电铃声响抢救无事可做的她,心里讶异着夏瓷的动作迅速,往监视器画面一看,却发现只有孤单的一个人。 时宜深靠近对讲机得以更清楚看着画面,错愕地不晓得该不该开门。门外人再次按下电铃,清脆音乐响遍客厅。 闭上眼睛,几次吸吐带给她些许勇气,刻意放缓动作拉开内门以及安全门閂,最后解开大门门锁,周遇止比画面里看起来更加风尘僕僕。 「周老师结束工作了?」他显得比她更疲惫,不晓得刚从哪里赶回来,就跑来按她家电铃。 他在听见问题后脸上表现出无奈,半弯着身和她齐平身高,「很抱歉昨天没办法赶过去当面恭喜你。」 这么多年来习惯周遇止一直比她高至少一颗头,如今频繁地他弯下身段,让她不甚习惯。 往房间内退一步拉开对方弯腰而缩短的距离,她看着他的鼻樑,就是不看那双眼眸,「没关係,你昨天不是说过了吗?」 或许昨天有点失落,但听见他的声音后这点失落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就怕心思被人看穿,才这样躲躲闪闪。 「才刚回来,家里应该没什么东西,晚餐有约了吗?」他巧妙跳过这个话题,留给时宜深平稳的台阶走下来。 话题一跳,她反射地摇头,吓一跳才亡羊补牢地说:「但不确定夏瓷跟晓景有没有要一起吃饭,她们刚刚下楼帮我买一些民生用品。」 周遇止垂眸彷彿正在思考,抬眸时没有一点笑容,眼底写着认真,「嗯……那深深愿意赏脸先答应我吗?」 认真到时宜深被吸引过去看入他的眼底,在看见自己倒影时心脏露跳一拍。 「好。」就这样脱口而出。 肆之二:会和他一起。 意识到说出什么,情况已经不允许反转,周遇止笑着抚上她的头,「晚上直接过来,不记得密码的话还记得设哪隻手的指纹吗?」 多说也于事无补,时宜深自暴自弃地点头,不抱有任何想法。 她伸手把周遇止推回到走廊,「周老师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家休息吧?」 周遇止脸上表情不变,垂在身边的手下意识捏紧像是克制什么,在被注意到之前先松开,说:「那我先回去,这一周都会在家,你……」 「知道了!」音量陡然拔高打断对话,拼命压下情绪试图做到面色不改,「你这礼拜都会在家,我也会,行吗?」 最后,有点害羞而上扬的尾音。 周遇止抿平脣线,看起来就像努力把笑意关在喉头,等了一下才冷静地说:「好。」 顾不上礼貌,检讨自身演技还不足够成熟,怎么会没办法应用在现实上呢?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好像很自然地把大门关上,隔绝所有视线。 至于刚刚答应晚上一起吃饭?这交给晚上的时宜深来思考就好了。 採买二人组回来的时候察觉到屋子内气氛不对劲,苦于双手东西太多,把脑中敏感的探测器关闭,依照摆放的不同将採买物品分类。 「除湿盒衣柜放一个,壁柜放一个,收纳间可以分别在对角的角落各放一个,剩下的摆放完毕后我会整理位置给你,每个月都去看看里面的晶体是不是完全融成水,帮你买了几包补充包放着,就把水倒出来、把晶体全部倒进去,这样应该不难吧?」 把几个盒子叠在一起抱给时宜深,夏瓷又说:「已经把里面的胶膜拆掉了,找到平坦的位置放上去就可以了。」 小心翼翼完整接过后依照指示开始摆放,同心协力整理完毕,指针悄悄转完三百六十度,正在一分一分挪动朝着下一度前进。 「我还有点事得回公司一趟,你会记得吃晚餐对吗?」夏瓷抽一张卫生纸清清擦去额头泌出的汗水,说着。 肯定的答案是事实,时宜深很快点头回应。 夏瓷瞇起眼睛,想要看穿一切,「真的?」 「我。」食指比着自己,转向比了比门外,「会和他一起。」 两人同时往后看去,再同时回头。 夏瓷往前走拉住时宜深的手腕,把她带到那组没有更换的酒红色沙发上一人坐在一个位置。 「老实和夏瓷姊说,你跟周遇止到底什么情况?毕竟你们都是公眾人物,要先让我知道事实,我才可以协助你们掩护或美化得让粉丝不介意。」 扭一下手腕让禁錮的力道小一些,无可奈何地说:「没有什么状况,还是之前告诉你的那样。万一我们的关係有发生像是断交的改变,我难过之前会记得先跟你说。」 只要说话对象不是万里挑一的那个,时宜深隐藏想法的能力都能发挥九成,剩下一成的不确定全是生理变化,好险容易发红的耳朵被头发盖着,旁人看不清顏色变化。 「真的?」狐疑的眼神上下移动审视,「但你不捨得跟周遇止断交吧?」 时宜深:「……」 「夏瓷姊不是还要去公司吗?再晚一点大家就下班了。」心好累,只好委婉地下逐客令。 「女大不中留。」夏瓷放开手,嘟囔着,「晓景走了,等等真的被她说中大家都提早下班。」 她们整理随身包包,检查包括手机、车钥匙等的随身物品是否带上,时宜深走到门口旁边送她们,拿着塑胶袋让她们丢弃换下的纸拖鞋。 夏瓷打开手机看时间时突然想到,抓住她又说:「你的社群记得重新打开,现在戏拍完了,不确定姜导他们宣传安排的如何,先开着不要造成麻烦、不要错失热度还是比较好。」 时宜深一愣,眨眨眼睛,「啊,知道了。」 魏晓景走在最后,对她挥挥手,「深深姊掰掰,星期四见。」 下星期一夏瓷说需要回公司签相关合约,时宜深已经纪录于手机备忘录,同样挥手,「星期四见。」 目送她们走到电梯口、踏入抵达的电梯下楼,才收回探出去的头进屋子,把门好好反锁。 手机解锁进入时下大家常用的社群媒体之一,熟练地搜索《巔覆》剧组消息,再切换回常用的通讯软体,剧组群组没有任何宣传公告提示。 逃避心态地将两项软体从背景关闭,虽然知道不要造成麻烦是上策,但还没想好要用什么面貌面对相信她的粉丝…… 家中藉由方才整理有焕然一新之感,心里惦记着周遇止随口一提的晚餐约会,时宜深选好一套不显得过于庄重,却也不会太随便的常服进入浴室,约定时间抵达前先整理仪容。 这个约会时间不确定、地点不确定,只有对象已经确定,时宜深难得从浴室出来就马上开始吹头发的动作,还很有间情逸致地在吹到半乾时找出没过期的护发油按摩发尾,一下子身上除了洗发精、沐浴乳的香味,多一股淡淡玫瑰花香。 打开电视让声音驱散孤独寂寞,耳边是最多只能听懂一半的语言,画面上的肢体搞笑却让她笑好一阵子。 一直到电铃响起。 正有一段对话都听得懂,动作上面也笑点十足,时宜深抚着肚子笑到一半,电铃声响得特别突兀。 残馀的笑意掛在嘴边,随着越加靠近玄关消失得越快,一小段路已经让她戴好面具,矜持地先看一眼监视器画面。 周遇止身上穿着家常服装,可能已经洗过澡,头发比起几个小时前塌了许多,但看起来也好摸许多。 时宜深踱步回沙发拿起遥控器关闭电视,手机放在口袋,回去开门。 「周老师。」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周遇止低头看她,然后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 时宜深抬头看看他的双眼,再低头看看他的手,不知所措。 他虚抬一下,说:「走吧,不是说过想吃我做的饭吗?」 眼睛微微瞪大──啊,好像真的曾经说过。 删除脑海里看见他伸手的画面,往走廊走出来点方便把家门关上,故作无事地说:「周老师今天下厨了吗?」 「是啊。」 像是前一秒没有被拒绝牵手一样,主动弯腰抓住她缩在身旁的手,牵着往家中走。 家门微微敞开,轻推一下阻碍消失,顺利进入。 时宜深一下撞进记忆海中浮起的一大颗泡泡,同样的摆设位置,同样的沙发,除了灯光以外整间房子没有任何一点不一样,就好像提醒她现在跟过去没有什么不一样── 「深深。」 周遇止的声音唤回陷入迷惘的她,茫然抬头对上双眼,墨色潭水隐隐有白龙于其中翻腾,欲出水面,又被屏障压着不得出世。 「嗯?怎么了?」 喜欢的心情一直掛在心头,心痛的感觉就越容易刺激泪腺,时宜深眼角不知不觉凝结出透明水滴,欲落未落。不想再被看到狼狈的模样,转头不再看那张显眼的沙发,装作观察起电视柜旁边掛的几幅几何图形图画。 周遇止却以她为中心绕了半圈到她身侧,拭去眼角泪珠,轻轻将人揽入怀中,「先吃饭,饭冷了就不好吃。等等想说什么,想听什么,我都跟你说。」 声音从胸腔震动传进耳朵,增添的些许砂砾感磨去苦涩,同时带领灵魂回到现实。 她没有出声回应,而是伸手抵住胸膛示意两人应该分开,算是变相答应提议。 周遇止顺从地放开环抱住她的那隻手,至于本来随意牵着的那隻手却在方才转为十指相扣,时宜深对转变的过程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走到饭桌旁边紧扣的双手便松开,注意力转移到桌上散发热气的菜餚。 时宜深发自内心惊讶问:「都是周老师做的?」 周遇止失笑,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不相信吗?」 怕回答错等等就不能吃饭,时宜深不走心地摇头,身体上的习惯还是能战胜心理上的障碍,穿着拖鞋走进厨房拿出碗筷,一副摆在其中一个座位面前,另一副拿在手上、打开电锅盛饭。 周遇止做的菜算不上特别,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像是虾米炒高丽菜、玉米笋炒木耳、水煮肉片和玉米浓汤,简简单单三菜一汤,小时候时宜深到他家吃饭时,周阿姨擅长的也是这样。 她心里隐隐期待着熟悉的味道,又矛盾地想着建立在好吃这一点上有不同的味道。 「叔叔跟阿姨还待在国外吗?」想到,就忍不住问。 周遇止绕到另一边拿碗,淡淡回答:「嗯,他们应该过两年才会回来,我还没跟他们说你回来的事情。」 比起出国前对周遇止爱讲不讲,时宜深倒是决定好就通知从小就认识的周家父母,即便没有法律承认的关係,感情上他们像是半个监护人,很自然地就像他们报备。 时宜深眨眨眼睛,决定把那句「他们应该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吞进肚子,至少等吃完这最后一顿晚餐再说。 最后一顿晚餐的序幕和平拉开,两人都需要顾虑上镜时的样貌,周遇止做菜时都比外面餐厅轻淡许多,些许调味增添风味,但细细品尝又像什么都没加,和以前常吃的晚餐味道就不同。 他们将食不语发挥的淋漓尽致,只有公筷母匙的观念没有彻底落实,周遇止常常吃到一半就忽然一筷子菜夹到时宜深碗里,吃得比他夹得还要慢,最后时宜深乾脆双腿一蹬,把餐桌椅往后挪,让对面热心人士的长手也伸不到。 肆之三:你不许── 一顿饭吃得克难,周遇止怕她消化不良就把筷子收回,眼神示意她坐回原位。 收起玩笑,两人和平地吃完晚餐,时宜深自动收拾碗盘,将剩馀汤水倒进厨馀桶,碗盘则整齐放入洗碗机,打算拿抹布出去擦桌子时,发现周遇止已经动作。 脑袋一瞬间连结不到下个动作,或者说本来就没有输入下一步骤,愣在原地。 「怎么了?」周遇止经过身边,用没有沾到水的手腕碰了她的脸颊引起注意。 回过神来,时宜深一边摇头一边到餐桌边拿回手机,指着门口说:「我回家了。」 周遇止看起来想说几句特别的话,把她一颗心提在半空中,最后却只是:「……好,早点休息。」 没有回头加快脚步离开,回到领地以后快从喉咙跳出的心脏才回到原位。 隔天早上周遇止像以前一样带着装满温牛奶的保温瓶按下电铃,时宜深睡眼惺忪地从房间走出去看监视器画面,一看就把瞌睡虫都吓跑,拖鞋和地板发出连环清脆声响,她就近在厨房捧几次水洗脸,大概整理头发后才开门。 「周老师,早安。」忽视稍微紊乱的呼吸,看起来很镇定。 「早安。」 周遇止伸手拨开她吃进嘴里的发丝,把保温瓶交给她,顺口问:「晚餐想吃什么?」 想到昨天晚上的气氛和明天的行程,时宜深慌忙地摇头,「明天要去公司一趟,今天只打算吃点水果沙拉。」 周遇止愣了一下,又想了一下,接着问:「那午餐还吃吗?」 「吃……吧。」回答迟疑一阵子,因为本来想着能睡到日上三竿,真的没想过吃午餐要吃什么的问题。 迟疑使空气安静几分,周遇止无奈打破这份尷尬,「我煮清淡一点,十二点的时候自己过来,或者我把食物带到你家。」 时宜深瞪大双眼,周遇止怎么还强买强卖起来了?虽然严格算下来受益的是她,可是心情就是不太对劲啊。 面对眼神压迫,她举双手投降,「我过去,会设好闹鐘过去找你。」 「嗯,我会等你。」 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像是在时宜深身上缠绕几圈铁鍊再锁上定时炸弹,没有遵守诺言准时抵达就会瞬间爆炸。 把牛奶拿在手上,时宜深挥手送客,「中午再见。」 从保温瓶里把牛奶倒入马克杯,适宜的温度渐渐传达到手中,小口小口抿着温热液体,觉得接下来要重新入眠实在难上加难。温牛奶的味道让整个脑袋疯狂叫嚣着,不能理解这世界上怎么有人喜欢把牛奶加热。 喝完一杯,彷彿走过人生五十年,只剩下一半没有青春活力的人生可以期待。 啊,还要期待一下中午跟周遇止面对面吃饭,吃他亲自下厨的饭菜。 时宜深走进厨房把马克杯和保温瓶洗乾净,分开放在篮子里晾乾,就走到客厅把自己摔到长沙发里,捞过一旁靠枕将整张脸埋进去,企图用窒息感使脑袋混乱的杂讯减少。 觉得太矛盾了,一方面想拉开距离,可是对方伸手又忍不住握住,另一方面想要答应周遇止的喜欢,却又鸵鸟心态地一再反悔。 几天前想好要试一试的彷彿不是她,大概是从小时候穿越到现在的她。 中午直接解锁隔壁房门的行为硬生生能品出一些视死如归之感,周遇止好笑地看着她僵硬坐在昨天的位置,只装半个小碗的米饭放到她面前。 「吃一点,我早上去市场买一点水果,等等你带回去晚上吃。」 无意识地点头,之后才发现不对劲,惊讶地说:「你去市场?」 他,周遇止,随便代言商品就能保证销量的当红实力派演员,去市场? 时宜深真想现在拿手机查看娱乐新闻,是不是有「当红演员体验平民生活,市场摊位与老闆娘激烈杀价」的标题。 眼中惊恐太过浓烈,周遇止笑着揉了下她的头发,「不过就是出门,而且避开老人家习惯的时间,年轻人不是出去上班就是还在睡,没什么人。」 「说人家年轻人好像你很老一样。」含糊地自言自语一句,掩盖似地用更清楚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会上网买菜,或是请助理帮你。」 「隔一层网路太没安全感,而助理也需要放假休息。」他往前一步,突然半跪在桌边,声音压低,「时宜深,你是不是嫌我老?」 她不动声色屁股往另一边挪动,半个人悬空在椅子上,「没有啊……周老师你比我大了七岁,而且都准备奔三的人了,还不许……」 被按下静音按钮,一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周遇止的拇指压在她的下巴,食指关节轻轻靠在颈部,熟悉的压迫感袭来。 「我不许什么了?」他淡淡地说,脸上不掛任何笑容。 「……」时宜深吞一口口水,更加清楚感受到抵住脖颈的手指,有危机意识地说:「你不许──」 话没说完,周遇止松开手转而扣住她的后脑杓,熟悉的炙热双脣贴上,融化她紧张而发冷的脣瓣,不同于之前的强势,这一次的吻就像之前的「意外」一样温柔,让她拋开一切想法沉溺。 「时宜深,我不该让你有机会慢慢来。」他停止侵略领地,克制地贴在她的上脣瓣,亲密地说。 就是这样一瞬间,这样一句话,埋藏在心海处的名为委屈的泡泡被尖锐刺开,情感跟疼痛感翻涌而上,泪水沾上对方睫毛,滑过嘴角,两人一起嚐到苦涩之感。 周遇止静静拉开距离,耐心地用双手擦去泪水。 时宜深哭得很安静,却是这样的安静释放出更多情绪。 「周遇止,是不是很好玩?」 他站起来从餐桌上抽卫生纸,轻轻压在卧蚕处。听见,低声开口:「没有,深──」 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宜深空着的左手上前摀住他的嘴,很明显就是不想听他说话。 「你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要跟我说你不记得了。」笼罩着周遇止的温热吐息,她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控制不住反射神经,只能连声音都一抖一抖的,「从以前就猜不到你的想法,所以总沾沾自喜着你好像不知道我喜欢你。」 周遇止睫毛轻颤,伸手握住时宜深的左手,没有使力,只是轻轻扣住感受她的手腕纤细,就像现在脆弱的模样,一碰就可能破碎。 这碰触使她哽咽,失去理智地直接将话说出口,「可是那天,我那么努力,你却那么冷淡。都不晓得应该要问你怎么了还是该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只是八个月时间,回来后一切都不是熟悉的。」 手腕内侧被手指摩娑着,温度逐渐升高。 时宜深本意没有要情绪勒索,可是对方并不安于静静聆听,她没有办法好好控制情绪。 她闭上双眼,大量泪水轻泻而出,「我是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因为时间太长,所以不敢轻易靠近,想相信每一句言语,又担心是美丽的谎言。 周遇止抓着她发软而没有施力的左手,趁势使力环过她整个肩膀,让她的额头靠在宽大的肩部。 他一下一下温柔却有力地拍着后背,无声地安抚。 「时宜深,我比你大七岁。」良久,他在耳边低喃。 「……嗯。」再次回到温暖怀抱时她就逐渐冷静,此时闷着声音回答,表示听得到,而且这句话不久前才说过,她不会不知道。 「你小的时候我真的把你当妹妹在看。」他接着说。 「我知道。」她很快回应,早就知道的事情了,而她从那时候就不是只当成遇止哥哥来看。 周遇止轻拍的手停顿了下,收拾好的情绪也一起被时宜深的回答打乱。 「所以……我一个快三十岁没谈过恋爱的老男人,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整理好对你的看法。」 听周遇止自贬,时宜深在暗处牵起嘴角,身体却还是动也不动,不想让对方知道她心情逐渐转好。 「那个时候──」 她听见他口水吞嚥的声音,馀光看见滚动的喉结,发现原来他们都很紧张。 「那个时候,我还在反省自己,老男人监守自盗,要不要脸。」 刻意重音的「老男人」让时宜深知道,对方早就察觉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让她开心。 「所以呢。」她不打算承认已经平復心情,捏着轻微的鼻音问。 叹一口气,手掌更换位置包覆住头顶,「所以,深深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心跳声震耳欲聋,两道频率相互交叠带动对方,分不清楚是谁跳得更快。 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听不见时间跑动的声音。 「周遇止,二十一岁的时宜深深爱着你。」 今年,她已经二十二岁了。 环在身边的手僵硬几分,也多出几分力,颇有一番不想放手的滋味,让时宜深心里又苦又甜。 苦的是过去,甜的是未来。 「……那现在呢?」 他问得特别小心翼翼,好像受伤很久的人是他,又或是从来没受伤过所以害怕攻击。 但时宜深不在乎过去到底谁的伤口更多,谁尝过的泪水更涩。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腰。 肆之四:我要跟谁谈恋爱? 星期四,时宜深一出房门就看到准备接送她到公司的魏晓景。 「你这么早来?吃过早餐了吗?」 现在时刻九点鐘,依照魏晓景的生活习惯,应该不到七点就起床了。 「吃过了,周老师交代要热一小杯温牛奶给你,刚刚在餐桌上放凉了。」魏晓景眨眨眼睛示好,言下之意,牛奶已经热过了,现在是凉的不是她的错。 但是──时宜深无语,但是热过后放凉到常温的牛奶,并没有比较好喝。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魏晓景贴心归贴心,却不会到这种程度,事出必有因啊。 「没有呀,就是想说你好久没去公司了,要保持好心情过去,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你落魄的样子……」说到这里魏晓景就生气,根本没想到昨天去一趟公司能听到别人背地里嚼时宜深舌根,也不想想头顶上司是她深深姊的好姊妹! 时宜深失笑,早起的坏心情都飞走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显得他们更落魄。」 她走到餐桌边如临大敌看着常温牛奶,还是拿起手机,忿忿地打了「不要」两个字传给周遇止。 可能还在熟睡状态,讯息迟迟没有被读取,她也不在意,放下手机认命解决眼前可怕的现实。 出门的时间避开尖峰,花费不长时间就到公司,柜檯的总机妹妹好像一直是同一位,一看见时宜深就按下电话快速键打到楼上。 「祝总和夏瓷姊都在楼上会议室里,深深姊直接上去就可以了。」总机妹妹从柜檯走出来,替她们刷卡解锁电梯楼层。 时宜深点头道谢,侧头问:「夏瓷姊说过今天是什么事情吗?」 魏晓景茫然几秒听问题,转而眼神清明,却答:「深深姊等等就知道了。」 「……哦。」电梯门缓缓关上,时宜深本来打算有什么大事现在先做好心理准备,转念一想,没有向其他人投震撼弹已经不错了。 抵达会议室,祝婷婷坐在主位看着手机,夏瓷的座位前则放了几份文件。 「早安。」时宜深打招呼,让她们察觉有人到来。 祝婷婷听到声音就放下手机,慵懒地张开双手,「宝贝早安。」 时宜深先走过去给祝婷婷一个拥抱,被她顺势拉着坐到旁边位置,夏瓷见状,把资料往旁边推一段距离,更换位置到时宜深正对面。 魏晓景把门带上,夏瓷则抽出一本文件放到对面位置,「看看。」 正打算要拿起来翻阅,一隻手伸出来压在上面,祝婷婷手掌不动、手指跳舞,说:「这么快进入正题吗?她每次来到公司就接工作,都没有一点休息时间,我们也渐渐不瞭解她的私生活了。」 时宜深抓住其中一隻手指拉起来,然后抽出底下的本子放到祝婷婷碰不到的地方,「瞭解什么?你都说是私生活了。」 祝婷婷藉机反过来把时宜深整隻手握在手里,光明正大吃起豆腐,「不,我们这是正当的询问你,虽然相比偶像、明星,演员是艺人里面最不会被粉丝干涉私生活的,但我们也不希望狗仔哪天心血来潮跟拍你跟到一组照片,才知道你谈恋爱。」 时宜深心跳漏跳一拍,却面不改色,「想多了,我要跟谁谈恋爱?」 祝婷婷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想窥探什么,同时另一隻手却指着自己,「我。」 时宜深:「……」真的还好她还没有打算公开,还好刚刚忍住没有说出口。 目睹全场,夏瓷也有几分无言,拍拍桌子警告,「好了,谈正事。」 不管被握住所以不能动弹的手,单手翻开不厚的本子欲探详情,耳朵听着介绍:「去年要找女主角的时候我本来想帮你要个机会,不晓得为什么延迟,还好殷导筹备期很长,一延就延到最近,剧本、场地和团队敲定以后,他们才开始找女主角、女配角。」 手一抖,看见白纸黑字上写着剧本名称──《长生》。 还没细看故事背景,得知导演名字后时宜深赶紧对夏瓷说:「谢谢夏瓷姊。」 夏瓷对这点摆摆手,不甚在意,「我报的是女主角的试镜,人说起来不多,都是人气与实力兼具,你只要跟我保证可以拿下就好。」 时宜深慎重点头承诺,事业方面,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另外还有。」夏瓷指甲碰撞几下桌面,清脆声响做背景音说:「我让法务部拟了一份新合约,《巔覆》那时候来不及,现在趁空档期你用宜深的名字签新合约。」 「啊,那我先看看合约吧。」时宜深盖上《长生》剧本,接过另一份好几页都是密密麻麻法律条文的文件。 虽然祝婷婷和夏瓷是她信任的对象,可是更因为这份信任,时宜深检视条文的过程非常认真,不仅是落实公事公办的标准,也代表她的决心。 「没有问题。」她利用协助检视的黑笔先签名,把翻得凌乱的纸张整理好放在剧本上面,「你们没提要签合约,印章不在身上,我回家盖好明天再来公司给你。」 「可以,本来就打算让你回家仔细看过再签名。」叮嚀一句,夏瓷接着说:「试镜在两周后,地点在盛市,我会把地址传给晓景,她会告诉你最晚几点起床。」 「好,谢谢夏瓷姊。」 夏瓷看一眼自己的平板电脑,用触控笔画一条横线,「《巔覆》今天正式杀青,剧组过几天会把片酬匯过来,我再转到你的帐户里。姜崧有分享行程表给我,他们好像要赶档期,两个月之后会剪出第一个版本,预计半年后上档。」 「这么赶?」时宜深吃惊地说:「我还以为至少要等一年。」 「他可能觉得定好死线才能剪出一些惊艳的剧情,不管,到时候电影上映你需要跑几个综艺,所以──你的社群开好了没?」夏瓷瞇起双眼,瞳孔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一到电流似地鑽入时宜深脑海深处。。 马上拿出手机,当着三双眼睛解锁手机、进入社群软体并且将帐号重新开啟,进入个人页面,把名称从「周星」改成「宜深」,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晓景手机里有我的照片吗?传一张给我或直接帮我换一张当头贴和封面。」改好名称,时宜深翻了翻相簿都没有心仪照片,把剩下的难题丢给魏晓景。 「嗯,虽然审核要一段时间,但先换好照片主动通知粉丝也比系统的改名通知好一点。」夏瓷赞同她的想法。 「刚好你开着手机,不如顺手找找华容道下载一下,没事的时候可以玩玩。」 这就不明所以,迟疑一下才照做。 动作都被夏瓷收入眼底,她解释道:「试镜剧本没有提到,但《长生》和华容道有关係,按照殷导的习惯,说不定试镜的时候他要你当场玩一场给他看。解不出来没关係,至少训练一下思路。」 马上表示瞭解,打开应用程式商店搜寻,直接下载搜寻结果第一条推荐的应用程式。 「我把照片放上去了,深深姊要发新贴文吗?」魏晓景手机里有个相簿专门存满意中的满意的满意照片,很快挑出两张合适大小的放上社群。 「……嗯,等等回家的时候我再发。」手指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掺杂期待与害怕。 旁人没有注意,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准备散会,祝婷婷经过时勾住她的脖子,停下来说:「过几天一起吃饭,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逛街了!趁你还可以大大方方走在街上的时候,陪我这个平民老百姓享受一下平凡的生活。」 时宜深抓住她的手并同时弯腰逃离掌控,笑着答应邀请,「还请祝总指示您的空间时间,时某必定赴约。」 祝婷婷站直身子,右手手掌面向时宜深:「成交!」 时宜深配合地拍了一下,「成交。」 离开会议室,不想荒废上午时段,时宜深看了一下练习生课表,由夏瓷和负责的老师说一声后,旁听两节演技课程。 下课后准备午餐,她才拿出手机,发现周遇止已经回覆讯息。 周遇止:中午回来吗? 瞥了眼现在时间──十一点五十分,想都没想打字回:不回。 没想到对方再次一通电话打进来,才刚回讯息,不接就太刻意,只能接起。 「周老师,我学习一个早上的演技,打算下午还要继续,就不回去了。」电话刚接通,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她迅速地抢过话语权。 周遇止听见,笑着回:「我都还没说话。」 虽然没说话,可是在讯息之后响铃的电话都代表特别多含意,更胜似言语能传达的情绪。 打算开口进行反驳,这回说话权落到对方手上。。 「怎么不回来跟周老师学习演技?」他调侃着,听起来像介意时宜深对他的称呼,又或是包含中午没有回家的指责。 魏晓景还在楼上替她料理午餐,休息室除了时宜深没有其他人,出神地盯着门板确定不会有人进来。 语气上装得淡定,回道:「怎么教?不就变成师生恋了?」 肆之五:跟你没关係。 岂料周遇止也很淡定,「可以。」 时宜深没准备剩下的台词,对话人又是她的不知所措,随机应变的能力一下降到谷底。 当作没感觉到沉默,周遇止接下去说:「所以要回家了吗?」 感觉语气里认真的程度,试探地说:「晚上吧,可以一起吃晚餐。」 「嗯。」周遇止那边不知道怎么了,没崩住严肃地笑出声,「好了,快去吃饭,晚上等你回来一起出去吃。」 「我在等晓景回来,她去楼上厨房帮我处理午餐。」时宜深目光重新放回门上,又回:「晚上不能出去吃,我两个礼拜后要试镜。」 「……好,那我出去买水果,想吃什么?」理由非常正当,周遇止快速妥协。 「你又要出门──等等,等等再跟你说。」时宜深不懂周遇止对出门的执着,正打算阻止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门把忽然转动,吓得她没听到回覆就掛掉电话。 动静稍大,魏晓景被吓得一缩身子,用气音说:「深深姊在讲电话吗?我放完便当就出去。」 手机一亮,周遇止传来讯息:我出门了。 时宜深备感无奈,招招手让魏晓景进来,「没有,刚好结束了,跟你没关係。」 低头打字回:注意安全。 回完就放下手机,把握时间吃饭。魏晓景知道她维持身材时的饮食习惯,便当里以花椰菜居多,佐一些切碎的鱼肉,旁边还有一小盒小番茄。 时宜深看到,又拿起手机回周遇止:小番茄少一点。 吃完饭后,收到回覆:好。 公司内请的老师交的大多数是基础演技,包括台词等等基本功的练习,她一起跟着练习,检视根本的缺乏并进行补强。 一天课程下来,一起上课的几个练习生妹妹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相互讨论好一阵子都没有代表出来说话。 时宜深怕她们有什么急事,加上不想延误回家时间,主动问:「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儿们惊讶地震了震,其中一个鼓起勇气说:「星星姊,你要回来拍戏了吗?」 收拾物品的动作停顿几秒,牵起嘴角回:「嗯,不确定什么时候有作品,但回来拍戏了。」 后面小声传来一句:「太好了。」 时宜深咬了下舌尖,才开口:「快去休息吧,改天有机会会再来上课。」 「星星姊再见。」 一边挥手一边离开练习室,魏晓景提前下楼把车从地下室开出来,正在门口等她。 「深深姊玩过华容道了吗?」 「还没,都在上课呢。」这么一听,时宜深打开手机点入华容道,「我现在玩玩看,怎么了?」 魏晓景为错误的提问尷尬,抿抿乾涩的脣,「没有,就是我无聊玩了一下,发现不是一般的难。」 以前下载过解谜小游戏,当初里面其中一关就是华容道的基本关之一,国中的耐心巔峰除了周遇止就是那关小关卡,自尊心作祟让她不屑查网路攻略,最后是时母看不下去出来指点一二,终于破关。 手机里第一关正巧是记忆里那关,想着母亲当时顾及她脸面不经意一提,眨眨眼睛,觉得有些难过。 五分鐘时间通关,所用步骤比最佳步数多好几步,象徵她有许多徒劳的移动。 放下手机,揉着隐隐开始作痛的太阳穴,发觉离回家还有一阵子,认命打开下一关开始动脑。全然没接触过的新关卡,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移动,中途有无数次鬼打墙般地重复动作,幸好到家前将曹操挪了出来。 「辛苦深深姊。」魏晓景像鱼一样从驾驶座溜出来到后座替她开门,「但是这个我没办法替你排忧解闷,只能给予你精神上的支持。」 额头的闷痛感散去一些,对魏晓景委婉的幸灾乐祸,好气又好笑地回:「谢谢你的精神支持,试镜前一周跟前一天都提醒我一下,就不用陪我上去了,赶快回家吧。」 「深深姊还是要定时吃饭呀。」魏晓景挥挥手,叮嚀道,想一想接着说:「周老师说他这阵子都会在家,那应该会准时吃饭的吧?」 「周遇止跟你说他这阵子都会在家?」 魏晓景瞪大眼睛,瞳孔慌张地左右晃动,「不是,就,早上接你的时候遇到周老师,他随口一提的。」 时宜深哭笑不得,「没事,没兇你。好了快回去吧,我上楼了,以后每天吃饭都拍认证照。」 再三保证后才顺利上楼,站在两户房门中央犹豫几分,最后按响门铃,心跳一下一下更加大力,但其实没有很久,周遇止就出来开门。 「怎么不直接进来?」周遇止带着金边眼镜,有镜片的那种,笑着问。 穿上室内拖鞋,目不转睛看着那副眼镜,「你怎么戴眼镜?」 「老花。」周遇止不甚在意地说。 时宜深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你认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遇止关上大门并落锁,回来时伸手替时宜深整理稍显凌乱的头发,「没有,抗蓝光。」 比起被欺骗者的感觉,他更无奈地说:「在你心中我真的老到能有老花了吗?」 「对!」心脏大起大落,气得大力拍他的手,转头就要回家。 察觉这个念头,周遇止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臂,「我错了,不是说接到一个试镜吗?要不要跟周老师分析角色。」 服软得太过明显,时宜深本来就是被戏弄锁已有小情绪,想着等会儿还有答应好的晚餐,便顺着台阶走下来。 「我还没看剧本,今天──我回家一趟。」想起自己没看剧本的原因,马上联想到合约还没签名完全。 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方才闹得要回家,周遇止稍微松开手,安抚她急迫情绪地问:「怎么了?忘记什么了?」 「他们今天顺便让我签新合约,但印章没带在身上,回家盖好以后明天要再去公司一趟。」详细地解释一番,接着说:「我怕晚一点又忘记,先回家盖好再过来。」 「去吧。」他们要做的事情并不急迫,让她心上少一个掛念也好,「慢慢来,你可以把剧本留下让我先看过一遍。」 时宜深本来就有跟周遇止讨论的打算,按照夏瓷告知的,剧组提供的试镜剧本也没有透漏太多电影相关设定,给亲近的人看应该不是大问题。 将公文袋内的剧本拿给周遇止,就带着合约回家找个人印章和印泥,确认印章表面都沾上足够的红色印泥,小心翼翼地盖在签名上方后放在梳妆檯上晾乾,就踩着拖鞋再次回到周遇止家。 这一次直接指纹解锁进入,还发现自己竟然急得直接穿着他家里的拖鞋来回跑了一趟。 「我把拖鞋穿出去了。」走道看着乾净,但毕竟是公共空间,时宜深侷促地站在玄关处对他说。 周遇止看她的表情觉得有趣,笑着招手,「先换纸拖鞋,到浴室冲洗一下晾乾,晚一点就能穿了。」 她听话地从鞋柜翻出一双全新的纸拖鞋换上,手指勾着拖鞋进去,一刻都不容耽搁,「我先去洗。」 「不要用冷水,可以开温水洗。」从客厅长桌前经过,听见他说。 时宜深敷衍地点点头,进了浴室直接将水龙头转到冷水那头才冲洗。不过洗个拖鞋,不需要浪费瓦斯,而且天气这么热,清洗东西是难得可以降温的时候,老男人一点都不懂得人间乐趣。 把湿漉漉的拖鞋放在洗衣篮旁边晾乾,擦乾双手并将厕所门和电灯关闭,做到周遇止旁边。 他视线放在剧本上面,空着的手倒是动作将时宜深的左手握住,炙热包覆冰凉到脸都在发烫,刚刚趁机玩水的降温行为成无用之举。 时宜深心虚地问:「你做什么?」 周遇止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又看回剧本,「帮你暖手。」 想起不到五分鐘前不要用冷水的叮嚀,完全不敢把手抽出来,甚至还乖乖地把另一隻手也放到旁边,被一起抓住。 冷水带走的热意一点一点回来,当手摸起来不再冰凉,周遇止把剧本往旁边推,「看剧本吧,我去准备晚餐。」 双手解放拿起剧本,右手虚无地抓几下,抬头问:「有铅笔吗?」 周遇止在前往厨房的路径转了个弯进去书房,出来时手上多一隻自动铅笔、一个橡皮擦还有黄色的萤光蜡笔,「要其他笔书房应该都还有,不习惯的话也可以进去看剧本。」 「谢谢。」她没有移动位置到书房,平常在家也是哪里都能看剧本,随便任何一隻可以做记号的笔就足够。 这份剧本有两个场景,两场都和女配角有对手戏,然而一场时代背景在古代,另一场则是和现在相差无几的现代。 看不出故事的走向,不晓得确切是穿越类型,还是像电影名称《长生》那样从古代活到现代。 「觉得怎么样?」周遇止端出两碗生菜沙拉佐火龙果,靠过来问。 时宜深放下笔把碗和叉子接过,看到周遇止手上也是同样的量,惊讶问:「你也吃这些?你吃这样够吗?」 周遇止挑眉,眼底含笑说:「总不能我吃大鱼大肉,你吃清粥小菜,你看不下去,我也捨不得。」 时宜深咬一口火龙果,不说话了。 肆之六:不要紧张。 房间只剩下铅笔轻轻在白纸上书写的声音,一直等剧本被看完也做完註解,周遇止才轻轻拨开她的手,往前翻一页,指着其中一句台词和註解,用询问的方式确认时宜深已经了解台词背后隐藏的可能故事。 一来一往间,对角色的体悟更深,同时更深的有漫无边际的夜色。 闹鐘微弱提醒应该就寝,时间被抓包跑得太过慌张,连忙拉着时宜深一起逃到另外一间房间。 但是,把时宜深哄入睡以后,时间又悄悄落跑,一路跑到《长生》试镜当天早上。 试镜地点就在盛市的关係,前一天不需要提前抵达让身体习惯以避免水土不服的情况,早上舒展身体做好心理建设,中午魏晓景过来带她到试镜地点。 其实能拿到殷相海电影试镜机会的演员不多,譬如时宜深仰赖的是夏瓷,其馀便如同提前所知晓的人气与实力兼具,不少是童星起家的老戏骨,或者外型亮丽同时能力不差。 面不改色收回打量视线,手上号码牌的号码较大,代表顺序比较后面,就带魏晓景到旁边工作人员准备的椅子上等待,却在途中见到熟面孔。 正常迈开的步伐出现停顿,见状,魏晓景紧张地问:「深深姊有什么东西忘记吗?很重要吗?我可以赶快回去拿!」 分神轻拍魏晓景的手安抚,「没有,你不要那么紧张。」 不要紧张。这句话甚至对着自己说。 所幸注意之人没有和她四目相对,没有发现这个空间有她,藉此侧了侧脸颊避免任何被看到的可能,缩在角落让剧本遮住整张脸。 太怂了,时宜深你真的太怂了。一边安抚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狠狠唾弃自己。 「十八号,林橙悦。」工作人员看前一位试镜演员离开房间,等待几分鐘供里面同事进行收拾处理,获得许可才往后叫号,让下一位演员争取机会。 这道叫喊让魏晓景瞬间理解刚刚的意外,先是看一眼被叫到的女演员,紧接着转头无措地看着时宜深。 魏晓景在周星消失的时候成为时宜深的助理,虽然没有参与周星这一路的过程,但职业素养和粉丝情节让她瞭解老闆的过去,自然知道林橙悦和周星曾在《青春留步》结果一段缘。 好巧不巧,手上号码是下一个会被叫到的十九号。人之常情,下一位预备者会先到门口准备,两人碰见不可避免。 按着眉心叹气,想着当初在剧组和对方交情说好不好,说不好却没那么差,至少互相以礼相待。只是身为主演的她拒绝配合戏剧的一切宣传,或多或少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即便理由正当,人情上理亏让她更不晓得该如何面对。 「你要坐在这里等我吗?」深呼吸几次调整好心态,站起身要去预备位置。 想都没想,魏晓景摇摇头,「我在门口等你可以吗?你慢慢地、稳稳地发挥就好,不要在意时间,不要在意我。」 时宜深因为她的紧张又笑了出来,再次说:「不要紧张。」 魏晓景握着衣襬的手都大力得泛白,紧张到双颊微红,嘴里却仍然坚持:「我没有紧张,深深姊加油。」 本想继续安抚助理,听见房门开关声音自然转头,笑容凝结嘴边。 对方同样没有料到此刻景况,两人在嘈杂环境下硬生生营造出沉默空间,直到工作人员大喊时宜深的名字。 从林橙悦的态度就可以知道,她是记得时宜深的,至于更多的,就不容外人猜测。 双双回神,礼貌頷首后擦身而过。林橙悦装作不在乎走回原本待的位置,时宜深则轻敲三下半掩的铁门。 「请进。」正好跟房间内的工作人员对到眼,对方看一眼主位的导演确认情况,便赶紧让人进来。 进门后先转身把铁门轻轻扣上,尔后半鞠躬地向房间内坐着的四位负责人打招呼。 坐在中间位置的便是导演殷相海,二十二岁以毕业作品的微电影和俊朗面容在网路上广为知名,之后以约二到三年的频率公开电影,即便文艺电影票房成绩同样不差,如今难得沉寂三年,《长生》能说是变相的出道二十年纪念作。 尤其编剧就是坐在左手边的知性女性,是和殷相海一起在毕业同年结为夫妻的着名编剧杜映璇,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默契十足,殷相海拍摄电影合作的编剧或许不全是杜映璇,但只要杜映璇写好剧本,殷相海一定会当导演拍摄,和姜崧跟施婉玉一样是幕后圈的神仙眷侣之一。 右手边还有一个空位,时宜深猜测可能是副编剧或已经选定的重要演员没办法拨空参加试镜。 殷相海左手边则都是电影合作投资人。 第一位是贺家的贺知书,时宜深瞭解不多,能从脸对上名字都还靠着当年魏家三公子魏朝寻的教导。 另一位时宜深就相对熟悉,毕竟和自己朋友是同个父母生出来的──魏家最小的魏崇儒,正拿着手机玩,一点心思都没放在试镜演员身上。 收回对魏崇儒打量的目光,转而与殷相海对上眼。 本身天赋与沉稳个性造就他的年轻有为,和杜映璇见到时宜深稍显惊讶的表情比较,脸上毫无波澜起伏,语气平静问道:「要试镜哪个角色?」 手指捏紧剧本,脸上不显,平稳地回:「佟笙。」 佟笙便是电影里的女主角,她认为以名字称呼角色,比那虚无的地位还要更尊重角色。 杜映璇活泼地挑了挑没,要不是为了揣着都快掉光的知性人设,时宜深猜她下一秒就要轻浮地吹声口哨表示期待。相反,殷相海非常淡定。 点头代表已经听见,说:「手上有剧本吧?演姊妹那场。」 严格说起来,时宜深收到的剧本两场都和姊妹相关,一个是血缘关係上的姊妹,一个是情感关係上的姊妹。 现场不会让她思考太久,所以很快下决定选择前者。 殷相海随手指了旁边待机的女性工作人员协助对戏,时宜深赶紧和对方礼貌握手,小声告知开场以及过程中几个希望能配合的动作。 工作人员只是辅助试镜演员,于是按照时宜深指示和她面对面原地坐下,拿出一边准备的剧本翻到这一幕场景。 都准备好后,时宜深把长发勾到耳后,做出将长袖袖襬往手臂上拉了拉的动作,垂手做沏茶貌,双眼专注手上动作,不经意问:「妹妹怎么这时候过来?」 工作人员看着剧本,语调没有太多起伏,平白直叙,「这不是看姊姊成天待在房间,怕是不知道错过多少消息啦。」 时宜深看起来兴趣没被挑起,掐指估算手下茶水的浸泡时间,继续下个动作。 当然,嘴上还是照顾着妹妹,「譬如说?」 「譬如齐家小公子好像跟林二又混在一起了;譬如茶堂最近新出的一款美人茶天天售罄,好像很好喝;譬如闕娘的裁缝铺上新的料子,韩姊姊马上去现场订一套新衣,听说一摸到料子就感觉是王母娘娘会用的那种,特别高级!」 对妹妹的用词,时宜深噗哧一笑。 「再譬如说──」工作人员根据註解拉长尾音,卖足关子。 仍旧不为所动,准备将泡好的茶水倒入妹妹面前的茶盏。 「再譬如说,常将军准备订亲了。」 时宜深双手一晃,壶嘴偏离茶盏上方,虽然收手、放下得快,她将是现固定再假想位置的一旁,旁人一眼便知晓茶水终究洒落在外。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继续唸:「我爹说常将军再过几日就会到我们家提亲,我得备嫁了,今日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跟姊姊说话的!」 顿了半秒,好似担忧地说:「姊姊是不是不太舒服?妹妹去让小梅过来吧。」 说完,工作人员起身离开,剩下时宜深一人在原地发挥。 她从茶水低落在外后就没有改变动作,一直到妹妹准备离开后慌忙想要抬头叫祝对方,可惜身影已经远离,又或是叫了对方也不会回头。 将手绢从袖子里拿出,把溅出的茶水自木桌擦拭乾净。没有嫌弃手绢沾染深色痕跡,復而拿至眼前,一边摩娑,一边打量那朵被茶水染色的梅花。 现场没有任何道具,连同可以偽装木桌的铁桌子都没有提供给时宜深,全都是假想场景,并尽可能要观影者能够用看的就瞭解相关设定。 这一场戏除去姊妹之间的隐隐对峙,茶具侧缘的青山碧水、佟笙烹煮的茶水与手绢上孤傲绽放的梅花,都是在有限剧本中所透出,有关常相常将军的喜好。 表演终结在手指按住绣花位置,抬头无深望着斜右前方。设定中,常相府邸的相对位置就在佟笙房门的斜又前方。 意识逐渐佟笙中抽离,忽略略微发麻的小腿,从地板上原地起立朝殷相海鞠躬,表示表演结束。 殷相海接收到这项讯息,朝后方勾勾手,问,「华容道会吗?」 时宜深想到夏瓷叮嚀后就成为「最常使用」排行榜第一名的软体,连忙点头,就看工作人员捧着一个木板靠近,上面正是华容道基础中的基础关卡。 不好意思就着对方的手直接解题,殷相海恰好让她向前到桌子这边完给他们看,便从对方手上接过后放到桌子中间思考移动路径。 自从发现死记没有多少用处,便习惯看到分布位置后先在脑中构思路径。理想很美好,现实很艰难,这个概念没有跟身脑海,右手忍不住空拨协助大脑想像,最终感觉找到方法才开始动作。 专心想着解法的她没发现桌子另一边四个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而不是木板上的迷局,可是当时宜深将曹操从木板中拿出而看向他们时,目光都集中在她手里那块方形木片。 殷相海看一眼就低头笔记,「好,先这样,过几天会再把结果通知你经纪人。」 时宜深分别向四人鞠躬道谢,接着小力压下铁门门把离开。 魏晓景一直在门边等候,马上凑上去,满脸紧张、好奇又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问话,只能憋在心底,「深深姊要回去了吗?」 时宜深点头,剩下寥寥几位没有入内面试的演员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再等下去没有意义,不过浪费时间。 「回家吧。」 伍之一:先不要。 时宜深家中气氛有些凝重,嗯……或者说三分之一凝重,三分之一不在意,又三分之一不知所措。 情况要回溯至车子停在大门口,魏晓景目送时宜深上楼,恰好看见周遇止从楼上下来。 周遇止全副武装,戴好口罩跟鸭舌帽,一看就是要去市场买补给品的样子,碰巧就遇上时宜深试镜结束回家,很自然把手牵过来,隔着口罩用脣碰一下她的发顶。 魏晓景目睹全程,目瞪口呆,周遇止不只周身气质,光是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就是第一判断标准,不太可能认错。 她看见深深姊被周遇止牵着回头,想摇上车窗、发动车子当作没看到,已经来不及,硬生生有了六目相对的情况。 所以现在不在意的是周遇止,不知所措的是时宜深,而魏晓景的凝重…… 「真的不跟夏瓷姊说吗?」魏晓景没有特别去问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但对于时宜深表示不主动告知夏瓷这点感到不安。 「先不要。」时宜深偷看周遇止一眼,发现他似乎不反对隐瞒,「等过阵子稳定一点再说。」 魏晓景眨眨眼睛,茫然问:「稳定什么?感情?」 时宜深:「……」本来不在意的周遇止突然看向自己,有那么一点危险的感觉。 「事、业。」她强调,「等《长生》稳定一点再跟夏瓷姊说,不然这阵子忙这么多事情,太累了。」 魏晓景意识到刚刚的猜测可能造成眼前情侣起衝突,乾笑几声,「那我先回去了,帮你们保密。」 「嗯……」时宜深有些无力,一边挥手一边到玄关帮她开门,送她离开。 看了眼轻松坐在沙发内的周遇止,觉得还能抢救一下,魏晓景大声说:「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cp粉了!」 时宜深直接没脸看,赶快把小助理送走,回来就看见周遇止双眸笑意满溢。 顾及女朋友害羞,他很体贴地转移话题,「想好发给粉丝的贴文要写什么了吗?」 顺着台阶无视脸上过高的温度,回答:「大概,晚一点再发吧。」 「别担心,你没有做错,只是让他们等太久了。」伸手让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周遇止用脸颊轻蹭,低声说。 时宜深闭上双眼想舒缓压力,可是一闭上就想到试镜现场,「你知道林橙悦吗?」 想的时间没有很久,就听见回答:「和你合作过的新人?」 她被逗笑,「照你这样说我也是新人。」笑了几声,情绪又低落起来,「今天试镜的时候她也在,不知道是试哪个角色。」 周遇止在这之后安静了很久,时宜深本来就是想抒发情绪,心里不在意有没有得到回覆。 「她的风格跟女主角不太搭,试的应该会是妹妹那个角色。」良久,周遇止缓缓开口,把话题接下去。 「如果她跟你都试镜女主角,你拿到的机会比较大,但如果她试镜配角,两周后的培训你们应该就会见到面。」 时宜深听着,觉得有几个点奇奇怪怪。 「你怎么知道两周后培训?」 周遇止的眼神有一瞬间慌乱,但没有让时宜深捕捉到,「《长生》在圈子里不算什么秘密,和殷导有一点交情的都知道行程。」 这个理由挑不出不合逻辑的点,心底感觉再怎么奇怪,好像都只能接受。 只好喃喃地说:「也要能被选上才有用。」 「会的。」周遇止含笑捏着她的耳垂,「还不相信周老师的眼光吗?」 这一周的相处让她逐渐习惯这般调侃,没压力地接下,「我睡一下,万一有电话再叫醒我。」 绷紧的神经终于在这个瞬间放松,堆积成山的疲惫铺天盖地砸下,睡意挡也挡不住。 「睡吧,遇止哥哥在。」 时宜深很放心地进入梦乡。 只是真的像预言一样,没多久后手机响铃。周遇止用平板在看电子档的剧本,本来打算替时宜深把电话接起来,不过看到来电提示后,转念把熟睡的姑娘叫醒。 「深深,夏瓷的电话。」怕造成惊醒的效果,周遇止把震动中的手机轻轻贴在她的手背,低声在耳边说话。 时宜深的起床气正要发作,关键的两个字马上镇压。 迅速把手机拿到手上并按下绿色按钮,喝了口周遇止递到脣边的温水,开口:「夏瓷姊。」 「刚睡醒?」 真的刚睡醒的她防备心不强,一被猜中就忍不住晃动双眼,还好对方不是正好坐在对面,只有周遇止在旁边忍不住扬起脣角。 「没有……」含糊地想要带过这个话题,「夏瓷姊有什么事吗?」 话筒传出的笑声透露出不相信,却也顺她的意不纠结,或者说没有必要纠结,「猜猜看?」 都这么说,不大胆猜一点对不起自己,「女主角?」 「是啊。」夏瓷的高兴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恭喜,佟笙。」 时宜深愣住,双眼微微睁大,吃惊地确认:「真的?」 「你可以举一个我骗人的例子,这种话又不能乱开玩笑,我还怕说谎被当真。」夏瓷不在意被质疑,也能体谅她不相信。 「后天到公司签相关合约,没有意外的话下下礼拜二开始跟组先去场地熟悉环境,还要进行仪态跟体能培训。」停顿以提供吸收资讯的时间,「剧本会跟合约一起送到,所以这两天忍耐一下,顺便享受最后的假期。」 「好,谢谢夏瓷姊。」 察觉时宜深的心不知道跑去哪了,夏瓷只好选几样重要事项叮嚀,就掛断电话。 周遇止在旁边听完全程,眉眼弯弯看着还没回神的时宜深,手机提醒响铃时起身离开沙发,等她把三魂七魄通通收回体内,发现客厅剩她而已。 「周遇止!」果不其然在厨房找到他,亢奋的情绪让她难得直接喊出名字,「我试镜通过了,拿到佟笙了!」 「我知道。」将小番茄放在塑胶盆,打开水龙头以流动水清洗,说:「时间晚了,今天委屈一点,明天再带你出去庆祝。」 出门是非常关键的关键字,时宜深正色说:「不用,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出门庆祝,而且下下礼拜就要进组,该忌口的还是得忌口。」 两人从来不会争论对方在职业上付出的努力,周遇止只能无奈地说:「那我只能到时候过年请假,陪你一起过年。」 时间线一下拉得太长,有畅想未来之感。 合约跟剧本都还没收到,行程安排一问三不知,时宜深不想浇熄这份快乐,只能委婉地回:「通常剧组过年应该都会放假吧……」 说着,她突然发现被忽略的重点,抬头问:「周老师有工作了?什么时候?」 周遇止同时从冰箱拿出鲜奶倒进小锅子,开啟小火慢慢加热,火苗晃动的幅度像在诱惑时宜深把它熄灭。 装没看见她的抗拒,拿汤匙搅拌牛奶避免锅底烧焦,「八月,应该和你差不多时间。」 「我两个礼拜后就要进组了……」时宜深努力想要转移注意力,最后看周遇止将瓦斯炉关闭,委屈地说:「不能庆祝一下,今天就不喝了吗?」 周遇止好笑地说:「这瓶喝完,明天就不喝了。」 还是委屈,「你明天不会又出门买吧,然后后天又得喝,等到我进组才是真正的解脱。」 牛奶被小心倒入白色马克杯中,恰恰好八分满,周遇止哄着回答:「不买了,到你进组前都不买了。」 心里算盘打得很快,殷相海平均拍摄四到八个月不等,最坏的情况她也能逃离快五个月,足够了。 「说好了。」时宜深很认真要他确保承诺,伸手帮忙把准备好的晚餐端到外面餐桌。 周遇止把温牛奶放到她面前,「说好了,没意外的话你拍完《长生》,《巔覆》也要上映了。」 「嗯?」时宜深有一排问号打算送出,「你怎么知道?」 周遇止猜到两周后培训就很神奇了,现在连她主演电影的上映时间都能预知? 「姜导的好友动态已经公开好几秒的短片,看起来要抢过年档期上映。」到沙发旁拿出手机,周遇止打开通讯软体介面向时宜深证明。 时宜深不太看通讯软体的动态更新,大多数没有特别标註她的话也不太开群组讯息,听他这么一说才想到应该清一清三位数的未读提醒。 结果才刚读几条群组讯息,就收到方牧的讯息。 方牧:你终于上线了。 通讯软体的好处就是上线不会让人知道,时宜深先传了一排问号,再传:你是住在群组吗? 方牧:要不要先看看你多久没回我讯息,再讨论这个? 时宜深拒绝,并且直接锁定萤幕。 正想着和方牧的交情对方不会一通电话打来,手机就震动起来,证明她猜测错误。 时宜深看一眼来电人就把电话掛断,又怕他再打过来,传讯息:没空,下次见面再说。 方牧:……再快也要明年,我都忘记要跟你说什么了吧? 时宜深无情地回:会因为时间遗忘的事情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回完,就把手机的勿扰模式打开,拿起餐具慢条斯理吃起晚饭,试图争取到冷气把牛奶也降温到冰凉的程度。 伍之二:为什么是我? 时宜深将晚餐以及大敌牛奶解决掉以后才重新打开手机,意外收到魏朝寻的讯息,共有三条,一条只是单纯的照片,另外一条是将近一分鐘的影片,最后则是简简单单的「恭喜」。 想起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魏崇儒,难怪那时候抱着手机不放手,还以为工作时间仍然在玩手机游戏。 时宜深:同喜。 或许是看手机的频率太高,周遇止忍不住出声问:「很多人知道了吗?」 时宜深一边摇头一边回答:「方牧只是刚好发现我已读群组讯息,魏朝寻是魏崇儒偷偷跟他说的。」 「你跟魏朝寻感情好像很好。」周遇止淡淡地抓住其中一个人名,说道。 「还可以,毕竟──」她突然看一眼周遇止,脸上笑容比知道入选女主角更加明艳,「周老师很在意吗?」 语气还是平淡如水,眼里却跳动着闪烁笑意,「我比较在意,什么时候可以不叫『周老师』。」 时宜深收起笑容,当作没事发生把碗盘端起,转身到厨房收拾。 洗碗机操作到一半时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太不给面子,也太过激动,偷看一眼同样吃完晚餐要清洗碗盘的周遇止,小小声地说:「等我们能一起演戏的时候吧。」 声音小到她都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不觉得周遇止能听见。 但下一秒自己就被一双手从后面抱住,听他温柔又肯定地说:「很快就会的。」 七月的最后一天时宜深再次联络上清洁公司,交代好房门密码以及需要清扫的时间,把家里监视器通通打开,跟着魏晓景和夏瓷一起到宛市准备工作。 训练和正式拍摄的住所不一样,为了让大家拍摄时能够一气呵成拍摄困难动作,还特地印了几张训练时程表给他们。 说来真巧,林橙悦再次和她在同个剧组演戏。甚至试镜的时候她们目标角色就不同,林橙悦一直都努力在被定位于第二女主角的向海恬。 事前训练内容不难,只是体能这种要长久下来才能累积的东西,着实让她们三个女孩儿累的回房倒头就睡,隔天起床能擦个防晒隔离和口红就算好了,大多时间更是不化妆,只为了多一点的休息时间。 「男二是骆庸南,我想不到男一还有谁能胜任。」一日午休,林裔眠倒在旅馆交谊厅的沙发上闭眼深思。 「我也想不到。」林橙悦把气泡水加了几滴柠檬汁,分成三杯放在圆桌,以供她们三人饮用。 骆庸南是当红歌星曹襄阳的曾经队友,在学时读表演科系,谁也没想到毕业后他走了歌手这条路,又在前年转回演员。拍过一部电视剧获得最佳新人奖后,第二部作品便是《长生》,为人和平时综艺上看见的相差无几,就是寻常长辈照顾晚辈的个性。 除了骆庸南、林橙悦和尚不知真面目的男主角,《长生》是以五个角色为中心主轴展开的故事,其中饰演佟笙妹妹角色的童又茹是由新生代小花林裔眠饰演。 林裔眠跟骆庸南的演戏生涯应该差不多长,两人在同一场颁奖典礼把各自性别所属的新人奖拿下,然后在《长生》这部剧有了合作。 比起剧中童又茹骄纵、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林裔眠就显得可爱许多,少了漂亮女生有的许多心机,和她们之间相处得非常融洽。 「不然眠眠你随便猜个人名,给我们一点心理准备。」林橙悦又说。 「为什么是我?」无厘头的提议让林裔眠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林橙悦很冷静地解释:「资歷最浅最能大胆去想,反正万一被人听到就说你初生之犊不畏虎就好。」 林裔眠:「……」 她无助地看向时宜深,但时宜深稍微认生的个性还是没办法跟林橙悦她们放得太开,只好把剧本举高了些,遮住灼人视线。 林裔眠求救无果,自暴自弃地说:「我当然希望是傅斯席啊,可是哥哥最近确定要休息,曹襄阳最近要准备巡回演唱会也没时间,看看骆老师这个神秘嘉宾忙成这样,就知道不可能了。」 说着说着开始认真思考,「如果按照我们平均资歷的话,最近拿新人奖或是比较走红的有谁啊?我脸跟名字没办法对上。」 时宜深怕战火燃烧到领地,抢先说:「我也是。」 林橙悦嫌柠檬不够酸又加了一瓣,搅拌中的玻璃吸管跟杯子发出清脆碰撞声响,「好巧,我也是。」 「……」 事情绕回原点,还好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讨论这么久没有个所以然,真的是办事不利。 没有让她们聊太久,工作人员就请她们出去继续接受表定训练课程,三个人加快动作把松垮的马尾重新扎好,到集合地点跟其他临演们一起继续努力。 一直到八月中旬,一行人才从训练中心转移到日后拍摄时居住的饭店。 剧组安排的饭店是宛市当地有名气也有品质的一间,时宜深空间时搜寻饭店和主要片场的距离,发现开车过去大约要二十分鐘,便把手机最早提醒的闹鐘再往前调半个小时。 今天正式入住,明天会先让每个角色拍好定装照以利下个月的宣传公开,所以运气好最早今天会在饭店跟男主演巧遇,最差也会在明天拍摄定装照的时候知晓真面目。 后来得知晚上殷相海要请大家一起吃饭,男主角也会来,林橙悦跟林裔眠就把各自的化妆箱都搬到时宜深的房间。 女主演们住在饭店五楼的左手边,男主演们房间安排于五楼的右手边,小部分助理跟经纪人住在五楼的套房,剩馀的跟工作人员们一起住在六楼,所以没有血缘关係的林家姊妹花不用走太远的路,就能到时宜深的房间。 问题是…… 「为什么都到我房间来?」时宜深打开门看见她们大包小包说要来这里化妆,一脸茫然。 「採光特别好,而且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我们相信你的美感。」林橙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梳妆檯找到空位放自己的化妆品,拉过旁边的椅子来坐。 想到这个男朋友,时宜深就头痛。 就像跨不过心里的坎去喊周遇止,跟大家的周老师、粉丝们心中的第一名相比,不论宜深还是周星都是平平无奇甚至配不上周遇止,她一直倾向于在获得实质成就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就算她深爱他,又知道他确确实实喜欢自己。 但那天在休息室和周遇止讲电话到中途时林橙悦提早回来,在电话没有掛断,周遇止可以清楚听到这个空间每句言语的前提下,怎么样都说不出没有关係。 所以在林橙悦问她跟谁讲电话的时候,「男朋友」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然后情况就变成这样。反正自己只是演员,有没有谈恋爱影响不大,就放任林橙悦跟林裔眠分享,她们成为在魏晓景之后知道周遇止跟时宜深在谈恋爱这件事情的重要人士。 「导演跟骆老师都看过你们素顏了,现在化妆有什么用。」无奈归无奈,时宜深还是从玻璃桌清出一个位置,找出小梳妆镜立着,让林裔眠也有空间。 「男主角,总要在男主角面前留下好印象,万一可以谈个办公室恋情呢?」林橙悦随口说:「你觉得我今天用哪个顏色的眼影好?」 凑过去看了她带来的眼影盘,时宜深根据她今天的气色选了其中一个顏色,然后看向林裔眠。 林裔眠正在刷睫毛膏,头也没回就说:「万一是傅斯席呢?」 「他最近不是休息吗?」 把睫毛膏收起来,林裔眠义正严词:「所以说是万一,女明星不接受有意外的万一!」 时宜深:「……」 说不过两人,她过去帮林裔眠挑了一支口红,用以点缀。 魏晓景跟夏瓷下楼要叫时宜深的时候,双林姊妹还待在这里。 夏瓷接收到时宜深微弱的求救信号,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实施救援:「你们的经纪人晚一点就要下楼了,我也要带我家艺人上车了。」 林裔眠一听到夏瓷的声音就赶紧把东西收拾完毕,时宜深特别能理解还不熟的时候会有多么畏惧夏大经纪人,林橙悦的表现就稳重许多,把掉鍊子的小伙伴拉着打过招呼才离开。在夏瓷转过头看她之前就开始收拾肩包,把手机、钱包和口罩等重要物品带着,抽出房卡就跟着下楼上车。 投资人在魏朝寻这道桥樑维护之下并不尷尬,工作人员们几乎都接触过,她穿得比较轻便,给人压迫感不大。 到餐厅的路程比较远,同时要经过宛市要道,行车时间又被拉长,还好他们提早出发,抵达时距离约定时间没有延迟太久,跟姜崧不同,时宜深在之前训练过程中遇见几次殷相海都没有特别热络,反倒是杜映璇偶尔到现场确认每个演员的特色以完美剧本,藉这个机会多聊几句,还交换了私人的通讯帐号。 伍之三:他们都知道。 杜映璇把身边的空座椅拉开,招手让时宜深坐下,这一桌看起来属于他们五个主演、导演、编剧和两位投资人,殷相海他们可能在其他地方一起讨论其他事情,好半晌才回到座位上,跟在后面的是差点儿迟到的两姊妹。 林裔眠一坐下来就好奇凑到时宜深耳边,偷偷地问:「深深姊看到男主角了吗?」 时宜深好笑地看着她,摇摇头,「没有,不然你跟橙悦中间留个空位,到时候常相就坐在中间。」 「不不不。」林橙悦听到赶紧出声阻止,「按照剧情来说也该是坐在你们两个中间,所以眠眠往旁边坐一个位置吧。」 林裔眠闻言照做,速度快得时宜深叹为观止。 「椅子有问题吗?」杜映璇看到她们的动作,温柔地问。 两人大力摇动双手,「没有,换个位置而已。」 「好。」杜映璇笑笑,没有要追问换位置的原因。 时宜深的右眼眼皮不明所以开始跳动,恰好此时大门打开眾人顺势抬头望去,双眼聚焦之前她就辨识出中间那个高挑人影,一股力道直击心脏,加速跳动。 「竟然是周遇止!」林裔眠刻意压低的惊呼声仍然没有阻碍传进时宜深耳里,让她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忽然就想到他也是八月份开始工作,想到那句「很快就会一起拍戏」,不知道是被隐瞒的气愤更多一些,还是如愿以偿的惊喜感更多一些,两者交缠在心头,低头回避周遇止的眼神交流。 「深深吓一跳了吧?」杜映璇毕竟是知道内情的一员,一点都不激动,「我们当初也吓了一跳呢。」 时宜深看着杜映璇,莫名觉得最后一句话中有话。不过时间容不得她多加思考,因为周遇止绕过其他位置,就坐在方才林裔眠更换后空出的位置。 靠得很近,于情于理都该打招呼,「周老师。」 「嗯。」 周遇止看着冷淡,实际上右手却在坐下的时候抓住时宜深的左手,吓得她身体忽然一颤。 还好桌布比桌子大张许多,多馀而垂下的布料遮掩大半桌下风光,只要没有谁的筷子突然掉到地板并动身去捡,应该是不会有人发现。 做完心里建设后时宜深放松身体,转动左手让两人手心相贴,手指包覆住他的手背,感觉到小姑娘指间的温度,周遇止低笑出声。 震动的空气爬上时宜深的双颊,酥麻之感让她咬了咬下脣,不让自己失态。 全员到齐,工作人员出去告知厨房可以开始出餐,周遇止坐下来没多久后就走到殷相海身边,低声跟他讨论事项。本来殷相海要在自己身边多加一个位置给周遇止,不过他看了一眼时宜深,笑了笑说些什么,最后应该是拒绝了。 有太多外人在身边,一举一动都特别拘谨,周遇止回到座位也没有多和他说几句话。 周遇止像是明白她的顾忌,整趟吃下来也没有刻意和她说比较私人或亲密的话题,除了一项。 「吃鱼。」周遇止动手转动旋转盘,用公筷夹了块鱼肉到碗里,也没有忘记提醒这一餐挑着清淡或绿色蔬菜夹的时宜深。 时宜深眨眨眼睛,低头喝了一口汤,当作没听到。 「或是我帮你夹。」缓缓地,又听他说了一句,当即反映伸出筷子夹了水煮鱼肉。 周遇止很满意,随后几次旋转盘在荤菜停下时,时宜深都很自觉地多少夹一些。 这顿饭可以说是这几周吃下来最丰盛的一顿,很久没体会到充实的饱足感。 明天得要早起拜拜开机,眾人没有喝多少酒就结束今天的晚宴,一行人在餐厅大厅讨论要怎么回饭店,时宜深则拿着手机寻找魏晓景的身影。 「深深。」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她,转头很快找到周遇止,好奇问:「怎么了?」 「夏瓷她们去处理其他事情,你等等搭我们的车一起回饭店,等我一下。」 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听见他们的交谈,投来的视线让时宜深脸红,欲盖弥彰地四处又找了找经纪人和助理,发现她们真的先行离开。 挫败地答应下来,「好,那我去车子旁边等你。」 周遇止把她的情绪变化收在眼底,笑说:「去吧,还是之前那台车。」 时宜深挥挥手赶紧逃离这里,在停车场一一比对每个车牌号码,直到和脑袋里搜寻的号码对上,乖巧靠着后座车门等待。 晚风吹拂着脸颊降温,甚至带点凉意,时宜深差点忍受不住冷意的时候周遇止他们才姍姍到来。 「深深上车吧,让你等久了。」裴虹按下车钥匙上的解锁按钮,弯身进入驾驶座。 周遇止过来把后座门打开,摸到她的手的时候皱起眉头,「手怎么这么冷?」 「刚刚餐厅冷气太冷,忘记带外套了。」时宜深随口解释,鸡皮疙瘩随着车内恆温的冷气打开时掉落一地。 副驾驶坐着时宜深没看过的助理,应该是新来的,正听从周遇止指示从收纳柜拿出一件短版外套,他从前座接过后将其打开,盖在时宜深的大腿上,然后抓住她的手传递热度。 冷意冻结住的思考能力渐渐回归,她猛然想到这个空间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慌张地张望,好险因为外面昏暗而车内没有灯光,看不出来他们之间靠得很近。 后来裴虹在饭店门口放他们下车后,周遇止才对她说── 「他们都知道。」 时宜深:「……」 她有种即将要全世界都知道的感觉。 后来夏瓷告诉她,她也知道了呢。 时宜深有个微笑表情符号不知道应不应该送给他们。 隔日他们准时起床到摄影棚集合,根据故事背景设定,定装照有两款服装,分别是现代跟古代向,因为古代服装与妆容相对繁复,所以大家讨论过后决定先将复杂的拍摄完毕。 按照男女、主演番位顺序各自将个人照片拍摄完毕,随后拍摄几张团体照,便加紧脚步去换装准备下一场拍摄。 「快快快,我刚刚鼓起勇气问殷导了,我们可以自拍几张,等定装公开之后公开就好。深深你刚好可以当发文的配图,不是还没发吗?」 休息室内,林裔眠在她们准备卸妆前出声阻止,把手机拿出来开好相机、选好滤镜,镜头对好准备自拍,她只佔了画面的三分之一,剩下留给时宜深和林橙悦。 热衷自拍的林橙悦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时宜深被林裔眠的提议说动,也跟着起身到旁边佔一个位置,化妆师们躲到镜头死角让三位演员可以拍照留念,为了不延误剧组行程,她们动作很快,这几秒时间在换装衣服的时候归还,准时离开休息室排队照相。 行程安排上晚上还要拍摄五个人相遇前的各自片段,所以每个人都拿出最好的状态,就担心自己成为害群之马。 《长生》说的是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以现代为主穿插过去剧情,讲述五位因缘际会认识的男女为了共同目标──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一齐到地下古都探险的一连串故事。 传说这座地下城拥有长生不老的秘密,许多探险家频频踩点,却连入口都未曾找到。五人或许受到上天眷顾,竟然有人意外发现隐密入口,相约组团一同探险,只是没想到入口之后是数条深不见底的长廊,而且没条长廊只能有一人通过,如此一来,他们被迫分离。 而五人从网路相识,披着网路看不清真面目的一层皮,他们可以大胆说着自己的异想天开,讨论各种旁人不能理解的特殊想法。 拍摄他们在办公室、在马路上、在公车上,又或是洗澡时利用电脑、拿着手机回覆讯息时的场景,第一天就这样结束。 周遇止:一起吃晚餐吗? 在休息室卸妆,时宜深收到周遇止传来的讯息。 时宜深:好,我等等跟晓景说。 「深深晚上一起吃饭吗?」林裔眠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问:「我跟悦悦打算开个蔬果派对。」 时宜深的头被化妆师扶着,只能开口说:「下次吧,我有约了,下次再参加你们的派对。」 「男朋友吗?」林橙悦随口猜测。 时宜深迟疑了下,还是回答:「嗯,要跟他一起吃饭。」 「深深的男朋友是圈内还是圈外啊?」林裔眠又问,听得出没有恶意,就是单纯好奇。 思忖几秒,按照现实情况却保留大部分隐私回答:「圈外认识的,是青梅竹马。」 虽然她跟周遇止相差七岁,但认识近二十年,说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吧? 「哇──」连化妆师姊姊们都忍不住惊叹,并且再次感叹时宜深的脸皮是真的薄,轻轻一点刺激就能白里透红,像个成熟的漂亮红苹果诱人採摘。 几个人下意识代入时宜深的男朋友是圈外人,由林橙悦先问:「那你出来拍戏,他也会跟着你一起过来?」 以这次的情况来看,时宜深稍显心虚地答:「嗯,差不多吧。」 四捨五入来看,她先来到宛市训练,周遇止正式拍摄前一天才到,也能算是跟着她一起过来。 伍之四:约会? 「哇──」休息室再次响起一片饱含羡慕的声音,差点盖过微弱敲门声。 魏晓景等人刚刚被工作人员一同叫走,协助处理事项后才顺利回来。 林裔眠看到助理们,招招手说:「晓景等等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你深深姊要去约会了。」 「约会?」魏晓景一脸懵,不晓得出去忙一趟错过什么,为什么深深姊突然就要去约会了,为什么其他人会知道深深姊要去约会? 两姊妹互看对方,从眼里品出一些完蛋的味道,还好魏晓景钝钝的脑袋终于成功运转到轨道上,说:「啊!好,我跟夏瓷姊说。」 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心脏总算安稳降落,时宜深在手机上跟周遇止约好集合地点,就先回饭店换一身衣服才下楼,和他在附近找了一家隐蔽性高的餐厅一起吃晚餐,就两个人一起。 《长生》有部分场景搭建在租来的大楼楼层中,至于大部分的外景,下雨天还能借水造景,大太阳的设定还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因此拍摄安排多半根据天气变化而改变,不过看起来明天约定好的外景不会取消。 群组内五人初次见面,纵然在网路上有许多共同话题、共同兴趣,离开虚拟世界后都是另外一个人格,都对其他人感到非常陌生,即将展现真实的自己、揭开他人的真实。 佟笙搭计程车到约定处的山脚,请司机打开后车箱好拿出一个大背包的行李,顶着午后热辣太阳往相约地点攀爬而上。他们约定时间订在四点半,因为是前一周临时订下的行程,她匆匆忙忙把房间整理完毕、跑完断水断电申请,一整趟交代下来直到今天两点鐘才有办法赶紧叫车赶来,估算自己的脚程,抵达时间应该能在四点半之前。 没办法提前,至少要做到准时。 幸好夏日太阳工作时间较长,佟笙穿梭在斑斕光影间,一人听着山间虫鸣鸟叫乐得自在,不时,一道柔弱女声从前方断断续续传来。 「常相,你还带了什么呀?」 常相是集结大家的领头人,至于说话的人……佟笙一听这声音就忍不住翻起白眼。 她猜应该是群组里最没用的童又茹,毕竟能让自己身体这么直觉反应出讨厌的人,一隻手还是数得过来的,恰好今天相约见面的就有其中一个。明明就没有能力还偏要凑上一脚,如果是佟笙组团的话就不想带上和自己做对的拖油瓶,偏偏组团是他们之中比较重感情的常相。 重什么感情,网路上的感情能当饭吃吗? 佟笙嗤笑,拨开眼前扰人树枝,发现其他四人已经抵达。 「佟笙吗?」 声音搭配衣着打扮,更加肯定这人就是童又茹。哪个人来爬山还化全妆的,假到令人作呕。 于是佟笙还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假笑,温柔回答:「不然你妈吗?」 坐在角落的男人笑了起来,把才抽几口的菸丢到地上踩熄,走向佟笙:「就差你一个,想着我抽完菸还不来,就不等你了。」 既然不是常相,那就只能是佟笙最早认识的卫晋。 她甩甩手让袖子滑落以露出手錶,錶面转向卫晋,笑说:「不是还没到四点半吗?」 卫晋摆摆手表示不喜欢看这些,他的时间观念一向跟大家不同。 还有一位女性打扮风格和佟笙较为接近,应该就是群组里另外一个女孩──向海恬。 虽然带上性别色彩不太好,但她一直不明白这种以男人居多的危险活动,怎么他们群组少少五个人女人就过半了,她跟向海恬能充当半个男人用就算了,童又茹实在──嘶,佟笙越想看她就越碍眼,连带着常相都不打算打招呼。 恰好常相也没有要理她,确认人数到齐后抽回被童又茹握住的手臂,拎起随身军包就往前走。 「哥你知道路啊?」卫晋看他什么都不说就行动,连忙问。 常相懒懒地丢下一句:「你们也可以自己找。」 这么说就是知道确切路径,四人不再多说,纷纷拿好装备跟上。 「卡!」殷相海等他们往前多走一段路被树丛遮挡后,才喊。 休息时间一到,他们卸下脸上表情,时宜深放下背包调整背带,方才下车将背包往肩上甩了之后位置就跑掉,一整段路背带压得肩膀微微疼痛,林裔眠刚好转头看到,靠过来帮忙调整。 五个角色的性格和他们五人原始性格截然不同,却意外每个人都演得生动自然,彷彿他们本性就是那样。当然,戏里佟笙讨厌童又茹是一回事,戏外她们并没有转而结仇,之前怎么相处后来还是那样。 甚至她们在时宜深心中已经是交情较好的一批了,方牧就算了,以魏朝寻来说,如果她们两个其中一个和魏朝寻同时传讯息来,先被回覆的绝对是林家姊妹花。 剧组将古都入口安排在较深山的平坦处,倒没有打算拍他们行进过程,所以大家可以休息一下回归自我,爬山之路全都交给后製剪辑来呈现,若有缺少的画面,可能就是要多排出一个空间时间让大家来补拍。 工作人员忽然靠近时宜深,让林裔眠协助时宜深把刚背回去的背包解下,由他们代为提着,拍摄前在让时宜深揹回背上。 她的包是女生中最有重量的,林裔眠刚刚不过撑起半边背带就感觉到重量差异,赶紧站在工作人员那边问:「深深要不要放下呀?真的太重了。」 时宜深背这段路已经习惯这个重量,摇头拒绝,「不用,拿走就不好找回状态了。」 虽然说衔接可能会处理好,但还是担心那一点点的误差导致作品有瑕疵。 当事人将拒绝说出口,他人再说都显得多管间事,工作人员确定时宜深没有逞强,就只是保持距离跟在她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到山顶要拍的一幕仅仅是进入搭建好的洞口,剩下部分殷相海都採用棚内拍摄,以确保环境与演员的安全,几个人爬到拍摄点,确认好妆容状况并架设好机位,用不同角度拍了好几次大家依序进入的画面。 除了角度要抓好以外没有太大难度,时间渐晚,他们很快结束拍摄。 天色仍亮,但随着海拔提高,几个人贴在肌肤上的汗水被风一吹,从脖子冷到体内,身体忍不住颤抖,突然一条毛巾贴住后景绕到胸前,时宜深想往后看看是谁动作,绑好的高马尾却甩到对方手心,听他倒抽一口气。 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时宜深连忙抓好头发才回头,毛巾差点儿滑落,还是周遇止不计较她的暗算,帮她把毛巾固定好。 同时一边唸道:「大家都知道围个丝巾,你什么都不带。」 时宜深定睛一看,发现除了精心打扮的林裔眠,林橙悦的造型也有领巾挡着脖子,风吹过来都没那么容易着凉,确认好情况后便不反抗,还乖乖地把毛巾调整位置到足以起到微薄的保暖效用。 「没办法,佟笙的设定就是这样。」不过周遇止些许责怪的语气,还是让她小小反驳了下。 周遇止笑得无奈,不过这句话时宜深说得有道理,就当她拿下这一分好了,时宜深胜利。 「那背包给我吗?太重了。」 路过的林橙悦听见他们谈话,惊讶地脚拐了一下,时宜深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关心,没注意到脚边也有碎石,踩到侧边的同时身体重心跟着不稳。 失重感使人惊慌失措,不过本来还绅士虚浮在旁边的手一下罔顾男女授受不亲法则,直接揽住蜂腰将她扶稳。 「小心,走路看路。」周遇止没有放开扶在腰际的手,沉声叮嚀。 「知道了。」惊吓让她忘记前一秒在想什么,也忘记他们在旁人眼中过分亲暱。 背包被男人顺势卸下背到自己肩上,他一个人背了两个大包包,走起路来还是平衡得很。 看出时宜深要把背包要回来,他目视前方说:「等等天色暗了下山更难看到路,你等等要是还背着背包,我不一定能抓住你。」 低声笑了下,他弯腰凑到时宜深耳边,「但是等等天色暗了,就可以牵手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颊边,晚风也带不走的温度,时宜深闷闷地应:「嗯。」 为什么要拒绝,她也想跟男朋友牵手。 夜色遮挡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直到走到平地,摄影组为了清点人数架了几座灯光,他们才担心被公开而放开手,不过还是靠得很近。 停车场那边没有太多灯光,时宜深瞇着眼看着完全暗下来的夜空,拿出手机拍摄几颗闪耀的星星,「不小心」将周遇止的发顶一起保留在照片内。 她熟练地打开社群软体,找到自己编辑无数次的草稿贴文,安安静静地加上这张照片。 宜深:大家好,我是宜深。从今往后,你们才是我的星星。 周星当初被粉丝们捧着叫做小星星,可谁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最初的意思──周遇止是她的星星。 然而如今,粉丝们也成了她的小星星。 伍之五:不行! 隔天早上在休息室化妆时登入帐号,意外发现有许多人回覆贴文,而非担心的门可罗雀,甚至都是不同的帐号名称、不同的使用头贴,大家留言的内容却相差无几。 最多的莫过于一整排代表茫然的问号,往下滑了好几条留言以后才看见文字出现。 ──「星星欢迎回家!」 ──「太好了终于等到你!」 ──「不管你是宜深还是周星,永远都是我们的星星。」 时宜深之前其实没有很认真经营和粉丝交流的社群软体,一直认为显示的追踪数有大半幽灵人口,或者因为她没更新所以忘了有这个人才迟迟没有取消追踪,没想到还能收到这么大量的关心。 时宜深咬了下嘴边肉,克制翻涌而上的哽咽。 继续往下看,却收入一条不合群的留言──「你这样对不可思怎么还有脸回来?」 倏地愣住,舌头在上排牙齿打转一圈,冷笑出声。 林裔眠正在看自家男神以前出演的偶像剧,冷不防被吓到,转头过来确定声音来源,研究许久脸部表情,才畏畏颤颤地问:「深深怎么啦?」 时宜深面无表情地将留言者的帐号所有人资料与这条留言截图保存,一边对瑟瑟发抖的林裔眠说声「没事」,一边以仇恨主义、恐怖言论及人身攻击的理由检举留言。 时间不早,他们要继续拍摄,林裔眠只能偷偷摸摸打开通讯软体传讯息给魏晓景。 殷相海租了这栋只有几层楼有公司进驻或掛名的商办大楼,改成一个室内摄影棚,大楼本身有年代摧残而显得老旧,电灯恰好符合古都昏暗意境,加上空间配置得宜,每一层都是一个人的专属场景。 他们进入古都后的大厅在三楼,休息室、服装间则是二楼,所以现在等到从化妆室回来的林橙悦,准备搭电梯上楼。 因为网路牵引下而有所交集,其他人特别感谢常相愿意告诉大家古都入口,但──他既然知道入口以及传说,怎么不先行进入,而是到群组以大家一起寻找入口的名义将人约了出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魔鬼。 进入地下后拿着手电筒观察环境,这里空间不大,入口以外可见范围还有十条通道,每条宽度都堪勘容纳一人。 童又茹摸着接触到阴冷空气而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不想当领头羊,万一有陷阱她会第一个中计,但最后一个背后可就没有替死鬼了。 但她想呀,这第一人得好好选,常相跟卫晋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留下两个男人都是最好的助力,安排在她的前后顺序正好。至于剩下的佟笙跟向海恬都没多少好感,恰好向海恬站在她正前方,第一个就她吧。 她高傲地扬着脖子,说出口的是问句,语气却理所当然:「向姊,先选一条吗?」 佟笙看她那副假样,大概能猜到她那点心思能有多见不得人,要不是才刚开始,真想用一百种方法让童又茹当第一个送死的。 于是说:「常相决定吧,他是队长,都听他的。」 言下之意:你这女人什么都不是,瞎做决定才不理你。 常相跟卫晋不打算参与女人的战争,早在眼睛适应黑暗后开始认真观察,耳朵紧闭直到听见佟笙提他,回到中央向其他人说:「这里应该有机关,每条路入口下有个坎,顶上都有一片五公分厚的石板,怕是触发就会掉下来封路。」 佟笙皱眉,这不就等同于选错路就没命了吗? 「我看保险起见是每人选一条,自己负责,最后拿到什么也各自分。」卫晋难得收起不正经的模样,态度有些认真。 向海恬对什么安排都没意见,如果不是佟笙说话,她或许就随便童又茹所说的,真的先选,现在听他们说可能有机关,就到入口处仔细用手电筒照亮看看有没有线索。 佟笙看大家都观察底下,就把目光放到不高的天花板,说不定能摸出一些有用的资讯。 只有童又茹尖声反对:「不行!」 然而其他人还是专注于手上的事情,没人理她。 发现这个情况,只好将失态收敛,捏了捏大腿软声说:「我们不是因为同样的目标才组在一起的吗?要是分开就不是一个团队了。」 佟笙终于打算搭理她,凉凉地看了一眼,「又不能共享生命,这种时候全靠各自造化怎么了?反正入口没封,你可以走。」 童又茹愤恨地瞪着佟笙。怎么可能走,完全不知道这里的秘密到有可能,可她也在这里下了一番研究,为了永无止尽的未来,说什么都不可能放任这次机会溜走。万一,万一离开后这里有谁抢先,她要到哪里哭诉委屈了? 不想管这小公主身上哪条病痛又发作,见天花板没有任何可用线索,佟笙慢慢看着其他人已经检查过的地方,确认有没有疏漏。 「我选这条。」向海恬却在此时停下脚步,站在其中一个入口对大家说。 紧接着卫晋也表态:「我这条。」 两人恰好是对角线,恰好常相和佟笙目前站位也是对角线,四人形成一个十字交错,中心点是童又茹。 好巧哦,探险最不缺巧合。 佟笙耸耸肩,无所谓地往后一步,「既然大家都心有所属,那我就身后这条吧。」 常相的视线掠过童又茹和佟笙对上,没说话也没有其他表情,过一阵子就移开,说也不说地直接走进通道。 「欸!常相!」童又茹看了看另外三个头也不回跟着走入通到的人,跺了跺脚决定跟上常相。 却在此时出乎所有人意料,常相那条通道的石板先行快速落下,大力砸到底下他们发现的坎里!以他为首,其他人要回头看清情况而已,接连几声巨大撞击声,回头用手电筒照射,也只有漆黑的石板。 「常相──常相!」童又茹的尖叫声模糊传到其他人耳里,佟笙靠近石板敲了两下,声音在狭窄通道内回盪数圈,最后让她觉得这声音就跟耳鸣一样令人难受。 谁也没想到卫晋益与陈趁,他们真的要为了自己所选的路负责。 时宜深在暗房里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林裔眠把童又茹的反应跟后面剧情发挥完,自暴自弃随便选一条路进去后,工作人员才将石板机关再度打开,让演员们从暗房逃出。 林橙悦怕是入戏太深,竟然靠到林裔眠旁边稍有嘲讽地问:「叫得累不累。」 林裔眠眨眨眼睛回到甜美可人的模样,声音却因为适才的吼叫而有些沙哑,「累,我要让我经纪人买一箱喉糖跟一箱枇杷膏给我。」 把戏癮满足了,林橙悦立刻笑着说:「我也买给你,等你杀青各送你一箱慢慢享用。」 时宜深盯着她们,面无表情感受鸡皮疙瘩起了又退,发现演了佟笙以后逐渐承受不了童又茹那样的性格,好险林裔眠偶尔戏癮上来才会捏着声音说两句,多数时候都是正常模样。 殷相海跟两位男士先在监视器看录影重播,在几个点上做好笔记,又招招手让三位女士来看看有没有瑕疵点。 她们看得认真,对照两位经验老道或本科出生的前辈找出的瑕疵点,一点点发表意见,大家都努力让这部电影更加完美。 后续补拍几次,时间也溜到午时。 魏晓景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餐盒,走到休息室后双双打开确认饭菜。 「深深姊,我想吃这个葱蛋可以吗?」便当是三菜一饭一颗蛋,两人便当菜色差不多,就差在一个是荷包蛋,一个是葱花蛋。 做过近一年的小厨娘,魏晓景深知时宜深饮食口味,不想艺人被贴上挑食标籤,主动说出口。 「嗯,那你帮我再吃一半的饭和肉吧。」时宜深正在卸妆,半瞇着眼说。 仔细看过剧本后发现佟笙这个角色应该有些体重过轻,比起时宜深现在的模样,再消瘦一些更有感觉,加上为了营造每个人身上的黏腻感空调并不强,闷得她胃口不大。 魏晓景想着减肥计画,又看看发薪水的老闆,最后答应:「好。」 「谢谢。」时宜深把脣膏也擦拭乾净,接过魏晓景地来的环保餐具,开始用餐。 馀光看见林家姊妹花也往自己助理的餐盒放了大半份量的便当,她们这一间怎么就都不够瘦呢…… 「我等等要去试拍解谜,你们呢?」 林橙悦剩下一半的便当却也只吃了三分之二,就起身在休息室里慢走,一边间聊。 时宜深喝一口开水,想到行程:「要去补拍一点爬山的景,但不确定,气象预报好像说有午后雷阵雨。」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在休息室掛个晴天娃娃?」林裔眠玩笑般提议。 林橙悦持反向意见觉得大家应该同时开始解谜,「跳个祈雨舞吧,不然我等等找不到人陪我讨论题目。」 时宜深笑着瞪了眼,放任她们嬉闹。 当然最后天气特别稳定,演员们都按原定计画行事,没有差池。 伍之六:最宜深爱时宜深! 补拍结束的隔天时宜深也开始拍摄后续剧情。 佟笙她们五人分别进入通道,藉由手电筒微弱灯光一路直走,终于脚下踢到熟悉的一个坎,踉踉蹌蹌跌入大空间。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撞击声,意料之中又有门板落下堵起退路,墙壁周遭却突然有亮光,仔细一看像是自动点火装饰,机关碰撞的方式使打火石摩擦製造零星火花,这点火山沾到木棍后温度逐渐升高至可以燃烧,才能提供照明。 火焰燃烧耗氧,佟笙藉手电筒的灯光将空间仔细观察一会儿,发现天话版角落有细小通风孔,倒是放心一些。 毕竟有足够的氧气消耗这才是个照明工具,否则这成了明晃晃的暗杀工具。 佟笙绕着墙在脑海中建构空间图,研究过许多包含抑制解谜的古文化,如果没有猜错……她又绕了一圈,并且把中间每个开放的隔间都观察一遍,在内心下了定论。 这个房间就是大型的华容道棋盘,刚跌进来时误闯的隔间恰好代表曹操这个格子,两侧有他四分之一大的方形隔间,也有二分之一大的长条型空间。不管哪个四面都有至少一个入口,底下有石製的滑轮轨道可以移动,尝试先在外面推动,发现要战胜静摩擦力的力道不需要太大。 不免讚叹古代做工,艰难条件下有更加精细的机关,要是她还兼职考古学家,现在的心情大概更加快乐。可惜她不是,所以以通关、找到最终宝藏为前提,若破坏一切是最快道路,那么她会走上那条路。 背后的大背包从重量就感觉得出来不是摆设,张嘴咬住手电筒,将背包翻到胸前方便掏出笔记本和签字笔,把刚刚观察道的格局画在纸上,先用图画进行解谜。 时宜深唯一的已知条件就是这是个华容道,就是这一关的关卡配置都是她刚刚花了许久想像出来的,为避免做白工,她起身又走了一遍,确定现实跟想像没有落差才动笔画下,然后思考如何移动、如何破解。 不计形象地原地盘腿坐下,把靠着电池电力维持寿命的手电筒关掉感受火光亮度,最后移动到火把侧边,将笔记本平摊开在腿间,右手不是转着笔,就是勾勒移动步骤。 时宜深觉得殷相海经费太多,把钱当空气在烧,明知他们不会快速解题甚至可能出错,却丝毫不做提示全程录影,让他们下意识精神紧绷,一边思考的同时也要注意不可以做出和剧中角色人设有出入的动作。 于是这阵子每天下戏回二楼工作室,几个人都累瘫在沙发上闭目养脑。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可能需要吃几条鱼补补脑。」这几天下来林橙悦连最后一点拘谨模样都丢掉,整个人半缠在时宜深身上,深怕其他人不知道她们关係好。 任她压在自己身上,闭着眼睛说:「现在海洋资源正在减少,不要为了没有用的事情消耗资源。」 林橙悦只能用仅剩的力气抬头瞪她,手下却没做任何举动。 「嘖,你们两这样的照片传出去,我可能就不会只是十八线小花!」林裔眠的部分殷相海让她随便玩、随便动,走一步算一步,到关键时刻工作人员就会悄悄提示,可以说是玩得最轻松的一个。 林橙悦翻了白眼,在时宜深身上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休息,「对,以后就看你扛着相机大街小巷跑,看娱乐论坛有你执笔的八卦小报。」 时宜深轻笑几声,不知道在附和谁。 林裔眠撑着下巴看抱得亲密却仍然不害臊得两位,忍不住就问:「《青春留步》还有什么是真的?故事是假的,你们关係不好,相看两生厌的消息也是假的。」 被说得浑身不对劲,林橙悦撑起身子坐到沙发的空位,认真问:「你不会憋了这么久要告诉我们你是《青春留步》的剧粉吧?」 时宜深默契地淡然接下,「还是你是不可思的书粉?」 「……要是我真的是,现在就有录音档放在社群上黑你们了。」 看她那副嫌弃样,时宜深笑弯了眼,续道:「我毁约又退片酬是真的,帮忙抓不可思抄袭也是。」 「哇──」林裔眠觉得被理睬就很神奇了,哪想到时宜深还主动说,一颗小心脏立刻把时宜深加到挚友名单里,「厉害了深深。」 林橙悦则是偷偷看了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其他情绪,才说:「我就没办法,生活所迫,没钱不可。」 「我懂,如果是我也没办法。说演员有罪本来就偏激,作者跟製片拼命藏着、掩着,签约之后知道也回天乏术。」林裔眠听到,赶紧说。 知道她们是怕自己心里还有芥蒂,但说出口后就发现内心真的放下了,才能那么不在意。 当时也偷关注过其他演员,唾弃过他们信念感不足,但后来搜索发现他们几人只要是不必要的宣传通通都没有参加,或零星派一个人参加,才知道他们在能力所及范围内表达立场。 「所以钱很重要啊──」时宜深睁开眼睛看了她们几眼,最后长叹。 林裔眠转动美眸,挑起新话题转换气氛:「深深知道粉丝替你想了应援口号吗?」 时宜深愣住,这个她真的不知道,不管是夏瓷、魏晓景还是祝婷婷都没提到。 一看样子就是不晓得,于是林裔眠咳了下清嗓,说:「最宜深爱时宜深!」 说完,休息室非常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呼呼声。 林裔眠:「……」小姊妹们好像很想跟她绝交哦。 「简洁有力,满好的啊,不过怎么会知道『时宜深』?」意识到即将不开心,林橙悦赶紧捧场,顺到第一直觉提出问题。 毕竟时宜深发文的时候说自己是宜深,她们当初认识没多久也不知道她原来姓时。 林裔眠也不确定,尝试猜测:「或许是网路百科上面有?或是公司网页?」 时宜深茫然地眨眼,然后好奇地问:「我不是演员而已吗?为什么要应援口号?」 「应援口号不分职业,像是周老师也有啊,国高中上代表参赛的同学也有?」林裔眠说着说着,最后又是不确定。 提到周遇止的应援口号,时宜深心神忽然就飘了,再回来时有点心虚,旁人不解的心虚。 好险工作人员过来敲门让她们准备下一场,收拾好心情去搭电梯回到近期地狱,脑拜没有多馀空间容内外界事物,加紧脚步解谜到足够的量方便剪辑才是正事。 于是再过一轮,三人从休息室准备回饭店,丝毫没有精力谈论八卦──直到在饭店电梯遇到周遇止。 「周老师、骆老师,吃饭了吗?」林橙悦看到以后率先打招呼。 「吃过了。」周遇止笑着回答,不留痕跡看了眼时宜深,也问:「结束以后吃过饭了吗?」 这一周的行程都是女演员们早上拍摄到下午,男演员们接续拍到半夜,下一周会颠倒过来,今天是第一次两组在换班的时候相遇。 「正要。」时宜深出乎其他人意料地抢先回答,「点了外送,晚一点会到。」 周遇止不掩饰目光直直看着时宜深,像在探究什么,嘴上却说:「好,赶快回去休息吧。」 「谢谢周老师。」时宜深当作什么都没感觉到,道谢后就拉着魏晓景往电梯里面走。 林橙悦跟林裔眠后知后觉跟两位前辈道别,才匆匆趁电梯门还没关闭进来。 「深深跟周老师之前认识吗?第一次拍摄的时候就想问了,但一直忘记。」林裔眠帮忙按下电梯楼层,问。 时宜深感觉到魏晓景的手臂肌肉绷紧,好像担心什么,不禁笑了下。 没有逃避问题,仍旧挑着不算说谎的答案回答,「之前拍摄的电影周老师抽空演了一个角色,那时候聊了很多。」 这个回答让林橙悦猛然想到,「啊」了声说:「姜导的那部吗?方牧是男主角的那部?」 听到方牧的名字时宜深一愣,「对,你知道方牧?」 林橙悦显得有些无语,「我们公司的新人弟弟,你该不会是拍了这部才知道他吧?」 訕笑几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橙悦:「……」 电梯行进时间不长,一下子三个人就各自回房,时宜深才有空拿出手机查看,发现收到新讯息。 周遇止:等等外送拍照给我看一眼。 看送出时间,显然她们进入电梯,他们离开饭店大厅到车上,周遇止就编辑这条讯息并送出。 时宜深:没骗你,等等就拍给你。 周遇止回得很快:相信你,记得多吃一点。 时宜深:知道啦。 回完周遇止,时宜深提醒魏晓景如果外送到了记得跟她说一声,她去拍张照片交差。 刚开始拍摄大家都还在习惯作息,时宜深很久没有和周遇止两人相处超过半个小时,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讯软体几条讯息关心对方,完全不像是在同个剧组。 不过再一阵子……时宜深想了想后续安排跟剧本内容,忍不住脸红。 比起自己萤幕初吻导致吻戏ng这个原因,更怕被看出她和周遇止之间的熟稔。 算了,都是后话。 陆之一:看什么? 《长生》讲述前世今生的故事,拍摄时程总体被分成两段。 林裔眠是最早在今生毕业的人,获得两周假期的她没有离开宛市,反而按照本来上班时间天天到休息室报到,在大家面前瞎晃。 起初林橙悦还特别感动,有动力将脑细胞发挥到极致快速解题,回休息室和小姊妹交流。 没过几天,感动就变成嫌弃。 「悦悦你解题越来越慢,需不需要补补脑?」林裔眠挑出餐盒里较油腻的菜色,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正在播放的影片。 林橙悦大翻白眼,拿走餐盒耍小性子到对角线的角落吃饭。 时宜深经过时多看两眼,问:「在看谁的电影?」 「傅斯席的《昼夜》,深深看过吗?」点两下萤幕左侧,把影片倒带再次欣赏傅斯席值得重播一百遍的英姿。 时宜深很安静,超安静。 林橙悦出来解围,走进看一眼说:「《昼夜》是去年上映的,傅斯席饰演卧底警察,也因为这部让他成为大眾意义上,周老师的对家。」 周遇止的对家?本来对傅斯席只了解是林裔眠的偶像,如今多了新的定位……拿着餐盒坐在林裔眠身边,跟着一起看一点剧情,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替周老师瞭解瞭解对手情况。 魏晓景从厕所回来看她们围在桌子旁边,偶尔说几句话讨论,担心是正事所以小声问:「深深姊,你们在看什么?」 林橙悦已经看过这部,见另外两人看得专心,抽空回答:「《昼夜》,傅斯席那部。」 魏晓景一听眼睛都亮了,三步併作两步靠近,兴奋说:「我去年就想看了,可惜不在国内。」 林橙悦马上拍拍旁边位置,示意魏晓景坐下一起看。林裔眠专心看着手机,也不忘比出手势准许参与入坑典礼。 「在看什么?」不过没有关好的门让外人也发现他们正在群聚活动,这声音让她们马上按下暂停按纽,纷纷转身打招呼。 「裴虹姊。」 裴虹手上拿着两杯饮料,身后甚至跟着周遇止,「可以进去吗?」 魏晓景终于回过神,连忙从座位起身接过裴虹手上看起来要给她们的饮料,就在不晓得饮料该怎么分配时,周遇止招手出声。 「深深出来一下。」 脸上看起来有些凝重,时宜深以为剧本出问题,不管跟林裔眠进行到一半的讨论就起身离开。 「怎么了?」被带到隔壁男演员休息室,时宜深看了看里面没人,才放松问,「有什么问题吗?」 周遇止笑得灿烂,半弯腰靠近她说:「想宜深老师,算问题吗?」 愣怔一会儿,也笑开来。休息室的门已经被周遇止顺手带上,就不担心有外人突然闯入,伸手抱住眼前精壮腰身。 「算,我也想。」头埋在他的胸前,闷声说。 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两人享受片刻温存,又听周遇止说:「深深喝不喝草莓牛奶?」 「啊?在哪里?」关键字促使抬头,还想着是不是被嫌弃太胖,怎么没有她的饮料。 「桌上,怕太甜点了微冰,应该融化的差不多了。」牵手走到疑似周遇止的固定位置,果然放着一杯杯壁泌着水珠的粉红色饮料。 时宜深内心稍作纠结,然后决定大度原谅周遇止把冰块放到融化的行为。比起冰块融成水这样违反饮料法的事情,至少还能喝饮料解解馋。 看她眼睛的点点闪烁,眼眸染上更多温柔,近似低喃:「还喜欢喝吗?如果不喜欢我还有一杯。」 她国中的时候最喜欢和商业姊妹们一起到附近手摇店买草莓牛奶,这会儿已经把吸管插好喝了两三口,听到还有其他选择,茫然看他。 周遇止看到难得柔软可爱的样子,心一软,没忍住而低头吻上她的额头,时宜深捏着塑胶杯的手一用力,杯子抗议地发出声音,伴随点点令人害臊的笑声。 转身打开旁边放着的纸袋,浓郁奶香顿时衝上鼻尖,一看,是经典的乌龙烤奶。 「你不是不喝这些吗?」不能怪她总嫌弃他年纪大,而是习惯和喜好上来说,周遇止真的提前步入老人生活。 「你喝啊。」风轻云淡地回,却搅乱一池平静心海。 下一句话更加严重:「你们刚刚看什么?」 时宜深想到方才展现八块腹肌的傅斯席,总觉得周遇止这么问别有深意。 「傅──周遇止?」还没回答完,周遇止就从她手里把草莓牛奶拿走。 他把杯子放到身后的桌子,刚才的笑容跟温柔荡然无存,垂着眼盯着时宜深,「看什么?」 时宜深:「……」要是看不出周遇止在明知故问,真的不配认识二十多年,不配当女朋友了。 讨好地往前站一步缩短两人距离,伸手又抱住对方,下巴靠着他的胸口仰头看他,「看你。」 眨眨眼睛继续说:「周老师又吃醋了?我听说傅斯席是你的对家,帮你打探敌情。」 周遇止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好笑地说:「还要谢谢你了?」 「嗯。」笑着应声,瞥见墙上时鐘,「该去拍摄了,我先回去,等等见。」 「去吧,饮料都带走,我等等要喝再找你。」把草莓牛奶一起装回袋子,周遇止交给她。 「知道了,恭候周老师大驾光临。」 接连几周的拍摄,除了林裔眠得以短暂休息,他们的华容道之旅也到最后一站。 在通关前他们就发现房间除了自动点火装置和滑轮装置令人惊叹,出口墙面旁边的步数统计更令人吃惊。 最初还不明白这个机关究竟为何,但发现每一次挪动隔间都会有一个小石头掉入凹槽,而在凹槽内累积满十颗以后所有石头会被回收,但左侧墙面则有一块石块会凸起,观察得到结论,只要确认有几块凸起石块跟凹槽内的石头数量,就能确定这一个空间走了几步。 只是还没研究出步数多寡牵涉什么样生死机关,走出出口时遇到的就不再是新的华容道空间。 最先破解完所有的是常相,当他发现离开后抵达的这个空间没有任何破解点,就靠着自己出来后掉落下来的门板休息,直到佟笙那条通道的石板打开供她走出,两人错愕对上眼。 离开以后石板落地很快,冷不防还是被吓到,缓过以后才随口问:「这里有什么吗?」 她不奢望会得到回答,很快重新拿出手电筒找线索。 意外地常相开口,「没有,可能要等人到齐。」 听他所说,佟笙注意到地板正中央看起来有个圆柱机关,四周找不到触动方法,只有如同入口一般十个没办法开啟的通道。 既然如此,乾脆跟常相一起靠着自己的位置休息。 即便戏外演员都能得到相对充分的休息,然而戏内所有人却是一直不停探险,没有足够且能放下戒心地休息时间,此时需要等人间接代表还算安全,能把握时间补充精神。 没有任何一个人展现出交流意愿,他们之间的安静一直持续到终于又出现门板打开的共鸣声,中间圆柱又往上升一些,一直到露出鏤空部分,粗略一看是好几个铁环放在里面。 「九连环。」常相不自觉低声说出,被佟笙捕捉到。 可此时向海恬和卫晋同时说话,注意力又被转移。 向海恬难得气急败坏地抱怨:「要是能出去,说什么都不会再碰华容道。」 「覆议,头疼死了。」卫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对他们说:「真好,又遇见你们。」 佟笙扯着嘴角意思意思笑了下,「我们才说这机关要等人到齐才会触发──」 说到一半,瞪大眼睛,其他人意会后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向海恬吞了口口水,不确定地说:「我解到一半的时候好像有听到尖叫声,听起来像是又茹的声音。」 是。佟笙也听见了,悽惨得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掉不下来。 「……」这种情况下卫晋也开不了玩笑,只能说:「那就是她选错了,我们也没办法。」 「行了。」常相不知不觉已经站在圆柱旁边,拿起一串九连环,「我刚刚看过只有三扇门多了嵌入孔,而我们有四个人。」 佟笙愣住,快速环绕周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没有选择的那几扇门中的其中三扇,多了常相所说的嵌入孔。 直觉反应让她一下子跟着取了一串九连环,然后移动到最靠近的那扇门边。 卫晋和向海恬也被说醒,纷纷取走一串九连环,下一秒就看见圆柱再度沉入,彷彿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他们几人对古文化有兴趣,就不可能只玩过华容道而没有九连环。 何况两者并不一样,华容道关卡非常多元,纵使本来就有涉猎也很难全数玩过,但九连环的固有机制就是眾所皆知的那样,破解方法有许多,破解的内容却只有这一个。 这下子四个人没有任何重逢团聚的快乐心思,卯足全力在解开手上的关键钥匙。 陆之二:给你喝的。 第一个解开的自然是常相,早在发现机关以后就取走一个,提示大家名额仅有三个的时候已经解开一半,没花多久就顺利抢走其中一个名额,面无表情把钥匙放入孔洞,头也不回地踏入为他打开的通道,隐身于黑暗当中。 佟笙来不及看他什么表情,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有手上的动作加快再加快,最后顺利把中间剑嵌入钥匙孔,触发开门机关。 卫晋的速度快到和她同时解开,两人迅速对视简单祝对方平安,也跟着毫不留情踏入通道。 「佟笙!卫晋!」还没解开的向海恬已经失去初识的从容,凄厉喊叫,却叫不回任何一人回首。 即便解开九连环取得中间关键,摸遍四处墙壁却也找不到任何啟动出口的孔洞,只能失神落魄地跌坐在地,看不见未来。 下戏后林橙悦委屈跑到场外看戏的林裔眠怀里,哭诉:「他们就这样把我放在外面!」 林裔眠抹去林橙悦在平行世界的泪水,捧着她的脸深情款款说:「就像你们一开始对我那样。」 收起戏癮,林橙悦面无表情推开林裔眠,招呼自己助理就准备回饭店休息。林裔眠笑着跟在后面,一点都不在乎小姊妹方才的冷酷无情。 时宜深笑着看这场玩闹,接过魏晓景拿来的草莓牛奶,顺势抬高手把吸管靠在身边周遇止的脣上,见他很自然喝了两口。 「好了,给你喝的。」让她自己喝完剩下的,别再分享。 剩下三分之一,时宜深在回饭店的车上就喝完了,手里还拿着始终没有被认领回去的乌龙烤奶。 夏瓷看她的眼神全是恨铁不成钢,「就知道你最后会被诱拐走,放纵可以,但该维持的都要维持,知道吗?」 「知道的。」想到过几天的私人聚会,时宜深听话应下,就怕被勒令禁足。 因为方牧即将出国,魏朝寻当甩手掌柜太久终于要回去接班,三个人最终还是在《巔覆》上映前约下一摊,在时宜深没有夜戏的那天一起吃个火锅维持商业感情。 「夏瓷姊。」方牧早就到火锅店包厢里等待他们,身边没有经纪人或助理。 夏瓷见状,侧身让时宜深一人进入包厢,就说:「你们慢慢吃,吃完告诉我一声,晓景会过来接你。」 魏朝寻在后面赶到,顺便听了后半句,随后三人乖巧送走在场最可能威胁到他们能不能愉快吃饭的夏经纪人。 当然,下一秒时宜深的手机就收到来自夏瓷的讯息。 夏瓷:帮你跟饭店预约好明天休息时间的健身房了。 时宜深:……好的夏瓷姊。 喝完草莓牛奶跟乌龙烤奶那次,就连续泡在健身房三五天,这次火锅……想到为了犒赏自己的菜单,可能要预约一个多礼拜了。 「你打算去多久?」 得到经纪人准许可以吃火锅后几乎都想好菜单,人齐以后变唤服务生协助点单,等待汤滚好下配料的途中,时宜深觉得还是得关心一下商业朋友。 「三个月而已,首映前肯定会回来,反正只是混一场时装秀,刷个脸。」方牧挑出不喜欢的青菜,然后丢到魏朝寻的锅子里。 魏朝寻找出无热量蒟蒻丝放进时宜深的汤锅,顺口问:「十二号那场吗?」 时宜深把油豆腐挑给方牧,好奇问:「你也会去?」 「嗯,我弟陪小朋友做高中考试最后衝刺,只能我去。」魏朝寻听起来特别嫌弃又无奈,却能看见嘴边掛着笑容。 时宜深就算在国外也没有参加过时装周,夏瓷同样没有提过,大概短期内都不会去凑一脚。 「什么小朋友?」方牧把手误剥太小块的高丽菜放到时宜深锅里,没意外获得白眼。 这就是为什么她跟方牧的友情只能止于那个点,再往前是不可能了。 「家里一个妹妹。」魏朝寻没有多做解释,他们就不多问,乾脆结束这个话题。 方牧突然笑起来,别有居心地问:「宜深拍戏应该非常快乐吧?可惜这几个月殷导不开放探班。」 时宜深皱了皱眉头,想不明白地问:「你想探谁的班?我们没有到要互相探班的交情。」 「我也可以探周老师的班啊!」方牧突然大声说,吓到刚好敲门要进来的服务生。 坐在外侧的魏朝寻赶紧帮忙开门并道歉,方牧发现对方惊恐到瞳孔止不住晃动,也跟着道歉。 「希望你看时装秀的时候别这样大家小怪,不然我们连商业友情都要消失了。」 方牧委屈,等服务生离开后才说:「那你可以帮我牵线跟周老师有个商业友情吗?」 「什么?」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为什么觉得我能帮忙牵线?我跟周老师不熟。」 超级不熟那种,只是刚好是认识二十多年之后变成男女朋友。 一句话说完,时宜深一点都不心虚,直到对上方牧有故事的双眼,猛然想起好久之前魏朝寻拉着方牧说过什么小祕密。 「我──」魏朝寻摸摸鼻子,透出对不起时宜深的感觉,「就说了你很崇拜周老师。」 方牧附和,「对,『崇拜』。」 时宜深:「……」相信他们还不如直接公开恋情。 面无表情把刚送上来还没解冻的生肉涮了几下,当作没听见他们谈话。 毕竟是有心要维持关係的两人,见时宜深没有回答意愿就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说,反而转向去聊一些圈内八卦,主要是方牧和魏朝寻这个无心经营艺人身分的艺人分享讯息。 过一阵子时宜深调适好心情也加入讨论,记住一些林家姊妹可能有兴趣的讯息,打算之后几天拍戏空档可以分享。 这一顿饭在用餐限时两个小时内吃完,方牧的经纪人和助理还在替他收拾明天出发的行李,临时居住的饭店与时宜深顺路,乾脆捎他一程。店门外无法停车,停车场距离却也不远,想着短短一段路不用特别在意,就只有时宜深一人戴着口罩避免嗓音受到晚风干扰,拍戏时不能好好发挥。 没想到隔天早上不是被设定的闹鐘吵醒,而是夏瓷专属的电话铃声。 「深深,看新闻了吗?」 闹鐘没响等同于还不到起床时间,不过夏瓷的声音镇压她的起床气,有点迷迷糊糊地回答:「还没,发生什么事了?」 话筒另一边声音很无奈,能想到此刻夏瓷定是皱着眉头,「狗仔拍到你和方牧一起上车,就捕风捉影、加油添醋写了篇报导。」 闭着眼睛听一会儿,总算清醒一些,「方牧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他们已经上飞机,但我打电话和魏朝寻联络过了。」 「好,我先看一看报导说了什么。」 时宜深掛断电话,打开社群网页搜寻新闻,意外发现她和方牧名字跑到搜寻前三名,根本连不用特别打关键字。 粗略一看,媒体完完整整拍到方牧没有口罩、眼镜遮挡的正面,还有他们上了自家车的画面,标题写着「方牧宜深因戏生情,男方迢迢千里前来探班」。 想到前阵子《巔覆》剧组官方宣布演员阵容,当时夏瓷知道她和周遇止是恋人关係就拒绝掉情侣人设的合作,没想到还是被想要热度的媒体凑成一对。 时宜深对标题特别无语,方牧才抱怨没机会探班呢。 打开社群软体的个人页面,果然前一则回归贴文底下有些粉丝迫不及待想知道确切消息,时宜深一个都没有回覆,找到《巔覆》群组里特别让她能够发布在社群的单人相片储存,返回按下发布新贴文,打几个字、上传照片后发送,就到浴室洗漱。 宜深:不是普通朋友,是商业朋友,给钱不一定陪吃饭,搭车要两倍价那种。 回来再看的时候底下已经多了一片「哈哈哈哈哈」,还有几条日常夸奖时宜深盛世美顏的留言,而被网友送上去的热门留言则属于魏朝寻,他放了一张方牧昨天找他们拍的纪念照,配一行字。 魏朝寻:我以为我不会遇到这种被剥夺存在的情况。 底下又一片「哈哈哈」,时宜深则也替这条留言送上一个讚,留言:我也以为我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大约十点才要下楼准备化妆与拍摄,不过早上的闹剧让她失去睡意,决定就近到楼下饭店餐厅享用早餐,确认带到房卡后打开房门,却撞上一堵人墙。 他一边抱住她,一边带领回房内,「喀擦」一声扣上门。 「周老师。」发现来人是谁她就瞬间安心,放松任他抱着自己进房。 「怎么这么早起?」轻吻她的额头,问。 时宜深一瞬间茫然,想着他刚刚好像站在自己房门口,所以如果没有起床察觉,他会站到她出门吗? 周遇止看她的样子,笑出声来,异常温柔地问:「看到新闻了。」 心脏漏跳半拍,时宜深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家爱吃醋的遇止哥哥肯定也看到新闻,现在是来兴师问罪了呢。 所以,她这次要怎么哄遇止哥哥呢? 陆之三:妈妈爱你。 「方牧准备出国到《巔覆》上映前回来,魏朝寻也要忙家里事业,昨天不一起吃饭今年就没机会了。方牧的人都在帮他收拾行李,刚好顺路所以让晓景也送他一程,他只是帮我开门而已,最后做的是副驾的位置。」 时宜深踮脚捏着他的衣服,决定先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对此,周遇止哭笑不得,「闹你的,夏瓷早上就传讯息跟我说了。」 哪看不出来在闹她,不过经过当事人口语上证实后,时宜深忍不住笑瞇瞇地看着他。 「我打算去楼下餐厅吃早餐,周老师要一起吗?」 周遇止故作思考,却已经动作牵起她的手离开房间,「一起吧。」 林裔眠的休假结束等于剧情进展到下个部分,本来剧组安排今日进行剧照宣传、发布,不过时宜深意外的恋爱緋闻从天而降,打得宣传部手忙脚乱,花一早上讨论以后决定延迟一周宣传。 不料周遇止不晓得从哪里打听到消息,找殷相海聊了几分鐘,又宣布今天晚上七点准时宣传。 休息时间手机收到群组通知,时宜深才知道延期的宣传取消延期。 林橙悦就坐在旁边,调侃道:「蹭一波宜深老师的緋闻热度吗?」 时宜深:「……」 如果不是现在服装打扮乱了会麻烦到服装组姊姊整理,增添剧组麻烦,可能要跟她小小决斗一下。 剧组开拍的信号千钧一发彻底拯救林橙悦。 如果说之前拍摄内容是五个人被分离,那么这几周就是依照性别被分离。比起现代总以动脑为主,古代时间线就很踏实地讲述五位男女的情仇纠葛,五人搭配莫过于两女争一男与一男一女欢喜冤家,显而易见就是常相、佟笙、童又茹为前一组,卫晋、向海恬后一组。 比之当朝武官家大小姐的向海恬,总被教养要成为大家闺秀、学习琴棋书画的佟笙和童又茹最常待在自己家,或是稍有血缘关係的姊妹房间,偶尔谈谈话刺探刺探敌情,也是好生难得才有机会遇上常相这位长年在边外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佟笙前世今生性格反差极大,时宜深解读为佟笙前世太过压抑,转生后的今生放飞自我。 为此,时宜深第一场戏把握不好状态,频频ng。 殷相海负责她这一场戏,因为不停重拍,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低气压,片场万分安静。 当时杜映璇在一次中途休息走过来挡住殷相海恐怖视线,耐心温柔地用带领的方式让时宜深更加了解角色,补足她缺失的暗场,后来又听夏瓷找来的外援祝婷婷一起分析佟笙这样的女性角色,总算顺利结束拍摄。 今天的内容难得是时宜深跟林橙悦的对手戏,逐渐抓到角色神韵的两人这场戏演完,脸颊旁边都是兴奋的汗水,夸张来说,是一种终于在演技上找到灵魂匹配者的痛快感。 拍摄直到五点半才结束,对于周遇止在手机上预约的晚餐时间,时宜深以「太晚预约,下次请早」的理由回绝,总算要落实参加蔬果派对的承诺,当然派对会不会有其他意外,这就说不准了。 「出了出了,公关姊姊把照片发出去了!」林裔眠手里叉子叉着切成丁的火龙果,眼看果汁要顺着叉子滴到她的衣服上,眼睛却还是注意着手机上不停转动的圆环。 林橙悦不知怎的也特别紧张,囫圇吞下刚吃下去的一口,急忙说:「我看到了,周老师这组真的太好看了。」 时宜深只好抽出卫生纸替林裔眠垫在手腕处,要知道火龙果果汁在沾上衣服后难洗的程度榜上有名。 「谢谢深深──啊!你也有够好看,妈妈爱你。」圆环停止动作,又一篇新贴文出现,林裔眠激动地乱甩叉子,还好没有灾难发生。 时宜深:「……」她突然多了个妈。 不过这倒是提醒时宜深,将手机解锁、打开社群软体,从通知栏找到剧组标记的通知,依照夏瓷说的宣传动作,将剧组这一篇属于她的贴文进行分享。 宜深: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电影长生 照片只有两张,一张为现代服装,一张为古代扮相,折衷挑了句两个时代都不会出差错的话,当作配文。 七点正是大家下课下班,正要吃饭的时候,程式卡了一分鐘后大量留言蜂拥而入。 星星是我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爱你!@宜深感谢剧组慧眼识人邀请我们星星呀,上映后组团包十场!@电影长生 时宜深动手点下爱心。她对这个人很有印象,还没毕业签进祝婷婷公司、创立个人页面后没多久这人就像是住在留言区一样,就算没有第一个回覆也每一篇都会留下足跡,想不记住也难。 不同前一次发言,这一次的留言区倒是和平,尤其后来林裔眠耐不住寂寞用公开帐号分别在每个人照片底下留言,直接让其他人也跟着到别人家串门子,热闹得很。 隔天一群人在片场见面,好像前一天晚上没有在网路上交流一样冷漠,每个人专心地准备拍摄。 前世的佟笙像时宜深深爱周遇止一样深爱常相,爱到常相和童又茹订亲消息坐实后,鼓起毕生勇气逃离佟府这座牢狱,却又特别懦弱地自山崖坠下,香消玉殞。 佟笙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常相心悦于她,不知道常相一直以为订亲对象的佟家其实是童家。 发生拍摄花絮的摄影机,时宜深在前世角色拍摄完最后一幕后,撒气似地看到林裔眠就绕道而走,苦在心里说不出,林裔眠也只能低声下气把人哄好,闹得眾人哈哈大笑,气氛分外融洽。 「闹她很开心吗?」周遇止私下忍不住无奈地问,因为时宜深的举动,休息时间林裔眠大多跟她在一起,两人本来能相处的琐碎时间直接消失。 时宜深笑嘻嘻地回:「开心啊。」 既然如此,也只能随她开心了。 而他们能正大光明在眾人眼下以演技提升感情,是在今生卫晋不幸成为下一个淘汰者后,半推半就地两人要长时间相处。 「这是怎么回事?」 突破上个个人空间,佟笙和常相双双从左右走廊探出头来,发现周遭没有其他出入口,就意识到现在活人恐怕只剩他们两人。 「先看看这里有什么。」 不似先前经歷在通关后出口就被封闭,常相回通道取走一支燃烧火把,手动点燃此处其他乾燥木棒。 佟笙见状,就常相最初点燃为至下方开始探查。 此处安静得太过诡异,佟笙猜测看似光华的石壁应有机关,便将手轻碰于上开始绕着走,一边走一边感受高低起伏代表的是自然表面还是刻意为之,倘若建造时刻意使人得以察觉,那这个机关按下之后究竟是通关作用还是暗箭伤人? 即便她和常相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童又茹、向海恬和卫晋遭险又变相透出仍有危险潜伏在暗处。 「佟笙。」常相突然喊声,怕忘记,佟笙拿出手电筒往地板一放标记搜查位置,转头前往他的位置。 常相的手悬在半空,顺着指引能看到底下有一个半途出的长方形。 「你有其他发现吗?」 佟笙打量一会儿,摇摇头,「我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做个标记,先别急着触发。」说完就掏出胸前口袋的原子笔往常相脚边放下,回到方才纪录位置,拿起手电筒继续观察。 两人重复将这里完完整整搜查好几遍,除了常相一开始发现的不同,另外还找到一处被覆盖起来的凹陷,恐怕和他们正要按下的按钮是连动机关。 「你来吧。」 九连环和这里都是常相的功劳,佟笙没打算争抢。 常相定定地看着她,脣角弧度意味深长。佟笙装没看见,撇头往前一个关卡的出口看过去,就在常相伸手按下的那一刻,远处好像有什么捣乱火光,地板阴影夸张地扭曲乱动,昭告有人闯入。 随后强烈共鸣声撞击两人耳膜,常相下意识伸手挡在佟笙之前,将人往后面带。 佟笙盯着精壮手臂晃神片刻,直到两条走廊内木偶机关人身影愈加清楚,终于提起精神,抽出腿边手枪。 「不急。」常相低声说,声音听得出同样紧绷。 木偶的移动速度不快,过会而才看见它们身后各拖着一个木箱,停在门口,即便如此常相跟佟笙仍然不敢动作,打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蓄势待发,倘若对方有攻击意图则会立刻反击。 然而出乎意料,木偶的动作不过是抬起手臂牵动身后木箱盖子展开露出箱内物品,一个又一个鲁班锁映入两人眼帘,它们将盖子最大限度打开后停顿一下,放开手臂牵引用的绳子,僵硬却流畅地从箱子小心翼翼捧起一个,像是让常相和佟笙赶紧接过。 建城者出乎意料地喜爱古老的益智玩具,华容道、九连环以及鲁班锁等,两人互看一眼就各自从一个机关人手里拿取,想着还有一整箱鲁班锁等着他们,神色不自觉凝重。 手上巧物被拿走,机关人顿时像失去生命一样双手垂落,连头都无力低着,全然没有威胁力,他们想了想,为以防万一还是拖着箱子各据一方角落。 佟笙家里有好几个解闷用的鲁班锁,没一会儿就解开手上这组,转身往后头将所有部位分开放置,抬头却发现眼前墙壁又有不同。 「常相,看这里。」 「等等。」常相垂眸,认真将机关解开,才把视线转到佟笙那处。 陆之四:常相。 距离有点远,常相只好放下手里东西走过来佟笙这里,和她贴得很近以用同样的角度看见这隐藏很深的机关,没有谈话,互相确认完这诡异机关,常相回到位置后效仿佟笙找空位将木块整齐摆放,脑海里已经刻下凹槽的形状,在木箱旁闷头破解希望找到完美契合的那个。 时宜深又解开一个,殷相海接着喊停,化妆组和道具组人员纷纷向前,前者替两位演员补妆,后者派出两人各捧着一个到演员身边准备讲解。 时宜深不敢动作避免造成化妆姊姊的困扰,道具组人员只好刁鑽地找到一个好位置,既可以稳住身体,又可以和演员沟通道具细节。 在这之前,先听到隔壁的周遇止说:「你们木偶做得很逼真。」 时宜深也不吝嗇称讚,反正不要动到脸,动手没问题,就伸出去比出大拇指。 道具组特别自豪,那毕竟是他们的强项,他们的吃饭工具加兴趣。 最后为了道具组的安全跟演员能专心,还是等到化妆组速度将两人妆容打点好,才开始说正事,向两位演员讲解如何以最少步骤解开这关键的鲁班锁,并且告知待会儿放进箱子时他们要怎么辨认出来。 「这就是后面其中一个钥匙。」工作人员指了指他们方才发现的钥匙孔,「这是左边那块,两块放下去后门才会打开,虽然我们的设计非常安全,但还是在放下之后往后退一步比较好。」 时宜深在帮助下熟练这个解法,眼看两人都已经熟练拆解,工作人员将鲁班锁彻底组装回去后与箱内其中一组做替换,殷相海检查拍摄画面角度,宣布继续。 「常相,看这个。」 佟笙靠着直觉解开一个又一个,总有眼花空有希望的时候,都会在回头再三比对时破灭,直到这次上下左右都确定数回,担心是过度期望出现的幻觉,打算徵求另一双没看过的眼睛辨认。 常相半抬眼,比起佟笙先前反覆比对,倒是很快就收回视线,只是起身把木箱拖到旁边,大有觉得另一半就在这个箱子内的感觉。 佟笙其实赞同这个想法,所以把手上木块放到胸前口袋,也从他的箱子掏出一个继续破解,来看一看谁的运气更好。 但看起来木箱冥冥之中都选好对象,任凭佟笙解锁速度比常相快不少,关键机关青睞者还是常相。终于常相跟她一起开始怀疑自己眼力,互相检查良久后默契地一同向前将木块放入,紧接着迅速后退担心有诈。 木块与凹槽完美契合,静待片刻就见整面石壁内缩后自中线向两旁退开,露出隐藏之后的── 「这是个房间?」佟笙惊呼,因为眼前显然是一个古代女子闺阁, 倒也不能用上「显然」,房间的风格并不是那么和谐,有些装饰品偏向古代男性所用,使整体属于女子的娇软之感被中和许多。 佟笙忽然觉得眼前之景似曾相似,愣在门外想破头还是没头绪,想不起来是哪部典籍的描述或哪部影视作品出现过的场景。 常相确认没有隐藏机关后就进入房间探查,谨慎翻找肉眼可见的每个橱柜、抽屉,希望能够找到线索,虽然因此佟笙手上也要跟着动作,却被柜子上一条显眼手绢吸引,下意识上前拿取。 手绢上的花纹因为时间关係有些褪色,以拇指抚过刺绣部分想利用触觉辨识,发现右下角似乎绣了一个名字,为避免错认,将手绢拿至眼前细细查看。 「常……相?」 「怎么了?」 房间不大,常相能听见她下意识的低语并且给予回应,佟笙因此回神,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背影,直到对方迟迟得不到回答而疑惑地转身看回来。 「常相。」她特别肯定地说着:「你知道的事不是比我们想的还要多很多。」 「什么?」常相愣住,随后眼眸染上迷惑,「你发现什么?」 起了戒心,手绢往身后藏了藏,要不是刚刚暗门打开后通道出入口又被封闭,大概就往回跑远离常相的视线范围。怕是注意到她的紧张,平举双手作投降状以表示没有攻击性,佟笙却没有打算放下戒备。 两人对峙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常相说:「判死刑前总要跟我说原因吧?可以死,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又是须臾,佟笙以巧劲将手绢丢到中央木桌,潜台词告诉常相可以接触线索,但别想来到她的周围。 常相无奈下也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时过手绢,不多时便知晓佟笙异状从何而起,却仍处在惊讶之中,表情真实到佟笙逐渐相信他是真的不晓得这个点。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常相思忖许久,非常诚实摇头,「应该只是碰巧,再找找看房间还有甚么比较特殊的。」 实际情况不如预期顺利,搜查到一半的时候入口处两扇石板像先前几道关卡一样猛然关闭,不仅如此,整个房间更是陷入剧烈晃动,不得已放下荡然无存的戒备,靠近常相以便意外中有另一人能互相扶持。 晃动中还带着急速的下坠感使佟笙脚步不稳,往后踉蹌几步,意外被常相抱在怀里。 周遇止身上的味道侵袭时宜深每个毛孔,有一瞬间出神,还是手指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被捏了两下,搭配迟迟没有停下的震动,才使她没有半途而废地出了戏。 时宜深咬了下舌尖,提醒自己不要过度沉溺于个人感情。 或许三五分鐘后震动停下,纠缠身心的噁心感觉却没有离开时宜深,只能继续靠着周遇止缓和不舒服感。 「没事吧?」 不晓得是以周遇止还是常相的身分询问,但现在摄影机仍然拍摄中,不可能表现得太过亲密。 「没事。」于是她简单回了句,挤出身体力气离开怀抱,深呼吸压住晕眩,等待石门再次打开。 佟笙庆幸她还是有一点认路的技能,好歹现在再见到门外景象,能够判断出是不同于先前场所的地点,方才意外的拥抱让气氛再度转换,少了些剑拔弩张,多一点说不清的尷尬。 无情机关触动远处石门开啟,前方一片黑暗。 「卡!」殷相海的声音从这层楼负责的导演腰上对讲机传出,机关牵引所处空间再度上升,回到原始楼层。 「身体还好吗?」一行人往旁边休息处集合,殷相海首先关心面露不适的时宜深。 时宜深接过温水喝一小口洗去嘴内苦涩,才说:「没有问题。」 这个房间其实是由货梯改建而成,除了进行里里外外的环境设计,为了让移动情况贴近现实,上下过程中还有轻微的左右晃动,也就是在垂直移动的基础上伴随水平移动。 可是这个空间不能看见外界景象的移动样貌,因为视觉接收到的讯息提供大脑判断,让人以为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移动,实际上位置确实有改变,可能导致经歷此过程的人產生晕眩的不适感。 时宜深就连使用跑步机都容易感到头晕,何况这种。 围在监视器旁边检查画面,最终加上时宜深非自愿失误影响,决定以不同角度多次拍摄来达到理想画面。她不晓得这种情况吃晕车药能不能避免掉,然而就算有所作用,也不可能让剧组为她延迟半小时药效发挥才继续拍摄。 至此,时宜深多喝几口温水平静速度略快的心跳,投入拍摄。 为避免剪辑画面过多导致观眾视角错乱或缺少代入感,这一场拍摄每次重拍都必须重新体验一遍道具组呕心沥血设计出来升降梯。 总算得到足够素材,在场工作人员都看的出来时宜深的身体不适,殷相海从导演身分鐘脱出后有些愧疚,便取消时宜深下午的拍摄,让她能够好好休息。 「谢谢导演。」时宜深衡量身体状况,没有拒绝。 卸妆后脸蛋失去血色,魏晓景从随身包包找出一颗盐糖,时宜深接过后拆开包装纸放入口中,一边含着糖果一边拿着旁边的毯子到长沙发上,蜷缩着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头晕使然,觉得特别睏。 沉睡后的梦境光怪陆离,手脚也不自觉发冷,直到忽然间落入一潭温暖池水,舒缓刺骨之痛。 「深深?」 她迷茫中睁开眼睛,发现旁边是周遇止,又安心闭上。 周遇止拨开她被汗水浸溼后黏在脸颊的头发,语速缓慢又温柔地说:「先不要睡,你发烧了,我请晓景去找剧务拿药,吃完药再继续睡。」 竟然发烧了?时宜深迷迷糊糊地想着,难怪手脚无力。不过只是平衡感太差而已身体就能抵抗力低下到发烧,夏瓷姊不知道会怎么训她…… 逃避地把脸埋到周遇止的颈窝,退烧药跟温开水很快就回来,被餵完药后又睡回去。 应该是药效正在发挥的关係,梦境中只能看到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指针发疯似地不停转动,再度失去身体的掌控权,陷入漫无边际的恐慌当中失去所有感知,像跌入海中却脱力无法挣脱,只能无力地沉入海底。 肺部最后一丝可耗氧被使用殆尽,求生意识使时宜深大抽一口气,总算从这场梦魘逃脱,休息室明亮白光侵略双眼,赶紧闭上回到原本动作以躲开,才意识到现在情况。 陆之五:一直都是他。 被病痛控制的精神逐渐回归,轻微动作间属于周遇止的味道流入鼻腔,鼻尖贴着有些灼热的肌肤,感受男人皮肤下隐隐跳动的血管,带动心跳。 他左手拿着手机瀏览,视线范围外的右手则有规律地轻拍她后背,好似觉得受恶梦惊醒后还能平静安稳进入下一段梦境,事实却是时宜深彻底清醒过来。 视线范围内是男人好看的下頷,时宜深失神一会儿,决定出声唤他。 虽然说已经退烧,对身体的短暂损伤仍旧造成,喉咙的乾涩感让她忍不住咳了一声,没想到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像是积累下来的疲劳找到突破口一样大力咳着。 听见咳嗽声,周遇止马上把手机往沙发边随手一丢,右手使力护着她避免倾倒,才稍弯身子、身长左手拿取桌上让魏晓景提前准备的温热开水。 先一下一下稳定地拍着她的背引导回到正常呼吸频率,直到咳嗽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才空出手来转开保温瓶瓶盖,按下按钮将水倒入杯盖,凑到她嘴边。 时宜深也被自己吓得不轻,就着周遇止的手小口小口喝水,开水入口温度稍高,淌入喉咙起到良好的安抚作用,没有花很久时间就把水喝完。 周遇止仔细观察一番,确认至少看起来暂时没问题后才将杯盖盖回,以左手手背探她额温。 「还有不舒服吗?」 身体发热出汗导致部分发丝被汗水浸溼黏在脸颊边,时宜深伸手拨开后摇头回应,头晕感仍存,但残存精神足够判别还是身处片场而非私人空间,他们不适合表现得过于亲密。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的想法,周遇止把人往怀里压了压不让离开,「没事,已经跟殷导说过你正在发烧,他说下午的戏之后再拍,你想去看医生还是回饭店休息?」 太多资讯砸下来,整理一番后时宜深从他的怀里爬出来,「不是,周老师待在这里不太好吧?」 眼看魏晓景跟夏瓷都不在休息室,甚至共用休息室的伙伴也都不在,她应该昏睡了满久时间,哪知道外人肆意揣测出多少情况。 周遇止反倒不在意,抬手捏一下她因为发热而红润的脸蛋,「林橙悦跟林裔眠说要帮忙『掩护』,还有魏晓景和夏瓷,不会有事。」 整句话乍听之下没有问题,不过一开始的两个名字是怎么回事?时宜深一脸茫然。 这副样子惹人怜爱,周遇止没克制住内心慾望,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并把话题重新拉回正事上,「你想回饭店还是去医院?」 时宜深心累地想着过会儿要去问问两位姊妹,不过脑子因为周遇止的问题开始转动,想了一下回:「回饭店吧,不想去看医生。」 说到最后,有点藉着生病状态和男朋友撒娇。 虽然担心,但看时宜深没有其他病状而且精神逐渐转好,还是妥协地拍拍她的背最后温存几分鐘,才让她传讯息给魏晓景。 周遇止下午要拍的戏份比较多,不方便和时宜深一起全数往后延迟,便没办法一同请假,只能转头叮嚀魏晓景定时回报时宜深的状况。 恰好双林之中林裔眠下午没戏,告知般对她们说了句,就自动上车认定被准许搭一辆顺风车。 时宜深:「……」 她能说不吗?看来不能。 林橙悦得空穿着戏服到停车场来看他们,见周遭没有周遇止的身影,语重心长地说:「体谅一下她是病人,下手别太重啊。」 林裔眠撩了下头发,扬起下高傲地说:「当然。」 两人馀光观察着时宜深,还是知道要见好就收,林橙悦就以休息时间即将结束的理由顺利离场。林裔眠刚刚态度是那个样子,实际上心里也有些害怕,不过当事人没说话就跟着坐在后座,让人放松大胆一些。 林裔眠一大胆,说话也就直了点,就问:「周老师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男朋友,还是……拍戏之后才在一起的?」 她们只知道时宜深有男朋友,不过没听说过确切的交往时间点,虽然友情跟自己的观察摆在那里,但也担心姊妹是看上周遇止后把前男友甩了。 时宜深好笑地回:「就是他,一直都是他。」 林裔眠大叹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在想知道要是见到你青梅竹马的前男友要怎么帮你掩护。」 仍旧笑着,时宜深本以为林裔眠她们会想问更多事情,不过也就这一句话,倒是真的像借搭了顺风车并在车上间聊几句罢了。 夏瓷今天有另外的事情而没有跟到片场,不过时宜深发烧这样的情况魏晓景是不可能不上报的,刚到饭店就看见夏瓷恰好从电梯出来。 什么都没问,夏瓷微笑着对林裔眠说,「麻烦你暂时替深深保密,如果我有看到适合你的资源,我会分享给你的经纪人做选择。」 这笑里藏刀的模样把林裔眠吓得够呛,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不要紧的夏瓷姊,他们公开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还竖起三隻手指放在额边,深怕不会被相信。 可能的外患交代完,夏瓷不多说就把剩下两个归属她家的人抓回五楼,一进门就先拿刚去买来的额温枪确认时宜深的体温。 「你该庆幸除了发烧没有其他症状。」体温回復到正常范围内,夏瓷恶狠狠地说着。 自知理亏,时宜深闷不吭声地任由夏瓷检查,心里却还是鬱闷着怎么平衡不好能够上升到发烧呢。 夏瓷唸着唸着也想到这个点上,说:「等等我去问工作人员有没有人近期也发烧,你这几天注意情况,有一点不舒服都要跟我说,找不到我跟周遇止说也行。」 点点头,下一秒手里被塞进一个公文袋,是熟悉的模样。 「看看。」夏瓷也不含糊,催促她打开来看。 内容物不出意料是一份企划书,却仍让她意外在电影拍摄还没进入后期的时候会收到企划书。 《灵魂同居人》──我们只能是室友,亦或是灵魂伴侣? 一看名字就是会有搭配伙伴的综艺节目,时宜深在圈子里认识的人不多,刚好都在这次电影合作,加上夏瓷选在这个时间让她知道这可能工作,大概组里有至少一人也接到这份合作,只是不晓得是谁罢了。 「常做真人实境节目的韩信禹知道吗?他这次想做这个类型,拟邀嘉宾是你和周遇止,拍摄时间暂定年后,如果进度顺利的话是在《长生》杀青后了。」夏瓷在旁边解说企划书上没有的资料。 时宜深注意到重点,困惑地问:「我跟周遇止?」 「嗯。」夏瓷应得很快,心里没有任何觉得怪异的地方,但发觉她久久未回覆,猜测地说:「你最近都没有看社群吗?」 时宜深飞快摇头,配合剧组宣传后只开过社群一两次,仅限的记忆没有回馈任何和这个问题相关的讯息。 对她几乎和网路世界隔离的生活作息表示无奈,夏瓷这会儿一边打开手机,一边说:「宣传照发布之后你就红了,本来不少人在看周遇止这次的合作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没想到是你,更没想到你们莫名其妙因为定装照有了cp粉。」 「啊?」时宜深有一排问号不晓得该用什么形式送给广大网友,「cp粉?」 撇开私人情绪,她站在周遇止粉丝的角度来看,怎么样都不会变成他们的cp粉,一个是实力与人气兼具出道已久的男演员,另一个是虽然得过奖但却没有代表作的「新人」,不管是地位还是年龄也不匹配啊? 「对。」夏瓷好笑地说:「你没听错,他们还办了社团,看,人数还不少,有几个甚至是你跟周遇止双方各自的有名老粉。」 有莫名情绪在心里发酵,时宜深消化一阵子,换问:「周老师也收到了吗?」 夏瓷故作没看见她的害羞,顺着回答:「收到了,早上遇见裴虹的时候跟她讨论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意思是看你的想法,所以周遇止今天才都没有跟你说。」 听见第一句话还想说周遇止怎么没跟她说,后来夏瓷马上解释,时宜深的问题迎刃而解。 「那就参加吧。」眨眨眼睛,其实回答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需要她一个人开口确认。 这个综艺好啊。导演是圈内有名的综艺导演,拍摄过程是她跟周遇止搭配,本来因为这场电影缩减的相处时间便可以补上,反正听夏瓷的意思是看上他们两人莫名其妙衍生出来的cp感才有这场邀约,届时有些许曖昧应该在合理范围内。 时宜深也不想恋爱脑,可是碰到周遇止还是有偶尔理智低下的时候。 夏瓷笑笑,果然不讶异这个答案,「好,你这两天在饭店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我会跟裴虹和製作组讨论详细内容,到时候再拿合约让你签名。」 时宜深点点头,这些公事交给夏瓷她很放心。 等其他人离开,她顺理成章睡了一下午,直到周遇止上楼约她一起吃晚餐。 陆之六:助理? 几乎已经踩点片场周围的店家,今天看时宜深状态不好就很快做出不出门决定,请魏晓景帮忙预约饭店晚餐,就近下楼用餐。 至于为什么不乾脆送餐到房间,自然是因为两人都不喜欢房间内沾染上食物的味道,纵使一开始是香气,最后也只会沉淀成腻人的油烟味。 人不多,他们挑选比较少人会经过的位置坐下等饭店服务生送餐。 才刚坐好,时宜深便开门见山问:「周老师有答应《灵魂同居人》吗?」 周遇止一听就笑了,反问:「都知道了?」 他的态度直接了当回答问题,看来夏瓷知道的所有资讯都是周遇止授意裴虹可以透露,她这么问倒是展现出急不可待的样子。 反正也被人看穿,自暴自弃地点点头,还换了一个问题:「还有谁被邀请,万一会换伙伴的话我先物色物色。」 眼里滑过的狡黠没被忽略,男人的回答虽然小声但斩钉截铁,「不会换。」 时宜深马上笑开来,其实遇止哥哥醋性大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有个把柄,不过说起来还是捨不得戳人软肋,便没有得寸进尺继续说下去。 服务生准时把订好的餐点送上,担心时宜深发烧外还会有其他症状,周遇止跟经纪人、助理们讨论后点了清淡的瘦肉白粥,而他和之前一样揣着不让对方不平衡的心态吃得不算豪华,只是相较菜色及风味更丰富。 「录製日期还没确定,如果想出去玩,也可以定在过年期间。」说着便顺口提问,「深深有想去哪里玩吗?」 时宜深一愣,对此有不可置信的猜想:「周老师还能决定要去哪里?你跟韩导也有交情?」 就她追过周遇止参加的大大小小的综艺,没有一个负责导演是韩信禹,虽然不能因为这点就断定两人不会有交情,不过说起来她演艺生涯遇过的几个导演,除去《青春留步》的陈导都和周遇止在之前就认识,说巧合都太过夸张。 「没有。」还好周遇止含笑否认,「但总有机会行使大势演员的特权。」 时宜深:「……」可以,听起来怪有道理的。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直到隔天时宜深申请回片场和林橙悦聊天才又提起。 「听说叶清筠也接到邀请而且很有机率出演,搭档好像是前助理许安寧。」林橙悦步道从哪里听到她要出演的消息,休息时间凑过来分享情报。 「助理?」时宜深困惑问,想说合约上有提到都是演员嘉宾。 「前助理。」林橙悦强调,尔后缓缓解释:「本来是个素人,当叶清筠的助理三个半月后就离职,再过半年就透过电影出道,虽然在里面只是配角,但也是目前新人奖有利候选之一,毕竟你的《巔覆》今年应该不会上映。」 对于最后一句,时宜深万分赞同。姜崧这阵子连小片段都没有传送到群组,看来是剪辑上面遇到阻碍了。 林裔眠咬着吸管喝水,在旁边听了几句也不免感叹:「悦悦每次都知道超多。」 林橙悦拋了个媚眼,和她在沙发上闹起来,直到工作人员请她们出去拍摄。 今天所有人都要跟前世做了断,尤其林裔眠更是在剧组的最后一天,这一段剧情拍摄完毕以后除非发生重大错误需要补拍,否则无须再来片场。 林裔眠脸上沾染血包喷出来的血浆,笑嘻嘻搂着这次工作认识的两个好姊妹拍认证照,富装尸在一旁紧张地乾瞪眼,深怕一不注意血浆就碰到其他人的衣服。 迫于压力,最终惨样只和几个熟悉演员、工作人员拍照,就赶紧回休息室卸妆。 骆庸南跟林橙悦还有小部分剧情要拍,晚上剧组举办小型欢送会,给足林裔眠女三号的排场。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真实抱到傅斯席呜呜呜呜。」既然隔天就没有工作,经纪人也排假给她,打算赖在饭店多待几天直到林橙悦也杀青,这晚就放开形象打算喝个酩酊大醉。 时宜深向远方的周遇止投了个无奈的眼神,和林橙悦同心协力把欢送会主角拖到角落,才没让这大不敬的话语流传到所有人耳里,却没想到林裔眠不知何谓收敛,大言不惭规划起与偶像的婚后日常,她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成功让人安静入睡,欢送会总算落幕。 聚会地点离饭店不远,时宜深便提议一起慢慢走回去,散散酒意。终于有主要演员杀青,大家快乐起来玩闹有失轻重,连带她的酒杯被斟满好几次,现在微微头晕的感觉梦回发烧时。 夏瓷相信艺人跟助理的能力就没跟过来,时宜深身上闻起来散发淡淡酒味,明日要是有宿醉情况肯定能获得一顿骂,就是不知道一周累积超过三次能不能得到新的拍摄合约。 就是没想到今天她就可能先讨一顿骂,毕竟前方那看起来是周遇止的男人,脸色好像不太好。 整场宴会本来为了避嫌,后来因为林裔眠,两人只有几次的眼神交流,连小手都没有牵过一次,时宜深已经感受到醋王周老师这浓到能盖过酒味的醋意。 不过周遇止靠近后只是把吹风许久而微凉的手心贴在她的额上,问:「头会痛吗?身体有不舒服吗?」 她这发烧说起来都不知道算不算是生病,烧退以后一没有咳嗽二没流鼻水,整个人健康得不得了。 摇摇头,主动把男人的手握住在身侧牵着,带领他一起走回饭店,剩两位助理大眼瞪小眼,匆匆忙忙遮挡两人交握的双手深怕黑暗中隐藏摄影机。 「我只喝一点点,都没头晕。」这话当然是假的,时宜深的尾音都飘上天去了,听起来比平时撒娇更有撒娇感。 「那你现在好好走直线,别晃。」周遇止好像没感觉到她的情绪,冷冷淡淡说。 时宜深:「……」为什么周老师不疼她了?急,二十点求解。 馀光收入魏晓景在一边抖着身子不敢笑出声,时宜深委屈地放缓脚步,最后乾脆停了下来。 看她耍赖的模样,周遇止无奈说:「好了,车子在前面,带你回去。」 时宜深闹了一下脾气理智就有些回来,知道大街上不是放肆的地点,乖乖跟着周遇止到五步开外的保母车上。 驾驶座是周遇止的助理谢鹏,魏晓景很自动打开副驾的门,把后座留给两位艺人并排坐。 欢送会持续多久车子就停留多久,即便谢鹏提前到车上打开冷气,空气还是有些闷,好不容易微散的头晕感重新袭击,索性把头靠在周遇止肩膀上休息。 「很不舒服吗?」女孩上车后一声不吭,周遇止担心地问。 小幅度摇摇头,瓮声瓮气地回:「就是有一点开始头晕。」 周遇止抬手在她的太阳穴边轻轻揉着希望能起到舒缓作用,低声交代前座的谢鹏将车内空调对流加强。 可能是因为这两天觉睡得多,酒精没有挥发效用,精神反而越加清醒,时宜深过一会儿就睁开眼睛坐直身子。 「酒醒了?」身旁男人低声问。 委屈瘪嘴,小声反驳:「本来就没醉,整场醉的只有林裔眠一个而已。」 真的不是谎话,整场看下来就林裔眠一人开始发起张狂的酒疯,其他人眼底看起来都还有几分清明。 对她委屈的样子是又心疼又喜爱,周遇止逗弄这几次就不忍心继续,大掌在她的头上轻轻安抚,「好,你没醉,刚刚有吃饱吗?」 商业饭局十有八九会在之后零零散散去吃宵夜,时宜深却点头回应,「嗯,周老师呢?」 他看着她,笑着说:「本来打听到巷弄间的必吃小店,看来只能之后再找机会了。」 渔夫撒饵,鱼儿不食。 「那真的太可惜了。」 周遇止一点都没听出她话里的可惜味道,捏了捏冰冷柔软的耳垂,车内復于寂静,只有一对白皙耳朵在黑暗中也被衬得鲜红。 回到饭店已经快要隔天,两个人都不是需要贴身服侍的人,就让助理都先回去休息,反而电梯在七楼开门的时候,周遇止路过自己的房间,牵着时宜深的手一直到她的房间门口停下。 「那我进去了?」时宜深找出房卡,不确定地说。 抬头看见他点头,想着过几天着重于两人戏码拍摄也不用担心相处时间,不多想就藉由房卡解锁门锁,准备和男朋友道别后回房休息。 却在这时,周遇止伸手把她推进房里,同时跟着进入。 「咦?」时宜深惊呼出声,又担心走廊有人赶紧收入声音。 趁势将房门关上,时宜深的背被迫抵在冰冷门板,场景似曾相识。 克制一晚上的情绪迸发,周遇止不容时宜深说话,稳上对方鲜嫩红脣,并一点一点攻城掠地。葡萄酒的香气在脣齿间昇华,像是烟火于黑夜中闪耀绽放,使人逐渐沉溺其中。 「周遇止……」若有似无的低喃消散在空气当中。 良久,周遇止才收起所有侵略,慢慢地一下一下轻碰对方脣瓣。 时宜深身体发软,紧紧抓着对方西装衣襬不放,还是靠着那隻禁錮腰肢的大掌而稳住身形。 他饜足地笑着,低声在时宜深耳畔说:「刚刚就想亲你了。」 柒之一:不会被发现。 剧中佟笙和常相感情逐渐升温,一旁看着的林裔眠一边喊着要溺死在潜藏的粉红泡泡海里,一边说要到cp粉社团发布贴文。 每次听到这类话语时宜深都不自觉心虚,看得周遇止在旁边没良心地笑着。 不过好不容易努力跟经纪人争取到时间的林姓cp粉也有无法实现的心愿。 「我第一次粉真人cp啊……」林裔眠抓着林橙悦的手,真心实意地感慨,「为什么不能等到他们拍完吻戏才走!为什么!」 男女主角有一场眾人皆知的吻戏,林裔眠起初对于先在多人面前,后在大萤幕上展现出来的吻戏抱持冷静态度,没想过今日不同往时,一但踏入坑底就爬不上去,吃一个糖要连糖果纸上的甜味都舔舐乾净,自然而然就算是戏中的一点亲暱都被放大数百倍。 林橙悦虽然同时也喜欢尊敬两人,但对于剧情上生成cp粉这种行为敬谢不敏,全看在跟林裔眠交情好才没甩脸色。 她颇有馀裕地泼一桶冷水:「你忘了上次跟吴姊请假的时候答应什么了?而且你的假过几天就结束了,还不能续约。」 林裔眠悲痛地说:「我知道,所以我只能错过这大好机会。」 「也不会。」林橙悦又说,旁边偷听的几个工作人员也被勾起兴趣,竖起一隻耳朵听会有什么解决办法。 就听她继续说:「依照深深的个性,事前肯定会清场到只剩重要工作人员,所以你本来也没机会看到。」 林裔眠:「……」竟然无法反驳。 场外人士的嘀嘀咕咕传不进场内人士耳里,等时宜深下戏以后话题早就跟之前差了十万八千里,谁也想不起九弯十八拐是怎么转的。 又过几天骆庸南和林橙悦双双杀青,带走差点要预支明年假期的林裔眠,剩下周遇止和时宜最后几场关键对手戏和结局拍摄。 「深深这几天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化妆师轻轻用脣笔描绘脣线,一边问。 「没有。」时宜深小幅度碰几下双脣回答。 最后一场戏有室内入水的拍摄,追求观眾看不出突兀感的路上设置常温泳池,但在这个天气下常温就显得太冷,她先前突如其来的大病都让大家心有馀悸,这回难免担心。 时宜深这几天倒是好好调整一番生活作息,拍摄时魏晓景也会在镜头外最近的地方抱着毛毯等待,重重保护措施,这次不至于又一次病来如山倒。 周遇止化好妆后也到时宜深的化妆室拜访,时宜深感觉化妆姊姊好像已经观察出猫腻,每次见到周遇止过来都会找藉口离开,一次两次就算了,偏偏每次都这样,所以每次两人简短会面完后,看到化妆师姊姊,时宜深的双颊都会不自觉红润。 「我刚刚帮你碰过水温了,等一下下去前先捧水在心口拍几下,灯光不亮,不会被发现。」 时宜深听话地比了个ok,为了身体着想,本来就打算能沾点水就沾点水。 「你拍完之后应该就等下午了,中午要和我一起吃饭吗?」周遇止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眼底调笑却异常明显。 趁着早上温度比较高,先拍两人各自的结局线,下午逐渐转凉不适合下水再把陆地上的戏补拍完,因此就剩下……那场林裔眠哭倒长城也看不到的吻戏。 思及此,时宜深艰难地开口:「先不要。」 「好,知道了。」周遇止笑着应下,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脸上不见丝毫遗憾。 以准备入戏为由把人从休息室赶出去,时宜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甩开脑海里各种脸红心跳的画面,认认真真进入工作模式,直到魏晓景手机提示声响起,才恍然从状态中回神,请化妆师姊姊确认妆容没有问题,就准备到片场拍摄。 还在准备阶段,道具组只把已经安排好的位置光源关闭,现在走进大概还有一半的灯光仍然光明,时宜深很好找到导演的位置,过去仔仔细细记下一些重要的机位,好在关键时刻能调整表现状况。 下水以后重新拍摄,服装倒不是困难点,毕竟主演的身分在前,多多少少有一套备用戏服。反而是头发浸湿后,就只吹到半乾就好也要花一段时间,总不好意思耽误剧组进度,力求一次到位。 准备工作提前结束,殷相海拿着扩音器说:「佟笙准备好就举个手。」 站在定点,时宜深很快举起右手,停了三秒后才放下。 「准备开始!」透过扩音器,殷相海有些模糊,「三──二──一──开始!」 佟笙踏入在黑暗沉浸许久的道路,感受刺骨凉意侵袭肌肤的每个角落,任何一个细小毛孔都不放过。 手电筒和手机电池早已没有储备能源,鼻子早已习惯周遭长年未受日照的气味,却仍然不能肯定这里的空气是绝对安全,便没有用上打火机,这一段路双眼无用,靠着被划上好几条血痕的双手摸黑前进。 扶着墙壁谨慎行走直到眼睛习惯黑暗,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步之内的物品轮廓,胆子难免变大,步伐加快,不知道是不是正向思考带来的错觉,眼前有微弱白光虚晃一闪。 瞇起眼睛,佟笙集中精神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焦点。 随着一步一步向前,闪烁明灭的白光终于停止所有运动,固定下来的光源在黑暗空间中告示着它的位置就是出口。 心跳加快一拍,跳得特别大力像要逃离胸膛束缚。 佟笙做几个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移动中的步伐没有停下,最后在光芒照出前方是一条没有阻碍的直线道路后,放开所有顾虑向前奔跑,没有分出心神注意脚下──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跌入水中,不晓得是为什么跌落,水珠争先恐后侵入鼻腔、从她的脣缝溜入体内把碍事的空气一一排除,自然光在眼前晕开,每一个消失的光点都带走佟笙一点意识,最后随着她越沉越深,黑暗吞噬所有希望,没有人会轻摇她的手让她醒来。 「卡!」 透过监视器画面注意整体和时间的殷相海,再确认一切没有问题后就马上喊道,水下待命的女教练收到通知后立即协助时宜深上岸。 配合剧组搭建的室内水池深度不深,没有提前体验、习惯的她抓不准吐气速度,探出水面之前就把在陆上吸好的氧气用尽,剎那间觉得自己碰触到死亡前线,匆促下不免呛了几口自来水。 魏晓景双手张开用毛毯把她整个人包住,听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都有些心疼。 「谢谢。」 时宜深咳了好一阵子,觉得被水浸染的喉咙出现丝丝灼烧感才逐渐控制住咳嗽慾望,哑着声音道谢。 回过神后第一个想法就是确认画面,不过才刚要走近导演座位,殷相海就摆摆手说:「完美,快去整理自己吧。」 时宜深脚步一顿,再三打量他的脸色确定不是假话,于是相信专业人士不再强求,也害怕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又造成日后拖延,裹好认真吸水而沉重的毯子,小步却快速地回休息室。 化妆师姊姊早在看到她完成拍摄就回到位置预备,吹风机插头已经插上,新一套衣服也整齐放在桌上,旁边助理拿着魏晓景带来的同款毛毯,温柔地和时宜深身上溼透的做交换。 毛毯好像在拿来之前被吹风机吹过一阵子,暖意席捲全身,不禁舒服地喟叹一声。 十分鐘后周遇止才敲响休息室的门,带着熟悉的保温瓶进来,一股遮盖不掉的味道扑鼻而来,时宜深下意识皱了皱鼻子,不过很快舒展开来。 换上乾爽衣物之后旁人又变出一条新的毛毯来,现在裹在身上舒服地令人不自觉半瞇起眼睛,懒洋洋地说:「晓景刚刚才帮我出去找剧务要黑糖而已,你就过来了。」 周遇止看她这样子心里柔软得很,扭开瓶盖,蒸气顿时衝出瓶口。 时宜深看着瓶子缓缓靠近脣边,便就着对方的手小心翼翼抿了好几口,感觉暖流在身体内流淌,把所有潜藏在深处的危险寒意带走。 一身温暖让她更加忍不住地放松,瞇起的双眼却挡不住眼底的星光闪闪,周遇止再没忍住,趁着休息室里的大家注意力不在这里,低头在时宜深脣边轻啄一下。 像猫咪被吓到一样瞬间睁大双眼,满满质问的话语卡在喉间,在乎这里还有外人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看着闹事者毫无反省之心地笑着。 「习惯一下,怕等会儿你害羞了。」 等一下会不会害羞这还有待定夺,但现在害羞是已经呈现在两人眼前的事实,偏偏时宜深忌惮得多,一句话也不敢说。 还好男朋友知道见好就收,把保温瓶放到桌上后正经八百地拿出剧本准备讨论台词,时宜深从镜子悄悄观察其他工作人员的表情,感觉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戒心拿出专业态度。 柒之二:我在外面等你。 佟笙和常相两人维持组队行动一阵子,终究还是碰到岔路口,简单明瞭的机关设计大方告诉他们破解方法就是各自选择一条路前进。 眼前柱子两边各是一扇门,其中柱子上两侧各有一凸起石块,两人先后选择一块按下都没有反应,便能得知同时按压或许才是啟动机关的正确方法。 两人相看许久,谁也没有出声先做选择。 正打算就站位直接当作最终结果,常相忽然伸手将她扯过,低头替佟笙製造一片遮盖视线的阴影。 为了节省可饮用水资源,两个人在摄取水份这件事情上都控制得相当精准,嘴脣便已乾裂出一层死皮黏在上头,加上常相动作有些大力,双脣碰撞时最先感觉到的反而是撕裂疼痛,下一秒才有后知后觉的心动。 常相动作有些粗鲁,可正是因为这样,脣齿之间才能传达所有情绪,主动献出埋藏在皮肉深处不曾显露出来的祕密,既是引诱也是强迫,想让从未卸下心防的佟笙缴械投降。 她的指甲在这段旅途长长许多,未经修剪,大力刺入常相裸露在外的小手臂,常相像是感觉不到痛意,反倒是佟笙本来被包覆着感受不到外界情绪的一颗心被一双手柔软拥住,像水煮蛋被轻轻拨开露出圆润蛋黄。 两人双脣碰触所感已是柔软,窥探到心之所向,不管是揽在腰际的大掌还是攻城掠地的脣舌都逐渐放软攻势,像吃一颗心仪许久的糖果,既渴望着回甘甜味,又害怕快乐太快结束,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地舔拭每个角落。 佟笙突然眨眼,惊动此刻安寧。 常相动作在剎那间停下一秒,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看进佟笙眼底,希望不会找到任何一丝排斥、抗拒。 时宜深又眨了两下眼睛,不动声色调节呼吸,让自己再度恢復到该有的情绪中。 在周遇止偷偷轻咬她下脣的时候就乱了呼吸,在之后跟着剧情轻柔啄吻的时候就脱离佟笙这个身分,那一刻过后就是感觉周遇止正吻着时宜深。 若要较量,这场戏她输得彻底,忘记自己演员本分,将戏中人掺杂不该有的灵魂意识,更甚是把现实带入戏里,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唯一能让她不那么内疚的便是戏外时宜深对周遇止的动心,从来不是因为戏内佟笙对常相心动引起的。 对于周遇止的喜欢仍然是那样纯粹,那么真实。 调整好感情,闭上眼睛回应对方。 或许刚刚那几秒的对视让周遇止读出她的内心,不动声色间两人位置稍稍调换,不至于完全挡住拍摄时宜深脸部表情的镜头,却也能遮挡大半,至少万一她再次有失水准出了戏,能够收入的慌乱会少许多。 导演没有出声,戏就要继续演下去。 温存许久后他们才拉开距离,这时的无言已不能和先前相比。 「佟笙。」常相哑着声音开口。 佟笙抬头看他,不发一语。 他几番想要抬手,都没有实质动作,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想了想,常相最后没忍住把人拉过来怀里,死死抱着,「佟笙,我在外面等你。」 「好。」佟笙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但语气非常肯定,「我在外面等你。」 两个人说完后默契地不再留恋,不再看对方一眼,一无反顾压下开门机关。 同时触压引发机关,这座地下古城顿时震动起来,带起些许黄沙。 两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已经展现在他们面前,只要鼓起勇气就能知道在终点等带他们的究竟是不是心心念念之处。 儿女情长挡不住人类根深蒂固的贪念与自私,任何承诺都只是海上花火,一闪即灭。 「卡!」 时宜深从暗房内走出来,一转头就看见周遇止等在旁边,马上想到方才戏里的出神,顿时有些羞赧。 周遇止眉眼间都是笑意,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头,「走吧,过去看看画面。」 饶是时宜深颇有自信,都担心刚刚出戏会呈现出失败的画面,不敢吭声地看着画面重播。 虽然看自己和男朋友接吻的画面有些脸红心跳,职业素养让她不能再次出现工作失误,冷静下来想像是观眾一般确认画面,倒是意外地挑不出大毛病。 杜映璇缺了前面几场戏,这一场吻戏跟殷相海再三提醒过要排在她空间时间,这会儿也在旁边跟着看画面重播,在时宜深转过头时悄悄眨了眨眼,惹得她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周遇止馀光瞥见,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揽了下她的肩膀,然后对导演说:「我觉得还行。」 「嗯。」殷相海低低应声,「都觉得没问题就这样,补几个借位画面就好了。」 时宜深怕大家转过来看她,慌乱点头,「好。」 大家意见都达成共识以后事情进展就通通水到渠成,补拍一些行动中难免遮挡住的镜头死角,直到最后连些许琐碎画面都额外补拍完毕。 「明天就不用来了。」殷相海把监视器画面关闭,淡淡地说。 「嗯?」 时宜深霎时反应不过来,小声地发出疑问的语助词,接着被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盖过,看着身旁工作人员高举双手之馀还注意不能碰倒摄影器材,恍然回神接下来不用继续根据表定时间起床拍摄。 是的,他们也杀青了。 像是安排在现场的眼线即时回报情况,一拿到手机就发现林裔眠正打电话过来,情绪感染到手机就算只是震动模式,也欢快地震动到要挣脱时宜深紧握住的手。 怕她等得久,回神后赶紧滑过绿色按钮,抬手接听,「喂?您好。」 「深深我们在华记定了位置,等会儿记得过来呀!」林裔眠开门见山把拨打电话的缘由告知,「我们原本打算过去片场找你,不过想想还是算啦。」 时宜深并不是很好奇她们将此想法作罢的理由,便简单带过,「还以为你们今天不会来。」 林裔眠最一开始说的「定了位置」,其实也是剧组早就定好的,杀青当天要在附近味道一流的饭店庆祝,但这就没有必要拆穿来伤感情。 毕竟晚一点就能见到面,时宜深藉林裔眠的手机也跟旁边的林橙悦说几句话,直到化妆师姍姍来迟,才掛断电话跟着进行更换衣服的收尾动作。 晚上的聚餐跟前几次的小型杀青宴是差不多的气氛,好像这一晚过去之后就还有些人要继续拍摄,好像电影其实还没结束,一直到最后酒意上头零零落落有人开始说出心里话,才有合作就此为止的真实感。 饶是话少的殷相海,都逮住时宜深说了几句话。 「你放心吧,我的团队剪辑速度还是挺快的,或许还能比《巔覆》更早上映。」 听起来像在挖苦姜崧后製速度上的虎头蛇尾,前面看起来好像很快也造势不少,到现在却连上映日期都还没定档。 然而时宜深自作多情地想,殷相海是不是变相让她安心,演员不参加综艺的话热度便全靠参演电影、电视剧或代言,参与作品接二连三出现在大眾眼前,就等同于热度会持续燃烧。 有没有一种可能,殷相海是告诉她接下来演艺事业不要担心流量。 但是脑海里想归想,有点眼色都不会问出口,依照礼仪把感谢倾注在高举的酒杯当中,与对方清脆敲响,一饮而尽。 「谢谢殷导。」 好像只有时宜深没想起来本来就今天结束所有拍摄,大家完完全全放开来庆祝,倒显得她这个主演格格不入。 即便剧组眼力好的人很多都已经看出来,但在没有公开前都会坚守道德不在媒体面前出卖同事,为此表面工夫仍要维持,聚会结束时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一出大门就分开走到各自的保母车。 时宜深想到上次替周遇止庆祝杀青的时候,远道而来的周老师硬是搭了方牧的顺风车,当时两人的心底话都还没说开却也还能有一些互动回忆,哪像现在有名有时才怕被人发现,才要注意周遭而遮遮掩掩。 今天魏晓景跟同桌的助理聊开后没注意喝了点酒,好险夏瓷早有准备,都以开车为由以茶代酒,最后不至于落得三人空有一台车而没有司机。 想着夏瓷掌握车上三人的生命安全,时宜深决定闭紧嘴巴不分享酒精带动的发散思绪。 何况真的要公开她没有任何底气,没有名气、没有被认可的实力,这般景况公开后葬送的是作为演员的梦想、信念,也是把周遇止拖到深渊之下,让他有最爱之人攻陷过去种种努力的经歷。 长吁一口气。这不论是粉丝还是她,都不是设想中应该属于周遇止的未来。 夏瓷从后照镜打量她一眼,「剧组说饭店房间租到周末,《灵魂同居人》约好两周后开事前会议,预计当週週末会到你家门口拍摄,周遇止那边说拍开场的时候可以住饭店,所以你们接下来休假好好注意,不要让人家的安排白费了。」 她刚刚是不是把内心所想说出口?否则夏瓷怎么一开口就说这个? 柒之三:周老师下厨 夏瓷说话时宜深不敢不反应,趁对方脾气还没发作前连忙应是,期盼沿途车况再好一些,一路顺畅回到饭店就能避免掉尷尬情况。 最后安排如料事如神的经纪人所言,在饭店住到退房前两天中午才出门回盛市。 周遇止因为代言行程接续要拍摄,隔天下午就提前退房,这几天只有偶尔晚上半小时、一小时的视讯通话,甚至连拍摄当事人都不确定经纪人到底在这短短两周内接下多少工作,完全展现用工作填满时间。 时宜深看他气色还不错,没有太过疲劳的跡象,就笑笑说:「裴虹姊可能怕您被新生代的其他演员追过,趁还有体力的时候赶快压榨压榨。」 男朋友被气笑,骂道:「偷偷说我老呢!」 时宜深弯起眉眼,也不反驳,就笑咪咪看着没辙的周遇止。 闹了一下,那边有人敲门,她自觉要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钮,却被阻止。 他没有急着开门,对她说:「我明天就回家了,有没有想吃什么?周老师下厨。」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传染,拍戏前期周遇止还纠结着她不像小时候一样叫「遇止哥哥」,到后来、到现在,反而开始不停自称周老师。 回过神,一下子要想吃什么还真的没头绪。除去上课时候相比较放纵饮食,投身工作后夏瓷和魏晓景轮番盯着饮食作息,就也逐渐习惯清淡饮食,何况后天就要事前会议,在下周要上节目,该注意的也要注意起来不能松懈掉。 摇摇头,时宜深诚实地回:「没有,周老师下厨的话都可以呀。」 「知道了。」周遇止无奈笑了笑,惯例叮嚀她几句注意规律饮食跟作息,就掛断电话继续忙碌生活。 时宜深倒回床上,熟练点开对方的粉丝社团。社团是元老粉丝所建立的私密社团,要完整把一份有关周遇止的问卷回答正确才能加入,里面不少站姊或工作室员工会分享周遇止工作中的照片,大多都不会外流出去。 从知道这社团的存在就申请,已经加入好长时间。 周遇止的粉丝自我管理随偶像一样好,侵犯偶像领域的私生饭数量很少,相对能回馈给粉丝的行程安排就比较公开,社团里面已经流出几张他准备进摄影棚前的照片。 时宜深睹物思人,藉着刚刚的视讯通话和这些照片充了一会儿电,把手机放到床头柜充电,便闭上双眼平躺于床上进行心灵沉淀的冥想,让睡眠品质能够得到提升。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隔日一早就被梦里的周遇止叫醒。 姜崧不知道是不是闭关剪辑,今天才传讯息恭喜她在《长生》杀青。 离周遇止回来的时间还有一阵子,时宜深难得在群组跟大家聊上两句。 姜崧:我觉得我们可以三月上映。 想到拍摄《长生》前的认知是《巔覆》会跟着过年那批档期上映,没想到预告片都剪辑出来,姜崧姜导演确认完整部片之后联络编剧开了几天会议,决定修改故事顺序让剧情能够更深刻。 这一拖,才有连殷相海都能口出狂言,说出《长生》能更早上映这种话。 方牧:姜导我们说好回国在电影院见面的…… 姜崧:而你都回来半个月了。 姜崧狠起来连自己都打脸,直接抢在其他人说话前先说出群组的心声。 导演的威严还是摆在头上,立刻就有工作人员跳出来活跃气氛,把这个碴带过,聊起其他话题。 三月啊…… 时宜深掐指一算,《巔覆》整体工作跨度势必超过一年,姜崧鲜少有製作期这么长的拍摄行程,可想这部作品对姜崧来说不仅被放在心上,同时是一番必要的突破。 不是指对以前的作品就不放在心上,只是在过往经歷堆砌下,踏向未来的每一步都更加小心谨慎。 手上所剩的行程只有《灵魂同居人》这部综艺,她知道夏瓷在《长生》拍摄过半就开始物色剧本,不过仅止于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剧本通过第一关来到眼前。 筑梦之前也有几名演员被培养成最佳男、女主角,部分已经离开公司建立私人工作室,时宜深听魏晓景说过几个人,他们成长路上都有夏瓷在后头推一把,所以对她很是信赖。 这样想想,忽然觉得去年先斩后奏出国留学又擅自接戏,颇有拋家弃子的不负责感。 时宜深甩甩脑袋驱散荒唐想法,转移注意力打算问问周遇止什么时候回家,门铃适时响起。 为了迎接终于回家的男朋友,起床运动后就换上乾净舒爽的外出装,坐在离玄关最近的单人沙发等待心上人,是以监视器画面都没看一眼,就小跑过去开门。 「周老师。」门外便是心上人,她笑弯眉眼打招呼。 周老师风尘僕僕归来,脸上口罩拉了小半下来,时宜深直接垫脚摘下,顺势被对方抱在怀里。 熟悉的安心感袭来,磨蹭一会儿才抬头看看周围,疑惑问道:「裴虹姊跟……」时宜深想不起助理的名字,「你的助理,他们没有一起过来吗?」 听闻,周遇止低头笑着捏她的脸颊,「你想的是周老师还是裴虹姊?」 时宜深想到高中跟姊妹们玩耍,有沉迷霸道总裁小说的姊妹说过「老男人都喜欢吃醋」,感觉穿越回去可以告诉姊妹──小说说的都是对的。 这话当然只能憋在心里,说出口就不知道会怎么被欺负。 环在男人腰上的手抱得更紧,笑着回:「周老师呀。」 周遇止用行动表示对这个回答的满意,在她脣上逗留一阵子,导致时宜深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进屋。 现在时刻离正常午餐时间过去一会儿,时宜深虽然不擅长厨艺,但在旁边当小帮手也不惹麻烦,便跟着周遇止简单把两人的午餐应付过去,之后坐在沙发用电视当背景音乐,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周老师明天几点过去?」魏晓景刚传来事前提醒,看完后时宜深顺势问道。 「三点,你们呢?」周遇止这几周工作多,不过大部分都记得时间不用另外查阅,很快回答。 「两点。」脑袋里想到些什么,又问:「接下来到拍摄前都没工作了吗?」 「嗯,这几天都能在家,周五晚上才会去湖苑。」周遇止猜到她想到什么,很快就交代后续行程。 湖苑是前几年新落成的社区,一户一层、公设齐全,有两个礼拜魏晓景说过当年生日愿望是会是拥有一间湖苑的房子。 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笑,大方地跟周遇止分享:「晓景当年说过很想买那里的房子。」 周遇止也笑了,回:「你呢?想要吗?」 时宜深摇头否认,嘴上却开玩笑说:「遇止哥哥要送我吗?」 「好。」他答应得很快,笑意满满地回:「你都喊遇止哥哥了,还有什么不能给你。」 什么都能给的周老师当天晚上什么都上缴,时宜深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好半晌才想起还在周遇止家。 手机被她带进来放在床头柜,伸手一捞就能拿到,抬起即唤醒手机,锁定画面的萤幕能够看到现在时间,距离要工作还有几个小时。 床铺剩她的位置仍有温度残留,便不怎么值得留恋,在床上稍微把身子舒展开来,便拿过本来在手机旁的乾净衣物穿上。 准备下床时发现拖鞋端端正正摆在床边,很给面子地穿上,打算出去打招呼后回家洗漱。 「周老师。」声音微哑,时宜深都吓了一跳,无措地吸一下鼻子继续说:「我回家一下,等等再过来。」 周遇止本来在顾瓦斯炉上的牛奶,一听到赶紧关火把时宜深捞回来,「浴室有新的牙刷跟毛巾,吃完早餐再回家。」 抽油烟机刚刚工作不太认真,一被抱住首先闻到整身温牛奶味道,才有淡淡柠檬香气窜入鼻腔,好说歹说抚平她生理上皱起的眉头。 表情变化被周遇止收入眼底,好笑地揽着她离开厨房到浴室去,将牙杯装满水、牙刷沾水后挤上牙膏,像是下一秒要「啊──」一声让人张开嘴巴帮忙刷牙。 害怕想像成为现实,赶快接过牙刷塞进嘴里,双手齐用把男朋友赶出浴室,含糊不清地说:「我寄几来。」 「好,燕麦要甜的咸的还是原味的?」周遇止尊重这个决定,很快就站到门外。 时宜深已经动手刷牙到满嘴泡沫,只能伸手竖起三根手指,希望对方能意会。 周遇止同样竖起三根手指回她,之后贴心关上浴室门,留给她私人空间。 镜子旁的置物篮有时宜深惯用的洗面乳,虽然包装已被拆开,但打开盖子便能得知是全新未用过,不禁为此贴心心跳加速一阵子。 镜子里的脸庞映照出眼下皮肤深层存在的黑色素,时宜深凑近端详了会儿,下定决心去美容室的时候要拜託化妆师帮忙遮盖一下,事前会议也是综艺录製的一部份,形象管理还是得注意。 门外居家好男人周老师把早餐准备好,看时宜深神清气爽地走来,拉开离她近一点的椅子,位置上的牛奶还冒着徐徐烟气。 时宜深没有动作,直到周遇止在对面入座,以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他,「周老师,我二十二岁了。」 「嗯?」周遇止没听懂她的暗示。 她深吸一大口气给自己反抗的勇气,吐出时却不小心把这些勇气丢失,气势瞬间特别弱,「既然不能长高,就不用喝牛奶了吧……」 柒之四:脾气好的 聪明的脑袋在悠间的早晨也没预料到这个剧情发展,周遇止当机好长时间,重新啟动读取所有讯息后才低头轻笑。 话一说出口,时宜深就感觉脸颊泛起一阵一阵消不掉的灼烧感,为掩饰窘境,拿起汤匙轻舀已经放到温凉的牛奶搭配泡软的麦片,难得乖巧安静开始吃饭。 温柔驻留于脣角,周遇止怕她会为了回应而呛到,等她嚥下嘴里食物才说:「知道了,把冰箱的喝完就不买。」 胜利的号角在心里不顾忌噪音管制大声吹奏,保持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人设,将微笑用不喜的温牛奶压住。 魏晓景约定十一点鐘过来带她到美容室化妆顺便以小点心果腹,不方便在这屋子逗留太久,跟周老师谈一会儿恋爱、回想昨晚就进入工作准备状态。 虽然合约上明明白白写着她跟周老师会同一组,但公事上尤其两人跟电视台约定的时间不同,就算确定是组员,事前会议这个行程同时出现也不太好,于是没有人提出一起过去电视台。 时宜深抵达电视台指定楼层的时候,外面沙发椅上坐着看起来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女子,因为没看过这张脸,以为是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员,结果对方一抬头看见她,就侷促起身打招呼。 「宜深老师。」 大概是发现时宜深眼里毫无波动,女子紧张地自我介绍:「我是演员许安寧,也是《灵魂同居人》的其中一员,搭档是叶清筠叶老师。」 提到叶清筠后时宜深就翻出印象抽屉,感谢小林姊妹们平常聊天时往里面塞了一两张纸的资料,至少名字能够对上。 于是轻轻扬起微笑,挑起唯一的共同话题想让对方放松一点,「你好,你是接受完採访还是结束了?」 许安寧摇摇头说:「我还有半个小时,所以出来透透气放松放松,接下来换老师您,然后是叶老师。」 说着,抿抿脣羞涩地笑了一下,「因为太紧张所以我找工作人员问了下流程,不好意思呀。」 可能是许安寧周身气质的关係,时宜深对此不反感,不过不代表接受和陌生人无限尬聊,只好主动将话题腰斩,「叫我宜深就好了,你知道休息室在哪个方向吗?」 魏晓景一听本想开口提醒刚刚在车上已经说好位置,迅速判断眼前情况后又很快闭上嘴巴。 好险许安寧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温温柔柔地指着她们身后,「走廊到底左转后有好几间房间都有贴名字。」手缩回来一点象徵距离改变,继续说:「她们说等等採访会在旁边两间其中一间,分别是两位副导演负责。」 大概是怕哪位嘉宾特别侃侃而谈增加採访时间,开两间会议室工作虽然人力消耗加倍,处理进度却不只两倍。 时宜深在脑袋里随意猜想,现实中对着许安寧露出善意微笑道谢,「好,谢谢。」 说完便跟魏晓景一起去找休息室,经过转角时馀光看了沙发座位一眼,就见许安寧缩回角落,看起来又陷入紧张。 收回视线,顺利找到节目组在这层楼安排的个人休息室,无阻碍推开门进去和魏晓景一起等到工作人员让她们过去。 昨天周遇止虽然克制却也是第一次,两人在这件事情上难免摸索、碰撞,今日仍然有些劳累,在沙发上找到适合的姿势就开始闭目养神,黑暗之中往往感受不到时间流淌的速度,有时候过去一世纪实际才五分鐘,有时候感觉不过转瞬却已经半小时。 魏晓景有心让时宜深好好休息就把休息室电灯关闭,只留边缘小夜灯供自己透过手机处理事情,听到敲门声,很快打开门并且示意门外人小声些。 还好工作人员很能体谅,就也小小声提醒准备轮到时宜深的顺序。 她这时候发现刚刚睡着的事实,挺直背脊花一点时间醒醒脑,魏晓景已经打开电灯、倒一小杯温水让她能够润润乾涩喉咙。 「换我们了吗?」 「嗯,还有十分鐘正式开始,但也可以先过去,我们用的是另一间房。」 时宜深慢半拍点头,将喝完水的杯子还给魏晓景收拾,「那我们过去吧。」 虽然通知还有十分鐘正式开始,会议室的布置其实已经完善,进去之后工作人员贴心告知所有镜头的位置,并让时宜深专心照顾拍摄正脸的摄影机就好,其他台摄影机的导演会尽责帮她拍出美美的侧脸。 负责导演姓杨,是位脸颊有些婴儿肥,笑起来颊边有酒窝,声音可可爱爱让人觉得符合长相,「深深姊,这里有个问卷帮我们先填一下,镜头不会拍到您填的内容,是用来作为我们二、三次外出地点选择的参考。」 按压旁边全新的蓝笔并拔掉笔端的保护套,听闻,歪头问:「第一次的不能改变吗?已经决定好了?」 杨副导演仍然笑瞇瞇地,却感觉不近人情,「是的。」 这类型综艺导演都不喜欢事先透漏未来计画给嘉宾,时宜深便不再多问,乖乖阅读纸上问题开始回答。 问卷不外乎一些过去旅游史、兴趣爱好,还问到有过的打工经歷。回答起来都不难,只有现代人类太少以纸笔写字,一笔一划都写得不快,怕稍微放飞自我,到时候答案没人看得懂是哪些字在跳舞。 写完的同时指针也转动到规定的录製时间,助理导演把问卷收走小心翼翼放入文件袋,坐到一旁当会议纪录者。 「宜深老师对我们综艺的了解有多少呢?」 「叫我宜深就好了。」时宜深镇定地说:「我看过几部韩导的综艺,但也只知道这次应该是组队活动,加上刚刚的问卷,应该是类似于打工旅游之类的项目?」 杨副导点点头,看也没看就用原子笔在白纸上记下资讯,又问:「深深希望自己的搭档是什么样的人呢?」 签约的时候不是各自知道搭档了?不过联想到他们录製时是从家里出发而非六人提前集合,大概第一个剧本就是要装做对队友感到震惊。 时宜深思考能透露给观眾同时跟周遇止重叠的人设,谨慎回答:「希望能比我高的,脾气好的,最好还能是演员,这样商量起来方便,生活习惯上应该落差也不会太大。」 杨副导还是笑瞇瞇的样子,「我们这次的成员都是演员哦。」 时宜深:「……」不给剧本真的很难发挥耶。 杨副导尽责地在丢出问题之后当合格的回覆机器人,确定时宜深没有要继续回答,就问:「有没有特别想去哪个地方呢?」 小的时候每年会跟父母出国玩至少一次,后来长大一些成为演员就只跑国内,直到去年留学有再度出远门的经歷。 关键字让她快速瀏览过往回忆,之后摇头否认,诚实地说:「我不喜欢一个人旅行,所以平常不会特别去研究。」 「一个人旅行虽然自由,但真的太孤单了。」杨姓回覆机器人非常尽责,并且尽力製造桃花源以免好不容易签到手的嘉宾毁约,「不过我们节目会让您拥有一位搭档,还有摄影老师们的陪伴,就会很快乐啦。」 想到韩导演过往节目的流程,难免调笑道:「如果真的是单纯旅行就好了。」 「会的。」杨副导的笑眼从没消失,说的话也从不能相信。 碰上这么一位捧场的副导,整个事前会议并不沉闷,时宜深也难得跟陌生人聊开,直到副导面前的白纸被写满讯息,会议开始收尾,准备迎接下一位嘉宾。 魏晓景一直用手机和夏瓷联络,一方面注意时宜深的言行举止,还好值得信赖的深深姊在回答上没有出任何紕漏,公司的其他伙伴不用担心哪天要为了这个节目而加班。 「深深姊要等等一起走,还是先回家呢?」魏晓景问得含糊,深怕旁边间杂人等听出话中深意。 「先去车上。」手机萤幕没有显示新讯息,时宜深打算回车上再问周遇止之后安排。 沙发区的许安寧录製结束后应该就直接离开,回休息室的路上却发现刚从休息室走出来的周遇止。 「周老师。」时宜深表现出真实的讶异,「准备去录製吗?」 「是啊。」周遇止在两步外站定,温柔地看着她:「深深要回家了吗?」 电视台作为公共空间自然不方便说亲密话题,时宜深没有给出确切回答,说:「等等传讯息问夏瓷姊看她有没有安排吧。」 「好,回去路上小心,我先过去。」周遇止点点头,修长手指同时点两下手机萤幕露出通讯软体的画面。 见状,举起握着手机的那隻手,挥几下示意道别。 两个人回到车上后魏晓景才敢说话:「夏瓷姊说安心等到录製那天就好,这几天不会多馀的行程。」 「嗯。」时宜深知道,打开通讯转体找到置顶聊天室,回:「我是要问周老师。」 魏晓景:「……」怪她太天真,忘记艺人正在谈恋爱。 柒之五:跟周老师串通一下。 应该是还没开始录製的关係,问题发送出去以后,周老师很快就回答。 看着传来的答案,先回覆让对方安心工作,才对等待中的魏晓景说:「送我回家就好,周老师的冰箱还有些蔬果不能久放。」 还在暖车阶段,手剎车仍然未被拉起,魏晓景才能在听完之后因为惊讶而大幅度转身,「深深姊要下厨吗?」 时宜深眨几下眼睛,又深呼吸几口,把升起的情绪压下,「没有。」 「我想也是。」魏晓景接得很快,几乎是直觉反应,直觉到能感受到这是内心想法。 车内陷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默,仰赖空调一点一点更新空气才渐渐散去。 但时宜深也因此想到一些关键点,询问:「韩导之前的综艺是不是喜欢让嘉宾自力更生?」 「嗯,但通常还是会小组活动,毕竟黑洞炸厨房需要的製作费还是太高,就算韩导也知道要节省一些。」魏晓景点点头,把停车时索取的停车票卡拿在手上,准备要开车离开地下室回时家。 哇,时宜深觉得这句话有指向性非常明显的针对,是可以扣助理薪水的那种。 「嘿嘿。」还好等着领钱的魏晓景说完就自首,赶紧安抚地说:「还好有周老师在,就很放心。」 周遇止正接受採访,夏瓷聊不起来公事外的事情,祝婷婷在办公室努力工作,罗佳最近忙着新的计画,而删去法后唯一留下的魏晓景又逮着她懟。 这个世界大概不需要她,还是睡着去异世界冒险吧。 今天下班以后直到周六早上拍摄都是休假时间,傍晚男主人回家准备晚餐,作为庆祝下班的晚餐约会,顺带让未来女主人带几套衣服过来这户主卧,还状似无意提到以后两户可以打通成一层一户。 时宜深哭笑不得,内心的触动却让晚上的活动更加热情,让疲劳战胜生理时鐘,隔日睡到日上三竿才姍姍醒来。 周遇止打电话请圈内朋友介绍的一家私家厨房外送,等待的时间带她到书房去挑几本书消磨时间,而书房内属于主人的书桌上有两三本不同剧情的剧本,边缘都有萤光便条纸做记号象徵拥有者的认真。 时宜深没有擅自拿起来翻看,而是远远地看一眼之后问:「周老师三部都要接吗?」 对死忠粉时小星星来说偶像累积这么多经验已经不是自己去找剧本,而是剧本来找演员,加上对方三本剧本都有所研读,等于出演机会很大。 「应该会。」周遇止挑出最底下的剧本放到时宜深手上,表情有些无奈,「至少这部会。」 因为这样她才仔细去看剧本内容,看到导演栏而已马上惊呼:「周老师又要和侯导合作了!」 「是啊。」 侯导可以说是周遇止成名之路的一盏明灯,出道初期他就以第五配角的位置参演侯导的一部电影,过几年庆祝五周年的上映作品正巧也是和侯导合作的文艺电影,没想到两人准备要第三次合体。 不过侯导有个出名的习惯,越是觉得有才华的演员,在拍摄过程中就越是刁难。 周遇止正巧打中他这条习惯的好球带,不论是亲自执导的电影或是出演他人电影,侯导都可以在上映后列表出能更好的地方,是圈内着名的「甜蜜的负荷」。 时宜深作为忠实粉丝当然知道这件事,这会儿便笑得幸灾乐祸,一边把剧本放回原位,一边说:「加油呀遇止哥哥。」 虽然捨不得跟她计较,但周遇止还是说:「深深要不要看看剧本?」 笑容僵掉,时宜深判断对方说话语气来解读话终深意,之后十分拘谨地回答:「夏瓷姊不许我再私自接戏。」 周遇止哈哈大笑,笑得时宜深眼睛飞出的刀子都能扎他个血流成河。 「侯导这部说好要等我拍完前两部再拍,可能过两年你就会收到剧本。」笑完,周遇止出声解释。 「这么久?」时间让她感到惊讶,话说出口,却很快能够理解。 同是演员,很多圈内规则跟导演习惯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边。 周遇止见她已有想法便没说话,想把话题引回她身上,于是改问:「夏瓷还没有给你剧本吗?」 「是啊,夏瓷姊说最近收到的都不满意,开始试镜的基本上都内定主角了,能够挑选的配角也不够出彩。」对于空窗期太长有警觉性,这是时宜深前几天询问夏瓷工作安排后得到的回答。 周遇止点点头赞同夏瓷的安排,嘴上不忘让女友宽心,「不着急,《巔覆》跟《长生》都还有一阵子才会上映,走影星路线的话两三年出一部作品也不迟。」 「我知道呀。」时宜深俏皮回答,散去稍微沉闷的气氛。 出事以后对未来规划就十分拎得清,不会为了热度随便挑选作品,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出演没办法完美表现的角色。 他们就演员之路认真聊了半天,直到晚上吃完晚饭,周遇止要提前到饭店入住才分别。 「明天见。」趁谢鹏过来接他之前,周遇止把时宜深送回她的房子,「如果比摄影组晚起也记得让晓景帮你带早餐,不要空腹知道吗?」 每次分别的嘮叨都脱离不了几个主题,核心是「注意身体健康」,从小听到大,时宜深都能背出一整套十条法则。 虽然说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能再见面,但分离的感伤还是将吐槽的心情淹没,难得撒娇主动抱住男朋友精壮腰部,偷偷将对方身上令人留念的味道吸入鼻腔。 周遇止出发去饭店后专职助理魏晓景带着行李到客房借住,和时宜深约定好明天的起床时间,帮忙把摄影组会拍摄入镜的客厅收拾乾净,将部分过于隐私的私人物品暂时收到储物间。 隔天她们在摄影组约定好前一小时左右起床打扮、整理,等到整点节目组准时按响电铃,被魏晓景带进屋子里。 「深深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副导小小声地问,方便后製作消音处理。 超乖地点头,时宜深伸手指向沙发边两个大行李箱和一个旅行用后背包,示意这些就是全部行李。 虽然节目组有规定禁止携带的物品,但往往还是会到录製现场才检查,所以这会儿副导演让她戴上行李,就把人接到特别开来的厢型车上。 「等一下会直接带您到我们接下来三天要居住的地点,在那里深深会见到之后的同伴。」负责接她的副导演正好是事前会议的杨副导,这会儿正在讲解后续流程。 「然后我们这边有个任务要交给您。」 「嗯?」时宜深感觉正表现出何谓瞳孔震动,想着这是一份工作而且摄影机开着,只好压住惊讶不安的心问:「什么任务?」 杨副导递出一张黑色信封,上头有节目名称的烫金印製,「任务卡我们已经放在里面了,深深如果在午餐时间前完成任务可以得到奖励。」 「当然。」杨副导喘一口气,把心脏吊在半空,「任务失败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这三天的旅游体验。」 时宜深:「……」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个人战呢?不是说好团体活动的吗?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想着未来会到户头的出演费,咬着牙打开信封。 任务内容:请在时间内让伙伴说出「这个我不会,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读了两遍,神情复杂地看着任务发布者。 对方用万年笑眼看回来,笑着说:「第一次任务很简单吧?为了让你们可以更快建立伙伴关係,能够在团体任务彼此信任,非常重要哦。」 时宜深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是周遇止要跟她求助的,感觉这个任务卡上已经被盖上「失败」的印章,等着接受处罚分发。 「能透露一点失败的惩罚吗?」时宜深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却表现出快哭出来的样子。 「不行哦。」冷血无情杨副导拒绝,「但我可以偷偷跟你透漏奖励,是不是更有动力了呢?」 才不。时宜深摆摆手表示不想知道奖励。 这个任务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即便她还是会努力一下,但避免事后的失落感,还是先不要有期望比较好。 「好吧……」她很失望不能分享快乐,就说:「那深深可以休息一会儿,大概还要一阵子才会到目的地。」 时宜深心很累,还是先传讯息先通知夏瓷综艺里第一个任务内容,播出时万一引起不好的话题才能及时公关。 夏瓷:…… 时宜深:我想不到有什么周老师不会的…… 夏瓷:明白,我也想不到。 夏瓷:不然你趁着死角、捂住麦克风,跟周老师串通一下。 时宜深:……好的夏瓷姊。 想来想去,通往成功似乎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能够尝试。 时宜深长吁一口气,和夏瓷报完平安后跟祝婷婷间聊两句,就把手机关闭,这中间没有和周遇止有任何文字交流。 虽然摄影机礼貌地没有对准手机,但工作期间和同事谈恋爱这种事情时宜深还是做不出来。 柒之六:我们一起下去吗? 昏暗空间中使用电子產品对眼睛健康影响非常大,感觉没有重要事情需要交代,就把手机交给魏晓景充电,闭上眼睛补充体力。 驾驶将车子开得很稳,经过几个隧道后她才清醒过来无神地看着前方,架设好的摄影机兢兢业业对着脸拍,扭头就看魏晓景用帽子把脸遮住,睡得正香。 时宜深没叫醒她,转头看向窗外发现一片湛蓝大海时,把本来拍着自己的摄影机转动方向,将梦幻的廷得耳效应记录下来,打算录製结束后透过杨副导问问看摄影组能不能分享这段影片给她。 直到厢型车轮胎从道路坑洞驶过导致车厢大力晃动,包括魏晓景在内所有打盹的工作人员瞬间清醒。 杨副导看看窗外景像,又看看中间的导航判断目前位置,转头对她们说:「我们快到目的地了,现在看起来风比较大,下车前可以多穿一件外套。」 时宜深想着被塞进行李箱的羽绒外套,点头是点头了,脸上却写满拒绝。 清楚小祖宗的喜恶的魏助理没有开口劝说,只是打开暖暖包摇晃起来,散发暖意之后塞进时宜深的外套口袋,两边各放一个。 又过一会儿,车速渐减至零,被允许下车后拉开车门就看见一栋目测两层楼的屋子。 杨副导率先下车,带着魏晓景藏在拍摄范围外介绍:「这里就是你和同伴要一起生活三天的地方,这房子免费提供水电,但不包含食物。」 「咦?」时宜深还在欣赏眼前屋子,听到最后赶紧回神盯紧现场唯一有话语权的老大。 然而渔夫拋出鱼饵后并不收线,转移话题道:「等见到同伴以后会再说明,深深是先抵达的嘉宾,所以可以先进屋子挑选房间。」 「进屋之后二楼有两间房间,深深把行李带进之后几天想住的房间就好了。」 「好吧。」看起来现在不能挖出更多资讯,只好妥协,「我需要先为我的同伴做什么吗?」 这个节目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宣传,所以网路上没有任何嘉宾资讯,对照到现在情况,应该继续假装不晓得同伴的真面目。 「您可以先把一楼客厅整理一遍,作为第一名的优待,整理完后下一次任务我们会给予特别奖励。」 又是不能说清楚内容的「任务」,时宜深无奈归无奈,听话从魏晓景手上接过行李,进屋寻找通往二楼的楼梯。 这幢海边别墅有被几个剧组取景拍摄过,后来房东就将屋子空下来只租给剧组或综艺节目组。 大门面海,取之墙壁是整片落地窗,进门以后右手边也是一整面能看见外景的落地窗,楼梯位在左手边,整个空间呈现明亮宽敞。 往深处走有开放式厨房,橱柜打开能看见乾净的碗盘摆得整齐,烤箱旁边的柜子拉开是依应具全的厨房用具,只不过矗立在旁边存在感十足的冰箱内只有各两瓶冷藏以及冷冻的矿泉水,空空如也意外凉爽的内部呼应节目组的「不提供食物」。 失望地关上冰箱门,时宜深把行李放在不会挡到路的角落,找到柜子里的抹布,沾湿扭乾后将可间檯面擦过一遍。 杨副导虽然说能够先整理一下,但是在自然灯光的加持下客厅显示非常乾净,能想到拿抹布把还没定居的灰尘擦拭掉已经是极限。 感觉不能继续没事找事做,决定上楼挑选房间。 虽然称为挑选,其实两间房间配置几乎一样,就像是复製、贴上后进行水平翻转而已。相连的房间中间只隔着一面不厚的墙,阳台更是只间隔一个人的距离,稍微大胆一点就能够翻过去进入隔壁房间。 摄影机设立在房间门边和房门对角线距离的角落,门边的摄影机底下掛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此摄影机会在晚上十点到隔天早上六点关机。」,也是给足隐私空间。 至于不会照射到床铺的摄影机就没有关机设定,不过入睡后的画面通常只会使用到嘉宾刚上床睡觉,以及准备到节目组规定的起床时间的时候。 最后决定选择上楼后的第一间房间当作这几天的休息地。 这间的床头柜位在床铺的右手边,隔壁间则是在床铺的左手边,正巧和她跟周遇止家的房间配置相呼应,思考一番,觉得就算是另一人先上楼选择房间,结果一样不会改变。 「我家里的床头柜就在床的右边,现在下楼去把行李搬上来,不知道同伴什么时候到。」 时宜深看着摄影机解释一下好让这一段画面能增加一些存在感,接着毫不留恋离开房间,准备将两个行李箱分次搬上楼。 回到一楼的时候下意识看向窗外,落地窗的设计能看到很大范围,没想到就看见拉着行李箱走来的周遇止。 一楼有两位摄影导演正在架设角架位置,把时宜深惊讶的表情全部收录。 外人看是惊讶,本人深知内心发出的是惊艷的情感。她家周老师今天为什么这么好看!到底是太阳在发光还是周老师的美貌在发光已经分不清楚,满脑子只想衝上去抱住男朋友,再近距离好好端详这张百看不腻的脸。 等到周遇止和她对上视线以后,脑子里就剩下网路上粉丝们常喊的「哥哥娶我!」。 时宜深决定这阵子少逛周遇止的粉丝论坛,就算点进去也只能瀏览照片,留言评论这些都不要去碰,毕竟稍微看一点就回不到过去的冷静,好险摄影机的强烈目光能把粉丝小鹿乱撞的少女心捉回笼子打两剂镇定剂。 周遇止拉着行李走到礼貌上不得不搭话的距离时,她已经恢復正常状态,脸上笑容非常矜持,「周老师,原来我的同伴是你呀。」 相比之下周遇止笑得开朗许多,「好久不见,节目组说房间在二楼,你选好了吗?」 时宜深本来想点头,思考一下又没表态,把暗处得行李拖出来出来之后说:「我刚刚先看过了,周老师要不要也看一遍再讨论房间该怎么分配?」 「好。」出声应下,比出手势示意她先上楼,几秒后跟上。 抵达二楼时下意识回头去看,这才发现周遇止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另一隻手拿着的正好是她打算下一趟再搬上来的行李。 想到摄影机记录这一切不禁慌张,从声音透露出来,「谢谢周老师,放在楼梯口就好了,我待会儿再拿进房间。」 周遇止背对着摄影机无奈看她一眼,甚至用脣语说了句「听话」,之后的话语才说出声音,「不重,等一下节目组搞不好就要开始任务了。」 节目组:「……」默默背起这个锅。 时宜深只好妥协,打开第一间房间门,「两间的配置一样,不过左右相反。」 「等我。」 说着就放下她的行李,拖着自己的行李走出去看另一间房间,不到三十秒后周遇止两手空空回到门口说:「深深住这间可以吗?我习惯隔壁间的家具位置。」 一切都很自然,整场看下来就像是他主导房间的选择权,但做出的选择跟时宜深一开始的没有两样。 默不作声咬一下下脣,一颗心被温柔浸泡得柔软,回答:「可以啊,节目组有跟您说接下来的流程吗?」 「嗯,放好行李就可以下楼,他们要讲解接下来几天的任务。」 哦?看来这台车的导演心比较软,透漏比较多资讯,不像铜墙铁壁杨副导,什么都不愿意多说。 于是时宜深把行李往床边一推,就说:「如果周老师也放好行李的话,我们一起下去吗?」 「走吧。」周遇止笑着回答,看一下摄影机的位置后稍微移动身体,偷偷碰了下她的手,又很快离开。 啊!她家周老师怎么这么大胆! 不过「任务」两个字就让她想起事前任务,很快冷静下来。可能一会儿的休息时间再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把两个人的麦克风都关掉,和周老师交换一下任务互助互惠吧。 「看来两位已经交流过了,那我们就删掉让你们自我介绍的部分。」 由于三组嘉宾录製时间正好差一天,前两组的第一天韩信禹都会在现场观看录製,只有最后一组会待满三天。而他们正好是第一个录製的组别,因此只有今天能见到总导演。 「规则跟注意事项不要删除就好。」周遇止听闻,笑着回答。 「那当然,我们也不是这种人。」韩信禹也回得很快。 时宜深想了想前阵子断断续续补的韩信禹的综艺,似乎就有一个节目到第二天才跟嘉宾解释规则,导致他们第一天就把规则触犯了七七八八。 于是对这句话毫不吭声,持保留态度。 韩信禹睁眼说瞎话一点都不心虚,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自顾自说后续:「接下来三天你们要靠自己的力量和节目组交换饮食以及金钱,可以和节目组用贷款的方式,但第三天结束前必须还完,否则下一次你们的生活条件只会更困难。」 柒之七:十分满分的十分推荐。 下意识看向队友,选择和节目组做交易虽然容易有陷阱,但至少能有节目份量。 「和节目组要怎么交换呢?」周遇止使了眼色,时宜深便开口。 「宜深先过来吧。」话锋一转,韩信禹招招手让她靠近。 又看一眼周遇止,得到对方「放心」的眼神才靠近,确认节目组葫芦里卖什么药。 结果万分熟悉杨副导从旁边出现,交给她一个小锦囊,晃动中有一两声清脆声响,听起来却跟平常使用的铜板不太一样。 确认其他人脸色后小心翼翼打开,发现里面是两个塑胶玩具钱币,正面印着数字十,背面是节目名称。 「这是第一名加上你『打扫』的奖励,也是我们唯一承认的流通货币。」韩信禹让她回到原位,出声解释,「刚刚已经请你们的助理好好保管你们的手机和钱包,等一下节目组会发放专用的手机让你们可以互相联系、接收任务讯息。」 一听,时宜深反射性摸摸裤子口袋,才想到在车上把手机给助理充电之后忘记要回来,魏晓景也没有主动归还,原来是节目组暗中指示的作为。 现在心虚的小姑娘躲在摄影机后面看不见影子,时宜深无奈地放弃寻找。 「我们有向周围店家合作部分打工项目,依照基本时薪计价,最多不能超过五个小时。」 限定时间就等于限定能赚取的金钱,但放在综艺倒也合理,至少时宜深粉丝心态不会想看到偶像上节目还是辛苦打工,一点放松体验都没有。 「另外是任务吗?」优先得到甜头的时宜深问,顺带晃了下手上的小型束口袋。 「没错。」韩信禹回答,「而且我们的任务非常简单,物美价廉,十分满分的十分推荐。」 她跟周遇止:「……」导演是不是都有厚脸皮技能,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自信到让人揪不出错。 没人接话,韩信禹拉下脸,声音略低:「那我们就看看打工项目吧。」 发现不妙,两人赶紧合作把导演哄好。 「任务分成两种,一种可以获得代币,一种则可以直接兑换食物。」道具组尽心尽力把做好的公告版拿出来,让韩信禹能边讲边有对照,「任务又分成自由任务和突发任务,自由任务顾名思义可以自由接取,但一天最多三次,突发任务则会由节目组随机发布,任务强迫领取。」 一起看向旁边珍珠板做成的任务公告栏,听见:「自由任务开始之前需要花费三十个代币,不论输赢每十二个小时可以挑战三次,每次最多能得到三十个代币,运气好的话就可以获得九十个代币,没有贴心补足到直接变成一百代币奖励的功能。」 他们选择性忽略后面一句话,但担心导演小脾气发作,周遇止马上问:「任务都有什么类型呢?」 三个有旋转装置的板子翻转一百八十度,把本来隐藏在背面的资讯公开。 「为了工作安排紧密的你们,特别把任务准备成游戏,而且是比起动脑运气可能更重要的游戏,希望可以让你们在这几天好好放松。」 时宜深认真看了一下,三个游戏的名字分别是黑白猜、殭尸猜以及双手猜,都是幼稚园到高中甚至大学时期朋友、同学间会玩的休间游戏,玩法虽然单一,胜在传统经典,稍微有能带动气氛的人再加上一些无伤大雅的赌注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三个游戏都有小技巧,实际的获胜机率不小。 转头想让周遇止一起选这个方式,就看到他满脸凝重。 注意到她的视线,周遇止无奈一笑,「代币是共用的吗?」 「是的,现在会给你们每个人三十代币作为啟动资金。」韩信禹回答,并让旁边小助手拿上来两个钱包。 周遇止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又问:「游戏次数也能转让给队友吗?」 虽然现场大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认真回答问题:「不能,就算是室友,也不能只有一个人负责赚钱养家吧?」 周遇止继续苦笑,笑得眾人一头雾水,才听见他对时宜深说:「这些我不会,可能要靠你了。」 时宜深第一反应竟然是看杨副导的脸色,想知道这样算不算过了隐藏任务。 然后才想到,对哦,周遇止学生时代还没踏入演员路前就是专心读书,有一次她跟姊妹们玩殭尸猜,遇止哥哥路过看到还私下问了她这是什么游戏。 节目组也没料到这个意外,作家跟副导演们临时开会讨论起来解决方案。 反正综艺都会经过事后剪辑,韩信禹直接问时宜深:「宜深有不会玩的吗?」 时宜深比较想知道任务算不算通过,但还是拨一点注意力过来回答,「都会。」 回答之后专心一些,便简单做了几个动作搭配小时候说的口号,跟韩信禹确认游戏玩法。 「黑白猜,男生女生配。赢的可以指上下左右攻击,输的负责转头防御,也有玩过可以指中间的。」 节目组点点头,只纠正一点,「我们玩大眾一点的,就上下左右而已,但转头的时候也只能上下左右,如果有左上右下这种情况也算输。」 时宜深頷首收到,继续下一个动作,「殭尸猜,有胜负的话就说『殭尸的咚!咚!』,赢的敲门、输的用手当门把脸遮起来,平手的话就说『殭尸的耶!耶!』,两手比v高举。」 「双手猜……『左一拳,右一拳,大家一起收一拳』?那像僵尸猜跟双手猜两个有平手情况的怎么算输赢?」 问到的关键点他们在策画的时候讨论时已经想过,所以解决方法给得很快,「缴交三十代币可以玩三次,每局赢的话累积三十代币,平手第一次累积二十,第二次和第三次十五,输的话第一次五代币,第二次和第三次则不给予。」 难怪说是每次最多能获得三十,原来奖励他们早就订好了。时宜深才想到刚刚说过的规则。 确定有人了解后韩信禹抬手让手下不用继续讨论关于游戏新手周遇止该何去何从,而是对时宜深说:「你们可以会玩游戏的选择玩游戏,不会的可以过突发任务或是打工,又或是培养默契让会的教导不会的,毕竟你们还有下次的同居生活。」 周遇止适时插话,温声对时宜深说:「那就请宜深教我了。」 时宜深再次看向杨副导,觉得隐藏任务真的可以算通过。 虽然不是一句话,但综合起来已经和任务要求相差无几,甚至还在套招之前就说出口,节目组安排游戏作为获得代币的途径,简直是帮她开啟隐藏任务作币器啊。 就是不知道周遇止有没有隐藏任务,待会儿找时间问问看,一家人还是得互相照顾。 韩信禹看不下去这不停暗示节目组的眼神,挥挥手让杨副导重新拿回时宜深手上的钱袋,把隐藏任务相对应的报酬装进去,但其中有一个纸牌被独立出来。 两个嘉宾都不晓得纸牌作用,眨巴着眼等待解释。 「自由任务可以获得代币,突发任务可以获得食物交换券,也可能会有少量代币。」示意他们注意手上纸牌,「交换券上会显示可以交换到的材料,每天早上七点、十一点和晚上五点开放交换,如果没有拿到心仪的交换券,也可以用代币购买。」 「现在开始半个小时提供你们为自由时间,可以将房子稍作整理,另外房间床头柜第一格抽屉我们放置这三天的住宿守则,虽然没有罚款机制,但也希望你们可以协助配合。」 「半个小时后我们会开放自由任务的申请,开放后超过十分鐘无人申请就会关闭。」 这个休息时间正合时宜深心意,向节目组提问:「可以在附近逛逛吗?」 「可以。」这本来就在许可范围内,韩信禹往后看一眼就有两位摄影师站出来,「两位会跟在你们身边拍摄,也会提供你们各一个自拍镜头,每天晚饭时间会和你们交换充饱电的,在房间也能使用。」 剩下是一些关照综艺新人时宜深的叮嘱,本来杨副导好像还准备一串话术要背诵,被周遇止笑着挡下来才算揭过。 「走吧。」周遇止领来两个自拍镜头拎在手上没有开机,「我们去看看附近有什么。」 不愧是了解她的周老师,一听提问就能辨别话中深意,于是乍看之下两位演员一拍即合,随便找一个方向就出去要消磨时间。 走离居住处有一小段距离后时宜深看一眼摄影师,抬手捏住麦克风小小声问:「周老师在车上的时候有接到隐藏任务吗?」 周遇止之前参加那么多次综艺都没有这回表现得无奈,他只能点头,学习时宜深意思意思阻止麦克风收音,说:「我本来以为很好达成,没有想到……」 「咦?」这样描述令她好奇,是什么样的任务才会让原本信心满满的男朋友落得此种情绪呢? 「周老师的隐藏任务是什么?」馀光看到旁边的摄影师,并不避讳地直说:「这个节目应该要展现出两人友好相处的正能量,稍微透漏任务方便完成领奖也是互助合作的一种。」 柒之八:这个我不会 他却先不回答,反问:「深深过完任务了对吧?刚刚的交换券应该是隐藏任务的奖励。」 「啊,是啊,谢谢周老师帮忙。」听到这里只能放下捂住麦克风的手,反正摄影机在旁边也收音的差不多,再掩耳盗铃反倒太过较真,失去综艺趣味的真諦。 这才拿出刚刚收到的交换券细细打量纸上字样,能兑换的是一盒鸡蛋,一盒有八颗。 凑近看一眼确定纸上文字后周遇止就把距离拉开,笑说:「至少明天早餐有着落了。」 时宜深也笑笑,打的注意和他一模一样,但可没忘记要打听任务,「所以周老师的任务是什么呢?」 「一定要知道?」发现没办法好好转移话题,周遇止只能迎面而上。 「嗯。」非常确定与肯定地点头,并告知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理由,「虽然只是二十代币跟一张交换券,但早期物资还是要拿到,早期发挥好,后期才不容易乱。」 于是很好地把守口如瓶周先生说服,一下子说出任务内容:「他们想让你对我说『这个我不会,可不可以教我』,结果反而是我不会。」 时宜深:「……」节目组怎么可以一个任务两个人用呢?但要是她早点知道周老师的任务一样,自由任务讲解的时候就能套个招一人会一个游戏,上演一齣互相指导互相学习的戏码。 扼腕的情绪太过明显地表现在脸上,周遇止发现她的好胜心,心里觉得可爱,面上出言安慰:「怪我,刚刚一见面就该跟你说的。」 赶紧摇头让他把道歉收回去,这件事情上不管谁错都不会是周遇止的错。 「没关係,等等回去也来得及。」说完,转头竖起食指靠在脣边,对着旁边跟拍的摄影大哥说话,「今天不会跟导演他们讲的对吧?」 任务卡没有硬性规定不能让另一方知道任务,就算导演事后补充,节目上的事情过了一晚才追究就有些过分了。 摄影师不敢讲话,从眼神和轻微左右晃动的摄影机透漏会保守秘密至少到隔天。 心满意足时星星才把头转回来,满意地笑着问:「周老师还想去哪里看看吗?」 出来逛逛本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如今问题找到解决方法,反而觉得别墅看出去的景色更好一些。 看出她心不在此,周遇止克制此刻想和她亲暱的慾望,撇过头说:「不了,外面太冷,回去看看住宿守则吧。」 听闻,发现男朋友身上穿着确实有些中看不中用,在这寒风刺骨的天气手指关节已经微微泛红,二话不说就快步往别墅走。 周遇止乐于跟在女朋友身后,不过回房子后各自房间都有目标的住宿守则,就不好意思在一起看,直到休息时间结束为止暂时独处,对着摄影机一字一句唸出守则上的注意事项。 其实没有特别难遵守的项目,不外乎是要和室友和平共处,若有超过五分鐘的争执就会罚款──能跟周老师住在同一个屋簷下,快乐都来不及了哪能吵架,周老师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呀,没钱的话赚就是了! 另外一点便是不能逃避三餐饮食,想想合理,要是他们商量好一天就吃一餐的话就不需要太多代币,节目组精心规划让他们放松的游戏和体验人间烟火的打工作业便毫无用武之地。 印刷刊物少少几页很快就能看完,选择房间时已经将这个小空间探索得差不多,肉眼可及之处没有吸引到她愿意接触以消磨时间,很快地思绪发散后统一缠绕到男朋友身上。 百般聊赖再把小本子从头到尾上下左右翻好几遍,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兴冲冲的丢开本子到隔壁间打扰遇止哥哥。 「周老师。」 当然没忘记时时刻刻纪录影像的摄影机,所有快乐表现都藏在内心深处,只让想看见的人看见一切。 不到一百公尺的路她走得小心翼翼深怕透漏任何可见心思,直到出了自己房门就是隔壁半掩房门,站在门缝的位置轻轻敲门,礼貌地希望获得对方许可。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深知时宜深的顾虑,看完住宿守则后周遇止便开始整理行李,只是没想到整理到一半而已,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就跑过来靠在门边看着他,笑眼盈盈的样子让人欢喜得很。 「进来吧。」于公于私这个时间点没有理由拒绝时宜深入内,更别说脑子里私心在见到她时就开始疯狂叫嚣。 把人安排在房间里本来就有的一张单人沙发座内,周遇止在镜头前保持友善距离坐在床缘看着她:「怎么了?哪里遇到问题了?」 真实想法不可能现在吐露,摇头否认后把想到的一番说词搬上檯面,「没有,想说趁游戏开始前先跟您说一下玩法,反正输了也不会赔多少钱,等一下可以当成是练习。」 「啊。」周遇止像是恍然想起这件事情而感叹一声。 时宜深也是确定对方现在没有要紧事得办才提出,达成共识后就把和节目组确定过的游戏规则重复一遍,免去周遇止之后再次一头雾水。 所幸起初就是让幼儿园孩童增进感情而有的游戏,搭配动作也不难记,即便周遇止从来没玩过游戏也可以很快学会。 陪同游玩几局确定对方熟悉规则后半个小时就彻底过去,节目组拿着大声公喊嘉宾下楼拍摄。 应当是发现户外天气过于寒冷,节目组现在直接把小摊位摆在客厅中央,一下楼就看见眼前摄影组人员架设好几台机器对准他们。 「你们决定好谁要申请自由任务了吗?」看两个人都已经到齐,韩信禹出声问。 虽然时老师把所有已知玩法倾囊相授,却仍然不好替学生决定要不要接受一场可以拒绝的考试,便微微偏头看他,表示一切由他定夺。 而且事到临头才有更深刻的感觉,觉得这些孩子们玩的游戏放在影片中可能有些滑稽,下一秒就听见临时补课周同学出声应下。 时宜深回过神来,笑着接话:「我也都玩。」 现在时间刚过十一点鐘,节目组规定隐藏任务要在中午前完成,趁着他们没有防备时挖一点陷阱增添乐趣。 于是想主导节目节奏,顺口问韩信禹:「我们现在手上只有一盒鸡蛋,所以午餐应该要花代币解决,可以先看看商品和定价吗?」 韩信禹跟一干节目组人员没有动作,非常冷淡地回应:「除了生鲜食材,也有熟食贩售,但商店在任务结束后才会开啟,你们可以放弃这次任务来观看商品。」 这么一个得不偿失的买卖或许喝醉酒都不一定答应交易,何况时宜深只是藉机争取时间,丢一些鱼饵吸引大鱼上鉤。 时宜深戏癮发作,像被吓到又像妥协的叹一口气,失望地说:「那还是先玩游戏吧,而且我不会做饭还得靠周老师多担待,只能努力赚钱让他有更多选择。」 节目组:「……」 细细一品,发现周遇止触及时宜深的所有视线都带一点对同届晚辈的宠溺,到他们身上就不同了,完全是护崽般用前辈的身分施压之感,偏偏这感觉和他所护着的室友前不久讨债时的眼神有微妙的重和感── 节目组要事还察觉不出两人早就串通好挖坑诱拐她们跳进去,就对不起曾经设计过的那么多届嘉宾。 不过现在发现又能怎样?本来就是故意留下漏洞让开头能够美好一些以免吓跑嘉宾,吃点小亏都在预料之中,所以杨副导没有怨言、小心翼翼把奖励代币和交换券双手交给周遇止。 讨到该有的好处后两人心满意足地收回小心思,从节目组挑出三个游戏分别要当作对手的六个人,认认真真开始玩游戏。 最后结果不差,时宜深的运气普普通通作用着,一共九局的游戏里五局胜利,双手猜全胜以外两个游戏各平手一局,也各书一局,扣除成本的九十代币,一共获得一百一十个代币和双手猜完美获胜的奖励交换券一张,能够兑换一包米。 周遇止有初学者的运气加持,最差的是殭尸猜和双手猜各平手两局,剩下的五局游戏都赢过节目组的选手,扣除成本后收益一百三十代币和一张麵条交换券。 临时统计,时宜深身上有一百八十代币、一盒鸡蛋和一包米,周遇止身上有一百八十代币和一袋麵条,其实能算是小有财富了。 韩信禹压不住想从中作梗的心思,提议说:「你们两人要不要互相各玩一局,败者交给胜者十个代币就好,不用成本。」 仔细听听这话发现番外赛事的输赢和节目组没有任何关係,不论谁输谁赢都是两人手里现有货币流通流通,根本影响不了市场经济。时宜深怕物价太高而财富太少限制购买欲望,打算仗着要让周老师好过一些来开口和节目组拗一些好处。 却没料到队友一下子把身家财產全部放到她手上,淡淡回绝:「不用,我的都给宜深,没必要玩游戏。」 「……」眾人瞠目结舌,包括时宜深疯狂运转中的脑袋都反应不过来。 下一秒强制重新啟动才要把东西还给周遇止,意思意思压低声音说:「周老师我们玩呀,但让他们也赞助一些再玩,几根羊毛也是毛!」 在她快速畅想中已经把节目组当成能宰杀的肥羊,就算拿不到肉拿些羊毛事后变卖也行,一时之间「蚊子在小也是肉」的主角直接替换成羊毛。 讲完自己也被笑到,连忙笑着对节目组道歉。 刀子都在头上晃过一圈,傻子才跳上去撞,韩信禹赶紧说:「你们已经拒绝了,错过的机会就不会再回来了!现在我们来公开今天商店有贩售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