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觉【1v1剧情H】》 28.爆发 周星故意留在那里,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谈论自己。 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他们在说汇报的事,周星有种感觉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会跟她的困惑有关,所以她把身体尽量隐在植被的阴影里,细细听他们的对话。 女孩:“郭总刚才是什么意思啊?前两天会上不是说了不用看线上的部分吗?他们那个情况短期做不起来,否则也不用到处找融资了。” 男的弹着烟灰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故意挑刺呗,本来我们就是甲方,挑毛病不是说来就来!” 女孩很疑惑:“为什么啊?我看他们那个经理讲得不错,咳成那样还坚持说完,多敬业啊!” 男的笑着看了一眼女孩,故意打哑谜。女孩急得去拉他,小声撒娇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快点告诉我。” 男的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可以告诉你,回头你可别往外传知道吗?” 女孩回得很痛快,让他放心,绝对不告诉别人。 男的:“Ivan,凌俨,你知道吗?” 女孩疑惑地摇摇头。 男的扁着嘴说道:“就是跟沉总拍杂志那个!” 女孩反应过来,了然地哦了一声,她听同事聊过这个八卦,但没记住名字。 男的继续说:“S所今天来的那个也掺和进这事了,所以今天什么情况明白了吧?” 女孩惊掉了下巴,瞬间脑补出一部二十万字的小说,三角恋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惊天大瓜啊! “而且那个周经理貌似名声不太好,跟韩俊也有点关系,俩人在workshop培训的时候不清不楚的。” 女孩儿疑惑地看向男的,韩俊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和他放在一起说的都没有正经人,她感觉今天那个姐姐看着挺朴素的,不像是会和韩俊混在一起的人。 男的不知道女孩的想法,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沉总今天搞这出没必要,跌份,知会一声换人就成了,反正这人在易观肯定是进黑名单了,至于圈子里什么情况,那就看沉总会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最后,出于谨慎,补充道:“这事我也听人说的,可不保真啊!毕竟沉总和那个周经理摆在一起,该选谁不是简单明了吗?毕竟Ivan也不瞎,不是吗?你听听就好,可别给我往外瞎传!” 那两人走后,周星仍站在那儿,久久没离开,她分辨不出自己是生气更多还是可笑更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被人造黄谣,至少总算明白了自己被针对、为难的原因。还有方才Eva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他们说了什么吧。 周星从小就是一个很轴的小孩,虽然长大后被磨平了许多棱角,但是骨子里的倔强是抹不去的。 宴会那晚,周星便感受到沉凝对她的敌意,不愿招惹这些是非,所以没有理会,但不代表她是任人揉捏的软面团。 她不在乎沉凝怎么看她,也不在乎她是否把自己排除在外,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她不接受。无论沉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需要为自己辩解。 重新回到易观的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周星问前台“请问沉凝,沉总在吗?” 前台打量她一眼:“您有预约吗?” “我是S所的分析师,下午刚和跟沉总开过会,有一份文件忘了交给沉总。”周星说着拿出一份资料给她看。 前台看了看文件的标题,确实有易观的名字,然后拨了电话。 周星等在一旁,见她移开话筒,问她:“请问贵姓?” “姓周,我叫周星。” 很快,前台放下电话,“不好意思,沉总已经下班了。” 下班只是托辞,如果早就下班的话,没必要再问她姓什么。 话音刚落,周星已经大步往里走,前台反应不及,急忙追出来喊人。 周星刚走到办公区,就被人拦下:“自己出去,还是我们叫保安请你出去。” 周星被人护送着走出易观的大楼,心里憋闷极了,像被人活活往嘴里塞个苍蝇,恶心极了又吐不出来。 见不到沉凝,又想起韩俊这个始作俑者。不管是谁在乱传,但是最魁祸首韩俊绝对逃脱不了干系。沉凝她见不了,但韩俊可不是沉凝。 问题是她还真不知道韩俊在哪上班,这里是S市有名的CBD,各类金融机构云集,可能性极大。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白领们,周星站在人群里,看着环绕在四周的摩天大楼,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公司那么多,不可能一家家去找,海底捞针一样。 漫无目的地在人流中穿行,周星不知该去哪,更不想回家,因为回去可能会碰见凌俨,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但万一碰见了,她还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理智上她明白不应该迁怒凌俨,他做的一切都出自好意,但现在她很不理智,她有一肚子的火气,不知该如何发泄。 而且她告诉不应该恼她,就越是忍不住想去恼他。 周星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一个个脚步匆匆赶回家的人,突然特别想家,不是S市的家,是有她爸爸妈妈的家。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候,还是毕业离开S市去B市,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七年后她又回到S市,开启了事业上的一个新阶段,回望这几个月,似乎头开得不太好。 是她自己的问题吗?她不知道。那是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吗?她也不知道。 她从袋子里又拿出一罐啤酒,噗地一声拉开拉环,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想把心中的烦闷统统浇熄。 一罐喝光,又拿出一罐。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俱是西装革履的打扮,聊着天从花坛走过,谈话声伴着小声一齐飘进周星的耳朵。 其中一个声音让周星愣了一下,不禁看向那几个人的背影,突然边上的那个人侧过脸来,周星疑惑地眯起眼,然后就笑了。 什么狗屁缘分!居然真让她逮着了! 周星拿着啤酒,站起来,朝那帮人大喊一声:“韩俊!”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纷纷循着声音转身看过来,天已擦黑,只能看清个人影,但听声音便知道是个女人,所以另外几个都一脸看好戏地瞧着韩俊的反应。 周星朝他们走了几步,韩俊终于看清了叫他的人是谁,顿时笑成一朵花,他得意地瞧了同伴一眼,然后也朝着周星走来。 周星算着距离差不多了,一个抬手用劲儿,把手上还剩大半的啤酒朝他扔出去,“你是不是有病!” 啤酒罐稳稳地砸在韩俊肩上,韩俊脚下一了踉跄,啤酒流了一身,西服的边缘在滴水,甚至镜片都渐上了啤酒点子。 在场的人除了周星,谁都没预料到现在的情况,看傻了眼,易拉罐咕噜着滚到后面一人的脚下,大家互看一眼,转身离开。 韩俊也终于清醒过来,低头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气得脸色铁青,嘴唇泛白,大步朝周星走来,喊道:“周星,是你有病吧!” 走到离周星还有两三步远的位置,他突然停下来,见到周星手上提着个袋子,怕她再发疯。 周星看着韩俊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股火气直冲上头,周星忍住冲过去揍人的冲动:“你没病你瞎逼逼啥!不想搭理你看不出来吗?” 韩俊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不想搭理我,那你想搭理谁,凌俨吗?”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韩俊短时嚣张起来,近一步说道:“装什么呀?哥哥跟你说那种人你够不上,睡了也是让人白睡,不如陪陪哥哥,哥哥透露点内部消息给你,怎么样?” 周星不想再跟他废话,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花坛边上摆着一圈盆栽,她就站在边上,周星随手拎起一盆砸过去,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韩俊看着兜头下来的不明物体,吓得踉跄着后退,步子不稳,险些摔倒。 周星在最后收了力,花盆只砸到了韩俊腿上。花盆是塑料的,但是那一盆土也不轻,韩俊呲牙握着小腿。花土是半干的,黏在是裤子上,手一蹭就是一大片。 眼见着斥巨资买的衣服就这么毁了,韩俊心疼得不行,气急败坏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见他这副样子,周星总算好受了一点,随手又拉开一罐啤酒,韩俊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见她手里的啤酒,嘴里骂骂咧咧地小跑着走远了。 装得人模狗样,想不到这么怂,周星一时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停下来,笑完又觉得很可悲,为什么这种怂货的话也会有人信? 剩下的几瓶酒喝光,周星打车回家。 走到楼下大门口,她抬头望了一眼,家里的灯亮着,凌俨回来了吗?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她在付车费的时候,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凌俨打来的。 虽然她的家庭条件不好,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基本也都得到了,因为她足够努力,所以她总觉得只要够努力,总会达成自己的目标。 努力学习可以收获成绩,努力工作可以获得认可,现在她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任你再努力也是够不到的,有些差距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她不想自己成为那只试图捞月亮的猴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话而已。 不同星系的星体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是不正常的,她需要把自己矫正回属于自己的轨道。 周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的事,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心更乱了,越想越乱。 那就不要想了,周星起身,拍拍屁股,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29.梨汤 上一条消息,周星始终没回。凌俨下了飞机,又给她发了一条。 从机场出来,他们没有去公司,杨奕带着凌俨去了一趟老城区。 杨奕之前联系的中介突然来找,说他手上有一套非常不错的房子。地段,面积,环境都很符合要求,但房主只想卖不想租。 虽然房子已经定下了,但漏水这事让他觉得那边还是不太靠谱,杨奕便把房子的事给凌俨说了。 中介再三强调这房子很抢手,已经有几波人看过并且有意入手,如果他们有想法的话动作一定要快,所以下了飞机,第一件事便是来看房。 历史上,这里曾是S市的租界区,街道两侧多是低矮的房屋,欧式建筑风格,植被覆盖率很高,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坐在车里沿街而过,树影光斑从眼前滑过,一片璀璨。 驶出这一片梧桐树,杨奕注意到坐落在街角的公寓楼,他想目的地到了,因为那一排大窗户太扎眼了,再一看周围的环境,也是没得说,比那边不知好上几个档次。 而且这边离他们公司更近,不介意多走几步路的话,都可以步行上班了。房子还没上去看,光是这个位置杨奕已经开始羡慕了。 这座独栋公寓,建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由当时一个很有名望的法国家族建造,共六层,每层一户,没有电梯,他们要看的房子在四楼,居中的位置,没有电梯问题也不大。 中介打开入户门,杨奕先一步走进来,第一感觉就是大,特别大,视野非常开阔,实际上这套房子大概只有150平,3房2厅2卫,客厅面积不算很大,但视觉上会让人觉得空间很大。 关键就在这栋房子的外墙是多边形,并且每一面都有窗户,附近也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物,目视范围内没有遮挡,视觉体验极佳。 很多高端公寓的大平层也可以做到这样,但是这个地理位置是绝不可能的,杨奕在房子里来来回回逛了几圈,在每一扇窗户前都停停看看,实在是太喜欢了,差点忘了他是陪老板来的。 终于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时候,凌俨已经正在和中介聊了,杨奕急忙凑过去,两人正在说报价,Ivan有意买下这套房子,杨奕便接过话茬。 凌俨走到窗前,拿出手机,窗外的街景倒映在黑色屏幕,按亮,还是没有消息。 看过房子后,杨奕送凌俨回家,漏水和地板的问题都已经修好。 凌俨站在电梯里,想了想,把亮着的按钮按熄,重新按了一个。 周星打开门,扫了一眼,便见到凌俨端着杯子站在小餐厅的窗前,正是那天她拍照的位置,不过外面黑黢黢的,不懂有什么可看的,周星在心里腹诽。 凌俨听到关门声,走过来,周星身上的酒味很浓,除了趴体那次,凌俨没再见过她喝酒,虽然人看着是清醒的,这么晚回来,不免仍有些担心,“有应酬吗?” 周星没做声,故意不去看他,径自往卧室走,不妨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一看,又是那个占地方的破箱子。 凌俨见状,下意识地要去扶她,正要开口解释箱子的事,周星却故意抬高手臂,躲开他的手。 凌俨看着周星,收回手,没再碰她。他感觉到周星情绪不对,喝成这样应该不是应酬,想到她这两天都没回消息,凌俨不确实她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在生他的气吗? 无论哪一种,如此明显的拒绝都让他有些无措,她明显没有聊一聊的想法,面对这样的周星,凌俨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周星撑着墙,走到卧室门口停下,她背对着凌俨,“我——”酒精让她的嗓子哑得更厉害,她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即使以后不再联系了,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尴尬。 “我没事,可能喝点有点多了,不太舒服,睡一觉就好了。”周星抓着门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绷,“我看楼下好像已经修好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还有那个椅子一直想提醒你,怕你忘了。”周星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一次都说清楚比较好,“那盆紫藤,我觉得我可能养不好,那么好看,要是被我养死就太可惜了,你还是把它拿走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周星拧开卧室门,把自己和凌俨隔开,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他。 门外,凌俨面对着这扇冰冷紧闭的门,他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多,让她生气,难过到要将他连人带东西全都赶走。 那张照片?但又觉得不至于。 周星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不想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不敢听。她不确定楼下有没有完工,只是那么一说,但过去这么久了,按理说也该修好了。哪怕没修好,人家也不缺地方住,当初都是她多嘴,也许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瞎好心。 周星口是心非地在床上装鸵鸟,耳朵仍在留意外面的动静,等着好久都没有生意,他不会还在门口吧?正好奇着,突然传来清晰的响声,那是关门的声音,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她从床上爬起来,回到客厅,灯亮着人却不在,他走了,周星扭头看向门口,碍事的箱子也没了,拿走了才好,破椅子不知道绊了她多少次。 又想到什么,周星走到餐厅,紫藤还摆在那里,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开得正艳。为什么花不拿走,为什么不走得彻底点? 她回到客厅,视线不经意掠过门口的空地,她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角落,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似的,苦涩从心底一层层地泛上来。 这不是正是她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这么难受呢? 身体也在跟着叫嚣,嗓子像着火了一样,又干又痛,头也跟着痛,像是有人在扯着头皮里的神经一样。 她在沙发上坐下,感觉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越想越气,但是愤怒之后留下的只有说不出的委屈。 周星抱紧双腿,蹲坐在沙发上,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难受也只是一时的,以前她也是一个人,以后也可以。 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最难欺骗自己,头深深埋进膝盖,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来,洇湿了裤子。 细小的抽噎声在房间里回荡,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些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她紧紧抱着自己,突然不想再逞强,请允许她难过一晚上,就这一个晚上。 就在她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嘀嗒。 周星以为自己幻听,直到听见清晰的脚步声,是真的有人进来,她随手摸了两下脸,然后故意咳了几声,装作不舒服的样子,抽出纸巾擤了鼻子。 等这一切都做好,她才深呼一口气,抬头看向门口的人。凌俨提着两包东西进了厨房,并没有看她,周星稍稍安心了一点,趁机把眼泪擦个干净。 凌俨在厨房待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整理东西,还用了微波炉,周星在外面默默听着,心里惴惴不安,想不出他突然回来做什么。 正想回房间,凌俨却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微微冒着热气,放到她面前,“买了梨汤,喝了嗓子会舒服点,小心烫。” 不敢抬头看他,周星盯着黄橙橙的糖水,原来他在厨房里弄这个,一缕缕热气送来香甜的梨香,她却感到鼻子酸得不行。 凌俨看了一会,又回去厨房,又有细碎的声响传来。 见人走了,周星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在嘴里,清甜的雪梨味道从舌尖散开,确实嗓子也没那么疼了, 一勺接着一勺,梨汤喝了大半,周星觉得胃里暖暖的,可为什么眼睛也会跟着热起来,刚刚擦干的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 撂狠话的是她,哭唧唧的也是她,周星气自己丢人又不争气。 凌俨从餐厅回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周星双手端着梨汤,人蜷缩在沙发上,肩膀微微抖动,客厅里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可她明明在哭。 刚刚进门的时候,虽然她掩饰得很好,还是被他看到了周星泛红的眼圈。 凌俨知道她不想沟通,所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但他更不想看到她这样压抑委屈自己。 他脱下外套坐过来,放下她手里的梨汤,把人拉起来抱进怀里,手掌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着:“想哭就哭。” 怀抱来得太突然,又有点陌生,周星的脑子里蒙蒙的,但当这四个字传入耳朵,像是叫人按下开关,许久以来,那些说不清看不明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周星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把自己埋在他胸前。 气温骤降,这些天周星已经穿上了毛衫,手掌抚过她背上凸起的脊骨,没想到她竟瘦到这种程度。 他记忆里的周星,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她不是会单纯为了减肥瘦成这样,想到背后可能的原因,凌俨就忍不住把怀里单薄的小身板抱得更紧。 怀里的人哭了好一会儿,衣襟被她的眼泪浸透了,呜咽声不重,却听得他眉心紧皱,凌俨看着胸前的小脑袋,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原本是让她发泄情绪,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反倒惹得她哭成这样。 她现在又病着,这么哭下去不是办法,凌俨想要瞧瞧她,周星侧开脸不让他看,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狼狈,但一场大哭耗尽了力气,只能任由人家动作。 小脸哭得通红,泪湿的睫毛垂下来,眼角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其实周星也哭累了,可眼泪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她的控制。 樱红的双唇微微嘟起,嘴角向下撇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凌俨抬手拂去滚落到嘴角的泪珠,但他不懂怎么哄孩子,也不想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哄她。 过了许久,待手掌沾满了她的泪水,凌俨终于依从心意和本能,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吞掉所有声音。 ——— 感慨下po上八万字才正经亲了一下,我是真敢写,你们也真敢看。 哈哈,开玩笑,只想说火候炖到位了肉才香,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的耐心。 30.眼前人 凌俨在M国,从老师的医生那里确认了老师的病情已到末期,时日不多,所以老师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回国一趟。 谭老一直知道的病情,凌俨在他面前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活到这把年纪,自认已经够了,但小辈们并不懂,所以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慈爱地握了握凌俨的手。 他没有再教他的东西,凌俨离开前,留给他几句话,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感悟,当人老了回顾自己的一生,有做对的事,也有做错的事,但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些没做过的事,做人有时不能顾虑太多,活在当下,惜取眼前人。 凌俨看着周星的时候,头脑里想到的便是老师这句最后的忠告,他暂时放下了所有的思量,遵从自己的内心。 只是想安慰她,所以并没有深入,嘴唇贴着她的唇角和脸颊,点点吻过,不带一丝情欲,如爱抚一般。 效果也很明显,周星的哭泣终于止住了。她显然被吓到了,凌俨突如其来的举动,夺取她所剩不多的思考能力,慢慢的,又仿佛被拖进一张温柔的网,让她渐渐放松平静下来。 周星睁着眼睛,幽黑的瞳仁微微晃动,脸颊红红的,人也呆呆的,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呆萌可爱。 凌俨轻笑一声,点下她额头,宠溺地笑道:“傻了吗?” 他的话唤回了周星的理智,周星仿佛被解穴了一样,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她还被凌俨圈在怀里,只好低下头,屏气凝神,不知该挣脱还是保持现在的姿势。 凌俨看着躲在他怀里的小鸵鸟,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松开手。 凌俨离开客厅后,周星深深呼出一口气,新的氧气进入身体,头脑清醒了不少。一整天她像在山车一样,每一件事都出乎意料,超出可控范围,思绪像被洗衣机搅过,理不清。 “喝水吗?” 周星茫然地抬头,“嗯?” 凌俨指着水杯,“喝水。” 周星闻言,拿起水杯放到嘴边。 凌俨回到厨房,想再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饭?想到她刚刚的样子,也不用问了,孩子傻着还没回过神,估计难过了一晚上,也没胃口吃东西。 买梨汤的时候顺便打包了几样菜回来,凌俨一一放到微波炉加热,他留在厨房没出去,给她空间和时间调整好自己。 叮!微波炉结束转动,菜热好了,凌俨叫她过来吃饭。周星一直在客厅闻着饭菜的香味,她也有点饿了。 周星拿着水杯,在餐桌前坐好,看着凌俨把饭菜一样样端上桌,菜都上齐了,凌俨说了一声吃吧,她才拿起筷子。 凌俨看着对面闷头干饭的小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把人吓到了。 因为着急回来,直接选了一个套餐,没注意里面有两个比较辣的菜,刚才故意放到了边上,见她正要去夹那盘菜,“那个有点辣,你嗓子不舒服,先别吃了。” 周星十分听话地收回手,一坐在他面前,脑海里想的全是他吻了自己,就在她终于想清楚要保持距离的时候,他居然吻了自己。 是因为她哭得太可怜了吗?还是在国外待久了的人,随便亲一下很正常?想不通也不敢想,不过她是再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至少现在她做不到。 不让她吃辣的,又不是不让她吃菜了,凌俨看着愣在那边,举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的周星,默默轻叹一声,“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边说边夹了几样菜到她碗里。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凌俨一直在等她,也没吃晚饭,一碗饭很快吃完,然而对面的人慢吞吞地动作,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凌俨看了一会,发觉到她的不自在,他拿起手机。 周星吃好了,放下筷子,凌俨看了一眼,碗里剩下大半,不过没勉强她。周星抬眸见他在看手机,站起来收拾碗筷,手刚伸出来,对面的人突然开口:“今天怎么了?”凌俨看着她僵在半空的手,“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如果没有那后半句,她是打算简单粗暴地避开不谈,现在要是不说,倒像是在故意隐瞒。而且她莫名其妙发了通脾气,没有交代也很奇怪,但她又没法说出真实的理由。 一边收拾,一边轻声说道:“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吧。”这理由听起来太像搪塞,补充道:“可能是快来大姨妈了。”女生的万能的理由,而且确实快来了,也不算是撒谎。 凌俨微愣了两秒,这个原因倒是很意想不到,但也确实合理。前一句她说出来的时候,明显在心虚。可能真是工作压力大,但具体因为什么压力大,周星显然不想让他知道。 凌俨站起来一起收拾,有几件事要交代一下:“楼下已经修好了,今晚我会搬回去,椅子你没回来之前我已经装好了,放在次卧,我就不拿走了,就当我付的房费。” 周星刚想说不用,他又说道:“椅子不贵,而且对肩颈比较好,你留下用。”她这儿没有适合工作的椅子,对着电脑坐时间长了,确实不怎么舒服。 之前她可以稀里糊涂地接受他的好意,现在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变成了负担。 她正在思考怎么拒绝,凌俨却突然朝她伸出手,下意识地躲开。 凌俨伸着手,说道:“盘子,盘子给我吧。” 周星愣了一下,然后难为情地别开脸,把手里的盘子给他,她以为凌俨想要抓她的手,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 凌俨见她窘迫得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十分确定自己把她吓到了。不敢再问她什么,但有件事他需要说清楚。 他拿着盘子往厨房走,边走边说道:“杂志看了吗?” 杂志,周星心里咯噔一下,是她想的那个杂志吗?她没回答,抬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凌俨也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起访谈的前因和经过,顺便提了几句沉凝,但不多。 说完,厨房便传来水流的声音。 周星把桌上的残局收完,提着垃圾袋正要出去,厨房里传来凌俨的声音:“放门口吧,我下去的时候顺便带走。” “没事,我去吧。”她需要透透气,有他在,她没法思考。 快到中秋,晚上开始变凉,周星只穿了一件单衣,风吹在身上有点冷,不过冷点也好,脑子更加清醒。 沿着绿化带里的小路,一边走一边想,杂志访谈那些都不重要,凌俨想告诉她的是他和沉凝认识但不熟,也没有其他关系。 其实她早猜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不敢确定。凌俨这样说,让她松了口气,至少说明沉凝对她无端的指控是站不住脚的。 凌俨为什么要向她解释,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照片不高兴吗?还是他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否则不会问她。 至于他吻了自己,周星不愿自作多情地为它赋予更多的含义,所以那是她的初吻。第一次的感受总归是特别的,但她早不是无知少女,不会因为一个吻就想入非非。 凌俨这样做,说明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但是感觉有多少,到了什么程度,对他又意味着什么,她都不知道。 凌俨就像一个摆在眼前的宝藏,打开门,她可以得到里面的金银财宝,但也可能被沉重的财宝压死。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保命重要,但她不是圣人,他也不是路边上捡的10块钱,或者打开瓶盖的“再来一瓶”,她也仅能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 周星冷到开始发抖的时候,上楼回家,厨房仍旧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客厅里没有人,她没带手机下去,15分钟前,凌俨发来消息,他回家了,让她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她来到次卧,看到他说的椅子正摆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周星坐下来,颈椎和腰背贴合得很好,坐着很舒服。 周星脚下用力,椅子转了起来,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绪跟着转圈圈,如果他对一个略有好感的同学都这么好,那作为女朋友该会有怎样的体验? 不能想,一点都不能想,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就要让她在楼下吹的冷风都白受了,周星脚踩着地,让椅子停下来,离开房间,把门关上。 叹息一声,短期内她没法再坐这把椅子了。 31.心意 那天之后,凌俨搬回楼下,两人没再见面,也很有默契地避开那晚发生的事。凌俨偶尔发消息关心她的健康情况,或者发一些植物养护的注意事项。 不会太殷勤,也不会让人感到冷淡,周星觉得这种保持距离的状态很好。 那盆紫藤也状态不错,长势喜人,她依照凌俨的知道,定时浇水,偶尔松土,暂时还不需要施肥,所以暂时不是很难养。 每日在餐厅欣赏它的美时,总是忍不住想起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脆弱,不知道能留它到几时,不管如何,至少在还能看到它的时候,多看几眼吧。 周星接手易观的项目,大家默认她会继续负责易观的其他项目,所以不少人对此很眼红。当Eva将后面项目安排给其他人时,有些行事高调的免不了讽刺几句,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大部分都是乐得一旁看热闹,也有一些跟她关系不错的,很同情她的遭遇。 早就预见到了这个局面,周星自己并不在意,反正她就是个新人,搞砸了就搞砸了,没什么大不了。 让她出乎意料的却是Eva的反应,像是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似的,依旧指派其他的任务给她,虽然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至少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新项目就在S市,不用出差,周星只带了一个助理,虽然标的企业规模不是很大,两个人还是忙了点。 忙点也有好处,没时间胡思乱想,她觉得也挺好,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周星到现场的第三天莫名收到了给她的外卖,但她自己没点,下意识地又想到韩俊那个烂人,正想一通电话骂回去,她收到了凌俨的消息。 今天六点整,周星准时收到前台的电话,她的外卖到了。 在前台小姑娘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笑容里,周星拿走外卖袋子,幸亏彼此不认识,而且项目也快结束了。 周星看着面前高档又精致的袋子,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因为每一天都是一样的炖汤,汤料会略有不同。 第一天送到的时候,凌俨只问了一句有没有收到,周星道了谢,因为这事就完乐。结果第二天她又收到了,然后她只好发消息让他不要再送。 结果对方不理会,并且继续送。周星没办法,继续发消息,威胁再送直接丢掉,依旧没有反应。 再次受到炖汤时,她是真的准备丢了,好奇心驱使她查了这家店,因为凌俨送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不查还好,一查还真就没法丢了,她不理解一碗汤而已,怎么能买到那么贵!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没见过世面,还是有钱人的钱太好赚。 反正汤是丢不了了,丢了肉疼。周星边喝边感慨,猛地意识到,这人分明是在套路她,可恶! 然而再贵的汤,天天喝也腻啊!但是饲养员无视她的意见,周星每天看见这袋子就头疼! 打开今日份的炖汤,黄灿灿的鸡汤,看着很有食欲,闻着也很香,但她是真的喝不下去了。 合上包装,她想到一个更需要这碗汤的人。 周星带着汤,打车到S市妇幼保健院的住院部,坐电梯到8楼。 病房里很安静,周星压着步子走到门口,门虚掩着,她通过门缝往里瞧,黎霜正倚着床头,无聊地刷手机。 一个星期前,周星加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她是不是黎霜的家属,电话里,医生告诉她,病人因为腹痛出血被120送来医院。 目前情况稳定,但是医院有规定,她这种情况必须有家属陪同,因为她是患者提供的紧急联系人,所以院方联系到她。 周星来不及想黎霜什么时候来的S市,自己怎么成了她的紧急联系人,吓得立马打车飞奔到医院。 黎霜电话里提过她搬来S市的打算,周星哪里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毕竟她现在是个孕妇。 确实是黎霜大意了,辞职后在家无事可做,实在无聊,她便想着趁生之前搬个家,要不生完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搬。 因为两边都请了靠谱的服务团队,不需要她动手,看着指挥就行,便觉得没必要麻烦周星,她工作也忙,等房子都收拾好了,再叫她来家里做客。 搬家那几天确实都挺好,搬完了倒出问题了。那天她在家找个东西,猛地一抬手,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下身好像有东西流出来,她感觉不对,立马坐下来打120。 她家就在妇幼保健院旁边,找房子的时候都考虑好了。医生来得很快,在医院做了一通检查,没有大问题,让她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她的情况要尽量少运动。 搬家的时候虽然不用她搬,但是一直走上走下,来来回回地指挥,现在想来心里一阵后怕,保险起见,她主动要求住院观察几天。保姆还没有到岗,与其一个人在家提心吊胆,不如住在医院安心。 黎霜听到门外的动静,抬眼看到从门缝里探头探脑的周星,板着脸说道:“怎么中午就来了,不用上班吗?不是让你别来吗!” 周星大方进来,搬椅子坐下,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这不是得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听医生的话。”想到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来,又把自己搞进进了医院,她就又急又气。 黎霜自知理亏,也明白周星是关心她,但周星在项目上,老往外跑不好。而且黎霜现在很嗜睡,每次聊不了几句,眼皮就支撑不住,周星便拿出电脑继续干活。 有一次,黎霜醒来,睁眼看到周星斜靠着椅背睡着了,手摸着键盘。她很理解这种状态,曾经她也如此,加班太多,严重睡眠不足的时候,无论坐在哪儿,眼睛一闭马上就能睡着。 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更加心疼她,不想自己的事增加她的负担。 周星无视黎霜眼里的不满,拿出她带来的汤:“我带了一份汤,不知道你能不能喝?”路上她突然想到孕妇不能乱吃东西,也不知道汤里有没有不能吃的东西。 黎霜接过来,舀了舀,盛出一颗东西:“有桂圆,不能喝。” 周星讶异:“孕妇不能吃桂圆吗?” 黎霜向她解释:“桂圆性热,容易引起胎动,孕妇不能多吃,对我来说是完全不能吃。”她这胎怀得艰难,日常要注意的东西很多,所以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盼望孩子能早日稳妥地生下来,这胎生不下来,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有。 周星听到不能喝,立马拿回来,生孩子的事她以前不了解,因为凌霜怀孕的事,她才明白这事有多不容易,所以每次想到她一个人在医院,大着肚子身体还不舒服,就很想过来陪陪她。 黎霜看着周星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瘦的,你才要多喝点,好好补补,知道吗?” 好吧,周星只好拿起勺子,在黎霜凌厉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瞥一眼黎霜已经显怀的肚子,她已经开始同情住在里面的小宝宝,黎霜以后一定是个严厉的虎妈。 说到妈妈,不禁想到孩子的爸爸,周星犹豫了半天,“Andy又给我打电话了。” 周星已经找到Andy是孩子爸爸的事,她知道黎霜住院的当天,突然接到Andy的电话,让她在S市多照看下黎霜,语气听起来像是喝了酒。 她以为Andy是来表示关心,所以把这事跟黎霜说了,打死她都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黎霜看着手机,头都没抬,“不用理他。” 黎霜明令禁止她告诉Andy任何有关她和孩子的事,但是Andy三天两头打电话,也不说什么。周星当然知道Andy的想法,也很同情Andy,但她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 她已经试过了,霜姐不松口,她也没办法了。 周星看了眼黎霜,仍然很难相信,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在一起生了个孩子! 黎霜和宋礼是周星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两位贵人,但这俩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黎霜是实干派,只看成绩不讲情面,而宋礼则更圆滑,人长得帅又会说话,整个所里人见人夸,除了黎霜。 黎霜家庭条件不太好,比她家情况还糟糕,她能有今天的一切称得上逆天改命了。宋礼家里做生意的,算是个小富二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同的出身背景自然造就出不同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周星一直觉得他们各有各的优势,无关对错。但他们彼此之间可不这样想,宋礼带了她两年,周星几乎没见过他跟人红过脸,唯一一次就是和黎霜,两人因为项目的事在会议室里对着拍桌子。 自此,为了同事之间和睦相处,项目协调人尽量避免把他俩安排到一起。 宋礼走后,周星又被分到黎霜下面,刚开始她还担心黎霜会对她有意见。事实证明是她小人之心了,黎霜没提过宋礼的事,对她比其他人还要关照。 认识了这么多年,自认为算是很了解他们,所以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了。Andy那边还算能说得通,鉴于他丰富的感情经历,但霜姐这里,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周星一副话到嘴边不敢说出口的样子,黎霜一眼就看出来了,“有话快说,没事就赶紧回吧,别成天往我这打卡,我又不给你开工资。” 周星也不墨迹了,直接问出口:“霜姐,你为什么会跟Andy在一起?”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俩人算不算在一起,明明孩子都要生了,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让她这个中间人饱受折磨,但要说没感情,那孩子又是哪来的? 话问完,病房里许久没人说话,黎霜没答,周星也不敢再问,她又默默拿出电脑。 “宋礼是一个很好的情人。”第一句就让她愣住了,周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黎霜,说这话的时候,黎霜的嘴角竟挂着笑意。 “他让我很开心,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因为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只能说上天的安排很奇妙。”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本事,那么多前女友不是白交的,我一点都不吃亏。”周星莫名这车的方向不太对。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黎霜看向周星,就知道她会反驳自己,“也就你这种眼里只有工作的人,才会觉得我好相处。” 周星咽下想说的话,她知道所里同事对黎霜的看法,说她工作起来太严肃,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她看来反而是一个优点。 她也明白黎霜的言下之意,人际交往中这种性格确实不讨喜,工作中也许是个加分项,感情上绝对是个减分项,人太过较总归是不好的,其实她自己也有点。 “所以他以前什么样,跟谁在一起,这都不重要,我开心就好了。”黎霜笑了一下,说道:“而且说实话,宋礼的基因很不错,长相、身高、性格、脑子都高于平均值,而且我早晚会要一个孩子,既然有了要留下来。” “宋礼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所以我不需要他给我婚姻,孩子我自己养,他永远都是孩子的爸爸,他可以过自己想过生活,我也可以过我的,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状态。” 黎霜的话对周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她以为黎霜在感情上会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没想到她的思想这么开方,同时也说明她是真的冲破了家庭带给她的影响,真正做到了为自己而活。 对于周星来说,她从没细想过婚姻和子女的问题,总觉得离自己还很遥远。但她觉得自己对待感情应该是传统的,她对婚姻模糊的想法,全部来自她的家庭,她的父母感情很好,两人互相扶持过了半辈子,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的婚姻也应如此。 对于黎霜过于大胆的选择,她并不排斥,自己能否接受,她不确定,至少是有些启发,因为她觉得黎霜的话不无道理。 周星一时陷入了思考,黎霜连着叫她了两声都没听到,她抓着纸巾丢过去。 周星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黎霜。 黎霜抬了抬下巴:“我问你那汤哪儿来的?” 汤?周星迟疑了两秒,俯身捡起纸巾,说道:“点的外卖呗,要是说我煲的,你敢喝吗?” 这家炖汤店以道地的食材和药材出名,医院的饭不好吃,她在点外卖的时候,有意想点这家试试。 店家考虑到汤的口感和店铺的口碑,只做堂食,不做外卖,如果实在有想外带的客人,只能连带着炖盅一起买,但是炖盅的价格相当一份汤,几百块就买一碗汤,她没阔气到这种程度。 黎霜很了解周星,她不是注重吃穿的人,上班时最常关顾的就是楼下的便利达,不是图便宜,主要是方便快捷,不用花太多心思。 这种又贵又小众的餐厅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她相信汤绝不是周星买的,那就是有人给她买的,既肯花心思又肯花钱送这汤的人,不会是一般关系。而且这几次她来,总是时不时瞄一眼手机,频繁打小差的状态也一点不像她。 黎霜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因为有人也曾这样打动过她,今天又突然问起她和宋礼的事,肯定有情况。 她一直觉得周星在有些地方和她很像,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他人撑伞,她会格外关照周星,但感情的事不同于工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周星临走的时候,黎霜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工作永远都很重要,工作也永远都做不完,所以别只想着工作,趁着年轻也该好好享受生活,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勇敢一点,别让自己后悔。” 黎霜说完摆摆手,多的她不说了,很多事情都只能靠自己,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32.奸商 今天是她在现场的最后一天,周星没有收到炖汤,取而代之的是一束鲜花。她对花的PTSD更大,不过她知道这束花的主人,稍微治愈了一些韩俊带来的不良影响。 周星坐在出租车后排,把花放在腿上,手指抚过花瓣,这个玫瑰的颜色很特别,渐变的蓝紫色,她第一次见,却莫名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等红灯的间隙,出租车司机瞥一眼后视镜,后排座位上刚好有一束光落下来,落日暖阳下的女孩和鲜花,温柔恬静,美得像一幅古典油画。 看着乘客脸上喜悦的笑颜,司机不禁跟着弯起嘴角:“男朋友送的?” 这话问得突兀,周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对上后视镜的目光,礼貌笑笑,没回答是还是不是。 司机没再问,了然地点着头,小姑娘都腼腆,没说那就肯定是了! 周星回到家,找出个好几个花瓶,这么大一束一瓶放不下,分成三瓶,一瓶摆在客厅,另一瓶放在餐桌,正好和紫藤放在一起,相得益彰。剩下的一瓶放到了次卧,她不在卧室里放花,容易过敏。 昨天Andy又打来电话,周星自作主张提了几句黎霜的情况,说得不多,至少让他知道妈妈和宝宝都好。 那天黎霜最后的几句话,一直盘桓在她心上,回想她二十几年的人生,称得上心无旁骛,上学的时候专心学习,工作之后便一心全在工作,如果之前的意外,她可能会继续保持下去。 世事无常,总有我们无法预料的变化,既然命运把她带到这里,她是不是也应该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生活,或许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少些忧虑,跟着心走。 这段时间想东想西地乱想,让她记起小时候的一件小事。 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零花钱很少,她也不会主动给家里要钱。那时学校门口有种一毛钱几串的小零食,很火爆,一到放学,摊贩就被学生层层围住。 她看着大家都在买,也很想尝尝,但她没有钱,所以每天故意绕开那个摊子,离人群远远的。 期末的时候她又考了第一名,爸爸奖励她五毛钱,她第一次走到小摊上,花一毛钱买了三串。吃第一串的时候很新奇,第二串觉得一般,第三串已经不太想吃。 一个人的心心念念,很多时候不一是主观的想要,而是源于客观上的得不到。尝试过也许就放下了,但不尝试就会永远惦记。 周星把玫瑰和紫藤框在屏幕里,按下拍照键。她把照片发给凌俨,没有文字。 很快,手机响了。 周星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语调缓慢悦耳,“喜欢吗?” 周星轻轻嗯了一声。 “紫藤养得很好,我那也要填几盆绿植,到时候给你送去一些,放心,都是好养的品种。” 紫藤虽然活得不错,但她对自己养花是真的没信心,周星不禁叹道:“你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而且我马上要出差了。” “没关系,你不在我可以帮忙,实在不行还有杨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周星倒是不介意,只是觉得老板的助理真不好当,还要负责给老板的朋友浇花。 “家里的植物你不用担心,有问题杨奕会解决。” 结束通话,周星没去想杨奕要如何解决的问题,脑子里只有“家里的植物”这几个字,这话从他口说出,听起来倒像是在说两个人的家。 凌俨收到周星的消息时,他正在医院看望病人。收起电话,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那位把他堵在电梯口的张总。 受他的邀请,凌俨来见宏远的老董事长,凌俨原本不想来,不得不说张总软磨硬泡的功夫一流。为了尽快完成交易,来这一趟也很有必要,至少让他们断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老爷子在病房里见到凌俨,一顿软硬兼施的输出,不过凌俨倒是软硬不吃,应付两句走人,虽然老爷子看起来容光焕发,精神头很足,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万一真气出个好歹也不好。 张总在里面被训完后出来,不得不厚着脸面问凌俨:“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项目前期做了太多工作,他不会三番五次给机会,“你们考虑好了,尽快给答复吧。” 张总无奈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其实他也知道问题的答案,宏远已经是骑虎难下的态势,凌俨是他们最后的选择,不管人家给出什么条件,他们都只有点头的份儿。 上了车,凌俨问起绿植的事。 杨奕坐在前排,转身回道:“已经订好了,这两天可以送过去。” “你找个稳妥的人,定期过去照看下花。” 杨奕微微愣了下,要给那几盆花找个保姆的意思吗?Ivan经常出差,确实需要个人照顾花草。 正琢磨该去哪找个合适的人,他又听到凌俨说:“还有楼上周星家的,一起,我把她微信装给你,她有需要的时候会跟你说。” 杨奕收到凌俨推送的名片,添加了周星的好友申请。因为房子漏水那事,他才知道凌俨曾发给他的照片就在周星拍的,他发小正是周星的装修设计师。 转了一圈,原来都是熟人,太巧了。 杨奕一直很好奇Ivan和这位周小姐的关系,目前应该还不是女朋友,从这段时间Ivan交代他的事里,不难看出,快了。 苏酥度假回来,给周星带了礼物,约她来家里玩,但是周星马上要出差,改约了晚饭。 苏酥走进餐厅,人不少,但仍一眼便看见周星,因为只有她的桌上摆着电脑。 皮包啪地落在眼前,周星吓了一跳,抬眸看见包包的主人,接收她的吐槽:“你们老板给你多少钱,没日没夜地干,要不你来给我打工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眼睛移回屏幕,周星说道:“你先点菜,我发个邮件马上好。” 苏酥叹息一声,拿来菜单,点菜。 菜上得很快,味道一般,食材也不怎么新鲜,像是料理包再加工,苏酥兴致缺缺,瞧着周星倒是吃得很自在,这孩子正好养活,一点不挑。 苏酥勉强吃了几口,一脸嫌弃地放下筷子,忍不住跟她说起最近关注的八卦。 苏酥戳着碗里的藕片说道:“跟你说个八卦,就是上次杂志看到那人,凌俨。” 听到他的名字,口里咀嚼的动作一顿,周星夹着菜问道:“他怎么了?” “他这次可真出名了,圈内人看热闹,圈外人骂他奸商呢!” 周星不知道这事,苏酥解释道:“宏远贸易知道吗?” 周星听过但不了解:“进口牛肉?” 苏酥点头:“宏远贸易是国内最大的肉类进口商,业务范围很广,不仅有牛肉,生意做得最辉煌的时候,宏远搞了一个自己的船队,但是近几年国外肉类价格水涨船高,国内市场越来越不好做,船队的闲置成本太高。年初的时候传言他们想把船队卖了,不少人感兴趣想接手,最后敲定卖给凌俨,马上要签约的时候,老董事长突然反悔了。” 苏酥故意卖关子:“你猜怎么着?” 周星饭都没在吃,听得直着急:“我怎么知道,你赶紧说!” 苏酥戳了一下藕片,两个相邻的小洞变成一个大洞:“我跟你说,真是每家都得有个败家子。” 苏酥很少提起她家的事,周星大致知道一些,她有个同父异母弟弟。 “老董事长的孙子刚从外国回来,知道船队要卖的事,说服了老董事长把船队交给他运营,所以这事就黄了。” “那孙子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草包,折腾半年就做出一笔订单,还是赔钱的买卖,老董事长一看急得不行,只好重新找买家,但是经他孙子这么一折腾,之前感兴趣的买家都吓跑了,老头直接气住院了。” 苏酥看出来周星没太听懂,又把这里面的事细说一下:“除了旭藤资本,其他有兴趣的买家基本都是和宏远同类型的企业,拿船队做自己的供应链,但是宏远的二次失败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养一条船队可不是简单的事,这么一大笔钱砸下去,要是转不起来是很可怕的,所以他们都不敢动了。” “所以老董事长又求到了凌俨头上,他倒是不计前嫌愿意接受,不过有个条件,要比之前的收购价再低一成。”苏酥比了个一,“宏远着急用钱,船队的收购价已经算是贱卖,再低一成,啧啧!” “然后老董事长就又进医院了,现在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不过宏远应该会答应,不答应也不行了,今年再不扭转亏损的局面,搞不好要退市。” 苏酥点了点桌面:“所以你看这个凌俨是不是奸商,一步一步都被他算准了,我都怀疑那个半路搅局的孙子是不是跟他串通好的!” 周星震惊于苏酥的奇葩脑洞:“那孙子有病吗?坑自己家人?” 苏酥的筷子又戳起来:“这可说不准,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孩脑子都不正常的!” 周星抬起眉毛,对苏酥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苏酥白她一眼,“所以我跟你说,你要离这些人远点,特别是资本圈的,一个个算的贼精,搞不好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你不用操心我,都说了人家看不上我的。”同样一句话,这次再说起,周星竟多了点心虚。 饭吃得差不多,苏酥起身去上厕所,临走前她把礼物拿给周星。 周星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不小的盒子,墨绿色的,很精致,正要打开,苏酥制止她:“回家慢慢看。” 苏酥暧昧不明的眼神,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周星听从她的建议,收起纸盒,等回家再说。 趁着这个功夫,周星去买单,报出桌号后,前台服务员却说道:“刚才有位先生已经帮您买单了。” 周星听得一惊,想不出谁会帮她买单:“那位先生有留下什么信息吗?” 服务员摇摇头,说道:“穿着一身西服,长得蛮帅的。” 这么笼统的特征,实在没多大帮助,周星又问:“他什么时候买的单?” 服务员望着门口说道:“就刚才,您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出去。 周星正要出去看看,苏酥回来了,她走到收银台,拿过自己的包:“你买单啦?动作够快的!” 饭店这边没有停车位,写字楼周围的停车位都很紧张,苏酥车停得有点远,周星陪她走了一会。 刚走到停车场,有车要从出口驶出,她们停下来等车过去,周星盯着那辆车看了许久,总觉得有点眼熟。车走远了,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该不会是凌俨的车吧? 周星边走边琢磨,如果真是他的车,饭店买单不会也是他吧?如果买单的也是他,不会碰巧听到苏酥说他奸商吧? 转念又觉得这想法太离谱,不可能,哪有这么多巧合! 33.暴力星2.0 周星今天没加班,在家附近的小馆子吃了晚饭,回去收拾行李。 最近所里项目比较多,人手紧张,周星双开两个项目,先去北方再去南方,夏天和冬天的衣服都要带。 周星把衣柜翻了个遍,顺便更新一下衣柜,S市也越来越冷,厚的拿出来,薄的。 一个小时后,收拾妥当,周星推着行李走到客厅,瞧见桌上醒目的墨绿色盒子。 光顾着收行李,忘了拆礼物。 周星打开盒子,扯开包装纸,入眼一片亮眼的红,中间一道黑色绑带,颜色太艳,设计也奇怪,她皱眉扯开一看,瞬间明白为什么苏酥让她回家慢慢看。 因为衣服根本没法穿出门! 拿起来仔细瞧瞧,怎么看都像情趣内衣,但是除了裙子短点,又都包得挺严实。 周星正想问问她送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苏酥倒先发来了消息。 “新瓜!新瓜!宏远船队的员工跑到旭藤闹事,打起来了!” 下面是两张图片,周星没打开,因为她被下一句话吸引了。 “听说人都打进医院了!啧啧,玩脱了吧!国外玩得转,国内可不一定!” 周星知道苏酥说的是凌俨,她点开图片,照片时从远处拍的,画面上看着有两个男人被人群围住,放大后人很模糊,看不清。 周星问苏酥,“有说是谁进医院了吗?” 苏酥半天没回,周星等得心焦,找出凌俨的聊天对话框,想想还是直接打电话,打了两遍没人接,再打给杨奕,也没人接。 右眼皮不合时宜地跳了一下,周星很不安,迫切想知道受伤是不是他,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10分钟后手机响了。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周星飞快接起电话,不等对面的人开口,“你在哪儿呢?有没有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说出一个地址。 杨奕想不到自己会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医院。 凌俨因为帮他挡了一下,手肘脱臼,软组织挫伤,伤得不重,医生建议住院留观一晚。杨奕办好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接到两个宏远高层打来的电话,名义上慰问,实际都是来探口风的,他没心情周旋,应付两句便挂了。 杨奕人还有点蒙,回来的时候走错路,从混乱嘈杂的急诊室出来,脑海中全是一张张痛苦的脸。 心里一阵后怕,如果Ivan没有挡那一下,估计现在脑袋开瓢躺在这里的就是他。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一下车便被人围住,一群人七嘴八舌,态度恶劣,杨奕见事态不妙,赶紧打电话叫保安。 随后保安的出现,不仅没起到震慑作用,反倒激怒这群闹事的人,肢体推搡之间双方都不理智了,有人突然举起个东西挥过来。 杨奕背对着那人毫无防备,情急之下,凌俨一把推开他,手臂挨了一下子。 杨奕站在门口,查看手机里的消息和电话,一晚上手机没停过,只好设置成静音,确定没有遗漏重要的事项,他轻轻推开门。 可能是止痛药的原因,凌俨有点头晕犯困,听到脚步声,睁眼看到杨奕进来。 杨奕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需要叫医生来吗?” 凌俨摇头,坐正身体,按了按太阳穴,“没事,你说吧。” 杨奕倒了杯热水,放到他手边,“派出所那边高律师在处理,张总说要来看你,我回他暂时不方便,明天再说。” “好,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早再来接我。” 杨奕站着没动,“我今晚在医院陪您吧。”老板因为他受伤,他怎么好意思回家。 凌俨摆摆手,“不用,你又不是医生,待在这儿干嘛!” 杨奕想多说两句,见到凌俨又在按太阳穴,嘴里的话咽回去,不再吵他。 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件事来,“刚才周小姐打来电话,我没接到。”这么大的事估计圈子里都传开了,想打听的他全挡了,但周星跟旁人不一样,不敢自作主张。 凌俨终于想起来手机还在杨奕那儿,跟他要来手机。 杨奕没回家,打算在走廊的椅子上对付一晚,回家他也睡不踏实。 这层都是高级单人病房,人不多,很安静,但是病房外的椅子是真不舒服,坐一会儿就得站起来走走。杨奕走了两个来回,转身突然看到周星出现在门口。 周星刚好也看到杨奕,走过去,低声问道:“他怎么样?严重吗?” “肘关节脱臼,医生说不严重,要养一个月左右。” 周星松一口气,“他睡着了吗?”刚刚瞟那一眼,见他倚着床头,像是睡着的样子。 “可能吧,要不你敲门看看。” 周星犹豫了一会儿,站在门前,很轻地敲了两下,里面的人应了一声。 推门进去,凌俨已经坐起来,右手带着保持器挂在脖子上,头发有点松散,不似往常那般平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没精神。 周星走到床尾,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凌俨看着她,笑了一下,“时间还早,睡不着,有点头晕。”凌俨看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这么看你,我头更晕。” 周星立马走过去,坐下。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说什么好,房间里太安静了,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你要喝水吗?” 周星起身去接水,回来时,见到桌上正摆着一杯满的,还没喝,周星有些尴尬地想要放到边上,凌俨伸手拿过来,喝了一口。 想不到话题,周星随口问出中午的猜想,“中午你看到我了?” “嗯,顺手一起结了。” 又是一阵沉默,想不到她胡思乱想的东西居然是真的! 凌俨知道她的心思,“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听到你们聊天?” 这么说肯定就是听到了,周星急着帮闺蜜解释:“苏酥没别的意思,她这人就是比较八卦。” 凌俨宽慰她:“你放心,我没生气,而且她说的没错,除了最后一句。” 周星绞尽脑汁回忆苏酥最后一句说了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争吵,紧接着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突兀地出现在病房。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周星下意识地站起来,在他布满血丝的眼里,看到了悲伤、无奈、绝望,然而下一秒,那人眸光一凛,周星本能地伸手去摸趁手的东西。 男人大喊一声,“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亮出藏在袖口里的剪刀,朝凌俨扑过来。 周星来不及思考,冲到前面,右手抡起水壶,砸在他头上。 男人猛地被她砸蒙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冲进来把人按在地上制服。 周星左手撑着床沿,缓了一会儿,男人悲痛的哭喊让她回神,“没有钱治病,我女儿要死了,要死了!”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虽然他是一个袭击者,周星还是忍不住同情他,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过了一会儿,保安进来把人带走,刚才冲进来的谢秦和杨奕跟着一起出去。 凌俨一直躺在床上,猛地看到白色床单上洇开的鲜红血迹,他伸手去拉周星,但是保持器限制了他的动作,“你手怎么了?” “嗯?”周星闻言抬起右手,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应该是哪里受伤了。 她脱掉外套,撸起袖子,抬起胳膊一看,小臂上裂出一条口子,还在流血,该是被那人的剪刀划到的,刚才还只是一点感觉,血淋淋的视觉冲击刺激着痛感。 周星疼得龇牙咧嘴,转身想要找东西止血。 凌俨忙拉住她,语气有些急切:“别动,护士马上过来。”说着按了床头的呼唤铃。 周星低头,男人双手托着她的手臂,眉心皱得紧紧的,盯着她的伤口,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不由地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34.班门弄斧 周星被护士领去包扎伤口,人刚走,谢秦回来了。 谢秦坐到周星的位置上,没事儿人一样,调侃凌俨:“你说你做个项目,不仅把自己搞进医院,还扣上了无良商人的帽子!” 凌俨也没想到,收购个船队惹出这么多的烂事。 下午闹事的人是宏远船队的员工,凌俨和宏远的收购协议只有船只,人员不在收购范围,所以宏远要解散船队的大批员工,有部分人不认可宏远给出的补偿协议,所以跑到旭腾楼下去闹事。还有刚才那人的话,想来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令他费解的事,这帮人为什么要来找他,而不是去找宏远,而且收购还未公开,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所以明显背后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干,宏远自顾不暇,他们迫切需要尽快完成交易,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这项目现在除了他,没人敢要,所以也不可能是其他的竞争对手。 而且这帮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旭腾,冲着他来的。但是自己刚回国不久,宏远又是他在国内第一个大项目,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人要针对他。 不是他,就只能是...... 凌俨抬眼看向一旁的谢秦,谢秦也正朝他看来,“你说这事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啊?”他的语气一点不像在讨论敌人是谁的问题,倒像是在说什么好事一样。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这事明显是冲着谢秦来的,谢家有人坐不住了,暂时搞不到谢秦身上,结果让凌俨这个人不相干的人挨了一棍子,当然谢秦不可能让朋友闷声吃亏。 这么看来,这事跟凌俨关系不大,谢秦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宏远这种家族企业,里面的弯弯绕绕有多复杂不用我多说,你看我家就知道了,你跟他们打交道要格外谨慎。你在国外时间久了,国内的情况不了解,在你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在这边可不一定,国内很多情况下人情大于规则。” 宏远也不是人人想促成这笔交易,想要煽动船厂的员工闹事,肯定要有人从中里应外合,谢秦的意思他明白。 人没事,以后的事慢慢算,闹了一晚上,谢秦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时间,正要走时,目光扫过病床上的衣服,刚才那一幕美人救英雄相当惊心动魄。 谢秦越发觉得周星这小姑娘不简单,感慨道:“周星那小身板,劲儿倒是挺大,没她那一下子,真不好制服那人。”他过来的时候,正瞧见杨奕被人一抬手甩出去好远。 正回味着周星抡水壶的身姿,他又想起个事儿,谢秦一边好奇地碰碰墙上的按钮,一边说道:“有天在国金附近,也看见个女孩儿朝男人抡花盆,现在的小姑娘太彪悍了!当时就觉得有点像周星,现在想起来,确实和周星抡水壶的身姿有点像。”说着拿起水壶学着周星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除了说正事,谢秦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凌俨默认为不可信。 谢秦自顾自地继续说:“当时离着有点远,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一转眼人又不见了。”目光再次看向床上的女式外套,谢秦抬了抬下巴,“好像也是穿了一件这样的衣服。”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又补充一句:“估计是我看错了。” 凌俨听完,却狐疑地追问:“你哪天看到的?” 谢秦只好继续回忆,他摸着下巴说道:“就是那天你打电话问有梨汤那家店在哪儿。”说着促狭地撞了下凌俨,“你不是不喜欢喝吗,给谁买的?是不是周星?” 上次的事之后,凌俨让杨奕去查周星那天做了什么,杨奕打听到周星去易观见客户,没有哪里不寻常。易观的办公楼离国金不远,所以那晚她真曾与人发生冲突,倒是可以解释她情绪失控的原因,但冲突的原因和冲突的对象又是什么,与易观有关?还是沉凝? 至少可以肯定绝不是她表面说得那样简单。 护士缝合包扎好伤口,建议她最好打一针破伤风。 处置室里护士叫她脱裤子,周星才知道破伤风是肌肉注射,要打在屁股上。她对打屁股针有阴影,早知道就不打了,反正那剪子是医疗器械,感染风险不大。 周星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回病房,打针的时候护士让她不要紧张,可以她做不到啊!越想着不紧张就越紧张,一紧张,屁股就更疼了,呜呜! 回到病房,谢秦询问了周星伤口的情况,准备离开,“我安排了个人在门口守着,以防万一,晚上放心睡。”说完视线落在周星身上,抬着下巴问道:“你跟我一起走吗?顺路送你回家。” 她才刚来,没说上几句话,又是受伤又是打针的,这就要走了吗?周星扭头看一眼凌俨,又看向谢秦,没说话。 谢秦瞬间明白了,也怪他多嘴一问,“得了,不打扰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摆摆手,走出病房。 被他那么一说,周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没说不走,只是不想现在就走,至少等杨奕回来吧 结果谢秦前脚走,杨奕后脚回来了。 凌俨和周星都不打算追究,也不需要赔偿,警察那边批评教育几句,便让人走了,杨奕跟他一起回来,路上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唏嘘不已。 凌俨交代几句,让杨奕回家休息,杨奕见周星在这儿,这次便没再推辞。 杨奕一走,周星觉得自己今晚要留在这儿了,他虽伤得不重,还是得有个人照应比较好。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环境和设计都很不错,窗户那里有个双人沙发,实在不行她可以在这儿将就一晚,不过医院里应该都有陪护床,等下问问护士。 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静下来,周星也觉得有些累,好想躺下来休息一会,但是床上那位还很精神,正在盯着她看。 凌俨问:“胳膊疼不疼?” 周星:“现在没感觉,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周星戳了戳手臂,麻药的作用还没消退,“现在还是麻的。” 凌俨:“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要躲要跑,不是往前冲,知道吗?” 周星抡着水壶过去的那个瞬间,他承认自己真被她吓到了,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都是往后退,她一个人小姑娘哪来的勇气往前冲,要不是她身手还算敏捷,可就不是划一刀子这么简单了,不管怎么说,小姑娘太莽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当下她是真没想那么多,她在地上,凌俨在床上,她要是不先动手,等那人冲过来可就拦不住了。也不单是凌俨的原因,今天要是换个陌生人躺在病床上,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生病的人为大,考虑到病人的情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争个对错,所以凌俨说什么,她都乖巧点头,虚心接受。 “刚才打针了?” 点头。 “屁股还痛吗?” 点头。 不对,刚刚的问题是什么?周星猛地抬头,凌俨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周星的耳朵瞬间烧红了。 她回来的时候,凌俨便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不对,手时不时往屁股上摸,她这种情况应该要打破伤风,估计是打屁股上了。 凌俨看着她屁股下的沙发说道:“过来,坐床上吧。” 那沙发不知道什么材质,一看就不怎么舒服,而且看起来像是没洗过,医院人流量这么多,怕是不怎么干净。 床品都是新换的,他看到了,这张病床也还算大,她又那么瘦,放下两个人没问题。 周星摆手说不用:“我坐这儿挺好的,现在不怎么疼了。”实话这沙发有点硬,要是真在这上面睡一晚。明天估计腰就废了。 凌俨没说话,身子挪到边上,床空出了一大块,让她自己选。 周星这人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凌俨要是十分坚持她坐过来,她也一定梗着脖子坚决不去,但是人家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把位置给她腾出来,她倒是立马软下来,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心意。 她瞧着那床确实很大,应该有一米五吧,她坐在床尾,凌俨坐在床头,就也还好,VIP病房的条件真是不一般,普通病房哪有这么大的病床。 周星坐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再低头看看,经过上次的事,她还没办法直视他的目光,而且只要看着他的脸,视线便控制不住地往他嘴上瞧,太,太不礼貌了...... 她在一旁抓心挠肝,不知聊些什么好的时候,凌俨解救了她。 “我回国之前,已经在和宏远接洽收购的事,之后的事就像你朋友说的那样,因为前期为这事花了很多精力,所以还是有意愿达成这笔交易,至于收购价格的调整取决于客观因素的变化,只能说宏远错过了最佳议价时期。” 凌俨的声音缓缓传来,周星听得很认真,她很喜欢凌俨谈论工作,或者分析案例时的语气语调,和缓中带着点严肃,对她来说是一种听觉享受。 下午的时候,她在网上查了宏远船队的事,网上的信息不比苏酥提供的信息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很好奇整件事的真实情况,怎么搞得这么严重。未公开的收购协议属于商业机密,她便没多问。 既然凌俨先提起这茬事,周星便顺着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是算准了他们一定会再来找你吗?” 周星看到凌俨低头笑了一下,不是得意,倒有几分为难的样子,“不能这么说,把握比较大吧。”凌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朋友分析的很准确,如果仍按照之前的方式运营船队,很难改变局面,需要重新整合运输品种和运营方式。” 讲到这里,周星明白个七七八八,凌俨是把船队当成商品运营,其他人还停留在运输工具,辅助其他商品的层面上。 但是船的运输属性是无法改变的,周星想到一个很关键的疑问,“那你们之后打算运什么商品?” 话音刚落,她抢先补充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凌俨配合地没吭声,给她时间思考。 周星对船运行业比较陌生,结合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她试着从一个投资人的角度去考虑,如果要经营好一个规模不小的船队,不可能像普通的船舶运营公司那样找散货,大宗稳定的需求才是关键的。 并且凌俨刚提到,他们前期做了很多准备,说明已经有了合作对象。 大脑飞速运转,凌俨会看上的大宗商品是什么呢? 只能大胆猜一猜,原油,粮食,她摇摇头,感觉不太像。 还有什么? 有色金属,铁矿石,煤炭,这些行业超出了她的知识层面,周星毫无头绪,正想着随便蒙一个好了,脑子里忽地蹦出一篇看过的报道。 周星觉得八九不离十,兴奋地给出她的答案:“铁矿石,对不对?” 看到凌俨眼神里的惊异时,周星激动地挪了挪屁股,像个想在老师面前奋力表现的小学生似的说道:“I国的TT钢铁去年拿到BCPK的投资,并购本内几家钢铁企业。” BCPK是凌俨去B国前的老东家,有这层关系在,拉到铁矿石的运输订单应该不难,而且I国近年来因为价格优势,钢铁行业发展迅猛。 凌俨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猜得不赖!” 不过很快他又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你忽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I国是世界第叁大铁矿石出口国。” 自己家有的东西,何必去外面买! 周星兴奋的小脸瞬间垮下来,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脑袋,亏她还想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这下丢脸丢大了! 35.翻旧帐 周星很快调整好情绪,毕竟在凌俨面前说错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叫自己就是个小菜鸟呢! 但是绞尽脑汁都没猜中,周星更加好奇了,估计是一件十分不寻常的东西。 周星满脸期待地等着凌俨的答案,凌俨却突然说道:“你过来一点。” 她愣了一下,往前挪了挪屁股,凌俨又说:“再过来一点。” 已经没法再近了,再往前,侧面有护栏挡着,周星疑惑地看了一眼凌俨,然后拖鞋上床,坐在靠近他腰部的位置。 刚刚她坐在床尾,至少有一米五以上的距离,都不敢看他,现在伸手就能碰到脸的距离,周星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跳动的节奏,砰砰砰地要跳出来似的。 她攥着边上的栏杆,支撑住身体,也给无处安放的手一个去处。 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凌俨笑着伸手摸了摸她发顶,周星愣了愣,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的手擦着她的耳边伸到脑后,下意识地想回头,却感到马尾一松,头发散落下来, 凌俨手放到她面前问道:“这是什么?” 周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没搞懂他的意图,“头绳?” 这次凌俨捏着头绳上的衔接处,再问。 周星更晕了:“塑料吗?” 凌俨满意地点头:“聚丙烯,PP,就是塑料。”他边把玩着头绳边说:“年初K国最大的海运公司破产,你知道吗?” KJ海运,她有看到报道,周星缓慢地点了下头,凌俨再次举起头绳上的塑料拼接管,“我国是聚丙烯最大的进口国,KJ承接了其中大部分的聚丙烯运输业务,从去年8月开始一些中东地区的供应商已经不再使用KJ的船只,我们收购宏远的船队,意在承接这部分业务。” 凌俨坐得有点累,他调整了下姿势,稍微躺下一点。凌俨还给她头绳,周星往前挪了挪,伸手拿回来,周星的注意力都在塑料管上,没注意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由于宏远临时毁约,我们不得不高价委托其他运输公司代为承运,导致这部分业务一直是亏损状态,所以我们不可能再按照之前的收购价。” 周星默默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凌俨说得很简略,但她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收购项目背后的工作是多么庞大且复杂。光是听他说了这些,她就已经很羡慕,有机会参与到这样的项目里,一定很有成就感。 对比自己的现状,周星深深感到任重道远。另一方面,她和凌俨的差距比她想象的更大,他思考问题的眼界和层次是她接触不到的领域,虽然她早有这样的认知,但切身感受的体验更强烈。 不过有机会听他给自己讲,已经足够幸运。面对最优秀的老师,周星这个好学生的好学之心骤起,忍不住多问几句。 “后面你们有什么打算?”如此费劲心力收购一只船队,周星觉得凌俨绝不是单纯地做运输。 问出口,她才意识到这问题有些过了,涉及商业机密,周星忙补充道:“你别说了,就当我没问。” 这部分内容凌俨确实不方便透露,而且之后的安排有待商榷,目前的重点还在收购这一步,尘埃落定后,有机会再详细告诉她。 聊了这么久,周星困得眼皮要撑不住了,她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一下,顺便问一下护士床的事。 周星走到门口,凌俨对她说:“等下你就睡床上吧,反正地方也够。” “我先去下卫生间。”说完头也没回地逃出病房,那床是不小,但不代表她可以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是她有心防备,信不过凌俨,只是突然要睡在一起,太尴尬了,她怕是会睁眼到天亮。 周星去护士站找到值班的护士,医院有租赁陪护床的业务,但是负责人早下班了,要等到明早上班时间。 无奈回到病房,凌俨已经在床上躺好,特别空出左边的位置,那是留给她的。周星估算一下,如果她躺上去,中间至少应该还能有半个身子的空间。 凌俨表现得如此坦荡,反倒衬托出自己过于矫情了,不就睡一晚吗,又不会少块肉,周星一咬牙,朝病床走去。 而且她是真的很困,伤口也有点痛,一心只想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来。 周星面对着护栏一侧躺好,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但这床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躺下的一瞬间就把瞌睡虫全赶走了,周星没了睡意,老是保持一个姿势很难受,想翻身又不敢乱动。 “病房里有卫生间,晚上可以不用出去。” 周星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有卫生间,刚才出去是为了床的事。 之后没人说话,幽暗的病房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凌俨知道周星还没睡着,他平躺下来,中间的空位足足还能躺下一个人,而周星已经快要把自己贴到护栏上。 “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 周星闻声,回道:“我睡觉也不怎么乱动的。”顺便挪了挪身体,她快要躺僵了。 凌俨反问道:“是吗? 周星听出凌俨语气里的质疑,“当然!”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睡姿如何,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着应该是正常吧,毕竟没人跟她吐槽过。 然而,周星的自信马上被身后的轻笑声打破。笑声时断时续,周星越听越心虚。 “你笑什么啊?” 凌俨止住了笑声,“没什么,突然想到个人,睡觉特别不老实,一晚上不知道给她盖了几回被子。” 周星忍不住好奇这个“她”是谁,总不会说的是她吧?然后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们遇见的第一个晚上。 凌俨意有所指的话,让她对那段丢失的记忆有种不好预感,她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周星转过身来,凌俨正侧身看着她,她试探地问出口:“我喝醉那天干什么了?” 凌俨看着周星说道:“没什么,回去就睡了。”说着重新躺平,摆出准备睡觉的姿态,“好了,睡吧,时间不早了。” 他没说实话,凌俨越是掩饰,越是让她觉得自己一定做了很不堪的事,还怎么睡得着! 周星靠过去,拉着凌俨的手臂,“你赶紧说啊!” 凌俨看了眼被她握紧的手臂,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想知道?” 微哑的嗓音让她有一瞬间的迟疑,来不及细想,因为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周星猛点了几下头。 房间里很暗,没有一丝光亮,凌俨的视线仿佛一道幽暗的光,周星心头一颤,本能地想要躲开,手腕被扣在床上。 凌俨的动作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温热的气息便落在唇边,周星脑子里砰地一声,烟花炸开一般。 不是因为他又亲了自己,而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36.失控 她居然主动亲了凌俨!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周星想不到那是怎样一种情景,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记忆的缺失让她更加无措和慌乱。 但这样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因为她在凌俨的目光中找不打任何玩笑意味,反而读到某种她试图忽略、掩盖的情绪。 所以在他短暂的回应之后,将要离开的时候,周星不由自主地拉住他。 凌俨惊愕于周星的举动,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言语的辅助,一个眼神就够了,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再没有阻止自己的理由。 这是与前两次都截然不同的吻,凌俨轻柔的动作里多了些许的攻击力,虽然不多,对周星这个新人,仍旧毫无招架之力。 粉唇微启,便轻易被人撬开唇舌,长驱直入,舌尖被勾着打转,或急或缓,完全找不到节奏,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能任由他动作。 过于亲密的体验,强烈攻击着感官,加上亲得太久,大脑开始缺氧,周星不安分地扭动身体,双手轻推着他,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片刻,凌俨像是感知到她的极限,放松了对唇舌的钳制,周星像个被解救上岸的溺水者,重新找回了呼吸。 凌俨望着她又湿又亮的眼睛,笑着又亲了上去,短暂的停留后便一路向下,在颈间流连。周星哪里知道脖子更敏感,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又娇又软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这里是医院!身体仿佛自动屏蔽掉大脑发出的信号,周星完全无法控制来自本能的反应,那些婉转的声调,不断挑战着她的羞耻心。 对于凌俨来说,她的反应是一种鼓励,唇齿间的厮磨愈演愈烈,女人的呢喃鼓动着身体里的不安分因子。他渐渐不满足于此,手掌不安分地四处滑动。 周星只穿一件软薄的上衣,手掌清晰地触摸到傲人的弧度,身体里燃起一丝丝火苗,跃跃欲试,压抑已久的欲望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当男人作乱的手掌触碰到她的内裤边缘时,周星脑子顿时警铃大作,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行为,出声制止他,“凌俨,不行!” 周星伸手去阻止他,反被他握住压在耳旁,顾及到他的伤,不敢动作太大。但她明显感受到他身体的反应,身体又被压得死死的,周星再顾不得其他,握拳狠狠锤他后背。 身体的疼痛让他终于停下动作,凌俨茫然地埋在她脖间喘息。理智渐渐回归大脑,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凌俨猛地抽出手,从她身上起来。 凌俨走到窗边,背对着周星,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让他感到后怕,如果她没有及时制止,他会压着她做下去, 这个念头让那股久违的自我厌弃感又冒了出来。 “对不起,我——” 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向她道歉,但周星已经不在房间里,凌俨看着卫生间紧闭的门,默默低下头。 周星没理会他的情况,她的狼狈已经让她自顾不暇,立马跑进卫生间。 她坐在马桶上,查看手臂的情况,锤他的时候用了全力,伤口有点痛,还好纱布上很干净没有渗血。 料理好手臂的伤,胸也开始痛,周星站起来,对着镜子拉开上衣,果然右胸的边缘的位置,一个红到有点发紫的指印。 刚才被他搞得晕乎乎的,没感觉他使了这么大力气!周星拿手碰了碰,立马觉得整个胸都在疼。 凌俨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很多时候,凌俨都以老师或者帮助者的形象出现在她身边,让她忽视了他作为异性的压迫感。 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发展得太突然,进程太快,她需要时间适应一下。并且场合也不对,他们又都是带伤上阵。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情况,她也许不会拒绝,因为她能明确地感受到身体是喜欢他的。 但又想到刚刚那个压在她身上的凌俨,强硬又霸道,跟平时的他太不一样了,像是两站在对立面的人。周星不免有些疑问,苏酥提醒她的话突然冒出来,但她仍然觉得凌俨不会是苏酥口里的那类人。 “周星,你能先出来吗?”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周星打开门,凌俨颓废地站在门口,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慌乱,还有其他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此时,她从凌俨身上看到一种不该属于他的形容词,脆弱感。 周星觉得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吓到他了,正想找补几句安慰他。 “对不起。”凌俨顿了一下,他想了一对解释的话,但没有一句能说出口,“如果你想回家的话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视线落在她抱着纱布的手臂,想起来他好像抓过她,手伸出一半又收回来,“手臂有事吗?” 周星摇头说没事,面对这样的凌俨,不知应该说什么。说自己不介意他的行为,又不太对劲,因为他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但又没过分到十恶不赦的程度,但凌俨此时懊悔的程度,看起来像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她突然有点混乱。 周星说她不需要回家,太晚了,没必要麻烦别人。但是凌俨强烈要求她一个人睡床,他在沙发上睡。 那么小的沙发,自己睡都不够,何况他那么高的个子!还是个病号!周星当然不同意,但凌俨十分坚持,周星只能威胁他,她也不睡了,陪他在沙发上坐到天亮,凌俨只好妥协。 一波几折的夜晚,周星已经非常累了,没有她预想的辗转反侧,躺下很快就有了睡意。 凌俨听着她平稳和缓的呼吸,过了许久,转身看了看她,帮她把被子盖好,回到之前的姿势,背对着她。 半个小时后,熟睡状态下的周星显出本性,一会儿垂下来一只手,一会儿又搭上来一条腿。 凌俨不堪其扰,扭头看到贴过来的小脸,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嘴唇轻轻吧嗒两下,在梦里吃好的吗? 浅浅的笑意不由挂上眼角,但很快消失不见,指腹碰了碰她微微红肿的唇,浓浓的罪恶感又漫上来。 早上周星醒来的时候,凌俨规规矩矩地躺着,她半边身子压着他,把人家挤到床边上,回头一看,身后空出一大片。 好吧,看来她睡觉确实不怎么老实。 周星缓挪动开身体,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去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凌俨也已经起床,正站在窗边接电话。 收起电话,见到周星出来,“杨奕马上就到,时间来得及吗?”昨天她提过今天上午要赶飞机出差。 周星嗯了一声,凌俨看着她点了下头,然后也去了卫生间。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周星却莫名觉得凌俨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等他出来了后,两人都没再交流,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床边,像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周星几次抬眼看向凌俨,他都在看手机,不确定他是情绪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但他浑身散发出的拒绝气息,让她说不出口。 这样的凌俨让她感到很陌生,也很慌乱。 直到杨奕出现在病房里,终于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 出院已经提前办好,时间紧张,杨奕到了便直接走。 他走在最后,望着前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进门的时候他就感到气氛不对,这么一看就更明显了。 吵架了?但又不太像。杨奕不禁打起精神,小心谨慎地陪同。 刚走出医院大门,张总熟悉的面孔再次拦住他们的去路。 “凌总,昨天的事实在抱歉——” 杨奕看到Ivan脸上有明显的不悦,他很少见到Ivan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是昨天那种情况,丝毫没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很确定老板的心情很不好,并且和工作无关,这样想着,杨奕不禁看了眼一旁的周星,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凌俨让杨奕先送周星走,周星跟着杨奕去停车场,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人,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余光瞥见他们已经走远,凌俨才把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看她坐上车,车子驶出医院,消失在门口的车流中。 “凌总,您觉得怎么样?”张总顺着凌俨的目光看过去,“凌总?” 凌俨收回心思,“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张总陪着笑脸,“哦,没事,不急,我们路上慢慢说。” 37.回家 临近年底,很多项目要赶在年前收尾,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忙,周星却突然闲下来。不过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并且闲着没事做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所以看到有忙不过来的同事,她便帮着整理数据,写写报告。 想不到这一帮,倒帮出了名,周星报告小能手的称号不胫而走,随之而来找她帮忙的人多了起来,周星能帮则帮,经常跟着加班到深夜。 同事对周星的善举心存感激,不知不觉地也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大家本负责不同的项目,又经常出差,即使在同一个组里的同事,交流的机会也不多,周星作为新人更难熟悉起来。 她的无心之举倒是解决了这个难题,却也制造出一个新的问题。 今早,同事愁眉苦脸地找过来,她的项目临时改期,客户希望年前可以拿到报告,周星之前答应的是年后给她帮忙,她早就定好了回家的车票并通知了爸妈。 要不说周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对方卖几句惨说几句好话,她便耳根子一软,答应了。 电话里告诉他爸这个消息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得太快。 因为忙季的原因,往年都是年二十九或者三十才回家,今天知道她能提早回家,爸妈特别高兴。 现在突然又说不能回去,虽然她爸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失望,不过也只能安慰他,年后能多待几天也是一样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的无可奈何,父母是周星心里最放不下的亏欠。这些年,她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上,主动给家里打电话的次数都很少,父母知道她工作忙,怕打扰她,也是很偶尔地才会打一个电话,嘱咐她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家里。 之前她是真的太忙,又远在B市。搬来S市,距离近了,但也没能回家看看。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自己的状态也不好,人在父母面前总是很难伪装自己,所以即使没那么忙的时候,她也没回去,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是最近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什么都不说才是最让他们担心的,事事有回应,件件有回应才能让人感到踏实。 所以不管明年多忙,都要多打几个电话,多抽出时间回家看看,毕竟父母也越来越老了。 周星这边讲着电话,抬头见到迎面走来的人,拿开手机,“Eva,有什么事吗?” Eva:“你打完电话来一下我办公室。” 周星点头应了一声好,中午她在系统更改了休假时间,想着Eva可能是问这件事。 挂断电话,周星来到Eva的办公室。 Eva见她进来,问道:“年前还有事要忙吗?” 都是一个大团队的人,互相帮忙也很正常,周星便如实说了。 没想到Eva却说:“Candy的事我会给她找人,你正常休假。” 正常休假是好事,她却有点诧异,又有点受宠若惊,Eva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啦? 周星正疑惑不解的时候,Eva突然拿出一个文件夹给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她不由地怀疑自己的耳朵。 “易观3月的新项目,你先拿去看看,年后回来我再跟你过一遍。” 周星在心里预设了种种可能发生的事,甚至做好了被辞退的准备,之后除了被人明里暗里嘲讽几句,无事发生,所以她也不再纠结于此。 这样的发展走向太不可思议,没有一丝丝的心理准备,周星以为Eva会多解释几句,半响没有回应,Eva看着一旁愣住的周星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星想都没想,回道:“没有!”生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似的。 Eva点头,“回家好好休息,年后的工作可不轻松,出去吧。” 从Eva的办公室里出来,周星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看手里的文件夹,大梦初醒一般,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在公司,她恨不得高兴得蹦起来,中彩票的感觉也就不过如此吧。 高兴之余,回到实际问题上,提到易观就免不了想到沉凝,她那么讨厌自己,怎么会同意让她来做,难道沉凝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 Eva是绝对不会枉顾客户的意见,强行用她,这点自知之明她是有的,这么一想,这种可能性很大。她不免又要好奇沉凝的问题是如何消失的,但这种层面的问题就不是她能涉及到。 不管怎么说,既然Eva肯把项目交给她,她只管把事情做好,其他的东西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这段时间,投资圈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个IPO项目被爆出数据造假,涉事企业目前还在接受监管部门的调查。 易观作为Pre-IPO的投资方之一,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作为国内着名的投资公司,投资对象爆出这样的丑闻,无疑会对易观在资本市场的形象带来极其消极的影响。 由于仍自调查阶段,消息未公开发布,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蛛丝马迹漏出来,圈子里的流言蜚语很多,Eva爬滚打多年,自然也听到些风言风语。 昨天她去易观开会时,不仅没见到沉凝,会上还多了一位生面孔,联想到近期的流言,她便立马嗅到了一丝异样。 果不其然,他们和易观的合作换了新的负责人,康总,便是这位生面孔。至于沉凝,易观没多做解释,这么突然的人员变动,想来是和IPO项目的丑闻有关。 负责人层面的变化,按理说对他们的具体工作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沉凝的离开,倒又让她琢磨起周星的事来。 那天会议结束后,针对他们提出的质疑,Eva主动找沉凝聊了一会,客户对报告不满意,不只是周星个人的问题,作为上级,她的责任更大。 然后,沉凝并没有正面回应,倒是玩笑着说她压榨下属,让人家带病工作,生病了就要多休息才行。 看似不相关的话,Eva却听懂了,她是不想让周星继续参与易观的项目,今天的事也都是在针对周星。 她不禁猜测,周星和沉凝之间有过节吗?Eva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不好多问,也并不想知道太多。 抛开这些问题不谈,单从工作能力上看,她现在还是挺看好周星,前提是没有其他因素的干扰下。 现在沉凝离开项目组,不知事情是否有转圜的余地。新负责人什么情况她还不了解,只能暂时按下不谈,走一步看一步。 休息的时候,Eva跟新负责人寒暄,原来这位康总是赵总招来的新人,赵总是老沉总的老部下,沉凝回国后,老沉总有意提拔女儿,两人之间的关心,面和心不和。 Eva本意是彼此熟悉一下,毕竟第一次见面,然而聊了几句,没想到对方却主动提起周星来。 并且言辞间对周星的印象很不错,一番细聊之后,她才知道那天汇报的时候,康总也在,他是中途过来旁听,后面有事提前走了,周星的表现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客户有意,她便顺水推舟,敲定由周星来做年后的新项目,算是她的幸运。 周星回到座位,立马跟爸爸分享了好消息,她可以明天回家了。 至于同事的项目,虽然Eva会找人接受,周星还是尽量把手头上的事做完,她不喜欢把做了半截的东西给你。 紧赶慢赶,还是加了一会班才做完。 天已经黑了。 周星伸开双臂,活动下身体,然后起身走到窗前。不知道第几次站在这里眺望,今晚的夜色格外美。黑夜的背景下,楼宇间亮着光的格子好像都比平常多闪耀几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个好像从她的身边消失了的人。 医院那天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过。一开始以为他是工作太忙,但她等了好久,依旧音讯全无,人间蒸发了一样。 有几次她忍不住给他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没做,现在想起来,可能她也想知道,如果彼此都不联系,他们是不是就会这样断了? 有段时间她有大半个月没出差,每天都回家,但一次都没碰见,猛地意识到他可能已经不住在这里。 想到这儿的那一刻,所有困惑瞬间变成了愤怒,她居然还在这儿傻傻地等他,她就是个笑话。 再后来她也忙起来,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 现在再想起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多月,猛然觉得他们的联系像一条丝线,轻飘飘的,一撒手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前段时间,周星出差回来,突然发现杨奕在她家里,她出差的时候都是杨奕在帮她浇花,那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关注家里的画画草草,没想过它们是不是还活着,或者说是她有意忽略了这个问题,反正那段时间就是摆烂的心态,除了上班什么都不想。 杨奕提了一嘴凌俨的情况,说这段时间都在B国远程办公,言下之意短时间不会回来,原因他没说,周星也不想问了。 家里的花草,现阶段没有更好的办法,杨奕提出可以帮她继续照顾,她没拒绝。其实对她来说,送人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案,她却莫名不想这么做,好像就想残忍地等着它们死亡一样。 两天之后,周星踏上回家的旅途。 过年放假在家的日子,一年当中难得能够肆意放松的时间,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也不想起床,三餐有人准备好摆在她眼前,每天是想着睡和吃。 父母也乐意惯着她,周星过得安闲自在,舒服极了。 不过偶尔会有村里的邻居串门,见到她免不了要“关心”几句,其他的都好说,一旦涉及到找对象催婚的问题,周星就觉得脑仁疼,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这会儿,家里又有人来串门,周星提前躲了出来。 她给黎霜打了个电话,Andy在国外回不来,黎霜和保姆一起过年,周星觉得太冷清,每天打电话过去烦她。 挂了电话,串门的人还没走,正准备给苏酥再打一个,她不在家过年,又去海岛度假了。结果她倒先打来了,好闺蜜心有灵犀。 周星在电话里跟她吐槽有家不能回的惨状。 “让你跟我一起来,你不来!”苏酥故意显摆:“这儿可太舒服了,有美景,美食,还有美男可以欣赏!羡慕不?” 周星很羡慕,但她不会去,“一年就这么几天,我肯定要回来陪爸妈的。” “受不了你这个妈宝女!”说完,苏酥话头一转,回归这通电话的正题,“宏远的事又有新的进展了!” 电脑那头一片安静,苏酥很不爽:“给点反应,配合一下好不好?”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八卦了? 周星很不想听,但苏酥时不时老要跟她说这件事,特别是提到凌俨的时候,语气渐渐难掩欣赏之意,更是让她听不下去。 周星勉为其难地给了点回应。 苏酥继续兴奋地说道:“人品的事先不说,就说这个业务能力不得不服,宏远那帮人现在眼红得不行,后悔把船队卖了。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资源、渠道,眼界要啥没啥,船队在他们手里就是一堆破铜烂铁,一群马后炮!” 虽然她不想知道有关凌俨的事,但得知项目进展顺利,那么多人的准备和努力没有白费,算是件让人欣慰的事。 说到最后,苏酥长叹一口气,忍不住说一句马后炮的感慨,“早知道我应该去入一股,那现在也能跟人家一样,躺着数钱了!” 数没数钱不知道,但是人确实是躺着的。 谢秦在老宅挨到初二,初三趁着父母出门的机会赶紧溜了,约了朋友去欧洲滑雪,路上随便探望下好兄弟,这家伙躲在B国几个月了,他要看看什么情况。 他在门口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口传出慢悠悠的脚步声。 38.逃兵 38. 逃兵 客厅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要不是他刚从外面进来,还以为是晚上。 凌俨一身家居服,头发也有点乱,显然刚从床上起来,谢秦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调侃道:“你这是要变身吸血鬼了?” 凌俨没吭声,径直走到料理台倒了杯水。 昏暗的室内,沉闷得让人难受,谢秦找到遥控器,窗帘自动收起,房间瞬间明亮起来,看起来舒服多了,谢秦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国内的事你不管啦?” 凌俨放下杯子,边走边说:“我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工作,现场可以让杨奕去。” 想他成天黑白颠倒,确实没影响工作,但是何必呢?谢秦反问道:“既然没影响,为什么不回去?” 凌俨只顾做自己的事,从冰箱里取出食材,走到厨房,当他是透明人。 谢秦跟着他进厨房,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言语里带着挑衅:“我看你是不敢回去吧?跑到这儿来躲人。” 案板落在台面发出明显的响声,传达出主人的情绪。 谢秦挑眉瞧着凌俨,才说两句就来脾气啦!不过总算有点反应了,受不了他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 莫名其妙地跑回B国,一待就是几个月不回来,明明B国这边已经没他什么事了,太不正常,要说不说故意躲人都没人信。 也许别人不清楚,谢秦不会看不出凌俨的不对劲,他现在这个死样子,跟两年前刚来B国时一模一样,要死不活的,只知道用工作麻痹自己。 谢秦也不跟他绕弯子了,直言问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工作上的事不会让他这样,只能是他那颗脆弱的小心灵又出问题了,但能让他出问题的人没几个。 凌俨绕开他去拿东西,谢秦不放弃,继续追问:“吵架了?还是人家拒绝你,失恋了?有什么问题跟哥说,哥帮你出主意。” 凌俨边切边说道:“你是很闲吗?出门左转,外面有大把流浪汉等着你帮他们出主意。”说完,一到摔在案板上,扭头看向谢秦,眼里写满了不耐烦。 越是生气说明就越心虚,谢秦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不过看着案板上的刀,还是自觉后退两步,“不说拉倒,我这不关心你嘛,你别拿刀比划。” 凌俨没理他,拿起刀,继续处理食材。 安静了片刻,谢秦又凑过去,从案板上拣起一块火腿,嚼着说道:“听说韩俊被拘留了,不过这事可大可小,估计顶多给个行政处罚,过段时间就放出来了。” 随口一提的话,回去细查,抡花盆的那姑娘竟真是周星,韩俊是个大嘴巴,又爱招摇,一打听便知道个一清二楚。 对付这种人也简单,谢秦提供了两个备选方案,找人打一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但是沉凝就不太好处理了,虽然背地里给周星穿小鞋,但明面上作为甲方,要求换个人不算很过分的事,何况项目有的是,找机会送两个给周星不成问题。 另一个倒是简单许多,一箭双雕,不过人怕是得罪得有点狠了。 凌俨的选择,情理之外却是意料之中。 凌俨这个人,有一个让他非常欣赏的点就是稳,对于他这个年龄和地位上的人来说,是个不多得的特质。 而他的稳不仅体现在事业上,感情上同样让人挑不出错来。这圈子里的人,身边有一些个莺莺燕燕再正常不过。 以他不简单的感情史,没人说他渣男已经很不容易,有些分手后竟还会称赞几句,曾有一位结婚时,凌俨还包了超大红包给人家。 所以当他发现凌俨对周星的苗头时,他便十分惊奇,周星这个小姑娘太简单,白纸一样,白纸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会留下痕迹。 凌俨刚回到B国的那段时间,他倒觉得凌俨做了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渐渐地,事情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在解决韩俊的问题上他的反常,再到眼下这个矢口否认,一点就炸的死样子。 原本来之前还有些担心他的状态,现在倒迫不及待地想看热闹,毕竟能让他不淡定的人可不多。 “还有一个好消息,易观的新负责人点名要了周星,你家小星星运气不错。”谢秦故意在“你家“上加重语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给人撑腰可以,但是上来搞这么大是不是有点太张扬?” 这话明显是在揶揄凌俨,因为论起张扬十个凌俨,怕也赶不上一个谢秦,凌俨不理他的阴阳怪气,更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他切好火腿,洗手,拿起一旁的手机,淡淡说道:“秦姨这个时间已经醒了吧,我还没给她拜年。”作势就要拨出电话,凌俨看着谢秦问道:“她知道你不在国内吗?” 谢秦立刻就范,他家的太后当然不知道,知道了还了得!谢秦做了封嘴的手势,乖乖离开厨房。 谢秦很了解凌俨,凌俨也知道怎么拿捏谢秦的七寸。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谢总,最怕家里的老母亲。他一向看不上谢家人,之所以同意回去帮忙,定然是秦姨的意思。 韩俊和沉凝的事,早在过年前杨奕已经告诉他的,但这两人怎样他不关心,周星那里他还不知道,知道她没有收到影响,他便能安心了。 周星和韩俊争吵的地方正好在一处监控录像附近,两人的对话被清晰地录下来,他在听到韩俊那番话时的愤怒,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对周星来说,那些不堪的诽谤都是因他而来的无妄之灾,他很抱歉和愧疚,唯一能做就是减少这些事对她的负面影响。 谢秦说他太过张扬,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张扬,做错事就要收到惩罚,再合理不过了。 凌俨不欢迎他,谢秦还是厚脸皮地留下来,蹭了一顿饭才走。临走前,他提议要不要一起去滑雪,凌俨说没兴趣。 谢秦嫌弃地瞥他一眼,这没兴趣,那没兴趣,不知道干啥有兴趣!好好的一个人,愣是把自己搞得像个老年人!不对,老头都比他有趣! 带不动,谢秦懒得多说一句,自己走了。 下午,凌俨继续处理昨天留下的工作。傍晚的时候,外婆打来电话,说他们旅行回来了,让他有空过来吃顿饭,过年了总该团圆一下。 凌俨看了看自己的工作安排,接下来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杨奕名义上放假,实则仍在远程帮他处理工作,也该让人家好好休息几天。 订好机票,第二天凌俨飞去G国,外公外婆的家。 凌俨的父母在他五岁那年分开,他随母亲在国外生活了一年,后来回到国内,留在外公外婆身边,直到他上了大学,老两口移民到G国。 书房外有人在敲门,凌俨摘下耳机,外公在叫他,“小俨忙完了吗,我刚煮了糖水,有空下来吃一碗。” 凌俨回了一声好,合上电脑,下楼。 外公见他过来了,盛了一碗花生汤给他。 奶白色的花生汤配上芝麻汤圆,儿时记忆里最佳排挡。凌俨的外婆是闽南人,从小喝花生汤长大,S市没有,外婆念得紧,便自己学来做,她嫌简易做法的味道不正宗,正宗的做法又太繁琐,做了一段时间,后面便坚持不下去了,难得做上一回。 他们在国内的时候,凌俨已经很久没吃过花生汤,后来他去了国外,更是没机会见到这东西,已经快要忘记花生汤的味道了。 凌俨喝了两口,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你们爷孙俩偷着喝汤,不叫我哦!” 外公忙说道:“哪有,这不正要去叫你!”说着转身盛出一碗给外婆。 外公近来身体状况不佳,医生嘱咐少吃甜食,所以留下他和外婆吃甜汤,他回房间了。 凌俨望着外公离开的背影,“外公不能吃,让保姆煮好了。”只能看不能吃,太惨了。 “我没让他煮,他自己非要煮嘛!” 说到外公,外婆的语气虽是一贯的嫌弃,但他听得出此时的嫌弃却是不同的,里面带着喜悦的底色。 这些年,每次过来见外公外婆,总感觉老两口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就拿这花生汤来说,再早几年,他不敢想象外公会给外婆做这样费工夫的东西。 外公外婆是那个年代的父母包办婚姻,两个极骄傲的人生活在一起,免不了吵吵闹闹,谁都不肯低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拿经得起生活的磋磨,那个时代的人不是想离婚就能离婚,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将就着在一起。 曾经有位同事跟他俩工作大半年,愣是没看出来俩人是夫妻,因为他一直怀疑他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凌俨一直觉得他们没有离婚,很大原因是为了他这个没人管的外孙。 如今见到他们能够这般相伴终老,凌俨觉得太难得,也很为他们开心,毕竟和谐的婚姻关系在他们家是很少见的。 外婆问凌俨:“你回国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 一听就是敷衍,外婆看了一眼凌俨,念叨道:“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好好吃饭,你不要嫌外婆啰嗦,又长了一岁,你知道外婆想问什么。”说完又看了一眼凌俨,等他主动回答。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嘛,有还是没有?”外婆凑近,想去看他的表情。 凌俨被外婆歪头看自己的样子逗笑了,“有的话我会说,您不要着急好不好!” 外婆吃着甜汤说道,“我不急的,但是你自己要上心,过日子两个人才好,一个人太辛苦,外婆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这话从外婆口里说出实属难得,看来老两口的日子确实过得蜜里调油。 凌俨看着老太太故作淡定的样子,知道外婆的顾虑,总觉得是家里失败婚姻的例子太多,影响了他,现在他们是年纪越大,就越不放心他,害怕他会孤独中来。 “我知道的,外婆。” 外婆吃完甜汤,回到楼上,凌俨也回去书房继续工作。 他打开电脑,周星的样子还盘桓在心里久久不去,刚刚外婆问他话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浮现夜市的那个晚上,他们站在喧闹的路边吃饼的场景,还有她递过来的哆啦A梦奶茶。 一份饼,一杯茶,吃得很开心又很满足。 上学的时候,他和学长学姐们经常加班加点做项目,饿了就去美食街觅食,那个时候还没有夜市,只有零星几个路边小摊,不成规模。 吃饱喝足,回去继续干。项目结束后,大家拿到老师赏下来的补助,再出去搓一顿大餐,日子过得简单,却无比的充实。 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付出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赚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金钱,吃到了公认的极其美味的食物,他感受到了更高一层的快乐和满足,但这样的感受仿佛昙花一现,极度的满足之后是无尽的空虚。 在欲望的趋势下,不断追求更高一层的满足,每一次短暂的快乐之后,那种被空虚吞没的感受随着越来越强烈,让人恐惧说不定那一次就会被彻底掩埋。 但是那个夜晚,他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某一个瞬间,他仿佛又感受到那种简单又纯粹的充实感。 离开S市前他又去了一次夜市,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饼,却找不到同样的感受。 相处得越久,就越是发现她一点都没变,单纯又倔强,带着一股拼劲,还是他印象中的小姑娘,以前努力学习,现在努力工作。 他又想起老师的那句忠告,可问题是他离开得太久,走得太远,他怕他的靠近只会带来破坏和伤害。 39.回国 回到B国的第二天,凌俨去见了自己的心理医生。 叁个多月的时间,他试图给自己医院那晚的行为找到答案,现实是不仅无所获,反而令他更疑惑,因为医生每次的回答都是他没有问题。 凌俨不认同医生的想法,如果他没有问题,为什么他不能控制自己,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清醒过来后,他很清楚那一刻他的感受,和两年前的情况一模一样。他不愿面对那样的自己,更无法面对周星,所以他逃走了。 医生认为他并非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否则他不会停下来,关系的建立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 不过也可能是他禁欲太久,突然的刺激让他暂时失控,对于这种可能,凌俨不愿接受,但也不否定。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他在两性关系中需要学习的地方。 以往的治疗过程中,医生建议他要去谈恋爱,接触异性,做脱敏治疗,没有经过实际检验的治疗成果是不可靠的,但是凌俨并不配合。所以这一次的意外,正是他当初不配合的反馈结果,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凌俨半信半疑,不十分接受医生给出的解释,但仍旧每周坚持去见医生。 可能是医生厌倦了他表面上配合,实际上我行我素的病人,上个星期给出一条实际的建议,让他去跟这位姑娘表白,不一定要完全坦白他的病情,至少向她表达他的感受和心意。 凌俨看着他,足足有半分钟没说话,如果不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他可能会要求当场退钱! 在外婆家的日子,随着老人的作息起居生活,凌俨感觉整个人的状态好很多,前段时间因为工作的原因,黑白颠倒得厉害,他决定给自己放一个星期的假,好好陪一陪外公外婆,同时休息调整一下身体。 那天他跟谢秦逞强,说他在国外也不会影响工作,实际上他的工作重心已经转到国内,年后几个大项目要谈,长期留在国外是不现实的。 他给杨奕发邮件,交代好事情,便关了电脑。为了彻底放下工作,正准备关手机,杨奕打来电话。 杨奕今天约了朋友吃饭,餐厅的位置离周星家不远,回来的路上想着顺路过去浇花。等他到了周星家,大门竟然是开着的,杨奕吓了一跳,以为遭小偷了,急忙推门进去查看情况,当时客厅里的站着两男一女,也正疑惑地看向突然闯入的他。 其中一个男人主动过来表明身份,说他是中介,带人来看房子,又给他看了工牌。杨奕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小偷,但又马上纳闷起来,周星怎么突然要卖房子? 杨奕也说清楚自己和房主的关系,顺便和中介聊了几句关于卖房子的事,但中介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房主要急出,所以年没过完,但有人感兴趣,他就立马带人来看了。 杨奕料理好花花草草,从周星家离开,去了楼下。在Ivan家浇花的时候,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大过年突然急着卖房必然是遇到难事了。 这几月Ivan虽然人不在国内,还记得嘱咐他照看周星家的花,可见一斑,所以有关于周星的大事,他觉得有必要通知一下凌俨。 情况了解得不多,叁两句话便说清楚了,凌俨听完,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问道:“能查到周星老家的地址吗?” 凌俨这么问,看来是不想提前告知周星。明明很简单的事,非要让个弯子倒有些麻烦。 巧的是年前周星发了一条关于高中的朋友圈,发现自己的大学同学和周星竟是校友,但两人不是同一届,不确定是否认识。 没把握的事他不敢打包票,所以杨奕说先去问问看。 挂断电话,凌俨订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就在明天。然后立马跟外公外婆说了明天回国的事,二老知道他工作忙,便也没多问,只说了两句嘱咐的话。 除此之外,他又单独请外婆帮了个小忙。 傍晚的时候,杨奕发来周星家的地址。凌俨放下手机,清脆的叫声从窗缝溜进来,他推开窗户,抬眼看向窗外,院子里有几只白色小鸟落在橡树光秃的枝丫上。 夕阳的余晖倾撒下来,把树枝上的积雪染黄了,仿若披上一件金黄的外衣,让他想起周星家窗外的那一片银杏树。 周星发过一张照片,凌俨从相册里找出来,四方的玻璃金黄的银杏叶,他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扇窗开得实在妙! 他看得出周星在房子上花的心思的功夫,一定是打算常住,能让她动卖房子的心思一定不是普通的小事。 很想打电话关心一下,但以周星的性格她不会说实话,而且这么久没联系,突然打电话去问人家的私事,他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所以思来想去只有回去一趟好了。 凌俨看着照片里的紫藤,想起周星赌气说她养不活,让他带走,原来那天她是真的受委屈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如果这次她真的遇到棘手的事,就当做是他最后一次的弥补。 凌俨在S市下飞机,转乘高铁到H市,在高铁站租车去往周星家。 村里路窄,他把车停在村口的空地上,望着村口的很有些年头的石牌坊,走了进去。 地址的最后只有一个编号,但村里的编号不同于楼房的门牌号,凌俨在村里转了半天没找到这个编号,并且每家的编号也不是按顺序排列,这一个那一个,毫无规律。 一路走来,竟也没碰到什么人,不禁纳闷,大过年的人都去哪了。不像S市这种大城市,过年期间便成了空城,乡下不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吗? 凌俨就这么边走边想,突然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台阶之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他马上过去问路,但是老人家听不懂普通话。凌俨拿手机给她看,奶奶指着自己的眼睛摆手。凌俨一愣,想了想才明白,估计字太小老人家眼花看不见。 他把字调到最大,奶奶眯眼看了半天,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凌俨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从奶奶的手势上多少还是获得一点信息。 道了声谢,继续摸索着找,按着奶奶指的方向,拐入一条窄巷,前面竟有个人,从背面看,是个黑色头发的妇人,想来要比刚才那位奶奶年轻,那应该会说普通话吧。 凌俨立时眼睛一亮,看到救星一般大步追过去,同事大声喊道:“你好!你好!” 然而前面的人像是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按说这点距离不应该听不到,眼见那人马上要走到巷口,凌俨担心出了巷子找不到人,快跑着追上去。 凌俨停在巷口喘了口气,眼睛看向左边,追随着那妇人的步伐,见她在一栋房子门口停下。就在这时,那妇人像是终于发现身后的目光,扭头看见站在巷口的陌生男人。 她接过凌俨递来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眼神让凌俨也跟着疑惑起来,余光忽地扫到门头上的金属牌,上面的数字正是他要找的那个。 40.辣条 凌俨重新做了自我介绍,说他是周星的大学同学,顺路过来拜访,妇人听到周星的名字,表情缓和下来,把手机还给凌俨,招呼他进门。 凌俨跟在妇人身后,他想这位应该就是周星妈妈,刚才便觉得有些眼熟,此时再一细看,两人的五官有很多相似之处,端正中透着清秀,如果不是这身干活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是个农村妇人。 走进院内,入眼便是一栋二层小楼,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白墙灰瓦,外墙斑驳但内里并不陈旧,应是近些年翻修过。 幼年时期,他曾跟随父母来过一次H省,时间太过久远,对于那趟旅程的记忆所剩不多,但这里的独特的建筑风格他一直保留着印象。 在村子胡乱走的时候,留意到村里大多数房子都是新房子的样式,像周星家这样仍保留着古韵的老房子很少,倒显出这栋房子的独特,不禁纳闷自己怎么就没看到。 周妈招呼凌俨进屋来坐,沏了一壶新茶,并几样过年待客的小吃,凌俨见周妈进进出出地忙着,热情地让他很不好意思,忙起身开口请她一同坐下。 周妈妈笑着摆了摆手,凌俨无奈看着她又出去了。 H省是有名的产茶大省,凌俨不懂茶,溢开的茶香闻起来很清爽。略微尝了尝,果然满口溢香,过后喉间会泛起一股清甜的回甘。 一边喝茶,一边琢隐约有种感觉哪里不对劲,从进门到现在,周星妈妈好像一直没说过话,再一联想到巷子里周妈妈的反应,猛地意识到什么。 周妈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部手机。她坐到凌俨对面,对他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巴,然后摆摆手,一系列的动作立即印证了他的猜想。旋即凌俨变得有些局促,不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 周妈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她拿起手机打字,然后拿给凌俨看,上面写着“你可以正常讲话,阿姨会读唇语,但我打字比较慢,没有你们年轻人熟练。” 凌俨看完,抬眼对上周星一双满是慈爱的笑眼,心里的负担卸掉了一般,他笑着点了点头。 房间很安静,从两人脸上的笑容里,不难看出他们聊得十分愉快。凌俨也没说话,选择和周妈一样打字聊天。 话题一直围绕着周星,基本都是周妈在问,凌俨回答,他看得出周妈很关心女儿,担心她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照顾自己这一点,凌俨认同周妈的想法,但他不会在周妈面前这么说,说给她听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一壶茶快要喝完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汽车的声音,刚才周妈告诉他,周星和他爸一大早天没亮就出去了,想来这会应该要回来了。 凌俨跟着周妈一同走到院子里,便看到大门从外打开,一身花棉袄的周星撑着门,让身边年长的男人先进,因为那人拄着拐杖,走路的姿势也不似正常人。 周星推开门,不忘嘱咐他爸,小姨家的事不要说漏嘴。说完她松开门,猛一抬头,看见她妈旁边站着的男人,脑子里不住地想她不会是还没睡醒,看花眼了吧? 这么想着,还猛地眨了眨眼。 凌俨看了看明显愣住的周星,又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周爸,刚才他刚到周星叫了声爸,正要开口自我介绍,周妈却先他一步,朝着刚进门的父女比了几个手势。 院子里的场景,让凌俨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猛地反应过来,对于有听力障碍人士的家庭,手语才是他们的交流方式。 周妈的解释似乎并未消除周爸的疑虑,始终皱眉看着凌俨,不言语。 周星同样没吭声,看了眼凌俨,歪头示意他出去,然后自己先出了门。 凌俨对院子里的二老微微颔首,周妈笑着摆了摆手,凌俨这才跟上周星的步伐。 院子里,周爸见状也想要跟出去,周妈拦住他,手语说道,人家有话说,让他别过去。周爸顶着满头的问号,一脸不情愿地被周妈拉进屋里。 门口有一条小河,岸边零星几颗凋零的大树,显得有些破败,凌俨四处望了望,没见到周星的身影,再往远处看,左手边架着一座石桥,桥上是木质的廊亭,亭中的红袄格外显眼。 周星站在亭子边上,看着桥下缓缓流动的喝水,手上不知剥着什么东西在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凌俨站到理她两米远的地方,眺望远方。 周星看了眼旁边的人,你不说话,我也不说。显然周星没有对方沉得住气,兜里的东西快要吃完的时候,她已经待不住了。 早上天没亮出门,到现在还没吃饭。山上冷,出门的时候她妈把自己的棉袄给了她,刚刚兜里翻到几颗花生,这会吃完了反倒是更饿。 桥上的风大,周星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没心情跟他在这儿打哑谜。双手揣进兜里,慢悠悠地走下桥,走到他背后身后瞧了一眼,您慢慢吹冷风吧。 一声不吭地消失几个月,又一声不吭地跑她家来,逗人玩呢吗?! 周星越想越气,气得胃都疼起来,抬手揉了揉,心想自己生闷气太不值当,您干嘛就干嘛,反正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气呼呼地走家门口,抬手正要推门,想了想还是回头望了一眼,桥上却没了人影,纳闷他跑哪去了,往回走了几步,四下张望还是不见他人。 想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把自己搞丢,周星转身要回家,然后叹了口气,过去看一眼吧,免得真有什么事。 周星回到桥上,走到最高处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凌俨躲在桥下的角落里,笑着看她走过来,这个位置刚好从正面看不到。 眼底透出小小的得意,像是料定她会回来似的,顿时火气直冲入脑,太过分了这人,周星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但很快又被身后的人拉住,周星回身,狠狠地瞪他一眼,便扯着衣服就要走。 凌俨看出她真生气了,不让她走,一边拽着一边解释道:“真不是故意逗你,我是想下去看看河里有没有鱼。” 河里确实偶尔会有鱼,但不多,不过她已经不信他说的话。 周星抬眼瞧着他,语气十分不客气地说道:“不装哑巴了?” 他不是装哑巴,本是他理亏在先,又这样冒冒失失地过来找她,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周星见他又不说话,扯了两下袖子,说道:“你先松开!” 凌俨不撒手,也不做声,周星被他搞得没办法,想不到他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虽说这会没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来了,见到她跟个陌生男人拉拉扯扯,回头不知要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只好妥协地往上走,在亭子里的坐下,凌俨这才松开她的袖子,在她边上坐好。 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凌俨问她:“要不要?” 周星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声不要,便见到腿上扔过来一包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包辣条。 想也没想,打开包装袋,开吃,她是真的饿了。吃了小半袋才顾得上想,他哪来的辣条?他不是不吃辣吗? 凌俨在服务区顺手买的,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冷不丁地看到还有点新奇,便买了一包尝尝,吃了一口不太习惯,想着她应该会吃这东西,至少能有个说话的由头,这不就用上了。 手伸到她眼前,周星扭头瞄了他一眼,半响,扔过去一个。 凌俨接住了,也不吃,拿在手里把玩,“过年不应该很热闹吗?你们这儿怎么人这么少?”这会儿岸边上倒是有几个人在走,村子里安安静静的,还是有点冷清。 周星边吃边解释:“这两天是祭祖的日子,村民一大早都上山去了,还有一些出去走亲戚,你来的不是时候,前两天很热闹的。” 他们这里的习俗,年叁十拜祭一次,出外打工的人,走之前会再祭拜一次,祈求祖先保佑子孙平安顺遂,所以今早天没亮,周星就被叫起来跟她爸去上坟。 见他这么问,周星以为他对这里的过年风俗感兴趣。过年期间,常有人来这边旅游,村里确实要比城市里更有年节的气氛。 “这几天没什么可看的,十五的时候有灯会,那会儿人多。” 周星顺便说了几处值得去看的景点,她家这边算是历史名城,旅游的人很多,说着说着,猛地想到他来旅游是怎么旅游到她家去的? “你怎么有我家的地址?” 凌俨没回答,反问她:“家里还好吗?” 周星先是一愣,不知这话从何而来,想着是他用客套话来回避自己的问题,顺着回了一声还行。 正要继续追问,那边又开口了,但这次的问题让她更出乎意料。 41.小姨 “那为什么要卖房子?” 周星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俨实话实说:“杨奕去帮你浇花,遇到了中介带人来看房。” 难怪!她跟中介说了急出,中介她认识,便把家里的密码先告诉他了,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但是这人嘴也不太严了,怎么见人就说! 周星不敢抬头,她知道凌俨正在看着她,等她的回答。心里忍不住在想,他大老远回来就是因为她要卖房子?但又立马打住这个念头,她不想让自己再次掉进这种无意义的感动里。 心里的念头在互相拉扯,说还是不说。 她现在很需要有人给她点意见,有些事不能也不想告诉父母,他们能做的很有限,除了跟着干着急啥都做不了,所以她只能自己扛。 但是一旦告诉凌俨,他肯定会帮忙,然后她就会忍不住想依赖他,忍不住又胡思乱想,她不能一个坑里摔两回。 周星默默地跟自己较劲,手里的辣条也来凑热闹,竟然怎么都打不开了,每个边缘试了一次还是打不开,气得她直接甩手扔了。 双手撑在腿上,捂着脸,然而下一秒,“给你。” 她移开手,一个打开的辣条就摆在她眼前。这一刻,周星感到无比的挫败,也无比的清醒,眼下的情况,她有什么资格逞强? 事情的前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挑着关键的地方讲了,总结成一句,她一直担心的定时炸弹爆了。 前天他们一家叁口去外婆家拜年,周星主动找她小姨聊天,她回来这几天小姨一直没来,周星以为她因为钱的事不好意思。见到人之后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只这么简单,在她的重重逼问下,小姨慌张地拿出一张法院的传票,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她回娘家的那段时间,姨夫背着她跟借贷公司借了300万,承包田地,跟人合伙种药材。这边做药材生意的多,村子里不少种药材的农民,但姨夫那人既不懂药材也没种过地,更别说种药材。 怎么种现在还不清楚,最后东西是种出来了,但是品质不合适,达不到药材商的要求,只能低价处理,一年下来血本无归,贷款自然也还不上,人直接跑了。 小姨在外婆家收到传票时才知道这事,那时姨夫人已经不见了,小姨不知道怎么办,请了个律师咨询,人家告诉她,如果这笔债务确定是在小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由姨夫自己申请的话,那她没有偿还义务,听完小姨安心不少,因为她确定自己不知情。 然而,现实远比小姨预想的复杂许多,后面小姨的律师又得知,姨夫用来还息的银行卡在小姨名下,这也是为什么贷款公司起诉的是他们夫妻二人。这下就不好办了,因为法院很可能会认定小姑对这笔借款是知情的。 这时小姨才回想起姨夫半年前来拿银行卡的事,家里做生意的缘故,两人办了好几个卡,都混在一起放着,早分不清哪张卡是在谁的名下,姨夫找她要便给了,哪里会想这么多。 想来就是他爸电话里提到的那次,原来是早早挖好坑了,真是处心积虑!周星听完都要气炸了,这几年小姨不知帮他填了多少窟窿,他居然还要这么算计她!这是哪门子的夫妻! 周星问来律师的电话,因为小姨情绪不好,有些地方说得不清楚,她从律师那又仔细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后面,她又在网上咨询了其他律师,说法不一,但可以确定的是情况确实对小姑很不利。 年没过完,大家都在休息,法院也没上班,很多事情做不了,她只能先安抚下小姨,让她不要着急,等过了年再说,她也会再找朋友问问,不会不管。 当晚回家,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最差的结果就是她帮小姨承担债务,但买房子和装修掏空了她多年的积蓄,手上已经没有钱了。上百万也不是小数目,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卖房子,所以她立马联系了之前打过交道的中介,未雨绸缪。 让她想不到的是小姨比她更悲观。 第二天天没亮,外婆那边突然打来电话,小姨在家自尽了,老人觉轻,听到声音不对过去一看,立马叫来人送去医院,好在发现得及时,人没事但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让回家好好休养。 现在外婆在家寸步不离地守着,昨天她也去了,晚上才回来,现在还没敢告诉她妈,她妈的心理素质比小姨还不如。 事后,周星反思,全怪她当着小姨面打了一圈电话,没得到一个好消息,导致小姑心灰意冷,不想连累家里人,所以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都是她的错。 周星始终垂着头,手里一遍遍捏着包装袋。凌俨听完没说什么,拍了拍她肩膀,然后起身走到一旁打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回来坐下,“我已经把情况给我的律师说了,他明天一早过来,我们一起去法院,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明天是上班第一天,她跟Eva请了两天假,至少心里有个章程再回去。 原只想着让他帮忙找律师咨询,毕竟他的律师无需考虑专业性的委托,没想到他会直接安排律师过来。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接受,但为了小姨,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谁让她自己没本事 她看着凌俨,想说点什么,但憋了半天,只有下一句最简单的谢谢。 他们出来有一会了,凌俨望着不远处升起的白烟,问道:“阿姨是不是在做饭?” 周星望着自家的方向,点了头,家里有客人,她妈肯定要忙着多加几个菜,算算时间,应该快好了。 两人走下桥,凌俨突然说道:“陪我去一下村口。” 周星问:“干嘛?” 凌俨无奈道:“去车里拿点东西,你家不太好找,我怕——迷路。” 听到这话,周星不可思议地皱了皱眉,原来也有他搞不定的事! 周星带路,两人很快便走到村口,其实周星家离村口不远,快走也就五分钟的事,他刚才居然转悠了大半个小时,还没找到地方。所以凌俨一边走,一边延路记下明显的特征,免得再出糗。 站在村口的牌坊下,周星已经注意到马路对面的黑车,霸气的外型十分显眼,她跟在凌俨后面走过去,果真是他的车。 这辆车她第一次见,之前没见他开过,但这个车型她熟悉,是时下很流行的大G,但是他这辆又有些不同,外观设计更加复古,车标也不一样,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B。 周星在边上好奇地研究车的时候,凌俨已经从后备箱取出备好的礼品,然后又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不知拿了什么。 周星瞧着摆成一摊的东西,全部都是礼盒包装,一时惊地说不出话来,“不是,你,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吗?” 走的时候,外婆特意交代他,过年上门拜访不能空着手去,他也不清楚国内的风俗,这些都是杨奕准备的。 考虑到凌俨和周星目微妙的关系,礼物的分寸倒难为住了杨奕,太轻显得不够重视,太重又会让人有负担,所以他便把大家普遍送的东西都准备了,水果两样,饮品两样,保健品两样,酒两样。 虽然价格都不算很贵,但是这么多摆在一起显得有些过于隆重了。 周星让他拿两叁样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凌俨却说这些东西他拿回去也是放着浪费,她想想也是,算了,先拿回去再说吧。 轻的保健品和酒周星拿着,重的水果和饮品凌俨拿着,两人手上都提满了东西,在外人看来,活像是一对回家看望父母的小夫妻。 周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她一个适龄单身女青年,有异性带着这么多礼品去她家,含义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不觉加快脚步,趁着现在没人赶快走,否则不用她说,明天村里都要传遍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星嘱咐凌俨回去不要提小姨的事,她妈还不知道。 话音刚落,大门开了,周妈在门口看到他俩,忙招呼他们进来,她冲着凌俨笑了笑,然后用手语比了几个手势。 周星翻译道:“饭好了,叫我们进屋吃饭。” 他俩跟在周妈身后进门,周星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凌俨和她妈,不禁又要发愁,外面的人可以先不管,但是对家里的人她要如何解释。 周星叫住凌俨,小声问道:“你怎么跟我妈介绍自己的?” 凌俨听到这话,浅浅看她一眼,似笑似不笑地不言语,然后跟上周妈的步伐进了屋 周星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吗?故意不告诉她吗?今天的几件小事,让她越想越觉得凌俨这人就是蔫坏,之前对他滤镜太厚,全被他一贯的正面做派蒙蔽了。 周妈见他们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一个劲地推说不要,凌俨太客气,让他走的时候多拿几样回去,家里人少吃不了这么多。 凌俨没说什么,只是冲着周妈笑了笑,周妈以为他明白了,便招呼大家上桌吃饭。 吃饭前,周星简单介绍了下凌俨是自己的大学同学,比她大几届,思来想去还是这个身份最稳妥。 见爸妈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周星故意瞥了凌俨一眼,看来自己蒙对了。 周星不仅长相随了周妈,心思也是一样的单纯,没什么心眼。周妈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止同学这么简单,但见到凌俨各方面都很不错,一表人才的样子,只顾得上心里欢喜。 然而,一旁的周爸始终是略显严肃的表情,时不时看向凌俨的眼光里也带着审视的意味。 父女俩各有心事,饭桌上当属周妈最活跃,一直在招呼凌俨多吃菜,担心凌俨够不到,想要把几个荤菜挪到他附近,周星见状比了几下手语。 周妈了然地收回手,周爸却瞥了眼坐在女儿旁边的男人,不禁微微皱着眉。 凌俨新奇地看向周星,好奇她说了什么,并且第一次见她用手语,感觉很特别。 周星解释:“我说你不能吃辣。”顺便指了几样不带辣椒的菜,“你吃这几个,不辣!” 周妈读懂女儿的话,笑着朝凌俨点头,摆手示意他多吃菜。 凌俨看着周妈,含笑说道:“我也不是一点辣都不能吃,少吃一点没关系。” 一直游离在话题之外的周爸,默默观察着饭桌上其他叁人的互动,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42.家人 从法院出来后,一行人在附近找了个茶馆坐下来细聊。 上午转了一圈,高律师基本心里有了谱,等小姨的律师先一步离开后,他对周星说道:“因为支付利息走的都是您小姨的这张卡,相当于有了共同还款的意思表示,即使她不是借款的主体,也不参与公司经营,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证明她对这笔借款不知情,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尽量减低债务分配的比例,还有查清您的姨夫是否有转移夫妻财产,恶意不偿还债务。” 高律师说完,喝了口茶,周星半天没回话,他看了眼凌俨,补充道:“如果您还是想完全不接受这笔借款的话,可以尝试,但是诉讼期会比较长,胜诉的几率也不大。” 周星的想法是速战速决,小姨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一丁点折腾,她也没时间一直留在这里,跟他们耗,再说拖久了,她爸妈那里肯定也会受影响,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需要准备多少钱。 “您现在能给出一个大概的分配比例吗?” 高律师说出一个相对保守的数字,周星心里有了数,刚刚高律师的话也提醒到她,姨夫那边是不是一点钱都不剩了。 既然周星同意共同承担债务,事情就好办很多,高律师还有事,需要赶飞机回去,他们又把人送回机场。 高律师:“您小姨请的那位律师还不错,后面我也会再安排一个人过来,协助他共同处理。” 周星郑重地道了谢,高律师和凌俨说了几句话,便进去安检。 走出机场,想着她在网上查到的高律师的介绍,一方面她心里稳了不少,这种级别的律师给出的意见,她听就就好了,另一面又多了些负担,虽然凌俨不会跟她要钱,还是忍不住想问。 “高律师的律师费是不是很贵?” 凌俨看着她发愁的小脸,笑道:“免费。” 周星抿嘴,无奈道:“说正经的!” 凌俨:“真免费,以前帮过他一个小忙。” 说完,见她还是一脸郁郁的样子,“等他安排的人到了,到时候再说,不急。” 周星觉得说出个价格,哪怕再贵,至少有个衡量的标准,最难偿还的就是无法用钱衡量的东西。 高律师这样的人肯来一趟,又是为了她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早不是多少钱的问题。高律师的人情是还了,她的人情倒是又欠下了。 凌俨也没想到高律师会亲自来,原想叫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人过来就好。不过人家想回他的人情,他也没意见,有他在总是更稳妥些。 回来后,周星又去看了小姨,说了些好的进展宽她的心,主要是来问小姨和姨夫的财产情况。 之前姨夫生意失败,他们名下的房和车都卖了,现在账面上也没有钱。小姨说他俩这么多年,挣了不止这么些钱,应该还有一部分在公婆那,具体多少她不知道,还有公婆住的房子也是姨夫出钱买的,记在婆婆名下。 小姨的公婆,她上学的时候见过一两面,印象不深,只记得人很抠门,唯独对姨夫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特别大方。当年姨夫做生意也是小姨婆婆拿的本钱,后来挣到钱了,小姨婆婆觉得小姨是外人,不知从姨夫那里要走多少钱。 所以她也觉得不应该一分都不剩,小姨跟着姨夫辛苦十几年,到头来一分钱没留下,反倒被迫背上一身债,没有可着一个人薅的道理,所以任她是怎么的铁公鸡,这毛她也拔定了。 晚上回来,周妈照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周星根本没有胃口,因为明天要去见姨夫一家,她只请了两天的假,至多还能再多请一天,大后天她必须回S市,项目安排不等人。 明天必须要谈出个结果。 晚饭后,周星便自己回了房间,闷头想对策。等再一抬头的时候,快10点了,她也有点饿了,一个人溜下楼找吃的。 哪想到周妈料事如神,周星下楼一看,正巧碰到她妈在厨房。周妈知道她晚饭没吃多少,担心她这会儿肚子会饿,打算拿下午炖的牛肉汤煮点小馄饨,给他们做宵夜。 周星坐下来还没吃上一口,周妈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楼上。周星着急吃东西,说她等会再去,并且这个时间说不定已经睡了。周妈把着碗不让她吃,非让她去楼上问一问。 过了一会儿,周星带着凌俨下来,周妈见人来了,转身盛出一碗给凌俨,留他们两个慢慢吃,她回去睡觉。 凌俨原本不怎么饿,吃了两口倒是勾出了馋虫,周妈的手艺非常好,大半碗热乎乎的小馄饨下肚,竟吃出了汗,起身要去拿纸巾,周星顺手推给他。 凌俨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对周星说:“明天你几点出门?” 周星沉吟片刻,说道:“大概9、10点钟的样子。”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叫上凌俨一起,这毕竟是她的家事,明天见了面,姨夫家的人少不了要闹一闹,场面必定不太好看,人家说不定也不愿掺和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里,至少她是很不喜欢。 若只有她自己去,她爸肯定不同意,但是她的出发点就是不想父母受影响,所以非要选的话,她宁可选凌俨,反正人情已经欠下,多一点少一点没区别,而且凌俨这个人往那一站,就足够杀一杀他们的气焰。 所以凌俨提出陪她去的时候,她没拒绝。 吃过宵夜,周星跟凌俨去了他房间,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们得提前商量好策略,她爸妈的房间在一楼,所以还是回去说比较安全,但是去她自己的房间又有点尴尬。 房间只有一把木头椅子,凌俨让她坐床上,他坐椅子。 明天的主要目的是能要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她来补,前提是姨夫同意和小姨离婚,既然她来掏这个钱,那就必须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只要能让小姨跳出火坑,这钱花得也值了。 明天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像个保镖似的往哪一站就可以了,其余的交给她解决。 凌俨听完,略一想,然后忖度道:“你小姨知道你的想法吗?” 周星顿时被问卡壳了,除了这房间里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知道了,肯定都不会同意,这笔钱毕竟不是小数目,所有不能让她爸跟着去。 看她的反应,凌俨就知道自己问对了,“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对凌俨来说,他考虑的不是钱的问题,离婚这样的事应该当事人自己做决定。 周星忙解释道:“我小姨是一个典型传统的女人,如果我不这样逼她,她这辈子都不会主动离婚,哪怕是被打死,而且就在我们村里,和小姨同样想法的女人不少,就是这么离谱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她们这代人已经被彻底洗脑了,没法用任何语言去说服他们。”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和那些PUA她们的人没区别,但我只能这么做。”周星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凌俨突然握住她的手,“我没有不认同你的意思,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周星看着凌俨的眼睛,他柔和又坚定的目光,让她慢慢镇定下来,“而且我爸我妈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真的没有能力处理这些问题,我不能把这么一颗定时炸弹留在他们身边。” 到这一刻,凌俨终于明白周星骨子的坚韧从何而来,虽然他们现在的生活看起来不错,但这样的家庭组合肯定有许多他想象不到艰难,所以成长于此的周星,才会生出一颗不顾一切想要保护家人的心。 他们有他们的不幸,同时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拥有彼此。 “你不知道姨夫他们家有多过分,因为小姨没孩子,他们老拿这个说事,小姨为了生孩子不知受了多少罪,做了那么多次试管都没成功,后来实在没办法才放弃的,而且我一直觉得这事姨夫的问题更大,小姨以前身体很好,就是早些年帮他做生意,在冷水里泡久了才把身体搞坏的。” 周星光顾着吐槽,不觉把她揣测姨夫不行的事说不出来了,抬头一看,凌俨倒是听着十分认真的模样。 安静了几秒钟,对视的两人都莫名有些尴尬,周星动了动手指,凌俨猛地松开手。 他突然问了句,像是故意找个话题,“你的房子打算卖多少钱?” “中介说正常的价格差不多700,我着急出可能会压一点价。”她买这套房子花了300万首付,现在卖了能赚个几十万,还掉银行的贷款,剩下的部分差不多够,但是想到这么好的房子没了,还是很心疼。 周星话说得很轻松,不甚在意的样子,但凌俨知道她一定不舍得。 43.撑腰 昨晚聊完已经很晚,周星早上靠着闹钟才爬起来。 走下楼,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院子里也没人,周星走去厨房,见到凌俨和周妈都在,两人不知在忙些什么。 走进一看,原来周妈正在指导凌俨怎么切面条,凌俨拿着菜刀,切得有模有样。 周妈见到周星过来,手语说了几句话,周星翻译给凌俨:“我妈夸你学得很好,一看就是会做饭的人,不像我只会吃。” 凌俨含笑说道:“一般的菜会做一些,但面食是第一次做,和您比还是差远了。” 周星凑过去看了看凌俨切的面条,粗细合适,切得也很均匀,确实不赖。在厨艺上,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真的渣。 “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妈做面条可是一绝,你算是找对师傅了。”周星闻着香味,掀开旁边的盘子,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刚出炉不久的肉臊子正冒着热气,“面条什么好啊?我要饿死了!” 周妈怕掉周星将将伸进去的手指,叫她去院里拔两颗小葱来。 周星讪讪地舔了下手指头,正要出去,凌俨突然叫住她,“周星,帮我拿一下手机。” 闻言,周星自然伸进凌俨的衣服口袋,拿出手机,“是杨奕。” “你先接。”凌俨边说边在水龙头下洗手。 周星接通电话,随手拿了毛巾递给凌俨,等他擦干净手,再把手机给了他,顺便让他回来的时候带两颗葱回来,她就不出去了。 一旁的周妈,不停打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普通同学哪里会这样熟! 当妈的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见过周星这么照顾人!明显心里在意的不行,只不过嘴上逞强不说罢了。 再说凌俨这小伙子,长相谈吐哪哪都好,又是周星的同学,学历背景也匹配,两人都在S市工作,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周星回头,看见他妈目光炯炯地盯着凌俨,像是瞧见了什么宝贝似的,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周妈立时收起笑容,佯装嫌弃地拍了她一下。 眼前一闪而过,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周星拉住周妈的手腕,拿到眼下一瞧,是条绳编的手链,中间有颗不大不小的绿珠子,看起来像是翡翠,绿油油的,十分通透。 周星问道:“什么时候买的?还挺看好的!” 周妈笑着拨了拨中间的珠子,说道:“早上凌俨拿给我的,我也觉得很好看。” 凌俨给的?周星又仔细看了看,该不会真是翡翠吧?虽然只有一颗珠子,但她知道翡翠的价格不是论大小,要看成色,问题她不是专业人士看不懂,不过凌俨拿出手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人家给你,你就收了?” 周妈疑惑地看向周星,“他说是你托他买的,难道不是吗?” 周星听得一愣,这人还是真是张口就来!看她妈这么喜欢的样子,只好顺着他说,就当是她买的吧! “哦,是有这么回事,我哪知道他直接给你了,原本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你要是真想给我惊喜,你就——” 周星啊呀一声,打断周妈的话,看着锅里说道:“你看看你的面是不是要坨了?” 周妈也这才想起来锅里还煮着面呢,一拍大腿,转身过去看锅。 周妈现在特别会见缝插针地挖坑,她必须十分小心,否则就会掉进坑里。趁着功夫,周星赶紧溜出厨房。 面刚上桌的时候,周爸推着小车回来了,车上驮着不少东西,凌俨下意识想过去帮忙,这时,周爸抬头看了凌俨一眼,立马停住脚步,因为早上周爸出门的时候,他已经被嫌弃过一次。 人在面对弱者的时候,总有些下意识的举动,但周爸显然不是他认为的弱者。通过他的观察,别看他腿脚不方便,干活相当麻利,即使有搞不定的地方,他也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式,不会找人帮忙。 总而言之,周爸是个很有想法又很倔的小老头,不过倔老头似乎不怎么喜欢搭理凌俨,凌俨自己也感觉到了,他也很困惑,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 今天这顿早餐,凌俨算是见识到了周星一家的吃辣能力,一个个碗里都是红彤彤的,他瞧见那碗辣椒酱已经快见底了。 周妈见他去舀辣椒酱,一边摆手,一边把另外两碟小菜往他那儿推,周星忙着吃面,顾不上给他翻译,凌俨明白周妈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试图尝了口辣椒,辣得他立马找水喝,居然比周星之前那瓶还要辣。 见状,周妈赶紧帮着倒水,周爸却轻轻地哼笑一声,像是在说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下场。 吃过早饭后,周星借口带凌俨出去逛逛,出了门。 周妈周爸跟着走到村口,周妈一脸开心地笑,顺便把准备好的水果拿给他们,周爸还是没有表情的样子,但凌俨看出周爸眼里的担忧,有周妈在场他不方便多说,便只好目光坚定地看向周爸。 周爸看了凌俨两秒,然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摆手示意他们走吧。 姨夫的家人都住在县城,开车两个小时的路程。 路上,周星简单介绍了姨夫的家庭情况,姨夫的父亲脑血栓不能下床,日常坐轮椅,姨夫的妈妈在照顾,姨夫还有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生子,但是老两口偏袒小儿子,两个儿媳妇向来对公婆颇有微词。 现在要去的是姨夫的父母家,估计两个哥哥家也会来,毕竟涉及到钱的问题。 周星和凌俨到的时候,果然他们一家人都到齐了,正等着他们。 客厅坐满了,没有空位,一个个都稳稳地坐着,没有招待他们的意思,凌俨便从餐厅搬来两把椅子。 既然这样,周星觉得也必要说些无意义的客套话,直接把所有问题摊开来说。 “想必法院的传票你们已经收到了,姨夫又不见人影,我小姨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这事本来不应该我管,家里都是一群老人,我正好回来了,就帮着问问,你们是什么打算啊?” 话问完,半响没有回音儿,周星扫了一圈,定睛看着坐在中间的老太太,“姨婆,您说说吧?” 老太太扭头,扫一眼周星,撇了撇嘴,梗着脖子说道:“我没有打算,那钱又不是我欠的,谁借的钱找谁去,反正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哪里有钱?” 周星笑了一声,“借钱的不是您儿子吗?或者你把姨夫叫来也行。” 老太太:“我去哪里找他,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那没人又没钱,您觉得借贷公司就这么算了?”老太太不吱声了,周星继续道:“姨婆您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首先这钱是您儿子故意瞒着我小姨接的,哪怕是用了我小姨卡的还款,您儿子也得还大头。” “虽然现在国家不允许违法催收,但是人家也不是没办法。”周星站起来,走到老太太面前,“您都这岁数了,姨公身体又不好,三天两头过来敲敲门,就算您受得了,怕是邻居也会有意见吧。” 老太太听完,眼睛转个不停,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说话,周星又面向边上的两夫妻,“二伯,听说你家小妹今年要高考了吧,这么关键的时候可得注意了。”说完有冲着另一头,“还有大伯家的孩子也刚上班吧,这要是让人家问到单位去,领导怎么想啊?” 顿时,两个儿媳妇都皱起眉头,推了推身边的男人,男人们也没注意,纷纷看向自己的老妈。 老太太紧着给儿子们使眼色,然后盯着周星说道:“要闹就闹,大不了我就报警,再说了,反正闹的也不止我们一家!” 周星笑道:“这可不好说了,我正好有打算把我爸妈,我外婆,我小姨都接去S市住着,您说他们能去找谁,还是人家更愿意大老远地跑去S市,而且S市可不是这小地方,大门能不能进去都难说。” 老太太:“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们拿不出钱来,你在S市你有钱,你就帮着还了呗,再说以前你小姨也没少往你家拿钱吧,呵呵!” 周星把文件夹啪地一声扔到茶几上,“还真被您说着了,这些都是小姨给我打的借条,姨夫也是知道的,这钱我可以要也可以不要。既然说到拿钱的事,你们这房子,二位伯伯的车,远的这些都不说了,就说近的,这一年来姨夫应该每个月都有给你们打钱吧? “儿子给父母抚养费没问题,但是抚养费是有标准的,金额过高的话视作转移财产,法院可以强制执行来偿还贷款。” 说到这,老太太的表情有了松动,想来她也拿不准周星说的事。 周星回到位置,坐下,“我小姨这些年为你们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钱,姨公住院的时候,都是谁每天守着伺候,你们心里清楚,做人要有起码的良心。” 老太太冷笑一声,道:“那是她生不出孩子,她应该做的!” 这话是周星最不能忍的,说着就要站起来,凌俨突然在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周星扭头看着他,冷静下来。 “究竟是谁生不出孩子,还一定呢,我小姨刚结婚的时候就做过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后面的问题都是因为多次流产造成的,为什么会流产你心里没数吗?你儿子就是没本事挣钱,也没本事生孩子!” 老太太听见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恶狠狠地指着周星,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倒在沙发靠背上,边上的两个男人,一个忙着去看老妈,一个朝周星冲过来。 凌俨反应更快,周星话音刚落,他便立马站起来把她拉到身后,以男人的姿态应对外来的威胁。 他不是一个喜欢摆架子的人,但是真要摆出老板的气势来,一般人是hold不住的。面对着凌俨,男人不敢近前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回去查看老太太的情况。 客厅里乱成一团,又是找药,又是拿水,周星听着中气十足的哭喊声,又要过去对线,凌俨拦住她,把她带到门口。 “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去解决。” “那老太太搁那儿演戏,根本就没事。”周星说着推开凌俨,还有进去。 凌俨又把人拉回来,语气严肃地对她说:“不管她有事没事,我去说,你待在这儿。” 等他一转身,周星立马跟上,哪料到凌俨突然回头,一记眼刀飞过来,周星立马不敢动了,发威的凌俨还是有点吓人。 五分钟不到,凌俨从里面出来,拉着周星走了。 周星晕头转向地被他拉上车,“不是,怎么这就走了,事情还没解决呢?” 说完,车门落了锁,然后听到他说:“解决完了。” 周星还没搞清楚状况,突然就解决了?“怎么解决的,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你等电话就行了,你想要的结果都能达到,放心。”说完他示意周星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箱。 周星从里面拿出一份协议,逐一看了条款,不禁叹道,这份东西比她那一顿输出不知高明多少倍! “你有这个,怎么不早说?” 凌俨玩笑道:“你昨天那个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也拦不住啊!” 高律师回去后,下午便发来这份协议,昨玩听完周星的话,知道她为小姨不平,心里有一肚子气,总要让她先撒了气再说。 周星拿着协议,看了看,只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不过发了一通疯,确实心里舒服不少。 44.期待 44. 期待 当晚,周星便接到姨夫打来的电话,这是她没想到的。当事人肯露面最好不过,协议的内容他没意见,只是不忍心和小姨离婚,对着周星做了一番忏悔,留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周星一个字都不想听,态度十分强硬地告诉他,不离婚门都不要想,她什么时候看到离婚证,什么时候打钱。 第二天周星去见了小姨,作了一番工作后,终于说服了她,又把小姨和外婆都接到她家,外婆年纪大了,有她爸妈看着更稳妥,主要是担心姨夫去骚扰小姨,小姨心软耳根子也软,所以等她身体和精神状况好一点的时候,准备让小姨去C市,周星已经在朋友儿,给她找了个事情做。 这样,周星就不得不跟周妈坦白小姨的事情,周妈听完,气得家里人都不理了,只有凌俨说话她才理。 当然最气的就是周星,谁让她是出主意的人。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做。周星躲在厨房门口,悄咪咪地往里看。 看见凌俨回头看,周星勾勾手指,叫他出来。 周星问:“还生气呢吗?” 凌俨无奈地点头,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无能为力。 周星却很乐观,“没事,等吃完饭,我去洗个碗就好了。” 凌俨不懂洗碗和消气之前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周妈表现得很生气,晚饭准备的都是周星喜欢吃的菜,周星故意瞒着周妈也是不想她伤心难过,她们的出发点都是对彼此的爱,这样的关系想来不需要人担心。 周星想起来手链的事,“我妈那条手链多少钱?” 凌俨:“不贵。” 周星最不喜欢停他说不贵,没多少钱,他的不贵和普通人的是一个概念吗?“不贵是多少钱?礼品那些就算了,这种贵重的东西不行,再说你忘了你怎么跟我妈说的?”既然拿她做借口,就得让她付钱。 凌俨爽快答应:“行,等我回去找找,多少钱记不清了。” 周星觉得这话听着好耳熟,猛地想起来上次买鞋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记不清了,现在都是手机支付,一查就知道,周星在后面跟上凌俨,非让他说出价格不可! 闹了大半天脾气的周妈,到了晚上终于缓了脸色,想着女儿明天就走,非要和周星一起睡,还拉上了她小姨。 周星自然不答应,她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何况打从她记事起,就是自己睡,但看到小姨期待的样子,想着能让小姨开心,周星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哪想到她们是开心了,周星要头疼死,原以为是母慈子孝的幸福时光,却变成2V1的审问现场。 她被两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天底下最熟悉的自己的人,夹在中间,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的所有心思像是没穿衣服似的暴露在她们面前。 自己的孩子不用绕弯子,周妈上来便逼问周星是不是喜欢凌俨,周星死活不回答这个问题,周妈变换思路,一面360度无死角地猛夸凌俨,一面怂恿周星把握机会,大胆出击。 周星大为震惊,他们才认识几天,她妈的彩虹屁快要把凌俨吹上天,“妈,你还记得自己谁的妈吗?” “我当然是你妈,要不怎么让你抓紧机会,这样我不就也是凌俨的妈妈了嘛!” 周星放弃了,闭眼躺倒在床,装睡,周妈不肯罢休,非要拉她起来。 小姨从旁看着她们母女俩耍宝。她是第一次见凌俨,但也能看出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在她的事上,应该也帮着周星出了力,她很感激。 之前家里做生意,人见得多,识人的能力自然也锻炼出来了。她打眼一看,便知道凌俨是有钱人家里长大的小孩,家又是S市的,自是不必多说。 她的外甥女很优秀,但她们的家庭状况毕竟摆在这里,她自己就是个前车之鉴,不免忧心这个凌俨是否是个适合周星的对象,她现在觉得女孩高嫁低嫁都不好,大差不差的最合适。 临睡前,小姨把周星拉到一旁,嘱咐了几句,也没说凌俨的不好,让她多个心眼,多谢考量。 周星说不出不喜欢凌俨的谎言,但也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或者是既然有机会在一起,她也没信心他们能都到最后。 现在她妈和小姨突然掺和进来,倒搅得她心更乱了,明明八字都没有一撇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便准备出发了。 周爸周妈和小姨跟着走到村口,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凌俨打开后备箱,开始搬东西,很快后备箱要装满了,行李没多少,全是周妈准备的各样吃的。 以前周星一个人走,周妈还会收敛些,这次开车走,恨不得把家给她搬过去。周星紧着说吃不完,周妈就说有一半是给凌俨的,但是他俩都经常出差,谁吃啊?! 东西装好,人就要走了,周妈看着女儿,忍不住又要抹眼泪,周星抱着周妈安慰了几句,周妈转过头又拉着凌俨,她不能说话,凌俨又不懂手语,只能看看周星,再看着凌俨,拍拍他的手。 凌俨当然明白周妈的意思,握着周妈的手,连说了两个放心。 周爸心里也舍不得女儿,见到周妈像是托付女婿的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男朋友都不是,这像什么样子? 他一把拉过来周妈,摆手让他们上车走了。 周星也在一旁尴尬地不行,还好他爸出手了。 上了车,她立马解释道:“你别介意,我妈就是想法特别简单,像个小孩似的,你别往心里去。” 凌俨看着周星突然笑了,颇为认同地点头。 周星纳闷他笑什么。 周星说周妈像小孩子,他突然想起昨晚在厨房见到的一幕,原来周星说洗碗哄周妈开心,就是故意不好好洗,惹得周妈一边嫌弃一边帮她重洗,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抬杠,活脱脱两个吵架的小学生。 凌俨说完,周星脸上一囧,她承认她的做法很幼稚,但是好用啊!这是从他爸身上学来的经验。 一个人在生气发脾气的时候,讲道理不仅没用,甚至会适得其反,要故意做一些离谱的事来吸引对方的注意,让他不得不主动跟你讲。 周妈就是一个典型听不得道理的人,所以每当周妈发脾气不理周爸的时候,周爸就会把家里的东西搞乱,周妈就会忍不住边说边收拾。 其实就是一方主动示弱,让另一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这件事就这么翻过去,周星见他表现得如此坦然,应该是没有把周妈的想法放在心上,但他的不在意反倒让她心里别扭起来,唉,都怪昨晚她们在她耳边说那些有的没的。 周星家到S市,将近4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有周妈的爱心零食,一路上也不算无聊。周星大多数时间都在吃,偶尔和凌俨聊两句,因为她是空有证无经验的那类人,全程都是凌俨在开,她只需帮忙维持司机的清醒状态就可以。 一路上,他们自在地聊天,说笑,想普通朋友一样,很正常,特别正常,正常到不用有任何多余的念头,但她知道在她心里,那个她不愿承认的角落里,有隐隐的期待。 他不远万里地回来,帮她做了这一切,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车子已经驶入小区,他们又将回到开始的状态。 周星看了看手上提的东西,想着要不要留他一起吃饭,毕竟有些不能久放的要赶快吃。 正犹豫着,凌俨突然接了个电话,神色凝重,看样子像是有急事,她便没开口。 凌俨帮周星把东西拿回家,“公司有点事,我要赶快过去,我的那一半,先放你这儿。” 说完,人就匆匆离开了。 周星看着堆了一地的东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说不出来的难受,突然想起以前的同事吐槽老公在结婚纪念日临时出差。 因为她老公也是所里的同事,所以那时她不太理解,身为同行,应该更加理解彼此的工作状态。如果是她,肯定不会因为工作的事有情绪,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当时的感受。 算了算了,她不要再想了,到头来不过是她自寻烦恼。 45.拉黑 45. 拉黑 凌俨赶回来的时候,普瑞的CEO,销售主管和徐藤的公关负责人都已经等在办公室。 杨奕在电话里说了大概,许佑文作为线上渠道的负责人,把直播间事故的经过汇报给了凌俨。 一周前,开播前调试设备时,由于员工误操作导致烤箱玻璃门爆裂,虽然不是镜头下发生,但能听到声音,所以立马关闭了直播间。 当时并非正常的直播时段,直播间观看人数不多,以为不会引起关注度,他们在内部解决了这件事,并未公开处理。 原计划今天在直播间推出新品,就是那天出事的微蒸烤一体机,结果网上突然爆出一则文章,直指普瑞的新产品存在安全隐患,利用直播间的事故做文章,加上确实有现场目击人,并且他们又没对事故作出回应,实有故意隐瞒的意图,网上的批评和质疑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愈演愈烈。 许佑文神色凝重,“Ivan,这件事我要负很大的责任,员工管理不到位,对舆情的预判也不够谨慎,当时是怕对新产品有影响,所以没回应,哪想到但我们的产品绝对没有问题,各项质检标准都是达标的,技术部门已经在对发生事故的这台产品再次检测。”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凌俨问了公关的意见。 整件事的起因是员工的误操作,只要明确不是产品的质量问题,倒不如借此机会给大众普及一波家用电器的使用规范,不要一味把责任推到员工身上,其实大众很反感企业一出事,便拿“实习生”、“临时工”做借口。 凌俨对这方面不算了解,在场的人都没意见,那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做。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普瑞的CEO曾凡特意留下来,单独对凌俨说几句话,“Ivan,普瑞目前的销售情况50%以上都是来自线上,但许总的团队已经没法满足还在不停增加的需求,这次的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操作不当的这个员工已经不是第一次出问题,而且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我们需要引入更专业的团队来运营。” 普瑞重组后,上上下下大换血,许佑文的电商团队唯一保留下来的,也确实给公司的整体转型起到很关键的作用。虽然曾凡是许佑文的上级,但涉及到他的问题,还是要看Ivan的意见。 针对曾凡提出的事,凌俨之前也跟许佑文聊过。许佑文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但也有个致命的问题,感情用事。 作为一个管理者,要一切以公司的利益为出发点,不能让私人感情过多地干扰自己的决策,因为只有保住公司的利益,才是保住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事情解决完,时间已经很晚了,凌俨犹豫片刻,还是不打扰她休息。 第二天上午,他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出差,一天周星都没回。晚上回家,凌俨又去敲了她家的门,没人在,想她应该去出差了。 凌俨接连发了几天的消息,周星都没回,他才知道自己又把人惹生气了,不过这次他实在搞不懂自己哪里做得不多,明明什么没做啊! 办公室里,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嗡嗡地响了半天,其他人都在偷偷往这边打量,周星叹了口气,伸手按住电源键,挂断。 然而五分钟后,手机又响了,要不是怕耽误工作,她都想关机算了,不回他短信不明白什么意思吗?还要没完没了地打电话。 这次周星狠狠地拿起手机,正要挂断,竟是中介打来的电话。 小姨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离婚证领了,协议也签了,现在就等着钱到位,这几天她一直在和中介沟通,希望尽快找到买家。 昨天中介通知她有个合适的买家,想来是有消息了,周星立马接通电话,往外走。 买家对房子很满意,希望能尽快签约,这正合周星的意,但房子里那么多东西,她又出差在外地,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搬走,中介说对方只是想尽快拿到房产证,不介意她晚点再搬。 周星总觉得不太正常,中介告诉她这个小区传言要有个新的学位,所以想趁着现在还没涨价赶紧入手,她倒是没听说这些,不过本来她也不关心,要是这样的话,倒可以理解。 所以便定下周日,也就是大后天,周星回S市签合同。 这是她能离开的最早日期,在现场的这段时间,周星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因为项目难度很大,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问题不在企业身上,而在她自己。 标的企业是一家医疗器械生产商,是她没接触过的领域,并且产品生产流程很复杂,专业性极强。 因为前段时间的丑闻,易观目前的项目审查极其严格,所以对尽调报告的要求也就更高,意味着基本上没有出错的空间。 走之前Eva也是再三跟她强调问题的严重性和重要性,所以周星一到这,脑子的线就绷紧了。 更要命的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支尽调团队,而且对方看似跟企业的人很熟,周星就更头疼了。 对于员工来说,他们就是来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伺候一家已经很不情愿了,何况一下来了两家。再说人家又是打过交道的老交情,自然是人熟好办事。 周星这个新来的小白,只能笨鸟先飞,这一个星期她基本混迹于在各种车间,听车间主任讲设备,讲流程,讲化学公式。 好在高中的知识还没全还给老师,一顿密集的高强度学习后,算是捋清了生产流程和产品结构,回头再看企业的各项数据,就清晰不少。 午休过后,周星又带着小本本来找车间主任。 还未走到门口,赵主任先出来了,后头跟着个小姑娘,赵主任抬眼见到周星,忙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天多个人,省得我再说一遍。” 小姑娘对周星微笑颔首,周星也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周星没事就来骚扰赵主任,两人已经很熟了,他们并排走着,赵主任瞅了眼后面的小姑娘,小声对周星说:“你看人家就派了个小孩过来,你一个经理成天跟我跑车间。” 周星无奈笑了笑,她自己都没搞清楚的事情,真不放心撒手交给别人。没办法,她就是干活的劳碌命。 虽然产品种类不同,但是大体的生产工艺流程类似,只是在催化剂和添加剂的使用上有一定差异。 因为有周星在场,赵主任不觉越说越快,只在有显着区别的地方着重强调几句,对周星来说没问题,但旁边的小姑娘就有些跟不上了。 周星见她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便把一些赵主任省略的细节补充出来,赵主任边听边点头,夸她知识掌握得很不错,玩笑道要收她为徒。 小姑娘明白周星是故意说给她听,结束的时候,语气感激地连声道谢。 周六清晨,周星赶早班机回S市,签完合同就走,剩下的工作交给中介,等过户的时候她再回来。 周星在约定时间赶到房产交易大厅,除了中介,居然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熟人。 杨奕心里咯噔一下,Ivan说他会跟周星讲,但他看周星此时的神情,显然是不知情。 周星看了看杨奕,再瞄一眼边上眼神闪躲的中介小哥,顿时明白了今天的买家是谁。 她把杨奕叫过来,问他:“凌俨呢?” 杨奕忐忑回道:“Ivan不在S市,他有事出差了。”所以他来代替Ivan签合同,但现在他突然有点怀疑Ivan是不是故意不来。 周星压着脾气,杨奕也不过是替人办事,“你给他打电话。” 杨奕听完,麻利地掏出手机打电话,不多说一句话,这种事他哪里敢掺和! 很快电话通了,打声招呼便递给周星。 “今天房子我不卖了。”她不想来来回回地扯,直接说结果。 顿了两秒,凌俨说道:“可以,但借款一个星期内要到账,你确定几天时间能找到买家?” 当然不确定,但她不能这么说,周星看向一旁的中介小哥,小哥像是感知到她的目光,低着头默默转过身去。 没有回话,凌俨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卖也好,抵押也好,都随你,钱今天就会到你的卡上。你可以跟我逞强,但是伯父伯母和小姨,他们能等吗?钱要是没到,到时候着急的就不止借贷公司了。” “你在项目上安心工作,其他的事不要多想,你可以帮小姨做决定,也请让我来帮你,好吗?” 凌俨的每一句话都捏在她的七寸上,让她毫无还口的余地,她做不到为了尊严而不顾家人,但也不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原则。 周星不吭声,凌俨只好软下语气,向她解释:“我想提前跟你说,但你不接我电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上了情绪,疲惫又无奈。 周星心一横,什么都没说,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杨奕,直接走了。留下杨奕和中介小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杨奕只好打电话请示凌俨。 凌俨捏了捏眉心,说道:“你们回去吧,钱直接打给她,中介费照付。”说完便挂了电话。 会议结束,谢秦出来,便看到对着手机发呆的凌俨。 见到他这副死样子,就知道他又犯病了,真不懂他到底在纠结什么,“我是服了你了,舍不得就去追,要不就离人家远点,我要是周星,早把你拉黑了!” 谢秦说完,也懒得再理他,让他自己搁这儿自怨自艾吧! 过了许久,凌俨猛地想到谢秦刚刚的话,发了一条消息,他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叹号,自嘲地笑了下,他果真被拉黑了。 46.催化剂 周星在机场值机的时候,给苏酥打了电话,苏酥在开会不方便接,周星发了一条长消息。 飞机落地后,她便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有两条,一条来自苏酥,另一条就只能是凌俨,但凌俨的钱她不会动,找个机会再还给他。 她现在已经够乱了,不想再多加一重金钱的负担。 周星刚回到酒店,苏酥一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一通数落,家里这么大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她。 “我又不是没钱,想着卖了房子就能解决,这不是搞不定了就来找你了嘛!”钱的事太敏感,只要自己解决她都不想麻烦别人,而且关系越近的人在这种问题上反要越谨慎,真挚的感情太可贵,理应被珍视才对。 “卖什么房子?你那个房子买得多划算,千万不能卖!我又不是没钱给你,等你哪天发达了,到时候多多算利息给我!” 周星听得很感动,但即便苏酥这样说,她还是对借钱这事很有负担,以后要更努力地工作了。 后面苏酥又问了些关于小姨的情况,前些天,小姨打来电话,听得出来她想通了很多,对未来也有了些规划。 其实小姨比她妈头脑灵活多了,是个敢想敢拼的性格,不幸被困在一段失败的婚姻里,现在她走出来了,等待她的是崭新而光明的未来。 说到这儿,周星仿若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浑身的疲惫感一扫而光,她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不就是可以照顾她在乎的家人吗? 虽然她还不够强大,她能做的也很有限,但看到小姨重新振作起来,仍是一件很值得欣慰的事。 不免又想起那个让她又是感激又是气恼,剪不断理还乱的人。 第二天周星把款项转到借贷公司的账户,这事总算是尘埃落定,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的时候,周星在分析产品毛利率时,发现一些产品的成本核算有问题,她去找财务经理。 办公室里没人,转身正要走,碰到上次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见她站在门口,试探着问道:“你是要找蔡经理吗?” 周星点了点头。 小姑娘含笑说道:“蔡经理正在和我们经理开会。”说着手往后面一指,“就是那个,倒数第二间会议室。” 周星道了谢,边走边想,有时候做好事还是有回报的。 周星在门口站了片刻,直到蔡经理注意到她时,她才举手示意了一下,是否方便出来说话。 蔡经理走到门口,周星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说出她的问题,由于她这边时间比较紧张,希望能尽快约个时间沟通。 正好他们就在聊成本核算的事,便叫周星留下来听,有什么问题待会一起说。 在场,除了蔡经理和一名成本核算会计,其他都是另一家机构的人,周星向对方的负责人颔首示意,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现场正在讲解某一款产品的成本核算逻辑,蔡经理有个好为人师的毛病,喜欢边讲边提问,没人回答他还不往下说,非要等人回答才行。 周星听了10分钟,实在受不了了,左右看看没人有回答意思。 “因为考虑到导致卫生性能下降的因素,生产前后,添加剂加料系统要彻底清理,所以这部分材料消耗需要全部计入成本。” 蔡经理满意地点头,“周经理功课做得很充分啊!” 在场的其他人不禁顺着蔡经理的目光,往周星所在角落打量。 然后接下来的分享时间,莫名演变成了蔡经理和周星的问答环节,周星对于产品结构和生产工艺的熟悉程度,不仅让蔡经理十分惊讶,更让在座的同行们震惊到自我怀疑的程度。 蔡经理不禁想问,“周经理曾经在医疗企业工作过吗?” 周星在众人的目光下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对于大家的反应,周星也很不自在。她本无意卖弄,也不愿被过度关注,只想加快进度,因为马上就要说到让她产生疑问的部分。 由于生产工艺流程的原因,有一部分通用的辅助材料无法独立核算,还按照产品产出工时或者产出量的比例进行分摊。 周星在生产学习的这段时间,了解到不同产品由于医疗卫生指标要求的不同,添加剂等辅助材料的用量是不同的,笼统地以工时或者产量来分配不是很合理,因为相同工时或者相同产出量的两种产品,A产品对于辅助材料的用量可能是B的产品的两倍。 特别是一些单价较高的辅助材料,这样会对最终的产本核算造成较大的影响。潜台词就是企业在材料分摊上有一定的操控空间,进而有利润虚高的嫌疑。 讲到这里,问题的严重性不言而喻,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蔡主任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几秒钟的沉默后,蔡主任突然笑了笑,缓缓说道:“周经理提出的问题也是我们想要改进的地方,但是,你也提到了生产工艺的这个客观原因,目前还没有找到更合理的计算方式,而且这部分材料目前使用量并不大,当然我们还是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几句话便把太极打回来了,周星已经预见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确实存在无法改变的客观原因,只不过是企业利用了这一原因。 但是有一点她不太认同,从采购趋势来看,有几款单价高的辅助材料购买量逐年递增,相对应产品的需求量也呈上涨趋势,长远看对成本的影响不可忽视。 周星没有继续追问,她不想就这个问题跟对方打擂台,至少她可以明确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点。 因为周星这段犀利的提问,蔡主任接下来的讲话慎重了不少,还时不时地主动留意周星的反应。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又不怎么吱声的小姑娘,他原本没怎么当回事,倒是一开口就给他提了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刚刚的回答看似没毛病,但他知道周星并不买账,回头他还得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事彻底圆回去。 然而这场会议上,留下深刻记忆的不止是蔡主任。 结束后,另一个团队的负责人,突然叫住正要离开的周星。 常进对周星笑了笑,然后对蔡经理说道:“蔡总,今晚黄总过来,不如叫上周经理一起?” 说着佯装往周星这边靠近的样子,低声补充道:“新威最大的客户,德维医疗的采购负责人。” 周星愣了一下,意外对方突然变得熟稔的态度,听起来像是私下的聚会,临时叫上她这个外人有些奇怪,不过有机会提前认识下企业的大客户,肯定有益于后面的工作。 蔡经理心下一动,他倒是忘了这事了,忙着邀请周星同去。 对于饭局,她在普瑞留下的PTSD还未完全消退,但新威这样的大型企业,毕竟不是普瑞之前那种不靠谱的草台班子,不至于做出那样离谱的事。 周星略略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下了。 下班后,常进主动来找周星一起走,一路上找话题跟她聊天,聊得都是些与工作相关,但又无关紧要的小事,很有分寸感。 但对方自来熟的表现,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加之韩俊的前车之鉴。坐上车后,周星便带上耳机,表现出不想聊天的意愿,对方没有坚持硬聊,反倒学她一样带上耳机。 看得周星莫名想笑,心里不觉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好印象。 新威到场的人,除了蔡经理,还有销售部负责人和一个销售经理,周星看起来年纪最轻,又是现场唯二的女性之一,都对她比较照顾,没有故意为难。 但饭桌上的应酬总免不了喝酒,周星依照当地风俗,只跟着喝了开头的前三轮。这事还要感谢常进,多亏有他帮着说话,要不她很可能不得不多喝几杯,因为同桌的那位女经理实在酒量太好,对比之下让她压力好大。 周星侥幸逃了,常进可没那么好运。 酒酣耳热之际,他被黄总劝着连干了几杯白酒,周星在他旁边看得头皮发麻。 等他坐下的时候,立马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常进笑着接过来,周星见他喝了茶,闭眼靠着椅背,半天没反应,周星不禁略微凑近一点,小声问了问:“你还好吗?” 常进抬手搓了一把脸,然后看着周星笑着说:“没事,缓缓就好,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轻,听到周星心里一阵不自在,她坐正身体,见他没事人似的夹菜吃,感慨道:“你酒量真好,估计我一杯就要倒下了。” 常进夹了一个大虾放到周星碗里,“尝尝,这个好吃。”然后笑着看了周星一眼,说道:“没办法,我又没你那么厉害,只能靠多喝酒哄金主开心咯!” 周星被他逗笑了,方才被劝酒前,正聊到他说自己是半路出家,不像是周星从事务所出来的基本功扎实。 对他们来说,大多数的职业发展路径是从事务所到企业,常进这种反着来的很少很少,因为成功率很低,他能成功就必然有过人之处。 周星低头瞧见碗里的虾,又看了看盘子里的,她刚也吃了几个,但眼前这虾的个头打了不止一倍,不免惊讶道:“这个怎么这么大!” 常进但笑不语。 之前她只听过团队的小朋友谈论隔壁的负责人长得很帅,今天短暂的接触让她对常进的印象很不错。 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帅气,因为他每次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她能感受到常进的有意靠近,他的言行举止也并不让人反感,先不论他有怎么样的意图,周星发现她心里竟一点波澜都没有。 周星摆弄着碗里的虾,若有所思的时候,包厢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径直朝着黄总走去。 两人寒暄几句,黄总招呼大家坐下,一一介绍。 到了周星这里,黄总话音刚落,那人忽地站起身,朝着周星举杯,满面笑容地说道:“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周小姐,不知道凌总最近怎么样?” 周星起到一半的身子,微微顿了下,她对这人有点印象,晚宴上他在凌俨旁边站了很久,才等到一个说话的机会。 凌俨作为投资方,在企业的人眼里就如同行走的钞票一般,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周星却没想到这人连她都记得,而且还给她按了个莫须有的身份。 徐徐起身,周星端起酒杯说道:“不好意思,凌总的情况我不了解,您是不是认错了?”然后干了手里的酒,“不过没关系,我先敬您一杯。” 生意人脑子转得快,那人见状,马上找补回来,“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好,一见到美女就跟不行了。”说了也干了一杯。 两人都坐下后,这一段小插曲就算过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周星没和常进说话,常进也没有主动找她聊天。 虽然那人只提了一个姓,别人也许猜不出来,常进却不一定,因为他们的甲方就是旭藤资本,不能他负责就是凌俨的项目吧? 47.落定 工厂不在市区,这附件条件不错的酒店只有一家,周星和常进的团队都住在这里。原本要安排黄总去市区更好的酒店,黄总推说太折腾,明早还要再过来,近点方便。 离开饭店,一行人便都去了酒店,周星和常进仍坐同一辆车。 路上常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星聊天,仍是些无关痛痒的零碎小事,只字未提任何有关“凌总”的事,似乎也没受到任何影响,和来时的表现并无区别。 下车后,周星松了口气,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他会突然问出凌总是不是凌俨的问题。 新威的人陪黄总办理入住手续,周星打了声招呼,正要先走,常进叫住她,周星看到他手上提着个东西。 常进说:“刚才饭店送的小甜品,你拿着吧!” 周星犹豫着不太想要,常进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吧,我不怎么吃甜食。” 其实她也没胃口吃,不过可以给组里的小朋友送过去,周星接过来,道了声谢,“那我先回去了。” “好,早点休息,少加点班。” “你也是。” 从前台到左侧的电梯间,会经过大堂的咖啡厅,但这个时间段基本没人,周星走过来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人在看她,下意识瞟过去。 视线对上,周星脚步一顿,又马上转回头,捏了捏手里的纸袋,继续往前走。 她在电梯门口站定,身后那人也跟着停下来,周星克制着不忘身后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沉默,来人热情地打招呼道:“凌总,真巧,居然在这儿碰见了,您是过来出差吗?” 听声音周星就知道是黄总那位中途来的朋友,这人眼神倒是好使,离得这么远竟也认出来了。 这时,电梯到了,周星走进去,按了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关闭,外面的凌俨看着搭讪的人,微微皱眉,露出一丝耐烦的神情。 就在即将完全关闭的时候,电梯突然被人按开,周星不错眼地盯着他走进来,站到自己的侧后方。 另一侧的电梯间外,黄总见朋友回来,好奇地问道:“那人谁呀?” 朋友:“Ivan,凌俨,旭藤资本的高级VP,人很低调,不怎么露面。”说着看向常进,“常经理应该认识吧?” 常进笑道:“我也只是听说过,新威是魏总的项目。” 黄总恍然:“刚才你问周星的话,说的就是这人?” 朋友讳莫如深地一笑,接着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眼里露出些许惊讶,刚才这位凌总跟在周星后面的场景,大家都瞧见了,这会再想起饭桌上周星否认的话,都是男人,自然不约而同地往不正当的路子上想,大家都懂,心照不宣地没说而已。 蔡主任看起来格外惊讶,眼睛睁得溜圆,毕竟他和周星接触最多,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这小姑娘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让人想不到的事还挺多! 只有常进面色如常,看不出太多情绪,却也又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出了电梯,周星径直走回房间,脚步飞快。 刷卡,开门,关门,动作利落干脆,凌俨站在门口僵立了几秒,抬手正要敲门,门开了,周星拿出一张银行卡,冷眼说道:“你的钱还你。” 见他不接,周星直接扔到他脚边,退回两步,就要关门,门外一股阻力挡住她的动作,周星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用力推了推,门像是焊死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她以沉默相向,眼里闪动的光却泄露了不平静的情绪。 周星忽地松了手,转身往回走,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双手撑在桌边站了两秒,抄起手边的东西,朝身后的人扔过去。 杂物扔完,又是抱枕,又是枕头,凌俨忙不迭地一一接着,见她周围没了东西,气呼呼地干着急,放轻脚步走过去。 倏地飞过来一个纸袋,凌俨下意识地伸手一接,不知名液体从袋里飞溅而出,撒得到处都是,凌俨不可避免地湿了半边衣服,落在手上的液体还带着问题。 眼前的场景,让周星猛地愣住了,她气急了,慌不择路地看到什么扔什么,没注意拿的竟是常进给的甜品。 一颗颗白色的小团子黏在黑色的西服外套上,周星见他无措地抬起手,要碰不碰地犹豫着没动,看得她不禁有点想笑,念头一转,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太妙。 趁着凌俨脱衣服的功夫,周星悄悄地想要溜走,刚一错身,手臂叫人拉住,周星抬手挣脱,瞬间两只手都被钳住,反剪到身后。 凌俨按着她坐到床边,“闹够了没?” 周星半边身子贴在他胸膛,轻薄的衬衫隔不开撩人的体温,两只手臂固得牢牢的,他只能嘴硬,嫌弃道:“放开我,你身上脏死了,离我远点!” 凌俨根本不买账,反驳道:“脏还不是你扔的。” 周星抬头,嗔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的房间!” 凌俨不想跟她吵,语气和缓地商量:“你是好好听我说话,还是继续吵这个问题?” 周星趁机讨价还价:“你先放开我。” “不放。”凌俨说着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周星来回扭动,仍旧挣不开,气恼地控诉:“你怎么不讲理!” 凌俨顿了顿,仍旧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说道:“是谁先不讲理?我先斩后奏是不对,前提是你故意不理我,我只想帮你把事情解决好!”说到后面,凌俨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略显急迫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委屈。 周星虽然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但她今天就想做一个不讲道理,不识好歹的人,依旧硬着心肠板着脸,说道:“我不需要你帮我解决。” 对上他的目光,无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我叫你帮忙了吗?我请你来的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句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你这么乐于助人,怎么不把乐山大佛请出来,你坐上去啊!”周星把自己说到胸口气闷,她铆足了力气,要把他推开。 凌俨哪里懂这种网络新梗,他被她的话说蒙了,更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一个拼命挣扎,一个不肯松手,双双倒躺在床上。 这下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更是分毫动弹不得,灼灼的目光悬在上方,脸像是被烘烤似地热得发烫,周星别开脸,“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耍流氓!” 凌俨低头,埋进她的颈窝,周星感到他的气息停在耳边,嗯了一声。 他居然还嗯!稍微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被他撩起来,耳边又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既然你说我耍流氓,我是不是应该耍得更彻底一点?” 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掰过脸,吻住。 周星睁大眼睛愣了两秒,然后闭上眼,松开齿关,放他进来。 如果说上一次周星是完全被他带着走,这一次明显主动又大胆,笨拙地去找他的舌尖,好不容易勾住了又被他逃开,凌俨轻笑出声,周星不满地搂紧他的脖子。 凌俨没再逗她,像个耐心又细致的老师,示范给她看,周星这个好学生很快掌握了要领,渐渐得了趣味,一遍遍缠着老师练习,乐此不疲。 学生沉迷到忘了呼吸,老师及时发觉到她的异样,松了唇舌,细碎的吻一点点游走在她脸颊。 周星茫然望着天花板,大口喘着气,随着头脑渐渐清晰,身体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肌肤相贴的愉悦感,既陌生又让人兴奋,无论是从心理还剩生理,她都不想停下来,也不想放开他。 不知从哪里的勇气和力量,周星翻身压住他,凌俨惊讶地愣了两秒,笑着帮她挪了挪位置,拉她趴下来继续亲吻。 凌俨知道她要发泄情绪,也由着她动作,哪知道她竟老在玩火的边缘试探。 当他再一次把那双试图往下伸的小手拿上来时,周星推开他,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其实凌俨更想问她这句话,但他现在哪里敢,只能拉到怀里,抱着她哄道:“别闹了,好不好?” “谁闹!明明每次亲完就跑的是你!”周星说完自己都愣了下,这质问太直白,一点掩饰都没有。 凌俨知道自己又小心点了火药桶,但眼里却是笑着的,“我哪里跑了?” 破罐子破摔了,周星硬着头皮反驳道:“你没跑你消失了三个多月!”说着要下来,凌俨两条手臂横在她背后,抱得更紧。 过了一会儿,贴着她耳边轻轻柔柔地嗯了一声,“是我的错,对不起。” 声音太温柔,每个字都敲在她心上,让本就不甚稳固的心墙又开始摇坠,“对不起什么,反正明天你还不是一样会走?” 凌俨听着胸前传来闷闷的声音,循循问道:“你想我留下?” 周星应激式地反问道:“你留不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 “真的没关系吗?那你想我是你什么人?” 故意用诱哄的语气问出这样的问题,周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带进坑里,又羞又气地推他,恼怒道:“凌俨你太欺负人!什么都要我说嘛?” 凌俨一手拢着她后背,一手轻拍安抚道:“好了,我知道了。” 周星埋在他胸前,继续嘴硬:“你知道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嗯,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说完,低头看到她飞红的脸颊,笑着轻吻她发顶。 48.身份 突然的电话打断了在床上腻歪的两个人,酒店工作人员来问行李的事。凌俨下了飞机赶去新威,得知周星出去了,他又来到酒店等人,行李还存在前台。 凌俨走后,周星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才从床上起来,别看她一顿操作猛如虎,其实心里怂得要命。 从卫生间出来,瞧见地上的一摊狼藉,周星捡起纸袋和包装盒,扔进垃圾桶。没有合适的工具,想着拿纸巾大致擦一擦再说。 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纸巾,猛地想起来纸巾盒被她当武器使了。 周星正找着的时候,凌俨提着行李箱回来,后面跟着一个保洁。 地毯不好清洁,保洁用吸尘器稍微吸干一些,等明天白天打扫时再处理。 保洁离开后,周星见凌俨打开行李箱,拿东西出来,什么情况,是要在这儿住下的意思,“不是,你——” 凌俨在桌上放下电脑,看着周星说道:“刚问了前台,没房了。” 周星哦了一声,没去细想这话的真实性,毕竟刚才他们都这样那样了,再说不让他留下,未免显得太矫情,但是同事都住在隔壁,只能祈祷不要被他们碰到。 想到今晚他们又要睡在一张床上,周星站在房间里左看右看,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瞥到桌上粘着几颗小圆子没擦,又想起纸巾盒找不见的事。 “你有没有看到纸巾盒在哪?” 凌俨换了件T恤从卫生间出来,伸手从高处拿下来纸巾盒,“刚才扔得那么卖力,我以为你不要了。” 周星努了努嘴,瞧他一眼,正要去抢,纸巾盒突然被他举到头顶,周星盯着他,没好气儿地问道:“好玩吗?” 眼前,笑得得意又幼稚的男人还是她认识的凌俨吗?周星觉得心里对他的滤镜已经碎成渣渣。 这时,凌俨突然将她腾空抱起,放在桌上,贴着嘴唇回答了她的问题,“好玩!” 大佬版的凌俨很好,但她承认她更喜欢这个把她抱在怀里的人,周星握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了,手臂环上他的脖子,沉浸在亲吻的甜蜜里。 凌俨走后,周星缓了好一会儿,才让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猛地想起擦桌子时说的话。 “以后晚上少吃这种东西,不利于消化。” 糯米制品确实不好消化,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呢! 周星今晚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所以洗了澡,便躺在床上看凌俨加班,工作状态的凌俨又恢复了他以往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幼稚的形象只是昙花一现。 房间里只剩下哒哒哒的键盘声,困意很快就上来了。 周星迷迷糊糊地感到身旁有人躺下来,紧接着那人靠过来拢着她,不习惯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周星哼哼两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一夜好眠,这是她出差以来睡得最久、最安稳的一晚。 周星比平时醒得晚了点,睁开眼,不出意外地整个人挂在凌俨身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摘下来,挪到床边。 刚一着地,从脚到小腿紧绷发胀地难受,抬脚看了看,好像是有点肿。 最近几天时不时地就会这样,可能是跟着赵主任在车间站久了的缘故,晚上热水泡个脚能缓解一些。 昨天也没怎么站着,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这样了,周星沿着小腿肚从上到下捏了捏。 忽然,后背靠过来一具温热的身体,手臂跟着绕到她腰间,男人贴着她颊边,喃喃问道:“怎么了?” 声音缓慢而慵懒,听得周星心头一颤,酥酥麻麻,她还不适应这种亲密,低低地回了声没事。 周星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看她做了半天没动。凌俨轻拢她的身体,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勾着嘴角在颈侧缓缓啄吻,手撩开衣摆伸进去在腰间轻抚。 手上的触感不禁让他皱了眉,“又瘦了,过年的时候不是胖了点,怎么又瘦回去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嗯?” 本就没有完全清醒,被他这么一弄,脑子晕乎乎的,更是无法思考。 凌俨一边亲,一边掰过她的身子,抱在腿上一下下地亲。周星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跟昨晚炸毛的她判若两人,轻声叹道:“怎么这么乖啊!”声调像是在故意调侃似的。 周星猛地张开眼,就要下去,凌俨笑着抱紧不让她走。 就这么抱着,什么也不做,心里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从昨天到今天,仿佛经历了天壤之别的两个世界。 刚才凌俨从后背抱住她,才猛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同了,然后心里就只剩下慌乱和无措,她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不等她想出答案,凌俨已经帮她选好了。 好吧,这就是谈恋爱吗?所以他们在谈恋爱了! 直到闹钟响了,迟钝的周星才醒悟过来,再磨蹭下去她要迟到了,苦命的打工人是无法跟任性的老板比的。 匆匆收拾好东西,出门等电梯。 周星看了眼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会议室里开始干活了。 电梯到了,周星按了1楼,凌俨按了5楼,又按了一次1楼,按键指示灯灰了。 “我不吃早餐,来不及了。”周星正要按1楼,凌俨拉回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我真不饿,吃不下去!”说着换另一只手伸过去,然后也被握住了。 这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周星看着外面的人,愣住了。 常进反应很快,边走边对周星玩笑道:“这个时间在酒店看到你不容易!”然后冲她旁边的人打了招呼:“凌总,早。” 凌俨微微颔首,松开一只手,牵着周星往后挪了挪。 电梯继续下行,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没说话,气氛莫名地尴尬。 周星瞥一眼常进的背影,试图把手抽出来,不仅没成功,反倒被他握得更紧。周星斜眼瞪他,用眼神抗议,凌俨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走在常进后面,进了餐厅,有人在向常进招手,应该是他团队的人。周星每天走得很早,其他人按照企业的上班时间来就可以,所以早上在酒店不会碰面。 周星找位子放东西,凌俨去拿早餐。 酒店早餐还不错,种类很丰富,她是真的没什么胃口,拿了一个小馒头,磨磨蹭蹭地吃完,又喝了两口粥,就没再动。 凌俨在一旁看得直头疼,把刚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碗里,“把这个吃了。” 周星张了张嘴,听到他说:“你再瘦下去,我怕你营养不良。” 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下去,认命地拿起鸡蛋,就着小菜吃完了。 离开的时候,在酒店大厅又碰到常进团队的人,有人认出凌俨,跟他打招呼。 等人走了,周星抬头看向凌俨,问出昨天就有的疑问。 “新威的项目不会是你负责吧?” “不是,他们之前来旭藤的时候见过。” 既然不是他的项目,他来新威做什么,总不会是专门来找她的吧?周星偷偷瞄了眼凌俨,没说话,这种太过自作多情的话她实在问不出口。 刚一进大门,立马有人笑着迎上来,像是专门等在这里。 凌俨跟那人聊了两句,转头回来找周星,“中午等我一起吃饭。” 周星回了一声好,看着凌俨和那人走开。 新威是做医疗器械的,主要原材料就是医用聚丙烯,并且看方才那人的年纪和谈吐,不像是一般员工,更像是高管级别,所以他是来给船队谈业务的? 正胡乱想着,手机叮地响了一声,邮箱发来的提醒,五分钟后有个会,周星这才想起来她早上设了个会,立马忙着往电梯的方向赶。 今天来得晚,又开了一个小时的会,什么都没做就到中午了,大家张罗着去吃饭,周星让他们先去。 忙着干活忘了时间,感觉像是过了挺久,瞥一眼电脑上的时钟,快一点了,又看了看手机,没有凌俨的消息,故意应该还没忙完。 她也有点饿了,现在食堂也没什么好吃的了,翻出APP点个外卖好了。 突然有电话进来,外卖小哥让她下来取外卖。 谁这么贴心?正好她饿的时候外卖送到了。 周星拿着外卖站在电梯门口,电梯到了,一群人从里面出来,周星一眼看到凌俨,两人对视一眼,她往边上挪了挪,他却径直朝自己走过来。 凌俨问:“外卖送到了?” 原来是他点的,周星点了下头,余光瞥到凌俨身后等着的人,其中一位是新威的CEO,她来的第一天见过,蔡经理也在,周星悄悄推着凌俨,让他站远点,离这么近干嘛! 蔡经理瞧见周星看过来,关切地说道:“周经理才吃饭吗?” 周星礼貌地点了点头,“外卖送得有点晚。”然后冲一旁的新威CEO打招呼,“薛总,好。” 薛总颔首微笑,周星略显尴尬地干笑着,侧身小声对凌俨说:“赶紧走吧,都等你呢!” 凌俨拉住她推过来的手,捏了两下,“嗯,好好吃饭,不能剩。” “知道了,快走吧,人家都走了。” 没赶上电梯,周星站在门口继续等,看着凌俨笑着对薛总说了句什么,薛总似乎有些惊讶,蔡经理更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时笑得格外亲切。 对此,周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凌俨跟他们说了什么。 另一边的蔡经理还沉浸在震惊中,原以为周星是和投资方的高管有些私下的关系,他们这个行业,男女关系复杂是出了名的。 结果人家是正牌女朋友,听老板的意思,他们和旭藤不止是投资的事,还有其他合作,以后跟周星打交道得好好掂量掂量。 49.生病1 49. 生病1 访谈结束,周星从销售部回来,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会议室里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玻璃墙透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大身影,屋里的人注意到周星,忙招手叫她进来,满脸笑意地说道:“Esther,你回来了!快看,凌总给大家买的下午茶。” 周星站在门口,看一眼桌上的甜品和咖啡,眼神示意凌俨出来。 周星找了个没人的会议室,拉他进来,“你是很闲吗?”这人怎么一点不知道低调,到处招摇。 凌俨笑着看她,拿出一个纸杯放到她手上,“确实不太忙。” 话听着气人,手心热热的温度又让她气不起来,“你过来倒是先跟我说一声啊!” 凌俨长长看她一眼,半天不说话,调出聊天页面给她看,“你给我放出来了吗?” 周星看见上面的红色叹号,默默掏出手机,把人放出小黑屋,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嗡鸣一声,凌俨看着手机里一排鞠躬的小人,禁不住笑出声来。 周星跟着笑了,尝了一口手里的饮品,“怎么不是咖啡啊?” “你现在不适合喝咖啡。” 好吧,这个问题她没法反驳,不过她发现凌俨特别在意吃吃喝喝的问题,可能大佬都比较在意养生。 周星纳闷这杯东西到底是什么,看着像是抹茶拿铁,喝起来又不太像,“你买是什么?” “抹茶燕麦奶。” 难怪喝起来没有牛奶的乳香,不过也蛮好喝,不会腻。 周星喝了小半杯,凌俨就一直坐在边上看她喝,“你是真的不忙吗?你不是过来谈船队的业务吗?” “我不负责船队的运营,不用帮他们谈业务。” 所以他来这里的原因,不言而喻。 周星在凌俨的目光下喝掉最后一口,“喝完了,走吧。” “好,我四点半的飞机回S市。” 周星看了手机,已经三点多了,从这到机场有点距离,可真坐得住,“那你赶紧走啊,别来不及了!” 凌俨拉住往外冲的周星,“来得及。”手臂拢着她腰,轻声说道:“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知道吗?” 听着他和缓的声音,周星猛地意识到原来他只是想陪她多待一会儿,这样想着,突然就舍不得他走,双手换上他的腰抱紧,“我知道了。” 周星送到电梯口,便被他赶了回来。 回到会议室,入眼便是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周星清了下嗓子,“吃完了,赶紧干活儿吧!” 坐下打开电脑,一时半会儿没找回干活儿的状态,无意间扫了眼,总觉得还有人往她这瞟。 周星对着反光的手机壳看了看,画面里她的两只耳朵都红到了耳根,格外显眼,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出去那么久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周星刚走出会议室,屋里两个小姑娘便开始窃窃私语。 “欸,刚才你们说Esther的男朋友是谁?”她光顾着犯花痴,感慨长得太帅太有型,比隔壁负责人帅出几个档次,人又大方,居然买那么贵的甜品给他们,一时情绪太激动,没听到重要信息。 旁边的小伙伴说完,总结道:“反正长相就只是他最普通的优势。” 小姑娘惊得哑口无言,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么牛逼的吗?!” 凌俨人虽然走了,但他的投喂没有停止,外卖每天准时送来,或者是炖汤或者是补品,具体是什么食材,有些她也不认得,总归不会是便宜的东西。 其实周星自己也有感觉,她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特别是最近加班加得比较狠。易观那边项目改期,她这也要跟着提前交报告,但事情还是那么多,只能压榨自己的时间。 有时来不及吃饭,正好拿这些东西填填肚子。吃点好的,甭管是否真的有益处,至少能带来点积极的心理影响。 不过,偶尔也会忙得顾不上,便分给组里的小朋友,哪想到一听是凌俨送的,这帮小孩异常兴奋地又是夸人又是夸汤,说得天花乱坠,甚至还要拍照发朋友圈。 最近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有点高兴事换换脑子,周星也没阻止,只是提醒他们发的时候不要提名字。 结果这反倒给她自己挖了个坑,原来凌俨在她身边安插了一个卧底。看到那条朋友圈时,马上一个电话过来,问她汤怎么样,周星顺口就把小朋友的彩虹屁拿来用了。 挂了电话,人家反手发来一张截图。然后从第二天开始,项目组里人手一份爱心加餐,周星又格外多一通爱心电话。 这会,她刚从外面回来,凌俨的电话就到了。 时间算得够准的! 周星在会议室这几人身上扫了一圈,不知是哪个又给凌俨通风报信了,默默叹了口气,怕是都已经被他收买了。 她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接通电话。 “今天的都已经喝完了,要不要我拍个照发给你啊?”周星故意阴阳怪气地说着,殊不知听在对方的耳朵里却更像是撒娇。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嗯,值得表扬,不过我不是来查岗的,阿姨寄了些吃的过来,有些是做好的,我给你寄过去吧。” 前两天电话里她已经说了出差不方便收快递,而且带回来那些还没怎么吃,哪想到她妈如此执着,居然寄给了凌俨,家里这个饲养员已经不好对付了,现在又多了一个。 周星正发愁,突然听到凌俨说:“还是我给你带过去?” “你要过来吗?” “看看吧,明天或者后天,不一定哪天有时间。” “也不用特意过来送一趟,你留着吃也行。” “非得是送东西才能来吗?” 周星一时被问得语塞,知道他又在拿自己寻开心,反正她嘴笨说不赢,“随便你!” 凌俨闷声笑着,突然听到周星嘶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脚有点痛。”才站了一会儿,小腿和脚就胀得难受,周星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歇脚。 “脚怎么会痛?” “刚才开会给他们讲东西,可能站得久了,脚有点肿,不严重。”她边说边捏了捏小腿。 “现在还要加班到很晚?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时间来不及,不得不加班啊!不过快要搞完了,放心吧,我今天会早点回去。” 周星他们的工作状态他很了解,曾经他赶项目的时候,甚至连着两三个通宵不睡觉,但现在身份不同,心态也不同了。 挂了电话,凌俨便吩咐杨奕订了明天的机票。 ***** 凌俨从包间出来,走到窗边醒醒酒。 这家私房菜馆在一栋老居民楼里,曾经外公外婆的家就是这样的房子,他住了很多年,虽然现在看来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他仍然很喜欢这样的老房子,历经沧桑,却仍保留着原本的样子。 上次看的那套老房子几个月前就谈好了,最近才安排装修,还是之前的设计师,估计她应该会喜欢。 昏黄的路灯下,走来两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男孩不知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女孩气恼地追着他打,一下猛地撞到男孩身上,两人便没再分开。 凌俨看着楼下拥吻的少男少女,不由地勾起嘴角,他拿出手机,已经八点多了,发了个消息给周星,看她有没有乖乖地早点回去。 突然,有人叫他,凌俨倚着窗边,抬眼看到沉凝拿着一瓶水过来。 沉凝一脸和煦的笑容,问道:“要不要喝点水?看你喝了不少酒。” “不用了,谢谢。”凌俨说着收回目光,继续打字。 走廊的灯有点暗,看不出他的表情,周身的气场写满了抗拒。沉凝的笑容僵在脸上,站在那里半响没说话。 她抿了抿嘴唇,压下心里的不满,“我发消息给你,怎么都不回?” “工作的事你去找杨奕。”凌俨头也没抬,仍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那别的事呢?” “别的事?”他顿了下,像是停下来思考,然后突然朝着沉凝走过来,错身时说了一句,“看心情。” 挑衅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沉凝,她怒视着凌俨的背影,轻飘飘地问道:“你是和周小姐在一起了吗?Ellie姐知道吗?” 听到这话,凌俨不由微微皱了眉头,扭头看向沉凝,眸光一紧,“你来找我的事,她知道吗?” 沉凝顿时不吭声,默默看着他走远,心里气得不行。 谢秦没喝酒,他开车送凌俨回家。 谢秦瞥一眼闭目养神的凌俨,打趣道:“今天心情不错啊,喝这么多酒!” 不仅是今天,最近几次都觉得他状态特别好,突然看上去像个活人了,多少年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活力这个词。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喜事向来也不会有别的事了,“怎么你家小星星又肯理你啦!”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好好开车!” 谢秦看见他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自然明白什么情况了,对于凌俨和周星,他是乐见其成的,周星这种单纯又正派的小姑娘,适合他这个内心脆弱的好兄弟。 这都过了几个红灯了,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真是铁树开花了! “宋礼的事你知道吗?” 谢秦等了半天,没听到回音,扭头看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么黏糊,不像你的风格啊!” “听说他在国外找到资方了,不太熟,新公司吗?” “新不新的谁知道,就是个壳,你知道实际的出资人是谁吗?” 凌俨听出点苗头,终于抬起头,看向谢秦。 谢鑫实业的上一任CEO谢承辉是谢秦的堂哥,谢氏的老爷子退休后,把大权交到最看重的长孙手上。 事实证明谢承辉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又格外信任他母家的舅舅,慢慢地,谢鑫实业的实际控制权便旁落他人之手,等到老爷子发现的时候,已经鞭长莫及。 可能老天爷觉得还不是谢氏灭亡的时候,谢承辉的舅舅彭建明突然查出癌症,不到半年人就走了,谢鑫实业一时没了主心骨,老爷子这时想起来他还有谢秦这么个孙子。 整个谢氏除了他爸,谢秦一个都看不上,他乐得看个热闹,哪里肯接这个烂摊子,但谢秦的妈妈发话了,他就不得不回来。 彭建明不在了,但是彭家的影响还在,首屈一指就是彭建明的儿子,彭义。这小子跟他爸学了个十乘十,惯会在人前做戏,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阴得很。 一边摆出大孝子的模样卖惨博取同情心,一边背地里勾结旁人给谢秦使绊子,致使谢秦在谢氏寸步难行。 普瑞机械算是谢秦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转过头来彭义就接着宏远船队那事敲打了凌俨。 现在宋礼和彭义搞在一起,倒是让谢秦大为意外,宋礼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清楚谢秦和彭义打擂台的关系。 虽然凌俨对他的项目兴趣不大,但谢秦还是看好他的,希望他把上市的计划再缓一缓,哪知道他一定要这么急,彭义的钱可不是好拿的,宋礼在彭义那儿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谢秦对宋礼又是吐槽又是唏嘘,说完等着听好兄弟的想法,扭头看向凌俨,见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手机。虽然和宋礼称得上有些交情,他的事也不过是当个八卦一说,不至于让他这么走心吧! “怎么了?” 凌俨眉心紧皱,“周星没回酒店,电话联系不到人,她同事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谢秦听完,马上打方向盘,把车听到路边,让他先打电话找人。 50.生病2 50. 生病2 常进今天走得有点晚,路过周星团队的会议室,灯还是亮着,便过来看一眼。 “怎么就你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她和大家说好今天不加班,早点回去休息,结果下班刚走到大门口,接了个电话她又回来了。 年前的一个项目突然要个数据,正好那部分内容是她做的,明天她要做的事不少,想着把这个做好了再回去。 “临时有点急事,做得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 “那等你一会,一起回去。” 凌俨来过之后,除了说工作上的事,常进不会主动找她,路上碰见也会像朋友似地打个招呼,周星觉得他人还是蛮好的。 “好。” 周星合上电脑,放下搭在椅子上的脚,正要站起身,脚猛一受力,脚底板像是针扎似的疼,小腿肚发软站不住。 周咧着嘴唇,撑着桌边,忙不迭坐下来。刚才她就感觉脚不舒服,搭在椅子上抬高缓解一些,以为没啥事,现在脚都不能踩地,周星觉得不太妙,万分忐忑地脱下鞋袜。 常进发现情况不对,走近一看,周星搁在椅子上的脚,肿得像个蹄髈,“你脚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肿成这样。”周星上手捏了捏,倒是没有痛觉,但是脚像是被充气了似地鼓胀,有种皮肤要被崩开的错觉。 第一眼还觉得好笑,肿成这个样子,越看越觉得吓人,常进建议道:“去医院吧,另一只脚呢?” 另一只还没看,周星一边拖鞋,一边说道:“不至于吧,回去休息下就好了吧。”腿脚肿的问题也不是第一天了,不过今天有点严重,她说的时候也是心里没底,但是去医院太麻烦又很耽误时间。 周星脱下袜子,左脚也肿得不轻,不过没有右脚那么厉害。 常进打眼一看,哪里还有商量的必要,语气强硬地说道:“还不至于,你看看你现在还能走路吧,明天能不能上班都是问题!” 周星看着自己这两只猪蹄,明白这一趟医院是跑不了了。 另一边,谢秦在路边停了车,凌俨从车上下来,给周星的同事打电话,同事急忙打车去新威厂区,看周星在不在那边。 凌俨站在路边,神色淡漠地望着远处的车流,一言不发,谢秦知道他越是沉默,代表心里越急。 初春的夜晚有点凉,谢秦下车走过来,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去车上等吧。” 看到谢秦过来,凌俨突然问道:“你明天有事吗?” 谢秦微微愣了下,下一秒反应过来,他不能开车,敢情是要让他当司机,“你知道开车过去要多久吗?” “现在走,明早就到了!”他刚查了,最早的飞机要等到明天上午。 谢秦看傻子似地瞅着凌俨,“我看你是冻傻了?你先等等。”说完回到车上打电话,他可没心情陪他吹冷风。 谢秦这边刚撂下电话,瞧见凌俨正在接电话。 凌俨接完电话,回到车里,谢秦看他的神情,知道有消息了,“什么情况?” 周星的同事回到办公大楼,发现周星,又去问了门口值班的保安,保安说一个小时前见到一个男人抱着个女人出来,好像是身体不舒服,他们帮忙打得车。 从保安的描述,同事觉得可能是周星和常进,又赶回酒店找人问常进的电话,联系上常进后确认周星在医院,便马上给凌俨回信。 谢秦刚才托朋友买到一张12点多的机票,“现在送你去机场?” 凌俨回了一声好。 人有消息了,可凌俨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放松,谢秦小心翼翼问道:“人没事吧?” “现在没事,还在做检查。” 周星的健康状况一直让他有隐隐的忧虑,她的体重和食欲都不太正常,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早晚要出大问题,并且她自己又不上心,忙得起来什么都不管。 所以他现在虽然心里很急,但更多是生气,想来这段时间她根本没在照顾自己,让身体透支到进医院。 到了机场,谢秦陪他办好值机手续,凌俨就让他先回去。 谢秦嘱咐道:“有什么问题,提前给我打电话,不行就回来,小地方医疗水平可能没那么好。” 他看着凌俨走进安检口,队伍里全是大包小包的旅客,就他什么行李都没有。 谢秦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把红包备好! 一知道人家有事,恨不得立马开十个小时的车过去,啧啧,这是一只脚已经埋进去了! 凌俨赶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三点,常进在住院部大楼门口等他。 “来了之后,在急诊验了血,做了心电图,查了肝肾功能,医生给的诊断是中重度贫血,血红蛋白很低,加上她又是在经期。”说到这儿,略微有些尴尬,常进顿了下,“其他暂时没有问题,不过有些检查现在做不了,要等到明天医院上班的时候,周星先是输了液,后来又输了血,现在应该睡着了。” 凌俨颔首说道:“好,麻烦你了。” “客气了,凌总。” “叫我Ivan就可以。” 常进迟疑了下,微笑说道:“好,那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常进琢磨着凌俨纠正称呼的举动,让他明白过来今天表面上他是帮了周星,另一个层面也让他在凌俨那儿赚了个人情,倒不是说一定要讨回来,至少有机会搭上凌俨这条人脉。 虽然周星在会上的表现让他惊艳,对她产生了些兴趣,后面知道人家有主了,难免觉得有些遗憾,但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了。 凌俨去病房看了周星,病房不是单人间,除了周星还有其他两个人,他在边上坐了几分钟,然后拿着放到一边的报告单,到走廊上看。 翻到病例时,他看到医生的诊断里营养不良这四字,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凌俨猛地站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沿着床边走了几个来回,他是一点都没猜错。 昨晚折腾了一通,周星睡到快九点才醒,还是被尿憋醒了。 周星微微睁着眼,撩开被子,想要看看脚怎么样了,能不能下地走路。 昨晚没租到轮椅,常进抱着她走了一路,虽然事出紧急,但心里很别扭,她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今天脚能下地走路。 “你要干什么?” 周星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人就清醒了,睁开眼见到凌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看着她,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周星心里一突,顾不上想别的,下意识地顺着他的问题回答:“我想上厕所。” 凌俨站起来,俯身,手臂伸到她身下,将任打横抱起来,周星顺势搂上他脖子,熟悉的怀抱顿时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周星从卫生间出来,凌俨把人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出门。 周星抱着她的东西,一脸茫然地扭头问凌俨:“现在去干嘛?” 然而,凌俨目视前面,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周星转回来做好,不敢再问。 补上了昨天没能做的检查,周星被凌俨带到一个单人病房。 简单吃了早餐,护士过来给她打针。 检查的时候,除了必要的沟通,全程没跟她多说一句话,这会又在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邮件,处理工作。 “我渴了。” 凌俨起身,拧开瓶盖,放到她手里。 过了一会儿,周星摸着腿说道:“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凌俨走过来,抬手就要按呼叫铃。 周星拉住他的手,“你干嘛?” 凌俨看着她,反问道:“不舒服不应该叫医生?” 周星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道:“不用叫医生。” 她盯着输液器里的药水,这瓶要打完了,还有一瓶,不等她开口叫人,凌俨已经走过来,换好。 周星看他一言不发地回去,坐下继续看手机,至于这么生气吗? “你生气了?” 没人理。 周星有些哀怨地说道:“有你这么对病人的吗?” 凌俨终于肯放下手机,“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病的?” 周星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我错了!” 凌俨差点被她的反应气笑,不过他忍住了,“错哪了?” “熬夜,睡眠不足,没好好吃饭。”昨天看到检查报告,她已经做了一次深刻的自我检讨。 “还有呢?我叫人送的那些东西你都吃了吗?” 周星坐起来,“上次之后我都有吃。” 凌俨定定看着她半天没说话,他的目光摄人,让周星仿佛有种面对着Eva的错觉,“就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会开得太久就忘了。” 周星等着接受批评的时候,手机出发叮的一声,凌俨低头瞥了眼,检查报告出来了,他走到床尾,目光严肃看着周星说道:“躺好,别乱动。” 凌俨在自助机器上取出报告,去找周星的主治医生。 医生:“其他地方没问题,主要还是贫血的原因,今天血红蛋白长上来了一点,再观察一天看看,要注意营养,注意休息,定期复查。” 医生从电脑屏幕移开眼,看向凌俨,“一般这种非客观因素的营养不良,我们还是建议患者去看下心理科,看下是否有厌食症的问题,吃饭的问题不解决,贫血的问题没法解决,好吧!” 凌俨拿着开药单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打了一通国际长途电话。 周星的第二瓶水都挂完了,凌俨还没回来,去包里找手机,发现手机没电了。 才伸下一只脚,凌俨回来了,不等他问,周星举着手机坦白:“手机没电了。” 凌俨在病房里找到插孔,给手机冲上电,周星又说道:“能顺便看下我电脑还有电吗?有个东西今天必须得发出来,我现在挺好的,没啥事。”昨天临时来的活儿还剩个尾巴没做完。 凌俨拿着电脑,坐过来,“说吧,要做什么,我帮你做。” 周星不可置信地盯着凌俨,她没听错吧! “你要是担心保密性的问题,我也可以替你请假。” 周星忙说道:“不用请假,我真的好多了,脚也不怎么肿了。”说着把脚露出来给他看,“反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也没问题。” 只是整理些数据,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费工夫,而且这些数据在行业外的人看来算是机密,对凌俨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没有桌子不方便操作,凌俨挪到旁边的小桌上工作,神情寡淡,看起来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周星觉得比起刚才他的脸色像是缓和了不少,她以为见过医会让他更生气。 以往的体检报告中她一直有轻微贫血的问题,不算什么大毛病,医生也只是让她平时多注意,定期检查,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刚才她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想起昨晚医生说的那些需要排除的病因,周星拿出手机搜了一遍,一个比一个吓人,看得她心里发毛。结果凌俨回来什么都没说,又是帮她干活,又要替她请假,周星琢磨着不会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51.降维 51. 降维 “医生怎么说?”周星惶恐不安地问凌俨。 凌俨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周星立马急了:“你别吓我!” 凌俨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好多了嘛!脚也不肿了,也不用请假。” “你先别做了,你快过来跟我说说医生怎么说的啊!”周星哼哼唧唧地拖着长音。 凌俨放下电脑,走过来,拿起药盒看了看,“没什么大事,还是贫血太严重了,早上的药吃了吗?” 见她心虚地摇了摇头,凌俨无奈叹道:“手伸出来,先把药吃了。” 周星挪到床边,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衣服,闷闷地说道:“我以后会努力多吃,你别生气了好吗?” 其实她不是真的担心自己有事,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去哄人,她相信如果真的情况不好,凌俨一定比她还着急,这会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她还比较生疏,她不想让凌俨觉得自己不在意他的好,把他的关心当做理所当然。 凌俨摸着她的发顶,细软光滑的质感,跟她的性格截然不同。他想着电话里心理医生的话,眸光露出担忧,她究竟给自己多少压力才会焦虑到吃不下饭,一想到这儿就只有心疼,哪里忍心再去责备她,给她更大的压力。 “吃不下也不用硬逼着自己吃,但是以后有任何问题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离开父母后,再没人这样关心过她的一切,她也习惯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凌俨的出现,让她觉得她好像可以学着去放下重担,依赖一下别人,不用有任何负担和顾虑地。 其实她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偶尔也会感到很累,想要偷懒,但周遭的一切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让她停不下来,凌俨却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周星抱着他半天不撒手,凌俨揉着头发问道:“不干活儿了?” 圆圆的脑袋抵着他胸口晃了晃,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跟他在一起。 凌俨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不干活也得吃药啊!” 正要拉开她,周星却突然跪坐在床上,抓着凌俨的衣服,直起身子去够他的唇,哪知道力度没掌握好,竟带着凌俨一起倒在床上。 周星怔住了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姿势更好,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闭着眼睛亲上去。 苏酥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退出去瞥一眼门牌号,没错。回来扫了一眼,椅子上的包也的确是周星的,应该没走错。 再次看向在床上的一男一女时,苏酥险些惊掉了下巴,小星星什么时候开荤了?很快她便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因为她发现向来保守的周星,原来谈恋爱的时候也是可以这么热情又主动的,这还是她认识的周星吗? 苏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俩人愣是没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亲得那叫一个难分难舍! 看来她不出声,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 病房里响起一声轻咳声。 床上的人顿时定住了,凌俨扭头看向门口,然后在周星耳边说了句话,周星腾地坐起来,凌俨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 然后他拿着电脑走出病房,错身而过时,他注意到门口的人始终未合拢的嘴,选择不说话,留给周星慢慢解释吧。 苏酥在看清凌俨脸的一刻,脑子里仿佛炸开一颗响雷!直到周星暗搓搓地看过来时,心神瞬间归位,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进来。 一手扔包,一手指着周星说道:“小周星,你可以啊!给你一个机会坦白,然后我再审你。” 周星转头躲开她的手,“我坦白什么啊?” 苏酥甫一走近,周星下意识地往后坐,“你注意点啊!我腿还没好。” 注意什么?她的手还没摸到床尾,苏酥一屁股坐下,“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先说说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星:“早就认识了。”这顿审问早晚要来,躲不过去。 苏酥听完,目瞪口呆地歪着头看她。 周星解释道:“就是上大学的时候,算是学长吧。” 苏酥:“我怎么不知道?” 周星:“你又没问过。” 行吧! 苏酥继续问:“那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周星看着苏酥,迟疑了下,说道:“就是最近。” 苏酥:“最近是多近?” 周星:“这几天吧!”说完看一眼苏酥,“一个星期左右。”再看一眼,“就两个星期!” 苏酥伸出两根指头,惊道:“两个星期,半个月了,你都没告诉我!” “你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我让离这个圈子的人远点,你倒是直接搞了个大的!还有那次在我家看杂志,你还跟我装你不认识凌俨?他那些绯闻你都忘了?” 周星:“那些都不是真的!” 苏酥冷笑一声,反问道:“谁说的?他告诉你的?他说的你就信!” 周星无奈看向苏酥,“那你说你有听到他们之间有其他后续吗?” 还真没有,易观的项目出事后,沉凝明显低调了很多,基本不现身了。 苏酥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担心周星会吃亏,谁能想到她一个还徘徊在新手村门外的菜鸡,竟然找了个王者级别的,她能不操心吗? “不管怎么说,我劝你不要太走心,谈恋爱可以,毕竟他人帅多金,睡一睡倒也不亏,但你要是认真你就输惨了!” “你想太多!”先不说凌俨不会是她说的那类人,即便是,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输的,她还欠着几百万的负债呢! 苏酥略带嘲讽地说道:“最好是我想太多。”周星的聪明劲儿都用在做事上了,对人她是真没心眼。 回归到正事,苏酥瞧着周星单薄的小身板,人家过年都要长几斤肉,她倒是更瘦了,“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出差还把自己搞进医院了?” 昨晚给周星打电话,一个男人接的,电话里说周星在医院做检查,不方便接电话。她多问了几句,觉得不放心,立刻退了S市的机票,今早直接飞来这边看她。 周星大致说了自己的病情,苏酥一听就明白这病就是工作累出来的,“你们老板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不要命地给她干,工作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而且钱的事我都说了不急!” 周星默默听着,认同地点头,经过这一回,她是真的得到了教训。 说到钱,苏酥算了下时间,“你家出事的时候他不知道吗?”如果他扣到这点钱都不想拿的话,不如趁早滚蛋。 这事没必要瞒着苏酥,“他知道,他给了我没要。” 苏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看你是上班都上傻了,我不是说一定要你接受他的钱,拿点女朋友的福利总不过分吧?” 周星反驳道:“我拿了啊!” “是嘛,拿什么了?”苏酥故意说得暧昧。 周星一扭头,不想理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 一个小时后,凌俨带着午饭回来,将打包盒一一打开,摆好,他对苏酥说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苏酥扫了一眼,虽然是打包的菜,看起来也挺精致,大方说道:“凌总客气了,我不挑食。” 凌俨微微颔首,然后拿来电脑给周星,“看下行不行。” 周星接过电脑,差点忘了这事,她觉得根本不需要看,但好奇心的驱动下还是瞅了瞅。哪里需要考虑什么行不行,简直是太行了!邮件内容也重新润色好了,她只需要点发送键就成。 苏酥也好奇地凑过来,盯着屏幕问道:“什么东西?” “没什么,凌俨帮忙干的一个小活儿。”周星发完邮件,关了电脑。 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名堂,苏酥略显失望地说道:“这就是你的福利?” 周星瞄一眼凌俨,推着苏酥低声说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午饭后,苏酥买了最近一班机票回S市,确认周星没有大碍,又有大佬男朋友陪着,她也没兴趣留下做电灯泡。 特别是看过凌俨伺候周星吃饭的样子,那个耐心和细致的程度,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就差喂她嘴里了! 周星也是乖得不行,人家让吃啥她就吃啥,他们吃得那是饭,她吃得是狗粮!明明也干啥,莫名看得她心里痒痒的,恨不得马上抓一个人过来,也这么对她。 她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 周星不方便出门,凌俨送她到医院门口打车。 苏酥在边上打量着凌俨,这是她第一次和凌俨打交道,比她想象中温和许多,不过从他过往的履历来看,可不像是这么没有棱角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借了周星的光的缘故。 “听周星说你们是校友?” 凌俨:“对,我比她大几届。” “所以你算是降维打击吗?” 苏酥半开玩笑道。 凌俨没料到她问得如此直白,想了想,“算吧!” 苏酥也没料到他回答得如此实诚,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又听到他说道:“但是降维不一定要打击,也可以是给予,所以把你的银行账户给我,她的钱我来还。” 车来了,苏酥匆匆坐上车,凌俨在车窗外对她说:“路上注意安全,回S市再见,记得发银行账户。” 苏酥茫然地点了点头,车便开走了,她还在想凌俨说的话,过了半响,猛地反应过来到刚刚自己是不是被他降维打击了? 想到这儿,反手把自己的卡号发了过去,她不是周星,没有那么多原则,男人上头的时候,给了就拿着,反正这点钱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52.夹馍 52. 夹馍 来的时候没带东西,除了两件临时买的衣服,没什么需要带的,凌俨把收拾好的行李放在门口,看一眼手机,快6点半了,人还没回来。 凌俨正在质疑她的保证的可靠性时,门锁响起嘀的一声。 周星推门寄来,看到屋里的人,惊道:“你怎么还没走,不是8点的飞机吗?” 赶飞机赶火车她向来都是留足时间,就怕迟到,这人倒好每次都是踩点走,上次也是,一点不着急,万一迟到了岂不是更麻烦,所以她是真不了解他这份淡定。 周星狐疑地看着凌俨,“你该不会故意等到这时候,看我会不会加班吧?” “你真的确定你的身体可以吗?”凌俨拉她在床边坐下,满眼忧虑地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觉得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周星在医院住了两晚便出院了,凌俨又陪她在酒店住了一晚,S市的工作不允许他继续留下来,但他又非常不放心周星一个人留下来,因为他深刻地知道让一个工作狂主动减少工作量有多难。 “我真的好了很多,现在脚一点都不肿了,这边很快就要结束了,你让我现在休假,那我不是都白干了?”周星握着他的手,目光极其真诚地说:“你相信我好不好?” 凌俨看着她沉吟片刻,长舒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道:“每晚不超过7点,我要收到你在酒店的视频电话,不用考虑我时间方不方便。”虽然知道她回酒店也要加班,万一有什么事联系不上,也方便他找人。 闻言,周星有些为难,“7点,时间有点紧张啊,万一堵车了呢?” 然而,下一秒,见到凌俨瞬间严肃起来的脸,她立马连声应道:“好好好,你说7点就7点!” 周星就坚持了两天,后面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迟,见凌俨的反应也不大,她便肆无忌惮起来。 这天下班后和人聊事情,一时忘了时间,直到将近9点的时候凌俨打来了电话,他也是开会到现在才想起来,周星一见凌俨板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就慌,做了一通深刻的检讨并且保证绝不再犯。 第二天刚到下班时间,她接到一通电话,凌俨给她约了一辆专车,以后每天送她回酒店,周星当时手上的事情还没做完,让司机先走,不用等她,哪知道司机坚持等了她大半个小时。 一连几天,司机每天准时6点到,然后给她打电话,周星让人家等过两回就不好意思了,后面一看快到下班时间就赶紧收拾东西,同是打工人,她不忍心为难人家。 在凌俨严格的监督下,周星健康地结束了出差工作。 临走的前一天,蔡经理请他们团队吃饭,顺便一起叫上了常进的团队,他们没那么急,还要多留几天。 后面的时间里,两个团队的人渐渐熟悉起来,一大帮人一起吃饭,又基本都是年轻人,这段饭的气氛格外愉快。 周星虽然提前报备过,9点多的时候,凌俨还是打了个电话过来。 凌俨:“还没结束?” 周星:“快了,人家年轻人玩得正high呢?” 凌俨笑了声,说得像是她比他们打了多少似的,也就两三岁的差别,“要是太晚,你就先回去。”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凌俨喂了几声,才听到周星微喘着气说道:“刚才那里信号不好,我换了个靠窗的地方,现在能听到了吧?” 周星边说边移开两步,伸长脖子往旁边看,她小跑过来的时候,瞧着边上那对搂着往前走的男女有点不太对劲儿,男的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刚才又推着女孩进了楼梯间。 “嗯,可以听到,明天飞机几点到S市,我去接你。” 周星琢磨那两个陌生人,没注意听,“嗯?你说什么?” 凌俨又是她那边信号不好,重复了一遍。 “11点50,你要是有事的话不用来,我打车回去也很方便。” “好,我看情况。” 周星收起电话,来到楼梯间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男人把女孩推到墙上,搁这一段距离,两人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但是男人的声音让她莫名耳熟。 楼梯间没有灯,又有男人挡着,她看不到女孩的反应,不确定她是不是受到了侵犯,保险起见,她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大概几秒钟后,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大,男人的动作幅度也大了起来,周星感觉到女孩是在反抗。 她大力踢开门,里面的男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走到门口望了望。周星躲在门后,看到韩俊那张恶心的脸时,心里顿时冒出个念头,真是冤家路窄! 韩俊见到周星,怔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真巧啊!” 周星没理他,看着跟在后面出来的女孩问道:“你在骚扰你吗?” 女孩听到周星的话,惶恐地看了一眼韩俊,没说话。韩俊见状,上前要去拉人,周星突然挡到女孩前面,“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嘛?” 韩俊哼一声,趾高气昂道:“她是我女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星一步不让地盯着他,侧脸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女孩的沉默让韩剧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就在他想要上前的时候,周星顺势提起手上的扫把对着他,实在找不到别的东西可用,有点搓,也只能对付一下。 韩俊嫌弃地退了一步,待看清她手上的东西,无语笑道:“你是跟我动手动上瘾了,我之前是不想跟你计较你看不出来吗?” 他说着握住扫把的另一端,狠狠地往旁边一扯,周星险些被带到地上,还好及时被人托住,常进问道:“你没事吧?” 周星撑着常进的手臂起身,摇了摇头。 韩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冲着周星嘲讽道:“这又是谁啊?想不到周星你一个又一个的,很可以啊!” 留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转身走了。 常进望着那人的背影,皱起眉头问道:“这人谁啊?” “神经病,不用搭理他。”周星说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你有没有事?需要帮你报警吗?” “不用,我没事,谢谢你。”女孩怯生生地说完就要离开。 周星忙拉住她,问她和韩俊什么关系,嘱咐她离他远点,她实在气不过有人被韩俊这种垃圾人祸害,听说他不是违纪被处罚了吗,怎么还能出来蹦跶? 女孩不吭声,多番追问下才说出韩俊是她的客户,这份工作她做不久,不敢得罪她,巧的是这女孩正是在新威的销售部工作,要是别的工作她还真帮不上忙了。 叫了车,把人送走,周星对常进说:“我明早就走了,这事交给你不麻烦吧?” 常进:“不麻烦,反正也是以你的名义,主要我的话也没啥份量不是!” 周星扶额:“他们小孩乱说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起哄了!” 经过医院的事,她和常进算是成为朋友了,越了解越喜欢他的性格,坦率不扭捏,熟了之后甚至还带着点逗比属性,说起来倒是和苏酥有点像。 常进的调侃提醒了周星,第二天候机的时候,再三拜托大家不要宣扬她和凌俨的关系,如果有人问起不用隐瞒,不要主动说出去就好。 毕竟他们也吃了不少凌俨送的东西,吃人家最短,都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周星下了飞机,打开手机,便看到凌俨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在接机口了。尽管她说不用他来接,但是直到此刻他就在外面等她,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甜劲儿过了,又开始止不住地紧张起来,取行李前特意去了趟卫生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早上起得匆忙来不及化妆,眼下有点黑眼圈,脸也有点苍白。 周星揉了两下脸,看起来红润了一点,就这样吧,何况住院那两天,什么丑样子他都见过了。 推着行李出来,一眼便看到边上的凌俨,因为他无论站在哪,都很难让人忽略,旁边几个小姑娘一直在打量他,周星走过去的时候,她们的目光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周星拉着他就要走,凌俨却突然抱住她,周星只好小声说着:“先走先走,都是人!”说着一边拽着他离开,一边不住在心里吐槽,他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注意场合,老要做这么高调的事,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有多显眼! 走到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周星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同时又很违和,因为这香味不是香水的香,而是肉香。 凌俨坐下来,看到周星耸着鼻子四处乱闻,他从中控台的位置拿出一个小袋子。 周星看到包装,就知道是夜市的鸡腿夹馍,立刻眼前一亮,惊呼道:“你什么时候去买的,他们上午也开门吗?” 凌俨打着方向盘说道:“过来的时候顺路去看了一眼,他们白天有个门店,晚上出去摆摊。” 他扫一眼正在发呆的周星,问道:“想什么呢?不吃一会凉了,不饿吗?” 本来不饿,闻着味儿马上就饿了,但是她一吃,怕是味道更大,半天都散不去。 凌俨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吃吧,正好该去洗车了。” 周星本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他这么一说,更是一颗心快要化成水儿了,撕开包装袋,递到他嘴边,“你吃第一口嘛!” 凌俨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看着她开心地大快朵颐,平时吃饭的时候没见她这么积极,“让你垫垫肚子,回去还要吃午饭呢!” 听到这话,周星放下手里的饼,凌俨提醒得对,吃完这个估计就吃不下饭了,在吃的问题上,她现在很听凌俨的话。 不吃不代表心里不想,周星意犹未尽地瞅了好几眼,凌俨见她手捧着饼,光看不吃的可怜样,无奈道:“吃吧,吃吧!” 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个十块钱的饼就让她高兴成这样,傻姑娘也太好养了! 53.恶梦 生病的事她没说,但还是被领导知道了。第二天周星刚到公司,便被Eva叫到办公室,特意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周星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Eva:“没别的事的话,报告你在家写也可以,这个项目结束之后,给你休几天假,还是先把身体顾好再说别的,好吧!” 这次意外给她敲响了警钟,不能再任意妄为地不顾身体,因为人一旦倒下,之前不管做了多少都白搭,所以她也有意放慢节奏,等项目忙完,修整几天再回来。 周星点了点头,正要走,Eva突然缓着语气问道:“听说凌俨是你男朋友吗?”见她愣住没动,Eva笑着补充道:“没别的意思,正好听到点风言风语,跟你确认一下。” 问得突然,周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点了头。 Eva了然一笑,没再多问,“好,我知道,你回去吧。” 周星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被大家知道是早晚的事,之前嘱咐团队的人别宣扬,让她以为能多瞒一会,哪想到Eva像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岂不是在小圈子里都传开了? 凌俨的身份太高调,站在他身边注定要承受别人的目光,再加上两人的工作关系,他是甲方爸爸,而她是乙方的小透明,简直就是天然的谈资,倒不是介意别人说什么,只是很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被人讨论。 回到座位上,周星不由地开始对周围的目光敏感起来,生怕有人突然跑过来问她个什么,导致她一整天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仿佛湛蓝的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乌云。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工作效率也不高,还没到下班时间,周星便收拾东西回家。 刚走到小区楼下,凌俨来了电话,“晚上想吃什么?我正准备回去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周星没进去,“都行,家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没吃呢?你看着做吧!”过年带回来的,加上后面她妈寄来的,快把他们两个冰箱都装满了。 凌俨听她声音恹恹的,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以为她在忙工作,“还在公司吗?” 周星:“没有,刚到楼下。” 凌俨:“快上去吧,我半个时候后到家。” “好。”正要挂断,突然想到个事情,“晚上去你那吃吧,你的厨房更宽敞,也省得来回搬东西。” 昨晚凌俨做饭的时候,少了个工具,周星去楼下跑了一趟腿,见识了他家的豪华大厨房,各式厨具应有尽有,相较之下,凌俨在她家那个小厨房做饭,仿佛螺丝壳里做道场,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用,太委屈人,“你要做什么,我一会儿拿过去,正好也能提前解冻。” 凌俨:“好,我先想想,等会发给你,密码还记得吗?” 周星微微嗔道:“记得啊,我又不是属鱼的。” 凌俨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周星回到家,收到凌俨的消息后,拿着东西去了楼下。 进门先去厨房,把冷冻的肉放到冷水里浸泡解冻,周星擦着手,四处闲逛起来,昨天过来的时候只留心看了厨房。 厨房正好在她上次没看到这一侧,出来是一个不小的餐厅,这边也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另一间目前是空着的。 周星逛完,又走去另一侧,这边和她家的结构就是一样的,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去看人家卧室,大致走了一圈,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贵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她一坐下去,瞬间有种被云朵包围的感觉,质地轻软又有支撑感,坐下就不想起来,周星打消了加班的想法,拿出手机刷起来,反正时间够充足,明天再做也可以。 不知是沙发太舒服还是手机不好玩,周星坐了不到十分钟竟睡着了。 凌俨开门,屋里没开灯,以为周星没过来,伸手按亮客厅的灯,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周星微微睁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回来了。” “怎么睡这儿?”凌俨说着进来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周星裹紧怀里的抱枕,“你家沙发太好睡了。” 凌俨闻言,笑着拿出一盒冒着热气的东西,“饿吗?睡饱了过来吃东西。” 周星腾一下坐起来,早到闻到味儿了,凌俨现在真是把她的喜好拿捏地死死的。鸡腿夹馍他知道可以理解,昨天中午打包的余师傅,和今天的小吃,没人告诉他不可能知道。 她插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苏酥跟你讹什么了?”除了苏酥,也不可能会有别人。 凌俨抬头看她一眼,这就被她猜到了?他拎着其他东西,往厨房走,“也没什么,有几个项目她想参与,我帮着牵个线。” 周星端着纸盒,跟在他后面,玩笑道:“嗯,她之前说过羡慕你能躺着数钱。” 凌俨听到这话,记起来之前说他奸商,现在又让他带着赚钱,看来还是更爱钱,不过爱钱就好办,“躺着还是站着随便,数钱应该不难。” 这话诱惑性太大,周星一下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那你也带我躺着数钱呗!”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想要找补已经来不及了,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目光,“你想数的话,现在就可以。”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听着一点不像在邀请她数钱,周星不知如何往下接,背过身去,小声说道:“那是你的钱,我才不想数。” 半响,没有声音,周星扭回头,见他低头暗暗地偷笑,才知道这人又在拿她寻开心,周星戳着一块沾满辣椒的土豆,趁机塞进他嘴里。 凌俨没拒绝,面不改色地吃了,周星没想到他会真吃,还特意选了一根辣椒多的,“不辣吗?” 凌俨觉得还好,摇头,哪知道下一秒辣味漫上来,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咳起来,周星急忙把水递到他嘴边,凌俨喝了一整杯才缓下来,“怎么微辣还这么辣?”不想她吃得太辣,对胃不好,特意选了微辣。 周星得逞地撇了撇嘴,就因为够辣她才喜欢! 凌俨还有工作,晚饭后,他去书房加班,周星主动留下洗碗,说是洗碗,其实只需要摆碗,因为他这儿有洗碗机,至于其他地方,他都已经收拾干净。 没其他事可做,周星把凌俨带回来的水果洗了一些,拿去书房。 周星端着盘子在他旁边坐下,“吃水果吗?” 凌俨很快地瞥一眼,“好,等一会。” 见他一直忙着敲键盘,没空吃,她直接拿起一颗草莓,摘掉绿蒂,然后递到他嘴边,凌俨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草莓个头不小,一口吃不完,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再把剩下的一半送进他嘴里。 周星第一次这样喂别人吃东西,看着他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确实让人有种奇特的满足感,忍不住喂了一个有一个。 凌俨都配合地吃了,直到她又递来了第六个,他才向后移开,因为实在吃不下了,“你今天不加班?” 周星手支着下巴,“不加班,偷懒一天。”她拿着草莓往他唇上蹭,“不吃了吗?” 凌俨从她手上夺下来,反喂到她嘴里,“你先吃五个试试。” 她光顾着喂得开心,忘了刚吃完饭肚子还很饱,周星大张嘴,故意咬到他的手指,把整个草莓都包住。 凌俨感觉到手指上的异样,转过头看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草莓,像个可爱的小仓鼠,笑道:“要不要把隔壁的空房间装成你的书房,这样以后你工作也方便。” 由于书房的桌椅太舒服,周星霸占了一天他的书房,凌俨只好在客厅开会,想到他们俩的工作强度,一个书房确实不够用了。 周星倒是没这么讲究,在哪干活儿都行,但奢入俭难,体验过好的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有点要求了,但他的提议像是默认了她会在这边长住似的,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再说吧,最近我在家办公,装修会比较吵。” “好,你自己决定,有什么要求你跟杨奕说。” 说完带上了耳机,周星知道他要开会,便端着草莓回到客厅。 对于她这种没什么业余生活的人,突然不工作,还真的无事可做,她也不是很喜欢一直玩手机,只好打开电视,顺便找了部电影。 看了半个小时,眼皮就撑不住了,这沙发是真的催眠,正想着要把沙发推荐给霜姐,因为最近她老说自己入睡困难,她听着电视里嘈杂的人生,陷入昏沉的睡意之中。 闭眼前,电影里她看到最后一幕是几个女生在吵架,奇怪的是她和沉凝突然变成了对话的主角,无论她怎么解释,她们都在不停地嘲笑她不自量力,白日做梦。 下一秒她又突然出现在家里,拼命地四处翻东西,因为凌俨送她的书不见了,紫藤盆栽也不见了。 她不停地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这时候突然想起凌俨就住在楼下,她要去找他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跑到楼下,一遍又一遍地敲门,突然门从里面打开,屋里出现的却是沉凝,看着她不停地大笑,那笑声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她脑子里,痛得她只能死命地抱着自己的头往外跑。 她疯了一样地奔跑,直到跑进一团白光里。 周星惊恐地睁开眼,沉凝尖锐的嘲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周星!”一声熟悉又安心的呼唤传入耳朵,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眉心紧缩的男人,一把搂住的的脖子。 凌俨就着她的力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做恶梦了吗?” “你抱我。”小小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闻言,凌俨一手环住她的腰,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抱稳。会议结束,刚摘下耳机,听到客厅传来周星的叫声,他急匆匆地过来,便看到她抱着头在沙发上翻腾,十分痛苦的样子。 手掌在她的背上缓慢地来回轻抚,“没事了。”下午那通电话,她的声音听着就有些不对劲,现在又做恶梦,“今天在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星枕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不想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他。 凌俨很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做才可以帮她分担,但是她不想说就不说,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 54.恶梦 生病的事她没说,但还是被领导知道了。第二天周星刚到公司,便被Eva叫到办公室,特意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周星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Eva:“没别的事的话,报告你在家写也可以,这个项目结束之后,给你休几天假,还是先把身体顾好再说别的,好吧!” 这次意外给她敲响了警钟,不能再任意妄为地不顾身体,因为人一旦倒下,之前不管做了多少都白搭,所以她也有意放慢节奏,等项目忙完,修整几天再回来。 周星点了点头,正要走,Eva突然缓着语气问道:“听说凌俨是你男朋友吗?”见她愣住没动,Eva笑着补充道:“没别的意思,正好听到点风言风语,跟你确认一下。” 问得突然,周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点了头。 Eva了然一笑,没再多问,“好,我知道,你回去吧。” 周星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被大家知道是早晚的事,之前嘱咐团队的人别宣扬,让她以为能多瞒一会,哪想到Eva像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岂不是在小圈子里都传开了? 凌俨的身份太高调,站在他身边注定要承受别人的目光,再加上两人的工作关系,他是甲方爸爸,而她是乙方的小透明,简直就是天然的谈资,倒不是介意别人说什么,只是很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被人讨论。 回到座位上,周星不由地开始对周围的目光敏感起来,生怕有人突然跑过来问她个什么,导致她一整天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仿佛湛蓝的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乌云。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工作效率也不高,还没到下班时间,周星便收拾东西回家。 刚走到小区楼下,凌俨来了电话,“晚上想吃什么?我正准备回去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周星没进去,“都行,家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没吃呢?你看着做吧!”过年带回来的,加上后面她妈寄来的,快把他们两个冰箱都装满了。 凌俨听她声音恹恹的,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以为她在忙工作,“还在公司吗?” 周星:“没有,刚到楼下。” 凌俨:“快上去吧,我半个时候后到家。” “好。”正要挂断,突然想到个事情,“晚上去你那吃吧,你的厨房更宽敞,也省得来回搬东西。” 昨晚凌俨做饭的时候,少了个工具,周星去楼下跑了一趟腿,见识了他家的豪华大厨房,各式厨具应有尽有,相较之下,凌俨在她家那个小厨房做饭,仿佛螺丝壳里做道场,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用,太委屈人,“你要做什么,我一会儿拿过去,正好也能提前解冻。” 凌俨:“好,我先想想,等会发给你,密码还记得吗?” 周星微微嗔道:“记得啊,我又不是属鱼的。” 凌俨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周星回到家,收到凌俨的消息后,拿着东西去了楼下。 进门先去厨房,把冷冻的肉放到冷水里浸泡解冻,周星擦着手,四处闲逛起来,昨天过来的时候只留心看了厨房。 厨房正好在她上次没看到这一侧,出来是一个不小的餐厅,这边也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另一间目前是空着的。 周星逛完,又走去另一侧,这边和她家的结构就是一样的,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意思去看人家卧室,大致走了一圈,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贵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她一坐下去,瞬间有种被云朵包围的感觉,质地轻软又有支撑感,坐下就不想起来,周星打消了加班的想法,拿出手机刷起来,反正时间够充足,明天再做也可以。 不知是沙发太舒服还是手机不好玩,周星坐了不到十分钟竟睡着了。 凌俨开门,屋里没开灯,以为周星没过来,伸手按亮客厅的灯,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周星微微睁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回来了。” “怎么睡这儿?”凌俨说着进来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周星裹紧怀里的抱枕,“你家沙发太好睡了。” 凌俨闻言,笑着拿出一盒冒着热气的东西,“饿吗?睡饱了过来吃东西。” 周星腾一下坐起来,早到闻到味儿了,凌俨现在真是把她的喜好拿捏地死死的。鸡腿夹馍他知道可以理解,昨天中午打包的余师傅,和今天的小吃,没人告诉他不可能知道。 她插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苏酥跟你讹什么了?”除了苏酥,也不可能会有别人。 凌俨抬头看她一眼,这就被她猜到了?他拎着其他东西,往厨房走,“也没什么,有几个项目她想参与,我帮着牵个线。” 周星端着纸盒,跟在他后面,玩笑道:“嗯,她之前说过羡慕你能躺着数钱。” 凌俨听到这话,记起来之前说他奸商,现在又让他带着赚钱,看来还是更爱钱,不过爱钱就好办,“躺着还是站着随便,数钱应该不难。” 这话诱惑性太大,周星一下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那你也带我躺着数钱呗!”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想要找补已经来不及了,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目光,“你想数的话,现在就可以。” 这话说得暧昧不明,听着一点不像在邀请她数钱,周星不知如何往下接,背过身去,小声说道:“那是你的钱,我才不想数。” 半响,没有声音,周星扭回头,见他低头暗暗地偷笑,才知道这人又在拿她寻开心,周星戳着一块沾满辣椒的土豆,趁机塞进他嘴里。 凌俨没拒绝,面不改色地吃了,周星没想到他会真吃,还特意选了一根辣椒多的,“不辣吗?” 凌俨觉得还好,摇头,哪知道下一秒辣味漫上来,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咳起来,周星急忙把水递到他嘴边,凌俨喝了一整杯才缓下来,“怎么微辣还这么辣?”不想她吃得太辣,对胃不好,特意选了微辣。 周星得逞地撇了撇嘴,就因为够辣她才喜欢! 凌俨还有工作,晚饭后,他去书房加班,周星主动留下洗碗,说是洗碗,其实只需要摆碗,因为他这儿有洗碗机,至于其他地方,他都已经收拾干净。 没其他事可做,周星把凌俨带回来的水果洗了一些,拿去书房。 周星端着盘子在他旁边坐下,“吃水果吗?” 凌俨很快地瞥一眼,“好,等一会。” 见他一直忙着敲键盘,没空吃,她直接拿起一颗草莓,摘掉绿蒂,然后递到他嘴边,凌俨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草莓个头不小,一口吃不完,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再把剩下的一半送进他嘴里。 周星第一次这样喂别人吃东西,看着他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确实让人有种奇特的满足感,忍不住喂了一个有一个。 凌俨都配合地吃了,直到她又递来了第六个,他才向后移开,因为实在吃不下了,“你今天不加班?” 周星手支着下巴,“不加班,偷懒一天。”她拿着草莓往他唇上蹭,“不吃了吗?” 凌俨从她手上夺下来,反喂到她嘴里,“你先吃五个试试。” 她光顾着喂得开心,忘了刚吃完饭肚子还很饱,周星大张嘴,故意咬到他的手指,把整个草莓都包住。 凌俨感觉到手指上的异样,转过头看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草莓,像个可爱的小仓鼠,笑道:“要不要把隔壁的空房间装成你的书房,这样以后你工作也方便。” 由于书房的桌椅太舒服,周星霸占了一天他的书房,凌俨只好在客厅开会,想到他们俩的工作强度,一个书房确实不够用了。 周星倒是没这么讲究,在哪干活儿都行,但奢入俭难,体验过好的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有点要求了,但他的提议像是默认了她会在这边长住似的,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再说吧,最近我在家办公,装修会比较吵。” “好,你自己决定,有什么要求你跟杨奕说。” 说完带上了耳机,周星知道他要开会,便端着草莓回到客厅。 对于她这种没什么业余生活的人,突然不工作,还真的无事可做,她也不是很喜欢一直玩手机,只好打开电视,顺便找了部电影。 看了半个小时,眼皮就撑不住了,这沙发是真的催眠,正想着要把沙发推荐给霜姐,因为最近她老说自己入睡困难,她听着电视里嘈杂的人生,陷入昏沉的睡意之中。 闭眼前,电影里她看到最后一幕是几个女生在吵架,奇怪的是她和沉凝突然变成了对话的主角,无论她怎么解释,她们都在不停地嘲笑她不自量力,白日做梦。 下一秒她又突然出现在家里,拼命地四处翻东西,因为凌俨送她的书不见了,紫藤盆栽也不见了。 她不停地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这时候突然想起凌俨就住在楼下,她要去找他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跑到楼下,一遍又一遍地敲门,突然门从里面打开,屋里出现的却是沉凝,看着她不停地大笑,那笑声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她脑子里,痛得她只能死命地抱着自己的头往外跑。 她疯了一样地奔跑,直到跑进一团白光里。 周星惊恐地睁开眼,沉凝尖锐的嘲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周星!”一声熟悉又安心的呼唤传入耳朵,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眉心紧缩的男人,一把搂住的的脖子。 凌俨就着她的力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做恶梦了吗?” “你抱我。”小小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闻言,凌俨一手环住她的腰,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抱稳。会议结束,刚摘下耳机,听到客厅传来周星的叫声,他急匆匆地过来,便看到她抱着头在沙发上翻腾,十分痛苦的样子。 手掌在她的背上缓慢地来回轻抚,“没事了。”下午那通电话,她的声音听着就有些不对劲,现在又做恶梦,“今天在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星枕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不想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他。 凌俨很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做才可以帮她分担,但是她不想说就不说,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