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皇叔掌中娇》 楔子 顺庆十五年腊月初七,大雪纷纷。 不到申时,天色就暗了下来。 原本冷清的院子里显得愈发孤寂,刺骨的寒风从破了洞的窗纸灌了进来,吹得蜡烛忽明忽暗,姜瑜打了个寒颤,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香叶忙端了药过来:“姑娘且忍一忍,待明日大婚,入了裕王府就好了,裕王殿下定能尽快医好姑娘的病,还国公爷清白的。” 三个月前,姜国公被人弹劾谋逆,府中上下皆受牵连一律不得出府。 姜瑜母亲殷氏生她时难产亏了气血,在她五岁那年撒手人寰,父亲无继室,也无妾室,又是常年征战在外,膝下就她一女。 作为国公府嫡女,她为父亲之事四处奔走,久劳成疾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已经七八日,她唯恐外祖母担心她,也没让人告诉忠义侯府那边。 裕王府早就送了药过来,她原以为很快就能好,却不想时至今日病情依然是时好时坏。 当今裕王殿下赵启是顺庆帝第三子,是她的未婚夫。 也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哥。 即便国公府大厦将倾,赵启也没有丝毫嫌弃她,而是跪求顺庆帝,执意要娶她入府,顺庆帝念其一片痴心,准她嫁入裕王府为裕王妃,免其罪责。 人人都赞,赵启重情重义,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儿。 姜瑜一口气喝光碗里的药。 忍住喉咙里涌动的涩味,勉强笑道:“明天是我跟表哥大喜的日子,我要打起精神来,不能让人觉得表哥娶了个药罐子。” 她自是不信父亲谋逆。 只是希望顺庆帝能看在姻亲的面子上,彻查此事,还父亲清白。 “那姑娘就好生歇着吧!”香叶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默默退下。 吃了药,姜瑜似乎好了许多,竟不再咳嗽,刚入夜便沐浴洗漱,早早上床歇息,香叶生了火盆,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前晌裕王府上来人问安,还送了好多贵重的药材过来。 赵启让人捎话,说让她安心,一切有他。 入夜起了风。 吹得窗外的气死风灯来回摇摆,啪啪作响,姜瑜从睡梦中醒来,嗓子里涌动着一股甜腥的味道,她忙坐起来,一阵咳嗽过后,帕子上全是黑红色的血,纤长白皙的手指也变成了青色,不好,她中毒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香叶低着头走进来,不敢看姜瑜,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似乎早就预料到主子会这般一样,姜瑜脸色潮红,哑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外祖母怜她年幼失母,母亲去世后便接她去府上居住。 香叶是外祖母府上的家生子。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姜瑜不敢相信香叶会对她下毒……怪不得今夜格外安静,裕王府派来的两个伺候她的姑姑也不见了踪影。 原来有人不想让她活过今晚…… “当然是为了活着,妹妹该不会以为今时今日,你还能护住她吧!”姜瑗一身崭新的大红色衣裙,妆容精致地走进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就像往常过来跟姜瑜闲聊一样,“妹妹也不想想,伯父谋逆,裕王殿下怎么会娶罪臣之女为妃,还是妹妹觉得你跟三皇叔在白云观避雨一事,裕王殿下不会心存忌惮?” “我跟三皇叔清清白白,并无半点逾越……”姜瑜觉得浑身越来越热,一股暖流正从胸口往上涌起,她用尽掐住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神色清明,“我父亲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要勾结外人陷害于我?” “妹妹十年没有回府,不知道的事情简直是太多了,你只知裕王殿下经常去忠义侯府看你,你又怎知我跟裕王殿下早就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他怎么会是外人呢?”姜瑗突然靠近一步,鬓间凤穿牡丹簪子上的流苏在她面前猛烈地晃了晃,“实不相瞒,裕王殿下请旨娶你,不过是看中你的嫁妆,顺便再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罢了,今夜妹妹房中走水,不幸葬身火海,祖母顾全大局,会命我代替妹妹嫁入裕王府,你是国公府长房嫡女又怎么样?终究不是祖母的血脉,妹妹,你现在的样子也许跟当年伯母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好像有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了姜瑜心上,她恨自己没能早点看清身边这群豺狼虎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父亲出事,二房三房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因为这一切都是圈套。 就连母亲的死,也都是他们所为。 他们就是想借此除去她跟父亲,然后霸占国公府的一切,包括爵位。 她竟忘了,祖母是父亲的姨母,终究不是亲娘…… “告诉你也无妨,我已经有了身孕,母以子为贵,我才是名副其实的裕王妃,你的嫁妆也是我的嫁妆,我会代替你风风光光地嫁人裕王府。”姜瑗得意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望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很是痛快,俯身低头:“我比你大两天,我才是府上的嫡长女,凭什么我处处要被你压一头,外人只知道国公府千金姜瑜才貌双全,艳冠京城,却永远不知道二房姜瑗丝毫不比你差,我哪一样都比你强,你只知裕王殿下对你小意温柔,却不知道他终究是男人,不过区区青梅竹马的情意,他怎么可能对你情有独钟,只要我稍微动动心思,他一样会对我念念不忘。” “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畜生,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姜瑜眼前越来越模糊,似乎看到年轻貌美的国公夫人朝她盈盈走来,她想拼尽全力地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却没有任何力气,她其实并不傻,她只是太过相信别人,相信父亲在信中给她描绘的国公府,你祖母虽然不是父亲的亲娘,却一直把我视如己出,你叔父婶娘都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你回府待嫁他们都很高兴,定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的。 外祖母家婆媳和睦,母慈子孝,她以为世间大都如此。 做梦也想不到,她回国公府待嫁不足半年,就命丧在待嫁前夜,命丧在这群豺虎豹之手…… “哼,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你放心,你死后,伯父会很快洗清冤屈,无罪释放,他就是死,也应该死在战场,继续护佑国公府才是!”姜瑗见她软软垂在床边的手,嫌弃般后退几步,冷冷地看着依然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小丫头,抬起脚尖蹭了蹭她的脸,“照我的话去做,我会善待你的家人,记住,不能留下半点痕迹,否则,他们会跟阮妈妈一样,一定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姜瑜见姜瑗提到了阮妈妈,胸口又涌起一阵甜腥的味道。 阮妈妈是她的奶娘,三个月前回忠义侯府的路上,意外溺水而亡……她一直以为真的是意外。 香叶身子一歪,瘫软在地。 半晌,她才哭喊着扑到姜瑜的床前:“姑娘,是奴婢该死,大小姐抓了我娘和我弟弟,说如果我不照她的话去做,她就杀了他们,姑娘你撑着点,奴婢这就去忠义侯府找人来救您……” 子时刚过,国公府上空腾起一团黑烟,红色的火舌迅速蔓延,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整个夜空,很快有人四处奔走“走水了,走水了,长卿苑走水了。” 弥留之际,姜瑜觉得她似乎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带你出去。” 是个清冷的男声。 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姜瑜艰难地睁开眼睛,四下里全是滚滚浓烟,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更是一动不能动,任他抱着冲进火海。 漫天的火焰滚烫着映入眼帘。 血一样的颜色。 ------题外话------ 亲们,新书开张,欢迎大家留言评论,么么! 第1章 归来 “阿瑜,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 “她死了,你们都得殉葬!” 血红色的梦境凌乱不堪。 外祖母的声声哀嚎跟男人清冷的声音此起彼伏,各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走马观花般一一闪过,画面真实又让人惊悚绝望。 姜瑜再次从梦中惊醒。 耳畔蝉声依旧,入目也还是她奢华精致的卧房,墙角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香炉轻烟袅袅,午后的阳光正慵懒地透过新糊的窗纸影影绰绰地透了进来,洒在床前绣着青花缠枝莲的地毯上,静谧美好。 “姑娘,太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来了。”香叶上前打起帘子,露出小巧精致的脸,香叶跟姜瑜同岁,却比姜瑜矮了一头,外祖母说她母亲怀香叶的时候受了惊吓,香叶是胎里不足,故而个子比同龄人要矮一些。 香叶矮是矮了点,但模样还是很好看的。 她自幼侍奉姜瑜,外祖母待她不薄。 衣饰上也比寻常丫鬟要好很多,以至于好多人都会误以为她是姜瑜的表妹,说她不像丫鬟。 姜瑜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坐起来:“让她们进来吧!” 一阵衣袂的窸窣伴随着各种幽香隐隐袭来,太夫人小秦氏带着二夫人梁氏和三夫人冯氏盈盈走进来,姜瑜起身客套而又疏离地跟三人打招呼:“祖母,二婶娘,三婶娘。” 小秦氏走在最前面,一进来就率先坐在了上首,关切地姜瑜:“瑜娘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祖母关心!”姜瑜淡淡道,“不过偶感风寒,无碍的。” 前世她也是回府当天就身子不适,足足卧床三日才有所好转。 小秦氏亲自给她请了大夫,日日来探望,亲尝汤药,对她关怀备至,她便以为,小秦氏跟外祖母并无二般,对她是真的好。 画虎画皮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又何尝想到,她终究不是小秦氏的骨血,这个看似慈爱的祖母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忠义侯府虽说隔着不算远,那也得半个时辰的路程,想来瑜娘是因为水土不服才生了病,我已经吩咐厨房那边千万仔细些。”梁氏如今在府上管事,举止投足全然是当家主母的气派,她看了一眼自己新染的凤仙花指甲,又道,“瑜娘想吃什么,尽管跟二婶娘说,婶娘亲自监督他们做。” “多谢二婶娘费心,我想让外祖母从忠义侯府那边拨两个厨娘过来伺候,以后我的饭菜就在长卿苑的小厨房里做。”小秦氏和二房三房都有小厨房,她当然也可以。 前世她也有小厨房,只不过是小秦氏帮她物色的人选。 当时她只觉得祖母和婶娘们都待她的确不薄,现在想来,从她回府那天,她就一步一步落入了她们的圈套当中,这辈子她定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粱氏脸上僵了僵,心里虽然不悦,嘴角却迅速扬起一丝笑意:“你刚刚回府三天就跟忠义侯府要厨娘,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国公府亏待了姑娘呢!” “难道二婶娘觉得我不该自己挑选厨娘吗?”姜瑜不冷不热地反问。 她们想让姜瑗代嫁裕王,现在绝对不敢对她怎么样。 既然大家都在演戏,那就一起演就是。 “当然不是……”粱氏恨得牙痒痒,说话依然带笑,她看了一眼小秦氏,语气温柔,“这事还得禀报你祖母才是。” 言下之意,现在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太夫人。 即便姜瑜是裕王殿下的未婚妻,换厨娘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请示太夫人的。 “这点事情就不用劳烦亲家母了,回头我从我这边挑两个厨艺好的厨娘过来伺候就是,咱们国公府的厨子不比他们忠义侯府的差。”小秦氏直接了当地拒绝,语重心长道,“祖母知道你跟你外祖母亲近,可你毕竟是国公府的姑娘,不能再事事依赖你外祖母,免得她担心你。” “是啊瑜娘,反正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嫁到裕王府去了。”冯氏是个大嗓门,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被小秦氏训斥过多次,还是改不了,“到时候你再从你外祖母家要厨娘也不迟,横竖几个月的时间,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她倒不是真的要想过问姜瑜找厨娘的事。 而是纯粹在小秦氏面前,跟粱氏较劲争宠。 粱氏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平昌侯府的庶女,她都听说了,当年粱氏的嫁妆还不如她的四成多,也好意思在她面前摆当家主母的架子。 冯氏是小秦氏的外甥女,娘家在宛平做银楼生意,家境殷实,冯家是土财主,自然教养不出大家闺秀的女儿,小秦氏并不喜欢她的脾气,但还是主动登门求娶过来做了自己的儿媳妇。 外祖母跟姜瑜闲聊时还说小秦氏真的很会算计,把两个儿子的婚事安排得倒是妥帖。 二房媳妇粱氏虽说平昌侯府庶女,但平昌侯早些年有从龙之功,顺庆帝一直待他不薄,赏赐不断,家世显赫自不必说。 三房媳妇冯氏虽无权势,但出嫁时那一车一车的嫁妆足以让世家贵女们羡慕不已,小秦氏肯定是知道冯家的家底,才主动上门求娶。 如今,小秦氏故伎重演,竟然盯上她的嫁妆! “祖母,厨娘的事我自会安排,就不劳祖母和两位婶娘操心了。”姜瑜语气冷淡,前世她是看走了眼,并不代表她单纯可欺,经历过生死的人,心境早就不是从前那般了。 小秦氏:“……” 这丫头瞧着倒是柔顺可人,这么不好相与? 竟然连她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可恨! 粱氏:“……” 听说忠义侯老夫人就是绵里藏针的性子,想不到这丫头竟也如此。 偏偏这个时候她们还得隐忍,万一打草惊蛇,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冯氏不动声色地喝茶。 心里冷笑,以后府上有热闹看了,就这丫头的脾气还真不是粱氏能摆布了的。 婆媳三人各怀心思。 谁都没有吱声。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第2章 前尘往事 阮妈妈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 见小秦氏婆媳三人在,微微屈膝施礼,把药碗放在姜瑜面前:“姑娘,该喝药了。” “先放下吧!”姜瑜看了一眼鲜活明媚的阮妈妈,眼带笑意地把药碗推了推,吩咐香叶:“你这就去忠义侯府一趟,跟外祖母说我想吃顾嫂和柳姑姑做的饭菜,让她们今晚就来。” 香叶应声退下。 小秦氏在两个儿媳妇面前里子面子都丢尽了,窝了一肚子火,索性使出杀手锏,语气强硬:“既然你信不过国公府,还不如回忠义侯府备嫁,我想裕王府是不会介意的。” 堂堂国公府嫡女,要是在外祖家出嫁,肯定会被笑掉大牙的。 丢人的不止国公府…… 小秦氏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想给姜瑜几分颜色瞧瞧。 她知道姜瑜是不可能回忠义侯府备嫁的,在这个时候跟国公府闹翻,绝对是愚蠢之举。 跟她赌气是小,惊动了裕王府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家的颜面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过是从外祖母家里叫了两个厨娘过来,却不想惹了祖母不快,既然祖母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无颜住在这里了。”姜瑜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阮妈妈,收拾行李,咱们现在就回忠义侯府,反正忠义侯府也是裕王殿下的外祖家,我想表哥不会介意的。” 阮妈妈欲言又止。 神色复杂地道是:“是,奴婢这就去。” “阮妈妈留步,你也是跟在瑜娘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听不出这是玩笑话!”粱氏见姜瑜软硬不吃,忙笑着打着圆场:“你祖母是怕麻烦亲家母那边,倒不是不同意,横竖两个厨娘,用谁也是用,既然你都有主意了,请过来就是了,以后可不要再说什么回忠义侯府,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容不下你呢!” 姜国公姜行远虽说是世袭的爵位。 却是战功累累,受之无愧。 他十八岁就跟随老姜国公姜文堂灭前朝余孽,平西北之乱,居功甚伟。 姜文堂戎马一生,战死沙场。 姜行远袭爵后,一直镇守西北边关,鲜少回京。 整个国公府的荣华富贵都是姜文堂父子用鲜血换来的,尤其是姜行远这些年屡立战功,宫里的赏赐隔三差五地送到国公府,就连二爷三爷也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姜瑜作为姜行远的独女,回府待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若是因为两个厨娘,闹着回了忠义侯府,不用说姜行远了,就是宫里知道了,也不会答应的。 小秦氏也是老狐狸了,也趁机下了台阶,缓了语气对姜瑜道:“你二婶娘所言极是,你从小不在府上,咱们祖孙俩言语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你既然执意要那两个厨娘,祖母依你便是,她们的月例银子跟府上厨娘一样,都从公中支取就是。” “对对对,都依你!”粱氏连声附和,“咱们是一家人,凡事就得商量着来。” “多谢祖母关心!”姜瑜脸上也露出笑容,她压根就没想回忠义侯府,如果要走,也是她们走,国公府是她和父亲的,她不但要换厨娘,而且还要在长卿苑安排几个有身手的心腹伺候,绝不会再给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前世她葬身火海,死不瞑目,一缕冤魂游荡人间十几载。 她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狱中备受折磨,奄奄一息,最后还是皇叔赵桓允出面,替姜行远求情,加上西北战事又起,朝中无人能战,顺庆帝才下旨让姜行远戴罪立功,重返西北。 彼时姜行远已在狱中落下病根,不出半年,便死在军营。 她记得那是次年七月,明明是个百花争艳的夏日,西北却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 众人跪在雪地里给姜行远送葬,纷纷上书替国公爷喊冤。 顺庆帝为了安抚人心,命赵桓允彻查此事。 一个月后,姜行远被平反,沉冤昭雪。 随着案子的水落石出,朝中还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所有牵连到此案的官员,不是被罢免就是被斩首,即便过了十几年,有人说起这桩震惊朝野的冤案,还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又是赵桓允,把她的坟秘密迁到了西北,葬在了姜行远身边,让他们父女团聚。 每每黄昏,他都会去父女坟前祭拜烧香,风雨无阻。 那时她才知道,赵桓允已经接替父亲镇守西北,他之所以如此礼待姜行远,大概也是出于对姜行远的敬重和怜悯之心吧! 而国公府这边,随着姜行远的死去,姜瑗成了裕王妃,短暂的落寂之后,二爷姜谨远便袭了爵位,长子姜晋也请封了世子,国公府一时风光无两,烈火烹油,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顺庆十九年初夏,顺庆帝微服私访途中因水土不服病倒,随后赵启就被锦麟卫翻出早就秘制好的龙袍,眼看事情败露,赵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起兵谋反。 赵桓允带兵回京平叛,亲手把赵启斩落马下。 还在府中做着皇后梦的姜瑗得知赵启的死讯,自缢身亡。 国公府上下无一幸免,男人皆被斩首示众,女人发配为奴,永为庶民。 小秦氏不甘受辱。 索性一把火把国公府烧了个干干净净…… 后来,她又随着赵桓允回了西北,看他披甲挂帅杀敌,看他一袭白衣抚琴,看他半夜无眠,把酒吟诗,郁郁寡欢,她知道他有心事,可她却看不穿。 没过几年,赵桓允一病不起,油尽灯枯,享年四十岁。 她再睁眼,就回到了顺庆十五年,回到了她待嫁的闺阁,回到了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面前,她岂能让她们过得舒坦! “瑜娘你可得快点好起来,眼下府上的荷花开得正盛,你大姐姐早就想在府上举办荷花诗会了。”冯氏摇了摇折扇,咯咯笑了几声,刺耳的声音在屋里也有了回音,“你祖母一直说等你回来再办也不迟,可见你祖母是多么疼你!” “此事我跟你二嫂自有定夺,就不劳你多嘴了!”小秦氏被她的大嗓门吵得脑袋嗡嗡响,一记眼刀飞了过去,训斥道,“你小点声说话会死吗?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总是记不住,给我滚回去面壁思过!” 冯氏悻悻告退。 她做姑娘的时候,说话声音就比一般人要大一些。 刚成亲那会儿,也还好。 自从生了孩子,就彻底原形毕露。 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每次夫妻之事都会闹得人尽皆知,不知道的还以为三老爷骁勇无比,床上功夫厉害呢! 因为这件事情,小秦氏都训斥过她好多次了,说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冯氏很是委屈,她也知道自己说话声音大,平日里也总是克制,可也有忘形的时候,她家三老爷说喜欢她的声音…… 第3章 婆媳 待冯氏走后,小秦氏才缓了脸色,对姜瑜道:“今儿我见你气色大好了,咱们就赶在中秋前把赏花会给办了,顺便也让你们姐妹亲近亲近,贵妃娘娘知道咱们府上荷花侍弄得好,还特意赐了十几棵绿荷过来,绿荷开得晚,现在刚刚含苞,想必再有三四日就开了。” 提到贵妃娘娘,姜瑜冷笑。 殷贵妃是忠义侯府三房嫡女,因生母早逝,自幼养在外祖母膝下,她比姜瑜母亲殷氏大两岁,姐妹相处融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殷贵妃十六岁进宫,十七岁生下裕王赵启,刚入宫那会儿,殷贵妃时常召殷氏入宫陪伴。 后来殷氏及笄,太后赐婚,把殷氏许给了姜行远。 次年殷氏生了姜瑜,身子渐渐不济,临终时殷氏把姜瑜托付给殷贵妃,求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将来护姜瑜周全,殷贵妃当即求了圣旨,订下姜瑜跟赵启的亲事,说她会视姜瑜为己出,一辈子对她好。 赵启比姜瑜大三岁,时常奉殷贵妃之命去忠义侯府看望外祖母和姜瑜。 姜瑗偶尔也会在忠义侯府偶遇赵启。 想不到他们竟然私下里有了首尾,而她却一无所知,临死才知道背后的龌龊和不堪…… 前世殷贵妃以姨母自居,对她关怀备至,赏赐时不时送往忠义侯府,就连外祖母也觉得殷贵妃是重情重义之人,日后她嫁入裕王府,也不会受委屈。 姜瑗替她嫁入裕王府当晚,她怨念太重,魂魄四处游荡,亲眼看见殷贵妃对着心腹婆子大笑不止,说她死有余辜,不怕她们母女一起来宫里索命,还说外祖母虚情假意在先,殷氏不守规矩在后,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 那时她才明白,姜瑗替嫁绝非小秦氏一手促成,殷贵妃也是参与其中的。 只是,她不明白,殷贵妃为何如此恨她们母女,竟然要置她们于死地…… “是呀,贵妃娘娘真是有心,咱们也跟着瑜娘沾光,一饱眼福了。”粱氏拿起折扇轻轻给小秦氏纳凉,提议道,“母亲,不如把赏花会订在三日后,刚好禹哥儿休沐,也能陪姑娘们热闹热闹!” 小秦氏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 片刻,又关切地问姜瑜:“瑜娘意下如何?身子可吃得消?” “孙女已经大好了,赏花会的事全凭祖母定夺!”姜瑜当然不会反对。 姜瑗的赏花会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赵启。 她自然得成全她们。 “那就好!”小秦氏脸上的皱纹深了深,看姜瑗的眼神也随之柔和起来,吩咐阮妈妈,“你们姑娘的药得紧着吃,一顿都不能落下,若是三日后姑娘身子没好利索,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忠义侯府的人,就拿你们是问。” “是!”阮妈妈微微屈膝。 见姜瑜面前的药已经凉了,不声不响地端了下去。 姜瑜望着她的背影,心头酸涩。 阮妈妈对她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成了小秦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以至于在裕王府来人之前,率先除掉了她。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她的人,尤其是阮妈妈。 “阮妈妈是瑜娘的奶妈,有她扶侍左右,我们就放心了。”说到这里,粱氏叹了口气,面带伤感,“若是大嫂还在,该有多好,瑜娘嫁人,最高兴的就是她了。” 姜行远常年在外,成亲时已经二十五岁了。 殷氏比他小了整整十岁。 因是御赐的姻缘,成亲有些仓促,姜行远也是在洞房夜掀了红盖头才见了殷氏真容,当时她没过门,自是不知当时情形,但听府上的老人说,公爷对新夫人很是满意,当天晚上就圆了房,之后两人更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就连二爷三爷也说,大嫂温柔娴淑,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更让粱氏气恼的是,殷氏去世多年,至今府上依然拿她跟殷氏相比,暗地里说她容貌性情都不及殷氏半分,殷氏比她强又如何,还不是个短命鬼,连自己女儿出嫁都看不到。 “是啊,你大嫂最是心疼瑜娘,她要是能看到这些,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小秦氏掏出帕子,低头擦了擦眼睛,语气哽咽,“也是我没福气,担不起这么好的儿媳,当年看她病重,我都恨不得能替她受那份罪。” 殷氏貌美,家世又好。 进门倒也恭顺。 可她偏偏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也怨不得别人…… 姜瑜静静地看婆媳俩装腔作势,并不言语,沉默半晌才转了话题:“祖母,最近可有父亲的消息?” 殷氏的仇以后再报。 她现在牵挂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父亲无恙,她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姜瑗既然能跟赵启珠胎暗结,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她自会找机会退了跟赵启的婚事。 小秦氏喝了一口茶,侧身问粱氏:“公爷有两个月没有来信了吧?” 姜行远的家信大致都是随着宫里的赏赐一并来的。 可上个月,赏赐倒是有,唯独不见家信。 送礼太监说,国公爷一切安好,只是诸事缠身,不得空,让他们不要惦念。 “回禀母亲,还没有,二爷说今年西北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灾民暴乱,朝廷正在筹集赈灾粮饷派人前往西北赈灾,大伯这个时候,怕是顾不上写家书的事。”粱氏捏着帕子,笑着对姜瑜道,“你二叔这几天为了这事在户部忙得连饭都顾不上,若有家信,他定会知晓,瑜娘切莫挂念大伯,早日养好身子才是,这样的大事,横竖不是咱们内宅能过问的。” 二爷姜谨远是户部五品主事。 官职不高,却是个肥差。 户部尚书是殷贵妃的娘舅崔如海,说起来户部也是殷贵妃和裕王赵启的钱袋子,赵启又是姜瑜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因这层关系,姜谨远明里暗里地替裕王做了许多隐晦之事…… 粱氏愈发觉得,她家二爷才是国公府的顶梁柱。 姜行远虽有战功,却不善处世,凡事都是直来直去,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却不自知。 若不是姜谨远左右逢源,国公府哪有今日! “二婶娘所言极是。”姜瑜点头道是。 前世去西北赈灾的正是三皇叔赵桓允。 姜行远就是因为这次赈灾之事,被人弹劾通敌谋逆。 本来所有人都觉得子虚乌有之事,姜行远却突然被召回京城,关进了大牢。 当初她求到赵启面前,赵启安慰她,说此事肯定是个误会,让她不要着急,还说他肯定会求皇上彻查此事。 可种种证据都对姜行远不利,毕竟那一千五百车粮饷是在姜行远的眼皮底下消失的。 更有人上书弹劾,说有人在西域境内发现了运送粮食的车马。 顺庆帝本来就多疑,这个说法更加印证了姜行远通敌谋逆的罪名。 一时间龙颜大怒,所有人都不敢再替姜行远求情。 姜行远的案子就这么拖了下来,一拖就是两个多月,拖到了她跟赵启成亲的日子。 虽说后来赵桓允替姜行远平反了此案,可姜行远终究因这次牢狱之灾而丢了性命…… 正想着,门外一阵脚步声。 姜瑗领着两个堂妹姜璎姜珞盈盈走了进来,见礼后就亲昵地坐到小秦氏身边,语气娇嗔:“我说祖母和母亲怎么都不在,原来是跑到妹妹这边来了,是不是妹妹回来了,祖母就不理我们了!” 姜瑜缓缓扭头,目光落在姜瑗脸上。 第4章 姐妹 十五岁的女孩子肌肤吹弹可破,面若芙蓉,妆容精致无比。 不论何时何地,姜瑗永远是楚楚动人的模样。 听外祖母说,姜瑗出生时右脸处就有块铜钱大小的淡红色胎记,为了遮盖胎记,每次出门粱氏总会给她涂上厚厚的脂粉掩盖。 姜瑗也因此学会了调制各种胭脂水粉且手艺愈发精进。 久而久之,就没人记得她脸上的瑕疵了。 之前她用的桂花香蜜就是姜瑗送的,香气淡雅,闻之若有似无,她一直很喜欢。 如今她自然不会再用了。 姜瑗见姜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说话,心里直打鼓,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得知妹妹惹了风寒,姐姐寝食难安,早就想来探望了,就怕耽误了妹妹休息,还望妹妹不要嫌我们来晚了。” “我不过病了才三天,就劳烦姐姐来探望,妹妹实在是过意不去。”姜瑜神色坦然地看着她所谓的姐妹,“几日不见,姐姐竟然清减了许多,可是有什么心事?” 杀人放火,图财害命,并非小事。 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死无葬身之地,可不得日日谋算,夜夜思量。 阮妈妈上了茶。 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姜瑜身边。 “妹妹真会说笑,我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能有什么心事!”姜瑗扭头看着小秦氏,娇嗔道,“祖母,妹妹愈发胆大了,一回来就取笑我。” “你们姐妹俩的事,我老婆子可不过问。”小秦氏一脸宠溺地看着姜瑗,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在府上举办赏花会嘛,我跟你母亲商量好了,就定在了三日后,你们姐妹拟一下需要宴请的人家,回头给你母亲过目,也好早点把帖子发出去。” “多谢祖母。”姜瑗眼前一亮。 “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小秦氏似乎忘记了适才的不快,和颜悦色地嘱咐姜瑗,“瑜娘身子不适,千万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祖母。” “谢祖母!”姜瑜浅笑。 粱氏也跟着起身,虚扶着小秦氏往外走,走了几步,小秦氏停下脚步,又对姜璎姜珞两姐妹道:“回去告诉你们母亲,明早不用去请安了,要她好好协助你二伯娘准备赏花会的事就好。” 姐妹俩纷纷道是。 姜璎跟姜珞是双胞胎姐妹,却不是一天生的。 姜璎是亥时出生,姜珞隔了一个多时辰才生出来,险些要了冯氏的命。 冯氏生下姐妹俩后,肚子就再没动静了,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 虽说都是一个娘生的,冯氏却不怎么喜欢姜珞,反而独宠姜璎。 姜璎性情活泼,模样举止跟冯氏很像。 姜珞大概从小不受亲娘待见的缘故,平日里不怎么说话,渐渐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眼瞅着三爷年过三十还无子,小秦氏便把她屋里的大丫鬟彩云开脸给了三爷做了姨娘。 两年前云姨娘生下一子福哥儿,眼下已经两岁了。 “咱们府上又不是第一次举办赏花会了,请来请去,无非还是那几个故友罢了。”姜瑗笑盈盈地看着姜瑜,“只是建安伯府的顾三姑娘,今年怕是来不了了,听说现在被拘在家里做嫁妆呢!” 姜瑜低头喝茶。 并不搭话。 前世顾绮娘因思慕三皇叔赵桓允蹉跎了年华,拖到十九岁才嫁给了兵部侍郎陈敬中做了继室。 陈敬中的发妻两年前病逝,膝下育有一女,他执意要为亡妻守孝三年,迟迟不愿谈婚论嫁,还是陈老夫人请了官媒,替他求娶的顾绮娘。 陈敬中自己就是痴情之人,并不嫌弃顾绮娘思慕过赵桓允,反而觉得她率真坦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倒也美满。 顾绮娘比她大四岁,今年刚好十九岁,可不是要嫁了嘛! 放眼整个京城,想嫁赵桓允的小娘子如过江之鲫,只不过她们不如顾绮娘胆大罢了。 想到赵桓允,姜瑜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在西北草原一袭白衣抚琴的谪仙画面,他的琴声深沉压抑,总有一种满腹心事无处诉的悲伤,人人都说三皇叔是不染红尘之人,却鲜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落寞和孤寂…… “顾绮娘不是心心念念想嫁三皇叔嘛,怎么突然变卦要嫁人了?”姜璎捂嘴笑道,“满京城的小娘子都在等着三皇叔动动怜悯之心,娶她过门呢!” “哼,三皇叔何等人物,怎么会看上她?”姜瑗冷笑,“她顾绮娘就是等到二十九岁,三皇叔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楚王府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其实她还听说,三皇叔跟凉国太后有一腿…… 只是这桩隐秘韵事是赵启告诉她的,她不好再说给她们听罢了。 姜璎只是讪讪笑。 见姜瑜一直没开口说话,才想起顾绮娘是姜瑜大舅母的外甥女,她们当着姜瑜的面肆无忌惮地谈论顾绮娘委实不妥,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姐姐刚刚回府,屋里多添几个人伺候才是,我怎么看只有阮妈和香叶进进出出,其他人呢?” 姜瑜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喝茶:“这是我的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 “妹妹有裕王殿下照拂,哪里需要我们操心,再过些日子,裕王府就该派人来伺候妹妹了。”姜瑗心底泛酸,脸上却全是笑意,“祖母说,皇上特意吩咐贵妃娘娘亲自挑选前来府上侍奉的教养姑姑,可见皇上和娘娘有多重视妹妹,妹妹跟裕王殿下真是佳偶天成。” 姜瑜腊月初六及笄,跟赵启的婚期定在了初八。 按照大顺朝的规矩,宫里得提前三个月派人来府上伺候未来的皇子妃。 现在是八月初,再过一个月宫里就该派人来了。 “我在忠义侯府的时候,经常听众人夸赞姐姐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是个端庄聪慧的大家闺秀。”姜瑜合上茶盖,弯唇笑道,“现在看来,姐姐竟是个喜欢说闲话的人,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姐姐更有趣,妹妹也希望姐姐早日找到佳偶天成的那个人!” “妹妹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听祖母说了那么一嘴……”姜瑗瞬间涨红了脸,“都是自家姐妹,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第5章 奇怪的声音 “姐姐多心了,就算不是自家姐妹,我也不会怪你的!”姜瑜一脸无辜地看着姜瑗,缓缓摇着团扇,“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姐姐,我可从来不知道宫里如此重视我,等我见了裕王表哥,定要好好问问他才是。” 大顺朝民风开放,她跟赵启未婚夫妻,偶尔见一面也无伤大雅。 倒是姜瑗,要是私下里跟赵启见面,那就是别有用心,会被人唾弃。 “妹妹这样说,倒是让姐姐尴尬了。”姜瑗见姜瑜当了真,绞着帕子道,“若是被裕王殿下知晓,还以为姐姐是多嘴之人呢!” “姐姐就这么在意裕王殿下的看法吗?”姜瑜语气平静地问她。 她跟赵启是从小订的娃娃亲。 从懂事起,每每见面,总觉羞涩,并不会跟他多说话。 赵启是皇子,更懂礼数,从没有刻意跟她亲近,反而随着年岁渐长对她愈发敬重,举止投足都是有板有眼,从未越礼。 人人都说裕王肃正,处事刚正,是不可多得的贤王,隐有先太子之风骨。 这两年朝中呼声渐盛,风头已然盖过嫡出的四皇子赵宣。 赵宣跟先太子一母同胞,自先太子病逝,便一直郁郁寡欢,整日以诗书为伴,不理朝事,除了三皇叔赵桓允,他跟其他人并无来往,连赵启登门拜访也吃过闭门羹。 只是赵启并不在意,反而在朝堂之上替赵宣处处开脱,说赵宣是性情中人,并非不会处世。 这样的贤王却跟未婚妻的堂姐暗中苟且,不知众人知晓此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怕是日后连贤王这两个字都不肯说了。 “咱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妹妹不在意就好。”姜瑗原本心虚,又说不过姜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瑜在忠义侯府万般宠爱地长大,一向单纯地很。 谁知道一回府就跟变了人一样,说话竟然含沙射影,偏偏,她还不能当真。 姜璎见两个姐姐你来我往地互相斗嘴,低头抿嘴笑。 反正她们打起来也跟她没关系,她只管看热闹。 姜珞更是不吱声。 反而有些如坐针毡,暗暗替姜瑜捏了把汗。 姜瑗在府上霸道惯了,一向说一不二,经常明里暗里地欺负她们姐妹俩。 姜璎嘴甜,很会阿谀奉承,姜瑗很受用,对姜璎还好点。 她就倒霉了,经常被姜瑗呼来喝去地做这做那,她在府上连亲娘都不待见,别人就更不会替她出头了,尤其是祖母,明显偏爱姜瑗,有时候明明看见姜瑗欺负她,却也当做看不见。 姜瑜虽然是长房嫡女,身份贵重,但她刚刚回府,大伯又常年不在家。 若是惹恼了姜瑗,指不定会给姜瑜下什么绊子。 香叶风尘仆仆地打帘走进来,微微屈膝福礼:“姑娘,顾嫂和柳姑姑到了。” “让阮妈妈安顿她们住下,我待会儿就召她们说话。”姜瑜笑容不减,继续跟姐妹三人聊赏花会的事,“既然顾三姑娘待嫁不能出门,自是不必送帖子去,我近来倒是新结交了孟将军府的孟大小姐,等我递了帖子请她来,给你们认识。” 孟将军是京城新贵。 因平叛西南战乱有功,圣心大悦,御赐的宅子就在忠义侯府隔壁。 半年前,一家老小才从乡下搬到京城居住,有次孟家大小姐孟金枝爬树摘杏,不小心跌进忠义侯府,刚好被她撞见,两人从此便熟识起来,姜瑜也跟着她挽起裙摆学爬树,可惜爬到一半就被外祖母发现,好生一顿训斥。 连带着外祖母对将军府不喜,也不让姜瑜跟孟金枝来往,说他们出身粗陋,穿了官袍也遮掩不住鲁莽之气。 姜瑜头一次悖了外祖母,私下里依然跟孟金枝来往不断。 前世姜行远入狱,孟金枝还曾写信求了父亲孟昭相助,那时孟昭远在西南,又是新贵,朝中根基不深,但还是上书替姜行远求情,虽然折子最终没有被呈到御前,姜瑜还是记住了这份情谊。 再后来她魂萦西北,依稀听说孟金枝的未婚夫攀了高枝执意退婚,孟金枝羞愤不已,在未婚夫成亲当日,自尽而亡…… “妹妹结交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姜瑗是知道将军府的,孟金枝再金贵也是乡下人,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只要姜瑜不怕掉身价,尽管请来就是。 姜瑜只是笑。 端起茶碗喝茶。 再坐下去,就是没有眼色了。 姐妹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告辞。 姜瑜吩咐香叶送客,阮妈妈才上前扶起姜瑜:“姑娘身子不适,就不该跟她们说这么多话,这府上的人,看似个个好相与,谁知道都藏着什么心思,奴婢只希望姑娘安安稳稳地嫁了,莫要生什么事端才是。” “我自幼不在他们身边长大,他们对我哪里来的真心。”姜瑜坐了这一会儿,也有些累了,卧床躺下,拉过阮妈妈的手,动容道,“我跟裕王殿下虽说是御赐的姻缘,回府待嫁也是理所当然,但我终究不是祖母的骨血,父亲又远在西北,这偌大的国公府,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妈妈你了,还望妈妈万事小心,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退婚的事她还不想告诉阮妈妈。 事情得一步一步地来。 “姑娘何出此言?”阮妈妈被自家姑娘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吓到了,见她绝口不提香叶,心生疑惑,低声道,“难道香叶她……” “人心隔肚皮,妈妈替我留意便是。”姜瑜垂眸,并未说破,“她到底年轻,不谙世事,若有什么蹊跷,只管告诉我。” “是!”阮妈妈心惊肉跳地应下,“姑娘好生歇着,奴婢去端药。” “倒了吧!”姜瑜翻了个身,平静道,“我不喝药,倒是还能好得快点。” 阮妈妈听得头皮发麻:“这药是奴婢亲手熬制,并未假手他人,姑娘只管放心。” “可大夫是她请的,不是吗?”姜瑜闭上眼睛,幽幽道,“妈妈,咱们不能相信任何人。” 这药倒是没什么。 是她本能地抗拒而已。 “是!”阮妈妈会意,替她合了帷幔,不声不响地退下。 冷不丁,耳边传来砰地一声响。 小秦氏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不知深浅的小蹄子,她还真的把厨娘给接过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就她这个蛮横的样子,还想当裕王妃?” “母亲息怒,这还不是被她外祖母惯坏了,横竖她在府上也住不了多久,咱们就先忍忍,何必要跟她生气!”是粱氏的声音,“钱妈妈,快扶太夫人去歇息,我去看看二爷回来没有!” 钱妈妈道是,也跟着劝:“太夫人切莫动怒,气坏了身子总是不值。” 姜瑜忙坐起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四下里。 没错,这是她的长卿苑,只是她为什么能听到小秦氏和粱氏的声音? 第6章 枕边风 暮色四合,晚霞旖旎。 窗户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橙色,墙角兽头香炉轻烟依旧。 丝丝袅袅的茉莉香若有似无,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她耳边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是姜瑗的抱怨声:“母亲,您可算回来了,我都快被长卿苑那位气死了,她眼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姐姐,更没有祖母和您,敢情她没回府之前的温良恭敬都是装的,她根本就不好相与,咱们都被她骗了!” 之前她去忠义侯府看望姜瑜,姜瑜对她客客气气,两人总是相谈甚欢。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尤其还当着姜璎姜珞姐妹俩的面不给她留情面。 “不是咱们被她骗了,是你太小看她了,你总是说瑜娘单纯,可你也不想想她外祖母是谁,她在忠义侯府住了十年,即便学不到十成,五成总有了,单凭这五成,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粱氏自幼养在祖母身边,吃穿用度倒是样样不差,终究嫡庶有别,她在平昌侯府还是养成了谨慎小心,八面玲珑的性子,她拉着女儿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宽慰道,“瑗娘你也不要生气,她只要在国公府一天,就掀不起任何风浪来,她就算换了厨娘,哪又如何?来日方长,咱们不急。” 忠义侯府老夫人慕容氏当年可是跟随太皇太后上过战场的人。 先不说武艺如何,单凭这份勇气,京城上下世家贵胄之家的女眷无人能及。 就连她祖母也说,慕容氏虽为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若不是为了藏拙自保,她绝不会安于内宅,吃斋礼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祖母的话,她自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故而她一直觉得姜瑜并不难对付,最难对付是慕容氏。 忠义侯府母慈子孝,兄弟融洽,妯娌和睦,京城上下无不称赞慕容氏治家有方,就连顺庆帝也亲赐诗礼簪缨之家,可见慕容氏是真的有手段。 “母亲,我才是府上的嫡长女,最应该先谈婚论嫁的是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可如今,我却要眼睁睁看她跟裕王殿下光明正大的见面,眉来眼去,殿下明明喜欢的人是我……”姜瑗没有体会到粱氏话里的深意,只想着自己的苦衷,一时泪光盈盈,伤心难耐,“我想见殿下一面,还得大张旗鼓地举办赏花会,殿下肃正,政事缠身,他又不能主动召我相见,偏生姜瑜命好,光是城郊那九个庄子的陪嫁,就足以保住她裕王妃的位子!” 慕容氏膝下两子一女。 当年殷氏出嫁,忠义侯府就陪送了九个庄子,这样的大手笔,在京城实属少见。 殷氏只有姜瑜一女,姜瑜的嫁妆自是出了名的丰厚。 即便裕王殿下有心退婚,想必殷贵妃也是不许的。 何况,御赐的姻缘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粱氏还想说什么,有丫鬟来报:“二夫人,二爷回来了。” “瑗娘切莫伤心,殿下若待你真心,总会有办法的。”粱氏拿起帕子给女儿拭泪,“你先回屋,娘明天再去看你。” 姜瑗这才退了下去。 接着,便是姜谨远进门的声音:“听说你们今日都去看过瑜娘了,她身子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还允了三日后的赏花会,说正好热闹热闹,她今日还从忠义侯府调了两个厨娘过来,许是咱们府上的饭菜不合她口味,母亲不想给忠义侯府添麻烦,劝了她几句,哪知没劝住……”粱氏语气温柔,一阵窸窸窣窣,像是在替二爷更衣,“瑜娘说她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母亲也是好意,却不想瑜娘并不领情,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多想,回去后很是伤心了一阵子,以我看,到底不是在咱们身边长大的孩子,咱们不必管得太多了。” 姜瑜冷笑。 二夫人果然会斟词酌句,里里外外果然全是她的错。 “区区两个厨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姜谨远换了常服,撩袍坐下,他到底是男人,不太理会这等小事,“你多劝慰劝慰母亲,让她多担待一些,省得让人说咱们苛待了瑜娘,横竖她年底就嫁了。” “两个厨娘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开了头,日后怕是不止要换厨娘的。”粱氏笑着给他斟茶,“妾身听说,她跟将军府的孟大小姐很是要好,这次赏花会还邀了孟大小姐前来,也不知是何用意!” 孟昭带兵之人,性子耿直。 跟国公爷姜行远一般无二,从不给人留情面。 前几天,孟昭还上书弹劾了户部的人,说他们中饱私囊,运往西南的军饷少了一半还多,顺庆帝龙颜大怒,要彻查户部粮草调度之事,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姜谨远闻言,面无表情地喝茶。 半晌才道:“她一闺阁女子怎会知晓朝堂之事,小女儿家之间的交往,不必理会。” 粱氏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缥缈起来,像是在耳边,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不真切:“二爷所言极是,倒是妾身多虑了!” 姜瑜屏住呼吸再听,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整个人也随之跌入了无边无际的困意之中,像一张铺天盖地而来的大网,将她紧紧包裹其中,动弹不得,她很快沉沉睡去。 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阮妈妈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见她神色如常,才算松了口气:“姑娘可是梦魇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差点要回忠义侯府请老夫人过来了。” “无妨,我只是身子不适,睡得沉了些而已。”姜瑜猜到自己应该是听了那些声音,才导致昏睡不醒,沉吟道,“以后若是我再如此这般,不必喊我,也不用惊动任何人,等我醒了就好。” “奴婢遵命。”阮妈妈连连点头,伺候她起身梳洗,低声道,“以奴婢看,姑娘还是找常大夫吃些药,早点养好身子才是。” 她以为姜瑜沉睡不起,是没吃药的缘故。 担心自家姑娘落了病根。 常大夫是慕容氏的人,信得过。 话音刚落,香叶掀帘走进来:“姑娘,裕王殿下来了!” 第7章 女为悦己者容 “请他去正厅喝茶,我随后就到。”姜瑜望着镜中的自己,许是昨夜睡得沉,脸上气色还好,肌肤愈发白皙柔亮,眉眼间并无一丝病容,她略略上了点薄粉,鬓间简单别了支白玉发簪,随意换了身粉白色散花如意挑线裙,虽说是去年的衣裳,但料子却是今年刚刚在京城时兴的。 外祖母在她的衣饰上一向用心,府上有数名绣工超群的绣娘专门为她做衣,就是再穿几年,也不会失色。 只是这样的装扮,在她这个年纪,略显素净了些。 “姑娘,这是去年的旧衣还是不要穿了,奴婢再去找几身您挑挑。”阮妈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去见未婚夫,理应打扮得鲜亮明媚些,才显得气色更好。 姜瑜的衣裳不计其数,当季的新衣也穿不完,这件旧衣还是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弄混了才放到了衣柜当中,否则,根本就不会有被姜瑜挑中的机会。 女为悦己者容。 赵启意在姜瑗,而不是她! 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不值得她为他悉心装扮,现在她对赵启只有恨:“不必,就这样吧!” 前世赵启也来看过她。 裕王肃正,不会甜言蜜语,却带了好多贵重的药材过来,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并无半点留恋之情,当时她只觉得他生性如此,并无察觉任何异样。 明面上的功夫,他做得很好,并不会落下话柄。 前世只当他沉稳持重,就连外祖母也上了他的当。 姜瑜带着阮妈妈,不疾不徐地去了正厅。 前世待嫁那晚,她从正厅回到卧房,就再没有出来。 如今她迈入正厅,明明极短的路,她却觉得很长很长……长到沧海变成了桑田,换了人间。 一袭明蓝色直缀的男子缓缓转身,身长玉立,薄唇悬鼻,狭长的丹凤眼尽显凉薄,赵家的男子样貌都不差,许是生来就是上位者,他们家个个不苟言笑,也似乎都不喜女色。 顺庆帝后宫人数不多,勤政勤勉。 皇子们也纷纷效仿,视美人如毒蝎。 实际上…… “殿下!”姜瑜微微屈膝福礼。 前世她奉旨出嫁,原本以为嫁入裕王府后,跟他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却不想眼前这人看中的不过是她九个庄子而已,明明是他谋财害命,却偏偏手上并没有沾染半点鲜血。 姜瑗已然对他情深义重,只怕依然是颗棋子罢了。 “听说你病了,特意过来瞧瞧,现在感觉如何?”赵启面无表情地看她,语气也并无半点温情,“瞧着气色还好,你要多保重身子。” 两人幼时经常见面,无话不说,相处还算融洽。 十二岁起他和她渐渐疏远,鲜少见面,偶尔碰上,也多半是几句问候,并无私话。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姜瑜上前落座,赵启撩袍坐下,“如此,我便放心了。” 姜瑜笑笑,又吩咐阮妈妈:“去拿雪茶来。” 雪茶是殷贵妃所赐。 赵启看到此茶,必会提到殷贵妃。 阮妈妈给两人重新沏了茶。 香气浓郁,沁人心肺。 实属上品。 赵启端茶:“我记得这雪茶是母妃赐给忠义侯府的,不过二两,想不到竟然全在你这里,可见外祖母最疼你。” 雪茶是西北独有的老茶树,专采树冠茶心所得。 制茶工艺独特繁琐。 每年进贡给宫里也只有两斤左右。 有次姜瑜进宫,偶尔喝过这茶,便喜欢上了这香醇略带苦涩的味道,回府后也不过提了一嘴,殷贵妃得知后,每年都会赐二两雪茶到忠义侯府,这的确是极大的恩赐。 姜瑜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语气客套疏离:“承蒙皇上和贵妃娘娘厚爱,臣女才有幸尝到远道而来的贵品,臣女不胜感激。” 每年殷贵妃赐茶,外祖母都会带她去宫里谢恩。 殷贵妃也都会跟祖孙俩聊一些家常和宫里的趣事,也算其乐融融。 现在想来,他们母子里应外合,当真默契。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断送了合族的性命! “其实每年进贡的雪茶,大部分都去了楚王府,三皇叔独爱此茶。”赵启放下茶碗,正色道,“再过十日,也就是中秋节次日,三皇叔便要护送粮草前往西北赈灾,想必回来的时候,又会带回些许雪茶,到时候我去跟他讨点给你,只不过,秋茶略差一些罢了。” “春茶浓郁,秋茶清冽,各有所长而已。”姜瑜莞尔,“只是三皇叔远路带回,臣女怎敢夺爱!” 既然赵桓允十日后启程,那她也得提前做足准备才是。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替自己传这个消息……赵桓允为人温和,想必不会拒绝她,不过传封书信而已。 “不过几两茶叶而已,三皇叔绝非小气之人。”赵启难得露出笑容,“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他带回雪茶,我定会为你讨来。” 姜瑜望着他久违的笑容:“多谢殿下!” 赵启肃正,不轻易笑。 如今他这一笑,她倒是觉得他愈发狰狞起来,西北大旱,民不聊生,提起此事,也不见他有半分怜悯之心,反而只记得三皇叔带回来的茶,可见肃正既是无情! 两人再无话。 前世姜瑜并没有给他上雪茶。 他也没有提起赵桓允去西北赈灾一事,如今倒是歪打正着,倒是让她知道了赵桓允启程的确切日子。 气氛默了一会儿。 窗外蝉声嘹亮,让人思绪纷乱。 赵启便起身告辞:“瑜娘好生养着,待我空了,再来看你。” “恭送殿下。”姜瑜屈膝福礼。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她只要留心姜瑗的行踪即可,赵启毕竟是皇子,自有暗卫跟随,她不能打草惊蛇。 赵启大踏步离去。 沿着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出了垂花门,去了姜晋的书房。 身边的暗卫也如数从长卿苑周围散去。 姜晋跟赵启身段相仿,眉眼清秀,只是他肤色稍黑一点,显得壮实一些,他正坐在窗前跟姜瑗对弈,见赵启进来,姜晋忙起身相迎:“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二妹妹可好些了?” 姜谨远比姜行远成亲晚半年。 子嗣上却比姜行远早了两年,嫡长子姜晋十七岁,庶子姜轩十六岁,两人都在国子监读书。 “无碍了。”赵启目光随即落在了姜瑗身上。 姜瑗走到赵启面前,盈盈一礼:“臣女见过殿下。” 她身穿一袭大红色团蝶百花凤尾裙,头戴累丝嵌宝石金凤簪,随着步伐微微颤动。 流光四溢,尽显雍容华贵。 赵启低头便看见她白皙如玉的脖颈和胸前微微的隆起,一时心神荡漾,他神使鬼差地一把扶住她:“快快请起!” 第8章 主仆 男人的大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隔着薄薄的衣料,姜瑗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炙热,瞬间的酥麻让她耳根泛红,当着姜晋的面,她羞于抬头看他,低头后退几步,温言软语:“臣女告退。” 她毕竟是国公府大小姐,来姜晋书房已属不妥。 偶遇外男,自当有所避讳。 更何况,赵启还是堂妹的未婚夫。 “姜小姐慢走。”赵启侧了侧身,神色清冷,依然是众人眼里的贵气凛然的裕王殿下,仿若前一刻的失态之举纯属偶然,并非有意为之,即便在姜晋面前,也不能失了分寸。 姜晋自是没有多想,只当是姜瑗见了裕王殿下,天威当头,有些慌乱而已,他亲自送她出门,眉眼含笑:“瑗娘,等空了为兄再找你下棋。” 姜瑗盈盈一礼。 步态婀娜,徐徐退下。 “听说两日后府上要举办赏花会,不知本王有没有荣幸过来讨杯茶喝。”身后传来赵启的声音,他虽然是对姜晋说的,但在姜瑗听来,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她一脸娇羞,匆匆离去,姜晋不知其中隐情,当下提议:“不如咱们的诗会也定在那日,刚好大家以荷花为题作诗助兴,岂不锦上添花!” 国子监位于城东凤鸣山脚下,始建于前朝。 大顺朝建立四十年间,曾五次下令修整,增筑了两百多间学舍,工部尚书亲自督建,斥巨资修建而成。 顺庆帝尊师重教,广招天下有识之士来国子监讲学解惑,国子监祭酒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陈叔白,陈叔白历经两朝,满腹经纶,见多识广,推崇言论自由,百家争鸣。 一时间国子监的学子也纷纷创立了不同的派系,经常以诗会的名义谈古论今,说上下五千年。 赵启作为皇子也经常去国子监听学论道,他跟姜晋同属麒麟诗会,故而两人时有来往。 “如此甚好。”赵启微微颔首。 国子监人才辈出。 只要悉心栽培,总有得力之人为他所用,比如姜晋。 姜瑜听了一耳朵,已有倦意。 国子监本来是读书明理之地,却被有心人利用,成了党派之争的利器。 据她所知,除了四皇子赵宣,二皇子赵禹和赵启在国子监都有自己的门生,他们把自己的人引荐到六部,为他们所用,顺庆帝早就忌惮却冷眼旁观,只是赵禹和赵启不自知罢了。 想到这里,姜瑜揉了揉额头,命阮妈妈唤过顾嫂和刘姑姑前来说话,都说男人的战场在朝堂,女人的战场又何尝不是在内宅,稍有不慎,一样会有灭顶之灾。 顾嫂年过四十,圆脸微胖,做事干净利索,为人低调谦卑,她男人是忠义侯府的管家,还是慕容氏给做的媒,因祖上做过前朝御厨,家传一手好厨艺,一直在慕容氏小厨房里做菜,她跟姜瑜分开不过三天,看着瘦了一圈的姑娘,先红了眼圈:“奴婢瞧着姑娘脸色憔悴,可是在府上住不习惯?” 姜瑜在忠义侯府住了十年。 顾氏怜她年幼失母,日日精心侍奉,唯恐不周。 “顾嫂不必担心,兴许是换了水土的缘故,如今你们来了,我很快就好起来了。”姜瑜冲她笑笑,目光又落在她身边面容刚毅的年轻妇人身上,“柳姑姑,我走那天你咳疾未愈,今日可好些了?” 柳姑姑是家生子。 十六岁订婚当天未婚夫带着青楼女子私奔,至今杳无音信。 柳姑姑深受打击,从此自梳不嫁,却迷上了舞剑弄棒,无师自通,身手日益不凡。 姜瑜刚到忠义侯府的时候,才五岁,慕容氏觉得柳姑姑虽不善言辞,却有些身手,便让她跟阮妈妈一起照顾姜瑜,姜瑜幼时顽劣,每每出门,也都是柳姑姑相护左右。 柳姑姑并非厨娘,但她跟顾嫂要好,闲时便会去厨房帮忙。 久而久之,也有一手好厨艺,尤其擅长煲汤煮粥。 “回禀姑娘,奴婢已经无碍了。”柳姑姑不苟言笑,嘴角用力扬起一丝笑意,“姑娘瞧着脸色苍白,奴婢给姑娘炖了红枣百合糯米羹,这就去端过来。” 红枣香甜,百合软糯。 火候恰到好处。 姜瑜喝了满满一碗,倦意全无,便让阮妈妈端下去,继续跟顾嫂和柳姑姑闲聊:“以后厨房就交给顾嫂,库房那边就有劳柳姑姑了,缺多少人手,你们只管跟阮妈妈商量着添置就是。” 眼下重中之重是父亲。 后宅的事她顾不上,只能委托她们。 阮妈妈她自是信得过,香叶虽说还算良心未泯,但也要防备一二。 三人纷纷道是。 香叶上了茶。 跟往日一样站在姜瑜身边打扇。 自从姜瑜醒来,不是待客就是休息,都没跟她说几句话,往日姜瑜对她不薄,看见她总是和颜悦色,这几日却有所不同,即便吩咐她做事,也是不冷不热。 她伺候姜瑜多年,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却不自知,许是屋里都是自己人,她鼓起勇气开口道:“适才奴婢见大小姐从垂花门那边匆匆路过,像是遇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一样的慌乱。” “今日裕王殿下来过,怕是遇见了裕王殿下。”阮妈妈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瑜,“大小姐最近时不时去前院找大公子下棋,还真是兄妹情深。” “大哥哥棋艺精湛,姐姐好胜,自会跟他讨教一二,这叫巾帼不让须眉。”姜瑜浅笑,“姐姐若为男儿,怕是京城郎君都要为之失色呢!” 赵启一向以肃正示人,虚伪至极。 可不得姜瑗主动嘛! 顾嫂和柳姑姑不约而同地起身告退。 恪尽职守是她们的本分,其他的事就不必入耳了。 香叶抬头看了看姜瑜,见她面带笑意,也不像是故意跟自己疏远了,便又继续说道:“奴婢早起在园子里采集露水,听二夫人身边的婆子说三爷昨晚一夜未归,三夫人一大早就去找太夫人告状哭诉,太夫人已经让二爷派人去找三爷了,现在三夫人怕是还在太夫人那边闹呢!” 姜瑜笑而不语。 凝神倾听。 第9章 教训 锦合堂。 小秦氏安抚住冯氏,正在骂三爷姜慎远:“你一把年纪了,有妻有妾,儿女成群,竟然夜宿那种地方,你也不嫌丢人,若真要被有心人盯上,谁也保不了你,你当那些言官是吃素的吗?” 昨夜姜慎远跟几个同僚去醉红楼听曲,畅饮几杯,竟然醉得不省人事。 姜谨远的人找到他时,他还在蒙头酣睡。 大顺朝明令禁止五品以上官员在勾栏青楼留宿,虽说姜慎远只是个六品官,倒也不算触了律法,但国公府终究树大招风,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足以把国公府淹了。 更何况,二房长子姜晋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个时候再传出这等风流韵事,礼数重规矩多的人家,也是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的。 “母亲,咱们国公府西北有大哥光宗耀祖,京城有二哥左右逢源,上下打点,若我再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岂不是更让无端猜忌?”姜慎远宿酒未消,眼底满是血丝,哈欠连连,嘴上却是振振有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国公府,人人都道三爷纨绔,不堪重用,岂不是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反正他再怎么勤勉也比不上大哥骁勇,更比不得二哥沉稳。 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坐在一旁的冯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泣道:“那你也不应该去那种地方留宿,若是传扬出去,众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虽说男人去那种地方也算正常。 但堂堂正室,拘不住夫君,任由他夜宿勾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够了,要不是你肚皮不争气,我至今连个嫡子都没有,每每想起此事,我便烦闷不已,你当我愿意去哪些地方吗?”姜慎远最烦女人哭,更烦冯氏哭,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你先回去,等我吃了这杯茶再走。” “二爷说这样的话,是故意要戳我心窝子吗?”冯氏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没有儿子傍身,却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又见姜慎远把屎盆子扣到了她头上,更加气恼,“当年我要不是难产伤了身子,我怎么会没有儿子,何况,我已经给你抬了妾室,你也有了福哥,你还要我怎样?” 冯氏跟姜慎远虽说是姨家表兄妹,但成亲前却鲜少见面。 两人的亲事还是在她及笄后,小秦氏突然去找她母亲提亲,她母亲是庶女,虽说家境殷实,但女儿能嫁到国公府,是实打实的高嫁,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年小秦氏口口声声说姜慎远不好女色,房中无通房侍妾,以后也不会有。 她信了他们母子的鬼话才嫁了过来。 刚开始那两年,姜慎远的确没有纳妾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守着她,可自从她生了姜璎姜珞姐妹俩,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经常在外拈花惹草,对府上有姿色的丫鬟也会多看几眼,为了这事,两人经常吵架。 小秦氏这才做主把她身边的大丫鬟彩云给了姜慎远当了姨娘。 云姨娘却是个好命的,进房不到一年,就生下了福哥儿。 本来冯氏想把福哥儿抱到自己屋里来养的,可不想云姨娘舍不得孩子,求到了小秦氏这边,说福哥儿还小,她想再留在身边一年半载的。 云姨娘是钱妈妈的女儿。 钱妈妈是小秦氏的陪房,一直在府上很得脸,不看僧面看佛面,小秦氏也只好应允了云姨娘的恳求,冯氏也到底没把孩子抱过来。 “你好意思提福哥儿!”姜慎远吃了杯茶,酒也醒了大半,啪地拍了下桌子,“福哥儿都两岁了,你板着指头数数,我去过云姨娘屋里几次?哪次你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拦着不让去,都是你个妒妇,你好意思说我戳你心窝子,合着我就该守着你一个人吗?” 钱妈妈再也听不下去了,抹着眼泪退了下去。 云姨娘要照顾儿子,倒也不怎么到她面前来,每每问她,她都说三爷待她极好,却想不到女儿还是受了委屈…… “哼,要不是我看得紧,你指不定被勾到谁的床上去了呢!”冯氏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二爷房中也不过一个姨娘伺候,就你那点俸禄,你还想比上二爷吗?” 云姨娘瞧着人畜无害,性子温顺。 实际上惯会使手段,否则,怎么会勾的三爷爬她的窗子,狐狸精! 小秦氏又气又怒,更是被冯氏的大嗓子吵得耳朵疼,气得她冲姜慎远和冯氏吼了一嗓子:“你们两个都给我滚,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到我这里来,你们是嫌府上的烦心事不够多吗?” 彩云是小秦氏看着长大的。 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性情温柔,干活也麻利,之前姜慎远就要过她,小秦氏没给,原本想着指个管家小厮什么的,后来因为冯氏肚子没动静,她才把彩云给姜慎远当了妾室。 原本她觉得冯氏是她的外甥女,肯定会善待彩云的。 谁知道…… 两口子知趣地滚了。 片刻,粱氏匆匆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屈膝福礼:“母亲,王妃回来,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垂花门了。” 姜丽娘是小秦氏最小的女儿。 因给老国公姜文堂守孝,蹉跎了年纪,二十岁那年嫁给了大长公主次子恒亲王当了继室。 恒亲王原配是礼部尚书之女,育有两子。 姜氏过门后又生下一女,深得恒亲王宠爱,尚未及笄便被顺庆帝封了福宁郡主。 “快,把二爷三爷和晋哥轩哥还有福哥儿都叫过来!”小秦氏一扫心头郁郁,兴奋难耐地吩咐道,“王妃难得回来一次,咱们得好好聚聚,钱妈妈,你去厨房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家宴。” “那姑娘们呢?”粱氏也是喜上眉梢。 “都叫过来吧,也让她们见见姑姑。”小秦氏高兴得把姑娘们都忘记了,想到姜瑜,她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你亲自去长卿苑把瑜娘叫来,顺便提点她一下,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是!”粱氏会意。 第10章 两个女人的恩怨 先祖皇帝赵雍的母亲是前朝大长公主。 赵氏一族更是百年望族,加上跟皇家联姻不断,赵家一直是朝廷的左膀右臂。 因受到奸佞小人的谗言,前朝皇帝李诉四处求医问道,遍访长生不老药,数年不理朝政。 宫里奸臣当道,指鹿为马,以至于后期各地暴动不断,民不聊生。 最终赵家最有名望的赵雍被文武百官拥立为新皇,兵不血刃地结束了李家王朝,建立了赵家的大顺朝。 恒亲王李权一族算是前朝李家的旁支。 当年前朝大厦将倾时,李权的父亲李蔷果断投诚,拥护赵雍上位。 被赵雍视为开国功臣,封为恒亲王,爵位世袭罔替。 因大顺朝初期,前朝复辟之乱越演越烈,更有李家旁支参与其中,内外勾结。 先祖显德初年,各地依然动乱不堪,李权一家身份尴尬,大长公主干脆闭门谢客,休养生息,以务农为乐。 后来前朝之乱平息,恒亲王无功无过十余年,早已磨平了心性,整日遛鸟逗狗,成了世人眼中的纨绔王爷。 尤其是大长公主去世后,恒亲王在朝中处处受排挤,更有言官说他尸餐素位,应该降等世袭。 尽管先帝斥责了那些言官,对李家多加安抚,但李家还是每况愈下,风光不再。 好在犬父有虎子,恒亲王长子李承鄞一举夺得顺庆三年榜眼,名震京城,更是娶了楚王府大皇叔之女赵氏,有了楚王府的帮衬,恒亲王府的门槛才日益热络起来。 姜丽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嫁入的恒亲王府。 据说殷贵妃得知此事后,四下里很是幸灾乐祸,说姜丽娘嫁不成儿子,反而嫁了爹,涨了辈分倒也是赚了的。 因为殷氏的关系,闺阁时的姜丽娘和殷贵妃时常见面,姜丽娘性情强势一些,跟殷贵妃时有口角之争,两家虽为姻亲,但相处得并不和睦。 后来殷贵妃入宫,两人再相见已是君臣之别。 姜丽娘原本看中的是李承鄞,而非恒亲王。 无奈圣旨已下,无力回天。 好在恒亲王这些年待姜丽娘还好,也从未听信姜丽娘爱慕李承鄞的传言,姜丽娘生下福宁郡主后,也渐渐收了心思,一心一意做她的恒亲王妃,只是她对殷贵妃依然是恨之入骨,暗地里骂她是个蛇蝎女人! 如今,姜瑜是殷贵妃未来的儿媳妇。 姜丽娘难免会看她不顺眼。 但若是不召见,传扬出去,也是不妥,姜瑜毕竟是赵启的未婚妻。 于情于理,姜丽娘回娘家,都应该见一面的。 粱氏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 越想越觉得为难,若是日后她的瑗姐儿如愿嫁给赵启,姜丽娘会不会连他们也怪罪了……想想又觉得不会,毕竟大家都是血脉至亲,姜丽娘就算不愿意,也不会太苛责他们吧? 阮妈妈笑着把粱氏迎进了正厅,奉了茶:“回禀二夫人,我家姑娘还在睡着,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您有什么事,不妨对奴婢说,待姑娘醒来,奴婢一定转告姑娘。” 姜丽娘回府的事她也听说了。 粱氏这个时候来,必定是跟此事有关。 “瑜娘身子还不大好吗?”粱氏面带疑惑,“怎么这个点还在睡觉?” 若是午觉早该醒了。 若这就睡下,又太早了,晚饭还没吃呢! “回禀二夫人,姑娘尚未痊愈,这两日前来探望的人多了些……姑娘也没好利索,吃了药难免贪睡些。”阮妈妈笑道,“姑娘睡前吩咐过,不要打扰她,奴婢也不好扰了姑娘,还望二夫人见谅!” 姜瑜睡下前告诉她,说一个时辰后喊醒她。 现在还不到一刻时,她当然不会去叫醒姑娘。 “王妃回府,太夫人备了家宴,想让姑娘们也过去热闹热闹,这不,就吩咐我过来告诉瑜娘一声。”粱氏知道阮妈妈和香叶都是姜瑜的心腹,告诉她们也无妨,反正阮妈妈都挑明了她不会去喊姜瑜起来,那她只要把话捎到就好了,想到这里,她笑着喝了一口茶,“王妃虽说是咱们家姑奶奶,可她现在终究是恒亲王妃,身份贵重,又不经常回娘家,咱们自当以礼相待就是,瑜娘冰雪聪明,我当婶娘的,也没什么可叮嘱的。” 只要她不蠢到提殷贵妃,就阿弥陀佛了。 就怕她故意给姜丽娘添堵。 “是,待姑娘醒来,奴婢定会转告给姑娘的。”阮妈妈会意,“王妃是娇客,自当有夫人们陪着,我们姑娘抱恙,家宴怕是赶不上了,不过二夫人放心,姑娘一定会去锦合堂给王妃请安的。” “那就好。”粱氏勉强笑了笑,起身告辞。 姜丽娘回府突然,府上没什么准备。 二爷还没回来,三爷余怒未消,姑娘们更是忙着梳妆,厨房那边更是人仰马翻。 刚好趁这个空闲,小秦氏和姜丽娘在暖阁炕上说体己话,小秦氏先把姜瑜回来的所作所为说给她听:“这丫头看着是个温顺的,其实一点不好相与,一回来就在长卿苑立了小厨房,还从忠义侯府那边要了两个厨娘过来,摆明了不相信咱们,现在长卿苑都是她自己的人,她分明是早就谋算好了。” “横竖她就住四五个月,随她去。”姜丽娘不以为然地冷哼道,“母亲,您跟一个黄毛丫头置什么气,若您真的生了气,倒如了她的愿了,她自持有忠义侯府和裕王府撑腰,哪里会怕咱们!” 平心而论,她对大嫂殷氏印象还可以。 但姜瑜偏偏是殷贵妃未来的儿媳妇,她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来气,看着姜瑜更烦。 “好了,不说她了。”小秦氏不想让女儿不痛快,又笑着问她,“你怎么不带郡主回来,我好长时间没见她了,还挺想她的。” “跟她大嫂去楚王府祝寿去了,昨天老王妃寿辰,三皇叔请了戏班子,连唱三天,明天才结束,福宁好热闹,就在楚王府住下了。”提起女儿,姜丽娘脸上才有了笑容,继而又叹道,“福宁都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及笄,可心性还跟个孩子一样,我一直愁她的亲事呢!” 她担心女儿像她一样耽误了年华。 提前把京城适龄的男子筛了一遍,竟然没有一个能配上她的福宁。 当母亲的,很是心焦。 第11章 私房话 “福宁还小,你急什么?”小秦氏迎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天光,眯了眯眼,往后侧了侧身子,半张脸瞬间没入了阴影当中,“她父亲是恒亲王,出身摆在那里,错不了的。” 李家虽说沉寂多年,但这两年长子李承鄞越发有出息,还跟秦王府联了姻,前程无量。 福宁郡主怎么说是恒亲王府的嫡女,将来嫁的肯定王孙贵胄,她觉得女儿多虑了。 “话虽如此,可若是有人暗地使绊子,就不好说了。”姜丽娘每每看到器宇轩昂的李承鄞,心里就像猫抓了一样难过,尤其是看到他跟赵氏甜甜蜜蜜地上前跟她请安,再看看坐在她身边大腹便便,体态臃肿的夫君,她就莫名的失落,就像掉进无尽深渊般难以自拔。 她一直觉得站在李承鄞身边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赵氏。 故而,她以赵氏要照顾孩子为由,免了赵氏的请安,眼不见心不烦,对外永远是一副好婆婆的嘴脸。 赵氏出身秦王府,举止得体有度,依然每日晨昏问安,倒让她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李承鄞房里就赵氏一人,连通房侍妾都不曾有,她明里暗里地提点赵氏,让她给李承鄞纳妾,以显正妻气度,可每次赵氏都是不卑不亢地说,李承鄞上门提亲时曾说,只要能娶到她,永不纳妾室通房。 赵氏闺阁时便才名在外,温柔贤淑。 李承鄞倾慕已久,考取功名后便请了官媒登门求娶,在京城一度传为佳话。 不是她一个后婆婆三言两语就能挑拨了的。 小秦氏会意,但还是忍不住宽慰女儿:“当年的事,也未必是贵妃娘娘一力促成,终究还是太后赐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多想无益,何况,王爷待你尚好,这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求来的福气。” 其实当年姜丽娘嫁入恒亲王府,是她喜闻乐见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当时李承鄞倾慕赵氏,人尽皆知。 姜丽娘又年长李承鄞三岁,就凭年龄和出身,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恰好太后召她进宫说话,她忍不住提了提女儿的婚事,太后原本就喜欢给人做媒,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姜丽娘赐婚给了恒亲王当继室,她也就默许了。 这么多年,姜丽娘一直怀疑是殷贵妃从中作梗。 若是知道是她这个亲娘在背后推波助澜,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其实,这些年小秦氏也很矛盾,既不想让女儿跟自己为此事结仇,又不想让她跟殷贵妃较劲,殷贵妃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若是因为这点往事两人再生嫌隙,终究有害无益。 不如,推到太后身上…… “母亲,他哪里是对我好,分明是愧疚和无奈罢了……”姜丽娘苦笑,第一次在人前收起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目光黯淡,“他终日厮混勾栏青楼,早就被掏空了身子,哪里还顾上夫妻人伦……” 恒亲王五十有二,平日里又纵酒无度,整日醉醺。 跟她早就没了床榻之事,全然不顾她才三十出头,正是一个女人最旺盛的时候……偏偏这些事,她不好跟他提及,即便提了,他也有心无力,没得让她羞愤。 “好在你还有福宁……”小秦氏是过来人,也最能理解女儿的苦衷,目光郁郁地看着窗外,“人这辈子,哪有事事如意的,光鲜亮丽都是给人家看的,夜深人静的时候,谁不是在缝补自己的伤痛,看开些吧,日子还得往前过。” 她倒是嫁给了自己爱慕已久的男人,可到头来又能怎样? 姜文堂心里只有姐姐大秦氏,对她也只有敬重罢了……殊不知,夫妻间最不需要的就是敬重。 除了新婚夜是姜文堂主动的,剩下的每次都是她绞尽脑汁地投怀送抱,再后来,她儿女双全了,任凭她再怎么体贴温柔,他便不再碰她了。 他宁愿守着大秦氏的遗物过日子,也不肯跟她同床合衾。 人人都说她好福气,当年一个不起眼的伯府庶女也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儿女双全,子孙丰茂,可这份苦楚,她又能跟谁说呢! 一想起这些,她就愈发不喜姜行远和姜瑜。 尤其是姜瑜,似乎在无时不刻提醒着她,姜文堂曾经多么倾慕她的嫡姐大秦氏,嫡姐去世多年,但她的嫡亲孙女却活生生地出现在国公府,即便嫁人,也是府上嫁得最好的! 凭什么?! 母女俩正各怀心思沉默着,众人也陆续到了。 恒亲王无所事事,最是好客。 加上王府离六部最近,常常邀两位舅兄去家中小坐,姜丽娘跟两位兄长倒也时常见面,寒暄几句后,各自落座,就把目光放在了两个侄子身上,她笑盈盈地望着姜晋,眉眼间的喜欢倒也真切:“晋哥儿又长高了许多,听说读书也越发勤奋了,明年科考定要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谢姑姑夸奖。”姜晋作揖行礼,挨着姜谨远坐下。 “轩哥儿的学问也长进了不少,瞧着比上次消瘦了许多,怕是用功读书的缘故。”姜丽娘又把目光落在了姜晋身边的年轻人身上,语气依然温柔,“凡事欲速不达,轩哥儿也不要太累了。” “谨遵姑姑教诲。”姜轩也上前行了晚辈礼。 姜轩是庶子。 跟姜晋一起在国子监读书,头脑聪敏,沉默寡言,处处低调,从不抢姜晋的风头。 姜谨远很喜欢这个儿子,一碗水端得很平,吃穿用度从不分嫡庶。 粱氏虽有微词,却未从表露半分,只是暗地里督促姜晋要加倍努力,不能输给姜轩,姜晋却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姜轩再努力,也不过是庶子而已。 冯氏把福哥儿也带来了,只是他还小,怕生,怯生生地坐在嫡母怀里不敢乱动。 姜丽娘自然不会为难他,摸了摸他的头,说他长胖了许多。 姜瑗姜璎姜珞也一一上前屈膝福礼拜见。 “都快起来,姑娘们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姜丽娘望着三个花骨朵般的侄女,笑容灿烂地吩咐贴身婆子宋妈妈把她带来的礼物赏给侄子侄女们,两个哥儿自然是笔墨纸砚之类的,福哥儿跟姑娘们一样,都是每人一对指头大小的小黄鱼,很是贵重,冯氏脸上也乐开了花:“王妃真心疼爱你们,还不赶紧谢谢姑姑。” “怎么不见瑜娘?”姜丽娘这才发现少了姜瑜。 粱氏忙上前说明缘由:“身子不大好,在睡着,说一会儿再过来给王妃请安,让咱们不用等她。” 小秦氏无所谓地吩咐道:“那就开席吧!” 最好不要来。 看见她就烦…… 第12章 家宴 姜丽娘是恒亲王妃。 身份贵重,又是府上的娇客。 虽说是家宴,亦不能失礼。 分了男女两桌,用屏风隔了。 小秦氏是庶女出身,却比别人更讲究寝不言食不语,唯恐落下不知礼数的话柄,恒亲王府是前朝勋贵,府中规矩更甚,姜丽娘嫁过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那边的规矩,席间更是没人敢出声。 没有外人在,男人们席间说的都是朝中的事。 姜慎远虽说不勤政,但整日混迹勾栏青楼,京城外的事知道的倒是不少:“今年西北大旱,百年一见,听说各地易子而食,惨不忍睹,赈灾之事迫在眉睫,就等着朝廷救命的粮车了。” “户部已经把粮车准备妥当,就等三皇叔择日启程。”姜谨远这几日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灾年必有暴乱,但愿三皇叔此行能解西北一带燃眉之急,大哥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每逢荒年,西北大军都是一边赈灾,一边压制灾民。 姜行远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写家书了。 姜轩沉默不语。 只是一杯一杯地饮酒。 “三皇叔行事公允刚正,有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姜谨远若有所思地看了姜轩一眼,不动声色地把他的酒杯拿走,“你不胜酒力,就不要喝了,先回屋休息吧!” 这个儿子哪里都好。 就是喜欢喝酒,一喝必醉。 粱氏最不喜他这一点。 姜轩俊脸微红,起身告辞。 “父亲,既然万事俱备,三皇叔为何不早早启程救万民于水火?”姜晋是个急性子,他们在国子监也已经讨论了好多次,有人说这么大的事也得讲究良辰吉日,还有人说皇上想让三皇叔过了中秋节再动身。 “晋哥儿算是问对了,这事我还真的知道。”姜慎远虽有醉意,但总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望了屏风那边一眼,低声道,“听说前些日子东南三州筹备的粮草途中被劫,皇上龙颜大怒,斩了两个运粮官,命他们七日内补齐被劫粮草,所以才耽搁了时日。” “我怎么未听说?”姜谨远颇感意外地看着姜慎远,“此事当真?” 他们一直以为三皇叔何时启程是司天监定下的日子。 倒是没听说这些。 “宫里封锁了消息,京城百官自然不知。”姜慎远颇有些得意,“我也是无意听人说的,你们当然不知道。”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在外人面前说起。”姜谨远对姜慎远很是不满,怪他口无遮拦地谈论朝中密事,但还是神色如常地叮嘱姜晋,极力压住声音,“今天咱们就当没听过这话,隔墙有耳,记住,切不可再提起。” 锦麟卫密探遍布朝野。 即便在家中,也不可大意。 姜晋一脸肃容地应道:“父亲放心,绝不会透露半字。” 姜慎远却不以为然,觉得二哥太谨慎了些。 这事又不是他传的! 吃完饭,小秦氏才领着媳妇孙女们去了暖阁说话。 钱妈妈上了茶,抱着福哥儿退了下去。 她在小秦氏身边已久,小秦氏待她很是不同,默许她送福哥儿回去,顺便也见一见云姨娘。 母女俩虽然都在国公府,但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姜瑜早就梳妆打扮妥当,听见锦合堂那边的说话声,便带着阮妈妈和香叶出了门。 暮色四合,晚风习习。 园子里的桂花早就缀满枝头,暗香袭人。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出长卿苑,前世她命丧于此,这辈子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定要护住她想护住的人,让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前世姜丽娘这个时候也回来过,那时她风寒未愈,未从出门。 眼下她换了厨娘,饮食无忧,顾嫂又格外用心给她调理,身子自然好得快些。 阮妈妈来府上也不过四五日,对周边并不熟悉,小心翼翼地走在姜瑜前面,提醒姜瑜脚下仔细些,香叶则微微落后姜瑜两步,诚惶诚恐地跟着,唯恐自家姑娘摔了。 主仆三人穿过花园子,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一路往东,再过一条回廊就到了锦合堂,锦合堂在国公府中轴,再往东则是二爷三爷住的院子,就连父亲的碧山院也在那边。 自从殷氏离世,姜行远鲜少回府,常年镇守西北,碧山院无人打理,也渐渐荒废,只有姜行远回京的时候,才会提前打扫修缮,故而碧山院是整年整年沉寂的。 回廊边上栽了些许竹子,青翠挺拔,树影婆娑,依稀有人在低声说话。 是有人让姜轩秘密调查东南三州粮草抢劫案,上峰怀疑是朝中有人里外勾结,走漏了消息。 姜轩说定不辱使命。 姜瑜耳朵聪敏,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这才想起姜轩就是锦麟卫密探,前世她出事的时候,姜轩并不在京城,而是跟着国子监祭酒陈叔白去了南直隶游学游历。 随后几年,也并无回京城。 因此才躲过赵启谋逆案的灭顶之灾。 一直到了顺庆二十五年,也就是十年后,她魂魄游荡回京,无意看见姜轩独自一人打开国公府锈迹斑斑的大门,站在荒废的园子里久久不语,他身穿大红色蟒纹官服,华丽无比,熠熠生辉。 主仆三人不紧不慢地路过。 脚步虽轻,却也惊动了竹林中人。 传信那人眼中瞬间有了杀机。 姜轩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他知道姜瑜路过此处是去锦合堂见姜丽娘,并非有意来此。 更何况,姜瑜是裕王未婚妻,若有三长两短,必定会惊动宫中,若追究起来,他们难逃罪责。 姜瑜自是知道姜轩不会轻举妄动,目不斜视地进了锦合堂。 钱妈妈不在,小秦氏身边的大丫鬟藿香引着主仆三人挑了帘子进了暖阁。 望着坐在上首的盈盈丽人,姜瑜屈膝福礼,眉眼冷淡:“给王妃请安,侄女身子不适来迟,还望王妃见谅。” 前世父亲出事,她也曾求到恒亲王府。 当时姜丽娘正坐在藤椅上吃葡萄,纤细的指尖捻着饱满的果肉放进嘴里,红色的汁液沾满了唇瓣,显得妖娆动人,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底生寒,她说她跟姜行远并非一母同胞,从未有过体己话,这些事她帮不上忙。 还劝她不必四处奔走,早早给姜行远准备后事为好。 “你如今是未来的裕王妃,我哪敢怪罪你!”姜丽娘看见她就想起殷贵妃,一想到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就来气,阴阳怪气道,“你快起来,我可受不得你这一拜!” 第13章 心思 “王妃若是不肯原谅侄女,侄女不敢起……”姜瑜声音哽咽,泫然欲泣,府上人都知道,她身子不适,连家宴都未曾参加,若是传出姜丽娘因此苛责她,只会有损恒亲王府的名声。 姜丽娘爱惜羽毛,绝对不会落人话柄。 “我什么时候怪罪过你?”姜丽娘气了个倒仰,却又不好发作失了身份,只得用力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尚未痊愈,身子还弱着,快坐下吧!” 这丫头哪里是不敢起,分明是故意让她难堪。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多谢王妃。”姜瑜这才盈盈起身,走到小秦氏和粱氏冯氏面前一一福礼,又跟姜瑗她们行了平辈礼,才不急紧不慢地坐下,人家一大家子骨肉血亲正在尽享天伦之乐,她坐在这里,的确格格不入。 但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姜丽娘见她举止落落大方,进退自如,倒是显得她刚刚说的话很小家子气,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日后,姜瑜就算嫁入裕王府又如何,殷贵妃是个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三皇子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瞧着瑜娘气色好多了,也就放心了。”小秦氏知道姜丽娘动了气,自然不好继续拱火,若无其事地问粱氏:“明日赏花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母亲,都准备好了,帖子也都送出去了。”粱氏会意,笑盈盈地看着冯氏,“多亏了三弟妹帮衬,要不是三弟妹,我怕是现在还忙着呢!” “二嫂见外了,都是二嫂的功劳。”冯氏顿觉脸热。 其实这两天她什么都没做。 只顾着跟姜慎远斗智斗勇去了。 “记得让福宁也来,园子里的荷花开得好着呢!”小秦氏继续说赏花会的事,“明天晋哥儿和轩哥儿他们也在家,说是要举办什么诗会,刚好让福宁见见表哥们。” 姜晋今年十七岁,尚未婚配。 若是福宁能心仪表哥,那是最好不过了。 恒亲王最是宠爱福宁,将来姜晋无论是否高中,前程都不会差。 当然,她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头转了转,还不敢跟姜丽娘说起,姜丽娘原本就心气高,福宁又是她的独生女,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若是福宁愿意,就不一样了。 姜丽娘不知亲娘心思,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人多嘴杂的,也不必刻意相见,我家二郎跟轩哥儿有些交情,轩哥儿还亲自给送了帖子,让他陪着福宁一起来吧!” 继子李承卯也在国子监读书,跟姜晋交情一般。 倒是跟不善言辞的姜轩趣味相投,两人常在一起切磋武艺,颇有来往。 李承卯对她这个继母冷冷淡淡,对活泼开朗的福宁倒还不错。 福宁不喜大哥李承鄞和赵氏,却喜欢跟动不动就黑脸的二哥说话,就连她也纳闷,性情迥异的兄妹俩竟也可以相处得如此融洽。 姜瑜低头喝茶。 一声不吭。 她对李承卯只有数面之缘,印象并不深,但若是跟姜轩来往密切,那他多半也是锦麟卫的人,姜轩生性谨慎,为人低调,能入了他眼的,绝非常人。 当然,她也不过是猜测,并无实证。 姜瑗是好了疮疤忘了疼,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着众人的面,调侃姜瑜:“听说明日裕王殿下也会来,妹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有些闷闷不乐呢?” 她觉得姜瑜故意在姜丽娘面前装柔弱,装作知书达礼的样子。 偏偏,她就要戳穿未来裕王妃的真面目。 “我都不知殿下明日会来,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姜瑜毫不客气地反问,“难道殿下亲口对姐姐说的?” “妹妹误会了,我不过是听大哥哥说的,殿下怎么可能对我说这些?”姜瑗垂下眸子,楚楚可怜道,“我也是好心告诉妹妹,若是妹妹不喜欢,姐姐以后不说了。” “我也觉得以后这样的话,姐姐还是不说为好,省的让人误会。”姜瑜冷笑。 不就是想让姜丽娘知道她脾气不好吗? 成全她! “瑜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姜丽娘果然看不下去了,力挺姜瑗,“你姐姐不过是告诉你裕王殿下会来,也没别的意思,你怎么一开口就要毁她名声呢?” 若是传出姜瑗跟赵启私下见面,那可是伤风败俗的事情。 “就是,这样的话,以后可不敢再说了。”小秦氏也觉得姜瑜说话太放肆了,沉着脸道,“你以后是要嫁进裕王府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得记在心上,省得让人诟病咱们国公府没有规矩。” 忠义侯府就是这样教导外孙女的? 简直是闻所未闻! “祖母,明明是姐姐肆意谈论殿下在先,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姜瑜就知道这母女俩的处事做派,从来都是只论立场,不分是非,不屑道,“身为堂姐,却处处留心堂妹未婚夫的行踪,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规矩!” 国公府哪有什么规矩可言! 自欺欺人罢了! 小秦氏:“……” 这死丫头是在嘲讽国公府没有规矩吗? 姜丽娘:“……” 就这脾气还想嫁入裕王府? “瑜娘,你祖母不是这个意思。”粱氏笑着打圆场,“说起来也是你姐姐言语不妥,她不该拿这事打趣你,你不要当真,更不要起什么心思。” “我当然不会起什么心思,我只希望姐姐不要起什么心思就好。”姜瑜一语双关。 姜瑗没讨到便宜,反而惹了一身腥,气得说不出话来。 外面的婆子来报:“启禀王妃,恒亲王府的马车到了!” “王爷待王妃还真是体贴,这么快就派了马车过来接了。”冯氏开口就是大嗓门,咯咯笑道,“哪像我们,回趟娘家还得自己回来,尤其是三爷,我就是在娘家住上三天三夜,他也不会派车去接的。” 姜丽娘心苦面甜:“他也就会做这些表面功夫。” 小秦氏瞪了冯氏一眼。 不说话会死吗? 殊不知,在姜丽娘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这些事,偏偏冯氏是个蠢的。 冯氏有心在婆婆面前拍姜丽娘的马屁也没拍成,知趣地闭了嘴。 心里却很委屈,她也没说错什么呀! 梁氏只是笑。 恒亲王那个年纪了,还有什么体贴不体贴的,老夫老妻了,没得让人恶心。 一群人前呼后拥,目送姜丽娘上了马车。 待马车消失不见,小秦氏才领着众人回府,各自散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姜瑜懒懒起身梳洗打扮。 她对赏花会自是没什么兴趣,她得想办法出府去见三皇叔,求他给父亲捎封家书,本来想打听一下他最近的行踪,却不想,整整半宿,她只听到了沙沙的翻书声,害她神思倦怠,沉睡不醒。 姜瑜望着镜中自己的倦容。 心里很是纳闷,他晚上不睡觉吗? “姑娘身子不适,不必硬撑着,横竖太夫人是给大小姐办的赏花会,咱们又不想去凑那个热闹。”阮妈妈拿起一支白玉凤纹发簪给姜瑜别在鬓间,心里还在想着昨晚的事,“好在姑娘就要嫁了,这府上的人,真是不好相与。” 一大家子就知道护着姜瑗,哪里把自家姑娘放在眼里了? 虽说姑娘没吃什么亏,但她还是愤愤不平。 话音刚落,香叶掀帘走进来:“姑娘,孟大小姐来了。” 第14章 用心良苦 “阿瑜,我是不是来得早些了?”孟金枝穿一袭大红色纱裙,手持同色马鞭,英姿飒爽地走进来,见了姜瑜,咯咯笑道,“我还指望你去门口迎接我,让我也尊贵一回,却不想还得我来看你,你是不是该罚?”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忠义侯府把酒言欢。 短短数日,却是换了天地。 “的确该罚!”见了昔日姐妹,姜瑜笑着上前握她的手,眉眼弯弯道,“罚我替孟姐姐斟茶,可否?” 对孟金枝而言,她们不过是分开了几日。 但对她来说,却是前世今生。 “要是雪茶,我就原谅你。”孟金枝放下马鞭,不请自坐,正色道,“若不是冲你这雪茶,今儿我未必来,你们国公府的大门不好进呢!” 她运气不好,跟福宁郡主一起在门口下车。 福宁郡主眼高于顶,压根就不搭理她。 在门口侯客的姜瑗见了她也是阴阳怪气,甚至姜瑗身边的丫鬟还暗讽她乡巴佬,不懂规矩,看在姜瑜的面子上,孟金枝只能装作没听见。 她这口气,现在还没顺过呢! “所以这雪茶,我是万万不敢都喝了的。”姜瑜会意,命香叶取了雪茶过来,亲自动手给她泡了茶,“孟姐姐消消气,咱们喝了茶再去回廊那边讨回公道也不迟。” 孟金枝是她的客人。 姜瑗跟孟金枝过不去,明摆着是冲她来的。 “算了,我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打架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孟金枝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别人瞧不起我不要紧,只要我不自轻就是了。” “姐姐如此宽宏大量,那咱们不跟她们计较就是。”姜瑜又给她倒茶,难以想象,如此豁达的女子,前世却为情自尽而亡…… “阿瑜,你外祖母虽然不待见我,但我还是觉得她依然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外祖母,你这屋里的摆设都跟忠义侯府那边一模一样呢!”孟金枝抿了口茶,环视了一眼四下里,心生感慨,“她是担心你在这里住不惯,才提前打造了这些,真是用心良苦了。” 孟昭常年在外。 母亲早逝,孟金枝就一直跟着祖母和叔父婶娘过日子,乡下人粗陋,食能果腹衣能遮体就行,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为此,孟昭还特意给她请了女先生教她礼仪规矩,哪知她越学越想家了,京城好是好,可哪有乡下来得轻松自在,绫罗绸缎在身,既爬不了树,也下不了河,当真无趣! “是啊,我才回府数日,却度日如年,甚是想念外祖母了。”姜瑜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动作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瞟了窗外一眼,起身拉起孟金枝的手,“坐在屋里也闷得慌,咱们出去看看荷花吧!”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赏花会,也值得锦麟卫出动。 姜轩还真是恪尽职守。 “听说你们府上有绿荷,我早就想一饱眼福了。”孟金枝亲昵地挽着姜瑜,娇嗔道,“你让人给我准备纸笔,我非得把你们的荷花湖画下来不可。” “遵命!”姜瑜笑着应道。 秋高气爽,微风习习。 回廊里布置得焕然一新,数十张桌椅一字摆开,上面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和水果,廊檐下挂了数只风铃,风一吹,风铃轻轻摇曳,清脆悠扬,余音缭绕。 七八个妙龄女子,三三两两地站在回廊边上凭栏而望,湖中碧荷含苞欲放,水下锦鲤成群结对地戏于荷间,红绿相映,别有一番韵味。 大秦氏喜欢荷花。 初嫁时,姜文堂特意在锦合堂前面给她建了一个荷花湖,费尽心思从山上引了活水灌入湖中,国公府的荷花得山泉水滋润,从六月含苞一直开到九月底,花期最长。 八月初正是赏绿荷的最好时节。 桂花荷花齐飘香。 也是京城少有的盛景。 回廊外,小秦氏拉着福宁郡主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昨儿你母亲来,说你去楚王府祝寿去了,今儿来了,就不用急着回去,在外祖母这里小住几天吧!” “谢外祖母!”李明珠是圆脸,带点婴儿肥,一笑两个酒窝跃然脸上,“外祖母家的这荷花湖名扬京城,我早就想来看看了,既然外祖母相邀,那我就等这湖里的荷花开过了再说,听说能开到九月底呢!” “有你陪着外祖母,外祖母就心满意足了。”小秦氏望着满湖开得如火如荼的荷花,笑容渐失,这一湖的荷花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多年,在梦里,她已经把这湖荷花毁了千次万次了,偏偏,她动不得半分。 姜文堂活着的时候,时常来湖边小坐,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她知道,他是在回忆往日他跟大秦氏之间的点点滴滴的恩爱缠绵。 但她作为大秦氏的妹妹,又不能流露半分不满。 姜文堂死后,她正要想办法填平这湖荷花,以绝心头之恨。 哪知,国公府的荷花早已扬名京城,就连宫里也赏赐不断,各色荷花也相继被植入荷花湖中,府上不得不每年举办赏花会,邀请贵妇贵女们来赏花小酌,以此谢主隆恩,她就更不能动了。 钱妈妈最懂她的心思,也曾私下里安慰她,说这么多年了,这湖荷花早就被换了几遍,早就不是姜文堂替小秦氏种下的那些了,让她不必因此事挂怀。 小秦氏这才稍稍释怀。 现在这满湖的荷花,几乎都是御赐的各色名贵荷花,早就没了当初的模样。 她命人修建了这回廊,就是为了让昔日的荷花湖面目全非…… “郡主想吃什么用什么,就跟二舅母说。”粱氏察觉到了婆婆脸上稍纵即逝的落寂,心中明了,语气越发温和,“你能来府上小住,二舅母高兴着呢!” 听钱妈妈说,当年大秦氏去世,姜行远还小,姜文堂唯恐姜行远受委屈,原本不想再娶。 还是姜行远的外祖母做主把小秦氏嫁了过来,说大秦氏跟小秦氏关系最好,小秦氏定不会苛待姜行远。 姜文堂这才勉强同意迎娶小秦氏过门。 却不想,成婚后姜文堂并不喜小秦氏,反而愈发思念发妻大秦氏,丝毫不顾及小秦氏的感受…… “多谢二舅母。”李明珠心不在焉,眼睛不住地看着回廊那边,小秦氏会意,起身道:“你去找你表姐玩吧,外祖母累了,这就回屋了。” 来的都是小姑娘。 她在这里反倒是让她们拘束。 李明珠提着裙摆进了回廊。 一扭头,就见姜瑜和孟金枝也正朝回廊走来,眸光渐冷。 第15章 赏花 孟昭跟大皇叔赵景允有过袍泽之谊。 前天老王妃寿辰,赵景允请了孟家老夫人前去赴宴,孟家老夫人带着孟金枝一同前往。 本来李明珠跟孟金枝也没什么交集,偏偏孟家老夫人口无遮拦说她胖乎乎地有福气,将来肯定旺夫。 惹得众人一阵笑。 李明珠差点气炸了肺。 她不过是贪吃圆润了一些而已,哪里就胖了……她堂堂郡主还需要旺夫? 姜丽娘得知此事也很生气,大骂孟家是不知礼数的乡巴佬,大顺朝以瘦为美,李明珠尚未及笄,若是有了圆润的名声,亲事上肯定会受影响的。 李明珠越想越气,连带着看姜瑜也不顺眼,直接无视两人,走到姜瑗她们面前,故意大声道:“瑗表姐,外祖母留我小住,你陪我一起住在锦合堂的暖阁里,好不好?” “好,你住多久我就陪多久!”姜瑗不知老王妃寿辰上的事,以为李明珠嫌弃孟金枝身份粗陋,加上她跟姜瑜已有积怨,也跟着故意冷落两人,亲亲热热地挽起李明珠的手:“福宁,咱们去前面看看,那边锦鲤多。” 姜晋的诗会就在前面竹林那边。 赵启先前留了话,说他会来,说不定,他早就在等她了。 “好,咱们一起去。”李明珠挑衅般看了姜瑜和孟金枝一眼,故意拖着长腔道,“我可得离这里远点,否则沾上土气可就洗不掉了。” 众人会意,纷纷低头笑。 孟金枝气得涨红了脸。 暗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打烂了李明珠那张嘴。 姜瑜冲她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径自走到正在不远处说话的两个少女面前,笑盈盈地行了平辈礼:“澜表姐,湘表妹,让你们久等了,是我怠慢了。” 来日方长,这笔账暂且记着。 更何况,今日李明珠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前世她在竹林那边失足落水,还是姜晋救了她。 回府后大病了一场,许是考虑到她的名声,粱氏还试探过姜丽娘的口风,表示愿意求娶李明珠,姜丽娘权衡利弊了一番,还是拒绝了这门亲事,甚至怀疑粱氏别有用心,故意算计李明珠。 从此,姑嫂俩有了嫌隙。 后来李明珠及笄,尚未有人求娶,恒亲王便求了顺庆帝,招了顺庆帝十八年的状元郎为夫。 那状元郎也是嫌贫爱富之人,明明家里已有婚约,却隐瞒真相迎娶了李明珠,做了恒亲王的乘龙快婿。 前未婚妻也因此郁郁而终。 一年后,状元郎在上任途中遇劫,死在马蹄之下。 李明珠悲伤难耐,失了腹中子,再后来便在府上养起了面首男宠,日益淫乱,不再谈婚论嫁。 “你若再不来,我和湘妹妹就去找你了。”说话的绿衣少女是忠义侯府大舅舅家的表姐殷澜,殷澜比她大一岁,早就跟平昌侯世子顾鹤鸣订了婚,两年前平昌侯老侯爷去世,顾鹤鸣要守孝,亲事就暂时耽搁了下来,她见了姜瑜,上前打量了一圈,关切道,“听说你一回来就惹了风寒,可大好了?” 殷澜知书达理,行事稳重,颇有外祖母之风。 对姜瑜更是照顾有加,姜瑜在忠义侯府住了十年,姐妹俩从未红过脸。 “瑜表姐,外祖母很担心你,这几天一直念叨你呢!”殷湘穿一身粉色襦裙,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她,愈发显得娇俏可人,殷湘是二舅家的女儿,也是忠义侯府最小的孙辈,虽说跟姜瑜偶尔也拌嘴,但两人并无嫌隙。 “你们告诉外祖母,我能吃能睡,无碍了。”姜瑜特意转了一圈给两人看,笑着对孟金枝道,“说不定我还能跟孟姐姐比划两下呢!” 孟金枝颇有身手。 虽然算不上高手,但自保完全没问题。 “我可不敢,万一再摔了,你外祖母又要怪罪我了。”孟金枝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她跟殷澜殷湘姐妹俩也熟,打趣道,“你们可要给我作证,我可没动她半根毫毛。” 姐妹俩只是笑。 她们知道孟金枝跟姜瑜交情不错,每每慕容氏问起,姐妹俩也常常给姜瑜打掩护,说姜瑜并没有去见孟金枝。 跟姐妹俩一起来的还有礼部侍郎之女薛婵,薛婵跟殷澜要好,跟姜瑜和殷湘关系也不错。 她刚刚弄脏了衣摆,换了衣裳回来,见四人有说有笑,快走几步迎上前来,彼此见礼后,薛婵笑道:“之前在忠义侯府的时候,瑜娘一直说国公府的荷花湖甚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最喜那几株绿荷,简直是人间仙品。” 薛婵也是刚刚及笄。 尚未说亲,听说薛大人心仪四皇子赵宣…… “不如你嫁到国公府来,这样就可以日日赏荷了。”殷湘低声笑道,“瑜姐姐,这个媒人非你莫属。” 众人一阵笑。 姜瑜也跟着抿嘴笑。 她对薛婵的事没有印象,反正薛婵并没有嫁给赵宣。 “哎呀,可不敢乱说。”薛婵羞红了脸,嗔怪道,“回去我就告诉老夫人,说你出言无状,让她罚你面壁思过。” “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殷湘求饶。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殷澜轻咳道,“让人瞧见,总归不妥。” 殷湘暗搓搓拉了薛婵的手,握手求和。 薛婵甩了一下没甩开,就由她了。 “你们难得来一趟,定要好好逛逛我们的园子。”姜瑜见姜瑗领着李明珠她们去了竹林那边,不动声色道,“咱们也不要在这里站着说话了,除了荷花湖,我们的桂花园更是香飘万里呢!” 既然赵启今天来。 姜瑗定会跟他偶遇。 两人越发胆大……捉奸捉双,她不着急。 桂花园紧邻竹林,也在荷花湖边上。 这边本来只有两棵桂花树,因小秦氏喜欢吃桂花糕,陆陆续续栽了十几棵,就成了桂花园。 竹林里诗会已开,依稀能听到男子们的说话声。 懂礼的小娘子就应该止步桂花园,不会再前往走了。 姜瑗意在赵启,自是不顾这些,拉着李明珠继续往前走,姜珞忍不住提醒道:“大姐姐,前面就是竹林了,大哥哥他们开诗会,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姜瑗意在赵启,求之不得偶遇,见姜珞多嘴,很是不耐烦:“我不过是带郡主去看锦鲤,又不会去竹林,你们若不想去,就只管回去了。” 姜璎也白了姜珞一眼:“你不要跟着我们了。” 姜珞听到竹林那边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对身边两个少女道:“咱们就在这里看看就好了。” 这两人是冯氏的侄女,也是堂姐妹,因冯家是商户,姜瑗一直瞧不上她们,不过碍于小秦氏的面子,才邀她们一同逛园子罢了。 姜璎对姐妹俩冷冷淡淡,一直陪着福宁郡主,唯独姜珞对她们照顾有加,姐妹俩也最喜姜珞。 听她这样一说,姐妹俩不再往前走。 她们虽说是商户之女,却也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若是在此处遇见了男子,终究不妥。 姜瑗和姜璎各怀心思地陪着福宁郡主继续往前走。 “你们快看,那边有好多锦鲤。”李明珠欢快地跑在前面,脚下一滑,扑腾一声,跌入湖中。 第16章 落水 李明珠是旱鸭子。 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双手在水面上扑腾:“救我……” 为了便于打理,御赐的各色荷花全部都栽在回廊附近,有专人打理,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以便观赏。 靠近竹林这边的荷花大都被厨房挖了做藕粉,湖边荷叶稀疏凋零,只有成群的锦鲤游来游去。 李明珠抓不住荷叶,倒是把成群的锦鲤吓得四处逃窜。 姜瑗吓傻了。 待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快来人,救命啊!” 姜璎直接吓哭了。 她们为了说体己话,让丫鬟婆子远远跟着,眼下就她们几个,这可如何是好! 福宁郡主可是恒亲王府的掌上明珠。 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挨罚是肯定的了。 姜珞到底冷静些,挽起裙摆往竹林那边跑:“大哥哥,救命啊,福宁郡主落水了。” 姜晋一行人正作诗作在兴头上,听到有人落水。 纷纷往湖边跑。 一看是李明珠落水,姜晋二话不说,跳下湖救人。 三下两下游到李明珠身边,一把拽住她:“郡主别慌,你没事了。” 他跟李明珠没什么交集,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李明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孩子。 出于本能李明珠立刻死死地拽住他,嘴唇发抖:“表哥,我不要死……”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受到这么大的委屈。 明晃晃冰冷的湖水将她层层包裹,宛如夺命的大网,要将她沉溺淹没,就连脚下也似乎有数条胳膊拽住了她,瞬间想到康妈妈讲的故事,说但凡水里都有水鬼,总要害一两条性命才能投胎转世。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把姜晋当成了救命稻草,抓住他不放。 “没事了,你不会死。”姜晋柔声安慰。 湖水不是很深,就是脚下淤泥太软。 两人站立不稳,难以行走。 姜晋的小厮青山也跳了下来,跟她一起搀着李明珠跌跌撞撞地上了岸。 闻讯而来的丫鬟婆子吓得花容失色,尤其是李明珠的奶妈康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李明珠面前泣道:“郡主,您没事吧,可吓死奴婢了。” 大丫鬟采月和摘星更是吓得哭了起来。 要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别想活了。 李明珠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上岸后吐了好几口水,惊魂未定地抱住康妈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姜瑗这才松了口气,忙上前柔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 赵启刚到就碰到了这样的事,他看了前来围观的众人一眼,面无表情道:“好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回去继续作诗吧!”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一直闷不吭声的姜轩早就命人抬来了软轿,采月和摘星七手八脚地把李明珠扶进软轿,脚步匆匆地护送她去了锦合堂。 姜珞和冯锦冯钰也紧跟着去了小秦氏那里。 刚刚姜瑗一门心思都在李明珠身上,冷不丁听了赵启的声音,含羞带怯地看他一眼,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才耳根泛红地低下头,似乎连脚下的土地也跟着炙热起来。 赵启负手而立地站在湖边,沉默不语。 湖边就剩下姜瑗和姜璎两人,姜瑗上前盈盈福礼:“臣女见过殿下。” 姜璎也跟着上前福礼问安。 “起来吧!”赵启点点头,客套疏离,“湖边危险,你们不要在此逗留,还是回去吧!” “是!”两人缓缓退下。 姜瑗故意落后几步,把帕子丢在地上。 “姜小姐,你的帕子。”赵启捡起香帕,缓缓朝她走来,送到她面前,声音低沉,“我瞧着你清瘦了不少,切不可胡思乱想。” “谢殿下垂怜……”姜瑗耳根泛红。 “这个月底是娘娘生辰,你我可在宫中一聚。”赵启说完,大踏步离去,并无丝毫异样。 姜瑗福了福身。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她就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 姜璎见姜瑗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心头微动,莫非……不会吧! 两人快到锦合堂的时候,就见姜瑜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们从桂花园直接去了长卿苑喝茶,直到听说李明珠落水的消息,才带着众人赶过来。 姜瑗适才见了赵启,正心猿意马,冷不丁见了姜瑜,似乎被迎面泼了一瓢冷水,毕竟人家才是正二八经的未婚夫妻…… 姜瑜自然知晓两人的约定,波澜不惊地跟她擦肩而过。 姐妹俩谁也没有搭理谁。 锦合堂早就乱成一团。 小秦氏吓得腿都软了,拉着李明珠不停地喊心肝,老泪纵横:“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李明珠洗了热水澡,换了衣裳,也喂了姜汤,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 大夫说惊吓过度,养几天就无碍了。 可当外祖母的还是不放心,急命人去恒亲王府通知姜丽娘,恨不得把宫里的御医都请来,粱氏坐在边上安慰婆婆:“好在郡主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呛水,母亲不要太担心了。” “这要是咱们府上的丫头,倒也罢了,偏偏是福宁……”小秦氏懊恼道,“王妃就这么一个女儿,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不是要她的命嘛!” “母亲,这不是没事嘛!”冯氏也跟着劝,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福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是王妃来了,也说不出咱们什么,还是咱们家晋哥儿救的她呢,这是意外,也是该着有这个劫难。” “王妃来了,你不要说该着不该着的话。”小秦氏愈发听不惯冯氏的话,白她一眼,“她说什么,咱们听着就好,横竖是在咱们府上出的事。” 冯氏道是。 “晋哥儿没事吧?”小秦氏又问钱妈妈。 她的宝贝孙子一样是她的命根子,容不得半点闪失。 “回禀太夫人,大少爷没事,喝了一碗姜汤,又去竹林待客了。”钱妈妈早就去看过姜晋了,“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 “那就好。”小秦氏见李明珠沉沉睡着,气息均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问粱氏,“姑娘们呢?” “都在正厅那边候着,说要过来探望郡主。”粱氏知道小秦氏的意思,低声答道,“事发时,瑜娘正跟忠义侯府的姑娘们在喝茶,应该是听到消息才赶过来探望的。” 若是人为,肯定是姜瑜所为。 其他人不会也不敢。 “让她们散了吧,就说福宁已无大碍,现在正在睡着,不便见客。”小秦氏会意,嘱咐粱氏,“务必好生送姑娘回府,不可再有什么差池。” “是!”粱氏领命。 片刻,她去而复返:“母亲,瑜娘想亲自送忠义侯府的姑娘们一程,您看?” “随她吧!”小秦氏很是不耐烦,“以后她的事你做主就是!” 自从那个死丫头回府,府里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真是晦气! 姜瑜自是不会在意小秦氏的态度,刚刚她听到三皇叔从宫中起身回府的消息,她得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出府一趟。 第17章 拜见皇叔 国公府位于沧澜坊。 朝中重臣,六部官员多居于此。 忠义侯府所在的锦绣坊,是顺庆年间新建的坊区,三教九流,文人墨客也旅居其中,护城河蜿蜒坊外,河对面就是大片的山林和田园,也是京城最靠近京郊的坊区。 两个坊区并不相邻,中间还隔着一个瑶光坊。 瑶光坊是个老坊区,最远可追溯到前朝初期,大都是世家大族,王孙贵胄的百年老宅。 大皇叔的秦王府,二皇叔的魏王府,三皇叔的楚王府以及赵启的裕王府都在瑶光坊。 大顺朝治安森严,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过了酉时末就宵禁。 尤其是瑶光坊那边,五城兵马司更不敢懈怠,一天总要来回巡逻几次,除了坊间正中的那条商铺林立的十字街上热闹一些,其他地方鲜少有闲人走动。 给姜瑜赶车的马夫姓丁名顺,三十岁,是忠义侯府的家生子。 因性情稳重,就被慕容氏拨了过来给姜瑜用。 姜瑜带着阮妈妈坐在忠义侯府的马车里跟殷澜殷湘姐妹俩话别,丁顺赶着马车慢慢跟在后面,殷澜颇有长姐风范,再三嘱咐姜瑜:“瑜娘你初回国公府,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沾染是非,还有那荷花湖,可不敢再去了,若要赏花,只在回廊那边即可。” 今日福宁郡主落水的事,依然让她后怕不已。 幸好不是自家姐妹。 “澜表姐放心,我以后保证不去荷花湖半步。”姜瑜见殷澜言语间情真意切,心生感慨,就是这么个知书达理的可人儿,却在嫁人后受到了婆婆陈氏的百般刁难,陈氏让殷澜给顾鹤鸣纳妾,还悄悄物色婀娜多姿的瘦马往顾鹤鸣房里塞。 虽说都被顾鹤鸣拒绝了,但殷澜却终不能释怀,郁郁寡欢。 那时她不过是一缕孤魂,帮不上忙,只能托梦安慰她,好在顾鹤鸣没几年便外放到了南直隶,殷澜也跟着去了任上,才得以解脱。 阮妈妈静静地听,并不搭话。 “瑜表姐以后得被拘在屋里做嫁妆了,哪有工夫去逛园子。”殷湘活泼开朗,见殷澜还在担心姜瑜,打趣道,“外祖母说,下个月裕王府该来人照顾瑜表姐了,有裕王府的照拂,姐姐大可放心。” 提到裕王府,姜瑜眸光冰冷:“可不是嘛,裕王府的人一来,我就不能如此自在地跟姐妹们说话了,裕王府规矩多着呢!” 前世裕王府的两个姑姑相伴左右,跟她形影不离。 却在最后关头,全都避而不见,任她丧命火海……她并不是怨人心冷漠,只恨自己看不穿。 殷澜看了姜瑜一眼,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吩咐马夫停车,对殷湘道:“祖母最爱吃五芳斋的绿豆糕,你带人去买一些吧!” 待殷湘下了马车,殷澜这才低声对姜瑜道:“瑜娘,这话我原本不该说,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上个月祖母寿辰,我身边的水杏说,她亲眼看见你媛姐姐跟裕王殿下一前一后从海棠居出来,看上去不像是偶遇,当时我斥责了她,说她肯定看错了,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再次问水杏,水杏发誓她绝对没有看错。” 顿了顿,殷澜又道:“因我不是亲眼所见,所以就没敢告诉你,如今我说给你,就是想让你警醒些,若是咱们误会了也就罢了,若不是,你得当心……” “谢谢澜表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姜瑜拍拍她的手,脸上凝重,“此事先不要告诉外祖母,我自会留意的。” 海棠居是殷贵妃在忠义侯府的闺房。 自从殷贵妃入宫,那院子便一直空着,平日里也鲜少有人过去……两人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那就好。”殷澜见她还算冷静,也不似头一次听说,心里虽有疑虑,也不好再问,回想起今日她跟姜瑗互不理睬,像是早有嫌隙,只当姜瑜早有疑心,只是尚未戳穿而已。 想到这里,殷澜心里又叹了一声。 即便戳穿,又能如何……若是裕王殿下执意要了姜瑗做妾,姜瑜也只有默认的份。 阮妈妈听得心惊肉跳。 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瑶光坊,就是锦绣坊。 离忠义侯府也不远了。 姜瑜没有再送,跟姐妹俩道别,坐上国公府的马车慢慢往回走。 耳边除了马蹄声和沙沙的翻书声,依稀能听到小摊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那他应该在十字街附近,只是赵桓允喜静,应该不会从十字街那边回府,想到这里,姜瑜不动声色地吩咐丁顺:“丁大叔,你从前面那个路口绕过去,咱们不走十字街了。” 丁顺应了一声,调转车头往十字街下一个路口拐了弯。 “姑娘,为何要绕路?”阮妈妈这才缓过神来,“前面路上并不拥挤。” “刚刚我看见三皇叔的马车朝那边去了。”姜瑜低声道:“我有事要求见三皇叔。” 阮妈妈大惊,忙劝道:“姑娘,万万不可,若是惊了车驾……” 楚王府的马车,可不是谁想拦就能拦的。 “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姜瑜把事先封好火漆的锦盒放入袖中,神色凝重,“自从西北旱灾,灾民暴乱,两地驿站除了军情大事,无暇顾及家书送往,眼下只能求助三皇叔替我捎封家书给父亲。” 据她所知,京城的信鸽已经到不了西北。 更到不了父亲的西北军营。 “妈妈放心,三皇叔非凶残之人,即便他不肯想帮,也不会为难我的。”姜瑜垂眸,“无论成不成,我总得试试。” 一朝重生,他虽非故人。 但前世种种,她还是铭记在心的。 何况,今日无论他帮还是不帮,此事皆成……如果她没有猜错,夜风应该就在附近。 夜风是黑道上的人。 行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却热衷做些跟达官贵人背道而驰的营生,如此集善恶于一身的人,姜瑜自然不会忘记,据她所知,夜风在黑道上就是靠倒卖秦王魏王楚王三府的消息立足发财的。 正想着,就见赵桓允的青篷马车缓缓而来。 坐在车辕上的绿衣小厮正是如意。 如意是个哑巴,身手不凡却不轻易出手,平日里只负责端茶倒水,他并不精明,却忠诚无比,深得赵桓允信任。 楚王府的马车华丽无比,府上徽标悬挂车前,威严醒目。 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穿盔甲的侍卫,脚步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皇叔车驾,路人无不低头避让。 丁顺一眼认出是楚王府的马车,迅速靠路边停下,手扶车轼低头行礼。 姜瑜缓缓下了马车。 匍匐跪拜在地:“臣女拜见楚王殿下!” 第18章 似曾相识 马车应声停下。 数名侍卫瞬间蜂拥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盔甲生寒,让人胆颤。 姜瑜面不改色,一动不动。 粉白色的裙摆如叠云轻泻般层层在地上铺展开来,风一吹,裙摆微微起伏。 阮妈妈也跟着俯身跪地,大气不敢出。 丁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姑娘竟然敢拦三皇叔的车驾…… 片刻,如意上前,接了她手中的锦盒。 当着她的面拆验,仔细查看一番,直到确认并无异样,才重新折起信纸放入锦盒,啊呜啊呜朝她比划一番,姜瑜会意,再次跪拜:“臣女乃姜国公之女,听闻三皇叔不日赶往西北赈灾,恳求三皇叔捎封家书给父亲,臣女不胜感激。” 如意微讶她竟然能听懂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一眼,继而缓缓转身走向马车,毕恭毕敬地呈上锦盒。 藏青色暗纹锦盒精美大气,隐隐带着女子若有似无的脂粉香。 赵桓允手持书卷端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里,面色如玉,眼眸凛冽,影影绰绰的天光洒在金线暗纹锦白色蟒袍上,清贵冷漠,一看拒人千里,再看拒人万里,他听着少女清脆无畏的声音,微微抬眉,跪坐在他身边的幕僚王相令低声道:“此女的确是姜国公之女,自幼养在忠义侯府,七日前回府待嫁,近两个月以来,京城跟西北的驿站只传灾情军情,不递寻常家书,想必她才斗胆拦了殿下的车驾。” 王相令是楚王府的幕僚。 五十五岁,历经两朝,也是京城有名的万事通。 上到王孙贵胄,下到文武百官,大大小小的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是谁泄了本王的行踪?”赵桓允的目光越过书卷上方,望着那个跪在马车前面的清丽佳人,不禁剑眉微挑,他对姜国公府上的人并无印象,却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个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 她有备而来,在这里等他? “回禀殿下,绕路栖云胡同是殿下临时起意,并非属下事先安排。”王相令忙解释道,“以往,咱们都是从十字街前面的朱雀大街回府的。” 老王妃爱吃五芳斋的桂花糕。 赵桓允特意亲自来十字街这边买,买完没有原路返回,这才绕路栖云胡同。 他用脑袋担保,绝无泄露行踪一说。 只是,若说是偶遇姜二小姐,可那书信又分明是提前准备好的…… “本王可曾跟姜二小姐有过交集?”赵桓允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单看侧颜,就觉得很是熟悉,宛如故人,近日来,他时常有这种感觉,明明他跟裕王赵启,来往不深,适才在宫里见了他,却总想警告他安分守己,不要枉生不臣之心。 如今,偶遇这姜小姐,这种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看来,他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回禀殿下,从未有过!”王相令挺了挺腰板,捋着胡须道,“姜二小姐年方十五,是殷贵妃的娘家堂侄女,也是裕王殿下的未婚妻,自小养在深闺,跟殿下未从谋面。” 近来主子甚是奇怪,总说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可他作为府上的幕僚,翻遍了近几年府上所有的事务往来,也找不出殿下所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告诉她,本王从不给人捎私信!”赵桓允微微颔首,目光再次在姜瑜身上落了落:“今日之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免得节外生枝!” 姜二小姐毕竟是他皇侄孙的未婚妻。 当街拦他的马车,的确不妥。 小辈鲁莽了些,他并不打算计较。 “是!”王相令冲如意递了个眼色,如意心里明了,悻悻走到姜瑜身边,把锦盒还给她,又是一阵乱比划,姜瑜懂他的话,起身退至路边。 盔甲侍卫脚步整齐地跑到马车后面。 整装待发。 马车缓缓前行。 车帘飘动,露出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阔别数日,他不再是那个郁郁而终的镇西大将军,而是年轻鲜活的楚王殿下,若有机会,她必定找出让他魂牵梦绕之人,还他前世恩情! 马车远去。 姜瑜依然站在原地,望着一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姑娘,咱们回去吧!”阮妈妈瞧着很心疼,柔声安慰,“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姜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上了马车。 耳边传来如意啊呜啊呜的比划声。 王相令笑声爽朗:“姜小姐能听懂你的话,实属难得,可惜你跟她已无缘再见,她年底及笄,将要嫁入裕王府,是名副其实的裕王妃了。” 如意又是一阵啊呜啊呜地说,王相令又道:“人家是青梅竹马,自幼订的婚事,郎才女貌,也是天作之合!” 姜瑜正凝神听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的兄弟,让个路,去别的地方睡去!”丁顺勒紧缰绳,望着躺在地上的叫花子,语气还算客气,奇怪这叫花子是什么时候躺在这里的,他不过眨眼的工夫,就被挡道了。 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固执地躺在地上。 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哎,你怎么说也不听啊!”丁顺恼火地跳下马车,拖着他就走,那叫花子怒目圆睁地拼命挣扎,声音尖细:“放开我,你个死奴才,我要见你主子,还讲不讲理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 “这路不是我家的,却是大家都能走的,你无缘无故挡道就是不对。”丁顺常年赶车,很有力气,硬是把他拖到了路边,小叫花子气急败坏扬拳揍他,大声嚷嚷:“我就是不讲理了,有本事你揍我!” “你当我不敢揍你吗?”丁顺扬起拳头。 他从不持强凌弱。 但如果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也绝不客气。 “住手!”姜瑜戴上斗笠,下了马车。 夜风惯会用易容之术。 她一时也难以分辨。 丁顺这才收了手,后退几步:“小姐,这厮是故意挡道的。” 阮妈妈忙掏出几块碎银给了那叫花子:“小兄弟,行个方便!” 得饶人处且饶人。 真的闹起来,也有损姑娘名声,她觉得丁顺意气用事了些。 “哼,算你们识趣!”小叫花子接了银子,拍拍身上的尘土,冲姜瑜拱了拱手,“小爷走了,后会有期!” 姜瑜这才发现袖管空空,锦盒不见了,果然是夜风…… 第19章 他的传言 楚王府位于瑶光坊的玄武大街。 跟大皇叔赵景允的秦王府和二皇叔赵康允的魏王府比邻而建。 三府一字摆开,几乎占据了半条街。 自楚王府开府以来,老王妃宇文氏就从大皇叔的秦王府搬到了楚王府。 这两年,她为赵桓允的亲事操碎了心,陆陆续续物色了几家千金,赵桓允都以隔着辈分为由婉拒,至今屋里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 听闻顺庆帝差赵桓允去西北赈灾,宇文氏很是忧心:“若是去别处倒也罢了,偏偏是去西北,西北离凉国那么近,万一那凉国太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岂不是惹了不该惹的是非,三郎平白无故惹了那个女人,当真是晦气!” 十年前,西北叛乱。 年仅十六岁的赵桓允随兄长赵景允出征平叛,途中偶尔救得凉国丞相赢显之女赢丽华。 赵景允有战事在身,便命赵桓允护送赢丽华回凉国,以示邻邦友好。 还是少年的赵桓允已然风度翩翩,举止投足尽显世家大族风范,同是二八芳龄的赢丽华芳心暗许。 回国后还央了赢显打听赵桓允的消息,赢显得知爱女心思,立刻将赢丽华送进了凉国皇宫为妃,赢氏一族是凉国的大族,一直跟凉国皇室联姻不断,以此巩固家族地位。 赢显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嫁给赵桓允的。 在他眼里,赵桓允是皇族旁支,也就辈分高了点。 可君臣之间,从来不论辈分,只论立场,赵桓允根本配不上他的女儿。 本来此事隐匿,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一年前凉国国君去世,赢氏一族扶持年仅八岁的小皇子继位,赢丽华垂帘听政,成了凉国太后。 这段往事就不知怎地就传开了。 甚至有人说,赵桓允之所以迟迟不娶,是因为心仪赢丽华,求而不得,以致万念俱灰。 就连顺庆帝也听了一耳朵闲话,还特意召了赵桓允进宫问询此事。 赵桓允一向不跟人谈论私事,即便是顺庆帝也是如此,就说了句子虚乌有了事。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众人就越相信,当年他跟赢丽华的事绝对是另有隐情,否则,为何赵桓允至今未娶,赢丽华对他更是念念不忘,宁愿自毁名声,也要默认此事。 “老夫人不必担心,殿下这些年跟那赢太后并无来往,即便那赢太后得知殿下去了西北,那又如何?”老王妃身边的心腹婆子余妈妈宽慰道,“赢太后贵为太后,断不会再做那种自降身份之事,何况,她已是遗孀之身,哪里能配上殿下。” 实际上,自从赢太后掌权后,就频频派使团来访。 就差挑明要见赵桓允了。 “哼,我倒是怀疑这些传言就是那女人故意放出来的。”宇文氏想起这事就来气,“若是别人敢做这样的事,我就拼着一条老命,也要把唾沫吐到她脸上,若她就此放手也就罢了,若是她执迷不悟,即便她是凉国太后,我也绝不饶她。” 一个寡妇也敢肖想堂堂皇叔? 赢丽华就是富可敌国,貌若天仙,她也不会同意的。 大丫鬟丁香掀帘走进来,屈膝福礼:“老夫人,殿下回来了。” “快请进来。”宇文氏命人重新沏了雪茶。 赵桓允最喜此茶。 西北进贡的雪茶几乎都进了楚王府。 过了一会儿,赵桓允换了常服走进来,跪拜行礼:“母亲,儿回来了。” “你去了大半日,可算回来了。”宇文氏一把扶住他:“东南三州丢失的粮饷可曾找到了?” 她并非要过问朝中之事。 事关西北灾情,她才多问了一句。 “尚未找到。”赵桓允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东南三州的世家大族从黑市筹集了一批粮草已经运至通州粮仓,皇上今日召见,是让我明日启程,提前把赈灾的物资送达西北。” 丁香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清风明月般的脸,含羞带怯地退了下去。 不声不响地去给他准备包裹。 “三日后就是中秋节了。”宇文氏叹道,“你明天动身,只能在路上过中秋了,越往西灾情越严重,大灾必大乱,你多年没出京城,最好多带些人去,路上千万小心。” 中秋节有宫宴。 本来她还想跟赵桓允一起进宫,顺便让皇上催催他的婚事,哪知这一次又不能了。 她又答应过赵桓允,他娶之人必定是心爱之人,得他先点头才行。 “母亲放心,儿定会凯旋而归。”赵桓允望着茶碗里起伏的茶叶,脑海里渐渐浮现通往西北的崎岖山路,甚至就连一路上的驿站也能如数家珍,这些年他明明未出京城,却觉得那些路像是走了好多次一样。 他揉了揉眉头,这种似曾相识的幻觉,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三郎,你此去西北,要以国事为重,切不可为其他事乱了心神。”宇文氏终究不放心,忍不住提醒他,“尤其是那个凉国太后,你且不可跟她有什么往来,那种女人可不好惹。” 其实她的三个儿子都是少有的沉稳持重,做事有板有眼,颇受规矩。 但在当娘的眼里,她这个小儿子年纪还小,她担心他上了那女人的当。 赵桓允不想谈论此事,一声不吭地喝茶。 雪茶要到第三泡味道才绝佳,清爽可口,让人心旷神怡。 …… 姜瑜回府的时候,李明珠已经被姜丽娘接回了恒亲王府,香叶绘声绘色地说给她和阮妈妈听:“王妃是带着太医来的,太医说是惊吓过度,养几日就无碍了,王妃还是不放心,就把福宁郡主给带走了,临走还说让太夫人彻查此事,还说要是有人刻意为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明明是她自己掉入湖中的,还查什么?”阮妈妈哭笑不得,“又是大少爷救了她,说起来恒亲王府得感谢大少爷才是。” 一般这种事情男方应该主动去女方家提亲。 以保全女儿家的名声。 不过落水的是福宁郡主,就另当别论了。 姜瑜笑而不语。 姜丽娘做事只论立场,不论是非。 她根本看不上姜晋,毕竟姜晋并非国公府世子。 主仆三人正说着,柳姑姑掀帘走进来:“二小姐,太夫人有请。” 第20章 谁的错 来长卿苑传话的是藿香。 藿香不是家生子。 因她有一手好绣工,被小秦氏相中,把她从牙行买了回来,调教了两三年,已然成了小秦氏的左膀右臂。 小秦氏外出应酬穿的衣裳,都是藿香精心绣制而成,图案精美大气,女眷们无不艳羡。 当年国公府出事,藿香全身而退,转眼就去了太子妃身边伺候,宁氏对外说,她怜藿香之才,又不是家生子,才免其罪责。 宁氏寡居太子府多年,看似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实际上,她一直用心谋算在替儿子保住那个位子,当年赵启谋逆之事,姜瑜并不知其中隐情,但宁氏的确胜了一局,除掉了赵启。 连带着除掉了国公府二房三房,藿香也是功不可没。 姜瑜并不知藿香什么时候投靠的宁氏。 她只知道藿香在锦合堂过得并不舒心,明明是锦合堂的大丫鬟,却做着绣娘的差事,还要忍受钱妈妈明里暗里的排挤,就连府上的小丫鬟也敢对她指手画脚,而小秦氏,看似跟钱妈妈无话不谈,实际上一直拿藿香来压她一头,小秦氏把后宅那些伎俩运用得倒是炉火纯青…… 藿香生性寡言。 对刚刚回府待嫁的二小姐也无话可说,更不敢贸然与之亲近,只是毕恭毕敬地跟在姜瑜身后。 两人一路无言。 因为李明珠落水一事,锦合堂气氛很是凝重。 姜谨远和姜慎远也在,兄弟俩坐在小秦氏下首,姜晋姜轩再居下,粱氏和冯氏则领着姜瑗姜璎姜珞姐妹坐在男人们的对面,姜瑗身边还空了一个位子,姜瑜进门后,跟众人一一行礼过后,便坐了过去。 姜瑜回府后,姜谨远还是第一次见,他望着明媚动人的侄女,才心情复杂地想起,他并非国公府的主人,他不过是府上的二老爷而已。 姜慎远晌午喝了酒,依然有些微醺。 不停地打瞌睡。 气得冯氏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耳光,但她不敢,只能装作没看见,心里懊恼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明明之前他不是这样的,难道就因为她没能给他生下嫡子? 藿香上了茶,就跟钱妈妈退了下去。 小秦氏脸色很不好看,扫视了众人一眼,才开口道:“今日之事,虽说是福宁自己失足落水,但终究是咱们照顾不周,幸好晋哥儿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可设想。” 姜谨远和粱氏与有荣焉。 看姜晋的目光全是赞许。 “晋哥儿喝了姜汤,可好些了?”粱氏赶紧关切地问儿子,“你若不舒服,就赶紧回去歇着。” 她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了多次,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去恒亲王府提亲…… 若是能攀上李家,有李承鄞这个大舅兄帮衬,姜晋的前程肯定不会太差,更何况,李家还背靠秦王府,攀了这门亲,就等于同时攀了魏王府和楚王府。 魏王赵康允体弱,整日养花遛鸟,倒也没什么用处。 楚王赵桓允就不一样了,他不上朝,却手握大权,掌管着大顺大半个国库,自从老梁王去世后,他便接手大顺各处边境的对外事宜,而且有调兵之权,就连六部的事宜,他若过问,没有不给他面子的。 到时候,京城的官位,还不是任由姜晋挑拣。 越想越觉得,这亲事好得不能再好了。 恨不得明天就去恒亲王府提亲! “回禀母亲,无碍了。”姜晋挺了挺腰板,他对福宁郡主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很有成就,若是他知道母亲的心思,怕是再也不敢下水救人了。 姜轩低头喝茶,面无表情。 “说到底,还是姑娘们的过错大一些。”小秦氏目光沉沉地落在姜瑜姜瑗姐妹四人身上,像是在极力忍住怒气,“福宁到底是客人,从小到大也没来过府上几次,你们姐妹不好好陪着,反而让她落了水,你们个个该罚!” “祖母……”姜瑗泪光盈盈地抬头望着小秦氏,“我们陪福宁表妹去看锦鲤,她一时情急,快走了几步,我们没有照顾好表妹,还望祖母责罚!” 言外之意是,此事跟她无关,是福宁自己咎由自取。 但她还是愿意领罚。 姜璎和姜珞也纷纷起身福礼:“请祖母责罚。” 众人见姜瑜纹丝不动地坐着,不约而同地看她,姜瑜一脸无辜:“祖母,我当时陪着表姐她们在长卿苑喝茶,并不在场。” 看她做什么? 福宁郡主落水的事,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你是长房嫡女,客人来了理应尽心陪着,可你反而拉帮结派地分了两处。”小秦氏就知道姜瑜会这么说,仗着儿子媳妇都在场,没好气道,“即便你不在场,你也得挨罚,从今日起,罚你们姐妹四人禁足半月,把家训抄写一百遍,不得假手他人!” 她总得做出点样子给恒亲王府看。 要不然,姜丽娘也会觉得她治家不严。 既然要罚,自然都得罚,姜瑜也不能落下。 只要她一天不嫁,她就是国公府的人,此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姜瑜会意,理直气壮道:“祖母若是罚我招待不周,我也认了,但若说我拉帮结派,我是万万不敢当的,当时是姐姐要请福宁郡主去竹林那边看锦鲤,并没有邀请我们前往,况且当时薛小姐在更衣,我们只能留下来等她,祖母的确冤枉我了。” 想颠倒黑白,把事情推给她? 门都没有! “妹妹的意思是说我在拉帮结派吗?”姜瑗一听禁足本来就不高兴,又听姜瑜在指责是她先要去的竹林,自是不肯承认,含泪咬唇道“福宁郡主是客人,又是咱们的表妹,她提出要去看锦鲤,我岂有不陪之理?” 她们都知道姜晋在竹林招待客人。 若是传出她故意带人去竹林那边,那她成什么了? “就连祖母也说,福宁郡主从小到大,就没来府上几次,若是姐姐不说,她又是怎么知道竹林那边锦鲤多呢?”姜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姜瑗,又扭头看了看姜璎姜珞姐妹,冷冷道,“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当时都在场,你们敢说,不是大姐姐邀请福宁去的竹林那边?” 如果真是福宁郡主想去,倒也罢了。 可若是姜瑗邀请她去,那绝对是别有用心了。 姜璎姜珞面面相觑。 的确是姜瑗提出要去竹林的,可是,她们不敢说啊! 第21章 各怀心思 众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落在姜璎姜珞姐妹俩身上。 冯氏悄然递了个眼色给姜璎,姜瑗跟姜瑜打起来才好呢,她们没必要跟着掺和这些破事。 姜璎会意,声如蝇蚊:“我倒是忘了是谁提出要去竹林,反正,我们是一起去的就是了。” 俗话说,法不责众。 她哪里敢把姜瑗推出去…… 姜珞看看姜瑗,又看看姜瑜,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她姐姐都这样说了,她不想节外生枝。 “明明是福宁自己要去的。”姜瑗就知道姜璎姜珞是站在她这边的,瞅着这个机会继续替自己洗白,楚楚可怜地看着小秦氏,“祖母若是不信孙女,就只管去问福宁表妹。” 即便小秦氏去问李明珠也无妨。 无论李明珠是怎么回答的,小秦氏都会替她遮掩过去,绝对不会向着外人,更不会向着姜瑜。 “若是姐姐觉得我冤枉了你,等见了福宁郡主,咱们当面对质就是。”姜瑜知道姜瑗不会承认此事,也知道小秦氏肯定会袒护她,索性也跟着较真起来,“反正并非是我有意跟姐妹们分了两拨,郡主落水之事,非我之过,若祖母非要责罚,我也无话可说。” 罪魁祸首是姜瑗。 要不是她急着去见赵启,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行了,事到如今,你们就不要互相推诿了。”小秦氏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当着姜瑜的面,她也不好说别的,“既然瑜娘不在场,又是在陪其他客人,这次就免了责罚,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们姐妹一定同心同力,且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祖母!”姜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姜瑗气了个倒仰,却也无话可说。 她一直觉得姜瑜被慕容氏宠坏了,根本没多少心机。 却想不到,直到今日她才露出了真面目,伶牙俐齿,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敢情之前一切的一切都是装的…… 姜谨远一言不发,心里早已明镜一样。 当下就沉了脸。 姜瑗比姜瑜只大两天,按理说也该议亲了,只是他想等明年科考后再替女儿物色一门好亲事,毕竟他跟姜行远不一样,他不是武将,也没有战功在身,姜晋姜轩前程未定,所以姜瑗的亲事绝对不能马虎了,至少,得对他们父子有所助力才是。 如今看来,女儿分明是动了别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怒气冲冲地看了粱氏一眼,知女莫若母,他觉得粱氏在跟他隐瞒了什么,堂堂国公府的女儿,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去竹林偶遇外男,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粱氏触到自家男人阴沉的目光,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女儿的心思除了她,也就小秦氏知道,小秦氏说这种事切不可让姜谨远知道,说男人知道了,反而会坏事,还说她会慢慢谋算这件事情,成全姜瑗。 作为儿媳,粱氏知道婆婆的心结,也知道婆婆肯定会向着自家女儿,自然没敢告诉姜谨远。 再说,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内宅之事,成不成的,全靠机缘。 实在不必把男人也牵扯进来。 万一东窗事发,男人不知情,也有转圜的余地,这个道理,她懂。 所以即便姜谨远责备她,她也只能装糊涂。 姜慎远喝了两杯茶,酒醒了不少。 他浑浑噩噩地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福宁郡主落水了,母亲因此生气,在责罚府上的姑娘们,并未听清其中隐情,便也跟着打哈哈,有模有样地训斥姜璎姜珞两姐妹:“你们姐妹可要记住了,下次福宁郡主再来府上,务必用心招待,切不可让她有任何闪失,否则我可饶不了你们。” 姐妹俩不敢反驳父亲,纷纷道是。 冯氏自始至终都在看热闹,临了临了,却被这个男人三言两语地扯到了自家女儿头上,当下就坐不住了,起身对小秦氏道:“母亲,若是没有别的事,媳妇就先告辞了,福哥儿还在病着,媳妇得回去看看。” 姜璎姜珞平白无故地挨了罚。 她心里还窝火呢,哪知这个男人居然火上浇油来坑自家女儿,他怎么不去死! “那就回去吧,好生照料着。”小秦氏其实并未在意姜慎远的话,她知道福哥儿着凉的事,白天的时候钱妈妈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吃了药也不知好点了没有,她又吩咐钱妈妈,“你替我去瞧瞧福哥儿,若是不好,就再请大夫过来。” “是!”钱妈妈正有此意。 姜璎姜珞也趁机跟着冯氏退下。 姜慎远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自己给自己倒了茶,大刺刺地问姜谨远:“二哥,听说三皇叔明日启程西北,咱们是不是都得去城外送送?” 姜晋和姜轩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姜谨远。 这事在国子监也传开了,大家都想去跟着送送三皇叔。 三皇叔沉稳持重,不畏艰险,远赴西北救万民于水火,早就成了众学子心目中的大英雄。 放眼朝中,能担此重任的,唯有三皇叔。 不等姜谨远回答,小秦氏率先道:“在家不言政,这些事你们兄弟俩单独谈吧,二夫人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众人道是。 待出了锦合堂,姜谨远才就此事回答姜慎远:“皇上早有旨意,五品之上官员都要出城相送。” 姜慎远:“……” 他官居六品。 意思是他连出城相送的资格都没有……早知道,他就不问了。 走到岔路口,姜晋姜轩纷纷向他行了晚辈礼,跟着姜谨远回了沧澜院,姜慎远望着父子三人远去的背影,心生羡慕,要是他有两个这么大的儿子,该多好! 一想到还在病中的福哥儿,他的脚步又沉重起来。 他是喜欢儿子,但并不代表他喜欢照顾生病的儿子,哇哇哭的让他心烦,想来想去,他便打消了去找云姨娘的念头,抬腿回了听风院。 暮色四合。 晚霞旖旎秾艳。 把信送了出去,姜瑜心情大好,脚步也随之轻松起来,阮妈妈和香叶早就等在锦合堂外面了,见自家姑娘出来,阮妈妈忙把带来的斗篷给她披上,低声问道:“听说太夫人大发雷霆,姑娘可曾受到牵连?” “祖母赏罚分明,并未牵连到我。”姜瑜嘴角扬起一丝冷讽的笑意,耳边随之传来小秦氏摔杯子的声音:“她竟然敢当众顶撞我,越发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我就拼出一条老命,也不能让她如愿嫁到裕王府去!” 第22章 她在利用他? “母亲息怒,瑗娘是府上长女,出了这样的事,她该罚……”粱氏最是知道怎么才能挑起小秦氏的怒火,斟词酌句一番,盈盈上前扶着小秦氏坐下,温声道,“瑜娘毕竟背靠忠义侯府和裕王府,又是待嫁之身,难免会低看咱们,等她出嫁后,咱们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十年间,粱氏也没见姜瑜几次。 只是听姜瑗说,姜瑜心思单纯,没什么心机,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不足为惧。 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而眼下能对付姜瑜的,只有小秦氏。 “哼,就看她有没有那个造化了。”小秦氏端起茶碗,目光在热气腾腾的热气里逐渐阴冷,“她若德行有失,裕王府提出退婚是最顺理成章不过了。” 她早看明白了,即便姜瑜嫁入裕王府。 也不可能对二房三房有所提携,毕竟不是她的骨血。 “母亲可有主意了?”粱氏心头微动。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些,而是觉得不妥。 若是裕王府出面退掉婚事,姜瑗虽说就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嫁给赵启,可她是庶女出身,本来就没多少嫁妆,否则,她也不会被冯氏嘲笑了这么多年。 姜谨远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虽说明里暗里也捞了些,但仍然不足姜瑜嫁妆的一成多。 当娘的,想风风光光地陪嫁女儿,不想让女儿再因为嫁妆的事情受人拿捏。 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福宁在咱们眼皮底下受了惊吓,咱们总得带着姑娘们去恒亲王府看看她才是,只要出了国公府的门,就由不得她了。”小秦氏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毫不掩饰道,“她在忠义侯府住了那么多年,咱们也不知道她跟哪些人有所来往,若是发生了什么有损名声的事,也怪不得咱们,要怪就怪忠义侯府管教不严。” 人人都说姜瑜酷似殷氏。 可在她看来,姜瑜的眼睛却是像极了她的好姐姐大秦氏,眼角微微上挑,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人觉得风情万种……她越看越讨厌,恨不得毁了那双眼睛。 粱氏会意,不动声色地上前续茶:“母亲,恕儿媳直言,贵妃娘娘毕竟是忠义侯府的人,她最知道大嫂名下的那些庄子价值连城,女子的名声虽然重要,但权衡之下,也是可以遮掩过去的。” 即便姜瑜名声被毁。 那些庄子依然不可能是她们的。 姜瑜若是有什么事,忠义侯府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小秦氏知道粱氏的意思。 她姐姐大秦氏留下的财物她可以随便用。 但殷氏的嫁妆是九个庄子,打理庄子的管事也都是忠义侯府的人,不是她想能插手就能插手的。 若是姜瑜带到裕王府那边就不一样了,慕容氏再怎么强势,也不敢跟裕王府撕破脸……不看僧面看佛面,赵启毕竟是皇家人。 想到这里,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好了,你先回去,二爷若是问起,你就说我留你是商量去恒亲王府探望福宁的事,大后天就是中秋了,咱们最好明天去,你安排吧!” “是!”粱氏退下。 姜瑜冷笑。 前世她因为身子不适,既没有参加赏花会,也没有跟着她们去恒亲王府,哪里能知道她们背地里的这些龌龊之事,原来一开始,她们就开始谋算她的嫁妆,一步一步把她送上了绝路。 一阵倦意袭来,姜瑜知道自己撑不住了,疲惫不堪地上床,很快沉沉睡去。 她拥有了异于常人的听力,却也比常人嗜睡,而且是一睡不起的那种。 以后,无关紧要的闲话她也不想听了,太伤体力…… 殊不知,窗外有双眼睛已经盯着她看了多时了。 那人见姜瑜屋里的灯已经熄了,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快马疾蹄,在暗夜里格外侧耳。 赵桓允坐在灯下,穿一件月白色道袍,手持书卷,神色肃然,他一言未发,却让来人觉得周遭生寒,俯首行礼:“回禀殿下,姜二小姐今日出门是为了送忠义侯府的两位小姐回府,她送至瑶光坊,便原路返回,比殿下的马车先到的栖云胡同,殿下没接她的家书,她也并无怨言。” “途中她的车夫跟一个小叫花子起了冲突,身边的仆妇花钱了事,回府后,被老夫人喊去锦合堂,查问恒亲王之女福宁郡主落水一事,姜二小姐伶牙俐齿,跟国公府老夫人以及姜大小姐言语间起了冲突,免受了责罚,回屋后便歇息了。” 赵桓允继续看书,面无表情。 但凡偶遇之人,府上都会细查一番,并非是他授意的。 黑衣人再次行礼,不声不响地退下。 “等等,姜二小姐的车夫跟一个小叫花子起了口角?”王相令突然从里屋走出来,眯眼问道,“康华,你再细一些说,不要遗漏半点细枝末节,他们是怎么起的冲突?” 国公府的车夫,尤其是给府上小姐赶车的,必定是个稳重妥当的。 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小叫花子起冲突。 “小叫花子躺在路中间,拦了马车不让走。”康华抱拳道,“那车夫名叫丁顺,是忠义侯府的家生子,他开始以礼相待,那小叫花子挑衅不听,丁顺才动了手,姜二小姐下车劝阻,她身边的仆妇阮妈妈给了小叫花子二两碎银,那小叫花子才让了路。” “退下吧!”王相令冲他挥了挥手,“以后回话要再仔细些。” “是。”康华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殿下,那小叫花子肯定是夜风,属下猜测他已经把姜二小姐的书信盗走送往西北了。”王相令摸着胡须,压低声音道,“有道是家书抵万金,国公爷必定会花大价钱买下这封信,而姜二小姐这边丢了信,即便着急,必定也不敢张扬……” 夜风靠他们三府发财的事,并非秘密。 赵桓允早就知道这些,不过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 “刚刚你可听康华说姜二小姐因为丢了信而坐立不安?”赵桓允放下书卷,不动声色地看他,王相令微愣,瞬间觉得脊背发凉,难以置信道,“殿下的意思是,姜二小姐知道夜风跟咱们三府的关系,才故意为之?” 不会吧! 若真如此,姜二小姐当众拦车,岂不是在利用自家主子? 赵桓允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 王相令:“……” 玩鹰的被鹰啄了眼睛。 这个姜二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 第23章 她就是故意的 粱氏回屋的时候,姜谨远已经在屋里等她好一会儿了。 本来他今晚想去吴姨娘那里歇着的,刚刚跟姜晋姜轩聊了聊今天的事,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开口质问她:“瑗娘什么时候有了那个心思?你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粱氏本来就不愿再提此事,可姜谨远问起,她又不能不回答,勉强笑道:“瑗娘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哄着郡主开心罢了,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二爷就不要多心了!” “意外?”姜谨远冷笑,“她若不去竹林,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二爷若是对妾身不满,妾身无话可说,可瑗娘并无过错。”粱氏自然不肯承认姜瑗去竹林那边是为了见赵启,索性也跟着装糊涂,“二爷不会是信了瑜娘的话,在怀疑自己的女儿吧?”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此事我不想再追究,我只是想告诉你,瑗娘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且不可节外生枝自作主张。”姜谨远跟粱氏夫妻多年,知道她这是不肯说了,起身就走,“你告诉瑗娘,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她再敢有别的念头,我绝不轻饶!” 今日竹林的年轻人大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前程未定。 家世上也没有合适的。 赵启更是姜瑜的未婚夫,偏偏让他看了这场闹剧…… 姜谨远径自去了书房歇下。 粱氏也气得掉了眼泪,苏妈妈上前安慰她:“夫人何苦来着,二爷也是心疼瑗大小姐罢了,都是二小姐不依不饶,非说是大小姐故意去那边的,夫人若是因此跟二爷起了嫌隙,岂不是正好如了有些人的愿了。” 姜谨远跟粱氏一直相敬如宾。 鲜少如此。 “她一回来就搅得家里不宁,倒像是我们欠她的。”粱氏擦了擦眼泪,叹道,“算了,一天一天熬着吧,横竖她很快就嫁了,明天早上你去长卿苑告诉二小姐,就说太夫人想带她们去恒亲王府探望福宁郡主,让她不要耽误了,你早点去,让二小姐好生准备准备。” 苏妈妈虽是她的心腹。 但赵启和姜瑗的事,苏妈妈并不知情。 这么不光彩的事,就不必太多人知道了。 苏妈妈道是。 姜瑜醒来的时候,阮妈妈早就把出门的衣裳都准备好了:“苏妈妈刚刚说今儿太夫人带姑娘们去恒亲王府探望,说是辰时末就出门,眼下还有一盏茶的工夫了,姑娘快些梳洗,早膳怕是顾不上吃了。” “不着急,慢慢准备就是。”姜瑜看了眼沙漏,慢腾腾地起身,“若锦合堂那边来催,就说我还没准备好。” 她是起得迟了些。 但苏妈妈分明故意这么晚才跟她说的…… “是!”阮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招呼香叶摆饭,顾嫂最知姜瑜的口味,早上做了她最爱吃的水晶包,晶莹剔透,入口生香,姜瑜一连吃四五个,还是阮妈妈不让她吃了:“姑娘,待会儿还要出门,不能再吃了。” 吃完饭,姜瑜挑挑拣拣地找出衣裳试穿,藿香就来催了:“二小姐,姑娘们都已经在锦合堂等着了,二小姐也赶紧过去吧!” “你告诉祖母,等我梳洗完毕就去。”姜瑜并不着急,挑好衣裳,又反复试着头上的发簪,磨蹭了半个时辰才算穿戴好,小秦氏若是着急,就带着她嫡亲的媳妇孙女先走,反正她自己有马车。 藿香急得额头直冒汗,来来回回跑了两次去锦合堂禀报。 气得小秦氏差点又摔杯子:“出个门这么磨蹭,她肯定是故意的,她是要气死我!” “祖母,要不咱们先走吧!”姜瑗更觉得姜瑜是有意的,“她去就去,不去也没人逼着她去。” 粱氏瞪了姜瑗一眼,笑着安慰小秦氏:“瑜娘身子不适,想必起晚了些,咱们路上快点就是。” 苏妈妈是最后一个去长卿苑说的,本来就有些晚了。 谁知道,姜瑜竟然不着急……她以为姜瑜会狼狈地赶过来的。 “再晚,现在也该来了。”冯氏是急脾气,纳闷为何粱氏总是替姜瑜说情,不悦道,“知道出门还不早点起,也难怪母亲生气。” 她们母女三人早早起身梳洗打扮。 却杵在这里等她一个。 “咱们先去门口上马车。”小秦氏还没出门就被姜瑜气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她若不去就算了。” 钱妈妈早就安排好了两辆马车,小秦氏和粱氏冯氏带着各自的丫鬟婆子一辆,姜瑗姜璎姜珞三姐妹一辆,原本姜瑜也应该坐这一辆马车,但姜瑜有自己的马车,自然不会跟她们挤在一起。 一行人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姜瑜带着阮妈妈和香叶兴冲冲地走了过来,姜瑜快走几步上前跟她们打了招呼,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祖母,既然人都齐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可别让王妃和郡主等急了。” “哼,妹妹也知道迟了吗?”姜瑗一看姜瑜就来气,恨不得上前打她几个耳光,“我们都等你一个时辰了,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现在早就到了恒亲王府了。” “什么?一个时辰?”姜瑜睁大眼睛看着小秦氏,“祖母,你们真的等了我这么久吗?” “藿香都催了你两次,你还问我?”小秦氏见姜瑜这样问,只觉得心口疼,扶着钱妈妈就上了马车,“行了,不要说了,赶紧上车吧!” “可是我明明半个多时辰前才知道祖母要带我们去恒亲王府的呀?”姜瑜一脸无辜,扭头看着粱氏和冯氏,“二婶娘,三婶娘,莫非你们早就知道今儿要出门,故意不跟我说的吗?” 粱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脸上却依然带着笑:“瑜娘你想多了,我们怎么会故意不告诉你呢,都怪我昨晚忘记了,没有提前告诉你们,所以早上大家都很匆忙,好了,咱们还是先出门吧!” 再聊下去,都晌午了。 “那就好。”姜瑜笑笑,朝自己的马车走去,“我还以为是我耽误了呢!” 梁氏:“……” 冯氏:“……” 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门,直奔恒亲王府。 ------题外话------ 亲们,日常求票,求收藏,么么! 第24章 出门 恒亲王府在瑶光坊最热闹的十字街上。 门前车水马龙,繁华喧闹。 恒亲王昨晚宿在书房,一大早就过来探望爱女,嘘寒问暖地跟母女俩用了早膳,儿媳赵氏便带着五岁的李韬过来请安了,李明珠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回来后喝了好几碗姜汤,出了一身汗,夜里睡得饱,早起精神不错,拉过李韬逗弄他:“你昨儿又识了几个字了?” “十个!”李韬稚声稚气地答道。 李韬脸上胖嘟嘟,大眼睛忽闪忽闪,眉眼间酷似李承鄞。 五岁的小人儿,个头比同龄孩子还要高出半头,已然长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小郎君。 “那你写给姑姑看,好吗?”李明珠对李韬倒也是真心喜爱,李韬回头看了看赵氏,赵氏冲他点点头,语气温和:“跟姑姑去暖阁写字吧!” 李明珠牵着李韬的手,去了暖阁。 恒亲王望着姑侄俩的背影,笑容满面地对姜丽娘道:“福宁越发懂事了,倒像是个姑姑的样子。” “福宁也十三岁了,再有两年及笄了,可不是懂事了嘛!”姜丽娘一看到李韬就想起李承鄞,心里很不舒服,当初若是她嫁给李承鄞,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再看看容光焕发的赵氏,她愈发心里堵得慌。 偶尔听下人们嚼舌根,说李承鄞待赵氏极好,成亲五六年从未红过脸,除了赵氏小日子那几天,几乎夜夜要水,两人总是出入成双,伉俪情深。 她最是听不得这些消息,严令府上下人乱嚼舌根者一律赶出王府。 大丫鬟留琴掀帘走进来:“王爷,王妃,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姑娘们到了。” “快请!”姜丽娘脸上这才稍稍有了笑容,对恒亲王道,“殿下许久没去国公府了,刚好见一见妾身娘家人,妾身那几个侄女可都出落得认不出了呢!” “好好好,等我空了,就陪你回娘家。”恒亲王目光在留琴身上落了落,顺势抓起姜丽娘的手,“今儿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一下岳母和姑娘们,切不可怠慢了。” “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姜丽娘莞尔,轻飘飘地看了看留琴,留琴知趣地退下,男人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才若无其事地低头喝茶。 赵氏面不改色地立在边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暗讽公公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好色,竟然看上了婆婆的心腹丫鬟。 婆婆对她冷淡的缘由她也知晓,即便婆婆故意挑拨她跟李承鄞的关系,她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婆媳过招几次,婆婆从未占了上风。 正想着,小秦氏就带着媳妇和孙女们进了内堂。 彼此见礼后,恒亲王的目光便亮了起来。 姜瑗姜璎姜珞三姐妹他年初的时候都见过,姜瑗容貌最甚,肤白貌美,身材婀娜,妥妥的美人胚子,姜璎和姜珞也不差,虽说稍稍比姜瑗逊色,但姜璎活泼,姜珞沉静,各有千秋。 唯独姜瑜,他是第一次见,惊为天人。 一袭粉白纱衣看似寻常,实则是用奢华名贵的雪缎织就而成。 雪缎盛行于前朝,十名绣娘半月才能织就一匹,极其难得,因工艺繁琐复杂,到了大顺朝,雪缎几乎在市面上销声匿迹。 就连她鬓间点缀的那几颗宝石簪子用的也是骠国进贡而来的冰玉,而非普通的宝石。 不愧是裕王殿下的未婚妻,除了这通身的气派,容貌更是无可挑剔,青丝如墨,明媚娇艳,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柔婉沉静中透露着几分妖娆,浑身上下都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风情。 跟姜瑜一比,姜瑗三姐妹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姜丽娘不识什么雪缎和冰玉,自然不会留意姜瑜的穿着首饰。 况且,她本来就是赵启的未婚妻,即便奢华些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丫头一向穿得素净,除了性子张扬了些,穿戴上倒也没什么可诟病的。 众人落座后,姜丽娘才唤出李明珠过来相见:“有劳母亲和两位嫂嫂挂念,福宁已经大好了,再静养几日,就能痊愈了。” 李明珠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外祖母,便偎依在小秦氏身边坐下,小秦氏望着面色红润的外孙女,这才放了心:“如此,我们便放心了,她们姐妹几个招待不周,已经挨了罚,日后绝对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岳母不必自责,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李明珠无碍,恒亲王自然也显得大度,“这也幸好是晋哥儿出手相救,我们应该好好感谢晋哥儿才是。” “殿下客气了。”粱氏忙道,“这是晋哥儿应该做的,谁让他们是表兄妹呢,只是让福宁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姜丽娘心头微动,笑着转了话题,“京城上下都说咱们国公府的荷花开得好,却不知我们府上的芙蓉花更是一绝,待会儿用了午膳,我就带你们去园子里逛逛,看看我们府上的木芙蓉。” “那敢情好!”冯氏笑着开口道,“你们王府的花园子肯定比我们府上大得多,不怕王爷和王妃笑话,我还没见过芙蓉花呢!” 小秦氏白了冯氏一眼。 瞧着也是个端庄的人,一开口说话就露馅了,出门前没嘱咐她,她就口无遮拦了。 粱氏讪讪笑。 姜瑗正跟李明珠小声嘀咕,也没留意冯氏说了什么。 倒是姜璎姜珞姐妹俩,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应该早点请母亲和两位嫂嫂来赏花的。”姜丽娘爱面子,吩咐留琴让厨房那边晚点摆饭,“咱们这就去园子里逛逛,看看芙蓉花,再回来用膳吧!” 众人应着,纷纷起身往外走。 姜瑗和李明珠故意拉着姜璎姜珞走在前面,把姜瑜独自甩在后面。 姜珞回头看了姜瑜一眼,最终还是不敢过去跟她同行,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们身后。 姜瑜并不在意。 本来她就没打算跟她们一起。 赵氏看在眼里,快走几步,追上姜瑜,温声道:“姜二小姐,别来无恙?” 第25章 遇见他 “承蒙县主挂念,一切安好。”姜瑜停下脚步,笑盈盈地屈膝福礼,赵氏是大皇叔的女儿,早就被封了乐平县主,“刚刚瞧着哥儿活泼可爱,长得越发壮实,高了许多呢!” 正月十五上元节,京城解禁。 李承鄞和李氏带着韬哥儿也上街看花灯,人太多,韬哥儿跟他们不小心走散,在人群里急得大哭,还是姜瑜跟殷澜殷湘在路边捡到了他,把他送回了恒亲王府。 为此,李承鄞还亲自带了重礼去忠义侯府道谢。 “韬哥儿一向顽皮,我倒是拿他没办法。”赵氏见了姜瑜,顿觉亲切,挽着她的胳膊走在一行人后面,“听闻姜二小姐回府后身子不适,可大好了?” 自从上元节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姜瑜。 韬哥儿走失的事,还的是忠义侯府的人情。 她夫君李承鄞跟三皇子赵启来往淡淡,反倒是跟四皇子走的近些,若没有韬哥儿的事,她也不好跟姜瑜这么亲近。 “无碍了。”姜瑜望着赵氏明媚娇艳的脸,眸光越发凝重,纵然她现在跟李承鄞这般恩爱,可惜她再次有孕的时候却不慎小产,没几个月就病逝了,竟然比她出事还要早些日子。 她还是听裕王府的姑姑无意说起此事,说恒亲王府世子夫人殁了,当时她还很是伤感了一阵子。 后来她魂魄在人间游荡十几载,见多了悲欢离合,世态炎凉,唯独觉得李承鄞是真正的性情中人,自赵氏走后,他竟然一直未娶,独自把韬哥儿抚养成人。 赵氏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细算起来,赵氏有孕应该就在这两个月…… “那我就放心了。”赵氏莞尔,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姜二小姐刚刚痊愈,不宜过于劳累,咱们就不往前去了,我陪你去那边凉亭坐一会儿吧!” 刚刚她瞧着姜瑜跟其他姑娘并不和睦。 那就不必跟着她们同行了。 “好。”姜瑜欣然答应。 她此行纯粹是出来透透气。 对赏花什么的,也没什么兴趣。 天气晴朗,骄阳似火。 阳光从开满芙蓉花的枝头影影绰绰地洒了下来,平整干净的青石板路花影重重,暗香四起。 走了一气,两人额头都已是香汗微微,各自的丫鬟婆子纷纷给她们撑起了绢伞遮阳,刚拐了个弯,就见凉亭外赫然站着四个身穿盔甲的侍卫,他们手持长剑,严阵以待,熠熠生寒。 赵氏率先停下脚步,待看清凉亭里坐着的两个男人,惊喜交加地问道:“三皇叔,世子,你们怎么回来了?” 晨起李承鄞就出城送三皇叔启程。 却想不到,他们竟然出现在恒亲王府。 姜瑜这才看清凉亭里的人,也跟着吃了一惊,李承鄞她认得,依然跟前世那般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他出现在自家凉亭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赵桓允……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出城了吧! 那人依然是金线暗纹锦白色蟒袍,清贵冷漠,眸光凛冽。 有他在,周遭似乎也不是那么热了…… 李承鄞并未答话,目光随之落在姜瑜身上:“这位是?” 他是去过忠义侯府,但并未见过姜瑜。 “她就是国公府姜二小姐,上元节那天就是她帮咱们找到的韬哥儿。”赵氏笑着介绍道,“姜二小姐跟随国公府老夫人前来府上探望福宁,顺便来咱们园子看看芙蓉花。” 不远处依稀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冯氏的大嗓门倒是听得真切:“你们不要闹了,让人家听见笑话。” “臣女见过楚王殿下,见过世子!”姜瑜盈盈上前福礼,李承鄞忙上前还礼:“姜二小姐不必多礼,府上不辞辛劳前来探望福宁,吾等感激不尽。” “世子言重。”姜瑜笑笑,眼角的余光看了那人一眼,缓缓后退几步,“臣女告退。” “姜二小姐留步!”赵桓允一见她,那种熟悉的感觉竟再次涌上心头,挥之不去,他冷冷开口道,“本王有话要问你。” 李承鄞和赵氏微愣。 他们认识? 若是别的男人,赵氏肯定不会同意姜瑜跟他独处,可偏偏赵桓允是她嫡亲的三叔,她迅速看了一眼自家夫君一眼,李承鄞冲她微微点头,赵氏轻声对姜瑜道:“我们在前面等你,不要怕,三皇叔不会为难你的。” 姜瑜点点头,她并不怕他。 她对他,只有敬重和感激。 待众人退下,姜瑜才盈盈上前,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那日你拦本王的马车,是笃定即便本王不帮你,夜风也会给你送到,对不对?”赵家男人大都是气质沉静,不怒而威,赵桓允腰身挺拔地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她,“你利用本王,该当何罪?” 他从不信巧合。 在他眼里,所有的巧合,都是处心积虑! “殿下息怒,臣女不敢利用殿下,也不知道夜风是谁……”姜瑜再次屈膝福身,垂眸道,“此次西北大旱灾民暴乱,必定会有人从中生事,还请殿下见到父亲,让他务必当心,免生祸端。” 他不再是前世那个郁郁寡欢的镇西大将军。 而是孤寂冷漠的楚王殿下……她摸不准他的心思。 只是时机难得,她得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提醒一下姜行远,只要父亲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本王听闻近来黑市上出现一种神药,服之可摄人心魄,让人听之从之,你若替本王查得一二,本王便不再追究你拦车一事。”赵桓允显然不信她的话,手持一杯清茶,语气淡漠,“你刚刚说的话,本王自会转达给你父亲。” 姜瑜抬头看他。 这是一张比记忆中还要年轻俊朗的脸,他不再是盔甲在身,而是依然穿着他闲暇时穿的白色锦袍,愈发显得飘逸出尘。 茶香萦绕间,他的眸子里有种说不清倒不明的韵味,熟悉而又陌生。 四目相对,姜瑜缓缓垂下眸子:“殿下身边高手如云,为何让我一介弱女子来查此事?” 半晌不见他说话,再抬头他已不知去向。 第26章 心事 “姜二小姐,该用膳了,咱们回去吧!”赵氏这才盈盈上前,虚扶了她一把,“三皇叔是忙里偷闲来的府上,不能久留,故而来去匆匆,姜二小姐不必在意,三皇叔没有恶意的。” 她其实很好奇赵桓允跟她说了什么。 但她并非多嘴之人,也没再问。 “殿下日理万机,臣女不敢微词。”姜瑜回头望了望凉亭,早已空无一人,清茶已冷,心里暗忖,眼下她跟黑市之人并无往来,赵桓允为什么要让她去查此事? 正想着,姜丽娘身边的大丫鬟留琴分花拂柳地走来:“县主,姜二小姐,前厅已经摆饭,王妃命奴婢来请两位回去。” “知道了,你先退下,我们随后就到。”赵氏面无表情地应道,她对姜丽娘身边的人一向没有好感,对留琴更是厌恶。 留琴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总是有意无意在男人们面前搔首弄姿,把公公迷得神魂颠倒,没得让人恶心。 留琴应声退下。 两人刚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翩翩少年郎,见了赵氏,他忙合手抱拳:“大嫂。” 来人是李承卯,李承鄞的胞弟。 在通州任粮仓守卫,官居六品。 “二叔今儿怎么有空回来?”赵氏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昨儿你大哥还说,要去通州看你呢!” “听说了福宁的事,就提前赶回来了。”李承卯跟李承鄞容貌相似,只是肤色要黑一些,人也显得壮实一些,赵氏大大方方地给两人引荐:“这是姜国公府的姜二小姐,来咱们府上探望福宁。” “见过姜二小姐。”李承卯目光这才落在姜瑜身上,听闻姜国公府姜二小姐在京城的才貌并不输于大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去过国公府数次,却未从见过姜瑜。 只知道她是赵启的未婚妻,从小养在忠义侯府,不久前刚刚回府待嫁。 姜瑜也上前屈膝回礼:“李大人!” 李承鄞跟李承卯兄弟两人兄友弟恭,相处得甚是和睦。 前世李承卯战死西北,并未娶妻。 一行人先后进了饭厅。 倒也没人注意。 来的都是女眷。 照例分了男女两桌,用屏风隔了。 见赵氏跟姜瑜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姜丽娘很是不悦,她跟赵氏本来就不合,平日里也不愿见她,娘家人来了,她心情稍微好了点,却不想姜瑜倒是跟赵氏打得火热,她甚至觉得这两个人是故意联合起来气她的。 生气的还有小秦氏。 刚刚她见姜瑜并没有跟她们在一起逛园子,问了问钱妈妈才知道,姜瑜是跟着赵氏去别处去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姜瑜跟国公府的姑娘们不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苛待了姜瑜呢! 姜瑜神色坦然地坐在那里,丝毫不理会娘俩的目光。 赵桓允召见她的事,除了李承鄞和赵氏,其他人并不知晓。 断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 席间,姜瑗跟李明珠显得格外亲热,两人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聊什么有趣的事。 赵氏对姜瑜照顾有加,对其他人则淡了许多。 偏偏姜丽娘也挑不出她的错处,再怎么着,人家也是县主,当着外人的面,她也得收敛着点。 姜瑜耳力佳,很快听明白了姜瑗的意图。 姜瑗想来恒亲王府住上一段时间,主动开口有失身份,她在拐弯抹角地提醒李明珠,让李明珠邀请她来小住,只要李明珠一开口,小秦氏和姜丽娘肯定会同意的。 裕王府跟恒亲王府同在瑶光坊。 只要她稍稍动动心思,不就能频频跟赵启偶遇了嘛! 李明珠虽说反应慢了些,但还是领悟到了姜瑗的意思,立刻跟姜丽娘撒娇:“母亲,我想让瑗表姐留下陪我住些日子,好不好嘛!” “好是好,只是你得再等两日。”姜丽娘当然不会反对,好言劝慰女儿,“等过了中秋节,咱们再把表姐们都接来小住几日就是。” 姜璎眼前一亮。 姜珞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表情,不声不响地低头吃饭。 “外祖母!”李明珠想让姜瑗留在她们府上过中秋节,“不过是个中秋节,就让瑗表姐留在我们府上过吧!” “福宁别闹,哪有在外面过节的。”小秦氏笑道,“外祖母保证,等过了中秋,就把你几个表姐送来陪你住几天。” 粱氏见女儿跟李明珠相处甚好,心花怒放。 她甚至已经在盘算在恒亲王府提亲的具体事宜了。 恒亲王府的饭菜很丰盛。 各种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子。 姜瑜见赵氏没吃几口,细算下她怕是已经有了身孕,婉言提醒:“县主可是胃口不适?” “可能天气太热的缘故,近来不喜这些油腻之物。”赵氏不停地给姜瑜布菜,劝她多吃点,“姜二小姐刚刚痊愈,这道酒酿清蒸鸭是我特意吩咐厨房那边做的,最合适进补。” “多谢县主。”姜瑜吃了一块就放了筷子,悄然拉起她的手,佯装给她把脉。 她的医术还是前世跟着赵桓允学的。 赵桓允擅长祛毒,她学了几分皮毛,实则并不精通。 因赵氏的事她有先知,不怕看错,就当给她提个醒。 把完脉,姜瑜低声道:“恭喜县主,县主有喜了。” “当真?”赵氏很是吃惊。 明明她月事刚过去没几天。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过懂些皮毛,县主还是请大夫一看便知。”姜瑜并不知道前世赵氏为什么没有保住这一胎,更不知道她为何会因此丢了性命,但若是她有心想帮的话,应该会有转机。 “好。”赵氏欣然应道,“待会儿我就让世子去请大夫。” “你们两个倒是聊得开心,在说什么呢?”姜丽娘见赵氏和姜瑜一直在窃窃私语,早就看不惯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敢情都忘了吗? “回禀母亲,媳妇正在跟姜二小姐谈论这道酒酿清蒸鸭的做法。”赵氏不慌不忙地说道,“媳妇孤陋寡闻,竟猜不出这样的美味是怎么做的。” 做这道菜的厨子是姜丽娘的人。 她们夸这道菜好吃,姜丽娘无疑脸上也有光。 果然姜丽娘笑盈盈地说道:“这道酒酿清蒸鸭用的鸭子,都是从小喂各种香料喂大的,肉质原本就鲜美异常,无需再加任何香料,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原来如此!”赵氏恍然。 姜瑜笑而不语。 饭毕,小秦氏就带着媳妇孙女们回了国公府。 粱氏有心事,特意留在锦合堂跟小秦氏说姜晋和李明珠的事。 第27章 安排 “媳妇愚钝,此事还得母亲拿主意。”粱氏满脑子都是姜晋的锦绣前程,语气也越发诚恳,“我越瞧福宁越喜欢,总觉得她就应该是咱们国公府的媳妇,福宁跟咱们也是一向亲近,若能亲上加亲,便是天赐良缘,皆大欢喜。” 小秦氏也有此意。 只是知女莫若母,她瞧着姜丽娘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但当着媳妇的面,她又不能把话说绝了:“这事急不得,福宁尚未及笄,还是跟二爷商量商量再说吧!” 姜丽娘心气高,未必能看上姜晋。 即便都是嫡亲的骨肉,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能贸然开口。 “母亲,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咱们总得主动提及此事。”粱氏不以为然道,“恒亲王府即便有此意,也是不会开这个口的,成不成的,总得试探一下王妃的口风。” 这事她当嫂子的不便出面。 还得靠婆婆来操办。 “等有机会我问问王妃便是。”小秦氏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比粱氏能沉住气,她鲜少见粱氏这般急切,知道她是真心愿意求娶福宁,劝慰道,“这样的事得徐徐图之,还得问问晋哥儿的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他。”粱氏见小秦氏左右推诿,心里不悦却不敢表露半分,笑道,“此事全凭母亲做主,媳妇只是太喜欢福宁罢了。” 小秦氏微微颔首:“我知道你心意,自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的。” 她知道粱氏未必是真的喜欢福宁。 看上恒亲王府的家世倒是真的。 不过这也无妨,她也希望姜晋能娶到福宁,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多谢母亲!”粱氏喜上眉梢。 姜瑜听到这里,便不想再听了。 小秦氏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日后闹腾的时候多着呢! 粱氏和姜丽娘就是因为此事翻脸的。 父亲的事她能做的都做的,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她跟赵启的婚事解决掉,既然赵启和姜瑗约在了殷贵妃生辰那日私会,那她自然得好好成全他们。 想到这里,她让阮妈妈唤了柳姑姑过来说话:“姑姑来府上可曾住得惯?” “回禀二小姐,奴婢一切安好。”柳姑姑面容刚毅,不苟言笑,尽管她也是看着姜瑜长大的,但她在姜瑜面前,言谈举止向来是中规中矩,没有半点逾越。 香叶上前奉茶。 垂手站在姜瑜身边,嘴巴不停:“姑娘,适才二夫人那边的吴嬷嬷来了,说是要跟顾嫂学着做姑娘们都爱吃的桂花蜜汁藕,顾嫂本来不愿意跟她打交道,可架不住她那张嘴,便把方子给她了,她得了方子不肯走,还跟奴婢攀上了亲戚,她说她兄弟媳妇是奴婢的远房表姨,等下次回忠义侯府的时候,奴婢可得好好回去问问奴婢爹娘。” “她什么时候来的?”姜瑜扭头看着香叶。 这几日她待香叶淡淡,不再跟她无话不说。 香叶倒是还跟之前一样,总是喜欢到她跟前说院子里的事。 “她刚来不一会儿,正在院子里跟顾嫂说话,奴婢便来禀报姑娘了。”香叶又笑着对柳姑姑道,“柳姑姑,吴嬷嬷还说,她认识你家兄弟柳镖头,还夸你家兄弟长得好呢!” 柳姑姑的胞弟柳术是京城五湖镖局的镖头。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相对隐秘的身份,黑市的中间人,俗称中人。 黑市想要做生意,就得有人帮他们找下家。 有人需要找黑市帮忙,也需要有中人传话。 柳姑姑脸色沉了沉,没吱声。 除了姜瑜,她对国公府的人都没有好感,总觉得她们都在盯着自家姑娘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国公爷的那个位子。 “香叶,一个厨娘对咱们屋里的人了解得这么透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姜瑜意味深长道,“以后她若再来,只管让她来见我,就说长卿苑的任何事,都是我亲自做主的,我若不点头,谁也休想从院子里带走一针一线。” “是!”香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慌忙跪地,“姑娘,奴婢知错。” 她自幼在忠义侯府长大,见的都是婆媳和睦,骨肉相亲。 从未如此防备过别人…… “你先下去,我有话对柳姑姑说。”姜瑜神色平静,“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她被外祖母保护得太好。 若不是前世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她也不会想这么多。 香叶应声退下。 “姑姑……”姜瑜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遇到难处了。” 她怎么说也是深闺之人,出入不便。 有些事,她得找个可靠的人帮她去做。 “姑娘但说无妨。”柳姑姑从未见姜瑜如此犹豫,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奴婢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日府上赏花,福宁郡主落水之后,我亲耳听见裕王殿下对姐姐说,贵妃娘娘生辰那日,他在宫里等她……”姜瑜垂下眸子,“其实在忠义侯府的事情,他们已有端倪,澜姐姐身边的水杏,曾看到他们先后从海棠居出来,我当时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他们……” “姑娘受这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慕容老夫人?”柳姑姑平生最恨薄情寡义的男人,义愤填膺地拍起了桌子,“姑娘自幼是被慕容老夫人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她若知道此事,别说裕王府了,就是皇宫她也敢闯一闯的。” 慕容老夫人跟当今太后年轻时可是一起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就连顺庆帝见了她,也得敬重几分,外孙女受了这等折辱,她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姑姑莫急,单凭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姜瑜心里早有主意,眸光凝重,“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只有抓到现行,此事才能彻底解决。” 她跟赵启是御赐的姻缘。 只有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能顺理成章地让外祖母出面把婚退了。 “姑娘,需要奴婢做什么?”柳姑姑比姜瑜还要生气,自从她未婚夫带着青楼女私奔,她就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负心汉全都打死…… “姑姑请柳镖头帮我从黑市上找几个人。”姜瑜压低声音,“咱们等贵妃娘娘生辰那天……”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 只要银子给得足,这点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重头戏还得她去做…… 第28章 人情世故 “夫人,二小姐院子里的人全都是她从忠义侯府带过来的,太夫人送去的那两个丫头桃红跟柳儿,都被安排在院子里做打扫,连屋子都进不得,奴婢还是费了心思才跟那个顾嫂和香叶说上几句话。”吴嬷嬷站在粱氏面前,娓娓道来,“顾嫂年纪大了,瞧着性子沉稳,口风也紧,不是个好相与的,倒是那个香叶活络些,倒是可以下手一试。” “听说还有个柳姑姑?”粱氏端坐在桌前喝茶,“她又是什么来历?” 姜瑗偎依在她身边,手指翻飞地绣着帕子。 赵启最爱翠竹,她在帕子角上绣着一丛青翠欲滴的竹子,针脚细腻,栩栩如生,当中秋礼送他,他肯定会喜欢的。 想着想着,不由地俏脸绯红,眉目含春。 姜瑜每每见了赵启,就跟木头一样,她笼络不住赵启的心,是她没本事。 怨不得她当姐姐的横刀夺爱,赵启说,就喜欢她的温柔可人。 吴嬷嬷一抬头,见姜瑗浅笑吟吟,目光在她绣的帕子上落了落:“柳氏是自梳女,有个兄弟在五湖镖局做镖头,她跟阮妈妈一样,都是二小姐一去忠义侯府就在跟前伺候的。” “如此说来,还是那个香叶最合适。”粱氏点点头:“那你就多留意那个香叶,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她能按照咱们的吩咐去做就行。” 能自梳的女人。 多半性情刚烈,轻易不会做出背主的事。 “夫人英明。”吴嬷嬷也觉得香叶最容易拉拢。 “下去吧!”粱氏喝了一口茶,扶了扶鬓间的宝蓝点翠珠钗,“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谢夫人。”吴嬷嬷退下。 “嬷嬷留步!”姜瑗目光沉沉地看她一眼,“打蛇打七寸,香叶的根基在忠义侯府,你多花点心思就是了。” “是!”吴嬷嬷会意。 少顷,她又掀帘走进来:“二夫人,香叶姑娘有事求见。” 粱氏和姜瑗对视一眼:“让她进来吧!” “奴婢香叶见过二夫人,大小姐。”香叶上前见礼。 “香叶,倒是个好名字。”粱氏和颜悦色地看她,柔声道,“不要怕,有什么事只管说。” 这丫头她见过几次。 虽说矮了点,样貌倒是个端庄的。 姜瑗有意遮挡了一下手里的绣活,起身去了里间。 “回禀二夫人,二小姐想要出门一趟,特命奴婢来请示二夫人。”香叶脸上带着笑意,说出来的理由不容让粱氏拒绝,“二小姐说,她回府匆忙,忘记给姑娘们带礼物了,明儿刚好是中秋,想出府给姑娘们买点礼物,还望二夫人不要怪她又往外跑。” 粱氏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即便是姜瑜,没有粱氏的准许,也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难得她一片心意,这等小事让身边人出去跑一趟就是了。”粱氏立刻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势,正色道,“何必非得自己去。” “阮妈妈也这样劝过二小姐。”香叶从容应对,“可二小姐说,只有自己亲自挑的,才显得有诚意,也不枉费她对姑娘们一片真心。” 姜瑗在里屋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姜瑜对她们还能有什么真心…… “也罢!”粱氏拿捏了一番,勉为其难地松了口,“快去快回,记得戴上帷帽,切不可让人识破身份。” “是,奴婢告退!”香叶退下。 “吴嬷嬷,送香叶姑娘出去,顺便去门房那边说一声。”粱氏冲吴嬷嬷递了个眼色,吴嬷嬷会意,亦步亦趋地跟着香叶出了屋子,把一袋碎银塞给她,“二夫人喜欢你,赏你买胭脂水粉的。” 香叶犹豫了一番,还是接了:“谢过二夫人。” 姜瑜留下阮妈妈看家,带着柳姑姑上了马车,直奔天香楼。 “妈妈,姑娘出门都不带咱们了。”香叶悻悻道。 “人多惹眼,带那么多人干嘛?”阮妈妈照例坐在临窗大炕上做针线活,看了一眼香叶,“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若是让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窝里斗呢!” “知道了,我跟妈妈说笑呢!”香叶也凑过去看阮妈妈做针线,随口道,“刚刚我去二夫人那边,看见大小姐也在绣帕子,绣得可好呢!” “香叶,以后去了别的屋里,切记要目不斜视。”阮妈妈严肃脸看她,指了指窗外,低声道,“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你岂不是有窥探大小姐之嫌?” 桃红和柳儿分明是小秦氏派来的耳目。 即便在屋里,也不能口无遮拦。 “妈妈,我知错了。”香叶知趣地闭了嘴。 天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银楼。 各色珠宝首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上至宫里的娘娘,下到平民百姓,都喜欢来这里逛一逛。 天香楼对三教九流的来客,一视同仁。 一楼招待散客。 二楼招待熟客。 三楼招待金主。 金主从后院进门,有专人领着去三楼看货。 姜瑜从小到大的首饰都是在天香楼定做的,是不折不扣的金主。 马车熟门熟路地进了天香楼的后院。 负责接待客人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毕恭毕敬地上前给姜瑜福了一礼:“瑜小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金大娘免礼。”姜瑜虚扶了她一下,摘下帷帽递给柳姑姑,“听说贵店新到了一批货,我特意过来挑几件。” 天香楼每隔十日就有新货到。 每月逢十,都是店里最热闹的时候。 “瑜小姐请!”金大娘跟柳姑姑行了平辈礼,引着主仆两人上了三楼。 三楼跟二楼都是雅间。 奢华精致。 唯一不同的是,三楼是东家银五娘坐阵,亲自招待金主。 金大娘把两人送到楼梯口就退了回去。 银五娘年近三十,风韵犹存,脸上总是涂着厚厚的脂粉,让人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彼此见礼后,姜瑜说明来意,银五娘撇撇嘴:“瑜娘你什么时候学会人情世故了?” 慕容老夫人的掌上明珠,也来给别人挑礼物? 稀奇! “前几日刚学的。”姜瑜给每人挑了一支赤金蝴蝶点翠步摇,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了天香楼的首饰,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上带着翠绿的宝石,即便在暗夜里也能熠熠生辉,光芒四射。 这样的步摇,外祖母给她买了一匣子。 只是近来她不太爱这种赤金首饰,唯独喜欢骠国的翡翠宝石,宁静娇润,却不张扬。 挑好了礼物,姜瑜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五娘,听说黑市那边来了一种神药,服之能让人听之任之?” 银五娘两眼微眯,面色凝重:“哪个王八蛋告诉你的?” 姜瑜扶额。 银五娘为人八面玲珑,对待别的金主一向热情恭维,唯独待她…… 第29章 规矩 “东家,五湖镖局的柳术是奴婢的胞弟。”柳姑姑这才开了口,“是他告诉我们,东家这里有那种神药,此事隐秘,再无人知晓。” 即便是金主,若无中人引荐,银五娘也不会拿出药的。 这也是黑市的规矩。 “原来是他啊!”银五娘恍悟,提起茶壶给两人倒了茶,看柳姑姑的目光也随着柔和起来,“我就说嘛,这刚刚到货,你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这药,分了两种,你要哪一种?” 姜瑜抿了一口茶,正色道:“有哪两种?” “有闻之动情的,还有……”银五娘打量姜瑜一眼。 姜瑜立刻道:“没错,我就是要这种!” 银五娘:“……” 半晌才道:“瑜娘,你一闺阁女子,大家闺秀,就算想笼络住男人的心,也不必用这种手段,这都是深宅怨妇们用的,而且此药非长久之计,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根本……” 她知道姜瑜跟裕王婚期已近。 所以,就想到了这些。 “五娘多心了,我跟裕王殿下情深意重,实在不需要用这个。”姜瑜抿了一口茶,浅笑道,“我另有用处,五娘就不要再问了。” “瑜娘真是长大了。”银五娘笑了笑,果然不再问。 心里暗忖,姜瑜好歹是待嫁之身,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不应该羞涩一下吗? 从天香楼出来,姜瑜袖子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她跟赵启未婚夫妻,她送他一个香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反正谁也不知道这香囊的不同之处…… “姜二小姐慢走,代问慕容老夫人安。”金大娘又迎了上来,笑道,“上次用了老夫人的药,好多了,还没来得及去府上道谢呢!” “大娘无需客气,不过是外祖母常用的药,举手之劳罢了。”慕容氏乐善好施,知道金大娘有腿痛的毛病,便把自己配的药送给金大娘一盒,却不想竟真的对了症。 两人正说着,就见又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进来。 金大娘一看是宫里的马车,立刻迎上前,毕恭毕敬地站在车前:“奴婢恭候公主大驾。” 车帘掀起。 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随身的姑姑立刻放了矮凳,嘉和公主盈盈下了马车,朝姜瑜看了过去,姜瑜盈盈上前:“臣女见过嘉和公主。” 嘉和公主虚扶了她一下,回了半礼,和颜悦色道:“姜二小姐是本宫未来的皇嫂,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嘉和公主是苏妃所生。 苏妃是宫女出身,因貌美被顺庆帝看中。 美人迟暮便不再受宠,嘉和公主自然也不会受到顺庆帝的喜爱。 前世嘉和公主和亲去了西南大燕,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燕王。 不出半年燕王病死,嘉和公主没多久也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姜二小姐尚未过门,还不算公主的皇嫂,规矩不可废。”嘉和公主身边的嬷嬷,阴阳怪气地插话,“公主,咱们进去吧,还得赶紧回宫呢!” 嘉和公主冲姜瑜笑笑:“姜二小姐,就此别过。” 姜瑜微微福礼。 路上,柳姑姑感慨:“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公主太善良了,一样被下人欺负。”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想到前世种种,姜瑜叹道:“苏妃不受宠,嘉和公主性子又软,宫里的奴才又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可不是不受待见。” 前世嘉和公主噩耗传来,苏妃哀伤欲绝,也跟着去了。 母女俩走得干净,仿佛没在宫里出现一样,都是苦命人! 夜里,姜瑜躺在床上,想凝神听一下赵桓允身在何处,却什么都听不到。 看来,她只能听到京城里的声音。 出了京城,她便听不到了。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听到父亲那边的任何声音。 中秋团圆宴在晚上。 照例分了男女两桌。 姜瑜把买好的礼物当众打开给众人看,笑盈盈道:“昨日我去天香楼,挑了这三支步摇送给姐妹们,希望姐妹们不要嫌弃,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 黄灿灿的步摇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就连小秦氏也吃了一惊,这丫头还真是出手阔绰,竟然买了这么贵重的首饰送人,这样的步摇,就是她也没几件的。 姜瑗更是眼前一亮,率先挑了一只镶着绿宝石的步摇拿在手里,喜笑颜开:“谢谢妹妹,妹妹的心意,姐姐领了。” 她正愁没有新的首饰去见赵启。 可巧,这就来了。 “姐姐喜欢就好。”姜瑜正中下怀,把剩下两支放在姜璎姜珞面前,“两位妹妹随便拿吧!” 天香楼没有一模一样的首饰。 这三支步摇虽说款式相同,但上面点缀的宝石颜色不一样,分别是绿色,红色和紫色,其中以绿色最佳。 姜璎拿了红色的,剩下的那支紫色的自然就是姜珞的,冯氏看在眼里,喜在脸上:“以后你们姐妹要互敬互爱,瞧瞧,这样多好。” “是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她们姐妹可是得好好相处。”粱氏更是高兴,看姜瑜也顺眼了许多,“难为你还亲自跑了一趟。” “外祖母时常教导我,重要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去做。”姜瑜认真对粱氏道,“以后侄女出门的时候多着呢,还望二婶娘不要嫌我就好。” “怎么会呢!”粱氏见姜瑜顺杆就爬,勉强笑道,“你现在是待嫁之身,还是不要经常出门的好,省得裕王府的人挑出什么不是来。” “你二婶娘说得对。”小秦氏脸色看不出喜怒,郑重道,“下个月裕王府来人后,你可不能再往外跑了,免得失了礼数。” “祖母放心,裕王表哥待我甚好,他不会在意的。”姜瑜垂眸浅笑,眉眼间尽显小女儿娇羞,“他说王府的规矩不会束缚我,待我嫁过去以后,还会跟现在一样无拘无束的。” 姜瑗听了,差点扯烂了手里的帕子。 不,不可能,赵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他明明说她是木头……他并不喜欢她。 小秦氏:“……” 这丫头脸皮怎么这么厚,这样的私房话也出来说,她是不是傻? 粱氏:“……” 这丫头是真的傻,她从哪里看出赵启对她好的? “看来裕王殿下也是性情中人。”冯氏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只要他对你好,我们就放心了。” 姜璎和姜珞悄悄把玩手里的的步摇,并未吱声。 男人们聊得都是朝堂上的事,自然不会注意她们这一桌。 姜轩耳聪目明,倒是把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扭头,跟姜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姜瑜莞尔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姜轩冲她点点头,低头喝茶,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少年郎君。 很快到了殷贵妃的生辰。 国公府早就收到了帖子。 这下粱氏可不敢怠慢,第一个通知了姜瑜,说是辰时中准时动身。 第30章 相见 一行人在宫门前换了软轿。 颤颤悠悠地去了沁芳宫。 殷贵妃受宠多年,就连沁芳宫也修建过多次,不但新搭了戏台子,还把之前闲置的盛玉轩也一并兼并过来,回廊湖泊,假山凉亭,小桥流水,各色奇花异草点缀其中,犹如一副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姜瑜跟在小秦氏粱氏冯氏身后,依礼跪拜殷贵妃,姜瑜没有抬头,眼前却清楚地浮现出那双永远似笑非笑的杏眼,作为准婆婆,殷贵妃待姜瑜自然比待其他人热情些,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瑜娘可在国公府住得惯?本宫瞧着清瘦了许多。” “回禀娘娘,臣女住得惯。”姜瑜脸带笑意。 “那就好。”殷贵妃身穿暗绿色凤穿牡丹图案的宫装,容貌端庄,雍容华贵,亲自拉着她的手去了正殿那边入席,“下个月本宫会亲自挑选两个得力的姑姑去府上伺候,让她们帮你缝制嫁衣。” 贵女们的嫁衣虽说是得自己缝制。 实际上,不过是装装样子,绣个一两针即可。 “谢娘娘关心。”姜瑜莞尔,语气客套疏离。 “你自小没了娘亲,也怪可怜的。”殷贵妃望着眼前这个花骨朵般的姑娘,叹了一声,“以后我会拿你当我的女儿一样看待,若是裕王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谢娘娘。”姜瑜道谢。 两人正说着,忠义侯府的轿子就到了。 殷贵妃牵着姜瑜的手过去迎接,率先下轿的慕容氏,她穿着褐色暗纹短襦,陪着同色遮纹裙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彼此见礼后,姜瑜这才跟慕容氏屈膝福礼:“见过外祖母。” “哎呀,快起来。”慕容氏拉着外孙女,细细端详,“瞧着瘦了些,想必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好在顾嫂和柳姑姑也过去了,要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伯母多虑了,瑜娘回府是大喜事,府上怎敢慢待了。”殷贵妃亲昵地地拉起慕容氏的手,“今儿咱们难得一聚,可得好好说说话。” 说话间,张氏和宋氏也陆续下了轿子。 “大舅母,二舅母。”姜瑜忙上前拜见,妯娌俩笑盈盈地扶起她,张氏关切道:“你外祖母说你瘦了,还真是,大舅母这就把府上的千年老参拿出来,让顾嫂好好给你补补。” “大舅母多虑,我好着呢!”姜瑜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 殷澜殷湘也纷纷上前跟众人行礼问安,宋氏笑着对粱氏道,“你们可得好好照顾我们瑜娘,我们瞧着都瘦了。” 姜瑜从小带着婴儿肥,一笑两个酒窝。 短短数日不见,倒是出落成了一个纤纤细腰的大姑娘了。 “瑜娘一回府就换了厨娘,我们的人可是近不得身呢!”粱氏自然也不会示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纵然我们日日相见,也说不上几句话,终究是在你们身边长大的,跟你们亲近着呢!” “她姓姜,不姓殷,怎么说也是你们姜家的人。”慕容氏看了一眼小秦氏,“我这外孙女在府上的时候,经常念叨她祖母,现在终于如愿了。” 小秦氏嘴角扯了扯,勉强笑道:“是啊,我们也是希望瑜娘能回府待嫁的,她回府的这些日子,我是日夜悬心,唯恐不周,却不想瑜娘是个有主意的,到底是忠义侯府教养得好。” “好了,大家不要在这里干坐着,快入席吧!”殷贵妃打断了两人的寒暄,笑道,“有句话你们说错了,姜瑜是我们皇家的人,你们外孙女也好,外孙女也好,都没有我这个儿媳妇尊贵。” 众人一阵笑。 气氛很是融洽。 殷贵妃坐在上首,慕容氏和小秦氏分别带着各自的儿媳依次坐了,不多时,太子妃容氏和秦贵妃和苏妃以及嘉和公主就到了,容氏年轻守寡,衣衫素净,只在鬓间别了一支图样淡淡的玉簪:“原本皇后娘娘也要过来祝贺的,却不想昨儿起身上不大舒服,就不过来了,命本宫过来给娘娘祝寿,恭祝娘娘福泽绵长,吉祥安康。” “多谢皇后娘娘垂爱。”殷贵妃自是不会在乎皇后来不来,皇后每每遇事都会称病,时间久了,她也就释然了,其他人也纷纷拜了:“恭祝娘娘福泽绵长,吉祥安康。”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殷贵妃虚扶了一下秦贵妃,笑道,“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苏妃和嘉和公主拜就拜了。 她跟秦贵妃的位份一样,实在不必行此大礼。 “妹妹生辰,寿者最大。”秦贵妃虽说是二皇子的生母,但为人低调谦卑,倒是跟殷贵妃没什么可斗的,相反苏氏位份低,生了嘉和以后肚子不再有什么动静,嘉和公主更是不言不语,便成了她有意无意打压的目标。 桌子上摆满了水果点心。 人还没有到齐,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正在这时赵启和赵禹一前一后地来给殷贵妃拜寿,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赵启便走到姜瑜面前,低头问道:“瑜妹妹可大好了?” 他目光焦灼,让人以为他是真的关心姜瑜。 只是姜瑜跟姜瑗不同,她只会有一说一,从未给他任何惊喜,姜瑗就不一样了。 “已经无碍了,殿下无需挂怀。”姜瑜笑笑,从怀里掏出那个香囊给赵启,“这种香囊听说可以防蚊虫的,殿下只需日夜戴在身上即可。” “多谢妹妹。”赵启接了香囊,目不斜视,彬彬有礼地退下。 姜瑜目光含笑一直把赵启送到大门外,她跟赵启未婚夫妇,她送他礼物也不算逾越,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姜瑜这才过去拉着嘉和公主说话,嘉和公主笑盈盈地对姜瑜道:“我从未见三哥如此开怀,三哥的确喜欢你。” 姜瑜莞尔:“殿下就是这样的性子,来去匆匆地。” “他忙。”嘉和公主只是笑。 话音刚落,就见顺庆帝身边走动的小午子走进来,拖着长腔道:“皇上驾到!” 第31章 原来如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起身施礼。 “平身!”顺庆帝大踏步走到殷贵妃面前,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尽显帝王威严,“你这里甚是热闹,朕过来讨杯茶吃。” “一大早内务府就送来了赏赐,臣妾惶恐。”殷贵妃亲自斟了茶,送到顺庆帝手里,余光挑衅般看了看秦贵妃和苏妃,语气微嗔,“臣妾谢皇上恩典。” “今儿爱妃寿辰,朕也高兴。”顺庆帝不疾不徐地落座,环视了一眼四下里乌压压的女眷,“国公府的姜二小姐来了没有?” “早就来了。”殷贵妃的目光随即就落在了姜瑜身上。 姜瑜不慌不忙地上前福礼:“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顺庆帝眸光复杂地看着她,脸上随之涌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片刻才道,“倒是越来越像了……” 姜瑜心头微动。 他说像,是指像母亲殷氏吧! 难不成…… “皇上,喝茶。”殷贵妃神色如常地给顺庆帝斟茶,扯开话题,“皇上国事繁忙,臣妾不敢打扰,厨房那边熬了百合莲子羹,再过两个时辰就好了,等熬好了,臣妾给皇上送去。” “你忙你的,不用劳烦你,朕自己来喝便是。”顺庆帝看了看姜瑜,起身对众人道,“朕留在这里你们拘束,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恭送皇上。”众人再次行礼。 待顺庆帝走后,秦贵妃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姜瑜面前,细细端详一番,笑道:“果然如皇上所言,姜二小姐越来越像国公夫人了,尤其是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了,皇上竟然对殷氏依然念念不忘。 呵,还真是用情至深,也怪不得殷贵妃恼羞成怒…… “瑜娘的确像她母亲。”小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佯装无辜道,“我见了瑜娘,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那苦命的儿媳妇,母女俩太像了。” 只要殷贵妃膈应姜瑜,这事就会有转机。 现在看来,顺庆帝明显没有忘记殷氏…… 慕容氏见秦贵妃和小秦氏一唱一和地说姜瑜像殷氏,心里很是不悦:“也就眼睛有些像罢了,瑜娘还是像她父亲的。” 顺庆帝不过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这两个人就顺杆爬,呸! 殷贵妃脸色愈黑,沉着脸吩咐身边的管事婆子迟嬷嬷:“上菜吧!” 迟嬷嬷应声退下。 嘉和公主就坐在姜瑜身边,低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姜二小姐不必挂怀。” “人人都说我像我母亲,看来我的确像了。”姜瑜对母亲的印象极其模糊,之前在忠义侯府的时候,大舅母二舅母都说她长得像她母亲,回来后,还是头一次听小秦氏说,她像她母亲……小秦氏在附和秦贵妃罢了。 嘉和公主见姜瑜并不知情,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姜瑜正在想着顺庆帝刚刚说过的话,耳边冷不丁传来顺庆帝的声音:“田喜,若那殷氏还活着,芳龄几何了?” “回禀皇上,应该三十有三了,跟殷贵妃苏妃年纪差不多。”大太监田喜斟酌道,“皇上,佳人已逝,多思无益。” “朕平生最大的憾事,就是让她嫁给了姜行远。”顺庆帝叹了一声,“当时朕还年轻,总是顾及着太后的意思,若放到现在,朕不会放她走。” 田喜也跟着叹气:“是殷氏没福气。” “不是她没福气,是朕没福气。”顺庆帝语气伤感,“纵然朕是一国之君,号称天子,却不想也有得不到的人,办不成的事!” “皇上……”田喜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罢了,随口说说而已!”顺庆帝轻咳道,“摆驾御书房,朕今晚就歇在那边。” “是!”田喜不敢怠慢。 姜瑜听着听着,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原来顺庆帝曾经对母亲有意,出于某种考虑,太后把母亲赐婚给了父亲。 怪不得殷贵妃这么记恨母亲,原来如此…… 吃完饭,殷贵妃领着众人去院子里听戏。 慕容氏和小秦氏领着各自的媳妇们坐在台下喝茶,苏妃本来想带着嘉和公主回去的,秦贵妃却拉着她留下说话,当着殷贵妃的面,继续谈着殷氏,殷贵妃假装没听见,命人取过戏单点戏。 姑娘们则在迟嬷嬷的陪同下逛园子。 沁芳宫是有两个院子合并起来的。 两个花园子连成一片,浑然一体。 时值八月底,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开得如火如荼。 数不清蝴蝶在丛中翩翩起舞,清香四溢。 姜瑜走了一会儿,便落在众人身后,殷澜便陪着她坐在凉亭里,关切道:“瑜娘我看你脸色不好,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待会儿回去听戏。” 姜瑜听了一耳朵顺庆帝和田喜的话,就有些疲惫了,额头竟然真的出了些汗,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我以为我大好了,却不想身子还是弱。” 姜璎和姜珞就在不远处看花。 殷湘和其他贵女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游园子。 唯独不见姜瑗…… “这么早就起来了,肯定是没睡好。”殷澜最是长姐风范,见四下里隐隐起了风,便挽起姜瑜,“咱们还是回去吧,园子里有风。” “好!”姜瑜再次环视了一眼园子,的确不见姜瑗的身影,心里有了数,“咱们回去吧!” 院子里的戏刚刚开锣,众人看得出神,慕容氏招呼姜瑜和殷澜坐在她身边:“我刚想让人喊你们回来,稍微逛逛就行了,且不可走远了。” “我们牵挂着祖母,就早回来了。”姜瑜偎依在慕容氏身边,娇嗔道,“外祖母,我想回忠义侯府了,我念着外祖母那张床呢!” “你年底就嫁了,还恋着外祖母的床,羞不羞!”慕容氏宠溺地看着明媚娇艳的外孙女酷似女儿的脸,“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小秦氏见祖孙俩亲亲热热地坐在那里说话,心里冷哼一声,低头喝茶,她就知道姜瑜无论人前人后是不会给她脸面的,当着这么多的面,跟慕容氏这般亲近,分明是打她的脸。 粱氏等了一会儿不见姜瑗回来,便命苏妈妈去园子里找:“让媛娘她们赶紧回来听戏,下一处戏是贵妃娘娘点的麻姑祝寿。” 苏妈妈去园子里转了一圈也不见姜瑗的身影,问了姜璎姜珞两姐妹,两姐妹也不知道,她们以为姜瑗回去听戏了,苏妈妈不敢张扬,立刻回去禀报了粱氏。 粱氏也有些慌神,转身把此事告诉了小秦氏:“母亲,媛娘不知去哪里了……” 她知道赵启也在宫里。 就算两人偶遇说两句话,也该回来了,她担心女儿出别的事情。 小秦氏到底是经历了事的,吩咐苏妈妈:“你再去园子里找找,务必让她赶紧回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切不可声张。”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禀报:“娘娘,盛玉轩那边走水了,还请贵人们不要惊慌,机桶处很快就到了。” 殷贵妃哪里坐得住,起身就朝盛玉轩走去。 盛玉轩里放着她的衣裳和大量的珠宝,她哪里放心机桶处那帮人。 众人也纷纷跟了去。 第32章 计成 盛玉轩,偏殿。 门窗紧闭,窗外树影婆娑。 姜瑗望着早就等在这里的赵启,情意绵绵地喊了声:“殿下!” “瑗娘,你总算来了。”赵启一把扶起她,大手抚摸着她的脸,“你清瘦了许多,不可忧思过重。” “殿下对臣女有情,臣女亦对殿下有意,可终究不能长相厮守。”姜瑗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温声软语,“臣女为这事,日夜忧心……” 她终究不是国公府嫡女。 也没有姜瑜那么多嫁妆…… “你放心,即便我迎娶她过门,也必定会纳你入府,给你一个名分。”赵启掏出手帕给她擦泪,拉着她的手在临窗大炕上坐下,信誓旦旦,“我虽不能纳你当正妃,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殿下,就是不相信命运。”姜瑗低头拭泪,“我终究是国公府二房的女儿,哪能配上殿下……” 女子身上的幽香迎面袭来,犹如清风拂面,沁人心肺。 赵启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潮,他望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子,神使鬼差地扶住她的肩头:“我对你有情,你就配得上,我必不负你。” “殿下……”姜瑗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倒在赵启怀里,感受着男子身上陌生而又温热的气息,一时间呼吸不畅,心如鹿撞。 温香软玉在怀,赵启难以自制,忍无可忍地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去,姜瑗早就被这酥麻的感觉乱了心神,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对,但她无法抗拒他的热情,只能任他所为…… 芳碧守在门外,听着屋里传出异样的声音,既兴奋又紧张。 她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今日这么一来,自家小姐就成了裕王的人,那她也能跟着嫁入裕王府,将来通房侍妾什么的,是肯定的了。 紧张的是,无媒苟合必定会受人唾弃。 若传扬出去,姜瑗的清誉算是毁了,裕王认账还好,若是不认账,就只有死路一条。 盛玉轩起火的屋子是一间放柴火的偏房。 本来这偏房不放柴火,因为殷贵妃生辰,需要往戏台那边送茶,沁芳宫的管事婆子就把小厨房的柴火抱过来放在这里。 适才在这里烧火的丫鬟婆子走了不久,没有熄灭的火头燃起了袅袅青烟。 芳碧起初并没有在意那缕青烟,而且全神贯注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早就羞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冷不丁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有些慌乱,却无处可去,正犹豫着,就见殷贵妃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芳碧吓坏了,下意识地往屋里逃,却被殷贵妃喝住:“站住,你是什么人?” 芳碧一个哆嗦,吓得跪在地上。 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秦氏一看芳碧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全都明白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芳碧,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奴婢……”芳碧快哭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芳碧,姐姐呢?”姜瑜不动声色地问道,“她去哪里了?” 屋里依稀传出隐忍的喘息声。 众人脑海里早已是浮想联翩。 “奴婢,奴婢不知道……”芳碧面如死灰。 “混账东西,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粱氏一个劲地冲她递眼色,厉声呵斥,“还不赶紧去园子里把她找回来!” 芳碧这丫头平日里瞧着挺机灵的。 谁知道竟然这么木讷…… 芳碧撒腿就跑。 说话声惊动了正在临窗大炕上缠绵的两个人,姜瑗听到粱氏的声音,羞愤难耐地推着身上的男人:“殿下,有人来了。” 赵启这才稍稍清醒过来,停下了动作,起身穿衣。 望着衣衫不整的姜瑗,他心里懊恼无比,悔恨自己太冲动,就算他想要她,也不会选择在这里,他并不缺红袖添香之人,还不至于如此饥渴…… 殷贵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着对众人道:“好了,一场误会,这火势瞧着也不大,就交给机桶处就好了。” “妹妹,这屋里分明是有人,怎么不进去看看?”秦贵妃率先推开门往屋里走,“若是有人故意纵火,岂不是……” 啊! 秦贵妃惊叫一声,忙退了出来,抚着胸口道:“怎么会这样?” “娘娘看到了什么,如此惊慌?”姜瑜上前一步,提着裙摆往里走,“难不成姐姐在里面?” “阿瑜!”慕容氏喊住她,把她拽到身后,肃容道,“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一边呆着去!” 粱氏如遭雷击,快步进了屋。 看见散落了一炕的衣物,忍不住捂脸哭出了声:“殿下,你怎么能……” 姜瑗羞愧难当,掩面而泣。 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尘埃落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启不会不管她的。 已经穿好衣裳的赵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殷贵妃见赵启从屋里走出来,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赵启对姜瑗颇有好感,也曾打算等姜瑜过门后,再把姜瑗纳为侧妃,谁知道,他们竟然…… 早知道如此,她肯定不会带人过来的。 “表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待我?”姜瑜快走几步追上赵启,暗暗掐了一下手心,泪光盈盈地看他,“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怎么可以跟姐姐……她是我姐姐啊!” 赵启什么都没说,大踏步离去。 “哎呀,原来是姜大小姐啊!”秦贵妃心里莫名得意,幸灾乐祸道,“你们国公府可真是好教养,竟然养出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跟男人在此私会!” 这等香艳之事,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女人来说,这辈子算是完了,即便日后能嫁入裕王府,也是洗不掉的污点。 冯氏难得识趣,拉着姜璎姜珞就走。 小秦氏又惊又怒。 望着哭泣的母女俩,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氏更是愤怒,一把拉过姜瑜:“走,咱们去皇上面前,外祖母给你讨个公道!” 第33章 退婚 “伯母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较。”殷贵妃慌忙拦住慕容氏,冲迟嬷嬷递了个眼色,“快扶老夫人去正殿休息,本宫随后就到。” 迟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大气不敢出地上前福礼:“老夫人请!” 慕容氏哼了一声,拉着姜瑜就走。 殷澜殷湘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路上,慕容氏吩咐迟嬷嬷:“迟嬷嬷先去准备吧,我有几句话要对孙女们说。” 迟嬷嬷知趣离开。 慕容氏一脸肃容地问姜瑜:“瑜娘,事到如今,你可曾愿意跟你媛姐姐共侍一夫? 事到如今,再怎么闹腾也无济于事。 现在唯一需要安抚的,就是外孙女了。 “外祖母,我不愿意!”姜瑜停下脚步,表情凝重地跟慕容氏福身一礼,“我要退婚,求外祖母成全!” 要不是她顾及父亲的安危,她早就出手了,哪里会拖到今日! 让他们在宫里露馅,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退婚! 慕容氏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瑜娘,你可以这么想,你进门就是裕王正妃,即便没有你媛姐姐,府上也有其他的侍妾通房,不如趁这事拿捏住他,让他以后有愧于你……” 再怎么说,赵启也是皇子。 她又不是赵启嫡亲的外祖母,能拿他怎样? “外祖母,我宁愿削发为尼,也不愿意嫁到裕王府去了。”姜瑜索性跪倒在地,咬唇道,“若外祖母不答应,我愿以死明志!” “快起来!”慕容氏忙拉起她,满眼心疼,“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思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敢强迫你。” “谢外祖母!”姜瑜盈盈一礼。 “你们两个也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跟祖母言语,切不可自作主张。”慕容氏扭头看着殷澜殷湘两姐妹,殷澜殷湘连连点头:“谨遵祖母吩咐。” 姜瑗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炕边掩面哭泣。 粱氏也跟着哭。 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国公府的颜面算是完了。 秦贵妃看了一会儿热闹,拉着苏妃和嘉和公主就走了,讥笑道:“这下有好戏看了,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苏妃和嘉和公主都没吭声。 小秦氏一脸怒容,不等殷贵妃开口,先发制人:“媛娘,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事多半得怪男人! 姜瑗泣不成声:“我,我……” 横竖这种事情难以启齿。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傻孩子,当着娘娘的面,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啊!”粱氏率先擦干眼泪,稳住心神,提醒姜瑗,“你跟殿下是不是偶遇,然后殿下是醉酒误事……” 殷贵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冷哼道:“姜二夫人是要把过错都推到殿下身上来吗?” 要她说,就是姜瑗不检点。 仗着赵启对她的那点喜欢,就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 “娘娘,妾身不敢,女子清誉最重要……”粱氏也顾不得许多了,据理力争,“咱们都是过来人,娘娘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多半都是男人主动才行……” “够了!”殷贵妃再也听不下去了,气急败坏道,“你们不就想要个名分嘛,等裕王大婚时,让她跟着一起嫁过来就是,若是你们敢闹得满城风雨,连累到了裕王,休怪本宫不客气,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娘娘息怒,二夫人身为人母,也是着急了些。”小秦氏当然不敢真的惹怒了殷贵妃,忙道,“娘娘一向处世公允周全,此事全凭娘娘做主!”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等姜瑜也过了门,她们再慢慢想办法就是……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慕容老夫人,若是闹到皇上面前,咱们就被动了!”殷贵妃越想越生气,厌恶地看了姜瑗一眼,冷冷看着粱氏,“我这就命人送你们出宫,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们的。” “谢娘娘!”粱氏会意。 殷贵妃不想惊动顺庆帝。 想把此事私下解决。 待殷贵妃和小秦氏回到正殿的时候,祖孙四人已经喝了一杯茶了,姜瑜听了她们刚刚说的话,面带倦色,看上去脸色苍白,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见礼后,殷贵妃亲自过去扶住姜瑜,低叹道:“瑜娘,此事肯定是个误会,等姨母查清此事,肯定会替你做主,姨母让你表哥给你赔不是!” “娘娘,依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慕容氏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道,“姐妹同嫁一夫,虽说并不稀罕,但裕王既然喜欢媛娘,我们瑜娘就不夺其所爱了。” “伯母这样说,是怪罪本宫了。”殷贵妃知道慕容氏的性子,不敢硬碰硬,笑着走到她面前坐下,“伯母息怒,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裕王的不对,许是本宫今儿生辰,裕王多喝了几杯,才闹出这等荒唐事来,还望伯母原谅他这一回。” 反正姜瑜是一定要嫁过来的。 那九处陪嫁庄子……她惦记了二十年,岂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慕容氏口口声声说,会待她视如己出。 结果呢,还不是把这些庄子都给了殷氏。 她有什么? 慕容氏不过是给了她两个铺子而已。 说到底,人家还是心疼自儿个的亲生女儿! “怪罪倒谈不上,我是心疼瑜娘罢了。”慕容氏扭头看了看姜瑜,见她神色厌厌,无精打采的样子,愈发气愤,“她是满心欢喜地等着嫁进裕王府,谁曾想,裕王心中所爱竟然是她堂姐,别说她了,就是我,我也受不了的。”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婚非退不可! “伯母,本宫知道瑜娘受了委屈,就是来跟您商量这事的。”殷贵妃亲自给慕容氏斟茶,“我让裕王保证,成婚后绝对不再纳通房侍妾,让他一辈子给瑜娘赎罪,至于瑗娘,自然也是要给她一个名分的,到时候,让她们姐妹俩一起嫁过去就是,将来在府上也好有个照应。” “对对对,娘娘所言极是。”小秦氏这才找到机会开口,语重心长地对姜瑜道,“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姐妹,总比外人强,同日出嫁,也算一段佳话!” 第34章 手帕交 姜瑜垂眸不语。 不停地拿帕子擦拭眼睛。 慕容氏见小秦氏竟然游说姜瑜,愈发生气:“对你们来说,自然是一段佳话,却是打了我跟太后的脸,当初太后赐婚,皆大欢喜,想不到数年后,裕王心里却是另有其人,这门亲事就算瑜娘不计较,我老婆子这里也过不去,你们瑗娘的事我不管,瑜娘是我的心头肉,我是定要替她做主的。” 尚未成亲,就出了这等龌龊之事。 亏她还一直夸裕王肃正,肃正之人就是如此行事的吗?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伯母,此事还待查清,裕王并非鲁莽之人……”殷贵妃见慕容氏态度坚决,心里早已是千回百转,极力挽回局面,“不管怎么说,太后赐下的婚事绝不能废,本宫又是真心喜欢瑜娘,看见她就想起了妹妹……妹妹临终托付,本宫永世不敢忘。” “娘娘,咱们就事论事,不要牵扯别的。”慕容氏冷声道,“瑜娘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她的事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国公爷若知道此事,只会比我更愤怒,这婚事是非退不可。” 姜行远性情耿直,眼里容不下沙子。 若是知道女儿受这样的委屈,信不信他能去裕王府揍人! “老夫人,瑜娘是我们国公府的人,这婚事退还是不退,还是等国公爷回来再商议吧!”小秦氏对此事的态度跟殷贵妃不谋而合,见慕容氏咄咄逼人,腰板也直了直,“到底是御赐的姻缘,还需从长计议。” 她早就看出来了,殷贵妃应该也是看上了姜瑜那几个庄子。 既然姜瑗已经是裕王的人了,那姜瑜也得嫁过去…… “瑜娘,走,外祖母这就带你去找太后理论!”慕容氏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拉起姜瑜就往外走,“我看谁敢拦咱们祖孙俩,反正我这条命当年是太后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要是今日死在宫里,也算还了太后的恩情了!” 殷贵妃本来还想拦住慕容氏的,一听她提起太后,瞬间犹豫了。 慕容氏和太后的确是上过战场的巾帼英雄,她不敢硬碰硬,若有什么闪失,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愣神的工夫,慕容氏和姜瑜就已经出了正殿,怒气冲冲地去了慈宁宫。 一路上,竟无人敢拦。 刚好慈宁宫那边也接到了消息,祖孙俩在半路上就遇见了乘着轿撵而来的萧太后,萧太后一看慕容氏的黑脸,忙吩咐人落轿,笑着对慕容氏道:“哀家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就怕你沉不住气!” “太后来得正是时候,妾身的确沉不住气了。”慕容氏握住姜瑜的手跪地不起,沉声道,“若太后不肯替我们祖孙俩主持公道,妾身就跪死在这里好了。” “颜娘,你还是改不了你当年的脾气。”萧太后亲自上前扶起祖孙俩,目光在姜瑜身上落了落,又嗔怪地看着慕容氏,“哀家替你主持公道,总不能在路上主持,咱们回宫再说。” 萧太后也没有上轿撵,而是陪着祖孙俩一起走在宫道上,她一手挽着慕容氏,一手挽着姜瑜,感慨道:“颜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谁能想到,咱们的孙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你说,咱们怎么能不老呢!” 萧太后和慕容氏皆出身将门。 因萧老将军和慕容老将军交好,萧太后和慕容氏从小来往不断,是名副其实的手帕交。 彼年,西北战乱,萧太后和慕容氏一介女流披挂上阵御敌,名震朝野,慕容氏跟殷老侯爷的婚事,还是萧太后从中牵线而成的。 “是啊,老了本来安养天年,做个闲云野鹤倒也不失一种福气。”慕容氏幽幽道,“谁知道造化弄人,妾身一把年纪了,还要找太后告状,妾身惭愧。” 姜瑜悄然捏了捏慕容氏的手。 慕容氏回捏了一下,以示安慰。 萧太后自然没注意到祖孙俩的这个小动作,笑道:“说吧,你想怎样处置此事?” “我们瑜娘不想夺他人之爱,这门婚事还是退了吧!”慕容氏脚步顿了顿,从容道,“若不能做到心心相印,强行拴在一起,不过是各自烦恼罢了。” 正说着,慈宁宫就到了。 萧太后领着祖孙俩进了门,去正殿那边坐下,才悠悠开口:“颜娘你未免太过执念,你我都是过来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心心相印,哀家还不是一样熬了一辈子。” 王侯公爵之家的姻缘,大都是权衡之术。 哪有什么情深意重可言! 正如当年豆蔻年华的她,也是不愿意进宫的……许是老了,每每午夜梦回,总会想起那个人的身影,若当初她再坚持一下,兴许她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可惜,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黄嬷嬷上了茶。 看了姜瑜一眼,不动声色地退下。 “太后,正因为咱们经历过这种苦楚折磨,所以才不忍小辈也跟着受苦。”慕容氏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继续道,“我这个外孙女是我的心头肉,我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与其让她委委屈屈地嫁进裕王府熬着,不如放她自由,也算对得起我的清婉,她要还活着,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欺辱。” 萧太后的往事她自然知道。 她又何尝不是,兜兜转转还是没能嫁给她的青梅竹马…… “好了,咱们见一面也不容易,不说这些了,你先消消气,咱们再商量。”萧太后笑着拍拍慕容氏的手,吩咐黄嬷嬷,“你去把裕王给哀家叫过来,哀家要亲自过问此事。” 黄嬷嬷领命而去。 赵启回府换了衣裳,正打算去沁芳宫请罪,刚到宫门口就被黄嬷嬷请了去,一来一去,倒也没耽误多长工夫,赵启一进门就跪下,语气诚恳:“太后,孙儿酒后失德,做下这等错事,还望太后责罚。” 他对姜瑗虽有意。 但从未想过跟姜瑜离心,甚至他想尽快迎娶姜瑜过门。 慕容氏低头喝茶。 姜瑜垂眸,不看他。 “哼,你还知道你酒后失德?”萧太后板着脸,指着赵启的鼻子骂道,“人人都说你裕王稳重,是个成大事的人,谁知道你,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之事,你,你明明有婚约在身,还跟他人私会,你,你是气死哀家吗?” “孙儿知错!”赵启匍匐在地,看了一眼姜瑜,面无表情道,“还望太后再给孙儿一个机会,让孙儿跟瑜娘赔罪!” 第35章 机会来了 姜瑜冷笑。 起身跪在萧太后面前:“太后,表哥既心悦瑗姐姐,臣女愿意成全,臣女此生若不能得一人心,宁愿自梳不嫁,还望太后恩准,否则,臣女愿以死明志!” 前世她魂魄游荡十几载,见多了世间爱恨情仇。 只要能保住父亲,替母亲报了仇,嫁不嫁人的,已经不重要了。 慕容氏从未见姜瑜如此决绝,担心她寻了短见,也离座跪下:“太后,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还是依了瑜娘吧!” “瑜娘,今日之事是我一时冲动,望你原谅。”赵启忙信誓旦旦道,“待你过门,我保证,府上不会有任何通房侍妾。” 姜瑜腰板直直地跪在地上。 不再言语。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萧太后恨恨地看了赵启一眼,亲自上前扶起慕容氏,叹道,“你们祖孙俩当真让哀家为难,也罢,这婚事就退了吧!以后瑜娘若是有入眼的儿郎,尽管对哀家说,哀家再替你保媒便是。” 眼下西北正是用人之际,若姜瑜因为此事再有个三长两短。 寒了姜行远以及西北将士的心,终究不值。 不管怎么说,赵启这事也瞒不住,更不占理,不如给彼此找个台阶下了事。 “太后,此事非同小可,请太后三思!”赵启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旦退婚,就意味着他从此跟西北军无缘,甚至姜行远还会视他为仇敌……失策了! “谢太后!”姜瑜再次磕头谢恩。 “哼,与其哀家三思,不如你自个儿三思!”萧太后命黄嬷嬷扶起姜瑜入座,板着脸训斥道,“你且退下,你的事我自会跟你父皇去说,你若再不检点,休怪哀家不客气。” “是……”赵启只得退下。 刚刚退了婚,再坐下去也尴尬,慕容氏带着姜瑜直接回了忠义侯府:“瑜娘,此事横竖是你受委屈了,你且在府上住着,咱们先不回国公府了,让他们折腾去吧!” 国公府那边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反正也不用回府待嫁,不如回到忠义侯府住得舒坦! 姜瑜偎依在慕容氏的怀里,唯恐她担心自己,这才说出实情:“外祖母不必替我担心,裕王跟瑗姐姐一事,我早有察觉,只是没有实证,不敢跟外祖母说,今儿总算撞破,抓了他们现行,才好顺理成章地退婚,外祖母,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外祖母!”慕容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你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让我也有所防备,你这样冷不丁让我出面给你退婚,你也不想想,万一外祖母不答应怎么办?” “外祖母若不答应,我就以死明志!”姜瑜平静道,“反正,这婚我是一定要退的。” 一次退不掉就两次,三次。 反正一定要退掉这门婚事。 “呸呸呸,小小年纪,且不可再说什么死不死的!”慕容氏抚摸着她如墨的长发,又叹道,“本来觉得你年底就嫁了,也了了我一桩心事,如今你退了婚,外祖母又要日夜悬心替你择婿了,只是你刚刚裕王退了婚,婚事总得先拖一拖再说。” 折腾了大半天,姜瑜已有倦意,喃喃道:“外祖母不必忧心我的婚事,我就想长长久久地陪着外祖母,不想嫁人了。” “傻丫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慕容氏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见她神色倦怠,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睡一会儿,外祖母守着你。” 姜瑜很快沉沉睡去。 香甜入梦! 国公府直接炸了锅。 姜谨远得知此事,气急败坏地拿起棍子要打死姜瑗了事:“待我用家法打死这个混账东西,免得她污了国公府的名声,她死了才干净!” “二爷,事到如今,您就是打死她,也无济于事了。”粱氏哭着跪倒在姜谨远面前求情,泪流满面,“是妾身教女无方,您要打,就先打死我吧!”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姜谨远快气疯了,猛地推开粱氏,直扑姜瑗床前,又被丫鬟婆子死死拉住,“二爷,大小姐金贵之躯,哪里能受住此等家法。” 姜瑗躲在床上。 嘤嘤地哭。 气得姜谨远一顿乱打。 屋里的花瓶椅子倒了一地,狼狈不堪。 “老二,你这是做什么?”小秦氏黑着脸走进来,命人夺下姜谨远手上的棍子,训斥道,“事到如今,你就是打死瑗娘,又有什么用?” “我国公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姜谨远长叹一声,连连摇头,失望至极地望着小秦氏,“母亲,出了这等丑事,难道您还要庇护她吗?” “我不是庇护她,而是你就算打死了她,也挽不回国公府的声誉了。”小秦氏早就冷静下来了,拉着姜谨远坐下,“老二,眼下之计,是要好好商量商量该如何处理此事,福兮祸兮,都说不定,今儿瑜娘已经跟裕王退了婚,谁知道这是不是咱们瑗娘的机会!” 起初她听到姜瑜跟裕王退婚的消息,着实震惊。 震惊过后就是惊喜,她觉得姜瑗的机会来了…… 粱氏也是一惊。 什么,姜瑜竟然跟裕王退了婚? “母亲,就算瑜娘已然退婚,瑗娘已经……她有什么机会?”姜谨远都羞于说出口那几个字,扶额道,“若是暗自苟合也就罢了,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咱们还能让裕王府明媒正娶不可?” 若是姜瑜不退婚,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不了年底姐妹俩一同嫁到裕王府就是。 可如今,一个破了身的女儿,他们有什么筹码去跟裕王府商讨这些? “所以此事咱们才要冷静下来嘛!”小秦事一脸责怪地看着两口子,“你们当父母的,遇事就乱了心神,一个要用家法处置,一个只知道哭,这能解决问题吗?” 姜谨远慢慢冷静下来。 沉默不语。 粱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小秦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母亲,那咱们该怎么办?” 第36章 怀疑 “慕容老夫人把此事闹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既然开口答应让裕王和瑜娘退婚,此事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小秦氏叹了一声,摇头道,“咱们先等几天,等着裕王上门商量此事,大不了让瑗娘先进门就是。” 皇子迎娶侧妃,无需大张旗鼓。 只要宗人府那边记录在册就算礼成。 至于姜瑜,就看裕王那边的意思了。 若是殷贵妃愿意舍弃那九个陪嫁庄子,另娶他人,他们国公府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母亲,若是裕王不来,可如何是好?”粱氏一脸担忧。 虽说赵启和姜瑗私下爱慕已久,但此事毕竟没有到明面上。 如果裕王翻脸,也不是不可能。 “他若不来,我便去裕王府找他理论。”小秦氏瞪了粱氏一眼,“众目睽睽之下,他想赖账都赖不掉!” 这事就是想藏也藏不住。 就看殷贵妃用什么手段把此事压下去了。 “母亲,此事咱们怎么能主动开口……”姜谨远越想越生气,黑着脸道,“我看还是打死了干净!” 前些日子他在户部忙碌西北赈灾之事,费心费力还被人参了几本,原本就心神疲惫。 哪知回到家里,竟然还出了这么个糟心事。 “你给我住口!”小秦氏厉声喝道,“亏你还是在朝为官的,连这么点事都沉不住气,此事不用你出面,到时候我亲自去问裕王就是,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地解决。” 姜谨远长吁短叹一番,再没吱声。 心里懊恼粱氏没有带好女儿,若不是当娘的失职,女儿怎么会出这种事? “好了,你先照顾瑗姐儿,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在家等着裕王府的轿子就是。”小秦氏心情复杂地对粱氏道,“明天我去忠义侯府给慕容老夫人赔个不是,顺便把瑜娘接回来。” 粱氏道是。 待小秦氏和姜谨远走后,粱氏才走到姜瑗床前:“你还好吗?” 姜瑗已经沐浴更衣,见了粱氏,羞得抬不起头来,半晌才轻轻摇头:“没事……” 她初经人事,男人下手重了些。 除了浑身疼痛,还能有什么…… “回头我让苏妈妈给你拿点止痛的药膏过来。”粱氏到底心疼女儿,又问,“你说,你是怎么去的哪间屋子?” “是,是殿下亲口相约,我才去的。”姜瑗低头道,“我们正说着话,殿下却突然像着魔一样抱住了我,我,我吓坏了,可是……” 赵启并不好色。 他们私会过两次,从未如此过。 “你,你身边怎么不带个人?”粱氏想到女儿受的苦,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也是糊涂,男人血气方刚的,你怎敢跟他独处?” 姜瑗愣了愣。 抽抽搭搭道:“母亲,若是殿下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好了好了,刚刚你祖母的话,你也听见了,他怎会不要你!”粱氏只得安慰女儿,“咱们且等着吧!” 得知太后准许赵启和姜瑜退婚,殷贵妃很是着急,急匆匆地赶到慈宁宫求见太后,太后身边的黄嬷嬷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不冷不热道:“太后娘娘累了,正在歇息,任何人不能进去打扰,娘娘还是请回吧!” “可本宫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后商量。”殷贵妃知道太后是故意不见她,一再坚持道,“烦请嬷嬷通报一声,本宫说几句话就走。” “娘娘若是为了裕王之事,就不必开口了。”黄嬷嬷福身一礼,转身就走。 殷贵妃悻悻回了沁芳宫。 越想越气,狠狠地摔了茶碗:“当年是本宫求旨给他们订的婚,如今太后竟然一声不吭地把亲事退了,她分明就是在打本宫的脸……” 她本以为就算慕容氏求到太后面前,太后也会顾及皇家颜面加以安抚,不会真的给他们退婚。 哪知,太后竟然答应得如此决绝,都没有问她的意思…… “娘娘息怒!”迟嬷嬷最是知道殷贵妃的心思,上前安慰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太后这么做,想必也是有诸多考虑的,毕竟忠义侯府的颜面,太后也是要给的,况且,眼下西北大旱,国公爷远在西北,若是知道此事,必定心生不悦。” “哼,她哪里是顾忌这么多,分明是借此敲打本宫罢了。”殷贵妃冷笑,“说来说去,她还是忘不了当年宁妃的事,宁妃一尸两命是她咎由自取,于本宫何干?” 一想到这些陈年往事。 殷贵妃就恨得牙痒痒,她入宫就得恩宠,春风得意之时顺庆帝竟然看上了她的堂妹殷清婉,她好不容易把殷清婉和姜行远撮合在一起,又来了个宁妃跟她争宠,好在宁妃福薄,被人下了药,毒发身亡,却不想太后竟然把此事算到了她的头上…… “娘娘,太后毕竟是太后,您不可因为此事跟太后生了嫌隙。”迟嬷嬷劝她,“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国公府大小姐的事,好多人都看着,切不可让人拿了裕王殿下的短处。” “也罢,去把裕王给我叫来。”殷贵妃揉揉眉头,心存疑虑,她的儿子她了解,即便她再怎么心仪姜瑗,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她怀疑此事另有隐情。 说起此事,赵启更加懊恼:“母妃,儿臣也觉得蹊跷,早已命人查看过那间屋子,暂时没发现什么端倪。” “你是说,你只是一时兴起?”殷贵妃探究般看他,“你好好想想,在这之前,你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跟什么人接触过不曾?” 赵启凝神沉思一番,摇头道:“儿臣所食,皆是母妃宴请之物,也未曾接触生人,只是……” “只是什么?”殷贵妃忙问道,“快说,细枝末节也不要错过。” “只是瑜娘今儿送儿臣一个香囊,说是驱赶蚊虫用的。”赵启摸了摸腰间,把香囊拿给殷贵妃看,殷贵妃拆开细细看了看,其实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寻常桂花加了些驱蚊草而已,很是寻常的一个香囊。 殷贵妃反复端详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便唤过迟嬷嬷:“你去太医院一趟,把李太医叫过来。” “母妃怀疑这个香囊?”赵启心领神会。 第37章 人情 “倒不是怀疑,凡事总得谨慎些。”殷贵妃放下香囊,捏了捏眉头道,“你既然跟姜大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咱们总得给她们个说法,待她及笄,抬进府上就是。” 她之所以任由赵启跟姜瑗来往,无非是想给姜瑜添个堵而已。 谁知道,事情成了这样……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姜瑜竟然要退婚。 提起此事,赵启顿觉尴尬,瞬间觉得姜瑗似乎也不如之前那般动人了,若她矜持些,及时走开,便也没有这等难堪之事,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推辞,只能老老实实地应道:“一切听母妃安排。” “国公府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这些日子那就不要再去见她了,总得避讳些。”殷贵妃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赵启,“只是瑜娘那边,你怕是要费些心思了。” “母妃,太后亲自恩准退婚,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儿臣何必自寻烦恼。”赵启冷声道,“既然她已弃我而去,我又何必苦苦相求!” 他对姜瑜,终究没有过多的男女之情。 若不是姻缘早定,他未必愿意娶她。 “今日退婚非我之意,是太后自作主张。”殷贵妃沉着脸道,“母妃早就跟你说过了,她名下的九处庄子大有乾坤,你务必要想办法跟她重归旧好,只有这样,那些庄子才能顺理成章地到了咱们手中。” “儿臣知道母亲心中执念,只是想要那些庄子,并非只有成亲这一条路。”赵启压低声音道,“母妃有所不知,近来朝中有人传言,西北之地暴乱,是姜国公有意为之,目的就是养虎为患,巩固自己在西北的威望,父皇已然愤怒,只是碍于赈灾之事未了,隐忍不发罢了,只要姜行远倒台,就不愁那些庄子……” “哼,姜国公一向傲气,不屑于朝臣为伍,却迟早要栽在朝臣之手。”殷贵妃顿觉心中出了一口浊气,幸灾乐祸道,“太后之所以干净利索地给你们退婚,还不是看在姜国公的面子上,这就是所谓的功高盖主,不过是姜国公不自知罢了。” “母妃,按理说姜国公得知女儿退了婚,应该生气才是,为何太后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赵启不解,“儿臣总觉得不如负荆请罪,百般说和给的体面……” “那是因为姜瑗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而非别人。”殷贵妃早就猜透了萧太后的心思,“加上姜瑜要以死明志,她当然就同意了,说来说去,还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只是不知道若是皇上知道此事,会怎么想?” “是,儿臣明白。”赵启会意。 就连太后对姜行远也忌惮几分。 顺庆帝又生性多疑,难免会更加印证心中所想。 母子俩正说着,迟嬷嬷便引着李太医走了进来。 香囊上松柏图案栩栩如生,清香悠远。 一看就是男子配饰,联想今日宫里发生的香艳事件,李太医心里已然明白:“回禀娘娘,这只是寻常香囊,并无异样。” “下去吧!”殷贵妃其实也觉得不会是姜瑜,听他这么一说,才算放了心,待李太医退下,又对赵启道,“今日之事,我自会禀报你父皇,至于你,只管在你父皇面前表个态就好,就说多喝了几杯,你父皇最多训斥你几句,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只要不牵扯到政务,这等韵事顺庆帝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儿臣谨遵母妃吩咐。”赵启应声退下,直奔御书房。 果然,赵启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顺庆帝训斥了他一番,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听说太后碍于姜行远的颜面才退了婚,半晌不语,待赵启走后,才对田喜道:“田喜,此事你怎么看?” “回禀皇上,奴才倒是觉得太后给的是慕容老夫人的面子。”田喜一向老奸巨猾,斟字酌句道,“奴才听说,太后跟慕容老夫人有袍泽之谊,如今慕容老夫人求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岂有不应之理?” “这也倒是。”顺庆帝自然知道太后跟慕容老夫人的关系,微微颌首,“这些年她们虽说来往不密,但过去的交情还是有的,太后又是最注重情意之人,此事又是裕王理亏,太后为了息事宁人,才不得不答应得如此爽快。” “皇上英明。”田喜笑道,“太后久居深宫,向来不问朝政,裕王殿下跟姜二小姐的婚事又是太后所赐,也只能辛苦太后出面处理此事了。” “幸好有太后。”顺庆帝这才释然。 姜瑜对这些谈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暗忖,难不成前世父亲出事,不是因为赈灾之事,而是因为西北屡起暴乱? 是她想错了,还是有些事随着她的重生发生了改变? 再就是那个田喜,他为什么会帮着父亲说话,三言两语就打消了顺庆帝的疑虑,这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吧! 接着耳边又传来姜丽娘的声音:“母亲,我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冤孽啊!”小秦氏叹道,“是裕王酒后失德,就是可怜了瑗娘……” “岂止是瑗娘,府上所有的姑娘都被她连累了。”姜丽娘很生气,埋怨小秦氏,“怎么别人家的姑娘好端端地,就咱们瑗娘出了事,您跟二嫂当时都在,怎么就不好好看住她?” 此事虽然没有大肆传开。 但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姜璎姜珞,甚至还有姜瑜,日后想要找个好婆家,怕是也难了。 “你别问了,阴差阳错罢了。”小秦氏现在一点都不愿意谈论此事,摆摆手道,“殷贵妃和裕王殿下肯定会妥善处理此事,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哼,府上的事哪件我没有操心?”姜丽娘知道小秦氏还在维护姜瑗的名声,恨铁不成钢,“本来我还想尽快给瑗娘物色个好人家,谁知道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说也是国公府二房的女儿,若是不能为人正室,还不如不嫁!” “事到如今,哪里还能由着咱们挑拣?”小秦氏叹道,“我只盼裕王府尽快来人商议此事,即便他们给个侧妃侍妾,咱们也得接着不是?” “对了母亲,你们听说三皇叔的事了吗?”姜丽娘突然问道。 姜瑜凝神倾听。 第38章 出门 “我一个深宅妇人,哪里知道西北之事!”小秦氏还在烦心姜瑗的事,转念一想又觉得姜丽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赵桓允,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跟你大哥有关?” 姜丽娘跟姜行远并不亲厚。 听她语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也是听李权说了那么一嘴,说三皇叔日夜兼程,抄近路提前两天赶到西北肃州地界的时候,遭遇了大批暴匪劫粮,赈灾粮队长途跋涉,本就疲惫不堪,幸好遇到了凉国的商队施于援手才合力击退暴徒,三皇叔也因此受了伤,大哥的接应大军足足晚了半日才到,听说三皇叔正在调查事情的始末……”姜丽娘冷笑,“大哥在西北多年,做事还如此不慎重,明明知道那日三皇叔的车队到肃州,就算相迎一百里也不过分,可他倒好,偏偏去迟了,还让三皇叔的粮队遭了贼人袭击,怎么能不让人拿了短处?” 小秦氏默了默,半晌才道:“你大哥是鲁莽了些,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恒亲王能说上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瑗娘的事尚未尘埃落定,府上不能再起波澜。” 这些年,她习惯了姜行远给她带来的荣耀和富贵。 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他出事。 “西北之事,岂是他一个闲赋在家的亲王所能置喙的,我之所以告诉您这些,就是想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让二哥三哥多打听打听此事的来龙去脉,别到时候祸事临头却不自知。”姜丽娘低头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叹道,“我能为娘家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其实她今天回来是得知赵氏有了身孕,李承鄞欣喜若狂,一回来就进了内院,半天才出来。 她看他扶着赵氏在院子里散步,脸上全是为人父的喜悦,她的心就像针扎了般的难过……心头的压抑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郁闷无处可去,才回了娘家。 “我知道你的心思,回头我就跟你二哥商量一下此事,让他多用心打听打听就是。”小秦氏自然不知道姜丽娘心里所想,只当她是为了娘家好,“刚好我明天去忠义侯府接瑜娘回来,顺便也跟忠义侯府那边说一声,毕竟,瑜娘也到了待嫁的年纪,家里若是出了事,终究会被连累。” “谁说不是呢!”姜丽娘突然想到粱氏想撮合姜晋跟福宁的事,越想越觉得粱氏自不量力,忍不住点了点小秦氏,“别说是姑娘家被连累了,就是晋哥儿轩哥儿的婚事也会受到牵连的,不知道的也就罢了,这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国公府的门风不正,怕是好人家的姑娘也是不愿意嫁进来的,反正,要是我,我可是不愿意!” 小秦氏会意,再没吱声。 姜丽娘再憋屈,也不能在娘家过夜,还是在宵禁前赶了回去。 恒亲王得知赵氏有孕,也很高兴,嘱咐姜丽娘好生照看,姜丽娘心苦面甜地应着,心里早已经排江倒海的醋意,都是女人,为什么赵氏就能这般快意,她却备受煎熬…… 姜瑜听到最后,已是疲惫不堪。 没听完就沉沉睡去。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慕容氏坐在床前担忧地问阮妈妈:“瑜娘这样沉睡不醒可不行,得找大夫看看才成,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姑娘说她睡足了自然就醒了,并无大碍。”阮妈妈如实道,“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姑娘也是如此,醒来也就没事了。” “让外祖母担心了,我没事的。”姜瑜这才坐起来,揉着眼睛道,“可能昨晚睡得晚,夜里多梦,才起得迟了些。” 没办法,她一听到这些原本她听不到的声音,就疲惫不堪地想睡觉。 而且睡得很沉很沉。 “那也得找大夫看看才行。”慕容氏拉过姜瑜的手,宠溺道,“阮妈妈说你在国公府就这般晚起,也幸好是你祖母免了你请安,你才能一时贪睡,这要是嫁了人,哪能起得这样迟,会被婆家人挑理的。” 阮妈妈抿嘴笑。 是啊,要是成亲后可不能如此了。 “外祖母就知道打趣我。”姜瑜哭笑不得,“好了,以后我早点起来就是了。” 正说着,慕容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唐妈妈掀帘走进来:“老夫人,国公府太夫人来了,轿子已经到了门前,很快就进来了。” “知道了,你让她去惠风阁等我,我随后就到。”慕容氏猜到了小秦氏的来意,沉着脸对姜瑜道,“你祖母应该是来接你回去的,你可愿意跟她回去?” 若跟裕王厮混的那个人是别人也就罢了。 偏偏是姜瑗,她岂能给小秦氏好脸色看。 “我现在不回去。”摇头道,“要回,也得过些日子再说。” 她在国公府出入不便。 哪有在外祖母身边方便。 “好,外祖母依你。”慕容氏其实也不愿意姜瑜这么快就回去,起身道,“那你歇着,我去会会你这个好祖母。” “外祖母,今儿我想去芙蓉阁听听戏散散心,还望外祖母应允。”姜瑜拉着慕容氏的胳膊晃,娇嗔道,“我让柳姑姑和阮妈妈陪着我,您不用担心。” “记得早去早回,我听说芙蓉阁那边新上了几处戏,正想去看看呢!”慕容氏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她原本就是习武之人,年轻时便爱武妆不爱红妆,如今上了年纪,也不愿把孙女们一味地拘在府上,对外孙女更是宠爱,况且有人跟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姑娘家,多出去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多谢外祖母。”姜瑜莞尔。 姜丽娘说的话出入不会太大。 她想出去打听一下西北那边的消息,未雨绸缪。 芙蓉阁在瑶光坊的十字街上,姜瑜去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门前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柳姑姑是提前到的,早就订好了二楼的雅间。 这个位置极好,正对着看台,看着也比较舒服,价钱更是楼下楼上的两倍之多。 姜瑜自是不在意。 银子就是用来花的。 主仆三人刚坐下,姜瑜就看见赵启带着两个侍卫从戏台那边的楼梯上了二楼,刚好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第39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芙蓉阁原本就是听戏听曲的所在。 一楼招待散客。 二楼三楼所有的雅间都是依栏而建,有珠帘相隔,面朝戏台,门朝走廊可供进出。 走廊对面是一溜的卧房,专供客人们下榻歇息。 芙蓉阁名声远扬,整日人来人往。 王侯权贵,贩夫走卒统统来者不拒。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古玩字画,玉石银器的交易场所,也是京城最有名的消息中心。 “姑娘,怎么裕王殿下也来了?”柳姑姑最恨这等负心之人,恨不得诛之后快,她看了阮妈妈一眼,“我去门口守着,他若是敢来纠缠,我定不轻饶。” “阿柳,不可鲁莽。”阮妈妈冲她摇摇头,“他应该不是冲着姑娘来的。” 裕王是皇子,又不是泼皮无赖。 不会厚颜至此。 “姑姑切莫激动,咱们只管看戏。”姜瑜示意柳姑姑坐下,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皇上最喜古玩玉石,裕王到这里来,并不奇怪。” 芙蓉阁之所以昌盛数十年,不是戏唱得好,多半是因为投所其好。 各地官员每每进京述职,所带之礼也大都是古玩字画等风雅之物。 正是顺庆帝的这个嗜好,才让芙蓉阁屹立不倒。 门开了。 紫衫白裙,鬓间插满钗簪的婆子捧着两碟果品盈盈走进来,进门就笑:“怪不得我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姜二小姐大驾光临,怎么不见老夫人一同前往,这个月可是上了不少新戏呢!” “素大娘安好,外祖母在家待客,我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姜瑜放下茶碗,笑盈盈地望着素娥满头的珠光宝气,“看来素大娘又淘了不少新货,刚好我缺一支紫玉发簪,不知道素大娘可愿割爱?” 素娥并非东家,而是芙蓉阁的管事娘子。 她整日混迹在商贾之间,总会时不时碰到一些好货,然后再转卖给前来听戏听曲的女眷,着实是一笔好买卖。 “若说这京城上下最识玉的姑娘非姜二小姐莫属,姜二小姐若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素娥从鬓间取下那支紫玉丁香发簪递给姜瑜,笑道,“这是昨天刚刚从西南玉石行那边拿的货,尚未开封,听说是骠国老坑出的一批料子,大半去了宫里,剩下的被京城贵人们争相抢购,若不是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怕是连见都见不到,姜二小姐识货之人,自然知道这紫玉可遇不可求,老身也不敢打诳语,算上茶水费,一百两银子即可。” 一百两银子? 阮妈妈和柳姑姑面面相觑,太贵了吧! “阮妈妈,取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给素大娘。”姜瑜取下紫玉发簪末端缠绕的红线,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命柳姑姑收起来,前世她魂萦西北,经常见西南玉石商带着大块的玉石在西北边境交易,多少懂一点,黄翡绿翠,紫为贵,大多数紫色往往见光就散,像这种浓淡相宜,晶莹剔透的紫色实属难得。 何况,这玉簪的雕刻手法细腻精巧,一看就是出自某位行家高人之手。 别说一百两了,就是二百两三百两,她也势在必得。 阮妈妈道是,忙从银袋里数了银票给素娥。 银货两讫,是芙蓉阁的规矩。 素娥笑眯眯地收了银票,她就喜欢慕容氏和姜瑜这样痛快的主顾,经常有女客看好了她的货,却追着她谈价钱,让她烦不胜烦,这也是她愿意亲自来侍奉姜瑜的缘由。 外面好戏已开锣,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喧闹无比。 姜瑜看了一眼热闹的戏台,拿过阮妈妈手里的银袋,又取了一张银票给她,不动声色地问道:“素大娘,听说裕王殿下来了?” 素娥为人八面玲珑,爱财如命。 表面上,她从不在客人们之间私传任何消息,但姜瑜知道,素娥是把消息卖给了黑市。 在素娥眼里,不管是首饰还是消息,都要换成银两才行。 否则,她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殿下上个月订了一件玉佛,今儿来取货。”素娥毫不犹豫地收了银票,给姜瑜斟茶,“听说那玉石商刚进了一批新货,殿下应该还想挑点什么新奇的玩意……” 姜瑜笑而不语。 五十两银票,素娥不应该卖给她这么点无关紧要的消息。 “听说三皇叔在西北肃州受伤,已经在返京途中,令尊救援不力,皇上龙颜大怒……”素娥自己也觉得刚刚说的不值五十两,讪笑道,“殿下是来跟那玉石商打听这件事情的原委,想必,现在还在房中密谈此事。” 四下里太吵。 姜瑜根本就听不到赵启跟那玉石商的谈话,便对素娥道:“裕王殿下想知道的,也是我也想知道的,烦请素大娘帮我打听一下,我明儿再来。” 素娥道是。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撞开了。 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横冲直撞地走进来,往地上扔了一個银袋:“这个房间,我们世子包了,识趣的,拿着银子赶紧走!” “岂有此理!”柳姑姑拍案而起,怒道,“你们世子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欺负人吗?” “说出来吓死你们!”其中一青衣小厮得意洋洋道,“二皇叔府魏王世子的名头听说过吧?我们世子要来听戏,爷选来选去就选中了你们这间,给你们双倍的价钱,你们并不亏。” “即便是魏王世子也得遵循先来后到的规矩。”姜瑜冷笑,“别说双倍的价钱,就是百倍千倍,我们也是不答应的。” 都说赵氏男儿持正守礼。 她却从来不知道魏王府的人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灰衣小厮用力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愈发嚣张,“若你们执迷不悟,休怪我这鞭子不长眼!” 管她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小姐。 魏王世子之尊,京城上下无人敢惹! 柳姑姑把姜瑜和阮妈妈挡在身后,厉声道:“我看你们谁敢上前!” “哎呀,原来是魏王世子大驾光临,只是这个房间是姜二小姐早就订下了的,眼下这戏还未唱完,现在离场自是不妥。”素娥满脸堆笑,忙上前打圆场,“两位爷稍等,老身这就去给世子安排房间,保证世子满意。” “废话少说,爷就看上了这个房间了。”青衣小厮挽挽袖子,朝柳姑姑挥拳打了过去。 灰衣小厮也气势汹汹地上前助阵。 柳姑姑以一敌二,并不含糊,见招拆招。 三人打成一气。 姜瑜冷眼旁观,并不慌乱。 以柳姑姑的身手,对付这两个人绰绰有余。 “哎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素娥撒腿跑出去喊人,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疾步而来,喝道:“云照,青山,你们给我住手!” 姜瑜循声望去。 来人正是魏王世子赵琰。 第40章 她的名声 “原来是姜二小姐……”赵琰心情复杂地看着姜瑜,语气淡淡,“他们不认识姜二小姐,多有得罪,还望姜二小姐见谅。” 赵启一向以肃正冷清示人,鲜少跟世家宗室子弟结交。 他跟赵琰虽然差着辈分,却是来往最密的知己好友。 姜瑜跟赵启退婚的事,他都听说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姜瑜竟然这么快就出现在芙蓉阁,而且她看上去并未有半点悲伤之意。 若是换成别的女子,怕是这个时候还躲在闺房里暗自伤心吧? 不,若是别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应该也不会惊动太后去退婚,而是会顾全大局把姜瑗纳入裕王府,给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就算他们不认识我,难道别人家的姑娘就可以随意欺辱了吗?”姜瑜还是第一次跟赵琰打交道,一听他这番说辞就知道他是个拎不清的,冷笑道,“我从来不知道堂堂魏王世子行事如此目无王法,嚣张拨扈,众目睽睽之下,纵奴欺人,这传扬出去,也不怕三府蒙尘吗?” 想起来了,前世赵启谋逆,赵琰暗中相助。 事败后赵琰被囚禁宗人府,虽无性命之忧,却终日郁郁,再无今日这般恣意张扬。 “世子,我们是给了银子的……”穿青衣的小厮云照恶人先告状,愤愤道,“是她们不识抬举,并非我们有意为难!” “住口!”赵琰恼羞成怒,厉声道,“我只是让你们过来订个位子而已,不是让你们过来打架的,事已至此,你们还有理了?还不赶紧给姜二小姐赔礼道歉!” 姜瑜的话,句句刺中他的心。 他出身皇叔府,在京城一向受人尊重,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他竟然成了目无王法,嚣张跋扈之人…… 云照还想说什么,被灰衣小厮青山一把拽住,拉着他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磕头认罪:“姜二小姐,对不住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今儿碰到了硬茬,就当认栽了。 哪敢继续纠缠下去! “看在魏王世子的份上,今儿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只是这满地的狼藉,还是需要世子赔偿的。”姜瑜看了素娥一眼,素娥会意,毕恭毕敬地上前道,“老身素氏见过世子,吾等招待不周,让姜二小姐受了惊吓,惶恐不安,无颜面对国公府和忠义侯府,此事全凭世子定夺,老身绝无二话!” 门口站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多少银子?”赵琰黑着脸问道。 都牵扯到国公府和忠义侯府了,他若不表示表示,怕是这姜二小姐是不会放过他了。 其实她的人并未受伤,还有屋里不过是倒了两张椅子,打碎了两個茶碗…… “世子觉得应该赔多少就赔多少。”姜瑜正色道,“全凭世子心意!” 反正这事不能轻飘飘地过去。 否则,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好,本世子这就命人回府取银子!”赵琰骑虎难下,黑着脸唤过两人,咬牙切齿道,“去,取一千两银子送过来。” 一千两? 云照和青山愣住了。 这也太多了吧? “还不赶紧去!”赵琰一看两人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踹了两人一脚,“给你们一盏茶的工夫,若是取不来,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是是是!”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世子,隔壁有空房,老身这就带世子过去。”素娥见赵琰开口就赔了一千两银子,暗暗欣喜,“世子这边请!” 若人人都像魏王世子这般大方。 她巴不得天天有人在此打架! 赵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姜瑜:“裕王殿下对姜二小姐一片赤诚,却不想姜二小姐如此决绝,本世子今儿算是领教了。”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脸上全是八卦之色。 “世子管好自己的事即可,不必左右而言其他!”姜瑜自是不会被他搅动了情绪,冷讽道,“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子好自为之!” 她跟赵启的事已经盖棺定论,容不得他一个局外人置喙是非曲直。 还真是个拎不清的。 赵琰一甩袖子,大踏步离去。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立刻有眼线把此事禀报给了赵启,赵启皱眉:“把事情传出去就是,魏王府可不是被人随意敲诈的。” 他就是想让姜瑜明白,之前她的日子无风无浪,全是因为她是未来裕王妃。 若是没有他的庇护,即便她是国公府嫡女,也会为名声所累。 眼线会意:“属下明白。” 云照和青山很快取来了银子。 姜瑜如数给了素娥:“魏王世子已经跟我赔礼道歉,此事在我这里,算是了了,这些赔偿之资,素大娘可曾满意?” 云照和青山面面相觑。 “满意满意,多谢姜二小姐!”素娥望着满满一匣子银票,格外激动:“以后姜二小姐在芙蓉阁的茶水费全免,什么时候想来看戏,只需要派人说一声即可,老身保准留最好的房间给姜二小姐。” “别了,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吧!”姜瑜不缺银子,也从不听画饼之言,“你只需要把我交待的事情打听清楚即可。” “姜二小姐放心!”素娥信誓旦旦,“老身定会亲力亲为,不负所托。” 不到天黑,姜瑜让魏王世子赔了一千两银子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气得魏王妃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嫡女,竟然敢跟我魏王府叫板,她当我们三府是摆设吗?” “母亲息怒,是儿子管教下人无方……”赵琰也觉得脸上无光,并不愿再把此事闹大,“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你,你个窝囊废!”魏王妃见赵琰竟然想要息事宁人,更加生气,“人家让你赔你就赔啊,咱们三府何等尊贵,面子里子都被你丢尽了,等你三叔回来,我定要让伱三叔替咱们出气!” “母亲,此事都是儿子的错。”赵琰带着哭腔道,“切不可让三叔知道啊!” 第41章 求情 秦魏楚三府虽然早已经分院而居。 实际上,并未分家。 三府的庶务也一直都是由赵桓允在打理。 秦王赵景允任宗人府宗令,诸事缠身,根本就无暇打理府中之事。 秦王妃吴氏出身礼乐之家,痴迷音律,整日于古筝长笛为伴,用老王妃宇文氏的话来说,她不食人间烟火,也做不了世间俗务。 魏王赵康允虽说闲赋在家,但他自小身子羸弱,是出了名的药罐子,姻缘上跟世家贵女也无缘,只能退而其次求娶了商贾之家的嫡女为妻。 魏王妃蔺氏貌美,也精于算计,只是太过精于算计,就显得小家子气。 宇文氏自是不放心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她。 为此,蔺氏很不满。 赵桓允尚未娶妻,三府中就她跟吴氏妯娌俩,她觉得没人比她更会管家。 宇文氏眼看秦王府和魏王府都指望不上,只能着手栽培赵桓允掌管三府庶务。 所以,赵桓允虽然是宇文氏最小的儿子,却是三府真正的当家人。 加上他自带威仪,别说侄子侄女们怕他,就连秦王妃和魏王妃两位嫂嫂见了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下人们更是惶恐,避之不及,背地里喊他冷面阎王。 若是赵桓允知道赵琰的人在芙蓉阁跟人打架,赔了一千两银子,肯定不会轻饶了他,闭门思过事小,若是罚他抄写家规或者去练武场,那才是最要命的。 一想到这些,赵琰就觉得双腿发软。 练武场十八般兵器抡下来,他至少得脱两层皮。 至于抄写家规,那更是生不如死,上次他跟堂兄赵衍醉酒晚归,被罚抄了一百遍家规,手都肿了好几天。 魏王妃见儿子那个怂样,气不打一处来:“这事不是说瞒就能瞒住的,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赔一千两,不过是几个茶碗,一两银子也够了,你倒好,出手就是一千两,你傻啊!” 她关注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对错。 而是她觉得这一千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母亲,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只要三叔不追究,这事才算了了!”赵琰刚才在芙蓉阁也没想这么多,越想越后怕,忙问道,“三叔什么时候回来?” 实在不行,他就去找祖母求情。 三叔不会不给祖母面子的。 “刚刚我听丁香说已经到了通州了,因你三叔受伤,不宜急行,今儿就不再赶路,明天才能回来。”到底是自己儿子,魏王妃也不忍再责备他,“你若不想领罚,现在就去通州见你三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总比他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好。” “多谢母亲,儿子明白了。”赵琰眼前一亮,让人牵了马,直奔通州,并非是他小题大做,而是三叔一向赏罚分明,他这事是真的逃不掉。 慕容氏得知此事,当着小秦氏的面,称赞姜瑜做得对:“出门在外,咱们不惹事,但也不用怕事,魏王府的奴才向来嚣张,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难不成咱们还要受几个奴才的欺辱不成?” 都是皇叔府,秦王府谦卑,楚王府持正,唯独魏王府,眼高于顶,动不动就外面惹事。 说到底,还是老王妃怜悯魏王赵康允体弱,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 “几个奴才事小,得罪了魏王府,终究不妥。”小秦氏总算知道姜瑜为什么不好惹了,总算是找到根源了,心里有些不屑慕容氏的武断,“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让人敬佩,只是三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瑜娘没了裕王殿下的庇护,行事理应收敛些才是。” 这也就是在忠义侯府。 要是她,她肯定会指责姜瑜处事鲁莽蛮横。 人家都赔了不是了,姜瑜却不依不饶地让人家赔偿芙蓉阁的损失,这不是蛮横是什么? 再说了,好人家的姑娘即便出门总有长辈陪伴,像姜瑜这样单枪匹马地外出,真是少见。 芙蓉阁什么地方,京城鱼目混杂之所,即便这次不是魏王世子,下次指不定会遇到谁呢! “太夫人,人家都欺负到跟前了,你还让瑜娘怎么收敛?”慕容氏一听小秦氏这样说,就不高兴了,“所以你刚刚说你们瑗娘的苦衷,就是收敛太过,不会拒绝别人吧?” 小秦氏语塞。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不欢而散。 慕容氏一向不拘着姜瑜。 姜瑜从芙蓉阁回来后,让柳姑姑去慕容氏那里说一下事情的原委,又吩咐阮妈妈把她抄了一半的经书拿来:“明天是母亲的生辰,今晚我无论如何要把这经书抄完,去白云观供奉。” 白云观有忠义侯府的供奉,也是殷氏生前最喜欢去上香许愿的地方。 她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的。 阮妈妈道是。 第42章 上香 慕容氏知道姜瑜要去白云寺给殷氏上香祈福。 出了芙蓉阁那档子事,她便不放心姜瑜独自前往。 姜瑜大舅母张氏要见庄子上的管事走不开,慕容氏便让二儿媳妇宋氏和殷澜殷湘陪她一同去。 宋氏是翰林院编修之女,其父官居七品,在人才挤挤的京城实在是太不起眼,因姜瑜二舅舅去编修府上做客,偶遇佳人,两人一见钟情,喜结连理,宋氏嫁到忠义侯府实属高嫁,故而愈发地谦卑有礼,对慕容氏和张氏更是敬重万分,让人挑不出错处。 加上她性情温和,从未跟任何人红过脸。 府上众人提起她,无不称赞。 直到上了马车,姜瑜还在想殷清送她砚台的事。 前世她一心想嫁赵启,对其他男子鲜少注意,就连忠义侯府的两个表哥殷清殷濂也没说上几句话,来往淡淡,她出事后,魂魄未散,却看见殷清对她的死悲痛欲绝,伤心难耐,还是大舅母张氏劝他:“不要让你祖母看出你对瑜娘的情意,她遭此横祸,是命数不济,她毕竟是在咱们府上长大的,你切不可让她名声受累。” “母亲,我若早知道瑜妹妹是这般结局,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跟赵启争一争的。”殷清悔不当初,懊恼不已,“瑜妹妹肯定是被人算计了,要不然,偌大的国公府怎么偏偏她的院子失火?我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瑜妹妹白白丢了性命。” “这事当然要查,但不是由你出面。”张氏知道自己儿子心意,极力劝他,“你放心,你祖母不会放过国公府,她会替瑜娘讨回公道的。” 后来,赵启谋逆,她的死因也随之被牵扯进来,成为这桩谋逆案最后的稻草。 顺庆帝勃然大怒,斥责殷贵妃母子心肠歹毒,才毫不犹豫地赐下了毒酒。 再后来,殷清自己求了个外放的差事,去了肃州任知府。 娶了翰林院陈编修的女儿为妻,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殷清对她的情意…… 如今,即便她一朝重生,她对他,也只有兄妹之情,不会有别的。 她一个满腹仇恨的人,哪里能配上温良儒雅的殷清。 他本来就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贤淑温柔的陈氏才是他的良配,所以,这砚台她是不会要的。 殷澜见姜瑜沉默不语,便问道:“瑜妹妹在想什么?” 宋氏和殷湘在前面的马车上,车厢里除了阮妈妈,就只有她们两个。 柳姑姑坐在车厢外面的车辕上,小声地跟丁顺聊着天。 “没想什么。”姜瑜莞尔,“昨晚抄经睡得晚了些,没怎么睡好。” “难为妹妹了。”殷澜见姜瑜脸色苍白,便觉得她不是因为抄经没睡好,而是因为赵启和姜瑗的事伤神,很是同情地拍拍她的手,“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不要多想了,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姐姐放心,我没事的。”她的确是因为抄经晚睡,才精神不济,“等回去睡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五岭山脚下。 白云观在五岭山的半山腰。 掩映在崇山峻岭之中,原来的山路蜿蜒曲折,极其难行。 五年前,姜行远回京述职,说是亡妻入梦,感念山路渺茫,便出资修建了八十一道石阶,直通白云观,萧太后原本就是礼佛之人,对姜行远此举大加赞赏,还赏赐了他一对玉如意。 京城世家贵胄也纷纷效仿,在大皇叔赵景允的主持下,他们出资另修了一条疏阔的道路进山,供马车出入,还在主峰下新添几间大殿,供奉了药王菩萨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从那以后,白云观香火日盛。 求子求财求平安的香客络绎不绝。 姜瑜让宋氏带着殷湘乘车先行一步去观里等她,便跟殷澜带着阮妈妈和柳姑姑沿着台阶拾级而上,这是父亲为了祭奠母亲所修的台阶,她想来回多走几遍,国公府每年都会添五百两银子的灯油钱,观里的主持都会亲自接待她,格外厚待。 走台阶除了费力,并不会耽搁多久。 宋氏和殷湘刚到大殿不一会儿,姜瑜她们就到了。 天气有些阴沉,没有风。 闷闷地,像是要下雨了一样。 宋氏带她们上过香,把姜瑜抄的经文供在佛前,知客僧引着她们去了禅房歇息,还送了果品和热茶过来。 “母亲,听说伯母未出阁时,曾在这里住过半個多月,可就是在这里?”殷湘笑容甜美地看了看殷澜,嬉笑道,“是伯母亲自告诉我的,说是那年得了什么瘟疫。” “是天花,只是你大伯母她们不是住在这里,而是住在后面的客房里。”宋氏感慨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光你大伯母,城里好多人都在这里住过,当时我们尚未来京城,躲过一劫,听说死了不少人,后来,还是皇叔府那边送来了救命的良药,众人才得以痊愈,陆陆续续地下了山,皇叔府的老王妃,是个善心人哪!” “哼,可惜善心人没有养出善心儿孙。”殷湘冷笑,“昨天在芙蓉阁欺负瑜表姐的那个魏王世子,可不就是皇叔府的人嘛!” “哎呀,咱们就事论事,休得扯别的。”宋氏低声训斥殷湘,“隔墙有耳,你怎么这般糊涂?” 说着,又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看,面露担忧:“但愿不要下雨,否则,咱们就真的住在这里了。” 殷湘吐吐舌头,知趣地闭了嘴。 姜瑜和殷澜都没吱声,低头喝茶。 不一会儿,知客僧推门而入,毕恭毕敬地走到宋氏面前:“二夫人,嘉和公主请姜二小姐去山茶客房一叙,还望二夫人通融。” “嘉和公主请她?”宋氏很是惊讶,又问姜瑜,“你跟嘉和公主可有这般交情?” 虽说佛门清静,知客僧也是知根知底。 但凡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上次我们在贵妃娘娘那里见过,颇为投缘。”姜瑜并不讨厌嘉和公主,从善如流道,“既是公主想邀,不敢推辞,我还是去看看吧!” “好,那你快去快回,我们就在这里等伱。”宋氏深以为是。 姜瑜应着,带了柳姑姑前往山茶客房。 第43章 避雨 萧太后信佛。 每月初一十五必来白云观上香诵经。 顺庆帝为表孝道,命人在主殿东侧修建了一处院落供萧太后歇息。 因院落四周全是山茶花,白云观便称此处为山茶客房。 忠义侯府女眷下榻的听泉禅房离山茶客房隔着一个药王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药王殿是前几年修建的大殿。 殿内主持三忍大师颇通药理,殿外栽种了大片的草药,连绵成了一个药园子。 时值九月,药草正盛,清香扑鼻。 不远处有瀑布飞流直下,在山谷聚成一汪山泉,分成数条潺潺溪流,朝山下蜿蜒而去,汇入远近闻名的微光湖中。 姜瑜有三处庄子全靠微光湖滋养灌溉,也是收益最好的三处庄子。 过了药王殿,嘉和公主身边的管事婆子郑嬷嬷早就等在路口了,一路引着姜瑜和柳姑姑去了嘉和公主下榻的客房。 嘉和公主正端坐在炕上抄经,见姜瑜进来,笑道:“山中寂寞,听闻姜二小姐来此,便忍不住想见一见姜二小姐,还望姜二小姐不要见怪。” “公主客气,臣女深感荣幸。”姜瑜上前福礼,柳姑姑替她脱了斗篷,郑嬷嬷拿了蒲团放在炕上,又上了茶,姜瑜道了谢,便坐了,客房很是素净,一炕一桌,再无其他。 嘉和公主停了笔,看了一眼姜瑜:“本宫竟不知姜二小姐也是礼佛之人,此行可否小住几日?” 那日过后,她便再也没有姜瑜的消息。 她对姜瑜除了敬佩,还是敬佩,难以想象,姜瑜竟然敢跟她三哥退婚,就连她母妃也感慨,说姜二小姐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女中豪杰。 这种事情,以往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最后都息事宁人了。 闹腾着退了婚,还是第一次见。 “先母生辰,特来上香祈福。”姜瑜如实答道,“礼毕就回。” “原来如此。”嘉和公主恍悟,歉然道,“本宫扰了姜二小姐祭奠先母,唐突了。” “公主言重,能在这等清静之处跟公主相见,臣女甚喜。”姜瑜目光在她手上的经文上落了落,嘉和公主余光瞥了一眼郑嬷嬷,笑道,“本宫自幼学了一手簪花小楷,有幸入了太后的眼,特来这里给太后抄录经文,三日后回宫。” 实际上,她来此是因为殷贵妃心情不好,责罚了苏妃。 她是代母受过而已。 “公主才华横溢,无人能及。”姜瑜一想到嘉和公主和亲一事,心绪就沉了下来,对顺庆帝而言,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没了就没了,想必他心里也不会有半点愧疚之意,即便有,也多半很快会忘之脑后,只是可惜了这位才貌俱全的嘉和公主。 “姜二小姐谬赞,本宫若是不赏点什么,倒是失礼,只是来时仓促,也没什么赠与姜二小姐。”嘉和公主笑着对郑嬷嬷道,“你去把本宫昨儿新得的那串紫檀手串拿来送给姜二小姐。” 郑嬷嬷应声退下。 嘉和公主突然压低声音道:“姜二小姐,贵妃娘娘不会善罢甘休,还望姜二小姐行事小心,且不可跟裕王独处,眼下只求姜国公平安回京,父女同心,方解此难。” “多谢公主提醒。”姜瑜会意,看了一眼门外,“不知公主在宫里可曾听到西北那边的消息?” “未曾。”嘉和公主摇摇头,迅速道,“我跟母妃久居深宫,朝堂之事多半不会传到我们这里,不过你放心,我若听说什么,必定会送信给你的。” “多谢公主。”姜瑜起身福礼,“臣女何德何能,能得到公主垂青,臣女永生不敢忘。” “我敬姜二小姐聪慧果敢,若我有你一半头脑,母妃也不至于在宫里任人欺辱。”嘉和公主下榻扶起她,叹道,“我虽不才,但她想害之人,我必护之,更何况,我跟姜二小姐一见如故,断不能袖手旁观。” 门外一阵脚步声。 嘉和公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缓缓落座:“药王殿三忍大师的药包可遇不可求,姜二小姐既然来了,何不去挑几个,求個平安。” “公主说得是,臣女这就过去看看。”姜瑜从郑嬷嬷手里接了手串,道了谢,才带着柳姑姑出了山茶客房。 天气愈发阴沉,四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柳姑姑抬头看了看天,并未在意,忍不住对姜瑜道:“堂堂公主,竟然受制于一个奴婢,真是可悲可叹。” “公主善心,自有回报。”姜瑜沉吟道,“若咱们能帮上的,就帮她一把,也算还了今日的人情。” 和亲大事,她自是不能置喙。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不会让嘉和公主再重蹈前世覆辙。 走了半路,山风忽起。 瞬间电闪雷鸣,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主仆二人狼狈地跑进了药王殿。 这雨说来就来,下得也太急了些。 虽说听泉禅房就在眼前,但山路湿滑,近在咫尺却寸步难行。 马车又停在山脚下,她没有带换洗的衣裳。 姜瑜还是决定等雨小了再回去也不迟,反正宋氏她们也走不了。 不过须臾的工夫,两人还是湿了鞋子,柳姑姑掏出帕子给姜瑜擦脸,内疚道:“都怪奴婢没有带伞,明明知道天气不好。” “我也以为这雨下不下来。”姜瑜并没有在意,稍稍整理了衣裳,便走到药王菩萨神像前,磕头上了香,这时知客僧走过来,双手合十:“姜二小姐,楚王殿下也在此避雨,他请您去内室喝茶。” “楚王殿下?”姜瑜顿觉意外。 前世的今日她也是来白云观上香的时候,嘉和公主并没有召见她,她也没去过山茶客房。 她是在下山的路上遭遇大雨,跑到了山脚下的山神庙避雨。 恰逢赵桓允也带人在此,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为人冷淡,得知她是赵启的未婚妻,什么也没说,只是命人送了热茶过来。 雨停后,她当面跟他道谢,他也是一言不发。 “姜二小姐请!”知客僧并不答话。 第44章 用人不疑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急。 啪啪地打着窗棂。 身穿灰色僧袍的三忍大师正站在临窗榻前给赵桓允包扎伤口:“殿下这箭伤虽说医治及时,但体内仍有残毒,老衲不才,给殿下用了自制的祛毒霜,五日后便可见效,到时候再换一次药布即可。” “大师,您这祛毒霜可曾有人用过?”王相令一脸担忧,“殿下千金之躯,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据他所知,白云观里的众僧都被三忍大师捉来试过药。 身为幕僚,他不能让主子身处这样的境地。 “先生放心,这祛毒霜百试不爽,保证药到病除,试药者皆无闪失。”三忍大师双手合十地退下。 “如此便好。”王相令这才放了心。 “用人不疑,你又何须多言!”赵桓允用袖子掩了伤口,面无表情道:“要害本王的,不在山野,而是在朝堂。” 银灰色团花纹衣袖堆云倾泻般垂下,了无痕迹。 蚀骨般的余痛阵阵袭来,他动了动指尖,让人看不出异样。 “殿下见谅,凡事还是当心点好。”王相令长揖一礼,沉吟道,“此毒只在黑市流通,要查访起来,何谈容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咱们的行踪必定是一出京城就被人盯上了的,属下失职,未能察觉。” “此次赈灾并非秘密,人尽皆知,非你之过。”赵桓允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蒙蒙的雨雾,“姜国公接应来迟,是因消息有误,所以,其中必有内奸,你去查吧,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王相令道是,看了一眼门外,又道,“殿下,魏王世子从通州跟随至此,您看?” 赵琰一到通州就求见赵桓允,却不想吃了闭门羹。 主子嫌他鲁莽,至今未见。 赵桓允从书架前取了一本经书,撩袍坐在炕几上翻看了几下,才问道:“他是为何事而来?” “听说世子跟前的云照和青山在芙蓉阁跟姜二小姐起了冲突,被姜二小姐教训了一番……”王相令在京城门生遍布,这点事情他一到通州就听说了,只是此事不值一提,他也就没向赵桓允禀报,如今主子问起,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讪笑道,“他们交手时打翻了芙蓉阁的茶碗,世子赔了人家一千两银子,才算了事,想必世子是为此事来的。” 秦王世子赵骞行事周正,鲜少有失礼之处。 倒是魏王世子,性子像了魏王妃,动不动就闯祸不说,处事还让人琢磨不透。 老王妃对这母子俩也很是头疼,只是看在魏王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他们计较罢了。 赵桓允捏了捏眉头,继续看书:“我二哥二嫂怎么说?” “魏王殿下这几日新添了药,整日昏睡,怕是不知情。”王相令认真分析,“故而魏王世子来此,必是魏王妃的主意,而魏王妃想的必定是先下手为强,以减轻世子受的惩罚,再就是魏王世子反复说姜二小姐刚刚跟裕王殿下退了婚,而裕王殿下跟世子交好,说姜二小姐难为他,其实是冲着裕王殿下去的。” “妇人之见!”赵桓允脸一沉:“让赵琰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府。” “是!”王相令应声退下,走到侧殿对探头探脑往里张望的赵琰道:“世子,殿下让您回府思过,没有殿下的允许,您不能出府。” “先生,三叔是生气了吗?”赵琰迫切地想知道赵桓允的态度,恳求道,“我来都来了,您让我见三叔一面吧!” 他就想当面跟三叔说清楚这事。 别人传的话,他不放心。 “世子,殿下只是让您思过,并未过多惩罚。”王相令严肃脸,“您想想,您毕竟是魏王府的人,殿下的亲侄子,他能把您怎么样?若是您再纠缠下去,殿下可真要生气了!” “多谢先生。”赵琰恍悟,一扭头见姜瑜和柳姑姑款款而来,立刻躲在了侧殿大柱后面,“先生,姜二小姐怎么会来这里,她不会是来跟三叔告状的吧?” 这丫头口齿伶俐,黑的能说成白的。 他可不是她的对手。 “世子,姜二小姐在此避雨,并不知道殿下在此。”王相令摇摇头,哭笑不得,“您还是先回去吧,殿下公务缠身,怕是顾不上这等小事。” 赵琰这才稍稍放了心。 他走了几步,王相令又喊住他,抄手走到他面前:“世子,魏王殿下体弱,世子应该多行好事替殿下祈福,而不是纵奴滋事,徒生烦恼,世子身为魏王世子,肩挑一府荣辱,以后切不可与小人为伍,行小人之事,否则,必定后患无穷!” 赵琰再次道谢。 老老实实地退下。 “殿下,姜二小姐来了。”知客僧进屋禀报。 适才姜瑜主仆俩一进药王殿。 就立刻有暗卫禀报,赵桓允才让他请姜瑜过来的。 “让她进来吧!”赵桓允起身下榻,把手里的经书放回原处,姜瑜不疾不徐地上前福礼:“臣女见过楚王殿下。” 柳姑姑也紧跟在姜瑜身后跪地行礼。 “起来吧!”赵桓允转身,目光随即在小姑娘鬓间的紫玉发簪上落了落,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本王临行前让你打听的神药,你可打听明白了?” 外面还在下雨。 潮湿的气息从窗棂缝里钻了进来,萦绕左右。 姜瑜微微抬头,男人背光而立,他的脸掩映着暗影之中,依然是记忆中熟悉的眉眼,周身却散发着一种陌生的冷冽,让人生畏,四目相对,她率先垂眸,暗暗打了一个寒颤:“回禀殿下,这种神药的神奇之处在于,香囊所用金线皆用药水泡过,因药性强,所用金线少,故而不易察觉。” 她送赵启的那个香囊就是如此。 即便殷贵妃知道神药的事,过了时辰照样找不到证据。 除非,她能当场查验。 赵桓允微微颔首,指了指炕前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知客僧端了茶进来。 “多谢师父。”姜瑜道了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待知客僧退下,才开口问道:“想必殿下已经见过家父,不知家父可否安好?” 第45章 见他 “令尊勤勉持正,边境安定,一切安好。”赵桓允手持清茶,淡淡看她,“再有三个月,他回京述职之际,你们自会相见。” 至于姜国公受人蒙骗,接应来迟之事,他自是不会告诉她。 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 “多谢殿下!”姜瑜知道他不想说的事,即便她再问,他也不会说,她端了茶,轻抿了一口,又问道,“听闻殿下受伤,可曾好些了?” 是上好的祁山大红袍,茶汤橙亮,入口甘爽。 可见赵桓允跟三忍大师交情匪浅。 “无碍。”赵桓允语气冷淡。 “那便好。”姜瑜自知失言,不再言语。 他受不受伤,的确不是她该问的。 前世他即便伤得再重,都不曾对外人言说,只是让军中大夫包扎了事。 雨还在下。 似乎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两人不再说话。 屋里静针可落。 只能听到他沙沙翻书的声音,他一向爱看书,即便在西北,闲暇时他都是在书房度过的,当时她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寡淡无趣,而且,他应该有心事,要不然琴声也不会那般凄美,让人闻之动容。 正想着,王相令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对姜瑜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姜瑜起身回礼。 王相令是楚王府的幕僚,他知道赵桓允邀她喝茶,若无要事,断不会这个时候前来打扰,果然王相令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姜瑜会意,刚要起身告辞,赵桓允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王相令微愣,他还没有开口,主子就知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既然主子都这样说了,他只能从善如流地对姜瑜道:“姜二小姐切莫多心,不过区区小事,不必回避。” 说着,他又对赵桓允道:“殿下,赢太后的信使到了,正在偏殿候着。” 姜瑜是知道赢太后的。 前世在西北的时候,赢太后曾经去拜访过赵桓允。 那是个美丽妖娆的女人,穿着大红斗篷,骑着枣红色的战马,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当时赢太后鬓间别了一支辟邪的桃木簪,她无法近身,只能远望。 也不清楚两人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不欢而散。 从那以后,赢太后就再没有来找过赵桓允。 “那就见一见吧!”赵桓允这才放下手里的经书,下榻穿鞋,走了几步,又对姜瑜道,“姜二小姐留在此处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且不可四处走动,本王这就派人去听泉禅房传信,让你的家人安心。” 西北将士苦寒,又遭遇旱灾。 姜行远日夜操劳,憔悴不堪,他一向爱才,关照一下功臣之女,并不为过。 “多谢殿下。”姜瑜只好继续坐下等。 赵桓允出了内室。 带着王相令见到了那位身穿凉国服饰的信使。 信使是个魁梧的汉子,他毕恭毕敬地给赵桓允行礼,呈上信件和一個红色的小药瓶:“臣见过楚王殿下,太后惊闻殿下受伤,日夜挂念,特命臣送了刀创药过来,太后还修书一封,还望殿下亲启。” 王相令看了赵桓允一眼,这才接了:“多谢太后挂念,殿下的伤已无大碍。” “殿下,太后近日也一直在派人追查那些暴徒的下落,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殿下安心养伤即可。”信使说着,再次跪地行礼,“还望殿下赐回信一封,臣也能交差。” 赵桓允递了个眼色给王相令,王相令立刻手里拿过信封和药瓶,塞到信使手里,赵桓允冷冷道:“这就是本王的回信,告诉你们太后,我们大顺境内发生的事跟她无关,就不劳烦她插手了,若她得寸进尺,借着查案的机会挑起事端,休怪本王不客气。” 说完,拂袖而去。 信使欲哭无泪。 他千里迢迢跟随到此,好不容易借着这个机会见到了赵桓允,结果连信带药都没有送出去……他不敢回去交差,太后会杀了他的。 王相令看他一眼,也跟着急步离开。 “大人留步!”信使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王相令的衣袖,恳求道,“求大人劝劝殿下,若殿下不肯收,臣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可怜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懵懂儿女,臣不想死啊!” “信使言重了。”王相令笑着扶起他,劝慰道,“事情哪里是你想得那样糟,你只管把信和药瓶带回去面呈太后即可,哪里就丢了性命了?” “可是,这不是回信啊!”信使一脸沮丧。 “这就是我们殿下的回信,你怎么能说不是呢?”王相令严肃脸,“你是信使,只管来回把话传到即可,至于结果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信使恍悟。 再次长揖一礼:“多谢大人指点。” 姜瑜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甚至前世一直困扰她的疑问也呼之欲出,赵桓允跟赢太后之间果然不简单,原来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是赢太后。 他们不能在一起,肯定是碍于彼此的身份。 还真是憾事一桩! 赵桓允见过信使,便去了三忍大师禅房对弈。 王相令跟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摆好棋盘,过了两招了,三忍大师意味深长地对王相令道:“殿下心绪不宁,老衲这局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惭愧惭愧!” 王相令笑而不语。 三忍大师一向寡言稳重,也只有在赵桓允面前,才能多说几句话。 “大师识人无数,想不到也有走眼的时候。”赵桓允持黑子落下,从容道,“本王忧的是天下苍生,断不会被红尘迷眼,何来的心绪不宁?” 冷不丁,一个场景从记忆深处涌了出来。 漫天火海,他抱着一个女子冲了出来……他看不清女子的脸,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心也随之莫名疼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雨总算停了。 姜瑜没等赵桓允回来,只是跟知客僧说了一声,便带着柳姑姑回了听泉禅房。 宋氏早就等急了。 见姜瑜和柳姑姑回来,才算松了口气:“阿弥陀佛,你们总算回来了,这山路湿滑,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幸好半路上还有个药王殿,要不然,可不是得被雨淋了。” “瑜表姐,药王殿好玩吗?”殷湘笑着问姜瑜,“听说药王殿的三忍大师广施药包,刚刚母亲还说,带咱们去讨几个呢!” 不等姜瑜回答,宋氏嗔怪道:“哎呀,这话你倒是记在心里了,今儿不去了,咱们得赶紧回府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呢!” 话音刚落,就见殷清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二婶娘,祖母命我来接你们。” 随即,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姜瑜身上。 第46章 消息 “有劳清表哥了。”姜瑜上前,行了平辈礼。 芝兰玉树的少年笑容可掬,犹如清风拂面。 忠义侯府的人总是能让她安心。 “表妹客气,应该的。”殷清笑着回礼。 “好了,你们不要拜来拜去的了,赶紧走吧!”殷湘笑着挽起姜瑜的手,打趣道,“你们要聊,也是回府再聊,来日方长嘛!” 殷清听得耳根都红了。 之前他不敢想的事,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求祖母把姜瑜许给他了。 姜瑜倒是云淡风轻:“就你话多。” 等她回去,肯定会找外祖母把这事拒了。 让殷清早早熄了这个念头。 “好了,咱们快走吧!”殷澜心细,见姜瑜脸色有些苍白,只当是她体弱,虚扶着她上了马车,地面湿滑,殷清体贴地把马车赶到了门口台阶处,他站在马车前告诉姜瑜:“瑜妹妹,我已经让丁大叔先回去了,免得祖母担心。” “好,多谢清表哥。”姜瑜莞尔。 道路泥泞,殷清亲自坐在车辕上,叮嘱车夫慢点再慢点。 唯恐让车里的姐妹们受了颠簸。 “你们清哥哥真是细心,将来谁嫁了他,可是有福了。”宋氏透过车帘看他,意味深长地姜瑜道,“瑜娘,你说,是也不是?” 殷澜和殷清抿嘴笑。 自从姜瑜退了婚,清哥哥明显对她不一样了…… “清表哥温良敦厚,未来嫂嫂的确是有福了。”姜瑜从容道,“等嫂嫂过门,我定会送她一份大礼,恭喜她嫁得如意郎。” 宋氏讪讪笑:“瑜娘果然大方。” 阮妈妈和柳姑姑笑而不语。 马车一路顺畅。 终于在天黑前回了忠义侯府。 殷清让车夫一直把马车赶到了寿安堂门口,慕容氏早就带着唐妈妈和谢妈妈等在门口了,见姜瑜下了马车,唐妈妈笑着迎上前道:“以后且不可再找这样的天气出门了,老夫人甭提多担心,连午睡都没睡好。” “有二舅母照顾我们,外祖母尽管放心。”姜瑜上前挽起慕容氏的胳膊,“我早就想念外祖母了。” “哼,你若真的想念我,早该回来了。”慕容氏笑着对宋氏和殷澜殷湘两姐妹道,“你们先去更衣,一会儿过来用晚膳,瑜娘留下见客,就不用回去了。” “母亲,是国公府来人了吗?”宋氏好奇地问道。 “是芙蓉阁的素大娘来了,人家专程来道谢的,总不能不让瑜娘露面不是?”慕容氏看她一眼,嘱咐道,“芙蓉阁的事,咱们待会儿再说。” 宋氏不再问,带着殷澜和殷清退下。 柳姑姑早就从姜瑜的清风阁取了换洗衣裳过来,阮妈妈伺候姜瑜换了衣裳,洗漱过后,才去了正堂那边见客,素大娘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姜瑜有些过意不去:“让素大娘久等了。” “姑娘客气了,老身跟姑娘这般投缘,就是等上一天一夜,老身也心甘情愿。”素娥穿着一身晃眼的浅紫色衣裙,鬓间插满了明晃晃的钗环步摇,她见了姜瑜就像见了财神爷一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还不忘关切地问道,“适才下雨,姑娘可曾淋了雨?” “多谢素大娘关心!”姜瑜笑道,“我们一直在禅房,未曾淋雨。” “那就好!”素娥抚了抚胸口,脸上笑容不减,对慕容氏道,“老身得了魏王府的银子,也算出了口恶气,想必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在芙蓉阁捣乱了,多亏了姑娘聪慧,否则,这个哑巴亏老身是吃定了。” “此事终究是魏王府理亏,即便到了御前,他们也没话说。”慕容氏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也从未责怪过姜瑜多事,反而提醒素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以后贵阁再遇到这样的事,还得自己拿个章程,若凡事都要客人来出门,那贵阁的确是显得没有担当了。” 她最恨没有担当的软骨头。 若素娥是这样的人,那以后她也不会再去听戏了。 “是是是。”素娥忙点头称是,“老夫人放心,以后芙蓉阁自当加强防卫,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了。” 慕容氏只是笑。 素娥笑笑,倾了倾身,对姜瑜道:“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慕容氏疑惑地看了姜瑜一眼,姜瑜笑道:“外祖母如同我本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是那是!”素娥说着,又环视了一眼屋里的丫鬟婆子,慕容氏会意,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道是,纷纷退下。 素娥这才道:“老夫人,姑娘,老身从西北玉石商那边打听到了姜国公的消息,姜国公处境很是不好,先是被假消息蒙蔽,耽误了接应粮草大军,后又被卷进了一桩贪墨案中,眼下虽说没什么动静,实际上姜国公是想戴罪立功,待西北灾情过后,想必朝廷肯定会追究那桩贪墨案的。” “父亲怎么会卷入贪墨案中去?”姜瑜忙道,“烦请素大娘细说听听。” “姑娘,其中隐情那个玉石商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上個月姜国公从东南三州调了一千担粮食运到了肃州,然而这些粮食并没有入了粮仓就不翼而飞,军中传言,说姜国公贪墨了这批粮食。”素娥把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姜瑜和慕容氏,“老身一介妇人,不懂其中曲折,那玉石商还说,不管姜国公交不交出这一千担粮食,罪名是坐实了的。” “还有吗?”姜瑜问她。 “老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素娥正色道,“姑娘放心,老身若打听到别的消息,绝不会隐瞒姑娘。” “如此,那就谢过素大娘!”慕容氏端茶送客,待素娥走后,她才对姜瑜道:“你父亲性情中人,虽说性子耿直了些,但他绝不会贪墨那一千担粮食,分明是有人嫉妒他军功赫赫,故意栽赃罢了。” “父亲为人,我自是知晓。”姜瑜摩挲着茶碗,叹道,“以父亲的脾气,怕是不屑这些传言,也不肯替自己辩解几分,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将来到了御前,就越是百口莫辩,我唯一能帮上父亲的,就是替他搜集证据,日后也能还他清白。” “只能这样了。”慕容氏拍拍姜瑜的手,安慰道,“有外祖母和两位舅舅,你不必担心,我明天就让他们出去打听此事,你父亲不会有事的,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他的。” “那就有劳两位舅舅了。”姜瑜点点头,顺势握住慕容氏的手,低声问道:“外祖母,当年太后把我母亲赐婚给父亲,其中可有隐情?” 第47章 难言之隐 慕容氏默了默。 半晌才道:“太后赐婚,并无隐情,你怎么这么问?” 那点往事已经过了多年。 她并不想说,更不想当着外孙女的面说。 “外祖母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姜瑜一看慕容氏这语气,就猜到了几分,“不瞒外祖母,我都知道了,是皇上心仪过母亲,对吧?” 慕容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此事若无蹊跷,她断不会如此。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慕容氏颇感意外,探究般看着她,“谁告诉你的?” “外祖母,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用心打听,就一定有所察觉的。”姜瑜知道慕容氏性子急,但她又不能说,因为她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所以才知道了这些秘密,只能推给黑市,“我在国公府住的时候,祖母和婶娘每每提起母亲,言语总是闪烁,我便从黑市上打听到了这些,特来跟外祖母求证。” 慕容氏叹了一声。 才缓缓道:“贵妃娘娘入宫后,常召你母亲前去陪伴,难免就遇到了皇上,当时贵妃娘娘盛宠正眷,皇上也是血气方刚,他即便看上了你母亲,也不好当面讨要,只能隐晦地对你母亲示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纳她为妃,你母亲那样聪慧,岂能不知,从那以后,她便称病不再入宫,她不想进宫为妃。” 姜瑜静静地听。 心头酸涩无比。 当时母亲正值妙龄,自然憧憬能嫁个如意郎君,只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皇上罢了。 “其实那时平昌侯世子顾庭,也就是现在的平昌侯也看上了你母亲,本来他们家正准备请官媒提亲的,却不想老侯爷病逝,顾侯爷得守孝三年,顾家唯恐这三年有变数,顾老夫人还亲自上门找我说这事,哪知她还没出门,太后赐婚的懿旨就下来了,我这才想起,有次太后跟我提过你父亲,我随口夸了你父亲几句,太后便以为我是相中你父亲的。”说到这里,慕容氏又叹了一声,“伱母亲不知道平昌侯的心意,也不知道他想提亲的事,便欢欢喜喜嫁了你父亲,在她眼里,只要不嫁给皇上就好,可惜,天不假年……” 姜行远虽说是武将,世人眼里的莽夫。 但他对女儿体贴周到,并非有半分亏欠,终究是女儿没福气…… “外祖母……”姜瑜起身跪地,瞬间泪流满面,“我母亲其实是被人害死的,并非真的寿数难长,还望外祖母明察!” 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慕容氏更靠得住。 这件事情,她必须让慕容氏知晓,才能早日给母亲报仇。 “你说什么?”慕容氏大惊,忙上前扶起姜瑜,一连串地问道,“你知道什么就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也要替你母亲讨回公道。” 此等隐秘之事姜瑜不好再推给黑市,便说是殷氏托梦,煞有其事道:“昨晚母亲入梦,就说她是被人害死的,还让我当心贵妃娘娘,我也只当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醒来只是伤感片刻,并未当真,可当时母亲还说,若公主召见,就让我放心去,说我是她的贵人,她亦是我的贵人,还说我们两个是相互成全,不想今日嘉和公主真的召见了我,我便不得不信母亲的话!” 慕容氏虽说是上过战场的人。 但她却极其相信这些托梦之说的。 “清婉,你为何不入母亲的梦,不跟母亲说这些……”慕容氏信了,也越发悲痛欲绝,掩面而泣,“难不成你是怨母亲害了你……你当年若是嫁了顾庭,必定不会是这般结局。” “外祖母节哀!”姜瑜很快冷静下来,劝道,“此事已经过去多年,若要查起,也不在这一时,眼下还是父亲的事为重,我之所以告诉外祖母这些,就是让您防范贵妃娘娘,她并非咱们看上去那般温柔善良,且不说她跟我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我是担心她会因退婚之事更加怨恨咱们而再生事端,外祖母,人心难测,咱们不能不防……” 殷贵妃在慕容氏面前,一向是端庄大方,从未失礼。 包括这次退婚,她也没有在明面上对慕容氏不满,只是暗地里,就不好说了…… “贵妃娘娘是我一手带大,我自认没有亏待过她。”慕容氏迅速擦了擦眼泪,沉声道,“若她真的跟你母亲的死有关,我必定饶不了她,瑜娘你放心,此事外祖母自会打听一二。” “外祖母,此事久远,两位舅舅那边,还是先不要说了。”姜瑜垂眸道,“若是打草惊蛇,咱们想查也难了。” 她并非信不过两位舅舅。 而是此事尚未明朗,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此事你知我知。”慕容氏赞许地看着花骨朵般的外孙女,“你心思缜密,外祖母很是欣慰,什么时候你能独当一面,外祖母就能安心去见你母亲了。” 姜瑜正想隐晦地推掉殷清的事,就见唐妈妈掀帘走进来,禀报道,“老夫人,大爷二爷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慕容氏掏出帕子擦擦眼睛。 门帘再次被掀起。 两個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是姜瑜的大舅舅殷正平,身材高大,器宇不凡,殷正平是工部侍郎,许是经常在外办差,肤色有些黝黑,显得更加严肃。 稍稍落后几步的是二舅舅殷正安,他比殷正平稍稍矮了点,身材也圆润了一些,殷正安前几年外放做了几年知府,后因一场大病辞官回京,病愈后一直闲赋在家打理府上庶务。 兄弟俩差了三岁,关系尚好。 待他们跟慕容氏行礼问安后,姜瑜忙起身福礼:“见过两位舅舅!” 她在忠义侯府长大,自然对两位舅舅并不陌生。 殷正平严肃,不苟言笑,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性,都像极了慕容氏,而殷正安却为人和善,性子温吞,据说是像了外祖父,外祖父早逝,姜瑜对他老人家并无印象。 “快起来坐下。”殷正安虚扶了她一下,叹道,“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 姜瑜知道他说的委屈是跟赵启退婚之事。 低声道:“有外祖母和两位舅舅怜惜,也不委屈。” 殷正平看了姜瑜一眼,撩袍坐下:“母亲,听说芙蓉阁的素大娘来过,不知是所为何事?” 第48章 争执 慕容氏便把素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听。 肃容道:“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事,国公爷牵扯到的这桩贪墨案,你们怎么看?” “母亲,此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殷正安拍着桌子,笃定道,“国公爷不是那样的人,将来就是到了御前,我也敢给他作保。” 忠义侯殷正平看他一眼,慢斯里条道:“此事需要证据,不是你我能担保得了的。” “你大哥说得对,你们原本就是他的内兄,你们的担保本来就没有用。”说到这里,慕容氏扭头看了看姜瑜,和颜悦色道,“瑜娘你也累了大半天了,你先去暖阁休息,咱们待会儿再摆饭。” 姜瑜道是。 阮妈妈和柳姑姑也纷纷退下。 待主仆三人走后,慕容氏才敛了表情对殷正平道:“侯爷,此事还得靠你用心去查,至于怎么查就看你了,总之,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咱们跟国公府同气连枝,他若出了事,咱们也好不了。” “母亲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殷正平点点头,沉吟道,“我明天就开始打点这事。” “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瑜娘刚退了婚,又是女儿家,自然不便抛头露面地去打听这些事,你们当舅舅的,理应尽心。”慕容氏看着兄弟俩,不动声色地提了提殷贵妃,“瑜娘的婚事是我找太后去退的,跟瑜娘没有关系,贵妃娘娘和裕王殿下心里肯定有怨气,将来无论发生事,伱们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 “母亲,其实这件事情我也觉得有些不妥……”殷正平皱眉道:“先不说咱们跟贵妃娘娘是一家人,就是换了别人,您也不应该说退就退了,总得给贵妃娘娘和殿下留几分薄面才是。” 即便退婚,也应该徐徐图之。 而不是直接去太后那里退婚……许是因为裕王理亏的缘故,退婚之事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就像是被人刻意封锁了消息一样。 甚至有风声传出,说是赵启和姜瑜是八字不合。 “裕王做了错事,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慕容氏不乐意道,“怎么?你觉得为娘鲁莽了吗?” “儿不敢!”殷正平忙起身拱手赔礼,“母亲息怒!” “你也不用假惺惺地给我道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嫌我没有替你们权衡利弊,给你们得罪人了,我告诉你们,我做事一向如此,既然决定要退婚,就绝对不会拖到明天。”慕容氏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再就是,我不管你现在站谁的队,哪怕将来是裕王登基,我也绝对不会后悔今日所为,将来所有的后果我一人承担了就是,绝对不会连累了你们!” “母亲这话,儿无地自容……”殷正平慌忙跪地,“儿知错!” “母亲,大哥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为了咱们着想。”殷正安也跟着求情,其实他跟殷正平的看法刚好相反,姜瑜跟赵启退了婚,他就觉得莫名快意,裕王了不起吗?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 反正他对殷贵妃没有半点好感,小时候她还捏死过他养的一只鹦鹉呢! 捏死就捏死吧,她偏偏不敢承认,还逼着他跟母亲说飞走了……他恨自己当初没有戳破此事,以至于他至今耿耿于怀。 “你如今是忠义侯,我哪敢说别的。”慕容氏越说越生气,连带着看殷正安也不顺眼,“好了,谁也不用说别的了,反正国公爷这事,你们兄弟俩商量着去办就是。” “是!”兄弟俩异口同声地答道。 姜瑜在暖阁并无睡意,静静地听母子三人说话。 心中并无波澜。 她在信上已经叮嘱过父亲,若父亲能躲过此劫,当然是最好不过。 若实在躲不过,唯一能还父亲清白的,只有赵桓允。 前世她四处奔波也无济于事,父亲还是进了大牢,赵桓允虽说最后施以援手把父亲救了出来,但父亲还是在狱中被人下了黑手…… 所以,朝廷一旦过问此事,只能求助赵桓允。 这是唯一的捷径! 不一会儿,正厅那边便摆了饭。 因都是自家人,也没有分桌。 慕容氏和殷正平各有心思,都沉着脸不说话。 殷正安是不敢说,只顾低头吃饭。 心里却突发奇想,他要物色一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鹦鹉养着,等见了殷贵妃,也要隐晦地提醒她一下,她当初做的那事是多么不地道!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地问坐在他身边的殷清:“清哥儿,梧桐胡同那边的花鸟市场你去过吗?” “去过……怎么了?”殷清余光还在姜瑜那边,心不在焉地问道,“二叔有何吩咐?” 她就坐在他对面,众目睽睽之下,他想看,却不敢看…… 当真煎熬! “我想让你给我买只白色的鹦鹉,头顶上带点黄色的那种。”殷正安倒也没注意殷清的异样,低声道,“要机灵点的,会说话的那种,价钱不是问题,你只管物色。” “好,等明天我过去看看。”殷清一口答应。 忠义侯夫人张氏最会察言观色,见婆婆和夫君都沉着脸不吱声,也不敢开口言语,毕恭毕敬地起身站在边上给慕容氏布菜,宋氏也后知后觉地走过去帮忙,心里纳闷,婆婆有手有脚的,还用媳妇给她夹菜吗? 慕容氏从来没有要求过媳妇给她布菜,很不习惯:“你们吃你们的,我不用你们伺候。” 她又不是那种很讲礼数的婆婆。 哪里就需要媳妇这么伺候了! 妯娌俩这才坐下。 吃完饭,慕容氏喊住殷澜殷湘说话,姜瑜便带着阮妈妈和柳姑姑出了寿安堂,刚走几步,殷清便快步追了上来:“瑜妹妹,等等我!” “清表哥!”姜瑜神色如常地看着他,笑道,“这么晚了,表哥快回去休息,明天还得早起读书呢?” 映着灯笼里橙色的烛火,年轻男子的脸越发显得温和多情。 他的笑容也随之温暖起来。 “我,送送瑜妹妹。”殷清眉眼弯弯地看了看阮妈妈和柳姑姑,阮妈妈和柳姑姑会意,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姜瑜笑笑,并肩和殷清往前走,晚风拂面,花香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香迎面扑来…… 第49章 殷勤 寿安堂和清风阁隔着一个花园子。 并不远。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往前走。 月上树梢,不知名的夜虫在草丛里低鸣浅唱,身后的烛光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 走了几步,殷清才吞吞吐吐开口道:“瑜妹妹,我,我明天去梧桐胡同那边的花鸟市场,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多谢表哥,我什么都不缺,没什么想要的。”姜瑜笑道,“你怎么想起去花鸟市场了?” “哦,是二叔让我帮他买只鹦鹉。”殷清如实道,“我刚好认识一个卖鸟的商家,瑜妹妹要是喜欢,我就多买一只回来,逗瑜妹妹开心。” “不用了,我怕养不好。”说起养鸟,姜瑜情不自禁地想起赵桓允,前世赵桓允在西北的时候养了一只绿色的鹰,取名翠郎,还拨了两个小厮专门照看它,翠郎性子很烈,却唯独听赵桓允的话,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赵桓允对翠郎极其厚爱,喂养得很好。 翠郎是阴阳眼,能看见她。 一见她,它总是竖起羽毛,不让她靠近它。 后来,赵桓允病逝,翠郎也不知所踪。 “无妨,我教你。”殷清顿时来了兴趣,忙道,“等我明天买了就给你送过来,闲来无事,刚好也能散散心。” “表哥,实不相瞒,我不喜欢养鸟。”姜瑜不想让他真的送来。 说话间,清风阁就到了。 “瑜妹妹快进去吧!”殷清不好继续再送,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明天我再来找你。” 他巴不得有这么个机会出入清风阁。 就是祖母知道了,也不怕。 阮妈妈和柳姑姑都是抿嘴笑。 世子的心意再明白不过了。 “清表哥留步!”姜瑜突然喊住他,神使鬼差道,“表哥可知那花鸟市场可有卖鹰的?” “卖鹰的?”殷清愣了愣,摇头道,“未曾听说,瑜妹妹喜欢鹰?” “我是帮别人打听的。”姜瑜也不好说别的,“烦请清表哥帮我打听一下哪里有卖鹰的,我要绿色的,重金求之!” “好,这事交给我就成!”殷清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 寿安堂那边,慕容氏表情严肃地叮嘱殷澜殷湘:“那日宫中之事,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就推说不知道,且不可对外人说半個字。” “是!”姐妹俩道是。 张氏端坐在慕容氏身边,神色凝重:“母亲,宫里传来消息,说贵妃娘娘这两日病了,咱们要不要进宫探望?” “不必,咱们就是去了,她的病也好不了。”慕容氏拿起茶盖轻拨着茶碗里的茶,“她若是知趣,就该让裕王来跟瑜娘赔罪,而不是躲在宫里装病!” 张氏再没吱声。 宋氏有些听不明白了,一脸茫然地问道:“母亲,贵妃娘娘真的在装病?”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慕容氏捏着眉头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众人这才退下。 待出了寿安堂,宋氏才对张氏道:“大嫂,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不等张氏开口,殷湘就埋怨宋氏:“娘,祖母都说是装病,您就不应该问的。” 她娘要是有大伯母一半的精明就好了。 幸好大伯母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人,要不然就她娘这点头脑,真的就被算计的骨头不剩了。 “也是,是我多嘴了。”宋氏后知后觉。 张氏和殷澜笑而不语。 待回墨韵院,张氏才对殷澜道:“今晚我瞧着你哥的样子,怕是对瑜娘动了心,你有机会,探探瑜娘的口风,若她无意,也好让你哥断了这个念想。” “娘,这事您得劝我哥,是他太着急了。”殷澜性子稳重,心思也细腻,“瑜妹妹一直把我哥当亲哥哥看待,短短几天,她怎么可能对我哥有那样的心思?再说她这刚刚退婚,别说我哥了,就是换个王爷,瑜妹妹怕是也没有兴趣的。” “这倒也是。”张氏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是我糊涂了,我让你去问瑜娘,还不如我去问你祖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王道。” “娘这是关心则乱。”殷澜笑着偎依在张氏身上。 苍实院那边,宋氏也在跟殷湘说体己话:“伱的婚事,娘也得帮你相看起来了,是你父亲非要等着放榜后再择婿,殊不知,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好多人盯着,咱们未必能抢过人家。” “娘,您说什么呢!”殷湘微微脸红,“您还真要榜下捉婿啊,丢死人了。” “这有什么丢人的?”宋氏不以为然道,“你想想,除去恩科,三年才考一次,姑娘家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等的,只要你能找个好郎君,娘就知足了,谁能捉住是谁的本事!” “大哥二哥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呢,我急什么?”殷湘哭笑不得,“娘,您忘了,我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 “你大哥二哥是男人,你祖母只要相中了,随时就能娶进来。”宋氏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澜姐姐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你大伯母自然不操心她,唯独你的婚事让娘担心,你是忠义侯二房的女儿,跟你澜姐姐不一样,你的婚事就得早做准备。” 殷湘长长叹气。 想到赵启和姜瑗那骇人的一幕就心有余悸。 嫁人太可怕了…… 赵桓允从白云观直接去了宫里,陪顺庆帝用了晚膳,天黑才回府。 宇文氏早就等得心焦了,请了两个大夫在府上候着,非要让他们给赵桓允看伤口,赵桓允自是不肯,淡淡道:“三忍大师刚刚上了药,明天换药布的时候再看吧!” 一听三忍大师的名头,两个大夫立刻起身告辞。 他们从入行起,就开始看三忍大师所著的医书,是妥妥的后生晚辈。 哪里敢质疑祖师爷的医术! 宇文氏一听三忍大师也放了心,又问道:“皇上可曾说什么了?” 赵桓允挑眉。 沉默不语。 “我不是想打听宫里的事,我是问你遇刺的事,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宇文氏自从听说赵桓允受伤,气得差点进宫找皇上理论,朝中这么多人,为什么非得让赵桓允去做这件事情?他们家替皇家卖命卖得还不够吗? 好在萧太后及时派人送了两棵百年老参过来,说让赵桓允好生养着,她才作罢。 丁香盈盈上了茶。 不声不响地站在宇文氏身后,目光在主子身上流连。 他瘦了好多,脸色也有些苍白。 此行真是受苦了。 “母亲,此事迟早会水落石出的,您不要着急。”赵桓允端起茶碗,目不斜视地看着宇文氏,“我二哥可好些了?” 第50章 入梦 提到赵康允,宇文氏叹了口气:“不碍事了,他喝了点酒,就犯了老毛病,后晌去看过他了,他说以后不再喝酒了,他这种胎里带的不足之症,就得好好养着,偶尔放肆一下也是不能的。” 当年她刚怀上赵康允的时候,吃了萧太后赐的年夜饭,不幸中了毒,差点一尸两命。 为此,萧太后暴怒,下令严查,才查出是送菜的领头内监早年间曾在老王爷麾下当差,因触犯军规被打过二十军棍,他为泄私愤才找机会下的毒。 虽说赵康允最终平安降生,却自小身子孱弱,大夫也说是当初她中毒吃了太多解药才导致如此,每每想起这些,宇文氏就对赵康允愧疚万分。 好在赵康允磕磕绊绊活到了成亲的年纪,还算顺利地娶妻生子,宇文氏才稍稍安了心。 “母亲,我这次从西北带了些鹿茸回来,回头就给二哥送去,往后天气冷了,他就越发难熬了。”赵桓允知道宇文氏的心结,安慰道,“二哥虽然身体底子差了些,但只要保养得当,还是可以享常人之寿的,世事本就无常,母亲也不要过多自责。” “你大哥也托人捎了些人参回来,你们兄弟互相挂念,互相扶持,母亲甚是开怀。”宇文氏转忧为喜,想起赵琰的事,又嗔怪道,“琰哥儿性子像了你二嫂,是有些拎不清,你慢慢调教就是,平日里不要对他疾言厉色的,我听说你又罚他禁足,你二嫂少不得过来求情,哭哭啼啼地,没得让咱们心烦。” “琰哥儿行事鲁莽,缺少历练,我若不对他严厉些,日后他怎么挑起一府荣辱。”赵桓允默了默,又道,“若我二嫂过来,您不必理她,慈母多败儿,不能由她教坏了琰哥儿。” “这些我都知道。”宇文氏点点头,沉声道,“赵启跟姜二小姐退婚的事,你可曾听说?” “略知一二。”赵桓允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清丽脱俗的身影,他跟国公府的姜二小姐初次相见,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让他很是费解,宇文氏见惯了儿子冷淡的眉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继续道,“虽说咱们从不过问宫里的这些是非恩怨,但这件事情我总觉得处处透露着蹊跷……” “这里没有外人,母亲但说无妨。”赵桓允这才收回思绪,既然此事是关于她的,听听也好。 “殷贵妃寿宴,宾客云集,即便赵启再怎么心仪姜大小姐,依赵启的性子,也不可能做出白日宣淫的事来,除非是有人故意做局。”宇文氏看了看赵桓允,低声道,“通常这样的事,谁在其中受益,就最有可能是谁!” 赵桓允神色淡然,低头喝茶。 丁香盈盈上前续茶,鼓起勇气道:“殿下慢用。” 赵桓允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丁香悻悻退下。 “开始我觉得会是姜大小姐,可细细一打听她的事后反应,我就觉得不是她,女子清誉最为重要,更何况赵启还是她堂妹的未婚夫,出了这样的事,她名声尽毁,正妃之位是无望了,可若是为了侧妃之位,大可不必如此周折,等姜二小姐过门,再纳她入府便是。”宇文氏看了一眼丁香,想到赵桓允是不愿意听这等韵事的,索性长话短说,“所以,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姜二小姐作为!” 丁香的心思她当然是知道的。 甚至她也希望赵桓允能把她收在身边伺候,可惜,赵桓允看不上她。 “姜二小姐?”赵桓允忍不住嘴角微翘,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母亲何以见得?” 数次相见,他也觉得她是个颇有心计的小姑娘。 但算计自己的未婚夫,对她来说,并无益处。 除非,她并不想嫁给赵启,只是,理由呢?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多半是哭哭啼啼,求家中长辈做主,断不会如此雷厉风行地退了婚,如此重大的抉择,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宇文氏一语点破,“虽说当时是慕容老夫人出的面,但她这绝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她肯定问过姜二小姐,而且姜二小姐态度坚决,慕容老夫人才能无所顾忌地求到太后面前,所以,姜二小姐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决定跟赵启退婚的。” 宇文氏一向明察秋毫,即便在儿子面前,没有把握的事她也绝不会说,赵桓允又想起了他之前斥责赵启的那些话,莫非姜二小姐真的发现了赵启的什么秘密,为了避祸才如此做的吗? 见赵桓允不说话,宇文氏又道:“赵启跟赵琰来往密切,是众所周知的事,可姜二小姐对赵琰的态度却并不友好,所以她跟赵启退婚绝对是蓄谋已久,对咱们三府的态度也似乎是了如指掌,确切地说,是对你的为人处世有所了解,否则,她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嫡女,即便姜国公再怎么劳苦功高,她也绝对不敢跟咱们三府叫板!” 赵琰行事再可恶也是魏王世子。 怎么轮也轮不到姜瑜来教训! “母亲所言极是。”赵桓允微微颌首,缓缓道,“此事横竖跟咱们三府无关,谁是谁非,咱们还是不要置喙了。” “这个我自然晓得,我只是觉得琰哥儿是在替赵启受过罢了。”宇文氏到底还是心疼孙子。 “母亲,横竖是琰哥儿无礼在先。”赵桓允会意,起身道,“不过是禁足,您就不要过问了,否则,我只能将他带到军中磨砺了。” 宇文氏这才不吱声了。 顿了顿,又笑道:“杨阁老有一女,因替祖父守孝蹉跎了年龄,今年十八岁了,我亲自相看过了,这個杨小姐生得貌美不说,性情也是温柔贤淑……” “母亲,夜深了,该休息了。”赵桓允行礼退下。 宇文氏摇摇头。 心里又把赢太后恨了一遍,都怪这个女人,否则,她儿子怎么会迟迟不娶…… 回屋后,赵桓允唤过王相令,吩咐道:“你派个机灵点的暗卫,去盯一下姜二小姐,不必每天过来复命,捡重要的前来禀报就好。” “是!”王相令也没问缘由。 夜里,赵桓允做了个梦。 梦见他端坐在草地上弹着一张暗红色的古琴,古琴上还刻着青天碧海四个字,一只浑身翠绿的鹰立在案前,而在他身边坐着的女子,竟然是姜二小姐…… 醒来,赵桓允顿觉不可思议。 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第51章 登门道歉 姜瑜一夜好眠。 醒来便带着阮妈妈去了寿安堂那边陪慕容氏用早膳。 年纪大的人一向起得早。 主仆两人去的时候,慕容氏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廊下喂鸟,她养了一只浑身雪白的鹦鹉,很聪明,渐通人语,见了姜瑜,拍打着翅膀跟她打招呼:“瑜娘早。” “你早!”姜瑜逗弄了它一下,伸手接过慕容氏手里的小碟子,夹了一点小米往笼子里塞,慕容氏一脸宠溺地看着姜瑜,“今儿气色不错,可见还是咱们府上住得舒服。” “那是自然,外祖母府上,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姜瑜放下碟子,去边上净了手,挽起慕容氏的胳膊,“我都想住在外祖母这里一辈子,只要外祖母不赶我走就好。” “你这丫头,动不动就一辈子。”慕容氏拉着她往里屋走,“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外祖母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嫁个好人家就行。” 姜瑜笑而不言。 她只能保证自己平平安安地,不让外祖母担心。 嫁人什么的,还是算了…… 早饭很快就摆了上来。 照例有姜瑜爱吃的银丝小卷,珍珠牛奶密瓜露,还有每天雷打不动的红豆小米粥和素馅小笼包,是慕容氏的最爱,小厨房那边最是擅长这个。 之前一直是顾嫂做,现在顾嫂留在长卿苑看家,便有顾嫂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珍姑主厨,顾嫂和珍姑一脉相承,不分上下。 味道一如既往地好。 吃完饭,忠义侯便带着众人来请安,他今儿不上朝,可以晚去一会儿,但也不能耽误太久,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殷清殷濂还要去国子监读书,殷正安说要出门拜访一位故友,看能不能打听到姜行远的消息,叔侄三人也紧随其后地出了门。 剩下张氏和宋氏在慕容氏身边端茶倒水,张氏心细,向来处世周全:“母亲,既然瑜娘已然退婚,那大可不必住在国公府了,不如儿媳派人把瑜娘的东西带回来了吧!” “是啊瑜娘,你还回去做什么?”宋氏想起这事也愤愤,“难不成还回去给姜大小姐送嫁不成?” 慕容氏要冷静得多:“瑜娘先在这住着,要搬行李,也得等国公爷回来再搬,我看到时候国公府的脸往哪里搁?” 本来姜瑜是欢欢喜喜回府待嫁的。 却不想,被他们家的好女儿截了胡,看他们怎么跟姜行远赔罪! “多谢两位舅母替我着想。”姜瑜起身朝两人福了身,“我在这里住几日就回去了,父亲年底回京述职,我要在府上等他。” 张氏看了看慕容氏,慕容氏叹道:“外祖母依你便是,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只管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谢外祖母。”姜瑜盈盈坐下。 殷澜和殷湘姐妹俩静静地坐着,不约而同地拍拍姜瑜的手,以示安慰,姜瑜说了声没事,怎么说她也多活了一世,这点事情还是能看开的。 父亲的事虽说迫在眉睫,但毕竟眼下西北赈灾一事未了,一切还是未知。 她需要做的就是冷静。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就立刻去求赵桓允。 这也是为什么她让殷清去花鸟市场打听有没有绿色的鹰,她相信赵桓允会喜欢的。 正想着,门房那边来报:“太夫人,裕王殿下来了。” 慕容氏和张氏对视一眼:“让他进来!” 说着,又对宋氏道:“你带姑娘们去暖阁那边休息,我和你大嫂见一见他。” “是!”宋氏带着姐妹三人去了暖阁。 还不忘嘱咐姜瑜:“裕王定是前来求你的,你若还在气头上,就不要搭理他,等气消了再做决定。” 姜瑜只是笑。 阮妈妈端了茶水过来,小声对姜瑜道:“姑娘,裕王殿下来了。” 赵启进门就撩袍跪下。 毕恭毕敬地给慕容氏磕了个头:“外祖母安好,赵启给您赔罪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跟姜瑜一起喊外祖母。 实际上,慕容氏对他一向亲近,只是出了这事,她便不能原谅他了。 “殿下快快请起,老身受不起!”慕容氏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殿下身份高贵,持正守礼,何罪之有?” “外祖母此言,赵启惭愧至极……”赵启从小便知慕容氏性子刚烈,又跟萧太后有几分交情,加上他是来赔罪,自然不敢拿大,斟词酌句道,“太后罚了面壁思过,故而今日才得以来跟外祖母请罪,还请外祖母责罚。” “殿下言重了,老身哪敢责罚你。”慕容氏冷笑,“伱贵为皇子皇孙,即便犯了错,也自有太后和皇上管教,老身哪敢置喙半句,这不是折老身的寿嘛!” “外祖母,赵启一时鬼迷心窍,做下此等错事,无颜替自己辩解。”赵启长跪不起,直挺挺地跪在慕容氏面前,“赵启不敢奢求外祖母原谅,只求能见一见瑜妹妹,赵启想跟她当面赔礼道歉。” “瑜娘伤心欲绝,怕是不肯见你。”慕容氏直接了当地拒绝,“如今你们已经退婚,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免得徒生烦恼。” “不瞒外祖母,瑜妹妹若是不原谅我,我无话可说,绝不强求,只是……”赵启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只是国公爷的事情,我还是想跟瑜妹妹说几句的。” 慕容氏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会意,起身道:“殿下稍等,妾身这就去把瑜娘请来。” “有劳舅母。”赵启拱手一礼。 张氏还了礼,从外面绕道去了暖阁那边,姜瑜早就把赵启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见张氏来,沉吟道:“烦请大舅母让他去凉亭那边找我,就说我在那边等他。” “孤男寡女的……”张氏有些担忧。 “大舅母放心,凉亭离寿安堂也就几十步远,不会有事的。”赵启再急,也不会在忠义侯府对她怎样的,他只会越发彬彬有礼。 张氏觉得也是,刻意放慢脚步,不疾不徐地回屋。 清心苑离寿安堂本来就不远,她去而复返的时间刚刚好,赵启自然没有怀疑姜瑜就在隔壁暖阁,得知姜瑜愿意见他,忙对慕容氏道:“外祖母放心,赵启不敢对瑜妹妹不敬,即便她不原谅我,国公爷之事,我也自会鼎力相助的。” “去吧!”慕容氏语气缓了许多。 怎么说,赵启也是皇子。 她能把人家如何? 第52章 物是人非 八角凉亭微风徐徐,裹着花香迎面袭来。 石桌石凳上的素锦随风轻漾,一切如旧。 亭柱上依稀可见刀刻的歪扭小诗,那是赵启儿时留下的字迹。 年幼时,每每赵启调皮在柱子上刻字,姜瑜都会站在他身边,帮忙放风。 慕容氏宠溺两人,由他们胡来,至今也没有命工匠重新粉刷。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再不复从前。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姜瑜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上前福礼:“殿下!” “瑜妹妹,你当真要跟我生分了吗?”赵启快走几步,虚扶了她一下,语气诚恳,“瑜妹妹,都是我的错,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认,只是你不要不理我……” “殿下言重了,臣女怎敢不理殿下。”姜瑜嘴角微扬,淡然道,“不知道殿下召见臣女,所为何事?” “瑜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希望妹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我这一次……”赵启目光炯炯地看她,信誓旦旦道,“只要妹妹原谅我,从此我房里只有妹妹一人,绝不纳妾室。” “那姐姐怎么办?”姜瑜反问,“她已失身与你,嫁给别人是不可能的了,你若不娶她,你让她怎么活?” 前世她只当自己所托非人,错付了终生。 现在看来,姜瑗前世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他们之间所有的深情厚爱不过是冲动的假象而已。 还真是报应! “我房里的人,自然有你做主。”赵启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听你的。” 殷贵妃说,姜瑜虽然性子骄纵些,退婚也决绝,但她终究是小姑娘。 他身为皇子,只要放下身段去哄她,她定能回心转意。 毕竟,没有人愿意放弃裕王妃的位子。 “殿下这是要置我于不义之地吗?”姜瑜冷笑,“我若帮你纳了她,即便违背了你的誓言也与你无关,你只管尽享齐人之福,我若不帮伱纳姐姐入府,我便成了自私刻薄之人,不但受家族唾弃,还得了妒妇的名声,横竖都是我的不对,殿下真是一手好算盘!” 人人都说裕王肃正持礼。 想不到心底却如此龌龊不堪! “瑜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启忙解释道,“你是裕王妃,我房里的事本来就应该你做主的。” 殷贵妃说,姜瑜丰厚的嫁妆是她的执念。 那些庄子本来有她一半的……是慕容氏太偏心,都给了殷清婉,她不甘心。 “殿下,你我已经退婚,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姜瑜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我一闺阁女子,又待字闺中,殿下切不可毁我清誉,我以后还是要嫁人的。” “瑜妹妹留步!”赵启快走几步拦住她,转了话题,“即便你不想看到我,难道国公爷被弹劾的事情,你就不想听听吗?” “父亲镇守西北,忠心耿耿,即便有什么误会,也会上达天听。”姜瑜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别处,“彼时皇上自有圣断,不是你我所能议论的。” 就算他能帮上忙,她也绝对不会求他。 她甚至怀疑,前世姜行远在牢里病得那样重,都是殷贵妃和赵启所为! “我来的时候,父皇已经命人去西北传召,命姜国公回京述职。”赵启压低声音道,“现在离年底还有三个月,父皇之所以急着把姜国公召回来,是因为有人上书弹劾姜国公私藏军粮,有谋反之意,瑜妹妹,历朝历代,谋反都是死罪啊!” “殿下,凡事要讲究证据,皇上断不会被人混淆视听,定能明察秋毫,还父亲清白的。”姜瑜心头微动,她在信中嘱咐过父亲,让他务必处理好赈灾一事,关于军粮的事千万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却不想,还是被人拿了短处,难道父亲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些牢狱之灾……不,她绝对不会让父亲重蹈前世覆辙! “瑜妹妹放心,国公爷的事就是我的事。”赵启见姜瑜态度缓和,以为她肯定想求自己帮她父亲,言之凿凿道,“不管发生什么,我自当鼎力相助。” “多谢殿下,臣女父亲的事,自有圣断,就不劳殿下操心了。”姜瑜转身就走,前世他假惺惺地求到御前,情深意重地要娶她,谁知道背后下了多少黑手,一想起这些,她就恨不得弄死他! 赵启:“……” 到底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她跟之前不一样了呢? 不远处,园子里的花匠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草木之中。 很快,楚王府的后门便打开了。 一个黑影闪身而入。 片刻,王相令不紧不慢地进了书房,见赵桓允正在翻看账本,便上前禀报道:“殿下,吴起回来了,他说今儿裕王殿下去忠义侯府跟姜二小姐赔不是,还说姜国公被人弹劾,皇上已命人召他回京。” “知道了。”赵桓允头也不抬,“这等小事,不必来报。” “是!”王相令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心里犯了嘀咕,这样算小事的话,那什么事才是大事? 待赵启走后,姜瑜立刻带着柳姑姑去天香楼找银五娘。 她得知道是谁弹劾了父亲,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虽说前世是赵桓允解决了此事,但赵桓允并没有告诉她真相,而她想知道。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银五娘自然不会推辞,命人收了银子,笑眯眯道:“瑜娘你放心,三天后保准给你打听到,只是,看在你银子多的份上,我想告诉你,二皇子赵禹也来打听过此事。” “什么时候的事?”姜瑜颇感意外。 “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吧?”银五娘笑道,“你放心,我给他的消息,肯定跟给你的不一样。” “为什么?”姜瑜不解。 “我若让人觉得我天香楼比芙蓉阁的消息还要灵通,我还活不活了?”银五娘狡黠道,“什么生意该做,什么生意不该做,我自有定论,总之,我绝不能让朝廷觉得,我天香楼是個危险的所在就好。” “五娘英明。”姜瑜会意,笑道,“您放心,我从小到大的首饰都是在这里定制的,想必别人是不会疑心我的,即便我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我也绝对会守口如瓶。” “我自然信得过你!”银五娘笑笑,又道,“对了,嘉和公主昨日定了一支凤穿牡丹步摇,三日后她来取货,你要是方便,就过来一趟,她说想见见你。” 姜瑜欣然答应。 第53章 意外 梧桐胡同就位于沧澜坊的中心街。 尽头有护城河蜿蜒流过,紧靠着护城河便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花鸟市场。 花鸟市场建于前朝,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奇珍异草,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顺庆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常常在此处寻访名花奇草,流连忘返,他登基后还多次下令扩建整顿,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扩出一条街,整个花鸟市场呈工字形,比原来大了一倍,从此花鸟市场日渐繁荣昌盛,逐渐成为了京城最繁华的所在。 下学后,殷清兴致勃勃地骑马去了花鸟市场,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吉祥鸟店铺:“许老板在吗?” 他是常客,许老板一见他就笑眯眯地迎上来:“世子来得真巧,昨儿有新到的鸟,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立刻有小伙计端了茶过来。 “我是替我二叔寻一只白色的头顶带点黄色的鹦鹉。”殷清撩袍坐下喝茶,“烦请许老板帮忙找找。” “要不说世子来得巧呢!”许老板穿着褐色铜钱暗纹直缀,带着瓜皮帽,满脸笑容地去取了一个笼子过来,里面两只浑身雪白头顶掺杂着黄色的鹦鹉蹦来蹦去,叫声清脆,殷勤一眼相中了其中一只:“我要这只大一点的。” “世子好眼力,这是昨天刚刚到的,长途跋涉还这么有精神,正宗的常山鹦鹉。”常山鹦鹉在花鸟市场很有名,颜色正,身骄体健,适应能力强,鲜少生病,是达官贵人的最爱。 付了银子,殷清又道:“许老板,咱们这花鸟市场,有没有卖鹰的?” “卖鹰的?”许老板笑道,“有是有,就是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这不好说。” “烦请许老板帮我留意一只颜色翠绿的鹰,只要有,银子不是问题。”殷清想也不想地放了定金,“只要一有货,您就立刻派人通知我。” “世子放心!”许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我这儿消息一放出去,不出一个月,指定有人送过来。” “那就好。”殷清提着鸟笼,兴冲冲地出了门,翻身上马,许老板照例送到门口,拱手道:“世子慢走!” 殷清应着,打马徐徐前行。 刚出了花鸟市场,就听身后一阵嘈杂声传来:“站住,别跑!” 殷清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一阵疾风袭来,瞬间他就被踢下了马背,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人抢了他马,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不见了踪迹。 转眼间,赵禹带人到了眼前:“你们快去追,务必把他拿下。” 见是殷清,他亲自下马扶起他,温声道:“殷世子,你没事吧?” “景王殿下,您这是?”殷清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鸟笼也被马蹄踩扁了,里面的鹦鹉也不知去向,赵禹神色从容道:“刚刚抢世子坐骑的人是个江洋大盗,本王的人抓了他半个多月,才发现他的行踪,追赶至此,却不想惊扰了世子。” “原来如此。”殷清拍拍身上的尘土,自认倒霉,“既然景王殿下是公务在身,也谈不上惊扰。” “虽说公事,但也不能扰民。”赵禹神色清冷地把手里的缰绳送给他,“世子先骑本王的马回去,若世子的马寻不回来,就当本王赔了世子的了,至于鹦鹉,本王改日自当亲自送到府上去。” “殿下言重。”殷清拱手还礼,“这里离府上不远,我走回去就是,至于鹦鹉,我再回去买一只便是。” 姜瑜跟赵启刚刚退婚。 算是惹了皇家的人,他哪敢因为这些小事再跟巡防营统领赵禹积怨? 不过是一匹马和一只鸟而已。 “世子明理之人,本王愈发惭愧。”偏偏赵禹也想到了姜瑜跟赵启退婚之事,当机立断要跟忠义侯府扯上关系,愈发平易近人,非要亲自送殷清回去,不但要赔他的马,还命身边侍卫再给殷清去买一只鹦鹉,算是赔偿。 更让殷清受宠若惊的是,赵禹送他回府不到一個时辰,竟然去而复返,带着重礼上门赔礼。 忠义侯得知缘由,亲自设宴款待。 赵禹虽然不怎么受宠,但人家终究是皇子,怠慢不得! 消息传到寿安堂的时候,慕容氏正在跟姜瑜下棋,唐妈妈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说给祖孙俩听:“侯爷在摘星阁待客,景王殿下还是第一次来咱们府上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慕容氏叹道,“谁能想到清哥儿不过是去逛个花鸟市场,竟然能碰到这样的事。” 说着,又看了看姜瑜:“若是瑜娘跟赵启不退婚,景王断不会留下做客的。” 这是摆明了要跟忠义侯府交好了。 赵禹的心思还真是缜密。 唐妈妈见慕容氏说起姜瑜的事,不声不响地退下。 “瑜娘你看,你这一退婚,所有的事貌似都变了。”慕容氏语重心长,“从行事上来看,景王倒是比裕王稳妥得多,虽说景王的母妃秦贵妃不受宠,但他毕竟是裕王的二哥,手上又有巡防营在,还是有些实权的,就是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了。” 忠义侯府是殷贵妃的娘家。 明摆着忠义侯府就是赵启的助力之一,赵禹之前当然不会跟忠义侯府有什么来往。 可现在不一样了,两人婚事一退,彼此芥蒂肯定是有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赵禹跟忠义侯府示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侯爷心思深沉,跟景王来往,定会权衡利弊,外祖母放心便是。”姜瑜摩挲着手里的棋子,轻笑道,“只是,贵妃娘娘知道咱们跟景王殿下来往,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前世赵启谋逆后,景王便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皇子,他生性低调,在赵启的事情上护驾有功,赞誉之声不断,只是他到底占长不占嫡,才与皇位无缘。 好在赵宣位于东宫后,并未为难他。 只是,现在的赵禹怎么想,她就不知道了。 她猜他应该也有夺嫡之心的,否则,他干嘛要跟忠义侯府来往? “她最好不要着急,就这么病着,一直病到恩宠尽失才好!”慕容氏对殷贵妃迟迟不登门赔礼耿耿于怀,冷讽道:“秦贵妃跟她一直不和,她岂能甘心娘家人跟景王来往!” 殷贵妃在她膝下长大,慕容氏自认待她不薄。 却不想,终究还是翻了脸。 第54章 他只想对她好 出了寿安堂,姜瑜便在半路上碰到了殷清。 他知道她在跟祖母下棋,特意等在这里,姜瑜佯装不知,笑着问道:“清表哥,这么巧?” “瑜妹妹,我正要去清心苑还找你呢!”殷清面露惊喜,快走几步问道,“今天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清表哥没事吧?”姜瑜关切地问道。 “就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殷清伸手给她看,“擦破了一点皮,无碍。” “柳姑姑那里有跌打药膏,回头我让她给表哥送去一些,虽是小伤,也得好生养着。”姜瑜看了他伤口一眼,随口问道,“表哥的马,可曾找回来了?” “不曾!”殷清笑着摇摇头,“景王殿下命人送来了良马,说是给我压惊,他说等抓住那个江洋大盗,就把马还给我。” 姜瑜心头微动:“京城竟有江洋大盗?” 前世她从未听说。 觉得有些奇怪。 “景王殿下说……”说着,殷清环顾了一眼四下里,“殿下说,这个江洋大盗很不寻常,专门偷朝廷大臣家的字画书信,并不贪财,近来接二连三的大臣家里失窃,这才上报给了京兆府,因为牵扯到了朝廷要员,所以皇上才命景王殿下负责此事,这几日,巡防营一直在追捕这名江洋大盗,今儿可巧被我碰到了。” “原来如此!”姜瑜恍悟。 “对了瑜妹妹,我已经让吉祥鸟许老板帮忙打听鹰的事了,他说只要一有你说的那种鹰,他就会派人来通知我,我已经给了定金,瑜妹妹耐心等着便是。”殷清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紫檀佛珠给她,“瑜妹妹,这是我去药王殿求的,听说戴着它可以辟邪,百毒不侵,妹妹不要嫌弃。” “多谢表哥,我已经有了一串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姜瑜把嘉和公主送她的珠子给他看,笑道,“你看,是不是差不多一样?” “还真的差不多!”殷清只得悻悻收回。 “对了清表哥,你送我的那块端砚,我用不着,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姜瑜语气轻柔,“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父亲的事,无暇其他,还望请表哥见谅。” 殷清接二连三被拒,整个人都有些懵。 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消失在花木掩映的清心苑。 殷濂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了下来,走到殷清面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清心苑那边,颇为同情道:“大哥,别看了,她已经走了。” 殷清立刻敛了表情,转身就走。 “大哥,你等等我!”殷濂快步追了上去,“大哥,我早就说过了,凡事要耐心点,你也太着急了,瑜表妹退婚没几天,她注意不到你的。” 殷清比殷濂大两岁,一直拿他当小孩看,也不愿跟他说这些,快步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放在案头上的那方端砚,拿起来细细端详,他不觉得是他着急,他只是想对她好…… 恰好殷濂一步跨进来,见他痴痴地盯着看着那方砚台,一下子抢了过来:“大哥,既然瑜妹妹不要,你就给我吧,我可是很宝贝那这个砚台的。” “你若喜欢,就拿去。”殷清满眼失落。 三日后,姜瑜如约去了天香楼。 嘉和公主早就在等着姜瑜了。 银五娘端了满满一盘子钗环首饰让两人去内室挑选,奉了茶水和点心,悄无声息地退下。 京城交好的千金小姐,也经常相约过来挑选首饰。 小姐妹说个悄悄话什么,不让丫鬟婆子靠近也无可厚非。 尽管屋里只有她们两個人,嘉和公主还是压低声音道:“我今儿约伱来,是想告诉你令尊的一些事情,你可知道徐阁老?” “当今首辅徐观?”姜瑜知道徐观,是因为前世赵桓允曾召见过他,后来徐观告老还乡,遇到劫匪,死在了路上,赵桓允得知他的死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好生安葬,便再也没有提起此人。 “正是。”嘉和公主点点头,又道,“咱们长话短说,弹劾令尊的人,大都是他的门生,而从东南三州护送粮车的运粮官却是我二哥赵禹的人,居我所知,徐观跟我四哥有来往,姜二小姐,你可明白?” “徐观想通过这件事情除掉我父亲,来打压裕王,从而扶持你四哥?”姜瑜明白了,眼下朝廷的局势是三足鼎立,表面上看,赵启风头正盛,赵禹低调隐忍,赵宣玩世不恭,三人各有千秋。 只是顺庆帝却迟迟不立东宫,好像还在观望。 赵宣毕竟是嫡子。 内阁是站在他这边的。 “应该是的。”嘉和公主沉吟道,“我母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刚好跟徐阁老的门房是同乡,那个门房说,徐阁老的父亲当年曾经效力在令祖父麾下,好像是因生病离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安葬费,所以也不排除是因为这些陈年往事才心生怨恨,可那一千担登记造册的粮食,却又真的是在令尊大人面前消失的,此事的确不简单。” “家父生性耿直,为人清廉,他绝对不会贪墨。”姜瑜摇摇头,“景王殿下对此事怎么说?” “他们一口咬定,把粮车交付给令尊就返程了,而且手里还有令尊亲笔签名的凭据。”嘉和公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最后核对的时候,还是少了一千担粮食,不仅如此,令尊还延误了去接应楚王殿下的时间,导致楚王殿下的粮队遇袭,甚至有人说,西北一带是令尊的天下,出了这样的事,令尊嫌疑最大。” “多谢公主告知这些。”姜瑜起身福礼,“公主大恩,臣女没齿不忘。” “姜二小姐客气了,你我甚是投缘,如今令尊有难,我很愿意帮你一把。”嘉和公主上前扶起她,叹道,“可惜我人微言轻,只能帮忙打听到这些细枝末节,再多,却是不能了。” 话音刚落,郑嬷嬷在门外说道:“公主,天色不早了,该回宫了。” “知道了,就挑好了。”嘉和公主脸色一沉,随手抓了几件发簪,对姜瑜道,“姜二小姐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姜瑜站在窗前,目送嘉和公主马车远去。 银五娘这才上前幽幽道:“瑜娘,你托我打听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第55章 秘密 银五娘打听到的消息跟嘉和公主说的一般无二。 姜瑜越听越觉得徐观这个人不简单,他虽说是四皇子赵宣的人,但又似乎把二皇子赵禹撇得干干净净,否则他怎么不怀疑是赵禹的人贪墨了那一千担粮食,而是矛头直指她父亲呢? 想到这里,姜瑜又问银五娘:“你上次不是说贵妃娘娘的人也来问这件事情吗?你跟她怎么说的?” “我就跟她说徐阁老跟你父亲有旧怨,仅此而已。”银五娘目光沉沉道,“瑜娘,我是靠卖金银首饰为生的,即便买卖消息,也是仅限于你们这些熟客而已,对于宫中之人,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她师父情客生前再三叮嘱,对宫里的人敬而远之。 且不可牵扯其中,对此,她一直铭记在心。 “那倒也是。”姜瑜相信银五娘说的话,“我也觉得五娘还是应该安心做生意,远离庙堂之事,以后我若是想知道什么,就去芙蓉阁那边,尽量不叨扰五娘。” 听外祖母说,银五娘无父无母,是被她师傅情客一手带大的,情客出身青楼,才艺双全,艳冠京城,追求者趋之若鹜,后来被神秘人赎了身,创建了天香楼,她终身未嫁,辗转收养了银五娘。 十多年前情客去世,银五娘接手了天香楼。 银五娘从小就在天香楼长大,耳染目睹了这么多年,不管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手到擒来,天香楼比起情客在世时,生意还要火上几分,是真正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瑜娘放心,我只做熟客的生意,殷贵妃并非是通过中人跟我打听此事,而是她身边的郑嬷嬷跟金大娘有过几面之缘,她是来问金大娘的。”银五娘看了看姜瑜,突然道,“瑜娘,若是有朝一日,我遭遇不测,你可否帮我带一句话给楚王府的老王妃?” “五娘,你……”姜瑜眼皮跳了跳,骇然道,“你若有什么苦衷,尽管直说便是。” 前世她跟银五娘来往并不密切。 只记得几年后天香楼起了一把火,至于银五娘如何,她并不知情。 “你先答应我再说。”银五娘苦笑,“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愿闻其详。”姜瑜皱眉。 “你告诉老王妃,就说五娘谢过她的救命之恩。”银五娘环视了一眼四下里的一切,叹道,“姜国公国之栋梁,都能遇到这种无妄之灾,何况我这种无根无基之人,不过有感而发而已,瑜娘不要见怪,若真有那么一天,只管帮我把话带到便是。” “五娘,既然老王妃对你有救命之恩,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道谢呢?”姜瑜不解。 “有些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说破的。”银五娘挑眉,“只不过我欠她一声道谢罢了。” 姜瑜不好再问。 起身告辞。 上了马车,耳边冷不丁传来金大娘的声音:“五娘,你今天不但多虑而且失礼,姜二小姐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伱不该托付给她这些。” “从郑嬷嬷踏入天香阁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银五娘冷笑,“她若不是知道了我,又怎么会派人跟你套近乎,她要是想知道姜行远的事,又何须来问咱们,难不成裕王是个摆设吗?” “即便她知道了你,又如何?”金大娘语气冷静,“这么多年,咱们安分守己,从未做出逾越之事,并无把柄落人手中。” “她身后那个人,不管做什么事,还需要把柄吗?”银五娘反问。 金大娘只是叹气。 银五娘又道:“姜二小姐跟裕王退了婚,也就等于跟她翻了脸,敌人的敌人才是真正的朋友,我若有不测,姜二小姐必定会把我的话带给老王妃,老王妃通透之人,一猜就知道我是死于谁之手。” “五娘,不如咱们关了天香楼,天涯海角,总有容身之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就是逃,能逃到哪里去呢!” 姜瑜听得心惊肉跳。 银五娘说的她,肯定是殷贵妃。 殷贵妃身后那个人,应该就是顺庆帝吧?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回府后,姜瑜便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慕容氏听:“外祖母,嘉和公主跟银五娘说的八九不离十,不知咱们跟徐阁老可有来往?” “内阁力挺嫡子,徐阁老一直是端王的人,不屑跟咱们来往。”慕容氏捏了捏眉头,“刚刚我跟你大舅舅说起此事,你大舅舅也说弹劾你父亲的是徐阁老的门生,但他并不知道你祖父跟他们家结的怨的事,现在他已经去了徐府拜访,等他回来,咱们再作商议吧!” “现在关键是找到那一千担粮食的去向,才能还父亲的清白。”姜瑜心下着急,“只是眼下父亲已然在回京的路上,若他能全身而退,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能,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 她明明送了书信给姜行远,提醒过他,却不想还是出了事。 前世她上下打点,四处奔波,也是无济于事。 这辈子她也不想再做这些无用功了。 “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慕容氏知道姜瑜担心姜行远,安慰道,“你放心,你大舅舅这些日子一直在操心这些事,你父亲不会有事的,他在西北咱们鞭长莫及,只要他回到京城,咱们总有办法的,你安心住着,不要胡思乱想。” 姜瑜点点头,再没吱声。 前世外祖母一家也是使出浑身招数力保姜行远,却还是没能救出他…… 说来说去,还是得去找赵桓允! 后晌,忠义侯黑着脸进了寿安堂:“母亲,徐阁老眼高于顶,人家早就猜到了来意,直接说阁老不在府上,应是给我吃了闭门羹。” “也难怪别人如此,咱们一直是裕王的人,内阁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他们既然落井下石,就绝不会再帮咱们上岸,终究是咱们想多了!”慕容氏还算平静,“既然景王主动示好,咱们不如去景王府走动走动,说不定他能帮上忙。” 忠义侯点点头:“我明天就去。” “外祖母,舅舅,我觉得与其去景王府走动,不如直接去皇叔府求楚王殿下。”姜瑜不忍心忠义侯再四处奔波,提议道,“楚王殿下毕竟刚从西北回来,他最清楚那边的事。” 忠义侯闻言,面露难色。 第56章 她的心思 “瑜娘你有所不知,楚王府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慕容氏会意,神色凝重地跟姜瑜解释,“皇叔府一直高高在上,只听命于皇上,甚至有时候连皇命也敢违抗,大皇叔是宗人府宗令,来往皆是皇亲,二皇叔常年卧病,不理世事,三皇叔掌管三府庶务,又是清风霁月之人,从不跟群臣来往,更不会管这些事情。” “是啊,自从老王爷去世后,三府越发神秘低调,若不是西北旱灾迫在眉睫,皇上也绝对不会让三皇叔远赴西北赈灾,如今三皇叔负伤而归,就更不会出面了。”忠义侯在官场多年,深知三府处事之道,“除非皇上亲自下令让三皇叔彻查此事,否则,他是不会过问这些事的,若是贸然前去,怕是连三府胡同也靠近不了!” “原来如此!”姜瑜也不好再说什么。 的确,前世赵桓允一开始并未插手此事。 后来不知为何他才替姜行远求情,把他从牢里救了出来。 只可惜还是失了先机,姜行远在牢里备受折磨,缠绵病榻半年便离世了…… “瑜娘你切莫忧心,你父亲吉人自有天相,等他回来,咱们再商议。”慕容氏见姜瑜郁郁寡欢,安慰道,“即便徐阁老那边行不通,你舅舅他们也会想别的法子,咱们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的。” “此事急不得,走一步看一步吧!”忠义侯点头道是,“再有六七日,你父亲也该回来了,说不定是一场误会呢!” 他觉得是慕容氏着急了些。 人还没有回来,一切都尚无定论,等等看便是。 “但愿如此。”姜瑜凝神听了听赵桓允那边的动静,得知这两日他都在芙蓉阁那边听戏,心头一喜,面上却异常平静,“外祖母,上次听素大娘说,近来芙蓉阁上了好几处新戏,我想明日去看看,散散心。” “去吧!”慕容氏爽快地答应下来,和颜悦色道,“让你二舅母和姐妹们陪你一起去,顺便看看素大娘那里有没有好的头面,若是有,就好好挑挑,我要给你们姐妹们一人挑一套。” “谢谢外祖母。”姜瑜莞尔。 “说起来真是挺奇怪的,芙蓉阁明明不是银楼,里面的首饰什么却比天香楼要好看得多。”唐妈妈见气氛轻松了许多,笑着插话,“天香楼也不是京城的消息中心,内宅八卦却都是从天香楼那边传出来的。” “可不是嘛,芙蓉阁是男人的天下,说的都是南来北往的江湖之事,为了迎合圣意,才有了玉石古玩的生意,但凡入京的稀罕物,总是要先在芙蓉阁走一圈,剩下的才能进了天香楼。”慕容氏对京城这点事瞧得更明白,“天香楼又是京城女子的聚集地,内宅闲话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的。” “还是老夫人通透。”唐妈妈恍然大悟。 姜瑜静静地听着,想着银五娘的话,有心问一问慕容氏。 碍于忠义侯在场,还是没有问出口,罢了,以后等空了再问吧! 待回了清心苑,阮妈妈脸色很不自然地对姜瑜道:“姑娘,今儿香叶回了一趟国公府,说是取一些衣物,两个多时辰才回来,顾嫂说,她跟二夫人身边的吴嬷嬷聊了好一会儿,吴嬷嬷对她很亲热,还说要认她当义女。” “义女?”想到前世种种,姜瑜冷笑,“你把香叶叫来,我亲自问她。” 她现在并不想拆穿香叶。 留着传个话什么的,还是很有必要的。 香叶忐忑不安地走进来,见姜瑜面容憔悴,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姑娘!” 姜瑜让阮妈妈和柳姑姑退下,笑着问道:“你今日回国公府了?” “姑娘,回来的时候走得急,奴婢有些衣物忘记带了。”香叶小声道,“姑娘外出未归,奴婢就跟阮妈妈说了一声。” “无妨,也是我疏忽了。”姜瑜不动声色地喝茶,“早应该提醒你回去拿的,咱们还得在这里住几天才能回去。” 香叶见姜瑜并未生气,鼓起勇气问道:“姑娘,如今,您跟裕王殿下婚事已退,咱们还回去吗?” “傻丫头,国公府是我的家,我怎么能不回去呢?”姜瑜放下茶碗,语气哀怨,“我一时冲动退了婚,越想越懊恼,表哥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想必瑗姐姐的日子也很难过吧!” “吴嬷嬷说,太夫人杖毙了瑗小姐的丫鬟芳碧……”香叶咬唇道,“出事这么多天了,贵妃娘娘和裕王殿下都没有给瑗小姐一个准信,太夫人和二夫人为这事整日煎熬呢!” “这事急不得,表哥心仪瑗姐姐,肯定会厚待于她。”姜瑜见她这样说,心底已生凉意,“将来给个正妃之位也说不定,怎么说瑗姐姐也是国公府二房嫡女,才貌双全,身份尊贵……” 也不知道粱氏给了香叶多少好处。 她话里话外就向着姜瑗了。 “姑娘,听说裕王殿下来府上赔礼道歉,您为何不顺手推舟?”香叶心生不解,“您又何必苦着自己?” 人人都知道裕王登门道歉被拒。 就连小秦氏也说,姜瑜想退婚,怕是蓄谋已久,否则,绝对不会如此决绝! “你不懂,我若轻易原谅了他,日后他会真心待我吗?”姜瑜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神色凝重,“我所求的,不过是他一份真心罢了,若无真心,我嫁给他,又有什么意思!” “原来姑娘是这般心思!”香叶恍悟。 “好了,不说这个了。”姜瑜岔开话题,目光柔和地看她,“咱们在府上小住,伱也难得跟家里人聚聚,明天我去芙蓉阁就不带你了,这几日你回家跟你娘和弟弟聚一聚,等过些日子,咱们回了国公府,想再回来,就不是那么方便了,等我空了,再找你说话。” “多谢姑娘!”香叶眼前一亮。 第二天一早,姜瑜去寿安堂陪慕容氏用过早膳回清心苑更衣。 阮妈妈找出好几套衣裳让她挑,姜瑜看了一眼:“就穿这件青色的吧!” 殷澜殷湘她们穿着一向淡雅。 她也是如此。 柳姑姑提前去芙蓉阁订了雅间。 素大娘比之前更热情,早就准备了上好的果品点心和茶水等着她们,她白得了一千两银子,高兴了好几天,宋氏没想这么多,一见这待遇,直夸芙蓉阁越来越大方了:“我上次来的时候,只有茶水,可没这么多点心,看来芙蓉阁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茶水清冽,果品香甜。 点心甜糯软绵,入口即化,丝毫不逊色五芳斋。 “二婶娘,咱们是跟瑜娘沾光了。”殷澜捏着帕子笑道,“那可是一千两啊!” “瞧我,倒是忘了这茬了。”宋氏看了一眼姜瑜,打趣道,“咱们干脆包场得了,这一千两可不能都让芙蓉阁给赚去了。” “对对对,咱们明天还来!”殷湘也跟着起哄。 姜瑜笑而不语。 一抬头,就跟对面房间那人的目光撞了個正着,隔着戏台,两人冷不丁四目相对,他依然穿着锦白色四爪蟒袍,清贵儒雅,气质凛冽,他的出现,跟周遭喧闹的一切格格不入。 姜瑜率先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耳根早已泛红。 她不是怕他,而是有些心虚。 在他面前,似乎她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想求他帮忙搭救父亲,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57章 看戏 赵桓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他就知道她会来。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玄衣老道,鹤发童颜,声音洪亮:“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青崖道长所言甚是,只是在下仍有不解。”王相令抬手作揖,认真道,“既然不争,又何来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青崖道长执手回礼,“世间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王相令点点头,笑而不语。 另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老和尚双手合十:“佛不自外,悟之于心,诸佛世尊,皆出人间,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苦,凡事因缘而生,因缘而灭,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赵桓允扭头往外看了看,缓缓开口问道:“若因缘而生,却不知缘从何来,该当何解?” 王相令怔了怔。 顺着主子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雅间里的姜瑜,她穿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鬓间别着同色的钗环发簪,愈发清丽脱俗,万红丛中一点青,格外引人注目。 再抬头看去,珠帘已然垂下,那抹青色也随之变得朦胧起来。 “阿弥陀佛,前世因,今生果。”善戒大师双手合十,“缘分天定,缘起缘灭,缘聚缘散,都是天意所为!” “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青崖道长拱手施礼,“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莫逆于心!” 赵桓允微微颌首。 低头喝茶。 不远处,姜慎远带着姜晋姜轩也在看戏,一场戏唱完,姜慎远叫好的声音最大。 引得其他雅间的人纷纷掀起珠帘朝他们看过来,虽然看不清楚,但听声音还是能听出是国公府的三爷,他是芙蓉阁的常客,也最能起哄,没个正经。 一想起这些,众人又纷纷放下帘子,饶有兴趣地议论近来那桩风流韵事,虽说宫里口风紧,但纸永远包不住火,私下里,还是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都有。 姜慎远自知失礼,轻咳道:“咱们回去吧,改日再来,听说明天还是这出。” 家里出了这么档子糟心事,他是真的不想回去。 可就算在外面,他也羞于见外人,唯恐别人问起那桩丑事。 “好,咱们出来大半日了,也该回去了。”姜晋也闷了好几天,悻悻地起身,家里气氛闷,难得出来散散心,却也提不起兴趣来,总觉得大家都在取笑他们家。 姜轩一言不发地跟着站起来,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晃动的珠帘,总觉得珠帘后的身影有些眼熟,他若有所思地细看了一番,才跟着姜慎远和姜晋出了门。 芙蓉阁的重头戏都在后面。 越来越好看。 宋氏她们看得津津有味,能出来看戏,对她们来说,一年也没几次,大顺朝再怎么开放,不年不节的,她们也不好经常往外跑。 姜瑜则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一会儿,就带着柳姑姑走了出去,她知道赵桓允就在对面看戏,却不能贸然去找他说话,她想找素娥说说话。 宋氏只当她出去透透气,嘱咐她早去早回,津津有味地继续看戏。 二楼有个专供女眷休息的大房间,有更衣间,有净房,还有茶几座椅,站在窗户处,看见后院的马车,赶车的车夫都坐在车辕上昏昏欲睡,丁顺更是睡得香,甚至还能听到他的呼噜声。 柳姑姑笑道:“丁顺哥是个站着都能睡着的主,坐着就睡得更香了。” “等人也是很无趣的事。”姜瑜莞尔。 素娥迎面走来,笑盈盈地姜瑜道:“姜二小姐安好,昨儿老身这里来了一件宝贝,不知道姜二小姐有没有兴趣?” “真巧,来的时候外祖母还说,让我找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头面呢!”姜瑜这才想起这事,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不知素大娘有什么宝贝?” “头面不着急看,我先带你去看宝贝。”素娥神秘兮兮道,“走,去我屋里看。” 素娥的屋子在三楼,实际上是個仓库。 靠墙处放了两个木架子,架子上面有不少包裹和大大小小的匣子,一张床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用布帘挡了,勉强能看出这里住着人。 为了省出一间房收租,素娥竟然住在仓库里,姜瑜和柳姑姑都很意外,知道素娥爱财,却不知她如此爱财,为了省出一间房,她竟然如此委屈自己。 素娥说的宝贝是架子上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 黑不溜秋的,一侧还擦去了巴掌大的皮,露出浅绿色的玉肉。 柳姑姑皱眉:“素大娘,这算什么宝贝?” “姜二小姐,你可认得?”素娥歪头问道。 姜瑜细细端详了一番,惊讶道:“翡翠石?” “不错!”素娥得意道,“姜二小姐真是识货,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这块石头已经被贵人订了去,暂且存放在我这里。” 姜瑜前世在西北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石头,只是那个时候她只能看,不能摸,如今真真切切地摸着这块石头,她心生感慨,原来触手生凉的感觉竟是这般,玉石真的很神奇。 “姑娘,这块丑石头里面全是玉?”柳姑姑也好奇地过来看,“就是做玉镯和首饰的玉吗?” “是的,好的翡翠石往往其貌不扬,但里面的玉质却是细腻坚硬,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打磨出惊艳世间的美物,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仪正是如此。”姜瑜来回端详着这块翡翠石,沉吟道,“这块翡翠石大小适中,不如做成玉枕,虽然奢靡了些,但也来得实用。” “姜二小姐对翡翠石的确颇有见解。”赵桓允缓步走了进来,语气清冷,“只是,既然实用,又何来奢靡一说?” 第58章 公道自在人心 姜瑜又惊又喜。 忙放下石头,屈膝福礼:“臣女见过殿下!” 她正想着怎么能跟他说上话。 可巧他就来了! 赵桓允微微低头,在她鬓间的钗环上落了落,径自走到那块翡翠石面前站住,面无表情地问道:“姜二小姐之前见过翡翠石?” 姜瑜这才直起身子,垂眸答道:“回禀殿下,臣女不曾见过,只是听人说起过。” 前世赵桓允酷爱翡翠石。 常跟西北玉石商有来往,京城的玉器首饰大都以成品示人,鲜少见翡翠石。 赵桓允再没吱声。 只是细细打量这块石头。 素娥这才笑着上前打招呼:“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无妨,是本王唐突了。“赵桓允不看她,“待会儿王相令会亲自过来取石头,本王不过是先过来看看而已,你去包起来吧!” 姜瑜顿觉尴尬。 人家或许是有别的用途,而她却大言不惭说,只有做成玉枕,才物所超值……以后定当谨言慎行,鹦鹉前头不能言。 “是,老身这就去。”素娥毕恭毕敬地退下,抬脚去了隔壁房间,隔壁房间堆满了大大小小各色礼盒红布,专门用来包装玉石首饰的,没有太大的盒子,素娥命人抱了石头过来,用红布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把翡翠石缠了起来。 楼梯口,两个男子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被身穿程子衣的高大护卫拦下:“我家主子在相玉,两位不能进去。” 其中一个男子有些不服气,刚想理论几句,见那护卫表情寒冽,不禁打了个冷颤,忙拽着另一个男子讪讪退下,一看那护卫,他就知道主子得罪不起。 芙蓉阁原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罢了! 待两人退下。 整个三楼又安静了下来。 赵桓允静静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仓库,不疾不徐地朝楼梯口走去。 “殿下留步!”姜瑜快走几步,到了他面前,再次福身行礼,低声道,“殿下,听闻朝中有人弹劾家父贪墨军粮,皇上因此已召家父回京,臣女坚信父亲清白却无实证,恳求殿下念在家父镇守西北十几载的份上,能说几句公道话,殿下大恩,臣女无以为报,来世必定做牛做马报答殿下。” “公道自在人心,若姜国公行事清白,就无需姜二小姐劳心劳力替他奔波打点,朝廷绝对不会冤枉了他。”赵桓允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她,冷声道,“再就是,本王从来不相信来世。” 说完,拂袖而去。 姜瑜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 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这是拒绝了吧……他说他不信来世,可如今却正是她的来世。 “姑娘,楚王殿下已经走了。”柳姑姑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咱们回去吧!” 人人都说三府高高在上,不理尘世。 果然如此…… “回去吧!”姜瑜勉强笑道。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 她再慢慢想办法吧! 素娥这才捧了一個盒子走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对姜瑜道:“这是新到的头面,你们挑挑看,保证不比天香楼的差。” 总觉得今日之事怪怪的。 赵桓允屈尊到三楼这边来相玉,本来就够让人意外的。 偏偏还碰到了姜瑜。 而且这两个人看上去并不陌生,明显之前有过来往…… “多谢素大娘。”姜瑜无视素娥一脸好奇,让柳姑姑接了盒子,从容不迫地回了二楼房间。 她跟赵桓允的渊源,就连慕容氏也说不得。 何况是素娥。 宋氏早就等急了,一个劲地问姜瑜:“怎么去了这么久,没什么事吧?” “刚刚二婶娘还亲自出去找你了!”殷澜也是一脸关切。 “没什么事,我跟着素大娘去挑了一些头面过来。”姜瑜让柳姑姑打开盒子给殷澜殷湘看,笑道,“这是外祖母的意思,让咱们每人挑一副头面。” 殷湘喜笑颜开,两眼放光地望着满满一盒子头面:“祖母真好!” 虽然都是蝴蝶玉石头面,但造型不一,颜色也不一样。 论品相,实在难分仲伯。 宋氏笑着把盒子往殷澜和姜瑜面前推了推:“让你两个姐姐先挑。” “都一样!”殷澜一向长姐风范,从不会跟殷湘争抢,又把盒子推到了中间,“大家一起挑。” 姜瑜见对面房间已经空了。 索性对柳姑姑道:“你去跟素大娘说,这一盒子头面咱们都要了。” 她心情不好。 不想在这里挑了。 柳姑姑道是。 “都要了?”宋氏尖叫,“瑜娘,一共六套头面呢!” 少说也得五六百两银子。 忠义侯府是不缺银子,但还没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 “这些头面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精品,多买几套也无妨。”姜瑜淡淡道,“就当我送给姐妹们的。” 她什么都缺。 就是不缺银子。 慕容氏果然没有责备姜瑜:“喜欢就好,芙蓉阁的首饰都是上品。” 又过了两日,姜瑜约莫着姜行远快回来了。 便带着阮妈妈和柳姑姑回了国公府。 不管姜国公结局如何,她都得守住国公府,绝对不会便宜了二房三房的每一个人。 小秦氏得知姜瑜不声不响地回了长卿苑,都没有来给她请安,气了个倒仰:“她这是仗着国公爷要回来了,半点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好歹是她祖母……” “娘,她向来是个不受规矩的,随她吧!”粱氏一脸愁容,“眼下最要紧的,是国公爷怎么看裕王跟瑗娘的事,瑜娘回来也好,省得国公爷以为是咱们容不下瑜娘。” 姜瑗至今在禁足。 殷贵妃和裕王又没有半点音讯,她要愁死了。 小秦氏一想也是。 只得一口气憋在心里:“罢了,从明天开始,瑜娘也要日日来请安,至少让外人觉得,咱们府上是善待她的。” “是!”粱氏神色憔悴地应着。 五日后的深夜,姜行远风尘仆仆地回了京城。 他都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被带进了宫里问话。 隔天,姜行远便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消息一出,震惊朝野。 第59章 人生如戏 姜瑜得知此事,并不惊慌。 若无其事地去锦合堂给小秦氏请安。 姜谨远称病在家,并未去衙门,也没有来请安。 粱氏说他连日奔波,得了风寒,病得很重,已经请了大夫,开了药,大夫说得好好养着。 小秦氏捶胸跺足:“眼下就二爷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这一倒下,可如何是好。” “母亲不要着急,国公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粱氏安慰道,“这些日子您也操了不少心,千万当心身子,二爷虽然病了,咱们不是还有三爷嘛!” 姜瑜静静地坐着喝茶。 并不吱声。 她知道,婆媳俩是演戏给她看呢! 前世姜谨远也是病了,还是下不了床的那种。 姜慎远倒是上蹿下跳地四处打点,也不过是白费了她几千两银子而已,枉她当初还那么相信他们,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姜瑗被禁足。 姜璎姜珞姐妹俩遇到这样的事,只会坐在那里喝茶,并不插话。 粱氏忙着安慰小秦氏。 她当然知道姜谨远的病是装的。 虽然姜谨远也在忙着姜行远的事,但她知道,姜谨远并不希望姜行远平安走出大牢。 至少,在姜行远死后,他才会尽心尽力地替姜行远鸣冤。 姜行远无子。 到时候,即便还他清白,也只有他们二房才能袭爵。 冯氏则没心没肺地对姜瑜道:“瑜娘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有你三叔在,你父亲肯定会没事的,只要咱们银子给够,不信打听不出音讯来。” “那就多谢三叔三婶娘了。”姜瑜从善如流道,“我一介弱女子,不便出门,就全靠你们了。” 反正他们都在装样子。 想从她这里要银子,门都没有! “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冯氏看了看小秦氏,讪讪道,“母亲,若是瑜娘想要出门周旋此事,咱们自是不能拦着,多少她也得尽点孝心不是?” 她家三爷什么样,她最明白。 除了能打听点内宅韵事,别的就算了,他那些狐朋狗友,关键时候没有一个顶用的。 再说了,凭什么二爷装病,让她家爷们顶上? “那是自然!”小秦氏瞪了冯氏一眼,又扭头对姜瑜道,“若是你为了你父亲的事,可随时出门,只是不要太招摇就好,毕竟咱们国公府,还没沦落到需要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来打点此事。” 若是忠义侯府有本事。 姜行远也不至于一回京就进了大牢。 可见,此事还得他们国公府出面。 再不济,他们还有恒亲王府。 “多谢祖母!”姜瑜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只是她现在并不急着出门。 回来的时候,她就跟慕容氏说好了,一旦姜行远进了大牢,慕容氏就进宫见萧太后,要她出面保住姜行远的安全即可,真正能救姜行远的,只有赵桓允。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给殷澜留了五千两的银票,只要慕容氏一动身去宫里,殷澜便会带着这五千两银票去芙蓉阁找素娥,素娥认识的人多,她会想办法找人善待姜行远的。 本来姜瑜打算通过黑市来联络大牢里面的人,但上次银五娘情绪低落,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便暂时不动用银五娘那边的关系。 待回了长卿苑,姜瑜便扶额坐在桌边,凝神听慕容氏那边的动静,慕容氏性子急,已经到了萧太后那里,萧太后不以为然地安慰她:“颜娘你不要着急,此事还尚未查清楚,是国公爷性子太过耿直,三言两语惹怒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才想杀杀他的威风。” “国公爷带兵之人,杀伐决断惯了,被人诬陷原本就委屈,他生性纯良,是不耐烦解释这些事情,并非对皇上不敬。”慕容氏很清楚姜行远的脾气,“即便他事先听到风声,只怕他也懒得替自己查找实证,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相信皇上的缘故。” “话虽如此,但终究君臣有别,的确是姜国公鲁莽了些。”萧太后敛了表情,皱眉道,“你知道,皇上最恨后宫干涉朝政,哀家若现在去找他求情,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恰得其反,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机会,哀家定会替国公爷说话的,哀家虽然是皇上亲母,可当年之事,皇上还是对哀家不满的,若是寻常母子之间有什么隔阂,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可是皇家就不一样了……” 顺庆帝是她的次子。 当年她其实是希望她的长子继位的,可惜事不遂人愿,长子战死,她才力保次子登基。 为此,顺庆帝对她很是不满,说她偏心大哥,还说在她心目中,他永远比不上大哥。 慕容氏知道萧太后跟顺庆帝之间的隔阂,沉吟道:“妾身知道太后的难处,只是恳求太后想办法保住国公爷的性命,不要让别有用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你放心,我会派人照顾好国公爷的。”萧太后会意,她知道慕容氏说的是殷贵妃和裕王母子俩,沉着脸道,“有哀家在,她的手还没那么长。” 她们娘俩若是敢因为退婚之事为难姜国公。 就是在打她的脸……她岂能饶了他们。 姜瑜听着听着,沉沉睡去。 阮妈妈唤过柳姑姑,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了床上躺下,叹道:“姑娘表面冷静,实际上是为了国公爷的事,心焦着呢!” “可惜,咱们偏偏做不了什么。”柳姑姑皱眉道,“不如,我去找我兄弟,让他打听点消息。” 阮妈妈摇头:“姑娘自有章程,咱们切不可随意行动,还是等姑娘醒来再说吧!” 柳姑姑道是。 香叶兴冲冲地掀帘走进来:“阮妈妈,璎小姐和珞小姐来了,说是来找姑娘说话!” “姑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阮妈妈打量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让她们改天再来吧!” 香叶欲言又止,知趣地退下。 “怎么了?”柳姑姑见阮妈妈神色不自然,低声道,“她还跟大小姐那边走得近吗?” “随她吧!”阮妈妈摇摇头,转身回了屋里,拿出针线箩筐做针线,姜瑜沉睡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守着,除了柳姑姑,她不放心任何人进来。 慕容氏刚出了宫门,就见楚王府的马车远远驶来。 第60章 求情 三府辈分高。 在京城也颇有威望。 顺庆帝更是对三府另眼看待,尤其是对赵桓允,也格外敬重些。 得知他进宫,便让田喜请他去御书房喝茶,赵桓允虽然比他年纪小,却是老成持重,顺庆帝倒也从没有把他当年轻人看,而是以礼相称:“朕看三皇叔气色尚好,看来伤口已经无碍了。” 田喜毕恭毕敬地上了赵桓允最喜欢喝的雪茶。 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顺庆帝身边。 “多谢皇上关心,无碍了。”赵桓允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放下,“听说东南三州的粮车已经尽数追回,却不知为何还牵扯到了西北?” 田喜不动声色地上前给赵桓允续茶。 神色复杂。 “东南三州被劫的粮车是在废弃的庄子里找到的,倒是一颗也没有丢失,在运往西北的时候,也是如数交给了姜国公,却不想竟然在姜国公手里少了一千担粮食,姜国公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到了他手上的粮食已经悉数发放。”顺庆帝脸色明显不悦,沉声道,“朕并非有意为难他,也曾经派人彻查过此事,他们说,东南三州粮车到的那晚,西北粮仓那边灯火亮了一夜,皆是姜国公心腹,朕命人审问过他们,他们说是因那些粮食淋了雨,所以才会悉数摊开晾晒,可为什么,待重新打包外运,却少了近两成的粮食?” 若说损耗个百儿八十担的,倒也无妨。 一千担,明显是有人贪墨了。 “由此看来,姜国公的确不知情。”赵桓允敛了表情,沉吟道,“否则,他绝对不会让这些粮食在他手上消失,姜国公是鲁莽了些,却并不傻,他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 虽说他跟姜国公仅有一面之缘。 但就凭这十几年的累累战功,他就可以断定此事绝对不是姜国公所为。 “三皇叔的意思是,贪墨者另有其人?”顺庆帝狐疑地看着赵桓允,“西北一带乃是姜国公的管辖之地,谁能在他眼皮底下偷走这一千担粮食?” 锦麟卫曾告诉过他,西北军民无一不知姜国公。 故而百战不胜,所向披靡。 赵桓允默了默,又道:“皇上,姜国公一案疑点甚多,不如交给臣来彻查此事。” 他当然知道,顺庆帝忌惮姜行远已经很久了。 即便没有贪墨一案,也会有别的事在等着姜行远。 “若三皇叔能接管此案,那是最合适不过了!”顺庆帝本来就有意让赵桓允去查,又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毕竟老王妃护犊心切,他也不想去招惹她,如今赵桓允主动提出此事,自然是正中下怀,因为三府从不跟群臣来往,也鲜少插手朝政,有赵桓允出面,一来会少很多非议,二来,也能真正查到此案的真相。 “多谢皇上成全!”赵桓允起身,行了君臣礼,“我这就去大牢里亲自审问姜行远,希望他能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三皇叔请便!”顺庆帝捏捏眉头,“此事就有劳三皇叔了。” 待赵桓允出了御书房,顺庆帝又问田喜:“田喜,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奴不知,奇怪什么?”田喜一头雾水。 “三府一向不理朝廷之事,今儿倒是稀罕了。”顺庆帝意味深长道,“大皇叔掌管宗人府,多少还能陪朕聊一聊朝中之事,二皇叔身子不济,不用说,三皇叔可是从来没有主动跟朕讨过差事,这还是头一遭!” “皇上,老奴倒是觉得,三皇叔主动讨这个差事,有避嫌之意……”田喜有板有眼地分析,“或许他觉得前段时间他去过西北,若细追究起来,三皇叔也是有嫌疑的。” “胡说,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三皇叔。”顺庆帝轻斥道,“三府何等荣耀,别说一千担粮食了,就是一万担,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皇上息怒!”田喜忙跪在地上,忐忑不安道,“老奴失言,罪该万死!” 顺庆帝拂袖而去。 田喜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陪着笑脸道:“皇上,听说苏妃娘娘那里新做了一个龙腾九天的大风筝,不如老奴陪皇上去看看吧!” “哼,你个老东西,是你自己想去看风筝了吧?”顺庆帝瞪他一眼,脚步却拐了個弯,朝芷萝宫走去。 赵桓允带着王相令直奔刑部大牢。 姜行远坐在草堆上,神色平静,他常年在西北风吹日晒,肤色粗糙黝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见来人是赵桓允,冷笑道:“若殿下也相信在下贪墨了一千担粮食,那在下无话可说。” 他镇守西北多年,早就跟西北军民融为一体。 怎么可能贪墨那一千担粮食,真是可笑至极! 赵桓允不说话。 站在牢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她长得并不像姜行远,确切地说一点不像。 难以置信,像姜行远这样的粗人竟然生了这么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儿! “国公爷,殿下是相信您的。”王相令拱手作揖,“您的案子现在由殿下主审,若是您有什么话,尽管对殿下说便是。”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贪墨粮饷,也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少了那么多粮食。”姜国公带兵惯了,脸上尽显杀伐之气,“不用审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的疤。” “国公爷英雄气概,本王佩服。”赵桓允上前几步,缓缓道,“只是国公爷可曾想过至亲之人?此刻她正眼巴巴地等着您平安回府呢!” “瑜娘……”姜行远一下子想到了女儿,刚刚气势汹汹的大将军瞬间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父亲,他急切问赵桓允,“敢问殿下,小女现在如何?有没有被在下连累到?” “她在等着你回家。”赵桓允转身就走。 “殿下,殿下留步!”姜行远被戳中了软肋,似乎求生的欲望也被点燃了,“在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望殿下见谅。” 赵桓允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着!” 活着? 姜行远喃喃道。 第61章 眼缘 路上,王相令直接了当地问道:“殿下今日所做所为,可是为了姜二小姐?” 王相令在赵桓允身边多年,也算是看着赵桓允长大的。 无缘无故,赵桓允是绝对不会过问这桩贪墨案的。 “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赵桓允的脸隐在马车暗影处,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不想你想得那样,本王对她,并无男女私情,不过是瞧着有些眼缘罢了。” 他对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更何况,她还入了他的梦。 他轻易不做梦,也从来没有梦到过女人,她是第一个。 “能入了殿下的眼,姜二小姐是个有福气的。”王相令笑着提醒主子,“若是仅有几分眼缘,殿下出手相帮也就罢了,这个姜二小姐,殿下的确碰不得。” 姜瑜虽然跟赵启退了婚。 眼下,也是待嫁女。 但她毕竟跟赵启订过婚,赵桓允又是赵启的皇叔祖……真的使不得! 赵桓允默了默,半晌才道:“本王并无此意,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又是小辈。 他能对她有什么心思? 如意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啊呜啊呜地比划了一番。 赵桓允接过茶,微微颔首:“去吧!” 如意掀开车帘,高高兴兴地坐到了车辕上。 悠闲地看街上人来人往。 “倒是在下多心了。”王相令顿了顿,又道,“不知姜国公一案,殿下打算如何查起?” 其实此事跟三府并无关系。 他并不希望主子插手此事,但既然已经接手,作为幕僚,他得着手准备,无论如何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主子丢了面子。 “慢慢查,不着急。”赵桓允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面前的茶几,“你去牢里安顿一下,姜国公毕竟是有功之臣,理应厚待之,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他,更不得为难他,西北那边,让蔡林盯着点,眼下边境安稳,灾情已过,重要的是休养生息,切不可因为姜国公的事,再生事端。” 在他看来,此案的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顺庆帝对姜国公的忌惮有几分。 目前而言,姜国公呆在牢里才是最安全的。 “是!”王相令应着,神色凝重道,“听闻凉国使臣已经在路上了,那赢太后怕是依然不死心,眼下之计,殿下不如择一门亲事尽快成婚,如此一来,赢太后就彻底死心了。” 为了这事,老王妃已经找过他多次了,让他催一催赵桓允。 可就是催不动…… “本王行事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因为她而仓促成婚。”赵桓允并没有把此事放在眼里,云淡风轻道,“她是一国太后,派遣使臣来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咱们不必置喙她的动机,若她敢挑起事端,本王也绝不饶她。” 王相令道是。 走到半路,他就下了马车,马不停蹄地返回刑部,安顿姜国公的事。 宇文氏得知赵桓允接手了姜国公的案子,忍不住埋怨道:“你身上还带着伤,为什么要管这等闲事,我早就听说了,那姜国公为人耿直,明里暗里地得罪了许多人,加上他功高盖主,少不了有此一劫,横竖不是咱们该插手的。” 大皇叔赵景允也在,他比赵桓允大十几岁,兄弟俩看上去倒像是两辈人,他见宇文氏责备赵桓允,忙道:“母亲切莫着急,老三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他们兄弟三人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然性情迥异,但相处得还算融洽。 赵桓允虽然年轻,却处世老练,三府之事,也都是他做主的。 “他再怎么有道理,也不该过问此事。”宇文氏鲜少数落赵桓允,赵桓允年轻沉稳,又是三府的当家人,当母亲的,对他一向放心,她只是想不到,赵桓允会突然过问朝政。 丁香盈盈上茶。 她身上新熏了香,所到之处都有淡淡的香味。 “母亲教训得是,只是儿子刚刚从西北回京就出了这桩贪墨案,不免也有嫌疑在身。”赵桓允眼皮也不抬一下,推开茶碗,缓缓道,“虽说咱们三府不涉朝政,但皇上一向多疑,又事关西北一事,与其任人猜忌,不如主动去彻查此事。” “早知今日,我就不该让你去西北赈灾!”宇文氏深以为是,说起赈灾一事依然愤愤,“咱们三府的荣耀是咱们自己拼下来的,跟朝廷无关,若下次皇上再派遣你出京,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明天我就进宫,找皇上说说这件事情。” “母亲切不可如此!”赵桓允正色道,“儿正值壮年,为朝廷分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咱们三府还是要仰仗朝廷的,不过是桩贪墨案而已,母亲不必挂怀。” “此事京城上下议论纷纷,你既接手此事,就只有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才能让人信服。”赵景允也是沉稳的性子,“咱们家也还算有些人脉,查一桩贪墨案,还是不在话下的,正好也让骞哥儿和琰哥儿历练一下,有什么跑腿的活,就让他们去。” “也好!”赵桓允点头应允。 姜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耳边全是沙沙的翻书声,她并没有听到赵桓允那边的动静。 还是慕容氏派人告诉她,说是赵桓允接手了姜行远的案子,她这才稍稍放了心。 至少,赵桓允不会苛待姜行远,也会还他清白。 想到这里,她便亲自去碧山院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又让顾嫂做了几个父亲爱吃的菜肴,带着柳姑姑直奔刑部大牢。 不想,到了门口,主仆二人就被拦下了。 姜瑜塞了银子,牢头才勉强其难地告诉她:“姜二小姐,并非小的难为您,而是楚王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国公爷,您还是请回吧!” “敢问官爷,国公爷可否安好?”姜瑜急切地问道。 “回禀姜二小姐,没有楚王殿下的命令,小的们不敢说。”牢头有板有眼,一丝不苟,“您若想见国公爷,就只能去求楚王殿下。” 姜瑜正待离去,就见狱吏领着许太医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走出来,许太医边走边道:“国公爷旧伤一直未愈,冷不丁进了这里,难免心情郁郁,你们好生照料,先吃几副药看看,待过几天我再来。” 姜瑜心里一紧,快走几步:“太医留步,请问国公爷身子如何了?” 第62章 探监 “请问姑娘是?”许太医微愣。 适才走得急,他并未看到她。 刑部大牢鲜少有外人出入,冷不丁见到一个妙龄女子,他很是意外。 “小女正是姜国公之女姜瑜。”姜瑜上前屈膝福礼,“听闻许太医刚刚见过家父,不知家父可否安康?” 许太医是萧太后的人。 为人公允,医术不凡。 前世莫名惨死在自家门口,轰动京城。 后来,她才知道许太医因一个药方跟赵启麾下的李太医起了争执,才遭此毒手。 “不瞒姑娘,姜国公在西北多年,难免磕磕碰碰落下伤病,许是近来心情郁郁,旧病复发,需用心调养些日子才行。”许太医沉吟道,“在下奉命而来,定会恪尽职守,尽快让国公爷早日康复。” “多谢许太医!”姜瑜再次福礼,“今日之恩,小女永生难忘,日后定当厚报。” 若许太医真心替父亲医治。 她必保他逃过此劫。 “姑娘言重!”许太医回礼,正色道,“医者父母心,在下只是尽医家本分而已!” “此处非久留之地,姑娘还是请回吧!”狱吏冷冷开口道,“国公爷自有专人照料,姑娘不必挂心。” 姜瑜道是。 牢头到底得了好处,趁两人走远,又对姜瑜道:“姑娘切莫忧心,许太医医术高明,国公爷不会有事的。” “多谢官爷!”姜瑜索性把手里的食盒和一袋银子给了他,“烦请官爷对家父多多照拂,若有什么消息,还望官爷告知一二。” “姑娘放心,在下义不容辞!”牢头面不改色地接了。 不远处的马车里,王相令见状,面带愧色:“属下惭愧,竟不知牢头如此贪财重利之人,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处置了他。” 看守姜行远的人,他都换成了自己人。 只是牢头在刑部多年,瞧着也是能用之人,谁知道他竟然敢收姜二小姐的银子…… “不必了!”赵桓允目光在那抹青色身影上落了落,“贪财重利者,只要有感恩之心,未尝不可用,你告诉他,一个月之内,不准透露任何消息给姜二小姐即可。” “是!”王相令愈发尴尬,讪讪问道,“殿下意在保护国公爷,为何不跟姜二小姐挑明此事,他们父女连心,姜二小姐必定会守口如瓶的。” 既然自家主子对姜二小姐有眼缘,又帮了姜国公。 就不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小姑娘着急吧? “你一向精明,今日怎么这般糊涂?”赵桓允望着越走越远的小姑娘,沉声道,“若姜国公之女对此事不闻不问,岂不引人生疑?” “属下明白!”王相令恍悟。 顿了顿,赵桓允又道:“若姜二小姐想见本王,你只管引见。” “是!”王相令又糊涂了。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想让她着急,还是不想让她着急? 姜瑜前去探监,无功而返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锦合堂。 “我当她有多么大的本事,单枪匹马前去探监,她当刑部大牢是自家开的吗?”小秦氏冷笑,“她既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也不用着急,我看忠义侯府能怎么帮她!” 姜丽娘也在,抚摸着自己新涂的凤仙花指甲,幸灾乐祸道:“她幸好没有求到我面前,此事我家恒亲王也帮不上忙,他到底是前朝贵胄,身份尴尬,不问朝政多年,我们也不想惹一身腥。” 反正她跟姜行远并不亲近。 即便国公府出了事,也牵连不到她一个已经出阁的女儿身上。 “今儿你二哥去求了裕王殿下……”小秦氏先叹了一声,“裕王殿下答应帮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探的几分消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盯着咱们家呢!” “母亲,我倒是觉得可以利用此事,让裕王殿下主动上门提亲!”姜丽娘狡黠道,“我虽然帮不上大哥的忙,但能解二哥这边的燃眉之急。”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怎么利用?”小秦氏不解。 “母亲,听闻大嫂生辰那天,忠义侯府二夫人曾经带着府上的姑娘们和瑜娘去白云寺上香,那天三皇叔恰逢从通州回京,路过白云寺时因下雨在药王殿逗留了半日,巧的是,瑜娘也在药王殿避雨,他们可是在一起呆了好几个时辰呢!”姜丽娘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怕是做梦也想不到,那天刚好我府上的奶娘去药王殿求药囊,也在偏殿避雨,瞧得可是一清二楚。” “她可曾瞧见三皇叔跟瑜娘共处一室?”小秦氏不信。 三皇叔高高在上。 跟姜瑜也素无往来。 怎么扯也扯不到一块去的! “那倒不曾!”姜丽娘看小秦氏像是看陌生人,嗔怪道,“母亲,三皇叔所到之处戒备森严,即便他跟瑜娘共处一室,别人怎么会看到的?” 要不是下雨,楚王府的侍卫不忍驱赶她府上的奶娘。 怕是数丈外已经戒严了。 “可即便他们两人一起避雨,又能说明什么?”小秦氏一头雾水,“若别的男子,还能传出点香艳韵事,可那是三皇叔,石头一样的人,说了也没人信的。” 怎么说赵桓允是赵启的长辈,怎么可能看上跟赵启退过婚的女子! 反正她不信。 “三人成虎,传着传着,不就有人信了嘛!”姜丽娘闺中寂寞,最喜欢这等搬弄是非之事,忍俊不禁道,“就因为他们两個风马牛不相及,定会越传越烈,加上三皇叔主审姜国公的案子,就更加让人信服了,此事只要传到裕王殿下那里,就不愁他不主动!” 赵启之所以迟迟不肯登门提亲,是因为他还想挽回跟姜瑜的亲事。 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忠义侯府跟姜瑜赔礼道歉。 所以,眼下之计,是要让他对姜瑜死心。 要是他知道三皇叔心仪姜瑜,那他当然不敢跟三皇叔抢人。 为了避嫌,他只能上门提亲姜瑗。 “还是你有办法。”小秦氏瞬间明白了,赞许道,“找几个机灵点的,切不可弄巧成拙!” “母亲放心!”姜丽娘笑盈盈道,“绝对万无一失!” 母女俩的对话,被姜瑜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姜瑜暗骂母女俩卑鄙,对柳姑姑耳语了几句,不慌不忙地带她去了锦合堂前面的花园子。 第63章 黄雀在后 时值九月底,园子里翠竹婆娑。 葱郁依旧。 红枫正浓,掩映在假山怪石丛中,别有一番韵味。 姜丽娘稍坐了坐,便带着宋妈妈起身回府。 恒亲王有午睡的习惯,她得回去陪着。 主仆两人穿过花园,朝垂花门走去,她是去天香楼挑选首饰路过国公府便进来小坐,并未惊动粱氏和冯氏,反正她不怕她们多心。 假山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 主仆俩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紧接着传来柳姑姑低低的声音:“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有些触景伤情罢了。”姜瑜望着不远处满池的荷花,幽幽道,“不久前我还跟姐妹们赏花游玩,却不想短短数日,竟遭如此变故,表哥竟然不喜欢我而心仪姐姐,父亲身陷囹圄,我却无计可使,只能在此自哀自叹!” “姑娘切莫伤心自责。”柳姑姑安慰道,“今日王妃回府,定是为此事而来,他们到底是亲兄妹,国公爷出事,她定会鼎力相助的,恒亲王府虽说是前朝贵胄,但这些年恒亲王世子才名在外,说他们烈火烹油,并不为过,王妃肯定有办法的。” 听到这里,姜丽娘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随手理了理鬓间的乱发,算这个丫头有点眼光。 “我自然知道姑姑是重情之人,可正因为她重情,我才担心连累了她……”姜瑜叹道,“恒亲王温厚良善,却终究是前朝贵胄,平日里更是谨言慎行,纵然姑姑有心帮忙,恒亲王却未必肯出面,说到底,终究不是原配。” 姜丽娘脸色一下垮了下来。 就算她不是原配,她也是正儿八经的恒亲王妃……这丫头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宋妈妈听着这话也刺耳,刚想开口说什么,姜丽娘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宋妈妈知趣地闭了嘴,屏住呼吸继续听。 时值晌午,烈日当头。 园子里无人走动。 假山后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听得格外清楚:“姑娘,奴婢上次去芙蓉阁的时候,还曾听见王妃娘娘的一桩秘事呢!” “什么秘事?”姜瑜问道。 “奴婢听说,听说……”柳姑姑余光瞥了一眼假山那边,阳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刚好倒映在青石板路上,姜丽娘悄无声息地拉着宋妈妈往后退了腿,柳姑姑笑了笑,继续道,“听说当年王妃娘娘心仪恒亲王世子,无奈世子早已情定乐平县主赵氏,所以才无缘世子妃。” “这算什么秘事,不过阴差阳错的一段往事罢了。”姜瑜感慨道,“正如我心仪裕王表哥,而裕王表哥却喜欢姐姐,我们姑侄还真是同病相怜,只是姑姑比我幸运,她有祖母做主,我却只有父亲……” “是啊,听说太夫人为王妃的婚事操碎了心,甚至都求到了太后面前……”柳姑姑清清嗓子,继续道,“王妃到底好命,还是嫁进了恒亲王府,又诞下了福宁郡主,也算圆满了。” “你是说,姑姑嫁给恒亲王,是祖母的主意?”姜瑜故作惊讶,“不会吧,祖母一直疼爱姑姑,怎么可能愿意让姑姑去做恒亲王的继室,姑姑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女!” “千真万确!”柳姑姑笃定道,“如今太后还健在,稍稍打听便会知晓,奴婢怎敢撒谎,再说,芙蓉阁的消息不会有假。” “想不到姑姑也是可怜人!”姜瑜叹了一声,又道,“此事你知我知便罢,切不可再对别人提起,免得祖母和姑姑心生嫌隙,如传出去,我绝不饶你。” “奴婢不敢!”柳姑姑诚惶诚恐地应道,“若有人问起,奴婢死也不说。” 姜丽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国公府。 只觉得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的绵软。 要不是宋妈妈搀扶着她,她怕是连马车也上不去,宋妈妈安慰她:“王妃不要相信这些流言蜚语,芙蓉阁的消息一向都是真真假假,隔了十几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只当她会视我如珍宝,只当她会处处为我着想!”姜丽娘眼里突然有了泪,恨恨道,“却不想她心目中永远只有儿子和孙子,半点没有我的位置,我一直纳闷太后怎么会突然赐婚,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母亲去求的太后,她为了她的儿子和孙子,毁了我的一生!” 当年小秦氏明明知道她心仪恒亲王世子李承鄞,却还是将她嫁进了恒亲王府。 让她日日看着心上人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备受煎熬…… 这些年姜谨远和姜慎远虽说仗着国公爷的军功日益风光,但何尝不是因为恒亲王这个姻亲,姜晋和姜轩才能在国子监如鱼得水,备受青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得来的! 而她,却被蒙在鼓里十几年…… 宋妈妈只是叹气。 姜瑜听着马车远去,才跟柳姑姑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柳姑姑小声道:“姑娘,您说她们能信咱们的话吗?” “信不信的,她们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姜瑜冷笑,“疑心生暗鬼,即便她不去查,她跟祖母之间也生了嫌隙,绝对不会再跟从前那般了。” 小秦氏偏心二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加上她跟姜丽娘一向是狼狈为奸,竟然想诋毁她跟赵桓允来成全姜瑗和赵启的婚事,当真卑鄙无耻! 如今姜丽娘对小秦氏心生不满,断不会再跟之前那样对她言听计从了,少了姜丽娘的助力,小秦氏就犹如失了臂膀,看她怎么谋划姜瑗跟赵启的事。 两人快走到长卿苑的时候,姜轩迎面走来,面无表情地看她:“不知妹妹今日所作所为,又是为了那般?” 他看见她们主仆去了假山后,也看见姜丽娘和宋妈妈听了墙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妹妹愚钝,不知道二哥哥在说什么?”姜瑜不动声色看他,“有道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休管别人瓦上霜,二哥哥如此咄咄逼人,又是为那般?” 少年越发挺拔俊美。 只是言谈举止锋芒外露,这可不是件好事。 “你我皆是骨肉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轩一脸肃容,“希望妹妹以大局为重,不要扰了府上安宁!” “二哥哥此言差矣!”姜瑜冷笑,“扰乱府上安宁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们,你们每个人!” 姜轩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她,拂袖而去。 第64章 母女反目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赵启依然没有登门,姜丽娘也没有再回府。 小秦氏也并未听说有关赵桓允和姜瑜的传言,很是着急,便让钱妈妈送了些点心去恒亲王府,姜丽娘心里正恼着小秦氏,对钱妈妈也没什么好脸色:“近来府上事务繁多,身子不舒服,也顾不上闲杂旁人的事,你回去告诉母亲,以后国公府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了。” 既然母亲早就不念母女之情了。 赵启娶不娶姜瑗,管她什么事? “敢问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吗?”钱妈妈从未见姜丽娘这般冷言冷语,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夫人可是日夜牵挂着王妃呢!” “她是牵挂着姜瑗,牵挂着二房的前程,哪里是牵挂我?”姜丽娘见钱妈妈这个时候了,还在哄她,岂不打一处来,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母亲真的挂念我,当初又为何把我嫁给恒亲王,她明明知道我的……” 若是被殷贵妃算计她也认了。 可偏偏她是被亲娘算计的……她都不想再见小秦氏了。 “王妃,当年之事,是太后保媒,也怪不得太夫人啊!”钱妈妈是小秦氏的心腹,当年为了姜丽娘,小秦氏求到萧太后面前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当着姜丽娘的面,她自然不好说出实情,“好端端地,王妃怎么揣测起当年之事来了?” “钱妈妈,此事跟你无关,我不跟你说。”姜丽娘冷笑,“当年的真相如何,母亲最清楚,是她先舍弃了我们的母女之情,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你告诉她,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必再来往了。” 就算她当初不能嫁给李承鄞,嫁给别人也会安稳一生。 偏偏她这个亲娘让她嫁给了恒亲王,以至于她每时每刻都在受这种难以启齿地煎熬,她恨她母亲,恨殷贵妃,甚至她恨萧太后,她恨让她嫁进恒亲王的每一个人! 钱妈妈悻悻而回。 原原本本地把姜丽娘的话告诉了小秦氏。 小秦氏大惊:“时隔多年,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事来了?” 对这件事情,她一直心存侥幸。 希望姜丽娘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哪知,这一天还是来了。 “奴婢不知!”钱妈妈摇摇头,叹道,“看样子,王妃已经调查过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决绝地说出这番话来。” “当年之事我的确藏了些私心,可恒亲王除了年纪大点,有什么不好?”小秦氏也有些生气,“她虽不是原配,可她有福宁傍身,又是正儿八经的恒亲王妃,这些年过得也不错,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算姜丽娘当年倾慕过李承鄞,那也是之前的事了。 如今她是李承鄞的继母,辈分有别,她早该放下了……是她执念太深了。 “太夫人,王妃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钱妈妈皱眉道,“大小姐的事,怕是不能指望王妃了,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好在瑗娘尚未及笄,那就等等吧!”小秦氏揉揉眉头,“等二爷回来,你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是!”钱妈妈应道。 姜瑜知道姜丽娘动用了宫里的人脉调查过此事,也意外听见顺庆帝对田喜说的话,他说他做过一个梦,梦见夕阳下,一個紫裙飘飘的女子朝他盈盈走来,还说他其实并不喜欢满头珠翠的华丽,而是喜欢长发飘飘,朴素淡雅的装扮。 田喜毕恭毕敬地说道:“皇上,那是当年殷氏的装扮。” “是啊!”顺庆帝长叹一声,“朕至今记得她,若是当年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纳她入宫,该有多好,千不该万不该,朕不该那个时候出宫私访,否则也不会有毕生之憾。” “世间并无十全之事,皇上还是不要自责了。”田喜安慰道,“殷氏九泉之下,能得皇上垂爱,她也知足了。” 姜瑜闻言,心头微动。 亲自去了天香楼给嘉和公主留了口信,约她三日后在天香楼相见,可巧嘉和公主也正打算那日去天香楼取首饰,两人很是顺利地在三楼见了面,嘉和公主以为姜瑜找她是为了姜行远的事:“本宫打听过了,刑部大牢戒备森严,没有楚王殿下的命令,任何人靠近不得,这几日许太医经常去刑部大牢看诊,令尊并无大碍,你不用太担心。” “多谢公主挂念。”姜瑜笑道,“今日约公主相见,并非家父之事,而是我想问问苏妃娘娘近来如何?” “母妃一直不受宠,日子冷淡如水,没什么可说的。”嘉和公主蛾眉微蹙,苦笑道,“好在母妃能耐住性子,从不跟后宫娘娘争宠,倒也能安稳度日。” 苏妃没有皇子傍身,在众人眼里并无任何威胁。 只是对宫里人而言,没有威胁,便可随意欺辱,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姜瑜知道母女俩的性子,忍不住提醒了一下她:“听说孟将军在西南大燕打了败仗,不日回京,我还听说大燕意在和亲……” 说着,她看了看嘉和公主,继续道:“公主,燕王已经年过半百,万一……” 其实论年龄,宫里成年未婚的公主不止嘉和公主一人。 但和亲这个差事谁也不愿意去,柿子自然就挑软的捏了。 嘉和公主会意,脸色苍白道:“此话当真?” “公主,事关终身大事,不可大意。”姜瑜神色凝重,“眼下之计,唯有苏妃娘娘受宠,皇上才有可能顾念公主,否则,圣旨一下,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前世嘉和公主远嫁西南和亲的场景。 依然历历在目。 只要苏妃娘娘得宠。 和亲之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如此一来,她在宫里也算有人脉了,说她功利也好,心善也罢,她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她们母女。 苏妃一旦受宠,殷贵妃必然失宠。 一山不容二虎,殷贵妃也该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了。 “不知姜二小姐有何妙计?”嘉和公主忙问道,“本宫全听姜二小姐的。” 姜瑜压低声音,跟她耳语一番。 嘉和公主微愣,但还是下定了决心,咬唇道:“好,本宫回去安排。” 第65章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第二天一大早,姜瑜还在梳洗。 柳姑姑进来禀报:“姑娘,藿香来了。” “让她进来吧!”姜瑜挑了一支翡翠簪子别在发间,她不喜金银,唯独爱翡翠珠宝,总觉得这些美得不可方物的石头最有灵性,阮妈妈拿梳子替她梳头,低声道:“姑娘,昨天香叶又去了瑗小姐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足足半个时辰才回来,那丫头趁你不在,就知道往外跑。” “无妨。”姜瑜平静道,“我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一计不成,小秦氏又使了一计。 而且,越来越卑鄙…… 香叶打了帘子,引着藿香走了进来,藿香穿一件紫色褙子,面容显得格外凝重:“姑娘,太夫人请您去锦合堂用早膳。” “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姜瑜看她一眼,笑道,“不知太夫人有何贵干?” 小秦氏常常让姜晋和姜瑗去锦合堂用早膳。 让她去陪着,倒是头一遭。 “奴婢不知。”藿香腰板直直,面色不改,“奴婢只负责传话。” “知道了。”姜瑜敛了笑容,“你先回去,说我这就去。” “是!”藿香退下。 香叶藿香出去,又端了茶进来。 笑道:“姑娘,这是用晨起竹林上的露水煮的雪茶,姑娘快尝尝。” “我就等着这杯茶了。”姜瑜接过来,吩咐道,“你去把我的蓝色斗篷拿来,晨起风大,我要穿着去见祖母。” “是!”香叶匆匆去了里屋。 “姑娘,莫非太夫人知道了那天的事?”柳姑姑有些心虚,姜瑜无所谓道,“知道了也无妨,反正我注定跟她们相处不好,凡事不如都摆在明面上来得爽快。” 柳姑姑悄然指了指姜瑜面前的茶,姜瑜会意,端起来,用袖子掩住倒进了袖口里:“我先去更衣,然后带香叶过去,你跟阮妈妈留下,顺便帮我抄一下经文,我过些日子要用。” 柳姑姑道是。 锦合堂的早膳一向丰盛。 小秦氏喜欢吃肉,就连早膳也有鸡肉丸子做的羹汤,牛肉小笼包,猪肉春卷,还有糯米糍粑,八宝莲子粥,八碟时令小菜用来开胃,光是那道凉拌藕,也是用鸡汤煨了一个时辰才上桌的。 小秦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她不说话,姜瑜自然不会吭声,喝了一碗莲子粥才放了筷子。 其实人多的时候,小秦氏并不讲究这些,但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格外注重这些礼节,说起来,还是没有拿她当自家人罢了,当然,她也并不在意。 本来就不是一家人。 也不必装。 待撤下饭菜,漱了口,小秦氏才缓缓开口:“这些日子,你二叔三叔一直打听你父亲的事,听说他惹了风寒,旧病复发,皇上已经派太医给他看诊,并无大碍,你二叔三叔去刑部大牢几次,都被挡了回来,说是不让见,眼下此案是三皇叔主审,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多谢祖母和叔父挂念。”姜瑜淡淡道,“公道自在人心,皇上肯定会还父亲清白的。” 时辰尚早,足够小秦氏跟她套近乎。 也足够祖孙俩促膝谈心…… “瑜娘,我们终究是一家人……”果然,小秦氏突然话锋一转,“你姐姐做下错事,固然不可饶恕,可她终究是咱们国公府的人,祖母希望你能原谅她,将来在你父亲面前,给她留几分薄面。” “祖母言重。”姜瑜浅笑,“如今我已经跟裕王殿下退了婚,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不过,我是希望姐姐能嫁入裕王府的,毕竟,她只能嫁给裕王殿下。” 她得让姜瑗知道,什么是自寻死路。 所以她怎么可能阻拦姜瑗嫁给赵启呢? “瑜娘,这里没有外人,你跟祖母说实话,你跟裕王殿下退婚,是不是一时赌气?”小秦氏从未认真跟姜瑜说过这个话题,“我听说裕王殿下还去忠义侯府跟伱赔礼道歉,既然他给了台阶,不如你就给他这个面子。” 两日前,殷贵妃突然托人捎信给她,让她务必劝姜瑜回心转意。 只要姜瑜同意,姜瑗自会跟她一同入府。 说来说去,殷贵妃还是舍不得姜瑜那些嫁妆…… “祖母,婚姻大事哪能如此儿戏!”姜瑜笑了,扶额道,“太后旨意,岂可朝令夕改,退了就是退了,再无转圜的余地。” “可我怎么听说,你依然心仪裕王殿下!”小秦氏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苦口婆心道,“你既然心仪他,为何不能原谅他?瑗娘是你堂姐姐,你们姐妹两人共侍一夫,也是一段佳话!” 姜瑜半晌不说话。 小秦氏冲香叶递了个眼色,香叶上前晃了晃她:“姑娘,姑娘?” 姜瑜已经沉沉睡去。 “扶你们姑娘去暖阁那边休息。”小秦氏冷声道,“我让钱妈妈送你们过去,待会儿二爷三爷他们来请安,我自会派人去喊你们。” “是……”香叶额头出了汗。 钱妈妈上前帮她扶起姜瑜,带她们去了暖阁。 两人把姜瑜扶到床上,钱妈妈意味深长地看着香叶:“好好伺候你们姑娘,不要坏了太夫人的事,要不然,你们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奴婢遵命!”香叶只觉得双腿打颤。 待钱妈妈走后,她才伸手颤抖着去解姜瑜的腰带,咬唇道:“姑娘你不要怪我,我也是受人胁迫,她们不会把你怎样,她们就是想坏你的名声,然后让你嫁进裕王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裕王殿下退婚……” 小秦氏端坐在临窗大炕上,手里不停地转着佛珠。 钱妈妈上前摆好了点心和茶水,冲她点了点头,小秦氏会意,舒了口气。 很快,姜谨远和姜慎远领着妻儿过来请安。 一家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才各自落座喝茶。 “祖母好生偏心,邀了瑜姐姐来用早膳,也不喊我们。”姜璎环视一周,不见姜瑜,娇声问道,“瑜姐姐呢?” “你瑜姐姐为了陪我用早膳,起得早,吃完饭犯了食困,我让她去暖阁休息了。”小秦氏笑着骂姜璎,“你不用吃你瑜姐姐的醋,明天你来陪我用早膳,怕是一天你都受不了。” “祖母起得早嘛!”姜璎笑笑,拉着姜珞起身道,“走,我们这就去喊瑜姐姐过来说话。” 第66章 将计就计 “姐姐,既然瑜姐姐在睡着,咱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了。”姜珞不想去,小声道,“等瑜姐姐睡醒了,她自然就过来了。” 之前姜璎总是跟姜瑗在一起嘀嘀咕咕,现在姜瑗被禁足,姜璎做什么都要带上她。 她虽然不高兴,却不敢反抗。 “璎娘,你别闹了,不要去吵你瑜姐姐。”冯氏嗔怪道,“她身子不好,你让她再睡一会儿。” 谁不知道姜瑜是个脾气暴躁的。 连小秦氏都敢怼。 她不想让女儿去招惹她。 “可是女儿好久没见瑜姐姐了,想她了嘛!”姜璎是完全按照姜瑗的吩咐才这么做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照姜瑜的吩咐去做,总没错的。 姜瑗说了,等她成了裕王妃。 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姜谨远沉着脸看了看姜璎,越发觉得她不稳重,刚想斥责几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的女儿捅了这么的篓子,至今没个结果,他还有什么资格教训侄女! 想起姜瑗的事,他就心塞。 姜慎远手持茶杯,昏昏欲睡。 昨晚他跟云姨娘折腾得有点晚,精力不济。 “哎呀,都这个时辰了,她还睡什么睡!”姜璎见姜谨远和姜慎远都不吱声,越发胆大,不由分说地拉着姜珞就往暖阁那边走,“刚吃了饭睡觉是会积食的。” 姜珞不敢甩开她的手。 只得随她去了暖阁。 暖阁的门虚掩着,两人推门走了进去,刚转过屏风,姜璎就尖叫一声:“瑜姐姐,你怎么了?” 床上的女子衣衫凌乱。 该露的,不该露的,几乎全都露着,天蓝色斗篷和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都被扔在地上…… 姜珞也吓坏了。 不敢上前。 莫非瑜姐姐被人……不会吧,这可是祖母的暖阁。 暖阁原本就紧挨着正堂,姜璎这一嗓子把小秦氏和粱氏冯氏都喊来了,婆媳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尤其是小秦氏,快步上前晃着床上的人:“瑜娘,瑜娘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唬祖母!” “天哪,锦合堂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粱氏捏着帕子拍了拍胸口,忙对冯氏道,“他三婶,你快带璎娘和珞娘出去,不要让姑娘家看到这些,告诉二爷,把锦合堂封锁起来,一个人也不准放出去,务必要抓住这个狂妄之徒!” 冯氏只觉得两腿发软,拉着姜璎姜珞就往外走。 片刻,姜晋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母亲,怎么回事?” “你不要进来!”粱氏冲他摆摆手,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你瑜妹妹怕是被人轻薄了……” 姜晋迟疑了一下,慌忙退了出去。 钱妈妈走到姜谨远面前,耳语几句,姜谨远脸一沉,看了姜轩一眼:“轩哥儿,你去外面守着,一個人也不准放出去。” “是!”姜轩大踏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姜瑜带着柳姑姑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姜轩愣了:“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他都听到了。 说姜瑜在暖阁被人…… “二哥哥怎么这么问?”姜瑜眉眼弯弯地看他,“今儿我可是来得比二哥哥还要早!” 主仆二人不疾不徐地进了正堂。 姜瑜跟众人一一打招呼:“二叔,三叔,三婶娘安好!” “瑜姐姐,伱……”姜璎见鬼般往冯氏怀里躲了躲,惊恐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珞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大气不敢出。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姜瑜一脸无辜地看着姜谨远,“二叔,祖母呢?” 姜谨远见她衣衫完好,神色如常,似乎明白了什么,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一早他就觉得粱氏神色举止很不自然,原来是闹了这么一出,他无颜面对侄女。 这个烂摊子,就让她们自己去收拾吧! 姜慎远见姜谨远走了,也没问缘由,也颠颠地跟了出去。 其实他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跟着姜谨远走就对了,与其在这里干坐着,不如回屋睡觉呢! “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粱氏率先走了出去,刚要说什么,冷不丁见姜瑜坐在座位上喝茶,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儿你们都怎么了?”姜瑜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们,笑道,“我不过是陪祖母用了早膳,怎么你们个个见了我,都这么惊讶呢?” “瑜姐姐,你,你刚刚不是在暖阁睡觉吗?”姜璎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犯了食困,刚躺下就醒了,倒是香叶说她有些头疼,我便让她在暖阁里休息,然后我就去园子里走了一圈,刚好碰到了柳姑姑,我猜你们应该来了,所以就带她一起过来了。”姜瑜抿了一口茶,又放下,“香叶呢,她醒了吗?” 粱氏全都明白了,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身去了暖阁。 姜瑜也快步跟了过去。 小秦氏也刚刚发现床上的人不是姜瑜,正愣神的工夫,就见姜瑜和粱氏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姜瑜抢先一步,走在前面,惊讶道:“祖母,香叶怎么了?” 小秦氏心里也是窝着一团火,不悦地看了一眼粱氏,冷冷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虽说这是她的主意,却是粱氏一手操办的。 出了这样的岔子,她只想骂人。 粱氏有口难言,只是讪讪地站在那里,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药是她给香叶的,香叶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误事,而且今天姜瑜还是带着她来的锦合堂,她觉得这事肯定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姜瑜想也不想地倒了一碗水,泼在了香叶脸上。 从地上捡起斗篷扔在她身上,吩咐柳姑姑:“叫醒她,带她去正堂见我!” “是!”柳姑姑应道。 “瑜娘,这丫头是在锦和堂出的事,你还是把她交给祖母吧!”小秦氏缓了语气,“我会好好彻查此事,还她一个清白!” “祖母,她是我的人!”姜瑜冲她笑笑,转身回了正堂。 粱氏悄然朝小秦氏摇了摇头,低语道:“母亲放心,香叶什么都不会说的。” 第67章 证据 香叶跪在地上。 浑身哆哆嗦嗦地泣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姑娘给奴婢做主。” 她明明记得是姜瑜躺在了床上,却不知为什么会神使鬼差地变成了她。 太可怕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替你做主?”姜瑜心情复杂地看着香叶,想到前世种种,她目光越发冷漠,“我问你,昨天你去二夫人那里,是做什么了?” 就算粱氏以她家人相挟,她也不应该背主。 她给过她机会,可惜她并不醒悟。 “奴婢近来在跟苏妈妈学做点心……”香叶抽泣道,“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望姑娘明察。” “瑜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粱氏不乐意了,黑着脸道,“香叶近来是往我那边跑得勤了些,但跟今天的事并无关联,你不要左右而言其他,你带来的人,自然对你忠心耿耿,你攀咬我做什么?” “香叶是忠义侯的家生子,也是我自小的玩伴,在我回府之前,她的确是对我忠心耿耿。”姜瑜喝了口茶,缓缓道,“可偏偏在我回府后,她频频受到二婶的恩惠,以至于她倒成了沧澜院的常客,据我所知,昨日二婶给了她一包药粉,让她放在我的茶里,若不是我及时醒来,刚刚躺在床上受人轻薄的人,便是我了,二婶,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只有撕破脸了。 虚与委蛇什么的,她们不配! “你,伱胡说!”粱氏脸色苍白道,“我没有给她药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躺在暖阁的床上,再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没想到姜瑜竟然知道这等隐秘之事。 此事明明只有她跟香叶知晓,连姜瑗也不知道药粉的事。 “归根结底,你们还是想让我嫁进裕王府,因为只有这样,姐姐才能也跟着顺理成章地嫁过去。”姜瑜环视了一眼在座的每一个人,冷哼道,“所以,你们就想出了这等卑鄙的主意,让我觉得我被人轻薄,无地自容,然后违心答应嫁进裕王府,表面上你们为了我,让裕王背了黑锅,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我给姐姐铺桥搭路罢了。” “放肆!”小秦氏被姜瑜戳中了心思,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老脸通红,“这些都是你自己揣测的罢了,难道你在我的暖阁里被人轻薄,我就逃得了干系吗?他日你父亲得知此事,肯定会怪罪于我,这种自损八百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姜瑜并不生气,放下茶碗,不疾不徐道,“因为只有在你的地盘上,你才有掌控局面的能力,所以你才撤走了暖阁里的丫鬟婆子,这样,此事没有人证,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由着你自圆其说。” 就因为小秦氏撤走了暖阁周边的人,柳姑姑才有可能乘虚而入。 她才不费吹灰之力地金蝉脱身。 凡事有利有弊,全看运气。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想象得而已。”粱氏咬准了姜瑜没有实证,当然不肯承认,“瑜娘,你父亲还在牢里,咱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府上可不能乱了。” 姜瑜微微一笑,目光在姜轩身上落了落:“府上乱不乱,从来不在我,而是全凭祖母和二婶一念之间。” 姜轩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 并不言语。 姜晋看看小秦氏,又看看粱氏,欲言又止。 他见姜轩不说话,也只好低头喝茶。 “姑娘,人带来了。”柳姑姑从门外走进来。 众人这才发现,柳姑姑适才竟然不在屋里。 姜瑜沉声道:“带进来!” 柳姑姑应声退下。 “慢着!”小秦氏冷声道,“我锦和堂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的。” “祖母,苏妈妈可不是闲杂人等。”姜瑜毫不示弱,柳姑姑自然不会听小秦氏的,很快带着苏妈妈和董氏走进来,董氏三十多岁,肤色黝黑,但容貌尚可,她常年带着儿子在忠义侯府打理花园,风吹日晒,看上去就像个乡下妇人,香叶扑了过去,抱住董氏大哭:“娘,你没事吧,是女儿对不起你。” 昨天粱氏说,她要是不听话,她就永远见不到她娘和她弟弟了。 她也是没办法了。 “奴婢见过姑娘!”董氏推开她,毕恭毕敬地给姜瑜福礼,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香叶脸上,恨恨道:“你竟然敢伙同他人,陷害主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娘……”香叶捂着脸愣了愣,继而又指着粱氏道,“是二夫人说,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就把弟弟送到宫里去当太监,娘,我害怕!” “你,你胡说!”粱氏气急败坏道,“你个小贱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把你弟弟送到宫里去当太监了,我哪里知道你有弟弟?” “苏妈妈,你怎么会跟香叶的母亲在一起?”姜瑜不冷不热地问道,“你若从实招来,或许可以将功赎罪。” 苏妈妈钗环凌乱,灰头土脸地跪在小秦氏和粱氏面前:“回禀太夫人,二夫人,奴婢不过是跟香叶她娘聊了几句,就被二小姐的人诬陷,说奴婢囚禁了香叶她娘,奴婢冤枉!” “苏妈妈,抓你的人是巡防营的人,并非是我们的人。”柳姑姑面无表情道,“是巡防营的人看在忠义侯府的面子上,放你回来让咱们私了此事,怎么转过头来反而说我们姑娘的不是呢?” 苏妈妈是粱氏的心腹。 她做的事,当然跟粱氏脱不了干系。 “圈套,都是圈套!”苏妈妈仗着粱氏在府上的权势,平日里在下人面前颇有脸面,从未被人咄咄逼人地质问过,她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般咬唇道:“太夫人,奴婢并未囚禁董氏,还望太夫人给奴婢做主!” 众人又看向董氏。 董氏凄凉一笑,转身看着苏妈妈:“我从来不知道苏妈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如此了得,你先是让人绑架了我儿,然后再假意带我去找他,把我关进柴房,不让我出来,不是囚禁是什么?” 第68章 家丑不可外扬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若是囚禁你,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苏妈妈自是不肯承认,目光凌厉地看着董氏,“我好心好意地帮你找儿子,你却反咬我一口,亏我还想认你女儿当干女儿,我简直是瞎了眼!” 早知道董氏如此嘴硬,她就应该直接把她们母子打晕。 然后把那个小子送进宫里当太监。 董氏话头上自然不如苏妈妈,被她这么一吵吵,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香叶只是抱着董氏哭。 她对不起姜瑜,也对不起她娘,她觉得她没脸见人了。 “既然苏妈妈和董娘子各执一词,那就报官吧!”姜瑜冷笑,吩咐道,“柳姑姑,香叶在锦合堂被人轻薄已成事实,她和董娘子都是原告,你陪她们一起去,京兆尹府的宋大人为官清廉,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至于苏妈妈,只管在府上等着官府来传讯便是。” 她早就让丁顺盯着苏妈妈的一举一动。 这事赖不掉! 小秦氏见姜瑜来真的,立刻缓了语气,“瑜娘,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还是私了得好!” “祖母,我也想私了。”姜瑜一脸无辜,“可苏妈妈拒不认账,这事就查不下去了。” 粱氏咬牙切齿地看着姜瑜:“官府那地方,一旦进去,屈打成招也是常有的事,苏妈妈没有做过的事,她为什么要认?” “屈打成招?”姜瑜环视一周,缓缓道,“二婶是在怀疑宋大人为官不公,断案不明吗?” “瑜妹妹,你明明知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姜晋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道,“你想要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我不管,但我绝不允许你诋毁我母亲。” 姜轩面不改色地喝茶。 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大哥哥当真糊涂,明明是二婶娘在袒护苏妈妈,有意掩盖事情的真相,怎么落在大哥哥眼里,倒成了我诋毁二婶娘了呢?”姜瑜目光在姜轩身上落了落,“难不成,国子监教出来的学生,竟然如此不辨是非,不分青红?” 姜轩突然起身,拉着姜晋就往外走:“大哥,伱跟我来一下。” 事情他早就听明白了。 如今也就剩下粱氏死不认账罢了。 “她,这……”姜晋心里不服,还是跟着姜轩走了出去。 沧澜院的翠芝探头探脑地站在院门口张望,姜轩认识她,冷声问道:“你有什么事?” 翠芝是父亲书房那边的人。 听他姨娘说,父亲很是看重她,早就想纳她当姨娘,只是小秦氏还没点头,听说是粱氏不愿意。 “回禀二少爷,奴婢有要事要找苏妈妈。”翠芝样貌端庄,声音软糯,眸光流转尽带风情,“烦请二少爷通融一下,让奴婢进去。” 锦合堂的人都守在屋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她不敢进去。 “大哥,你看……”姜轩看姜晋,姜晋不耐烦道:“你若有急事,进去便是,若太夫人追究起来,就说我让你进去的便是。” “多谢大少爷!”翠芝冲两人盈盈一礼,扭着腰身进了屋,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妈妈面前,耳语了几句,苏妈妈脸色一变,忙对着小秦氏和粱氏跪下磕头:“小女红嫣在珍珠巷被醉红楼的人无缘无故抓走了,求太夫人和二夫人救命!” “好端端地,怎么会被醉红楼的人抓走?”粱氏更是一头雾水。 苏妈妈的女儿红嫣负责国公府的日常采买,隔两三日才会进府一趟。 平日里,她都住在国公府后面的珍珠巷里,珍珠巷里住的几乎都是国公府的下人,进进出出都是熟人,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奴婢不知!”苏妈妈慌了,再无刚才的疾言厉色,泣道,“二夫人,奴婢就这么一个闺女,若她出了什么事,可让奴婢怎么活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苏妈妈,你终于知道女儿被人羞辱的滋味了!”姜瑜正色看她,“你若敢拿你女儿的清白发誓,你所言句句属实,我保证你女儿完璧归来,否则,我保了她这次,下次就不知道了。” “瑜娘,你这不是屈打成招是什么?”小秦氏厉声道,“朗朗乾坤,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朗朗乾坤,事关孙女清白的事情,祖母却不想报官,却在乎一个下人是否会屈打成招,敢问祖母,这又该怎么说?”姜瑜坦然看着婆媳俩,“莫非在祖母和二婶娘眼里,我堂堂国公府嫡女,还不如一個下人吗?” “姑娘,求姑娘放过小女,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不管二夫人的事啊!”苏妈妈又跪在姜瑜面前,声泪俱下,“奴婢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瞧着她遭了这么大磨难,很是心疼,有心帮她,却人微言轻,只能出此下策,是奴婢该死……” “果然是主仆情深!”姜瑜点点头,又问小秦氏,“祖母,您若无法决断此事,不如等父亲回来……” 苏妈妈在粱氏身边多年。 为人阴狠,出了不少馊主意。 前世她待嫁时,正逢数九寒天,她又病着,是苏妈妈带人把她的窗户纸撕破,说这些都是府上的规矩,这样的人,她当然不能留。 粱氏气得发狂,却不敢吱声。 这个死丫头是摆明了把她放在火架上烤…… 小秦氏当然不会等到姜行远回来,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绝不是苏妈妈一人所为,但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把粱氏也连累进去,冷声道:“拖出去,仗责五十,赶出府去!” “太夫人饶命!”苏妈妈自然知道仗责五十意味着什么,她这么大年纪,别说五十了,就连二十棍也受不住,粱氏忙下跪求饶:“母亲,苏妈妈救女心切,虽然不是屈打成招,却跟屈打成招一般无二,此事有待查证,还望母亲明鉴。” “二婶娘若想彻查此事,只管去报官,巡防营那边人证物证俱在,绝对不会冤枉了苏妈妈。”姜瑜冷冷道,“只是再审下去,会牵扯出多少人来,就不是我能预料到的了。” “姑娘,忠义侯府的殷大少爷和巡防营的人,就在府外候着。”柳姑姑清清嗓子对姜瑜道,“不如请他们进来喝杯茶,顺便再让他们当众说一遍此事的来龙去脉。” “还不快拖出去!”小秦氏厉声道,“国公府绝容不下这等心狠手辣的奴婢,给我狠狠地打,一下都不许少!” 粱氏顿时瘫软在地。 第69章 较量 姜国公府闹这么大的动静。 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传言姜瑜退婚后,在府上备受丫鬟婆子的欺凌,好在小秦氏顾全大局,责罚了恶毒的婆子,保全了国公府的颜面,还有人说,姜瑗失身给了赵启,赵启却无意求娶,所以二夫人才把姜瑜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一时间,姜瑗和赵启在宫里苟且的事越传越烈。 顺庆帝当着众嫔妃的面,狠狠训斥了殷贵妃:“这么点事,你到现在都没有处理好,这不是摆明了让人觉得咱们皇家言而无信吗?不过是侧妃,娶了就娶了,有什么为难的?” “回禀皇上,并非妾身有意拖延此事,而是姜大小姐并未及笄,现在谈婚论嫁,为时尚早!”殷贵妃忙起身落座,跪地道,“妾身是想等着她及笄后再请旨谈及此事。” “哼,尚未及笄就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你让宫里宫外怎么看待裕王?”顺庆帝越听越生气,连带着看她这个人也不顺眼,“你这个当母妃的,连人言可畏的道理都不懂吗?若你不会处理这些,朕自会请太后出面打点此事!” 在他眼里,谁是谁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伤了皇家的颜面。 顺庆帝对她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殷贵妃顿觉委屈,泫然欲泣道:“妾身思虑不周,还望皇上恕罪,妾身是碍于国公爷的颜面,才不敢枉言此事,却不想闹得满城风雨,都是妾身的错。” 顺庆帝闻言,沉默片刻,不耐烦地朝她摆摆手:“罢了,你先下去,此事朕自会交给太后,无需你再过问。” “是!”殷贵妃愤愤地看了看坐在顺庆帝身边的苏妃,毕恭毕敬地退下。 苏妃在宫里不死不活的大半辈子了。 谁知道竟然突然得宠,如今已然成了顺庆帝心尖上的人,大有烈火烹油之势,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回宫后,殷贵妃气得摔了杯子。 大骂苏妃是个狐狸精,一把年纪了,还勾引皇上,不要脸! 赵启跟姜瑗的事,虽然有些不堪,却可大可小,这要是放在之前,不过是桩风流韵事罢了,顺庆帝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如今,就因为她失宠,顺庆帝才会如此上纲上线地训斥她,她恨死苏妃了! “娘娘息怒,如今那苏妃刚刚得势,皇上就拿裕王之事责罚娘娘,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迟嬷嬷在殷贵妃身边多年,深得殷贵妃心思,“奴婢听说,嘉和公主跟姜二小姐来往甚密,苏妃得宠,不知道姜二小姐是否也牵扯其中?” “不会,姜二小姐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里来。”殷贵妃知道嘉和公主跟姜瑜有来往,但她觉得这跟苏妃得宠并没什么联系,恨恨道,“她就是再恨本宫,也左右不了皇上的喜好!” 顿了顿,又道:“你安排一下,本宫要回忠义侯府见见本宫的好伯母!” 迟嬷嬷道是。 吴起很是果断把此事告诉了王相令。 上次主子让他只挑大事上报,那这件惊动京城的事,应该就是大事了。 王相令带他去见赵桓允。 赵桓允正在看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是!”吴起退下。 “殿下,听起来一团乱麻,实际上倒像是有人一手安排的,要不然,也不会惊动巡防营。”王相令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听说忠义侯府的殷大少爷跟二皇子颇有交情,所以殷大少爷出面借几个巡防营的官兵,并非难事。” “殷清跟赵禹有交情?”赵桓允知道王相令是在说姜瑜,放下手里的书卷,“什么时候的事?” 王相令便把巡防营最近的案子以及跟殷清在花鸟市场相遇的事说了一遍。 赵桓允微微颌首:“原来如此。” “殿下,属下听说,巡防营近来捉拿的江洋大盗专偷朝廷要员的府邸,而且只翻书信,所以属下斗胆判定,幕后之人应该是冲着西南孟将军去的。”王相令门生遍布,消息也格外灵通,只因自家主子鲜少过问这些事情,故而他也一直没有提及,但作为幕僚,他应该让主子及时了解朝廷上的事,“之前有言官弹劾孟将军勾结朝臣,想在边境成立互市,还说此举有谋反之意,被皇上驳回还训斥了几句,近来虽一直无人提及,但以属下看,此事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因姜国公还在牢里,他们不过是先看朝廷怎么处置姜国公而已。” “姜国公的案子,本王自有决断。”赵桓允放下茶碗,深坐在椅子上,问道,“姜二小姐最近可曾去刑部探望过姜国公?” “回禀殿下,不曾!”王相令如实禀报,“她知道殿下有令,便再也没有去。” 赵桓允再没吱声。 折腾了一上午,姜瑜早就乏了。 她虽耳力奇佳,却不能听得太久,太久她便会疲惫不堪,非得沉睡几个时辰才能恢复体力,这一睡她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阮妈妈见她醒来,才算松了口气:“姑娘好睡,昨儿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呢!” “现在才觉得饿了。”姜瑜伸了個懒腰,穿鞋下床梳洗,柳姑姑掀帘走进来:“姑娘,香叶母女在外面跪了一夜,现在依然不肯起来,姑娘打算如何发落?” 姜瑜睡醒了,气色好,心情也不错:“让她们进来吧!” 母女俩在外面跪了一夜。 脸色苍白,衣衫不整,满脸泪痕。 许是苏妈妈的死触动了董娘子,她匍匐在地,一个劲地给姜瑜磕头:“求姑娘看在香叶自小扶侍的份上,饶她这一回吧!” “姑娘饶命!”香叶也吓坏了。 姜瑜看了母女俩一眼,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香叶,我虽然理解你当时的处境,却不能原谅你,从今日起,你我主仆的缘分就算尽了,我可以放过你,但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所以伱不能留在京城,想要活着,天涯海角随便去,唯独不能再回京城。” “姑娘!”香叶顿觉无地自容,懊恼无比,“奴婢一时糊涂,不敢求姑娘原谅,只求姑娘不要怪罪我娘和文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连你都不追究,我会追究他们吗?”姜瑜勉强笑道,“香叶,你好自为之吧!” “多谢姑娘不怪之恩。”董氏更是愧疚,无地自容地带着香叶退下。 “姑娘,刚刚刑部大牢那边传来消息,说国公爷突然病重……”阮妈妈这才上前禀报,皱眉道,“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咱们怎么办?” “去忠义侯府!”姜瑜起身就往外走。 第70章 求他 粱氏昨晚就病了。 大夫说她受惊所致,得好生调养。 一大早,小秦氏带着钱妈妈去了沧澜院看望粱氏。 安慰道:“昨天那个阵势,我不得不舍了苏妈妈,保全咱们府上的名声,若真的闹到了官府,麻烦就大了,你想开点,来日方长,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要怪就怪姜瑜。 要不是她咄咄逼人,不依不饶,苏妈妈也不会死。 “母亲,我自然知道这些,只是苏妈妈陪我多年,情同母女……”粱氏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我,我却保不住她……” 粱氏这么一说,小秦氏也有些后悔:“都怪母亲,不该下那么狠的手,你知道,当时我也是没办法,你放心,我定会厚葬苏妈妈,厚待她的家人,事已至此,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知道,我不怪母亲。”粱氏擦擦眼泪,恨恨道,“要怪就怪咱们轻敌,我怀疑香叶并非真的替咱们办事,她肯定事先告诉了瑜娘,然后瑜娘将计就计算计了咱们,否则,瑜娘怎么会轻易脱身,又怎么会把忠义侯府和巡防营也搅了进去?” “说起这事,我也觉得奇怪,要是瑜娘真的喝了香叶端去的茶,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还把香叶算计了进去?”小秦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她提前知晓,她绝对不可能安排得如此周密!” “香叶那个小贱人,就是她害死了苏妈妈。”粱氏越想越觉得是香叶搞的鬼,愤愤道,“我绝对饶不了她!” “晚了,这个时候香叶怕是已经出了京城了。”小秦氏摇摇头,叹道,“咱们能想到的,瑜娘也想到了,我听说昨晚董氏和香叶在长卿苑跪了一夜,今早瑜娘就让她们走了,我派人跟着过去看了看,说她们母女收拾了行李,带着文哥出城了。” “母亲,既然你知道她出城了,为什么不继续跟着她们?”粱氏一口恶气堵在心里,气急败坏道,“我不管,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那个贱人,替苏妈妈报仇,我不好过,她们也别想好过。” “你糊涂!”小秦氏沉着脸道,“眼下咱们不是找香叶报仇,而是要操心瑗娘的事,香叶的事以后再说,切不可节外生枝,你得赶紧振作起来打理府上的事,不能自乱阵脚。” 粱氏点点头,哽咽道:“母亲放心,我没事了。” 藿香来报:“太夫人,二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小秦氏一听姜瑜就来气。 “二小姐说,听闻国公爷病重,想去探望一下,特来请示太夫人!”藿香面无表情地答道。 “让她去!”小秦氏不耐烦道,“你告诉她,以后她再出门,只管去,不必请示。” 要不是她留着这个丫头还有用,她恨不得弄死她。 自从姜瑜回府,她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是!”藿香盈盈退下。 待姜瑜远去,她手里多了一小瓶冻疮膏,姜瑜说只要涂上这個冻疮膏,这个冬天她手上便不会再生冻疮了。 藿香望着自己粗糙不堪的手,若有所思。 姜二小姐不在府上多年,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每到冬天就会起冻疮的? 姜瑜去忠义侯府并不是去找慕容氏,而是去找殷清。 苏妈妈的事,殷清虽然没有出面,却帮了她大忙。 要不是他略施小计,巡防营的人不可能参与进去。 当然,这些都源于他跟二皇子赵禹近日来往密切的缘故。 刑部大牢戒备森严。 寻常人根本打听不到姜行远的消息,她只能委托殷清帮她去问问许太医,看能不能打听出只言片语,若姜行远真的病重,那她只能去求赵桓允,让她见一见父亲。 表妹有事相求,当表哥的自然不会推诿。 殷清颠颠地去找赵禹帮忙,毕竟太医院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赵禹满口答应,立刻派人去打听此事,许太医虽然不是他的人,但平日里也有几分交情,许太医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 果然,姜瑜刚陪慕容氏用完午膳,殷清就回来了,也带回了姜行远的消息:“许太医说,姜国公连日来心情郁郁,加上偶感风寒,病情的确加重了。” 姜瑜很是着急:“那许太医有没有禀报楚王殿下?” “许太医说楚王殿下准他每隔两日就去牢里给国公爷把脉问诊,不必跟他禀报。”殷清如实道,“楚王殿下一直在查国公爷的案子,想必也顾不上这些。” “瑜娘你不要着急,我明天进宫,再去求求太后便是。”慕容氏说着,有些不平,“就算再大的案子,太后的面子也总是要给的,哪有不让见面的!” 姜瑜凝神听了一下赵桓允那边的动静,得知他又在芙蓉阁听戏,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那就烦请外祖母明天再进宫求求太后,我想去芙蓉阁散散心,看完戏再回府。” “让你二舅母陪你去吧!”慕容氏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不用了,我带着柳姑姑去就好。”姜瑜笑道,“外祖母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跟别人起冲突的。” “瑜妹妹,我也好久没去芙蓉阁了,不如我陪你去吧!”殷清忙道,“芙蓉阁鱼目混杂,伱一个姑娘家不方便!” “那就有劳表哥了。”姜瑜不好再推辞。 父亲病重。 就算她求到楚王府,也不为过。 想不到,刚下马车,姜瑜就看见赵桓允带着赵骞赵琰从芙蓉阁走了出来,她忙快走几步,追了上去:“臣女见过楚王殿下!” 赵桓允微微颔首:“姜二小姐,别来无恙!” 赵琰见了姜瑜,有些心虚。 拉着赵骞就走,赵骞低声打趣道:“莫非你怕遇到她再被三叔禁足?” “别胡说。”赵琰回头看她一眼,“这丫头口齿伶俐,我可不敢招惹。” “臣女安好,请殿下借一步说话。”姜瑜庆幸她来得及时。 赵桓允缓缓转身,淡淡看她:“莫非姜二小姐喜欢在大街上跟本王说话?” 第71章 梦到她了 姜瑜微愣。 并非她不通人情世故,而是三府地界,她根本靠近不得。 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闺阁女子若是邀他去茶馆小坐,更会引来诸多流言,她除了跟他偶遇,说几句话,别无他法。 正想着,就见赵桓允缓步去了芙蓉阁门前的小胡同里。 小胡同尽头停着楚王府的马车。 赵骞和赵琰正站在马车前说话,见赵桓允走来,两人知趣地去了更远处。 姜瑜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胡同里有棵细长的丁香树,繁花已落尽,树下依然残存着点点残香,风一吹,便有暗香浮动。 赵桓允依然穿着白色四爪蟒袍,清贵冷漠,一如谪仙临世。 姜瑜低头,见他衣袍如堆云倾泻,前世他也是爱穿这样的袍子。 即便在西北,除了战时他也会穿冰冷的盔甲战服,闲时也是如此,她一直觉得他跟西北格格不入,却不曾想到,他却永远地留在了西北……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淡,不带任何表情。 姜瑜忙回过神来,盈盈一礼:“殿下容禀,臣女听闻家父病重,恳求殿下让臣女见一见家父,臣女不胜感激。” “你父亲自有太医照顾,你不必担心。”赵桓允低头看她,她鬓间的翡翠头面在影影绰绰的天光下煜煜生辉,她身上似乎也沾染了淡淡的丁香离愁,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哀怨,竟跟他梦中的模样一般无二,他别开目光,看向别处,“令尊不过偶染风寒,并非病重,姜二小姐不要轻易他人之言。” 王相令说,他跟她之前并不相识。 那为何,他会屡屡梦到她? “殿下,家父的案子并未尘埃落定,他现在也并非戴罪之身。”姜瑜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一眼,他眉眼冷淡,还是那般生人勿近的神情,她亦不敢再看他,垂眸道,“求殿下让臣女见他一面,聊表父女之情!” “姜二小姐所言,也不无道理。”赵桓允微微颌首,“明日晌午,你可以跟随许太医一起进去看望姜国公。” 姜瑜眼前一亮,屈膝福礼:“谢殿下!” 赵桓允转身朝马车走去。 赵骞和赵琰也纷纷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路上,赵骞见一向板着脸的三叔神色有所缓和,忙问道:“不知姜二小姐有何事求三叔,三叔可应否?” “自然为了她父亲的事。”赵桓允从不跟人闲聊这等闲事,今日难得开口跟侄子说起此事,“她一弱女子,本应深藏闺阁,却不得不为父亲奔波,难能可贵。” 赵琰嘴角抽了抽。 姜瑜算什么弱女子……三叔若是看到那日她在芙蓉阁咄咄逼人的模样,便不会如此说了。 “对了三叔,您让我们查的事情,我们已经查明白了。”赵骞不解道,“明明是东南三州那边虚报了数量,中途用小包换了大包顶替,这足以说明姜国公无罪了,怎么您还迟迟不肯放人呢?” “这么大的案子,不到一个月便查明白了,自然不妥。”赵桓允看了一眼两个侄子,目光落在赵琰身上,冷声道,“记住,此事不可外扬,即便你们的父母,也不准透露半个字,否则……” “是!”赵骞爽快地应道,“三叔放心,侄儿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透露半個字。”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 但听三叔的,总是没错。 赵琰被赵桓允看得打了一个冷颤,也忙跟着保证:“我也是,我也是!” “三叔,今儿无事,求您陪侄子下盘棋,顺便指点侄儿一二。”赵骞惯会顺杆爬,赵琰见赵骞敢让赵桓允下棋,便也跟着起哄,“求三叔也教教我,我在大哥面前,走不过十步。” 赵桓允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赵琰像极了他的母亲,远远不及赵骞精明聪慧。 罢了,横竖都是他的侄子,好好调教便是。 兄弟俩簇拥着赵桓允进了楚王府。 刚摆开棋盘,魏王妃便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求三叔替妾身做主!”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赵琰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可是父亲身子不爽?” “不是你父亲,而是你外祖母家……”魏王妃泣道,“他们家出事了,母亲也没了主意!” 赵琰这才松口气。 扶她坐下。 赵骞看了魏王妃一眼,行了晚辈礼:“二婶娘有话慢慢说,三叔在这里呢!” 赵桓允眼皮不抬地走了一步棋,淡声道:“赵琰,送你母亲回去。” 这个时辰,老王妃在佛堂打坐。 故而府上才如此安静。 二嫂这么一闹,让他很生气。 “求三叔做主!”魏王妃知道赵桓允性子冷淡,但这些日子他一直带着赵骞赵琰查案,叔侄亲近了许多,她觉得赵桓允肯定会帮她处理这件事情,便也不管赵桓允爱听不爱听,自顾自地对赵琰道,“琰哥儿,你大舅母跟你外祖母积怨已久,你是知道的,可伱大舅母千不该万不该往你外祖父屋子塞人,借此来气你外祖母,你外祖母都被气病了,缠绵病榻多日,你说,这是儿媳妇该做的事吗?” 赵琰看了赵桓允一眼,安慰他母亲:“的确不该,可您打算怎么办呢?” “三叔,我想明天带琰哥儿回去,当面问一问我大嫂,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母亲!”魏王妃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妾身是魏王妃,身份尊贵,我大嫂肯定会给我几分薄面的,我不能看到我母亲被人欺负的!” “赵琰,你觉得你该怎么办?”赵桓允面无表情地问道。 “侄儿,侄儿觉得百善孝为先,侄儿应该听母亲的。”赵琰小心翼翼地答道。 “赵骞,你说呢?”赵桓允走了一步棋,敲了敲桌面,“你输了!” “侄儿甘拜下风!”赵骞笑着摇摇头,言归正传,“以侄儿来看,二婶娘不该过问此事,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睁一只闭一只眼就是了。” “可是我外祖母被气病了!”赵琰不服气,据理力争,“三叔常常教导我们,要孝敬父母,兄友弟恭,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不管呢?” “来人,送魏王妃和魏王世子回府,面壁思过!”赵桓允慢斯里条地摆着棋盘,沉着脸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母子俩不准踏出魏王府半步,更不准她跟蔺府的人见面!” “三叔,妾身有什么错?”魏王妃哭着问他,“蔺府是我的娘家啊!” 很快有侍卫上前拖走了她。 赵琰脸色苍白,大气不敢出地退了下去。 他又错了…… 第72章 嫂嫂 秦王妃款款而来。 未语先笑:“你们叔侄真有雅兴,竟然有空在这里下棋,妾身好生羡慕。” 吴氏出身音律世家。 祖母和父亲都在礼部任职,自幼酷爱各种乐器,最是擅长舞剑,她腰肢纤细,就连走路也是小碎步,言谈举止略带唱腔,即是不惑之年,诞下一儿一女,容貌并无大改,乍一看,还是少女般的模样。 “母亲!”赵骞起身行礼。 “快下棋吧!”秦王妃盈盈坐下。 丁香上茶。 扭头看了赵桓允一眼,低头退下。 “母亲正在佛堂,大嫂稍安。”赵桓允手执黑子,目光不离棋盘,老王妃喜静,免了媳妇们的晨昏定省,但妯娌俩还是会每天过来问安奉茶,陪婆婆闲聊,婆媳相处得还算融洽,秦王妃笑道:“我今儿就是来找三叔的。” 赵桓允不吱声。 低头喝茶。 “三叔,我走错了。”赵骞想要悔棋,触到赵桓允的目光,又吓得缩了回来,忙道,“侄儿知错,落子无悔!” “你三叔棋艺高超,你就是悔十步,也赢不了。”秦王妃索性教训儿子,“输了棋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要输了棋品,棋品就是人品!” “母亲所言极是。”赵骞讪笑道,“儿子知错。” 顿了顿,秦王妃又道:“三叔,妾身的师兄文道远游历归来,想到府上来拜访,妾身便想着借此举办一场游园会给师兄接风洗尘,彼时妾身也会邀请京城一些精通音律好友前来府上做客,不知三叔意下如何?” “大嫂举办游园会,我并不反对。”赵桓允淡淡道,“只要大哥应允了即可。” “母亲,文伯伯是从凉国回来的吗?”赵骞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他在凉国当过客卿。” “你文伯伯是游历,自然哪里都去的,又不是只在凉国。”秦王妃自然知道凉国太后跟赵桓允之间的风言风语,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到时候,你得好好跟着你文伯伯学学,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是!”赵骞道。 “你知道就好!”秦王妃看了一眼儿子,又笑着对赵桓允道,“三叔,妾身的游园会是想在咱们三府举办,不单单是在我们秦王府,大家知道咱们三府同气连枝,早就心存仰慕之心,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大家一饱眼福,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来咱们府上做客的。” 三府一向不跟群臣来往。 在京城一直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加上三府周围戒备森严,闲杂人等根本进不了三府胡同。 “大嫂,魏王府那边,二哥需要静养,我这里母亲不喜热闹,游园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赵桓允沉着脸道,“大嫂跟谁结交我不管,只是不要牵扯到我跟二哥就好。” “原来三叔怕麻烦。”秦王妃拖着长腔,幽幽道,“是妾身失礼了。” “知道就好!”赵桓允最烦秦王妃用这样的腔调说话,起身就走。 “母亲,您怎么敢提这个要求呢?”赵骞小声道,“刚刚我都替您捏着一把汗,您也不想想,三叔怎么可能让您带着一群人来他府上游园呢?” “不过是在花园里逛逛,又不是去他卧房……”秦王妃不悦道,“你三叔年纪轻轻,就是规矩太多,又不肯成婚,当真成了怪人了。” 宇文氏近来几乎每个月都要替他张罗媳妇。 京城所有待嫁女子都翻了好几遍了,硬是没有一个合他心意的,不是怪人是什么。 “母亲,这话您可不敢说。”赵骞拉着秦王妃出了门,低声道,“您也不想想,文伯伯做过凉国的客卿,若是跟三叔见面,难免会谈及赢太后,这不是让三叔尴尬嘛!” “他俩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文伯伯又不傻,他才不会提呢!”秦王妃冷哼道,“再说了,凉国的使臣就在路上了,说是商量边境互市的事,到时候少不得你三叔出面,不是他不想见就能不见的。” “母亲,这是两码事。”赵骞自小跟随赵桓允,深知赵桓允的性子,“若皇上召见,那就国事,三叔自会义不容辞,而文伯伯这边,则是私事,三叔自然不会见他的,更别说让他到楚王府游园了。” “这倒也是。”秦王妃轻叹,哀怨道,“你三叔跟赢太后堪比牛郎织女,一个端坐高堂,暗自伤悲,一個闲云野鹤,孓然一身,可悲可叹!” 秦王妃自顾自说了一气,又问赵骞:“对了,刚刚你二婶去找伱三叔做什么?” 赵骞便把魏王妃娘家的事说了一遍,秦王妃冷笑:“你二婶就是拎不清的乡野妇人,我跟这样的人做妯娌,还真是倒霉!” 赵骞再没吱声。 他知道,其实这些年妯娌俩并不和睦。 只是碍于祖母和三叔的面子,才各自隐忍,没有翻脸罢了。 慕容氏得知赵桓允终于松口让姜瑜去探监,很是高兴,便命殷清陪她一起去,姜瑜给姜行远收拾的衣物一直放在马车上,也没再回国公府,而是住在了忠义侯府。 反正她跟小秦氏和粱氏已经撕破了脸,她回去不回去的,也无需跟她们禀报。 第二天上午,殷清又陪她去了五芳斋买了一些姜行远爱吃的酒菜带上,许太医还没有来,两人耐心地等在刑部大牢门口。 殷清这两天一直陪姜瑜忙姜行远的事,似乎并没有因为她拒绝他而心生不满。 而是待她一如既往,热忱道:“瑜妹妹,许老板说,他已经帮咱们找到你说的那种鹰了,约莫再过半个月,便可进京,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 “好!”姜瑜欣然答应。 她找这个鹰是想送给赵桓允当谢礼的。 不管是不是前世的翠郎,赵桓允既然喜欢鹰,她也算投所其好。 不多时,两辆马车缓缓停在面前。 赵桓允和许太医先后下了马车,彼此见礼后,赵桓允看了殷清一眼,对姜瑜道:“你一个人进来就好。” “殿下,我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殷清也想跟着进去看看。 赵桓允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我自己拿着就好。”姜瑜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包裹,快步跟了上去。 许太医提了药箱,紧跟在两人身后,若有所思。 赵桓允三令五申,不让任何人探监。 却唯独允了姜二小姐。 第73章 伴君如伴虎 十月底,天气愈发冷了。 牢房里更加阴暗潮湿。 四下里弥漫着一股发霉恶臭的味道,呛得姜瑜眼泪都掉了下来。 身穿灰色官服的牢头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行了跪拜礼:“下官见过殿下!” 赵桓允微微颔首:“带路!” “是!”牢头应着,冲许太医和姜瑜拱手一礼,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许太医小声对姜瑜道:“姜二小姐请!” 姜瑜落后许太医半步,心里百感交集。 父亲带兵之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屡立战功,却因这桩莫名其妙的贪墨案被关押在此,伴君如伴虎,难怪父亲郁郁寡欢,想必他早已经心灰意冷,怕就怕他连求生的意愿都没了。 走着走着,她便冷不丁撞进了一个温热结实的怀里,连手里的包裹都掉在了地上,一抬头,触到赵桓允面无表情的目光,姜瑜脸一红:“臣女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他明明走在前面,谁知道他会突然停下脚步。 她心里正替父亲打抱不平,才猝不及防撞到了他。 赵桓允什么也没说。 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包裹,大踏步往前走。 姜瑜抓紧食盒,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跟在两人身后的许太医,目瞪口呆。 楚王殿下竟然帮姜二小姐拿着包裹,他怀疑他看错了。 显然狱吏早有安排,沿途犯人皆面壁而立,寂静无声。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行人来到姜行远的牢房前。 牢头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让姜瑜欣慰的是,这间牢房比周围所见的牢房要好上许多,干净的床铺和桌椅,姜行远穿戴还算周正,他正披衣坐在桌前看书,姜瑜瞬间红了眼圈,快步走了进去:“父亲!” 姜行远冷不丁见到赵桓允和女儿,面露惊讶之色,忙起身行礼:“罪臣见过楚王殿下。” “免礼!”赵桓允负手而立,看了一眼许太医。 许太医会意,提着药箱上前给姜行远把脉。 姜瑜盈盈上前,半跪在姜行远面前,细细打量他,两年未见,父亲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眉眼间少了铁骨铮铮的硬气,多了些许历尽沧桑的沉重,姜行远伸出满是薄茧的大手,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叹道:“我都知道了,委屈你了。” 姜瑜知道他说的是她跟赵启退婚的事,轻声道:“父亲不必伤怀,不过是有缘无份罢了,女儿不觉得委屈。” 她跟赵启是自幼订婚。 姜行远对这门婚事一直很满意。 故而这些年也是忠心耿耿地驻守西北,任劳任怨,从未懈怠。 姜行远见女儿神色坦然,并无伤感之色,这才放了心,看她的目光全是宠溺:“难得你如此宽心,为父甚慰,退了就退了,我姜行远的女儿不愁嫁!” 他带兵多年,凡事喜欢干脆利落。 既然事已至此,女儿也无怨言,在他这里,这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以后,他不会再给赵启做任何事情。 说话间,许太医已经把完了脉。 起身禀报赵桓允:“殿下,国公爷已无大碍,再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赵桓允点点头,又对姜瑜道:“姜二小姐,你跟许太医先出去,本王有话要问国公爷。” 许太医退下。 姜瑜应着,把包裹和食盒都交给了姜行远,嘱咐道:“父亲,天气越发凉了,夜里难免更冷,我给您带了些厚实的衣物,您务必换上,切不可再着凉,食盒里都是您爱吃的,现在应该还温着,待会儿您早点吃,您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担心我,祖母和外祖母都对我甚好,我们都等着您早点回家团聚。” “府上可曾安好?”姜行远关切地问道,“你在国公府可住得惯?” “父亲放心,一切安好。”姜瑜笑了,“祖母和叔父婶娘待女儿视如己出,吃穿用度无一不全,出行上也没有拘着女儿,他们也都等着您回去呢!” 赵桓允闻言,目光随即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笑容很灿烂,就连这阴暗的牢房似乎也跟着明媚起来,若不是他派人盯着她,他也会以为国公府真的如她所言那般和睦融洽,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那就好。”姜行远硬朗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你们不用担心我,皇上圣明,定会明察是非,还为父清白。” “女儿告退!”姜瑜屈膝福礼,缓步退下。 快走追上许太医,低声问道:“许太医,既然父亲无恙,为何会传出病重的消息?” “回禀姜二小姐,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许是国公爷见了女儿,心生欢喜,不治而愈也是有可能的,”许太医一本正经道,“国公爷本来就是心病,心病自然是要心药医的。” “许太医果然医术高明。”姜瑜莞尔。 待出了牢房,许太医率先告辞:“就此别过,姜二小姐也回去吧!” 姜瑜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许太医,您一定要当心李太医,且不可跟他发生明面上的争执,否则,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许太医既然是赵桓允的人。 那她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只要他能尽心照顾姜行远,她也会护他周全。 许太医微愕:“难道姜二小姐听说了什么?” 他跟李太医在太医院多年。 虽然平日里偶有口角,但也不至于有杀身之祸吧? “许太医别忘了,李太医是裕王殿下的人。”姜瑜意味深长地看他,“我跟裕王殿下终究是青梅竹马地长大,即便我们已经退婚,但裕王的事情,我自然比别人要知道得多,我非落井下石之人,许太医好自为之!” “多谢姜二小姐提醒!”许太医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明白了,肯定是李太医私下里说过对他不满的话。 否则,姜瑜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许太医不必客气,您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家父,我自然奉许太医为恩人。”姜瑜认真道,“恩人有难,我必不会袖手旁观,他日许太医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跟我言语一声,我虽不才,但终究还有两府人脉,对许太医所求之事,必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太医肃然起敬,信誓旦旦:“姜二小姐放心,有微臣在,国公爷必定无恙!” 牢房内。 赵桓允撩袍席地而坐,亲自给姜行远斟酒,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国公爷跟宁太师有何旧怨?” 第74章 他的心思 “回禀殿下,微臣跟他并无旧怨,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姜行远会意,忙问道,“难道此事是宁太师所为?” 宁太师是太子妃容氏的父亲。 曾做过太子的师傅。 自太子病逝,宁太师便淡出朝野,隐居在家,修身养性,鲜少跟群臣来往。 太子在时,他跟宁太师在朝堂上见过几年,并无交集。 更不曾有旧怨! “宁太师精通机关之术,东南三州的粮饷正是他派人做的手脚。”赵桓允眉眼冷淡,似乎在聊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本王远离朝堂已久,暂且尚未查清宁太师遍布朝野之中的门生,故而还得委屈国公爷在这里多呆些时日,此事还需找个合适的契机才能大白于天下。” “殿下英明!”姜行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起身跪地行礼,“只要殿下相信微臣,微臣便不委屈,眼下小女虽说已跟裕王退婚,或许宁太师也不会跟之前那般视微臣如眼中钉肉中刺,但小女终究是一介弱女子,若是因为微臣之事置她于险地,微臣便枉为人父了,恳求殿下顾全小女周全,微臣做牛做马必当重报!” “国公爷爱女心切,本王感同身受。”赵桓允缓缓起身,扶他起来,“眼下朝廷正跟凉国商讨成立西南互市,你有何见解?” “回禀殿下,微臣觉得西南重镇,成立互市,利大于弊,可行之!”姜行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疆域图,铺在地上给赵桓允看,“殿下请看,凉国跟我大顺边境只隔着一片茫茫草原,进退自如,历年来,即便有孟将军镇守边境,每年大大小小的冲突,不计其数,多半以抢劫粮食布匹为住,说白了,也是为了吃穿二字罢了。” 赵桓允微微颔首。 并不言语。 “自从赢太后垂帘听政以来,各部暴乱不断,他们根本不听凉国朝廷号令,而是各自为政,为所欲为,但近一年来,这盘散沙才被司马曜归拢到了旗下。”姜行远知道赵桓允跟赢丽华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知道赵桓允跟司马曜也算老熟人,索性娓娓道来,“这一年来,司马曜在孟将军那里,也没赚到什么便宜,而是屡战屡败,所以他提出互市,也大有休战的意思,恕微臣直言,朝廷若是应了,西南边境安矣,若不应,只怕战事又起。” “并非微臣惧战,而是西南百姓的确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连年征战,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再这样下去,民怨迟早会呈鼎沸之势,到时候内乱一起,对朝廷而已,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他知道,此时朝廷肯定分了主战和主和两派。 顺庆帝又生性多疑,怕是不肯成立互市…… “朝廷有孟将军和国公爷这等肱股之臣,幸也!”赵桓允看姜国公的目光全是欣赏,温声道,“你只管安心养伤,待时机成熟,本王必定会放你出去。” “谢殿下!”姜行远眼前一亮。 回去的路上,王相令劝赵桓允:“西南互市一事,殿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得避嫌!” 司马曜是凉国小皇帝的堂叔父。 当年赢太后被劫,赵桓允护送她回凉国的时候,正是司马曜接待得他。 两人年纪相仿,颇为投缘。 一年前,凉国国君突发疾病去世,司马曜也参与了夺嫡之争,却终究不敌赢太后一族的大军,仓皇逃出凉国国都,从此落草为寇,纠集了其他部落的散兵游勇成立了一个凉国小朝廷,屡屡侵犯西南边境。 赵桓允虽说不理世事已久,但他跟司马曜的交情,人尽皆知。 若赵桓允极力促成互市,定会引人猜疑。 “西南互市一事,就算本王不插手,也绝对绕不开。”赵桓允淡淡道,“此事虽说是司马曜提出来的,却是孟将军这一年来用武力打下来的结果,真正的和平都是打出来的,从来都不是谈出来的,待凉国使臣来了,再说吧!” 如意上了茶。 啊呜啊呜比划了一气,又坐到了车辕上。 “殿下,赢太后和司马曜一向是水火不相容,如今却为了互市一事达成共识,不知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相令望着马车上晃动的珠帘,皱眉道,“难不成这是赢太后拉拢司马曜的手段?” “司马曜势力正盛,赢太后自然忌惮。”赵桓允自然看得通透,“更何况,眼下凉国跟大燕也是剑张弩拔,她只能先稳住司马曜,司马曜虽败,但野心犹在,他更需要民心。” “原来如此!”王相令恍悟,“此事若是司马曜出面来谈,则是名不正言不顺,皇上肯定不会理睬,但若是换成凉国使团来此,则变成了两国商讨,名正言顺,如今,就看朝廷如何决断了。” “所以,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赵桓允肃容道,“明天散出消息,就说本王旧伤复发,闭门谢客,姜国公的案子暂缓。” “是!”王相令领命。 姜瑜把姜行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慕容氏听。 慕容氏听了,顿时松了口气,但还是嘱咐姜瑜:“凡事不可大意,你父亲一天不出大牢,咱们就一天不能放松警惕,虽说现在楚王殿下接管了你父亲的案子,但就怕百密终有一疏,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外祖母已经递了帖子,明天还是照常入宫问安,看能不能让太后出面,先把你父亲放回来养病,横竖他就在京城,等案子有眉目了,再传召他也不迟。” “外祖母,我总觉得此事另有隐情,或许楚王殿下并不想现在就把父亲放出来。”姜瑜了解赵桓允,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而且是非分明,若他觉得姜行远真的罪大恶极,贪墨了粮饷,绝对不会如此厚待他。 所以,赵桓允是认定她父亲无罪的。 既然无罪,却不肯放人。 只能说,他另有安排。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慕容氏点点头,又道,“罢了,我先去宫里探探口风再说吧!” “那就有劳外祖母了!”姜瑜莞尔。 “对了,刚刚我听你二哥哥说,你堂妹姜珞来找过你,听说你不在,就回去了,也没留什么话。”慕容氏问道,“你跟伱这个堂妹,关系可好?” “没怎么说过话!”姜瑜摇头,心头微动,“怕是府上有什么事,我还是回去看看吧!” 第75章 强扭的瓜不甜 顺庆帝身边的首领太监田喜亲自来国公府传了萧太后旨意。 姜瑗及笄后,入裕王府为裕王侧妃。 国公府上下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喜气洋洋。 最高兴的是粱氏,大肆封赏了沧澜院的下人,只要有了宫里的旨意,姜瑗的婚事才算尘埃落定,再也不用日夜悬心,唯独小秦氏有些郁郁:“如今苏妃得宠,贵妃娘娘怕是对瑜娘之事有心无力了,否则,怎么会是太后赐婚?” 虽说宫里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但这么多年,殷贵妃圣宠不衰,怎么就突然失宠了呢? 殷贵妃失宠,裕王的风头自然也会跟着压了下去。 “母亲,宫里的事,咱们听听也就罢了。”粱氏为了姜瑗的事煎熬了这么久,今日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心里也释然了许多,“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成不成的,就是天意了。” 姜瑜怎么说也是国公爷的亲生女儿。 她若是不愿意嫁给赵启,谁也不能绑着她上花轿不是? 反正,只要姜瑗能顺利嫁入裕王府,她就心安了。 “话虽如此,可若裕王妃的位置若是花落别家,瑗娘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小秦氏想得更长远一些,皱眉道,“若是瑗娘在裕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她哪里又顾得上娘家,姜璎姜珞又是不中用的,府上就指望瑗娘了。” 其实之前她还希翼姜瑗能嫁入裕王府成为裕王妃。 如今太后的旨意一下,姜瑗就只能是侧妃了。 “母亲,瑜娘有忠义侯府撑腰,是断不肯回心转意嫁入裕王府的。”粱氏知道婆婆的意思,可事已至此,她们也没有办法,她觉得与其为了掌控不了的事烦忧,还不如握住眼前的事,便安慰小秦氏,“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贵妃娘娘再失宠,也比咱们有办法,咱们认怂就是。” 来日方长,殷贵妃若有本事自然会复宠。 反正这种宫闱之事,她们更是爱莫能助。 “说你目光短浅,你还不乐意!”小秦氏最是了解粱氏,不悦道,“如今殷贵妃是瑗娘正儿八经的婆婆,她若不得宠,裕王不好过,瑗娘就能好过了?” “那母亲的意思是?”粱氏不解。 “只要瑜娘一日不嫁,裕王总有机会的。”小秦氏冷笑,“凡事都有轮回,走着瞧便是!” “母亲所言甚是。”粱氏会意。 姜瑜听了,暗骂婆媳俩卑鄙无耻,唤过柳姑姑吩咐道:“你明日去找你兄弟,让他帮我挑两个身手好过来,让他们跟丁顺一样住在门房那边,以后咱们长卿苑的人,就由他们负责护卫。” “姑娘一向不喜人多,怎么突然如临大敌了?”柳姑姑一头雾水:“可是听说了什么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姜瑜平静道,“现在整个国公府视我为敌,我自然得有所防备。” 姜行远回京也带了亲兵回来。 是他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半路上放了他们回乡探亲。 否则,她也不会无人可用。 柳姑姑恍悟:“姑娘放心,奴婢明天就去。” 阮妈妈拿了两个帖子进来,一个是庄子上的张庄头前来问安,一个是孟将军府的孟大小姐孟金枝要来府上找姜瑜叙话,姜瑜看了一眼,答复道:“告诉孟姐姐,我也早想见她了,让她明天来既可,至于张庄头,让他后天来吧!” 阮妈妈应着,吩咐新来的丫鬟小婵去送信。 小婵是阮妈妈亲自去牙行挑的。 阮妈妈看中她无父无母,也没有任何亲人,将来也不会被他人要挟,稍加调教些日子,给点甜头,定会对主子忠心耿耿。 小婵高高兴兴地应了,出门送信。 姜瑜知道阮妈妈的好意,只是她瞧着小婵手上有茧,像是练家子,阮妈妈解释说,小婵之前在戏班里呆过,会点花拳绣腿,能自保。 姜瑜也没再问。 第二天前晌,孟金枝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自从那日国公府赏花会,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姜瑜前些日子在国公府住过,孟金枝陪着孟老夫人回了乡下小住,前几天刚刚回来,她听说了赵启跟姜瑜退婚的事,才匆匆赶来看她,大骂姜瑗不是個东西,愤愤道:“我要是你,我就打死那对狗男女,把他们浸猪笼,让他们在京城抬不起头来。” “孟姐姐真能说笑!”姜瑜哭笑不得,“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赵启和姜瑗苟且的事,殷贵妃虽说是封锁消息。 但当时人多嘴杂的,渐渐还是传扬开来,成了公开的秘密罢了。 “也就你如此宽心。”孟金枝性情直率,说话不会拐弯抹角,“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姜瑗嫁入裕王府?” “姐姐,强扭的瓜不甜,裕王非我正缘良配,我又何必执念此事?”姜瑜坦然道,“从此以后,他们的事跟我无关,各走各的路罢了。” 谁嫁入裕王府都是死路一条。 姜瑗命数如此,她当然不会拦着。 孟金枝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国公爷的事怎么样了?” “昨天我刚刚去看过他,还好。”姜瑜如实道,“清者自清,我相信朝廷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但愿如此!”孟金枝顿了顿,又叹道,“我父亲上个月吃了败仗,朝臣们便颇有微词,多年来的功勋也变得一文不值,前几天收到他的家信,说下个月便会回京述职,我担心他会跟国公爷一样,一回京便入了大牢……” “你放心,不会的。”姜瑜安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哪有一打败仗就会关起来的,你想多了。” 前世孟将军并无牢狱之灾,而是战死沙场。 当然,那是几年后的事了,她当时魂萦西北,只是听王相令说了一嘴,当时赵桓允还派人去吊唁,厚葬了孟将军。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安心了不少。”孟金枝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对了,我父亲还说,燕国使臣已经启程,说他们想跟咱们和亲!” “这么快……”姜瑜心里一惊。 她记得前世和亲的事是在年底。 并不是现在。 第76章 两个女人的陈年往事 “怎么?你知道燕国想和亲的事吗?”孟金枝颇为惊讶,一连串地问道,“难道消息已经传到京城这边了?” 她是三天前接到的家信。 算日子,燕国使臣应该还在半路。 “没有,我是说,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姜瑜一想到嘉和公主的遭遇,就坐不住了,忙唤过柳姑姑,低声道,“外祖母应该还没有启程,你去忠义侯府拦住她,让她等等我,说我即刻就到。” 此事重大,她得见一见嘉和公主。 提前做好准备。 “是!”柳姑姑应声退下。 “瑜娘,你是要出门吗?”孟金枝笑着问道,“那我倒是来的不巧了?” “外祖母为了父亲的事,今日要进宫求太后开恩。”姜瑜斟酌道,“刚刚姐姐说,燕国使臣已经在路上了,想来消息不日入京,我就想着或许再过几日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和亲上,就不会有人关注我父亲的事,倒不如等燕国使臣到了以后,再开口求太后稳妥些。” “妹妹所言极是。”孟金枝觉得姜瑜说得不无道理,腾地起身道,“那你快去吧,若迟了,说不定你外祖母已经进宫了,咱们改日再聚!” “多谢姐姐体谅!”姜瑜感激道,“我送姐姐出门,然后再去找外祖母。” “好!”孟金枝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叮嘱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国公爷在京城根基深厚,也不是随便谁说几句话就能陷害了的,等我父亲回来,他定会替国公爷仗义直言的。” “姐姐这份情谊,妹妹铭记在心。”姜瑜去里屋换了衣裳出来,又问道,“不知姐姐这次跟随老夫人回乡,所为何事?” “是我大堂母家的大姐姐成亲,大堂母早在三个月前就写信让我们回去,我们是等大姐姐回门后才回来的。”孟金枝说着,脸上有了笑容,语气颇为留恋,“不怕你笑话,我觉得京城没什么好的,就是吃的好点,穿的好点,哪有我们乡下自由自在,我回去后,就不想再回来了。” “只要心安,在哪里都好。”姜瑜其实也不喜欢京城,她喜欢西北的茫茫草原,喜欢戈壁滩的日落,前世她虽是一缕魂魄,终日游荡,却觉得莫名心安,想到这里,她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赵桓允,想到了总是对她炸毛的翠郎,还有让人听了黯然神伤的琴声…… 阮妈妈匆匆去了门房安排马车。 姜瑜跟孟金枝出了长卿苑,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朝垂花门走去。 十月了,花园里的枫叶正红。 风一吹,宛如一片燃烧的火海,绚烂秾艳。 两人各怀心思,倒也没心情欣赏这等美景,孟金枝看了一眼锦合堂,提醒姜瑜:“你不去跟老夫人请示一下吗?” “不必,我如今出入自由,自在得很。”姜瑜自嘲道,“横竖不是一家人,也就没那么多礼节了。” 撕破脸也好。 起码,出门的事就省了。 “反正你已经跟裕王退了婚,不如搬回忠义侯府去住。”孟金枝会意,亲昵地拉起姜瑜的手,“这样咱俩离得近,也能经常在一起,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慕容氏对姜瑜比对亲孙女还要好。 姜瑜在忠义侯府自由自在,倒是比在国公府强。 “我知道姐姐是为我考虑,可国公府才是我的家,我得在府上等着父亲回来。”姜瑜望着满园的秋色,笑了笑,“我们父女两三年没见,我始终牵挂着父亲,做梦都想跟父亲一起吃顿饭。” “妹妹所愿,也是姐姐所求。”孟金枝感同身受,感慨道,“我和祖母也盼着父亲能早点回来,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及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是啊!”姜瑜微叹,“但愿咱们都能如愿以偿……” 姜瑜出门的事,沧澜院很快知道了,粱氏轻飘飘地说道:“她如今仗着国公爷回京,恨不得满大街招摇,太夫人都不过问,索性由她去吧!” “母亲,咱们如此宽待,岂不是刚好如她所愿!”姜瑗恨恨道,“待我嫁入裕王府,可我怎么收拾她!” 这些日子她生不如死,整天整天地煎熬着。 好不容易等来了太后的旨意,才算宽心了些,思来想去,她愈发觉得此事是姜瑜暗地里捣鬼,否则,她怎么说退婚就退婚了…… “瑗娘,你记住,在你嫁入裕王府之前,你切不可轻举妄动。”知女莫若母,粱氏自然知道姜瑗的心思,忙劝道,“来日方长,咱们不着急。” 祖孙俩共乘一辆马车进了宫。 在宫门前换了软轿,走过长长的宫道,才到了慈宁宫。 萧太后早就在宫里等着了,见了慕容氏,脸上才有了笑容:“颜娘一向守时,今日倒是迟了半个时辰,可是有什么牵绊住了?” 说着,吩咐祖孙俩看座。 黄嬷嬷笑盈盈地上了雪茶。 低声对姜瑜道,“姜二小姐慢用。” “谢嬷嬷!”姜瑜莞尔。 “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太后的眼睛。”慕容氏抿了一口茶,笑道,“恕臣妾失礼,本来不想带瑜娘进宫的,思来想去,还是带来给太后看看得好,一来一去,可不就耽误了。” “原来如此。”萧太后笑盈盈地看了看花骨头般的姜瑜,“气色还不错,想必已经不生我那个逆孙的气了,瑜娘放心,待日后有了好儿郎,哀家自会替你做主。” “多谢太后!”姜瑜起身,屈膝福礼,“臣女只求父亲安康,别无他求。” “国公爷的案子,已经交给三皇叔去督办,你们放心便是。”萧太后敛了表情,坦然道,三皇叔处事向来公允,他定会还你父亲清白的。” “自从国公爷出事,这丫头寝食难安,难免情急了些,还望太后见谅!”慕容氏微微倾了倾身子,歉然道,“臣妾三番五次前来打扰太后,心中已是难安,无颜开口相求,太后只当臣妾带着外孙女来宫里请安吧!” “颜娘,这么多年,你们还是当年的性情,哀家实在是羡慕得很!”萧太后笑笑,“昨日瑾娘来过,也是为了三皇叔的事,哀家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个老东西还不高兴了呢!” 慕容氏讪讪笑。 低头喝茶。 她跟萧太后是闺中密友,萧太后跟宇文瑾则是远房表亲,一来二去,她跟宇文瑾也有过几面之缘。 只是宇文瑾出身名门,妥妥大家闺秀,虽说也有些身手,却是看不上她们这些出身将门的女子,甚至还说她们举止鲁莽,难登大雅之堂。 慕容氏则看不上宇文氏目中无人的性子,虽说有萧太后的情分在,但她跟宇文瑾终究是越走越远,若就此断了也好,偏偏两人因为一个男人生了嫌隙……两看相厌,再无往来。 当然,这等陈年旧事,除了萧太后,再无人知晓。 宇文瑾不光不跟慕容氏来往,跟其他朝臣女眷,也没什么来往。 “好了,你不想听她的事,哀家就不说了。”萧太后知道两人的心结,笑着摇头,“时隔多年,你们还是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从未放下那个人呢!” 姜瑜听得一头雾水。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有什么放不下的。”慕容氏淡淡道,“当着小辈的面,还是不要提了。” “好,哀家不提!”萧太后许是上了年纪,愈发像个老小孩,“等哪天哀家设宴,把你们两个老东西都请来,非得给你们和解和解,难不成你们还要恼一辈子不成?” 慕容氏只是笑。 姜瑜听着有些尴尬,趁机道:“启禀太后,上次臣女在白云寺偶遇嘉和公主,公主赏赐臣女一串佛珠,臣女无以为报,前日刚好得了一串上好的南珠,想亲自献与公主,还望太后恩准。” “难得你们有这个缘分,哀家甚慰!”萧太后说着,唤过黄嬷嬷,“你带姜二小姐去见嘉和,快去快回,哀家要留她们祖孙用午膳。” 第77章 凡事不可太满 苏妃得宠。 顺庆帝爱屋及乌,让嘉和公主从偏僻的闲月阁搬到了玉华宫。 玉华宫是先帝最宠爱的齐安公主的住处。 自齐安公主出嫁后,玉华宫就闲置下来,因玉华宫院子里有个大戏台,故而成了后宫嫔妃日常看戏所在。 嘉和公主不爱看戏。 顺庆帝便命人拆了戏台,让她清静度日。 当初先帝建戏台和如今顺庆帝拆戏台,都是无可厚非地宠溺爱女,不分仲伯。 见了姜瑜,嘉和公主很是惊喜:“姜二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进宫?” “臣女跟随外祖母前来给太后问安。”姜瑜见嘉和公主气色尚好,笑道,“公主的玉华宫当真气派,臣女恭贺公主乔迁新居。” 路上,黄嬷嬷告诉她,嘉和公主刚搬到这里来不到一个月。 顺庆帝亲自下旨整修了一番,幽静雅致,是真正的女凭母贵。 “多谢姜二小姐。”嘉和公主上前挽起她的手,笑道,“你初次来,本宫带你去前面走走。” “是!”姜瑜应着,悄然捏了一下她的手。 嘉和公主会意。 回头见黄嬷嬷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招手唤过她身边的宫女:“采月,本宫跟姜二小姐想去凉亭那边坐坐,你带黄嬷嬷去喝茶,仔细招待着。” 采月对黄嬷嬷毕恭毕敬道:“嬷嬷这边请!” “姜二小姐,太后还等您用午膳,可别耽误了时辰。”黄嬷嬷是老狐狸了,面不改色地看了看姜瑜,“老身先去吃杯茶,待会儿再过来接姜二小姐。” “有劳嬷嬷。”姜瑜屈膝福礼。 两人在凉亭坐下。 嘉和公主忙问道:“姜二小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姜瑜便把燕国使臣来访的消息如实告诉了她:“事不宜迟,公主得提前有应对的法子才是。” 嘉和公主一听此事就慌了神:“姜二小姐,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她母妃虽然得宠,但和亲终究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不是说推就能推了的。 更重要的是,顺庆帝成年公主当中,只有她一人未嫁。 也就说,顺庆帝一旦答应,和亲的人只能是她。 “公主,此事还得需跟苏妃娘娘商量才是。”姜瑜其实在路上已经想好了一个法子,那就是装病,但此事还需太医院配合,牵扯甚多,而她就认识一个许太医,也不好推荐给嘉和公主,“臣女愚钝,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许太医的死对头是李太医。 若李太医起了疑心,此事万一败露,连累了许太医,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何况,如今的苏妃也不是前世那个郁郁不得志的苏妃,她正得宠,应该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至于怎么做,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插嘴的。 她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凡事不可做得太满。 再多,就显得殷勤了。 “多谢姜二小姐及时相告。”嘉和公主知道她最近为了她父亲的事,也是心力憔悴,再说这么大的事,也的确不是姜瑜能左右的,“本宫这就去找母妃商量此事。” “公主珍重!”姜瑜起身告辞。 黄嬷嬷早就等在路上了。 见两人聊得投机,笑道:“姜二小姐跟公主当真投缘!” “公主平易近人,臣女倍感荣幸。”姜瑜眉眼弯弯道,“公主很喜欢那串南珠,臣女总算安心了,否则,平白无故受了公主的礼,臣女寝食难安。” “姜二小姐果然懂礼之人。”黄嬷嬷意味深长地看她,“老夫人教导有方,太后瞧着姜二小姐也是欢喜得很,上次还说,要好好给姜二小姐物色一门亲事呢!” 跟赵启的亲事不成,不要紧。 宫里还有二皇子四皇子,不愁找不到合心意的。 “太后垂爱,臣女感激不尽。”姜瑜知道黄嬷嬷在探她的口风,叹道,“只是父亲身陷囹圄,臣女无心婚姻大事,一切得等父亲出来做主。” “姜二小姐孝心,日月可鉴,令尊定会安然无恙的。” “谢嬷嬷吉言。” 冷不丁,一只绿色的鹰跌倒在两人面前。 它的双脚和翅膀都被捆住,想飞却飞不起来,扑棱扑棱地在地上打转。 黄嬷嬷吓了一跳,失声道:“天哪,这是什么鸟?” 姜瑜自是不怕的,上前一步,把它抱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它翠绿色的羽毛,低声问道:“你是翠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翠郎两只黑豆豆的小眼睛看了看她,瞬间支棱起了羽毛,跟前世一样炸毛看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用力挣脱了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在青石板路上匍匐前行。 姜瑜又惊又喜。 还真是翠郎! “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鹰,简直太吓人了!”黄嬷嬷心有余悸,抚着胸口道,“姜二小姐快离它远些,免得被它伤了。” 话音刚落,赵禹迎面匆匆赶过来,一把抓起翠郎。 说来也怪,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翠郎到了他手里就跟蔫了一样,垂头丧气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身穿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愈发显得贵气逼人,细长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两人:“没吓着你们吧?” “奴婢见过景王殿下。”黄嬷嬷屈膝施礼,“这鹰虽然凶猛,但不曾吓到我们。” 姜瑜也跟着行礼。 赵家儿郎大都以沉稳肃正示人。 鲜少外露真正的性情。 否则,前世她也不会被赵启骗那么多年。 眼前的赵禹看似正人君子,又有谁知道,这副好看的皮囊下,藏着什么嘴脸! “那就好。”赵禹看了姜瑜一眼,“姜二小姐好像不怕这只鹰?” 因它凶猛,所以他才捆了它的腿和翅膀。 寻常女子见了它,自然是怕的。 刚刚他见姜瑜还抱过它,当真是胆量过人。 “回禀殿下,臣女见它捆着翅膀,所以是不怕的。”姜瑜答道,又问,“敢问殿下,这鹰是从何处得来的?” 绿色的鹰不多见。 她怀疑这只就是她让殷清找到那只。 “刚刚本王在花鸟市场偶遇殷世子,从他手里借的。”赵禹低头看她,“这种颜色的鹰本王从未见过,故而借来把玩几日,若不是殷世子不肯割爱,本王都想重金买下了。” “原来如此!”姜瑜暗忖殷清办事不靠谱,讪笑道,“殿下也喜欢养鹰?” 翠郎一进宫,肯定好多人都知道了。 她还怎么送给赵桓允? 第78章 初心不改 “本王倒是不怎么喜欢。”赵禹若有所思地看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听说三皇叔喜欢这等稀罕物,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入了三皇叔的眼。” 姜瑜笑而不语。 前世赵桓允并不喜赵禹,赵禹再怎么巴结也没什么用处。 赵桓允真正扶持的只有四皇子赵宣。 “姜二小姐可是要去太后宫里?”赵禹似笑非笑地看她,看得姜瑜心里发毛,垂眸道:“是!” “刚好本王也要去给太后请安,不如一起去。”赵禹说着,把手里的翠郎递给随从,率先走在前面,姜瑜落后他几步,不紧不慢地随着黄嬷嬷走在后面,耳边骤然响起殷贵妃的声音:“伯母来了宫里,也没有跟本宫说一声,可见心里还是怪罪本宫的,今儿要不是本宫来跟太后请安,怕是又要落下不仁不孝的话柄了。” “娘娘言重了。”慕容氏不紧不慢地喝茶,“老身怎敢怪罪娘娘?不过是日子寂寞,来跟太后叙叙旧而已,哪敢打扰娘娘!” “殷贵妃,你们母子既然都去忠义侯府赔了不是,礼数也算周全了。”萧太后总觉得殷贵妃心思深沉,精于算计,打心眼里不喜欢她,淡淡道,“你伯母心疼外孙女,不想原谅裕王,也在情理当中,既然是哀家亲口答应的退婚,就绝无反转的余地,以后切莫再拿这事为难你伯母,退了就是退了。” “太后教训的是……”殷贵妃勉强笑道,“是妾身的不是,以后不敢再提了!” “那你就退下吧,哀家还有些体己话要跟你伯母说。”萧太后有些不耐烦,说话也重了些,“慈母多败儿,你当母妃的就应该让裕王知道,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男人嘛,还是要有担当的,他现在该多去姜国公府瞧瞧姜家大小姐才是,而不是缠着人家姜二姑娘不放。” “是!”殷贵妃不敢多言,讪讪退下。 姜瑜听着痛快,脚步也随着轻松起来。 想到殷贵妃刚刚出了慈宁宫,她便刻意放慢脚步,约莫着殷贵妃已经走远,才回了慈宁宫,赵禹早就坐在正厅喝茶了,见姜瑜才回来,笑道:“姜二小姐迟迟不归,莫不是让花园里的美景牵绊住了脚步?” “美景怡人,便多看了一会儿。”姜瑜随口答道。 赵禹稍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萧太后意味深长地对慕容氏道:“颜娘你发现了吗?他们兄弟几个,就数景王相貌最佳,人品也还不错,这两年,巡防营在他手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后生可畏啊!” 四皇子赵宣虽然是嫡子。 但这些年他只顾习文论道,诵诗吟词,虽说早已才名在外,却终究不是治国之道,就连顺庆帝也时常训斥他,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尽信书不如无书。 赵禹习武之人,也去战场上历练过,在军中颇有威望,赵启则善于笼络人心,跟朝臣当中口碑极好,而赵宣,一没有战功,二没有军权,三不跟群臣交往,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故而,这些年立长还是立嫡,一直都是朝堂上争论不休的话题。 吵得顺庆帝都烦了。 “天家子孙,自然个个都是好的。”慕容氏会意,不冷不热道,“只是我们瑜娘所求之人,却不是他们能给的,瑜娘重情,所求跟咱们一样,不过是求一人心罢了。” “颜娘初心不改,哀家真心羡慕。”萧太后幽幽道,“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世上真正如愿的,能有几人?你我,包括瑾娘,终究都是不圆满的。” “咱们老了,瑜娘还年轻,说不定跟咱们不一样。”慕容氏不想跟萧太后继续回忆往昔,轻咳道,“妾身刚才所说之事,还望太后体谅,终究是他的血脉,咱们不能坐视不管。” “哀家知道。”萧太后隐晦地看了慕容氏一眼,“你放心,哀家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姜瑜听得云里雾里。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慕容氏,想不到慕容氏不肯说,含糊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值一提,你不知道也罢,等空了,外祖母再跟你细细说吧!” 姜瑜不好再问。 殷清颠颠地跑到寿安堂跟姜瑜说鹰的事,挠头道:“景王殿下开了口,我不好拒绝,只好答应借给他玩几天,等他稀罕够了,就送回来了,他原本说要买的,我说是替别人寻的,已经收了定金,他也没再坚持,我之所以没说是你的,就是担心他来叨扰你。” “难为表哥想得周全,那只鹰我在宫里见到了,的确是我想要的那只!”姜瑜也知道殷清的难处,也没怪他,平静道,“那就等景王殿下送回后,你再给我送府上去吧!” 翠郎虽然不待见她。 她却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中。 殷清见姜瑜并没有责怪他,反而愈发觉得姜瑜温婉可人,通情达理,少年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信誓旦旦道:“妹妹放心,我一定尽快把它要回来,给你送去。” 是夜。 月光皎洁,微风习习。 萧太后特意命小厨房备了顺庆帝喜欢吃的酒菜,让黄嬷嬷去御书房请顺庆帝过来用晚膳,顺庆帝是带着苏妃一起来的,心情大好道:“听说忠义侯老夫人今儿进宫给母后请安,可是为了姜国公一事?” 苏妃一袭妃色衣裙,鬓间并无饰物,只是用一根玉簪把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她原本就生的美,如今在灯下看来,愈发楚楚动人,竟不输给那些年轻的嫔妃。 “皇上知道,哀家是不愿意插手这些事的。”萧太后细细打量了苏妃一番,心里暗暗惊讶,面上神色不变,“她知道此案有三皇叔主审,倒也没怎么提,只说皇上圣明,定能还国公爷清白,我们老姐妹,不过是叙了叙旧而已。” 顺庆帝知道萧太后跟慕容氏的交情,不以为道:“母后要是喜欢,就常召老夫人进宫叙话即可,姜国公的案子,朕已经交给了三皇叔,相信三皇叔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绝对不会冤枉了他的。” “那就好。”萧太后点点头,又问,“哀家听说近来朝堂上吵得厉害,说孟将军是贪生怕死之辈,在西南成立互市只是不想打仗,可有此事?” 第79章 针尖对麦芒 “的确如此。”顺庆帝见萧太后突然关心起孟昭的事,不解道,“母后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他们母子虽然有嫌隙。 但到底是亲母子,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是可以彼此信任的。 “当年在西北的时候,哀家误入鸿雁山下的栀子岭,被困阵法当中,是孟将军的父亲孟老将军带兵相救,却不想孟老将军一行人在林里中了蝎毒,险些要了性命。”萧太后神色黯然,缓缓道,“也是他们命不该绝,路遇西北一个玉石商给了解药,才得以活命,哀家才知道,阵法是燕人所设,他们善用诡计,且最是擅长用毒,故意在栀子岭放了成千上百的蝎子,这才有了轰动一时的火烧栀子岭,孟老将军曾发誓要踏平鸿雁山,收复燕都,可惜天不假年,孟老将军壮志未酬身先死……” 前朝初年,整个燕都都是大顺的一个州郡而已。 收复燕都,是历代帝王和名将最大的心愿。 “竟有此事?”顺庆帝面色凝重,沉吟道,“母后从未对儿说起过此事。” 这么多年,太后从不过问朝政。 却不想,为了孟昭一事,竟然破了例…… “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罢了,说不说的,倒也无所谓了。”萧太后正色道,“孟家在孟老将军死后,沉寂多年,一直居住在乡下,直到皇上重用孟将军,孟家才再一次荣耀满门,于公于私,孟家跟燕国都有不世之仇,若说孟将军通敌,贪生怕死,哀家是断然不信的,皇上且不可误听人言,冤枉了他!” “母后所言极是。”顺庆帝道是,“朕绝不会冤枉了忠臣。” 苏妃眉眼柔和,安安静静地替母子俩布菜斟茶。 一言不发。 就连萧太后也挑不出她的毛病,临走,只是嘱咐顺庆帝:“皇后失子,痛彻心扉,只能在佛堂寄托哀思,她又常年抱恙,皇上空了,也要多去看看她。” “回禀母后,初一十五都是她的日子,朕从未忘记。”顺庆帝语气冷淡,“太子病逝,朕也痛心,自问也没有亏待于他们母子,是她自己不能自渡而已。” 这些年皇后一直形同虚设。 都是殷贵妃打理后宫,任劳任怨,深得帝心。 要不是殷贵妃持宠妄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他也不会忌惮她,碍于六宫无首,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冷落殷贵妃,也不过是借着赵启跟姜瑜退婚之事,给她点教训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皇后无能…… 萧太后只是叹气。 她何尝不知道帝后之间的嫌隙,是皇后觉得顺庆帝对太子并不上心,却忘了先君臣再夫妻的道理,皇上终究是男人,他再怎么痛心,也不会像她那般终日沉浸在痛苦之中的。 待回了御书房,顺庆帝唤过心腹太监,命他去彻查当年栀子岭一事:“三日内务必查清此事,若太后之言属实,便命孟昭不必回京,就让他留在西南,安心驻守边境即可。” 心腹太监领命而去。 苏妃正在御书房外静候,依稀听了顺庆帝的话,暗暗心惊。 她知顺庆帝多疑,却不想他连太后的话也怀疑,想了想,便缓步进了御书房:“皇上,公主昨日染了风寒,妾身想去看看她。” “病了?”顺庆帝翻了几本奏折,又扔在一边,“罢了,朕跟你一起去玉华宫走一趟吧!” “谢皇上。”苏妃察不可微地松了口气。 嘉和公主躺在床上,用丝帕敷面。 死活不肯让顺庆帝看她的脸,顺庆帝有些生气,亲自扯掉她脸上的丝帕,狠狠地吃了一惊,只见她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甚是吓人,苏妃也惊得跌倒在地,颤声道:“快,快去请太医!” 来的是李太医。 说嘉和公主得的是风疹。 不宜见风,需卧床静养。 顺庆帝这才放了心。 也没当回事。 只是吩咐太医仔细照料着,切不可留下疤痕什么的。 李太医转身就去了殷贵妃那边,跟她说了嘉和公主的病情,殷贵妃幸灾乐祸道:“留下疤才好呢,若是世人知道那个贱人的女儿是个麻子脸,那才痛快呢!” 秦贵妃得知赵禹在御花园偶遇姜瑜且相谈甚欢,便试探赵禹的口风,婉言道:“姜二小姐虽然跟裕王订过婚,但两人这些年并不亲近,否则,也不会闹出裕王跟人私通的丑事,你若能把她娶过来,以后你在军中便又多了一份助力,何乐而不为?” 若是别的姑娘,赵禹早就拒绝了,听秦贵妃这么一说,他难得笑笑:“如此一来,母妃跟殷贵妃岂不是更加针尖对麦芒了?” 他正妃前几年病逝。 府上也就两个侧妃,是该考虑娶新人入府了。 姜二小姐的确与众不同,他颇有好感。 “哼,即便没有姜二小姐,本宫跟她也是水火不容,你若娶了姜二小姐,姜二小姐比母妃更恨她,本宫得了助力,你也得到了姜国公的扶持,实在是一举两得。”秦贵妃冷笑,“如今苏妃得宠,你父皇好多日子也没去她那里,她本就气得发疯,若是再来一个姜二小姐,日日在她面前晃,看堵不死她!” “一切听凭母妃做主!”赵禹说着,眼前浮现出姜瑜沉静的眉眼,心里倒有些着急起来,“只是她父亲还在大牢里,又刚刚退婚,即便儿臣求到太后面前,姜二小姐怕是不会急着再应下亲事。” “所以啊,你的机会来了。”秦贵妃狡黠道,“你去求求三皇叔,让他早点把姜国公的案子查清楚了,姜二小姐当然会承你的情。” 救父之恩嘛! 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多谢母妃指点!”赵禹眼前一亮,“儿臣这就去求三叔祖。” 赵桓允得知赵禹的来意。 默了默,面带薄怒:“此事本王自有章程,无需你过问。” 赵禹的心思他当然明白。 他莫名恼火。 “可是叔祖,姜国公是忠臣,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赵禹面上稳重,却终究年轻,不免有些急躁,“何况,侄孙听说前几天姜国公病重,刑部大牢实在非养病之地,还望叔祖三思!” “如意,送客!”赵桓允拂袖而去。 赵禹:“……” 他没做错什么啊! 堂堂皇子替一个忠臣求情,也是很平常之举啊! 如意啊呜啊呜上前比划,示意他赶紧走。 赵禹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王相令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区区小事,殿下何必动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景王年轻气盛,难免会有这样的心思……” 主子一向喜怒不行于色。 鲜少动怒。 难道他…… 第80章 预感 赵桓允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沉默良久才道:“赵启已经奉命要迎娶姜大小姐,赵禹不该有这个心思,皇上也绝对不会允许他迎娶姜二小姐,他身为巡防营统领,行事理应稳重,想不到他却如此莽撞,他并非是爱重姜二小姐,倒像是内宫妇人无聊之举,不必理会。” “殿下所言极是。”王相令知道赵桓允并不愿意理会这些事,要不是因为去了一趟西北赈灾,他连姜国公的事都不会去管,“可万一景王殿下再求到了太后面前,或者用了什么阴险的手段让姜二小姐就范……” 都说殷贵妃处世果毅,懂进退,所以这些年才盛宠不断。 而秦贵妃看似低调隐忍,实际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否则,赵禹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把巡防营握在了手里。 “姜二小姐既然懂得动用黑市的人来保护自己,必定不会落入秦贵妃的圈套当中。”赵桓允缓缓走到书桌前坐下,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书信,递给王相令,“你去黑市找上林公子,告诉他,若是京城再出现江洋大盗,揪住孟家的事情不放,搅动朝堂风云,本王绝不客气!” “殿下,听说萧太后替孟将军求情,皇上派人打听当年之事,似有放过孟将军的意思。”王相令也刚好想对赵桓允说起此事,他收好书信,继续道,“可见萧太后对当年之事也不甚了解,否则,她绝对不会这样做,属下觉得,要不是皇上碍于殿下抱恙,说不定会召殿下入宫,亲自问及此事,只是属下不知道,黑市对孟老将军的事知道多少……” 赵桓允虽然年龄不大,但早些年跟着老王爷游历四方,又是上过战场之人。 无论是见识还是学识早就超过了同龄人,即便是皇上大他十几岁,若有难决之事,还是会找他商量,每每见面,两人先君臣后叔侄,皇上一直都称他三皇叔。 当然,三皇叔也不是白白叫的。 这些年,黑市和朝廷和睦相处,也都是赵桓允从中调和的功劳。 “你放心,黑市那边绝对不会传出孟老将军的一字半语。”赵桓允捏了捏眉头道,“黑市盛于前朝,根基深厚,人脉盘根错节,当年父亲之所以力谏先帝不要以武力铲除黑市,就是不想让黑市视朝廷为敌,而是想化干戈为玉帛,数十年来,黑市势力渐不如往,父亲若是在世,也会欣慰的。” “是啊,人人都以为黑市是倒卖消息的所在,又有几人能知道,真正的黑市其实是前朝的小朝廷,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是如此。”王相令感慨道,“数十年来,若不是咱们三府屹立不倒,黑市哪能消停这么多年,如今他们放出江洋大盗,想谋害忠良,可见上林公子非池中物,不如早早除之,否则,定会后患无穷!” 上林公子是黑市二当家,野心勃勃。 自从老上林隐退后,他就开始不安分,赵桓允冷眼旁观了两三年,直到今日才出言警告他。 “不可,即便除去上林公子,还会有李公子,杨公子。”赵桓允平静道,“咱们真正需要做的,是找出驱使上林公子这样做的幕后之人,若无利益,你以为上林公子会出手吗?” “殿下英明。”王相令恍悟,“要看一件事情的本质,就是看谁从中得利,若孟将军和姜国公下马,西南边境群龙无首,燕国和凉国便肆无忌惮……” “不错!”赵桓允微微颔首,肃容道,“所以,孟将军和姜国公都不能有事,大顺半壁江山,还得靠他们驻守!” “可是属下听说……”王相令看了赵桓允一眼,轻咳道,“姜国公贪墨一案纯属冤枉,可孟将军贪墨粮饷却是不争的事实,朝中早有言官弹劾,只是通敌谋反跟贪墨相比,贪墨实在不值一提,所以孟将军的案子就成了通敌谋反。” “这正是孟将军的聪明之处!”赵桓允淡淡道,“位高权重者,总得白玉微瑕,他贪得越多,朝廷就对他越放心。” “原来如此!”王相令会意,又随口问道,“那姜国公一案?” 说着,他看了看赵桓允,汗颜道,“属下自持有才,却不及殿下通透……” “姜国公一案自然是太子妃一族为了对付裕王而设的圈套。”赵桓允从一开始就看得明白,“彼时姜国公还是裕王的准岳父,宁太师是想打掉裕王的羽翼罢了。” “也就是说,姜二小姐只要不嫁给皇家儿郎,姜国公便会成为众人的拉拢目标,说不定宁太师也会主动示好……”王相令什么都明白了,随口道,“所以,殿下是不会让姜二小姐嫁给赵禹的,对吧?” “你想多了!”赵桓允冷冷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王相令:“……” 赵禹在赵桓允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并不死心,提着鹰就去了忠义侯府找殷清喝酒。 不管怎么说,殷清都是姜瑜的表哥,跟他走得近了,自然而然就能见到姜瑜的面,殷清心思不及赵禹深沉,趁着酒劲,把这只鹰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赵禹听,赵禹趁机道:“既然如此,本王陪你一起去给姜二小姐送去,刚好本王也能跟她赔个不是。” 殷清欣然答应。 两人终究是外男,不好去长卿苑直接找姜瑜。 刚好姜轩在家,两人去了姜轩的书房,说明来意,姜轩亲自去找姜瑜,提醒道:“此事我不会告诉祖母和母亲,妹妹好自为之。” “多谢二哥哥美意。”姜瑜揶揄道,“妹妹会领你这个情的,以后若有机会必当回报。” 赵禹知道姜瑜跟嘉和公主交好,主动提到了嘉和公主:“姜二小姐,嘉和公主得了风疹,最近怕是不能出宫,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对我说,我帮你捎个口信。” 姜瑜爱不释手地摸着翠郎的羽毛,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多谢殿下,请代臣女向公主问安,望她早日康复!” 只要嘉和公主有了应对的法子,她若不去和亲就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姜二小姐放心,本王一定带到。”赵禹眉眼弯弯地看她,“明日燕国使臣入京,本王奉旨招待,怕是得忙几天,但如果公主有回话,本王自会派人告知姜二小姐的。” “多谢殿下。”姜瑜再次屈膝福身。 殷清看看赵禹,又看看姜瑜,心里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81章 和亲 三日后,回京途中的孟昭接到圣旨。 命他原路返回,继续镇守西南边境,不得在途中延误。 孟家喜忧参半。 喜的是朝廷还了孟昭清白,信他没有通敌谋反。 忧的是那些言官又开始弹劾孟昭贪墨,而且证据确凿,远不止姜国公的那一千担粮饷。 甚至又有人替姜国公打抱不平。 说他的贪墨案尚未查清便被关入大牢,而孟昭却能逍遥法外,分毫未失。 尤其是赵禹,更是直接求到顺庆帝面前,慷慨激昂地陈词:“父皇,姜国公的案子本来就不复杂,为什么查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如今孟将军无罪返程,难道父皇不怕寒了西北将士的心吗?” “此事朕早就交给了三皇叔主审,他都不急,你是急什么?”顺庆帝不以为然道,“三皇叔行事公允,若姜国公真的无辜,他自会还姜国公清白,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事莫要再提起。” “可是父皇……”赵禹还想据理力争。 不料身边的田喜轻咳了一声,提醒赵禹:“殿下,您这几日都没有进宫,不去贵妃娘娘那里看看吗?听说娘娘犯了旧疾,正吃药呢!” “去吧!”顺庆帝倒也没有生气,淡淡道,“与其关心别人的事,不如去问候一下你的母妃,再就是燕国国君想要和亲的事,你也得帮朕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是!”赵禹悻悻退下。 “田喜,你怎么看?”顺庆帝望着赵禹的背影,问道,“景王可是从来没给谁求过情的。” “回禀皇上,听说景王殿下近来跟忠义侯府殷世子来往密切,前些日子还从殷清那里带了一只鹰回来把玩,怕是看在殷世子的交情上,才开口相求的。”田喜斟词酌句道,“景王殿下重情重义,实属难得。” “哼,你个老东西是老眼昏花了吗?”顺庆帝冷笑道,“朕听说他还求到了三皇叔面前,昨儿秦贵妃还对朕说起过姜二小姐,夸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他们母子分明是对姜二小姐有意。” 赵禹对姜瑜起了心思,就是对姜国公的西北军起了心思。 他怎能不知…… “皇上英明。”田喜讪笑道,“只是姜二小姐刚刚跟裕王殿下退婚,要是再嫁给景王殿下,那日后再见面,岂不是尴尬……” “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西北军的助力,尴尬算什么!”顺庆帝望着墙角丝丝袅袅的香炉,倒是想起了那些往事,“当初姜二小姐跟裕王的婚事,虽然是殷贵妃求的,但也算是殷氏定的,朕当然不会反对,如今,朕不想再过问姜二小姐的事,就由着姜国公定夺吧,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姜二小姐嫁给谁,而是和亲的事,嘉和是唯一适婚的公主,只是她风疹愈发严重,太医说,她以后怕是也见不了风了,一见风脸上便会留疤,倒是让朕为难。” 西北风大。 若是因此留了疤,伤了大顺朝的颜面,还不如不嫁。 “皇上,那就只能从宗室里找贵女代替了。”田喜认真板着指头数,“三府当中,只有大皇叔府有一庶女,待字闺中,再就是恒亲王府的福宁郡主,其他宗室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那就宣大皇叔进宫,朕问问他的意思。”顺庆帝心里自有盘算,他本来就有点舍不得嘉和公主,刚好因为她的病留下她,至于赵景允的庶女和福宁郡主,谁嫁都一样。 赵景允得知顺庆帝的意思,心里虽然不悦,却也不好直接拒绝:“皇上,小女虽然是庶女,却是母亲一手带大,事关她的终身大事,臣还得回去跟母亲商量商量才能定夺,还望皇上体谅。” 他这个女儿是他一个通房所生。 通房去世后,便有宇文氏抚养长大,今年刚刚及笄,尚未说亲。 “那是自然。”顺庆帝一听就觉得没戏,勉强笑道,“朕叫你来,可不就是跟你商量嘛!” 若是别人,他直接下令就好。 可三府不一样,宇文氏老王妃更是不好惹。 即便他是皇上,也不能强迫人家嫁女儿,老王妃又一向不讲理,上次赵桓允去西北赈灾受了伤,老王妃还跟萧太后好一顿埋怨呢! 果然,宇文氏一听就火了:“休想打咱们府上女儿的主意,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同意,要说和亲,怎么不让他的嘉和公主去?她才是嫡亲的公主!” 赵桓允低头喝茶。 并不吱声。 “母亲息怒,听说嘉和公主得了风疹,不能见风,所以皇上才想到了咱们宜平。”赵景允当然也不愿意女儿去和亲,他看了看赵桓允,又道,“老三,你怎么看?” “母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赵桓允平静道,“就说宜平还小,咱们舍不得。” 赵景允道是:“等我明日进宫跟皇上说吧!” “父亲,三叔,儿有一事不解,胜负乃兵家常事,孟将军终究是胜多败少,不过是打了一次败仗,怎么燕国就要和亲呢?”赵骞不解,嘟囔道,“难道咱们就不能拒绝吗?和亲,也太窝囊了吧……” “住口,你在胡说什么?”赵景允训斥儿子,沉着脸道,“即便燕国不提出和亲,咱们也是不愿再打了,和亲不过是顺手推舟而已,能用一个女子解决的事情,谁愿意大张旗鼓地调兵遣将,西北大旱,颗粒无收,国库已经是捉襟见肘,若西南战乱再起,东南海匪必定趁火打劫,孰轻孰重,你可知晓?” 赵骞恍悟,低头认错:“儿失言,还望父亲见谅!” “退下吧,我有话跟你父亲说。”赵桓允看了一眼赵骞,“你去找赵琰,说我免了他的禁足,让他明早过来给你祖母请安,刚好我有事要交代你们去做。” “是!”赵骞眼前一亮。 府上就他跟赵琰兄弟俩。 赵琰禁足这么多天,他都没人说话了。 丁香盈盈上茶。 毕恭毕敬地站在宇文氏身后。 “老三,你对琰哥儿也太苛责了些!”赵景允笑道,“我听说你一个月之内,禁足了他两次,自家孩子,稍稍训诫一下就行了。” “老三尚未娶妻,哪里知道宽厚二字?”宇文氏看了赵桓允一眼,嗔怪道,“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就知道这教训孩子,光是训斥禁足是不够的,还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是。” 赵桓允沉默不语。 默了默,才道:“大哥,燕国使臣这次来访,不单单是为了和亲一事吧?” 姜瑜本来听得乏了。 瞌睡连连。 听赵桓允这么一问,只得又打起精神,凝神倾听。 第82章 闲话 “他们想用西南燕江三州换回鸿雁山以及栀子岭,以肥沃换贫瘠,实在让人意外。”赵景允这些日子一直在跟赵禹招待燕国使臣,对他们的这个要求很是不解,“他们那边的说法是,鸿雁山是燕人心目中的圣地,每年都会有信徒成群结队地前往鸿雁山朝拜,却只能远观不能亲临,民间一直怨言四起。” 鸿雁山是大顺朝初年的时候,老燕王战败被大顺朝占领的土地,至今已有四十余年。 上了年纪的人都说,看见鸿雁山就不能再往前走,过了界是要被抓的。 “皇上的意思是?”赵桓允问道。 “皇上的意思有待商榷,还没有答复。”赵景允肃容道,“若追溯前朝,燕江三州也是咱们大顺朝的领地,虽说地广人稀,却方便咱们扎营驻寨,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就等于在西南边境也跟凉国搭界了。” “老三,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宇文氏狐疑地看着赵桓允,“难道你对换地之事早有耳闻?” “道听途说而已,所以才有此一问。”赵桓允淡淡道,“朝廷之事,我原本不想过问,只是早些年我曾去过鸿雁山和燕江三州,对两地颇有印象,以我看来,鸿雁山换取燕江三州弊大于利,还是不要换的好。” “那就看朝廷怎么决定了。”宇文氏还没从和亲的愤怒中缓过来,冷声道,“此事横竖跟咱们无关,他们爱换不换,原本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 母子三人闲话几句,才各自散了。 赵桓允回了书房。 王相令毕恭毕敬地递了一封书信:“凉国使臣此次入京只为送贡品,听说燕国想要和亲,许是为了避嫌,于昨日已经离京了,赢太后倒是留了一封书信,还望殿下过目。” 赵桓允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随即扔进了火盆。 蓝色的火焰跳跃了几下,熄灭了。 四下里,弥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栀子香。 王相令眼尖,看到了几行字。 讪讪一笑,退了下去。 赢太后说,她愿意把幽云九州还给大顺朝当做赵桓允的封地,幽云九州紧邻凉国,距离凉国都城,也不过二百里的路程…… 是夜。 赵桓允刚刚上床,就听见窗外传来哒哒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他起身披衣,信手打开窗子,却见一只碧绿的鹰一头闯了进来,它似乎并不怕赵桓允,反而站在书桌上扑棱着翅膀冲他咕咕地叫,还不时去蹭他的衣袖,门外立刻有侍卫敲门:“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吗?” 赵桓允摸了摸它的羽毛,它的脖子系了一根红线,红线上还穿了两个字,翠郎,他看了看那两个字,低声吩咐道:“去找个鸟笼过来,要大一些的。” “是!”侍卫很快去而复返,提了一个鸟笼过来,见了翠郎,惊讶道:“殿下,这鹰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刚!”赵桓允面无表情道,“如今你们当差是越发用心了,这么大一只鹰飞过来,竟然毫无察觉。” “属下失职!”侍卫跪地行礼,“日后定当加强防卫……” “好生喂着。”赵桓允走到水盆前洗了洗手,“明天再放它走!” “是!”侍卫退下。 丁香端着一碗粥闪身而入。 她把粥放在书桌上,触到男人俊朗清雅的脸,她心里怦怦跳,娇羞道:“奴婢见殿下晚膳没有吃好,特意熬了碗莲子羹过来,殿下吃一点吧!” “放那儿吧!”赵桓允不看她,站在门口等她出去,丁香却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他的腰,“殿下,您就要了奴婢吧……” “来人,把她送到老夫人那里去!”赵桓允厉声吩咐道,“告诉老夫人,本王不想再在府上看到她。” 丁香顿时跌倒在地上,泣道:“殿下,奴婢是真心真意想侍奉您的……” 很快有侍卫过来,把丁香拖了下去。 宇文氏见了哭得梨花带雨的丁香,半晌无语,索性一挥手:“罢了,你且到庄子上去住下吧,过一阵子再说吧!” 心里更恨那个赢太后。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搅得她儿子连女人的边都不愿意沾了。 姜瑜听到一半,就沉沉睡去。 鸿雁山她自然是知道的。 据说那里盛产玉石。 如果用燕江三州来换,自然是不合算的。 不过此事不是她能考量的,想必朝廷自有朝廷的决定。 只要嘉和公主不去和亲,她就心安了。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不用去给小秦氏请安,倒是省了姜瑜许多事。 洗漱完毕,阮妈妈帮她梳头,忧心忡忡地告诉她:“姑娘,翠郎不见了,它自己啄开笼子飞走了。” “飞了就飞了吧!”姜瑜望着镜中的自己,无奈道,“它终究不愿跟我呆在一起。” 前世如此。 这辈子也是这样。 “可是姑娘,这是您重金买下的……”阮妈妈内疚道,“都怪奴婢,没有看好它。” “无妨!”姜瑜安慰她,“翠郎是经了二皇子的手,我再养它,也不合适,本来我打算养几天再送给表哥的,如今,既然它飞走了,倒也省了我的事了。” 翠郎看似温顺,实则凶猛。 寻常人根本伤害不了它。 两人正说着,柳姑姑掀帘走进来:“姑娘,藿香来了。” “请她进来。”姜瑜抚了抚鬓间的翡翠簪子,好些日子没去芙蓉阁了,素娥昨天还派人告诉她,说芙蓉阁来了新的宝石发簪,让她过去挑,今儿起晚了,她打算明天再去。 “姑娘,王妃来了,太夫人请您过去。”藿香看姜瑜的目光格外柔和,不问自答,低声道,“听说是为了福宁郡主和亲的事。” “姑娘,福宁郡主要去和亲?”阮妈妈颇感惊讶。 “谁知道呢!”姜瑜面不改色,起身道,“你们不用跟着,我过去看看。” “姑娘,万一她们……”柳姑姑不放心。 “我没事。”姜瑜莞尔,“她们有求于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路上,藿香又道:“姑娘放心,奴婢不会让姑娘有事的。” “多谢藿香姐姐!”姜瑜知道,是冻疮膏起作用了。 姜丽娘因为当年的事跟小秦氏翻了脸,本来不打算上门了,如今为了李明珠的事,又厚着脸皮来了,小秦氏巴不得跟姜丽娘重归于好,也跟着姜丽娘埋怨恒亲王:“他也是当父亲的,怎么能对此事不闻不问呢?我可是听说,那个燕王已经五十多岁了。” 姜谨远和姜慎远都在。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和亲这种事,他们是真的没主意。 见了姜瑜,姜丽娘迫不及待地问道:“瑜娘,姑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嘉和公主的风疹是真是假?” ------题外话------ 亲们,新文还瘦,推荐一下青青自己的完本书,宅斗文《世妻》《锦医归》,种田文《渔妇》《农家小旺媳》,爱你们! 第83章 风水轮流转 “我从未听说风疹还有假的。”姜瑜冷冷看着母女俩,“王妃怎么这么问?” 嘉和公主一生病,和亲的事就变得微妙起来。 姜丽娘自知不能跟秦王府抗衡,就慌了神。 要不然,也不会急病乱投医地求到娘家来。 “这燕国使臣一来,公主就病了,的确蹊跷。”小秦氏看见姜瑜就烦,但如今脸上还是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听说宫里有意在秦王府和福宁郡主之间选一个去燕国和亲,你姑姑唯恐福宁被选中,很是担心。” “这跟嘉和公主的风疹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姜瑜面无表情道,“祖母,公主尊贵,这样的猜忌可是犯上的,若传出去,罪名可就大了。” “这不是自家人随口说说嘛!”姜丽娘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姑姑也是着急了,你姑父虽说是恒亲王,但毕竟是前朝贵胄,他总得避嫌……” 说着,又问姜谨远:“对了二哥,你昨儿不是去看过大哥了吗?大哥怎么样了?” 不等姜谨远开口,小秦氏便侧了侧身子对姜瑜道:“你姑姑为了你爹的事,也是上下打点,只是恒亲王赋闲在家已久,虽说有些人脉,但终究是人微言轻,不是不帮忙,是帮不上,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你姑姑是急上加急,和亲的事又事关大皇叔府,恒亲王世子也不好出面打点此事,我想即便我进宫求见太后,怕是太后也会避而不见了。” 宜平郡主毕竟是乐平郡主的庶妹。 李承鄞的确不好插手。 总不能护住了自己的妹妹,让小姨子去和亲,那以后他还要不要见岳父了? 至于萧太后,就更不会答应此事了,难不成她能眼睁睁地看着嘉和公主远嫁燕国? “哦,那不知王妃跟二叔打点得怎么样了?”姜瑜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去见过我爹了?”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事呢!”姜谨远这才开了口,“刑部大牢戒备森严,任何人不得进入,昨天我跟牢头说了半天好话,他只说大哥一切安好,不过,我倒是听说大哥的事情已有眉目,说他是被人冤枉的,待查清一些细枝末节,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 他说的也是实话。 自从姜行远入狱以来,他也找人打听过,众人都不相信姜行远会贪墨,说此事肯定是个误会,还说三皇叔处事公允,绝对不会冤枉了姜行远。 “要不是和亲的事,你们怕是也想不起来去看我爹吧?”姜瑜会意,“我爹自顾不暇,身陷囹圄,哪里能顾上福宁郡主的事?” 明白了,姜丽娘的意思是让父亲上书跟皇上求情。 恒亲王尸位素餐,被朝廷供养多年,如今若是女儿被选中去燕国和亲,他怕是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可是我听说你前几日还去牢里看过你父亲,想来三皇叔也没有苛责于你,何况你父亲仍有上达天听的权利……”姜丽娘一改往日刻薄的嘴脸,眼里泪光盈盈,“若是圣旨一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当姑姑求你了,只要你去求三皇叔,去见你父亲一面,只要你父亲得知此事,他会有办法的!” 虽说他们恒亲王府跟秦王府是姻亲,看起来门当户对。 但实际上这些年恒亲王府是靠着祖上的那点功绩来支撑门户,哪里能跟如日中天的秦王府相媲美? 藿香上了茶。 看了姜瑜一眼,不声不响地退下。 “看来王妃真是关心则乱,已经乱了分寸了!”姜瑜端起茶碗,望着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淡淡道,“怎么说我也是国公府的小辈,这么大的事,若由我来出面的话,是抬举我呢?还是觉得此事不够重大,一个小辈就能摆平!” 前世为了父亲的事,她求到姜丽娘面前的时候,姜丽娘是什么嘴脸,她永远也忘不了。 如今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瞧瞧,咱们真是糊涂了。”小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看了姜谨远一眼,嘱咐道,“你明天带着厚礼去楚王府求三皇叔,就说你要见你大哥一面,先听听你大哥怎么说。” “是,我明天就去办!”当着姜丽娘的面,姜谨远不好拒绝。 姜慎远一声不吭。 昏昏欲睡。 手心手背都是肉,小秦氏也不好跟姜慎远计较,也就装作没看见,她急着跟姜丽娘缓和关系,极力挽留姜丽娘吃饭,吩咐钱妈妈去请粱氏和冯氏带着姑娘们过来陪宴,还特意吩咐让姜瑗也来。 粱氏早就知道了姜丽娘的来意,忍不住跟姜瑜抱怨道:“当初福宁落水,我还想着让你大哥哥娶过来,保全她的名声,是你姑姑眼高于顶,说什么你的事让国公府蒙羞,直接了当地说不愿意把福宁嫁过来,现在还不是求到咱们面前来了?” 要是当初她应了福宁跟姜晋的婚事,哪里还有这等烦心事? 活该! “母亲,我倒是有一计,不知道您肯不肯?”姜瑗最恨姜丽娘看轻了她,咬牙切齿道,“不如趁这个机会点一下姑姑,让她主动开口求着大哥跟福宁订婚,岂不是一举两得?” 姜丽娘不是瞧不起他们二房吗? 这次,偏偏让她求着才能嫁进他们二房!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们了?”粱氏冷哼,“咱们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这个时候凭什么让咱们去给他们善后,即便她现在提出来,我还未必答应呢!” “那福宁郡主就只能嫁给那个老燕王了!”姜瑗幸灾乐祸道,“这样也好,燕国王妃是何等的荣耀,恒亲王府还真是如虎添翼!” 姜瑜在粱氏和冯氏来之前就回了长卿苑。 她不想见到姜瑗。 席间,姜丽娘眉眼柔和了许多,对谁都是和颜悦色。 小秦氏则一个劲地念叨姜丽娘小时候的趣事,甚至还说当初她生姜丽娘的时候难产,差点丧命什么的,摆明了在极力修复母女关系,粱氏冷眼旁观,倒是没说几句话,姜丽娘越倒霉她就越开心,冯氏不明就里,多喝了几杯,反而打开了话匣子,跟小秦氏诉苦:“母亲,你得好好管管我家三爷,他也不知道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整日去勾栏听曲喝酒,心思都不在府上了……” “够了,你说什么呢?”小秦氏瞪她一眼,对姜璎姜珞两姐妹道,“你们母亲喝多了,送她回去,不要只知道埋怨爷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要是自己肚皮争气,生个哥儿。 姜慎远也不会如此堕落,她也好意思告状! 姜璎姜珞应声起身扶着冯氏就走。 冯氏埋怨姐妹俩:“我没喝多,不用你们扶。” 姜瑜正带着阮妈妈和柳姑姑在花园里遛弯,见母女三人拉拉扯扯地从锦合堂出来,上前几步,笑着喊住姜珞:“四妹妹留步,刚刚我捡到一个帕子,瞧着像是四妹妹的,四妹妹过来看看吧!” 姜珞看看冯氏和姜璎,脚步有些迟疑。 不等冯氏开口,姜璎沉着脸道:“还不快去,整天丢三落四的,若是落到了别有用心的人眼里,你岂不是倒霉了?” 冯氏被风一吹,似乎也醒了酒,也跟着训斥姜珞:“就是,你个不省心的,走路还能丢了帕子。” 姜珞这才跟着姜瑜去了长卿苑。 姜瑜邀她去了正厅坐下,上了茶,笑着问道:“听说妹妹那日去忠义侯府找我,可是有事?” 姜珞一直跟她示好。 她不能不接着。 前世她跟姜璎姜珞两姐妹并无直接的仇恨。 她更愿意相信,前世她出事,她们不知情。 或者,姜珞并不知情。 第84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瑜姐姐,二伯母恨极了香叶,已经派人追出京城了!”姜珞局促不安地抠着指甲,低声道,“我是无意间听说的,那天刚好我和姐姐跟着母亲出门去天香楼买首饰,途中让我先去五芳斋给祖母买点心,路过忠义侯府,我便想着跟姐姐说一声,却不想你不在,姐姐回府以后,我也找不到机会跟你说……” “谢谢你四妹妹。”姜瑜和颜悦色道,“以后你没事就来我这里坐,姐姐倒是很愿意跟你说话的。” “只要瑜姐姐不嫌弃我粗笨就好。”姜珞在冯氏面前不受待见,养成了畏手畏脚的性子,腼腆道,“只是,母亲不让我和姐姐到瑜姐姐这边来,也不让我们去瑗姐姐那里,说要远离是非之地。” “那,咱们有机会再说话。”姜瑜不好再说什么。 “瑜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不能久待……”姜珞缓缓起身,快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又鼓起勇气对姜瑜道,“你要提防瑗姐姐……” “放心,我没事的。”姜瑜拍拍她的肩头,笑道,“你安心画画,以后肯定会大有所为的。” 前世国公府落败后,冯家四处打点,才将冯氏母女三人接回了娘家。 冯氏的嫂子容不下她们,把她们母女三人赶到庄子上,姜珞就是靠卖画补贴家用的。 “瑜姐姐怎么知道我在画画?”姜珞颇感惊讶。 她久居深闺,画画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就连冯氏和姜璎见了,也不过是随口一笑,并未当回事。 “府上的人都夸你画画得好呢!”姜瑜瞧着她,有些莫名的心酸,姜珞再怎么不受待见,落难的时候,冯氏也没有抛下她,最终还是在她挑起母女三人生计的时候,嚎啕大哭,跟姜珞忏悔之前的错,可自己,失去了母亲,便是永远失去了! 那份伤痛,都是前世今生都无法愈合的。 待姜珞走后,柳姑姑疑惑地问道:“姑娘,她说的话可当真?” “这样的事,二婶娘不是做不出来,我猜香叶可能还知道她其他的秘密,否则,单凭上次的事,她不会这样痛下杀手。”姜瑜凝神听了听香叶那边的动静,吩咐道,“姑姑,你去跟丁顺说一声,让他带着孟武去一趟庆州三和镇找香叶,找到她们母子三人后就带回咱们的庄子上安顿着,记住,让他们今晚就走,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是!”柳姑姑应声退下。 离三府胡同还有数丈远,姜谨远就下了马车,毕恭毕敬地进了胡同。 没走几步,就被侍卫拦住了,姜谨远毕恭毕敬地递上拜帖:“有劳官爷,下官有要事求见楚王殿下。” 侍卫没接拜帖,语气冷淡:“殿下抱恙,任何人不见。” “事情紧急,还望官爷通融。”姜谨远趁机塞了银子,侍卫收了银子,语气有所缓和:“大人,并非在下不愿通融,而是殿下之命,在下不好违抗,这样吧,再有半个时辰,殿下身边的王大人就回来了,大人不如让王大人捎话给殿下。” “多谢官爷!”姜谨远眼前一亮。 果然,半个时辰后,王相令就在胡同口下了马车,姜谨远忙迎了上去,说明来意,王相令眉眼含笑道:“姜大人想见国公爷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前些日子府上姜二小姐刚刚探望过,国公爷一切安好,姜大人又何必再跑一趟?” “大人,瑜娘探父是父女之情,在下探望兄长也是兄弟情深。”姜谨远抱拳作揖道,“兄长回京多日,我们兄弟还尚未见上一面,于情于理,都是我这个当兄弟做得不够,还望大人成全。” “不瞒姜大人,姜国公一案,殿下已经查明了真相,姜国公不日就会出狱。”王相令不动声色道,“姜大人实在无需探望,还是请回吧!” 姜谨远:“……” 怪不得人人都说三府不好相与。 还真是…… 眼看王相令走远,姜谨远索性快走几步,追上他,直接了当地问道:“王大人,不知和亲一事,宫里可有定夺?” “姜大人,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跟府上无关的事,还是不要问了。”王相令会意,肃容道,“和亲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不是哪一个人说几句话就能扭转乾坤的,姜大人还是不要操心了。” 来了等于没来。 姜谨远沮丧地回了府。 小秦氏得知此事,反而安慰他:“只要你尽力了就好,其他的,只能听天命了,恒亲王府都办不成的事,你妹妹不会责怪你的,事到如今,就剩下一条路可走了,若皇上真的选定了福宁,就说咱们两家正在议亲……” “母亲,王妃看不上我们晋哥,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让福宁嫁到燕国就好了!”小秦氏冷笑,“我若是丽娘,求之不得呢,你只管去找他们商议,至于他们答应不答应,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 姜谨远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恒亲王府。 没办法,姜晋资质平庸。 日后还是需要靠一个显耀的外家提携。 姜丽娘一时也没了主意,送走姜谨远,便跟恒亲王商量:“先前福宁落水,原本就是晋哥儿救起来了,说起来也该是他们的缘分,只是我觉得福宁还小,想再留她两年,就没应下这门亲事,可如今时事不同,福宁若是被选中和亲,还不如嫁给晋哥儿……” “妇人之见!”恒亲王冷哼道,“你放心,皇上是不会让福宁去和亲的。” “王爷何以见得?”姜丽娘睁大眼睛看他,“可是我听说,宫里是提到了福宁的……莫非,你听说了什么?” 恒亲王整个人深坐在椅子上,犹如一座大山般横在姜丽娘面前,他动了动,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前朝贵胄就留下我一脉,福宁又是我唯一的女儿,让福宁去和亲就意味着让李氏家族去和亲,现在的朝廷姓赵,难不成,他赵家王朝想要平定西南,还得指望我李家吗?” “那又如何?”姜丽娘明白恒亲王的意思,皱眉道,“可是你前几天不是说,你要避嫌吗?” “所以我什么都没做呀!”恒亲王双手一摊,狡黠道,“刚刚我在书房跟世子说起此事,这些话都是世子说的,世子一向有远见,你放心便是。” 姜丽娘闻言,心里越发堵得慌。 王相令便把姜谨远的来意说给赵桓允听:“听说国公府和恒亲王府这两日来往不断,想必是在想办法应对和亲一事……” 第85章 庙会(一) “随他们吧!”赵桓允正在用筷子夹了肉片喂翠郎,短短几天,翠郎精神好了许多,连羽毛也变得翠绿油亮起来,见了王相令,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转眼间,大盘的肉都被它吃了下去,王相令从未见主子对一只鸟如此用心,忍不住问道:“殿下,您不是下令放它走了吗?” “它不肯走,只是在院子里转了转,又回来了。”赵桓允放下盘子,摸了摸翠郎的头,抱它去了窗台上,“以后不用拘着它,想走想留都随它。” “殿下,属下听说这只鹰景王殿下在宫里养过,说是殷世子借它玩几天,后来殷世子又把它送给了姜二小姐,再后来,这只鹰就跑到咱们府上了。”王相令见赵桓允对和亲的事不感兴趣,也不再提,笑着问道,“殿下,咱们是不是应该跟姜二小姐说一声?” “她若是想要,就自己来取!”赵桓允走到水盆前洗了洗手,忍不住嘴角微翘,“我先替她养几天再说。” 这只鹰和姜瑜时常在他梦里出现。 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王相令瞧着主子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吱声。 总觉得自家主子对姜二小姐不太一样,想了想,他又试探道,“殿下,听说景王殿下最近几日经常跟殷世子在一起,而且还约了姜二小姐去参加白云寺的庙会……” 这些事都是吴起告诉他的。 原先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禀报赵桓允,但如今,他只是想印证一下心中所想。 “你安排一下,明天上午我要去药王殿找三忍大师下棋。”赵桓允没有正面回答,沉着脸吩咐道,“后晌入宫求见皇上,面呈姜国公粮饷一事,让他早点回府团聚吧!” “是!”王相令会意。 如意端了茶进来。 冲着赵桓允啊呜啊呜一阵比划,神色很是激动。 王相令也懂如意的手语,惊讶道:“当真?” 如意说,亲眼看到魏王妃跟魏王府的大夫拉拉扯扯,举止很是亲密。 魏王常年卧床,不能尽人夫之责的事他知道。 可魏王妃要是受不住寂寞,闹出什么事来,就等于自寻死路…… 如意又是急赤白脸地一阵比划。 就差开口说话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赵桓允看了看王相令,“你亲自去查,不用非得抓个现行,记住,三府名声最要紧,切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王相令顿觉后背发凉。 白云寺的庙会,从十一月十七开始一直到腊月底。 是京城最盛大的庙会。 天南海北的商家都会在这个时候蜂拥而至,绫罗绸缎,古玩字画,应有尽有,比元宵节还要热闹几分。 每每这个时候,家里的长辈也不会拘束小辈们,都会放他们出去逛上一天,即便是家教森严的闺阁女子,也会有长辈们陪着,带着帷帽面纱,坐在马车上,缓缓绕上一圈,也算见了世面,开了眼界。 忠义侯府自是不必说。 慕容氏从不拘着府上的姑娘,而是由她们去逛。 国公府这边,小秦氏许是为了显示家教森严,只允许姑娘们在庙会快结束的那几天,趁着人少,让她们去逛一逛,每年如此,府上早就习惯了。 姜瑜自是不习惯。 她在忠义侯府住了多年,都是庙会一开就过去逛的。 所以殷清送了帖子过来,她就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已经冬天了,她想去给父亲添置点过冬的衣物被褥,虽说府上都有,但她还是想亲自去给父亲添置一些,以尽孝心,许太医早就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她父亲身子已无大碍,碍于年关在即,应该快回家了。 丁顺和孟武还没有回来,赶车是孟文。 孟武的哥哥。 兄弟俩都是五湖镖局柳术的徒弟,人品信得过。 孟文性子沉静,不爱说话。 虽说是第一次给姜瑜赶车,却是不慌不忙,举止投足很是老成,姜瑜去忠义侯府见了慕容氏,说了几句话,就跟殷澜殷湘上了马车,直奔白云寺。 殷清骑着马走在前面,有些心事重重。 昨天赵禹捎信给他,打听到姜瑜会去庙会的消息,便跟他约好在白云寺相见。 殷清自然知道,赵禹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赵禹是皇子,他又不好说什么,也不敢…… 殷澜一见姜瑜就说起姜瑜委托她的事来:“瑜妹妹放心,国公爷那边我早就打点好了,吃的用的穿的,都不曾委屈了他,你给我的五千两银票我只用了一千两,剩下的你拿回去。” “瑜姐姐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五千两,哪里用得上。”殷湘笑道,“你可不知道,澜姐姐一见你就想起这五千两银票,寝食难安呢!” “澜姐姐真是太见外了。”姜瑜不肯接,笑道,“还是等父亲回府再说吧,我知道,许多人情都是需要打点的,等这事了结再说。” “那也好。”殷澜知道姜瑜手头宽裕,也不再推辞。 庙会就设在白云寺山脚下。 沿途的摊位顺着山路一直延绵到了白云寺门口。 远远望去,宛如一条游龙行走在山水之间,甚是壮观。 姜瑜一下马车就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赵启也是刚刚下马,笑盈盈地上前跟她打招呼:“瑜妹妹,别来无恙!” “裕王殿下。”姜瑜面无表情地屈膝福身。 这些日子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 冷不丁一见,更觉陌生。 殷清殷澜和殷湘也纷纷上前行礼问安:“见过裕王殿下。” “大家不必拘礼。”赵启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姜瑜,“前些日子我代父皇巡视东南三州,刚刚回京,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望瑜妹妹,却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还真是巧。” 她看上去并无颓废之态。 反而比之前更加神采奕奕……果然如他母妃所言,她早就有意跟他退婚了。 他跟姜瑗暗自苟且是他的事。 她提出退婚,明摆着就是羞辱他了……越想越觉得一口恶气涌上心头。 “臣女告辞!”姜瑜转身就走。 赵启瞬间沉了脸。 第86章 庙会(二) 殷清心里百味纷杂。 赵禹约他见面,分明就是想见姜瑜,可他却三缄其口,甚至还帮着赵禹打掩护,越想越觉得他是可恨无用之人,抬头见姜瑜赌气般走在前面,他忙快走几步,追上她,汗颜道:“瑜妹妹,实不相瞒,景王殿下知道你今天要来庙会,正在前面等着呢!” “等我?”姜瑜顿觉莫名其妙。 “瑜妹妹,景王殿下对你……”殷清看了看她,鼓起勇气道,“他今天虽然约了我,但实际上就是来见你的,你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别人,他还能争一争。 可偏偏是赵禹,他就退缩了。 “表哥,景王殿下既然约了你,你去赴约便是。”姜瑜会意,边走边道,“我跟澜表姐她们逛逛就回去了,我对他无意,也不想去招惹他。” 赵禹哪里是对她有意,分明是想利用她挑衅赵启罢了。 她才不要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呢! “好,那你们先逛着,我去见见他,然后再去寻你们。”殷清得知姜瑜的心意,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对赵禹无意,忧的是此事过后,怕她对他有了误解,那他才是真的没希望了。 殷澜听了也很不高兴,嗔怪道:“大哥哥,私相授受本就不妥,你且不可做这糊涂事,若是让祖母知道了,她老人家绝不会绕你。” “为兄知错!”殷清耳根泛红,“你们先去药王殿,我随后就到。” 殷湘左顾右盼地挑选糖果,竟一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一个劲地催促道:“好了,咱们不要在这里说话了,赶紧往前走,前面还有好玩的呢!” 殷清翻身上马,缓缓向前。 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大哥哥一时没想到,瑜妹妹不要见怪。”殷澜安慰姜瑜,“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去见他就是,等国公爷出来,看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姜瑜只是笑。 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一阵咯咯笑,回头一看,孟金枝挽着薛婵迎面走来,薛婵带着帷帽,挽起面纱就埋怨殷澜:“你们来庙会也不知道约我们,到底我们是外人。” “你看看她这张嘴,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殷澜哭笑不得,“前几天就递了帖子请她,她说不舒服,过几天再去,今儿到是怪起我们来了。” “原本是真的不想来,听说你们都来了,就急着出门了。”薛婵上前拉了姜瑜的手,笑道,“我跟孟姐姐是半路碰到了,听说你们早就启程了,这不就急着来寻你们了。” “我们也是刚刚到。”姜瑜瞧着两人很是高兴,“刚好咱们一起逛街,晌午我请大家去聚德楼吃饭。” 薛婵到底是礼部侍郎之女。 家中规矩颇多,外出必戴帷帽,从不素颜示人。 “我是真的忘了庙会之事,你也不记得提醒我。”孟金枝撅嘴道,“不过看在你做东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众人一阵笑。 四五个小娘子聚在一起说话,本就惹眼。 这一笑,又引来许多目光。 得知姜瑜她们要去药王殿上香,孟金枝和薛婵欣然一同前往,她们也想去药王殿求个药包,三忍大师的药包包治百病,很是灵验。 赵禹见殷清只身一人来见他,并不在意。 若无其事地邀他去山茶客房下棋。 山茶客房地势极高,坐在院子里便能看见整个药王殿的院落,两人才下了三五个回合,就见姜瑜她们有说有笑地进了药王殿,赵禹扭头看了看她,冷不丁问殷清:“听说,姜二小姐把翠郎转赠给了三皇叔?” “什么时候的事?”殷清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昨儿听赵琰说,三皇叔养了一只绿色的鹰,我猜就是翠郎。”赵禹不动声色道,“我竟不知道,她是给三皇叔寻的,还真是有心了。” “未必是瑜妹妹送的,待会儿我问问她便是。”殷清不信,“据我所知,瑜妹妹跟三皇叔并无来往。” “可国公爷的案子却是三皇叔主审的。”赵禹见殷清是真的不知情,笑道,“听说只是问了几次,并无升堂审理,可见姜二小姐还是有些手段的。” “她一弱女子,哪里有什么手段!”殷清叹道,“也就求了三皇叔一次,送了些换洗的衣裳和吃食过去,说起来,也就去过一次。” “原来如此!”赵禹恍悟,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放,“走,咱们也去药王殿讨个药包去。” 如果是这样,那姜瑜才把翠郎送给三皇叔。 那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因为庙会的缘故,药王殿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两人去正殿上了香。 又跟着香客们去了后院领药包。 药王殿的药包都挂在后院两棵大树上,有知客僧从树下解下来分发给众人,后院很快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殷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排在前面的姜瑜。 赵禹早有安排,很快换到了姜瑜身后,客套地跟她打招呼:“姜二小姐,这么巧?” 姜瑜面色如常地跟他打招呼:“见过景王殿下!” “姜二小姐,本王觉得国公爷的事另有蹊跷。”赵禹压低声音道,“能否借一步说话,本王细说给姜二小姐听!” “好!”姜瑜爽快地答应下来。 三忍大师的禅房格外安静。 赵桓允端坐在临窗大炕上,面前放着一张茶几,茶香袅袅,跟墙角燃起的檀香交织在一起,轻烟缭绕中,三忍大师缓缓开口道:“殿下所言梦中之事,应是前世所憾!” “还望大师指点一二。”赵桓允不解。 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翠郎的出现该如何解释? “敢问殿下此生可有求而未得的女子?”三忍大师问道。 “未曾!”赵桓允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便是了。”三忍大师微微颌首,“她应该是殿下前世的梦中人,殿下对她执念太深,以至于这辈子常常梦到她,殿下不必介怀,等殿下心有所爱的时候,便是于她前世缘尽之时,自然而然,殿下就不会再梦到她了。” “多谢大师指点。”赵桓允从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但也不会质疑三忍大师的说法,稍坐了坐,便起身告辞,刚出了门,王相令就迎了上来,随口道:“刚刚属下看到景王殿下跟姜二小姐在后院说话…… 第87章 庙会(三) “宁太师跟殷贵妃积怨已久,自然容不下姜国公在西北日益强大,本王已经查证,粮饷一事的确是他所为。”赵禹把打听来的事如实告诉了姜瑜,“想必三皇叔已经查明真相,却碍于太子妃和小皇孙的面子,才迟迟没有上禀父皇,其实就算父皇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不了了之罢了。” “臣女不敢枉谈朝政,只希望父亲平安归来,其他的就不是臣女所能置喙的了。”姜瑜这才明白为什么前世她四处奔走却依然没有救出父亲,宁太师隐居已久,她竟然没有想到会是他,所谓隐居,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夺嫡而已。 “姜二小姐放心,本王必定会在父皇面前替姜国公说情,刑部大牢的确不是他该在的地方,至于宁太师,他虽不曾于本王结怨,但终究是立场不同,注定不会是一路人。”赵禹是带兵之人,言行举止也有杀伐之气,行事也比赵启要干脆利索,他对姜瑜虽有意,却并不多纠缠,“本王所言句句属实,姜二小姐既然知道对手是谁,日后当心便是,本王言尽于此,姜二小姐珍重。” “多谢景王殿下。”姜瑜屈膝福礼。 殷清站在数丈远的廊下,不停地朝这边张望。 要是赵禹敢对姜瑜有半点轻浮之举,他就绝对会冲出去跟赵禹拼了。 “姜二小姐,此处风大,不宜久留,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赵禹深深看她一眼,“若有要紧事,本王自会通知你,本王先走,你稍后再出去。” 姜瑜稍稍侧身。 赵禹大踏步离开。 树影花丛后,赵桓允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两人,待赵禹离去,他才转身上了马车。 王相令感慨道:“看来景王殿下对姜二小姐尚未死心,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 “他非姜二小姐良配!”赵桓允淡淡道,“皇上是不会答应的。” 如意倒了茶。 又开始啊呜啊呜地比划了一番。 王相令笑道:“你放心,我们知道裕王的人也在这附近,他对姜二小姐再怎么有执念,也不敢光天化日动手,景王在此,巡防营也不是吃素的。” 如意这才住了声,坐到了外面的车辕上。 马车穿过人山人海的庙会,直奔皇城方向。 赵启得到密报,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是他,他什么都要跟我抢,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即便我得不到的,他也休想得到。” 赵禹算什么东西! 也敢跟他叫板,跟他抢人,他岂能放过他的这个好哥哥! 姜瑜有心事,逛了逛,就回了国公府。 刚到门口,就见小婵翘首以盼地站在门口,见了姜瑜,她兴冲冲地迎上来,兴奋道:“姑娘,国公爷回来了,阮妈妈让奴婢过来等您,说国公爷现在在锦合堂陪太夫人说话呢!” “父亲回来了!”姜瑜惊喜万分,忙回长卿苑换了衣裳,急匆匆地去了碧山院。 阮妈妈早就带人把屋里里里外外地打扫干净了,姜瑜又细细安顿了一番,命小婵烧了水,泡了茶等着父亲回来,阮妈妈见姜瑜并不着急去见姜行远,便提醒道:“姑娘不去锦合堂?” “父亲生性耿直,一直被他们一家人蒙蔽。”姜瑜平静道,“这些日子我隐忍不发就是想让父亲看清他们这些人的真面目,在这个世上,父亲只有我,我也只有父亲,我和父亲之间不能有任何的隔阂误会。” 在父亲眼里,府上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和睦已久。 她若是在父亲回来之前,动了手,那势必会引起父亲的猜忌,只要让父亲亲眼所见,他才会相信,所谓的一家人到底是什么嘴脸! 小秦氏哭得眼睛红红地,拉着姜行远的衣袖不肯松开:“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们得知你被人陷害进了大牢,煎熬得睡不好觉,你若再不回来,母亲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钱妈妈也跟着抹眼泪:“太夫人每天都哭,寝食难安,幸好国公爷回来了。” “母亲莫伤心,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担心了。”姜行远气色还好,声音也洪亮,倒是看不出刚刚从牢里放出来,“三皇叔公允,并未为难儿子,查明真相后,就放儿子回来,等明天儿子进宫谢恩,会能多陪母亲几天了。” “大哥此次回来,还要回西北吗?”姜谨远关切地问道。 “下个月就要过年了,怎么着也要明年才回去吧?”姜慎远难得没有喝酒,看姜行远的目光倒也几分真诚,“要我说,回西北安顿一下就回来,省得再被人算计,功劳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休得胡说,你知道什么?”小秦氏训斥道,“天家英明,不会冤枉了你大哥的,你大哥是征西大将军,岂能像你一样日日在府上享清闲?” 一家人都指着姜行远的功劳过日子。 他若是日日在府上,大家都过不安稳。 姜慎远知趣地闭了嘴。 “快,吩咐厨房那边,今晚给国公爷接风洗尘。”小秦氏一连声地吩咐道,“让晋哥儿轩哥儿下学后就赶紧过来,还有姑娘们,都要来给国公爷请安,还有,去恒亲王府那边说一声,让王妃也高兴高兴。” 钱妈妈道是。 小秦氏这才想起姜瑜,又问藿香:“对了,瑜娘还没有回来吗?” “回禀太夫人,二小姐回来了,正在碧山院给国公爷收拾屋子呢!”藿香答道,“奴婢刚刚去看过了,二小姐说,等她收拾好了就过来。” “母亲,您先休息,我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陪母亲用膳。”姜行远一听女儿在碧山院等他,也坐不住了,小秦氏自然不好拦着,笑道,“还是女儿贴心,国公爷快去吧!” 待姜行远走后,小秦氏又唤过藿香,低声道:“今晚让碧桐和墨菊去国公爷那里伺候……” “是!”藿香会意。 姜行远好几年不回来,碧山院这边并无人打理,此次回京,姜行远半路又放了所有人回乡探亲,如今回来也是孤身一人,好在他这些年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待他沐浴更衣出来,姜瑜才亲自上前奉茶:“父亲辛苦,喝杯茶,上床休息一会儿吧!” “为父在牢里吃得好睡得好,不曾受累,倒是连累了你。”姜行远知道这些日子姜瑜为了他的事四处奔波,动容道,“瑜娘,这些年父亲不在你身边,让你受委屈了……” “只要父亲安好,女儿就不委屈!”姜瑜见姜行远精神矍铄,并无倦意,这才稍稍安心,她刚要说什么,冷不丁耳朵里传来了几句话,当下便转了主意,笑道,“父亲许久没有回府,女儿陪您去园子里走走可好?” 碧山院离沧澜院就隔着一个花园子。 父亲冷不丁一回来,沧澜院那边就炸锅了,她当然得带父亲去看个热闹! “也好!”姜行远并无多想。 父女俩出了碧山院。 沿着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往前走。 第88章 接风宴 走着走着,假山后传来姜瑗愤愤地说话声:“哼,我就知道,她自己跑到庙会上去分明是故意勾引男人,偏偏还在裕王表哥面前弄出一副欲擒故纵的样子,转过头又跟景王殿下纠缠不清,还国公府嫡女,我呸!” 她没去庙会,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庙会上的事。 人多眼杂的,不愁打听不到。 “媛姐姐,你不是希望瑜姐姐也嫁到裕王府吗?”姜璎问道,“若是瑜姐姐真的有意跟裕王殿下重归于好,那岂不是好事一桩?” “她若想嫁,就不会退婚了。”姜瑗冷笑,“祖母和母亲说得对,她应该是另攀了高枝,才执意要退婚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可论才干和贤名,还是裕王殿下更胜一筹的。”姜璎知道姜瑗说的高枝是赵禹,不解道,“瑜姐姐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跟景王殿下暗通款曲呢?” 姜行远脸色一沉。 满脸肃容地看着姜瑜。 姜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继续听,她们刚才说得比这个还要难听,可惜姜行远没有听到。 姜瑜压低声音道:“我问过二哥哥了,二哥哥说,景王殿下对国公爷的案子很上心,想来因为这事,你瑜姐姐才跟他走得近的,她那个人,一向无利不起早,各有所取罢了,你信不信,等国公爷出了大牢,她未必肯嫁给景王,说不定,又开始物色别的高枝了。” “京城上下,再无人比景王殿下和裕王殿下更尊贵的男子了,哪里还有别的高枝!”姜璎叹道,“瑜姐姐在忠义侯府多年,一向不跟咱们一条心,连祖母也不拘着她,就这么任由她自由出入,可咱们呢,出个门还得有长辈陪同……” “她当然跟咱们不一样!”姜瑗环视了一眼四下里,轻咳道:“她和国公爷又不是祖母的骨血,本来就是外人,对外人当然得客气点了,要不是咱们府上还得仰仗国公爷的功劳,早就把他们父女赶出去了,母亲说了,姜瑜的嫁妆咱们也有份,凭什么是她一个人的,她要是不分出来点,就是她不懂事!” 姜行远的脸沉得不能再沉了。 连拳头也握了起来。 姜瑜拉着他,快步离开。 待回了碧山院,不等姜行远问,姜瑜便把她跟赵启退婚的前因后果以及庙会上的事细细说给姜行远听,气得姜行远拍案而起:“我一向待他们不薄,他们为什么要如何待你?” 姜瑜知道姜行远带兵惯了,做事喜欢快刀斩乱麻,但他毕竟是小秦氏拉扯大的,母子情分断断不会因为姜瑗和姜璎的几句话轻易断送,说不定小秦氏三言两语又会把他说动,到时候他一回西北,便会把这些不愉快当成家事来看待,便劝道:“父亲莫急,其实他们从未把咱们当成一家人,之前的种种和睦,不过是为了让父亲心甘情愿地继续替他们谋利罢了,与其因为这些家事打草惊蛇,不如抓到七寸,一击而中,跟他们彻底撇清关系!” “撇清关系?”果然姜行远瞬间犹豫,“你祖母虽不是我亲母,却是父亲的亲姨母,你二叔三叔跟父亲是同父异母,说到底,还都是姜家人,说到底也都是些家务事,何必搞这么大动静,为父警告他们一声,若他们知错能改,咱们还是一家人!” 姜瑗和姜璎所言虽然让他愤怒。 但他也不能听两个小姑娘的一面之词,而跟小秦氏和两个兄弟决裂,这些事情,他还是需要亲自细细验证的。 “父亲,您知道苏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姜瑜继续把上次香叶的事说给他听,“他们逼我就范,无非是贪图我的嫁妆,此等狼心狗肺之人,不配做咱们的家人。” “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为父会替你做主。”姜行远很快冷静下来,他相信女儿所言句句属实,一想到女儿回府待嫁这么久,他就有些后怕,若女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小秦氏把家宴搞得很隆重。 几乎都是姜行远爱吃的。 也没有分桌。 一家人齐刷刷地围在一起。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其乐融融。 姜行远在军中吃饭并不讲究,常常一个人吃完了事,鲜少跟将士们在一起聚餐。 面对这么多美味佳肴,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动筷,他在沙场征战四方,唯一的慰籍就是爱女和在座的每一个人,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亲人并没有把他当成一家人,反而暗地里算计他的女儿,想到这里,他的心便开始刺痛起来,一言不发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闷声吃菜,小秦氏自然看在眼里,关切地问道:“国公爷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母亲慢用,我只是有些乏了。”姜行远面无表情道,“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那也得好好吃饭。”姜谨远亲自给姜行远布菜,内疚道,“我们都知道大哥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宁的,昨日我还去求三皇叔,想去探望大哥,却不想连三皇叔的面也没见到,终究是我们没用……” “这怨不得你,是三皇叔不肯通融。”小秦氏笑着给姜谨远说情,又随口说姜慎远,“你三弟这些日子也是四处打点,可惜他人微言轻,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回来就好,咱们一家终于团圆了。” “大哥这次回来,可得多住些日子,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姜慎远只要有酒就高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大哥功劳赫赫,何愁在京中没有立足之地,朝臣们指不定怎么巴结大哥呢!” 粱氏和冯氏更是不约而同给姜瑜布菜,呵护备至。 就差亲自喂她了。 姜瑜任由她们献殷勤,碗里的菜都堆成小山,她也没有动筷,只是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茶,冷眼旁观。 姜瑗和姜璎姜珞则一声不吭地吃饭,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姜行远。 姜轩更是沉默不语。 姜晋则很是殷勤地给姜行远倒酒续茶:“大伯,您尝尝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是祖母亲自下厨做的,您最喜欢吃的。” “可不是嘛,你大伯最喜欢吃我做的这道菜。”小秦氏最会察言观色,开心地笑了几声,“快尝尝,可是当年的味道?” 姜行远脸一沉,啪地放了筷子。 众人一惊。 第89章 各怀心思 “祖母,父亲虽然已经痊愈,但还需调养些日子,是不能吃蟹粉的。”姜瑜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阮妈妈,“以后国公爷的饭菜就在咱们小厨房做,告诉顾嫂,一个月之内,海鲜河鲜都不能碰。” 阮妈妈道是。 “你回来后,母亲光顾着高兴了,见你容光焕发,以为你已然痊愈。”小秦氏尴尬道,“母亲只记得你最喜欢吃这道菜,却不想你正在忌口,是母亲疏忽了。” “大伯,您吃这些。”姜晋很赶眼色给姜行远换了菜,体贴道,“若这些还不合胃口,就让厨房那边重做便是。” “不必了。”姜行远黑着脸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我送大哥!”姜谨远见姜行远心事重重的样子,忙起身跟了出去,小秦氏跟姜慎远递了个眼色,姜慎远也放了筷子去送姜行远。 姜行远的小厮姜离已经回来了。 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等着,见姜行远出来,忙上前替他披了斗篷:“国公爷,属下回来迟了,还望国公爷恕罪。” “无妨,我也是今天刚刚回来。”姜行远系好斗篷,面无表情道,“其他人呢?” 回京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有牢狱之灾,便给属下们放了三个月的长假。 没想到,姜离回来得这样早。 “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姜离如实道,“属下们早就约定好了,不会让国公爷等那么久,两个月就往回赶。” 姜行远点点头,大踏步往前走。 姜谨远和姜慎远一路小跑着跟在身后进了碧山院。 锦合堂在国公府中轴线上,碧山院在锦合堂的后面,中间也隔了一个花园子,姜行远喜欢竹子,园子里栽满了竹子,风一吹,园子里全是沙沙的声音。 姜瑜留了小婵在那边伺候,见一行人进来,小婵上了茶,不声不响地退下。 姜行远跟姜谨远和姜慎远说话的时候,姜离就站在姜行远的身后,他身形高大,比姜行远还要高出半截,姜谨远一见到他,就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连聊天也没了兴趣,寒暄了几句,便没了话。 倒是姜慎远跟姜行远聊得比较热络,他整日混迹青楼勾栏,消息也特别灵通:“听说是三皇叔在皇上面前力保大哥,大哥才得已脱身的,三皇叔一向爱才,大哥日后得三皇叔庇佑,定会前途无量的。”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姜行远淡然道,“是皇恩浩荡,当臣子的才能全心全意地效忠朝廷。” “那是那是。”姜慎远点头称是,又问道,“大哥是不是明日要进宫谢恩?” “自然是要进宫谢恩的。”姜行远面无表情地端茶送客。 兄弟俩这才知趣地起身告辞。 不多时,姜瑜便带着阮妈妈前来问安,见姜行远已经要歇息了,稍坐了坐,就回了长卿苑,阮妈妈道:“刚刚太夫人很不高兴呢!” “她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姜瑜不以为然道,“反正她迟早要不高兴。” 待父亲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她就能出手对付她们了。 到时候就不是高兴不高兴的事了。 “姑娘,国公爷身边没人伺候也不行的……”阮妈妈又道,“奴婢知道,国公爷跟夫人伉俪情深,自从夫人去世后,国公爷常年驻守西北,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如今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碧山院里,姑娘再孝顺,也比不上枕边人照顾得周全,与其让别人钻了空子,姑娘不如留心替国公爷张罗着。” “知道了,我会替父亲留意的。”姜瑜知道阮妈妈是好意,即便她不张罗,小秦氏和粱氏肯定也会安排的,刚刚她们在席间也在说给父亲娶妻纳妾的事,她又不是没听到。 姜瑜刚走,藿香就带着碧桐和墨菊进了碧山院。 姜离上前拦住她们:“做什么的?” “太夫人让她们两个来伺候国公爷……”藿香不认识姜离,见他面若冰霜,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国公爷好不容易回来,身子又刚刚痊愈,总得有人伺候。” “你们等着!”姜离在打扮的花枝招展地两个女人身上落了落,耳根泛红地进了里屋问姜行远,姜行远已经和衣睡下,一口拒绝:“就说我累了,让她们回去。” 上次回来,小秦氏也往他房里送过女人。 当时他触景生情,思念亡妻,并未答应。 想不到,这次回来,她还送…… 姜离如实转告,冷冷道:“你们回去吧,国公爷不需要人伺候。” 藿香很是痛快地带着两人回了锦合堂复命。 气得小秦氏只骂她木头:“你是死人吗?让你带回来你就带回来,你总得让国公爷看看她们,见面三分情,说不定国公爷见了她们,就留下了呢!” 藿香一声不吭。 低头绞着衣角。 钱妈妈不耐烦地冲她摆摆手:“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出去思过,啥事也做不成!” 藿香咬唇退了出去。 “太夫人息怒,来日方长,不着急的。”钱妈妈把软垫放在小秦氏身后,安慰道,“国公爷这次怕是在府上得住一阵子,等明天奴婢亲自把她们送过去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小秦氏叹道,“我总觉得这次国公爷跟上次不一样了,莫不是因为退婚的事,生咱们的气?” “肯定是二小姐跟国公爷说什么了……”钱妈妈笃定道,“要不然,国公爷也不会闷闷不乐,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之前姜行远跟小秦氏有说不完的话,甚至会说一些西北那边的趣事。 可如今,只剩下寒暄了。 “国公爷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一向最听我的话,等明天我亲自跟他解释那些事,他会理解的。”小秦氏最是清楚姜行远的性子,“他带兵惯了,容易冲动,就算听了瑜娘的话对我有气,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岂是一个小丫头能挑拨的。 姜还是老的辣。 “还是太夫人有办法。”钱妈妈意味深长道,“国公爷年纪不小了,光纳几个通房也是不够的,还得正儿八经地娶个继室过门才好。” “那是自然。”小秦氏心里早就把京城待嫁的姑娘过了一遍了,“听说平昌侯有个庶妹顾三姑娘,已经二十五岁了,还待字闺中,你打听一下,若是个性子温顺的,倒也是一门好姻缘。” “奴婢明天就去。”钱妈妈欣然领命。 藿香转头把这事告诉了姜瑜。 姜瑜是知道顾三姑娘的。 她为了等她表哥才蹉跎了年华。 若小秦氏说服了父亲求娶顾三姑娘,平昌侯老夫人作为嫡母,肯定会同意,顾三姑娘会被逼着上花轿,如此一来,便成了孽缘了…… 第90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二天,姜瑜早早起床去了厨房,亲自去给姜行远安顿了早膳,带着柳姑姑把饭菜送到了碧山院。 姜行远一向早起,姜瑜去的时候,他已经跟姜离练了半个时辰的拳脚了。 父女俩难得坐下来吃顿饭。 姜行远瞧着女儿言语举止成熟稳重了许多,竟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了,感慨道:“瑜娘,一转眼,你竟然成了大姑娘了,为父也就放心了。” “女儿原先养在外祖母膝下,懵懂无知,回府两三个月,不得不长大。”姜瑜笑笑,又道,“父亲此番进宫谢恩,今日怕是去不得忠义侯府了吧?” “此番出事,你舅舅们也出了不少力,为父记在心里,理应登门道谢。”姜行远在牢里还是消瘦了些,身上穿的衣裳有些宽大,他挽了挽袖子,一口气喝了半碗红枣粥,“来日方长,明后日再去也不迟。” “那就好。”姜瑜又给他舀满了粥,又夹了两个银丝小卷放到他碗里,“父亲不在的这些年,澜姐姐跟安平侯府的世子订了婚,等明年就出嫁了,倒是两位表哥和湘妹妹,尚未定下婚事,听说他们都要等明年科考后再定。” “安平侯为人耿直良善,是个吉庆之家。”姜行远知道安平侯顾庭当年倾慕过殷氏,事隔多年,他再提到顾庭,心里倒也没什么波澜,反而在想,要是殷氏嫁给顾庭,怕是会有另一番景象吧,终究是他对不住殷氏…… 想到殷氏,他顿时觉得碗里的粥都不香了。 “是呢,我还听说安平侯有个庶妹顾三姑娘早些年跟姨母家表哥订了婚,眼看成亲在即,却不想未婚夫家被族人牵连,一家子被流放到了西北,杳无音信。”姜瑜先下手为强,把顾三姑娘的事说给他听,“可顾三姑娘痴心不改,依然在等着未婚夫回来,蹉跎到了二十五岁尚未出嫁,这样忠贞不二的女子,也是不多见了。” “你澜表姐找了个好人家。”姜行远只当姜瑜在闲聊天,并未留意顾三姑娘的事,“等你及笄,你的婚事,为父定会细细替你相看,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姜瑜只是笑。 吃完饭,她陪着姜行远去了锦合堂跟小秦氏问安,一直把姜行远送到大门口。 钱妈妈也来相送。 待姜行远的马车远去,钱妈妈才旁敲侧击地对姜瑜道:“姑娘,过去的事,误会也罢,阴差阳错也罢,终究都是过去的事了,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国公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若是再闹出别的事来,倒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妈妈所言极是。”姜瑜随手拽过一枝青竹,把上面的发黄的叶子一片片地扯掉,“只是这话你应该说给祖母听,若不是她宠溺姐姐,姐姐怎么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来,我们父女俩不跟她计较,已经很难得了,府上和不和,不在我,全在祖母!” “姑娘,即便裕王做了对不住您的事,但您跟裕王殿下原本不用退婚的,可姑娘还是干净利索地退了。”钱妈妈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瑜,“太夫人说了,她虽然老了,但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您退婚的事,她不追究,并不代表此事跟姑娘能脱了干系。” “难道祖母以为是我把姐姐送到裕王殿下床上去的吗?”姜瑜反问。 “姑娘,此事真的追究起来,对谁都不好。”钱妈妈压低声音道,“其实府上和不和,并不在老夫人,而是另有其人,老夫人年纪大了,她要的,不过是一家子平平安安地守在一起罢了,姑娘好好想想,她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呢?” “这么说,昨天晚上祖母给我父亲送的那两个女人,也是有人主使不成?”姜瑜冷笑,“既然祖母喜欢找你传话,那么你就告诉祖母,我父亲屋里的事,用不着她来插手,娶还是不娶,娶谁,都有我和父亲来决定。” “奴婢也想看看国公爷到底听谁的!”钱妈妈笑了,“那咱们就走着瞧!” “钱妈妈一把年纪了,若是早早安享晚年,倒也能得个善终。”姜瑜放开竹条,转身就走,“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妈妈好自为之!” 钱妈妈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姨娘从边上闪身而出,拉着钱妈妈走了几步,嗔怪道:“娘,国公爷刚回来,二姑娘有了撑腰的,得罪不得,您何苦来着!” “你知道什么?”钱妈妈望着姜瑜远去的背影,沉着脸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云姨娘苦笑,“娘,我一个妾室,虽说生了个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子,这辈子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有儿子就够了。”钱妈妈目光坚定地看着女儿,“你也不想想,国公爷无子,偌大的家业都是二房跟三房的,现在帮了二房就等于帮了你们三房,三房就福哥儿一个儿子,母凭子贵,咱们也得争一争。” “可是我听三夫人说,太夫人正在给国公爷物色继室!”云姨娘不解,“只要国公爷成了亲,何愁没有儿子!” “成亲是成亲,能不能生,便是另一回事了。”钱妈妈冷笑,“地再好,若是种子坏了,照样长不出庄稼。” 云姨娘听了,顿觉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国公爷他…… “你只管照顾好福哥儿,伺候好三爷就好。”钱妈妈缓了语气,温声道,“别的事,还是少打听得好,天冷,快回去吧!” 云姨娘道是。 姜瑜知道钱妈妈所说的幕后之人是指殷贵妃。 殷贵妃跟小秦氏看上去没什么来往,但她们之间应该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达成了某种默契,殷贵妃要的是她的嫁妆,而小秦氏要的,则是整个国公府。 人心不足蛇吞象,便是如此! 钱妈妈出门大半日。 到了傍晚时分,才回了府。 姜行远还没有回来,姜瑜把顾嫂做好的饭菜,热在火炉旁,一边等着姜行远回来,一边听钱妈妈和小秦氏说话,钱妈妈的声音很兴奋:“太夫人,今儿奴婢请安平侯老夫人身边的唐妈妈吃了半天酒,可算打听明白了,那顾三姑娘在府上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整日里要么抄经祈福,要么侍弄花草,从不惹是生非,唐妈妈说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敢拿她打趣,她若是嫁过来,太夫人肯定能拿捏住她……” 第91章 家贼难防 “那就好,只要别跟老三媳妇一样就好。”小秦氏最不喜冯氏的大嗓门,更不喜她说话肆无忌惮的样子,“国公夫人总得找个稳重一点的才行,等她过门,我再好好教教她,她就能独当一面了。” 姜行远迟早得回西北。 她可不想找个不好相与的放在身边,得能拿捏住才行。 “那唐妈妈还说,这顾三姑娘本来是订了婚的,七年前夫家犯了事,被发配到了西北肃州,夫家倒是个知趣的,主动退了亲,可这顾三姑娘是个倔强的性子,硬是不肯相看别家,四年前她姨娘病逝,她又守了三年孝,五个月前刚刚出了孝期,要不然,也不能蹉跎到了今日。”钱妈妈的银子没白花,唐妈妈倒是把顾三姑娘的事全都说给了她听,“这顾三姑娘的外祖母跟楚王府老王妃的心腹婆子余妈妈是亲姐妹,说起来,也算跟楚王府沾点亲。” “这算什么亲?”小秦氏不以为然道,“再心腹也不过是个奴婢,何况还是扯了好几层的,不过是庶女,安平侯府都不上心,何况是外家的裙带关系,娶妻娶贤,家世太好的姑娘,也不愿为人继弦的。” 她给姜行远娶妻,不过是图个好名声。 家世什么的,并不重要。 “看来太夫人是中意这个顾三姑娘了。”钱妈妈见小秦氏说起这事显得很不屑,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就看国公爷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在小秦氏的眼里,奴婢永远是奴婢。 奴婢的亲戚跟主子没有半点关系的。 “他一向最听我的话,想来也是不会反对的。”小秦氏倒是没在意钱妈妈脸上稍纵即逝的落寞,自顾自地说道,“他若是在西北,身边有没有伺候我管不着,可回了京城,总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单着。” “太夫人所言极是。”钱妈妈连连点头。 藿香掀帘走进来:“太夫人,恒亲王府来人说,明儿王爷和王妃回府探望国公爷。” “他们回来得正好。”小秦氏欣慰道,“刚好当着他们的面提提这事,国公爷是不会反对的。” 姜行远回府,先去锦合堂问了安,小秦氏并没有说顾三姑娘的事,关切地问道:“今日你入宫谢恩,皇上没并未苛责于你吧?” “未曾,皇上只是问了问我的病情,说粮饷一事于我无关,让我不要放在心上。”姜行远如实告诉小秦氏,“此事多亏三皇叔明察秋毫,我才幸免于此事,说起来,我还得亲自登门去楚王府道谢才是。” “应该的。”小秦氏点头道是,“明天王爷和王妃回来看你,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在家里陪一下,恒亲王为了你的事,也四处打点过,只是他人微言轻,没帮上什么忙罢了。” “母亲放心,这些我自然晓得。”姜行远跟姜丽娘不睦,却跟恒亲王颇为投缘,“明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府上招待王爷和王妃,三皇叔那里,空了再去便是。” “这样也好。”小秦氏见姜行远还跟往日一样对她那般恭敬,这才放了心,言语间和缓了许多,“瑜娘早就在碧山院等你了,你快去吧,你们父女难得团聚,你也得多陪陪她。” 姜行远道是,稍坐了坐,就回了碧山院。 姜瑜没事人一样吩咐小婵摆饭,姜行远吃饭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吃完收拾了,父女俩坐下闲聊,姜行远这才问起姜瑜之前给她捎的那封书信:“瑜娘,日后你切不可跟黑市的人来往密切,皇上对黑市颇为忌惮,以后咱们父女传信,还是靠飞鸽传书的好。” “当时事情紧急,京城跟西北书信也不通,我才出此下策。”姜瑜听了这么久的话,脑袋有些沉沉地,“我本来想让三皇叔捎信的,却不想三皇叔拒绝了……” “其实三皇叔跟我提过这事……”姜行远到底是粗人,并未察觉女儿的异样,起身站在窗前,幽幽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是该有此劫,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 再回头,却发现姜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姜行远晃了晃她:“瑜娘,瑜娘你醒醒!” 阮妈妈正在外间跟小婵说话,听见姜行远的声音,忙掀帘走进来:“国公爷,姑娘睡着了,是喊不醒的,等她睡够了,自己就醒了。” “怎么会这样?”姜行远吃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看过大夫?” “姑娘自从回府,就经常这样……”阮妈妈如实禀报,“姑娘说,她是太累了,睡醒了也就无碍了,也看过大夫,大夫说,姑娘身子无恙,就是贪睡了些。” “国公爷莫慌,姑娘没事的。”柳姑姑上前背起姜瑜就往外走,阮妈妈也跟着往外走,“国公爷放心,等姑娘明早醒来,自会前来跟国公爷问安的。” 姜行远终究还是不放心,唤过姜离嘱咐道:“明天你去请太医院的许太医,让他过来给姑娘瞧瞧。” 姜离道是。 吴起绘声绘色地把他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说给赵桓允听,还添油加醋地说了自己的看法:“姜二小姐跟国公府其他姑娘是不一样的,她是遇硬则硬,遇软则软,从此国公爷回府后,她跟太夫人她们从明争变成了暗斗,总之,有趣地很!” 赵桓允不动声色地喂着翠郎,半晌没吱声。 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王相令也并未搭话,低头看书。 主子的心思他已经明白了,只是主子这样稳重,猴年马月才能把姜二小姐给娶回来…… 吴起却觉得主子越来越喜欢听他说话,便继续道:“国公爷回府后,饭菜都是在姜二小姐的小厨房里做的,姜二小姐事无巨细,亲自给国公爷送饭,父女感情甚好,属下之前觉得姜二小姐是个孤高冷淡之人,可如今却觉得她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殿下,吴起潜在国公府这么久,也该收手了吧?”王相令轻咳道,“姜二小姐跟黑市并无关联,她不过是利用黑市送了个信而已。” 赵桓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吩咐吴起:“国公府的花园子大,你还是继续回去当你的花匠吧,记住,必要的时候,要保护好姜二小姐的安全,以后你两三日过来一报吧!” “是!”吴起神色一凛。 待吴起退下后,王相令又道:“殿下,魏王妃跟江成的确有暧昧之情……” “江成身为府上的大夫,却敢觊觎主母,本王岂能容他!”赵桓允走到水盆前洗了洗手,面色沉沉道,“你亲自去办,就当给二嫂一个教训。” “属下领命!”王相令会意。 第92章 解围 姜瑜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阮妈妈正坐在她床边绣花,见姜瑜醒了,便放下手里的活,拉开床幔:“姑娘可算醒了,许太医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许太医来做什么?”姜瑜忙起身穿衣,“可是父亲有什么不适吗?” “不是,国公爷无碍,他正在前厅待客呢!”阮妈妈道,“是王爷和王妃来了,昨晚姑娘沉睡,国公爷吓坏了,才请来了许太医给姑娘诊治。” “可不是吓着父亲了……”姜瑜睡得饱,精神也足,心情大好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你去跟许太医说一声,我这就过去。” “姑娘放心,柳姑姑在陪他说话呢!”阮妈妈拿起梳子给她梳头,“不聊不知道,这一聊才得知许太医跟柳姑姑是同乡,早些年还在一个村里住过,许太医跟柳姑姑倒是没见过面,只是许太医的父亲给柳姑姑看过病,柳姑姑记忆犹新,许太医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家人入京,便再也没有回过家乡,两人正在叙旧呢!” “原来他们还有这等缘分!”姜瑜笑道,“之前在一个村里没见过面,如今却在异乡叙旧,也算可喜可贺。” “如此一来,柳姑姑在京城也算有人脉了。”阮妈妈感慨道,“而且还是太医院的人,可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机缘的。” “还真是。”姜瑜莞尔。 把完脉,许太医面色有些凝重:“近来姑娘可是受过惊吓?” 柳姑姑看了看姜瑜,姜瑜答道:“惊吓倒不至于,只是近来为了父亲的事寝食难安,总觉得有些劳累而已。” “姑娘身子倒是无碍……”许太医沉吟道,“在下早年跟一个游方道人学过些许世外之术,故而觉得姑娘脉象有些虚浮,好似有一魂游离在外,所以总不能安。” “许太医是太医院的人,怎么还信这些?”柳姑姑脸上难得有了笑容,“姑娘好好地,怎么会有一魂游离在外呢!” 姜瑜笑而不语。 心里暗暗惊讶,想不到许太医还有这等本事,竟然让他说了个准…… “在下只是猜测,还望姑娘不要见怪。”许太医拱手作揖,坐在桌前写了一个药方递给柳姑姑,“按照这个方子抓药,连服七日,看看效果再说。” “谢许太医。”姜瑜浅笑,“若父亲问起,许太医只管说我是最近劳心过度,其他的,还是不要让父亲操心了。” “在下明白。”许太医并未多想。 姜行远正跟恒亲王聊得正在兴头上,姜离来报,说许太医在廊下等他,忙起身出门问姜瑜的病情,许太医按照姜瑜的嘱咐说了,姜行远这才放了心,让姜离好生送许太医回去。 姜丽娘耳朵尖,关切地问姜行远:“瑜娘怎么样了?” “许太医说她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好生休息些日子就没事了。”姜行远越发心疼女儿,难为她一个闺阁女儿抛头露面地四处奔走,叹了一声,“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气氛瞬间沉重。 小秦氏讪笑道:“好在国公爷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瑜娘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是啊大哥,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得往前看。”姜丽娘当着恒亲王的面格外温柔,捏着帕子道,“人总得经历点事才能长大,经此一遭,我倒是觉得瑜娘沉稳多了。” “如今我回来,定不会让她再受任何委屈!”姜行远想到那日姜瑗和姜璎的话,脸色又沉了下来,又问小秦氏,“母亲,听说裕王府下个月就来迎娶瑗娘?” “是……”小秦氏皱眉道,“说是迎娶,不过是侧妃,也就一顶花轿抬过去罢了。” “瑗娘好歹是咱们府上的嫡女,怎能如此轻率?”姜行远不动声色地问一言不发的姜谨远,“二弟,侧妃虽然比不得隆重,但也不能太寒酸,何不找裕王殿下商量一下,至少也得让外人知道,咱们跟裕王府结亲了。” 此事他虽然生气,但姜瑜却并不在意,更没有因此事烦恼。 他也就不追究谁是谁非了。 姜谨远嘴角扯了扯,叹道:“大哥不怪罪我教女无方,我就很知足了,哪敢再肆意铺张,就这样吧!” 只要姜瑗能顺顺利利地嫁到裕王府,他也就安心了。 还提什么要求! “二舅兄不要如此妄自菲薄嘛,凡事祸福相依,我倒是觉得即便现在咱们去给瑗娘求个正妃之位,说不定也是能求来的!”恒亲王一看就知道他们不知和亲的事,也不再卖关子,正色道,“和亲的事有眉目了,是燕国嫁个公主过来,而不是咱们送个公主过去。” “竟有这事?”姜谨远不解道,“那跟瑗娘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想,那燕国公主嫁过来,自然得好生供着,皇子们当然都不爱娶。”恒亲王对这种事情一向通透,“裕王殿下跟咱们瑗娘的事早有懿旨,说好了及笄后嫁过去,皇上不好再给塞个燕国公主给他,而景王殿下正妃病逝多年,府上也该有桩喜事热闹热闹,这门亲事当然落到了景王身上了。” 姜慎远顿时来了兴趣,又问道:“可四皇子才是真正的嫡子,他还没有娶妻,怎么不是他?” 他不明白燕国公主有什么不好的,为啥皇子们还要退避三舍? 异国风情,不是谁都能领略到的…… “因为年纪不相当,那燕国公主跟二皇子同龄,比四皇子还大了五岁。”恒亲王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姜慎远,大家都是男人,他岂能不知他的心思,“何况四皇子云游在外,现在又不在京城,皇上就没打他的主意,所以我才说,咱们瑗娘就算去求个正妃之位,也未尝不可。” 姜慎远恍悟。 觉得还是景王走了桃花运了。 姜丽娘最是看不管恒亲王指点江山的样子,却也不好发作,拉着小秦氏就去了暖阁说话,低声道:“听说,此事是三皇叔的主意,可算解了咱们福宁的困境,要不然,一切还不好说呢!” “咱们福宁是个有福气的,燕国嫁个公主过来,也算是和亲了。”小秦氏有意讨好姜丽娘,也跟着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我也在为这事煎熬着,今天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姜丽娘当然不信小秦氏说的话,忍不住冷讽道:“是啊,我们福宁的确是个有福气的,总算没被人落井下石,若是当初饥不择食地订了亲,那可就赔大了!” 小秦氏再没吱声。 第93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93章 粱氏听了恒亲王的话,很是心动。 回房后便对姜谨远道:“妾身觉得恒亲王所言极是,不如咱们去跟裕王殿下商量一下,把咱们瑗娘扶为正室,瑗娘终究是嫡女。” 姜谨远到底是男人,头脑还算清醒,莫名其妙地看着粱氏:“瑗娘的事够丢人的了,你怎么还敢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地要求裕王把她扶正?你是嫌日子过得不够平静吗?” 有些话听听也就是了。 当真的话就是傻子了。 “可是恒亲王也这么说……”粱氏爱女心切,总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陪着笑脸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糊涂!”姜谨远气得黑了脸,抬手指着外面,“你现在就去找殷贵妃商量,信不信她三言两语就把你怼回来了,你醒醒吧,瑗娘日后能不能被扶正,全看她自己的造化,用不着你替她谋算,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打点嫁妆,让她安安稳稳地嫁过去,而不是在家里痴心妄想!” 粱氏被抢白地红了眼圈。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从姜瑗出了这事,姜谨远一直恼她,不是宿在书房,就是宿在吴姨娘那边,都不进她的屋了。 姜谨远见粱氏一脸委屈的样子,二话不说,抬脚出了门,大踏步去了吴姨娘那里。 人人都说粱氏贤惠沉稳,是他的贤内助。 只有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别人看的,真正的她是个什么人,他最清楚。 吴姨娘性子最沉静,见姜谨远进来,忙端茶倒水,伺候他洗漱,待男人脸色和缓了一些,才问道:“二爷,凡事放宽心些,您还有晋哥儿和轩哥儿呢!” “还是你最体贴。”姜谨远喝了杯茶,才道,“轩哥儿像你,也最让我放心,只是他太低调了,家宴上也没说几句话,不似晋哥儿那般话多。” “二爷,嫡庶有别,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吴姨娘不以为然道,“他是庶子,总不能抢了大少爷的风头,何况,大少爷文武双全,也的确比轩哥儿出众,如此一来,他就更应该以大少爷做表率了。” 姜谨远闻言,很是满意,伸手握住她的手:“要是都像你一样安分守己,府上也没那么多事了。” 吴姨娘一脸娇羞。 次日,姜行远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楚王府。 得知他的来意,赵桓允和颜悦色道:“国公爷客气了,本王职责所在,实在不敢劳国公爷大驾,国公爷劳苦功高,却受了这等无妄之灾,本王也深感愧疚。” 如意上了茶。 还特意端了两碟点心。 “殿下言重,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好在皇恩浩荡,此次牢狱之灾就当给臣提了个醒,日后臣定当引以为戒,恪守本分,继续为朝廷效力。”姜行远说着,起身深深一礼,“莫不是殿下厚待,臣也不会毫发无损地站在殿下面前,臣无以为报,日后殿下若有什么吩咐,臣万死不辞!” “国公爷快快免礼。”赵桓允起身回礼,待两人重新入座,赵桓允又道:“宁太师所作所为,皇上自有定夺,咱们就不必置喙了,国公爷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非白既黑的。” “臣明白。”姜行远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殿下放心,臣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其他的,臣并不想知道。” “国公爷果然是栋梁之材。”赵桓允微微颌首,“最近朝廷还在为西南互市一事争论不休,本王觉得,国公爷不必参与其中,只管安心在府上养病即可。” “多谢殿下提醒,臣谨记。”姜行远会意,“不瞒殿下,这几天的确有贴子递到府上,臣皆以养病为由婉拒,想来皆是因为此事。” 外面有说话声传来。 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王相令刚要起身出去看看,刚巧丁香掀帘走进来,盈盈上前:“殿下,魏王妃求见。” “你没看见殿下在见客吗?”王相令皱眉。 “殿下恕罪,奴婢拦不住……”丁香楚楚可怜地看着赵桓允,赵桓允不看她,冷声道:“让她进来!” “臣告退!”姜行远起身告辞,赵桓允看他一眼,低声道:“无妨,一起听听吧!” 姜行远愣了愣。 “国公爷请坐!”王相令笑着招呼姜行远坐下,“魏王妃不是别人,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事。” 姜行远只得重新坐下。 魏王妃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花容失色:“三叔,江大夫出事了……” 赵桓允看她一眼,低头喝茶:“如意,给王妃看座。” 如意迅速搬了凳子过来。 啊呜啊呜地冲她比划了一气。 “王妃,请坐下再说。”王相令轻咳道,“有贵客在此,您慢慢说。” 魏王妃这才看见姜行远,她擦了擦眼泪:“妾身失礼,不知贵客在此。” “臣见过魏王妃。”姜行远拱手施礼。 彼此见礼后,魏王妃忍不住泣道:“三叔,江大夫昨日出城,一夜未归,刚刚传来消息,说他溺亡在微光湖里,江大夫自幼在水边长大,熟识水性,他定是被人陷害的……” “启禀王妃,此事重大,楚王殿下已然知晓,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王相令好言相劝,“王妃放心,府上很快就会来新的大夫,不会耽误魏王殿下的病情的。” “可是江大夫他……”魏王妃泪眼婆娑,许是当着姜行远的面有所收敛,忙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还望三叔早日查明真相……” 就算府上来了新大夫又如何? 终究不是他了…… “二嫂放心,江大夫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赵桓允面无表情道,“晚上我会去看望二哥,二嫂先回去吧!” 魏王妃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 “国公爷见笑了。”赵桓允扭头对姜行远道,“府上诸事繁多,本王也不得清闲,人人都说三府不结交朝臣,不理世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非传闻那般。”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如此了。”姜行远答道,“臣常年征战在外,不能陪伴家人左右,如今瞧着这繁琐的烟火气,才是心中最割舍不下的。” “国公爷为国操劳,才割舍了这些烟火气。”赵桓允从善如流道,“刚巧这几日府上梅花都开了,本王想在腊八那天办一个梅花宴,还望国公爷带着府上的姑娘们前来赏花赴宴。” “臣,恭敬不如从命!”姜行远不好推辞。 王相令意味深地笑了。 第94章 得罪 几个庄头坐在正厅里窃窃私语,面露难色。 姜行远不在府上,姜瑜和柳姑姑又把碧山院那边重新布置了一遍,被子换了厚的,找了泥匠把碧山院那边的厨房给修缮了起来,天气越来越冷,从长卿苑那边送饭不方便,索性让顾嫂去碧山院那边去给姜行远做饭。 还有院子里的花草,也让花匠吴起细细修剪了一番。 听说庄头们来了,主仆两人收拾到一半就匆匆赶了回来。 一进正厅,阮妈妈立刻迎上前来,把庄头们的来意说给她听:“庄子上修建河堤,水路得从上游的庄子上经过,可上游的庄子刚好紧邻微光湖,人家不想大兴土木,说会破坏了风水,硬是不让,庄头们没难住了。” “上茶,中午留他们用膳。”姜瑜心里有了数,满面春风地招呼他们,“福伯伯,翟伯伯,刘叔,好久不见。” 庄子上的庄头都是外祖母亲手提拔的。 信得过。 “听说姑娘抱恙,本不该打扰,可是属下们的确是遇到难事了。”三人当中最年长的福泉跟慕容氏同龄,也是九个庄子的总庄头,更是看着姜瑜长大的,“姑娘,这些年咱们一直跟上游庄子相安无事,是因为他们家也修了河堤,而且跟咱们有商有量,在灌溉上一直没起什么冲突,可自从上个月,他们家把隔壁的庄子买了以后,就有了自己的河堤,干脆把原来的河堤就弃了,说什么水在东南,不利发财,如此一来,咱们就不方便了啊!” “上游的庄子是什么人家?”姜瑜问道。 “上游的庄子几经易主,现在的庄主是一个姓文的员外,听说他是原先的庄主里手里买的,此人手头阔卓,精通乐理,而且极信风水,之所以高价买下了相邻的庄子,就是为了在西北处连接微光湖,两处庄子一合并,微光湖便成了最近的水源,无需再走原来的水路了。”福泉穿一身褐色暗纹直缀,身材微胖,留着长须,显得格外睿智稳重,他看了看姜瑜,语重心长道,“姑娘,这文员外极其不好相与,老奴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府上仆人说,文员外不见外客。” “他的府邸在何处?在京城可跟什么人有来往?”姜瑜也没听说过这个文员外。 “听说他跟秦王府的秦王妃有同门之谊。”福泉摸着胡须,摇摇头,“秦魏楚三府在京城一向是鹤立鸡群,咱们更是靠近不得,更别说上门相求了。” “福伯伯所言极是。”福泉对姜行远的事不清楚,更不知道他今天去见赵桓允的事,姜瑜也就没提,安慰他们,“你们不要着急,天寒地冻的,修河堤也不是容易的事,待我想想办法,事情总会解决的。” “姑娘,现在虽然天寒,却是修河堤的大好时机,等明年春天,冰雪融化之时,刚好是春耕时节,人手不够不说,也怕耽误了节气。”说话的是翟庄头,他比福泉小几岁,也是忠义侯府的老人,忠心耿耿,说话更不是会拐弯,“国公爷劳苦功高,如今已经皇上身边的红人,这点小事,怕是不在话下的吧?” “听闻国公爷已经安然回府,想必已经无碍了吧?”福泉这才想起问姜行远,“老奴们在庄子上听说此事,也是干着急,还望姑娘恕罪。” “既然帮不上忙,还谈什么恕罪!”姜瑜莞尔,“你们放心,父亲无碍的,此事终究是庄子上的事,就不用劳烦国公爷了。” “说得也是。”翟庄头应着,扭头对身边的中年人道,“刘庄头,你怎么不说话?” “你们把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刘庄头不善言辞,被翟庄头这么一问,挠挠头道,“你们商量,我只管跟着两位老大哥做事……” 刘庄头是福泉的远亲。 也是福泉举荐过来的,说他木匠活做得极好,就是不爱说话。 慕容氏相信福泉,刚巧庄子上缺个庄头,便让他去了,还对姜瑜说,不爱说话不要紧,能干活就行。 却不想,刘庄头不仅木匠活做得好,而且管理庄子也是尽心尽力,把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很得慕容氏赏识,把他跟福泉和翟庄头一样对待,连逢年过节的打赏也是一样的。 “你呀,平时还能说几句,到了姑娘面前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福泉又对姜瑜道,“不敢瞒姑娘,刘庄头昨日得罪了魏王世子,害得魏王世子从马背上摔下,虽说没什么大碍,但终究是咱们理亏,魏王世子倒是没找上门来要咱们赔,可万一……” 魏王府毕竟是皇叔府。 他们哪敢得罪…… “刘叔,您跟魏王世子怎么会有冲突?”姜瑜不解道,“难不成魏王世子去咱们庄子了?” 刘庄头涨红了脸,半晌才道:“姑娘,魏王世子在田间纵马,踩坏了庄稼,属下不知他是魏王世子,拦住了他,谁知他马术不佳,竟摔了下去,他,他只是弄脏了衣裳,应该并无大碍。” “姑娘,刘庄头的确不认识魏王世子。”福泉忙道,“他来京城满打满算也才三年,平日里就在庄子上,鲜少外出,是真的不知道魏王世子。” “福伯,刘庄头做得很对,即便他认识魏王世子,也不能纵容他在咱们田间纵马,若他上门为难你们,你们只管派人告诉我,我亲自去会会他。”姜瑜神色平静道,“若他们府上是通情理的,应该主动赔偿咱们损坏的庄稼才是。” 都说赵桓允家教森严。 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三人讪讪笑。 谁敢让皇叔府的人赔偿庄稼…… 福泉惦记着庄子的琐事,不肯留下用午膳。 到了晌午,就跟翟庄头和刘庄头回去了。 姜瑜答应他们,会尽快解决此事,而且会亲自跟进河堤的事。 “姑娘,不如动用黑市的人去查查这个文员外的来历,他虽然不是京城人,但若无京城人担保,是买不了京城的庄子的。”柳姑姑道,“一旦找到跟他相熟之人,咱们便能解决此事。” “好,你跟孟文说一声,让他去天香楼查文员外的事。”姜瑜也不想动用她跟赵桓允的那点来往,更何况,这次姜行远的事也多亏了赵桓允帮忙,她不愿再去麻烦他。 乐平郡主倒是能帮上忙。 但她现在在府上养胎,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去惊动人家。 后晌,姜行远回来,跟姜瑜说了赵桓允请他们去楚王府赏花的事。 “那就去吧!”姜瑜很是痛快地答应。 说不定能碰到秦王妃。 先混个脸熟,然后见机行事。 第95章 嫁女 顺庆十五年腊月初七,是姜瑗出嫁的日子。 小秦氏和粱氏准备了一个多月,把府上装扮得很是喜庆,只是从昨夜开始下雪,四下里白茫茫地一片,屋檐树枝上悬挂的红绸带也都落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一如前世那般。 姜瑜夜里没有睡好,梦里全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和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的气息,即便在梦里,也让她安心不已。 她在梦里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可是那人的脸始终在烟雾缭绕中,她看不清,他也不曾开口说话。 醒来,她便再也睡不着了,前世今生想了很多很多,越想越觉得看似平静的日子,实则波涛暗涌,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前世她跟父亲,早早去了。 她所看到的众人的结局,不过是因果轮回的报应而已。 可这辈子就不一样了。 嘉和公主未曾远嫁和亲,赵禹将要迎娶燕国公主,殷贵妃失宠,苏妃得宠,赵禹的母妃秦贵妃有了燕国公主这个后盾,怕是日后更不会安分了。 虽然这都是别人的事,却都跟他们父女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首先殷贵妃就不会放过她。 其次姜行远也会再次成为他们争先拉拢的目标,再不得安宁…… 姜瑜望着窗外的雪,心生感慨。 前世此时,她已是一缕孤魂,眼睁睁地看着姜瑗替她上了花轿,嫁到了裕王府,她满心怨恨地跟了去,却刚好听到了殷贵妃说的那番话,殷贵妃说她死有余辜,跟她娘殷氏一样就不该活着。 那一刻,她如梦初醒。 看似繁花锦簇的京城,对她来说是个无底的深渊,她早被困其中却毫无察觉。 直到临死才明白,殷贵妃有多恨她,有人多么希望姜行远去死……偌大的京城,竟容不下他们父女。 “姑娘,窗边风大,小心着凉。”阮妈妈替她披了一件桃色缠枝斗篷,轻声道,“大姑娘正在沧澜院拜别二爷和二夫人,随后便会去锦合堂见老夫人,卯时中就上花轿了,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已经去观礼了。” “知道了。”姜瑜笑笑,“她们去她们的,咱们这就过去陪父亲用早膳吧!”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和父亲。 至于其他人,是半分都不会考虑的。 阮妈妈道是。 姜瑗在屋里吐得一塌糊涂。 身边的丫鬟婆子吓得脸都白了。 粱氏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给她吃了两颗酸梅压住胃口,又心疼又生气地嘱咐她:“今儿无论如何你得忍住,千万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等到了裕王府就好说了。” 姜瑗月事不准。 前几天呕吐不止,才知道有了。 婚期临近,粱氏也不敢去找赵启,硬生生把此事瞒了下来,除了小秦氏,她连姜谨远都瞒着,对丫鬟婆子们说,她着了凉,胃口不好。 小丫鬟自是懵懂不知。 年长的婆子却是什么都明白的,只是她们都被粱氏告诫过,自然不敢声张。 姜瑗吐得眼圈都红了,又羞又愧地问粱氏:“母亲,不知裕王殿下得知此事,会不会高兴……” “他当然是高兴的。”粱氏压住心头的尴尬,安慰道,“等到了裕王府,他自会安排一切,到时候你只管对外称病即可,要千万保重身子,且不可跟他亲近。” “是……”姜瑗吃了酸梅,总算好了一些,繁重的头饰和婚服还是压得她浑身不适,整个人晕晕乎乎,但还是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跪别了父母,又被众人簇拥着去了锦合堂。 姜谨远到底是男人。 却也没怀疑。 外面下着雪。 尽管不停地有仆人在扫雪,路上还是铺了薄薄的一层白,姜瑗被冷风一吹,精神反而好了许多,这两个多月的禁足她几乎没怎么出门,如今她苦尽甘来,终于等到了出嫁的这一天。 往事固然不堪回首,从今天起,她就自由了。 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她想嫁的男人! 心里想着,她的腰板也挺直了许多,她现在是裕王的侧妃不要紧,他日等她生下孩子,裕王殿下说不定会把她扶正……正妃也好,侧妃也罢,她都是府上嫁得最好的姑娘! 二皇子有意姜瑜有什么用,他现在是燕国公主的驸马,姜瑜连当侧妃的资格都没有,四皇子闲云野鹤之人,跟两个哥哥都不睦,也绝对不会跟姜瑜有什么。 日后姜瑜见了她,都得行君臣礼。 姜瑜早就听到姜瑗要去锦合堂的消息,刻意放慢脚步等姜瑗一行人进了锦合堂才绕道去了碧山院。 她的好姐姐自以为给自己谋了个好前程,实际上是自己义无反顾地跳了火坑,她甚至不屑跟她多费工夫。 待她再让父亲进一步看清小秦氏的嘴脸,便会跟他们一刀两断。 让他们搬出国公府。 到时候,他们的命运自有天收。 姜行远和姜离依然在院子里练剑。 大雪天的,两人都出了汗。 侍卫们陆续回府,院子里又多了好几个人,他们各司其职地在院子里扫雪清理角落,原本清冷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有性子开朗的侍卫还在墙角堆了雪人,惟妙惟肖。 父女俩用完早膳,才一起去了锦合堂。 姜行远知道庄头们来的事,便问姜瑜:“是不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修河堤的事,我让他们慢慢修,不着急。”姜瑜说得云淡风轻,“父亲不必为这些事操劳,女儿自有主张。” “那就好。”姜行远也没多想,“要是有什么为难事,你只管跟父亲说,一切有为父给你做主。” 殷氏那几个庄子,一直有慕容氏的人在打理。 他很放心。 “好!”姜瑜道是。 小秦氏哭得眼睛红红地,一再嘱咐姜瑗为人妇的道理,粱氏和冯氏也跟着抹眼泪,姜谨远和姜慎远则是沉默不语,姜行远进去后,更是一脸黑线,不管怎么说,都是姜瑗抢了姜瑜的郎君,于情于理,都是姜瑗理亏。 姜晋和姜轩也是不停地喝茶,谁都没吱声。 姜璎姜珞更是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冯氏身后,姜瑗出嫁并不光彩,她们也不敢多言。 气氛很是凝重。 小秦氏一哭,粱氏的泪水也止不住。 姜瑗也跟着掉眼泪。 姜瑜顿觉莫名其妙。 粱氏哭一哭也就罢了。 小秦氏哭得这么伤心就让人费解了。 最后还是钱妈妈上前劝住了婆媳俩,说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 婆媳俩这才擦干眼泪,破涕为笑。 时辰一到,小秦氏便领着众人簇拥着姜瑗去了大门口,上了裕王府的花轿。 花轿远去。 粱氏又哭出了声。 因是侧妃,赵启不必亲迎。 加上雪天路滑,门口连个观礼的都没有…… 冯氏则不停地安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嫂就等着享福吧,裕王府怎么说也比咱们府上强,裕王又没有正妃,瑗娘进门就是当家主事的,不会受委屈的。” “借你吉言……”粱氏泪眼婆娑地望着花轿远去的方向,叹道,“要不是太后赐婚,我还想多留她几年呢!” 姜瑜冷笑一声。 转身就走。 第二天,雪总算停了。 天也放了晴。 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小秦氏知道赵桓允邀请府上的姑娘赏花一事,但她并不想去,便推说身子不适,不宜外出。 老王妃高高在上,入眼的人没几个,她可不想自讨没趣。 粱氏刚刚嫁了女儿,更不想抛头露面,便也推说病了,不肯去。 姜行远只得让冯氏带着姜瑜和姜璎姜珞三姐妹去了楚王府。 第96章 相看 一起来的有孟金枝和薛婵。 还有李明珠。 都是熟人。 姜瑜和孟金枝薛婵自是不必说,彼此熟悉得很。 相比之下,李明珠跟她们格格不入。 之前有姜瑗的时候,她只跟姜瑗说话,现在姜瑗已然成了裕王侧妃,她就谁也不搭理了。 三府除了各自的花园子,还有一个偌大的梅园。 时值腊月,数百棵梅花竞相开放,映着厚厚的积雪,红白相映,分外妖娆。 为了照顾赏花的姑娘们在园子里行走,昨晚管家就奉命带人把梅园打扫了一番,数条小径上还铺着红色的地毯,只留了满树的积雪,老王妃身边的余妈妈说,这树上的雪是留着采集下来泡茶喝的。 原本她们应该先去给老王妃请安的,余妈妈说,老王妃昨晚着了凉,不便见客,让姑娘们随意玩耍,说过一会儿,秦王妃会来招待她们用膳。 众人自是不会介意。 毕竟三府的梅园,可不是人人都能来观赏的。 姜丽娘是陪着李明珠一起来的,见了冯氏,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便吩咐丫鬟婆子们照顾好李明珠,自己则去了魏王府找魏王妃喝茶,冯氏冷笑,悄声对姜瑜道:“听说你姑姑意欲跟魏王府结亲,前儿她还跟魏王妃一起去天香楼买首饰……” 姜瑜对冯氏也没什么好感,淡淡答道:“姑姑还真是用心良苦。” “谁说不是呢!”冯氏冷讽道,“魏王府世子可比咱们国公府二房的大少爷尊贵多了,也就你祖母和你二婶娘,竟然还想着亲上加亲……” 姜瑜笑而不语。 自从前几天姜丽娘送了魏王妃一套赤金蝴蝶头面,魏王妃就把姜丽娘当成了知己,推心置腹地跟她府上的事,包括赵琰的婚事:“我早就着急琰哥儿的婚事,可是骞哥儿还没有议婚,怎么轮也轮不到琰哥儿,婆婆和三叔又不着急,魏王又是个不管事的。” “三皇叔尚未成亲,大概也不在意侄儿们的亲事吧?”姜丽娘一看魏王妃就知道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府上从不办赏花会,这次赏花会怕不是给三皇叔相看吧?” 想想又不会。 前来赏花的姑娘们没几个,而且随便哪个都配不上三皇叔。 “听说是秦王妃相看薛家姑娘,现在薛夫人怕是正在秦王府那边喝茶呢!”魏王妃再单纯也知道姜丽娘的意思,笑道,“她们相看她们的,咱们相看咱们的,我就瞧着福宁郡主是个好姑娘!” “王妃过奖了!”姜丽娘自谦道,“小女愚钝,哪能配得上魏王世子,咱们能投缘,我就很高兴了。” 魏王常年卧床,魏王妃又是商家女,除了爱占小便宜,也算个好相处的。 更重要的是,赵琰性子温和,李明珠嫁过来以后,也不会受委屈。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轻松多了。”魏王妃也觉得跟姜丽娘格外投缘,一扫前几日心头的阴霾,笑道,“咱们也去逛逛,成不成的,也看他们的缘分。” 要不是府上有老王妃和赵桓允做主。 她早就一口答应了。 “好,咱们今天只赏花。”姜丽娘笑得格外灿烂,“缘分自有天定,咱们当母亲的,也不要操心了。” 老王妃和三皇叔当家做主又如何? 只要魏王妃有心安排,赵琰对福宁情根深种,谁也拦不住。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梅园。 姜丽娘一眼看到冯氏带着姜瑜三姐妹正在说话,便拉着魏王妃去了别处:“听说府上还有数棵白梅,好看得很,今儿有幸来了,说什么都得去瞧瞧。” “那几株白梅还是皇上赏赐的,三叔命人栽在了亭子那边,我带你去看。”魏王妃不知姜丽娘心头的弯弯绕绕,满心欢喜地陪着她看白梅,这园子她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唯独今儿最高兴。 “母亲,姑姑往那边去了,咱们也过去看看。”姜璎眼尖,远远瞧着姜丽娘和魏王妃进了园子,冯氏本来想跟姜瑜套套近乎,但姜瑜不搭理她,冯氏讨了个没趣,讪讪道,“好不容易来了,可不得好好看看。” 姜丽娘也太抬举自己的女儿了。 就李明珠那样的,还想嫁入魏王府? 做梦去吧! 李明珠哪里能比上她的璎娘善解人意…… 姜珞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姜璎回头瞪了姜珞一眼,冷声道:“你不是说瑜姐姐对你好吗?你尽管去找她便是,跟着我们作甚?” 姜珞愣了愣。 她不跟着她们,能去哪里? 冯氏一见姜珞不知所措的样子就来气,压低声音道:“我跟你姐姐有话要说,你自己逛逛便是,不要总是跟着我们。” 姜珞这才停下脚步。 眼睁睁地看着冯氏和姜璎消失在梅花深处。 “你三婶娘,真是有趣得很。”孟金枝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后,把冯氏和姜璎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对姜瑜感慨道,“我竟头一次听说亲娘还有不待见自己女儿的。” “前面有个亭子,咱们过去歇歇脚,刚刚我看见薛姐姐过去了。”姜瑜不想谈论冯氏和姜珞之间的长长短短,再怎么着,冯氏和姜珞也是亲母女,迟早会有化干戈为玉帛的那天,实在不需要她们操心。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了。”孟金枝神秘兮兮地看着姜瑜,低声道:“咱们都是三皇叔邀请来的,你知道薛姐姐是谁请来的吗?” “谁?”姜瑜很是好奇。 “秦王妃……”孟金枝捂嘴笑,“你知道什么意思了吧?我现在才知道,京城人所说的赏花会,哪里是真的赏花,分明是相看儿媳妇罢了,那薛夫人早就在秦王妃那里喝茶了呢!” “原来如此。”姜瑜恍悟。 前世她魂萦西北,鲜少回京。 也不记得赵骞和赵琰的婚事是怎么安排的。 赵桓允站在书房二楼的窗前,负手而立。 整个梅园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见她面对冯氏时的冷淡疏离,也看见她跟孟金枝说话时的小女儿娇态,她的一颦一笑,竟然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了他的情绪,沉吟片刻,他唤过如意:“咱们也去梅园里走走吧!” 第97章 拌嘴 说话间,两人进了凉亭。 梅园的八角凉亭地势稍稍高一些,亭下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还铺着绣着锦鲤图案的素锦桌布,茶壶里的水冒着丝丝袅袅的热气,连同点心都用炭炉热着,边上站着一个眉眼肃静的小丫鬟,见两人进来,微微屈膝一礼,上前倒茶:“两位姑娘慢用。” “多谢!”姜瑜见壶里沏的是雪茶,暗暗惊讶,雪茶难得,楚王府却用来招待她们,看来,老王妃也是极其重视今日这场相看的,孟金枝不识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环视了一眼四下里,不见薛婵,便招来小丫鬟问话:“刚刚我看见有个身穿红色斗篷的姑娘在这里,怎么不见了,她去哪里了?” 薛婵本来跟她们在一起的。 不想一进园子就湿了鞋袜,便由丫鬟陪着去换,姜瑜看见她回来了。 “那位姑娘跟着魏王妃她们去看白梅了。”小丫鬟指了指东南处的侧门,“她们往那边去了。” “薛姐姐也不知道喊我们一声……”孟金枝揶揄道,“一来就跟府上的人亲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也过去看白梅吧!” “白梅哪有红梅好看,不过是物以稀为贵罢了。”姜瑜望着四下里的红梅,感慨道,“你看树干上积雪未除,除了要采集雪水,多半还是为了应景,一凭傲骨寒霜去,自有清香扑面来,独艳三冬皑雪处,娉婷玉立矗仙台,说的不就是红梅嘛,白梅终究少了些韵味。”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还是红梅好看。”孟金枝不爱红装爱武装,对诗文并不精通,见姜瑜出口成章,心生羡慕,“我就佩服你们这些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若是让我背这些诗,还不如杀了我。” “孟姐姐的骑术,京城无人能及。”姜瑜笑道,“各有所长罢了,没什么可比的。” “就你会安慰我罢了。”孟金枝叹了一声,“大顺朝是文官的天下,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便能高官厚禄,浴血沙场,誓死卫国的武将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能让他们进刑部大牢……” 她父亲和姜国公镇守西南西北多年,劳苦功高不提,还备受人猜忌。 什么世道…… “好在公道自在人心,他们都没事。”姜瑜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淡淡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守住本心,也就问心无愧了。” “本心?”孟金枝苦笑道,“妹妹还好,自幼长在京城,有两府人脉,多半不会受人欺辱,可我就不一样了,虽说出身将门,仗着我父亲的功劳勉强在京城立足,却身如浮萍,无根无基,何谈本心……” “姐姐平日里总是喜欢说说笑笑的,怎么今日却如此伤感起来了?”姜瑜蹙眉道,“莫不是姐姐非要去看白梅,不愿意坐在这里喝茶了?” 孟金枝噗嗤一笑,嗔怪道:“我好不容易伤感了一次,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回原形了!” “哼,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还怕打回原形?”李明珠从亭子外的树下走出来,冷笑道,“你再怎么伤感,你也是一个乡下人,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难道福宁郡主这爱听墙角的习惯,就上了台面了吗?”姜瑜放下茶碗,不动声色道,“这是三府梅园,不是恒亲王府,福宁郡主好自为之,若落下一个刻薄蛮横的名声,可就因小失大了。”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三府梅园,用不着你提醒!”李明珠看见姜瑜就来气,“姜瑜,你不要以为国公爷回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又是什么好的,谁不知道你前脚跟裕王殿下退了婚,后脚又去勾搭景王殿下,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我奉劝你一句,国公爷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你可别再给他招惹别的是非,什么大顺朝是文官的天下,若真如此,你们两位还有资格坐在这里喝茶聊天?” “郡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跟谁来往,是我的事,跟郡主你没有半点关系,有工夫在这里振振有词,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自个儿的亲事。”姜瑜并不生气,平静道,“否则,单凭王妃卖瓜,未必能嫁出去呢!” “你……”李明珠气急败坏地提着裙摆进了凉亭,“你们妄议政事,分明是图谋不轨,我告你们大不敬!” “我们不过是闲聊,郡主有何苦咄咄逼人?”孟金枝被人听了墙角,更是生气,“你堂堂郡主,躲在暗处偷听别人说话,就是大家闺秀所为吗?我是乡下人,你就是京城的金枝玉叶了吗?你不过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一条狗,靠大顺朝的施舍过日子罢了,你知道什么大不敬,什么是图谋不轨?” “你,你竟敢骂人!”李明珠指着孟金枝的鼻子,唾沫纷飞道,“难道孟将军就是这么教你吗?”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少往我父亲身上扯!”孟金枝并不怕李明珠,毫不畏惧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李明珠你记住,要不是我父亲,你早就嫁给那个老燕王了,说你们李家仰仗大顺朝,还委屈了你们不成?” “你才嫁给那个老燕王呢!”李明珠被戳了痛处,抬手就朝孟金枝打了过去,“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李明珠,你是疯了吗?”姜瑜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冷冷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不得你撒野!” “姜瑜,你胳膊肘子往外拐,我跟你拼了。”李明珠气得又要去打姜瑜,身边的婆子吓得脸色都白了,忙拦住李明珠:“郡主息怒,王妃她们过来了……” 姜瑜这才放开她的手:“我们无所谓,丢人的是你。” 话音刚落,就见魏王妃和姜丽娘款款而来,见凉亭里气氛不对,姜丽娘抢先上前,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母亲,她们……”李明珠指着姜瑜和孟金枝,恨恨道,“她们欺负我!” 魏王妃一头雾水。 “你这孩子,这么大人了,还耍小性子!”姜丽娘依然笑容灿烂,面色不改地招呼姜瑜,“瑜娘,快过来见过王妃!”说着,又对魏王妃道,“我这侄女,从小跟福宁一起长大,姐妹俩就爱拌嘴,让王妃见笑了。” “原来是姜二小姐……”魏王妃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琰哥儿在芙蓉阁赔了二千两银子,还被赵桓允禁足。 全是拜她所赐! 第98章 挑拨 “臣女见过王妃。”姜瑜大大方方地上前屈膝福礼。 她们来的时候,秦王妃和魏王妃都没露面。 余妈妈说两位王妃都在待客,稍后就来。 人人都说三府清高孤冷,还真是…… 魏王妃目光在姜瑜身上落了落,不冷不热道:“久闻姜二姑娘芳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姑娘果然好样貌。” 小姑娘容貌出众不说,尤其肤色白嫩细滑,给人吹弹可破的感觉。 她身穿桃色缠枝斗篷,发间戴了三五支同色玉石玉簪,低调素净,竟不像传闻中伶牙俐齿之人,若是个好相与的,倒是比李明珠更适合她的琰哥儿。 “臣女蒲柳之姿,王妃谬赞!”姜瑜不动声色道,“谁人不知,王妃才是艳冠京城的好模样!” 魏王妃虽然出身商户之家,却是一等一的好模样。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可魏王娶妻,却是冲着魏王妃的好样貌去的。 大概是老王妃怜惜魏王缠绵病榻,才决定娶个好颜色的女子,日日放在屋里,养眼宜家。 但凡女人自然都喜欢被人夸,魏王妃也不例外,她见姜瑜对她并无敌意,也缓了语气:“你们初次来府上做客,都是府上的贵客,切不可因为一点口角起了误会,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切不可在老王妃和秦王妃面前失礼。” “是,多谢王妃提点。”姜瑜再次屈膝福礼。 “王妃瞧瞧,我们瑜娘是知书达理的姑娘了。”姜丽娘见魏王妃对姜瑜似乎已无敌意,忍不住提了提芙蓉阁的事,“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哼,谁不知道她跟芙蓉阁的素大娘交好,硬是讹了魏王世子二千两银子。”李明珠冷哼道,“也就是魏王世子心善,不跟她计较罢了。” “当初郡主并不在场,郡主怎么知道是我讹了世子的银子?”姜瑜反问。 “区区几张桌椅,也值二千两银子?”李明珠不屑道,“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世子哪里能吃这么大的亏?” “郡主此言差矣,是魏王世子大气,主动赔了芙蓉阁二千两银子。”姜瑜目光平静地看着李明珠,“若郡主不信,大可去问问魏王世子便是。” 魏王妃见两人拿着赵琰犯下的蠢事斗嘴,很是生气,连带着看两人都不顺眼,她本来就觉得这事丢人,不想再提起,眼下李明珠和姜瑜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揭伤疤,俏脸瞬间沉了下来:“时辰不早了,大家随我去邀月阁用膳吧,想必大嫂已经等着了。” 众人道是。 姜丽娘狠狠地瞪了李明珠一眼,怪她多言。 她瞧着魏王妃似乎并不记仇,也没有为难姜瑜的意思,偏偏李明珠不知轻重,打压姜瑜非得捎上魏王世子,魏王妃可不是不高兴了嘛! 李明珠置若罔闻。 万一魏王妃再看上姜瑜,那她岂不是成了笑话了嘛! 一行人表情不一地朝邀月阁走去。 邀月阁离梅园侧门不远,实际上是在楚王府的后花园处,是个临湖的水轩,湖里少不了也栽种了一些荷花,只是赵桓允喜好泛舟而行,每年新发的荷花都会被拔去好多,只留湖边几层,倒也别具一格。 姜瑜和孟金枝走在最后,走了没几步,才见薛婵从树影花丛后走出来,薛婵环视了四下里一番,悄然道:“刚刚老王妃过来了,听见你们在吵架,她就从侧门出去了。” “无妨,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孟金枝耸耸肩,“再说,我们也不是来相看的。” 薛婵腾地红了脸。 绞着衣角道:“我想过去找你们来着,老王妃看见了我,便留我说了几句话,然后你们就过来了。” 她不好意思说她刚刚无意遇见了赵骞。 这场猝不及防的相看让她始料不及。 看似偶遇,实则是有心安排……男人含笑的眉眼至今在她面前浮现,甜蜜而又羞涩。 “薛姐姐误会了,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姜瑜无所谓道,“不过是话赶话拌了几句嘴,无妨的,咱们快走吧,别让大家久等。” 秦王妃和薛夫人坐在一处,亲亲热热地聊天。 看样子秦王妃和赵骞对薛婵很是满意,好事将成。 魏王妃和姜丽娘则坐在边上,沉默不语。 姜丽娘脸色更差。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带着李明珠来了,她就知道,碰到姜瑜,肯定没好事。 姑娘们陆续进了邀月阁。 秦王妃一一见过,热忱地请她们入座,她一门心思都在薛婵身上,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招呼薛婵坐在薛夫人身边,笑盈盈地跟她说话,浑身上下都写着很满意薛婵。 薛婵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席间,上菜的小丫鬟不小心弄湿了姜瑜的衣裙,引来秦王妃一番训斥:“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 小丫鬟吓得脸色苍白:“王妃息怒,奴婢手滑了……” “无妨,臣女下去换件衣裳就是。”姜瑜带着柳姑姑去了后面的厢房更衣,通常贵女们外出赴宴,都会带一两套颜色款式相仿的备用衣物,以备不时之需,总之,不能让人瞧出是换过衣裳的。 姜瑜出门带的衣裳颜色都是一样的,连花色也一样。 柳姑姑没进园子,一直守在侧门处跟孟金枝的丫鬟聊天,待姜瑜换好衣裳,她才道:“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数九寒天的,湖里的水竟是温热的,奴婢看见好多锦鲤游来游去呢!” “此处离天泉山不远,应该是从天泉山引泉水灌到了湖里,所以湖水才会温热。”姜瑜去过天泉水,那里有好几处泉眼,再干旱的天气,泉眼也不干涸,很是神奇,京城传言这泉水能治百病,老百姓争先恐后地去取水,再后来,便成了皇家之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柳姑姑恍悟。 两人边说边沿着小路去了湖边。 果然,湖边上冒着丝丝袅袅的热气,成群结队的各色锦鲤在水里穿梭。 姜瑜正看得出神,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姜二小姐喜欢锦鲤?” 第99章 喜欢就好 “回禀殿下,这个时节国公府的荷花湖早已上冻,湖里的锦鲤也不见了踪迹,却不想府上的湖水竟是温热的,见锦鲤游得欢快,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姜瑜说着,毕恭毕敬地上前屈膝福礼,“臣女告退!” 记忆中,他总是身穿锦白色长袍,清贵孤冷。 如今,他冷不丁换了这身玄色暗纹直缀,愈发平添了几分陌生的冷硬,加上他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姑娘的翠郎在府上叨扰多日,你不去看看吗?”赵桓允低头看着她,温声道,“这么大一只鹰,食量可是不小的。” “臣女竟不知,它是跑到殿下府上来了……”姜瑜其实是知道翠郎在他这里的,扭头看了一眼四下里,确定翠郎不在这里,笑道,“既然它在府上叨扰了这么久,也没回去,说明它跟殿下有缘,臣女断断没有要回去的道理,承蒙殿下不弃,就让翠郎留下吧!” “如此也好。”赵桓允从她脸上看不到半点不舍的意思,也就坦然接受了,“你什么时候想它了,随时都可以来看它。” “多谢殿下。”姜瑜笑容不减。 她肤色好,在桃色斗篷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润滑,跟他平日里见过涂脂抹粉的女子不一样,她的妆容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她上了妆,看上去,倒是十分养眼。 赵桓允沉默片刻,看着眼前这个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姑娘,又道:“前几日魏王世子外出,不慎踩坏了姑娘庄子上的庄稼,我也是今日刚刚得知,稍后我便会让他亲自给姑娘赔罪,赔偿姑娘的损失。” “殿下处事公允,臣女佩服。”姜瑜正色道,“魏王世子既已知错,此事就算过去了,区区几棵庄稼,也值不了几个钱,只要他无碍就好。” 赵琰就是个拎不清的主。 她不想跟他多计较。 “你倒是大方……”赵桓允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依然看她,“也是我管教不严,便替他跟你赔罪了。” “殿下客气。”姜瑜仰头看了看他,“承蒙殿下款待,臣女才能一饱眼福,府上的梅花真的很好看。” “喜欢就好。”赵桓允微微颔首,语气愈发温和,“下个月,新移栽的绿梅便会开放,到时候府上会再次举办赏花会,本王自会亲自给国公府下帖子的。” 姜瑜只是笑。 来了一次就行了,哪能再来……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柳姑姑提醒道,“别让大家久等。” “臣女告辞!”姜瑜也没想到会碰到赵桓允,还聊了这么久,赵桓允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侧了侧身,直到主仆两人进了邀月阁,才开口道:“出来吧!” 不远处的树后,王相令讪讪地走出来:“殿下莫要见怪,属下寻不到殿下,才找到这里来的……” 如意那個鬼精灵。 硬是不肯说主子去哪里了,害得他还去梅园找了一圈。 “什么事?”赵桓允面无表情地转身看他,径自往前走,“去书房说吧!” “是!”王相令皱皱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咱们前几年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赵桓允脚步略一停顿,继而大踏步地朝书房走去。 王相令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 姜瑜回去的时候,秦王妃身边多了一位盛装女子,瞧着眉眼很是清秀,举止投足对秦王妃和魏王妃明显带着恭维之意,孟金枝小声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湖里锦鲤好看,看了一会儿。”姜瑜看了看那个盛装女子,问孟金枝,“她是谁?” 她是在邀月阁侧门处看的锦鲤,也是在那边跟赵桓允说话的,只要没人出来更衣,就不会看到她和赵桓允,何况这里是楚王府,处处都是赵桓允的人,即便有人看到,想必也不会这么快传到邀月阁这边俩。 当然,她们知道了也无妨。 她来府上做客,碰见主人聊了几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徐阁老的女儿徐婳,也是秦王妃的远房表妹。”孟金枝答道,“她和她们家老夫人一直在陪着老王妃说话,听说她们家老夫人是神医,在给老王妃把脉呢!” 姜瑜恍悟。 再没吱声。 徐阁老徐观是四皇子的人,平日里处事低调,深得帝心,甚至这次父亲出事,也是他私下里动了手脚,现在看来,他跟宁太师似乎也在相互关照,否则,也不会是他在前,宁太师在后…… 之前她一直以为朝中是三足鼎立,赵禹赵启赵宣势均力敌,现在加上宁太师暗中扶持小皇孙,便是实打实的四个阵营了。 因赵宣是小皇孙的亲叔叔,故而徐观和宁太师有时会联手对付赵禹和赵启,如此一来,姜行远的事就能说得通了,是徐观和宁太师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想扳倒姜行远,间接地对付赵启。 他们在哪个阵营她不管,只要是陷害她父亲,就是她的敌人! 薛婵在秦王妃和薛夫人身边不自在,见姜瑜回来,便也凑过来坐下,悄声对两人道:“徐阁老的这个女儿心仪三皇叔,她们家老夫人就是为这事来的。” 姜瑜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徐婳一眼。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鬓间插满了黄灿灿的金钗步摇,满满的珠光宝气,她的妆容很精致,臻首娥眉,尤其是眉毛画得格外好看,一看就是个妥妥的大美人! “还别说,她跟三皇叔还挺般配的。”孟金枝也偷偷看徐婳,“就是她的首饰夸张了些,是不是把家里的首饰都戴出来了?” “别闹了,人家徐阁老家什么没有?”姜瑜轻咳道,“人家是来相看的,可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嘛!” 奇怪了。 他们叔侄三个,竟在同一天相看…… 正说着,就见徐婳远远地朝她们望了过来,目光在姜瑜身上落了落,不冷不热道:“想必这就是姜二小姐吧?” 因为姜行远的事,顺庆帝曾训斥过徐观,还被罚了半年俸禄。 徐婳一见姜瑜就来气。 “正是!”姜瑜从容道,“久闻徐四小姐大名,今日一见,荣幸之至!” 徐阁老四个女儿,唯独四小姐才名在外。 据说她的古筝京城无人能及。 秦王妃喜好音律之人,跟这表妹来往得亲近一些,经常召她来府上切磋。 虽说赵桓允不常去秦王府,但徐婳来得次数多了,时常会遇见赵桓允,情不自禁地芳心暗许,秦王妃清高和寡之人,对自己儿子的婚事也不关心,更不会关心表妹对自家小叔子的一片深情。 徐婳指望不上秦王妃,只好跟徐老夫人吐露心声。 徐老夫人这才亲自登门试探老王妃的口风。 第100章 来者不善 “姜二小姐女中豪杰,实在是让人佩服。”徐婳迅速权衡了一番,在座的除了姜丽娘和姜瑜是本家,秦王妃和魏王妃对姜瑜应该没什么好感,听说姜丽娘跟国公爷相处得也不怎么和睦,十有八九不会太过袒护姜瑜,心里就有数了,冷讽道,“听说姜二小姐得知裕王殿下跟姜大小姐的私情,愤而退婚,若是寻常女子怕是这会子还躲在闺阁里伤心,可姜二小姐真是与众不同,赏花逛庙会,一样没落下,可见是个胸有沟壑之人。” 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她不懂。 她只知道,他父亲徐观跟姜行远并不是一个阵营的。 徐观常说,非友即敌,见敌必杀。 “我虽不才,却绝不会夺人所爱,裕王心仪他人,我自当成全。”姜瑜淡淡道,“既非我正缘,我又何必伤心。” 她知道徐婳来者不善。 大家都是楚王府的客人,自然不好撕破脸。 “姜二小姐果然通透之人。”秦王妃闻言,不禁对姜瑜心生好感,赞道,“无论什么时候,咱们女子也应该跟男人一样,要有自己的主见,不可随波逐流,姜二小姐好性情,迟早会觅得良缘的。” “谢王妃吉言。”姜瑜莞尔。 本来她是为了庄子上的事,才来府上赏花,打算求秦王妃帮个忙。 可现在她又改变主意了,求人不如求己。 与其求秦王妃,不如自己去黑市找人解决,能用银子办到的事,都不是事。 人情不好还。 魏王妃哂笑。 女人就是女人,哪能跟男人一样? 也就是大伯子整日忙于政务,对她这个大嫂的所做所为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若是换了寻常人家,大嫂怕是早就被休弃回家了,谁不知道秦王府整日夜夜笙歌,男的女的在一起吹拉弹唱,毫不避嫌…… 用完午膳。 老王妃才命余妈妈来传话,说想要见一见姑娘们。 众人这才纷纷整理妆容,去了老王妃那里。 彼此见礼后,徐婳和薛婵还有李明珠站在最前面,其他人依次排后,老王妃面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停地点头称好,目光在徐婳身上落了落,笑着对身边的老夫人道:“徐四小姐出落得越发端庄了,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小,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岁月不饶人啊!” “可不是嘛,托老王妃的福,我这个四姑娘是顶顶孝顺的,若不是为了给她祖父守孝,也不会蹉跎到了今天。”徐老夫人说着,意味深长道,“姑娘大了,由不得咱们了。” 老王妃笑道:“是啊,儿大不由娘,天下爹娘都是一样的。” 她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徐婳瞧着是个温顺的。 实则浑身上下透露着精明算计……这样的女子,赵桓允怕是不会喜欢。 但话又说回来了,眼下府上的确缺一个这样的人,大儿媳妇不食人间烟火,今儿相看薛家姑娘还是她提点的,二儿媳妇是个拎不清的,虽说她嚷嚷着要管家,但二儿子是那个样子,她又不放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桓允这房。 赵桓允既要管理三府庶务,还要时不时参与政务,每天都很忙。 当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是该相看一下能管家的女子来帮帮他,更何况,赵桓允也该成个家了。 想到这里,她就瞧着徐婳顺眼了许多。 便吩咐余妈妈:“去书房那边请三郎过来坐坐,见一见客人。” 余妈妈道是。 徐婳会意,腾地红了脸。 她知道,老王妃是看上她了。 只要过了老王妃这一关,她就不愁当不上楚王妃,越想脸越红。 老王妃又转头跟薛婵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问读了什么书之类的,薛婵对答如流,举止得体,老王妃很是满意。 问完薛婵又问李明珠,李明珠被姜丽娘娇养惯了,不爱看书,也不爱女红,只喜欢骑马遛鸟,但有薛婵珠玉在先,李明珠照葫芦画瓢答得也不错,老王妃觉得李明珠虽然比不上薛婵,但好歹也是恒亲王府的人,又是她孙女乐平郡主的婆家人,若是李明珠都能嫁给赵琰,也算一段佳话。 兜兜转转想了一番,老王妃脸上还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今日相看,还算顺利。 只要赵桓允点头,先给他迎娶,然后再安顿侄子们的婚事。 余妈妈本来以为请不动赵桓允,却不想赵桓允一口答应,吩咐王相令在书房等他回来,丝毫没有耽搁地跟着她来到了见客厅,众人纷纷行礼问安:“见过楚王殿下。” 赵桓允撩袍入座,面无表情道:“诸位都是客人,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自带气场。 威严,沉稳。 丁香一一给众人上了茶。 徐婳羞得不敢抬头。 想看他,却又不敢…… 姜瑜和孟金枝坐在最后面,默默地喝茶。 这次上的不是雪茶。 而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用梅花花瓣上的雪水泡了,入口清冽,能品出淡淡梅香。 楚王府的茶都是极好的。 孟金枝全程都是看热闹,忍不住悄声对姜瑜道:“就徐四小姐那样的,怎么能配上三皇叔,你瞧她那个样子,好像三皇叔要跟她去拜堂一样。” 姜瑜低头笑。 赵桓允至死都没有放下那个赢太后,徐婳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除非,徐婳不求楚王妃之位,甘当妾室。 冷不丁一抬头,就跟赵桓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的目光带着些许的笑意,竟不似刚进来那般清冷矜贵,姜瑜忙低下头,只听老王妃给他一一介绍在座姑娘们,赵桓允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看徐婳一眼。 待说到姜瑜的时候,赵桓允才开口道:“姜二小姐,国公爷的身子无碍了吧?” “多谢殿下关心,无碍了。”姜瑜忙起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那就好。”赵桓允旁若无人地看着她,“你告诉国公爷,他只管在府上养着,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来府上找我便是。” “谢殿下!”姜瑜又是一礼。 老王妃看了看姜瑜,不动声色地吩咐丁香:“你去库房取两棵上好的人参,给姜二小姐,让她带回去给国公爷补补身子。” 姜瑜再次道谢。 徐婳气得快哭了。 第101章 风雨欲来 待众人走后,宇文氏留下赵桓允说话:“徐四小姐颇有才名,又钟情于你,而且家世也不低,母亲就瞧着这姑娘很不错,至少她能帮你打理府上庶务。” “母亲是不是也觉得她只能帮我打理庶务?”赵桓允淡淡道,“若我缺个打理庶务的,尽管交给王相令就好,何必再费心思娶个人进来,她非我良配,母亲不必再说了。” “三郎,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对不对?”宇文氏有些生气,“她虽然贵为太后,却终究是个寡妇,你跟她是没有结果的,我知道她频频派使臣来访,就是为了你,我都恨不得带人杀到凉国去,问问她,她到底要不要脸,难道我朝堂堂皇叔,要给她去当上门夫婿不成?” “母亲息怒,我要怎么说您才明白,我并不是为了她……”赵桓允皱眉道,“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张,您就不用为我费心了,若不是十分中意,我是不会娶进来的。” 余生漫漫。 若无心爱之人相伴,还不如寄情山水来得自在。 “人无完人,你又何必太挑剔,你身边总是要有个女人陪伴的。”宇文氏叹了一声,“皇上早就说了,咱们三府辈分太高,娶妻嫁女的时候,不必在意辈分,只要有合适的就成,刚刚你大嫂跟我说了,她很中意薛家那個姑娘,等回头再问问你大哥的意思,这事就定下来了,你当叔叔的还未成亲,侄子侄女可是都要跑到你前面去了。” 赵桓允沉默不语。 稍坐了坐,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就不陪母亲了。” 宇文氏直叹气。 待赵桓允走后,余妈妈才上前道:“王妃莫急,殿下人中龙凤,岂能无妻,他定是要挑个最好的才肯娶进来。” “这些年我把京城所有未嫁女子都相看了几遍,也不见他动心。”宇文氏摇摇头,“儿大不由娘,他都二十几的人了,我怎能不急?乐平的孩子都好几岁了,当叔叔的,却连个未婚妻都没有。” “今儿奴婢瞧着殿下跟姜二小姐多说了几句话,莫不是殿下对姜二小姐……”余妈妈最是细心,也是看着赵桓允长大的,推心置腹道,“奴婢很少见殿下主动跟姑娘们说话的。” “若是别人,倒有这个可能,唯独姜二小姐不可能。”宇文氏喝了口茶,望着窗外又阴沉下来的天气,缓缓道,“姜二小姐跟赵启退了婚,明摆着以后不会是他的助力,姜国公又是手握兵权的,人人都想拉拢他,保不齐三郎也有这个意思,他之所以跟姜二小姐多说了几句话,不过是在安慰姜国公罢了,姜二小姐毕竟是跟赵启订过婚的,三郎怎么可能看上她?” “到底是王妃深谋远虑,奴婢实在是见识浅薄了。”余妈妈从善如流地笑笑,“恕奴婢再多句嘴,眼下姜大小姐嫁给了裕王殿下,姜国公又是她的亲伯伯,人家毕竟是一家人,说不定早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如此一来,姜国公未必不会成为裕王殿下的羽翼……” “亲伯伯又如何,怎么说姜大小姐也是抢了姜二小姐的未婚夫,姜行远不跟他们翻脸,是姜行远大气,羽翼什么我看未必。”宇文氏冷哼道,“庶女就是庶女,小秦氏的孙女到底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姜大小姐就算了,你看看姜三小姐和姜四小姐,都是一副小家子气,论才华气度,她们到底比不上姜二小姐。” “王妃所言甚是,奴婢也瞧着那个姜二小姐气度不凡,跟他们府上的其他姑娘不一样,奴婢还听说恒亲王妃跟国公府的那个冯氏,也不是很亲近的样子,传闻说恒亲王妃跟娘家不和,看来所言非虚。”余妈妈又道,“听说国公府有意让姜大公子迎娶福宁郡主,是恒亲王妃不同意……” “伱不说我还忘了这事了。”宇文氏又揉揉眉头,“琰哥儿那边相看得怎么样了?” “前几日琰哥儿纵马,踩坏了国公府庄子的庄稼,被殿下禁足,今儿也没放出来。”余妈妈如实道,“魏王妃跟恒亲王妃倒是相谈甚欢……” “琰哥儿的婚事,她说了不算。”宇文氏肃容道,“这事我跟他们兄弟三人商量吧!” 如此说来,恒亲王妃也是想攀高枝的。 宇文氏对这样的人,一向是看不上的。 姜行远虽说是闭门谢客。 却断断续续有故友来访,而且一谈就是大半天。 闲时便带了姜离他们一起在练武场练武。 小秦氏送的女人,也都被他拒之门外。 姜行远是耿直了些,却并不傻,姜瑜提醒了他以后,他便让姜离去查库房的账目,越查越生气,这些年皇上赏赐的书画古玩不少,剩下的却没几件。 他去问小秦氏,小秦氏却哭哭啼啼地说京城米贵,姜谨远和姜慎远的俸禄又少,晋哥儿和轩哥儿还在读书,入不敷出,只得动用库房里的细软,还说前些日子四处打点也花了不少,甚至,小秦氏还专程提了提殷氏的九处嫁妆庄子,说这些年府上没见着庄子的收益,都是忠义侯府在打理。 言外之意是,庄子上的收益都是慕容氏手里。 姜行远到底是男人,也没有继续在库房上计较,他虽然每天还会跟小秦氏请安,但母子情分大不如从前,之前母子俩都会家常理短地聊上半天,现在姜行远坐坐就走,连茶都不喝了。 小秦氏虽然极力修复母子关系,但库房的窟窿摆在那里,她也只能装聋作哑地继续扮演慈母,甚至每天都让厨房炖了热汤给姜行远送到练武场去。 姜瑜看在眼里,便吩咐柳姑姑:“二房这些年放贷的事,也该让人闹一闹,否则,父亲还蒙在鼓里呢!” 柳姑姑道是。 “姑娘,三房那边的风流债也不少呢!”阮妈妈提醒道,“三爷养的外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夫人每次只是闹一闹,却抓不到证据,奴婢瞧着也心急呢!” “那就帮一帮三夫人便是。”姜瑜轻笑,“不着急,一件一件地来。” 这三个月以来,她已经把二房三房的事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随便哪一件拎出来,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要想让父亲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就得让这些事浮出水面,是时候跟他们清算了。 阮妈妈会意:“奴婢这就去安排。” 柳术从柳姑姑那里得知姜瑜为河堤的事犯愁,不用姜瑜吩咐,没几天就把文员外的消息打听明白了。 还专程送来了消息:“姑娘,文员外虽然不是京城人,但只要他到了京城,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去芙蓉阁听戏,风雨无阻,这个人除了喜好音律,还喜欢听戏,且极其爱财,自从三年前家中妻子病逝,他虽扬言终生不娶,但身边却多了两个美妾,红袖添香倒也惬意自在。” “只要有所图,便不是无懈可击。”姜瑜心下释然,“刚好明日是十五,我亲自去会会他。” 这世上能用银子解决的事。 便不是什么大事。 “对了姑娘,前几日我在庆州刚好碰到丁顺和孟武,他们说他们赶到庆州的时候,香叶姑娘已经被人劫走,等他们找到她的时候,香叶姑娘溺亡了。”柳术道,“香叶母亲悲伤欲绝,不想再回京城,想请姑娘恩准她们回老家,丁顺便找了个客栈把他们安顿下来,让我回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随她吧!”姜瑜不假思索道,“你们脚程快,烦请你派人告诉丁顺,让他护送香叶母亲和弟弟回老家,给他们留点细软度日,至于以后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姑娘仁慈。”柳术动容道,“在下这就去安排。” 柳术走后,柳姑姑不解地问姜瑜:“香叶不忠,姑娘为何还要善待她的家人?” “姑娘跟死人计较什么?”阮妈妈笑着答道,“她若活着,姑娘必定不会饶她,如今她去了,自然是一了百了,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看在香叶自小扶侍的份上,若香叶一直忠心耿耿,姑娘必定更加厚待。” 柳姑姑恍悟。 姜瑜望着焕然一新的窗户,沉默不语。 阮妈妈只说对了一半。 她善待香叶的家人,也是做给她们这些人看的…… 腊月十五这天,天气灰蒙蒙地。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鞭炮四起,年味愈浓。 姜瑜在芙蓉阁门前下了马车。 冷风从小巷那边吹了过来。 刺骨地寒。 素娥早就得了消息,笑容满面地迎出来,虚扶了姜瑜一把:“姑娘好久没来了,老身还以为是老身招待不周,惹姑娘生气了呢!” “素大娘言重了,天寒地冻的,不愿出门而已。”姜瑜裹紧了披风跟着她上了二楼,屋里火盆正旺,茶水也是刚刚沏好,冒着丝丝热气,素娥亲自上前给姜瑜倒茶,指了指隔壁的厢房,低声道:“文员外已经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妾,好不快活。” “那就烦请素大娘帮忙说一声,就说我要见他。”姜瑜说着,指了指她头上插的发簪,“挑几支好看的,我要送人。” “姑娘就是大气!”素娥喜滋滋地从鬓间取下几支发簪,“姑娘挑着,我去找盒子包起来,这都是新来的款式,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文员外得知姜瑜要见他,沉着脸对素娥道:“老夫是来听戏,并不想见客。” 话音刚落,姜瑜已经走了进来:“文员外既然不想跟人来往,又何必来京城谋事?” 第102章 幕后之人是谁 文敬中自称老夫,其实并不老。 也就四十多岁,他样貌清瘦,一袭蓝衣,山羊胡,颇有道风仙骨之感,他身边的小妾则穿了一件淡紫色的云纱长裙,鬓间插满了钗环珠宝,瞧着倒像个正室夫人,她不知姜瑜来意,眼里全是戒备。 姜瑜顿觉无语。 当谁都稀罕这样的男人吗? 文敬中沉着脸问道:“你就是姜国公府的姜二小姐?” “正是。”姜瑜施施然坐在他面前,正色道,“我找文员外就是为了商量庄子上的河堤一事,还望文员外通融一二。” “姜二小姐也是我芙蓉阁的熟客,说起来大家都是熟人。”素娥笑着给两人斟茶,“有事好商量嘛!” “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我庄子虽然邻近,却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好商量的。”文敬中一脸肃容,“老夫在京城客居,不想跟人交友,也不想跟人树敌,姜二小姐庄子上的事,大可自行解决,不必跟老夫前来相商。” “河堤本该上下游畅通无阻才能疏通洪水,灌溉农田,文员外仗着自己便利,私改河堤走向,以致于我的庄子不能引水入田,我不找文员外商量,找谁商量?”姜瑜平静道,“微光湖天然浑成,并非文员外私有,还望文员外能让我等庄子上的河堤借道而行,只要文员外答应此事,我定会加倍补偿文员外的。” 他的庄子在她的上游,他改了河堤,还说井水不犯河水? 这人瞧着道貌岸然,实则是个不讲道理的。 “老夫在自己庄子上建河堤,本就是占了天时地利的好处,这是老夫的荣幸之处。”文敬中表示不解,摸着山羊胡问道,“姜二小姐自己庄子上的不便,为何要让老夫提供便利?” “文员外,话不是这么说的。”素娥也听明白了,笑盈盈道,“您在上游,姜二小姐在下游,这要修河堤,可不是得从您庄子上经过嘛,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通融一下就好了嘛!” 文敬中眼皮抬了抬,没吱声。 素娥讪讪笑。 看来,文员外是不屑跟她理论的。 “既然文员外不肯通融,那我也无话可说。”姜瑜皱眉道,“告辞!” 话不投机半句多。 再谈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 “不送!”文敬中低头喝茶。 “老爷,这姜小姐好歹是国公府的人,老爷不怕得罪了他们?”小妾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老爷三思。” “无妨,国公府也要给秦王府一些脸面的。”文敬中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有师妹在,我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刚刚妾身可是替老爷担心呢!”小妾如释重负,娇嗔道,“老爷这么一说,妾身就放心了。” 文敬中笑笑,宠溺地捏了一把小妾的俏脸:“放心,老爷谁也不怕的。” 素娥摇摇头,快走几步,跟着姜瑜进了雅间,安慰道:“这人性子古怪,你不要在意,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谢谢素大娘,过些日子再说吧!”姜瑜莞尔。 实在不行,只能绕道而行了。 无非是多费些时日罢了。 两人正说着,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伴着一股酒气,赵禹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姜瑜,打着酒嗝道:“姜二小姐好雅兴……” 姜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赵禹,屈膝福礼:“臣女见过景王殿下。” 素娥看了看姜瑜,又看了看赵禹,知趣地退下。 柳姑姑则上前护住姜瑜。 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若是敢酒后乱来,她只能跟他拼了,管他是景王还是裕王。 “姜二小姐……”赵禹倚在门框上,双目通红地看着姜瑜,“本王对你的心思,你可知否?” 门外的小厮瑟瑟发抖。 不敢上前劝阻。 “景王殿下喝多了,臣女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姜瑜看了一眼门外,吩咐道,“还不赶紧扶你们主子回府。” 小厮硬着头皮走进来:“殿下,咱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被赵禹一脚踢了出去:“滚!” 小厮吓得不敢再动。 姜瑜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本王没醉!”赵禹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给自己斟茶,茶杯没拿稳,洒了一桌子,连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姜瑜皱眉,“殿下喝醉了。” “姜二小姐,本王为了你,受了父皇的责罚,父皇说你的婚事他另有安排,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赵禹索性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用力捶在了桌子上,“本王才不要娶那个什么燕国公主,本王堂堂皇子,竟然不能娶心爱之人!” 另有安排? 姜瑜心头微动,不动声色地对柳姑姑道:“咱们走吧!” 柳姑姑防贼般扶着姜瑜往外走。 心里暗忖,今儿真是出门不利,不是碰到怪人,就是碰到喝醉的。 “姜二小姐留步……”赵禹摇摇晃晃地去追姜瑜,硬着舌头道,“你若愿屈尊给本王当侧妃,本王日后定待你如珍宝……” 姜瑜逃一般地快步走了出去。 匆匆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文敬中躲在门后看了一番热闹,幸灾乐祸地带着小妾离开芙蓉阁。 啧啧,想不到这姜二小姐跟二皇子还有这么一出…… 文敬中平日里就住在庄子上,离芙蓉阁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天气虽冷。 但马车上放在火盆,车厢里温暖如春,美人在侧端茶倒水,倒也惬意。 走到半路,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外马夫一声惊叫,随即车厢的门就被挑了起来,两個黑衣人二话不说,一下子把文敬中揪了出来,其中一人恶狠狠地问道:“我家老爷看上你的庄子,你卖不卖?” 小妾吓得哇哇乱叫。 马夫也被打倒在路边 “什么?”文敬中愣了愣,“什么庄子?” “装愣是不?”黑衣人一拳打了过来,“伱卖不卖庄子?” “不卖!”文敬中嘴硬。 又是一拳打了过来:“不卖就把命留下!” 三五拳下来,文敬中已是鼻青脸肿,彻底认怂,抱头求饶:“卖,我卖还不行嘛!” 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直接把他带到了牙行里。 文敬中的管家拿着地契,大气不敢出地站在那里。 半个时辰前,他被人威逼着找出地契,然后就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里,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文敬中木偶般照着黑衣人的安排签字画押,还按了手印,黑衣人攥着他的领口道:“三日之内,收拾好你的行李,从京城消失,否则我等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得你不能弹琴为止!” “敢问我什么时候得罪了阁下?”文敬中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颤抖道,“难道你们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你是谁?”黑衣人冷笑,“你不过是弹琴吹箫的玩意,仗着跟秦王府有所来往,就觉得自己能在京城横着走了吗?记住,以后行事小心点,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文敬中呆若木鸡地拿着一摞银票,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黑衣人远去消失。 直到管家提醒,他发现他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两日后,福泉送来了庄子上的年礼,还兴冲冲地跟姜瑜禀报道:“姑娘,河堤的事解决了,文员外把庄子卖了,新庄主答应咱们从他们庄子上修河堤,还说这是大好事。” “文员外把庄子卖了?”姜瑜很是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前天卖的!”福泉道,“新庄主一大早就找上门来,说了河堤的事,老奴就赶紧过来告诉姑娘了。” 姜瑜觉得这事不对劲。 便让柳姑姑去问了柳术,柳术说文员外从芙蓉阁出来就被人打了,其中隐情,他也不知道。 姜瑜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有人在背后帮她? 想想又不会。 即便有人帮她,也不会出手如此神速。 若不是有意帮她,新庄主又何必急着告诉她河堤的事?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正想着,阮妈妈掀帘走了进来,对姜瑜道:“姑娘,昨晚二爷一晚上没回来,府上都人仰马翻了。” 福泉知趣地起身告辞。 “父亲呢?”姜瑜不动声色地问道。 “国公爷已经派人去找了,现在正在锦合堂跟小秦氏和三爷等消息,二夫人说昨天后晌二爷差人回来说去见个朋友,得晚点回来,二夫人以为他歇在了吴姨娘屋里,也没在意,今早请安的时候发现二爷没去锦合堂,才知道他昨晚根本没回来。”阮妈妈做事细心,打听得清清楚楚,“二爷的小厮姜福说,他本来是跟着二爷的,二爷进了聚贤楼以后,让他去买些醒酒药,等他买了药回来,二爷就不见了。” 姜瑜凝神听了听姜谨远那边的动静。 只听见姜谨远不停地骂道:“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王八蛋,你们不得好死。” 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似乎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姑娘,咱们的人只是放了话,说二爷免了他们的利钱……”柳姑姑意味深长道,“他们找二爷换字据,二爷说他从没有说过要免利钱的事,他们便说二爷出尔反尔,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 “咱们只管看热闹就是。”姜瑜云淡风轻,“刚好让父亲瞧瞧,他所谓的好兄弟做的好事!” 这几天,小秦氏一个劲地跟姜行远哭穷。 二房却拿着银子放贷…… 第103章 东窗事发 姜瑗得知姜谨远失踪,很是心焦。 心急如焚地去书房找到赵启,把这事说给他听:“殿下,父亲昨晚一夜未归,怕是出了事,府上四处找寻无果,求殿下派人帮忙找找吧!” 赵启正在看书,他手持书卷,脸上波澜不惊,淡淡道:“国公爷手握兵权,想要在京城找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何须本王出手?” “殿下,这样的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您终究是我们府上的姑爷……”说到姑爷的时候,姜瑗明显有些心虚,她入府这些日子,得知她有孕,赵启脸色很不好,也就在新婚夜陪她坐了一会儿,就搬去了书房那边,再没有进过她的房。 这几天他一直睡在两个侍妾那里。 其中有个叫媚儿的侍妾扶侍得最多……为此她还特意让人准备了避子汤,让心腹丫鬟芍药亲自看着她们喝下。 赵启得知此事,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对她日益冷淡。 竟不似从前了…… “我知道了。”赵启在她小腹上落了落,语气温和,“你且回去休息,待会儿我派人问一下便是。” “多谢殿下。”姜瑗见他心情尚好,便猫一样贴了上来,鼓起勇气问道,“殿下最近很忙吗?都不见殿下来看妾身……” 虽说她有孕不能侍奉他。 可他都不曾跟她说几句话…… “你有身子,自然得好好养着。”赵启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我是不想打扰你,你若有什么事,尽管派人告诉我便是,我还有事,你先下去,等我空了,再去看你。” “是!”姜瑗盈盈退下。 裕王府的谋士唐冶这才从书房隔间走了出来,轻咳道:“殿下,以在下遇见,这多半是姜大人行为不端所致,非政务之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赵启本来就没打算出手帮忙,点头道:“你派个人打听一下就行,不用插手。” “属下遵命!”唐冶四十多岁,性情沉稳,他毕恭毕敬地应着,又长揖一礼,“殿下,倘若二皇子娶了燕国公主,怕是对咱们不利,殿下的婚事也得赶紧提上日程才是。” 侍妾侧妃再多,也比不上一个有身家的正妃来得重要。 姜瑗虽然出身国公府,却只是二房。 若姜瑜不嫁进来,姜瑗入府则毫无益处。 “本王倒是想迎娶姜二小姐,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赵启揉了揉眉头,懊恼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怪本王心急了些。” 现在姜行远已经回京。 对姜瑜用强,显然不可能。 若是弄巧成拙,倒霉的还是他。 “殿下血气方刚,这些事也在所难免……”唐冶当然不好指责主子误事,斟词酌句道,“木已成舟,咱们总得往前看,眼下宁太师隐忍低调,四皇子闲云野鹤,若论朝中势力,他们比不上殿下,若论军中力量,他们比不过二皇子,故而殿下所求,最好还是将门之女!” “眼下朝中炙手可热的大将军,非孟昭和姜国公所属,姜瑜那边是不用指望了,她断不会对本王回心转意,至于孟将军之女孟小姐,她跟姜瑜来往密切,怕是也不肯嫁过来。”赵启心里明镜一样,“其他的,本王倒再也想不到还有别人。” 这正是他懊恼之处。 若是他收敛一点,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殿下这些年,满眼只有姜二小姐,对京城其他女子自然没有印象。”唐冶笑笑,上前给主子倒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撩袍坐下,“莫非殿下忘了徐阁老还有個女儿待字闺中?” “徐阁老?”赵启恍悟,“不错,他的确有个女儿尚在闺中,只是前几天我听说,徐阁老想把徐四小姐许配给三叔祖,也不知道这门亲事如何了!” “三皇叔淡泊之人,怕是不肯跟徐家结亲。”唐冶胸有成竹道,“徐阁老虽然没有儿子,但他两个义子却都在军中效力,而且徐阁老的侄子徐川,还是统领东南三州的抗倭大将军,论实力,并不输于孟昭和姜国公。”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义子侄子终究不是儿子。”赵启摇头道,“据我所知,徐川跟我二哥私下里也有来往,即便我娶了徐四小姐,怕是徐川也未必为我所用。” “殿下,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义子也好,侄子也好,若他们不能为殿下所用,那就是在下无能了。”唐冶正色道,“殿下若愿意,在下定会用心筹谋此事,徐川跟二皇子翻脸之日,便是殿下收他所用之时,殿下只管捕获芳心,剩下的事,交给在下就好。” “待本王拿定主意,再跟你细细谋划此事。”赵启知道唐冶性情稳重,也知道若是没有把握,他不会说这样的话,更知道他的野心,他立志成为天下第一谋士,而谋士的终极目标,便是助主子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殿下,那姜侧妃这一胎?”唐冶问道。 正妃尚未进门,侧妃便有了身孕,难免会被人拿了把柄…… 赵启抬头看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你下去吧!” 姜行远大肆旗鼓地派人寻找姜谨远,早就闹得人皆尽知。 甚至,连巡防营也惊动了。 赵禹酒醒后,想到他对姜瑜说的话,很是尴尬,立刻带人帮姜行远搜罗全城,却不想,姜谨远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正当他们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的时候,姜谨远突然在两日后的清晨,被人套了麻袋,扔在了国公府门前。 数九寒天,待门房发现他的时候,姜谨远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抬进府里昏睡了两天一夜才缓过劲来。 在姜行远的一再追问下,姜谨远才面色憔悴地说出了实情:“是黑市的人做的,他们,他们非逼着我立了免息的字据,才肯放我回来……” 当着姜行远的面,小秦氏忙撇清自己,义正言辞地数落姜谨远:“府上入不敷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再急着想补齐亏空,也不能跟黑市打交道,更不能去放贷……” 说着,又陪着笑脸对姜行远道,“二爷着急补上库房的亏空,所以才出此下策,他是糊涂了,再怎么着急,也不该擅自主张,竟然连我也瞒着,一家人过日子,就得有商有量的才是。” “母亲,大哥,都是我的错。”姜谨远会意,“以后我再也不敢去冒险了。” 姜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摞账本给姜行远看,姜行远虽然是粗人,但看账本还是很在行的,他越看脸越黑,啪地一声把账本摔在他床上:“怎么这么多死账?难道你不问对方是黑是白,就随意往外放银子吗?” 他才翻看了两本账薄,就有五万两银子是死账。 死账就是要账都找不到人的那种。 “大哥息怒,这些都是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查实才……”吓得姜谨远披头散发地从床上爬起来,给姜行远赔不是,哭丧着脸道,“大哥,你饶了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为了咱们全家的生计着想,伱远在西北,多年不回来,我和三弟又没有本事,我就想着好好守住这个家……” 姜行远气得起身就走。 幸好他回来了,他若是不回来,怕是连这宅子都保不住了…… “姑娘,国公爷在沧澜院查了账本,生了好大的气。”阮妈妈坐在临窗大炕上绣花,姜瑜也坐在窗前给慕容氏绣抹额,阮妈妈叹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国公府真的成了空架子了。” 来年正月初五是慕容氏的生辰。 每年姜瑜都会做一只抹额送给慕容氏,以表心意。 “现在已经是空架子了。”柳姑姑正在跟小婵缠线,看了姜瑜一眼,“太夫人自知理亏,也不敢再送女人给国公爷了,昨日提了提顾三姑娘的事,也被国公爷一句话顶了回去,这下国公爷总算看清他们的嘴脸了。” “这才到哪儿?”姜瑜端详着布料上的福寿吉祥字样,淡淡道,“后面的龌龊事还多着呢!” “小婵,你去碧山院那边跟柳嫂说一声,让她今晚给姑娘炖个红枣薏米粥端过来。”阮妈妈吩咐道,“你再看看那边有什么新鲜的肉,挑一些过来,今晚我给姑娘做个烤肉吃。” “是!”小婵应声站起来,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柳姑姑会意,索性把丝线套在了板凳上,笑道:“妈妈又想跟我们说什么私房话了?” 小婵来的时间短。 尚在考察期,不能完全信任她。 “也不算什么私房话!”阮妈妈把针放在头发里划了几下,“我就是觉得国公爷身边没人伺候也不是那么回事,与其让别有心思的人惦记,不如姑娘主动给国公爷张罗此事,继室也好,妾室也罢,没个女人是不成的。”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姜瑜也觉得父亲身边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道,“等我跟外祖母说一声,听听她的意思再说吧!” “还是姑娘想得周全。”阮妈妈再没说别的,望了望窗外,“再有九天就过年了,虽说府上一直在忙年,可总觉得没有年味,哪有咱们在忠义侯府热闹?” “放心,今年咱们国公府会更热闹!”柳姑姑轻咳道,“二爷的戏唱完了,三爷也该登场了,这才是兄弟嘛!” 姜瑜和阮妈妈对视了一眼。 两人笑而不语。 第104章 父女谈心 姜离把这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姜行远听。 拿银子放贷还是小事。 姜谨远和姜慎远还打着他的名义收受贿赂,买官卖官。 其中前几天登门拜访的人有一半都跟姜谨远有来往,好多事情也都是看在姜行远的面子上达成的。 姜行远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黑着脸道:“岂有此理!” 他在西北提着脑袋度日。 换来的却是他们萎靡奢华,肆意妄为…… “国公爷息怒。”姜离轻咳道,“听府上的丫鬟婆子说,二小姐在府上过得并不好,太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也是面上对她恭敬,私下里压根就没拿二小姐当一家人……” 姜行远瞬间想起了姜瑗说过的话,大手一挥,皱眉道:“我知道了,以后你们多照应一下瑜娘,且不可让她受半点委屈。” 姜离道是。 他看了姜行远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尽管直说。”姜行远捏着眉头道,“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国公爷,属下觉得府上花匠吴起甚是奇怪……”姜离压低声音道,“前日属下无意在花园子里碰到他,见他走路无声无息,属下断定他是个练家子,跟管家闲聊才知道,他三个月前入府,是管家从牙行那边寻来的,属下觉得蹊跷,暗中跟踪,发现他昨日竟入了楚王府,约莫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管家朱鹤是姜谨远的人。 虽说平日低调本分,但他引荐的人却入了楚王府,就不得不让人意外。 “楚王府?”姜行远有些震惊,“三皇叔虽说不理政务多年,但他终究是皇族中人,领了密旨暗中监视群臣也说不定,今日你所言之事,怕是早被宫里知晓,有道是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他日我若卸下戎装,怕是离府上清算的日子也不远了。” “那吴起……”姜离挠挠头,“就眼睁睁地看他在咱们眼皮底下晃荡?” “楚王府的人,你敢把他怎么样?”姜行远叹了一声,“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你去把二小姐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是!”姜离应声退下。 姜瑜一头雾水地跟着姜离进了碧山院。 对自己的女儿,姜行远自然是不会拐弯抹角:“瑜娘,你对你二叔三叔所为,早就了如指掌,对不对?” “是!”姜瑜老老实实地坦白,“回府后,我觉得不对劲,就找黑市的人查了二叔三叔的行踪,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父亲,是想让父亲眼见为实……” 姜行远点点头,又问:“听说你跟三皇叔有来往,可当真?” “谈不上来往,只是上次为了父亲的事,我曾求到三皇叔面前,前几天去楚王府赏花的时候,偶遇三皇叔,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姜瑜坦然道,“三皇叔行事光明磊落,又对父亲有恩,女儿觉得父亲应当多跟三皇叔这样的人来往。” 赵桓允爱才。 前世厚待他们父女,这辈子也是更好的后盾。 “三皇叔公允,对群臣一视同仁,从不跟人私下交好。”姜行远虽然不在京城,却知赵桓允为人风骨,摇头道,“他虽然对咱们有恩,咱们也要适可而止,近则不恭,还是不要过多打扰得好。” 姜瑜笑笑,又问道:“听说祖母有意给父亲说亲,不知道父亲意下如何?” 她知道作为女儿,问这些事不合适。 但她还是想知道一下父亲的意思。 姜行远见女儿脸上并无半点不快的表情,才道:“为父终究还是要远赴沙场,镇守边关,西北寒苦,非女子就留之地,若是把人家放在京城,还不如不娶,为父这把年纪了,早就无意这些事情了。” “女儿只是希望父亲身边能有人照顾,若是有合适的,父亲还是要考虑的。”姜瑜率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认真道,“若新妇能为父亲诞下一儿半女,女儿定会倾心相待。”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姜行远倒也没把话说死,想了想,还是把吴起的事告诉了姜瑜,“为父敬三皇叔是君子,但此事的确让为父意外,你如今既然知道此事,就该约束下人,切不可落人把柄。” “父亲不必紧张,反而应该庆幸吴起是楚王府的人,而不是宫中之人。”姜瑜平静道,“只要咱们行得正,就不怕被人查,只是二叔三叔那边,就不好说了。” “这正是我忧心之处。”姜行远黑着脸道,“若他们不知收敛,迟早会栽跟头的。” “父亲,姐姐虽然是裕王府的侧妃,但终究还是裕王府的人,裕王殿下这些年广交群臣,在朝中很是声望,虽然皇上并未苛责,反而赞他是个贤王,女儿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觉得他不过是皇上暂时用来制衡二皇子罢了!”姜瑜知道姜行远对小秦氏和二叔三叔的感情比她要深厚得多,分府的事只能徐徐图之,旁敲侧击道,“我跟他自小一起长大,不能说对他了如指掌,但总比旁人了解得要多,他志在那个位子,绝不屑日后当個王爷,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这才是咱们最需要担心的。” 姜谨远放贷也好,受贿也好。 姜慎远养外室也罢。 都远远不及这件事情重要,稍有不慎,便会有灭门之灾。 姜行远见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颇为心酸,若不是看清世间人情冷暖,女儿又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原本应该养在深闺,绕膝承欢,无需为这些事忧心,终究是他当父亲的,对不住她……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红了眼圈,半晌才道:“这些事情有为父斟酌,无需你操心,等过了年,为父会替你择一门良婿,远离这些是非纷争。” 他何尝不是在替女儿谋算。 姜瑜跟赵启退了婚,嫌隙肯定是有了。 若日后赵启是个寻常王爷还好,若赵启上位,就冲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父女的将来就堪忧了。 所以姜瑜未来夫婿的人选,才是最让他头疼的事。 “父亲,我无意嫁人,您无需为我打算。”姜瑜浅笑,“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国公府的事,府上不宁,女儿也是选不到好夫婿的。” 她知道父亲用心良苦。 可京城哪一家不是七窍玲珑心,她挑选人家,人家又何尝不是在挑选她,权衡利弊之下,说不定未必有人敢娶她。 话音刚落,姜离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国公爷,三夫人在锦合堂闹开了,说是三爷在外面养了外室……” 第105章 意外 姜行远让姜瑜回长卿苑,自己心情复杂地去了锦合堂。 之前他对家里有多亲厚,现在就有多讨厌。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断断不会相信二房三房竟然会如此行事,甚至连同小秦氏,也跟他印象中不同。 他原本以为就算她不是他的亲母,却也是亲姨母,对他,对姜瑜,即便不会真正的视如已出,也会倾心相待,如今看来,之前种种皆是假象…… 一进门,冷不丁一只茶碗朝他飞了过来,伴随着冯氏的抽泣声:“母亲只让儿媳隐忍,儿媳忍他数年,他却连脸面都不要了,如今连孩子都忍出来了,母亲怎么说得给儿媳有个交待,否则,儿媳非和离不可!” 习武之人反应自然神速,他一侧头,单手握住茶碗,沉着脸进了屋。 小秦氏正在骂冯氏:“你小点声会死吗?惊动了国公爷有你好看,你自己管不住男人,反而来怪别人!” 正说着,一抬头看见姜行远走进来,小秦氏脸上忙挂上笑容:“国公爷来了,藿香,快上茶。” 冯氏低声抽泣。 不敢再言。 “怎么回事?”姜行远黑着脸,撩袍坐下。 “这些日子母亲一直想找你说三爷的事,却不想这事那事地耽搁了。”小秦氏叹了一声:“你知道,三爷挂了个闲职,每天去衙门点卯就完事,他整日郁郁寡欢,有时候会去酒楼消遣……” “母亲,他哪里是去酒楼,分明是去勾栏青楼!”冯氏打断小秦氏的话,转身对姜行远道,“若他只是喝酒,我断不会闹到母亲面前来,只因他在外面养了外室,把人肚子都给弄大了,我……” 前晌她带着女儿们外出,去天香楼选首饰。 刚好看见姜慎远的马车进了一个小巷子,她暗中跟随才发现端倪,是一个大肚女人给姜慎远开了门。 两人举止十分亲密,她当时就炸了,进去就给姜慎远两个耳光,还要打那个女人,却被姜慎远一把推开,骂她是疯子。 她带的人不多,并没有占到上风。 更让她生气的是,姜慎远竟然护送那女人进屋,强行把她赶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都被丢尽了,她明明是正室,活的却不如那个贱人! “你给我住口!”小秦氏快气死了,当着姜行远的面,又不好再摔茶碗,咬牙切齿道,“你是正室,即便男人在外面有什么,你也得有容人的雅量,你若不喜,尽管把那女人发卖便是,又何苦让我替你做主!” 当初她真的瞎了眼,只看中冯氏家里的家资。 谁能想到,这个冯氏是半点当家主母的气度也没有,瞧着晦气! 冯氏再傻也知道婆婆指望不上了,直直地看着姜行远,表情绝望地问他:“国公爷,敢问府上的规矩就是宠妾灭妻吗?出了这样的事,国公爷管不管?” “姜离,去把三爷带回来!”姜行远冷着脸吩咐道,“把那个女人也带来。” “是!”姜离匆匆退下。 小秦氏转怒为喜,看姜行远的目光格外温和:“等老三回来,我饶不了他,那个女人也休想进咱们府上的门,至于那个孩子,也是断断不能留的。” “先听听三爷怎么说吧!”姜行远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越想越气,皇上最恨夜宿勾栏之人,此事这么一闹,姜慎远的前程基本已经毁了,之前还能去衙门点卯,如今怕是连点卯也不能了。 天阴沉沉地,外面下起了零星的雪花。 姜瑜的心情却格外好,换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坐上马车出了门,她给慕容氏绣的抹额还缺了几颗宝石珠子,她想亲自去天香楼挑选最好最贵的宝石缀上,才算完美。 哪知她刚下马车,就见金大娘慌里慌张地往外跑:“大夫,快叫大夫!” “大娘,怎么了?”姜瑜忙上前问道。 “姜二小姐……”金大娘快哭了,语无伦次道,“五娘不行了……大夫,快去叫大夫!” 姜瑜心里一沉,忙吩咐柳姑姑:“姑姑,你快去请大夫,我进去看看!” “姑娘,还是我陪你进去吧!”柳姑姑不放心。 “你快去,我不会有事的。”姜瑜疾步去了三楼。 银五娘躺在床上,嘴角不停地流血,见了姜瑜,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气息奄奄道:“想不到我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五娘,咱俩还真是有缘分……” “五娘,你怎么了?”姜瑜瞬间红了眼圈,紧紧握住她的手,更咽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小的时候,慕容氏便带她来天香楼挑选首饰。 银五娘怜她失母,总会抱抱她,记忆中,银五娘身上的桂花香味格外好闻。 “我提心吊胆了数年,她还是出手了。”银五娘眼神有些涣散,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也罢,给了你,总比给金大娘也好许多,你务必帮我把话带到……去楚王府找老王妃……” 金大娘目光呆滞。 喃喃道:“我早说了,不如一走了之……” 姜瑜看着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眼泪更汹:“五娘,你撑住,大夫很快就来了……” 银五娘的手猛地垂了下去。 金大娘放声大哭。 柳姑姑拖着大夫匆匆赶了过来:“快,快点!” 大夫检查了一番,摇摇头,说了声节哀,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姑娘,这……”柳姑姑惊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大娘只是哭。 “你留下来帮金大娘处理一下五娘的后事。”姜瑜擦擦眼泪,:我这就去楚王府找老王妃。” 雪越下越大。 马车走到三府胡同便停下来,孟文跳下马车,放了矮凳,虚扶了一下姜瑜:“姑娘小心。” “你在这里等我。”姜瑜握紧了手里的香囊,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老王妃不肯见她,她也要想办法把香囊送到她手里。 刚走了几步,就见赵桓允骑着马迎面而来。 姜瑜屈膝福礼:“楚王殿下!” 赵桓允见了她,似乎有些意外,温声道:“姜二小姐冒雪而来,可是有事?” 四下里一片皑皑白雪,她的大红色披风尤为扎眼。 比梅园里的红梅还要秾艳夺目。 “天香楼的银五娘刚刚中毒而亡,她委托我来给老王妃捎句话……”姜瑜仰脸看他,眼睛也随之有了湿意,“敢问殿下,老王妃在府上吗?” “母亲这几日在白云寺礼佛,要年底才能回来。”赵桓允看了看她,大手一伸,“若姜二小姐不嫌弃,本王带你去白云寺寻她!” 第106章 她的名声 姜瑜迟疑了一下。 还是拒绝了他:“多谢殿下好意,臣女还是觉得马车方便些。” 两人共乘一骑,未免太亲近了些。 如此一来,还不知道生出多少闲话来。 “姜二小姐所言甚是,本王失礼。”赵桓允凭空招了招手,一个侍卫骑马从胡同口蹿了出来,瞬间到了两人面前,赵桓允吩咐道,“去备马车,本王要去白云寺。” 侍卫应声退下。 “雪天湿滑,本王的马车做了防护,上山方便些。”赵桓允这才翻身下马,又对孟文道,“你先回去,本王自会送姜二小姐回府。” 孟文看了看姜瑜。 姜瑜点点头:“若父亲问起,你跟他说,我去药王殿讨个药包,让他不用担心。” 孟文道是。 楚王府的马车比寻常马车要结实宽敞许多,四下里还装上了厚实的锦缎,马车里的火盆燃得正旺,茶几茶壶应有尽有,如意端坐在茶几边上给两人泡茶,车厢里瞬间茶香萦绕,丝丝清甜。 翠郎炸毛般站在边上看着姜瑜,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姜瑜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垂眸不语,赵桓允见状,眉眼含笑地看她:“姜二小姐怕它?” “回禀殿下,这鹰来的时候野性未除,臣女跟它相处时日太短,故而尚未将它驯服。”姜瑜如实道,“故而臣女每每见它,的确有些发怵。” “怪不得你不急着寻它,原来如此。”赵桓允伸手摸了摸翠郎的毛发,温声道,“它在我面前,还算温顺,待我替你驯化些日子再还你也不迟。” “翠郎既然自己寻了主人,殿下就是它的主子,何来归还一说。”姜瑜莞尔,“凡事自有缘法,殿下跟翠郎既有这个缘分,臣女喜闻乐见。” 马车虽然空间大,但能坐的也就两边的软塌,车里火盆旺,姜瑜脱了披风,她里面穿一袭桃色长裙,愈显肤色白皙光滑,她身上淡淡清香也若有似无地在他鼻间萦绕,赵桓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不动声色地看她:“姜二小姐相信缘分?” “之前不信,现在信了。”姜瑜看他一眼,淡淡道,“翠郎跟臣女不睦,却跟殿下相处融洽,它本性使然,而非权衡利弊,凡事随心随缘,便能喜乐安康,这世间太多沧桑曲折,又何尝不是不肯随缘,执念太深的缘故。” “姜二小姐自幼长在京城,便有如此见识,本王甚是佩服。”赵桓允放下茶碗,从马车壁橱里拿出两本书递给她,颇有深意道,“本王这里有两本游记,说的正是西北各地风情趣事,相信姜二小姐读后,更会深有感触。” “多谢殿下。”姜瑜接了过来,翻了几下,“待我读完,会尽快还给殿下。” 赵桓允笑而不语。 白云寺很快到了。 山路虽然崎岖。 但楚王府的马车却并不颠簸,拉车的马更是训练有素,并无颠簸地到了山茶客房门口。 院子里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 墙角的红梅怒放,映着墙头上的白雪,分外红艳。 宇文氏正在抄经,见赵桓允带着姜瑜前来,顿觉意外,赵桓允撩袍坐下:“母亲,姜二小姐有要事找您。” 姜瑜盈盈上前行礼,把银五娘的事说给宇文氏听,连同香囊双手奉上:“这是银五娘临终时给臣女的,请王妃过目。” 宇文氏接过香囊看了看,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扶额道:“阿余,你带姜二小姐去偏殿休息,我跟殿下说几句话。” 偏殿收拾得很是干净,一榻一桌,很是素雅。 余妈妈上了茶。 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姜瑜抿了一口茶,一凝神,母子俩的对话便清楚地传了过来。 宇文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说起来也是一桩陈年往事了,银五娘的师傅情客其实是前朝公主,因生母卑微,不受重视,那年宫破,她因得了时疫被送到这里来养病,后来兵荒马乱也没了消息,都以为她死了。” “也是机缘造化,银五娘小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情客抱着她四处求医,我刚好认识一个游方大夫,知道一个偏方,便帮了她一把,银五娘才得以活命,情客便一直视我为恩人,在这之前,我倒是不知道情客的身份。”宇文氏摇头道,“后来不知道怎么,情客的身份便被宫里知道了,好在她是女流,皇上倒也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大概觉得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赵桓允沉默不语。 静静地听。 “可眼下看来,宫里还是出手了。”宇文氏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格外平静,“咱们这個皇上,只要面子不要里子,当年前朝余部叛乱,也是他提出要你父亲跟他们和谈,说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朝廷便不会追究过往,会给他们房子和田地,让他们自力更生,绝对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年,前朝的那些旧人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已经悄无声息的折损大半,其中缘由,不用想也知道,他终究还是容不下他们。” “这么说,宫里已经开始要清算他们了?”赵桓允这些年其实一直奉命跟黑市打交道,只要他们不过分,他倒是也没有太过苛责他们,像前些日子上林公子放出江洋大盗扰乱朝局,他才派人警告了他们一次。 只是银五娘的事,似乎有人刻意隐瞒,他并不知情。 “你自己看吧!”宇文氏把银五娘的香囊递给他,揉揉眉头道,“母亲老了,不想参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咱们虽然辈分高,但终究是臣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自己的本分,且不可有半点逾越之举。” 赵桓允让如意把香囊收起来,起身道:“母亲放心,一切交给儿子便是。” “你回去吧,我再有三五日就回府,到时候咱们再细说。”宇文氏看了一眼隔壁,沉声道,“你带着姜二小姐前来白云寺,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自己想办法自圆其说吧,姑娘家的名声要紧,当长辈的,总是要考虑周全才是。” “是,多谢母亲提醒。”赵桓允点头道是。 姜瑜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就连赵桓允带着如意进屋,也浑然不知。 “姜二小姐?”余妈妈上前晃了晃她,“姜二小姐,该回去了!” 小姑娘呼吸清浅,睡得很香。 怎么叫也叫不醒…… “殿下,这……”余妈妈面露难色。 她从未见过如此熟睡之人。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桓允这才上前,细细端详她一番,神使鬼差地弯腰抱起了她,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小姑娘很轻,轻到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如意一溜烟地跑在前面,替两人掀开车帘,自己也跟着跳上马车,马夫目不斜视地拽了拽缰绳,缓缓下山。 待马车远去,消失不见。 余妈妈还没有回过神来。 天哪,这算怎么回事啊! “什么,殿下抱着姜二小姐出去的?”宇文氏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好端端地,她怎么会昏睡不醒?莫不是茶水有问题?” “王妃,姜二小姐的茶水是奴婢亲自泡的,绝对没有问题。”余妈妈信誓旦旦道:“不过王妃放心,当时殿内没有外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好在他是长辈……”宇文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了,沉默片刻才道,“算了,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事,殿下自有分寸。” 路上,姜瑜依然睡得香甜。 快到国公府的时候,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赵桓允正在看他准备送姜瑜的两本书,还很认真地做了批注,见依然叫不醒她,便吩咐车夫:“绕着京城转一圈吧!” 第107章 奇怪的梦 姜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姜行远被人刺杀,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身下的雪都被染红了。 她既懊恼又自责,带着姜离和丁顺去追远去的黑衣人,一直追到了宫里,却看见小秦氏和殷贵妃在一起谈笑风生,殷贵妃还是一如前世的口吻,说姜国公死有余辜,还说他们父女都该死。 姜瑜忍无可忍,拔剑朝殷贵妃刺去,却被赵桓允拦住了,赵桓允面容凌厉,说她太过冲动,姜瑜愈发生气,指责他多管闲事,还说他助纣为虐…… 一着急,她就醒了。 这才发现她躺在马车的软塌上,眼前的烛光亮而晃眼,阮妈妈和柳姑姑的脸随之映入眼帘,阮妈妈上前道:“姑娘总算醒了,再不醒的话,奴婢们可是要把您背下去了。” 天色渐晚,火盆正旺。 车厢里温暖如春。 姜瑜见自己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薄被,有些懵,揉着眼睛坐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姑娘,天都黑了呢!”阮妈妈语气温和,“三皇叔已经回府,让奴婢们过来照顾您,还说尽量等您醒来再下马车,小心着凉。” 姜瑜这才想起来。 心里很是尴尬。 她是因为听了宇文氏和赵桓允的对话,才不小心睡着了。 以后在外面断不能再如此了…… 楚王府的马车太过惹眼。 主仆三人在国公府后门下了马车,穿过空旷冷寂的花园,不声不响地回了长卿苑。 小婵正伸长脖子地焦急等待,见了姜瑜,匆匆上前说道:“姑娘,国公爷身边的姜离一个时辰前来找过姑娘,说通州军营那边出了点事,皇上命国公爷前去彻查,国公爷临走的时候说最多三五日就回来了。” “没说出什么事了吗?”姜瑜想起那个梦,心中隐隐不安。 “奴婢不知。”小婵摇摇头,“国公爷和姜离走得急,把碧山院的人都带走了。” 姜瑜想听听姜行远那边的动静,哪知一凝神就头痛欲裂,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她体力尚未恢复,竟也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便让柳姑姑明日去找柳术,请他暗中照应。 柳姑姑一头雾水:“姑娘,国公爷不过是奉旨办差,不会有事吧?” “父亲久不在京城,又带兵惯了,生性耿直不擅长跟群臣交集,就算无意得罪了人怕是也不自知……”姜瑜知道自己或许太小心了些,没说她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临近年关,诸事繁乱,还是小心点好。” 柳姑姑道是:“那我明天一早就去。” 姜瑜又问起银五娘的事,柳姑姑叹气:“她早有准备,连棺材都买好了,五娘生前有话,说死后要回南边灵州,金大娘亲自扶灵,我便让我弟弟找了两个人一路护送她们回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通州了。” “从此京城再无天香楼了。”姜瑜想起宇文氏的话,心里百味纷杂,银五娘是前朝皇室后人,命运注定比别人要多一些磨难,可她之前并不知情,也从未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虽说跟黑市有联系,却也只是帮忙打听個消息而已。 正如宇文氏所说,朝廷应该开始清理黑市了…… 锦合堂依然亮着烛光。 冯氏闹了一天,小秦氏也累了,揉着眉头对粱氏道:“我之所以把三爷那个女人安顿在这里,也是不想让冯氏起了什么心思,终究还是要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的,你让二爷劝一劝三爷,如今国公爷在京城,多少收敛些,若再捅了什么篓子,连我也保不了他。” 当着姜行远的面,姜慎远理直气壮地护着那个女人,大有跟她同归于尽的意思。 气得姜行远拂袖而去。 小秦氏便把那个女人安顿在锦合堂待产,姜慎远这才消停了,临走还放下狠话,说要是他们母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活了…… “母亲所言极是。”粱氏冷眼旁观许久,心里很是瞧不起姜慎远,但当着婆婆的面,她也不好数落小叔子,婉言道,“二爷三爷虽然有过错,咱们府上倒是一直风平浪静,可这国公爷一回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都闹了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而为?”小秦氏这才恍悟,还真是这么回事,“该不会是国公爷一回来就查他们两兄弟吧?” “母亲,应该不是国公爷,国公爷回来才几天?”粱氏清了清嗓子,暗指姜瑜,“反正这些事处处透露着蹊跷,媳妇不得不怀疑有人故意给咱们添堵。” “看来,咱们终究还是太纵容她了。”小秦氏会意,恨恨道,“肯定是因为瑗娘的事,她对咱们怀恨在心,我瞧她不声不响地窝在长卿苑那边,谁知道她怀了什么心思,巴不得咱们都倒霉,她才开心。” 不是自己的骨肉,终究离心。 想起姜瑜,她就来气! “母亲,媳妇瞧着,国公爷待咱们跟之前不一样了。”粱氏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国公爷不要碧桐和墨菊也就罢了,顾三姑娘他竟然也回绝了,之前国公爷回来的时候,虽说也没要过咱们送的女人,但不是这个态度,媳妇怀疑,肯定是二姑娘跟他说什么了。” 之前姜行远回来的时候,小秦氏也送过女人。 姜行远是婉拒,说他回来住不了几天又要回西北,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这次他是直接了当地拒绝,不容置疑,而且还把库房的钥匙收了回去…… “人家是父女,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秦氏沉着脸道,“俗话说,东西越捎越少,话越传越多,还不知道她怎么编排咱们呢!” “母亲,咱们也不能一味地由着她吧?”粱氏不乐意道,“今儿我听门房那边说,瑜娘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还是从后门回的府,送她回来的也不是丁顺的马车,而是楚王府的马车。” “楚王府?”小秦氏吃了一惊,“你确定是楚王府的马车?” “门房是这样说的,应该错不了。”粱氏笃定道,“三府的马车他不会认错的。” “这就奇怪了,她跟楚王府什么时候攀扯上的?”小秦氏低声道,“难道是因为国公爷的那桩案子?” “有可能。”粱氏冷哼道,“她如今退了婚,可不是得想办法再攀高枝嘛!” 婆媳俩正说着,钱妈妈匆匆掀帘走进来,对小秦氏道:“太夫人,迟嬷嬷来了。” 小秦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粱氏:“你且退下。” 这个时辰都宵禁了。 迟嬷嬷漏夜前来,定是有要紧事。 粱氏应着。 莫名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迟嬷嬷穿一件带帽的斗篷,遮住了大半个脸,小秦氏亲自起身相迎,吩咐钱妈妈上茶,迟嬷嬷大大方方地坐下,脸上的皱纹深了深:“太夫人,府上的事宫里已经知道了,贵妃娘娘让奴婢问一问太夫人,太夫人是打算坐以待毙吗?” 第108章 富贵险中求 迟嬷嬷走了好一会儿,小秦氏的手还是冰凉的。 殷贵妃说姜瑗是她的儿媳妇,她必定会厚待姜瑗,但二房也得争气,不能任人鱼肉,若是不能承袭国公爷的位子,那以后在京城也无立足之地。 只有姜瑗成了国公爷的女儿,才有可能成为裕王正妃。 否则,他日正妃进门,姜瑗一样会饱受蹉跎。 钱妈妈因为姜慎远的事心里堵了一口气,本来并不打算过问二房的事,但此事重大,她还是忍不住提醒小秦氏:“太夫人,贵妃娘娘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咱们可不能上了她的当,若事情败露,倒霉的还是咱们……” “我又何尝不知此事利害……”小秦氏脸色苍白道,“国公爷身边那么多护卫,个个都是习武之人,如何能近身,别说他了,就是瑜娘身边的人,也非等闲之辈,我又能动得了谁?” 姜行远常年在外,身边又无妻室,对她来说,暂时没有任何威胁。 就算这次姜行远拿走了库房钥匙,也还不到她当母亲的要除去这个继子的地步,她觉得殷贵妃心急了些。 “太夫人,奴婢听说黑市上有死士,只要银子给得够,不愁办不成事。”钱妈妈最了解小秦氏的性子,知道她不想亲自动手,提醒道,“好多大户人家的腌臜事,都是找黑市办的,不过是隐晦不提罢了。” “待我想想再说吧!”小秦氏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半晌才道,“黑市终究是前朝余部的势力,而且他们消息互通,说是定会保守秘密,实际上毫无秘密可言,这么大的事还是谨慎点好,先不要告诉二爷他们,让我先想想再说。” 若事情败露,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找谁说理去? 钱妈妈还想说什么,就见粱氏脚步匆匆地走进来问道:“母亲,可是瑗娘出什么事了?” 自从姜瑗出嫁,便再也没有回来。 当娘的,很是心焦。 “你放心,瑗娘好着呢!”小秦氏勉强笑道,“迟嬷嬷出宫办事,碰到宵禁就住了下来,过来找我说几句话而已。” “那就好。”粱氏这才放了心,她刚走到院子就见前面一个黑影闪过,惊得她喊了一嗓子:“谁?” 那黑影消失不见。 小秦氏和钱妈妈闻讯赶了出来,惊出了一头冷汗。 若是被人听了去…… 姜轩隐在树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直到她们散了,才跳下来,无声无息地回了观止院。 从迟嬷嬷进府那一刻他就觉得不对劲,尾随过去之后,才偷听到了这个骇人的消息,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趁着夜色悄声无息地出了府,转眼消失在夜色当中。 他有令牌。 即便宵禁也可以在畅通无阻。 殷贵妃边用早膳边听迟嬷嬷说昨晚的事:“贵妃娘娘所言不虚,小秦氏的确是個色厉内荏的性子,她一听娘娘的吩咐,吓得脸都白了。” “哼,要不是姜瑜执意要跟裕王退婚,裕王如今也不会处处被动,备受皇上冷落。”殷贵妃一提这事就来气,表情阴沉,“若是姜行远不能为本宫所用,本宫也绝不能让他为别人所用。” 她早就听说了,最近二皇子跟殷清来往密切。 明摆着就是想拉拢姜行远,她岂能让他如愿! “话虽如此,奴婢总觉得小秦氏未必敢动手……”迟嬷嬷自认为看人很准,摇头道,“她没有那个胆子,万一出了事,她再反咬一口,那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你放心,她不敢。”殷贵妃冷笑,“你别忘了,姜瑗还是裕王府的侧妃呢,从来富贵险中求,哪有坐享其成的道理,国公府的这个太夫人本宫最了解不过了,她闺阁时是庶女,受尽冷落欺凌,好不容易嫁进了国公府,熬成了太夫人,她怎么舍得这泼天的富贵,所以这事,她不做也得做!” “娘娘睿智,如此一来,国公爷的爵位非二房莫属,先不说二房有没有兵权,光凭这国公府的声望对殿下来说,也算如虎添翼。”迟嬷嬷与有荣焉,恭维道,“这一举两得的主意,也只有娘娘才能想到,殿下是个有福气的。” “皇上迟迟不立储君,本宫不得不为殿下打算。”殷贵妃放了筷子,净了手,走到梳妆台坐下,望着自己年轻不再的容颜,叹道,“皇上已经许久不来咱们沁芳宫了,那个贱人还真是好手段,年轻就是好啊!” 她本来以为皇上对苏妃不过是图个新鲜,也没拿苏妃当回事。 哪知,都好几个月了,皇上的新鲜劲竟然还没过去…… “娘娘息怒,那苏妃再得宠,不过生了个公主,她威胁不到咱们的。”迟嬷嬷对这些事瞧得透透地,“人无千日红,花无百日红,她再得宠也比不上娘娘的宠爱多。” “这倒也是。”殷贵妃听着舒心了好多,“明儿你到库房取些上好的玉器,去玉华宫瞧瞧嘉和公主,说不定能碰到皇上,本宫听说嘉和公主最近好了许多,皇上时常过去探望。” “是!”迟嬷嬷会意。 宇文氏提前两日回了府。 进门就问那天的事,赵桓允不以为然道:“母亲多心了,她一个小辈,贪睡了些,我还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你没有就好。”宇文氏这才松了口气,一再嘱咐,“这京城里的女子,你娶谁,母亲都不反对,你唯独不能娶姜二小姐,你要记住了!” “母亲,我为什么不能娶她?”赵桓允饶有兴趣地问道,“难不成,她跟咱们家还有什么渊源?” “她终究是跟赵启订过婚,就凭这一点,你也不能娶她,咱们三府丢不起那个人!”宇文氏见儿子表情淡然,也不像是喜欢姜瑜的样子,才松了口气,继续道,“其次你跟她的辈分差太多……” 姜瑜是慕容氏的外孙女。 要是跟她的儿子结亲,这算什么! “母亲,您不是常说,咱们府上辈分高,无需在意姑娘们的辈分吗?”赵桓允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今日又提起辈分来了?” “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娶谁都行,唯独她不行。”宇文氏避而不答,起身就走。 赵桓允笑而不语。 第109章 偶遇他 王相令早就等在门外了。 见赵桓允面带笑容,也笑着上前禀报:“殿下,通州军营哗变一事无碍了,原本就是场误会,国公爷一去就训斥了他的那个属下,现在将士们各司其职,再无人猜忌。” “那就好。”赵桓允点点头,走到廊下负手而立,吩咐道,“派几个人过去照应着,且不可让国公爷有什么闪失。” 王相令道是。 吴起远远地站着,木头桩子一样。 直到赵桓允到了跟前,他小声道:“殿下,属下暴露了……” 自从那次他跟姜离打了个照面,他就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前几日他冒冒失失地回了一趟楚王府,他就察觉姜离跟踪了他。 “你即刻收拾行李,去西北走一趟,告诉朱松,国公爷不在的日子,让他务必谨慎小心,以守为上,且不可主动出击。”赵桓允看他一眼,“我会替你跟姜二小姐请辞,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随意回京。” “是……”吴起有些垂头丧气。 年关临近,他其实不想出远门。 可主子的命令,他又不敢不听。 王相令摇摇头走开了。 吴起瞧着挺机灵的,行事也沉稳。 却想不到竟然能暴露…… 一连两日,姜瑜都在屋里看书。 她听不到通州那边的声音,好在柳术的人连夜赶了过去,父亲应该会没事的。 但愿她只是虚惊一场。 赵桓允借给她的书都挺有意思的,几乎把西北的风土人情都介绍了个遍,好多地方还做了批注,有趣得很。 其中有一本还提到了凉国。 凉国家家不关门,路不拾遗。 民风淳朴。 凉国太后貌若天仙,性情温柔,还喜欢作诗。 她的诗大都跟相思有关: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版屋,乱我心曲。 姜瑜翻到这一页的时候,眼前便有了画面感。 郎艳独绝指的不就是赵桓允嘛! 小婵拿着一封书信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姑娘,福庄头派人送了封书信过来,说务必请姑娘亲启。” 阮妈妈上前接了过来,亲自打开给姜瑜看,姜瑜看了一眼,笑道:“难为福伯伯他们想得周到,我的确应该去会会这位新邻居。” 又问小婵:“送信的人还在不在?” “在等回信呢!”小婵声音清脆。 “你告诉他,我明天前晌准到。”姜瑜很是爽快地应道,福泉他们说新庄主来庄上过年,还邀他们喝了酒,他们打算年前回请他一次,所以便请姜瑜也一起过去认识认识,姜瑜欣然答应,不为别的,就为河堤的事,她也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小婵一阵风般地走了出去。 阮妈妈笑道:“这丫头,风风火火地,姑娘不嫌弃就好。” “小姑娘就应该这样。”姜瑜并不在意这些,身边的人,忠心最重要。 “说起来,她只比姑娘小一岁。”阮妈妈有些感慨,“姑娘却比任何人都沉稳。” 姜瑜只是笑。 她跟小婵之间隔了一个前世,当然不一样了。 小秦氏不拘着姜瑜外出,姜瑜也就没跟她打招呼,带了柳姑姑去了庄子。 天气还算晴朗。 山间积蓄未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福泉他们早就在庄头等着了。 彼此见礼过后,一行人簇拥着她进了一处宽敞雅致的院子。 她小的时候,慕容氏每年都会带着来庄子上小住几日,这处院子就是那個时候盖下的,风风雨雨近十载,跟周围低矮的房屋一比,依然高大阔气。 外祖母从来不会亏待了她。 即便小住,也会布置得跟忠义侯府一样妥当。 屋里火盆很旺。 福泉笑眯眯地告诉姜瑜:“已经请了人过去请新庄主了,他们一会儿就来,新庄主很和气,河堤的事进行得很是顺利,已经画好了图样,就等来年冰雪融化动工了。” “他们敬咱们一尺,咱们也要还他们一丈。”姜瑜来了自己地盘上,格外舒心,“既然人家跟咱们示好,咱们也要跟人家好好相处,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能让的就让一下。” 福泉道是:“姑娘放心,新庄主年纪比我还大,是个见过世面的,丁点小事不会计较的。” “新庄主姓陈,我们都喊他陈伯,待会儿来了,姑娘也跟着叫便是。”翟庄头道,“不是咱们本地人,但瞧着是个面善的,应该好相与。” 刘庄头附和道:“的确是这样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福泉忙起身,虚扶了姜瑜一下:“姑娘,他们来了。” 姜瑜率先走了出去。 想不到,率先推门走进来的人竟然是赵桓允,他穿一件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整个人显得越发年轻贵气,她从未见他穿这种颜色的衣裳,看来,这辈子的他竟也跟前世不一样了。 相比之下,他身边的陈庄主则成了一个又矮又胖的小老头,陈庄主勉强到赵桓允肩膀处,肥大的褐色袍子也遮不住他圆鼓鼓的肚子,很有福相的老人家,他一笑,眼睛成了一条缝:“想必这位就是姜二小姐,久仰久仰!”说着,又指着赵桓允跟他们引荐:“这位想必你们不认识,这是三皇叔,跟小老儿是忘年交,我能入京,还是托三皇叔的福。” “臣女见过三皇叔,见过陈庄主。”姜瑜上前屈膝行礼,心下疑惑,她不记得赵桓允有这样的忘年交,起码前世没有。 福泉他们也依次行了礼,姜瑜便邀请他们进屋:“三皇叔陈庄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本王能在这里偶遇姜二小姐,也深感荣幸。”赵桓允看她一眼,反客为主地看着众人,“外面风大,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请!”姜瑜侧了侧身子。 一行人陆续进了屋。 福泉他们跟陈庄主认识,言谈当中也甚是随意。 几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河堤的事,倒是把赵桓允和姜瑜晾在了一边,赵桓允自是不在意,静静地喝茶,并不言语,姜瑜有心跟赵桓允聊几句,却找不到话题,尝试了几次,索性就放弃了。 聊了一会儿,陈庄头主动提议:“趁着天气暖和,咱们再去河堤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小老儿做的,小老儿一定尽力而为。” 福泉受宠若惊:“如此甚好,咱们这就过去看看,还真有几处在下需要跟庄主商量。” 说着,一行人竟然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赵桓允和姜瑜。 许是男人身上的威仪太重,姜瑜反而有些坐立不安,赵桓允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姜二小姐,我刚好有一事想对你说,昨天你府上的花匠在楚王府门口受伤,他托我告诉姜二小姐一声,他回老家养伤,先不回来了。” “多谢殿下告知。”姜瑜心照不宣地问道,“他伤得重吗?” 姜离已经把吴起的身份告诉她了。 她虽然觉得意外,自然也不好当着赵桓允的面拆穿。 “皮外伤。”赵桓允淡淡道,“府上怕是又得重新找花匠了。” “殿下所言甚是,只能日后慢慢物色了。”姜瑜垂眸,她并不知道她的事他知道多少,但既然吴起是他的人,那自然是吴起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越想心里越是百味纷杂。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沉默片刻,赵桓允又温声道:“你父亲的事,你尽管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通州,他很快就回来了。” “多谢殿下……”姜瑜莞尔。 又是一阵沉默。 屋里落针可闻。 “姜二小姐,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怎么做吗?”赵桓允冷不丁问道,人人都说,他是京城闺阁女子的梦中人,可他在她面前,明明只是三皇叔或者楚王殿下…… 第110章 关心 四下里静悄悄地,就连柳姑姑也不知去向。 只有火炉上的水壶冒着滋滋的热气。 姜瑜微愣。 默了默,她听见自己轻声答道:“殿下仁慈,善待群臣,臣女感激不尽。” 自从银五娘临终托付她去找宇文氏,她便明白,其实三府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风光霁月,他们应该背负着旁人无法承受的重任,毕竟黑市那边的事,不是人人都能应付了的。 前世她做魂魄的时候,漂浮不定,只知道赵桓允爱才,才厚葬了他们父女。 至于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姜二小姐冰雪聪明,自然应该明白,本王只是在关心你罢了。”赵桓允看了看她,面上波澜不惊,“本王再怎么善待群臣,也从来没有像对国公爷这般上心过。” 他的声音很温和。 如同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心头…… “臣女惶恐……”姜瑜顿觉脸热,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捧着茶杯道,“时辰不早了,臣女告退。” 她不敢去想他这句话的意思。 觉得应该是她想多了…… “姜二小姐,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走了,你的客人们怎么办?”赵桓允忍俊不禁,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道,“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有缘再会。” 姜瑜脸更红。 甚至都没有起身送他。 他走了好一会儿,她似乎还能闻见四下里那股淡淡的草木香的味道,一如前世那般。 到了晌午,福庄头一行人才回来。 柳姑姑跟福泉的娘子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虽不如国公府做的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福娘子厨艺好,做的饭菜味道很是不错。 因姜瑜是主人,也就没有分桌,三个庄头一起陪着陈庄主喝酒聊天,相谈甚欢,河堤的事彻底解决,甚至还一起商讨了明年的耕种问题。 陈庄主对农耕之事并不了解,而且虚心地跟福庄头讨教,而且还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要是用微光湖的水,他二话不说,开湖放水,还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跟之前的文员外比,陈庄主简直是菩萨临世,福庄头很是感动,也跟陈庄主推心置腹起来,说开春三月就是农耕节,人越多越热闹越好,往年他们都是九个庄子一起过,这次干脆加上陈庄主的那个庄子,也算十全十美了。 农耕节就是冰雪融化的时候,正式播种之前举行的节日。 庄子上有舞龙舞狮的班子,在田间地头穿梭表演,祈祷风调雨顺,米粮满仓。 慕容氏每年都会带着姜瑜前来参加农耕节,也是一年当中,姜瑜最喜欢的节日之一。 陈庄主不是京城人,对京城的这些节日很期待,笑着对姜瑜道:“小老儿何幸,一来就遇到了这么好的邻居,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农耕节,大家一起大丰收。” “有陈庄主参加,一定会更热闹。”姜瑜莞尔,“我现在就开始期待这个节日了。” 众人相谈甚欢。 待陈庄主走后,福庄头兴致勃勃地姜瑜道:“陈庄主说,他年轻的时候在老王爷麾下当过差,后来因家母病重,才回了家乡,伺候了这么多年,如今家中父母相继离世,他孓然一身,又成了孤单人,好在楚王殿下之前也见过他一面,一直有书信来往,便邀他来京城居住,还送了他庄子。” “这么说,这个庄子是楚王殿下买下的?”姜瑜心头微动。 想起他说的话,她又有些脸热。 他说他在关心她…… “陈庄主是这么说的。”福庄头点点头,笑道,“不管是谁买的,只要是个好相与的,就省了咱们好多麻烦,楚王殿下一向公允,就更不会为难咱们了。” 姜瑜从庄子上带了些慕容氏喜欢吃的番薯和豆干,送到了忠义侯府。 自家庄子上的瓜菜,吃起来格外香甜。 慕容氏前几日得了风寒,午睡起来刚吃了药,见姜瑜送来了番薯,心里甚是欣慰:“上个月庄子上送来了好多,还没有吃完,你一向喜欢吃烤番薯,带回去自己吃吧!” “我带得多,也留了一些。”姜瑜见慕容氏神色厌厌,却绝口不提生病的事,动容道,“外祖母病了,我却没有侍奉床前,是瑜娘不孝。” “你个傻孩子,外祖母年纪大了,难免有个头痛脑热的,无碍的。”慕容氏握住姜瑜的手,“听说你父亲去了通州军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也就这两天了。”姜瑜勉强笑道,“再有五日就过年了,父亲肯定是要赶回来过年的。” “你们父女能团聚,外祖母瞧着也高兴。”慕容氏瞧着花骨朵般的外孙女,眼圈也随之红了起来,“瑜娘,你得好好保护自己,你父亲再疼你,他毕竟是男人,好多事情想不到,你虽然是在自己家里过年,但外祖母还是放心不下你。” “外祖母放心,我没事的。”姜瑜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赵桓允说的话,心里有些莫名的委屈,不自觉地敛了表情,“只要外祖母身子康健就好,您不用担心我。” “你二叔三叔的事,我都听说了。”慕容氏沉着脸道,“这下你父亲总算看清他们的嘴脸了,若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认他们是好人,就真的是个拎不清的了。” “父亲耿直,并不是不辨是非。”姜瑜温声道,“祖母给他的女人,他都没收,就连祖母给他说的亲事,他也推掉了,前些日子,连库房钥匙也收了回去。” 前世她也是如此。 认定他们是好人,最终却妄送了性命…… “哼,小秦氏的心思我最是看得清楚,她不过是想往你父亲身边塞个她自己的人罢了。”慕容氏冷哼道,“等你父亲回来,我豁出这张老脸跟他说,要想娶妻也可以,走哪儿带哪儿,绝对不能把人家扔在府上,自己一走了之的道理。” “这么多年,父亲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的。”姜瑜跟慕容氏想得并不一样,她不反对新妇留在府上,只要父亲愿意就好,她现在长大了,也有能力护住父亲的女人。 当然,若新妇是小秦氏安排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是自然,你外祖母是过来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慕容氏知道姜瑜的意思,也知道她愿意姜行远再娶,“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父亲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再娶,至于娶谁,你外祖母是不会过问的。” 姜瑜陪慕容氏说了会儿话,服侍她睡下,才起身回府。 一出门,就见赵禹在门前下马。 见了姜瑜,赵禹两眼放光,笑着上前打招呼:“姜二小姐,这么巧?” “景王殿下。”姜瑜面无表情地屈膝福礼。 “姜二小姐……”赵禹把马鞭递给小厮,大踏步走到姜瑜面前,低头看她,“近来可好?” “臣女一切安好。” 赵禹还想说什么,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马蹄声,赵桓允不看他,径自走到姜瑜面前:“姜二小姐,刚刚本王走得急,竟掉了一块玉佩在庄子上,烦请姜二小姐派人找找,本王隔日再去取。” “是!”姜瑜应道。 “三叔祖……”赵禹上前行礼。 也就是说,他们刚刚是在一起的? 不会吧? “原来景王也在啊!”赵桓允扭头看他,淡淡道,“本王正要去宫里找皇上商量互市的事,景王一起去听听吧!” “三叔祖请!”赵禹只得翻身上马,心情复杂。 待两人远去,柳姑姑才悄声问道:“姑娘,殿下什么时候丢了玉佩了,奴婢临走打扫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什么玉佩。” “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姜瑜抬头望了望两人消失的方向,“或许是他是丢在别的地方了。” 第111章 明争暗斗 因为互市的事情,群臣分了两派。 吵了两个多月也没有结果。 甚至,就连暗地里也互相较劲,那些支持互市的老臣们还被另一方放了黑石头,府门口经常被扔死猫死狗,老臣们满腹委屈地在朝堂上告御状,说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边境安宁,绝非个人私利。 顺庆帝也很是头疼。 连召了赵桓允两次商量此事,赵桓允倒也干脆,直接了当地表示可行。 倒是顺庆帝有些拿不定主意,每次都说再跟内阁那边商量。 这次又召见赵桓允,还是因为互市之事。 赵禹不情不愿地跟着赵桓允进了宫。 他反对在西南那边设立互市,甚至还说那是求和之举,还曾自告奋勇地求到顺庆帝面前,说他愿意带兵镇守西南边境,对抗燕国。 为此,顺庆帝还斥责了他,说他已经是燕国的准驸马,还口口声声地对抗燕国。 赵禹很是郁闷。 他娶燕国公主不过是权宜之计,什么驸马不驸马,他一点也不稀罕。 而且,他还听说燕国人平日里都喜欢吃牛羊肉,身上总带着一股膻味,一想起这些,他就恨不得把那个燕国公主弄死…… 赵桓允知道赵禹不同意成立互市,并不在意。 他只是不想看到赵禹缠着姜瑜说这说那的,甚至他觉得赵禹并不适合留在京城。 两人一路无言。 赵桓允还是那个态度。 支持成立西南互市。 若是别人,赵禹早就拍案而起地理论了。 可面对赵桓允,他就怂了,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喝茶。 赵桓允虽然年轻,却是连太后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他哪敢造次! 别人或许不知,可他清楚得很,赵桓允看上去闲云野鹤,实则是顺庆帝安插在黑市那边的人,势力大得吓人…… 顺庆帝经过多日的权衡利弊,终于也松了口气,答应在西南成立互市。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赵桓允前往西南督办此事最为合适,只是上次赈灾,赵桓允受了伤,为此老王妃还闹到了太后那里,就连太后也耳提面命地提点他,以后京城以外的差事就不要让赵桓允去了,可此事非同小可,他派别人去不放心,只得拐外抹角地问赵桓允的伤:“三皇叔的伤无碍了吧?” “已经好多了。”赵桓允活动了一下胳膊,“只是体内尚有残毒,太医说,还得再调养半年才能恢复如常,我平日里练剑,都改成用左手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还中了毒,朕真是愧对三皇叔。”顺庆帝汗颜,不好再动赵桓允的心思,便跟他商议,“临近年关,本不该来劳驾三皇叔进宫仪事,只是此事迫在眉睫,还是早点定夺下来得好,朕打算元宵节过后便派一名朝中重臣去西南督办互市一事,烦请三皇叔帮忙物色一下人选。” “景王最是善于治军,又是燕国准驸马,自然让他去最合适不过了。”赵桓允看赵禹的目光全是赞赏,“皇子亲自督办此事,更显我大顺朝国威,即便燕国想从中为难,多少也得看景王的面子,故而,这个差事非景王莫属。” 赵禹闻言,大惊。 他可不想去西南边境,那边环境湿潮,稍有不慎,便会被毒虫咬伤…… “三皇叔所言极是!”顺庆帝越听越在理,心里也随之轻松下来,“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元宵节一过,景王带人去西南督办互市一事,至于巡防营嘛,就劳烦三皇叔代为掌管数月。” “父皇……”赵禹还在挣扎,皱眉道,“儿臣,儿臣无能,怕是办不好此事。” “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是因为之前反对成立互市,现在朕又派你去督办互事,你就觉得尴尬了。”顺庆帝不满地瞪着他,“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方为正道,朕要是你,得知朝廷有了决断,非但不会退缩,反而会毛遂自荐要求去西南,就是要让群臣看看,不管是反对还是同意,都是为了大顺朝着想,而非個人私利。” “儿臣知错!”赵禹彻底死心了。 到底是自己儿子,顺庆帝也不好太苛责了,便缓了语气道:“你既然都来了,就去看看你母妃吧,朕还有事要跟三皇叔商量。” 待赵禹退下后,顺庆帝又命王喜重新换了茶,问赵桓允:“不知三皇叔对徐阁老府上的徐四姑娘意下如何?” 他虽冷落殷贵妃这些日子,但赵启终究是他儿子。 赵禹定下了燕国公主,赵启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前几天,赵启无意间提了一嘴徐四姑娘,他便上了心,让王喜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王妃是有意让赵桓允迎娶徐婳。 他便让王喜时刻留意此事。 可王喜打听到的消息是,赵桓允对徐婳并无此意。 顺庆帝一想到赵桓允冷清的性子,担心乱点了鸳鸯谱,所以才有此一问,若是赵桓允中意,那他肯定不会让赵启掺和进去的。 王喜上了茶,毕恭毕敬地站在顺庆帝身后,一脸暧昧地笑。 赵桓允会意,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回禀皇上,我对徐四姑娘并无印象,都是家母多事,让皇上见笑了。” “三皇叔说得哪里话,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皇叔也该成个家了。”顺庆帝也很关心赵桓允的婚事,也曾给他牵过线,无奈他都没有点头,时间一长,顺庆帝也就不讨人嫌了,如今既然提起这个话题,顺庆帝又拍着胸脯保证道:“三皇叔若是有中意的,只管前去下聘,朕就等着喝三皇叔的喜酒呢!” “多谢皇上美意。”赵桓允行了君臣礼,展颜道,“若是有中意的姑娘,本王自然不会放过。” 他希望他心仪的人也心仪于他。 嫁他嫁得心甘情愿,而不是为了嫁人而嫁他。 顺庆帝心里有了数,便对赵桓允如实道:“既然三皇叔并不中意徐四姑娘,那朕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实不相瞒,朕想把她许配给裕王当正妃,三皇叔意下如何?” “皇上慧眼,这两人堪称绝配!”赵桓允顺水推舟。 此事横竖跟他无关。 他不介意称赞几句。 一连解决了两件大事,顺庆帝顿觉无比轻松:“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徐府。 徐婳气得摔了杯子:“我明明中意的是三皇叔,而不是裕王,他们把我送来送去地当什么了……” 第112章 出城 “傻孩子,皇上让你嫁给裕王,是天大的恩赐,你好好想想,三皇叔有什么好的,一辈子最多是个富贵王爷罢了。”徐老夫人到底是见过风浪的,拉着徐婳坐下,语重心长道:“裕王就不一样了,裕王到底是皇子,江山大业,他也有机会的……” 景王年轻有为,群臣呼声很高。 说不定哪天君临天下,徐婳可就是皇后了。 “可是我不喜欢裕王……”徐婳泣道,“我喜欢的人是三皇叔!” 她就喜欢赵桓允的儒雅稳重。 跟赵桓允一比,赵启算什么…… “咱们终究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这也是皇上抬举咱们家。”徐老夫人似乎看到了徐家的锦绣前程,笑着示意屋里的丫鬟婆子退下,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她,“孩子,你记住,只有权衡利弊得来的姻缘才能长久,至于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最不重要的。” 世间哪有那么多情爱。 还不是照样过一辈子。 “可是祖母,孙女是真的喜欢三皇叔……”徐婳一想到她再也不可能嫁给赵桓允了,死的心都有了。 “你再好好想想,若是三皇叔中意你,皇上能让你嫁给裕王殿下?”徐老夫人见孙女还对赵桓允不死心,狠狠下了一剂猛药,“那天你也看到了,他只跟姜二小姐说话……” 徐婳被噎得一句话也没有。 是啊,赵桓允不喜欢她。 所以,才任由她嫁给别人……她恨死姜瑜了! 莫名被徐婳恨上了的姜瑜也很快听说了此事。 心里并无波澜。 赵启爱娶谁娶谁,她才懒得知道呢! 反正谁嫁他,都是自掘坟墓。 听了小婵这一耳朵闲话,便打发她去了碧山院,自顾自得看书。 “前晌二夫人让钱妈妈去裕王府送了些补品给大小姐,钱妈妈回来就去了沧澜院,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阮妈妈坐在临窗大炕上熟练地穿针引线,“刚刚我听沧澜院的小丫鬟说二夫人哭得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定是因为姐姐的事了。”姜瑜不用凝神听也猜到了几分,纤长细嫩的手指划过书页,很是认真地继续往下看。 姜瑗有孕的事是瞒着赵启的。 所以姜瑗有个什么闪失,以赵启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是不屑跟小秦氏和粱氏细说的。 既然粱氏哭得眼睛都肿了,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姜瑗的孩子没了…… 因为前世姜瑗就没有保住这个孩子,其中隐情她并不知晓,只当是意外。 如今看来,是赵启容不下这个孩子。 阮妈妈不解:“大小姐跟裕王新婚燕尔,能有什么事?” 两人干柴烈火的。 这会儿怕是亲热劲还没过去呢! “男人嘛,不都是一时新鲜。”姜瑜神色淡淡,缓缓地翻过一页,“裕王府也不是只有姐姐一个女人,女人多是非也多,这才是开始,以后事情多着呢!” 恶人自有天收。 她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看着姜瑗重蹈前世的覆辙就好……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大小姐怎么说也是個侧妃,一无正妃的地位,二无娘家的加持,又是心气高的,注定不甘平庸。”阮妈妈说话的语气很是幸灾乐祸,“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日后怕是吃的苦头越来越多呢!” 两人正说着,柳姑姑打了帘子进来:“姑娘,二少爷昨日没回府,大少爷说他约了同窗去城外骑马了,今儿也没回来,再就是丁顺和孟武回来了,他们问姑娘什么时候方便见他们。” “让他们歇息一晚,明儿再来吧!”姜瑜跟丁顺一直有书信联系,她知道他们已经安排妥当了香叶的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又问道,“柳术那边有消息吗?” 姜瑜自从知道姜轩是锦麟卫的人,便让柳姑姑留意姜轩的动向。 数月来,姜轩也没有什么大的动向,看起来,他现在应该还处在蛰伏期。 “他们已经跟国公爷那边的人联系上了,说是明儿前晌启程,后天一早就能回来。”柳姑姑知道姜瑜牵挂着姜行远,“通州离京城不到两天的路程,国公爷他们肯定没事的。” “但愿如此!”姜瑜合上书本,揉了揉眉头,耳边冷不丁传来小秦氏的声音,“不管得手还是没有得手,他们都不要再回京城,走得越远越好,至于银子,你看着给就行。” “是!”管家朱鹤的声音响起,“太夫人放心,定不负使命。” “去吧!”小秦氏又道,“明日你就启程,顺便回家安安稳稳地过个年。” “多谢太夫人。”朱鹤退下。 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太夫人,朱鹤虽然忠心,却极其贪财,若是他克扣了那些死士的银子怎么办?”钱妈妈有些担心,压低声音道,“不如再派个人盯着朱鹤……” “无妨。”小秦氏似乎胸有成竹,“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朱鹤克扣了银子,那又如何,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他们怎么分那笔银子,要是朱鹤把银子全贪了,还能找到死士替他卖命,那也是他的本事。” “太夫人英明,倒是奴婢小家子气了。”钱妈妈觉得也是。 “你哪里是小家子气,你也是想尽量周全罢了。”小秦氏看钱妈妈的目光格外柔和,“阿钱,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难为伱帮我照顾那个素娘,等她生下孩子,不管男女,我都会让她走得远远地,以后三府就冯氏和云姨娘了。” “太夫人客气了。”钱妈妈压下心里的不快,勉强笑道,“这是奴婢该做的。” 原本三房就福哥儿一个庶子。 这个素娘要是生个女儿还好,若是生下个男孩,这不是摆明了要跟福哥儿抢家产嘛,芸娘又是个老实本分的性子,可不得她这个当娘的,替他们母子出头,她岂能容下素娘的孩子! 姜瑜当即决定亲自出城去迎接姜行远他们。 丁顺和孟武休息了一晚上,得知姜瑜要出门,二话不说,早早准备好马车,姜瑜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国公府,直奔城外。 路上,丁顺详细地跟姜瑜说了这些日子他们在庆州的事:“香叶母亲说,二夫人有个姐姐就在庆州,还说香叶生前说,她曾无意听到二夫人让她姐姐帮她在庆州买地买宅子,属下担心听岔了,便暗地里打听了一番,二夫人的确在庆州置办了田地和宅子,田地都是极好的良田,现在由二夫人的姐姐帮她打理,宅子也是三进的大宅子,雇了一个老仆住在那里看宅子。” 庆州跟京城隔着一个通州。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京城的贵人们一般都在通州买地买宅子,鲜少去庆州。 实际上庆州才是离京城最近的鱼米之乡和粮仓,那里地势平坦,最适合种庄稼,就连京城的粮商大部分都是庆州人。 粱氏的确有眼光。 “此事你们定要守口如瓶,先不要打草惊蛇。”姜瑜对两人道,“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把国公爷平平安安地接回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你们记住,若是碰到朱鹤,务必把他拿下。” 丁顺和孟武愣了愣,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继而,又齐齐点头应着:“是!” 姜瑜笑而不语。 这就对了嘛! 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 车厢里温暖如春,丁顺和孟武不好继续呆在车厢里,披了斗篷坐到了车辕上,跟孟文一起赶着马车,三人数月没见,再见格外亲昵,又恐扰到了姜瑜,小声地说着话,孟武接了孟文手里的马鞭:“等接了国公爷回来,你跟姑娘告个假,回老家看看,我留下就行。” 孟文道是。 姜瑜晚上没睡好。 倚在车厢里昏昏欲睡。 柳姑姑掀了掀车窗往外看了看,扭头对姜瑜道:“姑娘快看,后面那辆马车好像是楚王府的马车!” 第113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姜瑜循声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车辕上的如意。 心里叹了口气。 她并非是自作多情地以为赵桓允是为她而来,而是她不想跟赵桓允有任何纠葛,即便她跟赵启没有前世之仇,只要她知道赵启对姜瑗有意,也是不会嫁给他的。 更何况,赵桓允心系赢太后,前世临死也未娶,她又何必跟这样的男人纠缠? 前世她魂萦西北,四处游荡,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早就失去了跟一个陌生男人共度一生的勇气,世间所有的事大都是开始美好,结局潦潦,其中曲折心酸,不过是各有体会罢了。 这辈子,等她报了仇,待慕容氏和姜行远百年之后,她便会隐退闭世,寄情山水,把前世她的魂魄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去见她想见的人,做她想做的事,也不枉此生。 柳姑姑见她脸上落寞,便不再吱声。 给她披上斗篷:“姑娘,外面起风了,可别着凉,咱们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见到国公爷了。” 姜瑜顺从地披上斗篷。 继续闭目养神。 耳边冷不丁传来王相令的声音:“殿下,属下觉得您单凭一个似是而非的梦,就亲自出城跑一趟,实在是太劳师动众了,不如您就此留步,在下带人去一探究竟便是。” 他知道,不管赵桓允梦到了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儿姜二小姐也恰好出城……老王妃特意叮嘱过他,赵桓允娶谁都行,唯独不能娶姜二小姐。 可眼下,明摆着主子对姜二小姐起了心思。 他左右为难。 “王大人这是要做本王的主吗?”赵桓允眸底生寒,板着脸道,“大人尽可回府禀报母亲……” “殿下,属下不敢!”王相令脸色一白,长揖一礼,“王妃是特意叮嘱过属下,可属下并无二心,不曾多说一个字……” “王大人,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赵桓允沉着脸看他,“念你跟随本王数十年如一日,这次的事,本王就不追究了。” 姜瑜听得云里雾里。 紧接着,姜丽娘的声音也尖锐地响起:“什么?你还看不上魏王世子?你是疯了吧?” “我现在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相看赵琰,原来那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李明珠跺脚道,“他不过是靠着世袭得了個世子之位罢了,要样貌没样貌,要人品没人品,只知道去勾栏喝酒取乐,我不稀罕。” “人家也不是每天都去,就去了这么一次就让你给碰见了,我问过你父亲了,他是陪着秦王世子一起去的,好像是去见一个什么人,之前他真的没去过。”姜丽娘很是生气,“你不相信我也就罢了,你连你父亲也不信吗?” 姜瑜听得无聊。 捂了耳朵,继续看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出了城。 不远不近,总是隔着一辆马车的距离。 赵桓允唤了如意进来奉茶。 如意怀里抱着翠郎应声钻了进来。 一进车厢,他就放下翠郎,翠郎就站在车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火盆看,它怕火。 如意奉了茶,又抱着翠郎坐在了车辕上。 王相令掀开车帘望了望四下里,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殿下,如今三皇子跟徐四姑娘议亲,声望倒是比二皇子更胜一筹,徐阁老门生遍布京城,徐家的势力并不逊色于国公爷,如此一来,三皇子跟二皇子的势力旗鼓相当,不分上下,属下觉得,是时候让四皇子回京了……” 都说赵桓允是闲云野鹤。 殊不知,四皇子才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只知道游山玩水,好像京城的风起云涌跟他无关。 要不是赵桓允暗中派人保护他,怕是他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若是连过年都不回来,惹怒了顺庆帝,怕是明年再也出不去了。 “四皇子虽然跟本王亲近,却非本王棋子,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不是本王能左右的。”赵桓允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四皇子孝顺,他知道该怎么做!” 二皇子三皇子明争暗斗已久,自是不必说。 现在又有宁太师一派暗中搅动风云。 若此时四皇子回京,只会自陷泥潭……只是每年他都会回来过年,怕是今年也不例外。 “殿下所言极是。”王相令见赵桓允语气冷淡,额头微微渗出一层汗来,“是在下思虑不周。” 当然,他说得思虑不周,不是指四皇子的事。 而是姜瑜…… 赵桓允会意,缓缓道:“本王认定了谁,就是谁,容不得别人质疑,包括母亲。” “是!”王相令应道。 晌午时分,刚好到了驿站。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进了院子。 姜瑜这才硬着头皮上前见礼:“臣女见过楚王殿下。” 就算她要避开赵桓允也是不能。 毕竟身边的人也要歇息,马儿也是要吃草的。 赵桓允接过如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很是随意地问道:“姜二小姐怎么在这个时候出城?” 翠郎无声地滑翔过来,落在了如意肩膀上。 朝着姜瑜发出咕咕的声音,连羽毛也竖了起来。 “听闻家父今日回京,臣女前去相迎。”姜瑜无视翠郎,依然保持着福礼的姿势,目光落在他的黑色鹿皮描金靴子上,凉国多鹿,赢太后每年都会进贡大量鹿皮,顺庆帝自然少不了三府的,如今他穿着她送的鹿皮靴子,又何尝不是一种挂念…… “巧得很,本王也要去通州办差,刚好跟你们同行。”赵桓允把帕子递给如意,虚扶了一下姜瑜,展颜道,“姜二小姐不必客气,进屋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咱们半个时辰后再动身也不迟。” “是!”姜瑜竟无从反驳。 她刚刚跟丁顺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再走一个时辰左右,说不定能碰到父亲他们。 王相令看了看两人,不声不响地退下。 说来也奇怪,京城无论哪个女子见了自家主子,无一不是耳红心跳,恨不得当面扑上去,唯独姜二小姐无动于衷,要么她城府极深,欲擒故纵,要么她对自家主子并无男女之情。 他也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总觉得像姜瑜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太可能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机,只能说小姑娘情窦未开…… 他很替自家主子发愁,喜欢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 她不懂男人的眼神,也不懂男人这反常的举动,除非,直接了当地去府上提亲,先娶回去再说。 驿站早有准备。 屋里生了火盆。 饭菜刚刚好,冒着腾腾的热气,明明是个冷清的驿站,山珍海味却是应有尽有。 除了他们一行人,竟无闲杂人等。 驿站那边还是提前分了两桌。 赵桓允走到哪里都自带主人的气势,他亲自招呼丁顺和孟文孟武两兄弟去他们那桌吃饭,把姜瑜和柳姑姑安排在了里屋。 吃完饭,继续前行。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一匹快马迎面疾驰而来,来人看到楚王府的马车,立刻翻身下马,单腿跪地禀报道:“殿下,前面有打斗的痕迹,国公爷他们不知去向!” 姜瑜心里一惊。 第114章 信任 “知道了。”赵桓允掀开车帘,对来人道,“再探再报,务必保护国公爷的安全。” “是!”来人应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姜瑜忙跳下马车,提着裙摆走到赵桓允的马车前,仰脸看他:“多谢殿下仗义相助,臣女及父亲感激不尽。” 言罢她又觉得感激两字很是苍白无力。 但除了这些,她的确也做不了什么。 三府权势滔天,俯视群臣,她的任何回报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王相令听到马车外清脆的声音,暗自腹诽。 姜二小姐也是经常去芙蓉阁听戏的人,难道不知道以身相许这一说? 众所周知,自家主子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枕边人…… “姜二小姐不必客气,国公爷肱股之臣,本王岂能坐视不管。”赵桓允低头看她,温声道,“你们先回驿站等候,本王亲自前往查看,定会让国公爷安然回京的。” 他看她的目光很是从容。 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倒像是在随意聊天。 “殿下,我不放心家父,我也要去。”姜瑜哪里能坐得住,她担心她父亲即便避开了牢狱之灾,还是会在别处受伤,万一再重蹈前世覆辙,那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赵桓允想也不想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你把你的人和马车都留在驿站负责接应,万一国公爷的人从另一个路口过来,彼此也好有个接应,你坐我的马车,咱们赶紧赶路。” “好。”姜瑜想也不想地答应,回头吩咐柳姑姑和丁顺道,“你们回驿站等候,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姑娘,你一个人去,奴婢放心不下……”柳姑姑忙道,“奴婢要跟您一起去!” “那就一起吧!”赵桓允很是干脆地答应下来。 车厢虽然宽敞,多了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 王相令知趣地出了车厢,跟如意挤在车辕上坐着。 赵桓允从马车的暗格里取了一本书递给姜瑜:“约莫还有一個时辰才能到,看看书解解闷,国公爷不会有事的。” “谢殿下。”姜瑜接了过来。 官道还算平坦。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倒也能看书。 她有心事,其实也看不进去。 翻了几页,就放下了。 柳姑姑识得几个字,闲来无事拿起书来,很认真地看。 书中还有配图,倒也能看懂。 姜瑜靠在车窗处,时不时地看着窗外。 父亲身边带的人不少,姜离更是身手不凡,加上柳术他们,想来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赵桓允说,他还派了人过去,那么为什么父亲他们会不见了呢? 难道小秦氏和殷贵妃还有别的安排? 应该不会! 赵桓允手里拿着书,其实也没看进去,见姜瑜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慰道:“你切莫担心,有本王在,国公爷不会有事的。” 姜瑜点点头,收回目光。 一扭头,触到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微微有些脸热,她把书给了柳姑姑,而且柳姑姑正看得津津有味,并未察觉到主子的尴尬,姜瑜正手足无措着,赵桓允若无其事地给她倒了杯茶,轻声道:“前面就是驿站,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姜瑜道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是她喜欢的雪茶。 小姑娘穿着粉红色撒金云锦挑线裙子,外面披了一件桃红镶边白狐对襟斗篷,愈发衬得肤色白皙细嫩,纤纤玉指握着青色缠着茶碗,朱唇轻抿,鬓间点缀的翡翠玉簪上的流苏也随之轻轻摇曳。 赵桓允看她一眼,顿觉呼吸一滞。 他总觉得书上描写那些美人都是多余的败笔,是文人墨客故意卖弄笔墨而已。 在他眼里,世上的女人分两种,好看的和不好看的。 好看的千篇一律。 不好看的,各有丑态。 实在没什么可写的。 可如今,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美貌竟是任何笔墨也描写不出来的,目光不经意地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落了落,他忙移开目光,低头喝茶,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破天荒地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从未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过。 他起身弯腰出了车厢,坐在了车辕上。 王相令见他出来,忙道:“殿下,外面风大,您还是回车厢吧!” 一阵冷风吹过。 赵桓允反而觉得舒服多了,脸色也随之平静下来:“无妨,出来透透气!” 王相令笑而不语。 佳人在侧,他还以为自家主子不舍得出来了呢! 话音未落,身后的侍卫突然喊了一声:“殿下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朝着赵桓允呼啸而来,如意眼疾手快地伸手握住箭柄,王相令大喝一声:“什么人?” 又一支利箭从相同方向射出。 被赵桓允挥剑斩落车下。 侍卫们团团围住马车。 为首侍卫苏九大喊一声:“保护殿下,有刺客!” 如意一个翻身,朝利箭飞来的方向凌空而去。 其他侍卫也纷纷追了过去。 姜瑜和柳姑姑还没有回过神来,赵桓允掀帘进了车厢:“别怕,没事了。” “殿下受伤了。”姜瑜见他手背上有血,忙掏出手帕给他包扎,赵桓允一动不动,任由她包扎,轻声道:“只是磕破了一点皮。” 片刻,苏九来报:“殿下,是两个死士,已经自尽而亡,周边再无可疑之人。” “罢了。”赵桓允低头看了看手上缠着的白色丝帕,吩咐道,“加快速度前行,半个时辰内,务必跟于肃会合。” “是!”苏九翻身上马,疾驰前行。 马车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姜瑜凝神听了听姜行远那边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依稀还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没错,是流水的声音。 听到这里,她忙问赵桓允:“殿下,此处可有瀑布?” 数九寒天,河湖冰封。 能听到水声的,只有瀑布。 “前面不远处的山上,倒有一处瀑布,只是离此处隔了一道山梁。”赵桓允指了指前面,问道,“姜二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在瀑布边跟人厮杀……”姜瑜也顾不得许多了,迅速道,“殿下,臣女救父心切,还望殿下相信臣女一次。” 赵桓允看了看她,立刻唤过苏九:“我们在原地等候,你带人去瀑布那边看看。” “是!”苏九领命。 王相令皱眉。 就凭姜二小姐一个梦? 殿下也太意气用事了吧! 第115章 有惊无险 京城跟通州的交界处是一段崎岖的山路。 两边都是连绵的山脉。 远远望去,山峦间全是皑皑积雪。 冷风从山隘口隐隐袭来,如意把马车赶到了山崖下避风,苏九带人离开后,赵桓允下了马车,站在路口朝山梁那边眺望,王相令走过来提醒道:“殿下,莫五还在通州等着咱们。” 莫五是暗卫首领。 赵桓允从不跟他在京城相见,以避耳目。 “你替我去见见他,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让他回去。”赵桓允本来就没打算去通州,低声道,“记住,我让他查的那件事情,务必要确切的证据,虽说时隔多年,但只要留心,定能查访到事情的真相。” 王相令道是。 点了两个随从,骑马扬长而去。 剩下如意,满脸警惕地盯着四下里,冲赵桓允啊呜啊呜地说了一通,示意他回车厢里,赵桓允会意,朗声道:“都出来吧!” 四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了眼前, 手里的弯刀明晃晃地,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柳姑姑从车窗里看到眼前这一幕,忙对姜瑜道:“姑娘只管呆在车厢里,奴婢下去看看。” “小心。”姜瑜握了握藏在袖子里的软鞭。 她之前跟着外祖母练了几招。 可惜,那时的她只顾着偷懒贪玩,并没有用心学。 这防身的软鞭还是跟着孟金枝学的,虽不精通,也能对付几招。 见如意和赵桓允已经跟黑衣人交了手,柳姑姑也迅速上前迎敌,四人显然都是死士,招招凌厉,一时间,几人打成了平手。 姜瑜透过车窗往外看,赵桓允的身手自是不必说,前世她经常见他一个人在练武场练武,每每征战,更是亲自上阵,英勇无比,全然不似温尔儒雅的三皇叔。 让她惊讶的是,如意的身手竟然也不在赵桓允之下。 相比之下,却是柳姑姑稍微弱一些。 留在驿站的丁顺和孟文孟武,还不如柳姑姑。 怪不得赵桓允让他们留在驿站照应,想来已经摸清了她身边这些人的实力。 翠郎也尖叫着扑上去啄那几个黑衣人。 凶猛得很。 四个黑衣人很快败下阵来,其中一個黑衣人反手一支飞镖朝马车掷了过来,姜瑜本能地躲开,飞镖啪地一声扎在了马背上,两匹马受了惊吓,奋力地朝前奔驰而去。 “姑娘!”柳姑姑惊叫一声。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赵桓允二话不说,三下两下解决掉两个黑衣人,疾步如飞地追上马车,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庄子不远处制住受惊的马匹,临近年关,还有农人在田地里劳作,有歌声依稀传来。 姜瑜也被马车颠簸得脸色苍白,她掀开车帘,想跳下来,却被赵桓允一把扶住:“你没事吧?” 姜瑜摇摇头,下了马车。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平静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对吧?”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应该都是小秦氏的人。 他们只管出手,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她。 “如意会留活口,到时候一问便知。”赵桓允也挨着她坐下,扭头看她,“咱们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 小姑娘神色平静。 倒是让他意外。 “是我连累了殿下。”姜瑜原以为袭击姜行远的人是小秦氏派去的人,现在看来并不是,区区四个死士丝毫对付不了父亲他们,姜行远遭遇的对手,应该另有其人。 看来,除了小秦氏,还有别人不想让姜行远活着回西北。 “姜二小姐言重了。”赵桓允沉声道,“他们袭击的是我楚王府的马车,跟你无关,只是……” 顿了顿,赵桓允又问她:“刚刚你说他们是冲你来的,莫非姜二小姐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三皇叔处事公允稳重,又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声望如日中天,谁敢对三皇叔下手?”姜瑜勉强笑道,“所以,他们肯定是冲我来的。” “姜二小姐此言差矣,皇叔也有皇叔的难处。”赵桓允一抬头,察觉到了对面树林里的身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继续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三府明明什么都没做,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有人怀疑是三府所为,这些年,三府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 瞬间,树林里一片寂静。 只有风徐徐吹过。 “殿下为了大顺朝鞠躬尽瘁,功高劳苦,让人钦佩。”姜瑜并无察觉到树林里的异样,垂眸道,“只是眼下朝局如此,臣女父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想保边境安稳而已,却不想,就连这点心思竟也不能如愿。” 堂堂国公爷,一回京便有牢狱之灾。 即便在京城,也难逃被人刺杀的厄运。 这又何尝不是朝廷重文轻武的后果。 只是这些话,当着赵桓允的面,她不想说,也不能说。 “姜二小姐无需拘谨。”赵桓允会意,低头看她,“有什么话尽管说,本王洗耳恭听。” “若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一日不除,父亲他们就难有安宁之日,有父亲和孟将军的前车之鉴,以后怕是少有忠良之将,全都成了卖弄笔墨之人。”姜瑜知道赵桓允对朝局的弊端早就了如指掌,索性一吐为快,“都说皇子结交大臣犯了大忌,可三皇子却在群臣间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也不见皇上怪罪,无非是用来互相掣肘罢了,眼下四皇子隐忍,东宫蠢蠢欲动,四方势力明争暗斗……” 说着说着,姜瑜自知失言,起身屈膝福礼:“臣女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姜二小姐所言句句属实,绝非失言。”赵桓允原本想虚扶一下她,大手却神使鬼差地握住了她的细腕,温声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姜二小姐大可畅所欲言,本王也希望能听到不同的声音。” “殿下明理通透,臣女班门弄斧而已。”姜瑜只觉腕上一阵炙热,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好在飞镖上没有毒。 那马儿受了伤,倒也能走。 赵桓允调整一下两匹马的位置,让姜瑜上了马车,自己坐在车辕上,缓缓赶着马车往回走。 走到半路,就看见姜行远一行人朝他们疾驰而来。 第116章 赏赐 姜瑜见姜行远一行人没什么大碍,才彻底松了口气。 赵桓允说如意留了活口,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彼此见礼后,众人才一起浩浩荡荡地回了驿站。 小小的驿站挤满了官兵车马。 驿丞早就烧了热水,还煮好了饭菜,招呼众人洗漱用饭。 赵桓允端坐在正厅里,亲自审问被如意留了活口的那个黑衣人,本来姜瑜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让他开口,哪知赵桓允刚一开口问,那黑衣人就全都交代了:“甜草巷的张庆找的我们,说替一家大户人家办事,不管事情成不成,都不让我们回京了,他给的银子多,我们就接了。” “他让你们杀谁?”赵桓允问道。 “他说姜国公的马车会从这里经过,让我们刺杀姜国公。”黑衣人被捆了手脚,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冷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冷颤,茫然地环视了一眼四下里,显然他并不认识姜行远,猛地咳了几声,沮丧道,“我们提前埋伏在路口,尚未出手就见姜国公一行人在前面遭了袭击,不多时没了动静,本来我们想打听到姜国公的死讯再走,却不想,被贵人你们给碰上了……” 姜行远他们在前面遇袭,本来他们挺高兴的。 只要姜行远一死,他们就能领银子走人。 谁知道,竟然碰到了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尤其是那只鹰,还啄了他好几口。 “你们跟甜草巷的张庆打过几次交道?”姜行远突然开口问道,张庆他虽然不认识,但听姜离说过,说有个叫张庆的,是管家朱鹤的外甥,此人打着国公府的幌子,欺男霸女,是甜草巷小有名气的小混混。 姜行远还专门找姜谨远说起过此事。 姜谨远很是诚恳地赔了不是,说他定会找朱鹤说这事,让张庆收敛点。 “这是第二次……”黑衣人小声道,“上次他找我们帮京中一个要员,除掉自己的小舅子……” 姜行远气得脸色发青。 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 没错的,这個张庆就是朱鹤的外甥。 这说明什么,说明是小秦氏或者姜谨远要除掉自己……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一直视为亲人的两个人,会如此的心狠手辣。 赵桓允看了如意一眼,如意上前把黑衣人带了下去,黑衣人不停地求饶:“殿下,小人什么都说了,还望殿下饶命,小人愿意跟随殿下,做牛做马在所不辞啊殿下!” “父亲,刚刚袭击你们的那些人是些什么人?”姜瑜早就知道这几个黑衣人是小秦氏的人,她关心的是跟姜行远交手的那波人,姜行远摇摇头:“他们出手狠辣,身手不凡,看上去训练有素,我们苦斗许久也难分胜负,幸好苏大人及时赶到,他们才落败而逃。” 赵桓允看了苏九一眼,苏九悄然摇了摇头,赵桓允又道:“国公爷在京郊遇袭,绝非小事,肯定是要告到御前的,本王既然碰到了,也算是个证人,不如你我一起进宫面圣吧!” “多谢殿下。”姜行远长揖一礼,又对姜瑜道,“你先去忠义侯府小住,待父亲办妥了这些事,自会去接你。” “父亲当心。”姜瑜正有此意。 出了驿站,一行人兵分两路。 姜瑜回了忠义侯府。 赵桓允和姜行远去宫里告御状。 路上,苏九悄然上前对赵桓允道:“殿下,属下觉得那些人多半是陛下身边的人……” 赵桓允并不意外,点点头:“知道了!” 苏九退下。 顺庆帝得知这个消息,很是吃惊,愤愤道:“肯定是黑市那帮人做的,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要谋害朕的功臣,来人,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 御前侍卫领命而去。 赵桓允不动声色地喝茶。 并不言语。 “皇上息怒。”姜行远诚惶诚恐地跪地行礼,“臣常年领兵在外,自以为问心无愧,想着回到京城,能清静几日,却不想风波频起,臣请旨年后离京,还望皇上恩准。” “爱卿屡次遭人算计,朕深感惭愧。”顺庆帝叹了口气,又对赵桓允道,“今日之事,幸好有三皇叔在,若非如此,我大顺岂不是又要折了一员虎将。” 赵桓允放下茶碗,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平安符递给姜行远,正色道:“全托皇上的福,姜国公才能安然无恙,这枚平安符,本王是找三忍大师开了光的,灵验得很,你且日夜戴着,保你平安,像姜国公这等栋梁之材,断不能再有事了。” “臣多谢殿下。”姜行远一脸感激地接了过来,细心地系在了腰间。 “既然三皇叔都赏了,那朕自然也得表示一下。”顺庆帝当然不好在臣子们面前失了面子,笑道,“你们府上人多,挤在一起住了多年也实属难得,朕听说你的碧山院还不如朕的书房大,这些年,也真是委屈了你,朕把瑶光坊的那个宅子赐给伱,你们一家搬到那里住着也宽敞些。” 姜行远有些愣。 顺庆帝在瑶光坊的宅子,还是顺庆帝当福王的时候建造的,一天没住便进宫继了皇位,虽说过了十几年,但依然算是个新宅子,而且还是按照王府的规制建造的,自然是奢华无比。 “国公爷还不赶紧领旨谢恩!”赵桓允提醒道,“本王瞧着那宅子都羡慕国公爷呢!” 姜行远这才反应过来,再次撩袍跪地:“臣谢主隆恩。” 王喜颠颠地上前扶起姜行远:“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 顺庆帝笑笑,语重心长道:“如今边境安稳,你也能在府上多住些日子,过了元宵节,你就张罗着搬家即可,不必再行请旨了,等你搬了家,朕还想去讨杯喜酒喝呢!” “臣领旨。”姜行远又要跪。 顺庆帝一挥手:“免礼免礼,你且坐下,咱们君臣好好说会儿话。” 消息很快传到了沁芳宫。 刚好殷贵妃召了徐老夫人和徐婳进宫说话,听到顺庆帝赐了大宅子给姜行远的事情,又惊又怒,惊的是小秦氏竟然失了手,怒的是顺庆帝还赏了大宅子给他,当着祖孙俩的面,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笑着对徐老夫人道:“皇上已经吩咐钦天监去合八字,说是来年五月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就等太后点头答应了。” 徐婳低着头。 不停地绞着衣角。 第117章 水满则溢 “一切听皇上和贵妃娘娘的。”徐老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顿了顿,又问,“听说景王的日子也定下了,不知是哪天?” “景王是继弦,却也是兄长,娶的也是燕国公主。”殷贵妃不冷不热道,“日子定在了正月十六,太后也同意了的。” 要不是赵禹要娶燕国公主。 赵启的婚事也不会如此仓促,她还想好好挑挑呢! “的确是个极好的日子。”徐老夫人问了不该问的话,讪讪道,“妾身随口一问,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能嫁给裕王。 是他们府上高攀了,言语举止自当慎之再慎。 “哪里,即便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殷贵妃见徐婳低着头,只当她害羞,笑道,“徐四姑娘不必拘谨,也不要听闲杂旁人说裕王殿下肃正清冷什么的,他为人严肃是他身份使然,私下里,他还是很温和的。” 要不是看在徐阁老在朝中威望甚高。 她是瞧不上徐婳的。 “是……”徐婳轻声应道。 殷贵妃冲迟嬷嬷递了个眼色:“去看看裕王殿下进宫没有,若无事,让他过来坐坐,见一见徐四姑娘。” 迟嬷嬷道是。 不多时,赵启便神采奕奕地进了沁芳宫。 彼此见礼后,赵启稍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有姜瑗前车之鉴,他跟徐婳自当避嫌。 迟嬷嬷追了出来,低声道:“殿下可曾听说了姜国公的事?” “听说了,父皇赐了大宅子给他。”赵启皱眉道,“母妃会不会被牵连其中?” 其实他进宫正是为了此事。 却不想碰到了徐老夫人和徐婳,他便不好再问了。 “殿下,娘娘无碍。”迟嬷嬷眸光流转,“听说最近三皇叔跟姜国公来往密切,不知此事可当真?” “三皇叔奉命受理了姜国公的案子,姜国公自是感恩戴德,难免来往密切了些。”赵启不以为然道,“三皇叔为人,京城上下无不知晓,他是不屑跟群臣结交的,这也正是父皇最放心的地方。” 说着,又问迟嬷嬷,“嬷嬷为何有此一问?” “娘娘担心姜国公将来被四皇子所用……”迟嬷嬷提醒道,“殿下别忘了,三皇叔跟四皇子亲近,难免……” “母妃的意思是,三皇叔想把瑜妹妹许配给老四?”赵启会意,皱眉道,“老四闲云野鹤之人,怕是不会淌这个浑水。” 姜瑜毕竟是跟他退了婚的。 而且他那个好二哥也曾求到父皇面前,想要迎娶姜瑜,被父皇骂了回去。 老四知道这些,是断不会答应迎娶姜瑜的。 “殿下,皇家哪有真正的闲云野鹤!”迟嬷嬷虽然是一介妇人,但在宫里浸润久了,难免多了一窍心思,“人人都说三皇叔闲云野鹤,不问尘世,如今,还不是跟姜国公来往密切,听说刚刚在皇上面前,还赏了姜国公平安符呢!” “竟有这事?”赵启沉思片刻,又问,“老四也该回京了吧?” “听说皇后已经派人把四皇子的春晖堂打扫出来了,怕是快回来了。”迟嬷嬷压低声音道,“殿下不可不防。” “多谢嬷嬷。”赵启转身就走。 从宫里出来,天气变得阴沉下来。 有零星的雪花悠悠落下。 赵桓允和姜行远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两人都刻意放慢了脚步,姜行远看赵桓允的目光全是感激:“若非三皇叔相助,臣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臣今后该如何自保,还望殿下赐教。” 他自然知道,皇上赐他大宅子,不过是临时起意,并非真心。 说不定哪天他无意冒犯天颜,别说宅子了,怕是连命都没了。 “自古君臣之道,无不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敌破臣亡。”赵桓允目视前方,沉声道,“国公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防范,如今西北安定,国公爷又何必急着回去呢?” 姜行远在西北多年,威望极高。 顺庆帝早已忌惮。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姜行远顿了顿,又道,“只是西北官兵早就养成了战时作战,闲时种田的习惯,来年开春,正是百亩良田播种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还要开荒扩田,尤其是西南那边互市一成立,西北这边的互市怕是也要张罗了。” 赵桓允静静地听他说完,展颜道:“国公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国公爷身在京城,就无需过问这些事情,据我所知,你的那些手下,個个是治军能手,区区开荒扩田这等小事,他们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 “国公爷,水满则溢,一个人的功劳太大,并不是什么好事,该让一点出去,还是让一点出去的好!” “多谢殿下指点。”姜行远恍悟,又问,“只是臣在京中无事,难道白食俸禄不成?”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国公爷离京多年,也该好好处理一下府上的事情,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是如此!”赵桓允肃容道,“何况,以国公爷昔日的功劳,从此颐养天年也未尝不可。” “臣受教!”姜行远颇为汗颜。 他虚长赵桓允二十年。 活得还不如一个年轻人通透。 “国公爷赤子之心,难能可贵。”赵桓允边走边道,“若国公爷不嫌府上茶水粗鄙,闲时大可来府上喝茶,本王倒是很愿意跟国公爷畅谈西北之事。” “多谢殿下。”姜行远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跟在后面的苏九简直惊了。 他在府上当差多年,还从未见自家主子跟哪个朝臣谈得如此火热,真是太反常了! 回府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新鲜事说给王相令听。 王相令刚从通州回来,风尘仆仆地正在洗脸,见苏九一脸懵逼,轻咳道:“大概是因为姜二小姐生得美?” 主子自降身份想当人家女婿。 这要是还冷着脸,吓着老丈人咋办? “这跟姜二小姐有什么关系?”苏九一头雾水。 王相令笑而不语。 徐老夫人和徐婳走后,迟嬷嬷才回了沁芳宫,把赵桓允和姜行远并肩而行的事情说给她听,殷贵妃冷笑:“咱们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四皇子整日无所事事,如今却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迎娶姜瑜? 三皇叔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们休想得逞! “娘娘可有妙计?” “这么多年,皇上可是一直对殷氏念念不忘,就是不知道他见了姜瑜,会是怎样的心思了……” 第118章 不嫁 “你父亲就应该上报大理寺立案,绝对不能饶了他们!”慕容氏得知姜行远遇刺的消息,又惊又怒,“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明目张胆地派死士杀人,真是岂有此理!” “外祖母放心,父亲早有决断,这次定要跟他们好好算算账!”姜瑜平静道,“这些年,他们一直扮演母慈子孝的嘴脸,也让父亲见识见识他们的真面目了。” 驿站人多。 父女俩也没多说几句话。 但这次父亲彻底死心,绝不会姑息。 “我只当他们是贪得无厌的小人,却不想他们内心是如此歹毒。”慕容氏越说越心寒,“怎么说小秦氏也是看着你父亲长大的,即便不是血亲,也有养育之恩,她怎么如此狠心,竟想置你父亲于死地,即便她阴谋得逞,二房就能顺利袭爵了吗?” “有裕王殿下在,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姜瑜冷笑,“此事若说贵妃娘娘没有参与,我也是不信的,我那个好祖母怕是没那么胆子!” 小秦氏一向色厉内荏,只敢暗地里耍点阴谋诡计。 闹这么大的动静,她不敢。 “我对贵妃娘娘不薄,她却如此待咱们,真是让我心寒。”慕容氏叹道,“当年她生母病逝,我把她养在膝下,跟你母亲一起抚养,并未拿她当侄女看待,却不想,她终究还是跟我离了心,如今你三祖父也去世了,就剩下两个跟她不甚亲近的庶兄,她横竖是娘家没有牵挂了,才敢跟忠义侯府如此决绝。” “外祖母,说来说去,也都是因为我……”姜瑜倒不是后悔,而是觉得平白无故给慕容氏增添了烦扰,心有不安,“殷贵妃和裕王是冲着我来的。” “傻孩子,咱们祖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分彼此,以后切莫再说这见外的话。”慕容氏握住姜瑜的手,“归根结底他们贪图的是你父亲在军中的势力罢了,你父亲生性耿直,做事不喜拐弯抹角,只凭一腔热血,这样的性子迟早会吃亏,等空了,我得好好劝劝他,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树大招风,费力不讨好。” “是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姜瑜冷不丁想到赵桓允说的话,感慨道,“父亲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了。” 堂堂皇叔都觉得高处不胜寒。 何况是父亲。 “对了瑜娘,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从京城搬走的宁家吗?”慕容氏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宁大人一家,宁大人外放七年,前几天刚刚回来,在户部任侍郎一职,前儿刚刚上任,宁夫人昨日带着他们二公子来府上看我,他们家二公子倒是一表人才,比他们家大郎壮实许多。” “记得,他们家旧园有棵枣树,小时候,我和孟姐姐还去那里摘过枣子。”姜瑜依稀记得宁二公子还带着他们家狗来抓贼,唬得她跟孟金枝不敢下来,时隔多年,昔日的小伙伴可不是长大了嘛! “他们还提到了你!”慕容氏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瑜,“宁夫人知道了你跟裕王退亲的事,还问伱有没有跟别人订亲什么的,临走还说正月初八府上举办游园会,让你也去呢!” “外祖母不会想让我嫁给宁家二郎吧?”姜瑜笑笑,直接了当道,“我和父亲树敌太多,他们敢娶吗?” 宁家老太爷曾经做过先帝的帝师。 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 这样的人家,怎么想起跟他们结亲了! “昨儿他们走后,我让人悄悄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些年宁大人在地方勤政廉洁,风评甚好,听说是大皇叔极力举荐,他才得以回京,他们家大公子早一个月回京,是禁军副统领。”慕容氏把宁家的底细也打听了个遍,“当年他们外放的时候,在路上遭遇土匪,被路过的商人所救,宁大公子的媳妇就是这个富商的女儿,可见他们家知恩图报,这宁二公子这些年一直在家里读书,房里连個通房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宁夫人对儿媳妇是出了名的好,宁大公子成亲多年,婆媳俩也没有红过脸!” “外祖母,既然宁家这么好,我就不霍霍人家了。”姜瑜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我这边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宁家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 杀母之仇她还没报呢! 她要是嫁到宁家去,不是给人家添堵嘛!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慕容氏会意,知道她的意思,沉声道,“你记住,你母亲的事,不许你插手,你父亲的事,也跟你无关,你不要整天想着这些恩怨情仇的事,外祖母只希望你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好,你外祖母不是摆设,一切有外祖母在呢!” “外祖母,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姜瑜绝然道,“您年纪大了,理应安享天年,就不要被这些事所烦扰了,因为不管您做不做,我都是要做的。” “你是姑娘家,沾这些事做什么?”慕容氏有些生气,“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去冒险,听外祖母的话,好好考虑考虑宁家,人家诚意大着呢!” “外祖母,我不想嫁给宁二公子。”姜瑜起身回了清风苑,杀母之仇未报,她谁也不嫁。 慕容氏只是叹气。 姜行远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秦氏早就得知事情败露,吓得软成了泥。 倒是钱妈妈安慰她:“太夫人切莫慌张,朱鹤并没有亲自出面,即便查到张庆,也不能就说是咱们做的,要是国公爷问起,咱们只说不知道便是。”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小秦氏脸色苍白道,“我就说此事太过冒险,可贵妃娘娘催得紧……偏偏,我又不能说是贵妃娘娘让我做的。” “太夫人,眼下唯一之计就是不能承认,即便他们查到朱鹤,咱们也不要承认。”钱妈妈反而更加冷静,“咱们没有理由要害国公爷,贵妃娘娘自会善后,只要贵妃娘娘没事,咱们就没事……” 话音刚落,姜行远就黑着脸走了进来。 第119章 对质 “国公爷回来了,刚刚太夫人还说,让二爷三爷去路上接接您呢!”钱妈妈还算镇静,不敢看姜行远的脸色,用力笑了笑,“藿香,快给国公爷上茶。” 藿香应声端着茶走进来。 拿起剪刀挑了挑蜡烛,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屋里的烛光亮了亮。 映出小秦氏僵硬的笑脸:“路上还好吧?” 姜行远撩袍坐下,把茶碗推到一边,冷声道:“托母亲的福,总算活着回来了。” “国公爷,何出此言……”小秦氏讪讪道,“临近年关,母亲带着她们妯娌俩在府上忙碌,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就担心母亲不知道,所以就带了朱鹤过来,让他跟母亲说吧!”姜行远朝门外喊了一声,“姜离,把人带进来。” 瞬间,五花大绑的朱鹤就被扔在了地上。 他见了小秦氏,哭丧着脸道:“太夫人,太夫人救我……” “你,这……”小秦氏还在挣扎,脸色苍白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离一挥手,又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走进来,那男子战战兢兢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庆,你若实话实说,待会儿到了官府,或许我可以替你求个情,从轻发落,你若狡辩抵赖,就休怪我不客气。”姜行远这才开口看着张庆,“你先说,是谁找你做的此事?” “国公爷,冤枉啊,我没有……”张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姜行远目光凌厉地盯着他,张庆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是,是我舅舅找到我,说是让我找人除掉您……” “你胡说,我没有!”朱鹤满脸通红,气急败坏道,“张庆,我跟你母亲是亲兄妹,平日待你也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诬陷你舅舅……” “舅啊,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在您身上了,您就招了吧!”张庆转过头对他连连作揖,哭丧着脸道,“咱们做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活该替他人做了嫁衣而已……” 朱鹤脸色苍白地看了看小秦氏。 小秦氏快气死了,看她做什么,难道他要把她也抖搂出来吗? 这个废物! “朱鹤,现在只有伱才能保住你自己。”姜行远是耿直了些,但又不傻,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周身带着杀伐之气,“即便你不承认,此事也跟你脱离不了关系,我只想告诉你,一个无用之人,是不配活在这個世上的!” “国公爷……”朱鹤见小秦氏并没有替自己说情的意思,索性心一横,咬唇道,“是太夫人……” 他知道姜行远的意思。 即便姜行远不杀她,小秦氏也不会放过他的…… “朱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秦氏铁青着脸道,“我不过是小小惩罚了一次,你竟然怀恨在心,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身上,我跟国公爷的母子情分,岂是你能挑拨的?” 姜行远摆摆手,姜离立刻把两人带了下去,顿了顿,姜行远才缓缓道:“我知道母亲不会轻易认罪,那咱们只能对簿公堂了。” “国公爷,太夫人是冤枉的。”钱妈妈失声道,“他们,他们是随口乱说的啊!” 小秦氏掩面痛哭:“国公爷,难道你我数十年的母子情分,就这么断了吗?” “母亲,不是我要断,是您要弃我而去。”姜行远起身,环视了一眼四下里,“想当年,父亲就是在这里送我去的西北,他嘱咐我要报效朝廷,要对母亲尽孝,要善待二弟三弟,十几年来,我从不敢忘记,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是怎么对瑜娘的?” 姜离走的时候,没有把房门关紧。 冷风吹了进来。 蜡烛摇了摇,差点熄灭。 晃动的烛火中,小秦氏的脸显得格外悲凉:“是啊,要是你父亲还活着,我又何苦置身如此?我自认待你不薄,如今却要被外人的挑拨之言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非我亲生,你若是我亲生子,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怀疑我!” “哼,这话应该是我问母亲,我若是你亲生子,你又怎会派人刺杀我?”姜行远见小秦氏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心里更是悲凉,“我数年未归,府上库房已经被你们几乎挥霍一空,看在母子的情分上,我并不打算追究,可你们却按捺不住地想除掉我,除掉瑜娘,如此一来,二房可以顺利袭爵,瑗娘成了国公爷的女儿,在裕王府也能挺直腰板,你们一家才算真的圆满了,不是吗?” 小秦氏被戳中了心思,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抚着胸口道:“国公爷,难道在你眼里,母亲就是如此的不堪吗?” “太夫人,当心身子。”钱妈妈忙上前扶住她,“母子没有隔夜的仇,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你瞧瞧他那个样子,哪里是容我解释……”说着,小秦氏头一仰,晕了过去。 “太夫人……”钱妈妈慌忙晃了晃她,大声道,“藿香,藿香,快去请大夫!” 姜行远本能地向前走了一步。 但终究还是停了脚步,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回了碧山院。 姜离迎了上来,认真看了看姜行远的脸:“国公爷,那两个人被关在偏房……” “知道了!”姜行远点点头,“好生看管,明天再说吧!” 其实他并不想送把人送大理寺。 甚至他还想,小秦氏是不是有苦衷,或者被人胁迫,此事能私了便私了,可偏偏她都不肯承认…… “是!”姜离领命。 姜瑜认真地听完这一通话,只觉得头有些晕。 她捏了捏眉头,让柳姑姑重新泡了茶,打起精神听殷贵妃那边的声音。 殷贵妃正在伴驾,不时地传来阵阵娇笑声:“皇上许久没来,妾身以为皇上不肯原谅妾身了呢!”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顺庆帝声音低沉,听着心情似乎有些不佳,“朕心里烦闷,过来找你说说话。” “妾身惶恐。”殷贵妃柔声道,“临近年关,诸事纷扰,皇上要当心身子!” 第120章 梦 殷贵妃长发披肩,鬓间并无任何饰物,跟往日很是不同,甚至连屋里的熏香也淡雅了许多。 数月不进沁芳宫,她竟不似进宫多年的旧人,反而像刚过门的新嫁娘。 顺庆帝心头的烦闷瞬间清减了几分,语气也跟着温和起来:“你可曾听说姜国公遇刺一事?” 姜行远在西北威望极高。 百姓爱戴,敌军更是闻风丧胆,长此以往,怕是整个西北都姓姜了。 就连宁太师也明里暗里地提醒他,功高盖主如同养虎为患。 这盖世的功劳也该换一换人了。 “臣妾久居深宫,不曾听说。”殷贵妃面色平静地给顺庆帝斟茶,“姜国公劳苦功高,臣妾更是不敢评说。” 别人或许不知,她却知道。 顺庆帝早就忌惮姜国公,之前不过是看在姜瑜跟赵启订婚的份上,迟迟没有动他而已。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听说今儿刺杀姜国公的,并不是一拨人!”顺庆帝意味深长地看她,“另一拨人竟然跟国公府有所牵连,可见姜国公府上也不安宁哪!” 国公府二房怎么说也是裕王府的岳丈家。 若说这事,殷贵妃不知道,他是不信的。 殷贵妃被顺庆帝看得发毛,讪笑道:“竟有此事,妾身不知……” 即便顺庆帝有心要除掉姜行远。 也不是她一个后宫妃嫔该出手去做的。 “朕不过是随口一问,爱妃又何必紧张……”顺庆帝顺手握住她的手,轻笑道,“今日的你,倒与往日不同,竟连熏香也换了。” 这种事其实不必说出口。 只要有人跟他想到一处就好,至于怎么做的,他当然不会追究。 殷贵妃会意,顺势倒在顺庆帝的怀里,委屈道:“皇上数月不来,妾身闲来无事,调香为娱,让皇上见笑了。” “此香甚好。”顺庆帝拥着她上了床,低声道,“以后朕会常来跟你一起调香……” 迟嬷嬷见状,立刻放下床幔,带人退了下去。 姜瑜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赵启做了皇帝,一把火烧了国公府,还命人抄了忠义侯府,她看见外祖母一干人等皆被流放,任人鞭打,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痛得犹如万箭穿心…… 大汗淋漓地醒来,才得知自己做了噩梦。 依然后怕不已。 前世赵启谋反,被赵桓允斩落马下,顺庆帝从此深受打击,缠绵病榻,命四皇子监国,四皇子闲云野鹤已久,对朝政并不感兴趣,实际上都是二皇子在打理,一时间朝局纷乱,朝令夕改,百姓惶惶度日。 彼时边境战火又起,朝中竟无人能战。 赵桓允只得披甲上阵,却再也没能回来。 难不成,因为她的重生,因为姜行远避了牢狱之灾,延了性命,一切便不同了吗? “姑娘,天还没亮,怎么就醒了?”阮妈妈上前打起床幔,挨着床边坐下,“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姜瑜冷汗淋漓,“妈妈,我做了个噩梦……” “梦都是反着的。”阮妈妈拿了帕子替姜瑜擦汗,安慰道,“姑娘是在担心国公爷吧?国公爷经此一事,必不会再跟从前那般信任太夫人他们了,姑娘大可放心。” “咱们今日就回府。”姜瑜披衣下床,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我要跟父亲一起面对这件事情。”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 那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索性一刀两断来得痛快。 “姑娘莫急,就算回府,也得回了老夫人再走。”阮妈妈见姜瑜心事重重,拿起梳子替她梳妆,随口问道,“姑娘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姜瑜倒不是有意瞒着阮妈妈,而是觉得这样的事太过惊悚,想了想,还是没说赵启登基和忠义侯府被抄家的事,斟酌道,“我梦见国公府被人一把火烧了,所有人都不在了……” 前世国公府的确也被烧了。 唯有姜轩一人幸存。 阮妈妈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继而安慰道:“姑娘切莫心焦,大不了,咱们搬出去就是。” 一句话提醒了姜瑜。 是啊,既然前世今生,国公府都被烧了,那她和父亲又何苦住在那里,反正府上的一切都不是她喜欢的,不如借此机会,她跟父亲搬出来住。 吃饭的时候,姜瑜便郑重地跟慕容氏说起搬家的事。 在京城买个宅子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 以后国公府烧不烧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哪里用着买宅子了!”慕容氏消息一向灵通,笑道,“你舅舅刚刚过来请安的时候说,昨儿皇上把瑶光坊的福王府赏给了你父亲,你们父女俩搬到那边去住就好。” “皇上竟然赐了宅子给父亲,当真让人意外。”姜瑜虽然没有证据,但她觉得另一拨人应该跟宫里有关,否则,谁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路上伏击父亲,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赵启倒是嫌疑最大。 但他不至于如此冲动…… “大概是皇上觉得你父亲回京不足两个月,就祸事连连,想给点恩赐,以示恩宠罢了。”慕容氏许是夜里没有睡好,脸色有些苍白,“咱们这个皇上,看似温和,实际上不但多疑,而且很是小心眼,惯用些阴柔的手段,自他执政以来,重文轻武的风气愈盛,你看看先帝那时的武将,有几个是善终的,当年你父亲奉命镇守西北的时候,我就担心有朝一日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告诉你父亲,切不可被这一时的恩宠迷了心智,急流勇退才是上策!” “外祖母放心,我一定转告父亲!”姜瑜见慕容氏没吃几口就放了碗筷,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慕容氏摆摆手道,“人老了,难免有个头痛脑热的,无妨。” “天寒地冻,外祖母务必保证身子,不要着凉。”姜瑜也没在意,起身告辞,“今儿我要回府陪着父亲,等过了年,再来陪外祖母!” 前世慕容氏无疾而终。 也算高寿。 “去吧,不用担心我。”慕容氏忍着咳嗽,勉强笑道,“等天气暖和了,外祖母定要去看看你们的新宅子,外祖母还没去过瑶光坊呢!” 姜瑜道是。 姜行远一夜无眠。 眼睁睁地看着窗户纸黑了又蓝。 一大早,姜离来报:“国公爷,二爷三爷跪在门外,不肯走……” /102/102871/31242897.html 第121章 恩断义绝 晨起,飘了点零星的雪花。 屋顶上,树上,都铺了一层浅浅的白。 姜谨远和姜慎远直挺挺地跪在碧山院门口。 任凭冷风呼啸。 姜行远大踏步上前,皱眉道:“二弟三弟,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姜谨远率先上前抓住他的衣角,仰脸看他,“但要说对大哥起了什么坏心思,我们是抵死不敢承认的,母亲对大哥更是舐犊情深,分明是有人要挑拨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才刻意为之,大哥,咱们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是啊大哥,这分明是离间计!”姜慎远没睡醒,被风吹得脸格外红,他掩面打着哈欠道,“这件事情肯定是个误会!” “你们进来说话!”姜行远转身进了屋。 姜慎远把姜谨远也拉了起来。 低声道:“太丢人了。” 他说不跪。 姜谨远硬是拉着他一起跪。 这叫什么事啊! 姜谨远气得说不出话来。 甩开他的手,走在前面。 兄弟俩各怀心思地跟着姜行远进了屋。 屋里早就生了火盆。 姜离还体贴地给兄弟三人泡了茶。 姜行远率先撩袍坐下。 姜谨远刚想说什么,姜行远率先开口,吩咐姜离:“把朱鹤带过来。” 朱鹤战战兢兢地看着兄弟三人,把昨天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姜谨远气得拍了桌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待你一向不薄,你怎么能如此诋毁太夫人?” “二爷,老奴所言句句属实。”朱鹤昨儿被姜离提醒了几句,知道该怎么对答,从容道,“是太夫人要除掉国公爷,老奴不敢不从。” “你……”姜谨远语塞。 敢情往日赏他的银子都喂了狗了。 他怎么能把主子说卖就卖了呢? 姜行远见他们还不承认,冷笑道:“既然你们不信,那就公堂上见吧!” “大哥!”姜谨远慌忙跪在地上,“大哥,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不能报官啊!” “你们一直在喊冤,我只能让官府来断是非黑白了。”姜行远静静地看着两人,“若非我命大,今日你们看到的,就是躺在棺木里的我了,连对簿公堂的机会都没有了。” 姜慎远知趣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反正此事不是他做的,跟他无关。 “大哥,是母亲一时糊涂,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姜谨远斟酌再三,只得服软,哀求道,“咱们毕竟是亲兄弟,就给我们留个颜面吧!” “你们要害我性命,却让我给你们留颜面?”姜行远像是第一次认识两人一样,一脸不屑,“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好兄弟,竟然如此会说话!” “大哥,母亲她,她其实是受人指使,她并不愿这么做的……”姜谨远见姜行远态度坚决,心一横,只得道出实情,“是殷贵妃指使母亲这样做的,母亲也是迫不得已啊!” “殷贵妃?”姜行远心头微动。 “大哥……”姜谨远向前倾了倾身子,情真意切道,“实不相瞒,瑗娘入府前已经有了身子,只因此事丢人,也就没有事先告诉裕王殿下,本来以为瑗娘从此母凭子贵,哪知前几天,瑗娘竟然莫名其妙地落了胎,裕王府却是半点消息也没传出,分明是怪罪了……” “偏偏我们得知这个消息,也不敢言语,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可不曾想,殷贵妃竟然提出让母亲做这件事情,母亲起初并不肯,他们竟然拿瑗娘要挟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啊大哥!” “是啊大哥,母亲也是被逼的。”姜慎远附和道,“您想想,母亲要是想除掉你,早就下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嘛!” “即便不是她想做的,也是她做的。”姜行远心已冷,不想再跟他们白费口舌,淡淡道,“从她答应殷贵妃那一刻起,就断了我们之间的母子,兄弟情分,我可以不报官,但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恩断义绝!” “大哥!”姜谨远眼圈红红地看着他,“你当真如此决绝,要弃我们而去吗?” “大哥,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以后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姜慎远也有些慌了,若是没有姜行远的赏赐度日,就凭他那点俸禄,他怕是得喝风。 “该说的,我都说了!”姜行远端茶送客,冷声道,“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这宅子留给你们,我带着瑜娘搬出去住,咱们以后不必再来往。” “二爷三爷,请!”姜离黑着脸撵人。 兄弟俩悻悻地出了碧山院。 不约而同地去了锦合堂。 小秦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话,钱妈妈叹了一声,对两人道:“太夫人急火攻心,大夫刚刚开了药,说情况有些不妙,要咱们务必好生照料。” 兄弟俩道是。 稍坐了坐,姜慎远推说不舒服,直接开溜。 屋里就剩下钱妈妈和姜谨远,姜谨远这才上前对小秦氏道:“母亲,大哥同意不报官,但是要跟咱们恩断义绝,他说会带着瑜娘搬出去。” 小秦氏睁眼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似乎松了口气。 “母亲,听说皇上把瑶光坊的福王府赏赐给了大哥,大哥肯定是要搬到那里去的。”姜谨远叹道,“如今事情败露,咱们也不能背这个黑锅,我说您是冤枉的,都是殷贵妃指使的,想来过段时间,大哥消了气,会原谅咱们的。” “你,你糊涂啊!”小秦氏气得直捶床,“打死也不能说是贵妃娘娘主使的,你不管瑗娘的死活了吗?” “母亲,大哥既然答应私了,就必定不会把此事闹大的。”姜谨远毕竟是男人,看问题的角度跟小秦氏不一样,“我知道母亲一直在为我们筹谋,可眼下咱们不能跟大哥为敌啊!” 这要是姜行远死了,倒也罢了。 偏偏他没死,还傍上了三皇叔,这就不好惹了。 “糊涂,糊涂啊!”小秦氏只是叹气。 母子俩谁也没有说服谁。 姜瑜在马车上听了一耳朵,对姜行远的决定很是满意:“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我早就不想回来住了。” “是为父对不起你。”姜行远知道女儿在安慰他,内疚道,“这些日子你受了这么多蹉跎,都是为父思虑不周。” “只要能跟父亲在一起,女儿就心满意足了。”姜瑜勉强笑道,“等咱们搬进新宅子,咱们父女俩的好日子就来了。” “说起新宅子,还是多亏了三皇叔。”姜行远看着他花骨朵一样的女儿,语重心长道,“要不是三皇叔在皇上面前替为父美言,皇上哪里会肯赏咱们大宅子,三皇叔真君子也!” 姜瑜低头喝茶。 前世他从不过问这些事。 这辈子竟不一样了! 正说着,姜离来报:“国公爷,三皇叔来了!” /102/102871/31242898.html 第122章 拜访 姜行远吃了一惊,慌忙起身相迎。 袖口还打翻了茶碗。 姜离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茶碗:“国公爷小心。” “快,去迎接三皇叔。”姜行远理了理衣裳,大步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想到女儿还在屋里,忙停下脚步对姜瑜道,“你且到暖阁里休息,晌午为父想留三皇叔用膳,你帮顾嫂斟酌一番,切莫有什么差池。” “是!”姜瑜面色平静。 她觉得姜行远想多了。 赵桓允是不会留下用膳的。 姜行远匆匆迎到了前院。 赵桓允穿一身宝蓝色长袍,外面披着锦白色暗纹斗篷,竟不似印象中德高望重的皇叔,反而像是寻常人家的富家公子,他脚步从容,神色悠闲,明明是第一次拜访,却跟在自家庭院散步一样,见了疾步前来的姜行远,温声道:“早就听闻府上好景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只因家父生前喜好花花草草,府上才多了几处园子。”姜行远长揖一礼,“若有幸入了殿下的眼,倒不枉家父多年心血。” 提到姜文堂,姜行远不免唏嘘。 若是父亲还在,看到他们分崩离析的家,也不知什么滋味。 赵桓允自带主人气场,缓步前行,扭头看了一眼姜行远:“本王路过贵府,临时拜访,实属冒失,还望国公爷见谅。” “殿下言重,臣不胜荣幸。”姜行远毕恭毕敬地先行了半步,领着赵桓允进了碧山院,赵桓允来得突然,打扫是来不及了,姜离带人铺了软席,换了茶水,连擦拭的桌子都带着水渍,赵桓允自是不会在意,解了斗篷,撩袍入座:“不曾听说大理寺接手贵府的案子,国公爷果然重情重义。” 习武之人,不喜布置屋子。 一桌一几,墙上挂了两幅书画,仅此而已。 “殿下见笑。”姜行远会意,皱眉道,“家父临终所托不敢忘,终究是自家手足不忍相残,只是经此一事,臣心灰意冷,只待年后分府,臣从此带着小女独居,两府再无瓜葛。” “国公爷大仁大义,来日必有福报。”赵桓允微微颔首,不好再做评论。 姜行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给赵桓允斟茶:“臣不懂茶艺,府上茶水粗鄙,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他知道,三府吃穿用度甚是考究。 三皇叔更是自小锦衣玉食,寻常之物,根本入不了眼。 “此茶甚好。”赵桓允望着青瓷碗里的碧汤,赞道,“以荷露和梅雪煮之,松叶相烹,当真别有一番风味,其中心意,更是难得。” 茶汤清爽怡人,茶叶宛如春日枝头嫩芽般翠绿养眼,入口回甘。 他明明是第一次喝这样的茶,却总觉得异常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喝过这样的茶,且能有如此玲珑心思,他已猜到是她。 “谢殿下夸奖。”姜行远笑道,“此茶原本是寻常的明前龙井,只因小女收了夏日荷露和冬日梅雪,说若以松叶相烹,便跟雪茶不相上下,臣喝过一次觉得不错,这是第二次,想不到殿下竟如此慧眼。” “姜二小姐果然聪慧。”赵桓允眼带笑意,他从未被一个女子牵动过情绪,就连昨夜辗转反侧,梦里梦外也全是她。 姜瑜坐在暖阁屏风后,静静地听着两人聊着这四安茶,思绪又回到了前世。 这四安茶实际上是赵桓允所创,当年的荷露,当年的梅雪,当年的青松,故而每到冬天雪落时,他总会亲自烹茶,满苑飘香,伴着琴声,连她也陶醉其中,再后来,赢太后碰巧来访,喝了此茶赞不绝口,从那以后,他就只喝雪茶了。 其中缘由,她并不知晓。 作为魂魄,她有许多禁忌,近不得祠堂,近不得他的卧房,唯独能呆的地方,也就只有书房和他抚琴的乐室,且终日混沌,四处游荡,这一世,她发现她对好多事情的记忆都模糊了,甚至记不得具体的细节,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厅里的两人,从四安茶聊到了西北的风土风情,再到凉国燕国。 姜行远显然知道赵桓允和赢太后的往事,谈天谈地就是不谈赢太后,赵桓允会意,不动声色道:“国公爷切莫听信传言,本王跟赢太后虽然早年相识,却并无男女私情,本王也从未心仪于她,在本王面前,国公爷尽可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 在世人眼里,他迟迟不娶,是放不下赢太后。 殊不知,真正的缘由并非如此,他不过是想娶中意之人而已。 姜行远闻言倒有些尴尬,讪讪道:“臣倒是从未听说此事,只是觉得太后身份贵重,臣不敢妄议。” “国公爷镇守边关十余年,对凉国燕国最熟悉不过,若国公爷都不能直言,那朝中真的是耳盲眼瞎了。”赵桓允展颜道,“本王愿洗耳恭听,还望国公爷不吝赐教。” “殿下,臣以为赢太后虽然一介女流,却是野心勃勃,她一直觊觎燕国的燕云三州,甚至她对鸿雁山以及栀子岭一带也颇为动心,相传鸿雁山下有玉石坑,凉人爱玉,所以若是凉国一旦占领了燕云三州,下一步必定是咱们的鸿雁山和栀子岭一带,这两处地广人稀,只有西北军在此安营扎寨,并无百姓涉足,是极好的练兵屯粮之地。”姜行远生性耿直,见赵桓允这样说,也就相信他跟赢太后却无私情,“臣以为,联燕抗凉,才是上上策,一旦凉国出击,咱们跟燕国联手,便可在西北一带互为犄角,自会无往不胜。” 之前他不敢说,是以为赵桓允跟赢太后有私情。 既然赵桓允当面澄清,那他便无所顾忌了。 姜瑜忍不住嘴角微翘。 父亲竟然信了…… “前一阵子,本王听说燕国想用燕云三州换咱们的鸿雁山和栀子岭,皇上并未同意,想必他们也听说鸿雁山有玉的传言。”赵桓允手持茶杯,宽大的袖口上的金线迎着天光闪着幽幽的光芒,“如今咱们跟燕国联姻,想来凉国定会有所收敛,眼下咱们以守为攻,只要保证十年无战事,边境安矣!” “殿下所言甚是。”姜行远越说越有精神,“咱们跟燕国这些年一直战事不断,西北边境民不聊生,也的确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不能再打了,只要凉国按兵不动,咱们正好趁着机会扩田囤粮,休养生息,只有西北军日益壮大,不管凉国还是燕国,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打铁还需自身硬,打下来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雪越下越大。 王相令和苏九坐在离国公爷不远的马车上等候,苏九是个急性子,不住地张望:“殿下怎么还不出来?” “殿下都不急,你急什么?”王相令自顾自地喝茶,揶揄道,“殿下怕是还没见到想要见的人!” 作为幕僚,他是不赞成赵桓允迎娶姜瑜的。 可偏偏,他只是个幕僚,主子的私事他也不敢评论。 如今,见赵桓允如此费尽心思地接近姜二小姐,他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跟赵桓允共事多年,几乎是朝夕相处,赵桓允老成沉稳,精明通透,王相令从未当他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反而一直拿他当同龄人看。 唯独在姜二小姐的事情上,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家主子在男女情事上并不老练,反而青涩如少年,要他说,不如直接提亲来得干脆,堂堂皇叔冒着雪天出门,还不一定能见到,何苦来着! “殿下去拜访国公爷,不是为了见国公爷?”苏九性子比竹竿还直,依然是一头雾水,“难道国公爷不在府上,殿下一直在等?” “你自己猜!”王相令白他一眼。 奇怪,习武之人,都不长脑子吗? /102/102871/31242899.html 第123章 中意 茶过三巡。 姜行远也不那么拘束了,言谈恳切,甚至推心置腹。 两人聊了一个多时辰,相谈甚欢。 临近晌午,姜行远挽留赵桓允留下用膳,赵桓允婉言谢绝:“今儿出门之前,家母再三嘱咐早点回家,本王改日再来拜访。” 姜行远不好再留。 见外面风雪愈大,姜离毕恭毕敬地奉上两把油伞,如意替赵桓允穿好斗篷,嘴里啊呜啊呜地说了一番寻常人同听不懂的话,很是体贴地给赵桓允撑伞,姜行远稍微落后半步,出门相送:“雪天湿滑,殿下慢走。” 碧山院周围种了好多翠竹。 皑皑白雪映着苍翠的颜色,相映成趣。 赵桓允饶有兴趣地欣赏一番,才缓缓离去。 姜离带人及时清扫了积雪,青石板路上干干净净,唯恐有什么差池。 刚进了前院,就见姜谨远和姜慎远带着一家老小跪在冷风里,任凭雪花落满全身,姜谨远跪行几步,颤声道:“臣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本来他们应该去碧山院拜见的。 又怕打扰了他们,只能等在此处。 赵桓允扫了一眼人群,接过如意手里的暖炉,上前一步,不冷不热道:“本王突然造访,已属冒失,姜大人无需多礼。” 姜行远扭头看向别处。 “谢殿下!”姜谨远这才起身,侧身后退几步,“臣恭送殿下。” 赵桓允神色淡然地缓步前行。 众人簇拥着把他送到了大门口,直到他上了马车离去,才各怀心思地关了府门。 姜谨远还想跟姜行远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大哥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姜行远冷着脸加快步子,硬着心肠回了碧山院。 阮妈妈早就收拾了残茶,姜瑜坐在窗前仔细端详一块玉佩,赵桓允的玉佩自然是极好的,通身碧绿,无半点杂质,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样,触手冰凉,一如他这个人。 见姜行远进来,便推到他面前:“三皇叔把玉佩落下了。” 姜行远忙命姜离去库房找了盒子放起来:“改日我亲自给三皇叔送到府上去。” 姜离道是。 回府后,王相令唤过如意问道:“殿下可曾见到了姜二小姐?” 如意摇头。 啊呜啊呜地比划一番。 王相令会意,摇摇头,唤过苏九,吩咐道:“你派人去盯一下姜二小姐的行踪,要是姜二小姐出门,立刻来报!” 之前吴起在的时候,他们对姜瑜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 谁知道吴起太没用,竟然被姜离察觉,赵桓允虽然没有惩罚他,却也发配到了西北。 办事不力的人,就应该去西北。 “为什么?”苏九又不明白了。 人家姜二小姐招谁惹谁了? 怎么动不动就跟踪人家!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王相令不想跟这些榆木疙瘩细说。 苏九挠挠头,领命。 宇文氏得知赵桓允去了姜国公府,不解地问道:“你去他们府上做什么?” 这么多年,赵桓允从未去过朝臣的府上。 更别说是主动去的。 “路过,进去坐了坐。”赵桓允唇齿间还残留着四安茶的清香,挑眉道,“毕竟姜国公遇刺之事,我刚好在场,去看看他,也在情理之中。” “我正要问你呢,你为什么会遇见这等事情?”宇文氏狐疑看他,“听说,你是跟姜二小姐一起出的城?” “正是!”赵桓允点点头,“碰巧遇见而已。” “我看不是碰巧遇见,是有意为之吧?”知子莫若母。 赵桓允默了默,平静道:“母亲,儿中意姜二小姐。” “你……”宇文氏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母亲早就跟你说过,娶谁都行,唯独她不行,你怎么就不听呢!” “若不是她,也不会是别人,我意已决,母亲不必再劝。”赵桓允拂袖而去。 宇文氏:“……” 除夕夜宴。 姜瑜陪着姜行远在碧山院守岁,拒绝了二房三房想跟他们一起过年的请求,也没去给小秦氏拜年。 听说小秦氏一直病着,姜丽娘带着李明珠回来探望,想来碧山院见一见姜行远,都被姜离挡了回去,气得姜丽娘直跺脚,说姜行远太绝情。 往年除夕,姜瑜都是在忠义侯府过的,府上人多也热闹,这么冷清的除夕,姜瑜还是第一次过,但能跟父亲在一起,她还是很高兴的,父女俩安安静静地坐在正厅守岁,倒也其乐融融。 正月初五是慕容氏的生辰。 作为女婿,姜行远自然也得亲自去拜寿。 父女俩早就准备了一大车礼物,浩浩荡荡地去了忠义侯府。 慕容氏身边早就围满了前来拜寿的小辈,脸上一直带着笑,见了姜瑜,亲昵地拉到自己身边,对姜行远道:“瑜娘回府这些日子,可是瘦多了,你当父亲的,可得好好照顾一下女儿!” “岳母说得是,都是小婿的错。”姜行远毕恭毕敬地行了晚辈礼。 “罢了。”见到姜行远,慕容氏就难免想到了女儿,脸上笑容尽失,“今儿高兴,就不说这些惹人烦的话了,你快去入席,瑜娘两个舅舅正等你呢!” 姜行远恭敬地退了下去。 “母亲,姑爷毕竟是男人,粗枝大叶的,您何苦要说他。”忠义侯府张氏笑着劝慕容氏,“哪有父亲不疼自己女儿的!” “他离京多年,对瑜娘不管不问,我还不能说说他了。”慕容氏拉着姜瑜的手不放,动容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过得不好,从今往后你就搬到外祖母这边来住,什么时候新宅子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再搬,你不要再回去了。” “瑜妹妹,你的清心苑早就给你收拾好了。”殷澜笑盈盈地走过来,“祖母恨不得除夕夜就把你接过来。” “让外祖母牵挂了。”姜瑜莞尔。 殷清眼巴巴地看着姜瑜,欲言又止。 除夕夜宴,他喝了点酒,央求慕容氏把姜瑜嫁他,慕容氏倒是没有训斥他,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让他死了这条心,还说他的亲事等科考后,会尽快定下来,让他不要再肖想这件事情。 “表哥今儿怎么不说话了?”姜瑜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不知道花鸟市场何时开市,我还想求表哥给我买两只鹦鹉解闷呢!” /102/102871/31242900.html 第124章 寿辰 “过了元宵节就开市,瑜妹妹耐心等几天,等我空了,就去给你买。”殷清忙道,“听说年初会来好多新货,定能挑到满意的。” 终究还是表兄妹。 他还是放下吧! “那就有劳表哥了。”姜瑜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喜欢绿色的,表哥可要好好挑挑。” 这种事说开了也就没啥了。 总不能避而不见。 殷清道是。 闲聊了几句,慕容氏倒是希望姜瑜嫁给殷清,但无奈姜瑜不愿意,她不好强求,便又开始说宁家的事:“宁家早就递了帖子过来,说是今儿要来拜寿,我想宁二公子肯定会来,你且留心。” 殷湘会意,捂嘴笑:“我倒不知今儿瑜姐姐相看宁二公子……” “少贫嘴!”宋氏佯怒训斥女儿,“今日你千万规矩些,省得让人笑话。” 殷湘吐吐舌头。 正说着,唐妈妈笑盈盈地掀帘走进来:“太夫人,宁夫人和宁二公子来了。” 张氏和宋氏纷纷起身迎了出去。 片刻,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宁夫人生得有些圆润,看上去慈眉善目,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跟在她身后的宁泽修长挺拔,一袭天蓝色的直缀锦袍显得他愈发飘逸,举手投足自带书卷气,再无姜瑜记忆中的模样。 见礼后,慕容氏才亲自给母子俩一一介绍,特意指着宁泽问姜瑜:“瑜娘,你可记得你宁二哥哥?” 小的时候,姜瑜见了他,都喊他二哥哥。 宁泽也特别喜欢带着姜瑜四处玩耍。 “记得!”姜瑜无意嫁宁泽,心里十分平静,从容上前,“见过宁夫人,见过宁二哥哥!” “快起来,让我好好瞧瞧!”宁夫人眼前一亮,越看越喜欢,趁机扶住她,一个劲地赞道,“瑜娘出落得跟仙女一样,我倒是不敢认了。” 说着,又笑着对慕容氏道:“倒是越来越像清婉妹妹了。” “可不是嘛,眼睛最像!”张氏看了宁泽一眼,笑颜如花,“令郎玉树临风,更是一表人才,可喜可贺!” 宁泽涨红了脸。 都不敢抬头看姜瑜。 众人聊了一通往事,相谈甚欢。 到了用膳的时辰,两个媳妇带着孙子孙女簇拥着慕容氏去了沐恩阁吃饭,慕容氏显然有意撮合宁泽和姜瑜,走到半路,又吩咐姜瑜道:“瑜娘,你跟宁二公子数年未见,带他去院子里走走,去看看那两棵银杏树再回来用膳,小时候你们可没少爬上爬下的。” 众人哄笑。 慕容氏向来不拘束孙子孙女。 孙子孙女反而个个守礼,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是呢,我也记得那棵银杏树,有次我家泽哥儿还从树上摔下来过呢!”宁夫人感慨道,“岁月不饶人,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娃娃都长大了。” 宁泽又红了脸。 “宁二公子请!”姜瑜不好驳了慕容氏的心意。 那两棵银杏树就在沐恩阁数丈远的墙角处。 一雄一雌,亭亭如盖。 雪后初晴。 四下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阮妈妈和柳姑姑远远跟在身后,宁泽的小厮也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宁泽见姜瑜落落大方,并不忸怩,反而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清了清嗓子上前主动跟姜瑜搭话:“瑜妹妹,别来无恙!” “还好。”姜瑜从地上捡起一片银杏叶子,放在手里轻轻摩挲,“宁二公子样貌大改,刚刚我倒是认不出来了。” “瑜妹妹倒是还是之前的模样。”宁泽笑笑,“只是清减了许多,没有小时候圆润,更加出挑了。” 记忆中的小姑娘脸圆圆的,很可爱。 如今她身材纤细,下巴尖尖,出落成大姑娘了。 “宁二公子真会说话。”姜瑜看了看沐恩阁那边,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入席吧,莫让大家久等。” 前世她跟宁二公子并无交集。 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宁泽侧身一步:“瑜妹妹先请。” “宁二公子请!”姜瑜快走几步,先回了沐恩阁,宁泽紧随其后,刚走了几步,冷不丁被突如其来的泥巴打中后背,污渍顺着天蓝色衣裳的纹路一路滑下,小厮慌忙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宁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厮望着宁泽脏兮兮的后背,环顾四周,皱眉道:“公子,您的衣裳脏了,要不要去禀报夫人……” 四下里无人,静悄悄地。 只听见草木萧萧的声音。 宁泽俊脸微沉:“不要声张,我先去换衣裳。” 他初次来府上,也未曾跟人积怨。 怎么会有人拿泥巴扔他? 是恶作剧,还是有意为之? 慕容氏见姜瑜这么快就回来了,只当宁泽去了隔壁入席,也不曾问别的,只是拉着姜瑜坐在自己身边,还把自己的暖炉给她暖手,姜瑜接了,笑着看了宁夫人一眼,扭头跟殷澜说话:“顾公子来了没有?” 顾鹤鸣五月除了孝服。 想必两人的亲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来了。”殷澜脸色微红,低声道,“正在父亲那桌……” 他是戴孝之身。 平日里也见不到他,就连今日也是远远一瞥。 要不是一纸婚约,她都忘记她还有个未婚夫。 “刚刚我看到了,大姐夫越发俊朗了。”殷湘小声道,“待会儿他定会前来看望大姐姐的。” 殷澜脸更红:“别瞎说。” 宁夫人见状,笑着对慕容氏道:“她们姐妹倒是感情好。”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慕容氏虽然有意撮合宁泽跟姜瑜,但此事也得看姜瑜的意思,所以并未跟宁夫人说破,“就像宁二公子跟我家瑜娘,即便分别多年,再相见,也如同兄妹一般亲密,到底比旁人亲近些。” 宁夫人道是。 他们虽然有意让他们家二公子迎娶姜瑜,但也不能太冒失,这么大的事自然得徐徐图之,今儿一见,虽说是相看,却也跟明面上的相看不一样,毕竟他们只是来赴宴的。 往年慕容氏生辰,赵启都会亲自来贺寿。 今年赵启没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倒是萧太后派了心腹太监如盛送来了寿礼,不看僧面看佛面,忠义侯府自然得盛情款待,如盛虽然是太监,但毕竟是太后的人,众人频频跟他敬酒套近乎。 姜行远跟殷正平殷正安两位妻兄聊得热络,对如盛反而淡淡,反正他没有想把女儿再嫁给皇家的意思,何况他对这些阉人一向很是不屑,压根不想跟他们来往。 如盛是老狐狸。 自然不会在意姜行远的态度,八面玲珑地跟众人打着哈哈,用完膳回宫复命,把忠义侯府所见所闻说给萧太后听,萧太后微微颔首:“颜娘子孙满堂,其乐融融,哀家倒是羡慕得很。” 她的寿辰自是要排场得多。 只是终究少了亲情,就剩下排场了。 “太后,新回京的宁家也在场,听说是宁夫人带着宁二公子去贺寿,慕容老夫人还让姜二小姐带着宁二公子去逛了园子。”如盛耳聪目明,打听得很是详细,“只是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弄湿了宁二公子的衣衫,害得宁二公子入席都迟了。” 萧太后何等精明,一听就说出了其中缘由:“怕是有人不想宁家跟姜国公结亲吧!” 宁家跟忠义侯府是旧相识她知道。 但一回京就带着儿子去拜寿,除了想结亲还能想做什么? 罢了,区区小事她自是不会过问。 姜二小姐爱嫁谁就嫁谁吧! “太后英明!”如盛一脸谄媚地笑。 赵桓允看完莫五的密信,久久未语。 沉默半晌才对王相令道:“你亲自去通州一趟,把所有的证人都带进京城,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王相令神色凝重地看着赵桓允,“殿下,此事重大,容在下多带几个人前去安顿,保证不会走漏风声。” 赵桓允微微颌首,缓缓道:“家父为国为民,操劳一生,想不到终不得善终,身为人子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赵胤征战一生,战死沙场。 哪知时隔多年,却有种种证据表明,赵胤实际上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此事尚未定夺,殿下莫急……”王相令跟随赵桓允多年,知道他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早已怒火冲天,忙安慰道,“待属下再去查验一番,咱们再做商量。” “殿下,王大人……”苏九大踏步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今儿是慕容老夫人的生辰,姜二小姐前去祝寿,现在她们用完膳去了芙蓉阁听戏,咱们要不要去?” 赵桓允目光淡淡地看着王相令。 王相令顿觉尴尬,轻咳道:“苏九,我跟殿下有要事要谈,你先下去。” 他让苏九去盯着姜瑜,真是失策。 这个二愣子还不如吴起呢! 苏九哦了一声,应声出了门。 王相令刚要开口说什么,却不想苏九去而复返,快步走到赵桓允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那咱们还去不去芙蓉阁?要是去的话,属下也好去订雅间。” /102/102871/31242901.html 第125章 不打烊的芙蓉阁 芙蓉阁从来不打烊,就连除夕也有人前去听戏。 素娥很能干,整日神采奕奕,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姜瑜她们都是熟客。 素娥格外热情,还拿出自己亲自做的点心招待,唯恐不周。 大舅母张氏是忠义侯夫人,当家主母,平日里忙着府上的事,鲜少出门。 今儿好不容易出来心思都在看戏上,宋氏来了几次,也成了常客,看见有相熟的夫人小姐,便悄无声息地出门跟她们闲聊。 慕容氏年纪大了,折腾了大半天早就累了,也就没有跟过来,要是婆婆来了,她可不敢这样放肆,至于张氏嘛,两人是妯娌,自然不会拘着她。 殷澜一向规矩,又是订了亲的,本本分分地端坐在张氏身边看戏。 殷湘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知道殷澜不愿四处乱走,只好戳了戳姜瑜:“听说素大娘那里来了新货,咱们去看看吧!” 姜瑜欣然前往。 两人出了厢房,去找素娥。 素娥不在,姜瑜便带着殷湘去三楼找她。 三楼有库房,楼梯口的小门平日里上了锁,见小门也没锁,姜瑜就知道素娥肯定在库房,许是因为过年,地板上铺了红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楼下好戏开场。 锣鼓喧天。 整个三楼却静悄悄地,无人走动。 只有刺眼的天光从走廊的窗户里洒了进来,影影绰绰,细细碎碎。 “瑜姐姐,我攒了些体己,想买套头面送给澜姐姐,你帮我好好物色一下,听说……”殷湘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库房那边依稀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素娥,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本分……” 姜瑜心里一紧,拉着殷湘闪进一间空房。 上次来的时候,素娥告诉她,三楼有几间是更衣室,专门给女眷们用的,今儿初五,来看戏的人不多,前来更衣的人更是没有。 殷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紧张而又刺激。 紧紧握住姜瑜的手。 两人隐在衣橱后,静静地听库房那边的动静:“殿下息怒,奴婢知错。” 殿下? 姜瑜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个身影,又很快否决了她心里的猜想。 这人,她应该没见过。 或者没听过他的声音。 “若皇后再派人过来,你就告诉她,切莫让宁太师再生事端,他所谋之事需徐徐图之,欲速不达,姜国公一事就是前车之鉴。” “是!”素娥轻声应道。 “此处本王不能久留,好自为之。” 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瑜和殷湘大气不敢出。 几近屏住呼吸。 “素娥,只要你用心做事,本王自有你的好处。”男人停下脚步,缓了语气,伸手扶住她的肩头,“本王知道你辛苦,改天再来看你!” “只要殿下心里有素娥,素娥就不觉得苦。” “终究是本王对不起你……” 脚步声又起。 素娥看了一眼窗外,低低喊道:“殿下,三皇叔的车驾已经到了,您还是从后门出去吧!” 男人再没吱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 素娥叹了口气,继续回库房整理货物。 姜瑜悄然走到窗前,站在窗帘的缝隙处往外看了一眼,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人竟然是大皇叔赵景允! “是谁?”殷湘小声问道。 “没看清!”姜瑜不想多事,低声嘱咐道,“此事切莫声张,以免惹祸上身,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殷湘连连点头:“放心,我谁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女子的娇笑声:“我早就想来买个玉镯,可惜一直没有新货,就等着年初的时候,好好挑一个呢!” “是呢,自从天香楼关门后,京城能挑到好货的,也就只有芙蓉阁了。”是徐婳的声音。 “可不是,幸好还有个芙蓉阁。” “咱们也过去。”姜瑜这才拉着殷湘走了出来。 库房比原来大了好多,素娥是把墙推倒,两间合了一间,货架分别靠墙,中间放了好几张黄梨木的桌椅,供女眷们挑选首饰,墙角还新添了兽头香炉,冒着丝丝袅袅的青烟。 徐婳和另外两个贵女刚刚落座,素娥便热忱地上了茶。 见姜瑜和殷湘进来,不等素娥开口,徐婳便冷讽道:“今儿出门匆忙,竟然忘记看黄历,真是晦气。” 两个贵女闻言,一个捂嘴笑,一个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姜瑜认识这两个女子,一个人是徐婳的堂妹徐婧,另一个是宁太师府上的庶女宁五姑娘,徐婧自然知道徐婳跟姜瑜之间的恩恩怨怨,阴阳怪气道:“我看今儿还是不要挑了,等挑个好日子再来。” 宁五姑娘看了姜瑜一眼,也没吱声。 “晦气的人,即便看了黄历,也是晦气,还不如不看。”姜瑜慢条斯理地坐下来,也不看徐婳,若无其事地转身对素娥道,“素大娘,把所有的头面都拿过来,我们挑挑。” 素娥笑着道是。 “你说谁晦气呢?”徐婳恼羞成怒,啪地拍了桌子,“姜瑜,你别太过分,你以为你是谁?” 她想起她跟赵桓允相看那天的事就来气。 要不是因为她姜瑜从中作梗,说不定她跟赵桓允的事就成了…… “这话应该我来说,徐婳,你以为你是谁?”姜瑜冷眼瞧着徐婳:“裕王妃了不起吗?” 就徐婳这样的,还想在姜瑗面前立威? 做梦去吧! “可惜,你永远都成不了裕王妃了!”徐婳被戳了痛处,咬牙切齿道,“你不要以为是你提出的退婚,你脸上就有光了,分明是裕王殿下看不上你,不过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给你几分薄面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姜瑜并不生气,反而轻飘飘地喝了一口茶,“徐婳,你身为未来的裕王妃,却在芙蓉阁无故找茬闹事,若传到宫里去,名声受损的可是你,裕王殿下若是知道他娶的是一个喜欢无事生非的女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哼,咱们走着瞧!”徐婳气呼呼地起身就走。 徐婧和宁五姑娘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素娥笑笑,摇摇头对姜瑜道:“姜二小姐何苦来着,她毕竟是未来裕王妃,身份贵重,若是有心为难,你也是着招架不住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忍忍就过去了。 /102/102871/31242902.html 第126章 兄弟 姜瑜笑而不语。 裕王妃又如何? 就凭赵启那虚伪的性子,他也不会纵容徐婳太过放肆。 若徐婳真的行阴险之事,她也是不怕的。 两人挑完首饰,才回了厢房继续看戏。 “怎么去了这么久?”张氏问道。 殷湘看了姜瑜一眼,姜瑜从容答道:“首饰太多,就多挑了一会儿。” 说着,便拿出送给张氏和宋氏的翡翠手镯:“我瞧着这两只玉镯质地温润,花色不俗,便想着两位舅母戴着肯定好看,还望舅母不要嫌弃。” 姜行远已然跟小秦氏他们闹翻。 旧府她是不想回去了。 在搬新宅子之前,她暂时住在忠义侯府,虽说不需要讨好两位舅母,但跟她那两个婶娘比,张氏和宋氏简直是天下最好的舅母,她只是想表示一下而已。 “的确挺好看的。”张氏接了,笑道,“瑜娘有心了。” 宋氏更是笑得灿烂,立刻带在了手上:“瑜娘眼光就是好,我自己都挑不到这样好的手镯。” “你们喜欢就好。”当着众人的面,姜瑜把送给殷澜和殷湘的首饰拿出来,殷湘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刚刚我跟你一起去挑的首饰,我都没给你挑上一份,你竟然还给我留了,真是惭愧。” “无妨,以后咱们再来。”姜瑜莞尔。 殷澜更是不好意思:“怎么还给我买……” “这是给姐姐添妆的。”姜瑜笑道,“我可是按照咱们这里的风俗来的。” 殷澜今年肯定是要嫁的。 作为姐妹,都会提前送些首饰,她本来没打算这么早送,但殷湘要送,她也只好一起送了。 殷澜红了脸:“哎呀,你们真是……” “你们都有心了。”张氏颇为感动,语重心长地嘱咐殷澜,“顾家也是这个意思,说过了元宵节就送几个日子来,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家里准备嫁妆才是。” 殷澜道是。 赵桓允的车驾刚在芙蓉阁门前停下,苏九立刻上前禀报:“殿下,康华有要事要面见殿下。” 康华是暗卫。 若无重要之事,他轻易不会现身, “回府。”赵桓允命令如意调转马头。 王相令掀了掀车帘,望了望锣鼓喧天的芙蓉阁,叹了口气,想见姜二小姐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就连他也觉得是一种煎熬…… 马车很快回了楚王府。 刚巧在门口遇见了大皇叔赵景允,赵景允特意放慢脚步,等着赵桓允下了马车,两人一起进了门,赵景允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 “本来想去芙蓉阁听戏,想到有点事情还没处理,就回来了。”赵桓允又问赵景允,“大哥今儿怎么有空在家?” 赵景允四十多岁,已人到中年,面色沧桑,他穿一身玄色暗纹直缀,愈发显得成熟稳重:“今儿休沐,刚刚去看了看你二哥,他吃了药正睡着,便想着过来找你下棋,可巧你回来了。” 他本就不苟言笑,平日里也总是绷着一张脸。 即便见了赵桓允,脸色也不见缓和,如意最是怕他,低头匆匆走在前面。 “大哥先陪母亲喝杯茶,我去去就来。”赵桓允比赵景允还要高出半头,他稍微欠了欠身,行了平辈礼,不紧不慢地去了书房,康华早就等在那里了,把赵景允出入芙蓉阁见素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桓允:“殿下,属下还在三楼那边发现了姜二小姐的踪迹,怕是也知晓了此事,要不要……” “不必!”赵桓允抬手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她的事不用你管,我自会处理。” “是!”康华低声应道,“自从太子去世后,秦王殿下便开始跟宁太师府上有来往,只是太过隐秘,属下也是无意才发现其中端倪……” “知道了。”赵桓允点点头,又道,“记住,宁可一无所获,也不要暴露,否则,你们只能跟吴起一样去西北当差。” 康华应声退下。 兄弟俩下棋。 宇文氏便命余妈妈张罗晚膳留赵景允吃饭,又命人去把赵康允用软轿抬过来,赵康允进来气色不错,偶尔也能在屋里走动走动,三兄弟难得聚在一起,赵康允也很兴奋,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老三上次带回来的药,我用着甚好,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能参加三月的农耕节了。” 赵康允是胎里不足。 怕冷喜热。 一年当中,也就夏天状态最好。 “要是天气暖和,你可以出门走走。”宇文氏看赵康允的目光格外柔和,“到时候让骞哥儿和琰哥儿陪着你一起去,等到了夏天,你就可以去芙蓉阁听戏了。” “母亲说得是,我就盼着夏日快点来临,也能多出门走走。”赵康允咳嗽了几声,又对赵景允和赵桓允道,“我身子不好,平日里也顾不上母亲,就全靠你们照顾了。” “二哥客气了。”赵桓允走了一步棋,淡淡道,“你保养好身子就好,母亲有我们照顾,你不必操心。” “是啊,你顾好你自己,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孝顺了。”赵景允跟赵康允年龄相近,两人一起长大,感情上深厚一些,为了赵康允的病,赵景允也没少操心,“你若身子好些了,就多陪他们母子说说话,母亲这边也不用经常过来。” “多谢大哥三弟体谅。”赵康允勉强笑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吃完饭,赵康允已有倦意。 早早回府歇息。 赵桓允这才质问赵景允:“大哥为何频频跟宁太师府来往?”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景允愣了一下,波澜不惊,“我身为宗人府宗正,少不了跟群臣有所来往,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宇文氏看了看赵桓允,扭头对赵景允道:“咱们三府一向不涉夺嫡之争,你可不能乱了规矩。” “母亲,我何时乱了规矩?”赵景允不悦道,“若要这么说,老三还跟四皇子来往密切呢,我还没说他力保四皇子呢!” “大哥,四皇子常年在外巡视,居无定所,我跟他见面还是在两年前,怎么就成了我跟他来往密切了?”赵桓允面色冷淡,“今年四皇子元宵节后才会回京的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若说亲近,他对你更亲近一些。” /102/102871/31242903.html 第127章 母子 “我那是听皇上说的。”赵景允摆摆手,“好了,我不跟你争论这些,总之,你的事我不会过问,我的事,你也不要掺和,咱们互不干涉!” “大郎,你怎么说话呢?”宇文氏嗔怪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间有什么事就得说开说透!” “母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府的前途,绝非为了一己私利。” 四皇子虽然是嫡子,但他终日诗书风流,不堪重任。 二皇子三皇子虽说是各有千秋,却终究是庶子。 太子虽然没了,但还有东宫嫡孙在。 这些年立嫡呼声最高,他若是帮东宫一把,就等着帮三府提前得到了新君的信任,他没错。 “大哥,咱们三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桓允虽然排行最末,性子却最沉稳,“你现在跟我说,咱们互不干涉?” 赵景允年长他十几岁。 对赵桓允来说,赵景允如父如兄,行事沉稳有度,深得他敬重。 却不想,兄弟两人竟在夺嫡之事上有了分歧。 赵景允拂袖而去。 “老三,你派人跟踪你大哥?”宇文氏自是不愿意看到兄弟这般,皱眉道,“他终究是你大哥,你们若是心不和,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我没有派人跟踪他,是无意中发现的。”赵桓允也是第一次跟赵景允起争执,“若他跟宁太师走动也就罢了,偏偏还跟皇后有私下往来,皇上本就多疑,大哥分明是玩火自焚。” 他身边虽然有幕僚暗卫,也掌控京城内外的消息。 是因为他奉命制衡前朝余部,也就是负责督管黑市那边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是直接给皇上做事,并非是参与夺嫡。 况且父亲早有明令,三府不得参与夺嫡之事。 是赵景允非要背道而驰。 “你大哥真是糊涂了。”宇文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地,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那就只能问大哥了。”赵桓允捏了捏眉头,“您多劝着点吧,开春事多,各大庄子陆续来府上回话,皇上对农耕节的事又比较重视,说今年后宫嫔妃也会去田间地头感受一下农耕的气氛,光是安保问题就得提前安排。” “我知道了。”宇文氏也知道赵桓允诸事缠身,偏偏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便越发心疼,“母亲虽说不中意那个姜二小姐,但既然你执意要她,母亲也不好再拦,等过了元宵节,母亲进宫让太后替你们赐婚就是。” 反正太后最喜欢给小辈们赐婚。 也不差这一桩。 “母亲,这事先放一放,不着急。”赵桓允不想办得太仓促,“等忙完了农耕节再说吧!”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宇文氏只好作罢。 第二天,赵桓允早早出门,也没有陪宇文氏用早膳。 宇文氏望着满满一桌子饭菜,顿觉食之无味,便对余妈妈道:“阿余,你去打听一下那个姜二小姐,她跟赵启退婚后,有没有再跟别的男人定亲什么的,务必得查清楚。” 她倒是希望姜瑜跟别的男人订了婚。 这样一来,赵桓允也就死心了。 “回禀王妃,还真是巧了,奴婢听说昨儿忠义侯府老夫人寿辰,姜二小姐相看的就是宁家的二公子。”余妈妈昨天去五芳斋买点心,刚巧碰到了认识的几个老姐妹,其中就有宁府的人,刚巧聊到了此事,“听说忠义侯老夫人很中意宁二公子,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哪个宁家?”宇文氏来了兴趣。 “就是八年前离京外放的那个宁家,原是宁太师的本家,后来分了宗,就变成两家了。”余妈妈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对各大府邸的事大都清楚,“听说宁家此次回京,就有宁太师的提携,宁家大郎还是禁卫军副统领呢!” “哦,是他们家啊!”宇文氏想起来了,“忠义侯府老夫人还是好眼光,宁家的男人大都没有通房侍妾,宁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若是姜二小姐嫁到了宁家,也的确是个好去处。” “老夫人何出此言,咱们府上哪里是宁家可以比的。”余妈妈笑道,“若姜二小姐嫁过来,可是天大的福气,别的不说,这些年,殿下可是从来没有钟情过哪位姑娘……” “我还是那句话,谁都可以,就是这个姜瑜,让我心里不自在!”宇文氏忍不住提了提往事,“我不待见姜二小姐,除了她跟赵启订过婚以外,我是不想跟慕容氏结亲,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赵家人拿了短处这么多年。” 想起当年的青葱往事。 她叹了一声:“罢了,不提了,横竖老三喜欢,我也不好再拦,也拦不住,由他们去吧!” “眼下姜二小姐正跟宁家议婚,说不定真的成了呢!”余妈妈会意,宇文氏点点头,低声道:“若能帮上忙,就尽量促成他们,省得老三再惦记。” 余妈妈道是。 姜瑜在忠义侯府住了十日。 宁泽竟然拜访了两次,还约她元宵节一起看花灯。 姜瑜每次都拒之不见,她觉得她的态度已经是在拒绝他了,却不想他依然来得殷勤,还时不时送些礼物给她。 慕容氏愿意她嫁到宁家去,便对此事装聋作哑。 姜瑜烦不胜烦,决定趁着元宵节看花灯的时候,把话挑明。 并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她无心嫁人。 余妈妈早早得了消息,把宁泽约姜瑜看花灯的消息说给宇文氏听:“宁家的人说了,他们家公子很高兴,就盼着这一天来呢!” “老三今儿在府上吗?”宇文氏心里有了主意,“没说今晚去不去赏花灯?” “殿下早早出门还没回来,不曾听说晚上外出。”余妈妈摇头,“这几日庄子上陆续来人回话,殿下都是上午在府上处理这些庶务,下午在书房商议农耕节的事,若是皇上召见,便是推到晚上议事,昨晚殿下忙到三更才歇下。” “你跟他说,就说我想出去看花灯了,让他抽个时间陪我出去逛逛。”宇文氏道,“刚好让他看看,姜二小姐已有意中人,也好让他死心。”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余妈妈会意。 /102/102871/31242904.html 第128章 上元夜(一) 月上树梢。 各大坊区早已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元宵花灯最热闹的地方依然是瑶光坊的十字街,造型各异的花灯璀璨夺目,整个十字街都被照得亮如白昼,元夜不宵禁,各大坊区的门彻夜不关,人群如潮水般涌向瑶光坊。 芙蓉阁更是爆满。 里面的雅间早就在半个月前被抢订一空,甚至就连门口也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老百姓,他们挤不进去,只能临街的墙下听感受里面的锣鼓喧天。 殷清殷濂和宁泽走在前面,姜瑜和殷澜殷湘还有孟金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人潮如海,一行人差点被冲散,走走停停地看着花灯,猜字谜,倒也热闹。 不知为什么,姜瑜总觉得背后有人跟踪自己。 回头看看,却并无异常。 除了柳姑姑,丁顺和孟文孟武也跟了来,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安全上应该没问题。 元夜不避嫌。 走到半路就碰到了等候多时的顾鹤鸣,殷清作为兄长,自然知道他是在等殷澜,上前跟他客套了几句,便让殷濂陪着殷澜跟顾鹤鸣一起逛灯会,约好一个时辰后在芙蓉阁见面,孟金枝打趣他:“人家看个花灯,世子还得派人跟着,真是小气!” 众人哄笑。 殷澜触到顾鹤鸣含笑的目光,低头绞着衣角不好意思看她,姜瑜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吧,外祖母也是答应了的。” 顾家早就派人到忠义侯府请示过了。 两人相会也是过了明路的。 殷濂走后,剩下殷清和宁泽反而有些尴尬,殷清自知跟姜瑜无望,便也端起了兄长的架子,有板有眼道:”听说芙蓉阁那边的花灯最好看,咱们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好,那就听大哥哥的。”姜瑜欣然答应,挽着孟金枝的手往前走,宁泽快走几步,追上两人,讨好般对姜瑜道,“瑜妹妹,你且等着,我先去给你猜一个大的花灯回来。” 小的时候,宁泽好像也这样说过。 她记得每年他都会送她一个花灯。 殷清心里轻叹了一声。 难不成瑜妹妹喜欢这样的男人? “大哥哥,我们走得慢,你跟宁二公子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姜瑜勉强笑道,“你们不在,我们也自在些。” “可是这么多人……”殷清有些犹豫。 都是姑娘家,碰到登徒子咋办? “公子,有奴婢在呢!”一直没有存在感的柳姑姑轻咳道,“我会保护好姑娘们的!” 殷清讪讪笑:“那,我们到前面去等你们。” 柳姑姑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 即便他跟殷濂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殷清和宁泽很快消失在人群当中。 柳姑姑这才低声跟姜瑜道:“姑娘,柳术说,夜风想见您。” 夜风? 姜瑜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什么事?” “他说,有个消息要卖给姑娘,姑娘肯定感兴趣!”柳姑姑低声道,“我让他在路口的摊位那边候着,若姑娘想见他,咱们就过去。” “那就过去看看。”姜瑜之前跟夜风打过一次交道,这个人除了性子怪异,倒也靠谱,上次她托夜风带给姜行远的信,他的确带到了,并未食言。 只要银子给得足,黑市上的人反而更信得过。 孟金枝和殷湘并不知情,说说笑笑地看着花灯,猜着字谜。 姜瑜望着两人无忧无虑的笑容,心生羡慕。 她要是不背负这么多的仇恨,该有多好! 让姜瑜想不到的是,路口那个摊位的摊主竟然就是夜风,他擅长易容,化成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倒也不违和,只是姜瑜对声音特别敏锐,他一开口招呼她们,她就认出了他:“老板,有没有荷花灯?” “荷花灯都卖完了,有个特别大的,就是还没做完的,你要吗?”夜风歪头看她。 “要,你慢慢做,我等一会儿就是。”姜瑜会意。 “好,那你过来等着。”夜风招呼她到他身边,柳姑姑也跟着挤了过去,周围的人都在看灯,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就连孟金枝和殷湘也都在绞尽脑汁地猜灯谜,如果猜中,是不需要花银子买的。 姜瑜走到夜风面前。 夜风捧起一盏尚未完工的花灯,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低声道:“姑娘跟府上祖母和二房三房闹翻,可是为了当年国公府夫人仙逝一事?” “算是吧!” “姑娘恨错了人,谋害国公府夫人的,另有其人。”夜风的脸在朦胧的花灯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是宫里的人……” “谁?”姜瑜心头微动,“殷贵妃?” “姑娘想知道答案,自然得拿出诚意……”夜风搓了搓手指,狡黠道,“一百两!” “你……”柳姑姑很是无语。 “给他!”姜瑜吩咐柳姑姑,柳姑姑只得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他,“说吧!” “是皇后!”夜风收了银票,把手里的荷花灯递给她,姜瑜狐疑地接过来:“当真?” 皇后有什么理由要杀她的母亲? 即便顺庆帝对她母亲有意思,也威胁不到皇后的地位。 “姑娘尽可前去查证。”夜风冷笑,“若消息不实,我夜风从此金盆洗手,不在黑市上混了。” 姜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自会去查证。” “我还有一个消息,姑娘买不买?”夜风知道姜瑜手头宽裕,趁机道,“是关于三府的。” “三府的消息,跟我何干?”姜瑜瞬间想到了赵景允跟素娥的事,又神使鬼差地问道,“若是跟我有关的,倒是可以考虑。” “五十两!”夜风开价。 “那算了!”姜瑜提着荷花灯就走。 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三府的消息她买来做什么用? “姑娘,五十两卖你两条消息,其中一条真的跟姑娘有关!”夜风不想放过这个大金主。 姜瑜这才停下脚步,冲柳姑姑递了个眼色。 柳姑姑硬着头皮又往外掏银票。 这个该死的夜风,狮子大开口,卖个消息这么贵。 她恨不得揍得他满地找牙,太气人了! “老王妃和姑娘的外祖母早些年因为一个男人反目,所以老王妃也并不喜欢姑娘,刚刚在下就看到楚王府的人跟踪过姑娘!”夜风有板有眼道,“还有一条是……” 话音未落,就听见人群一阵躁动:“让开让开,四皇子回京了……” /102/102871/31242905.html 第129章 上元夜(二) 街上的人纷纷退到路边。 前面两匹快骑开路,后面紧跟着一辆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穿过十字街。 众人窃窃私语。 听说四皇子常年离京,冷不丁回来竟然搞这么大的阵仗。 姜瑜站在人群里,望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前世就因为四皇子整日无心政务,才被赵启和赵禹钻了空子,把朝局搞得乌烟瘴气,以至于临了,她也不知道后来储君是谁…… 待马车远去,街上才恢复如常。 殷湘猜对了一个灯谜。 夜风很是痛快地把莲花灯给了她。 殷湘得了莲花灯,兴奋地抱住了孟金枝:“中了中了,终于中了!” “中了就好。”孟金枝兴奋之余,又有些沮丧,“这些灯谜太难了,我竟一个也没猜中。” 这的确难为孟金枝了。 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没上过几天学,这些谜底隐晦难懂,她猜不中也在情理当中。 “我再猜中了就给你。”殷湘兴冲冲道,“咱们再去前面看看吧!” 说着,又喊姜瑜:“瑜姐姐,走了走了,咱们去前面。”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过来。”姜瑜还追着夜风下一个消息,“还有呢?” 这人神出鬼没。 下次遇见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陆续有人过来买花灯。 夜风跟人讨价还价地卖了几个,还不忘跟姜瑜说话:“你我之间的来往,切不可让三皇叔知道,朝廷忌惮黑市,已经打掉了天香楼,现在就剩下芙蓉阁了,也只能剩下芙蓉阁了。” “你的意思是,芙蓉阁的幕后东家是宫里的人?”姜瑜会意。 夜风轻咳道:“姑娘,五十两只能买两条消息。” “这条也算啊!”姜瑜顿觉无语,冷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天香楼没了,卖消息的人只剩下你了吧?” “自然不是!”夜风从善如流道,“但我敢保证,这等劲爆的消息也只有我能卖给你了!” 姜瑜转身就走。 她不买了还不行嘛! 越往芙蓉阁那边走,街上就越热闹。 除了卖花灯,猜字谜的,还有卖糖人的,卖糖葫芦的,还有卖包子馒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越发热闹,依稀能听见芙蓉阁里传出的锣鼓声,殷湘和孟金枝早已不知去向,柳姑姑陪着姜瑜挤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两人都出了一层汗,柳姑姑紧紧护着姜瑜,提议道:“姑娘,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到处都是人。 主仆两人好歹找了个立足的地,停下来歇脚。 没说几句话,就见宁泽举着两串糖葫芦从人群里挤过来,献宝一样递到姜瑜面前:“瑜妹妹,快尝尝,是临记的糖葫芦,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谢谢宁二公子,我胃口有些不舒服,不想吃酸的。”姜瑜没接,宁泽讪笑道:“那我给你拿着,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再给你。” 柳姑姑低头笑。 索性后退一步,隐在两人身后。 姜瑜望着眼前跟天上的星星连成一片的花灯和在半空中跳跃的烟花,笑着问他:“宁二公子,宁夫人他们没出来赏花灯吗?” “他们,他们也来了。”宁泽扭头看她,愈发觉得夜色中的她格外娇嫩迷人,“母亲说你客居在忠义侯府,难免孤单,让我过来陪陪你……” “宁二公子也看见了,我身边有表哥表姐们的陪伴,并不孤单。”姜瑜知道宁家的诚意,也知道宁二公子是好人,宁夫人也会是好婆婆,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牵连他们,婉言劝他,“这是你回京后第一次过上元节,你还是回去陪陪宁夫人吧,我这里人多着呢!” “瑜妹妹……”宁泽鼓起勇气道,“你,你应该知道我和母亲的意思,母亲中意你,我更是忘不了咱们小时候的情意。” “宁二公子,我也忘不了咱们小时候的情意,见了你们我也很高兴。”姜瑜正色道,“只是这八年当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再也不是当年的姜瑜了,只是我再怎么变,我也依然拿你当我的亲哥哥看待的。” “亲哥哥?”宁泽热腾的心一下子跌进了冰窖,喃喃道,“原来在你的眼里,只愿意把我当你亲哥哥?” 姜瑜不忍看到宁泽失魂落魄的模样,但还是硬着心肠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长痛不如短痛。 她是真的不忍心伤害宁泽。 “他是谁?”宁泽颤声问道。 “你不要问了。”姜瑜垂眸道,“反正我非他不嫁,若他不娶我,我就自梳,永不再嫁。” 宁泽下意识地看了看隐在暗影里的柳姑姑,叹道:“想不到瑜妹妹还是痴情之人,也不知道谁竟有如此福气!” “宁二哥哥这么说,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姜瑜坦然看他,“二哥哥人品贵重,前途无量,他日定会配得神仙眷侣。” 宁泽沉默不语。 手里的糖葫芦也啪地掉在了地上。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半空又腾起漫天灿烂的烟花。 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赵桓允站在对面茶楼,手持一杯清茶,刚好看到并肩而立的宁泽和姜瑜,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只是看上去郎才女貌,格外扎眼。 茶碗的茶早就凉了。 他依然站在那里,望着两人,半晌无语。 余妈妈搀着宇文氏走了过来,宇文氏见赵桓允脸色不好看,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什么?” “没什么。”赵桓允这才把手里的茶碗放在桌子上,撩袍坐下,“想必母亲也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那就回去吧!”宇文氏嘴上说回去,却站着不动,“难为你陪着母亲逛了这么久。” “王妃快看,是宁二公子和姜二小姐。”余妈妈指了指窗外,余光看了看赵桓允,“忠义侯府老夫人还是那般洒脱的性子,竟不拘着小辈,姜二小姐这么快就跟宁二公子出入成双了呢!” 宇文氏皱皱眉,没吱声。 赵桓允脸更沉。 /102/102871/31242906.html 第130章 上元夜(三) 宁泽虽然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陪她去芙蓉阁跟众人会合。 他心里乱糟糟地,无心看灯。 姜瑜的荷花灯精巧夺目。 灯上描绘的荷花栩栩如生,荷叶下的锦鲤娇憨可爱。 一路走来,收了一波艳羡的目光。 殷澜和殷清站在芙蓉阁门口翘首以待,见姜瑜回来,殷澜才送了口气,打趣道:“你再不回来,大哥哥要去找你了。” 殷清不悦地看了宁泽一眼,没吱声。 就算祖母默许了,也该顾及着姜瑜的名声,早点回来才是。 两人在一起招摇过市,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多看了一会儿花灯,耽搁了。”姜瑜笑笑,“我在芙蓉阁订了雅间,咱们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再回去。” “我就不去了。”宁泽心情复杂,脚步浮虚地跟众人道别:“家母和家兄就在前面,我过去找他们。” 一直以来,他几乎是顺风顺水。 头一次遭受这打击,他有些承受不住。 “宁二公子请便!”殷清巴不得他快点走,“恕不远送!” “宁二哥哥慢走。”姜瑜眉眼弯弯地看他。 她的眸子却越发在流光四溢的夜晚明亮起来。 仿佛适才那些扎心的话并不是她说的。 宁泽不敢再看她,落荒而逃。 小厮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唯恐他摔倒。 “二哥哥呢?”姜瑜不见殷濂。 “我们放花灯的时候,他就走了。”殷澜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让咱们不用等他,是顾公子把我送回来的。” “姐姐跟顾公子情意深重,让人羡慕。”姜瑜打趣。 殷澜低头。 一脸娇羞。 孟金枝和殷湘依然在兴致勃勃地猜灯谜,孟金枝手里提了两盏花灯,越战越勇,还非要拉着姜瑜一起猜:“快来,我们今晚整条街的灯谜都猜出来,把所有的花灯都带回家。” “我们去里面歇歇脚,你们不要走远了。”姜瑜早就在芙蓉阁订了厢房,素娥待她一向好,把她常去的那间给她留着。 殷湘点头道是:“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找你们。” 姜瑜这才把手里的荷花灯交给柳姑姑,拉着殷澜进了院子。 殷澜一向聪慧,不动声色地问姜瑜:“瑜娘,你跟宁二公子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适才顾鹤鸣送她的时候,走时依依不舍。 殷湘和孟金枝刚刚还打趣她。 可宁泽走的时候,并非如此…… “澜姐姐,我不想嫁人,所以不想耽误宁二公子。”姜瑜神色坦然,“待会儿回去,我会跟外祖母赔罪。” 这样的话她早就跟外祖母说过了。 可慕容氏还是给她张罗了宁家…… “你呀!”殷澜捏了捏她的手,嗔怪道,“我听母亲说,外祖母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低嫁怕你受委屈,高嫁也怕你受委屈,好不容易来了个宁家,外祖母派人打听了好几番,这门亲事看上去仓促了些,但实际上是外祖母担心这样的好人家被别人抢了去,才急着撮合你们,想早点把你们的亲事订下来,听说宁二公子读书很用功,就等着今年科考大展身手呢!” 跟在两人身后的殷清听了,暗下决心。 回去他定要好好读书,把宁泽比下去。 “是我不想嫁,并不是他不好。”姜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今晚上元夜,咱们不说这个,咱们看戏吧!” 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地唱西厢记: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露滴香埃,风静闲阶,月射书斋,云锁阳台,审问明白,只疑是昨夜梦中来,愁无奈…… “她们两个怎么还没进来?”殷澜朝门外看了一眼,“可别走远了。” 殷清听戏入了迷,也没吱声, “她们知道咱们在这里,应该不会走远。”姜瑜看了看墙角的沙漏,便对柳姑姑道,“姑姑,你去喊她们进来喝杯茶,一会儿咱们该回去了。” 上元夜虽然不宵禁。 但也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柳姑姑应声走了出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见孟金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姑姑,看见殷二小姐了吗?” “没有啊!”柳姑姑还算镇静,“我家姑娘让我出来找你们呢!” 孟金枝急出了一头汗:“你们进门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猜字谜,她说她先去前面的摊位看看,我也没在意,可刚刚跟着她的翠芝却说,殷二小姐不见了!” 一个身穿绿衣的小丫鬟正站在不远处掩面哭。 柳姑姑大踏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没跟你家小姐在一起?” “刚刚二小姐让奴婢去五芳斋买桂花糕,奴婢回来以后她就不见了。”翠芝哭得眼睛都红了,“奴婢都把附近找遍了,也不见二小姐。” 柳姑姑立刻吩咐翠芝:“你去芙蓉阁跟姑娘们说一声,我和孟小姐去前面再找找看。” 翠芝撒腿就跑。 不远处,一队官兵穿街而过。 柳姑姑忙上前求助为首那人:“各位官爷,我们跟我们家小姐走散了,还望官爷帮忙找找看,我们家小姐穿着绿色的衣裙……” “手里还拿着一盏莲花灯。”孟金枝忙补充道,“若找到了,烦请让她到芙蓉阁来找我们。” 为首那人刚好是苏九,看了看两人,不冷不热地问道:“你家小姐姓甚名谁?” “殷湘!”孟金枝忙道,“忠义侯府二小姐。” “知道了。”苏九也没太当回事,吩咐其他人,“兄弟们,要是看到有穿绿色衣裳的姑娘,就帮忙上前问一声。” “是!”众人齐声应道。 柳姑姑和孟金枝道了谢,又急匆匆地去了别处找。 得知殷湘失踪的消息,姜瑜和殷澜都吓了一大跳,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往外走,姜瑜边走边凝神殷湘那边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 殷清更是着急,率先跑在前面,还摔了一跤。 他是兄长,若是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 半个时辰过去了。 还是不见殷湘回来。 眼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姜瑜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殷湘知道他们在芙蓉阁歇息,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过来找她们。 她应该是出事了…… 殷澜也慌了,红着眼圈道:“瑜娘,这可怎么办?” 殷清到底是男人,率先平静下来:“你们就在芙蓉阁等着,我去报官!” “大哥哥,今晚是巡防营负责守卫十字街的安全,你去巡防营找三皇叔,请求他帮忙找人。”姜瑜提醒道,“事关湘妹妹的名声,不要太过张扬。” “我知道。”殷清匆匆离去。 /102/102871/31242907.html 第131章 男人的心思 “都怪我,我不应该跟二妹妹分开的。”殷澜急得掉了眼泪,“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脸活了。” 出来的时候,慕容氏再三嘱咐她,千万不要走散。 早点回来。 “澜姐姐,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先找湘妹妹要紧,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芙蓉阁等着。”姜瑜望了望满街的花灯,想到夜风就在不远处摆摊,忙嘱咐殷澜,“如果湘妹妹回来,你就派人去巡防营说一声,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和湘妹妹等我们回来。” “瑜娘,我还是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殷澜这才发现柳姑姑也不知去向,姜瑜摆摆手,“你留下等着湘妹妹,不要走开。” 殷澜还想说什么,却见姜瑜已经匆匆走远。 她叹了一声,无奈地进了芙蓉阁。 姜瑜一路小跑着去了夜风那个摊位。 摊位空空地,夜风已经不在了。 问了问旁边的摊主,摊主说他生意好,刚刚卖完花灯走了。 姜瑜急出了一头汗。 几乎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往前走,她又不敢大声喊,唯恐被有心人听去,反而坏事,看见穿绿衣裳的姑娘便挤过去看,她希望殷湘是故意躲起来逗他们,而不是真的出了事。 前世殷湘并没有出这样的事。 她觉得是她的重生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包括殷湘。 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在人群里疾步行走,反而格外惹眼。 甚至还有两个不怀好意的小混混喷着酒气上前搭讪:“姑娘,是不是跟家里人走丢了,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 “姑娘放心,哥哥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另一个伸出咸猪手,嘿嘿道,“好漂亮的姑娘,你是我今晚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 姜瑜后退几步,厉声道:“放肆,天子脚下你们也敢如此狂妄!” 话音刚落,两个小混混瞬间倒在地上。 哎吆哎吆地动弹不得。 苏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狠狠地踢了两人一脚:“来人,带下去,仗责五十!” “官爷饶命!” “官爷饶命!” 两个小混混吓得脸都白了。 五十板子打下去,他们的小命怕是要没了…… 三四个侍卫跑步上前,把人拖走了。 姜瑜一抬头,却见赵桓允仿佛从天而降般站在她面前,他依然穿一件锦白色长袍,在周围花灯的掩映下,显得愈发清贵肃正,似乎周围的嘈杂于他无关,他缓步朝她走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不疾不徐道:“你跟我来!” 说着,转身就走。 姜瑜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走得快。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跟着他。 到了芙蓉阁附近,就不那么拥挤,摊位也变得稀稀拉拉起来,上元夜最热闹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好多人都开始打道回府,护城河那边倒是璀璨一片,陆续有人过去放花灯。 若殷湘没有出事,这个时候,他们也应该放完花灯,准备回府了。 路过芙蓉阁门口,赵桓允还没有停的意思,继续往前走。 芙蓉阁一场戏已经唱罢。 看戏的人也随之出来一波,正在门口坐上马车准备离开。 还有人牵着马,慢腾腾地走在两人身后。 姜瑜快走几步,追上他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赵桓允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当然是带你去找殷二小姐,要不然,你以为呢?” 小姑娘钗环凌乱。 看上去狼狈不堪……看样子是真的心急了。 “殿下,我湘妹妹有消息了吗?”姜瑜急声问道,“她在哪里?” 赵桓允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姜瑜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一辆不起眼地马车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苏九很是不解:“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康华已经带人封锁了瑶光坊。 除非殷二小姐插翅飞了。 王相令刚刚在酒楼喝了点酒,昏昏欲睡:“问那么多干嘛,跟着就是了,对了,一会儿路口把我放下,我自己回去。” 自家主子明明知道姜二小姐有了意中人,竟然毫不避嫌地跟她招摇过市。 搞不懂。 苏九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赵桓允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停下来,指着那盏最大的牡丹花灯问姜瑜:“喜不喜欢那盏?” 姜瑜愣了愣,捋了捋额前的乱发:“喜欢……”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殷湘。 哪里有心思看花灯…… “公子好眼光,这盏牡丹花灯可是今晚这条街上的灯王,因为不在灯谜之列,所以没有被人猜走,您瞧瞧这用料,都是用上好的燕国绢纱和紫檀木,您再看看这流苏上面缀的可都是和田玉片!”身穿蓝衣的摊主一看赵桓允气度不凡,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整条街上的人围观了一晚上,却无人舍得出手,公子瞧着就是有缘人,一百两银子您拿走,这位姑娘肯定会喜欢的。” 一百两银子? 姜瑜虽然不缺银子,但还是觉得这花灯太贵了。 即便是紫檀木和和田玉,也没有这么贵的…… 再看赵桓允,竟然真的掏出了银票递给了摊主。 偏偏她也不好拦着…… 摊主接了银票,乐得差点跳了起来,他识人无数,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毕恭毕敬地把花灯递到姜瑜面前,一脸恭维地笑:“姑娘,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公子一片心意,难得可贵,希望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姜瑜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赵桓允。 赵桓允不看她,付了银子就走。 他亲眼看见她挑着一盏花灯跟宁泽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怎么就跟他不能? 何况,她跟宁泽并无婚约。 “谢谢……”姜瑜忙接了过来,拿着那盏牡丹花灯跟了上去,身后全是艳羡的目光,其他摊主纷纷恭贺蓝衣摊主:“恭喜恭喜,竟然把灯王给卖了,今年得了好彩头,你是要发大财了。” “哈哈,多谢多谢!”蓝衣摊位兴奋地脸都红了,“我是遇到贵人了。” 出了灯市,就是瑶光坊最热闹的酒店饭馆一条街。 就连路边也摆满露天摊位,阵阵饭菜的香味,和着吆喝声叫卖声,迎面扑来:“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臊子面三鲜馄饨卖了,不输给酒楼,不输给饭馆,好吃不贵。” “包子饺子卖了,五文一碗!” “喜欢吃什么?”赵桓允停下脚步问道。 /102/102871/31242908.html 第132章 找到了 “回禀殿下,臣女不饿……”姜瑜摇头,“臣女只想尽快找到湘妹妹。” 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哪有心思吃饭…… “吃完你就见到她了。”赵桓允云淡风轻地进了对面的月满楼,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了赵桓允,点头哈腰地打招呼:“殿下好久没来了,快楼上请。” 赵桓允微微颔首,回头看了一眼姜瑜。 姜瑜只得提着花灯走了过去。 她一直听不到殷湘那边的声音,就只能指望赵桓允的巡防营了。 老板看了看姜瑜,表情微讶,瞬间笑容更甚:“姑娘请!”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三皇叔带着一个小姑娘来吃饭,还是上元夜…… 应该是他想多了。 两人临窗而坐。 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姜瑜难以下咽,但又不好不动筷,勉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赵桓允见她依然心事重重,知道她还在担心殷湘,沉着脸道:“殷二小姐没有出瑶光坊,却消失不见,她应该是被人藏了起来,你不要着急,很快就有消息了。” 要不是顾及姑娘家的名声,不便大张旗鼓地找。 康华早就找到了。 “她一个姑娘家,无缘无故消失了近一个时辰……”姜瑜不敢再想下去,正说着,楼下一阵嘈杂,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我儿子明明在你这里吃过饭,你们怎么能说没见呢?” 姜瑜起身往外看。 见是宁夫人,心里一沉,难道宁二公子也出了事? 想到这里,她忙对赵桓允道:“殿下,是宁夫人,我下去看看。” “巡防营会处理此事。”赵桓允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你且安心坐着。” 敲门声响起,苏九闪身而入,目不斜视地禀报道:“殿下,宁大公子报案,说他们家宁二公子不见了,有人看见宁二公子在这里喝过酒,宁夫人便亲自来问。” 姜瑜立刻下楼找到宁夫人。 宁夫人见了她,忙问道:“瑜娘,我家泽哥一直未归,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姜瑜便把事情的原委说给她听:“他说他要跟你们会合,我一直以为他是跟你们在一起的。” “刚刚我去巡防营见到了殷世子,听说湘小姐也……宁夫人脸色苍白,喃喃道:“天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夫人,巡防营的人正全力搜寻……”姜瑜安慰道,“咱们先等等看!” 殷湘跟宁泽一起失踪。 事情就复杂了…… “我再出去找找,一定要把他找到。”宁夫人抹着眼泪走了。 “宁二公子今晚来过你这里?”苏九忙问月满楼老板,“跟谁一起来的。” “来是来过,他就带了一个小厮,只喝酒,不吃菜。”老板努力回忆,“他大概坐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走了,今晚人多,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殿下,找到了。”康华悄然而至,低声道,“殷二小姐和宁二公子都在宁家的马车上,人没事,就是两人都在昏迷中,尚未醒来。” “把他们带到巡防营。”赵桓允吩咐道,“先让王相令过去处理,我随后就到,继续追查下手之人!” 康华道是。 姜瑜得知人都找到了。 这才松了口气。 月满楼离巡防营还有一段路程。 苏九的马车赶得不快不慢。 姜瑜心急如焚。 赵桓允却稳如泰山,掀帘看了看街上的人群,冷不丁问姜瑜:“今晚你跟宁二公子说了什么?” “什么?”姜瑜一头雾水。 “他一晚上都跟你在一起,离开你之后,却一个人跑到月满楼喝闷酒,难道跟你没关系?”赵桓允反问,姜瑜会意,垂眸道,“宁二公子是好人,是我配不上他。” 夜风徐徐。 吹得车帘翻飞。 半空的烟花绚烂夺目。 幽暗的车厢也随之变得流光溢彩。 她整个人浸润在五彩的天光里,朦胧美好。 赵桓允嘴角微翘,再没吱声。 巡防营烛火通明。 忠义侯府和宁府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正厅人影攒动,依稀传来宋氏的哭声,她好好的女儿出来看花灯,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殷湘的名声算是完了。 姜瑜下了马车,快步进了正厅。 殷澜满脸泪痕地迎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瑜拍拍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内室。 许太医正在给殷湘把脉。 内室里静针可落。 “许太医,我妹妹怎么样?”姜瑜上前问许太医。 “殷二小姐中了迷药,待我下针,很快就醒来了。”许太医看了看姜瑜,低声道,“此药能让人神志不清,对别人听之任之,大多在青楼秘传,俗称罗情香。” 罗情香? 姜瑜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又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宁泽则躺在隔壁榻上。 宁夫人围着他,也是不停地抹眼泪。 正厅这边,二爷殷正安则抓住宁侍郎的领口,铁青着脸道:“禽兽,你们一家都是禽兽,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亏我们还拿你们当好人,简直是引狼入室,我要进宫告御状,你们一窝禽兽!” “此事尚未查清,还望殷二爷慎言。”宁侍郎也觉得理亏,任他所为,讪讪道,“若真如此,小儿定会对二小姐负责,绝不做无情无义之事。” 殷正安喝了点酒,又在气头上,扬拳就打:“子不教父之过,我打死你们这些禽兽!” “放开我父亲!”宁源挽挽袖子上前,一把推开殷正安,厉声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宁源比宁泽还要高出一头。 人长得也壮实魁梧。 殷正安猛不丁被他推出几步远,一个趔趄,摔了个四脚朝天。 殷清为了殷湘的事煎熬了一晚上,见宁源竟然把殷正安推到在地,也火了:“欺人太甚的是你们,谁怕谁啊!” 殷正安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冲了上去:“你敢推我,我跟你拼了!” 两家人打成一团。 “住手!”苏九一个箭步上前,三下两下地把两家人分开,斥责他们,“这里是巡防营,岂能让你们如此放肆,再闹,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众人这才知趣地停了手。 许太医给两人把完脉,熟门熟路进了书房,禀报道:“殿下,他们都醒了!” /102/102871/31242909.html 第133章 名声 宁泽一身酒气,还有些懵。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巡防营,见了赵桓允更懵,揉着眼睛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眼神冷冽,贵气凌然。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却因身子绵软差点跌倒在地。 一边的许太医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放肆,这是楚王殿下!”苏九一声厉喝,吓得宁泽一哆嗦,跪倒在地:“草民见过楚王殿下。” 赵桓允微微颔首,低头看他:“宁公子,殷二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马车里?” “什么殷二小姐,我不知道啊!”宁泽更懵。 整整一晚上他的心思都在姜瑜身上。 都没有跟殷湘说一句话。 “你的随从呢?”赵桓允又问。 “长福,长福呢?”宁泽环顾左右,苏九冷声答道,“他已经溺亡在护城河里了!” “什么?”宁泽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瑜婉拒了他。 他很是失落,便跑到月满楼喝了闷酒。 随后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先回去,若是想起了什么,就来告诉本王。”赵桓允看了看他,又吩咐苏家,“让姜二小姐问明缘由,来书房回话。” 苏九应声走了出去。 不多时,姜瑜盈盈进了书房,正要施礼,赵桓允摆摆手,温声道:“不必多礼,你且直说就好。” 如意上了茶。 还搬了凳子过来。 “湘妹妹说她当时在一个摊位前看花灯,然后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她就稀里糊涂地跟着那香味往前走,然后她就上了一辆马车。”姜瑜问得比较详细,一字不差地说给赵桓允听,“她说她虽然迷糊,但还是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当时马车上没有人,她却听到一个声音说,怎么是她……” 其实殷湘说到这里的时候,姜瑜也是心里一沉。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冲着殷湘去的,那么会是谁呢? 是她吗? “然后呢?”赵桓允又问。 “然后湘妹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她敢笃定的是,当时宁二公子并没有在她身边。”姜瑜看了一眼门外,又问道,“宁二公子怎么说?” “他的小厮溺亡在护城河里,应该是被人收买,然后灭口。”赵桓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这事我会交给大理寺,让他们去彻查。” “可是湘妹妹她……”姜瑜仰脸看着他,咬唇道,“烦请殿下顾及一下她的名声。” “你放心,他们只查宁府小厮溺亡一事。”赵桓允深深看她,“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回去吧,若想起什么,尽管来巡防营找我,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我都在。” “多谢殿下。”姜瑜起身告辞。 刚出门,就见宁泽迎上前来,木然地解释道:“瑜妹妹,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相信宁二哥哥!”姜瑜勉强笑道,“也相信官府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瑜妹妹是不是怪我没用?” “宁二哥哥多心了,事发突然,咱们都没有准备。” 宁夫人心情复杂地看了看两人,没吱声。 宁源上前虚扶了她一把:“母亲,咱们回去吧!” 殷正安愤愤地看了宁家一眼,拂袖而去。 殷清摇摇头,大踏步跟了上去。 宋氏和殷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殷湘上了马车,见姜瑜和宁泽站在门口说话,马车安静地等在那里,赵桓允缓缓走出来,站在两人身后,不冷不热道:“宁公子留步,本王有话问你。” 姜瑜看了看赵桓允,转身上了马车。 路上,殷湘沉默不语,宋氏却哭出了声,她哭殷湘名声尽毁,姜瑜安慰道:“二舅母不要慌,三皇叔说只查宁府小厮落水一事,他会顾及湘妹妹的名声的。” “话虽如此,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宋氏泣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歹毒……” “二婶,您不要哭了。”殷澜也劝道,“咱们要相信三皇叔!” 圆月西移。 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 只听见车轮孤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柳姑姑和孟金枝在巡防营门前下马。 门口侍卫拦着她不让进,孟金枝急得直跺脚:“我们来找姜二小姐,知道她就在巡防营。”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们来晚了,他们早就走了。” 柳姑姑不信,大声喊道:“姑娘,姑娘!” “这里是巡防营,大呼小叫做什么?”苏九闪身到了跟前,冷着脸道,“还不赶紧走,小心把你们也抓起来。” 两人悻悻离去。 忠义侯府注定彻夜难眠。 寿安堂的蜡烛多点了两根。 慕容氏听完事情的原委,倒也镇静,看了一眼哭红了眼睛的宋氏,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这么点是就撑不住了?” “母亲,二姑娘的名声……”宋氏又要哭。 “是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慕容氏瞪她一眼,“你该庆幸你女儿平安归来,而不是哭她的名声,你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她被人迷晕了吗?” 宋氏忙擦了擦眼泪。 “还有你!”慕容氏沉着脸看殷正安,“让你去处理此事,是让你去跟宁家打架的吗?” “母亲,我……”殷正安不服气,“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我气不过才跟他们理论的。” “糊涂!”慕容氏气得拍了桌子,指着殷正安的鼻子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糊涂的东西,事情尚未查清,你就口口声声说人家是禽兽,你好歹也得看在宁家的面上,收敛一点,若此事真的是宁二公子所为,官府就饶不了他,咱们也绝不姑息。” 忠义侯一脸黑线地责怪殷清:“你是兄长,怎么照顾妹妹的?” 殷清低头不语。 张氏到底心疼儿子,不悦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责怪清哥儿了,这是意外。” 要她说,都怪殷湘太不安分。 若是跟殷澜姜瑜一样,规规矩矩地去芙蓉阁听戏,哪里会有这等丢人的事! 忠义侯再没吱声。 “好了,瑜娘和湘娘今晚留在我这里歇着,你们都散了吧!”慕容氏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沉声道,“从今往后,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就当没有这档子事,即便有人问起,也要三缄其口,不要多说一个字,明白了吗?” 众人点头道是,纷纷散了。 /102/102871/31242910.html 第134章 夜话 慕容氏留下殷湘是担心她想不开。 特意让唐妈妈陪她住在暖阁那边,还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她神色如常,才安排她歇息。 姜瑜虽然很累,却并无睡意。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躺在她身边的慕容氏也没睡,开口问她:“听说那个牡丹花灯是三皇叔给你买的?” “是……”姜瑜承认。 “他为什么要给你买花灯?”慕容氏是过来人,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出神,半晌才听姜瑜答道,“我不知道……” 当时她一门心思找殷湘。 也没想这些。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话?”慕容氏心里很不是滋味,三皇叔位高权重,是个风光霁月之人,若他对姜瑜有男女之情,她是不能接受的,姜瑜嫁谁都行,就是不能就嫁给他。 “也没有!”姜瑜顿觉脸热,“就是路过,随手买的。” 她知道他对她好。 但并不代表他对她有想法,或许是看在姜行远的面子上也说不定。 “瑜娘,你别忘了,今儿是上元夜。”慕容氏扭头看她,“一个男人在上元夜给你买花灯,你说你不知道他的心思?” 大顺朝四十余年。 从前朝开始,上元夜便是年轻人的节日。 这一晚,年轻男子给心仪的姑娘买花灯的风俗已经流传百年,甚至好多男子也都会借此机会跟心爱的女子表明心意,慕容氏是过来人,当然懂! “外祖母,我没想这么多。”姜瑜心里乱糟糟地。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拿着那盏花灯。 明天送回去还来得及吧! “外祖母相信宁家是清白的,也相信宁二公子绝对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慕容氏缓缓道,“外祖母会早点把你跟宁二公子的亲事定下来。” “外祖母……”姜瑜一骨碌爬起来,忙道,“宁二公子是好人,可是我不想嫁给他。” “瑜娘,你不想嫁他,想嫁谁?”慕容氏直接了当地道,“三皇叔那样的人,绝非良配……” 她跟宇文氏之间的恩恩怨怨。 并不想告诉姜瑜。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赵桓允即便心仪姜瑜,他那边的动作绝对不会很快。 因为宇文氏肯定不会同意,况且,皇叔的婚事,也是要让宫里知晓的,一来一去,她有足够的时间给姜瑜物色人家。 “外祖母,我对三皇叔并无此意。”姜瑜想到前世种种,叹道,“以后,我尽量不见他便是。” 赵桓允肃正清冷。 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他若是知她心意,必不会强求。 慕容氏只是叹气。 对大理寺而已,宁府在上元夜溺亡了一个小厮,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的案子拖十天半个月,也是常事。 但赵桓允亲自交代的事情却不能怠慢。 很快大理寺那边就有了眉目。 从小厮长福靴子里发现了一颗紫色的宝石,像是从衣服上拽下来的,看来是长福在挣扎的时候,拽住了凶手的衣裳,不小心掉到了靴子里,反而成了遗留下来难得的证据。 大理寺的人找素娥辨认这颗宝石。 想不到,素娥对这颗宝石很有印象,她经手的宝石虽然多,但紫色却是很少见的,她查了查账本,那批紫色宝石一共十颗,其中东宫买走了四颗,裕王府买走了三颗,剩下的三颗则被徐阁老府上买走了,说是给徐婳打造首饰用的。 这下大理寺的人就头疼了。 都是不好惹的主。 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让大理寺少卿王延先去徐阁老府上试探试探。 没办法,东宫和裕王府岂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徐观得知王延的来意,有些生气。 当场唤出徐婳,问她宝石的下落。 昨晚之事他略有耳闻,也没当回事。 但这桩案子查到他家里来,他就不高兴了,觉得王延不识抬举,他堂堂内阁首辅,无缘无故地去杀宁府一个小厮做什么? 简直是荒谬至极! 徐婳昨晚也去过十字街,亲眼看到赵桓允重金买下来那盏她心仪的牡丹花灯送给姜瑜,她气得差点发疯,如今大理寺的人来问宝石的下落,她更是恼羞成怒:“三颗宝石都在宫里的司珍局镶嵌首饰,你们大可去那里查,来找我做什么?” 她还没过门。 姜瑗就跟她示威,故意传播消息给她,说芙蓉阁来了一批上好的紫色宝石,而且她已经买走了三颗,徐婳岂能示弱,想也不想地把剩下的三颗买了回来。 谁知道,就是这几颗宝石竟让她跟人命官司有牵连。 真是晦气! 王延不好再问,客套地起身告辞。 徐四娘子怎么说也是未来的裕王妃,惹不起。 从徐府出来,王延又派人去了司珍局暗中查徐婳的那三颗宝石,司珍局很快来了消息,说徐婳的确送了宝石过来镶嵌,三颗宝石都在,并无丢失。 王延只得硬着头皮去了裕王府。 赵启正在书房议事。 下人不敢通报。 王延只得耐心地在正厅等,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终于等来了赵启。 赵启对大理寺的人一直没什么好感,冷着脸问道:“什么风把王大人给吹来了?” 大理寺这帮人,油盐不进。 自命不凡。 他笼络了很久也没有笼络过来,愈发看大理寺的人不顺眼。 “臣冒昧来访,还望殿下见谅。”王延长揖一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赵启看,“敢问殿下,府上可否有这等宝石?” 赵启看了一眼,皱眉道:“王大人什么意思?” 这种宝石虽然不常见。 但大理寺的人如此问话,显然不正常。 王延这才把他的来意说给赵启听,赵启脸一沉:“王大人怀疑是本王府上的女眷杀了宁府的小厮?” 年前姜瑗小产,一直在屋里闭门不出。 他不认为这事跟他府上有关。 “殿下恕罪。”王延再次行礼,“臣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殿下通融。” 赵启见王延不见棺材不落泪,冷着脸吩咐道:“来人,请侧妃过来。” 姜瑗早就在后院知道王延的来意,从鬓间取下一支步摇递给赵启:“请殿下过目。” 赵启脸更黑,亲自拿给王延看:“王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三颗宝石整整齐齐地镶嵌在凤穿牡丹的步摇上。 熠熠生辉。 王延讪讪告退。 剩下东宫那边未查,他思量再三不敢去。 只得求助赵桓允。 /102/102871/31242911.html 第135章 谗言 赵桓允面色冷峻。 淡淡道:“若王大人不能胜任大理寺少卿一职,自有能者上位,不必为难。” 王延立刻出了一头冷汗。 早就听闻三府肃正,对人疏离冷淡。 可那日三皇叔交代大理寺彻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却是少有的温和,他以为三皇叔的性情并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好相与……终究是他以为。 “王大人,若三日内不能破案,本王自会另派他人。”赵桓允端茶送客,王延大气不敢出地退下,出了门才发现后背都湿透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早死早托生! 王相令迎面走来,见他大冷天的额头却冒着汗,笑道:“巡防营的地龙烧得热了些,大人莫怪,随在下去茶房坐坐喝杯茶吧!” 王相令是赵桓允的心腹,王延自是不敢怠慢,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进了茶房。 王延尴尬地说明来意。 王相令笑道:“王大人,大理寺秉公办案,理应不畏强权,有道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东宫仅仅是牵扯到此案中来,王大人又为何连查都不敢查了?” “大人有所不知,若太子健在,在下也不会如此为难,如今皇后日夜礼佛,不问世事,太子妃和小皇孙更是深居简出,低调隐忍,如果在下贸然前往查案,怕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延说着,叹了一声,“罢了,我还是在想想别的办法吧!” 王延早些年曾受到宁太师的提携。 虽然他没有投到宁太师的门下,但在众人的眼里,他是宁太师的人。 王相令自然知道他跟宁太师之间的恩恩怨怨,提醒道:“王大人重情重义之人,在下佩服,东宫女眷多,大人登门实在不便,不如派大理寺女官前往,一来方便,二来大人也能避避嫌,一举两得。” “多谢大人。”王延眼前一亮。 待王延走后,王相令才信步进了书房,见赵桓允正站在窗下喂翠郎,便上前道:“殿下,庄子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太后说想去微光湖那边看看,怕是也要动用姜二小姐的两处庄子,姜二小姐为了修河堤,年前特意先修了路,太后的车驾穿过姜二小姐的庄子最为安全可靠。” “这事我跟她谈。”赵桓允用筷子把肉片塞到翠郎嘴里,又问,“骞哥儿琰哥儿到了没有?” “两位世子早就在正厅那边等着见殿下呢!”王相令笑道,“世子们头一次去庄子做事,凡事亲力亲为,表现出色,殿下可是要好好奖赏奖赏他们。” 虽说历年的农耕节都是有三府操办的。 赵骞赵琰却是头一次参与其中,赵桓允有意历练他们,事无巨细地交给两人去做,兄弟俩一连几日都住在庄子上,倒也没有抱怨。 赵桓允放下筷子,洗了洗手,撩袍坐下:“让他们进来吧!” 王相令道是。 让大理寺郁闷的是,派去东宫的女官来报,东宫的四颗紫色宝石,也是一颗不少。 听说太子妃还动了怒,说大理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还说东宫的人从来不出去看花灯,甚至还惊动了顺庆帝,顺庆帝得知事情的原委,怒斥大理寺做事不周,竟然堂而皇之地去东宫查案,还特意召见了赵桓允:“三皇叔打理巡防营辛苦,区区小事还是不要动用大理寺了,劳烦三皇叔给个交待便是。” 虽说溺亡的是宁府小厮,却也是人命关天。 尤其是还牵扯到了东宫和裕王府,顺庆帝交给赵桓允,大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 赵桓允想也不想地拒绝:“陛下,巡防营维持治安,清乡缉匪,大理寺查案洗冤,各司其职,臣不敢逾越,若陛下不放心大理寺,大可命刑部共同审理此案。” “三皇叔所言极是,朕倒是忘记了刑部。”顺庆帝自然不好勉强赵桓允,顺势下了台阶,命王喜传召刑部尚书前来领命,王喜应声退下,顺庆帝又拿出几道折子对赵桓允道,“近日燕国和凉国在边境多有摩擦,燕国请求咱们出兵相助,朝臣们也是各执一派,不知三皇叔对此有什么看法?” “臣以为,只要燕国能保住燕云三州,咱们大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赵桓允沉吟道,“燕云三州不但是燕国最后的防线,更是咱们最后的防线。” 顺庆帝微微颔首:“三皇叔深谋远虑,朕心甚慰。” 待赵桓允退下,顺庆帝才唤出躲在屏风后的宁太师:“太师觉得,三皇叔意下如何?” “三皇叔虽然年轻,却行事沉稳,远胜秦王魏王,隐有老梁王风范。”宁太师摸着胡须,欲言又止,“只是……” “太师但说无妨!”顺庆帝会意,“朕召你来,并非为了政事,而是聊聊闲话而已,太师不必拘礼。” “回禀皇上,老臣以为三府无论是威望还是势力如日中天,实在不需要过多的恩宠和权力。”宁太师起身离座,长揖一礼,“前朝余部隐于黑市,一直以来都有三府节制,确切地说,是三皇叔在安抚监督,如今巡防营又在三皇叔手里,巡防营虽说不比禁军,但掌控京城事,还是不在话下,西北那边,姜国公自是不必说,就连孟昭孟将军也受过三府的恩惠,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三皇叔有不臣之心……” 上次的事,要不是赵桓允从中作梗,姜国公必死无疑。 这口恶气,他早晚要出的。 宁太师看了顺庆帝一眼,忙跪在地上:“臣失言,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朕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顺庆帝一直觉得宁太师闲云野鹤之人,说出的话更为中肯,而他久坐庙堂之上,的确也应该听听这些老臣所言,“三府辈分在朕之上,这些年朕待三府也是礼尚有加,想来他们也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杞人忧天。”宁太师是老狐狸了,势必要抓住这难得进宫的机会,“听说此次农耕节,三皇叔全权交给两位世子去办,臣听说后日夜忧心,唯恐有什么闪失……” /102/102871/31242912.html 第136章 果然是她 “宁太师的意思是,农耕节会有人刺杀宫里的贵人吗?”四皇子赵宣大踏步走了进来,不屑道,“人人都说宁太师学识渊博,是个正人君子,想不到却是背后说人长短的无耻小人!” “放肆!”顺庆帝厉声吼道,“你进来不知道通报一声吗?怎能如此无礼?” “儿臣参见父皇!”赵宣这才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父皇万岁万万岁!” 顺庆帝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只是触到他那种酷似自己的脸,又缓了脸色:“以后且不可如此无礼!” 在所有的皇子当中,唯独四皇子赵宣最像他,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八分像。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顺庆帝对他另眼相看。 “臣见过端王殿下。”宁太师冷不丁被人拿了话柄,尴尬道,“臣失言,罪该万死!” “行了吧,你死一次就够了,还万死!”赵宣最烦这些说话拐十八个弯的文臣,大刺刺地走到顺庆帝身边,笑道,“父皇,儿臣想去拜访三叔祖,还请父皇恩准。” “你去找他做什么?”顺庆帝皱眉,望着儿子黑黢黢的脸,心情复杂道,“三叔祖刚走,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了皇城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让赵宣入住东宫。 而是赵宣无心朝政,根本不能担当大任,他遗憾又欣慰。 毕竟二皇子三皇子的眼睛一直盯着东宫,暗中较劲,互相诋毁,让他烦不胜烦,却不得不冷眼旁观。 唯独赵宣依然是赤子之心,此行还给他和皇后带回来好多新鲜的小玩意,倒也多了些父子之情。 “正因为他走了,儿臣才要去找的他嘛!”赵宣四处闯荡惯了,似乎忘记了宫里的规矩礼节,顺手拿过顺庆帝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轻咳道,“父皇,儿臣受人之托给他带了一封信,定要亲手交给他。” “谁的信?”顺庆帝见他拿自己的杯子喝水,既感动又哭笑不得,见赵宣只是嘿嘿笑,不肯说的样子,便板着脸道:“准了准了,你快去吧,只是三皇叔诸事缠身,你不可打扰他太久。” 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去见谁,还得过来告诉他一声,这样的心性,也不知道随了谁。 “谢父皇!”赵宣抬腿就走。 顺庆帝摇摇头,自嘲道:“你瞧,这就是朕的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有道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端王纯孝守中,日后稍加历练,定成大器!”宁太师心里懊恼,面上自是不敢流露,恭维道,“就连小皇孙也颇有太子遗风,年纪不大,却也识得好多字,等入了学堂,学问就更精进了。” “是啊,朕那孙儿天资聪慧,最像太子。”顺庆帝似乎这才想起宁太师是他的亲家,面带悲戚地看着他,“这些年,苦了太子妃了……” “皇上节哀,出嫁从夫,是她应有的本分。”宁太师等的就是这句话,肃容道,“太子妃虽年轻,但性情温顺,知书明理,教导好小皇孙,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顺庆帝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姜瑜本来以为有了物证,大理寺会很快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却不想,一连十日依然没有动静,案子竟然陷入了僵局。 殷湘有慕容氏陪着,除了那晚惹了风寒,正吃着药,倒也没什么大碍,她一向没心没肺,还反过来安慰宋氏,说大不了她这辈子不嫁人了。 宋氏只是哭。 说不是她的错,是故意有人陷害。 宁泽却病倒了,且来势汹汹。 宁府已经请了好几拨大夫去看,慕容氏身边的唐妈妈奉命去探望过宁泽,说短短几日瘦得不成样子,好像灯枯油尽了一样。 姜瑜越发内疚,让柳姑姑去黑市打听有没有更好的药或者大夫能解罗情香的毒,又吩咐阮妈妈去柳巷胡同传个信,她想跟嘉和公主在芙蓉阁见一面,这些日子她凝神反复听了各宫的动静,确认是她的好姐姐姜瑗所为。 姜瑗因为之前跟赵启的丑事,一直对姜瑜怀恨在心。 她打听到慕容氏有意把姜瑜嫁给宁泽,便心生毒计,想让姜瑜和宁泽出丑,被众人围观,就像当初她跟赵启那般,却不想办事的人没看清,才阴差阳错地把殷湘当成了她…… 唯一庆幸的是,那晚宁泽心情不佳,喝了掺了罗情香的酒,直接昏死了过去,但凡他心情稍微好一点,罗情香便会和酒化成催情的药,若宁泽和殷湘真的生米做成了熟饭,她无法原谅自己。 柳姑姑说她找到了夜风,夜风说罗情香产自凉国,最好的解药也在凉国。 黑市暂时并无解药。 姜瑜这才想起她为什么听到罗情香这个名字熟了,前世她在西北的时候,曾经听凉国一个玉石商说起过此香,只是当时她觉得无聊,也没在意听,却想不到这辈子她竟然真正见识到了罗情香的厉害,只是凉国远路迢迢,去凉国请大夫是不可能的了。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芙蓉阁。 芙蓉阁来往商人颇多,鱼目混杂,本来就是京城有名的消息中心,若连素娥也打听不到解药,那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阮妈妈也很快带了信回来,说嘉和公主三日后会去芙蓉阁听戏。 姜瑜正中下怀,立刻让丁顺去芙蓉阁订了位子。 康华很快把消息告诉了苏九,说姜二小姐三日后要去芙蓉阁听戏,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姜二小姐是何方神圣,但只要她的人一出现,报告就完事了。 苏九一听,立刻探头探脑地去找王相令。 见王相令正在跟赵桓允议事,便咬着耳朵把这事说给他听,王相令顿觉无语,白了他一眼:“殿下面前,怎么能如此失礼?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哪有当着主子的面,窃窃私语的,当真失礼。 搞得好像他跟苏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苏九嘿嘿笑:“康华说,三日后姜二小姐要去芙蓉阁听戏……” “知道了。”赵桓允点点头,继续跟王相令说太后车驾的安排,“虽说庄子上的路还算平坦,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难免会有雨雪出现,还是要事先准备好草毡,以备不时之需。” “殿下所言甚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王相令拿起毛笔,在手里的册子上写了几笔,“再就是贵人们临时更衣的院落,因今年太后亲临,需要再添一处,可巧姜二小姐的庄子里刚好有一处院落,还算气派,属下瞧着正合适。” 之前太后没有参加农耕节,原来更衣的院落就能用。 今年不同了,太后得有单独的更衣院落才是。 “不用了,就在临湖的庄子上再建造一处更衣院落便是。”赵桓允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小姑娘的一颦一笑,干净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语气也温和了许多,“皇上注重农桑,农耕节每年都办,总不能每次都征用她的院落。” 他若是提及此事,她肯定不会拒绝。 只是他不想这么做。 “还是殿下思虑周全。”王相令道是,一扭头见苏九木头桩子一样立在那里,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苏九挠挠头,“那咱们去不去芙蓉阁,要是去的话,属下也得提前去订位子的。” 刚刚主子说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去还是不去? 王相令:“……” 天哪,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愣头青,心思跟手里的剑一样的,半点不会拐弯。 就算他真的不知道,难道就不会等他跟主子议完事再问他吗? 赵桓允:“……” 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为什么苏九每次都有这样的疑问? /102/102871/31242913.html 第137章 去见她 嘉和公主正欲下马车就看到了四皇子赵宣的车驾也停在了芙蓉阁的门口,便吩咐贴身侍女秋桃:“告诉姜二小姐,本宫在月满楼等她。” 赵宣从小就爱捉弄她。 她烦透了他。 秋桃道是,正欲下车,郑嬷嬷不冷不热道:“启禀公主,芙蓉阁的位子是早就订好了的,临时去月满楼怕是不妥,若有什么闪失,奴婢们担当不起。” “怎么?本宫连去哪里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嘉和公主挺直了腰板,冷笑道,“嬷嬷若是担当不起,尽管现在就回宫,又何必推三阻四的不让本宫去月满楼?” 她早就知道郑嬷嬷是殷贵妃的人。 之所以留她这么久,是不想在宫里动手,要是连累了苏妃,那就得不偿失了。 “奴婢不敢,奴婢也是为了公主着想。”郑嬷嬷面色不改,朗声道,“请公主收回成命,移驾芙蓉阁。” 赶车的小太监左右为难。 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停! 秋桃一时也愣住了。 “秋桃,你还愣着干什么?”嘉和公主板着脸道,“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她现在深受顺庆帝宠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嘉和公主。 也就是郑嬷嬷仗着有殷贵妃撑腰,才敢给她颜色看。 “奴婢遵命!”秋桃立刻跳下马车。 周善也吓得一激灵。 立刻甩鞭调转马头,朝月满楼驶去。 郑嬷嬷虽然生气,却也不敢再言。 只是不停地绞着衣角。 嘉和公主却觉得格外解气,冷讽道:“嬷嬷此时恨极了本宫了吧?” “奴婢不敢!”郑嬷嬷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奴婢只是为了公主着想……” “让嬷嬷费心了。”嘉和公主意味深长地笑,“回宫后,嬷嬷只管把本宫的行踪禀报殷贵妃就是。” “公主折煞奴婢了!”郑嬷嬷脸色微变,信誓旦旦道,“奴婢对公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就好。”嘉和公主脸上笑容渐失,待到了月满楼,她又吩咐郑嬷嬷:“母妃最喜欢吃五芳斋的桂花糕,烦请嬷嬷去买一些,快去快回。” “是!”郑嬷嬷不敢不从。 姜瑜得知嘉和公主在月满楼等她。 二话不说,立刻前往。 苏九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停在月满楼门口的马车,心里纳闷,明明姜二小姐是去芙蓉阁听戏,怎么突然改成了月满楼? 正想着,如意已经赶着马车过了月满楼,不紧不慢地朝芙蓉阁驶去。 赵桓允这几日因为农耕节的事有些疲惫,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不敢打扰。 苏九下了马车,唤了暗卫去查。 不多时,暗卫来报:“姜二小姐在月满楼跟嘉和公主在一起。” 苏九有些懵。 赵桓允一下马车就见四皇子赵宣笑容满面地从芙蓉阁迎了出来:“听说三叔祖的车驾到了,晚辈可不敢怠慢,三叔祖请。” 众随从也纷纷跪地行礼:“见过三皇叔。” “都起来吧!”赵桓允并不喜欢如此隆重的场面,大踏步进了院子,径自上了二楼,赵宣颠颠地跟了上去:“三叔祖难得有空来听戏,甚是难得,刚好上次布料的事咱们还没说完,今儿刚好畅聊一番。” 苏九一听,蔫了。 王相令没来,他不知道该跟谁商量,这事应该咋办? 赵桓允进了雅间,撩袍坐下,正色看他:“你身为皇子,又常年游历在外,自是见多识广,理应以民生为重,百姓为先,多做一些利国利民之善举才是。” 燕人善纺织。 凉人擅长做宝石。 赵宣竟然看到了商机,想把燕国的布料和凉国的宝石运到京城来卖,他觉得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便想着跟赵桓允合伙做这件事情,因为只要赵桓允支持他,顺庆帝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知,赵桓允却对此事不感兴趣。 “三叔祖,名声权力对我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只有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赵宣一本正经道,“我虽为嫡子,却有先太子珠玉在前,父皇母后从来就没有重视过我,他们只会厚赏于我,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把他们的赏赐换成银子,存到钱庄赚取红利为乐,二哥三哥只会在父皇面前指责我奢华萎靡,说我钱财来路不正,殊不知我宫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用自己的银子添置的,并非贿赂朝臣得来的。” “这些年我远离京城,就是不屑跟他们明争暗斗,谁知道……”说着,赵宣压低声音道,“谁知道,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去年共有三波人去刺杀我,若不是三叔祖的暗卫保护,我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我无意上位,只想做个逍遥王。” “你生在皇家,注定当不成逍遥王。”赵桓允毫不客气地说道,“即便你真的无意上位,在别人眼里,你也不过是暗藏锋芒而已,没人会相信你。” 若他们真的相信。 又怎么会派出刺客一路追杀! 赵宣沮丧:“那我该怎么办?” “做你想做的,做你应该做的!”赵桓允一向有分寸,从来不会跟哪个皇子特别亲近,即便对赵宣也是客套有加,“你只有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会对你最放心,逃避永远不是上策。” “多谢三叔祖。”赵宣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就见苏九来报,“殿下,三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赵桓允看了一眼赵宣,皱眉道,“他们消息倒是灵通。” “是我给三叔祖添麻烦了。”赵宣会意。 苏九暗暗着急。 自家主子来芙蓉阁是为了见姜二小姐的。 不是来见他们的…… 只是,怎么才能让主子见到姜二小姐呢? 月满楼这边,嘉和公主得知上元夜发生的事,很是震惊地问姜瑜:“你说你怀疑裕王府,可有证据?” “证据就在司珍局,只要公主帮我一个忙即可。”姜瑜早就想好了对策,低声道,“司珍局的女官苏姑姑是殷贵妃的人,若是她开了口,整个事情便真相大白。” 只要徐婳跟姜瑗反目成仇,那日后姜瑗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她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嘉和公主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用食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只是今日我出宫还有一件大事要做,苏姑姑的事得明天了。” “不着急。”姜瑜不好问什么事。 /102/102871/31242914.html 第138章 看破不说破 嘉和公主知道姜瑜不是多言多语之人。 加上和亲的事,多亏了姜瑜给她出了主意,她才躲过一劫,心里早就把姜瑜视为自己人,便忍不住跟她说起赵宣:“我之所以约你到这里来,是因为我四哥也在芙蓉阁,我不想见到他,他整日没个正形,我担心他坏咱们的事。” 姜瑜笑而不语。 即便她跟嘉和公主亲近,她也不想评论人家兄妹俩之间的事。 嘉和公主又道:“我四哥从小就知道把赏赐换银子,然后再存钱庄赚红利,只至于后来父皇都不赏他金银珠宝,只赏他银子,甚至还派人把他卖掉的赏赐给赎回来,可恶的是,他竟然盯上了父皇给我的赏赐,把我屋里的金银玉器卖了一多半,待我长大一些,才鼓起勇气拒绝他,可我每每想起这些,我就不想见他。” 小时候,她本来就不得宠。 被赵宣这么一闹腾,父皇就更不待见她了。 姜瑜倒是头一次听说赵宣这个嗜好,笑道:“人人都说四皇子风光霁月之人,却想不到也有我等凡夫俗子的喜好,四皇子倒也是有趣。” 赵宣给她的印象就是无所事事。 他这个人如何如何,她早就记不得了。 “他这个人最怪,除了三叔祖,他不跟任何人来往,就连二哥三哥也是避着的。”嘉和公主在宫里已久,冷不丁见了姜瑜,恨不得一吐为快,“他回来不足半月,也就缠着三叔祖,好在父皇也没有说什么,这要是别人,怕是父皇也要起心思了。” 姜瑜静静地听。 并不搭话。 嘉和公主不能在外久留,跟姜瑜聊了一会儿,在秋桃的提醒下,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下次再见便是农耕节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多说说话了。” “臣女恭候公主。”姜瑜眉眼弯弯地看着她恢复如初的脸,替她整理了一下帷帽,“公主守得云开见月明,福报还在后面呢!” “借你吉言!”嘉和公主莞尔。 嘉和公主走后,姜瑜没去芙蓉阁,而是吩咐丁顺去一趟庄子。 二月冰冻初融。 天气乍暖还寒。 修建河堤也已经开工,虽说有福泉在,她很放心,但她还想过去看看,路上,柳姑姑悄声道:“姑娘,刚刚嘉和公主出门的时候,奴婢听秋桃说,郑嬷嬷还没有回来,嘉和公主却说,兴许她已经回宫了,奴婢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主子没有动身,当奴婢的,怎么敢先回去呢?” “郑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大概也没有太过看重宫规。”姜瑜看破不说破,“如今苏妃受宠,嘉和公主的恩宠也跟着水涨船高,可惜郑嬷嬷太过势力,竟不给自己留后路,一味愚忠殷贵妃,可怜又可恨!” “谁说不是呢!”柳姑姑再没吱声。 时值晌午,路上静悄悄地。 没几个人走动。 护城河两边的柳枝抽出了嫩芽,随风摇曳。 放眼望去,犹如一条条青青的长辫,清新脱俗。 姜瑜爱极了初春的柳树,忍不住掀开车帘,伸手轻拂那些绿色的枝条,冷不丁两个黑衣人出现在视野里,迅速隐入了不远处的山岭之间,紧接着河面上依稀有个人影,待走得近了些,姜瑜才看清,河面上的确浮起一个人来,确切地说是个女人……那女人穿着深紫色的衣裳,看上去不是寻常人家的女眷。 柳姑姑见姜瑜一个劲地往外,便也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姑娘看什么?” 姜瑜忙缩回手,低声道:“河里有人……” 柳姑姑也看到了,大惊失色:“姑娘,有人落水了,咱们快过去救人吧!” “已经晚了。”姜瑜摇摇头,这才吩咐丁顺停车。 三人小心翼翼地去了河堤边。 那女人脸朝下,一动不动,他们看不清。 “咱们去巡防营报案吧!”姜瑜道,“既然看到了也不好不管。” 还不如没看到呢! 丁顺和柳姑姑道是。 巡防营的人很快赶了过来。 经确认,是宫里的郑嬷嬷。 姜瑜心里一惊。 想起嘉和公主临走说的话,全明白了…… 因为牵扯到宫里的人,巡防营的不敢草率,只得去禀报赵桓允。 赵桓允正跟赵宣赵启聊得烦了,得知护城河又出了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姜瑜也在人群里,便走过去,沉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她一脸无辜的样子,他有些无奈。 说好了去芙蓉阁,却又去了月满楼,是故意逗他吗? “回禀殿下,臣女路过,刚好看到……”姜瑜屈膝福礼,赵桓允一低头,便看到她凝脂般的脖颈,他还从未见过肤色如此细腻如玉的女子……竟一时忘记刚刚问了她什么,又问道:“你要去哪里?” “臣女想去庄子那边看看河堤。”姜瑜答道。 赵桓允微微颔首,虚扶了她一下:“起来吧!” “谢殿下。”姜瑜后退几步。 巡防营的人这才上前把事情说给赵桓允听,说仵作验尸,并非是溺亡,而是死后才被人扔进河里的,赵桓允一听是姜瑜他们报的案,便又走到她面前:“姜二小姐可曾看到过其他可疑之人?” 姜瑜一抬头,刚好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明明是极严肃的问话,她却在他眼里看到了少有的温和,他身上那种草木清香的气息隐隐朝她袭来,瞬间将她层层包裹,她忙垂下眸子:“臣女,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已经猜到了是嘉和公主所为。 当然不会吐露半个字…… 好在赵桓允也没有再问她,带着巡防营的人去河堤那边转了一圈,才派人去通知宫里,仵作跑步上前,把河边的食盒给赵桓允看:“殿下,发现了这个!” “带回去吧!”赵桓允看了一眼,“交给大理寺即可。” 众人这才各司其职地散了。 康华悄无声息地跟苏九耳语了几句,苏九立刻把康华的话说给赵桓允听,还不时地看着姜瑜,赵桓允脸色微沉,看了姜瑜一眼:“姜二小姐,借一步说话。” /102/102871/31242915.html 第139章 袒护 两人去了不远处的柳树下。 微风习习,数条柳枝来回摇摆,沙沙作响。 柳姑姑知趣地等在原地。 苏九则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他是贴身侍卫,就应该无时不刻地保护主子的安全,即便主子跟姜二小姐在一起,那也不能大意。 王相令昨晚给他讲话本子的时候说过一个故事,说一妇人成亲前有心上人,嫁人后仍惦记着那个男人,便心生毒计,伙同心上人谋害亲夫,可谓最毒妇人心,不能不防。 他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姜瑜自是不在意苏九时不时看她的目光,大大方方地问赵桓允:“不知殿下还要问什么?” “你刚刚跟嘉和公主在一起?”赵桓允往前一步,把苏九挡了个严严实实,低头看她,“嘉和公主回宫,为什么不带上自己的嬷嬷?” 嘉和公主跟姜瑜有交情他知道。 但她们的交情好到能让嘉和公主出宫跟姜瑜单独密谈,让他很是怀疑。 “臣女听说郑嬷嬷去五芳斋买桂花糕……”姜瑜并不想搅到这件事情当中来,也有意偏袒嘉和公主,垂眸道,“其他的,臣女就不知道了。” 苏九一抬头,只看到主子的锦白色暗纹斗篷在他面前被风吹得微微颤,他只得后退几步,侧了侧身,认真听两人说话。 他知道赵桓允见姜瑜是为了庄子的事,眼下又碰到这么桩事,肯定会多聊一会儿。 “看来姜二小姐跟嘉和公主果然是交情匪浅,你竟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赵桓允静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要穿到她的心里去,“姜二小姐,你不觉得此事可疑吗?” 她皮肤白皙,穿着粉白镶边桃色对襟雪缎斗篷衬托得容妆更显精致,跟身后成排的青柳枝条相映成趣,宛如一副初春美景图,让他眼前一亮。 明明早已洞察一切,却在他面前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像极了他之前在西北的时候遇到的那只小松鼠,那只小松鼠每天都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娇憨可爱,却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吃他院子里的浆果。 “臣女愚钝,不知道殿下为何有此一问……”姜瑜索性装聋作哑,表情茫然,“臣女跟嘉和公主之前有过几面之缘,觉得颇为投缘,今日又在月满楼偶遇,便多说了几句而已,郑嬷嬷一事,臣女也的确不知。” 赵桓允见她并不打算跟他说出实情,也就没有再问,又开口提了提庄子上的事:“今年农耕节太后也会亲临,因她提出要去微光湖走走,故而车驾得经过你的两处庄子,还望姜二小姐通融。” 苏九松了口气。 总算聊到正事上来了。 “一切谨遵殿下吩咐。”姜瑜再次屈膝福礼,“臣女定会尽心尽力地配合殿下,确保农耕节万无一失。” 宫中贵人出行是头等大事。 别说要从她庄子里经过了,就是要征用她的庄子,她也得认,更何况,还是太后。 “多谢姜二小姐。”赵桓允突然抬手落在了她的鬓间,姜瑜心里一紧,微微扭头,只见他两指间捏了一片小小的柳叶给她看,低声道,“起风了,回去吧!” “谢殿下……”姜瑜不好意思再看他。 直到上了马车,姜瑜还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她悄然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果然,他还站在原地,正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忙放下车帘,心里五味纷杂,柳姑姑心里忐忑,悄声问道:“姑娘,殿下是不是瞧出什么端倪了?” “应该是。”姜瑜收回思绪,点头道,“殿下是聪明人,不该管的事,他不会管。” 如果不是牵扯到嘉和公主,她定会把她知道的告诉他。 可此事偏偏跟嘉和公主有关。 “也是!”柳姑姑会意,“这等事,可大可小,就看追究不追究了。” 到了庄子,姜瑜把农耕节的事说给福泉听,福泉拍着胸脯表示:“姑娘放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定会好生准备,定不负姑娘所托。” 陈庄主得知姜瑜在庄子上,也特意来找她喝茶,短短数月,陈庄主清减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嗓门也大了:“姑娘难得来庄子,小老儿前来打扰,还望姑娘见谅。” “陈伯言重了,小女应该多来跟陈伯请教农耕之事。”姜瑜对陈庄主印象不错,亲自给他倒茶,“听福伯说,陈伯对庄子上的事很在行,一来就把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是福泉客气。”陈庄主笑道,“要不是他们帮我,我哪里能做了这些事,我这个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只会耍个嘴皮子,说个话本子,其他的,我可就不会了。” “陈伯谦虚了。”姜瑜知道他在西北多年,有意让他跟姜行远结识,“家父最爱听话本子,改日我请他来跟陈伯说说话。” 这几日姜行远都带着姜离他们在收拾瑶光坊那边的宅子。 而且把碧山院和她长卿苑的东西都搬了过去,虽然没有正式搬家,但他们最近吃住都在那边,再没回小秦氏那边。 她这几日事多,也没顾上过去看新宅子。 “姜国公威名,小老儿早有耳闻,若能一见,当真三生有幸。”陈庄主连连作揖,“小老儿恭候姜国公大驾光临。” 姜瑜莞尔。 护城河接二连三出命案,让大理寺很是头疼。 宁府小厮的案子还没有头绪,又出来这么一桩,而且还跟宫里有关,王延只得硬着头皮去玉华宫问话,嘉和公主早有准备,得知郑嬷嬷出事,先红了眼圈,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本宫本来想去芙蓉阁听戏,临时改了主意去了月满楼,便让郑嬷嬷去五芳斋买桂花糕,久等不至,本宫就先行一步回宫,另派人去五芳斋接她,如今去接她的事还没回来,谁知道,她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公主在月满楼可曾遇到了别的人?”王延又问。 “哦,本宫在月满楼偶遇姜二小姐,便聊了几句……”嘉和公主坦然道,“王大人莫非怀疑本宫在说谎?” “在下不敢!”王延又出了一头冷汗。 刚回大理寺,就见赵桓允已经坐在正厅喝茶了,他慌忙迎上去:“下官见过殿下。” “案子有进展吗?”赵桓允问他。 /102/102871/31242916.html 第140章 查案 “回禀殿下,有关细节还需臣下一步查验。”王延老老实实地答道,“公主殿下说她在月满楼遇到过姜二小姐,而姜二小姐又恰恰是报案人,臣还需问问姜二小姐。” 大理寺最近点够背的。 两桩命案桩桩都跟宫里有关,偏偏又毫无头绪。 “姜二小姐那边本王已经问过了,你不用再去了。”赵桓允看了一眼王延,放下茶碗,起身道,“她的确在月满楼偶遇过嘉和公主,至于其他的,她并不知晓。” “多谢殿下替臣周全此事,臣不敢再去打扰姜二小姐。”王延一脸感激,毕恭毕敬地把赵桓允送到门外,长揖一礼,“恭送殿下。” 大理寺卿吴渊更是焦头烂额,得知赵桓允亲自过问此事,唉声叹气道:“以我看,这两个案子十有八九得成悬案,这根本没法查嘛,一查就得罪人,若真的水落石出,怕是你我死无丧身之地。” “大人,那该怎么办?”作为大理寺少卿,王延自是很不屑上司这样的态度,“这两个案子若是不查,怕是宁府和嘉和公主都不会同意的!” “只要宁府和宫里不催,咱们就慢慢查。”吴渊到底是久经官场之人,沉吟道,“就说最近咱们在整理陈年旧案,人手不够,忙得很。” “大人,宁府跟宁太师是本家,嘉和公主是皇上面前的爱女,咱们哪一个也得罪不起啊!”王延不怕宁府而是怕宁太师,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虽说死的是个小厮,但终究牵扯到了宁泽和殷湘的清白,如果迟迟不给个交待,宁侍郎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宁侍郎虽然外放多年,但人家终究跟宁太师是一家。 更何况,还惊动了皇上。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早死不如晚点死。”吴渊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两手一摊,“就这么着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属下遵命……”王延汗颜。 路上,康华把打听来的消息,战战兢兢地禀报给赵桓允:“殿下,宁府小厮一案,属下已经查清,是裕王府买通了宁府小厮,让他在宁公子茶水里下药,却不想被人灭了口,而凶手正是姜府的花匠姜三。” “半年前,天香楼也来两颗紫色宝石,都被姜府老夫人收入囊中,其中一颗被姜府老夫人做成了指环,另一颗则镶嵌在了玉佩之上,而在案发现场的紫色宝石,则是镶嵌在玉佩上的那颗,案发后,姜三被粱氏责罚到了城外庄子那边,听说因为他打碎了一个贵重的花瓶……” 苏九莫名其妙地被罚到了庄子里去养马。 让他很是心惊。 王相令还意味深长地嘱咐他,要机灵点,不要跟木头一样。 康华就更纳闷了。 难不成苏九就是因为像木头才去养马的? 赵桓允从如意手里接过茶碗,面无表情道:“知道了,郑嬷嬷的案子也去查一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咱们也在查这个案子。” “是!”康华见赵桓允脸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属下这就去办。” 如意啊呜啊呜地比划了一番,康华一头雾水,赵桓允放下茶碗,缓缓道:“你要去芙蓉阁听戏你自己去,本王要回府议事。” 康华简直惊了。 这也能听懂? 马车在芙蓉阁门前停下。 如意下了马车,兴高采烈地走了进去。 姜瑜是从裕王府那边听到花匠姜三在庄子上避祸,便让柳术寻了个偷窃的缘由将人绑了,悄无声息地送到了顺天府。 姜三到了顺天府直喊冤,柳术早有准备,人证物证俱全,顺天府尹跟柳术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熟人,柳术稍加暗示,顺天府尹便二话不说,便把姜三关押起来。 两日后,宫里传来消息。 司珍局的苏姑姑亲口说除了芙蓉阁的这几颗紫色宝石,姜府的老夫人小秦氏也曾请她帮忙镶嵌过两颗紫色宝石,而且她还去大理寺辨认过,的确是小秦氏所有,证据确凿。 王延行动神速。 很快带人上了门。 小秦氏本来就心虚,整日忐忑,听说大理寺来人,很是应景地晕倒在床,气息奄奄,慌得粱氏急命人去请二爷三爷回来,宋氏更是吓哭了,还悄悄派人去恒亲王府报信。 姜丽娘刚染了凤仙花指甲,正爱不释手地端详着,得知娘家出了事,云淡风轻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大理寺上门怕什么?” 自从她知道她嫁给恒亲王是小秦氏的意思,她就不想再跟娘家人来往了。 尤其是小秦氏明里暗里地偏袒二房,她更是忍无可忍。 面对王延的质问,粱氏吓得脸色苍白,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姜谨远和姜慎远更是三缄其口,表示不知情。 王延对姜府的态度很是无奈,吓唬道:“既然你们拒不承认,那在下只能将老夫人带回去细细审问。” “你们,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姜谨远一听就火了,“我母亲卧病在床,你们却要把她带回衙门,你们是欺负我们府上没人了吗?” “姜大人息怒,大理寺不会无缘无故地上门拿人,只因宁府一案牵扯到了贵府老夫人,所以下官才斗胆前来问话。”王延跟姜谨远年龄相仿,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皱眉道,“又或者,贵府能拿出证据来,说明府上的两颗紫色宝石都在,只要能自证清白即可。” “大人,并非是我们不配合,而是家母抱恙,无法自证清白,还望大人拖延些时日,待家母康健,在下自会亲自陪家母去大理寺说明缘由。”姜谨远自然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心里早有应对,陪着笑脸道,“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我同朝为官,还请大人通融一二。” 王延碍于裕王府的面子,只得顺势下了台阶:“好吧,那我们去外面守着,等老夫人醒来再问。”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女声:“王大人,若是老夫人一日不醒,这个案子是不是就会一直拖下去?” 来人正是宁夫人。 她视若无人地进了正厅,走到王延面前,杏眼圆瞪:“难道王大人觉得我们宁家在京城人微言轻,不足为惧,所以这么大的案子才一推再推?” /102/102871/31242917.html 第141章 忍无可忍 大理寺一行人在路上的时候,宁夫人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二话不说,立刻赶了过来。 姜府有裕王府撑腰,若是推三阻四地不肯承认,她也是不能答应的。 “宁夫人言重了。”王延最不愿跟女人打交道,皱眉道,“大理寺一直在追查此案,只因老夫人卧病在床,不宜问话,所以本官才说去外面稍等片刻,而非故意拖延!” “大人的好心一旦被人利用,那么这个案子说不定就成了冤假错案了。”宁夫人环视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冷笑道,“大人要是走出这个门,信不信他们会很快推出一个替罪羊来,到时候大人再审,可就审不出来了。” 王延会意,拱手道:“既然宁夫人信不过本官,那本宫依了夫人便是。” 说着,又对姜谨远道:“姜大人,本官就在此等老夫人醒来。” “宁夫人私闯民宅,是何道理?”姜谨远开口责问,“是当我姜府无人吗?” 自从姜行远带人从府上搬出去以后,虽说门卫上没有之前那么森严。 但宁夫人旁若无人地进了内院,他还是很震惊的。 “姜大人不必疑虑,妾身说是奉王大人之命前来问话,自有大理寺的人把妾身领进来。”宁夫人看了王延一眼,冷冷道,“待查清此案,姜大人只管问责便是。” “宁夫人真是好手段!”姜谨远沉着脸道,“宁府的案子我们早有耳闻,若要找替罪羊,自会早有准备,又何必事到临头才多此一举?” “这正是姜大人的高明之处。”宁夫人看了一眼粱氏,“二夫人,你说是也不是?” “你血口喷人!”粱氏冷不丁被提了名,很是恼怒,“我们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有本事你找出证据来。” 宁夫人并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地看着王延,王延大手一挥:“搜!” 众人一窝蜂地上前翻箱倒柜。 “你,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姜谨远气愤道,“宁夫人,难不成这是宁侍郎的意思?” “姜大人不必左右言他,我们夫妻的事,跟姜大人无关!”宁夫人又问王延,“王大人,既然老夫人昏迷不醒,何不请大夫前来给老夫人把脉?” “哼,家母的病就不劳宁夫人操心了。”姜慎远这才瓮声翁气地开口,“我们会安排大夫前来诊治!” 很快,大理寺的人便带着许太医赶了过来。 许太医凝神把了脉,正要掏出银针刺人中穴,小秦氏便悠悠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茫然道:“怎么这么多人,怎么了?” “老夫人,您的两颗紫色宝石饰品在哪里?”王延直接了当地问道。 “什么饰品?”小秦氏摇摇头,“不记得了。” 许太医皱眉。 老夫人脉象如常,并无失忆的迹象。 钱妈妈低头给她擦汗,冷声道:“老夫人的首饰那么多,哪里都记得,你们真是无理取闹!” 宁夫人冷哼一声,上前一脚踢中钱妈妈的腿弯:“放肆,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钱妈妈猝不及防,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粱氏气呼呼地冲了过来,推了宁夫人一把:“你竟然敢动手,当我们是吃素的吗?” 宁夫人多少练过一些花拳绣腿,顺势握住粱氏的手,轻轻一推,粱氏一下子跌倒在椅子上,宋氏一看事情不妙,这才挽挽袖子上前:“哪里来的贱人,竟然敢来我们府上撒野?” 姜谨远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气急败坏道:“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 “够了!”王延厉声喝道,“你们谁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本官把你们都带回大理寺关起来。” 几人这才知趣地闭了嘴。 “大人,找到一枚指环。”很快有侍卫捧了首饰盒走了过来,王延低头看了一眼,冲大理寺女官递了个眼色,女官又缓步进了内室,问小秦氏:“老夫人,您另一个紫宝石玉佩在哪里?若拿出来,便会自证清白!” 小秦氏依然摇头:“不记得了。” “来人,把锦合堂所有的丫鬟婆子统统带走!”王延也怒了,“本官不信,查不出半点风声!” 要不是看在裕王府的面子上,他何苦要费这么多的周折!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慢着!”钱妈妈站了出来,大声道,“那个玉佩是太夫人赏给了奴婢,是奴婢弄丢了。” 王延忍无可忍,大踏步往外走:“统统带走!” 一时间,锦合堂上下哀嚎一片。 姜谨远和姜慎远也是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理寺的人把锦合堂的丫鬟婆子都带了出去。 院里院外,乱成一团。 柳姑姑率先得到消息。 把此事告诉了姜瑜,姜瑜正在陪着慕容氏下棋,不动声色道:“这算什么,好戏还在后面呢?” 之前她迟迟没动手,一是想让姜行远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二是他们没有分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今非昔比,她再无顾虑。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们。 “证据确凿的事,他们想抵赖也抵赖不了。”慕容氏手执黑子,走了一步棋,轻咳道,“回头我让人跟大理寺卿吴大人说一声,让他务必多审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区区几个奴婢,还伤不了姜府的筋骨。” “那就看我那个好姐姐的运气了。”姜瑜边下棋边凝神听姜府那边的动静,姜谨远让姜慎远去恒亲王府找恒亲王帮忙,还吩咐粱氏去取银子打点,自己则匆匆去了裕王府找赵启商量此事。 听着听着,她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 头一歪,睡了过去。 慕容氏叹了一声,吩咐柳姑姑把姜瑜抱到暖阁去休息,又命唐妈妈装了今天刚刚做好的糖豆,备车驾进宫面呈萧太后,萧太后见了裹着糖霜的糖豆,笑着摇头:“也就只有你还记得哀家的口味,可惜,人老了,怕是吃不了了。” “太后放心,这些糖豆都是用泡软了豆子磨成了粉做的,保准您爱吃。”慕容氏先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嚼着,不紧不慢道,“妾身听说最近宫里宫外都不太平,所以才过来瞧瞧太后。” /102/102871/31242918.html 第142章 不见 “哀家如今眼盲耳聋的,听不到也看不到了。”萧太后捏着一颗圆滚滚的糖豆慢慢嚼着,保养极好的手丝毫看不到岁月的沧桑,腕上的翡翠玉镯晶莹剔透,仿若一汪明晃晃的湖水,她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虽是磨成了粉,却还是当年的味道,哀家记得,瑾娘也喜欢吃,那年咱们三人还一起做过。” 闺中的时候,她们时常在一起写诗聚会。 还是那个时候好…… 慕容氏进宫一向穿得素净,鬓间简单地插了两支银簪,再无当年的绝代风华,提起宇文氏,她便想起来赵桓允,皱眉道:“可妾身做的,梁王妃却不喜欢,妾身跟粱王妃这辈子是无法和解了……” 她私下里问过柳姑姑,得知姜瑜那日出门曾在护城河边跟赵桓允单独说过话,堂堂皇叔行事如此不端,竟然毫不避嫌,越想她心里就越堵得慌。 她担心赵桓允心血来潮找萧太后赐婚,便想着提前过来表明一下态度。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呢!”萧太后深宫寂寞,最喜欢聊的还是过去的往事,虽说她也没能嫁了她喜欢的人,但终究她还是大顺朝最尊贵的女人,慕容氏和宇文氏不和,她一直是当热闹看的,并未放在心上,慕容氏难得进宫,她也愿意多说上一嘴,“哀家可是听说,姜国公的案子,多亏了玄霖帮忙,可见瑾娘并无异议。” 玄霖是赵桓允的字。 慕容氏勉强笑道:“三皇叔向来公允,处世肃正,是朝廷之福。” 赵桓允虽说是帮了姜行远一把,那也是公事公办。 并不代表她会因此跟宇文氏和解。 两人正说着,黄嬷嬷盈盈上前:“太后,老王妃奉旨进宫看望皇后,已经在咱们慈宁宫下轿了。” 慕容氏想也不想地起身:“太后,妾身告退。” “你现在出去刚好跟她撞个正着,不如见上一面。”萧太后笑道,“大家都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一直不见面。” “妾身去太后内室一避。”慕容氏起身就走。 萧太后摇摇头,命如盛把糖豆收起来,黄嬷嬷重新上了茶,宇文氏已经脚步生风地走了进来,彼此见礼后,萧太后笑着问道:“今儿怎么有空进宫?” “皇后最近总是梦魇,吃了药也不见好,让妾身来给她看看,是不是撞客了!”宇文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正色道,“宫中诸神相佑,哪有什么撞客,是皇后日夜忧心罢了,是心病。” “皇后整日郁郁不能自拔,太医院也束手无策。”萧太后脸上笑容渐失,叹道,“由她去吧!” 容氏本来就心思重。 自先太子去后,便一直如此,她早就习惯了。 “就算不进宫看望皇后,妾身也想进宫看望太后的。”宇文氏也跟着叹了口气,“玄霖是妾身老生子,过了年也二十六岁了,咱们像他这个年纪,孩子也上书房了,可是他……” 说着,宇文氏又是叹气:“他是不着急,整天忙得见不着人影,可妾身着急啊,他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他像了谁了。” 慕容氏依稀听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唯恐宇文氏求萧太后给赵桓允和姜瑜赐婚…… “瑾娘多虑了,咱们三皇叔可是京城女子的梦中人,何愁找不到媳妇!”萧太后一听是这事,笑道,“只要三皇叔点头,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所以这事在三皇叔,不在姑娘们!” 其实赵桓允跟赢丽华那档子事她也听说过。 总觉得赵桓允应该还惦记着那个凉国赢太后。 “话虽如此,可是也得给他张罗张罗才是。”宇文氏知道萧太后最喜欢给人做媒,便往前倾了倾身子,推心置腹道,“不瞒太后,因为这事,妾身夜不能寐,此事还望太后帮忙物色一二,顺便提点一下玄霖,让他早点娶妻生子才是。” 慕容氏见宇文氏并没有提到姜瑜,才稍稍放了心。 她猜宇文氏应该不知道赵桓允的心思,或者她知道了,有意阻挠。 “莫非你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萧太后问道。 “妾身中意有什么用……”宇文氏无奈地摇摇头,“若玄霖肯听我的,孩子都有了,唉,儿大不由娘啊!” 赵桓允对她一向敬重。 可是一提这事,他抬腿就走,她快愁死了。 慕容氏听着,很是感慨。 想不到当年性情刚烈的宇文瑾也有今日无可奈何的时候,她听着,心里竟觉得莫名的解气。 算起来,她有十多年没见宇文瑾了。 上次碰面,还是在白云寺的药王殿,她跟女儿抱着不满周岁的姜瑜去上香求药,那个时候赵桓允还不到十岁,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再后来,赵桓允去了西北,宇文氏闭门不出,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好了,哀家知道了,若是有可心的姑娘,保准给三皇叔保媒。”萧太后也鲜少看见宇文氏这般忧心,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太担心了,咱们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待宇文氏走后,慕容氏才从内室出来,萧太后感慨道:“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三个,依然是各有各的难处,又有谁是真正快活过,你刚刚也听见了,皇后怀疑撞客了,还派人去请梁王妃,哀家这里却是毫不知情,哀家扪心自问,并未亏待过皇后,可她何尝把哀家放在眼里过……” “太后仁慈,早晚有一天皇后会明白的。”慕容氏不好评价太后和皇后之间的婆媳关系,知趣地避而不谈:“妾身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我那外孙女瑜娘,低嫁怕她受委屈,高嫁也怕她受委屈,将来她的夫婿,妾身定要好好挑挑,若没有中意的,妾身宁愿她不出嫁。” 萧太后会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哀家知道你那外孙女宝贝,不会再给她赐婚了。” “多谢太后。”慕容氏这才松了口气。 姜瑜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慕容氏一脸担忧地坐在她的床前,嗔怪道:“你总说你没事,却又如此嗜睡,你说你以后嫁了人,若是起这么晚,可如何是好!” “外祖母又打趣我!”姜瑜坐起来,伸了伸懒腰,抱了抱慕容氏的胳膊,“那我以后不嫁人就是了。” “又贫嘴。”慕容氏点着她的鼻子道,“你快起来,你爹来了好一会儿了,要接你去新宅看看!” /102/102871/31242919.html 第143章 他来了 新宅子在瑶光坊。 跟芙蓉阁只隔着两条街。 姜瑜对此很满意,以后看戏就方便了,溜达着就过去了。 院子里的景致很是不错。 翠竹纤纤,杨柳依依。 假山回廊,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更让姜瑜满意的是,新宅子还有一座藏书楼,里面放了很多书,到底是王府,即便过了十几年,里面的书架箱笼依然崭新如初,一如当初的模样。 为此,姜行远亲自去宫里请过旨意。 顺庆帝说,那些书他都没有读过,就一同赏给他了,实际上这宅子建好后,顺庆帝没怎么住就进宫继了位,甚至皇后和皇子们都没有来看过,所以才荒废了这么多年。 新宅子一共有四处院落。 姜行远还特意请国子监大儒陈叔白题了名,正中间的院子名为盛元堂,后面的院落则是春阳居,西偏院为安然居,姜瑜的院子没有题名,姜行远让她自己起名,姜瑜还是喜欢长卿两个字,之前在小秦氏那边的院子就是她回来的时候改的,现在依然叫长卿苑。 许是为了避嫌,姜行远也没有打算大肆举办乔迁宴,说过几天邀请殷正平和殷正安以及许太医等三五个好友聚聚了事。 姜瑜自是赞同。 她本来就不是爱热闹的人,也不喜府上人来人往。 阮妈妈在新宅子收拾了好几天,物什也添置得很是齐全,姜瑜随时都能搬过去,她在忠义侯府的清心苑里的东西都不用动,慕容氏上了年纪,以后她会时常过去小住陪伴,慕容氏知道姜瑜惦记她,不以为然道:“大舅二舅都在身边,我没什么可惦记的,你只管搬去新宅子那边住,跟你父亲过几天清闲日子。” 姜瑜知道慕容氏进宫见过太后,只当是日常寒暄,也没有多问。 慕容氏又嘱咐她:“那么大的宅子,没个女主人也不妥,若是你父亲有心继弦,你就帮忙张罗张罗,那天我跟你父亲说过这件事,他说是不想继弦,但他身边没个人照顾也不行,唉,终究是你母亲没福气。” 姜瑜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之前跟姜行远也提过这些事,姜行远说他在西北刀光剑影惯了,早就没了那份心思了,说暂且不考虑这些,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当女儿的自然也不好说别的。 她既希望父亲对母亲情有独钟,不再继娶,又不想看着父亲孤单,很是矛盾。 提到殷氏,慕容氏又提到大理寺卿吴渊送来的消息:“你祖母的事,钱妈妈最清楚,那个女人嘴硬得很,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为此,裕王还特意找过他,警告他不要屈打成招,吴大人也头疼着,说恒亲王府那边也有人递话给他,让他不要太较真。”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姜瑜早就知道事情会如此,即便赵启知道此事是姜瑗所为,为了保住裕王府的名声,他也会不分黑白地护住姜瑗,在赵启眼里,只有利益,不分是非。 从慕容氏那里出来,姜瑜就打定主意去大理寺大牢走一趟,钱妈妈她或许问不出什么,但藿香绝对不会骗她,实际上,除了钱妈妈和藿香,锦合堂其他人未必会知道这等隐秘之事。 宋氏在垂花门处徘徊,见了姜瑜,忙陪着笑脸迎上前来,嘘寒问暖,左右言他,姜瑜皱眉:“二舅母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她刚才看到殷湘了,气色还好。 一个人在院子里荡秋千,好几个丫鬟婆子陪着。 “瑜娘,二舅母不好意思开口……”宋氏又要哭。 姜瑜静静看她:“二舅母可是为了湘妹妹的事?” 宋氏跟张氏不同,她的喜怒全在脸上。 殷湘是她的女儿,她当然挂念着,人都有私心,她懂。 “外面的传言,你可曾听说了?”宋氏表情悲切,叹道,“虽说巡防营封锁了消息,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是事情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她们,她们说,宁二公子心仪殷湘,还在上元夜私会……” 说着,又解释道:“瑜娘你别生气,都是她们瞎传的。” 姜瑜会意,笑道:“二舅母,我和宁二公子并无男女之情,若宁二公子真的心仪二妹妹,我自会恭喜他们,毕竟外祖母也是很喜欢宁家的,不是吗?” “可你外祖母希望你跟宁二公子……”宋氏睁大眼睛看她,“难不成你要违背你外祖母的意思?” 她其实觉得慕容氏很偏心。 宁家这么好的人家,慕容氏首先想到的是姜瑜,而不是殷湘。 “二舅母,强扭的瓜不甜,外祖母是不会逼我的。”姜瑜转身就走,心里很是不快。 粱氏也好,宋氏也罢,她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名声性命。 而她只有外祖母。 幸好,她还有个外祖母。 吴渊认识姜瑜,倒也没有为难她,很是痛快地命王延陪她一起去大牢里看望姜家的人,赵启果然是好手段,钱妈妈和藿香以及锦合堂的丫鬟婆子都没有受到任何责难,衣衫整齐,神色从容,倒不像是坐牢的。 王延本来想顺便问问姜瑜那天在月满楼的事,但想到赵桓允的话,他又不敢问,一开口便成了这样的问话:“姜二小姐小心脚下,这里阴冷,问几句便回去吧!” “谢大人提醒。”姜瑜怕热不怕冷,大概前世做魂魄久了,对这种阴冷之地反而觉得很是熟悉,熟悉而又陌生,钱妈妈并不怕姜瑜,冷声道:“姑娘不就是想把大小姐拖下水嘛,奴婢劝劝姑娘,大小姐已经嫁入裕王府,姑娘跟裕王殿下已经退婚,又何苦苦苦相逼!” “数日不见,钱妈妈嘴上功夫真是了得。”姜瑜冷笑,“人是你吩咐的,玉佩也是你给的,到头来一句不知道就能推了吗?” 身后一阵脚步声。 姜瑜回头,赵启已经到了面前,他比之前清减了许多,玄色的斗篷显得松垮了许多,不冷不热道:“为了宁二公子的事,瑜妹妹可谓尽心尽力。” “殿下所言,臣女不敢当。”姜瑜从容不迫。 “瑜妹妹,宁府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赵启面色清冷地看她,“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别人瓦上霜,国公爷的日子也才太平了没几日吧?” “殿下所言差矣。”姜瑜看他一眼,别开目光不看他,“我常年住在忠义侯府,忠义侯府的事就是我的事,事关湘妹妹清白,我又怎能坐视不管,难不成殿下此次前来,是要替她们求情的?” “瑜妹妹,看在你我之前的情分上,本王不会计较你出言无状,你好自为之。”赵启沉着脸吩咐王延,“姜府一干人等无罪,还不赶紧放人!” “这……”王延很是惶恐,忙道,“容臣禀报吴大人再做定夺。” “怎么?本王说话不算话吗?”赵启铁青着脸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违抗本王的命令,不想活了吗?” 话音刚落,走廊那边缓缓走来一个身影,朗声道:“裕王殿下好大的威风!” 是赵桓允。 他背光而来,面容模糊。 姜瑜呆呆地看着他,总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异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三,三叔祖……”赵启忙上前行了晚辈礼,讪讪道,“您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岂不是错过了裕王殿下训斥臣子威风凛凛的场面?”赵桓允缓步踱到姜瑜身边站住,姜瑜忙屈膝福礼:“臣女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赵桓允低头看了看她,温声道,“你先去外面等候,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说话。” “是!”姜瑜退下。 赵启看着两人:“……” 这是怎么个情况! /102/102871/31242920.html 第144章 说话算话 待姜瑜走后,赵启用力挤出一丝笑容:“三叔祖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在他印象中,赵桓允从不参与这等闲事。 如今,赵桓允冷不丁出现在大理寺大牢,让他很是意外。 “皇上命本王协查宁府一案,本王自然不敢负皇命,只是想不到你也在这里。”赵桓允淡淡看他,“你来此处,可有要紧事?” 王延知趣地后退几步。 心里暗暗解气。 “回禀三叔祖,姜府是本宫侧妃的母家,本宫路过,便过来看看。”赵启在赵桓允面前不敢放肆,却依然端着皇子的架子,“本宫觉得,她们不过是些妇道人家,哪里会参与这等打打杀杀的事,肯定是大理寺弄错了。” 王延低下头。 暗自腹诽,谁弄错了啊! “本王从来不知道,裕王殿下是凭感觉行事的。”赵桓允冷冷道,“本王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三叔祖,区区小案,何需三叔祖亲自督办……”赵启瞪了王延一眼,板着脸道,“要不是你们大理寺无能,又何需劳烦三叔祖过问此事。” “臣罪该万死!”王延老老实实认罪。 是他错了,大理寺也错了。 赵桓允一挥手:“裕王殿下若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本王自会亲自审问她们。” “殿下,救命啊!”钱妈妈趴在牢房木栏处向赵启求救,“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桓允负手而立。 一声不吭。 赵启悻悻退了出去。 王相令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殿下!” “你问吧,我去外面等你。”赵桓允看了一眼王延,“王大人,你找人做好笔录即可。” “是!”王延很是扬眉吐气,忙吩咐牢头准备笔墨。 大理寺大牢也有门房。 门房也有正厅偏厅,还有值夜的时候用来休息的暖阁内室,姜瑜坐在正厅刚喝了半碗茶,就见赵桓允信步走进来,姜瑜忙放下茶碗站起来:“殿下!” 赵桓允长臂一伸,示意她坐下,又吩咐门房:“姜府的人分了几处关押?” “回禀殿下,分了两处!”门房忙道,“王大人担心她们串供,所以分开关押!” “官爷,另一处关押的是,可有一个叫藿香的?”刚刚姜瑜没看到藿香,就猜想肯定是分了两处,门房倒也机灵,忙起身道,“姑娘稍等,在下这就去查问一下。” 赵桓允撩袍坐下,问姜瑜:“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这里了?” “回禀殿下,臣女听说宁府一案毫无头绪,便过来看看。”姜瑜垂眸道,“因为此事,外祖母寝食不宁,臣女不想看到外祖母忧心。” “你放心,今日便有结果了。”赵桓允说着,又指了指她的头发,提醒道,“你的簪子松了……” 其实松了也挺好看的。 只是在外面,还是整齐些好。 “多谢殿下!”姜瑜忙抚了抚头上的发簪,轻声道,“让殿下见笑了。” 她刚洗了头发,用了些许殷澜给的桂花油。 却不想,梳头倒是不好梳了。 “无妨。”赵桓允又看她一眼,淡淡道,“郑嬷嬷的事已经了结,是有人谋财害命,嘉和公主派人给了郑嬷嬷的家人银子,也算是告慰郑嬷嬷在天之灵。” “那就好。”姜瑜见他这样说,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见他了,当初她一问三不知,他应该是早就看出端倪,却不拆穿她罢了。 很快,门房带了藿香走了进来。 藿香一看姜瑜,扑腾跪下:“奴婢见过二小姐。” “你快起来。”姜瑜忙扶起她,“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藿香摇摇头,又跪下,“二小姐,您带奴婢走吧,奴婢不想回姜府了,她们容不下奴婢了……” 不管她说不说,今日见了姜瑜。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姜瑜的人了。 “你且起来,慢慢说。”姜瑜又扶起她,扭头看了一眼赵桓允,“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殿下会替你做主。” “奴婢见过楚王殿下。”藿香屈膝福礼,她看了一眼门房,欲言又止,赵桓允会意,吩咐门房,“你且退下。” 门房应声退下。 “太夫人有什么事都会吩咐钱妈妈去做,也会刻意避着奴婢,但宁府的事,奴婢却是心知肚明,大小姐就是想陷害姑娘您,才跟太夫人联手做了这事。”藿香这才压低声音道,“对了,大小姐还给太夫人写过一封亲笔信,钱妈妈念的时候被奴婢听来了几句,大小姐说她得顾及裕王府的名声,不能亲力亲为,她还说,徐四娘子即将进门,她得想应对的法子,究竟什么法子,奴婢不知,钱妈妈当时跟奴婢说,大小姐毕竟是裕王府的人,不能经常回来,所以才写信的,她还吩咐奴婢当着太夫人的面,把信烧掉了。” “你确认烧的就是姜侧妃写的信?”以姜瑜对小秦氏的了解,小秦氏不会就这么轻易把信烧了的,小秦氏管用制衡之术,若姜瑜听她的话,这样的信自是不会见光,若是姜瑗有一天摆脱了姜府的控制,那就不好说了。 小秦氏惯会如此。 她连姜丽娘都利用,何况是姜瑗。 “应该是……”藿香不太确定,努力回忆道,“太夫人有个红柳木的小匣子,就锁在柜子里,轻易不示人,除了钱妈妈,谁也不让碰,奴婢在锦合堂侍奉多年,就见过一次,跟枕头大小,上面有两把锁。” “还有吗?”姜瑜问道。 “奴婢无用,就知道这些。”藿香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殿下,臣女能否带她回府……”姜瑜不确定赵桓允的态度,试探道,“她并不知道宁府一案的来龙去脉,是个局外人。” 她觉得藿香所言,应该有所保留。 起码,藿香跟东宫之间的来往,尚未提及。 哪知赵桓允很是痛快地答应:“可以。” 吴起在姜府当花匠的时候,就说姜瑜有意笼络锦合堂的藿香。 如今藿香有意投诚,他何乐不为。 “真的?”姜瑜又惊又喜。 藿香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赵桓允。 她怀疑她听错了。 “本王说话算话,你现在就可以带她走。”赵桓允放下茶碗,语气和缓,“你回去跟国公爷说一声,等空了,本王自会上门恭贺国公爷乔迁之喜。” /102/102871/31242921.html 第145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相令三言两语就让钱妈妈开了口。 他说云姨娘和福哥儿的前程就在她一念之间,还说姜三已经被顺天府抓了起来,若她不肯说,他就让姜三过来跟她当面对质。 不等姜瑜和藿香走出门房,钱妈妈就崩溃了,她亲口供认,是小秦氏和姜瑗串通一气,想在上元夜陷害姜瑜,而且用的迷香也都是她从黑市那边买的。 大理寺很快整理好了笔录,呈到了赵桓允面前。 赵桓允看了一眼,淡淡道:“该怎么上报就怎么上报,不管牵扯到谁,绝不能徇私枉法。” 王延道是。 暗暗松了口气。 再次带人去了姜府。 果然搜到了钱妈妈所说的罗情香,证据确凿,小秦氏无法抵赖,只能认罪,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把姜瑗择得干干净净,说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姜瑗什么都不知道。 大理寺依法缉拿了小秦氏回大理寺。 姜谨远和姜慎远苦苦哀求,王延还是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小秦氏,姜晋自告奋勇地要替小秦氏受罚,王延自是不理会,姜轩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却是一言不发。 粱氏和宋氏只是哭。 粱氏哭的是小秦氏如果出了事,他们二房也会跟着倒霉,宋氏则是担心小秦氏不在,姜慎远会更加放肆,说不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纳妾纳通房。 府中上下乱成一团。 姜谨远到底冷静些,急忙命人备车,马不停蹄地去了恒亲王府。 他知道赵启在大理寺碰了钉子,不敢再去打扰赵启,只能去找恒亲王。 恒亲王本来不想管这事,但架不住姜谨远软磨硬泡,很是为难地开了口:“这事证据确凿,即便告到了御前,你们家老夫人也是没理……” 上元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想不知道都难。 姜丽娘倒是没有让他出面插手此事,但姜谨远求到他面前,他又不好装不知道。 “母亲是一时糊涂了……”姜谨远自知理亏,半晌才道,“她年纪大了,我也是怕她难以承受牢狱之灾,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倒是我们不孝顺了。” “二哥,难道你还看不明白,这事是谁要置你们于死地吗?”姜丽娘从内室出来,冷笑道,“你以为国公爷还是过去的那个国公爷吗?” “你是说大哥?”姜谨远愣了愣,“可此事的确是母亲糊涂……” 小秦氏做这事他的确不知情。 若他知道,肯定不会由着她这么做。 “你也不想想,从一开始大哥对你们百般信任,到最后处处提防,你们关系日益恶化,到底是谁所为?”姜丽娘一看到大腹便便的恒亲王就恨极了小秦氏,恨极了姜家人,咬牙切齿道,“你们若是有脑子的,就该收敛,低调隐忍,可你们偏偏变本加厉,先是去刺杀大哥,现在又陷害姜瑜,若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倒也罢了,偏偏漏洞百出,让人轻易抓了把柄,临了临了,倒求我们收拾这个烂摊子,别说恒亲王了,怕是裕王殿下也没这个本事!” 姜谨远无地自容。 脸上涨得通红。 姜丽娘不管不顾,继续数落他:“一直以来,母亲就偏向你,因为你是她的长子,你又有儿子,处处以你为重,甚至把我也当了筹码,就连姜晋的亲事,她也是算计来算计去,当初燕国提出和亲的时候,你们还想落井下石肖想我的福宁,你们当我不知道吗?要不是你们有这样的心肠,姜瑗又何苦落到这般田地,她都是被你们害的!” “瑗娘的事,是裕王殿下主动……”姜谨远不服气,“她一个姑娘家,如何招架得住,那日她跟裕王殿下事败,也是有人算计的。” “哼,她不是招架不住,而是你们乐见其成。”姜丽娘越说越生气,也不顾恒亲王在场,说话越发不客气,“你们明明知道裕王跟姜瑜已经订婚,竟然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裕王跟姜瑗眉来眼去,不是你们的错,是谁的错?”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恒亲王见兄妹俩吵了起来,忙打着圆场,“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受不了牢狱之灾,若咱们不管不问,倒是给人落了话柄,此事横竖兜不住,不如求到御前,走个明路,来得痛快!” “多谢王爷提醒!”姜谨远眼前一亮,“我这就进宫求皇上。” “罢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恒亲王叹道,“本王虽说是闲散王爷,到底是姜家的女婿,只希望皇上能给几分薄面,法外开恩。” 姜谨远再次谢过。 “王爷何必要淌这个浑水,是嫌不够丢人吗?”姜丽娘心里清楚姜府已经西山日落,再无崛起的可能,索性也撕破了脸,冷笑道,“你一个前朝王爷本就身份尴尬,多管闲事只会招人烦。” “妇人之见!”恒亲王自是不会理会她,连衣裳都没有换,便跟姜谨远去了宫里。 姜瑜在回去的路上听了这一耳朵闲话,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强打精神让柳姑姑去给嘉和公主传话,让她去顺庆帝那里走一趟,顺庆帝本就多疑,若此时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就断不会被人牵了鼻子走。 阮妈妈见姜瑜带了藿香回来,有些担心,单独问姜瑜:“她到底是锦合堂的人,万一……” 好不容易跟小秦氏那边摆脱关系了。 若是再来个卧底,可如何是好! “藿香在锦合堂受尽屈辱,早就有了二心,又一心投诚,我自然得收留她。”姜瑜打着哈欠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留意点就是。” 前世藿香跟东宫有来往,而且还在太子妃那边侍奉过,虽然她还不知道现在的藿香跟东宫有没有联系,但就凭之前的来往和这次出手相救,相信藿香自有分寸。 即便她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相信她,但留在身边也没有坏处。 她也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不经历点事,谁也不知道谁是怎样的人,说一点不提防是不可能的。 “姑娘心里有数就好。”阮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小婵生性开朗,手脚也勤快,给我打杂这些日子也没偷懒,反而跟姜离他们相处得特别好,我瞧着,她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以后有什么事,让她跑腿就行,总比新来的强。” “好。”姜瑜再也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竟然是次日后晌。 她竟然睡得越来越沉…… 两日后,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 说小秦氏病重,已经被姜谨远和姜慎远从大理寺大牢接了回去。 当天晚上,姜府那边便派人来请姜行远,说小秦氏快不行了,想见见他。 /102/102871/31242922.html 第146章 偏心 姜瑜心里狐疑。 便对姜行远道:“太夫人不过是在大理寺住了两天,而且无人为难,怎么会真的不行了?父亲三思!” 小秦氏一直在装病。 她又不是不知道。 “我打听过了,应该是真的。”姜行远脸色凝重,“听说裕王殿下还请了宫里的李太医过去诊治,若是李太医都束手无策,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那父亲多带几个人去。”姜瑜知道姜行远还是愿意去见她最后一面的,沉吟道,“父亲切不可让自己身处险境。” “你放心,论心机,父亲或许不如他们。”姜行远皱眉道,“但若要动手,他们肯定不是为父的对手。” “姑娘放心,吾等誓死保护国公爷。”姜离直了直腰身,小婵捂嘴笑,姜离看了她一眼,红了脸,姜瑜看了看两人,又对姜行远道,“父亲快去快回,不要久留。” 待姜行远一行人走后,姜瑜到底是不放心,回了卧房开始凝神倾听姜行远那边的动静,锦合堂早就是哭成一片,除了钱妈妈,其他人都被放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呜呜地哭,粱氏反而冷静下来,训斥道:“老夫人还在呢,哭什么哭?” 哭声小了许多。 姜行远大踏步进了院子。 粱氏忙迎了上去,勉强笑道:“国公爷总算来了,快进去,老夫人在等着你呢!” 姜行远不看她。 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暮色四合。 屋里点了好几个蜡烛。 小秦氏躺在床上,面色发暗,双眼紧闭,短短两日,竟然消瘦了一大圈,姜谨远和姜慎远眼眶红红地守在床前,姜丽娘也不停地抹眼泪,她是恨小秦氏来着,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娘,做不到无动于衷。 “母亲!”姜行远上前一步,走到床前。 “母亲,大哥来了。”姜谨远晃了晃她,“您不是有话跟他说吗?” 小秦氏艰难地睁开眼睛,两眼浑浊地看了看姜行远,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头一歪,又昏睡了过去,慌得姜谨远忙去探她的鼻息,见她气息微弱,呼吸若有似无,抹了一把眼泪道:“大哥先坐坐,母亲就是这是已经弥留了……” 姜行远只得黑着脸撩袍坐下。 粱氏亲自上了茶,他也推到了一边。 屋里静悄悄地。 静针可落。 还是姜丽娘先开了口,更咽道:“母亲这病来得蹊跷,走的时候还好好地……”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下了黑手?”姜慎远脸色苍白,“会是谁?” 姜丽娘不搭理他,扭头看着姜谨远:“二哥,你要查一查谁去看过母亲,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咱们不能让母亲白白受这个委屈。” 她虽然没去看牢里看望过小秦氏。 但她听恒亲王说,皇上训斥了姜谨远一番,还是同意让小秦氏回府受罚的,说许她佛堂忏悔,此生不能踏出姜府半步,说起来,还是给了恒亲王和裕王府面子的。 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又有谁跟她过不去呢! 姜谨远沉重地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打听。” 姜丽娘见姜行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有心跟他聊几句,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四人连同粱氏宋氏都守在屋里,再没吱声,姜晋和姜轩以及姜璎姜珞守在外面,兄妹几人也是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屋子人正昏昏欲睡,小秦氏突然醒来,要喝水,姜丽娘立刻上前喂水,姜行远随手拨了拨蜡烛,缓步踱到床边,静静地看她,小秦氏喝了水,似乎有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姜行远,黯淡的眸子里有了些许的光彩:“子敬,你回来了。” 子敬是姜文堂的字。 “母亲,这是大哥……”姜丽娘提醒她,“您认错人了。” 姜行远眉眼间跟父亲很像,却又不完全像。 小秦氏曾经说过,说姜行远既像父亲,又像他的生母。 “子敬……”小秦氏依然自说自话,喃喃道,“自从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想嫁给你了,可是你偏偏娶了姐姐……你为什么要娶姐姐,她什么都有了,我却什么都没有,她根本没有像我一样那么想嫁给你,子敬,即便我嫁了过来,你还是忘不了姐姐,你不喜欢我生的孩子,你只希望姐姐的孩子!” “母亲,您在说什么呀!”姜丽娘企图唤醒她,一再强调,“这是大哥!” “你让她说!”姜行远冷冷打断姜丽娘的话,男人的样子太吓人,姜丽娘知趣地闭了嘴,小秦氏继续道:“姐姐的孩子生下来就能继承你的爵位,你把什么都留了他,二郎三郎也是你的孩子,你却一点不替他们考虑……你留他们的,只有几亩瘦田,你太偏心了……” “所以母亲对捧杀你姐姐的儿子,让他去战场卖命,你们却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俸禄和赏赐!”姜行远一字一顿道,“我自认待你们不薄,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瑜娘的?” 姜谨远和姜慎远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悔不当初! 小秦氏猛地咳了一阵子,突然伸手抓住姜行远的衣角,上气不接下气道:“是她……是她害死了殷氏,我明明知道她要害殷氏,却没有阻挡她,因为我不喜欢殷氏,不喜欢她跟你情深义重的样子,我有罪……我是个有罪的人,她对我下手,也是我的报应,都是报应……” 话音刚落,小秦氏的手已经缓缓垂了下去。 “是谁?她是谁?”姜行远忙上前问道,姜丽娘一把推开他,泣道:“你不要问她了,母亲已经去了……” 耳边全是哭声。 姜瑜怔了怔,双手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再听这些声音。 若夜风所言属实,那么害死小秦氏的,应该就是皇后的人。 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秦氏是戴罪之身,丧事没有大办。 停灵三天便入土为安。 姜行远和姜瑜都没有去。 一时间,京城众说纷纭。 说什么都有。 有说姜行远忘恩负义的,也有说姜行远实际上是被小秦氏母子赶出来的,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姜瑗抢了姜瑜的亲事,所以姜行远才怀恨在心,至死不肯跟小秦氏和解。 父女俩自是不会在意。 直接关门谢客。 /102/102871/31242923.html 第147章 乱点鸳鸯谱 姜瑗虽然被择得干干净净,但小秦氏的死还是让她惊恐。 连着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竟然真的病倒了。 赵启也不是傻子,事情的真相他心知肚明。 加上此事还惊动了宫里,他对姜媛也没什么好脸色,觉得她是个蛇蝎女人,甚至后悔娶她过门。 奇怪她之前看上去柔情似水,温柔可人,入府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心狠而且还善妒,要不是她跟徐婳明里暗里地叫板买紫宝石,徐婳也不会卷入到这件事情里来。 徐婳到底是未来的裕王妃,名声重要,绝不能有半点瑕疵。 赵启越想越生气,干脆让姜瑗禁足,每天抄经念佛,不让她出府门半步,姜瑗很是委屈,在赵启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此事明明跟妾身无关,殿下为什么还要怪罪妾身,都是祖母一时糊涂,妾身能有什么法子?” “真的假不了,假的永远也真不了。”赵启冷笑,“你当本王是傻子吗?大理寺没让姜三过来跟你对质,是给你留了脸面的,以后这种笨拙的伎俩还是不要用了,没得让人笑话。” “当初殿下对妾身情深义重,说会保护妾身一辈子……”姜瑗仗着赵启跟徐婳大婚在前,不会太过苛责于她,鼓起勇气道,“可不曾想短短数月,殿下就嫌弃妾身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原本以为,即便她不是正妃,赵启也会待她比正妃还好,甚至她还坚信有朝一日,赵启肯定将她扶正,跟她白头到老,可如今,她才发现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早知道如此,她宁愿让姜瑜嫁过来。 她比姜瑜温柔,比姜瑜更懂男人,尚且得不到赵启的心,何况是姜瑜。 “你不要跟本王提之前,之前的你,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赵启见她依然执迷不悟,对她更加失望,冷冷道,“你若从此安分守己,本王倒可以看在之前的情分上,不再追究此事,你若再犯,就算本王容你,本王的王妃也容不下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大踏步离去。 姜瑗哭倒在地。 她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受过如此委屈。 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刚刚调过来伺候她的,讪讪不敢上前,任她哭。 秦贵妃有意无意地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说给顺庆帝听:“皇上,外面传得可难听了,大家都说姜侧妃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竟然对自己的堂妹下手,要不是姜府的老夫人替她顶了罪,现在被抓的人可就是她了,他们还说……” “行了,怎么你也跟市井妇人一样爱听这些八卦之言?”顺庆帝心里明镜一样,并不想白费口舌,“朕相信大理寺,此事不要再提了!” 秦贵妃这才知趣地转了话题:“皇上,景王为了西南互市的事到现在还没回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不能把他给忘了。” “他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忘了他,此时此刻,怕是他已经把朕忘记了。”顺庆帝扔了一封书信给她,“自己瞧瞧吧,他现在可是乐不思蜀了。” “臣妾才不信呢!”秦贵妃拿起书信看了看,眉开眼笑道,“这孩子,啥事也跟皇上说,既然他说等燕国公主过了生辰再回来,那就依他,这路远迢迢的,婚期往后推一推就是。” 赵禹跟赵启的婚事都定在了三月。 如此一来,又要往后推一个月了。 顺庆帝想来个双喜临门,打算让他们在同一天迎娶。 “拖一个月也好。”顺庆帝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不以为然道,“三月里也忙,有农耕节,还有会试,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算小,三皇叔为了此事,都忙了两个多月了,等忙完了,到四月让他们成亲,也能轻松些。” “皇上所言极是。”秦贵妃喜上眉梢。 如此一来,赵启的婚期也得跟着往后拖了。 她就喜欢看殷贵妃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想想就爽。 正说着,苏妃端着熬好的百合粥走进来,彼此见礼后,才闷不做声地走到顺庆帝身边,不声不响地磨墨,好些日子不见,秦贵妃惊觉苏妃越发素净可人,容貌竟然宛如少女,若嘉和公主在此,会被人误认为姐妹,忍不住开口问道:“怪不得妹妹圣宠不倦,原来是驻颜有术,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胭脂水粉,才会如此娇嫩可人,不如说说用了什么胭脂水粉,让姐姐也跟着沾沾光。” “姐姐说笑了,哪有什么驻颜有术……”苏妃向来素净,谦虚道,“妹妹蒲柳之姿,哪里能比上姐姐绝色!” “妹妹若蒲柳之姿,那姐姐就没脸见人了。”秦贵妃讨了个没趣,不好再问,看了一眼苏妃,继续对顺庆帝道,“皇上,妾身听说秦王世子跟薛家的姑娘的事成了,魏王世子和恒亲王府的福宁郡主也在议亲,两个侄子的婚事都张罗起来了,唯独三皇叔还单着,不知皇上可有打算?” 顺庆帝在后妃们面前,鲜少板着脸,不动声色地问秦贵妃:“怎么?你可有合适的姑娘要说给三皇叔?” “三皇叔人中龙凤,寻常姑娘自然是看不上的。”秦贵妃惯会察言观色,见顺庆帝饶有兴趣的样子,忙道,“前日臣妾去白云寺祈福,刚好见到了国子监祭酒陈老的儿媳妇带着陈老的孙女去上香,陈大姑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容貌学问样样出挑,臣妾觉得她跟三皇叔很是般配。” “陈叔白的孙女?”顺庆帝沉吟片刻,摇头道,“三皇叔一向稳重,怕是不喜欢年纪太小的姑娘……” 陈叔白在文臣当中声望极高,被世人尊称大儒。 又历经两朝,见多识广,且门生遍布。 赵桓允若是娶了他家的孙女,岂不是如虎添翼…… “皇上,京城哪有跟三皇叔年龄相仿的女子?”秦贵妃咯咯笑,“就算真的有,怕是老王妃也不会同意的,三皇叔一向爱才,陈家的孙女,他肯定能看上。” 陈家大郎是赵禹的人。 若陈家能攀上三府,百益无一害。 “你倒是很了解三皇叔。”顺庆帝瞬间变了脸色,慌得秦贵妃忙跪地:“臣妾失言,还望皇上恕罪!” 顺庆帝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苏妃便把这事说给嘉和公主听,嘉和公主冷笑:“活该秦贵妃碰钉子,仗着二哥要迎娶燕国公主,乱点鸳鸯谱,太后早就看上了这个陈大姑娘,想把她许配给我四哥呢!” “原来如此!”苏妃恍悟。 殷贵妃听说此事,很是笑了一番:“既然秦贵妃想做这个媒,那本宫就帮帮她,等三皇叔抱得美人归,自会对她感激不尽!” 姜瑗再不好,也是裕王侧妃。 秦贵妃算什么东西,也敢背后下眼药水! /102/102871/31242924.html 第148章 农耕节 大顺朝的农耕节是三月初二。 比前朝晚了一个月。 先祖认为二月土地尚未解冻,不易春耕,三月春暖花开,最适合播种。 这一提议得到了百官的认可。 反正农耕节的仪式不会变,文武百官也就是跟着世家贵胄们走个过场,二月跟三月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出门踏个青而已。 以姜瑜的身份,是不能去参加农耕节的。 说白了,农耕节是世家贵胄们体验农耕之乐的日子,能参加的大都是皇上那一大家子。 但太后的车驾要从她庄子里过,她作为东家,不能不去。 一大早姜瑜就带着柳姑姑去了庄子,几个庄头早就等在那里,负责那个路段的是康华,他这几天一直带人在庄子上来回巡视。 陈儒也是万分谨慎,自发地成立了一个民间护卫队,日夜巡逻,唯恐出半点差错。 庄子上的老百姓,这一天是不允许出门的,违者以谋反罪论处。 姜瑜一下车就觉得气氛凝重,得知太后一行人并不会在此处更衣,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这处院子虽然她也没有来几回,但还是不愿外人前来打扰的。 福泉几个庄头一来,最多也是在正厅议事,不会去别处,他们都有自己的住处,平日里鲜少到这边来。 河堤因为农耕节也暂停了,田间地头空无一人,福泉把最近庄子上的事说给姜瑜听:“再有半个月,河堤修建完成,即便来了雨季,也不怕农田被淹了,多亏了陈庄主大义,要不然咱们也不会如此顺利。” “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个好邻居,咱们就好好跟他们相处,凡事有商有量才是。”姜瑜自然知道陈庄主的意思,就是赵桓允的意思,想到他含笑的目光,她顿觉有些脸热,“咱们能给他们的好处,记得一定给,不能欠人家的人情。” 她活了两世。 开头美好,结局潦潦的怨偶,她见得太多。 尤其是像赵桓允这样的男人,身份贵重,权势滔天,虽然人人都说三皇叔是京城女子的梦中人,却并不是她中意的人选。 至于她想嫁什么人,也不是她现在能考虑的。 至少,得等大仇得报再说。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仪式过后,萧太后带着后宫嫔妃们穿着寻常农家的衣裙,拿着锄头到了田间地头,翻地播种。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赵禹去西南还没有回来,赵启和赵宣也是农家子弟的装扮,正领着六岁的小皇孙在另一处翻土,他们每年都来,知道流程是什么样的,脚下的土地松软平整,实在用不着再翻整,他们也只是装装样子。 赵桓允自是心知肚明,带人站在地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在田间劳作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却耗费了他近两个月的精力来做这件事情,年年如此。 地头设了茶棚。 茶棚下的案几上放了茶水和各种点心,水果。 凳子上还铺了软垫。 还有专门的丫鬟婆子在不远处烧水,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 康华上前禀报:“殿下,姜二小姐他们正在庄子上等候。” “告诉他们,太后的车驾这就要过去了。”赵桓允原本就没有打算让这些人在姜瑜的庄子上停留,“通知陈儒,准备迎驾。” “是!”康华匆匆而去。 如意出身乡下,见了泥土分外高兴。 蹲在地上玩泥巴。 哪知他玩了片刻,便一头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王相令还算镇静,并没有惊动赵桓允,他火速看了一眼如意手上的伤,不动声色地吩咐侍卫把马车赶了过来,让他们把如意送往姜瑜的庄子上去:“如意被蝎子蛰了,此事只能告诉姜二小姐,要她想办法救治,记住,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侍卫应声赶着马车离去。 王相令这才禀报赵桓允。 这些蝎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你去安排吧!”赵桓允神色淡定地走到萧太后面前,“太后,时辰到了,请太后起驾。” “时辰到了吗?”萧太后笑着看赵桓允,“哀家才锄了三五下而已,是不是三皇叔累了,想休息了。” 她当然知道每年赵桓允为此事操碎了心。 就盼着她们早点回宫。 秦贵妃玩心正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着对赵桓允道:“三皇叔安排得这么周全,连茶水点心都送到了地头,说什么我们也得喝杯茶再走吧!” 赵桓允看都没看她,站在萧太后身边负手而立,继续游说萧太后:“微光湖那边的锦鲤还等着太后前去喂食,臣是觉得此刻阳光正好,锦鲤飞跃起来抢食,定是别有一番景象。” 秦贵妃讨了个没趣。 赌气般锄了几下。 殷贵妃看在眼里,心情大好,活该! “让你说的,哀家倒是有些期待了。”萧太后率先放了锄头,笑道,“难道三皇叔热心,竟然记得哀家喜欢喂锦鲤。” “太后喜好,臣不敢忘。”赵桓允上前虚扶着她,继续道,“微光湖里的锦鲤是臣派人从东南三州那边寻来的,不光有红色,还有别的颜色,太后一定喜欢。” “三皇叔的心意,哀家一定不会辜负。”萧太后惊讶今日赵桓允说的话竟然多了些,拍了拍手,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其他人也纷纷走了出去。 小皇孙年纪小,玩心重,不肯离去。 太子妃宁氏苦劝无果,索性命人把他抱上马车,气得小皇孙哇哇大哭:“你们竟然敢对本皇孙无礼,等回宫我告诉皇后娘娘,告你们大不敬。” 皇后礼佛,从来不出门。 自然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宁氏身边的婆子小声嘀咕:“往年都会多玩一会儿,今年怎么这般草率?” “三皇叔为了此事忙了两个月,只有咱们安然回宫,他才算交差。”宁氏自然瞧得明白,不动声色道,“咱们多呆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三皇叔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呢!” “朗朗白日,还能有什么事?”婆子嘀咕。 嘉和公主听了,没吱声。 只是拉着苏妃的手,低声道:“母妃,咱们走吧!” 苏妃虽然也觉得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顺从地把锄头放下。 小皇孙依然哭闹着不肯走。 嘉和公主见太后的车驾已经缓缓离去,便笑盈盈地提着裙摆走到小皇孙面前:“灏哥儿乖,姑姑带你去微光湖抓锦鲤,好不好?” “好!”赵灏这才破涕为笑。 殷贵妃见嘉和公主逗弄小皇孙,正想上前讽刺几句,一扭头见赵桓允正黑着脸朝他们走来,便也知趣地扔了锄头,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102/102871/31242925.html 第149章 他会生火 数辆马车陆续离开地头,缓缓朝微光湖驶去。 赵桓允表情淡定地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王相令策马上前,低声道:“殿下,农田附近查到了两个大蝎子窝,应该是入冬前就埋在这里的,并不是当地的蝎子,多半像是西北栀子岭一带的褐尾蝎,此蝎三月初出蛰,毒性很强,被咬之人性命堪忧,如意他……” “他会没事的。”赵桓允看了一眼刚刚翻整过的农田,几乎是一瞬间,农田里就爬了不少晃动着小尾巴的蝎子,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策马前行了几步,又道,“陈儒最是擅长解毒,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可是在下只命人将此事告诉了姜二小姐,怕是……”王相令头一次觉得自己太过谨慎,若姜瑜不去求助陈儒,耽误了时辰,可如何是好? “放心,陈儒已经知道了。”赵桓允淡淡道,“若他连这点也做不到,那他也没有留在京城的必要。” 王相令道是。 陈儒能来京城,并不单单是靠之前的交往。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手解毒的绝活。 不出赵桓允所料,如意还未到姜瑜的庄子,陈儒那边就得到了消息,迅速带了解药赶了过去。 姜瑜得知如意中了蝎毒,忙让柳姑姑把偏院收拾出来安顿如意,让福泉带着庄头们先去路边接驾,她留下来等如意,福泉只当她跟陈儒有话说,也没多问,就带人先出了门。 不多时,如意便被抬进了偏院。 陈儒给如意把了脉,拿了解毒丸给如意服下,又写了药方给姜瑜:“他现在服了解毒丸暂时遏制了毒性发作,这才是真正的解药,半个时辰内务必给他服下,越快越好。” 姜瑜接过来看了看,递给柳姑姑:“快去快回!” 柳姑姑二话不说,拿了药方就走。 “陈庄主,我怎么瞧着这蝎毒,像是西北栀子岭一带的褐尾蝎?”姜瑜仔细端详如意的脸色,见他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便断定是褐尾蝎之毒,对陈儒道,“听说这褐尾蝎最是怕火,而且毒性会随汗液流出体外。” 她虽然不懂医。 但她游魂西北的时候,曾见过燕人用土方子解褐尾蝎之毒,那就是把中毒者用被子盖住,然后放在火炕上,不停地喂水,不停地出汗,如此三番,便可迅速解毒。 “不瞒姜二小姐,小老儿虽然也听说过褐尾蝎毒性,却从未听说还可以这样解毒。”陈儒惊讶姜瑜见多识广忙道,“这样吧,我先回去接驾,然后派两个人过来照姜二小姐的法子试试。” “陈庄主先去忙,这里有我!”姜瑜见如意虽说毒性被抑住,却气息微弱,若不及时排毒,恐有性命之忧,“现在所有人都在路边迎驾,我去不去无所谓,我留下照顾如意就是。” 陈儒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依了姜瑜的话,匆忙离去。 柳姑姑不在,姜瑜只能自己动手,乡下的庄子跟深宅大院不同,火炕都连着锅灶,姜瑜小时候就喜欢大雪天来庄子里住,觉得睡在这热乎乎的火炕上就是一种享受,她给如意盖好被子,往锅里舀了水,去院子里抱柴生火。 姜瑜自己并没有生过火,前世也是看别人做过,哪知前几天天气湿冷,柴火不是很干,很快搞了一屋子烟,呛得她自己都喘不过气来,就连之前一动不动的如意也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姜瑜忙推开窗子走烟,还拿了枕头给如意挡住窗外的冷风,烟雾缭绕中,她看见一个身影从门外走进来,以为是陈庄主回来了,忙道:“陈庄主,这些柴火都湿了,等我再去寻些干的过来。” 赵桓允见小姑娘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连他都看不清了,忍俊不禁地上前蹲在灶火前把灶火里的湿柴都掏了出来,吩咐门外的侍卫去取一些干的过来,屋里的烟散了许多,姜瑜这才看清是赵桓允,尴尬道:“殿下……” 她没想到他会来。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护驾吗? “幸好宫里的车驾都过去了,要不然,还以为你这边着火了呢!”赵桓允看她一眼,轻咳道,“你着急生火做什么?万一如意被呛死了,那多冤枉。” 康华说她在院子里生火热屋子。 他好奇,就抽空过来看看,想不到,她竟然搞成这样……挺有趣的。 “回禀殿下,之前臣女听人说起过解蝎毒的土方子,便想着试一试。”姜瑜见侍卫重新抱了柴过来,便挽挽袖子上前,“此方就是屋子越热越好,出汗多,效果越好。” “还是我来吧!”赵桓允拿了矮凳,撩袍坐下,拿起火折子,很是熟练地生起了火,并没有半点浓烟,姜瑜很是惊讶:“想不到殿下还会生火……” 边上的侍卫也惊讶了。 从未见过自己主子做过这样的粗话…… “本王也曾住过帐篷,也曾露天而营,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生火。”赵桓允拿着烧火棍,不以为然地在灶口戳了戳,看她花猫一样的脸,不动声色道,“有了底火,才能继续往里面添柴,否则火都被压死了。” 姜瑜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狼狈,点头称是:“明白了。” 灶口里熊熊的火焰,映红了两人的脸。 屋里迅速热了起来。 如意脸色通红,出了一身汗。 赵桓允把烧火棍交给身边的侍卫,对姜瑜道,“刚刚嘉和公主说要来看你,这会儿怕是在路上了,这里有他们守着,你见一见她吧!” “好。”姜瑜自是不会拒绝。 走到门口的时候,赵桓允冷不丁停下脚步,轻咳道:“姜二小姐,你的妆花了,还是梳洗一下,再过来见客吧!” 说完,大踏步出了院子。 姜瑜忙去了正院,狐疑拿了镜子看,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两道黑,滑稽得很,笑着笑着,又开始脸热,敢情刚刚她在赵桓允面前,竟如此失态…… 刚梳洗完毕,嘉和公主的车驾就到了门口。 /102/102871/31242926.html 第150章 他是不是断袖 两人难得见面。 姜瑜拉着她进了里屋说话。 柳姑姑没有回来,院子里都是赵桓允的侍卫,姜瑜自然不好劳驾他人,自己去炉子上烧了水泡茶招待嘉和公主,嘉和公主诧异:“怎么不见你的丫鬟婆子?” “这次出门,我就带了柳姑姑一人,她有事出去了。”姜瑜笑道,“今儿农耕节,庄子上人越少越好,我就没带别人过来。” 嘉和公主笑笑:“这点咱俩真是像,其实我也不喜欢带丫鬟婆子出门,总觉得谁也靠不住。” 自从她知道郑嬷嬷是殷贵妃的人,她就不敢相信身边的下人了。 好多事情她也是宁愿亲力亲为。 姜瑜知道她的心结,低声道:“好在那事已经过去了,公主不必忧心了。” “之前我们母女为鱼肉,饱受别人欺凌,我明明知道郑嬷嬷是她的人,却也不敢吱声,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次。”嘉和公主握住姜瑜的手,动容道,“多亏了你,否则我们母女还不知道被人怎么欺负呢!” “公主言重了。”姜瑜认真道,“你我既然有缘,理应互相帮衬,否则上元夜之事,我便被人白白算计了。” 要不是嘉和公主在顺庆帝面前说了话,宁府的案子说不定会成了悬案。 所为悬案,不是破不了案,而是不能破。 “你放心,以后只要涉及到你,我不会不管。”嘉和公主语重心长道,“如今母妃得宠,我行事也方便,等春试过后,父皇会替我挑选驸马,到时候我会求父皇赐我公主府,到时候,咱们就方便见面了。” “公主定会如愿以偿的。”姜瑜眼前一亮,“臣女提前祝公主觅得佳偶,嫁一个文武双全的状元郎!” “借你吉言。”嘉和公主有些脸热,又叹道,“上次和亲,可把母妃吓坏了,她想把我早点嫁出去,省得日后再有麻烦事。” 姜瑜想起前世嘉和公主远嫁和亲的惨状,再看看眼前容光焕发的她,由衷地替她高兴:“娘娘待人宽和,又舐犊情深,是公主之福。” 这时,福泉带着庄头们已经回了正厅。 大家激动万分地谈论此次迎驾的事,不是人人都能看到这么多皇家车驾的。 姜瑜给嘉和公主倒了茶:“公主稍等,臣女去去就来。” 嘉和公主会意:“你且忙你的。” 偏院炊烟袅袅。 福泉本就生疑,正待亲自过去查看,姜瑜从里屋出来喊住他:“是三皇叔身边的侍卫受了点风寒,我让他在那边歇着,你们不要过去打扰,待会儿他自会离去。” 福泉恍悟:“属下这就派人去些红糖生姜过去,驱寒效果最好。” “不用了,那边都有。”姜瑜知道福泉是好意,“这几日忙着农耕节的事,他是太累了,需要静养,咱们就不要过去叨扰了。” 福泉道是,又问门外的车驾:“姑娘,敢问是哪位贵人在此?” 众人也纷纷看姜瑜。 “是嘉和公主的车驾。”姜瑜如实道,“你们先退下,我跟公主说几句话。” 福泉会意,忙带人出了院子。 “听说目之所及,都是姜二小姐的庄子,怪不得我三哥不愿放手。”嘉和公主对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本就没什么好感,加上没拿姜瑜当外人,说话也随性了许多,“都怪他自己放肆,才错失姜二小姐。” “公主是说他错失了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庄子?”姜瑜问道。 “都有。”嘉和公主直接了当道,“姜二小姐不但人品贵重,温柔贤淑,而且还有这么一大笔丰厚的陪嫁,将来还不知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姜瑜噗嗤笑:“公主要是这么说,那将来的驸马爷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皇上的女儿可不是谁都能娶到的。” “那倒也是。”嘉和公主自受宠以来,心态也变得豁达了许多,她站在窗前,望着整齐干净的院落,幽幽道,“其实我并不希望将来的那个他,多么受父皇倚重,我只希望他能跟我春赏百花夏赏雨,秋来赏月冬赏雪,仅此而已。” “公主夙愿定会实现的。”姜瑜笑着看她,“能得公主芳心的驸马,必定不会是一般人。” 嘉和公主得宠。 顺庆帝肯定不会把她随随便便地嫁人,而是会征求她的意思。 “你呀,就会安慰我。”嘉和公主只是笑。 两人默了默。 嘉和公主又问她:“对了,刚刚我来的时候,碰见了三皇叔,见他从你这院子里出来,还跟我说了几句话,他来做什么?” “哦,三皇叔的侍卫得了风寒,在偏院歇息,他过来探望。”姜瑜有板有眼道,“三皇叔待人宽厚,这么忙还惦记着他的侍卫,让人钦佩。” “难道三皇叔今日如此匆忙,竟然为了一个侍卫?”嘉和公主恍悟,继而心生狐疑,心里暗暗盘算了一番,又问,“是不是那个叫如意的小厮?” “正是!”姜瑜起身给两人斟茶,随口道,“许是这些日子忙碌,积劳成疾。” 嘉和公主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叹气。 姜瑜一头雾水:“公主为此如此?” “没什么,此事横竖跟你我无关,不说也罢。”嘉和公主看了看姜瑜,沉默片刻,又道,“罢了,你也不是外人,说给你听也无妨。” 姜瑜洗耳恭听。 “其实,宫里早有传闻……”嘉和公主肃容道,“说三皇叔迟迟不娶,是有断袖之癖!” 姜瑜差点喷茶。 强忍着笑:“不会吧?” 明白了,只要是女人,不管身份怎么尊贵。 大都喜欢八卦…… “真的,我不骗你。”嘉和公主压低声音,正色道,“我怀疑之前三皇叔跟赢太后的传闻,也都是三皇叔欲盖弥彰的手段,听说之前楚王府有个叫丁香的丫鬟爱慕三皇叔,想方设法地投怀送抱,却被三皇叔罚到了庄子上去,以三皇叔的年龄和身份,屋里多几个通房侍妾,也没什么的,可他不但一个也没有,反而成天跟幕僚侍卫呆在一起,这天长日久的,肯定不正常,也就是京城的小娘子们不知情,反而个个想嫁三皇叔……” 姜瑜扶额。 低头偷笑。 若赵桓允知道有人说他断袖,不知道他会做何感想…… 嘉和公主当真是有趣! /102/102871/31242927.html 第151章 她与众不同 “好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嘉和公主见姜瑜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讪笑道,“你听听也就算了,莫往心里去,三皇叔的事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姜瑜笑着道是。 赵桓允是不是断袖,她最清楚。 她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嘉和公主难得出宫,又跟姜瑜颇为投缘,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给她听:“听说你家宅子的院落都是陈老先生题的字?” “正是,家父喜欢陈老的字。”姜瑜赞道,“陈老的字看似飘逸,实则暗藏锋芒,不是轻易能临摹了的。” “那倒是。”嘉和公主环视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柜子,好奇地走过去挨个看,“陈老的琴棋书画都是京城一绝,无人能及,姜国公能请到陈老,也是很有脸面的事,就是不知姜国公跟陈家大郎有无来往?” 柜子里放的竟然全是各类粮食种子。 她全都不认识。 “公主怎么这么问?”姜瑜是知道陈家大郎的,他是赵禹的人,只是陈家父子从未把此事翻到明面上来,明面上他们是支持立嫡的,前世赵启谋逆,兵临皇宫那日,听说就是陈家大郎协助赵禹破城而入,她才知道陈家父子一直是给赵禹做事的。 陈家大概是看在赵宣实在不堪重用。 小皇孙还年幼,才选了赵禹这个庶长子。 不过,从眼前的局势来看,赵禹的确是最有可能被立嫡的,前世她魂萦西北,实在想不起京城这边发生的事,她只记得赵启谋逆,其他事也不记得了。 “秦贵妃想把陈叔白的孙女陈大姑娘嫁给三皇叔。”嘉和公主是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姜瑜听的,“殊不知太后早就相中了陈大姑娘,就等着她及笄说给四皇子的呢!” “原来如此!”姜瑜会意,“这么说,陈家是支持二皇子的。”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嘉和公主冷笑,“今日陈大姑娘也来了,看秦贵妃敢不敢搞小动作,若陈大姑娘真的跟三皇叔有什么传言,定是秦贵妃搞的鬼!” 后宫的龌龊事她见多了。 最烦的就是秦贵妃和殷贵妃,这两人仗着自己有成年的皇子,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不但明目张胆地拉拢朝臣,还暗自诋毁对方,让人恶心。 姜瑜只是笑。 前世陈大姑娘的确嫁给了四皇子,可见秦贵妃的打算并未得逞,只是前世的事未必跟这辈子完全吻合,虽说此事跟她无关,但若因此能卖个人情给陈大姑娘,也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里,她凝神听了听陈大姑娘那边的动静,萧太后正饶有兴趣地站在湖边喂鱼,说不愧是三皇叔,连寻来的锦鲤都与众不同,说她还从未见过三色锦鲤,殷贵妃显然正站在萧太后的身边,跟着附和道:“三皇叔筹办农耕节多年,见多识广,自然别出心裁。” 陈大姑娘的声音轻轻传来:“清灵,我的裙摆湿了,陪我去更衣吧!” “姑娘先在这里等着,奴婢去马车上拿包袱,更衣的院落就在前面。”清灵答道,陈大姑娘点头,“无妨,咱们一起过去。” 片刻,便听殷贵妃低声吩咐道:“去吧,务必小心。” “是!”是个粗哑的女声。 姜瑜又听了听柳姑姑那边的动静,得知她已经到了庄子,便不动声色对嘉和公主道:“有太后在,她们哪敢搞什么小动作。” 嘉和公主胸有成竹:“不信你瞧着,她们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柳姑姑抓了药,快步进了偏院。 把药交给了守在那里的侍卫,去跟姜瑜复命:“姑娘,药已经抓回来,他们正熬着呢!” “如此,我便放心了,如意很快就好起来了。”姜瑜又吩咐柳姑姑,“你去库房取两棵山参到微光湖那边送给陈大姑娘,就说是我略表地主之谊。” 柳姑姑道是。 姜瑜又道:“陈大姑娘难得来一趟,你好好陪她走走。” “是!”柳姑姑会意。 嘉和公主笑道:“怎么?你是要跟我未来四嫂示好吗?” “那也得看未来四皇子妃有没有这个意思了!”姜瑜在嘉和公主面前没什么隐瞒的,直言道,”三皇叔对父亲有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被谁算计。” “那倒也是。”嘉和公主表示理解。 如意不停地出汗。 脸色很快恢复如初,醒来喝了药,又沉沉睡去。 陈儒忙里偷闲过来替他把了脉,惊讶地说他体内毒性大减,再无性命之忧,索性把功劳都推到了姜瑜身上,说她见多识广,救了如意一命,王相令也惊讶姜瑜竟然懂解褐尾蝎毒的法子:“姜二小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当真让人汗颜。” “确实如此。”陈儒更是对姜瑜刮目相看,赞道,“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见识和魄力的,尤其还是个小姑娘。” “要不然怎么说咱们殿下慧眼识珠呢!”王相令意味深长道,“姜二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陈儒笑而不语。 他一把年纪了,这样的事自然不会过问。 柳姑姑是姜瑜的人,往陈大姑娘身边一站,很快引来几道目光,甚至康华还特意带着两个侍卫过去嘘寒问暖,康华比苏九要机灵得多,他知道,有关姜瑜的事,多上点心是没有坏处。 殷贵妃看在眼里,脸色更黑。 康华是赵桓允的心腹,他跟柳姑姑一直陪在陈大姑娘身边,她还能做什么? 总不能让赵启硬生生地把赵桓允拖到陈大姑娘面前,让他们独处,然后她再带着太后大惊小怪地赶过去撞破…… 奇怪这样的事情,怎么偏偏赵启跟姜瑗就那么倒霉……别人却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呢? 萧太后终究年纪大了,喂了喂鱼就回宫了。 连午膳都没有用。 她知道,她要是不走,赵桓允等人就不会安心,嫔妃们自然不能耽误,一并跟着回了宫,这次的农耕节总算圆满结束。 赵启和赵宣没急着走,而是跟赵桓允他们留在庄子吃饭。 赵宣跟赵启一向是面和心不和,两人在一起大半天,也没说几句话,要不是看在赵桓允的面子上,他们未必肯坐在一起吃饭。 赵桓允面沉似水,全程没有笑脸。 要不是他们兄弟几个明争暗斗,互相拆台,这样的事,何须他劳心劳力。 一顿饭吃得很是尴尬。 待两人离去,赵桓允才策马去了姜瑜庄子上。 /102/102871/31242928.html 第152章 风雨欲来 如意已经醒了。 脸上红扑扑地,见了赵桓允,啊呜啊呜地说了一通,看上去气色不错。 “殿下,这里的火炕很适合如意养伤,不如让他在这里将养两日,等他康复了再接回府上。”王相令道,“陈庄主开了两天的药,说吃完就没事了。” 赵桓允上前看了看如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你好生在这里养着,让苏九过来陪你两天。” 如意用力点了点头。 “殿下,姜二小姐还在正厅,尚未离去。”王相令提醒道,“嘉和公主约莫坐了半个时辰才走。” 赵桓允没吱声。 不疾不徐地去了正厅。 绕过屏风,就见姜瑜正坐在临窗的案几前翻看账本,影影绰绰的天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如墨的长发上,鬓间的钗环散着幽幽的光芒,她神色专注,侧颜宁静美好,他一时竟不忍打扰到她,姜瑜一扭头见是赵桓允,忙起身见礼:“殿下!” “如意的事多亏了你。”赵桓允虚扶了她一下,缓缓走到案几前,负手而立,低头看她,“陈庄主说,多亏用了你的法子,如意才转危为安。” “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姜瑜瞬间被他的气息层层包裹,垂眸道,“这种褐尾蝎是栀子岭独有的蝎子,根本不会出现在京城,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望殿下彻查。” 柳姑姑上了茶。 是庄子上特制的竹叶茶,很清香的味道。 福泉知道姜瑜喝茶很是讲究,就连煮茶的水也是竹叶上搜集的晨露,姜瑜很喜欢这个味道。 “是有人两个月之前就带进了庄子上,要追查起来,绝非易事。”赵桓允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竹叶,冷不丁道,“你跟嘉和公主来往倒是密切。” “臣女跟嘉和公主颇为投缘……”姜瑜坦然道,“嘉和公主平易近人,很好相处。” 赵桓允点点头,静静地看她,似乎想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半晌才道:“和亲一事,是你帮了嘉和公主,让她几近毁容,才没有去和亲的可能,宁府的案子,是嘉和公主在皇上面前说了话,所以才会如此顺利地帮你扳倒了你祖母,因为你祖母害你们父女的心思昭然若揭,你们反目在先,分府在后。” “我相信,即便没有皇上赏赐的宅子,你也会去买新的宅子搬走,不是吗?” 身后的柳姑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然全都知道了…… “不错!”姜瑜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不姑息。” 既然他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否认。 反正她也没有打算嫁给他…… “姜二小姐,你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只是嘉和公主固然一时得宠,但她终究是公主,好多事情她也做不到。”赵桓允似乎很喜欢这种竹叶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继续道,“宫里的水太深,你还是离得远一点为好。” 要不是他暗卫颇多,消息灵敏。 他竟不知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竟然也在暗中拨动宫中风云。 “多谢殿下提醒。”姜瑜勉强笑道,“臣女自有分寸。” “黑市的消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赵桓允缓缓起身看着她,狭长的凤眼里涌动着一种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日方长,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殿下说的是。”姜瑜也跟着站起来送客,“该信的,我自然信,不该信的,也不会信。” 赵桓允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道:“两日后,我陪家母外出拜访一位故友,差不多半个多月才能回来,你若有事,只管去府上找王相令,他自会处理。” “好。”姜瑜不假思索地应道。 待赵桓允走后,柳姑姑皱眉道:“姑娘,奴婢之前不觉得,今日倒是看得真真的,三皇叔对姑娘的确有那个意思,说不定哪天太后就突然赐婚了。” 太后喜欢保媒是出了名的。 赵桓允肯定会找到她面前的。 姜瑜笑而不语。 外祖母早就告诉她了。 即便赵桓允真的找到萧太后面前,萧太后也不会保这个媒。 只要不是太后赐婚,即便楚王府找人提亲,她若不愿意,只管不应就是。 殷贵妃回宫后,越想越不对劲。 柳姑姑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她的人要动手的时候才出现,摆明了是要破坏她的计划。 “母妃,除了你我二人,无人知晓此事,难不成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赵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儿臣听说嘉和公主去找瑜妹妹说过话,莫非是她?” “不会的,嘉和并不知道此事……”殷贵妃摇摇头,满头钗环也跟着晃了晃,“她们母女再得宠,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母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赵启沉吟道,“您想想,您能把郑嬷嬷安插在嘉和身边,她为何不能?” 据他所知,陈大姑娘跟姜瑜并无来往。 姜瑜无缘无故地让柳姑姑护她左右,分明是知道了内情才故意为之的。 提到郑嬷嬷,殷贵妃又来了气,咬牙切齿道:“那个小蹄子分明早就知道了郑嬷嬷是我的人,不敢在宫里下手,悄无声息地在宫外除掉了她,这口气,我岂能咽下去!” “母妃息怒,您之前不是说咱们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想把她引荐给父皇吗?”赵启压低声音道,“反正儿臣跟姜瑜只是订婚,尚未婚配,想必父皇也不会在意这些,父皇是天子,自然想要谁就是谁。” 若是姜瑜入宫当了妃子。 还不是由着他们母子蹉跎…… “我是这样想过,可又想到姜国公还在京城,怕是他不会答应。”殷贵妃说出心中的顾虑,“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弄巧成拙,还不如不做。” “母亲多虑了。”赵启沉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当年殷氏没能入宫,她的女儿却代替她侍奉在御前,这是她们母女的荣幸。”殷贵妃冷笑,“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她终究是斗不过咱们的。” “母妃放心,儿臣自会安排。”赵启会意。 /102/102871/31242929.html 第153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农耕节过后就是春试。 原本二月举行的春试也被延期到了三月。 因小秦氏去世,姜晋和姜轩因要守孝都没能去参加考试,姜谨远和姜慎远也是不得已辞去了官职,正式在家里丁忧。 虽说俸禄照常发放,但姜谨远还是异常沮丧,三年后物是人非,他的位子肯定早就被人挤掉,尤其是对裕王府来说,一个没用的老丈人,是不值得扶持的,也就代表着姜瑗在裕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当然,最重要的姜晋和姜轩,不但不能入仕,还耽误了婚事。 想到这里,他还是吩咐粱氏捎话给姜瑗,让她务必隐忍低调,切不可再生事端,更不可再跟姜瑜为敌,还嘱咐她要跟徐婳搞好关系,姜府已然落败,哪里能比上如日中天的徐府…… 姜瑗暗笑姜谨远太小心了,她觉得赵启对她有情,只要她养好了身子,给赵启生一个儿子,就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至于徐婳,不过是色厉内荏的绣花枕头罢了,她又不惧她! 粱氏没想到小秦氏会突然离世,更想不到姜丽娘会跟他们反目,相比姜谨远,反而冷静了许多,想到小秦氏临终说过的话,叮嘱姜瑗:“你祖母的死很是蹊跷,明摆着就被人害死的,可你父亲和三叔却并不打算追究,就连你姑姑也装聋作哑,所以母亲很担心你……” “母亲,冤有头债有主,祖母做过什么事我并不想知道,既然是她们之间的恩怨,就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姜瑗早就猜到了是谁,却不想告诉粱氏,“只要你们无恙,我就安心了,我的事你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粱氏这才放了心,又叹道,“只是可惜了晋哥儿和轩哥儿,他们不能参加考试,只能再等三年了。” “母亲,您有没有觉得轩哥儿有些不对劲?”姜瑗这才说出心里的疑虑,“他跟晋哥儿虽说都是在国子监读书,但他平日里却总是沉默寡言,跟晋哥儿竟不像是一个父亲生的,他比晋哥儿更沉稳一些。” 一直以来,姜瑗就跟姜轩不怎么亲近。 实际上,姜轩跟府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亲近,包括姜瑜姜璎姜珞她们。 “我自认没有亏待他,他爱咋地咋地吧!”粱氏其实也觉得姜晋比不上姜轩,但当母亲的哪里又肯承认这个事实,“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罢了,可别让你父亲知道,姜轩不是他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只要他们母子安分守己,我就不会为难他们。” 再沉稳也是庶子。 继承家业也没有他的份。 “母亲,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投诚到了别人的门下!”姜瑗见粱氏并未领悟她的意思,哭笑不得道,“他跟裕王殿下并无来往,却行踪可疑,所以我才怀疑他的。” “竟有这样的事?”粱氏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倒是从未注意这个庶子的动向,“以后我留意他,看他到底是谁的人。” “切不可打草惊蛇。”姜瑗嘱咐她。 “放心,我有分寸。”粱氏应着。 相比姜谨远一家,姜慎远却觉得丁忧不丁忧的,没啥区别,反正他该怎样还怎样,也没人会盯着他,更没人会过问他的事,下棋遛鸟样样没落下。 冯氏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没有别的法子。 好在她有嫁妆铺子傍身,不愁吃喝,姜璎姜珞的婚事只能慢慢物色。 她没有儿子,全部希望都在女儿身上。 相比姜府,忠义侯府则忙得人仰马翻,殷清和殷濂摩拳擦掌数年,早就想大展身手一试高低,姜瑜也从新宅赶回去送两人去考场考试,三月倒春寒,她还特意送了两人每人一件貂皮斗篷御寒,慕容氏颇为感动:“看到你们兄妹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两位表哥高中,别忘了妹妹就行。”姜瑜笑道,“我这也是临时抱佛脚。” 殷澜整日在家里做嫁妆,忙里偷闲还给殷清和殷濂每人做了比甲。 殷湘绣了笔筒套子,殷清殷濂一一收了,前簇后拥地出门赴考。 路上人太多。 姜瑜和殷湘送到半路便折了回来,有官兵在前面拦路,不让闲杂马车进入考场周边的路段,丁顺刚刚赶着马车掉头,就有宁府的人上前问话:“敢问姜二小姐可在车上?” “什么事?”丁顺警惕地看着来人,青衣青裤,宁府小厮的打扮。 “我家夫人就在前面,请姜二小姐前往一叙。”小厮毕恭毕敬。 丁顺敲了敲车门,说给姜瑜听。 “好,那就过去吧!”姜瑜看了一眼殷湘,殷湘表示无所谓,“表姐不用担心我,我早就想开了,那天是我的劫难,躲也躲不过去。” 两辆马车在路边停下。 姜瑜下了马车。 宁夫人邀请她上了自家马车,见了姜瑜,先叹了一声:“自上元夜后,我家泽哥儿就无心读书,他是个倔脾气,一直郁郁寡欢……” 马车外面瞧着普通,车厢里却奢华无比,脚下还铺着云毯。 云毯昂贵,可遇不可求。 姜瑜低头看了看云毯上的缠枝纹理,坦然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宁二公主理应振奋起来才对……” “我也是这样劝过他的。”宁夫人又是叹气,“为了让他重振旗鼓,我骗他说,若他高中,我会找官媒上门提亲,他才欢欢喜喜地应了,姜二小姐,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就是想替我儿子问一句,即便他金榜题名,你也不愿意吗?” “夫人,缘分的事跟高中不高中无关。”姜瑜反问,“难道在夫人眼里,我就是这样攀高踩低之人吗?” “其实我知道答案,却还是多问了一句,终究是我冒失了。”宁夫人忙道,“让姜二小姐见笑了,我并非势利,也没有把小姐当势利之人,我只是替我儿子惋惜而已。” “宁二公子前程似锦,又何愁找不到佳偶!”姜瑜婉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夫人抬举我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 宁夫人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赵启正骑马立在车前,沉着脸问丁顺:“你们家小姐呢?” /102/102871/31242930.html 第154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知裕王殿下所为何事?”丁顺不卑不亢地问他。 丁顺是忠义侯府的家生子,也算看着赵启和姜瑜长大的。 自从两人退婚后,丁顺就看赵启愈发不顺眼,甚至想揍他一顿。 “跟你说不着!”赵启不屑看他,上前一步,对着姜瑜的马车道,“瑜妹妹,别来无恙,既然有缘相遇,还望瑜妹妹下车一叙。” 丁顺皱皱眉,没吱声。 “我下去看看。”姜瑜小声对宁夫人道。 宁夫人提醒她:“小心些!” 她看到赵启的那一瞬间,心里突然释然了。 或许姜瑜真的不是儿子的良配。 别的不说,若是裕王动不动就找上门来,也是宁泽所不能承受的。 即便以后宁泽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可能越到裕王前面去,他们宁家终究也是护不住姜瑜的。 姜瑜下了马车。 数月不见,赵启变得陌生了许多,虽然他脸上带着笑意,但眉眼间的阴霾却是掩饰不住:“瑜妹妹,咱们借一步说话。” 赵启指了指路边,路边是个小巷子。 两边都是酒馆,人多,熙熙攘攘的,或许因两人穿着太出众,不时有几道好奇的目光看过来。 姜瑜不冷不热道:“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她倒不是怕他会把她怎么样,而是不想让人觉得她跟他还纠缠不清。 “瑜妹妹果然好手段,轻而易举地扳倒了姜府,接下来,不知又要轮到谁了!”赵启看姜瑜也觉得陌生,“本王从来不知,瑜妹妹竟有如此心机……” 不管是宁府一案,还是嘉和公主身边郑嬷嬷之死,他笃定都跟她有关。 而且事情的结果也是她所期待的。 “殿下真是抬举我了。”姜瑜冷笑,“我哪有那样的本事,一切不过是他们的报应而已,所以我也奉劝殿下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做人还是要善良一点为好。” 前世这个时候她早就魂萦西北,只知道他明年会起兵谋反,被赵桓允斩落马下。 至于他因为什么缘由谋反,她并不知晓。 所以,她虽然对赵启和姜瑗有恨,却并不打算主动出手。 她只想亲眼看到他自毁前程,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给瑜妹妹你听的。”赵启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考场那边,继续对姜瑜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退婚,现在才明白,原来瑜妹妹一直看不上我。” “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女告退!”姜瑜见他越说越离谱,懒得跟他说话,转身就走,赵启又喊住她,“瑜妹妹,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好,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姜国公还是安心留在京城为好,树大招风。” “多谢殿下提醒。”姜瑜心中了然,“家父回不回西北,跟殿下无关。” 无非是姜国公回到西北后,又会手握兵权,他行事自然会忌惮几分。 相反,若是留在京城,等于是没了牙的老虎,他便没了后顾之忧。 不远处的马车上,微服私访的顺庆帝一眼就看到了光彩照人的姜瑜,惊讶地问殷贵妃:“你刚刚说跟裕王说话的那个姑娘就是姜国公的女儿姜瑜?” 怪不得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 “正是。”殷贵妃盈盈笑道,“妾身也许久没见她了,刚刚差点没认出来,都说女大十八变,一点不假,瞧着倒是很像殷妹妹。” 顺庆帝见过小时候的姜瑜,却从来没见过长大后的姜瑜。 算起来,差不多有六七年没见到她了。 “的确挺像的。”透过珠帘,顺庆帝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瑜看,“想不到姜二小姐竟然出落得如此出挑……” 甚至比当年的殷氏还要美上几分。 当年初见殷氏的场景恍若就在眼前…… “可不是嘛!”殷贵妃趁机道,“姜二小姐比当年的殷妹妹还要有个性,虽说她跟裕王退了婚,但妾身还是很喜欢她的,喜欢她的通情达理,更喜欢她的柔婉可人,皇上您看,她不爱金银却爱玉石,是不是与众不同?” “倒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顺庆帝点点头,又狐疑地问道,“裕王找她做什么?” “许是遇见了,说了几句话而已。”殷贵妃眸光流转,叹了一声,“其实裕王并不喜欢她,她也从来没喜欢过裕王,都是妾身乱点鸳鸯谱,如今想来倒是越发惭愧……”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顺庆帝目送姜瑜上了马车,意味深长道,“春试过后,百花盛开,你在宫里举行个赏花会,邀请世家命妇以及姑娘们进宫热闹热闹。” “是!”殷贵妃会意,“妾身这就准备。” 坐在两人身边的田喜,静静地听着。 一言不发。 待回了宫,他便悄无声息地唤过一个小太监,耳语了几句。 小太监匆忙离宫。 当天晚上,顺庆帝便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一闭上眼睛,竟全是姜瑜的影子。 田喜见状,忙命人熬了一碗安神汤呈上来:“皇上微服暗查春试,许是累了,喝完安神汤润润喉吧!” 顺庆帝接过喝了一口,有意无意地问田喜:“你觉得姜二小姐像不像当年的殷氏?” “回禀陛下,奴才未曾看清。”田喜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奴才觉得既然是母女,总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个老东西!”顺庆帝笑着指了指他,“都说你八面玲珑,你却是个虚有其名的,你肯定又偷懒打瞌睡了。” 田喜讪讪笑:“皇上冤枉老奴了,老奴虽然没看清姜二小姐的样貌,却听说过姜二小姐跟三皇叔的事……” “什么事?”顺庆帝微微变了脸色。 “回禀皇上,听说三皇叔爱慕姜二小姐,本来打算求太后赐婚,却不想姜府老夫人离世,才耽搁了下来。”田喜有板有眼道,“京城其实早都传开了,只是碍于三皇叔的颜面,谁也没敢把这事放在明面上说……” 啪地一声! 青瓷碗摔在了地上。 汤汁撒了一地。 田喜吓了一大跳,慌忙跪在地上:“奴才失言,还望皇上恕罪!” “记住,朕从未听说过此事!”顺庆帝冷冷道。 /102/102871/31242931.html 第155章 传言 几乎一夜之间,赵桓允跟姜瑜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就连两人在药王殿避雨的事也被人津津乐道,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也不知道避嫌。 很快,姜离便把从外面听来的消息说给正在吃午饭的姜行远听:“芙蓉阁的说书先生在说三皇叔的事,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三皇叔的心上人就是咱们家姑娘……” 姜行远吓了一跳。 忙让姜离把姜瑜从忠义侯府叫回来,一脸严肃地问起此事:“你跟三皇叔到底怎么回事?” 赵桓允是皇叔。 怎么可能跟他女儿有什么,这传言怪吓人的! 姜瑜一脸茫然:“什么怎么回事?” “你告诉她!”姜行远给姜离递了个眼色,姜瑜忙把在芙蓉阁听来的消息说给姜瑜听:“姑娘,芙蓉阁一向人多,现在外面都传三皇叔爱慕姑娘……” 姜行远示意姜离退下,盯着姜瑜看:“你最近是不是跟三皇叔来往密切,你知道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意!” “父亲,不过是传言,您又何必当真!”姜瑜也被这些消息吓了一跳,“我跟三皇叔清清白白,并无私情!” 传言来得突然而又蹊跷。 她觉得并非这么简单,其中定有隐情。 “瑜娘,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为父早就对官场失望了……”自从搬到新宅,姜行远就鲜少出门,把手下的人精简了许多,只留几个心腹在身边,每日也就是在练武场练武,然后养养花,喝茶抄经,偶尔出去听听戏,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所以为父并不希望你跟三皇叔有什么,也不希望你跟皇家的人有什么,为父想等春试过后,给你觅一门良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父亲所言甚是。”姜瑜心情复杂道,“女儿只希望父亲能照顾好自己,女儿的婚事,父亲不必操心,等过两年再说,祖母刚刚过世,怎么也得守上几年……” 姜行远倒是没想到这点,半晌才道:“她不是你的亲祖母,你不必为她守着。” “再怎么不亲,她也是姜家的人,也是祖父的继室,父亲的亲姨母!”姜瑜决定认真跟姜行远讨论一下守孝的问题,“咱们就算不必守三年,也得守个一年半载的,以尽心意。” “可她生前都想害死咱们。”姜行远越说越生气。 “父亲,她是她,咱们是咱们。”姜瑜自然不会再生小秦氏的气,“咱们守孝,不是为她,而是做给活人看的,她无情,咱们不能无义,不是吗?” 姜行远一时语塞。 竟然忘记了他其实是想问姜瑜跟三皇叔的事。 姜瑜凝神听了听芙蓉阁那边的事,果然说书先生真的在讲三皇叔的生平,还时不时地提到了她,刚听了没几句就听见有人冲了进来,说他妖言惑众,理应送到大理寺问审。 接着,耳边一阵嘈杂。 芙蓉阁像是乱成了一锅粥。 姜瑜忙让柳姑姑去芙蓉阁打听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半个时辰后,柳姑姑去而复返,对姜瑜道:“姑娘,素娥说她也不知道,说是那个说书先生突然换了话题,她也感到震惊。” “姑娘,这些人是不是趁着三皇叔不在京城,才敢这么说的?”阮妈妈也觉得奇怪,赵桓允对自家姑娘好她是知道的,只是这种事从未翻到明面上来,怎么会突然成了说书先生的谈料了呢? “是什么人去抓的说书先生?”姜瑜问道。 “是巡防营的人!”柳姑姑忙道,“他们说有人去巡防营告状,他们才来的。” “姑娘,咱们该怎么办?”阮妈妈也有些着急,她知道姜瑜无意赵桓允,这样的传言一出,怕是春试过后,再无人敢上门提亲了。 “还能怎么办?”姜瑜苦笑,“幕后之人是冲三皇叔去的,咱们无计可施。” 这种事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难道她还能请个说书先生去澄清这个传言? 说书先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到了晚上,就连顺庆帝和殷贵妃也知道了,殷贵妃轻飘飘地说道:“以臣妾愚见,这样的人就该杀,仗着三皇叔不在京城,他们就敢肆意妄为了吗?” 这话落在顺庆帝的耳朵里,让他很是不舒服,他本来就心情不好,一听殷贵妃这样说,就暴躁了:“什么仗着三皇叔不在,就肆意妄为,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京城是朕的京城!” “妾身失言,还望皇上恕罪。”殷贵妃忙上前请罪。 “你不说,朕也知道,三府的威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顺庆帝冷哼道,“若是三皇叔在京城,断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他才走了数日,京城就要乱套了吗?” 苏妃上前斟茶,柔声劝道:“皇上消消气。” “皇上息怒!”殷贵妃也有些害怕顺庆帝的冷脸,但还是趁机添油加醋,“三府辈分高,皇上原本就多加倚重,京城上下自然无不敬重,怕是私下里的议论还有呢?” “还有什么?”顺庆帝怒道,“都说给朕听听!” “妾身不敢!”殷贵妃跪地道,“都是下人们胡说的,不敢污了皇上的耳朵。” 田喜耳朵动了动。 面无表情。 “朕让你说,你便说就是。”顺庆帝拍了桌子,苏妃悄然冲殷贵妃摇了摇头,殷贵妃佯装没看见,却装作害怕的样子,咬唇道,“他们说,他们说皇上有什么事,也得征求三府的同意……” “胡说!”顺庆帝摔了茶杯,“朕什么时候跟三府商量过任何事!” “都是下人们胡说的。”殷贵妃眼圈红红地劝道,“皇上且不可往心里去。” “皇上,您该歇息了。”田喜若无其事地上前提醒道,“今晚您要去哪个宫里歇着?” 顺庆帝看看殷贵妃,又看看苏妃,不耐烦道:“朕那里都不去,就在养心殿。” “是!”田喜命人收拾寝室。 殷贵妃和苏妃知趣地退了出去。 路上,殷贵妃忍不住问苏妃:“你刚刚什么意思?” “妾身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娘娘,皇上最不喜听这些流言蜚语,妾身担心皇上会迁怒娘娘。”苏妃淡淡道,“皇后礼佛,娘娘掌管后宫,待皇上消了气,他就会觉得是娘娘办事不利,才会任由宫中流言滋长。” 殷贵妃愣了愣,迅速道:“本宫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提醒。” 夜里,姜瑜躺在床上失眠了。 赵桓允那边的事她听不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冷不丁窗户啪地一声响。 柳姑姑出门看,窗棂上明晃晃地插着一把匕首,下面还压着一封书信。 /102/102871/31242932.html 第156章 等 信上只有一个字:等。 显然是针对传言的事,有人让她等。 也就是说过几日自会有人出来摆平此事,这个人是谁? 赵桓允? 姜瑜心里依稀有了答案。 索性把信纸放在蜡烛上烧了,对柳姑姑道:“明天你去一趟甜水胡同,看嘉和公主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苏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就住在甜水胡同。 嘉和公主上次说重要消息会通过她来传递。 柳姑姑道是。 刚躺下,耳边便传来姜瑗的冷笑声:“只要殿下心里没有姜瑜,我就放心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娘娘说了,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身边的婆子附和道,“只要姜二小姐成了宫里的妃嫔,可不就是随便咱们蹉跎了嘛!” 妃嫔? 姜瑜听着有些懵。 只听姜瑗又道:“可不是嘛,还是贵妃娘娘最了解皇上,听说当年皇上对殷氏一见钟情,却阴差阳错地让她嫁了人,为了这事,皇上后悔了十几年,如今再看到瑜妹妹跟当年的殷氏一般无二,可不是心动了嘛!” “娘娘和殿下真是好计谋!”婆子道,“若是姜瑜得知这个消息,肯定悔不当初,与其嫁给皇上,还不如嫁到裕王府来呢!” “总有她后悔的那天!”姜瑗心情大好,笑出了声,“我那好妹妹一向心高气傲,若是知道自己被皇上看中,肯定是不高兴的,说不定会气得哭鼻子,我一想到她不得不接旨入宫的样子,我就开心。” “可是奴婢听说她跟三皇叔来往密切,不知道三皇叔会不会帮她解围。” “哼,三皇叔不过是看在姜国公的面子上,跟她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她算什么东西!”姜瑗不屑道,“三皇叔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管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三府管过这样的闲事。” 之前有个宗亲犯了大不敬之罪,被顺庆帝流放到了西北,不到三个月便传来了宗亲病重的消息,他家里人求到了赵桓允面前,赵桓允硬是眼皮没抬一下,直到那个宗亲病逝,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秦王府和魏王府更是不会管这样的事。 婆子道是:“幸好殿下消息灵通,刚好在那个时候拦住姜二小姐,否则,皇上怎么能看到她!” 姜瑜气得发抖。 本来她觉得即便她不出手,赵启和姜瑗也没有好下场,迟早会自取灭亡,可谁曾想他们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她定要他们加倍付出代价,让他们连明年都活不到! 前晌,慕容氏派人来接姜瑜去忠义侯府,姜瑜知道外祖母肯定也听说了传言,跟她商量此事,跟姜行远说了一声,便去了忠义侯府。 新宅在瑶光坊。 去忠义侯府刚好路过裕王府,姜瑜坐在马车上,望着前世她至死也没有进过的裕王府,心中恨意翻腾,便让柳姑姑去找柳术,吩咐道,“你先让他们夜探裕王府,后花园处有间密室,重要东西都在里面,先看看有没有谋逆的证据,若是没有,咱们再想办法,若是有,就直接下手,只要能把事情翻到明面上即可。” 龙袍不是一日绣好的。 赵启肯定提前做了准备。 柳姑姑道是。 半路下了马车,去五芳斋买了桂花糕,才不紧不慢地去了镖局找柳术,柳术一听是姜瑜的吩咐,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请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事关重大,务必小心。”柳姑姑嘱咐弟弟,“姑娘说,要找死士,来日方长,且不可亲自动手。” “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柳术看了看柳姑姑,欲言又止,柳姑姑笑道,“你我姐弟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姐姐真的要自梳一辈子吗?”柳术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柳姑姑一头雾水。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柳术硬朗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就是希望姐姐能过得好。” “人生皆苦,没什么好不好的。”柳姑姑叹了一声,“你看看姑娘就知道了,她出身尊贵,还不是一样过得不安生,何况你我。” 柳术点点头,再没吱声。 慕容氏听了那些传言,很是生气:“他什么意思?搞得满城风雨这是要做什么?” “外祖母不要生气,只是传言而已。”姜瑜安慰道,“三皇叔不在京城,肯定不是他的意思,听说那个说书先生已经被巡防营的人抓走了,等风声一过,就没人会记得此事了。” “我不信有这么胆大的说书先生。”慕容氏冷哼,“谁不知道三府在京城的地位,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三皇叔的,不怕死吗?” “外祖母,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您就不要担心了。”甜水胡同那边没传来消息,姜瑜不好说顺庆帝肖想她的事,即便没有她跟赵桓允的传言,她也是不会入宫当妃嫔的,她有办法自救…… 慕容氏见姜瑜半点不着急,无奈道:“你跟你母亲的性子还真是一模一样,遇事不急不躁,总是劝别人不要着急,外祖母怎能不急!” “外祖母,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区区传言算什么!”姜瑜知道慕容氏是个急性子,“这种事情越说越说不清楚,不如由他们说,等三皇叔回来,他们自然就不敢乱说了。” “三皇叔是陪着他母亲去了锦州,对吧?”慕容氏叹了一声,自问自答,“她倒是比我还要长情……” “应该是。”姜瑜记得赵桓允好像说去锦州,见慕容氏冷不丁这样说,又问道,“外祖母,锦州是老王妃的家乡吗?” “不是。”慕容氏皱眉道,“是一个故人的家乡,他虽不在了,但他的家人还在。” 姜瑜想到夜风的话,便不再问。 夜风告诉过她,说外祖母和宇文氏因为一个男人反目,具体缘由她虽不知晓,但她相信夜风说的是真的, 这些陈年往事,外祖母不提,她当然不好问。 祖孙俩默了默。 慕容氏又缓缓开口道:“这些日子我托人找到了当年在御前伺候的一个老嬷嬷,因我跟她年轻的时候有几分交情,她竟说了一些我当年不知道的事,她说你母亲嫁人后,皇上依然念念不忘,还曾让殷贵妃邀你母亲入宫相见,你母亲自是不肯,百般推诿。” “还有一次,你母亲去白云寺上香,竟然遇到了等候多时的皇上,幸好三忍大师解围,你母亲才安然脱身,她却不敢告诉你父亲,也不曾说给我听,她这是受了多大的屈辱和委屈,所以外祖母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切不可再走你母亲的老路……” /102/102871/31242933.html 第157章 他的安排 回去的路上,姜瑜越发觉得胸口闷得慌。 好多事情都跟她的预期不一样,就好像这辈子的事并没有按照前世的轨迹继续,亦或者好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逐渐翻到了明面上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从未放弃给她母亲报仇,只是真相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她需要继续查证其中隐情,前世她一直以为是殷贵妃,可夜风却说是皇后,现在看来,顺庆帝也有嫌疑……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姜瑜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赵禹骑马立在车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姜二小姐,别来无恙!” 他身后跟着一队侍卫,看上去风尘仆仆。 赵禹黑了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桀骜和豁达,竟不似之前那般。 姜瑜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屈膝福礼:“景王殿下。” 赵禹翻身下马,上下打量她一眼:“数月不见,姜二小姐越发清秀,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殿下说笑了,臣女并无心事。”姜瑜勉强笑道,“殿下一路劳累,臣女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禹深深看她一眼,翻身上马:“姜二小姐,后会有期!” 坐在对面酒楼的赵宣瞧着眼前一幕,嗤笑道:“我从来不知我二哥竟然是如此多情之人,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还跟别的女人在街上眉来眼去,也不怕那燕国公主吃醋。” “燕国公主吃谁的醋,也不会吃姜二小姐的醋。”王相令望着姜瑜远去的马车,笑着给赵宣斟茶,意味深长道,“姜二小姐可是我们主子的人。” 王相令跟赵宣有些私交。 偶尔也会坐在一起小酌。 “什么意思?”赵宣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家主子心仪姜二小姐……”王相令轻咳道,“要不是姜府老夫人去世,殿下早就想上门提亲了。” “原来如此。”赵宣恍悟,饶有兴趣道,“既然殿下如此心仪姜二小姐,那就趁着热孝成婚嘛!” “我家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因为这事那事的,耽误了嘛!”王相令难得八卦了一回,压低声音道,“殿下说了,等他从锦州回来,再上门提亲也不迟,算时间,这两日也快回来了。” “哈哈,本王一直以为三叔祖对女人不感兴趣呢!”赵宣笑道,“想不到竟然是老房子着火,势不可挡哪!” “主子有人照顾,我们这些当属下的,总算可以偷个懒了。”王相令很是松了口气,“不过殿下大婚的时候,我们可又要忙起来了,到时候怕是请您喝茶的时间也没有了,属下先跟您赔个不是。” “王大人客气了,三叔祖大喜,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呢!”赵宣摆摆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来来来,先干为敬,祝三叔祖跟姜二小姐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属下替主子谢过殿下。”王相令一口气喝光。 暮色四合。 城门刚刚关上不到半个时辰,一队马车风尘仆仆地到了城下,侍卫递上令牌,城门立刻打开,宇文氏一路颠簸,终于进了京城,才总算松了口气,忍不住埋怨赵桓允:“我这把老骨头差点交待在路上了,王相令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小事也要惊动你。” “母亲,已经回来了,您就不要埋怨了。”赵桓允淡淡道,“等回府再说。” 魏王妃一听说京城里有关赵桓允和姜瑜的传言,忍不住去找秦王妃八卦:“人人都在传三叔心仪姜二小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秦王妃虽然是孤高和寡之人,但她终究是女人,而且她自认比魏王妃聪慧,轻飘飘地说道:“当然是假的,三叔怎么可能会看上姜二小姐,姜二小姐可是跟赵启订过婚的,三叔明月清风之人,眼里哪能容下一粒沙子!”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万一是真的呢?”魏王妃想起姜瑜就来气,冷哼道,“她要是进门跟咱们做了妯娌,那咱们可就倒霉了,那丫头看上去沉稳,实际上是个嘴巴不饶人的,不信你问琰哥儿,厉害得很呢!” 秦王妃知道姜瑜跟赵琰的嫌隙,更知道眼前这个妯娌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破天荒地站在了她这边:“你放心,她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咱们婆婆。” 宇文氏是个什么人。 她们妯娌两个最清楚。 古板,不苟言笑,规矩多,姜瑜再怎么厉害,进门也是小媳妇,是小媳妇就得守规矩。 “那倒也是。”魏王妃自是领教过宇文氏的苛责,揶揄道,“不过要是三叔是个疼人的,婆婆未必会像对咱们一样对待姜二小姐。” “好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秦王妃不想跟妯娌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真假都不知道,你着急什么!” “王妃,楚王殿下的车驾已经进了瑶光坊了。”管家来报。 不等秦王妃开口,魏王妃率先弹了起来,惊叫道:“什么?他们回来了?” 说完,急匆匆地起身往外走:“大嫂,我先回去了。” 她得赶紧把从楚王府抬的屏风送回去。 若是被婆婆发现,她肯定会被骂的。 秦王妃也没想到母子俩这次回来得这么急,便去书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景允:“母亲和三叔回来了,你不过去看看?” “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好看的?”赵景允早就知道他们回京的消息,不冷不热道,“他们路上劳累,我就不过去打扰了,你过去问候一下就是,就说我在会客,明日再去给母亲请安。” “是!”秦王妃应道。 赵康允和魏王妃早就到了,魏王妃正体贴地给宇文氏揉肩捶腿,嘴巴跟抹了蜜一样:“我们日日盼着母亲和三叔回来,如今总算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秦王妃笑笑,上前给宇文氏斟茶:“母亲路上劳累,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宇文氏接过茶喝了一口,感慨道:“哪里好,都不如家里好。” 天气暖和,赵康允身子好了许多,心情大好地问赵桓允:“路上还顺利吧,怎么比往年早回来了七八日?” “黑市那边有点事,就先回来了。”赵桓允面无表情地答道,赵康允刚想说什么,就见王相令信步走了进来,彼此见礼后,才对赵桓允道,“殿下,康华有要事禀报。” “你忙你的。”宇文氏摆摆手,“我跟你哥嫂说几句话,就休息了。” 两人去了书房。 “殿下,都安排好了!”王相令低声道,“此事不可耽误,越快越好。” “那就明天吧!”赵桓允望着窗外的月亮,淡淡道,“你去跟钦天监说,本王跟姜二小姐八字相合,最好五月成婚,呈上来的三个日子,都不能超过八月。” /102/102871/31242934.html 第159章 她的名声 第二天,赵桓允亲自拟定了礼单,让王相令去安排。 自己则带着从锦州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去慈宁宫面见萧太后。 萧太后见赵桓允竟然还特意给她带了一根紫檀木手杖,颇为感动:“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紫檀木,真是有心了。” 慈宁宫所有的桌椅床具都是紫檀木。 还是前朝那时候留下来的。 真正为她定做的,竟然是赵桓允送的这根手杖。 “回禀太后,锦州虽说是山城,但境内紫檀树却不多,之前去了几次也未能寻到入眼的紫檀木。”赵桓允原本就不苟言笑,即便在萧太后面前也是有板有眼,神色肃然,“这根手杖也是跟太后有缘,是数月前从刚刚发现的紫檀树上取下来的,臣亲自督工,连夜完工,若能入了太后的眼,那臣也不需此行了。” “哀家当然喜欢了。”萧太后眼带笑意地打量这根手杖,满眼喜欢,“你们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往年可是要住到四月上旬的。” “是黑市那边有点急事,就先回来了。”赵桓允从容答道,“上林公子病重,好多事情需要交接,臣回来做个见证!” 上林公子是前朝皇帝的曾孙。 论起来,也是萧太后同父异母妹妹的曾孙,是沾亲的。 “唉,他们这一家子也是命运多舛。”萧太后皱眉道,“但愿他们不要再闹出别的事情来,否则,谁也保不了他们。” 当年宫破那日,先祖并无大开杀戒,反而善待他们一家,给了他们封地,让他们安养天年,后来追随他们的臣子也跟了去,刚开始他们也算安分守己,时间久了,别有居心者就有了异心。 朝廷便称他们是黑市上的人,三番五次镇压,还时不时地伤及无辜,后来民怨四起,赵桓允的父亲也就是老梁王出面跟黑市和谈,传达了朝廷的态度,顺者昌,逆者亡。 这些年,黑市那边一直是有三府从中周旋安抚的。 赵桓允道是:“太后放心,上林公子敬畏朝廷,下恤黎民,若不是他身染重疾,臣也不会仓促回京,派去的太医说,他暂无生命之忧,待过两日臣再去看他。” “那就好。”萧太后点点头,展颜道,“这些年你为朝廷也是操碎了心,哀家看在眼里,对三皇叔甚是感激,只是三皇叔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黄嬷嬷笑盈盈地上前斟茶:“太后,容奴婢多句嘴,近来,奴婢可是听说过三皇叔的闲话呢!” “哦,说来听听?”萧太后饶有兴趣地问道。 “奴婢听说近来京城都在传三皇叔心仪姜二小姐……”黄嬷嬷看了看赵桓允,笑道,“今儿正主来了,奴婢斗胆问一问。” “姜二小姐?”萧太后敛了笑容,扭头看赵桓允,“可有此事?” “回禀太后,臣不知京城竟然有这等传言……”赵桓允波澜不惊,淡淡道,“既然都传进了宫里,想必京城更是人尽皆知了,臣惭愧。” “这就是人言可畏,真该抓出几个来,绞了他们的舌头。”萧太后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有的事,要不然,宇文氏和慕容氏还不得打起来,她们哪里肯做亲家! “臣连累了姜二小姐的名声,深感惭愧!”赵桓允放下茶碗,起身对着萧太后行了大礼,“臣恳请太后替臣做主,臣愿意迎娶姜二小姐!” 萧太后吓了一大跳,差点打翻了茶碗。 忙起身虚扶了他一把:“三皇叔快快请起,此事既然是个误会,想必姜国公不会在意,三皇叔断不要为传言所累。” “太后,姜国公统领西北军多年,劳苦功高,如今边境安稳才得以回京,裕王背信,姜二小姐退婚,如今名声又被臣所累,臣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让姜国公寒心?”赵桓允再次行礼,“于臣而言,姜二小姐温婉可人,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萧太后一时没有头绪。 半晌才道:“玄霖,并不是哀家不愿意成全此事,而是……而是哀家不能替你做这个主,若是别的姑娘,哀家自是喜闻乐见,唯独姜二小姐,你知道,你母亲跟慕容氏积怨已久……” 宇文氏和慕容氏至今不能释怀。 她若是做主赐婚,那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她们两个。 她是贵为太后,但并不代表她愿意做得罪人的事。 “既然如此,那臣也不敢去劳烦陛下,索性就自己上门提亲吧!”赵桓允早就料到如此,又是长揖一礼,“还望太后和皇上在家母面前多多美言,臣万分感激。” “你放心,你母亲那边哀家自会去说。”萧太后到底是经历过风浪之人,脸色很快恢复如常,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你意已决,就尽管去做,哀家和皇上也是愿意看着你早日成亲的。” 赵桓允再次道谢。 待他走后,萧太后还有些晕晕乎乎地问黄嬷嬷:“哀家没听错吧?三皇叔竟然要求娶姜二小姐?” “回禀太后,奴婢也觉得不可思议呢!”黄嬷嬷也是一头雾水,“三皇叔并非鲁莽之人,怎么这么快就要去求亲了?” “三皇叔一心为了朝廷社稷,也是难为他了。”萧太后皱眉道,“他娶了姜二小姐也好,反正姜国公日薄西山,也不会再给三府如虎添翼。” 黄嬷嬷只是笑。 在太后面前,闲话可以说上几句。 这样的事她还是不要多言得好。 半个时辰后,姜离便把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告诉了姜行远:“国公爷,听说三皇叔在太后面前要求娶咱们家姑娘。” “真的假的?”姜行远差点喷茶,“消息可靠吗?” 传言他是听说过。 可他压根就没当回事,甚至觉得是有人故意要中伤三皇叔。 “绝对可靠!”姜离信誓旦旦。 “这可如何是好……”姜行远一时也没了主意,便吩咐姜离,“快,你去把姑娘请过来,我问问她的意思!” “是!”姜离脚步生风。 “父亲,我不同意。”姜瑜直接了当地拒绝。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赵桓允! /102/102871/31242935.html 第159章 提亲 “若是太后下了懿旨,哪里还由得咱们不愿意!”姜行远倒不是不愿意姜瑜嫁给赵桓允,而是觉得整个事情太过诡异,明明之前没有任何征兆,怎么三皇叔就突然上门求娶了呢?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太后肯定不会过问此事。”姜瑜想到之前慕容氏跟她说过的话,便嘱咐姜行远,“父亲,若是三皇叔找人来提亲,您就说我要给祖母守孝三年,婉拒了就是。” 姜行远见女儿极力推辞这门亲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若是别的姑娘得知三皇叔上门提亲,怕是没有不愿意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如果是别人贸然上门提亲,他当然得掂量掂量。 可赵桓允不一样,无论是家世门第,还是人品相貌,那都是人中龙凤,摆明了是他们家高攀了,若是女儿自卑,不敢高嫁也就罢了,怎么还拿守孝来拒绝人家呢? “父亲,人跟人是讲究缘分的。”姜瑜皱眉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三皇叔,他并不是我想嫁的人!” 前世她虽然魂萦西北,跟赵桓允日日相伴。 自然知道他对赢太后的心思,一个男人一旦心里有了求而不得的女人,便会念念不忘,任何女人也取代不了她的位置,虽说之前赵桓允极力否认他跟赢太后的关系,但没人比她更清楚他对赢太后的感情,分明是至死不渝。 即便因为她的重生,这辈子跟前世有所不同,但赵桓允跟赢太后的事已成事实,不是她能改变的。 “瑜娘,这事你得跟父亲说清楚,你说,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姜行远并不信女儿的话,“三皇叔除了年龄比你大一些,无论哪方面都无可挑剔,除非你喜欢别人……” 说到这里,他很是懊恼。 他跟女儿分别多年,回京后,因为这事那事,实际上也没怎么好好跟女儿谈谈心,他当父亲的,竟然不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父亲多虑了。”姜瑜哭笑不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哪敢私定终身!” 姜行远还想说什么,姜离来报:“国公爷,三皇叔来了!” 父女俩面面相觑。 姜行远忙整理了一下衣裳,对姜瑜道:“你先回屋,为父先听听三皇叔的意思。” 姜瑜忐忑不安地回了长卿苑。 她担心姜行远不是赵桓允的对手,万一头脑一热,应下不该应的事…… 姜行远望着源源不断抬进来的礼箱,愣了。 三皇叔来真的啊! 赵桓允位高权重,辈分又高,除了皇上太后,鲜少给人行礼,如今见了姜行远,倒是破天荒地给姜行远行了晚辈礼:“国公爷,在下冒昧来访,还望国公爷见谅。” 姜行远忙诚惶诚恐地回礼:“殿下客气了……” 姜离上了茶。 见赵桓允竟然自称在下,他跟被雷劈了一样,半天挪不动步子,竟忘了给两人斟茶。 做梦也想不到,堂堂皇叔也会如此恭维…… 还是赵桓允拿起茶壶,反客为主地给姜行远倒了茶:“京城的传言想必国公爷都听说了,在下深感惭愧,竟然连累了姜二小姐的闺誉。” “不过是传言而已,殿下不必在意。”姜行远竟然出了一头汗,之前觉得赵桓允为人肃正冷清,是人人敬仰的三皇叔,今儿怎么觉得他突然从云端跌落,他竟然想娶自己的女儿……越想越不可思议。 “不瞒国公爷,即便没有这些传言,在下也会亲自登门求娶姜二小姐,还望国公爷成全。”赵桓允起身,又行了一个晚辈礼,慌得姜行远忙跟着回礼:“殿下真是折煞为臣了!” 两人谦让一番,重新入座。 赵桓允泰然自若地喝茶,姜行远则不停地擦汗,原先想好的说辞一句话也没有,语无伦次道:“小女无才无德,又不擅长女红,更不喜欢读书,哪里能配上三皇叔,三皇叔真是抬举她了……” 答应不答应的是一回事。 主要是赵桓允往他面前一坐,就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场,他招架不住,索性说了实话。 只是一通实话说完,他又后悔了,好歹是自己女儿,当父亲的这样损她,是不是不太好…… “国公爷自谦了,姜二小姐温婉可人,甚合吾意。”赵桓允又拿起茶壶给姜行远斟茶,展颜道,“在下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并非挑选绣娘,更不是要选取女状元,国公爷不必担心这些,等过门后,她只管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以后她喜欢的,就是在下喜欢的。” 姜瑜坐在长卿苑的软塌上,静静地听两人说话。 当她听到赵桓允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他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赢太后在他心里算什么? 姜行远心里迅速盘算了一番。 愈发觉得赵桓允还是蛮有诚意的。 不像是为了权衡利,才登门提亲的。 想到这里,姜行远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想起姜瑜的嘱咐,他清清嗓子道:“殿下心意,臣已知晓,只是,只是家母病逝,臣和小女理应守孝,孝期……”他恨自己没多读几年书,竟然又说不出话来了。 “国公爷跟姜府之间的恩怨,在下早有耳闻,也问过陈老,陈老建议你们两府分宗,一旦分宗,便无需守孝。”赵桓允应对自如,“当然,若国公爷和姜二小姐执意要守孝,那也无妨,在下等姜二小姐三年便是。” 陈老是陈叔白。 大顺朝赫赫有名的大儒,他说的话,自然有理有据,不容反驳。 “殿下……”姜行远又词穷了。 要是让他披甲上阵,他半点不含糊。 但让他面对赵桓允的提亲,他就怂了,偏偏连个能帮上腔的人都没有。 姜瑜听得着急,唯恐父亲答应下来。 起身匆匆赶了过去。 路上,她又听姜行远道:“殿下,此事重大,臣还需跟岳母和小女商量商量……” “国公爷,在下刚从宫里过来,太后亲自答应在下,忠义侯老夫人那边,她会出面相商。”赵桓允早有准备,“至于姜二小姐,在下刚好有些事要跟国公爷说。” “什么事?”姜行远暗道赵桓允年纪不大,却是老狐狸,硬是把他装进了套子里,任他牵着鼻子,赵桓允不吭声,低头喝茶,姜行远总算聪明了一回,忙屏退屋里的人:“你们都下去!” 姜瑜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赵桓允的声音很低,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只听姜行远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102/102871/31242936.html 第160章 白首不相离 “多谢殿下明察秋毫,让我们父女能逃过此劫!”姜行远对着赵桓允长揖一礼,心情复杂道,“以后小女就托付给殿下了,还望殿下护她周全!” 身为帝王,却窥觊臣子的妻女,姜行远自是悲愤不已。 他瞬间打定了主意,从此以后他便寄情山水,不会再给朝廷卖命。 女儿嫁到楚王府,得三皇叔庇护,他也就没有任何牵挂了。 “国公爷放心,在下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赵桓允回了礼,展颜道,“其他事情国公爷不必多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管府上发生什么事,楚王府自会出面解决。” “有殿下照拂,臣没什么可担心的。”姜行远对赵桓允早已感激涕零,想到姜瑜并不想嫁给赵桓允,又有些为难道,“只是小女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对臣说她无心婚事,臣担心她会一时难以接受……” “若国公爷放心在下,在下想跟姜二小姐单独一叙。”赵桓允温声道,“我想,她会答应的。” “殿下光明磊落,臣没什么不放心的。”姜行远知趣地退下,吩咐站在廊下的姜离去请姜瑜过来,姜离早就听了个七七八八,立刻领命而去,刚走几步,便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姜瑜,忙上前说道:“姑娘,三皇叔想见一见您……” “知道了。”姜瑜面无表情地进了正厅。 屋里很静。 落针可闻,茶香四溢。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一袭宝蓝色暗纹锦袍,触到他看过来的含笑的目光,姜瑜并不羞怯,上前屈膝福礼:“殿下。” “不必多礼!”赵桓允上前虚扶了她一下,和颜悦色道,“尽管令尊已经应下你我的亲事,但我还是想亲自跟你说一声。” “殿下,臣女跟裕王订过婚,但从辈分上来说,的确不合适。”姜瑜自是冷静,淡淡道,“再就是臣女外祖母跟老王妃有过节,她们也是不会同意的,何况,臣女无心婚事,也不愿意被束缚于此,殿下实在不必顾及那些传言,因为臣女根本不会在意……” 至于顺庆帝对她的心思,她自有办法破解。 而不是非得跟他订婚。 “阿瑜,你跟赵启订婚一事,我并不在意,也没觉得没合适,三府辈分高,姻缘上不论辈分,至于老一辈人的恩怨,更无需挂怀,那是她们的事。”赵桓允脸色半分未改,依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即便没有那些传言,我也会上门提亲,若你无心婚事,我便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愿意嫁给我,从此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皇叔,更不是什么楚王殿下,我只是一个寻常的男人。” 见他竟然改了称呼,姜瑜垂眸,目光落在他黑底鹤纹金线的靴子上,前世他穿得都是素色的靴子,并无半点图案,可见他跟前世也是不一样的,她听自己说道:“可殿下并非寻常男人……” 她的仇人是宫里的人。 赵桓允又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被他发现,他肯定不会同意她去报仇。 如果她不能替母亲和自己报仇,那她这辈子岂不是活得太窝囊了……所以,她必须要报仇! “阿瑜,我对你如何,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应该很清楚的。”赵桓允目光炯炯地看她,“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一个男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你那么好,若不是心仪已久,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地想见你,所谓传言,也不过是为了顺理成章能娶到你罢了。” 姜瑜一时无言以对。 之前所有对他的猜想,都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可她却觉得眼前的他突然陌生起来,陌生到她几乎忘记了前世他们日日相伴的情景,就好像今日初见。 赵桓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道:“你放心,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而且我的人也是你的人,你想用谁都可以,阿瑜,若是没有你,我这辈子肯定会孤寂一生,从此以后,你我携手,白首不相离,我必不负你。” 姜瑜刚想说什么,康华来报:“殿下,老夫人的车驾快到门外了。” “阿瑜,我先走了。”赵桓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深深看她一眼,“等空了,我会来看你。” 姜行远就站在外面廊下,待赵桓允走后,才走了进来,见姜瑜一脸落寞,忙问道:“你答应了吗?殿下跟你说了什么?” “你都答应了,我答应不答应的,有什么用?”姜瑜一时心思烦乱,起身道,“我累了,先回屋了。” “瑜娘,三皇叔是好人,又如此有诚意,你嫁给他,百利无一害。”姜行远隐约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安慰姜瑜,“事已至此,你不要多想,这是你的大喜事,你不要不高兴。” 姜瑜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前世她被大火烧死在待嫁前夜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总觉得她这辈子不会顺顺利利地嫁人…… 阮妈妈和柳姑姑笑盈盈地上前给她道喜,说她以后就是未来的楚王妃了。 姜瑜笑而不语。 忍不住去听赵桓允那边的动静。 宇文氏得知赵桓允亲自来国公府提亲,狠狠地吃了一惊,立刻跟过来阻止他,还未靠近国公爷这边的胡同,便被赵桓允挡了回去,宇文氏差点气晕,破天荒地对赵桓允发了火:“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娘?” 今日他出门的时候,明明说是进宫给太后请安。 谁知道转眼就变成到国公府来提亲了! 要不是魏王妃告诉她,她还蒙在鼓里呢! 就算提亲,哪里用得着他亲自上门了,摆明了自降身份……真是气死她了! “母亲息怒!”赵桓允不慌不忙道,“此事另有缘由,等回府我再慢慢说给您听!”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满京城的女子你娶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娶她,可你……”宇文氏一想到从此以后要跟慕容氏做亲家,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缘由和隐情,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102/102871/31242937.html 第161章 生米已成熟饭 赵桓允沉默不语。 率先打马回府。 赵骞和赵琰听到马蹄声,一溜烟躲了起来。 赵桓允去国公府提亲的事,犹如平地惊雷炸在了三府。 祖母一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们可不敢到处晃荡。 赵景允早就在正厅等着,一见他,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老三,你为什么要去姜国公府提亲?” 前两天他是听到赵桓允跟姜瑜的传言,但他并没有在意。 谁知道今日竟突然听说赵桓允去姜国公府提亲,简直是太荒谬了! “姜二小姐待字闺中,我为什么不能去提亲?”赵桓允撩袍坐下,正色道,“大哥,此事已成定局,别的话就不要说了。” “你明明知道姜二小姐跟赵启订过婚,你为何……”赵景允沉着脸道,“若是别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是姜二小姐,你这不是明摆着跟赵启过不去嘛!” 他知道赵桓允的性子,做事一向由不得别人反驳。 但作为大哥,他还是得说几句。 “怎么?姜二小姐跟赵启退了婚,就不能嫁人了吗?”赵桓允脸更沉,“什么时候我做事,还得看赵启的脸色?” “老三,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景允愈发觉得赵桓允不可理喻,“咱们三府向来跟宫里和睦相处,才有今日的安宁,若是因为一个女人有了嫌隙,终究不值得。” 姜国公回京数月。 顺庆帝并没有让他返回西北的意思,明显是鸟尽弓藏,成了被废弃的棋子。 三府要这样的亲家做什么? “值得不值得,我说了算。”赵桓允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景允,一字一顿道,“我的事用不着大哥费心,倒是大哥做事要收敛一些了,据我所知,赵禹手下的两位大人被抄家,都是大哥一手策划,我不戳穿你,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而不是觉得你做得对。” “那是他们两人罪有应得!”赵景允一下子恼羞成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茶碗跳了跳,翻落在地,摔成了两半,发出清脆的声音,“老三,你不要以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你敢说,你的手上就没有沾过血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在西北做了什么,你途中遇到了凉国使臣,他们邀你去见赢太后,而你却杀了他们……” “你尽管将此事禀报给皇上,或者告诉宁太师!”赵桓允冷笑,“我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若是凉国因此挑起战争,你就是罪魁祸首!”赵景允脸上皱纹更甚,气急败坏道,“老三,我对你一向放心,把三府托付给你,可你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将三府引向深渊?凉国那个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我跟赢丽华是怎么回事,你最清楚!”赵桓允似乎并不生气,脸色十分冷静,“当初是你故意撮合我和她,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我那是为了你好!”赵景允瞬间跟着冷静下来,即便屋里没人,他还是压低声音,“当初是赢丽华先看上了你,我才有意撮合你们,我以为你当时也是青春年少,你也会喜欢她的,你知道,赢家权势滔天,若是咱们跟赢家联姻,从此咱们跟凉国至少休战五十年,整个大顺朝,便无人能撼动咱们三府,百利无一害。” 女人嘛,就那么回事。 娶谁不是娶,更何况,娶了赢丽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是赵桓允心有执念,而不是他多事! “若是父亲知道咱们三府的荣耀和地位得靠联姻来维系,定会泉下难安!”赵桓允用力踢了下地上的碎片,转身就走,“若大哥还是赵氏子孙,就该反思自己所做所为,去父亲坟前负荆请罪,而不是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教训我!” 赵景允也气得拂袖而去。 刚出门,就见宇文氏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宇文氏没好气地喊住他:“大郎,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赵景允只得悻悻地跟着宇文氏回了正厅。 走了一路,宇文氏也冷静了许多:“老三的事,你怎么看?” 赵景允心情不好,不悦道:“母亲,生米已成熟饭,我还能怎么看?” 赵桓允做事从来不会跟他商量,一直都是我行我素。 压根就没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我一向觉得老三是个行事稳重的,谁知道他竟然如此冲动!”宇文氏扶额道,“我承认,我并不愿意他娶姜二小姐,但若是他真心喜欢,我也不是非得拦着他,我只是生气他这么大的事,竟然如此仓促地办了,都没有跟我商量……” “谁说不是呢!”赵景允刚刚跟赵桓允吵了一架,自然不会向着他说话,“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样自己给自己提亲,算怎么回事?” 宇文氏只是叹气。 她承认,若是赵桓允提前告诉她,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母亲,他想怎样就怎样吧!”赵景允心情越发烦乱,“反正咱们也做不了他的主!” 赵桓允去了书房,满面春风地铺开纸笔挥毫泼墨。 他不是轻易被别人影响心情的人,今儿对他来,依然是个好日子。 康华很有眼色地上前磨墨。 片刻,王相令推门走了进来,轻咳道:“殿下,老夫人请您去正厅那边说话。” “知道了。”赵桓允继续作画,“你先陪她过去坐坐,我稍后就去。” 王相令讪讪道是。 姜瑜听到一半,便沉沉睡去。 宇文氏的态度丝毫影响不到她,反正她也没打算跟赵桓允怎么着,世事多变,她跟赵启订婚十几年都能退婚,何况是跟赵桓允,反正她也不会在乎她的名声。 宫里同样是人仰马翻。 顺庆帝得知这个消息,更是生气,听说赵桓允去国公府提亲之前还去慈宁宫见过萧太后,一下朝便不管不顾地去问萧太后,萧太后不知顺庆帝心思,便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说起来,都是因为京城的传言,玄霖说不想连累姜二小姐的名声,索性去提了亲,听说礼箱都是从楚王府库房里往外抬的,你知道,三皇叔年纪不小了,老王妃心里着急,礼箱什么的,都是早早备下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说办就办了?”顺庆帝问的自然不是礼箱的事,懊恼道:“他为什么不来跟朕请旨?” /102/102871/31242938.html 第162章 对策 “那是因为三皇叔不想让你为难!”萧太后便把宇文氏和慕容氏的恩怨说给顺庆帝听,“昨天若是他真的求到咱们面前,倒让咱们为难,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索性由他吧!” “三皇叔辈分再高,也是臣子,他的婚事理应请旨赐婚的。”顺庆帝脸更黑,半晌才道,“更何况,姜二小姐还跟赵启订过婚,怎么说也是小辈,他出手倒是快。” 他身为帝王,无论心悦哪个女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错过了殷氏已是他毕生之憾,他原本以为只要对姜瑜略施小计定能顺利召进宫里来,哪知他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赵桓允雷厉风行地抢先了一步…… “三皇叔行事一向不拖泥带水,都是那些传言闹的。”萧太后见顺庆帝满脸不悦,皱眉问道,“怎么?皇上不同意这门亲事?” 姜国公虽说功高盖主,但最近一直在府上养病,不上朝,也从不跟群臣来往。 看样子西北是回不去了。 这样的人家跟楚王府联姻也没什么不好的。 “倒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三府行事越发跟往日不同……”顺庆帝不好对萧太后说他心仪姜瑜的事,旁敲侧击地提了提赵景允,“听说大皇叔跟宁府来往密切,大有扶持嫡枝的意思,而三皇叔明面上跟赢太后并无来往,实际上两人却暗通款曲,私下里也不知道传递了多少消息,都说三府向来不参与政事,朕倒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哀家倒是觉得皇上大可不必忧心三府。”萧太后自然听出了顺庆帝对三府的不满,“大皇叔掌管宗人府,跟群臣难免有所来往,至于说跟宁府来往密切,想必也是因为秦王妃的缘故,秦王妃跟宁府是远亲,彼此走动也是人之常情,至于三皇叔跟赢太后,大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边境安稳,也不能不说是三皇叔的功劳,更何况,如今三皇叔已经跟姜二小姐订了婚,就不会再跟赢太后有什么私情了。” 顺庆帝跟萧太后话不投机,不想再聊,悻悻地离了慈宁宫。 十几年前的那种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 殷贵妃自然知道顺庆帝的心思,不动声色地编排了一番赵桓允:“臣妾倒是觉得三皇叔察觉到了皇上的心思,才快马加鞭地从锦州回来提亲,如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顺庆帝虽然生性多疑,却也不愿意承认被赵桓允抢了先,摇头道:“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反应如此迅速,除非他的确如传言一般早就心仪姜二小姐。” “皇上,三皇叔身为长辈,却觊觎裕王的未婚妻,其心可诛。”殷贵妃越说越生气,愤愤道,“说不定裕王跟姜瑗那事就是他故意陷害,他早就对姜瑜志在必得!” 顺庆帝见殷贵妃越说越离谱,不耐烦道:“休得胡言,三皇叔肃正公允,绝非是这样的人,如今既然木已成舟,莫要再提。” 男人跟女人的心思不一样。 他岂能在殷贵妃面前承认他不如赵桓允反应迅速…… 殷贵妃知道顺庆帝已然动怒,佯装害怕,不再吱声。 只要赵桓允被猜忌,赵宣就绝没有好日子过。 至于二皇子赵禹,听说跟大皇叔闹得不可开交,只要他们斗起来,她只管坐收渔利之翁就好。 待殷贵妃退下后,顺庆帝吩咐田喜:“从宫里挑两个温顺懂事的女子送到姜国公府,就说朕命她们去给国公爷侍疾。” 田喜道是。 姜瑜静静地听着。 心里冷笑。 她就知道有殷贵妃在宫里吹枕边风,她的日子就绝对不会好过。 而顺庆帝送女人给父亲,也多半是为了监视他们父女罢了。 柳术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裕王府虽然养着绣娘,府中却并无任何违禁织品,眼下府中上下都在忙着准备赵启的大婚。 赵禹已经回京。 他们又是同时娶亲,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姑娘,这次没找到,并不代表下次也找不到,说不定他们藏在了更为隐蔽的地方。”柳姑姑坚信姜瑜的判断,“要不,等过些日子再让他们去探一探。” “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吧!”姜瑜听了一耳朵闲话,又开始昏昏欲睡,但还是让阮妈妈去跟姜行远说一声,“皇上要送女人给父亲,让父亲有个准备。” 阮妈妈应着,又开始担忧,“近来姑娘比以往更为嗜睡,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不用,我没事的,你快去,我先睡一会儿,就不去父亲那里了。”姜瑜也觉得近来越发疲惫,原先听半个时辰也不打紧,现在听上一盏茶的工夫就想睡觉,似乎身子越来越差,她不敢再随意耗神听别人说话。 姜行远似乎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表情很平静,当即就吩咐姜离:“你去把我所有的药熬上,然后再派人收拾庄子那边的院子,咱们明日启程去那边养病。” 又嘱咐阮妈妈:“我不在的日子,会让姜离留下看家护院,你们要尽心侍奉姑娘,切不可有半点闪失,最好能让姑娘去忠义侯府小住一段日子。” 阮妈妈道是,姜行远又后知后觉地问阮妈妈:“瑜娘怎么知道这些的?” “姑娘跟嘉和公主来往密切,有什么动静,嘉和公主便会派人送信。”阮妈妈早有说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国公爷不用担心,嘉和公主和姑娘都是谨慎之人,断不会被人怀疑的。” “原来如此!”姜行远也没多想。 很快,十几个药罐在院子里一字摆开,轻烟袅袅。 国公府药香弥漫。 前来传旨的太监吓了一跳。 见过熬药的,没见过如此熬药的,怎么看都觉得姜行远命不久矣的样子,再看两个花骨朵般的宫女,传旨太监暗暗叹了口气,姜国公身子这般孱弱,怕是无福消受这两个美人了。 两个美人也是一脸嫌弃。 她们还以为从此会过上郎情妾意,锦衣玉食的日子,谁曾想,姜国公竟然是个药罐子,再想想以后了无生趣的日子,两人不约而同地掉了眼泪,她们在哭自己的命运。 姜瑜醒来,得知宫里送来的美人已经在府上安顿下来,便吩咐姜离:“以后熬药的事就交给她们去做,也不用特意派人盯着,等到了庄子那边,就让她们住在偏院,你们每天要做的,就是给她们把柴劈好就是。” 姜离会意:“属下明白。” /102/102871/31242939.html 第163章 夜探 隔日,太医院便收到了几包药渣,李太医仔细查验后先禀报给了顺庆帝:“先前臣给国公爷诊过脉,国公爷除了有腿疾腰疾,其他并无大碍,但如今看起来,国公爷的身子倒是越来越不济了。” “怎么说?”顺庆帝越发不信这又是巧合。 他刚给姜行远赐了美人,后脚姜行远身体就不行了? “回禀皇上,从药渣上看,国公爷身子亏空得厉害,有灯枯油尽之象,全靠这些汤药进补才能勉强维持。”李太医禀报道,“其中这里面有味聚魂草极其昂贵,而聚魂草是凉国独有,可见三皇叔早就知道了国公爷的身子,暗中照拂。” “也就是说,朕送去的那两个美人,他根本就无福消受?”顺庆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李太医,朕相信你的医术不在许太医之下,但若是出了差错,朕拿你是问。” “皇上,臣自知医术浅陋,但从药渣上来看,国公爷的身子的确是孱弱不堪,并不能人道。”李太医忙道,“臣敢断言,国公爷若保养得当,或许还有三五年之寿……” “知道了,下去吧!”顺庆帝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吩咐田喜,“朕怀疑宫里有人往外传递消息,你派人盯着点国公府,若有异样,立刻来报给朕。” 田喜道是。 殷贵妃得知顺庆帝起了疑心,趁机道:“皇上,听说嘉和公主跟姜二小姐来往密切,想必宫里的事,姜二小姐也是最先知道的。” “嘉和通情达理,最是孝顺,不该说的,她绝对不会乱说。”嘉和公主孝顺,深得顺庆帝欢心,不是殷贵妃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挑拨了的,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鞋袜,冷不丁吩咐道,“田喜,摆驾玉华宫,朕要去看看嘉和。” 嘉和公主见顺庆帝亲临玉华宫,有些受宠若惊,忙命人端了她新做的点心过来让顺庆帝品尝:“女儿听闻父皇爱吃桂花糕,便学着做了几次,到底比不上御膳房,还望父皇不要嫌弃。” “难得你有心。”顺庆帝最喜她孝顺,尝了一口问道,“既然已经做了好几次了,怎么不见你给父皇送过去?” “不敢瞒父皇,女儿请御膳房的师傅过来尝了几次,不是太甜,就是不够松软,女儿就胆怯了。”嘉和公主挽着顺庆帝的胳膊,娇嗔道,“今儿刚刚出锅,可巧父皇碰上了,女儿才敢献丑让父皇一尝。” “嘉和做的,当然是最好的。”顺庆帝望着嘉和一脸乖巧的笑容,似乎不愿意打破父女之间的这份难得的温情,什么也没问,吃了一块点心就离开了,临走还嘱咐她,“今日你母妃身子不适,所以没有陪父皇一起过来,你去看看她吧!” 嘉和公主道是。 姜行远带着两个美人去庄子上养病,他一走,偌大的宅子就空了下来,白天还好,尤其是到了夜里,整个宅子越发显得空荡,阮妈妈对姜瑜道:“国公爷临走有话,让咱们先去忠义侯府小住,说到底,他是不放心咱们。” 前世殷清殷濂金榜题名,想来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偏差,姜瑜睡饱了,整个人也是容光焕发:“等过两天放榜我再去,刚好给两位表哥道喜。” 丁顺和孟文孟武就住在外院。 加上姜离也带了人手在这边,她没什么可怕的。 许是白天睡多了,姜瑜睡不着,兴致勃勃地拿了书坐在灯下看,她特意让柳姑姑给她寻的有关玉石的书,大都是描写西北那边的,书名就叫《玉石记》。 前世她魂萦西北的时候,除了看赵桓允操练西北军,就是去互市看玉石交易,这辈子她喜欢玉石首饰的喜好,也正是缘于前世。 柳姑姑和阮妈妈熬不住,姜瑜便让她们去休息,自己披了衣裳继续看书,心里却盘算着在京城开个首饰铺子,如此一来,她便有了抛头露面的理由,不管做什么事也方便。 否则,她终日深居简出,什么事也做不成。 正想着,窗户响了一下。 姜瑜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一只猫从面前一跃而过,眨眼没了踪迹。 外面月色皎洁,静谧无风,加上府上人少,窗外一片寂静,夜风带着凉意徐徐吹了进来,她伸手关了窗子,一转身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耳边随即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阿瑜,是我!” 是赵桓允!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姜瑜惊出一头冷汗。 “今晚恰好有空,过来看看你。”赵桓允不管不顾地撩袍坐下,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书,翻看了几下,问道,“你喜欢玉石?” “随手翻着解闷而已……”姜瑜惊魂未定,低声道,“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即便有事,也不能翻墙而来吧! “我说了,只是过来看看你。”赵桓允意味深长地看她,“阿瑜,咱们是未婚夫妻,你得习惯我的亲近。” 他知道姜行远去了庄子上养病。 她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宅子里,难免孤单,他来陪陪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顺朝民风开放,订了婚的男女见个面也没什么的。 “殿下,已经深夜了……”姜瑜提醒他,他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她,她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逃不掉,躲不开。 “深夜怕什么?”赵桓允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温声道,“我担心你害怕,就想着过来陪你说会儿话,若你能早日过门,我也就不用这样担心了。” 姜瑜顿觉脸上火辣辣地。 她没想到赵桓允竟然能说这样的话……让她不明白的是,他到底什么时候对她这样好的? “我并不害怕……”姜瑜听自己说道,“我只怕人多嘴杂,殿下还是顾及一下彼此的名声为好。” 她对他的提亲没什么感觉。 也没觉得她是他的未婚妻…… “不必担心,没人知道的。”赵桓允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扶她坐下,问道,“国公爷的病没事吧?” 姜瑜摇摇头:“看上去严重,其实没什么大碍……” 这些事自是瞒不住他。 也没有瞒他的必要。 “那我就放心了。”赵桓允点点头,又道,“过几天宫里有赏花会,你想办法推掉,不要去。” “好!”姜瑜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赵桓允目光炯炯地看她。 /102/102871/31242940.html 第164章 高处不胜寒 “宫中是非之地,我本来就不想去。”姜瑜随手把桌子上的书收了起来,垂眸道,“殿下明月清风之人,又何必跟我淌这个浑水,我这辈子注定不会安稳。” 惹了贵妃皇子也就罢了。 还招惹了当今皇上…… “有我在,你怕什么?”赵桓允不动声色地看她,沉声道,“阿瑜,你相信我,我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日子,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 他知道她的处境。 当然会护她周全,他的女人岂能任人欺负! 姜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当时他远在锦州,京城却传言四起。 他回京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门提亲,都是为了她。 “三府若是没有宫中的人脉,怕是早就被人连根拔起了。”赵桓允深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其实我们也没有你说得那般明月清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府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盯着,咱们都是一样的处境。” 姜瑜只是笑。 三府高处不胜寒是真的,哪里会像她一样,只能往黑市砸银子来自保。 京城权贵个个都厌恶黑市,觉得他们都是躲在暗处苟且偷生的人,可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却又不得不依靠黑市的力量来铲除对手,保全自己。 烛火昏黄。 她的笑容在朦胧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凄美落寞,赵桓允静静地看着她:“阿瑜,之前已经发生的事不可改变,也无需改变,以后你若有什么想做的事,尽管对我说,让我来做就好。” “好。”姜瑜点头应道。 见她面带倦容,赵桓允这才起身告辞:“你好生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姜瑜什么也没说,屈膝福礼。 让她惊讶的是,赵桓允竟然走的是后院的侧门。 她搬过来也好几天了,从来不知道后院还有侧门,而且侧门出去便是一个幽深的巷子,巷子尽头就是十字街,他倒是比她还要熟悉新宅子的布局。 她以为他是翻墙进来的呢! 第二天,宫里果然送来的赏花的请帖。 姜瑜称病婉拒。 刚巧忠义侯府那边传来的喜讯,说殷清殷濂双双高中,姜瑜便让柳姑姑提前送了贺礼过去,说她过两日再去,慕容氏迟迟见不到姜瑜,按捺不住地来府上看她,嗔怪道:“我一听说三皇叔来提亲的事,就气得睡不着觉,本来想等着你们父女给我个解释,谁知道左等右等,一个都没等来,要不是你大舅母劝我,我早就去庄子上骂你父亲了。” “外祖母息怒,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嘛!”姜瑜乖巧地给慕容氏捶背揉肩,索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慕容氏听,慕容氏一听顺庆帝竟然对外孙女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气得浑身发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姜瑜忙安慰道:“外祖母切莫生气,父亲为了护我周全,才答应三皇叔的。” “我不信除了答应三皇叔,再没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了!”慕容氏愤愤道,“你这是刚离了狼窝,又入了虎穴,你以为三府的媳妇是那么好当的吗?” 宇文氏是个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 一想到姜瑜以后要在她手里当媳妇,慕容氏就无法接受。 “外祖母,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老王妃那边想必也没那么容易松口的。”姜瑜知道宇文氏很是反对她跟赵桓允的事,“三皇叔一向孝顺,他也不能不顾及他母亲的想法。” 慕容氏见姜瑜似乎并不排斥赵桓允,狐疑地问道:“难不成你愿意嫁到楚王府去?” “外祖母,我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姜瑜哭笑不得,“我巴不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她不愿意有什么用啊! 姜行远已经答应了赵桓允的提亲,而且已经在找钦天监合八字了。 “瑜娘,昨天宁夫人上门,想让宁二公子迎娶你湘妹妹……”慕容氏突然转了话题,幽幽道,“宁二公子榜上有名,前程似锦,外祖母多么希望嫁过去的是你!” “湘妹妹也是外祖母的亲孙女,她能嫁到宁家,也是大喜事,一样的。”姜瑜眼前一亮,“看样子宁家是等着发榜,才肯上门提亲的,可见宁家人行事稳妥,是门好亲事。” 如此一来,上元夜的事总算有个了结。 宁泽和殷湘都无需背负着那夜的名声度日。 “你湘妹妹没心没肺的,倒是欢欢喜喜地应了!“慕容氏摇头道,“真是造化弄人,幸好是你湘妹妹,若是落到别人家,你外祖母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宁二公子稳重,以后定会对湘妹妹好的。”姜瑜也觉得殷湘是个有福气的,这次科考,宁泽比殷清殷濂的名次还要靠前,前程是绝对差不了的。 殷贵妃得知姜瑜称病,推了赏花宴。 冷笑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来,如今傍上了三皇叔,怕是以后就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母妃,事已至此,她来不来的,也都无所谓了。”赵启皱眉道,“就算她来了,咱们还能把她怎么样?还不得好端端地送出宫里去?” 不看僧面看佛面。 谁敢动三皇叔的女人……就是顺庆帝也得掂量掂量。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难不成在你眼里,你母妃还能直接在她碗里下药吗?”殷贵妃轻咳一声,屏退屋里人,低声道,“我会找人去做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她嫁给三皇叔,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难道母妃找的是黑市中的人?”赵启摇头道,“母妃,万万不可,黑市早就控制在三叔祖的手中,他们是不会做对三叔祖不利的事的,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地打草惊蛇!” “母妃当然知道这些,所以才从外地找的人。”殷贵妃不以为然道,“谁不知道,现在的黑市已经成了三府的后花园,现在京城权贵已经不敢找黑市做什么事了,我才没那么傻呢!” “母妃打算如何下手?”赵启饶有兴趣地问道。 /102/102871/31242941.html 第165章 找铺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殷贵妃狡黠道,“他们做事自有章程,只要银子给得足,他们便会因时而宜地制造各种意外来达到目的,所以并不会事先告诉咱们怎么做,甚至连他们什么时候进京,咱们都不会知道!” “这样也好。”赵启刚听到赵桓允去国公府提亲的消息也是狠狠吃了一惊,他当然不希望姜瑜摇身一变成了他的长辈,“如此一来,即便是三叔祖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的,看上去的意外,只能是真的意外。” “所以咱们只要结果就好,无需关心他们用什么手段。”殷贵妃冷笑,“以我对三皇叔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看上姜瑜的,肯定是姜瑜用了什么狐媚的法子才把三皇叔迷得神魂颠倒,听说老王妃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发了好大的火呢!” “她不会……”赵启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摇头道,“瑜妹妹不是那种人……” 他跟姜瑜订婚数年。 每每见面,也是中规中矩,半点亲昵举止也没有。 所以他才对风情万种的姜瑗起了心思……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女人嘛,还不都是一回事。 “那是你不了解她。”殷贵妃早就恨透了姜瑜,若不是她,苏妃母女怎么会得宠至今,越想越气,她便嘱咐赵启,“下个月你大婚,一定要去徐府亲迎裕王妃,就是要让姜瑜看看,你是如何善待裕王妃的。” “是!”赵启面无表情地应道,“我听母妃的。” 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徐婳跟姜瑗的明争暗斗,他就头疼。 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了门,还不得斗成一锅粥。 “你屋里的人也要管一管,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不能。”殷贵妃对徐婳和姜瑗的事也有耳闻,忍不住提醒他,“若是因为后院争斗坏了大事,才是最愚蠢的。” 赵启道是。 姜瑜像模像样地在家里养病,并未外出。 让柳姑姑出去物色店铺。 瑶光坊住的大都是世家权贵,首饰铺子却也只有四五家,之前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去沧澜坊的天香楼,如今天香楼没了,女眷们大都在芙蓉阁挑首饰,只是芙蓉阁的首饰大都以玉石居多,而且款式少,鲜少有惊艳上品。 若她此时在瑶光坊开个首饰铺子,应该不会太差。 虽然她开铺子目的不是为了赚钱,但要是能赚更多的钱,又有谁能拒绝呢? 世上只有银子才不会背叛自己! 柳姑姑对瑶光坊不是很熟,逛到后晌才回来。 说看了几家铺子都不是很满意:“牙行那边还推荐了天香楼那边一直空着,因为银五娘不在了,东家又开始重新挂牌租赁要是姑娘不介意,那边收拾一下就能用,奴婢知道姑娘肯定不会用天香楼,便说咱们只想找瑶光坊的铺子,牙行便让等两天再去。” “天香楼的东家是谁?”姜瑜问道。 “户部尚书崔如海的小舅子沈堂!”柳姑姑答道。 崔如海是殷贵妃的娘舅。 虽说表面上跟赵启不怎么来往,实际上却是娘俩的钱袋子。 甚至好多隐晦之事,都是通过崔如海是去做的。 “那就等两天吧!”姜瑜当然不会跟殷贵妃的人打交道,沉吟道,“若是租不到,就买下来,只要地段好,银子不是问题,越快越好。” “好,奴婢明天去找柳术,让他帮忙物色一下。”柳姑姑应着,又有些担心,“姑娘,咱们若是开了首饰铺子,岂不是等于跟素娥打擂台?” “不,咱们不但不会成为她的对手,反而要跟她合作。”姜瑜早有打算,“以后咱们店里用的原材料都用她的,她的货尽可以放在咱俩店里卖,我一文钱都不要,她肯定会同意的。” 素娥仓库里放了好多玉石。 若是她能物尽其用,素娥自然是求之不得。 夜里,姜瑜找来纸笔,临摹了一些首饰的图案,她从小耳染目睹,加上前世在西北所见所闻,对首饰临摹几乎是无师自通。 京城这边的首饰还是以奢华艳丽的金饰为主,世家女眷出门,恨不得在鬓间插满了金灿灿的步摇钗环,以示尊贵,故而整个京城,包括之前的天香楼,也都是以黄金饰品为主。 而她一直喜欢的翡翠饰品,在京城并不时兴。 多半是用来做了耳环或者手镯,以及各种摆件。 当然,若是款式图案足够大气,相信玉石也会风靡京城。 烛光闪了闪。 一只干净修长的大手伸过来,拿起她画的图案看,姜瑜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便有些懊恼道:“殿下惯会神出鬼没,会吓死人的。” “听说你的婢女满大街找铺子,便过来看看。”赵桓允云淡风轻地撩袍坐下,“你是打算开首饰铺子吗?” 见她屋里亮着灯,他就情不自禁地进来了。 “是有这个打算。”姜瑜惊魂未定,嗔怪道,“殿下若想知道什么,大可差人来问,切不可再这般如此,若传扬出去……” 就算订婚了,他也不能夜闯她的闺房吧! 奇怪姜离他们怎么毫无察觉…… “不会传扬出去!”赵桓允一脸笃定,淡淡道,“铺子找到了吗?” “还没……”姜瑜如实道,“我是打算买一个,所以暂时没有合适的。” “不着急,慢慢物色。”赵桓允也没再说别的,起身道,“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柳姑姑刚好端着茶水走进来,见了赵桓允,差点惊掉下巴:“殿下……” 赵桓允冲她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姜瑜也不好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去了后院。 月明星稀。 不知名的夜虫迎着晚风低鸣浅唱。 柳姑姑体贴地拿了灯笼,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橙色的烛火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赵桓允指了指后院的水桶粗的银杏树,对姜瑜道:“我小的时候经常过来爬那棵树,每次都是从这个侧门进来的。” “听说皇上从未在这里住过,怎么殿下还能进来爬树?”姜瑜仰脸看他,他的脸在夜色下显得深邃陌生,似乎察觉她在看他,他低头冲她笑笑,温声道:“正因为他没来住过,所以我们才能偷着跑进来玩耍。” “原来如此!”姜瑜恍悟。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冲两人呼啸而来。 /102/102871/31242942.html 第166章 刺客 赵桓允眼疾手快地把姜瑜揽在怀里,闪身躲过。 啪地一声,漆黑的羽箭射入了两人身后的门框上。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银杏树上腾空而起,落在屋檐上,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柳姑姑反应迅速,放下灯笼追了过去,康华闪身而出,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失职,还望殿下恕罪。” 他们见赵桓允已经从屋里出来,就率先撤到了巷子里待命。 谁知道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放了冷箭。 他厚重的衣袍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感受到他胸口的炙热和有力的心跳,姜瑜的脸也跟烫了起来,她忙推开赵桓允的手,凝神听了听柳姑姑那边的动静,冷静道:“殿下,那人去了芙蓉阁,柳姑姑还没跟他交上手。” 赵桓允微讶,很快吩咐康华:“去查!” 康华立刻飞檐走壁地追了过去。 王相令急匆匆地从侧门走进来:“殿下,您没事吧?” “无妨。”赵桓允把手里的羽箭递给他,“你看看,是何人所为。” 王相令接了羽箭,看了看站在赵桓允身边的姜瑜,客套地行了礼:“姜二小姐安好。” “王大人。”姜瑜回礼。 “殿下,咱们还是回府商议吧!”王相令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走,这幸好没什么大事,否则让老夫人知道主子竟然夜会姜二小姐,怕是又要生气了。 赵桓允低头看着姜瑜,眸光温柔:“让你受惊了,以后我会多派人守在这里。” 这刺客多半是针对他来的。 她又是他的未婚妻,若是他不尽快查清刺客的来历,她这里十有八九也不会太平。 “不用了,有姜离在,没什么事的。”姜瑜勉强笑道,“殿下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并不想让他保护她。 也不想成为谁的累赘,她有她的人。 “等空了,我再来看你。”赵桓允大踏步从侧门走了出去。 姜离这才带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姑娘,出什么事了?” “有刺客!”姜瑜指了指那棵亭亭如盖的银杏树,“刚刚那人就躲在那棵树上,现在正朝芙蓉阁方向逃去,柳姑姑已经去追了。” 话音刚落,柳姑姑就从侧门闪身而入:“姑娘,那人进了芙蓉阁就消失了,三皇叔的人正在追捕。” 三皇叔? 姜离一头雾水地看着姜瑜。 “以后都警醒点。”姜瑜直接了当地对姜离道,“今晚三皇叔到访,你竟然没有察觉……” “属下失职!”姜离汗颜道,“属下以后定当严加防守,不负国公爷所托。” 夜里,姜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竟全是赵桓允的身影,不得不承认,他频频来访,的确扰乱了她的心。 尽管她心里不愿意接受他跟她已经订婚的事实,但他们的关系却是实打实的未婚夫妻。 想到这里,姜瑜又开始审视对他的感觉,凭心而论,她对他除了敬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畏惧,他现在看上去温尔儒雅,待人十分和气,可她却永远也忘不了,前世他在西北征战的时候,一身盔甲,散着满身寒光,目光凌厉骇人,身为魂魄的她,瑟瑟不敢上前…… 之前她也有过报答他的想法,可唯独没想过要嫁给他,她一直以为他心中另有所爱。 如今看来,想必他已经放下了。 不管怎么说,前世他对他们父女有恩,这份恩情她一直无以为报,既然他想娶她,那她嫁给他,也算还了前世的恩情了吧! 这样一想,姜瑜心里便释然了许多。 同时她又后知后觉地羞涩起来,她并没有做好嫁人的准备,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成亲。 睡在身边的柳姑姑见她迟迟不能入睡,便问道:“姑娘可是还在想刺客的事?” “是……”姜瑜自然不好意思说她的心事,从善如流道,“我觉得那人是冲我来的。” “姑娘莫怕!”柳姑姑替她盖了盖被子,安慰道,“既然三皇叔知道此事,定会彻查到底,三皇叔待姑娘,还是很好的。” 虽然赵桓允夜里来见姜瑜。 的确不合规矩。 但她能瞧出,他之所以这么做,是真的看重自家姑娘。 尤其是今晚那一箭,危急时刻,赵桓允几乎是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姜瑜,着实让她感动。 “明天你让丁顺他们都警醒些。”姜瑜扯了扯被子:“咱们自己府上有人,不能总是靠别人。” “三皇叔可不是别人!”柳姑姑轻笑,“今晚奴婢见了三皇叔,虽然吃惊,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以后姑娘嫁过去,有三皇叔宠着,定不会受委屈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姜瑜顿觉脸热,继而心里叹了一声,今晚她试着跟自己和解,接受了跟赵桓允的关系,却无端引出诸多烦恼,别的不说,就是老王妃这一关,就难住她了。 “姑娘不着急,奴婢们不能不替姑娘盘算,阮妈妈早就打听过了,说三皇叔的两位嫂嫂平日里还是很怕三皇叔的,秦王世子和魏王世子更不用说,都对三皇叔马首是瞻,姑娘嫁过去,不必担心他们,唯独是老王妃……”柳姑姑翻身看着姜瑜,认真道,“三皇叔孝顺,老王妃一直住在楚王府,所以姑娘只要好生侍奉老王妃,不求跟老王妃情同母女,但求婆媳表面和睦就好。” 姜瑜哀嚎一声,干脆蒙住头:“姑姑不要说了,再说我要悔婚了。” 她本来就恐惧成亲。 若是再让她现在就开始想着如何把一开始就陷入死局的婆媳关系做到表面和睦,那她干脆逃婚好了。 柳姑姑笑笑,扯开她的被子:“好了,奴婢不说了,我家姑娘最聪明,定会知道该怎么做。” “睡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出去看铺子!”姜瑜幽幽道,“之前咱们商量的事,还是按照计划行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她说了,要自己了断顺庆帝对她的肖想。 就一定会去做。 “姑娘放心,您就等着他们的好消息吧!”柳姑姑笃定道,“昨儿柳术跟我说,就准备这两天动手……” /102/102871/31242943.html 第167章 计成 夜深了。 御书房的烛光依然亮着。 田喜毕恭毕敬地上了茶:“皇上,该歇着了。” “你瞧瞧,姜行远回京才数月,西北那边就不消停了,真是岂有此理!”顺庆帝把奏折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捏了捏眉头道,“还有西南那边的孟昭,又开始哭穷,跟朕要粮食要军饷,一个比一个放肆。” “皇上息怒,以老奴愚见,孟将军一向如此,要什么给他便是。”田喜讪笑道,“皇上就当买个安稳觉罢了。” “哼,若是朕的安稳觉需要花大把银子去买,朕要他们何用!”顺庆帝端起茶喝了一口,叹道,“明儿下朝,你记得传户部尚书崔如海到御书房,朕要跟他商议此事!” 田喜道是。 “最近三皇叔在做什么?”顺庆帝又问。 “回禀皇上,老奴听说三皇叔给钦天监递了他跟姜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大概是想早点成亲吧!”田喜又压低声音道,“听说,钦天监已经选好了三个日子,正放在观星台上测吉凶呢!” “他倒是心急!”顺庆帝越听心里越堵得慌,“三府位高权重,朕不曾亏待咱们,如今西北战事再起,既然姜国公身患重疾,不能再战,那就只有请三皇叔出面解决此事了。”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着了。”田喜满脸笑容,“明儿还得早朝呢!” “你个老东西!”顺庆帝指了指田喜,把茶碗里茶喝光,起身道,“今儿十五,就留在这里休息吧!” 田喜应着,上前扶着顺庆帝:“皇上,老奴听说御花园的昙花开了,咱们过去瞧瞧,透透气吧?” “也就你喜欢那些花啊草的。”顺庆帝一听也来了精神,“与其说你陪着朕去看花,不如说朕陪着你去,朕对那什么昙花可是没兴趣。” “回禀皇上,太医说了,您得多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田喜笑着指了指外面的月亮,“您瞧,月儿圆着呢!” “那就出去走走!”顺庆帝欣然应道。 月上中天。 即便是夜晚,御花园里的花依然是争奇斗艳,开得如火如荼。 在田喜的引荐下,顺庆帝果然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昙花,洁白如雪,香味浓郁,忍不住感慨:“此花甚美,可惜花开瞬间,早知道她今晚开放,你就应该把她搬到朕的书房里,让朕也目睹她花开的那一刻。” “皇上,深夜探花,也是一种乐趣。”田喜道,“若是搬到御书房,倒是失了韵味。” “你倒是比朕明白。”顺庆帝瞪了他一眼,田喜忙陪着笑脸道,“老奴知罪。” 顺庆帝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的花丛里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正一脸哀怨地看着他,顺庆帝狐疑地问道:“你是谁?” “皇上不认识臣妇了吗?”白衣女子幽幽道。 顺庆帝定睛一看,大骇:“你,你是殷氏……” 没错,是殷氏。 她依然是十多年前的模样,还是他初见她时穿的衣裳,白底素花,美得就像眼前的昙花。 “正是臣妇。”白衣女子无声无息地朝他飘来,声音越发哀怨,“皇上害了臣妇也就罢了,又何苦要害臣妇的女儿,若瑜娘步了臣妇的后尘,臣妇死不瞑目,定要找皇上讨个公道的。” “别,你别过来……”顺庆帝见她越来越近,眉眼也越来越清晰,惊慌失措道,“来人,护驾护驾!” 却不想他的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并没有喊出来。 白衣女子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若皇上敢打瑜娘的主意,臣妇定会日日缠着皇上。” “不,不会……”顺庆帝一下子跌倒在地。 “皇上,您小心点。”田喜忙扶住他,若无其事道,“咱们该回去了。” “殷氏,你看殷氏来了!”顺庆帝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田喜的手,“禁卫军何在,赶紧让她走……” “皇上,老奴什么都没有看见啊!”田喜揉揉眼睛,“哪有什么殷氏?” 顺庆帝吓出一头冷汗。 周围空荡荡地,一片寂静,月亮依旧,花草轻轻摇曳。 第二日早朝。 迟迟不见宣旨进殿。 群臣窃窃私语。 户部尚书崔如海更是差人去殷贵妃那里打听,殷贵妃一大早就去养心殿侍疾,身边的心腹婆子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实情,干脆说不知道,众人正乱七八糟地猜测着,就见田喜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皇上偶感风寒,今日休朝。”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崔如海忙上前问田喜:“敢问公公,皇上怎么样了?” “无妨,刚吃了药,睡下了。”田喜正色道,“皇上昨晚就吩咐老奴召大人去御书房议事,烦请大人去御书房候着吧!” 崔如海神色一凛,跟着田喜去了御书房,边走边问:“不知皇上召见所为何事?” “崔大人,朝政上的事,可不是老奴能议论的。”田喜笑着婉拒,“大人只管喝茶,若是皇上想见您,自会再传。” 崔如海道是。 不多时,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太监走过来,对田喜道:“田公公,皇上醒了,说想见您。” 田喜一路小跑地赶了过去。 殷贵妃和苏妃正坐在床前侍疾,伺候顺庆帝用了药,见田喜进来,顺庆帝让她们退下,心有余悸地问他:“昨儿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回禀皇上,老奴真的什么都不曾看到。”田喜忙道,“想必皇上日夜劳累,看花了眼也说不定!” “不,真的是她!”顺庆帝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吩咐道,“你去白马寺找三忍大师,让他来宫里做场法事,送送她,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是!”田喜连连点头。 姜瑜静静地听了一番,一个字都不曾落下。 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用了午膳,才跟柳姑姑兴致勃勃地出门看铺子。 牙行老板很是热情,一听姜瑜要买铺子,立刻夸她有福气:“不瞒姑娘,今早上刚刚有人在这里挂了一个铺子要卖,就在十字街,包您满意。” /102/102871/31242944.html 第168章 亲密 铺子是前店后院。 看着像是刚收拾出来的。 问了问牙行小伙计,才知道这里原来是卖布料的,东家要离京回老家,早就打算把这个铺子卖了,昨天才刚收拾利索,去牙行挂了牌。 姜瑜瞧着很满意。 随即便订了下来,让柳姑姑出面操办此事。 这铺子格局不错,闲时还有歇脚的地方。 而且价格也是姜瑜能接受的,卖家要价一千两。 之前柳姑姑看的铺子也差不多都是这个价。 牙行小伙计大喜,说东家不在,今天交了定金,明天拿了房契就能搬进来。 定下了房子,两人又去了芙蓉阁找素娥说起此事,素娥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什么事都不会让她感到惊讶:“你要那些石头,尽管拿去,只是我可说好了,良莠不齐,未必个个有货,我在这里卖石头,也不过是哄着爷们玩的。” 男人好赌。 赌石也是赌。 “无妨,只要是我挑上的,你尽管出价。”姜瑜知道原石是怎么回事,也看过素娥库房里的货,仔细挑拣一番,总会有好货。 京城的人懂玉的多,但懂玉石的,就未必有了。 “姜二小姐果然财大气粗,不愧是三皇叔的未婚妻。”素娥打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你跟三皇叔的喜酒。” “素大娘就知道取笑我。”姜瑜笑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咱们先去看货,等我开了明料再跟你谈价格,省得你吃亏。” 她并不想因为价格的事跟素娥生了嫌隙。 凡事只要双赢才能长久。 “还是姜二小姐爽快,就这么办吧!”素娥知道姜瑜的为人,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又语重心长地劝她,“咱们相识数年,我从未把你当外人,所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开店倒是可以,就是不要自己去抛头露面,你是不知道,老王妃最是看不上做生意的人,她高高在上惯了,你作为没过门的媳妇,可不要去碰她的逆鳞。” “谢谢素大娘提醒。”姜瑜坦然道,“我并非有意去触碰谁的逆鳞,而是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反正她跟老王妃注定相处不好。 也不介意多这一件。 素娥只是笑。 姜瑜挑了大半天的石头,分明用笔做了记号,才让丁顺如数搬到了马车上,送了回去。 天色还早,姜瑜好几日没出门,便跟柳姑姑在周边随意走了走。 十字街上首饰铺子不多,除了芙蓉阁,就一家灵玉阁生意还不错,就连门口也支了摊位,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绢花首饰,大姑娘小媳妇挤在摊位前挑选饰品,倒也热闹。 姜瑜和柳姑姑也饶有兴趣地挤过去看。 绢花质地很是不错,是用上好的雪纱缝制而成,做工考究,而且价格也不贵,三文钱一支,五文钱两支。 柳姑姑兴致勃勃地挑了一支栩栩如生的梅花发簪别在姜瑜鬓间,绢花粉白,连花蕊也做得逼真,加上姜瑜一向不喜这些花啦粉的,冷不丁戴上这样的绢花,倒是显得格外妩媚可人,姜瑜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笑道:“这些绢花的确不错。” “姑娘,咱们买几支戴着玩呗!”柳姑姑又道,“小婵最喜欢绢花,不如给她带几支回去。” “行,那就挑几支吧!”姜瑜也觉得好看,她是不喜欢戴,但买回去赏人倒是很不错,两人正挑着,就听对面传来一声冷笑:“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姜二小姐!” 徐婳正站在门口冷冷地打量姜瑜:“想不到堂堂国公府嫡女,竟然出来买这样的绢花戴,果然上不了台面的人就是上不了台面,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徐小姐的意思,你穿着龙袍就像太子了?”姜瑜反问,“还是你觉得买绢花的人都上不了台面?” “你,你少胡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徐婳最恨姜瑜这样说话,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你不要以为你如今身份不一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辱别人,听说宫里测你八字吉凶的时候,皇上无端病倒,所以你注定是个不祥的人。” 姜瑜顺手取下别在鬓间的绢花扔在摊位上,冷冷道:“我祥不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想起来了,灵玉阁是徐家的铺子。 真是晦气! 徐婳一想到赵桓允竟然亲自上门提亲就来气:“跟我当然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三皇叔跟你订婚,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可不要得意忘形。” “忘形的是你,不是我!”姜瑜毫不客气地怼道,“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说三皇叔权宜之计,难不成他告诉过你?” 赵启结局已定。 徐婳在她眼里,不过是将要倒大霉的人而已。 两人争吵声不大。 却引得好几个小娘子朝她们看过来。 “咱们走!”姜瑜拉着柳姑姑,转身就走。 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两人身边,一只大手掀起车帘,露出男人冷清俊朗的脸:“阿瑜,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徐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一向肃正的三皇叔喊姜瑜是阿瑜…… 康华放了矮凳,赵桓允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走到姜瑜面前,展颜道:“我刚要去府上找你,可巧就碰到你了。” “臣女见过三皇叔!”徐婳忙上前屈膝行礼。 赵桓允不看她,旁若无人地对姜瑜道:“起风了,我送你回去!” 小娘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郎才女貌的,真是羡煞旁人…… 姜瑜有意气徐婳,难得往赵桓允身边靠了靠:“好!”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亲近,赵桓允索性长臂一伸,半拥着姜瑜的腰身走到马车前,扶她上了马车,自己也随即跳了上去,放下了车帘。 徐婳望着远去的马车,半晌才回过神来,脚步虚浮地回到店里。 难道真如传言那般,三皇叔心仪姜瑜? 车厢虽然宽敞,放下帘子后还是有些幽暗,姜瑜很是尴尬,她竟然当着许多人的面跟他上了同一辆马车……赵桓允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随手从马车的格子里取了一本书给姜瑜:“我从家里给你找了本书,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姜瑜翻了翻,书里竟然全是各类首饰的图样,栩栩如生,而且惟妙惟肖,她惊讶地看着他:“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书?” “无意间翻到的。”赵桓允淡淡道,“想到你最近在画图样,便拿来给你。” 正在赶车的康华听得直皱眉。 明明是派人连夜绘制出来的一本书好吧? 他可是用扇子扇了一个时辰才把上面的墨吹干的…… /102/102871/31242945.html 第169章 卿卿我我 “多谢殿下。”姜瑜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书看上去蛮新的,字里行间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墨迹也像是刚刚干的一样。 没有书名,是手抄本。 里面的图案却几乎集齐京城近年来最为流行的首饰图案,甚至还有凉国燕国那边时兴的款式,姜瑜越看越喜欢,笑着对赵桓允道:“等我让人抄绘一遍,再还给殿下。” “不用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本来就是送给你的。”赵桓允给她倒了杯茶,“我记得家里应该还有几本这样的,回头再找给你。” 康华心里哀嚎一声。 可别再找了,再找他们又要跟着忙活了。 “府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姜瑜接了茶,又放下,赵桓允欠了欠身子,轻咳道,“之前我母亲的首饰大都是定制的,她让人搜集了这些款式,集成了书册,命人抄绘了好几份,从过了年,母亲眼神愈发不济,索性就不看了,一直放在了书架上。” 姜瑜恍悟。 到了国公府门口。 赵桓允率先跳下马车,伸手扶她下来,温声道:“听说前朝工匠大家班老的第三代弟子班路近日回京,眼下正寄住在瑶光坊十字街后面的梧桐胡同里,你若要请匠人,他便是最好的人选。” “能请到班匠来店里帮忙,实属荣幸。”姜瑜眼前一亮,她的确是需要这么一个人,可巧,他就推荐给她了,浅笑道,“等我明天拿了房契,我就亲自登门去请他。” “好!”赵桓允触到她脸上的笑意,点头道,“那就等你安顿下来,我再去你店里看看。” 不远处的马车上,宇文氏看到两人卿卿我我的一幕,气得放下车帘,对魏王妃道:“大庭广众之下,她不避嫌,我看玄霖都要被她带坏了……” “母亲,那姜二小姐怎么说都是订过一次婚的人了,她怎么会顾及这些啊!”魏王妃本来对姜瑜没什么好印象,添油加醋道,“如今好不容易又订了婚,可不是得好好抓住三叔嘛!” 别说宇文氏了,就是她看着也来气! 她还从来没看见赵桓允对哪个女人如此和颜悦色过,就算是订婚了,也不能来往这般密切吧! 宇文氏越听越生气:“等回去我再找老三说话。” 徐府。 “怎么了?”徐老夫人见徐婳闷闷不乐,便问道,“是不是没有挑到中意的步摇?” “不是!”徐婳一脸委屈道,“我看到三皇叔了……” “你这孩子!”徐老夫人嗔怪道,“你是未来的裕王妃,三皇叔就是你的长辈,且不可再想别的。” “可我还看到了他跟姜瑜……”徐婳瞬间红了眼圈,“三皇叔亲自送她回家。” 徐老夫人会意,劝她:“人家未婚夫妻,送就送了,你这是做什么?” “祖母,孙女中意三皇叔,却要嫁给裕王,姜瑜明明不喜欢三皇叔,却跟三皇叔出入成双,这不公平。”徐婳嫉妒得发狂,“我嫁了姜瑜不想嫁的人,她却嫁了我想嫁的人。” “你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三皇叔爱娶谁娶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徐老夫人训斥道,“以后你不准出门,安心在家里做嫁衣,要挑什么首饰让他们送进来。” “可是祖母,那个姜瑗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还没过门,她处处挑衅我,我恨透了她。”徐婳一想到嫁到裕王府还有个姜瑗在等着膈应她,恨恨道,“她们姜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是正妃,她是侧妃,你若没点手段制住她,你算什么徐家人?”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姜瑗虽说入府早,但她家世不如你,身份也不如你,你不必把她放在眼里,你只管好好侍奉裕王就是,他才是你的正主。” 徐婳咬牙切齿道:“反正谁让我不好过,我也绝对不会让谁好过。” 徐老夫人只是叹气。 待徐婳回屋后,她便差人找来了徐观:“姜侧妃实在不像话,你要是有机会就敲打一下姜家,府上都落败成那个样子了,养个女儿还不知天高地厚,咱们家婳儿还没过门呢,就处心积虑地挑衅她,上次要不是姜侧妃,咱们家怎么会牵扯到那桩人命案子里。” “母亲,这些事我早有耳闻,也打听到了一些隐情。”徐观皱眉道,“自从咱们家婳儿跟裕王订婚后,殷贵妃就对姜侧妃的态度好了许多,大有利用她掣肘咱们的意思,女人家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只要不过分,就随她们去吧!”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婳儿这性子不是个能容人的。”徐老夫人年纪大了,又一向通透,“以后我经常提点,希望她能看开点,三皇叔再好,也不是她能惦记的。” 提到赵桓允,徐观又道:“三府有什么好的,皇上早就开始忌惮三皇叔了,三府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皇上为什么忌惮三皇叔?”徐老夫人眼皮跳了跳,她一直以为三府深受皇上器重,皇上忌惮谁,也不会忌惮三府,徐观低声道,“听说皇上原本打算召姜二小姐入宫的,谁曾想让三皇叔抢了先,木已成舟,皇上自然不好声张,这几日皇上都没有上朝,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此事……” “竟有这等事……”徐老夫人惊讶片刻,又很快冷静下来,“有道是冰川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爱面子,断不会因为姜二小姐跟三皇叔反目,肯定会寻别的由头。” “母亲所言甚是。”徐观神色凝重,“只是皇上的病却是真的,来势汹汹,太医说是风寒,但从这两日侍疾来看,又不像是单纯的风寒,今儿三忍大师还在御花园做了法会,也不知道为了那般。”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咱们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即可。”徐老夫人端起茶碗,沉吟道,“咱们虽说是站队裕王,但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放眼京城,也只有三府靠得住。” “难道母亲想跟三府示好?”徐观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老夫人。 “就算皇上忌惮三皇叔,三府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徐老夫人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笃定道,“你放心,咱们跟三府交好,百利无一害,好在我跟老王妃还有几分交情,我去见她。” /102/102871/31242946.html 第170章 莫名感动 第二日,姜瑜拿了房契,便去梧桐胡同请班路。 本以为他是班家传人,性子肯定要傲一些,姜瑜甚至都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 哪知班路一听姜瑜的来意,竟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蒙姜二小姐不弃,在下定会全力替小姐效力,还望小姐不要嫌弃在下愚钝就好。” 班路四十多岁,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是个很粗狂的男人。 若不是赵桓允引荐,姜瑜都不信他是班家的传人。 班家在前朝便久负盛名,姜瑜曾经听银五娘提起过,说班家选徒甚是严格,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容貌清秀者为佳。 姜瑜倒不是以貌取人,而是她一直以为,班家的子弟都是秀外慧中的模样。 “班师傅客气了。”姜瑜笑道,“您要是方便,今天就搬到咱们店里去住,缺什么咱们也好早点准备。” 梧桐胡同这边大都是老房子。 班路住的这处院子就住了好几户人家,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很是拥挤。 “多谢姜二小姐周全,在下所有的家当就一个木头箱子,随时都能走。”班路昨天刚到京城,行李都没来得及往外拿,姜瑜索性让柳姑姑去找房主算了房钱,带着班路回了店里,又让阮妈妈和丁顺陪着他出去买些日常所用,自己则跟柳姑姑去了庄子上看望姜行远。 姜行远正跟福泉在院子里喝茶,他精神还好,就是比之前瘦了些,身边还放了新做的拐杖,姜离白日里在庄子上陪着姜行远,到了晚上才回府上歇息,这几日姜瑜问起姜行远,姜离只说国公爷一切安好,并未说他行走不便。 姜瑜很是自责。 又见两个美人香汗淋漓地守着药罐子熬药,忙问姜行远病情:“父亲近日感觉如何?” “我一切都好,你放心便是。”姜行远语气轻松,“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喝茶聊天,我都后悔没早点来呢!” “姑娘放心,陈庄主也经常过来找国公爷下棋喝茶,我们这里可热闹了。”福泉笑道,“现在庄子上有什么事也不用麻烦姑娘了,国公爷在这里我们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高兴着呢!” “对对对,我也喜欢这里。”姜行远目光和蔼地看着姜瑜,“你不用担心我,安心跟着你外祖母住,都要快成亲的人了,就不要经常往这里跑了。” “得知姑娘跟三皇叔订了婚,咱们都替姑娘高兴。”福泉意味深长道,“姑娘有个好归宿,也是我们大家伙的福气,您看,昨儿三皇叔还命人送来了布匹和牛羊鸡鸭,唯恐国公爷受委屈呢!” 姜瑜笑而不语。 她没想到赵桓允会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昨天见他,他一字没提……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福泉很有眼色地走开了,给父女俩腾了时间独处,姜行远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也到了吃药的时辰,两个美人过来搀扶着他进了屋,其中一个还不忘跟姜瑜邀功:“姑娘放心,国公爷有奴婢们照顾着,他好着呢!” “那就好。”姜瑜不动声色地应道,“以后国公爷的吃穿就劳烦两位了。” 待两人退下后,姜行远当着姜瑜的面把药倒掉:“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为父无碍的。” “让父亲受委屈了。”姜瑜会意,低声道,“好在庄子上都是咱们的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我除了不吃她们熬的药,其他的,都是你看到的样子。”姜行远自然不会瞒着女儿,“为父觉得这样也不错,每日跟星辰山野相伴,总比刀光剑影的沙场来得宁静惬意,名利不过是过往云烟,还不如过几天舒适的日子。” “父亲所言甚是。”姜瑜感同身受,“只要父亲安好,我便放心了。” “有三皇叔在,为父不会有事。”姜行远反而叮嘱姜瑜,“三皇叔对我百般照顾,为父很是感激,你自小跟在你外祖母身边长大,你应该知道怎么跟三皇叔相处,女子以柔顺为美,在三皇叔面前,你且不可任性行事,凡事要以他马首是瞻。” 姜瑜只是笑。 “对了,你记得不记得裕王身边的唐冶?”姜行远又问。 “记得,他是赵启的幕僚。”姜瑜对唐冶有印象,前世赵启谋逆失败,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唐冶临阵倒戈,其中隐情她不知道,但从这件事情来看,唐冶也非正人君子。 “前天他来找过我,跟我聊西北之事。”姜行远道,“待你见了三皇叔,你跟他提提此事,虽然是寻常聊天,但我总觉得蹊跷,我是没说什么,但万一被人拿了话柄,怕是也说不清。” “父亲,您怎么这样的事也要告诉三皇叔……”姜瑜嗔怪道,“唐冶怎么说也是赵启的人,他若是想诬陷您,也没那么容易。” “我不告诉他告诉谁?”姜行远一本正经地反问,“三皇叔虽然辈分高,但在我这里,只能是未来女婿,何况你们已经订婚,咱们就等于是一家人,我有事当然要跟他商量的。” 姜瑜:“……” 姜离敲敲门,禀报道:“国公爷,三皇叔送了两个侍卫和两个厨娘过来,说让他们在这边照应着。” “你带他们先安顿下来,我待会儿过去跟他们说话。”姜行远看着姜瑜,语气轻松道,“你看到了,三皇叔做事很是周全,咱们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 姜瑜再没吱声。 心里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情绪,有感动,也有些许的不真实,总觉得赵桓允这个人跟前世印象中的那个镇西大将军不一样,前世的赵桓允沉默寡言,冷若冰霜,断不会过问这等琐事。 这辈子的赵桓允莫名多了一点烟火气…… 楚王府。 宇文氏总算逮住机会,跟赵桓允说话:“虽说你跟姜二小姐的事,太后和皇上并不反对,但钦天监那边的八字还没有合下来,你跟姜二小姐还不算是真正的未婚夫妻,可你们竟然毫不避嫌,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魏王妃坐在宇文氏身边,一脸幸灾乐祸地听。 就是,成何体统! /102/102871/31242947.html 第171章 他的手段 “母亲,钦天监那边早就送回了我们的生辰八字,我跟姜二小姐八字相合,现在他们在测的只是成婚的日子而已。”赵桓允正色道,“所以,姜二小姐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我不过是送了她一程而已。” 虽然他并不注重这些,但皇家的规矩还是得走一遍的。 当然结果得由他来定。 “老三,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宇文氏一听更来气,“你测了八字为什么不跟我说?难不成你成亲还能瞒着我不成?” 赵景允和赵康允的婚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赵桓允的亲事也是她盼了多年的,几乎每年都在准备着,可偏偏到了办正事的时候,赵桓允却事事不让她插手,提亲她不知道,测八字她不知道,是不是就连成婚的日子她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母亲息怒,并非是我有意相瞒,而是我想等他们敲定了成婚的日子再一起跟您说。”赵桓允往前倾了倾身子,展颜道,“虽然钦天监说,最好是五月成婚,但具体的日子还得您来定!” “什么?五月?”宇文氏吓了一大跳,差点喷茶,“这也太快了吧?” 那个姜瑜,她才见了一面,甚至连模样也没看清。 这就要过门当她的儿媳妇了? “就是啊三叔,现在都四月了……”魏王妃更是惊讶,“难不成你下个月就要成婚?” “母亲,这些都是钦天监根据八字测算的,并不是我说了算的。”赵桓允压根就没搭理魏王妃,云淡风轻道,“等钦天监送来了日子咱们再商量吧!” 宇文氏默了默,对魏王妃道:“二郎是不是该吃药了,你回去伺候吧,我跟老三说会儿话。” “母亲,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魏王妃不情不愿,“二郎吃药也不用我服侍……” 宇文氏脸一沉:“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魏王妃悻悻退下。 宇文氏才沉着脸问道:“老三,钦天监里有你的人,对不对?” “母亲,姜二小姐并不愿意嫁我,我自然得用点手段。”赵桓允算是坦然默认,“所以我希望等她过门后,不管什么事您都不要跟她计较,若是不能娶到她,那我这辈子定不会再娶别人。” 宇文氏半晌无语。 沉默良久才问道:“你到底中意她什么?” 姜二小姐无非是长得好看一些,但京城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也不见赵桓允正眼看过。 况且,也没听说姜二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 在她眼里,姜二小姐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闺阁千金罢了。 “也说不出看上她什么,我只是想跟她在一起。”赵桓允最是了解宇文氏,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接受姜瑜,“母亲,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您不应该把你们上辈子的恩怨加在她的身上,她是无辜的。”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好拦着你。”宇文氏叹了一声,“你放心,她过门后就是我的儿媳妇,我当婆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要说我有什么私心,也不过是对你的媳妇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帮你打理一些府中的琐事,你也知道,你大嫂和二嫂都不堪重用,母亲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们了。” “我自然知道母亲的苦衷,只是我找媳妇也不是让人家来管家的。”赵桓允趁机提了提姜瑜的首饰铺子,又道,“她有她的嫁妆铺子要打理,怕是也忙不过来,我大哥二哥那边的庶务最终还是要让他们自己打理的,咱们得让骞哥儿琰哥儿学着料理这些事,总不能一味地指望我们。” “是啊,他们也长大了。”宇文氏一想也是,又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桓允,“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咱们赵家的男人可以对媳妇好,但不能太宠,若是她持宠而娇,我也是不答应的。” “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赵桓允展颜道,“她是个沉稳安静的姑娘,做事一向有分寸,只要母亲诚心接纳她,她定会加倍对母亲好的。” “你也不用这样捧她,女人是怎么回事,我比你明白。”宇文氏还从未见赵桓允如此夸赞一个女人,轻咳道,“我不用她对我好,只要你愿意就行。” 班路安顿下来以后就开始研究姜瑜买回来的那些玉石,他自己带了切玉解玉的工具,又用了两天的工夫带着孟文孟武做了用来切割玉石的砣机。 姜瑜在西北见过这种砣机,是用脚踩的,一个人也能操作,就是这种技术活,做起来比较慢,有的玉料甚至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完成。 但姜瑜并不指望班路给她撑起这个铺子的货源,她请他来,纯属是喜欢玉石,等班路熟悉了京城以后,他招了徒弟以后,再考虑接一些玉石的定制就行。 现在京城的玉石首饰以及摆件大都是采用金镶玉的方式。 纯粹的玉器是极其昂贵的,大都为宫里所用,民间鲜少见到。 班路从小就跟着师傅做玉器,见多识广,一看姜瑜买的玉料,很是惊讶:“姑娘挑的玉料九成都有货,想不到姑娘竟然是行家。” “班师傅过奖,这都是芙蓉阁的货,我就随手挑了些。”姜瑜笑道,“希望师傅能开出更多的好玉来。” 她不缺银子。 之所以开这个首饰铺子,一是有个出门的去处,二是能做自己喜欢的玉石首饰,至于银子嘛,赚不赚的,都无所谓。 “只要姑娘不嫌弃在下粗笨,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班路郑重地表了忠心,“就凭姑娘不问在下过往就给了在下落脚之处,在下绝不负姑娘。” “我先让孟文孟武在这里帮忙,你若需要什么,就只管对他们说。”姜瑜相信赵桓允,所以才相信班路,“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就好。” 她已经让柳姑姑给他预支了二十两银子。 又给他提供了住处,足够他在京城生活半年左右。 回府后,姜瑜唤过藿香说话:“咱们在十字街开了间首饰铺子,你带着小婵去铺子那边帮忙,从此以后你就是首饰铺子的女掌柜了,后院有师傅住着,你们晚上回来住。” 这几个月以来,藿香一直在厨房里帮忙,没事从不在姜瑜面前晃。 她很能沉住气。 藿香知道姜瑜这几天在忙着铺子的事,但没想到姜瑜竟然如此信任她,忙道:“蒙姑娘不弃,奴婢感激不尽,奴婢定会竭尽全力做好此事。” 她以为姜瑜对她有所防备,才没有召她进屋伺候。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那就好。”姜瑜莞尔,“你们先去准备,咱们五月初开张迎客。” 藿香沉稳,小婵活泼。 两人近来相处得也不错,让她们去铺子帮忙,她很放心。 她早就在芙蓉阁那边预订了首饰,素娥答应新来的货都给姜瑜留着开张用,最近一切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 御花园的事,没人怀疑她。 她也算全身而退。 /102/102871/31242948.html 第172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顺庆帝的病反反复复。 做了法事也不见好。 宫里宫外都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赵桓允入宫侍疾:“以为皇上偶感风寒,很快就能好,不想却拖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务必要保证龙体。” “朕也以为是风寒,岁数大了,身子也不行了。”顺庆帝看上去精神尚可,见了年轻俊朗的三皇叔,心情复杂道,“三皇叔好事将近,倒是愈发容光焕发了。” 赵桓允不来请旨赐婚。 他一直耿耿于怀。 “臣的终身大事拖了这么久,不敢再劳烦皇上操心。”赵桓允淡淡道,“若不是连累了姜二小姐的名声,臣也无心婚事,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可京城传言说三皇叔中意姜二小姐,可当真?”顺庆帝虽然病着,却也不是眼盲耳聋,昨天他还听说赵桓允送姜瑜回府,两人举止亲密,倒不像是硬凑在一起的样子。 “传言终究是传言,臣之前对姜二小姐并无印象,何来中意一说?”赵桓允面无表情地坐在顺庆帝床边,“皇上无需为臣操心此事,等钦天监定了成婚的日子,臣再来跟皇上禀报。” 顺庆帝刚想说什么,又一阵猛烈的咳嗽,三皇叔明明得了便宜还在这里卖乖,他若是不喜欢姜二小姐,肯定不会因为传言去提亲,京城里关于他的传言还少吗? 慌得田喜忙上前捶背,赵桓允起身喊许太医进来,许太医忙上前诊脉:“皇上安心躺着,待吃了药就能缓解了。” 田喜急命人去熬药。 殷贵妃和秦贵妃苏妃都在偏殿等着,知道赵桓允来了,才避嫌没进寝殿,见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寝殿里冲出来,殷贵妃忙喊住他:“皇上怎么样了?” “回禀贵妃,皇上咳得厉害,田公公让小的们去熬药。” “那你快去!”秦贵妃急得团团转。 “有三皇叔在,没事的。”殷贵妃不屑地看了秦贵妃一眼,又坐了回去,“咳嗽好得慢一些。” “我过去看看。”苏妃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寝殿走。 “苏妃,三皇叔正在寝殿跟皇上说话,你过去干嘛?”殷贵妃早就看她不顺眼,冷讽道,“又不是只有你着急,装什么贤惠的。” 苏妃被她抢白了一番,只得讪讪坐下。 “你们太医院是怎么回事?”赵桓允看了许太医一眼,皱眉道,“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好?” “回禀殿下,皇上是劳累过度,又惹了风寒,才好得慢了一些。”许太医忙道,“殿下放心,再有五六日,皇上的病便能痊愈了。” 李太医在家养病,不在宫里。 太医院暂时由他统领,偏偏出了这种事,他更是诚惶诚恐。 两人边说边到了寝殿外,康华迎上来,低声对赵桓允道:“裕王殿下来了。” 赵启见两人在说话,便止步不前,隐在树后,静静地听。 赵桓允点点头,朗声对许太医道:“皇上病着,皇子们来侍疾也是应该,你把皇上的病情如实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有数,也能尽心侍疾。” “是。”许太医会意,“臣一定全力以赴,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 接着,他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皇上命二皇子监国,代理朝政,现在朝中大臣纷纷投靠二皇子那边,甚至有朝臣提议,重新启用姜国公。” “皇上这一病,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索性就让他们都跳出来就是。”赵桓允淡淡道,“皇上的病反反复复也正常,就看他们要做什么了。” “臣明白。”许太医应道。 待赵桓允走后,赵启才三步并做两步追上许太医:“我父皇的病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皇上无碍。”许太医不停地擦汗,一脸心虚的样子,“皇上很快就能康复如初,殿下安心侍疾就是。” “许太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赵启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轻咳道,“你别忘了,太医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太医,即便你不说,别的太医一样能告诉本王的。” 刚才许太医跟赵桓允说话,他早就看到了。 若他父皇真的无碍,两人的表情不应该如此凝重,他又不是傻瓜。 “回禀殿下,皇上真的无碍……”许太医勉强笑道,“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而已。” “哼,是不是风寒,我早晚会知道的。”赵启冷哼一声,大踏步进了寝殿。 许太医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回了太医院。 立刻有小太监凑过来,讪笑道:“许大人,皇上的病如何了?” “再有三五天就好了。”许太医瞧着他眼生,又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的是景王殿下的人,来太医院拿些药。”小太监一溜烟走了。 许太医越是解释顺庆帝的病无碍,宫里宫外就越是觉得皇上已经病重,甚至有人开始惶惶不安,暗中投靠新主,搞得一向不理世事的赵宣也觉得莫名其妙,因为近来有好几个朝臣跟他套近乎,还要请他喝酒。 一时间,朝堂波涛暗涌。 放眼望去,却是一片祥和, 赵宣便去找赵桓允诉苦。 赵桓允教导赵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管在不在京城,都永远摆脱不了明争暗斗的宿命,你好自为之。” “谢三叔祖提醒,母后让我安心在父皇身边侍疾,我哪里都不去,看谁敢趁着父皇病了害我!”赵宣深坐在椅子上喝茶,“对了三叔祖,我在宫里怎么听说父皇的病,还跟您和姜二小姐有关呢?” “怎么说?”赵桓允问他。 “他们说,父皇的病就是在您和姜二小姐测八字吉凶的时候得的,所以……”赵宣欲言又止,赵桓允严肃脸看他,“你身为皇子怎么能以讹传讹?你若是用心去钦天监打听一下,就不会来问我。” 赵宣讪讪笑:“愿闻其详!” “你自己去打听!”赵桓允欠了欠身子,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如今你二哥监国,你三哥协助,你要么也去帮帮他,要么就安心侍疾,不要再往我这边跑了。” “晚了,因为即便我不往这边跑,他们也都把我和三府看成一伙的了。”赵宣无所谓地笑笑,“三叔祖,您不能不管我!”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赵桓允不动声色道,“你多关注一下宁太师那边的动静,省得连自己被谁算计了都不知道。” “明白了!”赵宣起身就走。 王相令这才推门走进来:“殿下,班路来了。” /102/102871/31242949.html 第173章 他着急了 班路见了赵桓允,扑通跪下,更咽道:“殿下……” 恩师被暗杀。 火烧徐家寨,是赵桓允的人把他救了出来。 “你既然来了京城,有了落脚点,就应该用心做事,从此以后你就是真正的班路,不要想别的。”赵桓允深坐在椅子上,淡淡看他,“你师傅的事我自会派人查清,无需你过问。” “殿下明鉴……”班路红着眼圈道,“我师傅虽是前朝遗老,跟黑市也有来往,但他老人家做的也不过是为了那碎银几两,绝对没有别的企图,我们所救济的,也不过是些贫苦的老百姓,而非藐视当今朝廷,他老人家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这些本王都知道,事已至此,你节哀顺变吧!”赵桓允眉眼清冷地看着他一身黑衣的打扮,“他的事,本王自有安排,这些日子你切不可再跟旧人来往,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 “是。”班路重重地磕了个头,“殿下救命之恩,在下永生难忘,此生做牛做马报答殿下恩情。” “本王无需你报答,你只要在姜二小姐那边好好做事即可。”赵桓允端茶送客,“她那个店的护卫我就交给你,不求赚多少银子,只要安安稳稳就好,以后你不要擅自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本王自会派人去找你的。” “是!”班路应着,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在下定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王相令笑着上前:“班师傅,这边请!” 班路毕恭毕敬地退下。 片刻,王相令去而复返,表情有些凝重:“殿下,徐家的事原本不该咱们过问的,如今朝廷暗自追查漏网之鱼,您把徐由放在京城,的确是步险棋,属下想来想去,日夜难安!” “不怕,徐由是徐公的关门弟子,没多少人认识他。”赵桓允沉吟道,“要不是咱们抢先一步见到徐公,我父亲的死怕是永远也不会被人知晓,可他却因为被灭口,也是咱们始料未及的,如今徐由落难,咱们岂能不帮,若是放任他四处逃亡,还不如让他进京,放在一个可靠的地方来得安全。” “可姜二小姐那边?”王相令知道姜瑜在赵桓允心里的分量,便缓了语气道,“可姜二小姐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要不要告诉她真相,让她有所防备?” “不用!”赵桓允想也不想地拒绝,“她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班家虽然不比徐家有名,但毕竟也是小有名气,徐由顶着班路的身份,在京城行走也方便些。” 王相令点头道是:“也幸好是徐公告诉咱们真相,要不然咱们竟一直蒙在鼓里,梁王殿下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皇上有多忌惮父亲,就有多忌惮三府。”赵桓允冷笑,“他身边的暗卫无一不在盯着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反击,我相信再过几年,我们兄弟三人也会像父亲那样,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个世上,孰可忍孰不可忍!” 谁能想到,他父亲竟然死于暗杀,而非战死。 当年顺庆帝有多伤心,现在就有多讽刺! “既然宫里那位来阴的,那咱们也来阴的。”王相令压低声音道,“田喜说,皇上有意让小皇孙继承皇位,让宁太师辅佐,大概他终究还是觉得对不住皇后……” “咱们这个皇帝总是感情用事,他也不想想,若小皇孙继位,那天下岂不是成了宁家的天下?”赵桓允沉声道,“二皇子耿直,遇事不懂变通,喜欢以武力压制群臣,三皇子八面玲珑,稍加历练,倒是能担大任,可他偏偏不能登上那个位子,殷贵妃频频干涉朝政,三皇子容易被她左右,可四皇子却是至纯至真之人……” “属下知道殿下的意思,可眼下咱们只能推四皇子上位了。”王相令叹道,“其实四皇子只要静下心来做事,也能做好,他只是心思不在朝政上,说到底,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就是维护四皇子的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虽然资质平平,但他勤奋好学,为人善良,又很孝顺,这就够了。”赵桓允平静道,“咱们先替他准备着,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争取年前把这事解决了……” 王相令道是。 两日后,钦天监把挑选出来的日子送到了楚王府。 赵桓允当即拿了去找宇文氏商量。 分别是五月十六,七月二十八,八月初九。 宇文氏都不满意。 说太快了…… “母亲,钦天监说,我们最好的日子就是五月,但如果母亲不同意也无妨,推到七月或者八月也都是可以的。”赵桓允知道宇文氏的心结,也不想再解释什么,起身道,“母亲慢慢挑,我还有事,先走了。” 横竖就三个日子。 而且日子挨得近,宇文氏索性就挑了八月初九这个最晚的,秦王妃咯咯笑道:“看来三叔是急着抱的美人归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 “可不是嘛!”魏王妃附和道,“就算八月成婚,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了,太急了……” 一想到她以后要跟姜瑜做妯娌,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 她就觉得别扭。 “行了,事已至此,咱们先张罗着吧!”宇文氏虽然也不愿意,但架不住儿子喜欢,要是再反对下去,怕是这辈子她都看不到赵桓允成亲了,“送日子是个大事,你们都准备准备,咱们第一次去国公府,总得把气势拿出来。” 送日子就是婆家人去女方家做客。 然后象征性地征求女方的同意这个成婚的日子,接下来,就等着迎娶新娘子了。 说起来,比民间普通老百姓嫁娶还要简单一些。 “母亲放心,姜二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进门后,哪敢给咱们下马威!”魏王妃挺直胸脯道,“若是母亲不舍得,我替您调教新妇!” 秦王妃笑而不语。 心里腹诽道,到时候还指不定谁调教谁呢! 当姜二小姐是吃素吗? /102/102871/31242950.html 第174章 心病 夜里,姜瑜做了一个绵长的前世的梦。 小时候,母亲抱着她坐在开满紫藤花的秋千上荡秋千,紫藤花瓣落了母女俩一身,母亲看着她,满脸的温柔,她咯咯地笑着,看天天蓝,看花花美,无忧无虑。 那个时候,她以为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 后来母亲离世,她到了忠义侯府,虽然外祖母待她百般疼爱,大舅母和二舅母也待她如亲女,但每每午夜梦回,她还是因为思念母亲而暗自垂泪,没人能体会到她的悲伤和孤寂。 再后来她跟赵启订了婚,原本以为她会按班就部地嫁到裕王府,却不想却被烧死在待嫁前夜,那晚救她的陌生男人也随之浮现在她面前,她没看清那人的脸,印象中,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是谁,为什么救她,至今都是个谜。 他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很显然,他是认识她的。 那为什么,她对他没有记忆呢? 梦里,她苦苦地思索,冷不丁她看见自己走在药王殿的竹林里收集竹叶上的露水,而不远处的凉亭里,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她,待她离去后,他才骑马离去。 下一个场景,她置身在宫里的御花园里,跟众人一起赏花游玩,朦朦胧胧中,藏书阁的二楼窗户上又出现了那个玄色的身影……也就是说,在前世,有一个男人无时不刻地关注着她,而她却毫不知情。 这个人,会是谁呢? 正想着,耳边冷不丁传来赵启的声音:“李太医,父皇的病怎么样?” “回禀裕王殿下,皇上脉弱无力,胸闷气短,是心气虚症。”李太医道,“许太医的医案也是如此记录的,皇上洪福齐天,定能尽快康复。” “可这么多天了,父皇还是不能上朝。”赵启狐疑地看着李太医,“本王不想听冠冕堂皇的话,你实话实话,严重了会怎样?” “殿下……”李太医为难道,“皇上的病是因为受惊引起的,说到底是块心病,只要心事了了,或许会事半功倍,否则,再好的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再拖下去,病情怕是会日益加重……” “知道了,你下去吧!”赵启心里乱糟糟地。 顺庆帝因为对殷氏念念不忘,所以才会肖想姜瑜。 难不成,他还能把姜瑜强行带进宫里? 待李太医走后,唐冶意味深长道:“殿下,姜二小姐已然是三皇叔的未婚妻,皇上的心事注定难以达成,咱们就不要枉费心思了,早点准备着就是。” “你说什么?”赵启脸一沉,“他是我父皇,我不能如此不孝。” “殿下,可现在监国的却是二皇子,不是您!”唐冶直言道,“您一不占长,二不占嫡,若是不争不抢,皇上是永远都想不起来您的。” 赵启默了默,又道:“那你说怎么办?” “先准备着,然后再找几个靠得住的大臣,探探他们的口风。”唐冶低声道,“殿下放心,二皇子监国这些日子,得罪了不少人,咱们对他们稍微施恩,他们定能投靠到咱们这边的,比如孟昭孟将军。” “他怎么了?”赵启一头雾水。 “殿下,昨日二皇子驳回了孟将军的奏折,还痛斥他贪得无厌,甚至还派了心腹太监去查军饷一事,明摆着就是要个孟昭翻脸的节奏,若是这个时候,咱们再替孟将军说几句好话,私下里再送他些粮草,那么以后再遇到点什么事,他是向着二皇子,还是向着您呢?” “孟昭贪军饷的事满朝皆知,就连父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二哥非得抓住这件事情不放。”赵启冷哼道,“我这个好二哥忘了,一个将军只要能打胜仗就行,军饷什么的,只要不过分,都不重要。” “二皇子耿直,凡事非白既黑,迟早会栽大跟头的。”唐冶对赵禹很是了解,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以为他带了几天巡防营,自己就制衡孟将军了,真是笑话,孟将军在西南多年,跟姜国公齐名,岂是轻易能拖下水的,西南跟西北不一样,西南要面对的不仅是燕国,还有凉国,而咱们真正的劲敌,正是凉国,所以姜国公可以回京养病,可孟昭不行。” “本王知道了。”赵启会意,“你这就修书一封,让人送到西南去,然后再备一份厚礼送到孟将军府上。” 唐冶道是。 姜瑜听着听着就被人晃醒了,揉揉眼睛,阮妈妈正坐在床边看她:“姑娘,三皇叔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了,您该起了。” 窗外大片的阳光涌了进来,很是晃眼,姜瑜忙一骨碌爬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末了。”阮妈妈知道姜瑜嗜睡,哭笑不得道,“姑娘,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更衣梳洗,三皇叔还在正厅等着您呢!” 这要是成了亲…… 该如何是好! “他来做什么?”姜瑜匆匆起身穿衣。 他明明知道她一个人在府上,还过来做什么? 阮妈妈摇摇头,无奈:“三皇叔没说,您还是赶紧过去吧!” 赵桓允坐在正厅喝了两杯茶,正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姜瑜颇为尴尬地上前屈膝行礼:“不知殿下前来,让殿下久等了。” 赵桓允见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却比之前还要清丽可人,笑意更盛:“扰了你的好梦,倒是我的不是了。” “昨晚我睡得晚了些……”姜瑜顿觉脸热,“让殿下见笑了。” 都快晌午了,她才起来。 的确是过分了。 “能睡是福。”赵桓允并不在意,“我要是能睡得这个时辰,做梦也会笑醒的。” 阮妈妈给两人端了两碗牛乳羹,笑道:“姑娘刚起,还未用早膳,殿下也跟着喝一碗吧!” “多谢。”赵桓允接了过来,喝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 阮妈妈眉眼弯弯地退下。 “殿下可是有事?”姜瑜问道。 赵桓允一口气喝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从容道:“瑶光坊新开了一家西北酒楼,菜系很是新颖别致,便想过来带你过去尝尝。” /102/102871/31242951.html 第175章 相处 姜瑜有些懵。 上元夜那天,顾鹤鸣想邀殷澜一起出游,还得提前好几天就下了帖子,外祖母和大舅母同意后,还需殷濂陪着同行,虽说未婚男女走在街上并不奇怪,但姜瑜还是觉得她跟赵桓允走在一起就很奇怪…… 赵桓允给人的印象一向是肃正清冷,甚至不近人情。 似乎跟这些风月之事都不沾边。 甚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阿瑜,你总得习惯跟我在一起。”赵桓允眼带笑意地看着她,温声道,“用不着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顺便我也去你店里看看。” “好。”姜瑜不好拒绝,“殿下稍等,我去更衣,很快就好了。” “我不着急。”赵桓允继续喝茶。 阮妈妈着急忙慌地帮姜瑜更衣:“姑娘要早点回来,若是被三府知晓,总是不妥,老王妃比较注重规矩。” “我知道了。”姜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笑道,“难为他等了这么久,我不好推辞。” 柳姑姑则忙着给姜瑜收拾出门备用的衣裳:“是殿下不让我们叫醒姑娘,说让姑娘且睡着,他喝杯茶歇歇脚,哪知竟然等了半个时辰,本以为姑娘不起,殿下就走了,却不想他竟然是个有耐心的。” 姜瑜笑而不语。 脑海里却浮现出梦中那人模糊的面容……前世两人无缘,这辈子依然如此,她依然不知道他是谁。 楚王府的车厢奢华宽敞。 两个人坐在车厢里自然是绰绰有余,许是为了不让姜瑜拘谨,赵桓允坐在了靠车帘的位置,慢声细语地跟她聊天:“这家店刚开不久,我也是第一次去,若是菜色好,过几日我再请国公爷去,他在西北多年,肯定喜欢西北菜。” “谢谢殿下为我父亲做了那么多。”提到父亲,姜瑜很是感激他,“即便是我,也没有如此周全。” “我做的,便是你做的。”赵桓允一本正经道,“你我本就不分彼此。” 姜瑜看他一眼,垂眸不语。 赵桓允见小姑娘害羞了,也不再言语。 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新开的酒楼就在瑶光坊,没多久就到了。 酒楼前的酒旗迎风招展。 德贤居三个大字描着金边,在阳光下徐徐生辉。 马车从后院驶了进去。 康华早就等在那里,引着两人上了二楼临窗的雅间。 雅间也跟京城其他酒楼不同,是临窗大炕,炕中间放了茶几,很居家的感觉。 坐在大炕上能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还能听到各种吆喝声叫卖声。 康华递上菜单。 赵桓允推到姜瑜面前:“看看喜欢吃什么?” 姜瑜看了一眼,推给了他:“都好,还是殿下点吧!” 赵桓允认真看了看,斟酌着点了几个便让康华下去传菜。 不多时,菜便端了上来。 盘子很是别致。 九道菜摆在一起便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每份菜数量不多,却很精致,真正的色香味俱全。 姜瑜以为西北菜都是用大盘子盛的,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地精致,赵桓允也是第一次来,看到这样的菜式,笑着给姜瑜夹了一块蜜汁藕:“这不是西北菜,想着你应该喜欢吃,便点来尝尝。” “挺好吃的。”蜜汁藕香醇浓郁,入口软糯,很是不错。 “喜欢就好。”赵桓允又给她夹了清蒸羊肉,“这个羊肉不错,你尝尝。” “我不吃羊肉。”姜瑜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倒是忘了问你的喜好。”赵桓允又夹到了自己碗里,意味深长道,“咱们以后是要天天在一起吃饭的,我总得知道你的口味。” “我只是吃不惯味道特别大的食物,其实也没什么的,殿下不用顾及我。”姜瑜其实吃饭很挑,每天府上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慕容氏宠她,平日里总是吩咐厨房按她的口味做饭,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没当回事,现在却觉得要是嫁人的话,可能她就成了口味刁钻的媳妇了。 “以后吃不惯的,只管说。”赵桓允虽然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但他少年时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对吃的统统来者不拒,什么口味都能接受,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取过菜单要点菜,姜瑜忙道:“不用点了,除了羊肉,这些都可以的。” 好不容易吃完饭,两人又去了姜瑜的店铺,藿香和小婵都在店里来来回回地打扫,忙得不可开交,班路则带了孟文孟武在后院咯吱咯吱地切料,彼此见礼后,赵桓允饶有兴趣地看姜瑜从芙蓉阁买回来的原石,取过其中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若说上品,非这块莫属,从皮壳来看,里面的玉质会十分紧致细腻,能出一块上好的玉佩。” “是的,我也觉得这块石头最好。”姜瑜惊讶他竟然懂这些,赵桓允似乎看出她脸上的惊讶,轻咳道,“你别忘了,我之前在西北呆过一段时间。” 姜瑜只是笑。 去过西北的人不一定懂玉石。 她父亲在西北多年,对玉石也是一窍不通。 “你这店铺取名字了吗?”赵桓允问道,姜瑜如实道:“就叫翡翠阁。” “不错。”赵桓允点点头,又取过一块石头对姜瑜道,“你过来看这块,这块虽然不如之前那块,但它有癣,也就是水路,这里的颜色会比周围都深一些,俗话说,宁赌一线,不赌一片,说的就是这样的石头。” “嗯,到时候切的时候,就让师傅这样切。”姜瑜随手拿了毛笔在石头上划了一道,“这块石头能出手镯,尽量让颜色在手镯面上。” 两人看同一块石头,不知不觉靠得很近。 甚至她的发丝时不时地拂过他的脸,轻轻浅浅的气息也随之萦绕着他,她在看石头,他在看她,许是画面太美,隐在暗处的暗卫都不约而同地别过脸。 魏王妃得知赵桓允和姜瑜出入成双地去德贤居吃饭,忙把此事告诉宇文氏,添油加醋:“好多人都看见了,说三叔跟姜二小姐卿卿我我地去吃饭,亲热得很。” 宇文氏当即就沉了脸。 /102/102871/31242952.html 第176章 老房子着火 王相令跟随赵桓允十几年,从来没有过问过三府的家务事。 最近却因为赵桓允跟姜瑜的事,频频被宇文氏请去说话,搞得他也是哭笑不得:“老夫人,殿下跟姜二小姐已经订婚,偶尔见个面也是没什么的。” 赵桓允为了去见姜瑜,把手上的事一古脑地推给了他。 他忙了一整天还没做完,光是整理黑市那边的消息就抄了整整十页纸,因为消息太过私密,又不能假手他人,他手腕还疼着呢! “若他是寻常世家公子,见了也就见了,可他是皇叔,总得顾及自己的身份,成天跑去见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宇文氏很不理解,“我当母亲说多了,他还烦,你们得帮着提醒着点,正事要紧。” 既然都订婚了,难道不是应该成婚那天再见面吗? 他们这样算什么? “属下遵命。”王相令笑眯眯地应着,“其实殿下去找姜二小姐也是有事,并非无缘无故地去找她。” 反正他不会真的去劝赵桓允。 主子难得有心仪的女人,当母亲的拦不住,作为属下更拦不住。 “即便有事,也不该亲力亲为。”宇文氏知道王相令向着赵桓允说话,并不怪他,“她若是持宠而娇,过门后还了得?我是过来人,总有我的道理,再中意也不应该表现在明面上,让人家笑话。” 王相令只是笑。 自家主子现在是真正的老房子着火。 别说有事了,没事也恨不得天天去找姜二小姐。 他吃饱了撑的去管这些事。 魏王妃自己闺中寂寞,对赵桓允和姜瑜的事很感兴趣,拍拍胸脯对宇文氏道:“母亲放心,这事交给我,我去找姜二小姐,让她收敛一些就是。” 宇文氏暗骂魏王妃是个棒槌,但也没有反对:“要注意分寸,你们终究还是要做妯娌的。” 魏王妃胸有成竹:“母亲放心,我有分寸。” “弟妹真是巾帼英雄。”坐在边上的秦王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走,以后这家里可就热闹了,让她们狗咬狗,打起来才好呢! 回屋后,魏王妃便对着病床上的赵康允说起这事:“三叔如今有了未婚妻,成天不着家,都不来看你了。” 天气转暖,赵康允气色好了许多,但也只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最多去隔壁楚王府看看母亲,因为鲜少见阳光,他肤色苍白,样貌看上去很是清秀,说话声音也很轻柔:“他有他的事。” 他有病,自顾不暇。 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赵桓允在帮忙打理,他对赵桓允只有感激。 “哼,我就知道你向着你兄弟。”魏王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看看人家,还没成亲就颠颠地去看未婚妻,再看看你……” 两人刚成亲的时候,赵康允虽然身子孱弱,但也能出门能骑马。 夫妻之事还算正常,自从她有了身孕,他就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他们就再没有那事了,她那时年轻,忙着照顾孩子,倒也没觉得什么,而赵康允干脆以养病为由,搬到了暖阁去住。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对她只有敬重和愧疚。 这种事情,自然难以跟外人诉说,她夜里不知哭醒了多少次。 甚至还悄悄找江湖郎中给赵康允调养身子,哄着他喝下,结果病没治好,还害得他起了一身红斑,宇文氏气得跳脚,扬言要休了她,还是赵琰跪下来替她求情,这事才算了了。 每每想起这些,她就觉得委屈,很委屈很委屈…… “我对不起你……”赵康允会意,抬手扶住她的肩头,叹道,“若有来生,我做牛做马补偿你。” “我只要今生,不要来生。”魏王妃赌气地推开他的手,红着眼圈道,“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我只是一个被你们骗过来生孩子的,你拿什么补偿我!” 早知如此,她宁愿嫁个走马贩卒。 也比这样守活寡强。 赵康允只是叹气。 身边的小厮云照也听得直皱眉。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魏王妃都会过来闹一闹,赵康允除了叹气,也没别的办法,其实每年夏天都是赵康允身体最好的时候,能自理,不用搀扶也能走到隔壁府上去串门,吃饭也比平日里吃得多,却唯独不能同房…… 待魏王妃走后,赵康允吩咐云照:“你去芙蓉阁找素娥,给王妃再打造两套头面送过来。” “是!”云照应了一声,扶着他躺下,“殿下坐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他刚走几步,又被赵康允喊住:“等等,你先把世子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片刻,赵琰便到了赵康允的床前,打着哈欠道:“父亲,您找我。” 他背书背得不好,被赵桓允罚抄了五十遍。 昨晚抄到半夜才睡。 “你三叔对你严厉是为了你好,你务必要用功些。”赵康允其实很疼儿子,但他又不能不听赵桓允的,“父亲不指望你去考状元,只希望你能明理,将来支撑起家业就够了。” “父亲,有三叔在,儿子无需操心这些。”赵琰没怎么睡醒,揉着眼睛道,“三叔说,我只要好好读书就好。” “糊涂,你三叔迟早要成亲生子,他琐事缠身,你理应早点接过府上的庶务,不让他为咱们操心才是。”赵康允有些生气,“你看看赵骞,人家已经从你三叔手上把庶务接过去了,你整天跟他在一起,你不知道吗?” 赵琰低头不语。 有句话他不敢说,堂兄有大伯帮衬,他有什么…… “回头我跟你三叔说,让你从这个月开始,就学着处理府上的事,不能再指望你三叔了。”赵康允语重心长道,“儿子,你得明白一个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三叔每天都那么忙,你怎么就不想着帮帮他呢?” “父亲,三叔的事从不跟我说,他只跟他的幕僚侍卫说,我就是有心想帮也帮不上。”赵琰一脸委屈,“再就是,我不想娶恒亲王府的福宁郡主,还求父亲做主。” 他跟李明珠相看过,没什么兴趣。 觉得她太强势霸道,他还是喜欢温温柔柔的姑娘。 “罢了,你且退下吧!”赵康允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摆摆手道:“等我空了,再找你说话。” 赵琰的亲事得听老夫人的。 他不想插手。 消息不知怎么传到恒亲王府,李明珠气得摔了杯子:“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她才不要嫁给赵琰呢! 若是姜瑜过门,她还得喊她一声三婶,凭什么? 姜丽娘心里也乱糟糟地,安慰道:“你放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魏王妃和老夫人同意,由不得他,等嫁过去再收拾他也不迟,至于姜瑜,你压根就不用搭理她,她再怎么着,也欺负不到你头上去。” “母亲,强扭的瓜不甜,您为什么一定要我嫁到魏王府去?”李明珠沮丧道,“您若是执意要我嫁过去,我就自己去对魏王世子说,让他们家提出来……” “放肆,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若是他们提出来以后你怎么嫁人?”姜丽娘知道女儿的性子,叹道,“算了,我这就去找你大嫂,让她给魏王妃捎个话,你且不可自作主张。” “母亲,大嫂都快生了,您还让她回娘家?”李明珠这才破涕为笑。 “这不是还没到日子嘛,怎么就不能回娘家了?”姜丽娘不以为然道,“昨天你大哥还说陪她回去走一趟呢,你可是要想好了,你大嫂一旦提了此事,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有什么可反悔的?”李明珠冷哼,“我就是没看上他嘛!” 姜丽娘跟恒亲王商量此事:“既然福宁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你看着办吧!”恒亲王本来就对此事不太赞成,反正有乐平郡主这个儿媳妇在,他跟三府不至于因为此事闹得翻脸,姜丽娘很是反感恒亲王的这个事不关己的态度,却又不敢激怒他,便跟乐平郡主提了提此事:“反正也没有正式提亲,这事不算成,我出面太过正式,还是你回府说一声吧,就说福宁跟外祖母关系尚好,想给她守一年的孝。” 乐平郡主有些为难。 当初是姜丽娘跟魏王妃极力促成赵琰跟李明珠的亲事,如今李明珠不乐意了,却要她来当这个中间人,偏偏她又不好拒绝,毕竟牵扯到她娘家的事,她出面也合适。 李承鄞刚好在家,看出媳妇为难,索性自己揽了过来,神色冷淡道:“乐平身子不适,不宜出门,这事我自会转告三皇叔,三皇叔自会处理,母亲放心便是。” “也好。”姜丽娘一看到年轻俊朗的李承鄞,心都碎了,讪讪道,“你出面也是一样的。” 李承鄞待乐平郡主的好,早就众所周知。 她还是见一次,心痛一次…… 隔天,李承鄞便找到赵桓允,开门见山地说李明珠要守孝,并不想过早地嫁人。 “福宁郡主一片孝心,真是难得。”赵桓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日他每天都去翡翠阁转一圈,心情大好,当即表态,“我们琰哥儿的婚事,我自有打算,也绝传不出半点闲言碎语,你们放心。” “三叔就是爽快。”李承鄞想来稳重,也没再提此事,话锋一转,“听说近日二皇子和三皇子因为孟将军的事吵得厉害,可有此事?” /102/102871/31242953.html 第177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略有耳闻。”赵桓允并不关心这事,亲自泡了茶给李承鄞,“你任禁军统领也有些日子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之前的禁军统领是赵启的人,上个月因病暴毙,顺庆帝问赵桓允继任之事,赵桓允便推荐了李承鄞。 顺庆帝本就意属李承鄞,索性顺手推舟地答应了。 恒亲王府虽说是前朝遗民,却是三代单传,并无旁支,也就到了恒亲王这里,有了两个儿子,李承鄞是长子,年纪跟前太子差不多,曾做过前太子的伴读,前太子病逝后,他曾主动守孝一年,深得顺庆帝信任。 “为难倒是没有,拉拢的人倒是不少。”李承鄞正色道,“宁太师,二皇子,三皇子甚至还有他们背后的大臣们,都曾跟我示好过,我跟他们说过,我只忠于皇上。” “你做得对。”赵桓允点点头,又问,“听说二郎去了西南,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通州的粮仓除了保证京城这边的应急需要,还担任着往西北西南运粮的任务。 李承卯负责西南那边的事宜。 “前天有家书传来,说已经到了栀子岭。”李承鄞喝了口茶,赞道,“我就知道,要喝雪茶,还得来三叔这里。” 赵桓允展颜道:“你尽管来,我这里别的没有,雪茶还是能喝上的。” “近来皇上的病时好时坏,宫中上下人心惶惶,偏偏这个时候凉国跟燕国和谈失败,两国关系日益紧张,听说燕国公主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待完婚后,说不定会恳求二皇子出兵助燕,共同抗凉。”李承鄞忧心忡忡,“若西南战事一起,西北那边怕是又不会安宁,多事之秋啊!” “即便燕国公主不嫁过来,咱们也会联燕抗凉。”赵桓允淡淡道,“边境一向如此,不必多虑,凉国一向野心勃勃,不甘屈居山岭荒原之地,只有增强边境防卫,才能真正保家卫国。” “既然互市能和谈成功,为何这事不能?”李承鄞皱眉道,“凉国国君年幼,赢太后把持朝政,虽说凉人生性好斗,但也并非不通情理,何不坐下来商谈此事……” “这事没得谈!”赵桓允笑笑,又给他斟茶,“真正的和平都是用打下来的,而不是谈出来的,互市可以,和平不行,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我做好份内的事即可。” “多谢三叔指点迷津。”李承鄞笑着摇头,“不瞒三叔,这些日子我为此事日夜忧心,既担心二郎,更担心边境战事再起,早就想来跟三叔讨教,又怕打扰到三叔。” “你这就见外了,只要我不忙,我都会陪你喝茶聊天。”赵桓允对李承鄞印象很是不错,虽说差着辈分,但他却跟李承鄞同岁,两人在一起谈古论今,颇为投缘,每次都是相谈甚欢。 慕容氏并不希望姜瑜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开铺子,特意让殷清把姜瑜接到了忠义侯府,语重心长地劝她:“你也是订婚的人了,就该跟你表姐一样,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做女红,不要到处乱跑了,省得被人说闲话。” 她是不愿意姜瑜嫁到楚王府去。 但姜行远愿意,木已成舟,她也不好再反对。 “外祖母,我不怕别人说闲话。”姜瑜知道外祖母是为她好,也不想让她担心,语气轻松道,“我只是想有个事做,不至于太寂寞而已。” “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慕容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道,“说起来也怪我,若我跟老王妃素不相识倒也罢了,偏偏我们两看相厌,我担心她因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待见你。” 姜瑜只是笑。 能不能跟宇文氏相处好,对她来说,似乎是件很遥远的事。 她跟赵桓允还指不定如何呢! 素娥亲自把新来的首饰送到了翡翠阁,还不忘卖了个人情:“这些货是京城独一份,我都没拆封,都给你送了过来,以后再上货,提前跟我说,我给你留着。” “多谢素大娘。”姜瑜对这些货很满意,付了银票就让藿香和小婵把所有的首饰登记在册,然后摆到货架上,以备择日开张,素娥眸光流转地看了看她,“以后你不要喊我素大娘了,喊我嫂子吧!” “为什么?”姜瑜不解。 “秦王妃和魏王妃都喊我嫂子,你喊我大娘,是不是不妥?”素娥笑眯眯地说道,“你如今也是三府的人了,辈分高了,我哪敢占三府的便宜?” “好,那我以后就喊你素嫂子。”姜瑜想到她跟赵景允隐秘的关系,从善如流道,“素嫂子喝杯茶再走吧!” “敢情我来给你送了首饰,还掉了辈分。”素娥咯咯笑,见她并无羞涩之意,也就不再打趣她,一本正经道,“以后你需要什么,就尽管派人去我那里拿,我若是忙着,就没工夫给你送了。” “要是有玉石你就给我留着,我请了师傅,专门加工玉料。”姜瑜指了指后院,“若出了好货,还得素嫂子帮忙出手呢!” “这个你放心,只要有好货,不怕没人买。”素娥望了一眼后院,好奇道,“你请了哪里的师傅?” “是班家的师傅。”班家在京城小有名气,素娥肯定知道。 “哦,是班家的人。”刚巧班路从院子里走过,素娥看了他一眼,讪笑道,“班家人手艺好,你就等着发财吧!” “借嫂子吉言。”姜瑜莞尔。 突然,耳边一个很低沉的声音传来:“殿下,都准备好了。” “去吧,记住,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是赵启的声音。 “是!”那人应道。 “殿下,会不会太冒险了些?”唐冶道,“二皇子其实并没有阻止咱们往西南运送粮食,或许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没有时机可以创造时机,谁让他把我告到了御前的?”赵启冷笑,“这些日子他得罪了那么多人,也活该他有次劫难,我不杀他,已经是仁慈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102/102871/31242954.html 第178章 高攀 赵禹和赵启是同一天成亲。 五月十六天刚蒙蒙亮,两人便率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了门,一个前往徐府,一个前往燕国公主所在的驿站,两个皇子同时娶亲,并不常见,引来好多人围观。 皇子娶亲,可以不用亲迎。 赵启本来没打算亲自迎亲,但殷贵妃为了让姜瑜看看他们对徐婳的诚意和重视,执意要赵启去接,赵启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违背殷贵妃的意愿,只能欣然前往。 相比赵启,赵禹就显得兴奋了许多,他跟燕国公主早就相识,而且印象都还不错,他监国这么多日子都在宫里处理各种政事,加上时不时跟群臣剑张跋扈搞得心情不爽,若是有佳人相伴,自然是美事一桩。 事实上,姜瑜这天并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跟柳姑姑一起临摹首饰的图案,赵启去不去亲迎徐婳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没有兴趣知道。 她只知道两天后赵启陪徐婳归宁,赵禹则陪燕国公主去白云寺上香祈福,回来的路上,会遭遇赵启派出的死士袭击,赵启并没有下令要他的性命,他要的是赵禹重伤,不能处理朝政。 赵启嫉妒赵禹有监国之权,总想取而代之。 但他又不想把事情闹大…… 想到这里,姜瑜便对阮妈妈和柳姑姑道:“昨日我又梦到母亲了,梦见她站在白云寺药王殿的药田里采药,一直对着我笑!” “许是国公夫人思念姑娘,才托此梦,改日咱们去药王殿烧点纸钱吧!”阮妈妈最是信这些鬼神之说,“听说药王殿三忍大师最近又研制了一些药包,咱们刚好去求几个。” 柳姑姑正在认真地临摹图样,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去?” “这本书咱们两天才能临摹完,就后天去吧!”姜瑜并不确定赵启的人会在哪里下手,但她会派人暗中保护一下,只要赵禹不受伤就行,前世今生,她跟赵禹没什么恩怨过节,她帮他,只是为了对付赵启。 “那就后天,奴婢明天就去准备纸钱香烛。”阮妈妈自是不会多想,又道,“姑娘,不如咱们也去请个观音回来供奉香火,这样也不用经常往药王殿去了。” “好。”姜瑜欣然应道。 赵启亲迎。 徐婳很是欣慰,对两人的感情也有了期待。 她觉得赵启心里是有她的,毕竟她是正妃,远远不是姜瑗所能比的,当初姜瑗进门的时候,不过是一顶小轿孤零零地抬进来的,只有她跟赵启才是真正的明媒正娶,一想到这些,她就得意起来,等她过门后,姜瑗可是要给她敬茶的,要罚要赏,还不是全由她! 直到盖头掀起,她看到赵启年轻俊朗的脸,不禁心如鹿撞,冲他赧然一笑:“殿下……” 赵启望着她浓妆艳抹的脸,心里有些不喜,但还是强装笑颜:“你也累了一天,咱们早点休息吧!” 徐婳羞涩地低下头:“是!” 晨起,姜瑗依礼前来问安奉茶。 徐婳唤她进来,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痕迹给她看,声音慵懒:“你且退下,等我伺候殿下起身才去见你。” 昨晚要水后,他很快就睡了。 而她则辗转反侧到了半夜,莫名地有点委屈,有点难过,她就这样嫁人了…… 姜瑗自然看得清楚,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毕恭毕敬地应着退了下去。 她敢断定,就徐婳那个张扬的性子,赵启是不会喜欢她的,正妃又如何,没有夫君的宠爱,照样在府上寸步难行,她并不怕她。 赵桓允在宫里侍疾了两天,第三天才回府。 顺庆帝明显好了许多,萧太后说是因为双喜临门,冲了宫中煞气的缘故,得知赵桓允选了八月的日子成亲,很是欣慰,说当侄子的都跑到他前面去了,他的确该成亲了。 萧太后知道宇文氏和慕容氏的心结,便召了两人进宫喝茶。 她巴不得喜事越来越多,宫里也跟着沾沾喜气。 宇文氏和慕容氏数十年没见,冷不丁见了面,依然是两看相厌。 宇文氏觉得很没脸,毕竟是她儿子巴巴地求娶人家的外孙女,自降辈分不说,还整天殷勤地跑去见姜瑜。 偏偏,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慕容氏则觉得宇文氏依然是她讨厌的样子,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唯一跟记忆中不同的是,她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头发也白了,再也不是当年风姿飒爽的小姑娘了。 只是一想到昔日宇文氏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就郁闷,干脆低头喝茶,连看都不愿意看她。 萧太后笑着劝慰两人:“你们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若此生老死不相来往也就罢了,可玄霖和瑜娘却是无辜的,你们就算为了他们,也应该和解了。” “太后放心,我们和解不和解的,倒也无所谓。”宇文氏率先开口,不冷不热道,“那姜二小姐过了门,就是我的儿媳妇,我不会跟我自己的儿媳妇过不去。” 和解不和解的,也订婚了。 慕容氏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姜行远已经答应了。 “太后,瑜娘虽说是我的外孙女,却是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的,我这个外孙女通情达理,温婉贤淑,若不是三皇叔亲自上门提亲,我都不舍得她这么早嫁人呢!”慕容氏也不看宇文氏,笑着对萧太后道,“这个外孙女是我的心头肉,更是我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若是谁敢给她脸色看,我也是不答应的。” 她不信仅凭京城的那点传言,就能让堂堂皇叔亲自上门提亲,肯定是赵桓允早就对姜瑜有了想法,才耍了手段的,又不是她外孙女非要高攀的,皇叔府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啊,咱们当长辈的,说来说去,也都是为了小辈,只要小辈过得好,咱们也就安心了。”萧太后一向把两人的矛盾当笑话看,对两人的言语交锋自是不在意,又对宇文氏道,“听说你们已经定了日子,也该张罗着上门送日子了吧?” “玄霖是想挑个好日子。”宇文氏轻咳道,“钦天监正在算着呢!” “那就好,我还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呢!”萧太后见两人并不打算和好,也不好勉强,只得端茶送客,“以后咱们三个多聚聚,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还能剩几年的日子?” “太后洪福齐天,定能长命百岁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应道。 从宫里出来,宇文氏喊住慕容氏:“我知道你不愿意把外孙女嫁到我们家,一样,我也并不想你的外孙女做我家的儿媳妇,但事已至此,当娘的也没办法,你放心,咱们的那点恩怨,我不会转嫁到姜二小姐身上的。” “你知道就好。”慕容氏转身就走。 宇文氏:“……” 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她。 为什么慕容氏这么恨她? /102/102871/31242955.html 第179章 黄雀在后 姜瑜知道慕容氏昨日入宫的消息,也听了听她们之间的谈话。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本来不想问的,但出于好奇,她便问阮妈妈:“外祖母和老王妃明明认识,却不来往,妈妈可知其中缘由?” “奴婢倒是听说一二,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阮妈妈正在整理上香用的香烛纸钱,“老夫人和老王妃虽不是闺中密友,却也因萧太后而熟识,大顺朝初年,举国战乱,京城女子不爱红妆爱武妆,她们三人正值妙龄,便瞒着家人偷偷结伴去了西北沙场,那个时候先帝还是皇子,忠义侯也还是能征善战的将军,还有孟昭孟将军的父亲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一个年轻的谋士宋锦,宋锦是锦州人,既有锦州男人的清秀儒雅,又有西北男人的豪迈洒脱,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双全。” 见姜瑜听得认真,阮妈妈低声道:“这样的男人自然最能打动姑娘的芳心,老夫人和老王妃都瞧上了他,但宋锦却始终对两人保持距离,说他在家乡已经订婚,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老王妃不信,偷偷派人打听,打听消息的人说他并无表妹,也未曾订婚,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胞弟,再无他人,当时身为皇子的先帝则是中意老王妃,见老王妃对宋锦有意,便吩咐宋锦出使凉国,回来的路上宋锦被山匪绑架,遭遇了不测,还是老夫人救回了他,却不想宋锦因伤势过重离世,就埋葬在了栀子岭。” “老王妃也是伤心欲绝,不顾一切地带人灭了那伙山匪,替宋锦报了仇,从那以后,老夫人和老王妃就反目成仇,老夫人执意认为是老王妃害死了宋锦,老王妃当然不肯承认,但终究心里有愧,几乎年年都去锦州看望宋锦的家人,今年也去了,您知道的。” “原来如此。”姜瑜恍悟,老辈人的往事她不好评论,也没有再问,阮妈妈叹道:“人已经没了,就是分出个你是我非,也没什么意思了。” “是啊!”姜瑜点头道,“事已至此,我倒不是希望她们能和解,而是希望外祖母不再执念此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听说外祖母和外祖父婚后琴瑟和鸣,十分和睦。 谁能想到外祖母在外祖父之前,竟有这么一段韵事……既然当时外祖父也在,那他肯定知道此事,也许宋锦已去,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想必外祖母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想起当年那个温尔儒雅的宋锦吧! “姑娘,咱们该启程了。”柳姑姑掀帘走进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柳术已经带人去了白云寺。” 赵禹夫妻两个先去宫里拜见了太后和顺庆帝,才启程前往白云寺。 姜瑜比他们早到了半个时辰,烧了纸钱捐了香火钱,去客房抄了经文,才去了药王殿求药包。 赵禹他们的跪拜仪式要繁琐些,不但要抄写经文,而且还要供奉上小半个时辰才能离开。 快到晌午的时候,他们才从正殿里出来,景王妃蒙着大半个脸,还带着帷帽,一袭红衣显得格外喜庆,赵启则穿着黑色描金的长袍,修长挺拔,他先扶着景王妃上了车,随后自己才跳上马车,马车缓缓离开。 不一会儿,姜瑜的马车才从药王殿驶出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柳姑姑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路两边的草丛:“姑娘,您往奴婢身边靠一下……” “不要紧,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姜瑜已经大概知道裕王府那些人的位置,“咱们就慢慢跟着,让丁顺在前面路口停下来,就说我有些不适,休息一会儿再走。” 柳姑姑道是。 楚王府,书房。 王相令捧着一叠抄录好的密文交给赵桓允看:“殿下,上林公子临终就说了这些,在下派人调查过,锦州那个村子里的老百姓的确得到过捐助,他们那里的人对黑市并无敌意,即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闭口不谈前朝之事,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犹如世外桃源。” “宫里一直流传前朝有藏宝之处尚未发现,可见所传非虚。”赵桓允接过那些密文看了看,“你亲自去传话,就说准许上林公子的灵柩回锦州,至于宝藏一说,听听也就算了,总不能再去惊扰那些老百姓,派些人去锦州保护一下那个村子,不要打扰他们。” “是!”王相令又道,“还有西南那边,凉国已经跟燕国交手,意在燕云三州,赢太后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她夺了燕云三州,下一步就是栀子岭和鸿雁山,凉人一直觉得鸿雁山是他们的。” “景王怎么说?”赵桓允看了一遍密文,扔进火盆里烧掉,王相令上前禀报道:“景王殿下的意思是,先冷眼旁观,待燕国求助,他再派兵增援,不会主动出击,可裕王殿下的意见却是,任由他们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朝臣也是分了两派,有支持出兵的,也有不支持出兵的,这两天没完没了地吵来吵去。” 赵桓允点点头,又吩咐道:“你去跟赵宣说,若他侍疾的时候,皇上问起这事,让他支持景王,理由就是谁监国,他就支持谁。” “是!”王相令会意。 康华匆匆走进来:“殿下,姜二小姐出现在白云寺,而且她还带了人过去,属下不知道是不是殿下的意思……” 王相令意味深长地看了康华一眼,没吱声。 当然不是殿下的意思,赵桓允怎么可能让姜二小姐去冒险! “备车,前往白云寺!”赵桓允脸色一沉,“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 康华匆匆离去。 路上,王相令猜测道:“殿下,或许此事是个巧合,姜二小姐只是去上香。” “她若是真的去上香,又何必带了人过去!”赵桓允面无表情道,“她应该是听到了风声,特意赶过去的,至于她想帮谁,就看待会儿传来的消息了。” “那咱们要不要按计划行事?”王相令问道。 “先不要!”赵桓允干净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面前的茶几,“她想帮谁,就由她吧!” 王相令再没吱声。 /102/102871/31242956.html 第180章 有惊无险 马车里,慕容嫣一脸愁容,沉默不语。 家国有难,她却远嫁他国。 一想到狼烟四起的茫茫草原,她就坐立不安,甚至后悔在这个时候嫁了过来,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怎么了?”赵禹温声问道,“是想家了吗?” 慕容嫣性子爽直,深得他心。 鲜少有这样的不快。 “前几天接到家书,父兄们已经出战……”慕容嫣掀帘望了望西北方向,叹道,“我却无能为力,可见女儿是没什么用的。” 即便她嫁给赵禹,却不能保证大顺会出兵相助。 两国战事,容不得半点私情。 “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探查。”毕竟是新婚燕尔,赵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他们需要帮助,我们自会派兵相助,咱们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派人去了解情况,不让她着急。 却不能擅自派军前往。 他虽然监国,却不能越权,更何况,兵符并不在他手里。 “我知道殿下的难处,我只恨自己是女儿身。”慕容嫣肤色不算太白,却有一种风姿飒爽的美,举止投足都有练家子的气势,“有朝一日,若是燕国需要我的时候,我只希望殿下能放我走,我虽然不能跟父兄同生共死,但我会拼命护住我们的子民不受凉国那个老妖婆的欺辱。”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跟你一起去。”赵禹好言安慰,话音刚落,车窗外便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有侍卫大喊:“保护殿下,有刺客!” 瞬间,一支利箭便呼啸着射入了车厢内,慕容嫣闪身躲过,一个飞身就跳了出去,赵禹也紧跟着她出了车厢,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殿下小心!”车夫忙拦住他,“您还是回马车里避一避吧!” 嗖嗖嗖,数支利箭从不同方向射到了车厢上,赵禹眼疾手快地拉着慕容嫣躲过一波箭雨,柳姑姑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挥舞双剑掩护两人:“箭上有毒,殿下不必硬拼,我家姑娘让奴婢前来请殿下和王妃上后面的马车。” 姜瑜的马车早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路口停下。 赵禹认识柳姑姑,知道她是姜瑜的心腹,二话不说,拉着慕容嫣飞奔过去,姜瑜立刻掀开车帘让两人上车,问道:“殿下王妃没事吧?” “多谢姜二小姐相助,我们都安好。”赵禹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瑜一眼,对慕容嫣道:“这是姜国公府的姜二小姐,也是三皇叔的未婚妻……” 慕容嫣手放在胸前,微微颔首:“姜二小姐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举手之劳,两位不要挂在心上。”姜瑜勉强笑道,“臣女来药王殿求个药包,却不想竟然遇到这种惊魂之事……” 赵禹掀开车帘往外看。 前面已经停止射箭。 他随身的侍卫已经朝这边靠拢了过来,紧紧护住马车,好在并无暗箭射过来,慕容嫣面无表情地问赵禹:“是何人要取你我的性命?” “你放心,我自会查清,绝不轻饶。”赵禹忙安慰慕容嫣,“你暂且跟姜二小姐坐在马车里,我出去看看。” 姜瑜忙喊住他:“殿下,此处非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只要抓住一个活口,就不难查出幕后主使。 “本王非贪生怕死之辈!”赵禹皱眉道,“岂能遇事就躲在马车里不出去? “难不成殿下觉得这些人只是敲山震虎吗?”姜瑜反问。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要出去。”慕容嫣一把拉着赵禹,“刚刚我看了,箭头的确有毒,即便划破一点点,都有可能毒发,你又何必自涉险境?” 赵禹只得坐了回去。 马车疾驰前行。 刚走了没几步,又有一两支暗箭打在了车厢外面,发出沉闷的声音,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但赵禹和慕容嫣立刻听出这不像是打在木头上的声音,两人这才发现姜瑜的马车外面瞧着寻常,夹层里竟然放了厚厚的铁板,甚至就连车帘的夹层里都走了防护,寻常的弓箭根本无法射透,赵禹狐疑地看着姜瑜:“姜二小姐竟早有防护?” “殿下误会了,臣女的马车本来就是这样的。”姜瑜淡淡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我这马车时常出入芙蓉阁拉些玉石黄金什么的,我这样做,无非是让自己安心吧!” “本王惭愧!”赵禹会意,重重地捶在自己腿上,懊恼道,“本王以为朗朗乾坤,京城内外一片安好,尤其是本王监国以来,更会是一派盛世景象,却不知在姜二小姐心目中,在京城行走竟然需要防护到了马车上了。” “殿下无需自责。”姜瑜轻咳道,“俗话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今的京城的确是盛世之景。” “盛世也好,乱世也好,咱们的马车的确也该做防护了。”慕容嫣心情复杂地看着赵禹,“其实这件事情也不难猜,你这些日子得罪了谁,谁就有可能是幕后主使,甚至你的两个兄弟都有嫌疑!” “休得胡言!”赵禹沉着脸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要胡说。” “姜二小姐救了咱们,并不是外人。”慕容嫣冷笑,“白云寺怎么说也是京城重地,敢在这里行刺的人,你不要告诉我只是寻常山匪,若说不是宫里的人,我是不信的。” 赵禹沉默不语。 很快,侍卫们带着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殿下,只有两个活口……” 丁顺忙停下马车。 “带到大理寺!”赵禹跳下马车,从侍卫手里拉过缰绳,对姜瑜道,“劳烦姜二小姐,把景王妃送回府上,谢过。” 刚说完,慕容嫣一跃上了马背:“我跟你一起去。” 侍卫们齐齐地扭过头。 新来的王妃倒是跟京城女子不一样。 待一行人走远,柳姑姑才悄然对姜瑜道:“景王妃倒是真性情。” “燕人率直,果然如此。”姜瑜放下车帘,“咱们回去吧!” 暮色四合。 姜瑜刚用完晚膳,阮妈妈掀帘走进来:“姑娘,三皇叔来了。” /102/102871/31242957.html 第181章 不忍 珠窗半开。 院子里花香和草木清香徐徐吹了进来,烛光摇曳不止。 姜瑜把蜡烛挪到了背风处,又给赵桓允斟茶:“殿下这个时辰来,可是有事?” 她知道,京城的事瞒不过他。 已然猜到了他的来意。 “你是怎么知道赵禹会在路上遇袭的?”赵桓允端起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若不是你提前有准备,赵禹的人未必能抓住两个活口,那些死士也是有准备的。” “不过是碰巧而已!”姜瑜给自己斟了茶,坐下来,“我的人提前发现了异常,所以盯得紧了些。” 她总不能对他说,她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吧! “阿瑜,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赵桓允显然不信,意味深长地看她玉指纤纤,“我知道赵启对不起你,可他毕竟是皇子,他跟赵禹的一举一动都事关大局,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插手这些事情,你想要什么结果,只管告诉我,好吗?” 他并不希望姜瑜记恨赵启,更不希望她跟赵禹走得近。 他只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做他的妻。 “殿下误会了。”姜瑜倒不是急于跟赵启撇清关系,她跟赵启并非情仇,而是生死大仇,“裕王没有对不起我,即便他跟姜瑗没有私情,我也是要退婚的。” 赵桓允低头喝茶。 默了默,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帮赵禹?” “难道殿下能眼睁睁地看着裕王得逞?”姜瑜反问,“殿下今日来问我,定是派人去过白云寺,裕王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若是景王有什么三长两短,大权旁落,那我们姜国公府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管谁监国,有三府在,谁也不敢动你们。”赵桓允目光从她手上移开,若有所思道,“阿瑜,今日之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搅进去了。” 她终究还是没拿他当未婚夫。 那么,在她眼里,他是什么…… 姜瑜并无在意他的目光,低头应着:“知道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她想做的事,她也不能告诉他。 赵桓允见她低眉顺目的样子,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忍不住嘴角微翘,情不自禁地再一次想起他在西北时遇到的那只小松鼠,平日里在他面前乖巧可爱,可是他一走开,那只小松鼠就会偷吃松果,无一例外,想到这里,他又嘱咐她:“此事即便证据确凿,赵启也未必肯认罪,皇上更是不愿相信这样的真相,所以这件事情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于我而言,只要景王不被代替就好。”姜瑜知道赵桓允的意思,坦言道,“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殿下不必担心。” 赵桓允走到窗前,望了一眼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替她关了关纱窗,扭头深深看她:“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姜瑜起身送他。 两人走在院子里,谁都没有说话,看月光拉长了彼此的影子,快到侧门的时候,赵桓允停下脚步,温声道:“夜里露重,你回吧!” 她是扰乱了他的计划。 但他不忍心责备她,她不过是小姑娘罢了! “好!”姜瑜应着,微微屈膝行礼。 赵桓允大踏步离去,瞬间消失在侧门处的小巷里,柳姑姑这才上前道:“姑娘,殿下是不是不高兴了?” “随他吧!”姜瑜不是个会揣摩男人心思的人,“不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我该做的,还是会去做。”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阮妈妈在屏风后把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提醒姜瑜:“姑娘,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殿下商量,奴婢听着,咱们好像打乱了他的计划。” “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姜瑜并不在意赵桓允的态度,刚一凝神就听到了殷贵妃摔碎茶碗的声音:“混账东西,他自己得罪了人,怎么还赖到了咱们裕王头上?大理寺的人倒是越发猖狂了,竟然敢去裕王府问话,想要造反吗?” “母妃息怒,儿媳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殿下是去了大理寺,至今没有出来,所以儿媳才求到了母妃面前。”徐婳眼圈泛红,更咽道,“那景王妃仗着自己是燕国公主,不但目中无人,还出言相讽……” “有本事,你就去跟她吵!”殷贵妃最不喜女人哭,尤其是见徐婳明显慌了神,竟没有半分王妃的气势,心里就来气,“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她跟你是一样的,都是皇子妃,你怕她做什么?” “儿媳不屑跟她吵……”徐婳擦了擦眼泪,“儿媳只担心殿下。” “难得你有这份心。”殷贵妃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罢了,你先回去,我这就去见皇上。” 徐婳道是。 赵禹和慕容嫣早就告到了御前。 两人早就平静了下来,面沉似水。 顺庆帝精神好了许多,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随意翻看奏折,有些不耐烦道:“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你们怎么就认定是裕王干的?” 赵禹看王延,王延暗骂大理寺卿吴渊是个老狐狸,遇到宫里的案子就让他出面,硬着头皮上前禀报道:“回禀皇上,行刺的人都是死士,他们交代幕后东家就是裕王府。” “胡说八道!”顺庆帝猛地推翻了一摞奏折,如山的奏折雪花般散落了一地,指着王延的鼻子骂道,“你们大理寺办案竟如此草率吗?那些死士是什么人?为了银子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能有几句实话,是不是他们要是供出是朕要行刺景王,你们大理寺就得到宫里来抓朕,你们真是越发会当差了!” 要是赵启担了这个罪名,以后谁来制衡赵禹? 再说了,赵禹这不好好地嘛,最多算有惊无险,他私下里训斥一下赵启就好,绝对不能当面承认。 “臣不敢!”王延慌忙跪下,“若是只有人证,臣等也不敢前往裕王府请裕王对证,而是他们当中有个刺客就是逃到裕王府才不见了的……” “传赵启进宫!”顺庆帝一生气就猛烈地咳嗽,慌得田喜忙上前给他捶背,“皇上息怒,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顺庆帝咳了一气,有气无力地对赵禹和慕容嫣道:“你们先退下,待裕王进宫,朕自会问他。” /102/102871/31242958.html 第182章 父子 赵启自然不会承认。 信誓旦旦地说有人诬陷他:“父皇,儿臣听到消息也很震惊,好在二哥有惊无险,没什么事,要不然儿臣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可大理寺的人却非说有个刺客是在裕王府消失的,若那些人真的是儿臣派去的,儿臣定会提前安排好后路,绝对不会让他到儿臣府上避难的。” 这次他本来没打算要赵禹的性命,要不是姜瑜突然出现,赵禹未必能全身而退。 等下次,他绝对要下狠手,必定要置他于死地。 顺庆帝静静地听着,半晌才道:“朕相信这次不是你做的,只是有句话你要记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你们兄弟坦诚相待,就不怕外人的猜忌。” “是!”赵启毕恭毕敬地应着,心里却疑云丛生,父皇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二哥遇袭的事是他做的? 想想又觉得不会,即便大理寺彻查,也绝对不会查到他头上来。 甚至就连黑市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他,他做事向来谨慎,不会留下任何马脚。 “如今父皇病着,朝堂上的事只能依仗你们两个,你二哥是兄长,自然以他为首,你从旁协助要事事跟你二哥商量,若是有什么商量不妥的事,尽管到父皇这边来说,父皇替你们定夺。”顺庆帝咳了几声,田喜忙把被子给他盖在身上,提醒道,“皇上,还吃药了。” 赵启会意,也上前凑了凑:“父皇,儿臣来喂药。” “这就是你跟你二哥的不同之处。”顺庆帝勉强笑了笑,说道,“若是你二哥在,一听说朕要吃药,肯定会起身告辞,绝对不会想到留下来亲自喂药,而你不同,你比你二哥细心。” “父皇谬赞。”赵启谦虚道,“若此时母妃在父皇身边,儿臣说不定也会起身告辞,若父皇愿意儿臣留下侍疾,尽管开口,儿臣必定全心全力。” “朕的病不要紧,你们做好分内的事就好。”顺庆帝心情复杂道,“如今你有徐府的鼎力相助,做事也会方便许多,你二哥虽说娶了燕国公主,但燕国毕竟山高路远,近来又跟凉国交战,想必也是焦头烂额,你心细,得时常提点着。” 赵启道是。 顺庆帝虽然一直没有表态太子之位意属于谁。 但宫中早有传言,说皇孙年幼,嫡子无能,故而顺庆帝是想立庶长子赵禹,而他既不占嫡,又不占长,要想登上那个位子,只能去争,去抢…… 田喜端了药,赵启接过来,吹了吹,拿起勺子开始喂,刚喂了两口,顺庆帝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田喜忙掏出帕子递给他,触到帕子上的血丝,田喜迅速地收起来,赵启装作没看见,继续把剩下的药给顺庆帝喂了下去,吃完药,顺庆帝昏昏欲睡,很快睡了过去。 殷贵妃这才匆匆赶到,一进门见了赵启,忙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 “父皇已经睡下了。”赵启摇了摇头,望了望内殿,小声道,“去母妃宫里说吧!” 待殷贵妃和赵启走后,顺庆帝才猛地睁开眼睛,问田喜:“裕王出宫了吗?” “回禀皇上,刚刚贵妃娘娘来过,殿下跟娘娘一起去了沁芳宫。”田喜端了杯水给顺庆帝漱口,“裕王孝顺,一旦进宫,必定会去看望贵妃娘娘的。” “他孝顺……”顺庆帝冷哼,目露寒意,“他倒是个能沉住气的,朕之前倒没有发现,朕这个儿子竟然有如此城府!” 说着,他又唤出躲在书房里的王延,吩咐道:“你继续去查,朕要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结果不必公布于众,也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情在你们大理寺就算结案了,就说景王路遇劫匪,劫匪已经全部仗杀。” “是!”王延面色平静地退下。 殷贵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姜瑜为什么会出现在白云寺? 莫非……殷贵妃想到某种可能,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不是三皇叔知道了此事,告诉了姜瑜,所以才让她出面的。” 赵启摇摇头:“不可能,三叔祖即便知道此事,他也不会插手,他若是要插手,也绝对不会让姜瑜去冒险!” 赵桓允不理政事多年。 更不会过问他们兄弟俩之间的事,就算他知道,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说,三皇叔对姜瑜,是真心的吗?”殷贵妃至今都搞不懂赵桓允为什么会跟姜瑜订婚,毕竟如今的姜国公再也不是手握兵权的赫赫大将军了,听说姜行远自从跟姜谨远和姜慎远分宗后,便搬到了庄子里养病,就连顺庆帝送的两个美人也无福消受,这样的人家,基本是废了。 “当然是为了避嫌。”赵启有板有眼道,“三府虽然位高,却未必权重,他们兄弟三人,二叔祖常年病重,也就大叔祖和三叔祖手里有些实权,要不是三叔祖掌管黑市一职,父皇都未必肯召他入宫议事。” “你低估了三皇叔……”殷贵妃见赵启并没有拿三府当回事,皱眉道,“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找了一些人入京,让他们除掉姜瑜,可想不到,他们竟然一个个地消失了!” 赵启这才想起这事,忙问道:“母妃的意思是,是三皇叔做的?” “他们点背,第一次出手就遇到了三皇叔私会姜二小姐,随后就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了,我若是说是别人,你信吗?”殷贵妃咬牙切齿道,“从那以后,姜瑜身边都有暗卫跟随,怕是谁都下不了手了。” 赵启叹了一声,又把顺庆帝吐血的事说给殷贵妃听,殷贵妃吃了一惊,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才说?召李太医过去看了吗?” “田公公有意瞒着,并无传召太医。”赵启皱眉道,“怕是父皇这症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咱们蒙在鼓里罢了。” “奇怪,我日日去侍疾,怎么没发现你父皇病得这么严重?”殷贵妃狐疑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母妃,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看错?”赵启笃定道,“我看清楚了,父皇的确是咳血了。” 殷贵妃很快镇静下来,语气坚决:“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有些事该准备就准备着……” 赵启愣了愣,没吱声。 /102/102871/31242959.html 第183章 不请自来 五月底,翡翠阁开张。 丁顺在门口放了两串鞭炮。 晌午的时候,姜瑜让阮妈妈和顾嫂在后院置办两桌酒席,喊了两位舅舅和表哥们过来吃饭,姜行远继续在庄子上养病,并没有过来给闺女捧场。 两位大舅哥心知肚明,当众吩咐殷清殷濂:“你姑父身体不好,以后你们要常去看望他。” 殷清殷濂道是:“我们明日就去。” 殷澜八月成婚,被拘在家里做女红。 不便外出。 殷湘和宁泽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许是慕容氏担心节外生枝,不再让她出来随意走动。 赵桓允是不请自来。 他没带侍卫,只带了如意一人,一来就以主人自居,甚至都没有跟姜瑜打招呼就去了后院厢房陪两位舅丈喝茶聊天,殷正平和殷正安受宠若惊,他们跟赵桓允几乎没什么接触,冷不丁跟他坐在一起,浑身不自在,有种跟上峰谈话的紧迫感。 就连一向从容不迫的殷正平也有些紧张,生怕说错了话。 很快,兄弟俩就出了一头汗。 赵桓允说什么,他们都说是,殷清和殷濂更是大气不敢出,明明赵桓允面色和悦,聊得也都是京城日常琐事,可他们却同样觉得如履薄冰,甚至他们还发现,赵桓允笑起来比不笑还吓人。 尤其是殷清,很替姜瑜捏着一把汗,很难想象,以后姜瑜要跟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一辈子,太可怕了……偏偏,他们又不敢走开,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听他们尬聊。 除了忠义侯府的人,姜瑜还请了孟金枝,孟金枝之前来找过姜瑜,欣然赴约,似乎并没有受到父亲之事的影响,笑嘻嘻道:“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我还以为你不办了呢!” 孟老夫人上了年纪,日益思乡。 动不动就带着孟金枝回乡下小住,五日前,祖孙俩才刚刚回京。 “就算不办,也得请你过来喝茶的。”姜瑜笑道,“我是担心你没工夫。” “我闲人一个,怎么会没工夫?”孟金枝撅嘴道,“倒是你,不声不响地订了婚,又开了铺子,我就是想见你,怕是也不能跟之前一样了。” “翡翠阁是藿香在打理,又不是我亲力亲为。”姜瑜没好意思说订婚的事,“你想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来,我又不会出京城。” “你又打趣我!”孟金枝会意,低声道,“我们这次回乡下,不是探亲,而是卖房卖地,凑银子……” “为什么?”姜瑜不解。 “当然是为了我父亲。”孟金枝叹道,“最近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其实我们府上是真的没什么银子,祖母担心我父亲,万一跟姜伯父一样被传召回京,若是我们手里连打点的银子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她哥哥孟传是个老实人。 虽说启蒙晚,倒也考中了秀才,但乡试考了两次都没过,这让孟传很是气馁。 偏偏孟金枝的嫂子唐氏最是看中这些,整天督促孟传读书读书再读书,夫妻俩动不动就为这事吵架,家里经常鸡飞狗跳。 这也是孟老夫人频频带着孟金枝回乡下的原因之一。 眼不见心不烦! “你不要担心孟伯父,他会没事的。”姜瑜安慰孟金枝,“眼下燕国和凉国烽烟再起,即便有人误会伯父,他们也不会也不敢把伯父召回来的,西南边境可是重中之重。”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只怕战乱结束,父亲结局凄惨。”孟金枝目光黯淡,幽幽道,“你知道,我哥哥是读书人,他日夜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嫂子那人,更是以夫为荣,嫁妆更是没有,如今京城却都传父亲贪军饷贪粮饷,可我们府上日常所需,也不过是靠我祖母早些年置办的那些土地铺子而已,我们哪有外界传得那般阔气!” “孟姐姐有没有想过,这或许就是孟伯父的处世之道。”姜瑜不忍看好友难过,“你看看我父亲就知道了,他平日里倒是不贪不占,可到最后差点落个通敌谋反的罪名。” 孟昭贪军饷众所周知。 可他能打胜仗。 就凭这一点,别说皇上了,就连群臣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们都清楚,就算换个人去,不贪不占,说不定花费得还要多,更重要的是,未必能打胜仗。 “跟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多了。”孟金枝自然知道姜行远的事,“姜伯父的事,幸好三皇叔肃正严明,否则他们还指不定怎么冤枉姜伯父呢!” 提起赵桓允,孟金枝又问道:“刚刚我看三皇叔的车驾在门前停着,你是喊他来陪客人的吗?” “其实也没什么客人,都是自家人。”姜瑜笑道,“小打小闹而已。” “堂堂皇叔都来给你贺喜,你还敢说小打小闹!”孟金枝用胳膊捣了她一下,打趣道,“你也该在家里绣嫁妆了,可别到这边来了,以后你嫁到楚王府,还不是花不完的银子,我要是有个男人自己上门提亲,家世又那么好,做梦也会笑醒的,说说看,待会儿你打算怎么去见三皇叔?” “哎呀,你胡说什么?”姜瑜顿觉脸热,“我去见他干嘛……” “都未婚夫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孟金枝捂嘴笑道,“三皇叔人中龙凤,待你又好,也难怪京城女子眼红你,咱俩要不是手帕交,我也眼红呢!” 两人正说笑着,小婵来报:“姑娘,嘉和公主来了。” “快请!”姜瑜和孟金枝一起迎了出去。 嘉和公主已经下了马车,彼此见礼后,才笑盈盈道:“这么大的事,姜二小姐也不言语一声,是担心本宫来讨你的首饰吗?” “公主说笑了。”姜瑜笑道,“区区小事,哪敢惊动公主。” 三人回了后院厢房。 嘉和公主看了正厅那边,低声道:“你先陪我去见见三皇叔。” 孟金枝知趣地先回了屋。 酒席刚开。 殷正平和殷正安兄弟俩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赵桓允并没有丝毫的架子,态度也很是随和,他们这才意识到,人家不是以皇叔的身份跟他们说话,而是以外甥女未婚夫的身份陪他们喝茶聊天。 若他们再拘着,反而显得兄弟俩太小家子气。 故而,姜瑜和嘉和公主一进去便看到了其乐融融的画面,一屋子人谈笑风生,就连殷清殷濂脸上也带着笑意,见嘉和公主前来请安,赵桓允更是态度温和,他目光含笑地看了一眼姜瑜,温声道:“今儿不分尊卑,只论主客,我负责在这边陪客,你也快陪公主入席吧!” 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姜瑜面上平静,一种难言的感觉却在心头弥漫,她勉强笑了笑:“大舅舅二舅舅,大表哥二表哥,咱们都是自家人,你们只管开怀畅饮,不必客气。” 待回了厢房,嘉和公主认真地盯着姜瑜看,直到看得姜瑜不好意思了,她才不可思议道:“本宫从未看到三叔祖如此温情的一面,若不是之前就认识你,本宫都要怀疑你对三叔祖用了什么法术了呢!” /102/102871/31242960.html 第184章 又是传言 嘉和公主并未久留。 送了姜瑜一柄玉如意,喝了杯茶就要走:“父皇病着,本宫得回去侍疾,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小店开张,劳烦公主跑这一趟,臣女倒是深感不安。”姜瑜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边走边道,“皇上抱恙,公主尽孝也要保重自己。” “谢谢姜二小姐关心。”嘉和公主打趣道,“下次见面,怕是本宫得改口喊你叔祖母了……” 姜瑜只是笑。 “姜二小姐,本宫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嘉和公主笑盈盈地上了马车,姜瑜会意,也跟了上去,车厢下面铺着缠枝莲纹的地毯,柔软干净,若有似无的茉莉香迎面袭来,嘉和公主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道,“姜二小姐,近来宫中有种传言,你可知晓?” “什么传言?”姜瑜不动声色地问道。 “听说,父皇曾想召你入宫……”嘉和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姜瑜,“虽说为人子女,不可对外言父之过,但本宫觉得这事是父皇不妥,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也不会有这个念头了,所以希望姜二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公主,臣女并不知道这个传言。”姜瑜皱眉道,“不知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可我听三忍大师说,父皇的病是因为宫里的阴魂不散被缠住了。”嘉和公主说着,抓起姜瑜的手,动容道,“本宫并非对亡魂不敬,或许是殷夫人心存怨恨,才导致父皇梦魇不愈,你是殷夫人的女儿,若是你原谅了父皇,说不定殷夫人就不再纠缠了呢?” 她知道父皇对殷氏始终意难平,所以才会对姜瑜起了心思。 偏偏那晚父皇又在御花园碰到了殷氏,所以她不能不往那方面想。 “臣女其实并不信鬼神之说。”姜瑜坦然道,“若真的有,臣女也相信不会是母亲所为,眼下臣女已经订婚,再无入宫的可能,她若泉下有知,定不会揪住此事不放的。” “本宫知道是难为你了。”嘉和公主对此事深信不疑,“如今姜二小姐身份不同往昔,本宫只求姜二小姐在给殷夫人牌位前解释此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希望父皇能尽快好起来,别无他意。” 她跟苏妃好不容易得到恩宠。 若父皇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们母女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数月来,秦贵妃和殷贵妃恨不得吃了她们母女。 “好。”姜瑜只得点头答应,“臣女今晚就给母亲送些纸钱,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是。” 酒过三巡。 殷正平和殷正安彻底放开,话题也逐渐肆意起来,殷正平还算矜持,殷正安则口无遮拦起来,言语间已经有了醉意:“芙蓉阁并不算京城最大玉石交易之地,城郊的郭家庄才是,那里一到晚上,热闹着呢!” “郭家庄?”殷正平一头雾水,“我怎么没听说?” “你忙嘛!”殷正安笑道,“我也才去过两次,好玩得很,当地人都称之为鬼市,相传从前朝时候就有了,期间取缔了许多年,才渐渐不为人所知,今年不知怎地,又莫名其妙地开了,听说都开了有些日子了呢!” “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赵桓允笑笑,“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他其实知道这个鬼市的来历。 鬼市就是黑市。 “殿下整日忙于公务,哪能顾上这些,再说郭家庄偏僻,别说殿下了,就是我们这些整日游手好闲的人,也是因为鬼市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山村。”殷正安给自己斟满了酒,唾沫横飞道,“这郭家庄也奇怪,白日里他们都是朴朴实实的庄稼人,一到晚上便成了经验老道的玉石商了,臣听说有些人家的院子都是用玉石堆砌而成的,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的确稀奇,等空了,本王得去看看。”赵桓允微微颌首,赞许道,“殷大人果然见多识广,竟然知道如此隐秘之事。” 说着,又对殷清殷濂道:“你们年轻,空暇时多出去走走总有益处,不管当什么差事,体察民意很重要,要做百姓真正的父母官。” 殷清殷濂不约而同道:“谨记殿下教诲。” “是是是,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殷正安附和道,“下次我带你们两个去鬼市,那里还有燕国和凉国的商人,据说那些玉石就是他们从西南西北带过来的。” 众人相谈甚欢。 一直到了后晌才各自散了。 柳姑姑这才把鬼市的事说给姜瑜听:“刚刚奴婢问过班路了,他说他听说过前朝的鬼市,但郭家庄的鬼市他也从未去过,还说姑娘虽然是行家,但终究是姑娘,深更半夜前去不安全,等他空了定会去一探究竟。” “半夜怕什么?”姜瑜不以为然道,“咱们白天过去,等晚上再去便是。” 前世西北倒是有鬼市。 却没听说京城这边也有。 阮妈妈这才带着丁顺和孟文把赵桓允的贺礼抬了进来。 是一棵半人高的红色珊瑚,枝干上还点缀着玉石坠子,紫檀底座用纯金描边,金光闪闪,精致奢华。 用价值连城来形容,并不为过。 众人惊艳无比。 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这么好看的珊瑚! 三皇叔真是有心了。 待众人退下,姜瑜静静地看着这棵耀眼夺目的珊瑚,心头百味纷杂,前世赵桓允远赴西北,什么都没有带,唯独带了这一棵珊瑚,就摆放在他的书房里。 珊瑚能杀阴邪之气,故而到了晚上,她从不敢去他书房。 据说,这棵珊瑚是老王爷送给赵桓允的,赵桓允一直视若珍宝。 如今,他却把这棵珊瑚送给了她……她何德何能! 魏王妃大惊小怪地把此事告诉了宇文氏:“母亲,三叔把库房里那棵红珊瑚抬到姜二小姐的翡翠阁去了,说是给她当贺礼。” “给了就给了,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宇文氏睡了一觉刚刚醒,碰巧又做了噩梦,心情很是不爽,叹道,“我如今哪里能管住他,他就是把楚王府送给她,我也拦不住!” “母亲,刚刚媳妇听说了一个传言。”魏王妃突然压低声音,“他们说皇上曾有意召姜二小姐进宫……” /102/102871/31242961.html 第185章 先机 “殿下,郭家庄那边的鬼市是赵启求了圣旨才开的,眼下由沈堂在打理,听说意在追查前朝宝藏的下落……”王相令取过地形图给赵桓允看,“先祖先帝在位时间不长,他们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咱们皇上也始终惦记着这一笔财宝,这也是他善待恒亲王府的缘由之一。” 这些年,顺庆帝时常召赵桓允入宫议事。 却唯独没有提及前朝宝藏一事。 可见,顺庆帝对三府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李权毕竟是前朝大长公主的后人,即便在前朝,他也非皇室之人,他应该不知道宝藏的下落。”赵桓允拿起地形图看了看,又放下,“赵启倒是比赵禹聪明,能迅速领会皇上的心思,可惜他的聪明用错了地方,开启鬼市能不能找到宝藏还很难说,但能为自己敛财倒是真的。” 赵桓允对前朝宝藏并不感兴趣。 所以并没有把上林公子临终密信上呈顺庆帝。 上林公子承认宝藏一事,只是他说他只找到一小部分,其他的藏在哪里,他并不知道。 “赵启野心勃勃,迟早出事。”王相令轻咳道,“殿下如此用心为四皇子筹谋,但愿他不要辜负殿下的苦心,上次要不是出了意外,怕是……” 上次赵启偷袭赵禹之事,其实是赵桓允乐见其成的,可谁曾想,却被姜二小姐阴差阳错地改了结局,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顺庆帝即便知道真相,也只能装聋作哑地放过赵启。 在他眼里,皇子们互相制衡最为要紧,其他的,并不重要。 赵桓允见王相令欲言又止,会意:“阿瑜并不知道咱们的谋划,本王不怪她,通过这件事情怕是宫中之人都会以为阿瑜跟景王府走得近,如此一来,赵宣倒是安全得很。” “殿下所言极是。”王相令见赵桓允提到姜瑜,语气瞬间也温和下来,便也跟着笑道,“景王妃生性爽直,跟姜二小姐颇为投缘,听说已经递了帖子给姜二小姐,请她去景王府赏花呢!” “她多出去走走也好。”赵桓允看了一眼立在边上的康华,“到时候派几个人跟着,别让她发现了就行。” “是!”康华应道。 话音刚落,宇文氏表情阴沉地走了进来。 王相令和康华知趣地退下。 赵桓允起身给宇文氏泡了杯安神茶,递到她面前:“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宇文氏面无表情地坐下,半晌才道:“我问你,皇上心仪姜二小姐的事,是不是真的?” “母亲从哪里听到这些闲言碎语?”赵桓允皱眉道,“儿臣从未听说……” “我是你母亲,你当着我的面都不说实话吗?”宇文氏瞬间觉得赵桓允变了,变得连她这个当娘的也不相信了,“怪不得你急着去姜国公府提亲,原来都是为了给她解围,可偏偏人家不领你的情!” 翡翠阁开张,姜瑜并未宴请他。 可他还是颠颠地去了,还带了那棵珍贵无比的东海珊瑚,这珊瑚原来一直放在书房里的,他说送就送去了…… “母亲,这事对她来说,本来就仓促,她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赵桓允并不觉得姜瑜做错了什么,不管是谁,冷不丁成了他的未婚妻,都会有些措手不及,“我跟她是要一生一世做夫妻的,不在这一时。” 宇文氏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被他带偏了话题,瞪了他一眼:“你先跟我说,是不是真的?” 赵桓允低头喝茶,并不搭话。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母亲,而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在宇文氏眼里,他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也就不再问,语重心长道:“玄霖,咱们三府靠什么在京城立足,你比我清楚,世人都说,恒亲王府身份尴尬,可咱们又比他强多少?” “咱们表面风光,实际上却无一不是在谨谨慎慎地做事,因为咱们都明白,只有效忠皇上才能走得长远,咱们这个皇上本就生性多疑,若是因为一个女子跟皇上起了嫌隙,终究是不值的。” “母亲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赵桓允起身走到纱窗前负手而立,沉吟道,“眼下您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大哥,近来他跟宁府来往频繁,怕是早就传到了宫里,抢占先机不是不可以,可若是方向错了,终究会是一场空。” 小皇孙再怎么机灵,他终究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想推他上位,困难重重。 于他而言,他也不会答应小皇孙上位。 小皇孙一旦上位,太子妃宁氏多半会垂帘听政,从此以后大顺朝便是宁氏家族的天下了,宁氏家族是些什么人,赵桓允心知肚明。 “母亲跟你大哥谈过了,你大哥也说了实话,他说他这么做,不过是给三府多了条出路,你大哥还说,骞哥儿和琰哥儿都是在蜜水里长大的,并不知人心险恶,他也是为了保住三府将来的荣耀。” “那您告诉他,三府将来的荣耀,不用他考虑。”透过纱窗,赵桓允抬头望着朦朦胧胧的弦月,“只要他不节外生枝,骞哥儿琰哥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二郎常年卧床,不理世事,母亲只是担心他的身子,剩下你们兄弟俩倒是身强体健,却又偏偏不和……”宇文氏叹道,“罢了,你有什么话就去对你大哥说,当母亲的,就不给你们传话了。” “母亲,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歇着了。”赵桓允上前扶住宇文氏的肩头,望着她满头的白发,内疚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姜瑜接了景王妃的请帖,欣然赴约。 还特意去翡翠阁给慕容嫣挑了一套蓝宝石蝴蝶头面当礼物带了过去。 五月底,天气已经热了。 慕容嫣命人在花园里摆了茶果招待姜瑜,姜瑜一到,慕容嫣就热忱地拉她坐下来:“我千里迢迢从燕国来京,举目无亲,这还是第一次在府上招待客人,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姜二小姐见谅。” “王妃客气了。”姜瑜很喜欢慕容嫣的坦诚直率,笑道,“能来景王府做客,臣女倍感荣幸。” 寒暄几句,慕容嫣又道:“本来殿下是打算邀请姜二小姐和三皇叔一同前来的,不想昨日进宫,太后说皇上近来龙体欠安,她日夜忧心,便让殿下陪她和皇上去凤鸣台上香祈福,殿下一早就离府去了宫里,说是七天后才能回来。” 凤鸣台在凤鸣山的东面,也是皇家供奉的寺庙。 离京城约莫五六十里路,来回得整整一天。 姜瑜也没再问。 耳边却突然传来赵启的冷笑:“真是天助我也!” 姜瑜心里一紧。 /102/102871/31242962.html 第186章 做客 慕容嫣贵为公主,却跟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 懂厨艺,也会做女红,拉弓射箭更是不在话下。 她视姜瑜为救命恩人,又知姜瑜是赵桓允的未婚妻,对姜瑜并不设防,反而一见如故,跟姜瑜聊起自己的家乡:“我们燕国的女儿不像你们大顺朝的千金小姐,个个都养在闺阁里,我们喜欢骑马,更喜欢跟男人一样结伴去围猎,我们小的时候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以为天下都是如此,哪知嫁过来才知道,你们这边的女人还真是女人,不但说话温柔,就连笑也是那种微风细雨的笑。” “我也见过嘉和公主,她不但说话慢,而且走路也慢,要是让我跟她住在一起,那我指定要疯,我都绕京城一圈了,她怕是还没出门。” 说完,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笑。 姜瑜也跟着笑:“西北地广人稀,最适合骑马,王妃自小无拘无束,纵情山野,真是让人羡慕,不像我们自小养在深闺,抬头也只有四方天,久而久之,性子也就磨下来了。” 她也喜欢西北。 喜欢橙色的晚霞洒满草原的时候,橙色的光线在草叶上跳动,成群的牛羊若隐若现,牧笛悠扬,声声惹人醉。 偶尔也能见到彩虹,耀眼夺目的光晕在半空肆意伸展,仿佛踩上去就能走到天的那一边。 那个时候,她常常想,天的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 “好在殿下之前见过我,要不然,肯定被我吓死了。”慕容嫣显然对赵禹很是满意,继续道,“我家殿下让我不必拘束,就跟之前在家里一样,偏偏我当了真,敬茶的时候多了几句话,秦贵妃当时就不乐意了,提醒我要注意身份,他们母子俩真的好生奇怪,一个说东,一个说西,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姜瑜很喜欢慕容嫣的性情,便认真地给她出主意:“那就在谁面前就听谁的。” 她这样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宇文氏的影子。 心里暗叹,大概将来她也一样吧! “好,我听你的。”慕容嫣高高兴兴地应着,又问姜瑜,“姜二小姐可曾认识殿下的发妻?” “什么?”姜瑜一时被问懵了。 “就是之前的景王妃……”慕容嫣低头抠着指甲道,“我一直都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殿下对她如何?” “我那个时候还小,未曾见过之前的景王妃,也从未听人说起过。”姜瑜会意,笑道,“不过我觉得王妃不必知道这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独特之处,既然殿下说王妃做自己就好,想必就是喜欢王妃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殿下了,我也喜欢呢!” “当真?”慕容嫣睁大眼睛看她,姜瑜又笑:“当然是真的。” “不瞒姜二小姐,我不但见过赢太后,而且还跟她很熟……”慕容嫣意味深长地看着姜瑜,“难道姜二小姐不想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吗?” 赵桓允跟赢太后的韵事在燕国和凉国都不是什么秘密。 她早就知道了。 姜瑜愣了愣,很快领悟她的意思,坦然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想知道,因为赢太后对我而言,并不是之前的景王妃。” 一说起赢太后,其实她心里也有点乱。 但每次她都提醒自己,这都不重要…… “姜二小姐真是豁达!”慕容嫣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只说一句你便会明白,我是什么样子,赢太后便是什么样子,甚至她比我还要胆大妄为一些。” “看来太后也是豁达率真的女子。”姜瑜莞尔,慕容嫣还想说什么,侍卫来报:“回禀王妃,殿下派人说,他晚上就能回来,让王妃等他一起用膳。” “他今晚回来?”慕容嫣喜出望外,“不是说七天吗?” “听说是皇上临时下令,说殿下监国,不宜离京太久,又召了裕王殿下前去陪驾。” “知道了,下去吧!”慕容嫣心情大好,对姜瑜道,“我就说嘛,殿下若是离京七日,朝堂之事谁来处理,今日慢待了姜二小姐,等改日一定补上。” “王妃客气。”姜瑜莞尔。 赵启前脚刚走,后脚徐婳就怒气冲冲地去了姜瑗屋里,抬手就是一耳光:“你个贱人,我什么时候思慕过三皇叔,你少在殿下面前血口喷人!” 姜瑗被打蒙了,捂着脸恨恨道:“王妃真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我没有说过这话……” “你敢说,你没说过?”徐婳一见姜瑗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气得发疯,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殿下面前耍得那些小心思,你们姜家早就没落了,你现在就是裕王府养的一个暖床的玩意,你若是再在殿下面前嚼舌根,小心你的舌头,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靠爬床才嫁进来的贱人,我呸!” 姜瑗羞愤难当,却也无言以对。 哭着吩咐芍药去备马车:“回姜府。” 路上,芍药望着哭肿了眼睛的姜瑗,小心翼翼地劝道:“侧王妃就这么回府,怕是大人和夫人会担心的,不如咱们在街上转转再回去吧!” “是啊,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府……”姜瑗擦擦眼泪,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脸艳羡地望着姑娘们脸上的笑容,若是能回到从前,她宁愿自梳,也绝不嫁赵启。 赵启对她不过一时新鲜,腻了就很快弃之脑后。 两人成亲前的荒唐事明明是他所为,如今在他眼里,却成了她不检点,徐婳更是对她冷嘲热讽,动不动就拿这事嘲笑她…… 正想着,咔嚓一声。 随即马车颠簸了一下,便听马夫扯着嗓子骂道:“怎么走路的,眼瞎了吗?”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马夫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好汉饶命,饶命!” 丁顺甩着鞭子,一脚踩在他身上,冷声道:“你说谁眼瞎?你给老子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撞了谁?” “丁大叔,算了吧!”姜瑜透过珠帘吩咐道,“咱们去店里。” “姑娘,这小子撞了咱们的马车,还骂人!”丁顺愤愤道,“也就姑娘好脾气,要不然我饶不了他!” “是瑜妹妹……”姜瑗一下子听出了姜瑜的声音,忙神使鬼差地吩咐芍药,“快,帮我补补妆,我要见见她。” /102/102871/31242963.html 第187章 偶遇 骄阳似火。 肆无忌惮地照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叫卖声吆喝声,一切都那么鲜活生动。 于两人而言,却是恍然隔世。 姜瑜坐在马车上,不冷不热道:“原来是大姐姐的车驾,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 徐婳是什么人,她最是清楚。 姜瑗能有好日子过,那才怪了。 “原来瑜妹妹还在怪我……”姜瑗瞬间红了眼圈,仰脸看她,“妹妹今后是要嫁进楚王府的,无论身份还是辈分都要比所有人高出许多,姐姐真是替妹妹高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姐姐真是好嘴,是不是还要妹妹还要谢谢你当年抢了我的未婚夫?”姜瑜最是知道她这种人的逻辑,我虽然差点害死你,但你终究没死,还比我过得好,所以你不能记恨我当年害过你,甚至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果然,姜瑗嘴角扯了扯,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妹妹,你并不喜欢裕王殿下,即便没有我的事,你也会跟他退婚,不是吗?” “可事情是因你而起,终究我们也是因为你才退了婚,所以你根本就不配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姜瑜望着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再好的脂粉也掩饰不住她脸上的指印,前世一幕幕涌上心头,尤其是她待嫁前夜的惨烈,让她恨意再起,一字一顿道,“你记住,今日你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的报应,这就是你绞尽脑汁算计来的日子,即便你哭着跪着,也得走完你所有的劫数。” “是,我是罪该万死!”姜瑗知道姜瑜不会原谅她,苦笑道,“你恨我,怨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是姜府的人有什么罪?妹妹,看在咱们都是姜家人的份上,你帮帮他们,好不好?” “你贵为裕王侧妃都帮不了他们,我又怎么能帮得了?”姜瑜冷笑,“更何况,他们在替你祖母守孝,而非罢免,有什么可帮的?” “难道妹妹丝毫不念及骨肉之情吗?”姜瑗更咽道,“你虽然不在府上长大,可我们待你不薄,这些年我们频频去忠义侯府陪你,难道你一点不念我们的好吗?” “那是因为你们都惦记着我的嫁妆!”姜瑜见她这个时候还在跟她套近乎,气不打一处来,“你敢对天发誓,你对我,只有姐妹之情吗?你祖母,你母亲,还有你,无时不刻都在盘算着我的嫁妆,你们是想着等我出嫁那天,再置我于死地,然后你代替我,风风光光地嫁入裕王府,这样我的嫁妆也是你的嫁妆,一切就会顺理成章,不留半点痕迹,你们一家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毒之辈,你有什么脸面跟我说骨肉之情?” “不,不是那样的。”姜瑗被戳中了心思,顿觉心底发凉,她面带惊恐地看着姜瑜,“你不要听别人瞎说,真的不是那样的。” 这件事情除了祖母母亲和她,并无第四人知道。 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姜瑜冷哼,“你果然还是我讨厌的模样,敢做不敢当,半点祖父的骨气都没有,还敢自称是姜家的人,祖父九泉之下,也会替他们感到耻辱的!” “瑜妹妹,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姜瑗语无伦次,“真的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们!” 姜瑜猛地放下珠帘,把姜瑗挡在了喧闹的大街上:“丁大叔,咱们走!” 马车缓缓向前,姜瑗忙快走几步,扶着车辕道:“徐家野心勃勃,你们可要当心啊!” 她恨徐婳,却动不了她。 姜丽娘自从小秦氏死后,就跟姜府不来往,对她更是视若无睹,不可能帮她。 或许姜瑜还是她一线生机,她知道徐婳对姜瑜的仇恨,并不比她跟姜瑜少多少。 姜瑜不搭理她。 徐家野心勃勃跟她有什么关系,反了才好呢! 刚到翡翠阁门口,就见宁泽骑马迎面而来,见了姜瑜,宁泽快走几步跳下来:“瑜妹妹,别来无恙!” “宁二哥哥这是要去哪里?”姜瑜冲他笑笑,殷澜说宁家为了不让宁泽见她,硬是逼着他出了一趟远门,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刚回来,宁泽瘦了许多,衣袖也变得异常飘逸起来,再无往日风采,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听说瑜妹妹在这里开了店,特意过来看看。”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这一天派人打听过好多遍,藿香说她去了景王府做客,还没有回来。 为了不让彼此难堪,他只好骑马隐在暗处,只等她回来,才装作偶遇的样子跟她相见。 “多谢宁二哥哥,里面请!”姜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虽无意跟宁泽谈婚论嫁,但她却不愿意别人因她而变得如此消沉,如此痛苦,她觉得愧疚,却无法弥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泽跟赵启不一样。 赵启待并非真心,只有算计,她就算杀了他,也不会眨眼。 宁泽不同,他对她的那份情意,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可她偏偏不能接受他,因为他承受不了她的仇恨和她的执念,她不想害了他。 “阿瑜!”身后一阵马蹄声,姜瑜回头,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掀开车帘,随即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赵桓允跳下马车,径自朝她走去,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去景王府接你,他们却说你刚刚走,我只好一路追了过来。” 宁泽目光落在两人挽着的手上,心如刀绞。 他不敢相信,三皇叔竟然对姜瑜,如此亲近…… “我也是刚刚回来。”姜瑜只觉得腕上一阵炙热,却也不好推开他,面色平静地看了宁泽一眼,宁泽这才失魂落魄地上前见礼:“臣见过楚王殿下。” “原来是宁二公子。”赵桓允微微颔首,“既然来了,就一起喝杯茶吧!” “不,不了。”宁泽连声拒绝,拱手道,“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用力拉着缰绳,疾步而去。 走着走着,差点撞在路边的树上,他慌慌张张地翻身上马,落荒而逃。 路人一阵哄笑。 赵桓允趁机在她耳边低语:“以后你不准见他!” 姜瑜顿觉脸热,忙推了他一把,提起裙摆,匆匆跑进店里。 赵桓允眼带笑意,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102/102871/31242964.html 第188章 搬起石头砸谁的脚 翡翠阁原来的格局是前店后院。 前厅招待散客,左右各两个小套间,用来存放贵重的货品或者供女客们休息。 姜瑜把其中一间布置成了书房,专门用来描绘首饰图样,书架上林林总总地放了许多图册和几本杂书。 正厅人不多,姜瑜快步进了书房。 赵桓允也随之走了进去,语气自然:“晚上一起去鬼市瞧瞧吧!” “去鬼市做什么?”姜瑜抬头看他,触到他看过来的炯炯目光,她又低下头,明明是她的地盘她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婵毕恭毕敬地上了茶。 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出来就跟藿香咬耳朵:“姑娘跟三皇叔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藿香是店里的女掌柜。 见人就笑,待客很是热情,跟之前在小秦氏身边的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来挑选首饰的女客们都喜欢找她。 藿香见小婵这样说,嗔怪道:“休得议论姑娘,还不赶紧去烧水。” 小婵吐吐舌头,走开了。 柳姑姑正在后院跟班路聊石头,见小婵和藿香窃窃私语,只是摇头笑,小婵端茶倒水很是殷勤,就连阮妈妈也夸她有眼力劲,藿香性子沉稳,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姜瑜把她们的月银改成了月底分红利,半个多月下来,已经超过了两人原来的月钱,这样算下来,她们一年就能攒十两银子。 “自然是去看石头。”赵桓允走到门口把门虚掩上,撩袍坐在姜瑜对面的椅子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鬼市不是天天有,听说今儿来了不少新货,好多商家都过去抢货。” 姜瑜一听有新货,很是心动:“好!” 现在她手上的货都是从芙蓉阁那边挑的,这几天班路带着孟文孟武做得起劲,零零散散拆了好几块石头,也的确到了该补货的时候了,而且前几天闲聊的时候,嘉和公主还让她物色一些上好的玉石,说是想多做几套头面,还说以后她的首饰都在翡翠阁订了。 “郭家庄偏僻,道路崎岖难行,咱们早点过去,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然后等半夜开市,咱们再去。”赵桓允放下茶碗,拿起她桌子上的砚台看了看又放下,“这些我来安排,你不用操心,咱们用一辆马车就行。” “我带着柳姑姑一起,怕是不方便,我还是用自己的马车吧!”姜瑜并不想跟他坐一辆马车,怪尴尬的,赵桓允很是爽快地应着,起身道,“好,那就用你的马车,你先准备,待会儿我再来接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魏王妃尖锐地声音:“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事情你们也能做出来,是当我们不识货吗?” “敢问夫人,此话怎讲?”藿香不认识魏王妃。 “放肆,这是我们魏王妃,还不赶紧跪下!”宁嬷嬷怒斥。 “奴婢们不知魏王妃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魏王妃见谅。”柳姑姑忙上前道,“王妃屈尊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魏王妃? 姜瑜看了赵桓允一眼,刚想出去,却被赵桓允拦住:“先听听她们的来意。” “你们开张那日,老身来买了一只镯子,却不想是假的!”宁嬷嬷啪地一声把镯子放在银柜上,骂骂咧咧道,“黑了心肝的,你们过来看看里面包的是什么?” 女客们围上去看。 纷纷惊呼:“还真是假的! 金灿灿的镯子里面包着黑色的铁丝。 从外面看,却并无异常。 众人纷纷看藿香。 “魏王妃明鉴,这不是我们店里的货。”藿香脸涨得通红:“我们店里没有这样的货!” “哼,你们想赖账吗?”宁嬷嬷拿出一个装手镯的红木匣子扔到藿香面前,“你好好看看,你敢说这不是你们店里的红木匣子?” “木匣子自然是我们店里的,但手镯肯定不是。”姜瑜信步从里屋走了出来,冲魏王妃微微屈膝,“臣女见过魏王妃。” 魏王妃冷哼:“姜二小姐不必多礼,我可受不起,你只管赔了银子就好。” 哼哼,若是她拿不出二千两银子。 这事没完! 姜瑜取过那只绞成两半的手镯看了看,笑道:“魏王妃来给府上的奴婢讨个说法,臣女佩服,但若是府上奴婢别有用意,不知道魏王妃能不能给臣女主持公道!” “姜二小姐,人证物证都在,你无从抵赖。”魏王妃从姜瑜手里接过其中一半放在面前细细端详,冷笑道,“要我说,你这店趁早关门了事,即便我这次放了你,谁敢再上门买你的货呢!” 众人窃窃私语。 要是卖假货的话,那她们可不敢买了。 “趁着姑娘们都在,刚好教你们怎么鉴定我们翡翠阁的货。”姜瑜不慌不忙地从货架上取出一只手镯,然后又让藿香从抽屉里取了图样册摊开给她们看,“除了定制,我们翡翠阁没有一模一样的货,所以在售出的时候,会严格按照图样册来进行记录,而且每一只饰品都会有翡翠阁的字样,但位置并不相同,可魏王妃手里这只手镯并无翡翠阁的字样,所以并不是我们翡翠阁的货。” 藿香这才想起这事。 忙从姜瑜手里接过那只手镯,找到图册上对应的图案,然后根据标注找到了手镯上刻着翡翠阁三个字的字样,一一展示给众人看:“各位姑娘,我们店里的每一件首饰都是有记录在册的,若哪位还想验证一下,请随便取下一件首饰,我们都能在图册上找到图样,然后告诉你翡翠阁三个字刻印的位置。” 姑娘们一时好奇。 真的取下货架上的饰品在图册上找对应的团案,果然件件如此,都是记录在册的。 “翡翠阁做得这样周全,货肯定没问题的。” “就是,姜二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前几天我弟弟在门口摔倒了,还是翡翠阁的人帮忙送回去的呢!” “对啊,开店做生意,要是卖假货岂不是自毁招牌?” 姑娘们议论纷纷。 宁嬷嬷知趣地躲到了魏王妃身后,额头出了一层汗。 天哪,她是真的不知道翡翠阁的货都有记号…… “随便你怎么说,可这只手镯就是从你店里买的……”魏王妃脸上挂不住了,讪讪道,“你敢说,不是你的人私下里换了货……” “够了!”赵桓允冷着脸走出来,厉声道,“把人带上来!” “三叔……”魏王妃大惊。 /102/102871/31242965.html 第189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瞬间,康华便带着一个黑衣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踢了他一脚,“还不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黑衣男人扑腾跪在地上:“小人见过楚王殿下……” 魏王妃一见来人,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把赵桓允恨得牙痒痒,就算她一时糊涂,难道他都不顾自己人情分,一定要把她置于死地吗? 宁嬷嬷更是无地自容,悄悄拽了拽魏王妃:“咱们走!” “王妃,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黑衣男人跪行几步拦住魏王妃的去路,又哭丧着脸道,“是宁嬷嬷昨天找到小人,她让小人照着一只手镯打造一只一模一样的,只是里面得包着铁丝,当初小人不解,宁嬷嬷说,她怕被人偷,得把真的藏起来,戴这个假的,小人便照做了!” “你看是不是这只手镯?”姜瑜把那一半手镯拿给他看,黑衣男人连连点头:“正是,这里面包了九根铁丝,的确是小人在铁匠铺子里做的那只。” 说着,又哭丧着脸对赵桓允道:“殿下,饶命啊!” 姑娘们这才相信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男人竟然是三皇叔! 天哪,她们真的见到神出鬼没的三皇叔了…… 齐刷刷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了赵桓允身上,赵桓允面不改色,冷冷道:“把魏王妃和宁嬷嬷,还有这个铁匠带走,本王会细细审问。” “是!”康华应道。 “三叔,你不能这样对我……”魏王妃羞愤难当,“我有什么错,又不是我做的。” “王妃,您不要出声了,还是跟属下走吧!”康华快尴尬死了,他也不愿意当这个差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魏王妃忙知趣地闭了嘴。 悻悻地上了马车。 姑娘们这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再盯着赵桓允看。 有的干脆跟藿香要了图册,一本正经地在图册上寻找自己喜欢的款式,藿香又开始忙碌起来,姜瑜走到赵桓允面前:“谢谢殿下。” “都是二嫂的错。”赵桓允低头看她,“你放心,我会替你讨回公道,但今日之事,只能先这样处理。” “说清楚了就好。”姜瑜沉吟道,“就这样吧,我也不打算追究了。” 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家人。 她就是追究还能怎样? “好,我听你的,不追究。”赵桓允顺势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先准备,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姜瑜点头道是。 赵桓允并没有真的把魏王妃怎么样,而是把她带到了宇文氏面前。 宇文氏早就听到了风声,气得直哆嗦,指着魏王妃的鼻子骂道:“你个蠢货,不管什么事,要么做绝,要么不做,你没那个本事还去招惹她!” “母亲……”魏王妃泣道,“那个姜二小姐太难缠,媳妇不是她的对手!” “二嫂,明明是你先去找她的茬,怎么还说她难缠?”赵桓允顿觉不可思议,“难道二嫂觉得你这事做的,能瞒过母亲,瞒过我?” “瞒过怎样?瞒不过又怎样?”魏王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反正我在你们家可有可无,你们什么时候拿正眼看过我,就连琰哥儿也跟着抬不起头来,要不然,怎么恒亲王府的婚事,三叔说退就给退了!” 凭什么大嫂有儿媳妇,她没有! 她男人比不上老大老三,儿子还比不上吗? “你越说越离谱了,这跟恒亲王府有什么关系?”宇文氏快被她气死了,“说你拎不清你还不高兴,琰哥儿跟福宁郡主的亲事不是老三退的,而是人家恒亲王府说福宁郡主要守孝,不想嫁人,难不成你想让琰哥儿等她守完三年孝吗?” 魏王妃哭着摇头,又道:“可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咱们好嘛,母亲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姜二小姐抛头露面在外面做生意嘛!” 赵桓允若有所思地看宇文氏,宇文氏老脸微红,冲魏王妃摆摆手:“罢了,我跟你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从今以后,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府上老实呆着,给我面壁思过,琰哥儿有你这样的娘,怕是真的娶不上媳妇了。” 她是说不喜欢姜瑜做生意。 可也没说让她这个二媳妇上门去找茬啊! 尤其是还当着赵桓允的面……这叫什么事啊! 赵桓允已经听明白了,缓缓道:“母亲,若是你们容不下阿瑜,我只好带着她出去住了,我们未必会在府上成亲。” “老三,不是这样的!”宇文氏忙解释道,“都是你二嫂一时糊涂,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对了,今天钦天监送来了日子,说六月十六那天送日子最好,我和你大嫂已经商量过了,明后两天就备好礼单登门送日子呢!” 好吧,她再不喜欢姜瑜,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立威了。 等娶进来再说。 赵桓允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待赵桓允走后,魏王妃擦擦眼泪道:“母亲您看到了,三叔对姜瑜情根深种,就连大白天的也厮混在一起,肯定会出不少闲话呢!” “就是有闲话也是你闹的。”宇文氏越看魏王妃越烦,白了她一眼,“行了,你赶紧回府给我呆着,姜二小姐的事你不要再过问了,什么厮混不厮混,这话你也能说出来。” 秦王妃得知此事,笑弯了腰。 哈哈,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以后这日子可就热闹了! 姜瑜听了一耳朵婆媳俩的闲话,既觉得没趣,又有些感动。 透过车帘,她望着前面马背上的男人,想到他说的那些话,心思有些飘摇,等事情了了,他真的能带她走,她也是愿意的吧! 一路颠簸,总算到了郭家庄。 郭家庄顾名思义,的确是个庄子。 而且还是在半山腰。 跟想象得不同,这个庄子并不荒凉,反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酒馆客栈都在村外。 前来逛鬼市的商家就投宿在村外这边,并不会打扰村里的人。 再往里走,家家门前有树,户户院里有花,宛若世外桃源。 时值黄昏。 晚霞秾艳,花香袭人。 马车缓缓在一处青瓦白墙的院落门口停了下来。 /102/102871/31242966.html 第190章 未雨绸缪 赵桓允翻身下马。 随即来到马车前,冲她伸手:“到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姜瑜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痕,应该是早些年受过伤,然后愈合得不错,并不明显,她前世自由自在惯了,这辈子也不太愿意被人照顾,下个马车并不需要搀扶,轻声道:“我自己下去就好。” 那只手固执得没有拿开。 一旁的柳姑姑抿嘴笑,姜瑜只得扶着他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赵桓允依然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里走:“咱们先吃饭,然后等开市再过去。” 院子不是很大,却收拾得很是干净。 假山,凉亭分布得恰到好处。 姜瑜第一次来,却瞧着有些眼熟。 院子里做事的都是年轻男子,见两人进来,纷纷停下脚步上前行礼问安:“殿下,姜二小姐。” 赵桓允微微颔首,带着她进了正屋。 一进门,姜瑜便被这屋子里的布置惊讶到了。 这分明是前世赵桓允在西北大营时的起居室,墙上挂着一张大弓,墙角一棵盆栽的矮松,地上铺着竹席,就连桌子也是常见的那张松木桌,久未见面的翠郎站在窗棂上,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起初她以为赵桓允是借用了人家的院子,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屋子是他的。 饭菜很快上齐了。 屋里就他们两个,其他人连同柳姑姑也不知去向,赵桓允见她面露惊讶,展颜道:“是不是觉得这里跟周围格格不入,实不相瞒,这屋子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一直纳闷,所以就找了这处院子布置成这个样子,每每来到这里,我便觉得心安。” 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梦里这屋子里也有她。 只是梦里的她不说话,总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相信他跟她是有渊源的。 姜瑜笑笑:“殿下的梦倒是挺有趣的。” 她的笑容总是很淡,几乎是为了笑而笑。 但赵桓允却觉得此时此刻整个屋子因为她的笑变得流光溢彩,尤其是她一袭粉白色衣裙衬托的她格外鲜活亮丽,宛如院子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让人沉醉。 姜瑜吃了几口竹笋和菌子就放了筷子。 赵桓允见她吃得少,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牛乳羹:“你尝尝这个,味道还算不错。” “我吃饱了。”姜瑜见过牛乳羹,却从没有喝过,前世她见过牧民熬牛乳羹,喝完嘴上都有一圈白,故而她有些抗拒。 “你喝几口,剩下的我喝。”赵桓允给她递了汤勺,姜瑜忍俊不禁,直接推到他面前:“那你直接喝掉不就好了!” “这不是想让你尝尝嘛!”赵桓允还是给她舀了两勺。 姜瑜只得接过来,喝了两口,“味道还不错。” 赵桓允望着她唇角挂着的白,心里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他忙低下头,把剩下的羹汤喝完,起身道:“我让柳姑姑进来一下,让她服侍你休息一会儿。” 姜瑜应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有人道:“回禀殿下,皇上并不在凤鸣台。” “消息确切吗?” “确切,皇上一到凤鸣台就闭门不见人,连太后也不见,太后忙着抄经也没有打扰皇上,可咱们的人却亲眼看见景王回宫的时候,悄悄带走了皇上,怕是连太后也不知道。” “简直是欺人太甚!”赵启重重捶在桌子上的声音,“景王竟然私自把父皇带回了宫,孰可忍孰不可忍,他这是要造反吗?” “殿下,那咱们该怎么办?”姜瑜听清楚了,是唐冶的声音。 赵启恨恨道:“既然父皇不仁,那就休怪本王不义,你让崔尚书连夜来见我,还有让沈堂也准备着,不要让闲杂人等掺和进来……” “是!”唐冶应声退下。 前世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姜瑜忙唤过柳姑姑:“你这就下山,去找父亲,让他找个理由出京,然后留意凤鸣台那边的消息。” “姑娘,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柳姑姑吓了一跳,姜瑜忙道,“你先听我说完,你回去后就不要回来,让翡翠阁早点打烊,明天也不要开门,至于班路,他该怎样还怎样就好,还有外祖母那边,你跟阮妈妈带着藿香和小婵一起过去,就说我让你们回去收拾一下衣物拿回新府,你们顺便在那里住上一晚,还有,让顾嫂也回去探亲休息两日。” “可如此一来,府上不就没人了吗?”柳姑姑不解。 “姑姑,你不要问了,照我说得去做,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姜瑜不想解释太多,正色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们天明也就回去了。” “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柳姑姑从未见姜瑜如此安排过,动容道,“若是有危险,奴婢绝不离开姑娘半步。” “如今你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姜瑜佯怒,“有殿下在,你担心我什么?” 柳姑姑一想也是,也不废话。 很快骑马出了庄子。 不远处的山岭上,一支利箭瞄准了她,沈堂一把推开弓箭手:“不过是寻常路人,不必如此紧张,殿下说了,以日落为准,绝对不让一人离开郭家庄。” “可属下听说三皇叔也在此……” “三皇叔带着姜二小姐是来鬼市玩的,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记住他的人,一个也不准放出来。” “是!” “殿下,姜二小姐让柳姑姑回城,不知所为何事。”康华禀报道,“而且庄外路口突然戒严,只进不出,但他们却没有拦柳姑姑回京。” “你让翠郎给王相令报了信,就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管按兵不动,护卫好三府即可。”赵桓允站在院落门口,负手而立,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待他回屋,姜瑜已经睡着了。 小姑娘呼吸清浅,歪在竹席上,睡得极沉。 赵桓允上前弯腰抱起她,把她放在里屋的床榻上,他知道她嗜睡,却没想到她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下也能睡着……站在床边静静看她一番,他才拉上床幔,点了灯,从书架上找了本书,慢慢翻看。 月上树梢。 翠郎无声地划过夜空,直奔京城。 /102/102871/31242967.html 第191章 不满 赵景允刚进楚王府,就见翠郎落在了前院屋顶上。 见了他,翠郎扑棱着翅膀去了赵桓允的书房。 “你三叔这只鹰倒是机灵得很,只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赵景允随口问赵骞,“你可知道?” “三叔对翠郎爱惜得很,前些日子一直让康华训练它,有次腿受伤了还休养了几日。”赵骞还真的知道,不以为然道,“您还别说,康华还真是有两下子,被训练得渐通人性,起码送个信啥的比鸽子强。” “送信?”赵景允意味深长地望着赵桓允的书房,“他今天刚走,怎么就送信回来了?” 赵桓允去鬼市的事他知道。 听说是带着康华一起去的,王相令惹了风寒,就留在府上。 “哦,未必是送信。”赵骞解释道,“翠郎认窝,不愿在外面过夜,到了天黑它就回来了。” 赵景允恍悟。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宇文氏的松鹤院。 宇文氏早就泡茶等着父子俩了。 赵琰坐在边上笑道:“大伯和哥哥莫不是贪恋夜色缠了腿,我都喝了一杯茶了。” “你住得近,抬腿可不就到了嘛!”赵骞笑道,“我们还是远了些。” “贫嘴,都在一个胡同里住着,还分什么远近。”宇文氏拉着赵骞坐下,吩咐余妈妈把赵骞爱吃的杏仁糕端上来,“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你们来吃呢!” “一看就知道是母亲亲手做的。”赵景允率先拿了一块,展颜道,“我从小就爱吃母亲做的点心。” 赵骞也吃得津津有味,对赵琰道:“早知道祖母这里有好吃的,晚膳就少吃点了。” “我晚膳没吃,就等着祖母的点心呢!”赵琰嘿嘿笑,“你吃你的杏仁糕,我的桂花糕早就吃完了。” “你和二郎都像你们父亲,爱吃甜的。”宇文氏目光柔和地看着儿子孙子,感慨道,“就老三像我,他虽不挑食,却不怎么爱吃甜的,他从西北回来后,口味就偏向西北那边了。” 赵景允知道宇文氏其实是最疼赵桓允的,放下点心喝了口茶:“老三怎么突然去逛鬼市了,莫不是鬼市那边有什么事?” “听说是跟姜二小姐一起去的。”赵琰插嘴道,“说是去看石头去了。” “看石头?”赵景允对鬼市不是很了解,“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大伯,这里的石头不是寻常的石头,而是包裹着玉的石头。”赵琰也是在京城里混的人,对这些事门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在夜里交易,所以就叫鬼市。” “大半夜的,跟一个姑娘家逛什么鬼市?”宇文氏一听是跟姜瑜去的,不乐意了,沉着脸道,“老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还没送日子呢,就出入成双了,那姜二小姐竟然也不顾及名声了。” 她以前听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女方不检点。 正经人家的姑娘谁大半夜的跟男人混在一起,哪怕是未婚夫也不行。 可偏偏,竟然让她遇上了…… “祖母,姜二小姐的翡翠阁刚好需要这种石头,大概是去看货了吧!”赵骞是站在赵桓允这边的,“许是三叔放心不下,就一起去了,其实也没什么的,听说鬼市就跟咱们上元夜差不多,好多人的。” 宇文氏一听翡翠阁更是不乐意:“我正想跟老三说这事呢,这要是成了亲,我是不准她在翡翠阁抛头露面的,咱们三府可丢不起那个人,老三年纪也不小了,她得赶紧给老三生个一儿半女的才是正事。” 赵骞和赵琰不约而同地低头偷笑。 “母亲,这些事您还是不要操心了。”赵景允笑着摇头,“现在姜二小姐可是老三心尖上的人,他心里有数。” “男人再有数也经不住女人的软磨硬泡……”宇文氏觉得赵桓允自从跟姜二小姐提亲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去翡翠阁,真是一天跑八趟也不嫌多,她不信若是姜瑜冷着脸,他还愿意去……但当着两个孙子的面,她又不好继续编排赵桓允,便吩咐赵琰,“祖母瞧着你父亲这几日精神还好,你要经常陪他过来小坐,这一年当中,他也就这两个月能下床行走,也难为他了。” 赵琰应着,率先起身告辞:“祖母,伯父,大哥,父亲该喝药了,我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赵骞也跟着起身,“我好几天没见二叔了,正好过去瞧瞧。” 待兄弟俩走后,宇文氏才问赵景允:“听说太后和皇上去凤鸣台祈福的时候,是景王护送去的,怎么现在又变成裕王前去护驾了呢?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景王监国,没他怎么行?”赵景允不愿意提及这两人,皱眉道,“四皇子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小皇孙还小,可不指着他们两个了嘛!”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让裕王去送呢?”宇文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一来一去的,闹玩吗?” “大概皇上更信任景王吧!”赵景允轻咳道,“他是长子嘛!” 姜瑜是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这才想起她是在郭家庄,柳姑姑走后,她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床帐外烛光朦胧,赵桓允立在朦胧的烛光里问她:“醒了吗?” 姜瑜掀开床帐下了床,歉然道:“不小心睡着了。” “无妨,刚刚开市,咱们一会儿再去也不迟。”赵桓允放下手里的书,展颜道,“我让郭嬷嬷过来服侍你洗漱更衣,我去马车上等你。” “好。”姜瑜莞尔。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嬷嬷应声走进来:“姜二小姐请。” 三更时分,夜色漆漆。 唯独鬼市这边烛光通明,就连路两边也点了不少火把。 白日寂静的小山村到了夜晚变得鼎沸起来。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有男人也有带着帷帽的女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看石头,时不时窃窃私语,商量价格,根据石头的品相看石头里面是否有货,真正交易的时候,则是用暗语地敲定最后的成交价。 姜瑜对这些并不陌生。 前世在西北边境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样交易的。 她本来想听听赵启那边的动静,无奈四下里太嘈杂,她什么也听不到,赵桓允则干脆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咱们去木棚那边看看,好货都在那里。” 鬼市上除了露天的摊位,还有两排用木头支起的棚子。 里面大都是经过挑选了好几遍的石头,能挑到好货的几率高一些,只是价格也贵出许多,囊中羞涩的人是不会去那边的。 两人挤出人群,走了进去。 /102/102871/31242968.html 第192章 他终于动手了 白云寺的药王殿。 烛光也是一直亮着,王相令和姜行远正坐在临窗大炕上下棋,相比王相令的沉稳,姜行远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三忍大师给两人重新泡了茶,看了一眼棋盘,一言不发地去了隔壁房间打坐,木鱼声轻轻响起。 “国公爷有心事,在下胜之不武。”王相令收了棋盘,顺便剪了烛心,“姜二小姐跟殿下在一起,没什么危险,再就是事情或许有转机。” “若是有转机,你我又何必困在这里?”姜行远对姜瑜的传话本就半信半疑,但还是找了个缘由出城,却不想半路就被王相令请到了这里来,他这才意识到赵启大概真的要反了…… “裕王殿下虽才智过人,却英勇不足,要想成事,怕是还欠点火候。”王相令喝了一口茶,笑道,“你我只管在此处呆上两三日,不用想太多。” 两人正说着,隔壁木鱼声戛然而止,三忍大师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盘腿坐下,对姜行远道:“听闻国公爷早些年在西北得了风疾,一到天冷就会犯病,有道是冬病夏治,如今刚刚入夏,正是医治风疾的好时机,国公爷安心在老衲这里医病就好。” “可是……”姜行远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治什么风疾,王相令起身,拍了拍姜行远的肩头,“国公爷,眼下您还是留下好好治您的风疾为好。” “国公爷请!”三忍大师双手合十对姜行远行礼道,“老衲先给国公爷把脉,才能对症下药。” 姜行远:“……” 他是被软禁了吗? 是夜。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赵启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城直奔皇宫。 扬言赵禹劫持了顺庆帝,他回宫是为了保护皇上,拿下赵禹,禁卫军早就得到消息,很快跟赵启的队伍交上了手,赵禹得到消息,二话不说,亲自带人迎战。 一时间皇城内外火光四起,杀喊声一片。 顺庆帝回宫后,病情似乎又变得重了些。 殷贵妃服侍他吃了药躺下,悄无声息地退下,临走时还特意打开了一扇窗,瞬间外面的声浪便一声高过一声地涌了进来,田喜迈着小碎步上前关窗,但顺庆帝还是听见了,沙哑着声音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回禀皇上,外面……”田喜欲言又止。 “说……”顺庆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很快猜到了什么,“是裕王?” 田喜低下头:“是!” “那个逆子,他果然……”顺庆帝挣扎着起身,刚想说什么,却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田喜忙上前晃了晃他:“皇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田喜忙放下床帐,唤过两个小太监,吩咐道:“你们两个再叫几个人,好好在这里守着。” 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是。 趁着夜色,田喜一溜烟去了坤宁宫。 容皇后早就得到了消息,刚把太子妃和小皇孙安顿好,正欲去养心殿见顺庆帝,就见田喜神色匆忙地赶了过来,忙问道:“田公公,皇上怎么样了?” “回禀皇后,皇上怒火攻心,怕是不太好……”田喜忙道,“还请娘娘出面主持公道,要不然,这宫里是要乱了啊!” “带本宫去养心殿。”容皇后很快冷静下来,“等等,先把沁芳宫那个贱人给本宫拿下关进养心殿,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她,更不准跟她说话,至于其他人都要呆在屋里不准出来,违者斩!” “是!”田喜领命。 秦贵妃和苏妃还有嘉和公主一得到消息就赶到了养心殿。 三人正跪在顺庆帝床前掉眼泪。 容皇后看了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坐在顺庆帝床边,幽幽道:“臣妾早就劝你,让你早立太子,可你不听,还嫌我居心叵测,如今……” “皇后娘娘,还是先让许太医给皇上看病吧!”秦贵妃看了一眼立在帐外的许太医,红着眼圈道,“事已至此,皇上他……” “你闭嘴!”容皇后看见秦贵妃就烦,冷声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监国理政的?” 秦贵妃无言以对,讪讪地退到一边。 木棚里的石头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姜瑜细细挑选了一番,不到一个时辰便挑了两大筐。 其实她心里也担心着城里的动静,只是四下里太吵,她什么都听不到。 赵桓允买石头跟她不同,他是一堆堆地看,看好就全要,康华上前砍价。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赶着马车过来拉石头,他走到康华身边,神色肃容跟康华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康华脸色一沉,立刻告诉了赵桓允,赵桓允表情轻松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姜瑜轻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你先挑货。”赵桓允半拥着她往前走,温声道,“等回去我再跟你说。” 见他这样说,姜瑜已经无心挑石头了:“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赵桓允只得依她,冲康华招了招手,康华会意,牵了一匹马过来,赵桓允率先翻身上马,又伸手把姜瑜拉了上去,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村子里走,康华赶着马车,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姜瑜会骑马,却并不熟练。 山路崎岖,她动也不敢动。 赵桓允拽着缰绳,几乎是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鬓间,不紧不慢道:“裕王已经动手了!” 赵启和赵禹矛盾由来已久。 他们两兄弟的事,他当然不会插手。 “怎么样了?”姜瑜突然想到前世那一幕,依然心有余悸,因为她的归来,其实这辈子跟前世许多事已经不一样了,她担心事情会有反转。 “放心,赵启并非赵禹的对手,他必败!”赵桓允情绪并无半点波澜,“赵禹怎么说也是带过兵的,前几天我刚刚把巡防营还给了他,赵启一旦腹背受敌,便会毫无招架之力,这场闹剧最多天亮就结束了。” 他早就知道赵启有野心。 只是他没想到赵启竟然如此按捺不住…… “如此一来,倒是成就了景王殿下了……”若真如赵桓允所言,今夜过后,赵启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罪人,他将永无翻身之日,他跟殷贵妃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102/102871/31242969.html 第193章 秘密 天刚蒙蒙亮,整个京城便安静了下来。 赵启腹背受敌,最终被生擒,赵禹亲自把他押到顺庆帝面前,锦麟卫把从裕王府搜出来的龙袍一并呈了上去,顺庆帝表情木然地看着赵启,半晌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胜者为王败者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赵启满脸是血,头发松散,很是狼狈,他擦了一把脸,冷笑道,“事已至此,儿臣认罪便是。” 赵禹身上的衣裳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靴子也破了,看上去比赵启还要狼狈:“你口口声声说我劫持了父皇,现在你看清楚了,父皇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顺庆帝挥手让赵禹退下,声音沙哑:“你先下去。” 赵禹刚转身,赵启突然喊住他:“二哥……” 赵禹停下脚步,没回头。 “二哥,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赵启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赵禹皱了皱眉,大踏步离开,顺庆帝睡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像是第一次认识般审视着赵启:“在你眼里,朕是什么人?” “父皇是天子,是明君,是人人敬畏的万岁……”赵启脸上依然带着笑,“父皇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了吧?” “你怨恨朕?”顺庆帝坐起来,田喜站在他身边,一脸警惕地看着赵启,赵启又笑:“儿臣不敢,所有的事都是儿臣一人所为,只求父皇不要怪责母妃,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儿臣连累了她。” “你们母子同气连枝,朕不信她不知道。”顺庆帝哼地一声吩咐田喜,“把殷贵妃带到这里来!” 田喜应声退下。 殷贵妃早就吓得腿软了,一进门就扑到顺庆帝面前跪地求饶,声泪俱下:“皇上,裕王只是一时糊涂,求皇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哼,他私制龙袍,带兵谋反,夜袭皇宫,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还敢说他是一时糊涂?”顺庆帝一脚把殷贵妃踢开,“你还有脸替他求情,你敢说,他所做的一切,你不知情?” “皇上,臣妾……”殷贵妃又哭着爬了过去,泣道,“臣妾若是知道,万死也不敢让他这么做,他,他定是受了用心歹毒之人的蛊惑,才做出这等荒唐事的,来人,把裕王的谋士都给本宫抓起来!” “够了!”顺庆帝再次踢开她,气急败坏道,“田喜,把她押入冷宫,无召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皇上……”殷贵妃一路哭喊着被拖了出去。 “还有这个逆子……”顺庆帝气得直咳嗽,“送去宗人府,听侯发落!” “父皇,儿臣劝您还是不要把我送到宗人府去,别忘了,宗人府可是三府的天下。”赵启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您可知,为何昨夜三府没有任何动静吗?难不成他们不知道您被困在宫中,性命危在旦夕吗?” 顺庆帝一脸狐疑地看了看田喜。 田喜忙道:“回禀皇上,昨晚三皇叔不在京城,而是去了郭家庄,却不想被沈堂的人困在那里,不得出入。” “哈哈,堂堂皇叔,岂是一个小小的沈堂能困住的,他若是想进京救驾,谁能拦住他?”赵启全然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越发肆无忌惮,“说不定他已经知晓了当年的往事,冷眼旁观也说不定……” “你在胡说什么?”顺庆帝厉声喝道,“什么往事?” “十三年前,您就是在这里发号施令,让锦麟卫去暗杀三府老王爷的,不是吗?”赵启意味深长地笑道,“当时我还想老王爷忠心耿耿,对您有辅佐之恩,您为什么还要去暗杀他,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您的皇位也来路不正,老王爷知道您所有的秘密,您不得不除掉他,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可是我却躲在角落里偷听到了一切,父皇,您说是这是不是报应?” “你胡说,老王爷之死,朕也痛心,他并不是朕害死的!”顺庆帝面上表情如常,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朕是先帝钦点的太子,名正言顺,无需杀人灭口!” “父皇,先帝心仪的太子人选早就被您除去了,所以您才顺理成章地承继了帝位,不是吗?”赵启目不转睛地盯着顺庆帝看,“您想想,若是三府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被您下令除掉的,看他们还会不会替您效力,尤其是三皇叔,十几年来一直掌管黑市,明卫暗卫不计其数,他若是有了异心,该怎么办?” “您骂我逆子,实际上您又何尝是一个孝顺的人,您跟二哥悄悄回宫,就是为了引我上钩,可您可曾想过太后,她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凤鸣台那边等着您去接她,而且凤鸣台那边除了宫女,并无侍卫,您可曾担心过她的安危?” 顺庆帝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启继续道:“您的病是怎么来的,您自己知道,为了一个殷氏,您竟然牵挂了她十几年,最后还打起了姜瑜的主意,若不是三皇叔抢先一步提了亲,此时此刻怕是宫里又多了一个您的宠妃,难道您还真的以为三皇叔是为了传言而提的亲吗?” “你,你给我住口!”顺庆帝再也听不下去了,颤声道,“来人,把这个逆子带下去,把他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见他。” 赵启很快被带了下去。 就剩下顺庆帝和田喜两个人,顺庆帝幽幽道:“田喜,难道这一切都是朕的错吗?是不是早立了太子就没这些糟心事了?” “回禀皇上,您这么做恰恰就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真正的太子啊!”田喜正色道,“自古以来,太子之位便是重中之重,所有的皇子都会无时不刻地盯着他的位子,以老奴愚见,今日之乱,跟立太子并无关连。” “罢了,传召三皇叔觐见。”顺庆帝看了他一眼,皱眉道,“那个逆子的话你且不可信,若是连三皇叔也猜忌朕,那就真的误会了。” 田喜低头不语。 /102/102871/31242970.html 第194章 规矩 姜瑜听得暗暗心惊。 原来三府老王爷的死竟然是顺庆帝下的黑手。 眼下顺庆帝又召赵桓允进宫,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无论什么事情,赵桓允肯定都能应对自如,他昨晚之所以置身事外,怕是早就知道了三府老王爷的事,想到这里,姜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城府竟如此之深…… 随即耳边便传来宇文氏的絮叨声:“你们孤男寡女,彻夜未归,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玄霖,就算送了日子,不到成亲那一天,你们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多少得顾及着点。” “母亲,我们只是去逛了逛鬼市,买了些石头,并不是您想得那样。”赵桓允的语气很轻松,听上去心情不错,“再说,昨晚沈堂带人围住了郭家庄,我们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还望母亲见谅。”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宇文氏昨晚睡得早,刚刚用了早膳,赵景允他们都尚未来请安,她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连余妈妈也是一头雾水,赵桓允这才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宇文氏听,“好在有惊无险,一切都尘埃落定,母亲不必担忧。” “想不到赵启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宇文氏还是吃了一惊,又问,“赵启现在是不是关押在宗人府,你得提醒你大哥,有些事不该问的,不要问,只要保证他的安全即可。” “赵启不在宗人府,而是在天牢。”赵桓允像是在聊家常事般波澜不惊,“天牢里有他的人,若是到了宗人府,怕是就插翅难飞了。” “你的意思是他仍然不死心?”宇文氏不可思议道,“即便天牢有人那又如何,他还敢越狱不成?” “敢不敢就看赵启的胆子有多大了。”赵桓允淡淡道,“胜者为王败者寇,他敢这样做,也不是准备了一天两天了,所有的后果他肯定早就预料到了。” “咱们大顺平静了十五年,想不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早立了太子,怕是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宇文氏摇摇头,“咱们这个皇上,太过优柔寡断,有因必有果,才会有今日的祸事。” 康华来报:“殿下,田公公身边的王公公来了,说皇上召您入宫觐见。” “知道了。”赵桓允起身往外走。 “玄霖!”宇文氏心情复杂地喊住他,上前嘱咐道,“记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立嫡之事你不要多言。” 赵桓允点点头,大踏步走了出去。 京城看上去并无异样。 街上依然熙熙攘攘。 康华把所有的石头都拉到了翡翠阁那边,班路正带着孟文孟武兴致勃勃地切割石头,姜瑜睡了一觉,晌午的时候去翡翠阁小坐了一会儿,顺便去了芙蓉阁找素娥喝茶。 素娥显然刚知道这个消息,姜瑜一去她就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殷贵妃已经被打进了冷宫,她昔日得罪的人纷纷落井下石,要多惨就多惨!” “你倒是消息灵通。”姜瑜淡淡看她,“你昨晚有没有听到动静?” “听到了,怪吓人的。”素娥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本来我想去找你的,可是巡防营全城戒严,不让出门,那架势真的很吓人,好多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奇怪的是,巡防营突然多了好多人,满大街都是巡防营的人!” 姜瑜想到昨晚赵桓允说他已经把巡防营还给了赵禹,昨晚巡防营多了的那些人,肯定是赵桓允的人,也就是说,他早就得到赵启要谋反的消息,故意置之不理的。 “对了,听说你昨晚去了郭家庄的鬼市?”素娥见姜瑜出神,以为她没有睡好,笑道,“你是不是买了好多石头?也不说带我去看看!” 姜瑜这才回过神来,忙道:“都在翡翠阁那边放着,你若是空了,随时可以去。” 素娥刚想说什么,有人敲了敲门,素娥应声走了出去,黑衣小厮低声道:“东家,秦王殿下来了。”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素娥有些意外。 小厮讪讪笑。 “你带他去楼上,我稍后就到。”素娥说完,又回了房间对姜瑜道,“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待会儿有两处你喜欢的戏,你慢慢看。” “好!”姜瑜知道大皇叔来了。 出于好奇,她还是听了素娥那边的动静,赵景允语气关切地问她:“昨晚有没有被吓到?” “就算吓到了,殿下也来不了,不是吗?”素娥反问。 赵景允轻咳道:“好了,说正事吧!” “难道殿下刚刚说的不是正事?”素娥又问。 “素娥,你记住你的身份。”赵景允显然不喜欢这样的谈话,冷着脸道,“除了名分,其他的人,我都能给你。” 素娥苦笑:“可一个女人看重的,只有名分。” 赵景允默了默,又道:“明晚我跟宁太师在此议事,你好生安排,我们隔壁房间,决不能有人。” “是!”素娥轻声应道。 “素娥,你知道,这样的事,其实本王只需派个人来告诉你一声即可。”赵景允深深看她,“可本王还是亲自来了。” “多谢殿下!”素娥勉强笑道,“若殿下没什么事,妾身告退。” 赵景允见她竟然跟他闹小性子,冷着脸道:“下去吧!” 戏台上,锣鼓喧天。 咿咿呀呀地唱腔时而婉转低语,时而慷慨激昂。 赵景允和素娥的声音也随之淹没其中,人人都是看戏的人,人人又都是戏中人,柳姑姑上前道:“姑娘,昨天国公爷被王相令请去药王殿医治风疾,并无出城,姜离说国公爷三日后才能回庄子,让姑娘不要惦记,还说等楚王府送日子的前两天,他自会回府准备。” “知道了,咱们回去吧!”姜瑜再也无心看戏,吩咐丁顺去忠义侯府。 慕容氏得知姜瑜昨晚跟着赵桓允去了鬼市,嗔怪道:“你这丫头越来越胆大了,都是外祖母平日里纵得你,以后且不可如此了,你那个婆婆规矩多着呢!” 姜瑜讪讪笑。 /102/102871/31242971.html 第195章 婆媳 远在锦州的赵宣得知京城政变,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问前来送信的苏九:“为什么三叔祖不让我回去?” “回禀殿下,主子说锦州是前朝故都,好玩的,好吃的,比比皆是,您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再回去也不迟。”苏九在庄子上历练了大半年,举手投足比之前沉稳了许多,说着说着,便压低了声音,“王大人说,反正您平日里纨绔惯了,不回去谁也不会注意到您,若您此时回京的话,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您别忘了,裕王倒了,还有景王,还有小皇孙,依然轮不到您……” “难不成到最后本王还要跟自己的侄儿一决高下吗?”赵宣苦笑,“若真如此,本王宁愿从此浪迹天涯,永不回京,当个自由自在的纨绔。” “殿下,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殿下无意夺嫡,永不回京,却依然会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苏九认真劝道,“殿下,好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还望殿下务必珍重。” “不愧是三叔祖身边的人。”赵宣点点头,赞许道,“你若是没别的事就留在本王身边吧,三叔祖的人,本王信得过。” “多谢殿下。”苏九心里一阵轻松。 赵桓允说了,若是赵宣不肯留他。 他就依然回庄子做苦力。 三日后,姜行远从庄子上回了国公府。 顺庆帝赐给他的那两个美人,趁着姜行远去白云寺治病的时候偷偷跑了,姜离带着人大张旗鼓地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悻悻回府交差。 为此,姜行远还发了火,说他办事不力,又气得病倒了。 姜瑜请了许太医过来给姜行远把脉,许太医开了药,一本正经地嘱咐姜行远轻易不要动怒,姜瑜谢过,便请他去正厅喝茶,许太医长揖一礼:“姑娘救命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这半年来,他被人刺杀过好几次。 都是姜瑜派人在暗中保护他,他才能安然无恙。 “许太医客气。”姜瑜笑道,“家父的病以后还要仰仗许太医,所以许太医不能有事。” “姑娘放心,国公爷的身子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许太医会意,姜瑜亲自给他斟茶,又道,“不知皇上龙体如何?” “皇上的病倒是蹊跷得很,竟越发不济了。”许太医低声道,“不敢瞒姑娘,下官发现皇上有被人下过毒的痕迹,此毒分量掌握得刚刚好,轻易觉察不出,却会因心情喜怒而毒发,下官拿到的药渣并无不妥,可见是有人半途加进去的。” “是宫里有人要害皇上……”姜瑜沉吟道,“罢了,横竖不管咱们的事,还望许太医能够独善其中,切莫受到牵连。” “多谢姜二小姐提醒。”许太医起身又是一礼,姜瑜又问,“殷贵妃那边怎么样?” “下官听说,殷贵妃在冷宫日夜喊冤,口口声声要见皇上,皇后去过一次,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起了争执,皇后吩咐下人,一天只准送一次饭菜。” 许太医看了看姜瑜,继续道:“裕王被关在天牢,尚未提审,他倒是安静,一言不发,该吃吃,该睡睡,像没事人一样。” 待许太医走后,姜瑜凝神听了听赵启那边的动静,果然,静悄悄地,什么声音都没有,以她对赵启的了解,赵启应该笃定顺庆帝不会杀他,所以才并不惊慌。 更何况,天牢里有他的人,他对外面的事情也会了如指掌。 裕王府自然是人仰马翻。 被赵禹派去的禁军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别说人了,就连苍蝇也飞不出去。 姜瑗哭得眼睛都肿了,徐婳也没了主意,看见姜瑗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就烦,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她身上:“殿下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是先哭上了,你是成心不盼着殿下好是不是?” “王妃明明知道不是这样,为何非要这样说?”姜瑗擦擦眼泪,“妾身也是担心殿下……” “你既然这么担心他,有本事你去陪着殿下好了。”徐婳倒不是担心赵启,她只是担心她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是不愿意嫁过来的,她越想越气,狠狠踹了姜瑗一脚,“你个没用的东西,也就知道哭!” 要是这个贱人不勾搭赵启,姜瑜也不会跟赵启退婚。 那么现在嫁进来的,就应该是姜瑜了。 都是这个贱人害的她! 顺庆帝的病时好时坏。 赵启的事也一直悬而未决。 萧太后从凤鸣台回来也是郁郁寡欢,赵桓允去养心殿侍疾出来还特意去了一趟慈宁宫,萧太后再无往日的谈笑风生,反而说她羡慕宇文氏和慕容氏的日子,人到暮年,儿孙承欢膝下才是一大快事。 不像她,一把年纪了还被儿子和孙子算计…… 赵桓允不好说什么,只是安慰她不要想太多,临走才告诉她:“明日母亲要去姜国公府送日子,过两天再来看望太后。” 萧太后知道这个日子是早早定下的,勉强笑道:“你们忙你们的,三皇叔的终身大事一样重要。” 赵桓允都二十六岁了。 也的确不能再拖了。 姜国公人少,又没有女主人操办这样的喜宴。 慕容氏便把两个儿媳妇派遣过来主持此事,忠义侯夫人知道婆婆跟宇文氏不对付,有意要帮婆婆扳回一局,席间对慕容氏百般伺候,就差把饭菜亲自喂到婆婆嘴里,就连宋氏也配合得极好,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羡煞在座的所有女眷。 宇文氏早就听闻慕容氏跟两个儿媳妇相处融洽,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融洽。 越看心里愈发胸口堵得慌,本来这门亲事就让她不顺心,哪知过来送个日子,却更加让她糟心,偏偏她这两个儿媳妇,反而像没事人一样,秦王妃是一惯地不识人间烟火,只顾自己吃饭,魏王妃则是跟别的女眷说说笑笑,没有一个替她找场子的……甚至就连来之前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一顿饭下来,明显慕容氏占了上风。 女眷们无不称赞慕容氏会调教儿媳,纷纷跟她讨教秘诀,慕容氏谦虚道:“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把儿媳当女儿疼罢了,婆媳婆媳,婆婆在前,媳妇在后,自然是先有好婆婆,再有好媳妇的。” 宇文氏知道慕容氏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不冷不热地怼了回去:“婆媳相处也要看缘分的,有好婆婆未必有好媳妇,不过是冷暖自知罢了!” 说不定她们是装的呢! 回到家关上门,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吵架斗嘴! /102/102871/31242972.html 第196章 他跟她的渊源 “好婆婆未必有好媳妇,但没有好婆婆是肯定没有好媳妇的。”慕容氏笑盈盈地看着宇文氏,故意当着宇文氏的面把宋氏额前垂下来的一根乱发替她藏好,又转过身道,“不过,将来瑜娘嫁过去,我是放心的,王妃通情达理,对媳妇们一向宽厚,我们都羡慕三府呢!” 女眷们愣了愣,纷纷道是。 三府对她们来说,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神秘莫测,很难想象三府的媳妇平日里是什么样子。 “那是自然。”宇文氏从善如流道,“只要安守本分,遵守规矩,自有她该有的待遇。”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 她并不想跟慕容氏在这样的场合上拌嘴,谁让她儿子看上了人家姑娘呢! “但愿如此。”慕容氏也不愿意跟她多说,起身让宋氏陪她出去走走,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姜瑜两个月后就要嫁到楚王府,她就莫名的失落,赵桓允这个人她当然是看得上,她只是担心她把姜瑜养得随性了些,会受不了三府的规矩。 抛开她跟宇文氏的嫌隙不说,宇文氏并不是一个多么宽厚的人,反而有些吹毛求疵,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主,虽说这些年也没听说她们婆媳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但宇文氏终究是住在楚王府的,姜瑜是要跟她朝夕相处的…… 宋氏并不知婆婆的心思,反而艳羡道:“瑜娘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嫁到楚王府去,三皇叔可是京城女子的梦中人。” “那是京城小娘子们不懂事,三府的处境岂是她们所能知晓的!”慕容氏还是第一次来姜行远的新宅,一出门就进了花园子,听宋氏这样说,摇头叹道,“我还是觉得瑜娘嫁个书香门第比较好,要不说咱们湘娘有福气呢,宁家那样的人家,我是真的很喜欢。” 三府毕竟是皇家旁支。 朝堂平稳还好,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势必会牵连到三府。 提到宁家,宋氏自然也很满意,但一想到其中的曲折,她也跟着叹了一声:“母亲所言极是,殷湘跟宁公子也是造化弄人,好在宁家通情达理,他们两个也算圆满。” 酒过三巡,姜行远把自己灌了七荤八素。 不停地对赵桓允说要对姜瑜好,不要让她受委屈。 赵桓允眼带笑意,一一应着。 殷正平和殷正安之前跟赵桓允在一起吃过饭,知道他在他们面前并无皇叔之尊,反而处处以晚辈自居,故而也没有多大拘束,殷正安笑着打趣姜行远:“瑜娘性子沉稳,跟殿下刚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就放一百个心。” 赵桓允待姜瑜的心思,他们瞧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用了心,断不会如此周全。 “你们不懂,瑜娘虽说从小在你们府上长大,并未受什么委屈,可她终究自幼失母,好多心思也无处诉说……”趁着酒劲,姜行远愈发愧疚,“这些年我又不在京城,也没有看着她长大,竟不知她是个有主意的,当初跟裕王的婚事,说退就退了,现在想想,我还真是替她捏了一把汗,若是不退婚,现在岂不是也跟着成了阶下囚……” “好了,你不要说了,这不是没事嘛!”殷正平安慰他,“大喜的日子说点高兴的!” 三皇叔还在呢! 姜行远摸了把眼泪,扶额道:“不说了不说了!” 姜瑜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竟也有些郁郁。 重活一世,她最想不到的就是她竟然跟赵桓允有如此渊源…… 柳姑姑掀帘走进来,低声道:“姑娘,姜府大夫人想见姑娘,被丁顺他们拦住了,可她哭着不走,非要见姑娘一面。” “不见!”姜瑜一猜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她肯定是给姜瑗求情来的。 这个忙她当然不会帮。 柳姑姑道是。 又是一阵脚步声,姜瑜一抬头就见赵桓允已经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姜瑜看他一眼,起身微微一礼:“殿下!” “你我将要成婚,不必多礼。”赵桓允上前拉着她坐下,随手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凤穿牡丹图样的刺绣,端详了一番,赞道,“不错,我也很喜欢牡丹,这样的图案不妨让人多绣几个。” “让殿下见笑了,我并不擅长这些。”姜瑜女红一般,之前在忠义侯府的时候没少让慕容氏唠叨,说将来嫁了人,夫君的寝衣鞋袜都是要做的,可她一做这些就想睡觉,赵桓允拉起她的手看了看她手上的针印,淡淡道,“以后不要做这些事了,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姜瑜只是笑。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那就是两人的嫁衣也是要她这边做的。 虽说有阮妈妈和柳姑姑帮她,可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赵桓允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把刺绣放在一边,展颜道:“你放心,所有的绣品我会派人过来做,你真的什么都不用插手。” “不用,这些原本就应该是我做的……”姜瑜顿觉脸热,“殿下不用过问这些。” 殷澜和殷湘都拘在家里做嫁衣。 她也是一样的。 赵桓允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嫁给我!” 姜瑜脸更红。 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赵桓允见她害羞,心情大好地起身告辞:“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姜瑜点点头,并未起身。 赵桓允刚走到廊下,就见康华匆匆走了过来:“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说裕王殿下不见了!” “静观其变,不要插手此事。” “是!” 到了晚上,姜瑜才从丁顺那里听说了赵启越狱的消息,她忙凝神听了听赵启那边动静,却什么也听不到,良久后她才听到赵启低沉的声音传来:“二哥,没想到是我吧?” “你,你要做什么?”赵禹的声音还算淡定,“只要你真心悔改,父皇不会难为你的!” “我为什么要悔改?”赵启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之所以能够监国,不过是占了庶长子的身份而已,你比我又强到了哪里?” “可惜,你连庶长子也不是!”赵禹反唇相讥,“你不占嫡,也不占长,所以你只能谋反!” 接着,姜瑜便听到扑通一声。 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102/102871/31242973.html 第197章 暗箭难防 倒地的人是赵启。 他后背中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弟,三弟……”赵禹忙弯腰晃了晃他,去试他的鼻息,急声吩咐随从,“快,去请唐大夫过来。” “慢着!”慕容嫣这才从暗影中走出来,喝住随从,“你先退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说着,又吩咐她身边的侍卫,“把裕王绑了,送到大理寺去,就说他想刺杀景王,混乱中被射死了。” 赵禹没想到竟然是慕容嫣下的手,表情复杂道:“他本就是罪大恶极,你又何必亲自动手……” 慕容嫣冷哼一声:“他是来跟你同归于尽的,难道你让我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死在他的手上吗?” “不,他不是想跟我同归于尽,他只是来跟我说几句话,然后去做他想做的事。”这一点,赵禹还是很了解赵启的,“他若是想杀我,一进来就动手了。” “殿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活着,对你永远是个威胁!”慕容嫣行事向来干净利索,正色道,“今晚的事于你无关,这事是我做的。” 听着听着,姜瑜耳边一片嘈杂。 似乎是有人围住了景王府,紧接着,她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姜瑜难得毫无睡意,辗转难眠。 阮妈妈值夜,听着姜瑜没睡,便站在床帐前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就睡了。”姜瑜盖了盖被子,闭上眼睛,“没事了……” 虽然跟前世有所不同。 但一切都过去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赵启夜刺景王府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顺庆帝很生气,责罚了当晚在天牢当差的所有人,得知赵启受了重伤,又命宫中太医前往大理寺救治赵启,又过了半日,才传出赵启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的消息。 悲痛之余,顺庆帝再次病倒。 卧床不起。 容皇后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急召赵禹进宫问罪,斥责他残害手足,狠毒无情,立刻罢免赵禹监国一职,关进宗人府闭门思过,更是把内阁首辅徐观革职查办,裕王府的女眷统统流放西北,又下令召宁太师进宫跟内阁共同理政。 消息一出,震惊朝野。 短短数月,竟然损了两个最有实力的皇子,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徐观是赵启的岳父。 赵启没有子嗣,他这一死,徐氏一族也被连根拔起,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赵禹这个罪名扣下来,也等于两败俱伤。 慕容嫣很生气,进宫面见萧太后说赵禹不知情,都是她的主意,萧太后也不满容皇后对赵禹的处置,亲自带着慕容嫣去宗人府接赵禹,赵景允作为宗令,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最终还是让萧太后带走了赵禹。 容皇后更是生气,指责萧太后不该多管闲事。 萧太后反唇相讥,说她牝鸡司晨,借此打压赵禹。 秦贵妃为了保护儿子,出其不意地爆出宁太师挪用黄册库银子的事,说他挪用了黄册库三万两银子私圈土地,早就民怨鼎沸,朝堂上对此事更是争论不休,搞得宁太师很尴尬。 前朝宫里乱成一团。 朝臣们不服宁太师,一致推荐赵桓允入朝监国理政。 赵桓允除了入宫侍疾,并不愿在宫里多呆,婉拒了朝臣们的好意。 一时间,群龙无首。 就连西北的战事谍报也无人过问,成堆的奏折推满了顺庆帝的案头。 再这样下去,明显要出大事,到底是顺庆帝撑不住了,亲自召见赵桓允,恳求他帮忙处理一下西北那边的紧急军务:“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还望三皇叔万万不能推辞,眼下这个局面就全靠三皇叔了。” “皇上,朝堂之事尽可交给内阁定夺,至于西北军情,景王是最合适不过了。”赵桓允语气温和道,“臣会尽力辅佐他们,皇上放心便是。” 顺庆帝望着镜子里日渐消瘦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有三皇叔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待赵桓允走后,容皇后便把赵禹的事说给顺庆帝听:“臣妾只是秉公处置此事,并无私心,是太后偏袒景王,还亲自去宗人府把他接了出来,臣妾就想问问皇上,臣妾的凤印还管不管用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这些事来烦朕?”顺庆帝不耐烦道,“朕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了,难道还要失去第三个吗?太后只是想让景王回景王府闭门思过,又不是说免了他的罪责,你身为皇后,为什么不能体恤太后的苦心呢?景王终究是她的孙子,她能不心疼吗?” “皇上的意思是,景王非臣妾亲子,臣妾不心疼他,反而要害他吗?”容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顺庆帝,“皇上,臣妾并非牝鸡司晨多管闲事,而是皇上您授意的呀!”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顺庆帝冲她挥挥手,愈发不耐,“你还是回佛堂抄经去吧,为太子,也为裕王。” “是!”容皇后咬唇应道。 待回了坤宁宫,宁氏便把赵桓允入宫的事说给容皇后听:“三皇叔终究是偏向景王的,让景王处置西北军情,谁不知道西北那边是个无底洞,景王还不知道捞多少好处呢!” “三皇叔并非偏向景王,而是为了避嫌。”容皇后叹了一声,又道,“眼下这个局势,也只能三皇叔镇住场面,可他只说辅佐,并未真的接手,说来说去,三皇叔还是不想淌这个浑水了。” 其实她知道,顺庆帝对赵桓允,既用又防。 而赵桓允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一再推诿。 “是呀,若三皇叔肯站在咱们这一边就好了。”宁氏不明白赵桓允为什么对他们宁家如此排斥,他们宁氏一族并未得罪过三府,也从未跟三府有过任何嫌隙。 她知道赵宣跟赵桓允来往近一些,起初以为赵桓允会扶持赵宣,可通过这件事情她又觉得不是她想得那样,若赵桓允真的扶持赵宣,那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赵桓允肯定会让赵宣回京的。 “三府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从不参与这些事。”容皇后看得通透,感慨道,“因为无论谁上位,三府的地位都是不可动摇的。” “所以咱们得让三府觉得,只要小皇孙上位才能保住他们永世的荣华富贵。”宁氏眸光流转,容皇后会意,“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102/102871/31242974.html 第198章 她是三皇叔的人 姜瑜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嫁了。 姜行远也没有再去庄子,留在府上给姜瑜准备嫁妆。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有多少陪送多少。 殷氏的嫁妆丰厚,姜瑜出嫁时嫁妆可观,不至于被三府小觑。 姜瑜知道姜行远的心思,也由着他打点。 在她眼里,所谓的嫁妆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存放而已。 就算成亲,她也不会不管姜行远的。 父女俩用过早膳,姜瑜便张罗着去翡翠阁,姜行远忍不住提醒她:“忘记你外祖母的话了吗?” 慕容氏一再嘱咐姜瑜,这些日子不要外出抛头露面,安心在家里做嫁衣,省得被人说三道四。 可姜瑜放心不下翡翠阁那边的事,每天还是要过去看一下才放心,就隔着两条街,走路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三府总不能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她。 赵桓允送了六个绣娘过来帮忙做女红,也能省下她不少工夫。 阮妈妈和柳姑姑都夸赵桓允体贴细心,毕竟夫家送绣娘过来帮忙做嫁衣,是闻所未闻的事,这些绣娘都是一等一的手艺,而且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从不多言多语。 别说她了,就连阮妈妈和柳姑姑都有些插不上手,姜瑜撒娇般扯了扯姜行远的衣袖:“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不来女红的,就让绣娘们去做吧,我还是对翡翠阁那边的石头感兴趣。” 她跟赵桓允去鬼市买的那些石头,班路已经下手切了几块,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听藿香说都是高货。 姜瑜很高兴,有种回到了前世西北互市的感觉。 那时赵桓允忙着军务,刀光剑影的,她近不得他的身,百般无聊的时候,她便会去看人家切石头,一直看到天黑,赵桓允每到黄昏的时候就会弹琴,她会顺着琴声回到他身边,晚霞妩媚,秾艳绚丽。 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很怀念那段日子吧! “姑娘家家的,怎么竟然喜欢切石头?”姜行远很是不解,“奇怪你没去西北,怎么会懂玉料的?” 他在西北多年,倒是见了不少玉石商。 可他对玉石却是一窍不通。 “父亲常年不在京城,女儿时常挂念,每每去芙蓉阁的时候,便会见到从西北来的玉石商,因父亲在西北,便多关注了些,一来二去的,便也懂了。”姜瑜煞有其事道,“加上跟着素大娘耳濡目染的,也就喜欢上了。” “原来如此。”姜行远恍悟,本来他觉得女儿即将出嫁还是不要经常去翡翠阁的好,但转念一想,赵桓允貌似并不在乎这些,也就默许她去了翡翠阁,“那你就快去快回,让丁顺送你过去,不要在外面久留。” 姜瑜一进翡翠阁就见藿香对着空荡荡的货架出神,正纳闷着,就见小婵匆匆上前,喜滋滋地道:“姑娘,咱们刚开张就来了一桩大买卖,您看,快把货都搬空了呢!” 藿香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姑娘,是东宫的人,说太子妃喜欢咱们家的首饰。” “他们还说什么了?”姜瑜也觉得蹊跷,她跟东宫素无来往,太子妃怎么会来买她的首饰,更何况,京城最好的首饰都在宫里的司珍局,她的翡翠阁最多也是样式新颖一点而已,藿香摇摇头:“他们就说太子妃喜欢,然后就选走了大半个架子上的货,说过几天还来。” “既然她说还来,那咱们就把货备齐了。”姜瑜无所谓地笑笑,“有银子赚是好事。” 她是开店做生意的。 当然是卖得越多越好。 话音刚落,就见景王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慕容嫣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大踏步走进来:“姜二小姐,别来无恙。” “见过景王妃。”姜瑜微微屈膝福礼,慕容嫣忙侧了侧身,扶住她,打趣道,“别吓我,我受不起你这大礼,你可是三皇叔的人。” 姜瑜笑笑:“王妃大驾光临,我这翡翠阁蓬荜生辉。” 慕容嫣环视了一下四下里,望着空荡荡的货架,惊讶道:“不会吧,你这里一大早就把货卖没了吗?” 姜瑜拉着她进了里屋,坐下,指着上了锁的柜子:“既然王妃来了,总得让你挑上好货的。” 藿香亲自送了茶。 “等我回燕国的时候,我定会把你这些货全都买下的。”慕容嫣笑笑,待藿香退下后又道:“京城的日子好难啊!” 整个京城,除了赵禹和她的贴身侍女,她就跟姜瑜最熟悉。 尤其是上次姜瑜还救过他们,她就更觉得姜瑜信得过。 “王妃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姜瑜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我连累了我家殿下……”慕容嫣又叹道,“赵启夜闯景王府,是我动的手,我承认是我冲动了,但我不后悔,我若不杀他,我家殿下将永无宁日,只是皇后却想趁机除掉我们,殿下不是我一个异国公主能保护得了的,我有预感,他若是继续留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夺嫡之事,向来凶险。”姜瑜沉吟道,“胜者为王败者寇,若殿下有心争一争,就得有这个准备。” 前世她只记得景王监国,却不记得最后如何。 前世慕容嫣也没有嫁给赵禹,而是嘉和公主嫁到了燕国…… “殿下也是这样说的,可我不愿意。”慕容嫣是个直爽的性子,对姜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我不想当什么皇后,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在燕国有封地,若是他跟我回燕国,我们夏赏百花秋赏月,不会有人为难我们,可殿下却不甘心,说想留下来争一争,可他又没有那个实力,裕王没了,还有小皇孙,还有四皇子……” 姜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各有志,再说这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她不便插嘴。 反正对她而言,只要赵启不上位就行,其他人她都无所谓。 “其实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相求,我想求三皇叔帮我劝劝赵禹,让他跟我走,或者给他个差事,让他去西北也行。”慕容嫣认真道,“可三府胡同戒备森严,我根本去不了,所以我只能找你帮忙带个话给三皇叔,你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他肯定会见你的。” “我只能答应帮你带话。”姜瑜不好推辞,“至于他想不想劝景王殿下,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多谢姜二小姐!”慕容嫣眼前一亮,“你只要把话带到就好了。” 慕容嫣走后,姜瑜就凝神听了听赵桓允那边的动静。 他在府上跟王相令议事,说的也都是关于黑市和西北那边的事,明天他要跟李承鄞一起出城去通州两三日,顺便再去锦州一趟,至少得五六日才能回来。 只是,她怎么去见他呢? 去楚王府肯定是不行的,她可不想给宇文氏留下话柄。 除非他来找她…… /108/108247/28543154.html 第199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晚膳后,姜瑜正陪着姜行远下棋。 姜离来报:“国公爷,三皇叔来了。” 姜行远看了姜瑜一眼:“快请!” “咱们待会儿再下。”姜瑜神色淡然地起身,“女儿告退。” “罢了,你们已经过礼,不必刻意避嫌。”姜行远不以为然道,“你留下听听也无妨。” 姜瑜本来就有事要见赵桓允,也没推辞,随手走了一步棋:“好,那咱们下完这盘。” 姜行远看了一眼棋盘,正要落子,姜瑜忙道:“父亲且慢,我不走这里了。”刚刚她快要赢了,却被姜离打断了思路,要是走错了这步,她就输定了。 “落子无悔。”姜行远哭笑不得。 “父亲不是还不是没落子嘛!”姜瑜厚着脸皮重新走了一步,“就这里了。” 父女俩正说着,姜离已经引着赵桓允走了进来,彼此见礼后,赵桓允撩袍坐下,见父女俩在下棋,展颜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竟然打扰了你们下棋。” “殿下客气,不过是消遣而已!”姜行远吩咐姜离备茶,“殿下怎么有空过来?” 若赵桓允不是他的女婿,只是三皇叔,这话他自然是不敢问的。 可如今,他得问一问。 “凉国派了使团过来,再有七八日入京,听说随行的还有凉国皇室中人,人称小王爷的赢芮,近年来我对凉国朝中之事不甚了解,特意过来请教一下国公爷。”赵桓允看了一眼姜瑜,继续道,“赢芮跟赢太后是什么关系?” 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姜瑜垂眸。 赢芮是赢太后的侄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她对赢芮的印象并不好,听说赢太后的这个侄子虽说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但受伤以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经常欺男霸女,频生事端,是个十足的纨绔。 “哦,赢小王爷是赢太后的侄子,赢太后掌权后,赢芮便被封为异姓王爷。”姜行远在西北多年,自然这些事,认真给未来女婿解释,“说起这赢小王爷,身世还是颇为坎坷的,他父亲也就是赢太后的嫡兄,娶了一妻一妾,当年同时生养,主母产下一子,小妾生下一女,小妾身边婆子因受过主母的惩罚,心怀恨意,便暗中换了婴儿。” “以至于赢小王爷从小不受主母待见,饱受蹉跎,还一度被罚去军营养马,也曾上过战场,九死一生地捡回一条命,却从此落下残疾,走路脚有点瘸。” “后来婆子临死说出真相,主母悔恨莫及,赢小王爷却因此跟生母翻脸,只认小妾为母,赢太后对这个侄子很是欣赏,因他屡立战功,便破格封了王爷,此次来京,应该是奔着三忍大师来的,这些年赢太后求遍天下名医,就是为了给赢小王爷治疗腿疾的。” “原来如此。”赵桓允恍悟,他知道赢芮是赢太后的亲侄子,却不知道赢芮的这些经历,点头道,“三忍大师最是擅长跌打损伤,或许可以试一试。” “不知西北战况如何?”姜行远又问。 这些日子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西北的事也是一知半解。 但他知道,燕国并不是凉国的对手,打来打去,燕国迟早会落下风,对大顺而言,他们两国打起来,削弱彼此的实力,反而对大顺有利。 故而,即便赵禹娶了燕国公主,大顺也不会轻易出兵相助。 “燕国有求和之意,而凉国却有乘胜追击的意图,所占领地已经到了咱们的鸿雁山下。”赵桓允又看了一眼姜瑜,隐在烛火暗影下的小姑娘像极了他梦中的模样,安静贤淑,看见她,他便有了一种对岁月静好的向往,余生有她相伴,他便足矣。 刚巧姜瑜抬头,跟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姜瑜顿觉脸热,低头喝茶。 “咱们虽说只是换了个邻居,境遇却大不相同。”姜行远倒是没看见两人的眉来眼去,感慨道,“燕人爽直并不好战,跟咱们也能相安无事,倒是凉国,不肯偏安一隅,对咱们中原大地一直是虎视眈眈,此战若凉国胜,夺了栀子岭一带,接下来便是要跟咱们对战了。” “国公爷所言甚是。”赵桓允这才收回目光,正色道,“不过咱们西南终究有孟将军,大可放心,历经此战燕国战败,实力减半,也换来了咱们西北的安宁,凡事有利有弊。” “这倒也是!”姜行远点点头,“西南安,则大顺安,想必凉国是听说了一些风声,所以才派了使团前来试探一二,想必接下来殿下又该忙一阵子了。” 接待使团,和谈赈灾,不用猜,一向都是三府出面解决的。 确切地说,都是赵桓允的事。 “此次接待使团的事,有秦王出面。”赵桓允抿了一口茶,余光再次看了看姜瑜,“我要离京几日,去通州和锦州查一查黄册之事。” 黄册库是管理百姓户籍纳税之事,一册四份。 收入来源全靠罚款。 登记人口不符,甚至错字,都要罚,层层,最终还是推到了老百姓身上。 “不瞒殿下,别说宁太师,就连宫里也借过黄册库的银子,每年太后和皇上的寿辰开销,修建宫殿,都是黄册库出的银子。”姜行远会意,叹了一声,“有宫里撑腰,宁太师必然能全身而退,甚至六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底,黄册库就是宫里公然向老百姓敛财的摇钱树。 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所以,就更要查了。”赵桓允当然比姜行远还要清楚这些,肃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凡事物极必反,若激起民怨,得不偿失,这些事终究是有人要做的。” “若殿下只是殿下,臣自然不好说什么。”姜行远暗自替赵桓允捏了一把汗,隐晦提醒,“可殿下终究跟小女有缘,臣不能不替殿下考虑,黄册库的事碰不得。” 赵桓允再怎么位高权重,肃正公允。 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 “国公爷放心,既然宁太师的事闹到了明面上,那么咱们就事论事,其他人自然是既往不咎。”赵桓允淡淡道,“毕竟舍掉一个宁太师就能保住六部,六部还是喜闻乐见的。” “殿下英明!”姜行远这才醒悟过来,心里直呼赵桓允不愧是皇叔,原来他是想利用六部对付宁太师,而不是他跟六部作对,只要宁太师的事尘埃落定,他自然不会再查黄册库的事。 姜行远还想说什么,站在姜行远身后的姜离突然上前:“国公爷,您该喝药了。” 人家三皇叔就是来见未婚妻的。 根本就不是来讨论什么黄册库的……偏偏姜行远当了真,他当下属的都觉得尴尬了。 /102/102871/31280319.html 第200章 示好 姜离稳重,深得姜行远信任。 姜行远是耿直了些,但也不傻,索性顺手推舟:“殿下稍坐,臣去去就来。” 姜离跟随他多年。 主仆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国公爷请便。”赵桓允多看了一眼姜离,都是年轻人,姜离比苏九和康华强多了,姜行远和姜离退下后,赵桓允这才起身走到姜瑜面前,低头看她,轻声道:“刚才我听见你悔棋了。” 姜瑜看他一眼,垂眸道:“所以殿下是要取笑我吗?” 刚刚这人还一脸严肃地谈论黄册库一事。 转身对她说话,就变成调侃了…… “以后跟我下棋,你尽管悔棋。”赵桓允目光含笑,他喝了茶,似乎连气息都沾染上了茶香,“我要离京几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之前他离京并无牵绊。 现在他还没走,就想她了。 “殿下珍重……”姜瑜望着他半截锦白色袍子,他的衣裳从来都是干净整洁,熟悉的清香将她层层包裹,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她坐在他身边,听他弹琴,看窗外云舒云卷。 “就这些?”赵桓允看了一眼她莹白的脖颈,又坐了回去,“我倒是很想带你一起去……” 姜瑜无言以对。 故作镇静地喝茶。 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赵桓允倒是镇静自若,见她不语,又问:“听说东宫在翡翠阁买了不少首饰?” “是!”姜瑜如实道,“他们说,过几日还要来,说太子妃喜欢。” “那就多备些货准备着,东宫不缺银子。”赵桓允自然是心知肚明,不动声色道,“你尽管跟他们做生意,不必有任何顾虑。” 他知道,这是东宫跟他示好。 他虽然不领情,但银子还是要赚的。 “好。”姜瑜应着,想到慕容嫣的托付,趁机道,“景王妃也来过,她想求殿下劝一劝景王或者把景王调往西北,景王妃不想让景王参与夺嫡,说她在燕国有封地,想跟景王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赵桓允不说话,意味深长地看她。 她人脉简单,除了孟府和薛府的两位小姐,貌似再无什么手帕交。 却不想慕容嫣一嫁过来,倒是跟他的小姑娘交往颇深,这样的事情竟然也能求到她面前,这一点,她的确比他强。 他在京城多年,却始终独来独往。 竟未从结交真正的知己好友。 姜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轻声道:“我只是负责传话,殿下不必为难。” 她知道此事事关朝局。 但慕容嫣求到她面前,她也不忍心拒绝。 “就赵禹而言,他去燕国,的确是上上策。”赵桓允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会找他谈,只要他愿意,我也会保他全身而退。” 小姑娘头一次开口求他。 他不能不应。 “那我就替景王妃谢谢殿下。”姜瑜莞尔,她笑容极淡,却让他觉得眼前一片灿烂,他忍住心头的悸动,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最多七八日,我就回来了,我把康华留给你,若有事,尽管找他。” “殿下不必担心我。”姜瑜忙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店里有班路师徒。 府上有姜行远和姜离他们,她并不需要他的人手。 “听话!”赵桓允深深看她,“我会尽快早点回来。” 姜瑜:“……” 她跟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情深似海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桓允便动身前往通州,刚出城,赵禹就骑马追了上来:“三叔祖,您找我?” “西北无战事,赤字营的粮饷却已经断了三五日里,若再不解决,定会出乱子。”赵桓允勒住缰绳,面无表情看他,“你准备准备,明日就赴西北解决此事吧!” 赵禹闻言,顿觉羞愧难当。 孟昭贪污粮饷,他早有耳闻。 所以他在监国期间,扣下了西北西南的粮饷。 说起来也是讽刺的很,孟昭的确贪了粮饷,但在真正无米下锅的时候,孟昭却开了私库放粮,解决了将士们的日常吃饭问题。 如此一来,孟昭在西南的威望反而不降而升。 若谁敢再说孟昭贪污,西南将士的唾沫能把谁喷死! 倒是西北那边,姜行远回京,暂时由几个副将共同统领西北军,粮饷一扣,他们反倒是无米下锅,将士们暗地里都骂朝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本来想解决此事,却因赵启谋反的事耽误了。 如今他被禁足在景王府,更是无力解决此事。 眼下赵桓允让他前往西北解决粮饷之事,愈发让他觉得尴尬,赵桓允并不理会他的心情,厉声道:“你身为皇子,理应为朝廷效力,解朝廷燃眉之急,而不是对宫闱纠纷耿耿于怀,容皇后再怎么掌权,她也是内宫妇人,你跟区区妇人纠缠什么你是我非?” “三叔祖教训的是!”赵禹讪讪道,“我,我愿往西北解决粮饷一事,只是皇后那边……” 他这次出府还是打着赵桓允有要事见他的旗号。 否则,别说他去西北了,就是出城也不行…… “你若是连京城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建功立业!”赵桓允不看他,扬鞭疾驰而去,王相令这才缓缓上前,提醒道:“殿下,我朝明令,后宫不得干政,殿下身为男儿,何惧后宫的规矩,如今西北有内讧之忧,殿下自当挺身而出,平息此事,而不是怕得罪了皇后。” 说着,王相令侧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赵禹眼前一亮:“多谢王大人指点!” 待赵禹离去,王相令才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他其实并不赞同放赵禹去西北,他跟赵桓允本来的计划是拿赵禹来对抗宁太师,让他们互斗来保全赵宣,却不想因姜瑜一番话就让赵桓允改了主意,着实让他始料未及。 他见赵桓允意已决,也不敢再劝。 只能任由赵禹离去。 为了赵禹日后不翻旧账,他还不得不给他支了一招…… 隔日,慕容嫣满面春风地去国公府跟姜瑜告别,进门就行了大礼:“我们今日就出发前去西北,特来跟姜二小姐告别,姜二小姐大恩,慕容嫣此生难忘,若有机会,定当厚报。” “王妃不必如此客气,景王前往西北也是为了朝廷效力。”姜瑜上前扶住她,动容道,“愿殿下和王妃此去平安顺遂,再无烦忧。” “多谢姜二小姐!”慕容嫣语气更咽,抱了抱姜瑜,“慕容嫣会永远记得姜二小姐,愿姜二小姐和楚王殿下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谢景王妃吉言。”姜瑜也由衷地替两人高兴。 到了后晌,藿香和小婵早早回府,藿香满面春风地告诉姜瑜:“姑娘,景王妃买下了翡翠阁所有的首饰,连同里屋您存放的那些镇店之宝都买走了,芙蓉阁那边的素大娘说,她会连夜点货,明天一早就给咱们送来新货。” “姑娘,真的是一件不剩。”小婵更是兴奋,“景王妃是用麻袋装的首饰,足足装了两麻袋呢!” 姜瑜:“……” 身后一阵咯咯的笑声,孟金枝手握马鞭到了姜瑜面前,拉着她往外走:“我可都看见了,你的首饰是一麻袋一麻袋卖的,你如今是真正的日进斗金,你得请我吃饭才行。” “好,我请你去德贤居。”姜瑜哭笑不得,想起上次赵桓允带她去的那家酒楼,便吩咐柳姑姑去备车,“德贤居的蜜汁藕很好吃。” “太好了,我就喜欢吃蜜汁藕。”孟金枝欢呼。 路上,姜瑜见孟金枝由内而外都变得喜气洋洋,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要告诉我?” “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孟金枝粉脸微红,看了看坐在外面车辕上的柳姑姑,悄声道,“等到了德贤居我再告诉你。” /102/102871/31280320.html 第201章 心事 时值后晌,离晚膳时间还早,德贤居人不多。 只有一楼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散客,两人带着帷帽去了二楼雅间。 店小二上了茶,客气地递上菜单,姜瑜让孟金枝自己点,孟金枝是雷声大雨点小,就要了一个蜜汁藕,姜瑜知道她的口味,笑着添了三个菜,两人是闺中密友,彼此的喜好也都知晓,待店小二退下后,姜瑜又问道:“快说嘛,到底是什么喜事?” 孟金枝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凡事都挂在脸上。 若说没有喜事,不至于笑成这样。 “你记得不记得三个月前,我从老家回来跟你说的那个薛公子?”孟金枝压低声音提醒姜瑜,“就是跟我撞了马车的那个!” “哦,我记得你说过,怎么了?”姜瑜一头雾水,孟金枝吃吃笑:“昨天我陪着我们家老太太去白云寺上香,碰到他了,你猜他是谁?” “我哪知道?”姜瑜嗔怪道,“哎呀你不要吊胃口了,快说。” “他就是宁二公子的姨兄,现在是恒亲王世子的副将!”孟金枝绞着自己的发梢,脸上难得露出娇羞之色,“他送了我一匹马,说是赔给我的……” 姜瑜见她脸色,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你不会看上他吧?”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孟金枝两眼放光,托腮看着姜瑜,姜瑜顿觉无语,“你看着答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展扬的男人……”孟金枝捂了捂脸,又扯了扯姜瑜的衣袖,悄声道,“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也有那个意思,否则,他干嘛要把他的马送给我,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早忘了他撞我马车的事了。” “他若对你有意,定会上门提亲的。”姜瑜说着,自己也觉得脸红,当初赵桓允也是主动上门提亲的,孟金枝自然没有察觉姜瑜的异样,一个劲地缠着自己的发梢,“听说薛家是世族大家,跟三府一样守正持礼,我又是最守不了规矩的……”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想这些!”姜瑜捏了捏她的脸,“我还从未看到你这个样子,一见钟情了?” “不算吧,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孟金枝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又笑出了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下着雨,其实也不怪他,我的马车突然拐了个弯,他就躲闪不及,就撞上了,好在他骑术好,还不算狼狈。” “那他为什么要送马给你?”姜瑜不解。 “他说,这马很合适我!”孟金枝说着说着,又愣了一下,“不对哦,他怎么知道我在京城,他又怎么知道我会去白云寺上香?” “所以啊,他肯定是先知道了你,然后刻意偶遇!”姜瑜有板有眼地分析,“对你而言,你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但对他而言,说不定已经是第三次第四次了。” 孟金枝闹了一个大红脸:“那我是不是也该打听一下他?”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姜瑜哭笑不得,“你连他是宁二公子的姨兄都知道了,还想知道什么?放心,他肯定没有婚约的。” “万一咱们猜错了,你可不要取笑我!”孟金枝伸手跟姜瑜拉钩,“若是他上门提亲,下次我做东,还请你在这里吃饭。” “好,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姜瑜跟她拉钩,心里却在努力回忆前世孟金枝的婚事。 她记得前世孟金枝的未婚夫是孟老太太的表侄子,并非是薛公子。 听说还是孟老夫人做的媒,后来那人攀了高枝执意悔婚,孟金枝羞愤自尽……她望着眼前这个鲜活可人的姑娘,微微叹气,但愿此事不会再有波折,但愿孟金枝跟薛公子能喜结连理。 “对了,听说宁二公子跟殷湘订了婚。”孟金枝握了握姜瑜的手,叹道,“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好在三皇叔待你不薄,你能嫁给三皇叔,也是很好的。” 姜瑜只是笑。 “你怎么不说话?”孟金枝不依不饶地晃了晃她的手,“三皇叔待你不好吗?” “他待我甚好。”姜瑜并不擅长倾诉自己的心思,也就是面对孟金枝,她还能说几句,“不是他的原因,而是我的原因,我觉得我对他更多的是敬畏……” 还有前世的恩情! “三皇叔那样的人,没人不敬畏他的。”孟金枝懂她的心思,安慰道,“等以后你们成了婚,熟悉了,你就会把他当成你的夫君,而不是三皇叔,对不对?” “也许会吧!”姜瑜点点头,“多想无益,过一天是一天吧!” 小二上了菜。 柳姑姑上前给两人布菜。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孟金枝探头往外看了看,扭头对姜瑜道:“裕王府的人今日离京……” 姜瑜缓缓上前。 布衣钗裙的徐婳和姜瑗以及府上一干女眷,在官兵的押送下,神色木然地朝城外走去,顺庆帝病着,太后和皇后都不愿意大开杀戒,所以才判了她们发配边境,充当苦役。 “报应!”柳姑姑小声嘀咕。 姜瑗若是不抢自家姑娘的姻缘,断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活该! 姜瑜默默地坐了回去。 心里早已百感交集。 吃完饭,孟金枝骑马回了将军府。 姜瑜则让柳姑姑去甜水胡同给嘉和公主捎话,说她想进宫一趟。 隔日,嘉和公主便派了马车,把姜瑜接到了玉华宫,姜瑜也不废话,直接了当地说她想见殷贵妃一面,嘉和公主很是爽快,亲自陪她去了冷宫,嘱咐姜瑜:“殷贵妃还不知道裕王越狱的事,她心里还奢望父皇把她接出去,待会儿见了她,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放心,我不是来跟她吵架的。”姜瑜勉强笑道,“有些事我想问问她。” 殷贵妃对姜瑜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冷声道:“你终于来了!” 说是冷宫,其实不过是间寻常的厢房。 陈设虽然简单,但还算干净整洁。 一个身穿青色褙子的小丫头忙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嘉和公主。” 嘉和公主虚扶着姜瑜坐下,不冷不热道:“下去吧!” “是啊,我终于来了。”姜瑜淡淡看她,“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108/108247/28583664.html 第202章 真相不重要 「嘉和公主倒是会见风使舵,竟然这么快就要攀附三府了吗?」殷贵妃见嘉和公主明显对姜瑜礼让三分,冷笑道,「姜二小姐果然是攀了高枝了,就连堂堂公主也要替你端茶倒水了。」 她早就知道姜瑜和嘉和公主有私交,觉得不过是区区公主,也没什么防范的。 却不想,嘉和竟然带着姜瑜来见她,可见,这种私交还是有用的。 「本宫无需攀附三府,也能在宫里立足。」嘉和公主自幼在宫里长大,什么手段没见过,也明白殷贵妃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不像娘娘您,一旦失宠,就会满盘皆输。」 「本宫失宠不失宠,倒不打紧,总比你被人利用的好。」殷贵妃一身素衣布裙,比之前消瘦了许多,但眉眼间的傲气犹在,她看了看依然淡定自若的姜瑜就来气,这丫头跟殷氏一样,永远不动声色,却永远能轻而易举地俘获男人的心。 现在的三皇叔堪比当年的顺庆帝。 唯一不同的是,三皇叔出手迅速,才让顺庆帝死了心。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果然在贵妃娘娘的眼里,世上的事都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真是可悲可叹!」姜瑜见她这个时候还想挑拨她和嘉和公主的关系,并不生气,「若是裕王表哥泉下有知,也会恨你当初对他的启蒙偏激,否则,他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胡说,裕王他是被人蛊惑,他日皇上定会查清真相原谅他的。」殷贵妃并不知道赵启的事,但一想到姜瑜不会无缘无故来告诉她一个不实的消息,心底凉意丛生,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他活得好好地,他是被冤枉的……」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待此事?」姜瑜正色道,「崔如海沈堂包括裕王府,全都被抄家流放,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裕王表哥有朝一日能亲自来接您出冷宫吗?」 殷贵妃瞬间脸色苍白,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久久不语。 屋里静针可落。 沉默半晌,姜瑜才缓缓道:「娘娘不觉得这是报应吗?」 「报应?」殷贵妃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她突然冷笑几声,大声道,「我没做错什么,谁会报应我?一定是你们,你们故意这么说的,你们信口雌黄!」 「娘娘若是没做错什么,又何必半夜给我母亲烧纸钱,让她原谅你?」姜瑜也红了眼圈,「娘娘可知,若母亲泉下有知,她可会原谅你?」 殷贵妃入冷宫以来,她不止一次地听她给母亲上香烧纸,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是心虚是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殷贵妃狐疑地看了嘉和公主一眼,指着她厉声道,「是你,是你派人监视我,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你活着,对我有什么好处?」嘉和公主并不解释,反问道,「让你活着欺负我们母女吗?我告诉你,你就是烧再多的纸钱也没用,你害死了国公夫人,难不成还奢望她原谅你吗?」 「她不是我害死的!」殷贵妃怒视了一眼嘉和公主,又扭头对姜瑜道,「你想要报仇,就去找皇后,我虽然气你母亲夺走了皇上的心,但你母亲已经嫁人,对我再无威胁,是皇后气皇上依然对你母亲念念不忘,才痛下杀手,是她送了药膳过来,管我何事!」 「什么药膳?」姜瑜对殷贵妃的话半信半疑。 殷贵妃默了默,似乎是内心挣扎了一番,才道:「当年你母亲生了你以后,身子一直孱弱,她最后那次进宫请安,其实是皇上的意思,男人的心思还能有什么?因为没有得到,所以心里总是惦记着,我当时也希望你母亲赶紧去死,都嫁人生子了,还惹得皇上心猿意马……」 提到顺庆帝,嘉和公主 听不下去了。 知趣地去了门外。 「那你告诉我,我母亲有什么错?」姜瑜打断她的话,「她错在就错在信任你这个姐姐,错就错在有你这个姐姐,当年她入宫是你召她的,她被皇上惦记,并不是她的错,而是你,是你们害了她!」 「你说这些,我都认!」殷贵妃挣扎着爬起来,缓缓起身走到姜瑜面前,柳姑姑见状,一把推开她,殷贵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勉强扶住桌角才站稳,一脸阴沉地笑,「可有一点我不认,那碗药膳不是我熬制的,我只是顺手推舟端给了你母亲而已,她一出现,皇上都不肯正眼看我了,我为什么要救她,我恨不得她死,你要报仇,你就去找皇后!」 「卑鄙无耻!」姜瑜纵然再沉稳,听到这里也气得浑身发抖,咬唇道,「你死到临头还要拉皇后下水吗?皇后是礼佛之人,一心向善,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不会如此小肚鸡肠!」 「哈哈,礼佛之人,一心向善……」殷贵妃突然咯咯笑了几声,抬手指了一下窗外,「姜二小姐,你也是快要嫁入三府的人了,心思怎么还这么单纯,本宫问你,一心向善的人能在这宫里活几天?她是中宫皇后,她就一定温慧秉心,柔嘉表度吗?」 若赵启真的没了,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死了,也不会让皇后好过。 不用猜就知道,赵启的事,肯定有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说着,她又压低声音道:「你若不信,你就去太医院查,看她当年那碗药膳能不能致你母亲于死地,时过境迁不过十几年,宫里的老人可都在,你一查就知道,本宫说的是真是假!」 「我自会去查!」姜瑜缓缓起身往外走,「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阿瑜……」殷贵妃突然改口喊住她,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姨母,你跟裕王的婚事,也是你母亲授意的,她在临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了我,可惜造化弄人,我终究是愧对了妹妹,也愧对了你,可你扪心自问,你对我们可曾有过一丝丝的情意?」 /108/108247/28618159.html 第203章 对质 “从一开始你就恨我母亲,算计我的嫁妆,我对你们还能生出什么情意来?”姜瑜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一字一顿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以为你掩饰得好,我就察觉不到,你若真心待我,又怎么会任由赵启跟姜瑗暗自苟合而装作不知情?人在做,天在看,你有什么脸面问我对你们的情意?” “原来你早就知道……”殷贵妃笑得凄凉,“所以,即便裕王没有纳姜瑗入府,你也会跟他退婚的,对不对?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裕王。” “是又如何?”姜瑜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就走,“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娘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赵启败局已定。 殷贵妃绝不可能全身而退,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阿瑜,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一定要去查药膳的事,等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你就不会如此恨我了。”殷贵妃在背后喊道,“虽然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我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你再可怜,也不该拿别人的命来暖自己!”姜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嘉和公主表情复杂地上前道:“她的话不可信,你不要放在心上。” “多谢公主陪我来一趟。”姜瑜不想跟她谈论殷贵妃的事,浅笑道,“翡翠阁近日会新切出一批玉石,若公主喜欢尽管过去挑选,班师傅的技艺还是很好的。” “本宫早就听说你跟三叔祖去鬼市买了好多玉石回来,正想前去一饱眼福呢!”嘉和公主笑笑,又问道,“听说三叔祖去了锦州,他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哪天我也不清楚,应该就这几天吧!”姜瑜望着眼前重重叠叠的宫墙,肃穆依旧,安静依旧,却终究跟之前不一样了。 前世她也曾游荡在这宫墙之中。 看见悲愤投井的宫女,对食太监和宫女的花前月下,看见顺庆帝对群臣发号施令,暴怒时,奏折洋洋洒洒了扔了一地,备受冷落的嫔妃却站在窗前跟年轻的太医眉来眼去。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各有各的缘法。 锦衣玉食的嘉和公主又怎么会知道她心中的仇恨和苦楚…… “三叔祖心仪姜二小姐,定会早日回来的。”嘉和公主打趣。 姜瑜笑而不语。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见了两人,匆匆掉头就跑,嘉和公主厉声喝住他:“站住,你是做什么的?” “回禀公主,小人没做什么?”小太监支支吾吾。 “没做什么,你跑什么?”嘉和公主快走几步,端详他一番,瞧着有些眼熟,“你是小皇孙身边的人?” “小人宋安见过公主……”小太监见嘉和公主认出了他,忙如实招来,“小皇孙听说凉国赢小王爷入宫面见皇上,便差遣小人前来一探虚实。” “赢小王爷有什么好看的?”嘉和公主一头雾水。 “小皇孙听说赢小王爷是个跛子,好奇地很。”宋安忙道,“小皇孙没见过跛子,所以……” “无趣!”嘉和公主冲他摆摆手,“罢了,你去吧,记住,不要弄巧成拙,让外人笑话。” 宋安一溜烟跑了。 待姜瑜出宫后,嘉和公主便吩咐身边的心腹侍女:“殷贵妃诬陷皇后害死了国公夫人,可姜二小姐并不相信,执意认为是殷贵妃所为,这话务必要传到坤宁宫去。” “是!”侍女会意。 第二天,这话就传到了容皇后那里,容皇后冷哼:“那个贱人竟然敢攀咬本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瑜不足为惧。 但她终究是三府的人,若因此得罪了赵桓允,那就得不偿失了。 “母后,当年的事……”太子妃宁氏斗胆问道,容皇后迅速道,“当年的事自然跟本宫无关,都是那个贱人善妒,才害了殷氏。” “母后,妾身觉得这消息来得蹊跷,会不会是嘉和故意为之?”宁氏到底是宁府的人,心思缜密:“据说今儿是嘉和陪姜二小姐一起去的冷宫。” “不会,嘉和一向胆小怕事,她才不会趟这个浑水,是冷宫的人过来禀报的。”容皇后对嘉和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苏妃尚未得宠时的唯唯诺诺,不以为然道,“这事你不用管,本宫自会收拾那个贱人。” 太子妃再没吱声。 入夜。 姜瑜坐在窗前出神。 之前夜风说过害她母亲的人是皇后,她当时还不信,觉得他是为了糊弄她,才随口那么一说的。 如今听殷贵妃这么一说,她倒是信了七八分。 想到这里,她便凝神听了听坤宁宫那边的动静,木鱼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听容皇后道:“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皇上已经睡下了。”身边的婆子道,“田公公说小皇孙陪着,皇上晚膳多喝了半碗小米粥。” “那就让赵灏经常过去陪着。”容皇后说着,起身吩咐道,“你陪我去一趟冷宫,不要惊动任何人。” 婆子道是。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过后,门吱呀一声开了,蜡烛晃了晃,殷贵妃看清来人,一脸木然地上前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眼下凉国使臣入京,皇上还没工夫搭理你,你不要以为他会饶了你。”容皇后嫌弃地看她一眼,直接了当道“你死到临头,还想拖本宫下水,真是卑鄙至极,殷氏的事你休想赖在本宫头上。” “不过十几年的事,娘娘怎么说忘就忘了?”殷贵妃缓缓抬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宫女,那宫女触到她的目光忙低下头,殷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缓缓道,“当年殷氏在臣妾宫里喝下的那碗药膳粥,明明是娘娘所赐,臣妾不信那碗药膳只是一碗药膳!” “哼,本宫好心好意地让御膳房熬了药膳送来给她补身子,怎么会加害于她?”容皇后上前一步,一改往日地慈眉善目,厉声道,“明明是你嫉妒皇上对她念念不忘,迫不及待地动的手,殷氏就是你害死的!” /102/102871/31344964.html 第204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真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殷贵妃冷笑,咬牙切齿道,「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你别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若执意如此,休怪我不客气,当年你跟六王爷的事,可以瞒过皇上,却瞒不过我。」 「你放肆!」容皇后铁青着脸喝住她,似乎六王爷三个字触动了她的软肋,压低声音道,「你若敢说半个字,信不信本宫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瞬间,那人的身影就浮现在了眼前。 她不由地心生悲凉,适才的气势也烟消云散,勉强扶住桌子才站稳了身子。 「那得看皇后对臣妾如何了!」殷贵妃毫不示弱,望着这张她恨了十几年的脸,冷哼道,「臣妾若是手里没点把柄,怎么配跟皇后明争暗斗,你以为裕王出事臣妾就崩溃无望了吗?臣妾若是死了,也定会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好有人作伴!」 「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容皇后目光愈发阴冷。 「臣妾若是死了,皇上必然会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定会提及六王爷跟皇后娘娘当年的情意,就是不知道皇上若是知道此事,会怎么想?」殷贵妃无所谓地看着她,「其实臣妾并不想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臣妾若是想跟皇后鱼死网破,早就把这个秘密捅出去了,不是吗?」 「你以为你告诉皇上,皇上就信吗?」容皇后凤目一转,若有所思道,「你休想拿此事要挟本宫,有本事你现在就可以去皇上面前告发此事,本宫很想知道,是我跟六王爷那子虚乌有的往事重要,还是你谋害殷氏之罪重要,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办!」 「其实你我心知肚明,咱们不过是在皇上心里没那么重要罢了,咱们甚至都不如那个前朝公主情客……」说着说着,殷贵妃一阵凄凉地笑过后,才幽幽道:「情客幸好生的是女儿,若是儿子,定会名正言顺地进宫为妃,不是吗?」 情客的女儿就是银五娘。 这事说来奇怪,皇后和她都知道,唯独皇上不知道。 所以在锦麟卫眼里,银五娘是黑市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一儆百……对于这件事情,容皇后和她难得达成一致,选择了闭嘴。 姜瑜暗暗心惊。 银五娘竟是情客跟顺庆帝的私生女…… 容皇后沉默不语。 她从来就没有对顺庆帝动过心,故而他的那些女人,她并不在意。 「皇后跟臣妾明争暗斗多年,临了临了,却都输给了苏妃,她明明只有一个公主,却能随驾御书房,这样的恩宠即便皇后也没有过吧?」殷贵妃故意提了提苏妃,「臣妾倒是无所谓,可她一个小小的妃子得此殊荣,皇后就无动于衷吗?」 「本宫是皇后,断不会跟她一个小小的妃子计较这些!」容皇后并不上当,很快镇静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若是想多活几天,最好安分守己地呆在这里,你记住,你那点把柄奈何不了我的,我还有小皇孙,还有四皇子,你什么都没有!」 「是啊,皇后还有四皇子,是何等的尊贵。」殷贵妃意味深长道,「四皇子生性洒脱,桀骜不驯,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咱们皇上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容皇后拂袖而去。 姜瑜猜到了几分。 第二天便专程去找慕容氏问六王爷跟皇后的事。 慕容氏身子不适,刚吃了药歇下。 姜瑜有些担心,便问余妈妈:「外祖母什么时候不舒服的?看过大夫了没有?」 「昨儿逛园子,出了一头汗,午睡起来就有些不舒服,不打紧。」余妈妈忙道,「大夫已经瞧过了,说吃两副药就好了。」 姜瑜这才放了心 。 慕容氏睡着,她便去找殷澜说话,殷澜婚期临近,整日在屋里做嫁妆,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了姜瑜,一脸的羡慕:「早就听说三皇叔送了绣娘过去,不让你做这些,你也是心大,竟然真的不做了。」 「这不是想你了,过来瞧瞧你嘛!」姜瑜望着她手里栩栩如生的蝶恋花,笑道,「姐姐的绣工倒是愈发精进了。」 「你还说我,你再有绣娘帮忙,寝衣也得自己绣,你总不能让三皇上穿别人绣的寝衣。」殷澜一向沉稳,说话更是有板有眼,「我跟顾家订婚多年,本以为会嫁在你前面,却想不到你却比我还早了两天呢!」 姜瑜刚想说什么,就见殷清一步跨了进来:「听说瑜妹妹来了,我去祖母房里寻你不得,谁知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她来看我,有什么可意外的?」殷澜一本正经道,「大哥哥这么大的人了,还大惊小怪。」 殷清讪笑,又对姜瑜道:「瑜妹妹可知赢小王爷来京一事?」 「略有耳闻。」姜瑜笑道,「清表哥可见过?」 「见是见过一面。」殷清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赢小王爷虽然腿脚不利索,却喜欢到处游玩,他一到京城就去了国子监听课,跟国子监的人打成一片,昨天后晌还去芙蓉阁听戏了呢!」 「那赢小王爷文采如何?」殷澜问道。 「骑射不错。」殷清一语双关。 姜瑜和殷澜不约而同地笑。 「清表哥倒是越发喜欢说笑了。」姜瑜眉眼弯弯道,「表哥近来在公署如何?」 殷清和殷濂都是在黄册库那边当差。 是赵桓允安排的。 赵桓允说,黄册库正是用人之际,让他们两个先去历练些日子再做安排,忠义候对赵桓允的话早已是言听计从,自然是欣然答应。 「还好。」殷清答道,「现在正是黄册库册子晾晒的季节,每天都是登记造册,忙是忙点,但还算顺心。」 「那就好。」姜瑜莞尔。 「大哥哥跟濂弟刚刚上任,务必肃正公允,且不要落人口实。」殷澜嘱咐道,「尤其是濂弟,自小没受什么约束,大哥哥得时常提点着他才是。」 殷清索性长揖一礼:「是,都听妹妹的。」 慕容氏醒来便让余妈妈去叫姜瑜过去说话。 听姜瑜提及六王爷,慕容氏表情微讶,皱眉道:「你怎么突然问起六王爷了?」 /102/102871/31359865.html 第205章 陈年往事 “我听嘉和公主说了一嘴,没好意思细问,心里好奇便想着问问外祖母。”姜瑜热忱地给慕容氏捶肩捏背,从善如流道,“听说六王爷是个闲云野鹤之人,只可惜英年早逝……” 顺庆帝那些兄弟大都英年早逝。 活下来的就剩下被关在宗人府的三王爷和四王爷,听说他们是犯了谋逆罪。 但姜瑜从来没听说过六王爷的事。 “六王爷是先帝的一个宠妃所生,深得先帝溺爱,玉树临风,文武双全,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慕容氏见外孙女一脸好奇,失笑道,“二十年前,六王爷可是京城小娘子的梦中人,每每出门,都会引得京城小娘子们的围堵,用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来形容六王爷是最贴切不过了,只可惜天妒英才,十几年前,六王爷前往锦州赈灾,回来的路上被当地毒虫叮咬而亡。” “六王爷没有成亲?”姜瑜又问。 “六王爷性子洒脱,不喜被束缚,到了年纪却也不急着成亲,闲时以诗书为伴,尚未成亲。”慕容氏被姜瑜按得很是舒服,眯眼道,“他母妃悲伤难耐,第二年也跟着去了,从此以后,便再没人想起这母子俩了。” “那咱们可跟六王爷有过来往?”姜瑜见慕容氏好像并不知道容皇后跟六王爷的事,淡淡道,“外祖父也是性子洒脱,想必也是喜欢跟六王爷这样的人交往的吧?” “不,六王爷从不跟群臣来往,就跟如今的三府差不多。”提到三府,慕容氏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赵桓允,“不同的是,六王爷不太管事,三府却是握着实权的,对了,如今的四皇子行事跟六王爷倒是差不多,就连太后也说,赵家的儿郎每辈都会出一个闲云野鹤的王爷,连皇上也深以为然。” “那他经常进宫吗?”姜瑜继续问。 “好端端地,你怎么对六王爷这么感兴趣了?”慕容氏顿觉好笑,索性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笑道,“六王爷的府邸就在瑶光坊,离你们国公府就隔了一条街,芙蓉阁后面的那处宅子就是,现在还一直空着呢,他平日里无召并不进宫,他好游历,之前在西北住过几年,回京后便在府上专修书画,六王爷的书画可谓一绝,只是跟别人不同的是,他最喜欢画山水,据说他笔下的山水都是有依可据,而非随手临摹,记得有一年你祖父奉命去西北办差,还专程去跟他求了一副西北那边的地形图呢!” “六王爷果然有才。”姜瑜不死心,又问,“那他跟宫里的嫔妃如何?” “自然是敬而远之。”慕容氏猜出姜瑜的用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六王爷性子洒脱,绝非好色之徒,他怎么可能跟宫里的嫔妃有来往,六王爷可是正人君子。” 回去的路上,姜瑜特意让丁顺绕道芙蓉阁。 果然,一处黛瓦白墙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一如它已故主人的高贵洒脱。 刻在大门之上的晋王府三个大字依稀可见。 整个院落处处透露着沧桑和斑驳,门口处堆着一堆纸灰,明显是有人祭拜过的痕迹,而且应该是不久前。 前面就是车水马龙的芙蓉阁,姜瑜让丁顺稍停片刻,看了一眼晋王府便绕了回去,柳姑姑好奇地问道:“姑娘可认识这宅子的主人?” “这是六王爷的府邸。”姜瑜又掀起车帘看了看门口处的那堆纸灰,“刚才跟外祖母偶然提起,便想着过来看看。” 时隔多年,依然会有人前来偷偷祭拜六王爷。 可见,他并没有被人遗忘。 柳姑姑哦了一声,没再问。 天气有些阴沉。 半空突然闪了几道闪电,还伴着隐隐的雷声。 丁顺扬鞭快行。 刚走几步,姜瑜刚要放下车帘,就见一个蒙面黑衣人踩着晋王府的屋顶匆匆掠过,眨眼不见了踪迹,柳姑姑也看见了,惊讶道:“大白天的,来偷一座空宅,真是闻所未闻!” “或许他并不是来偷东西的。”姜瑜放下车帘,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晋王府是一座空宅,应该没什么可偷的,这人大白天的出现,的确有些蹊跷。 芙蓉阁门口聚集了许多巡防营的官兵。 只见为首那人大声道:“给我搜,就是把芙蓉阁翻过来也一定要把这人给我找出来。” 姜瑜和柳姑姑对视一眼,姜瑜摇摇头:“咱们先静观其变,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说。” 虽说景王走后,巡防营又落到了赵桓允手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非得掺和此事。 待回了府,姜行远和姜离已经在谈论此事:“宁太师贪地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听说弹劾宁太师的奏折堆满了内阁的案头,他们明知宁太师跟内阁一起理政,却依然冒着风险频频上书,幸好楚王殿下已经出面彻查此事,才没有导致事情进一步恶化。” “属下听说如今的黄册已经大不如从前,未必能查到。”姜离说着,一扭头见姜瑜走进来,忙上前行礼,“姑娘回来了。” 姜瑜回礼,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姜行远便把宁太师的事情说给姜瑜听:“听说宁太师在锦州一带有大量土地,满朝文武群情激昂,都盼着能彻查黄册库,这不,今儿竟然有人在宁太师府邸附近行刺宁太师,听说巡防营都出动了。” 姜瑜恍悟,又问姜行远,“既然京城这边也有黄册库,那为何殿下还要去锦州彻查?” 她知道赵桓允是去锦州查黄册。 但京城这边也有黄册库。 “那是因为先帝年间的黄册都在锦州,并不在京城。”姜行远道,“黄册库十年一查,咱们皇上执政十六年,只有顺庆八年才送过来一次,数量不是很多,第二轮造册还没开始,故而这边的黄册库眼下只能日常晾晒,所以要想查宁太师一案,就必须先去锦州那边查源头才行,京城里的黄册肯定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原来如此!”姜瑜也没提她看到那刺客的事。 夜里,一道耀眼的闪电过后。 天空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姜瑜正准备睡觉,就见阮妈妈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殿下来了。” /108/108247/28634701.html 第206章 雨夜 烛火昏黄。 赵桓允带着一身湿意走进来。 他脚步随意从容,像是进了自己家门。 姜瑜迎上前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京,过来看看你。”赵桓允撩袍坐下,阮妈妈送了茶和点心过来,看了姜瑜一眼,不声不响地退下,姜瑜上前给他倒茶,见他头发有些湿,便取了布巾给他,赵桓允接过布巾擦了擦,低声道:“我右手受了点伤,你帮我包扎一下,不要惊动她们。” “好……”姜瑜看了一眼他的手腕,转身把门关上,从箱子里寻了些棉纱布出来,赵桓允抬起右手给她看,手腕处已经渗了血,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姜瑜又取了热水过来帮他擦拭,问道:“怎么受的伤?” 他出门身边都有侍卫暗卫相随。 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受伤…… 好在他伤口不是很深,划了不深不浅的一道。 “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不小心划了一道。”赵桓允依然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本来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就索性劳烦你帮我包扎了。” “外面下着雨,殿下又何必跑这一趟。”姜瑜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好,只听赵桓允道,“我归心似箭,就想早点见到你,区区一点雨不算什么。” 姜瑜顿觉脸热,低头见他袖口也被利剑划破了一道,便搬了椅子,随手拿了针线替他缝补:“我缝得不好,殿下不要见笑。” 赵桓允把胳膊往她面前一伸,眼带笑意:“只要你不把我的手缝在袖子里就无妨。” 姜瑜娇嗔地看他一眼,有模有样地穿针引线。 这些日子,府上本来就在紧锣密鼓地做嫁衣,她不出门的时候,也会随手绣几针,手法上倒也熟练。 赵桓允低头望着坐在他面前替他缝补袖口的女子,眸光越发温柔,宇文氏不擅长女红,他的衣裳鞋袜都是府上绣娘做的,他这还是第一次让人这样近距离地替他缝补衣物,窗外雨声依旧,屋内烛光朦胧,他抬手拨了拨烛芯,姜瑜忙道:“别动。” 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从窗台上六角荷上采了一片叶子递到他唇边:“咬住它!” 赵桓允微愣,但还是乖乖地张口咬住了那片叶子。 姜瑜认真地解释道:“这样就不会扎到你了。” 赵桓允失笑,却不敢开口。 这是什么道理…… 针脚细密工整。 算不上精致,但还看得过去。 姜瑜暗自松了口气。 收了针线,从他嘴里把叶子取下来:“好了。” 赵桓允仔细看了看,拂下袖口:“以后我的衣裳就交给你缝补了。” 姜瑜只是笑。 茶已经凉了。 姜瑜又给他换了茶杯,倒了一杯白水:“你身上有伤,就不要喝茶了。” “我听你的。”赵桓允顺从地喝了一口,又开始吃桌子上的点心,吃完才道,“我受伤的事不想告诉母亲,怕她担心,过两天我来你这里换药。” “好。”姜瑜点点头,便把白天看到的那个黑衣人说给他听,“那人应该是在晋王府躲藏了片刻,否则,他不可能从晋王府的屋顶逃走。” “我明天就派人去查。”赵桓允沉吟一番,眉眼弯弯地问她,“你去晋王府干嘛?” “跟外祖母聊天,无意说起六王爷……”姜瑜从善如流道,“听说他的府邸就在芙蓉阁后面,便过去看了看,却不想碰到了那个黑衣人。” “他有没有发现你?”赵桓允又问。 “应该没有。”姜瑜摇摇头。 “以后有什么事只管问我,只要我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桓允目不转睛地看她,“六王爷生性洒脱,跟我也算忘年交,可惜天不假年,他英年早逝,我能做的也只有清明一祭。” “清明一祭?”姜瑜想到晋王府门口的纸灰,“除了你,还有别人去祭奠吗?” “应该没有。”赵桓允淡淡道,“除了我,六王爷生前从不跟人深交。” 姜瑜便把有人祭奠过的痕迹说给赵桓允听:“前几天有风,但纸灰却完好,应该就是这两天有人祭奠,既然不是殿下,又会是谁呢?” “好了,这些事我会去查。”赵桓允笑笑,又问,“最近翡翠阁的生意如何?东宫还过去拿货了吗?” “来过两次,都是一千两左右。”姜瑜如实道,“他们买的首饰我都单独做了账目,若殿下想看,我就带回来你瞧瞧。” “你的确细心。”赵桓允赞许道,“不用带回来,等空了我去翡翠阁看看就好。” 外面雨停了。 只有屋檐上的水在吧嗒吧嗒地滴下来。 “殿下舟车劳顿,也该回去休息了。”姜瑜提醒道,“已经亥时了。” 赵桓允扭头看了看沙漏,这才起身:“那我明天再来。” “好!”姜瑜起身相送。 赵桓允拦住她:“外面刚下了雨,地面湿滑,你还是不要出去了,我还是从侧门处走。” “无妨。”姜瑜站在廊下,看他消失在侧门处,才转身回屋。 直到赵桓允的车驾离开,姜离才把赵桓允夜访姜瑜的事说给姜行远听,姜行远淡然道:“三皇叔人品贵重,断不会做出逾越之举,反正他们已经过礼,只要瑜娘愿意,就由他们吧!” “是!”姜离点头应道。 宇文氏坐立不安,不断地派人去打听赵桓允的行踪。 明明一个时辰前已经在城外了,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不回来? 眼看到了亥时还不见赵桓允回来,便把王相令喊过来问话,王相令知道宇文氏性子急,安慰道:“回禀老夫人,雨天难行,殿下应该找地方避雨,等雨停后就回来了。” 他都不用猜,自家主子肯定是去见姜二小姐去了。 但当着宇文氏的面,他当然不能说出实情。 两人正说着,康华来报:“老夫人,殿下回来了。” “快,去端饭。”宇文氏这才松了口气。 赵桓允在姜瑜那里吃了两块点心,并不饿,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宇文氏见他走了不过七八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关切地问道:“宁太师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92/92619/21016449.html 第207章 蹊跷 “还好。”赵桓允面露倦色地打着哈欠,起身道,“我累了,等空了再陪母亲说话。” 朝堂上的事,他鲜少在宇文氏面前提, 宇文氏知道他的性情,但还是忍不住会问。 “快去歇着吧!”宇文氏知道他不想说,“没什么事就多睡一会儿,我不会让别人打扰你。” 赵桓允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宇文氏望着儿子孤孤单单的背影,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身边连个扶侍的人都没有,但愿那个姜二小姐嫁过来以后能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我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王相令早就在屋里等着了,待赵桓允洗漱过后,才另泡了茶,不慌不忙地问道:“殿下受伤了?” “无妨!”赵桓允换了居家的袍子,倚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他们应该是想阻止本王查宁太师侵占土地的案子,无非是几个死士而已,不用查了。” “看来殿下在锦州收获颇丰。”王相令不动声色道,“咱们有几成把握?” “一成也没有。”赵桓允缓缓摇头,“短短十数年,锦州的黄册库早已是虫啃鼠咬,面目全非,要查宁太师,不必从黄册库入手了。” “怎么会?”王相令大惊,“前两年咱们还见过先祖时的黄册,历经四五十年依然保存完好,先帝时的黄册不过十几年反而损毁严重?” “黄册于朝廷而言,是掌握民生的利器,于官吏而言,也是敛财的手段,但于百姓而已,却是沉重的负担。”赵桓允捏了捏眉头,又道,“三方较量多年,早就矛盾重重,官吏层层克扣,百姓也是自有应对之策,如此一来,便没人把心思放在梳理黄册上了。” “可宁太师远离朝堂多年,对外也一直是闲云野鹤般的存在,咱们手中并无他的把柄,说不定这侵地案,也是他故意让人抓的把柄,因为他知道,咱们根本就查不到他。”王相令叹道,“可若是小皇孙上位,宁太师必定把持朝政,到时候,他必定会打压三府,因为三府跟他的嫌隙,从未解开过。” 宁太师跟老王爷因为政见不合,明争暗斗多年。 直到宁太师隐退,老王爷战死沙场才得以落下帷幕。 宁太师睚眦必报之人,一旦得势,绝对不会放过三府。 “你去大理寺找王少卿,让他调一些陈年旧案出来,那里面必定有跟宁太师关联的案子。”赵桓允淡淡道,“这些年宁太师看似闲云野鹤,实则背了多少人命,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王相令会意,又问道,“殿下,三日后就是京城赛马的日子,赢小王爷也会参加,咱们要不要派人过去盯着?” 京城赛马节原本是顺庆帝特意为皇子们在城外特设的一个节日。 意在让皇子们平日里注意练习马术。 这几年,京城未婚男女,也都会来一试高低,渐渐地便有了相看的韵味。 “我已经跟赵骞和赵琰说了,让他们去陪赢小王爷。”赵桓允道,“咱们去一趟通州,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王相令道是。 余妈妈把康华晾晒在院子里的衣裳拿给宇文氏看:“殿下回来那天穿的袍子袖口破了,不知是谁给缝上了!” 宇文氏接过来看了看,脸上一沉:“怪不得他回来得那么晚,原来是去她那里了。” “谁?”余妈妈不解。 “还能有谁……”宇文氏皱眉道,“虽然他们已经过礼,却是不能随便见面的,下那么大的雨,还是晚上,两人竟然在一起私会,也不怕丢人。” “奴婢倒是觉得,老夫人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余妈妈笑道,“这说明殿下是真的中意姜二小姐,成亲后,会更加和睦才是。” “成亲以后再说成亲以后的。”宇文氏脸更沉,“玄霖是个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他并非好色之人,定是那姜二小姐设法叫他去的。” “老夫人,殿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他若是不肯去,谁叫也没用。”余妈妈劝道,“横竖姜二小姐再有一个月就嫁过来了,您就不要操心了。” 宇文氏还想说什么,目光无意在袖口处落了落,心里一沉:“不对,这处划痕是利器所伤……” 说着,又吩咐余妈妈:“你这就把玄霖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老夫人,您忘了,今儿殿下去了通州,明天才能回来。”余妈妈拿起袖口细细看,也发现了其中端倪,“难道殿下受伤了?” “他倒是越来越让我省心了。”宇文氏习武之人,哪里会看不透,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宁愿冒雨去找她给他缝补衣裳,也不愿意跟我说出实情,我们母子怎么就到了这份上了。” “殿下是不想让您替他担心。”余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从划痕来看,殿下的伤口应该并无大碍。” “除了宁太师一党,怕是也没有别人了。”宇文氏冷笑,“偏偏咱们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即便我找到太后面前,也是没用的。” “奴婢差点忘了,太后跟宁太师是远亲……”余妈妈表情复杂道,“好在殿下行事稳重,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有下次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放赵禹去西北!”宇文氏对这些事还算通透,越想越烦,“算了,随他去吧,我终究也是帮不上他。” 萧太后和宁太师何止是远亲。 两人的过往,怕是也只有她和慕容氏知道…… 赛马节这天,孟金枝兴冲冲地来找姜瑜一起去城外看赛马。 姜瑜刚好约了殷澜来翡翠阁选首饰,顺便打趣孟金枝:“说不定薛公子也会去,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哎呀,你什么时候也变得油嘴滑舌的了?”孟金枝红着脸道,“你再不去,以后就去不了了。” 殷澜刚好从外面走进来,好奇地问道:“谁再不去,就去不了了?” “她想去赛马。”姜瑜笑道,“以我的马术,不去也罢。” 殷澜抿嘴笑:“孟小姐的马术连男子也望尘莫及,我们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不跟你们说了。”孟金枝哼了一声,翻身上马,走了几步,又回头冲两人道,“等我回来再把热闹说给你们听,你们肯定后悔没去。” 第二天晌午,姜瑜吃了午饭正准备去翡翠阁。 就见孟金枝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见了姜瑜,一下子红了眼圈:“瑜娘,救我!” “怎么了?”姜瑜吓了一跳。 /102/102871/31386923.html 第208章 突如其来的赐婚 昨天赛马节,孟金枝夺了个榜眼。 仅输给了赢小王爷。 原本这也没什么,大顺朝民风开放,京城善骑的女子去参加赛马节多半是去看热闹,即便夺个头彩也不会给自己加分,在世人眼里,女子终究是要以琴棋书画女红为主,骑马什么的,并不重要。 孟金枝也没觉得自己出了多大的风头。 却不想一大早容皇后把她召进了宫,夸她骑马骑得好,认了孟金枝当干女儿。 孟金枝一头雾水地谢了恩,容皇后话锋一转就把她赐婚给赢小王爷,说赢小王爷对她一见倾心,要迎娶她当王妃。 孟金枝整个人都是懵的。 待她回过神来,就立刻拒绝,说婚姻大事得回去跟祖母和父亲商量,容皇后说她已经派人去了西南大营通知她父亲,孟将军一定会同意这桩亲事的。 孟金枝本就性子直爽,说她已经心有所属,求容皇后收回成命。 哪知容皇后当即就翻了脸,说只要没有婚约就不作数,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让她安心呆在府上备嫁,不要再出来抛头露面。 “瑜娘,我不想嫁给赢小王爷,薛公子说他会上门提亲,他说他要娶我!”孟金枝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声泪俱下,“瑜娘,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咱们先去找我父亲说说这事。”姜瑜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晴天霹雳,拉着孟金枝去见姜行远,姜行远刚跟姜离从后花园练武回来,后背湿了一大片,两人正准备去洗漱就见姜瑜拉着孟金枝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姜行远示意姜离先去,然后问姜瑜:“什么事?” 姜瑜便把孟金枝的事说给姜行远听:“父亲,孟姐姐跟薛公子情投意合,她不能嫁给那个赢小王爷,您想想办法,帮帮孟姐姐。” 前世姜行远被关在大牢的时候,孟金枝也曾写信给孟昭,求他帮忙。 孟昭得知此事也没有袖手旁观,而是上书替姜行远求情。 所以在姜瑜的眼里,孟金枝的事也是她的事。 “姜伯父,我求求您帮帮我,这门亲事我不愿意!”孟金枝泣道,“若是我不能嫁给薛公子,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瑜娘,你先给你孟姐姐倒杯茶,为父去去就来。”姜行远深深看了姜瑜一眼,转身去了净房,他倒不是责备姜瑜,而是皇后做媒,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姜瑜会意,心里也随之一沉,但还是安慰孟金枝,“不要着急,总有办法的。” 其实她也知道姜行远无能为力。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能帮忙出个主意也行。 “瑜娘,你不是认识嘉和公主吗?你找找她,让她去跟皇上说个情,只有皇上才能说服皇后。”孟金枝心里着急,她抓住姜瑜的手,晃了晃,“对了,还有三皇叔,只要三皇叔出面,这事肯定办得成!” “三皇叔去了通州,不知道回来没有……”姜瑜说着,便吩咐柳姑姑,“你去打听一下殿下回来没有!” “是!”柳姑姑匆匆退下。 过了一会儿,姜行远才换了衣裳走出来,语重心长地对孟金枝道:“伯父知道你委屈,但你这门亲事既是国事也是你的家事,咱们终究还是要看你父亲的态度,其他人真的无权替你做主。” “可是伯父,我父亲肯定不希望我嫁到凉国去的,他是希望我留在京城的。”孟金枝一听,瞬间泪流满面,“他要是知道我不愿意,绝对不会同意的,姜伯父,我这就给我父亲写封信,麻烦您派人帮我送到西南去,好不好?” “你放心,伯父肯定帮你送到。”姜行远亲自给她准备笔墨,待她写完后,便命姜离带人送往西南,嘱咐道,“记住,务必要快,要亲手交给孟将军。” “国公爷放心。”姜离应着。 “伯父,我现在该怎么办?”孟金枝泪眼婆娑地问道,“我求了祖母,祖母已经进宫面见太后,可若是太后不管此事,该怎么办?” “眼下你能做的,就只能等了。”姜行远好言劝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据我所知,赢小王爷也是名门之后,在凉国他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 “可我不认识他,不想去凉国,更不想嫁给他!”孟金枝又哭,姜行远叹了一声,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姜瑜安慰她,“或许太后知道孟老夫人的意思,就让皇后收回成命了呢,咱们再等等。” 孟金枝点点头,泣道:“瑜娘,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姜瑜揽住她的肩头,也跟着红了眼圈:“别这么说,会好的。” 前世孟金枝被未婚夫抛弃后,自尽而亡。 但愿这辈子她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过了好一会儿,孟金枝总算平静下来,苦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姜伯父都没有办法,我父亲还能有什么办法,即便祖母求到皇后面前又能如何,眼下是宁家和皇后把持朝政,还不是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别着急,咱们这就去忠义候府,让清表哥去问问薛公子的意思,说不定他们有办法。”姜瑜觉得既然孟金枝跟薛公子情深意重,那么这么大的事,就应该也让薛公子知道,薛家毕竟跟宁家是远亲,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但若是薛家对这事漠然处之,那孟金枝也不会太难过了…… 孟金枝眼前一亮:“好,咱们现在就去。” 待两人走后,姜离才闪身而出,他跟随姜行远多年,最是明白姜行远的意思,姜行远皱眉道:“你去吧,把朝堂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孟将军听,他知道该怎么做。” “国公爷珍重。”姜离会意。 容皇后赐婚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姜瑜和孟金枝刚到忠义候府门口,就见殷清面带笑容地迎了出来,冲两人拱手一礼:“两位王妃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清表哥还是不要取笑我们了。”姜瑜瞪他一眼,“我们找你帮忙呢!” 孟金枝粉脸微怒:“你再说王妃两个字,我就要恼了!” 殷清这才敛了笑容:“两位妹妹里面请!” “就在这里说吧!”姜瑜简单地说明两人的来意:“烦请清表哥去问一下薛谦薛公子,就说……” 姜瑜看了一眼孟金枝,孟金枝忙道:“你就问他,他有什么打算……” 殷清恍悟。 转身往外走:“好,我这就去找他。” /108/108247/28690470.html 第209章 原来是交易 两人去了慕容氏那里等消息。 慕容氏得知此事,倒也没有大惊小怪,而是语重心长地对孟金枝道:“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没有绝对的好坏,赢小王爷见你一面,就敢去皇后面前说中意你,求皇后给你们赐婚,这一点我倒是要恭喜你了。” “老夫人见笑了,哪里来的恭喜……”孟金枝摇摇头,又红了眼圈,“不瞒老夫人,我除了知道他是个跛子,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对我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不要嫁到凉国去。” “好孩子,你听我把话说完。”慕容氏看了看姜瑜,又道,“咱们不说别人,你就先问瑜娘,当初三皇叔上门提亲的时候,她慌不慌?她愿意不愿意?” 孟金枝缓缓扭头看姜瑜。 是的,当初慕容氏看中的是宁公子,上元夜的时候,姜瑜也曾跟宁公子一起看过花灯,她一直以为姜瑜会嫁给宁公子,却不想三皇叔突然上门提亲…… 姜瑜垂眸不语。 “当然,她当时并无意中人,她跟宁公子的事是我在一手撮合,跟你的情况不太一样。”慕容氏自然知道孟金枝和薛谦的事,又问孟金枝,“你跟薛公子相识多日,若是他早点提亲,也没有赢小王爷什么事,赢小王爷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会夺人之美,不是吗?” “傻姑娘,你所谓的情深意重,对男人而言,说不定只是权衡利弊而已。”慕容氏叹了一声,“但他若是真的喜欢你,这个时候应该得到消息了,怎么不见他来找你,告诉你他的打算?” “他……”孟金枝没好意思说,说不定他不知道。 “外祖母,我已经让清表哥去找他了……”姜瑜如实道,“薛公子肯定也很着急的。” 她承认她这是关心则乱了。 但此事太过突然,得早点商量法子才是。 “糊涂,这事你们怎么能主动去问呢?”慕容氏摇摇头,“你们还是太年轻,薛家只要耳朵不聋,他们会不知道此事?罢了,你们该找的都找了,现在就等着,谁跟谁的缘分都是有数的,若是正缘,谁都拆不掉的。” 很快,殷清就带回了消息,对孟金枝道:“薛公子也是刚刚得知消息,他很着急,约你未时在芙蓉阁见面。” “多谢世子。”孟金枝脸上勉强有了笑容。 姜瑜也跟着松了口气。 当着孟金枝的面,慕容氏对姜瑜道:“你就不要去了,都要出嫁的人了,还到处跑,你看你澜姐姐,人家就前几天去你翡翠阁挑了些首饰,再没有出门,哪像你,到处乱跑。” 孟金枝会意,歉然道:“老夫人,是我一时冲动,才拉了瑜娘过来,您就不要责备她了。” “我不是说你,她呀,就是你不喊她,她也往外跑。”慕容氏又对姜瑜道,“你都来了,就不要急着回去了,留下住一晚吧!” “好。”姜瑜欣然答应。 孟金枝这才起身告辞。 姜瑜把她送出大门口,嘱咐道:“有消息就告诉我一声。” “瑜娘,谢谢你帮我做这么多。”孟金枝心情也缓了下来,感激道,“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待送走孟金枝,慕容氏严肃脸对姜瑜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我也知道你是在尽心尽力地帮她,可你有没有想过,皇后下旨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薛家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伸到皇后那边去,更何况,他们家根本就不会那么去做,你知道吗?” “我知道。”姜瑜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我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徒劳的,可我还是要去做的。” 前世的事她没法跟慕容氏说。 但她还是要跟孟金枝站在一起的。 有些事情不是知道了结果才决定要不要去做,而是即便知道了结果,她还是要去做的,哪怕她知道她做了也没有用。 “你呀你!”慕容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这样的性子,日后怎么跟婆婆和妯娌相处?我告诉你,三府的女人可都是人精,你这个样子,哪能应付得了她们。” “外祖母说什么呢!”姜瑜最不爱听这些,“我是去过日子的,又不是跟她们耍心机的。” “都是我平日里太宠你了。”慕容氏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们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磕磕碰碰也都难免,若是人家有意疏远你,看你怎么办!” “哎呀外祖母,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这里了,我不搭理她们就是。”姜瑜娇嗔道,“您不要吓我了,再吓我,我可不敢嫁人了。” 孟金枝从未时等到了酉时,戏台已然都换了好几处戏,依然不见薛谦的到来。 “姑娘,天快黑了,薛公子怕是不会来了。”丫鬟花容劝道,“他怕事有事耽误了。” “咱们回去吧!”孟金枝面无表情地起身,幽幽道,“原来是我在自作多情……” 花容大气不敢出。 亦步亦趋地虚扶着她上了马车。 待回到府上,孟老夫人表情复杂地看着孟金枝:“你去哪里了?” “祖母……”孟金枝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跪在孟老夫人面前,泣不成声,“我不嫁人了,谁也不嫁……” 孟老夫人示意花容退下,上前扶起她,叹道:“今儿进宫我见到了赢小王爷,赢小王爷说他来京城多日,总觉得心里空荡荡地,见了你才知道,你是他一直在等的人,赛马一结束,他就进宫求了皇后,皇后开始并不答应,说婚姻大事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想做这个媒。” “可为什么皇后还是执意赐了婚?”孟金枝红着眼圈问道,“我那么求她,她还是不松口,还威胁我……” “那是因为赢小王爷说,只要皇后答应把你嫁给他,他会说服赢太后,把凉国跟咱们接壤的鸿雁山一带赐给他当封地,而且还保证在他有生之年,凉国绝对不会跟咱们大顺朝交战。”孟老夫人看孟金枝的目光全是无奈,“金枝,你不是不知道,凉国占领了燕国的鸿雁山北麓,之前咱们跟燕国隔山而望,现在变成了凉国,而凉国比燕国更加好战,更加喜欢拓展版图,有了赢小王爷的保证,宫里何乐不为……” /108/108247/28719913.html 第210章 她也跟着伤心了 “所以就要把我卖到凉国去,对吗?”孟金枝凄凉一笑,“是啊,我算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棋子,能用一个棋子解决的问题,当然是好的,若不能解决,舍掉我又有什么可惜的?” “金枝,你不要这么想,你听祖母说,那赢小王爷除了腿有点跛,无论样貌还是身形都很不错的,言语吐谈也是彬彬有礼,而且他这几日一直在药王殿找三忍大师医治他的腿,假以时日,他定能康复如常人一样的。”孟老夫人安慰道,“就连太后也说,赢小王爷对你用情至深,以后定会是个好夫婿的,金枝,你以后不要再想着那个薛公子了,赢小王爷已经派人回凉国送信去了,他说他想带你一起回凉国。” 孟金枝什么也没说,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赢小王爷腿能不能治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是嫌弃他的腿,而是嫌弃他这个人好吧? 孟老夫人叹了一声,嘱咐花容:“务必照顾好姑娘,要形影不离。” 姜瑜焦急地在家等消息。 没等来孟金枝,反而等来了殷清,殷清神秘兮兮地告诉姜瑜:“薛公子爽约并非是不讲信用,而是他被家里人关起来了,听说薛家接到了旨意,不准把薛公子和孟金枝的事翻到明面上来,否则,他们一家在京城将死无葬山之地。” “孟姐姐她怎么样了?”姜瑜问道。 “孟老夫人不让咱们告诉她薛家的事,说那薛公子既然无力改变这个局面,那还不如让孟金枝觉得他绝情,也能彻底死心。”殷清摇头道,“听说孟金枝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吃饭,孟老夫人也是急得不行……” 姜瑜知道赵桓允今天从通州回来,便想跟他见一面,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她不好意思去楚王府找他,便让柳姑姑去巡防营那边找康华,康华自然很是痛快,说只要殿下一进京,他便会把消息带到。 赵琰刚好路过巡防营,见柳姑姑从巡防营出来,就猜到肯定是姜瑜有什么事找赵桓允,随口说给魏王妃听,魏王妃闺中寂寞,最喜欢说听这些八卦之事,便当趣事说给宇文氏听:“怪不得三叔动不动就去找姜二小姐,原来姜二小姐是个胆子大的,竟然名正言顺地让奴婢去巡防营找三叔,两人还真是感情好呢!” 宇文氏一听就来气:“你三叔什么时候回来?” “康华说,差不多还得一个时辰。”赵琰如实答道,宇文氏又吩咐他,“你去城门那边等你三叔,就说我病着,让你三叔马上回府,记住,不准让他知道姜二小姐找他。” 那个姜瑜没成亲就这样缠着她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这要是成了亲还了得! “祖母,三叔身边暗卫如云,这事瞒不住的。”赵琰本来就怕赵桓允,不太敢掺和此事,当场就怂了,缩头缩脑道,“他若是知道是我瞒了消息,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是我让你去的,你怕什么?”宇文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他是你三叔,又不是别人,你干嘛一提你三叔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母亲,这也不能怪琰哥儿,他还不是让三叔给禁足怕了!”魏王妃本来就对赵桓允不满,“三叔动不动就罚琰哥儿,琰哥儿能不怕嘛!” “你只管去,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宇文氏被这母子俩快气死了,“你放心,你三叔要是敢罚你,我就骂他。” 赵琰这才缩头缩脑地走了。 宇文氏又数落魏王妃:“你瞧瞧琰哥儿这个性子,都是被你给教坏了,这么大的人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母亲,琰哥儿一直是三叔在管教,您怎么能推到儿媳头上来呢!”魏王妃很是委屈,“就是因为三叔对琰哥儿管教太严了,所以琰哥儿做事才畏手畏脚的,三叔对骞哥儿就很好,你们又夸骞哥儿办事利索有主见……” “你的意思是说,老三不该管教琰哥儿呗?”宇文氏一记眼刀飞过去,没好气道,“你也不用攀扯骞哥儿,人家骞哥儿行事沉稳有度,不像琰哥儿这么拎不清,你还敢嫌老三管教得严了,行,等老三回来,我跟他说,你自己管教琰哥儿就是。” “母亲说笑了,琰哥儿这么大了,本来就不用管教了。”魏王妃讪笑道,宇文氏白她一眼,“你留下,等老三回来你再走,就说我病了,你过来侍疾。” “是!”魏王妃会意。 “还有,去把你大哥叫来,一起吃顿饭。”宇文氏看了一眼魏王妃,又道,“若是二郎身子撑得住,就一起叫过来。” 魏王妃道是。 眼看天已经黑了,姜瑜左等右等不见赵桓允来。 便凝神听了听他那边的动静,他已经回来了,似乎在跟赵景允他们喝酒,赵景允提到了赢小王爷跟孟金枝的事:“这门亲事还真是及时雨,能解西南边境局势,只要西南那边消停了,朝廷就能抽出手来应对东南倭寇,这几年东南倭寇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朝廷用一个女子来解决西南之患,当真不光彩!”赵康允虽然缠绵病榻多年,说话却也硬气,“老三,凉国和燕国终究是蛮夷之邦,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由着他来咱们这里挑选王妃?而且挑的还是孟将军的女儿,若是孟将军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寒心,要我说,就该把赢小王爷用棍子打出去,若是他们不服气,就打到他们服气,咱们是不怕他们的。” 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二哥言重了,能用一个女子解决的事,何必要闹到大动干戈?”赵桓允不紧不慢道,“赢太后对赢小王爷视如己出,若是他想要鸿雁山一带的封地,赢太后肯定会答应,如此一来,西南边境安稳,东南倭寇必定会有所忌惮,所以说不管赢小王爷是否遵守诺言,这门亲事对咱们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姜瑜听得心里猛地一沉。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都快要忘记他是位高权重的三皇叔,至少在她面前,他是个温尔儒雅,彬彬有礼的男子,就连对她说话,他也总是一副温声细雨的模样,却想不到,他对赢小王爷和孟金枝的事是这样的态度…… /102/102871/31456881.html 第211章 失望 外面起了风。 廊下的气死风灯被吹得来回摇摆,闪烁不定。 阮妈妈见姜瑜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前问道:“姑娘找三皇叔可是为了孟大小姐的事?” 姜瑜点点头,眸光黯淡:“孟姐姐深陷痛苦当中,我却无能为力。” “姑娘,恕奴婢直言,如今是皇后和宁太师把持朝政,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即便是皇后想收回成命,怕是也不可能了。”阮妈妈叹道,“听说皇上的病好一阵孬一阵,尚未亲自理政,二皇子远赴西北,四皇子又不在京城,眼下这事转圜的余地并不大。” 话音刚落,柳姑姑掀帘走了进来:“姑娘,甜水胡同传来了消息,说殷贵妃没了!” 姜瑜缓缓抬头看她,柳姑姑补充道:“说是暴毙而亡……” “知道了。”姜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见阮妈妈和柳姑姑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勉强笑道,“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自从殷贵妃当着容皇后的面提到了六王爷,殷贵妃的日子算是到头了,甚至都不用她出手,容皇后怎么能容忍殷贵妃手里有自己的把柄,药膳的事她已经让许太医帮她暗中调查,若真的是容皇后,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两人这才退了出去。 阮妈妈把墙上的气死风灯取了下来,小声道:“咱们姑娘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孟大小姐的事。” “是啊,孟大小姐的事的确挺棘手的。”柳姑姑接过阮妈妈手上的气死风灯,皱眉道,“咱们姑娘跟孟大小姐一向要好,出了这样的事,姑娘也跟着心焦。” “谁说不是呢!”阮妈妈拉着柳姑姑去了偏房继续做针线,“姑娘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她感到内疚,可这样的事情,怕是就连三皇叔也没法插手。” “这就看孟大小姐的造化吧!“柳姑姑性子冷,对这件事情并不上心。 “若说造化,她就不如咱们家姑娘了,你看咱们家姑娘虽说跟裕王退了婚,但人家三皇叔却并不在意,亲自上门提了亲,如今瞧着两人倒也挺好的。”阮妈妈颇有些得意,“有殿下宠爱,姑娘嫁过去也不至于被婆婆和妯娌挤兑。” “那倒是,咱们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的!”柳姑姑也跟着与有荣焉,“还有咱们姑娘还能赚钱,今儿东宫那边又来拿了好多首饰呢!” “姑娘说了,他们都是冲着三皇叔来的,不过来者都是客,也不好不卖给他们。”阮妈妈笑道,“反正又不是三皇叔收受贿赂,咱们何乐不为!” “对了,我得给姑娘送壶茶过去。”柳姑姑提起火炉上的热水壶就往外走,阮妈妈看她一眼,“那你快去,咱们都不在屋里,别让姑娘没水喝。” 柳姑姑笑笑,提着水壶往外走。 月上树梢。 院子里静悄悄的。 刚走到廊下就见赵桓允从侧门处不疾不徐地走过来,男人依然是一身锦白色的袍子,愈发风度翩翩,纵然是柳姑姑对男人早已没了感觉,见了赵桓允也不好意思抬头,低头行礼:“见过殿下!” “可是要给你家姑娘送过去吗?”赵桓允温声问她。 “是!”柳姑姑依然不敢抬头。 “给我吧!”赵桓允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柳姑姑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提醒道,“刚烧开的水,有点烫,殿下小心。” 赵桓允应着,放轻脚步提着水壶进了屋。 烛光朦胧,姜瑜正托腮出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孟金枝,想去看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直到一杯热茶热气腾腾地放在了她面前,顺着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看上去,姜瑜看到他的脸,本能地扭过头去:“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去巡防营找我了?”赵桓允也端着一杯茶坐下来,如实道,“今天母亲不适,先回家看了看她,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 “怎么会呢!”姜瑜看了看他,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本来我是有事求你的,现在一想,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你为难,所以我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赵桓允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展颜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孟姐姐跟薛家公子情投意合,她不想嫁给赢小王爷。”姜瑜仰脸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殿下不愿插手此事,但我还是想求殿下能不能帮帮她……” 赵桓允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沉吟道:“阿瑜,此事并非是我不愿帮忙,而是皇后已经下旨,赢小王爷也派人把消息通传回了凉国,生米已成熟饭,并无回天之力。” “殿下不去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姜瑜抽回手,垂眸道,“其实此事并非无力回天,而是你们从中看到了背后的利益,不是吗?” “阿瑜,若是你这么想,也未尝不可。”赵桓允表情淡淡,波澜不惊,“只是这件事情的关键并不在你我身上,而是在薛公子,我若是他,我会找赢小王爷挑明此事,若他不肯,我会跟他决一死战,据我所知,他现在正被薛府禁足,自身难保,由此可见,所谓的情投意合,也不过是大难来时各自飞罢了。” “你明明知道他被禁足,又怎么说他大难来时各自飞?” “若那薛公子连在自己府上都没有脱身的本事,他以后拿什么保护他的女人?”赵桓允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动手挑了挑烛芯,云淡风轻道,“抛去她跟薛公子的这点交往不谈,她孟金枝能嫁给赢小王爷,也算是高攀了,赢小王爷率直洒脱,并非虎狼之辈!” 烛光跳了跳。 屋里腾地亮了起来。 “若是没有她跟薛公子的情意,我也不会找你帮忙。”姜瑜有些生气,他不但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此事,反而还津津乐道地说孟金枝高攀了赢小王爷,她真的对他失望了…… /92/92619/21115319.html 第212章 他答应了 赵桓允从未看到姜瑜生气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姜瑜抬头触到他的目光,转过身不搭理他。 赵桓允突然笑了:「那好吧,我去找赢小王爷谈谈,看看他能不能忍痛割爱。」 「你打算怎么说?」姜瑜问他。 「我会说孟大小姐故土难离,并不想去凉国,正以死抗争。」赵桓允看她一眼,「我觉得她跟薛公子的事还是不要提的好,因为历经此事,想必孟大小姐对薛公子已然死心,薛家并非是她最好的归宿。」 「当真?」姜瑜不信。 「我说话算话,绝不会骗你。」赵桓允正色道,「至于能不能说服赢小王爷,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这个我自然知晓。」姜瑜起身冲他屈膝一礼,「我先替孟姐姐谢过殿下。」 赵桓允长臂一伸,扶住她:「若事情不成,你不要怪我就好。」 「当然不会。」姜瑜认真道,「只要殿下用心,不管成不成,这份人情,我也记得,以后一定会报答殿下的。」 赵桓允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展颜道,「好!」 宇文氏得知赵桓允又去了姜瑜那里,面色阴沉地坐在客厅里等他回来,余妈妈劝道:「殿下行事沉稳,他去找姜二小姐肯定是有事,要不然他是不会去的。」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宇文氏不悦道,「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在一起,也不怕人家笑话,我就知道她教养出来的外孙女定是个不受规矩的。」 余妈妈知道宇文氏说的她是指慕容氏,轻咳道:「姜二小姐跟孟大小姐要好,奴婢猜姜二小姐定是为了孟大小姐的事才找的殿下。」 「那就更不行了。」宇文氏沉着脸道,「赢小王爷跟孟大小姐的事是皇后赐婚,老三跟着掺和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赵桓允推门走了进来:「母亲怎么还没睡?」 「等你。」宇文氏瞪他一眼,「你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说你成天往国公府那边跑什么?还有那个姜二小姐,她一个姑娘家,也好意思派人去公署找你,我的脸都被你们都丢尽了。」 余妈妈知趣地退下。 赵桓允撩袍坐下,沉吟道:「此事都是我不好,跟她无关,她派人去巡防营找我,并非是约我见面,而是给我带了个口信,说东宫最近频频找她买首饰。」 「竟有这样的事?」宇文氏颇为惊讶,「司珍局什么宝贝没有,东宫怎么会去她那里挑选首饰?」 「所以她纳闷得很,这才派人告诉我。」赵桓允从善如流道,「今晚我去找她,也并非闲聊,东宫此次出手,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得告诉她应对之策。」 「那倒是。」宇文氏瞬间消了气,「他们还能有什么意思,肯定是想堵你的嘴,不让你继续查宁太师的事罢了,要我说,咱们三府一向不参与朝政,你就不该管宁太师的事。」 「母亲所言差矣,宁氏一族不除,三府永无宁日。」赵桓允肃容道,「我早就说过,让大哥少跟东宫来往,可他就是不停,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宁家对咱们三府永远不会有什么真心!」 「这些我也知道,我也劝过你大哥,可你大哥说宁太师早就忘了那些陈年往事,还说要跟三府重修旧好。」宇文氏叹道,「你大哥也是沉稳之人,母亲却不明白你们兄弟俩为什么不能拧成一股绳……」 「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赵桓允起身道,「以后这些事母亲不必过问,好好养身子吧!」 「罢了,你回去休息吧!」宇文氏点点头,神色黯然,「我老了,也帮不上你们了。」 殷贵妃的后事办得极其简单。 容皇后只是 找三忍大师做了一场法事就了事。 萧太后身边的黄嬷嬷感慨:「真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殷贵妃就连普通妃子也不如。」 「那是她自己蠢。」萧太后不以为然道,「枉她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裕王都没了,她还敢惹怒皇后,她是自食其果。」 黄嬷嬷会意,再也没吱声。 顺庆帝得知殷贵妃的死讯,一言不发,默默地服下两颗药丸,叹道:「她终究服侍朕多年,裕王固然有罪,朕还并未降罪于她,她却先离朕而去。」 「皇上节哀。」田喜面色平静。 许是因为药丸的缘故,顺庆帝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宁太师进入内阁已有多日,那些言官都说什么了?」 他这一病,政事都推给了内阁。 身边的这些太监也就成了他的耳目,帮他打听朝堂上的事。 「回禀皇上,虽然之前的侵地案呼声最高,但查来查去没有实证,也就算了,近来言官们又纷纷上书说宁太师还涉嫌一桩舞弊案,甚至还出了人命。」田喜如实道,「宁太师为了自证清白,已经命都察院刑部还有大理寺共同审理此案。」 「哼,谁不知道都察院和刑部都在效力东宫,任凭一个大理寺怕是也掀不起任何风浪来。」顺庆帝自然对这些事了如指掌,「朕之前也觉得宁太师闲云野鹤,现在想想他竟然骗了朕这么多年。」 田喜不语。 「朕算是明白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闲云野鹤,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顺庆帝冷笑,「还不是因为小皇孙太小,他们韬光养晦罢了,可笑的是,朕即便知道这些,却还要用他,不但用他,还要防他,大皇叔跟东宫来往密切,原因不得而知,眼下唯一能用的人,就只有三皇叔了。」 「楚王殿下肃正公允,只是从不涉朝政,怕是有心无力。」田喜小心翼翼道,「眼下殿下喜事将近,正在府上忙着准备迎娶新娘子呢!」 「是啊,三皇叔也该成亲了。」想到姜瑜,顺庆帝皱了皱眉,「他倒是有福气,若不是当初那些流言蜚语,怕是也没有这段姻缘。」 他整日缠绵病榻,再也无福消受美人。 倒是便宜了赵桓允。 「奴婢觉得还是皇恩浩荡成就了楚王殿下的姻缘。」田喜陪着笑脸道,「想必楚王殿下定会感念皇上恩德的。」 顺庆帝默了默,又问田喜:「你刚刚说的那桩舞弊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免费阅读. wap. /92/92619/21139951.html 第213章 故人 “皇上可曾记得十年前东南三州的军饷均平案?”田喜不慌不忙地问道。 十年前太子还在,宁太师还在东宫效力。 彼时倭寇横行,朝廷派兵围剿,驻扎在东南三州五年,军饷理应从三州协济。 可不知为什么每年五千两银子的军饷一直由梧州承担,桐,锦两州并无此税目。 后来倭寇暂退,朝廷撤军,三州成立了太平府兵备道,又向三州征派了五千两银子的军饷,却依然记在了梧州的账上。 如此一来,梧州赋税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不砍,民不聊生,却是敢怒不敢言,还是梧州衙门的户房发现了其中端倪,进京告状,要求跟其他两州均摊。 哪知,桐,锦两州不服,纷纷上书指责梧州无事生非。 三州吵了八年才落下帷幕。 “当然记得。”顺庆帝点点头,又狐疑地看着田喜,“那案子不是早已经了结了吗?” 此事是宁太师亲自审理。 还减免了之前的五千两军饷,兵备道的五千两也是有太平府出面协济的,并没有让三州均平,这才平了众怒。 “案子倒是结了。”田喜压低声音道,“可梧州后来递上来的折子都被通政司扣下了,并未呈到三司,而且通政司还把来人关到了大牢里,足足关押半年才放出来,从那以后,梧州陆续来人京诉,无一例外被打入大牢,可见此事肯定是另有隐情的。” “隐情是什么?”顺庆帝脸色愈发沉重,“朕竟从未听说此事。” “言官们说桐,锦两州之所以能逃过军饷,是因为给宁太师送了厚礼,因当时梧州知府空缺,无人给宁太师打点,所以就军饷就全落在了梧州头上,这些年,梧州的军饷其实并未彻底取消,而是一直在交,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头而已。” “真是岂有此理!”顺庆帝恨恨道,“通政司胆大妄为,竟然敢阳奉阴违私扣文书……” 说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通政司肯定有宁太师的人。 否则他们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 “皇上息怒,此事尚未查清,说不定宁太师是被人冤枉的。”田喜安慰道,“奴婢觉得宁太师不至于如此。” “真真假假,朕自会查明真相。”顺庆帝想了想,低声吩咐田喜,“你去把姜轩叫过来,朕有事吩咐他。” 田喜道是。 两日后,姜轩背着包袱离了京城,直奔梧州。 王相令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不声不响地上了马车,对正坐在车厢里下棋的赵桓允道:“殿下,姜二公子是奉命调查宁太师一案,跟他一起去的一共三路人马,可见皇上也不是全然相信他一个人。” “如此也好,广听言论是件好事。”赵桓允走了一步棋,如意挠挠头,聚精会神地研究对策,王相令笑着指点了他一步,如意这才眉开眼笑地落子,王相令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又道,“之前赢小王爷求见殿下,殿下避而不见,如今怎么又约赢小王爷在此见面?” “自然是为了孟大小姐的事。”赵桓允敲了敲棋盘,对如意道,“你输了。” 如意瞪了王相令一眼,沮丧地坐到了车辕上。 王相令哭笑不得:“若不是我,你早就输了。” “殿下,孟大小姐一事,咱们最好不要插手。”王相令说着,冷不丁想到了某种可能,忙拱手道,“殿下恕罪,在下失言了。” 明白了,赵桓允是为了姜二小姐。 牵扯到姜瑜,这事似乎就变成私事了。 赵桓允并不在意:“我跟赢小王爷早年见过一面,也算故人,即便没有孟大小姐的事,见一见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 康华来报:“殿下,赢小王爷已经到了。” 时值晌午,德贤居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后院几乎停满了马车。 赵桓允一上二楼,就见赢小王爷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长揖一礼:“小王见过殿下,殿下别来无恙!” “承蒙赢小王爷挂念,本王一切安好。”赵桓允回了半礼,展颜道,“数年不见,赢小王爷玉树临风,本王倒是不敢认了。” 十年前赵桓允去过凉国,也曾见过赢小王爷一面。 只不过那时,他还是个十岁的半大孩子。 “殿下依然是小王记忆中的模样,不曾又半分改变。”赢小王爷笑道,“殿下风姿犹如昨日,小王自愧不如。” 两人寒暄一番,一前一后地进了包厢。 赢小王爷再次拱手作揖:“前日求见殿下,殿下外出不在府上,今日相见,小王倒是愈发忐忑,失礼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赢小王爷不必多礼,近来琐事缠身,倒是怠慢了小王爷。”赵桓允直接了当地问道,“听说赢小王爷心仪孟大小姐?” “正是如此。”提到孟金枝,赢小王爷两眼放光,“小王从未见过那般意气风发的女子,原本想求殿下保媒,不巧殿下不在京中,只好求了皇后赐婚,这两日更是辗转反侧,生怕此事有变。” 赵桓允点点头又问:“王爷可见过她父亲孟大将军?” 赢小王爷忙道:“小王不才,未曾上过战场,并未见过孟大将军,但孟大将军英名却如雷贯耳,更想不到小王跟他还有这等缘分。” “孟将军仅有一女,自然是百般疼爱。”赵桓允不动声色地看他,“若是孟家不忍爱女远嫁,你该当如何?” “小王中意孟小姐,日月可鉴。”赢小王爷信誓旦旦道,“若孟将军不肯让爱女远嫁,那小王就留在京城,只要能娶到孟小姐,小王做什么都可以。” “你对孟小姐了如指掌,可孟小姐对你一无所知。”赵桓允深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若她不肯嫁给你,你又该当如何?” “殿下,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赢小王爷睁大眼睛道:“若是她不肯嫁我,那我就一直等她,等到她愿意嫁给我为止,我发誓,我会对她好,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102/102871/31511375.html 第214章 长痛不如短痛 薛谦禁足在家。 李承鄞亲自登门寻他。 短短几日,薛谦消瘦了一圈,衣袍愈发宽大,李承鄞皱眉问他:「你是怎么回事?」 他并非是多管闲事之人。 要不是赵桓允让他见一见薛谦,他才不来呢! 「让统领见笑了。」薛谦脸色苍白道,「这几日身子不适,过两天就去公署。」 前几日他想去见孟金枝,他母亲不让,他心情不好染了风寒,索性告了假。 却不想李承鄞竟然找上门来了。 「你想不想去见孟大小姐?」李承鄞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 他要是薛谦,直接找赢小王爷决斗去了。 作为一个男人,自哀自怨算什么本事? 薛谦终究不是李承鄞,皱眉道:「见或不见,又有什么用,我终究是抢不过赢小王爷,而且我家里也不同意我们的事。」 即便他能说服赢小王爷,怕是也说服不了他爹娘。 他母亲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娶孟金枝进门,说她虽是将军之女,却是十足的乡下丫头,没有半点规矩。 「既然你有如此心志,那为何不找她把话说明白?」李承鄞想不到薛谦竟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你避而不见,她还在那边要死要活,于情于理,都是你对不起人家。」 「她怎么样了?」薛谦忙问道,「我不是不见她,而是我被禁足,脱不了身,我总不能在自己府上大打出手。」 「你若真心想见她,又怎么会没有办法出府?」李承鄞反问,薛谦只是叹气,李承鄞看他一眼,干脆利索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她!」 「可我母亲……」薛谦欲言又止。 李承鄞抬腿就走。 薛谦犹豫片刻,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李承鄞早已经跟薛家人打好招呼。 途中并无人阻拦。 薛谦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上了马车,直奔芙蓉阁。 乐平郡主已经陪孟金枝等在那里了,见了薛谦,孟金枝率先红了眼圈,别过身子不看他,他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她瞧着心里倒是有些欣慰,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坚守…… 李承鄞冲乐平郡主递了眼色,乐平郡主会意,两人去了隔壁里间,薛谦这才长揖一礼:「对不起,薛家人微言轻,帮不上你……」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嫁到凉国吗?」孟金枝抬头看他,失望至极,「薛家没有办法,那你呢?」 如果他说带她走,那她为了他的前程,也肯定会拒绝他。 她只要他一句话,他却提也不敢提…… 「若是别的男人,我肯定要跟他争一争,可他是赢小王爷,你让我拿什么跟他争?」薛谦叹了一声,昔日的俊颜再无风采,「金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 「我等你多日,却等来了你一句有缘无分,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孟金枝凄然一笑,「我骑着你送我的马,被赢小王爷看中,你说,是不是件很讽刺的事?」 薛谦沉着脸,不吱声。 他有什么办法呢! 「打扰你了,告辞!」孟金枝起身就走。 「金枝……」薛谦忙喊了她一声,孟金枝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薛谦望着她矫健高挑的背影,一字一顿道,「此去凉国路远迢迢,万望珍重!」 孟金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待上了马车,早已经泪流满面,花容忙安慰她:「姑娘别伤心了,薛公子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如此也好。」孟金枝擦擦眼泪,整个人也随之冷静下来,「从此我跟他再无瓜葛,别说赢小王爷了,就是瞎子聋子我也嫁定了。」 姜瑜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赵桓允安排他们见面,只是为了让孟金枝死心……长痛不如短痛,这招虽狠,总比孟金枝始终挂念着薛谦要好,既然无法改变结局,不如坦然去面对。 柳姑姑掀帘走进来:「姑娘,许太医来了。」 「请他去正厅。」姜瑜吩咐道,「待会儿再去禀报父亲,我有话单独问他。」 药膳的事,她暂时不打算让父亲知道。 她担心他沉不住气。 柳姑姑道是。 许太医做事沉稳,找来的证据也直接:「说来也巧,当年皇上也曾怀疑令堂在宫里吃了不好的东西,也派人查过,当时李太医在太医院一手遮天,药膳的方子自然无从查找,但太医院绝非净地,药渣还是被一个小太监悄悄留了下来,那个小太监曾经被李太医训斥过,怀恨在心,所以但凡李太医经手的药方,他都很是留意,李太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寻了个由头,让他外出办差,却在半路派人刺杀他,那小太监侥幸逃过一劫,我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依然心有余悸,甚至都不愿回忆当年之事。」 「据我所知,李太医是殷贵妃的人,怎么会替皇后效力?」姜瑜不解,许太医解释道:「李太医原本是东宫的人,太子在世的时候,他就跟裕王有来往,太子离世后,李太医才投靠了裕王。」 「原来如此!」姜瑜恍悟。 「他说他为了保命,便把当初的药方写在纸上,而且随身携带,在下看过之后,那药膳里的确多了两味相克的药,乍一看没什么,可若是再配上令堂来时吃的马蹄糕,则成了一副利药。」许太医分析道,「所以在下断定,皇后的确是有意为之。」 但他一想到如今是皇后和宁太师把持朝政,他又劝姜瑜:「姑娘,此事重大,容在下再细细查访一番,再做定夺。」 「许大人心思缜密,若无把握,断不会前来相告的,不是吗?」姜瑜表情肃容道,「许大人放心,我不过是想求一个真相罢了,时隔多年,我还能怎样?」 区区一个药膳方子,当然不能把容皇后怎样! 她不过是想让许太医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容皇后所为罢了,至于报仇,她肯定不会从药膳入手。 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击而中。 wap. /108/108247/28800737.html 第215章 知女莫若父 赢小王爷得知薛谦和孟金枝的恩怨纠葛,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孟金枝遇人不淑,对她颇为同情。 再加上顺庆帝一直病着,他担心夜长梦多,凉国那边一来信,他就决定带孟金枝回凉国。 有利于边境安稳的事,顺庆帝和容皇后当然没什么意见。 况且孟昭也快马加鞭送回了信,说全凭皇上和皇后做主。 顺庆帝大笔一挥,陪送了丰厚的嫁妆,还让李承鄞亲自护送孟金枝跟着赢小王爷前往凉国。 最为难过的还是孟老夫人,她当然不愿孟金枝远嫁凉国,却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孙女上了马车,哭成了泪人,姜瑜和柳姑姑陪着她,一直把孟金枝送到城外。 跟之前不同,孟金枝表情平静地下了马车,安慰孟老太太:「祖母保重,我会经常回来看望祖母的,凉国就在西南边境,用不着十天也就回来了,而且我父亲也在那里,您不用担心我。」 她想开了。 既然无力改变眼前的局面,不如坦然面对,生死由命。 「说是那么说,可你父亲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孟老太太拉着孟金枝的手不放,泣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祖母等你回来。」 「我会的。」孟金枝勉强笑道,「昨晚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嘛,肯定会经常回来的。」 夏日炎炎。 姜瑜担心孟老夫人的身子受不住,便让柳姑姑扶着她上了马车,心情复杂地跟孟金枝话别:「此去千里,务必珍重,希望咱们能早日相见。」 「见与不见,全都靠缘分。」孟金枝笑得生硬,突然问她,「你说如果那日我不去赛马,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如果她不去赛马,她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嫁给薛谦。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或许,即便没有赢小王爷,她跟薛谦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世事无常……抱歉,我没能帮上你。」姜瑜内疚道,「若是别的事,我必定竭尽全力,可此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这事跟你无关,我知道你求过三皇叔的。」孟金枝叹道,「终究是皇后赐婚,即便是三皇叔,能改变什么呢,我之前也是糊涂了,倒是让你跟着受累了,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嫁谁不是嫁呢,只是祖母是我的牵挂,只求你帮我多照顾一下她就好。」 「你放心,我会的。」姜瑜点头道是。 李承鄞带人在前面远远等候,赢小王爷翻身下马,一瘸一拐地走到两人面前拱手一礼,冲姜瑜笑道:「小王见过姜二小姐,外面日头大,你们还是到马车上一叙吧,我们不着急赶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不耽误你们赶路了。」姜瑜屈膝回礼,「愿王爷和孟姐姐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谢姜二小姐吉言,也祝姜二小姐跟楚王殿下恩爱白首,吉祥如意。」赢小王爷又是一礼,说完,便抓起孟金枝的手,和颜悦色道,「咱们去拜别祖母。」 孟金枝本能地躲开他的手,却不想被他紧紧握住。 两人暗自较劲,拉拉扯扯地到了孟老夫人面前。 赢小王爷行了跪拜大礼,信誓旦旦地说他会照顾孟金枝,让孟府不要担心。 孟老夫人已经平静下来,催促两人赶紧动身启程。 待马车远去,姜瑜送孟老夫人回府,孟老夫人今儿头一次见到赢小王爷,许是对他印象还不错,便对姜瑜道:「那赢小王爷相貌倒是不错,看上去也是谦和有度,只是他那条腿看起来也是蛮严重的,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康复。」 「三忍大师医术高明,赢小王爷定能康 复如初的。」姜瑜安慰道,「人无完人,只要他对孟姐姐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赢小王爷父母早逝,是赢太后一手拉扯大的。 府中上下就他一人居住。 孟金枝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无婆媳妯里之争,日子应该过得很是清净惬意。 孟老夫人点头道是,又问姜瑜:「听说三皇叔前几日去锦州查宁太师的案子?」 「应该是吧!」姜瑜微愣,「老夫人为何问起此事?」 「按理我不该多言,可你毕竟是金枝的好姐妹,我应该把你当孙女一样疼,如今你既然是三府的人,我要提醒你一句,宁太师仰仗的并非只有东宫,还有萧太后那边。」孟老夫人压低声音道,「宁太师跟萧太后是远亲,真正的青梅竹马,其中隐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若是萧太后不进宫,她肯定会嫁给宁太师的,所以你别看萧太后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样子,可若是宁太师有什么,她不会不管的。」 姜瑜恍悟:「听说宇文老王妃跟萧太后交好,她应该知道此事吧?」 慕容氏经常对她说,当年她们三人在西北的事。 虽然言语当中对宇文氏颇有微词,但当初宇文氏和萧太后交好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等私密之事,宇文氏不会不知道,她既然知道,肯定会提醒赵桓允的。 「我知道你那婆婆跟萧太后关系尚好,可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未必能知道这些。」孟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姜瑜,「我跟你说,你那婆婆不爱女妆爱武妆,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烈女子,也只有三府老王爷才能降服住了她,也就是这些年上了年纪,她的性子才慢慢磨了下来,等你嫁过去,若是觉得她不好相处,不跟她计较就是了。」 「多谢老夫人提醒。」姜瑜只是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一定要提醒三皇叔。」孟老夫人再三嘱咐。 姜瑜回府后,把药膳的事说给姜行远听。 当年殷氏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京城,好多事情姜行远其实也不知情。 知女莫若父。 姜行远察觉姜瑜频频跟许太医见面,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便让姜离去问了许太医,许太医只得和盘托出,姜行远这才意识到,他不仅对不起他的夫人,更对不起女儿,这么多年了,他竟不曾疑心,更不曾去调查过此事,他望着女儿酷似殷氏的眉眼,表情凝重道:「这事我来做,你不用管了。」 「我做的便是父亲做的,父亲又何必分得这么明白!」姜瑜不以为然道,「我想过了,要想彻查此事,就得先从宁太师那里入手,连根拔起。」 容皇后谋害殷氏这件事情毕竟是旧事。 顺庆帝未必肯信。 即便信了,他现在用人之际,肯定不会为了一个臣子的妻子去为难自己的皇后。 但若是皇后跟宁太师串通做了什么,就不一样了。 wap. /92/92619/21202909.html 第216章 备嫁 「宁太师这些年虽说隐退朝堂,游历四方,若想找他的证据,倒也不难。」姜行远在西北多年,对宁太师的事知之甚少,但事关殷氏,他势必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见女儿胸有成竹,便语重心长道,「此事父亲自有主张,你且安心待嫁,即便我要动手,我也得等到你出嫁以后再说。」 赵桓允和姜瑜的婚期就在眼前。 他再怎么着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宁太师过不去。 提到出嫁,姜瑜心里就忐忑不安。 三府本就不跟群臣来往。 在众人心中,威严神秘。 她虽说去过一次,但仅仅是跟着众人去过正厅和梅园,当时知道是赵骞和赵琰相看,她也没太留意其他,楚王府对她来说,依然是个陌生的所在。 见女儿不语,姜行远又道:「好在殿下性情温和,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嫁过去以后,要好好跟婆婆和两个嫂子相处,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知道了。」姜瑜一想到宇文氏,便又开始郁闷起来,她觉得她注定跟宇文氏相处不好,而且赵桓允那两个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府又都住在一起,她一个外人嫁进去,总觉得会跟她们格格不入。 「你外祖母说,过几天她便跟你两个舅母过来张罗张罗,有她们在,为父也能放心些。」姜行远毕竟是男人,就连给姜瑜准备的嫁妆也都是简单直接,干脆都换成了银子装箱,这些年他在西北除了俸禄也没多少积蓄,好在殷氏那几个庄子收益颇丰,如此一来,姜瑜的嫁妆的确丰厚。 夜里,姜瑜又做了个梦。 梦中全是熊熊大火,浓烟弥漫。 她再次感受到了前世那种强烈的窒息感,那种几乎要被她遗忘的悲凉感肆无忌惮地涌上心头,愤怒,无助,更多的是不甘,那人依然在迷雾深处,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温热的怀抱,他抱着她,大踏步地往前走,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都不愿意松开…… 醒来就见阮妈妈面带担忧地看着她:「姑娘经常梦魇可如何是好,叫都叫不醒。」 「什么时辰了?」姜瑜这才发现她出了一身汗,连枕头也湿了,阮妈妈挽起床帐,大片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都辰时了,国公爷让姜离过来问姑娘怎么还不去吃饭,得知姑娘还在睡着,就回去了。」 「大概是昨天睡得迟了。」姜瑜坐在梳妆台前看了一眼阮妈妈,「我以后早点睡。」 前世那场大火,那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梦里。 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姑娘以后不要再画图样了,就交给藿香去做吧!」阮妈妈边梳头边道,「这算下来,姑娘再有半个月就嫁了,成婚后,就不能经常去翡翠阁了。」 「楚王府离翡翠阁也不远,该去还是得去。」姜瑜淡淡道,「殿下不会连这点自由也不给我的,我是嫁给他了,又不是卖给他了。」 「我的好姑娘,殿下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三府的规矩还是摆在那里的。」阮妈妈娓娓道来,「看看秦王妃和魏王妃就知道了,她们入府多年,平日里都是呆在府上相夫教子,鲜少出门,即便秦王妃好乐器,也都是请人入府切磋技艺,魏王妃更不用说,魏王体弱,需要她日夜伺候,姑娘嫁过去,哪能动不动就往翡翠阁跑!」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姜瑜皱眉道,「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还是喜欢西北。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唯一可惜的是,她那时候只是一缕魂魄,看得见,摸不着。 日子匆匆过。 很快就到了姜瑜出嫁的日子。 张氏因为殷澜也要出嫁,走不开, 慕容氏带着宋氏每天过来帮她清点嫁妆,望着长长的礼单,宋氏瞧着都眼红,半认真半开玩笑道:「瑜娘的嫁妆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白马绕城,这么多的箱子,指不定多少人羡慕呢!」 「钱财是身外之物,平安顺遂就好。」慕容氏却觉得无比伤感,若是殷氏在,哪里用得着她当外祖母的打点这些,「要是清婉在该多好,她女儿就要嫁人了呢!」 宋氏会意,安慰道:「瑜娘大喜的日子,母亲应当高兴。」 慕容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若是嫁到别人家,我还不至于这样,偏偏是三府……」 「母亲,殿下对瑜娘最好不过了,您就不要多想了。」宋氏知道慕容氏是中意宁二公子的,但如今宁二公子已经成了她的准女婿,她便有种赚了便宜的感觉,极力劝说慕容氏,「老王妃肯定不会为难瑜娘的。」 姜瑜这两天更是忙碌。 除了被慕容氏时不时喊去嘱咐这嘱咐那,还要听宇文氏派过来的那个于姑姑讲成婚那日的各种礼仪规矩,一天下来,脑袋都是嗡嗡响,她纳闷她为什么还要记住这些,这个于姑姑懂这么多,到时候在边上提醒着她就是了…… 偏偏这些话她都不能说。 只能一一应着。 于姑姑说,这几日赵桓允也在熟悉各种礼仪规矩,若记不住,也不要说话,跟着他做就好了。 姜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时候她出不出错,就看他的了。 反正他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自从上次她给孟金枝求情,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赵桓允,也没有他半点消息。 之前他在京城,动不动就来找她。 如今婚期临近,他反而不来了。 倒不是说多么盼望他来,而是觉得这些规矩太多了,她根本记不住,不知道他要不要记这些。 大顺朝的婚俗是巳时左右抬嫁妆,过了酉时才开始迎亲,具体时辰需要看八字,因人而异。 新娘子的嫁妆都会绕城一圈,才会抬进新郎家。 若是嫁妆少的,便会在晌午慢慢绕城,尽量拖延时间。 当然,若是嫁妆多,就需要加快脚步。 要不然,酉时可能还抬不完。 姜瑜的嫁妆太多。 要是绕城的话,天黑也抬不完。 为此姜行远还特意提前找赵桓允商量此事,赵桓允自然不会让姜行远为难,说他会让巡防营负责护送,然后绕半城入楚王府即可。 尽管如此,姜瑜的十里红妆还是惊动了整个京城。 引来众多人围观。 为此,巡防营不得不多调出一队人马来维持秩序,防止拥堵。 三皇叔成亲,容不得半点疏漏。 姜瑜对外面的这些事一无所知,被人簇拥着梳洗打扮完毕坐在床上,等着赵桓允上门迎亲。 /108/108247/28839270.html 第217章 出嫁(一) 姜瑜的嫁妆一箱箱抬入楚王府。 楚王府更是一片忙碌,人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唯恐有半点差错。 宇文氏事无巨细,亲自打点,把秦王妃和魏王妃指挥得晕头转向。 偏偏大喜的日子,妯娌俩不敢有半点怨言。 秦王妃负责去招待女眷,魏王妃则时不时进厨房盯着,这倒不是宇文氏吩咐的,而是她不想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不想被人有意无意地问赵康允的病情,更不想被人同情她这些年守活寡。 赵景允和赵康允也都穿戴一新,在门口迎客。 长兄如父,即便赵康允身子不济,也是打起精神做兄长该做的事,三府多年没有喜事,两个兄长也是从心底感到欣慰,老三年纪不小了,早该娶媳妇了。 顺庆帝和萧太后连同东宫都派了人前来贺喜。 宁太师更是亲自带着厚礼来道贺,朝中的大臣们也来了大半。 三府虽然不跟群臣交往,但冲着三府在京城的威望,他们更愿意来沾沾喜气。 前院后院一片喜气洋洋。 相比之下,新郎官这边轻松了许多,赵桓允换了婚服,正在听王相令讲着具体的流程,他唯恐赵桓允记不住,还特意编写了小册子,主子成亲,当幕僚也要放几天假,赵桓允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吩咐道:“迎亲的礼节就按照你说的办,闹洞房就免了,阿瑜喜欢安静,人多了太闹腾,到时候就留她的贴身侍女在那边伺候着就行了。” 他见过赵景允和赵康允的婚礼,一大帮人冲进洞房闹腾。他一点不喜欢。 想必他的小姑娘也不喜欢。 王相令看了看赵桓允,拿起笔记了一下:“好。” “殿下……”康华进来见赵桓允已经换了喜服,欲言又止,赵桓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不会怪罪,“但说无妨。” “殿下,巡防营发现了几个行踪可疑的人在咱们府外转悠,竟想趁着前来贺喜的人混进府中,被咱们的人抓了个正着,问他们也不说,只是吵着想见殿下。”康华挠挠头,“属下听他们口音像是西北那边,不敢独断,便让巡防营的人带了回去。” 赵桓允看了一眼沙漏,对王相令道:“劳烦王大人跑一趟,若他们不说,就继续关着,等后天再说。” 明天他还要带着新娘子进宫谢恩。 顾不上这些琐事。 “好。”王相令应着,“殿下放心,属下自会处理,宴席那边,属下已经让莫五等人照应着,不会有什么差错。” 莫五等人是暗卫,从不在京城露面。 让他们扮成小厮出入宴席,没人怀疑。 话音刚落,宇文氏便风风火火地推门走进来,见赵桓允还在跟王相令和康华议事,催促道:“玄霖,你还在磨蹭什么,吉时就要到了,今儿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处理政务了。” 她再怎么不满意姜瑜,自己儿子成亲也是大事。 容不得半点差错。 “就来了。”赵桓允冲着宇文氏毕恭毕敬地行了晚辈礼,“母亲,儿子迎亲去了。” “去吧!”宇文氏瞬间红了眼圈,拍了拍他的手,“先去祠堂跟你父亲上香,别误了时辰。” 姜瑜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只喝了一小碗粥,中午按照婚俗不能吃饭,梳洗打扮完以后也不准下床走动,于姑姑给她盖了红盖头,便静静地守着她,连话也不能说。 外面嘈杂声一片。 屋里却静悄悄地,落针可闻。 眼前全是朦胧的红色,姜瑜有些昏昏欲睡,忍不住听了听赵桓允那边的动静,人群的欢呼声和清脆的马蹄声此起彼伏,冷不丁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动手?” “主子说等他们出了国公府,路过芙蓉阁门前的时候。”另一个声音道,“咱们只负责监视行踪,不管这些。” “到时候谁死谁活就看运气了。” “只是可惜了芙蓉阁了,肯定会受到牵连的。” “看运气喽!” 姜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睡意全无。 看样子,有人要在芙蓉阁门口行刺他们! 是谁这么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大街上对他们下手……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片刻,一截大红色衣摆出现在她面前,衣摆的纹路是她熟悉的金丝莲纹图样,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将她层层包裹,不容她多想,她便被人搀了起来,手里多了一截红色的绸布,另一端轻轻地拉着她,一步步地向前走。 耳边一阵嘈杂,她被众人簇拥着去盛元堂跪别姜行远。 姜行远说了什么她一句没听见,她正想着赶紧把这事告诉赵桓允,但众目睽睽之下,她显然不能跟赵桓允单独说话。 柳姑姑是自梳女,按婚俗,不能随她左右。 阮妈妈倒是可以,只是她远远跟在身后,不曾上前。 只有于姑姑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于姑姑的为人她并不知晓,当然不能告诉她。 待出了盛元堂,姜瑜便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手里的红绸,那边迟疑了一下,没什么动静,她便又悄然拽了拽,赵桓允会意,扭头看她一眼,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众人一阵惊呼。 只听于姑姑低声劝道:“殿下,按规矩,新娘子是要走着出娘家门的。” 其中按照规矩,赵桓允是不必亲迎新娘子的。 可他执意要亲迎,老王妃也只好答应。 赵桓允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新娘子往前走。 于姑姑不敢再吱声。 姜瑜也顾不得许多,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赵桓允往上托了托她,很是自然地把她托到了胸口处,姜瑜迅速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有人要在芙蓉阁门口行刺咱们。” “好,别担心,我自会安排。”赵桓允眼带笑意地望着怀里的新娘子,情绪并无半点波澜,众人看得一愣一愣地,三皇叔不但登门迎亲,还抱着新娘子出门……三皇叔竟如此中意姜二小姐。 一时间鞭炮齐鸣。 所到之处,康华扬了大把的喜钱。 众人欢呼雀跃,纷纷弯腰捡钱。 一路簇拥着迎亲队伍涌向楚王府。 /102/102871/31599605.html 第218章 出嫁(二) 赵桓允临时改变了迎亲路线,绕过芙蓉阁,从十字街拐弯进了三府胡同。 如此一来,迎亲队伍便越过秦王府和魏王府,直接到了楚王府门口。 外人虽然看不出什么,但魏王妃却很是懊恼,本来说好了花轿从两府门前过,两府也能跟着沾点喜气,说不定赵康允的病也能跟着好起来,谁能想到赵桓允竟然丝毫不顾兄弟间的情谊,说变就变。 宇文氏虽然纳闷,却也不知道具体缘由。 赵桓允做事向来有板有眼,断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做,她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大喜的日子她不好追着问,秦王妃并不在乎这些,依然热忱地招待前来贺喜的女眷,时不时也会亲自抚琴一首,女眷那边的气氛反而更加热闹。 直到花轿落了地,姜瑜悬着的心才随之安稳下来。 本来她想听一听芙蓉阁那边的动静,但康华他们一路都在撒喜钱,耳边一片嘈杂,她什么都听不见。 正想着,轿帘被掀开,她被等候已久的喜娘扶下轿子,天已经完全黑了,四下里却是灯火通明,鞭炮齐鸣,于姑姑之前的教导她早就抛到脑后,任由她们簇拥着往前走。 姜瑜深陷全然陌生的境地,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冷不丁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腾空抱起,他抱着她跨过火盆,跨过一道道门槛,一直把她抱进了正堂。 观礼的女眷们看得纷纷脸热。 想不到一向肃正公允的三皇叔如此体贴多情,竟舍不得让新娘子劳累,成亲当天是个什么情形,她们最清楚不过了,几乎一天不让吃饭,这个时候怕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此刻,全靠那些礼仪规矩撑着。 “一拜天地!” 是王相令的声音。 赵桓允和姜瑜齐齐跪下。 礼毕,姜瑜被喜娘扶了起来。 “二拜高堂!” 影影绰绰中,姜瑜看到了半截枣红色的裙摆,宇文氏的脸也随着浮现在她眼前,她心里那种陌生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周围全是陌生的说笑声,她紧紧握住手里的红绫,像是握住了所有的希望。 她缓缓跟着赵桓允跪了下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把她扶了起来。 四下里又是一阵笑。 都说三皇叔冷漠无情,分明是谣言。 “夫妻对拜!” 温热的大手随之松开了她,姜瑜冲着对面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微微躬身,她虽然看不见众人,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四下里灼热的目光,甚至她觉得宇文氏也在打量她。 “送入洞房!” 众目睽睽之下,赵桓允又上前抱起姜瑜,大踏步往新房那边走。 他之前跟王相令说过不准闹洞房,王相令也早有安排,只准阮妈妈和柳姑姑跟过去,其他人连同楚王府安排的喜娘也被拒之门外。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地。 三府最是守规矩的。 怎么到了三皇叔这里,就全变了呢? 宇文氏心里更是堵得慌。 想发火却不知道该冲谁发,毕竟这种事情要怪就怪自己儿子,还真怪不着媳妇。 两位喜娘更是尴尬,硬着头皮去请示宇文氏:“老王妃,您看?” 虽说新房那边早就安排好了。 但按照规矩,她们还要众人去唱词,然后再闹腾上半个时辰才能出来,可赵桓允压根就没让她们进去,宇文氏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编排自己的儿子,勉强笑道:“喜事自然是怎么做都好,你们也累了大半天了,先下去领赏休息吧,待会儿若是用到你们,我自会派人去喊你们。” “是!”两个喜娘才应声退下。 赵桓允一直把姜瑜抱到了床上,弯腰要给她脱鞋,看得阮妈妈也是心惊肉跳,忙阻止道:“殿下,得先挑盖头,然后再喝交杯酒。” 阮妈妈也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 但她被赵桓允这么一搞,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反正不是先脱鞋。 赵桓允笑笑,这才拿起桌子上的喜秤,轻轻挑起新娘子的新盖头,烛光下的新娘子是极美的,明眸皓齿,桂馥兰香,她平日里都是淡妆示人,但今日她的妆容稍稍重了些,平添了些妩媚明艳,姜瑜抬头触到他炯炯的目光,娇羞无比地低下头:“殿下……” “我先出去陪客,很快就回来了。”赵桓允看她一眼,还是亲自给她脱了鞋,嘱咐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我这就让人送饭菜进来。” “好。”姜瑜应着。 她还真是饿了。 待赵桓允出去后,柳姑姑才道:“都说三府规矩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姑娘不必担心了。” “三府不怎么跟群臣来往,大家不过都是猜的罢了。”阮妈妈也松了口气,笑着对姜瑜道,“姑娘快歇歇吧,殿下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好,我眯一会儿。”姜瑜也的确累了,反正屋里也没外人,她靠着软枕,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又饿又困,成亲也是一件体力活,别的不说,不让吃饭,实在是太过分了。 赵桓允一到正厅,立刻就被宾客们围了起来。 他们知道赵桓允今儿心情好,怎么闹腾他都不会生气,三皇叔好不容易成一次亲,若是不把他灌醉了,那就是众人的不是了。 好在康华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来一个挡一个,来两个敬一双。 不就是喝酒嘛,平日里有差事不敢喝,今儿喝成烂泥也没人怪罪,舍命也要痛快一次。 很快,众人都被康华等人灌醉了大半。 宁太师到底是上了年纪,自然不会跟着其他人胡闹,反而笑容可掬地敬赵桓允:“恭喜殿下抱得美人归,臣祝殿下跟王妃恩爱百年,永结同心。” “多谢太师。”赵桓允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宁太师所为,等过了今日,他自会跟他慢慢算这笔账,大理寺少卿王延也端着酒杯走过来:“臣祝殿下跟王妃恩爱白首,早生贵子。” “谢大人吉言!”赵桓允又是一饮而尽。 其他人一看有戏,纷纷涌上来敬酒。 赵桓允放下酒杯,展颜道:“诸位慢用,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王不能再喝了。” 众人闻言,自然不好再劝。 从正厅出来,赵桓允脚步匆匆地回了新房。 康华望着主子健步如飞的背影,有些迟疑。 他要不要跟过去…… /102/102871/31608339.html 第219章 出嫁(三) 进了内院,赵桓允并没有进新房。 而是去了隔壁院的书房。 王相令和班路早就等在那里了,见赵桓允进来,班路上前道贺:“在下恭祝殿下和王妃福泽绵长,白首到老。” “谢班师傅吉言。”赵桓允微微颔首,撩袍坐下,王相令忙把芙蓉阁那边的事说给赵桓允听,“殿下,班路他们在芙蓉阁附近抓住几个行踪可疑的人,其中一人是黑市上的死士,曾经从班路手里逃脱过,据他交代,他们在芙蓉阁藏了黑火药,就是想伏击迎亲队伍,但他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搜出来没有?”赵桓允不动声色地问道。 “搜出来了,就在素娥的仓房当中。”王相令轻咳道,“根据他们的计划,是从芙蓉阁窗口往下扔,然后迅速从后门逃脱,素娥现在被关在巡防营那边,她说她不知情。” 他知道,素娥跟赵景允来往密切。 有赵景允作保,素娥未必会说出实情。 “殿下,此事隐秘,您是怎么知道的?”班路不解地问道。 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接到任何的密报。 芙蓉阁的这次行动,他们一无所知。 “本王……是从黑市那边的线人得到的急报。”赵桓允沉吟道,“自从上林公子病逝后,黑市那边消停了不少,上林公子无后,黑市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好在那几个线人尽职尽责,才免了今日之灾。” 他们在黑市安排了线人是真。 但消息却是姜瑜告诉他的,他当然不会把姜瑜也牵扯进来。 “原来如此。”班路暗自庆幸,“殿下放心,属下们定会严加防备,确保不再发生此事。” 黑火药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真的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明日殿下进宫谢恩,途中务必严加防范,部署周全。”王相令看了一眼班路,“咱们跟宁府的较量,早已开始,宁府背后就是东宫,还有皇后,甚至是太后,可谓任重道远。” “是。”班路毕恭毕敬道,“属下告退。” 待班路走后,王相令又道:“殿下,巡防营抓的那几个人说他们是赢太后派来贺喜的,因在路上耽误了时辰,所以今日才赶到京城,是场误会。” “关上三天放了吧!”赵桓允起身道,“明天你去见见素娥,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见她,即便是我大哥也不行。” “是!”王相令会意,“殿下放心,一切有属下,断不会出任何差错。” 说来惭愧,主子大喜的日子还得处理这些事情。 姜瑜眯了一会儿,本来就没睡踏实,睁开眼睛就见赵桓允正目光含笑地坐在她身边,姜瑜忙坐起来,揉揉眼睛:“殿下回来了。” 见赵桓允回来,两位喜娘总算有机会进门,其中一个喜娘笑容满面地上前道:“殿下,王妃,该喝交杯酒了。” 另一个喜娘忙端着准备好的酒水奉上。 早就等在门口的两个全福夫人纷纷上前端起酒杯送到两人手里,把两人的衣摆系在一起,齐声吟唱一番,又道:“祝殿下王妃永结同心,福寿双全,子孙绕膝,白首到老!” “承两位吉言。”赵桓允端着酒杯,轻轻环住她的胳膊。 酒水是葡萄酿造的。 有点甜香。 交杯酒是讲究一口气喝光的。 从不饮酒的姜瑜立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就连龙凤双烛似乎也朦胧起来,赵桓允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她娇媚可人,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吧!” 喜娘和全福夫人们纷纷知趣地退下。 阮妈妈和柳姑姑对视一眼,也退了出去。 桌子上的酒菜已经凉了。 赵桓允吩咐换桌热的饭菜过来,姜瑜知道他是为了她准备的,忙道:“殿下,我不饿,不用麻烦了。” “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怎么不饿?”赵桓允上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这是在你自己家里,不必拘谨。” “刚刚吃了两块点心,不饿了。”姜瑜晚上一向吃得少,也不愿再麻烦厨房那边,赵桓允只得随她,起身关了门,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子里朦胧的面容,“我帮你卸妆。” 姜瑜戴着沉重的凤冠,脖子早就酸了,阮妈妈说等睡觉的时候才能取下,不让她随便动,整整一天,压得她头都沉沉地,巴不得早点取下来。 赵桓允显然对这些事不在行,他帮她取了几支玉簪,面对她复杂的发饰却无从下手,姜瑜本来就不好意思让他帮忙:“我自己来就好。” 赵桓允弯腰在她耳边低语:“那我先去洗漱,很快回来。” 姜瑜腾地红了脸。 赵桓允脱了外袍,穿着大红色的里衣走了进来,昏黄的烛光下,姜瑜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卸去华丽的凤冠和妆容,她又变成了他梦中的模样,他瞬间觉得口舌干燥,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倒在床上,哑声道:“阿瑜,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就在身边。 上天待他不薄,此生无憾! “殿下……”姜瑜面红耳赤地别过脸去。 赵桓允一把扯下床幔,顺势压住了她,炙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叫我玄霖。” 朦胧幽暗的床上,姜瑜整个人被他压住,感受到他滚烫的身子,顿觉有种窒息的感觉,却始终喊不出玄霖两个字,赵桓允见她害羞,极力压抑住自己心头的燥热,侧了侧身子放开她,支起胳膊,故作轻松地跟她聊天:“芙蓉阁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姜瑜顿了顿,随口道,“我之前在黑市买过消息,是黑市的人告诉我的。” 说着,又抬头看他,“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是有人想捣乱,没事了。”赵桓允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触到她白皙的脖颈,目光暗了暗,“幸好你的这个消息,否则今日怕是没那么顺利了。” “到底是什么人?”姜瑜又问。 赵桓允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大手也随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呼吸渐重:“待会儿我再告诉你……” /108/108247/28866302.html 第220章 敬茶 天刚蒙蒙亮。 赵桓允就醒了。 往常他都是在这个时候起身去梅园那边跟王相令和康华他们练剑,每次半个时辰左右,然后回来洗漱更衣,去陪母亲用早膳,用完早膳要么去书房看书或者处理一下手头上的事,要么出门办差,晚上才能回来。 这样的习惯,十几年如一日。 可他看到睡在身边的女子,便彻底放弃了起身的念头。 昨夜的感觉太过美妙,让他欲罢不能。 索性长臂一伸把她拥入怀里,他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她,就想跟她这样耳鬓厮磨,天荒地老。 姜瑜睡得很沉。 即便在梦里,她也觉得浑身酸痛,眼皮似乎有千斤重,直到身上一沉,昨晚那种窒息感再次袭来,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耳边是他凌乱的呼吸,甚至她还能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想推开他,却偏偏被他禁锢在身下,容不得她拒绝…… 阮妈妈和柳姑姑早就准备妥当,静静地守在门外。 不声不响地等两人起身。 眼看要误了敬茶的时辰,阮妈妈有些着急,她本想敲敲门又觉得不妥,若是往日姑娘贪睡不起,她肯定无所顾忌地进去,但如今姑娘已经成亲,这又是在楚王府,倒是让她为难。 虽说赵桓允看中她们,让她们在屋里伺候。 可主子新婚燕尔,当奴婢的,也不能太过逾越。 直到看见于姑姑进了院子,她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好在屋里很快有了声响,紧接着赵桓允穿着大红色的袍子神色慵懒地开了门,阮妈妈和柳姑姑这才低头走了进去,阮妈妈伺候姜瑜起身,柳姑姑去了浴房准备热水。 赵桓允这边没有侍女。 宇文氏倒是派过来两个伺候的丫鬟,都被赵桓允退了回去。 这样的琐事也都是阮妈妈和柳姑姑来做的。 触到自家姑娘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阮妈妈虽然面不改色,姜瑜却是无法淡定,匆匆穿了衣裳,去了浴房那边,不好再让她们再伺候:「我自己来就好。」 待姜瑜从浴房那边洗漱出来,床铺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阮妈妈悄声告诉她,于姑姑已经把喜帕取走了,姜瑜应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望着镜子里面带红晕的自己,愈发难为情。 赵桓允从浴房出来,拿了本书坐在案几前看,翻了几页发现读不进去,干脆放下手里的书,站在边上看阮妈妈给她梳头,还时不时拿起她的胭脂水粉看,他第一次看她梳妆的样子,一切都感到新奇,忍不住拿起一支发簪亲自给她别在鬓间,对着镜子打量她一番:「这样好看,就这样戴着吧!」 姜瑜娇嗔地看他一眼,没吱声。 阮妈妈和柳姑姑抿嘴笑。 三皇叔倒也没有往日的威仪,倒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 于姑姑拿了喜帕给宇文氏看,如实禀报道:「要了两次水,殿下晨起也没去梅园,奴婢去的时候,殿下和王妃才刚刚起。」 「他也不知道顾及自个的身子……」宇文氏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帕子,新婚燕尔她不说什么,可晨练也不去了就过分了,可一想儿子这个岁数才成亲,贪图新鲜也说不定,便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于姑姑把帕子拿走。 敬茶的时候,宇文氏这才真正看清姜瑜的脸,见她眉眼娴静,举止落落大方,倒也没有为难她,爽快地送她一个庄子:「这个庄子玄霖最是熟悉不过,到时候让他帮你打点着就是,我老了,手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我知道你庄子多,再送你一个,也算锦上添花了,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尽快给玄霖生下一儿半女,也了了我多年的心事。」 秦王妃和魏王妃过门的时候她都送了一个庄子。 给姜瑜的这个敬茶礼也不算太厚重。 姜瑜垂眸,依礼跪拜:「媳妇谨遵母亲教诲。」 这声母亲喊得宇文氏多少有些尴尬。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 她跟慕容氏都是一个辈分,老了老了,反而掉了一辈…… 秦王妃和魏王妃每人送了姜瑜一匣金裸子,三府不缺银子,送来送去也就这几样,本来她们打算送首饰的,但姜瑜自己有个首饰铺子,妯里俩一合计还是觉得送金裸子合适些,厚重又不失体面。 姜瑜作为长辈,也给赵骞赵琰和赵宜平准备了礼物。 送了赵骞和赵琰每人一套文房四宝。 兄弟俩毕恭毕敬地道了谢:「侄儿谢过三婶娘。」 赵骞还好,赵琰几乎都不敢看姜瑜,他若是知道有朝一日三叔能迎娶姜瑜,打死他也不敢跟姜瑜闹腾,只希望姜瑜不计较之前的事就好,若是稍稍吹吹枕边风,那他指定倒霉了。 秦王妃得知姜瑜并不通音律,便对她也没了兴趣。 她就知道,京城没几个女子能入她的眼。 魏王妃虽然对赵桓允改了迎亲路线颇有微词,但在这个场合她自然不敢流露半分,当她无意触到姜瑜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印,她又觉得异***屈,都是三府的媳妇,却终究她一个人在守活寡。 赵宜平是女儿家,姜瑜送她一套金镶玉蝴蝶头面,两人虽然差着辈分,却是同岁,赵宜平比姜瑜还大几个月,只是她生性低调,除了日常给宇文氏请安,从不出门,就连魏王府那边也不去。 在三府,赵宜平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作为嫡母,秦王妃懒得为难她,宇文氏倒是时常喊她过来说话,她也总是不卑不亢,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宇文氏对她谈不上宠爱,但也不曾亏待她,赵宜平依礼谢过姜瑜,便退到了宇文氏身后。 姜瑜觉得赵宜平像一个人,却说不出她像谁。 赵景允和赵康允毕竟是兄长,弟媳敬茶自然得端着。 两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喝茶。 敬茶过后,赵桓允还得带姜瑜入宫谢恩。 宇文氏不好再说什么,嘱咐两人快去快回。 直到上了马车,姜瑜才算松了口气。 wap. /102/102871/31656533.html 第221章 入宫 一抬头,触到赵桓允看过来的目光。 姜瑜垂下眸子。 想到两人在床上的种种,她都不好意思面对他了。 女人娇羞无比的模样,落在男人的眼里,无疑成了致命的诱惑,他情不自禁地往她身边靠了靠,笑着问她:「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姜瑜低声答道。 「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赵桓允抓起她纤细柔软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她本能地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有任何顾及,若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跟我说。」 他虽然已经得到了她,但他心里却很清楚。 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接纳他,至少她对他并没有敞开心扉。 「多谢殿***谅。」姜瑜心头微动,「我也就是想去翡翠阁那边看看,虽说有班师傅他们在,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好说,回头我跟康华说一声,让他陪你去。」赵桓允知道她成亲前也是每天都去翡翠阁,爽快道,「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也不用劳烦他,我让阮妈妈和柳姑姑陪着就好。」姜瑜知道康华是他的贴身侍卫,不想用他的人,天长日久的事情,还是得靠自己来解决。 赵桓允也没再坚持:「好,听你的。」 顺庆帝晨起吃了药,感觉甚好。 早膳用了满满一碗粥,犯了食困,坐在软塌上眯了一会儿,直到容皇后盛装前来,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皇上,已经巳时了。」容皇后见顺庆帝精神尚好,笑盈盈地上前问道,「今儿皇上瞧着精神不错,看来三皇叔的这桩喜事还是很管用的。」 「是啊,朕也觉得从昨天开始身子利索了不少,可见冲喜的效果很是很明显的。」顺庆帝特意当着容皇后的面,在殿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用不了几日,朕就能临朝了。」 「皇上龙体康健,是臣妾的福气,更是世人的福气。」容皇后笑笑,又问田喜,「三皇叔快要入宫了吧?」 「回禀皇后,应该快到了。」田喜毕恭毕敬地答道。 话音刚落,太监来报:「启禀皇上皇后,楚王殿下和楚王妃觐见。」 「说来就来了。」顺庆帝心情大好,「快请!」 在顺庆帝和容皇后面前,赵桓允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疏离,言谈举止甚至都没有新婚的喜悦和甜蜜,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看姜瑜一眼。 顺庆帝这才想起,当初赵桓允迎娶姜瑜只是为了传言,而非真的动了情,这样想着,他心里竟然舒坦了许多,大手一挥,赏赐了好多礼物给两人当贺礼,他依稀记得三皇叔心仪赢太后,碍于情面和身份,才没有成就一段姻缘。 如此一来,跟他倒是挺像的。 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容皇后则拉着姜瑜说了几句家常话:「你如今嫁到楚王府,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空多来宫里走走。」 「臣妾谢皇后恩典。」姜瑜笑容淡淡,东宫和宁太师对赵桓允拉拢不成,就开始针锋相对,要置赵桓允于死地,只不过诸多阴招他们还没有使出来罢了。 皇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谁跟他们是一家人! 容皇后似乎故意要戳一戳顺庆帝的心窝子,故作轻松地对顺庆帝道:「臣妾瞧着,楚王妃成亲后倒是越来越像国公夫人了,尤其是笑起来更像。」 顺庆帝自然不好盯着姜瑜看,面无表情道:「是挺像的,比当年的国公夫人还要美上几分。」 他缠绵病榻多日。 早就无心男女情事,对殷氏的那点执念也随之烟消云散。 赵桓允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表情淡淡地起身告辞:「臣带新妇还要去面见太后,等改日再入宫陪皇上畅谈。」 「好,朕刚好还有好多事要跟三皇叔商讨呢!」顺庆帝心情大好,亲自送两人到了殿外,还不忘告诉赵桓允,「五日后大朝,还望三皇叔能入宫共同议事。」 萧太后看到一对新人,心里很是感慨:「玄霖你的亲事一直是哀家的心事,如今总算看着你成了亲,哀家总算放心了,楚王妃年纪还小,凡事你都要多谦让,不能惹她生气,若是让哀家知道了,哀家可是要多管闲事的。」 「太后放心,臣自有分寸。」赵桓允面无表情地应着。 萧太后知道他的性子,又笑着对姜瑜道:「玄霖性子淡,但人还是很好的,你跟了他,哀家跟你外祖母也就放心了,你婆婆是个直性子,心眼不坏,婆媳嘛,也是需要多相处的。」 「是。」姜瑜嫣然一笑。 出了宫门以后,两人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刚走没几步,赵桓允便凑了上来,把她拥入怀里,低声问道:「累了吧?」 姜瑜不太适应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垂眸答道:「不累。」 「回去后好好歇着,明日回门,还得忙大半天。」赵桓允低头吻了吻她,「我知道你不愿进宫,以后能不来就不来,我尽量在家陪你。」 「好。」姜瑜从他怀里坐起来,扶了扶被他弄乱的发簪,赵桓允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展颜道,「别动,我帮你。」 他越帮越乱,反而还把她之前盘好的头发也弄散了。 姜瑜的头发一直是阮妈妈帮忙梳的,她自己也不是很熟练,只得胡乱理了理,用簪子别了,又担心被人看出来,便悄声问他:「乱不乱?」 若是在国公府也就算了。 可现在宇文氏还住在楚王府,若是被她瞧见了,那多不好! 「不怕,咱们从后门进去。」赵桓允瞧着她云鬓蓬乱的样子,却觉得别有一番韵味,情不自禁地把她揽入怀里,想也不想地低头吻住了她,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感觉再次袭来,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还有外面喧闹的人声车马声,即便姜瑜知道不会有人看见他们,但还是半推半就,不想由着他这般胡闹下去…… 两人一路卿卿我我。 快到胡同口的时候,赵桓允才吩咐康华:「从后门回府。」 本来不起眼的小事,偏偏被魏王妃瞧见了,联想到了某种可能,她便颠颠地跑去宇文氏面前闲聊,说起赵桓允和姜瑜回府走后门的事,宇文氏终究是老狐狸,倒也没说别的:「后门离得近,走后门也没什么的。」 「可是之前三叔从来没有在白天走过后门的。」魏王妃轻咳道,「想不到成亲不到两天,连习惯也变了……」 「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不要总是盯着人家。」宇文氏白她一眼。 /108/108247/28955020.html 第222章 燕尔 魏王妃走后,宇文氏就去了新房那边。 她担心赵桓允在路上出什么事。 姜瑜不在房里,阮妈妈说她在浴房洗漱,赵桓允在内书房那边跟王相令说宁家侵地的案子,听到宇文氏来了,便让康华请她去书房那边坐。 王相令这才知趣地起身告辞。 宇文氏很少到赵桓允那边来,跟王相令他们并不经常见面,王相令和康华出入通常走侧门,他们有独立的进出通道,并不会跟院子里的女眷碰面。 康华给母子俩倒了茶,宇文氏见赵桓允神色如常,这才放了心,直接了当地问道,「听说你是从后门进来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没什么事,我在宫里多吃了几杯茶,就走了后门。」赵桓允不以为然道,「母亲放心,什么事都没有,皇上龙体康健,不日就能临朝执政,太后更是凤体安康,一切都好。」 「没什么事就好。」宇文氏这才放了心,也跟着笑道,「明天你们回门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待会儿你看看礼单,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不用了,母亲做主就好。」赵桓允亲自给宇文氏续了茶,「刚好我有些事情要跟岳父商量一下,怕是得回来得晚一些,母亲不必记挂。」 「有什么事不能以后再说,非得明天说。」宇文氏嗔怪道,「明天你是娇客,就是陪王妃回门的,不是谈论政事的。」 「好,那我们尽量早点回来。」赵桓允也不好说别的,宇文氏又嘱咐道,「姜氏是新妇,不宜抛头露面,你跟她说,她那个店不要再去了,安心待在家里,早点给你生个一男半女才是真的,你两个哥哥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跑了。」 「好,我记住了。」赵桓允只是笑。 宇文氏望了望门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顿了顿才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屋吧,我这就让于姑姑给你们把饭菜送过去,等过了明天,你们再陪我一起用膳。」 赵桓允道是。 阮妈妈知道宇文氏在书房跟赵桓允说话,便提醒姜瑜:「若是在外书房也就罢了,好歹在一个院子里,王妃该过去看看,倒个茶水什么的,免得失了礼数。」 柳姑姑正给姜瑜绞着头发,听阮妈妈这么说,皱眉道;「当个媳妇可真难,非过去送茶吗?」 「我只是提醒一下王妃,还是去得好。」阮妈妈哭笑不得,「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凡事得想得周全些,让婆婆挑了理总是不好。」 「人家母子聊天,我还是不去了。」姜瑜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道,「区区小事,断不会有人挑理。」 若是人家母子正说着私密事,她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倒是不好。 她虽然是第一次嫁人,却也知道凡事不可做满的道理。 外祖母早就说过,当人家媳妇,若一开始就礼数周全,后面只会越来越累,相反一开始就淡淡,以后再量力而为,就会好许多。 阮妈妈知道姜瑜一向有主意,不好再劝。 话音刚落,赵桓允缓步走了进来。 他见姜瑜正在梳妆,便眉眼含笑地走到她身后,从柳姑姑手里接过梳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梳发:「要绾起来吗?」 阮妈妈和柳姑姑对视一眼,双双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姜瑜从镜子里看了看他,不禁面色微红,从面前的妆匣里取出一根玉钗别在脑后,随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桓允见她脸上粉黛未施,反而愈发娇俏可人,伸手扶起她:「回来陪你用膳。」 于姑姑早就把饭菜给两人端了上来。 不声不吭地站在边上。 九碗九菜。 摆了满满一桌子。 姜瑜昨天就没怎么吃饭,为了路上方便,早上起来只用了两块点心,连粥都没有喝,这个时候刚好也饿了,楚王府的饭菜口味偏淡,但还算可口,赵桓允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笑着给她布菜:「你也饿了大半天了,多吃点,晚上还是这些菜,得过了明天才能给咱们换菜。」 姜瑜只是笑。 他给她夹菜夹得太多,她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赵桓允索性把她剩下的饭菜端到自己面前吃完,搞得姜瑜很不好意思,于姑姑如实去跟宇文氏说起此事,宇文氏听了,什么都没说。 后晌下了点雨。 赵桓允本不想出门,康华拿了信鸽过来说是西北那边的密信,赵桓允看了密信去了书房召王相令议事,王相令有些纳闷:「当初二皇子去西北就是不愿意搅入夺嫡之中,如今怎么会跟宁太师互通消息?」 密信上说,赵禹掌握了宁太师在西北囤田的证据。 宁太师想跟赵禹和谈,赵禹已经同意,和谈的时间地点在锦州。 「随他们去吧!」赵桓允似乎并不感到吃惊,纤长的手指捏着信纸的一角放在火盆里燃成灰烬,淡淡道,「赵禹终究是皇子,眼下乾坤未定,他未必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他若是有所动作,也在情理之中,当初他去西北避世是真的,如今想重新入局也是真。」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四皇子那边要不要通知一声?」王相令沉吟道,「他总是置身事外也未必是好事,有些事他得自己面对才行。」 「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待时机成熟他自然就回来了。」赵桓允望着闪烁不定的火盆,肃容道,「眼下朝局未稳,皇上还不能倒下,这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对手,等宁太师和赵禹反目成仇,他才能真正想起四皇子的好。」 王相令点点头,又道:「殿下,昨天的事,素娥什么都不肯说,一口咬定她不知情……」 「我大哥去看过她吗?」赵桓允问道。 「不曾。」王相令轻咳道,「殿下许是为了避嫌,都没有过问此事。」 「放了吧,我相信她的确不知情。」赵桓允缓缓起身,吩咐道,「此事你亲自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王相令应着。 赵桓允回房的时候,姜瑜已经睡着了。 女子呼吸清浅,满头乌发散落在大红色的被褥,莹白的脖颈若隐若现,要多诱人便有多诱人,男人终究还是没有抵住诱惑,想也不想地上前吻住了她,他觉得他被蛊惑了,一时一刻也离不了她。 /102/102871/31741262.html 第223章 翁婿 明明才离开长卿苑两天。 姜瑜却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若她已经离开好久了一样,就连熟悉的床铺她也觉得陌生起来,慕容氏早就等在屋里,拉着她问长问短,既担心宇文氏不待见她,又担心她跟妯里们相处不好,姜瑜知道外祖母不放心她,说一切都好。 实际上这两天除了敬茶那天她见了宇文氏和两个嫂嫂一面,就再也没有见了。 更别说相处得怎么样了。 「以后你就是三府的人了,凡事要考虑得周全些,不能跟之前一样了。」慕容氏见她面容憔悴,知道她这两天肯定没睡好,欣慰之余又有些不悦,她知道赵桓允没有房里人,新婚燕尔的难免贪欢,便也没再问别的,稍坐了坐,便起身回府。 今儿刚好是殷澜出嫁的日子,慕容氏自然得回去帮忙张罗着,嘱咐姜瑜好好休息,等空了回来再聚。 「外祖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慕容氏一走,姜瑜便顾不得别的,吩咐阮妈妈不要喊醒她,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昨晚她睡着睡着被他弄醒,折腾到大半夜才肯放过她,一大早又起来张罗着回门,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赵桓允则是精神焕发地跟姜行远在正厅聊天,姜行远先是客气了几句,问女儿有没有让他费心云云,赵桓允认真答道:「岳父放心,阿瑜很好,我会照顾好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在他眼里,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都有些后悔拖这么久才娶了她,他就应该早点把她娶进门。 「那我就放心了。」姜行远见老成持重的三皇叔倒也没有那么不解风情,也就放了心,他终究是男人,不会问太多儿女情长的事,也就转了话题,谈论起西北之事,「昨儿我接到西北那边的消息,说是二皇子在燕国屡遭排挤,难以立足,他想以侍疾之名回京,却被宁太师拒绝,以皇上的名义连发两道圣旨,命二皇子就地监督互市成立事宜,二皇子在西北搜集了宁太师侵地的案子,借此跟宁太师对抗,而宁太师却想拉我下水,命他的门生手下弹劾我在西北为打胜仗暗通敌国,甚至他们还买通了我手下一名副将作为人证。」 「说来说去,岳父大人是受我连累了,宁太师明面上是针对你,实际上他是在跟我较量罢了。」赵桓允闻言,表情淡淡道,「岳父只管称病不出,剩下的事有我来做。」 姜行远性子耿直,一向不屑于此等尔虐我诈之事,但人家已经明摆着跟他过不去,他也不能无动于衷:「殿下放心,我没做的事他们再怎么买通人证,也无法把罪名强加于我,至于我昔日的那些副将,他们对我一直忠心耿耿,只不过我不在西北多日,他们受制于人,所以才做出如此背弃之事,将来即便是御前对质,我也是不怕的,三府贵为皇叔,宁太师即便要针对你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殿下不必因为我的事中了宁太师的计谋,若是因小失大,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不是不相信赵桓允。 而是他觉得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他自己就能解决,若是赵桓允出手就是杀鸡用了牛刀。 「岳父的事就是我的事,并无大小之分。」赵桓允明白姜行远的意思,展颜道,「岳父放心,事情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糟,三日后大朝我还是要进宫的,宁太师自己都背负着数条人命,他人手再多,也难以给自己洗白,侵地的事先不提,就凭他跟黑市那些交易就够他在御前解释的了。」 这些年三府虽然不涉朝政,但若是有人要拖他们下水,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他跟黑市来往是奉皇命为之,若是别人跟黑市来往密切,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顺庆帝本就多疑,宁太师未必能全身而退 。 「既然殿下有所防备,那我就放心了。」姜行远见赵桓允这么说,倍感欣慰,心里悬着的石头也随之落了地,「我年纪大了,如今闲居京城无事一身轻,倒是殿下还是要加倍小心。」 「多谢岳父提醒。」赵桓允起身给他续了茶,「身在京城,没有人能独善其中,自保也罢,随波逐流也罢,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罢了。」 「是啊,再怎么运筹帷幄,也终究还是要落实到一日三餐。」姜行远感慨道,「所谓的岁月静好总有人来负重前行,只是咱们做了负重前行的那些人而已。」 「所以咱们也要苦中作乐,忙里偷闲,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地过。」赵桓允表情轻松道,「即便没有宁太师,也会有别人,京城向来是风云变幻,少有宁日,岳父不必为此事煎熬,只管夏赏清风秋赏月,事情总有解决的那一天。」 「殿下虽然年轻却如此通透,实属难得。」姜行远不由得对赵桓允肃然起敬,不愧是三府的当家人,看问题就是不一样,把女儿托付给他,当父亲的,是彻底放心了。 姜瑜一直睡到了后晌。 连午饭都没有吃。 醒来就见赵桓允正端坐在案几前看书,她揉揉眼睛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没错,这里还是她的长卿苑,他们并没有回楚王府。 「已经酉时了。」赵桓允放下书,笑着走到她床边坐下,「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已经吩咐康华回去告诉母亲,说咱们吃了晚饭再回去。」 他知道这两天她的确累了。 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 「不睡了。」姜瑜睡得饱,精神也好了许多,「我去看看父亲。」 两人一起去了盛元堂。 有姜瑜在,翁婿俩聊得都是家常。 姜行远说他之前培植的绿菊已经含苞待放,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就多带一些,说再过半个月就开了,还有两株别人送他的金桂,也会在九月份开花,他都让姜离打包好了,让他们一起带回去,还说以后喜欢什么花就跟他说,他这半年迷上了侍弄花草,并不比那些花匠差。 赵桓允一一笑纳。 姜瑜听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姜行远习武之人却迷上了侍弄花草,他哪里是喜欢做这些,分明是寂寞…… 99mk.infowap.99mk.info /102/102871/31786362.html 第224章 一起出门 次日,天蒙蒙亮姜瑜就醒了。 赵桓允早已不在身边,阮妈妈说他半个时辰前就去了梅园练剑,特意吩咐她们不要打扰她,说让她多睡一会儿,昨晚两人说了会儿话就睡了,他并没有碰她。 姜瑜睡得好,精神也好,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神采奕奕,阮妈妈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嘱咐道:「今儿得去前厅用膳,王妃是新媳妇,得先学着伺候婆婆,这也是规矩。」 「好。」慕容氏告诉过她,只要婆婆不成心刁难,这事也不难,还说宇文氏不至于在这些小事上为难她,不过姜瑜也想得开,只要她礼数做全就好,至于婆婆如何,就不是她能想到的了。 她这边刚换好衣裳,赵桓允便回来了,他出了一身汗,自己去净房洗漱更衣,便带着她去了前厅。 宇文氏早就坐在临窗大炕上等着了,秦王妃和魏王妃也在,两人也是盛装装扮,甚至比新娘子打扮得还要隆重些,妯里俩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一对新人联袂而来,于姑姑这才领着众人把饭菜端了上来,秦王妃和魏王妃纷纷起身,姜瑜也不含糊,先把粥端到宇文氏面前:「母亲请用。」 宇文氏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放下勺子。 赵桓允站在姜瑜身边,目光含笑得看着她。 魏王妃看得心里泛酸。 看赵桓允那架势,恨不得亲自替他媳妇做了,不过是伺候婆婆吃个饭而已,实在用不着这么袒护…… 秦王妃则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姜瑜看上去是个不动声色的,实际上颇有手段,竟然能把老三那样的人给拿捏住了,真是稀奇! 于姑姑冲姜瑜递了个眼色,姜瑜便把粥碗往边上移了移,拿过碟子放在她面前,给她夹了一个银丝小卷放在碟子上,楚王府的银丝小卷做得很精致,上面抹了一层薄薄的蛋液,还撒了芝麻,外酥里嫩,色味香俱全,闻着就很香。 宇文氏咬了一口,脸色缓和了许多:「好了,都坐吧!」 怎么说姜瑜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她哪里会真的为难自己的儿媳妇。 只要姜瑜不过分,她倒也不是个恶婆婆。 秦王妃和魏王妃这才纷纷落座。 赵桓允则拉着姜瑜坐下,笑着对宇文氏说:「母亲,我今天要带阿瑜出去一趟,得后晌才能回来。」 姜瑜微愣。 事先赵桓允并没有跟她说要出门。 「你们出去做什么?」宇文氏看了看姜瑜,皱眉道,「你若有事你自己出去,你带着媳妇出去成何体统,让人家笑话!」 「母亲有所不知,黑市那边来了一批玉石,说是从西北互市那边过来的,您知道,我对玉石一窍不通,刚好阿瑜略知一二,我便让阿瑜帮我过去掌掌眼。」赵桓允从容不迫道,「王相令早就跟我说了这事,这几日刚好有事,就耽误了几天,不能再耽误了。」 「三叔什么时候对做生意感兴趣了?」魏王妃笑着看了看姜瑜,又看了看赵桓允,「莫不是爱屋及乌?」 赵桓允不搭理她。 反而给姜瑜夹了一个银丝卷放在碟子里:「快尝尝,这个不错。」 魏王妃有些悻悻。 「就算爱屋及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秦王妃不喜欢姜瑜,也不喜欢魏王妃,不冷不热道,「人家是高山流水遇知音,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我只能羡慕得份。」 赵景允跟素娥的那点破事她是知道的,心里也颇有微词。 但如果因为此事闹起来,倒是显得她掉了身价,她倒不是替姜瑜说话,而是趁机发发牢骚罢了。 宇文氏和赵桓允都是聪明人。 自然知道她说得什么。 「行了 ,胡说什么呢!」宇文氏会意,瞪了妯里俩一眼,「你们身为长嫂就是这样给新媳妇做表率的?咱们三府什么时候变得跟寻常老百姓一样乱嚼舌根了?」 男人就算有个红颜知己又如何? 赵康允身子不好不提,赵景允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庶女,连个妾室都没有,秦王妃若还不知足,就只能自讨苦吃,放眼京城,别说达官贵人了,就连小富之家的男人,谁屋里还没个通房侍妾! 「母亲息怒,儿媳知错。」妯里俩各怀心思。 姜瑜自是不好说什么。 吃完银丝卷就放了筷子。 赵桓允再给她夹,她说已经吃饱了。 宇文氏看了看两人,再没吱声。 待上了马车,姜瑜才问赵桓允:「你带我出来,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吃饭的时候才想到的,我看你给母亲布菜,谨小慎微的样子,我就心疼了。」赵桓允握住她的手,动容道,「阿瑜,府上有府上的规矩,若你不喜欢,就对我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有殿下这句话就够了。」姜瑜心头微动,淡淡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若是为了我,坏了府上的规矩,以后还怎么服众?我嫁到楚王府,自然是要遵循楚王府的规矩,谈不上委屈的。」 「可是我听说在忠义侯府,并没有这么多的规矩。」赵桓允还是觉得委屈了她,「以后你不想做的事情就跟我说。」 「谢殿下。」姜瑜莞尔,又仰头看他,「你当真要带我去黑市看玉石吗?」 「这个自然是真的。」赵桓允展颜道,「西北互市成立以来,还还是第一次往京城送货,这批货芙蓉阁的人也会去看,你若是喜欢,尽管拿下,咱们这属于公平竞争。」 「殿下若是单单为了陪我出来透透气,大可不必。」姜瑜认真道,「翡翠阁其实并不缺货,班师傅他们做成品虽然慢了些,但是芙蓉阁那边的货还是能供上的,若是东宫不来拿货,我现在的库存至少能卖一年。」 十字街的首饰铺子不止她一家。 翡翠阁也就占个款式新颖,论资历还是比不上那些老店的。 「我是以陪你看货的名义去了解西北互市的情况,可以吗?」赵桓允目光炯炯地看她,「跟我在一起,你不必有任何顾虑,你我之间,不说这些。」 「好。」姜瑜被他看得脸热,缓缓垂下眸子。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低低地声音:「太师,三皇叔往黑市那边去了。」 「哼,想抓我的把柄,门都没有!」宁太师冷笑,挥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推到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看了,神色一凛:「是!」 99mk.infowap.99mk.info /102/102871/31816695.html 第225章 去黑市 听到这里,姜瑜忙提醒赵桓允:「殿下,若是有人知道咱们去了黑市,会不会有意为难?」 赵桓允怔了怔,笑了:「我每年来往黑市数次,也不是什么秘密,即便被人知道,也无妨,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康华自会安排出行事宜。」 「那就好。」姜瑜也不好再说什么。 的确赵桓允去黑市并非秘密。 或许宁太师不过是防备着赵桓允,并不会真的敢动手。 马车缓缓离了京城。 朝白马寺所在的后山驶去,在山道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处三岔路口停下来。 最中间的路上赫然出现一个很是气派的门楼,上面题着「皇恩沐宠」四个大字,两边的石碑还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在晨起的日光里,闪着奕奕的光芒。 姜瑜暗暗惊讶。 她虽然跟夜风打过交道,但她一直以为黑市是个虚拟的所在,以为他们会在特定的地方碰头议事,却没有想到此处竟然如此气派,透过影影绰绰的山林,她甚至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两个身穿盔甲的人出现在门楼前面,看了一眼马车,毕恭毕敬地退到边上。 康华都没有停顿,径自驶了过去。 过了门楼,眼前的山路赫然开朗起来,四下里全是一望无际的山田,有好多身穿布衣的老百姓在田间劳作,有人高亢地唱戏,有人在大声说笑,田间地头有溪流绕过,明晃晃的河水奔腾着朝下游流去,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就是黑市?」姜瑜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他们也需要生活的。」赵桓允知道她是第一次来,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温声道,「这是黑市的乡下,咱们要去的是开元坊,那边才是真正的热闹,黑市实际上是一个缩小了的京城,他们大部分都是前朝的世家大族,这里在前朝也不过是个小山村,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聚集在此,先帝爱民如子,准许他们在此居住,免除赋税五十年,同时又命父亲监管此处,只要他们不闹事,好多事情朝廷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亲去世后,我接管此处,这些年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姜瑜恍悟,又问道:「我听说锦州那边也有黑市的人?」 据她所知,那个上林公子去世后扶灵回了锦州,说是魂归故里。 而且还有什么宝藏也在锦州。 「是的,狡兔三窟,他们不会真的只有一处落脚的地方,锦州是前朝皇族的老家,他们更喜欢温暖如春的家乡,先祖跟前朝皇帝毕竟是近亲,两家联姻不断,不好真的赶尽杀绝,就由他们了。」赵桓允耐心地告诉姜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其实早就没了反叛之心,好多事情不过是群臣用来清除异己的借口罢了,若说黑市出来的死士倒是真有,但即便没有黑市,京城的那些朝臣们想要找死士替他们卖命,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之所以说这里的黑市,不过是这里的人轻易不会出山,几乎于外界隔绝,因为此处免税,所以外面的人会偷偷跑到这里来生活,朝廷虽然是明令禁止,但来的人大都留了下来,没人真的会把他们抓回去。」 「因为朝廷也不想让他们真的拧成一股绳,对不对?」姜瑜会意,「再过几年,这里便会成了真正的开元坊,而不是黑市。」 这里的人并非不愿出去,而是山里的日子更好过些而已。 但有外面的人进来安家立业,不断冲淡这里的乡土观念,从长远来看,也未必是件坏事。 「正是如此。」赵桓允一脸赞许地看她,「老百姓日子安逸了,管他前朝还是今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继续维持这样的日子,所以他们才会不断地试探朝廷的态度,积极地打听外面的消息,说白了,他们不过是不想 缴纳税赋而已。」 「那朝廷的意思是?」姜瑜顿时有了兴趣。 「先帝明令是五十年,如今已过四十年,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至于后继之君怎么处理此事,就很难说了。」赵桓允自然不会对姜瑜隐瞒自己的看法,「所以宁太师跟黑市来往不断,也大多是承诺了此事,说来说去,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原来如此。」姜瑜佩服赵桓允瞧得通透,笑道,「听殿下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黑市也不那么神秘了,他们不过是一群想要过好日子的老百姓而已。」 「叫我玄霖!」赵桓允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是你的夫君,不必如此见外。」 姜瑜脸色微红。 低头不语。 又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地势更加平坦。 路两边的铺子林林总总地出现,人也越来越多,马车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更加缓慢地前行。 果然如赵桓允所言,远远就望见了开元坊的牌匾,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真的跟京城一般无二,只是路人瞧着楚王府的马车,都是远远避让,很敬畏的样子。 马车穿过一条甬道,来到一处临街的商铺面前停下,远远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嘈杂热闹,赵桓允取了一顶帷帽给姜瑜戴上,亲自扶她下车,握住她的手,低语道:「你只管跟着我走,切不可随意走动。」 「好。」姜瑜任他牵着,进了院子。 帷帽的面纱很长,垂到了她的腰间,她依稀能看见外面黑压压的人群,成堆的玉石堆在院子里,好多人在围观讨论石料的好坏,赵桓允拉着她径自进了屋,屋里的石头摆放得更为整齐一些,片刻,素娥熟悉的声音传来:「妾身见过楚王殿下,王妃。」 赵桓允冲她点点头,没吱声。 姜瑜忙掀开帷帽一角,跟素娥打招呼:「素嫂子也来了。」 「是啊,真是巧。」素娥看了一眼赵桓允,知趣道,「你们慢慢看,我这就回去了,等王妃空了,别忘了去芙蓉阁喝茶。」 「好,一定去。」姜瑜应着。 屋里安静一些,姜瑜却出其不意地听到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想到宁太师那些话,她的心又悬了起来,低声对赵桓允道:「这里没有我想要的石头,咱们回去吧!」 「怎么了?」赵桓允颇感意外。 99mk.infowap.99mk.info /102/102871/31850808.html 第226章 担心他 「就是我心里突然很是不安,总是觉得好像有好多人聚集到了此处,而且是针对咱们的……不瞒殿下,一直以来我的预感就很准。」姜瑜不好说她能听到别人在远处说话的事,委婉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总之赶紧离开此处就是了。」 以后类似的事情她但凡知道了,肯定是要提醒他。 索性一开始就跟他说是预感,省得他怀疑。 「预感?」赵桓允有些不可思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挑选石头,若是有什么异常,康华定会察觉的,相信他。」 「这么说,殿下不信我?」姜瑜微微扭头看他,赵桓允悄声道,「我信你,咱们挑一些就走,再怎么紧急的事情,耽搁少许时辰也不妨事。」 透过薄薄的面纱,依稀见周边好几道目光看过来,姜瑜垂下眸子,一边来来回回地翻看桌子上的石头,一边继续听宁太师那边的动静,这次没了急促的马蹄声,耳边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句轻微的说话声:「后面的,快跟上,上元坊就在前面。」 「是!」一两声低低地附和声。 片刻,宁太师的声音传来:「我要的是三皇叔的命,其他人不必多纠缠。」 「听说楚王妃也跟着去了。」 「无妨,区区一个女人不妨事,何况,三皇叔对她没什么兴趣,不用在她身上打主意。」宁太师冷笑,「姜行远如今是虎落平阳,跟废人没什么区别,只要三皇叔倒了,他们不足为惧。」 众人道是。 宁太师又道:「等他一出开元坊就立刻行动,速战速决。」 姜瑜听得心里一颤。 随手挑了两块石头:「就这两块吧!」 货主是个典型的西北大汉,身材魁梧,络腮胡,他倒也没有乱开价,要了十两银子,还一个劲地称赞姜瑜眼光好,说这两块石头赌性很大,肯定能开出高货来。 姜瑜就是瞧着皮壳还行,并没有心思跟货主谈论石头,又问赵桓允:「咱们还是从原路返回吗?」 「是的,怎么了?」赵桓允也在低头看石头。 「原路返回有危险,咱们走别的路吧!」姜瑜索性抓住赵桓允的手,不依不饶道,「你听我这一次,咱们真的有危险。」 话音刚落,康华就走了进来,在赵桓允耳边低语了几句,赵桓允脸色一沉,拉着姜瑜去了僻静处,嘱咐道:「阿瑜,让康华带着你从北路离开,我原路返回。」 「不行,太危险了。」姜瑜摇摇头,直言道,「咱们都从北路回,宁太师就是想除掉你。」 她知道赵桓允并不怕宁太师。 但这样的事实在不必硬抗…… 「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赵桓允扶住她的肩头,认真道,「你跟我在一起,我会分心,顾此失彼反而不妥,只要你安全了,我才能全力应付这些事,我不怕他出手,就怕他不出手!」 「那就让康华陪着你,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姜瑜知道他有暗卫,但康华才是他贴身的人,她从北路离开,根本不会有危险,赵桓允展颜道,「阿瑜,我今天很高兴……」 「什么?」姜瑜不解。 「我看到你担心我,我很高兴。」赵桓允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道,「你放心,为了你,我就不会让自己有事,相信我。」 说着,他伸手招过康华,指了指他看过的那些石头:「把这些都装箱带回去,你护送王妃回府,我待会儿再走。」 「是!」康华应声道是,挽挽袖子唤过两个小厮帮忙把这些石头装箱抬了出去,姜瑜嘱咐道:「你要小心。」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他觉得她不关心 他? 他已经是她的夫君,她不关心他,还能关心谁? 「放心。」赵桓允表情轻松地点点头,「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去了。」 姜瑜一步三回头上了马车。 许是听了太久,她一上车就开始犯困,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干脆掐住自己的手腕,努力让自己清醒,再听宁太师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康华知道姜瑜担心赵桓允,安慰道:「王妃放心,属下已经通知了京城所有的暗卫保护殿下,他不会有事的,等属下送王妃回府,就立刻赶来打探消息。」 「那就好。」姜瑜这才稍稍放了心。 刚走了几步,马车停了下来,姜瑜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素娥笑盈盈地站在车前,朗声道:「刚好妾身也要回京城,可否搭乘一下王妃的马车,妾身的马车装满了石头,坐不了。」 康华回头看姜瑜,姜瑜笑道:「素嫂子快上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素娥二话不说跳上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 素娥很快察觉不对:「你这是要去哪里?」 「哦,我没来过黑市,想四处转转,咱们从北路回去,素嫂子没什么急事吧?」姜瑜倚在软塌上,勉强笑道,「这边也不远,很快就回去了。」 「我倒是没什么急事。」素娥顿了顿,又问道,「怎么殿下没跟你一起回去?」 「他还有事,让我先回去。」姜瑜指了指马车上她挑的那两块石头,从善如流道,「我挑了石头就没别的事了。」 「就两块?」素娥拿起来放在面前细细端详,赞道,「眼光不错,挺好的,肯定能开出好货来,你瞧,从外面就能看到一抹绿色,错不了。」 「还有一些,让人送回去了。」姜瑜对赵桓允挑的石头不敢恭维,索性就由他了,反正他也不缺银子,当然,今天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桓允能不能安然脱险…… 「我就说嘛,你来一趟怎么可能就挑两块石头。」素娥的心思还在石头上,并未察觉姜瑜有什么异样,拿在手里来回看,「听说这些石头是从鸿雁山那边开出来的,通过互市运送过来的,还是头一遭呢!」 「那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多了。」姜瑜担心赵桓允,又听了听他那边的动静,他那边倒是安静了许多,货主压着嗓子跟他说话:「殿下,赢太后让您务必给她回封信,她说若是您不回,她就来京城见您……」 /102/102871/31994360.html 第227章 意外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1997722.html 第228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康华对这一带很熟悉。 直接把素娥送到了城外一家并不起眼的医馆。 姜瑜一看是苏骏就放心了,这个苏骏是赵桓允的人,前世他跟随赵桓允去了西北,虽然年过半百,却一直在军中效力,赵桓允几次受伤,也都是他照顾的,赵桓允很信任他。 苏骏生性冷淡,见了姜瑜,只是客套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命人把素娥扶了进去,姜瑜想要跟进去,却被苏骏拒绝了:“请王妃回避,老夫自有分寸。” “那就劳烦苏大夫了。”姜瑜不好再坚持。 “王妃,咱们回去吧!”康华上前道,“属下已经让人通知了芙蓉阁那边,她自会有人照顾。” “好。”姜瑜瞬间想到了赵景允,芙蓉阁那边知道了,赵景允自会知道,或许,康华这么安排,也是别有用心,毕竟三府的事,她也不是很了解。 折腾了一番,姜瑜顿感疲惫,耳边嗡嗡响,什么也没听到,她惦记着赵桓允,便问康华:“殿下怎么样了?” “回禀王妃,属下尚未得到消息,不过您放心,殿下应该不会有事。”康华忙道,“咱们耽搁了这么久,或许殿下已经回府了。” “那就好。”姜瑜稍稍松了口气。 车帘少了半截,康华为了不惊动府上的人,不声不响地从后门进了府。 一下车姜瑜就直奔内院,柳姑姑端着盆从里屋走出来,见了姜瑜,惊喜道:“王妃回来了,您没事吧?” “我没事,殿下呢?”姜瑜见她盆里端的正是赵桓允的外衣,心里一沉,“他是不是受伤了?” “殿下胳膊受了伤,不过还好,血已经止住了……”柳姑姑低声道,“大夫已经包扎好了,说养几日就没事了,老夫人在,王妃快进去吧!” 姜瑜进去的时候,赵桓允正倚在床上跟宇文氏说话,见了她,赵桓允眼前一亮:“阿瑜,你还好吧?” “我没事。”姜瑜忙走上前扶住他,“你别动,还疼吗?” “再深一点,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能不疼嘛!”宇文氏一脸不悦地看着姜瑜,“刚刚玄霖说,你先走的,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猜姜瑜肯定是绕道去了店里。 但凡要是心里有男人的,早该回来了。 不等姜瑜开口,康华抢先上前禀报:“回禀殿下,属下万死,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埋伏,素娥中了毒,尚未清醒,已经送到苏大夫那里去了,好在有惊无险,王妃无恙!” “怎么回事?”赵桓允脸色一沉,“你事先竟然没有探查到那条路是否安全?素娥怎么会在咱们的车上?” “属下失职。”康华大气不敢出,忙把事情的经过说给赵桓允听,“属下并未得到任何通知说路上有埋伏……” “殿下,我跟素嫂子相识已久,她要搭车,我自然不会拒绝,此事跟康华无关,而且他们只有三人,虽说有备而来,但北路那边也算闹市,要想藏身,也很容易。”姜瑜替康华说情,“从北路进城,一路上并无偏僻之处,他们看似来势汹汹,实际上却是速战速决,不想久战,只是没想到素嫂子会受伤。” “殿下,王妃所言甚是。”康华忙道,“他们出招狠辣,却并不恋战,七八个回合便撤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赵桓允看了康华一眼,“此事你亲自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康华匆匆退下。 宇文氏在边上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不冷不热地看着姜瑜:“老三媳妇,你可知错?” 姜瑜有些愣。 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就是老三媳妇,她硬着头皮问道:“还请母亲指教……” 她不知道错在哪里。 “你未嫁前的事,我不好过问,你跟谁交好,也跟我无关,但如今你已经嫁进了楚王府,是名正言顺的楚王妃,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楚王府,代表着三府。”宇文氏肃容道,“你记住,我楚王府的马车也不是谁都能坐的,你今日就不该让素娥上你的马车,即便她救了你,也是你错了,你错在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母亲,素娥的事不重要……”不等姜瑜开口,赵桓允面无表情道,“此事我会派人去查,您也累了大半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宇文氏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赵桓允,一字一顿道:“玄霖,你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说都说不得了,那素娥是什么人?她有什么资格坐楚王府的马车?” 她在就事论事地教导媳妇。 并非无理取闹。 赵桓允微微闭目,沉默不语。 宇文氏的脾气他自然是知道的。 之前见她教训两个嫂子,他并未在意,但如今轮到姜瑜,他自然不会装聋作哑。 宇文氏气得拂袖而去。 才成亲几天就护上了。 她快气死了! 姜瑜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哎,成亲真是麻烦……即便她知道她错了,再来一次,她也依然无法拒绝素娥,楚王妃就不能跟素娥共乘一辆马车吗? 赵桓允见他的小姑娘傻站在床前,顿觉好笑,苍白的脸上瞬间有了笑容,朝她伸了伸手:“过来,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姜瑜默默地走到他身边,目光在他胳膊上落了落,一连串地问道:“你怎么受的伤?你不是有准备吗?剑上有没有毒?” “我是故意的。”赵桓允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只有受了伤,宁太师才会坐实罪名,皇上才会重视此事,你放心,剑上没毒。” “哎呀,你……”姜瑜没想到他竟然用苦肉计,嗔怪道,“那你也没必要把自己伤得这么重,你不是说宁太师是早晚的事吗?你又何必如此!” “没事的,是大夫故意说得重。”赵桓允见她也是一身狼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只要你没事就好,快去洗漱吧,待会儿你还得陪我用膳,我胳膊不能动,你得照顾我。” 其他事还好,让姜瑜难为情的是,她还得陪着赵桓允去净房洗漱。 毕竟是新婚,她都不好意思看他,好在他也没有难为她,只是让她帮他系了系腰带,他身上的气息层层笼罩着她,他靠得越近,她就越紧张,害得她把腰带系成了死结,他却一句话不说,任她手忙脚乱地给他解腰带。 到了最后,他忍无可忍地单手抱起她,大踏步地回了卧房。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沙沙地响。 康华湿漉漉地进了书房,走到王相令面前,表情复杂道:“素娥醒了,她说她知道今天那三个人是谁派来的……” “谁?”王相令不动声色地问道。 /108/108247/29261432.html 第229章 婆媳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2042247.html 第230章 好自为之 “于管家的事,我怎么知道?”秦王妃微愣,又问道,“你什么意思?” 秦王府有两个管家。 于管家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专门负责打理她的那些田庄铺子,是她的心腹。 “大嫂,你跟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管,但若是你牵扯到了我的王妃,我不能不过问。”赵桓允淡淡道,“以后找人做事吩咐得详细点,省得大水冲了龙王庙,闹到明面上,谁也不好看。” “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骞有些生气。 他跟随赵桓允多年,知道赵桓允若不是有了确切地证据是绝对不会质问母亲的。 都不用猜,于管家去黑市,绝对没好事。 “什么怎么回事?”秦王妃很是生气,她气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跟着赵桓允起哄,“我做什么了,你们叔侄俩这样对我,我再说一遍,于管家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魏王妃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赵琰一个劲地朝她递眼色她也当做没看见。 “大嫂,你若执意不肯承认,休怪我不给你留情面。”赵桓允看了看秦王妃,见她并不打算说出真相,便对赵骞赵琰和赵宜平道,“你们三个先退下,此事跟你们无关。” 赵骞还想说什么,赵琰拽着他就走。 赵宜平一声不吭地跟着两人走了出去。 “老三,于管家到底做了什么?”宇文氏忍不住开口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直说,若是做错了事,该罚就罚!” “大嫂让于管家去黑市找死士刺杀素娥,碰巧素娥在王妃的马车上,连带着王妃也受了惊吓。”赵桓允沉着脸道,“大嫂可以不承认,但于管家必须为此事负责!” “你,你好端端地去刺杀素娥做什么?”宇文氏是相信赵桓允的,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王妃,“她碍你什么事了?” “母亲,这么多年了,您儿子的心在哪里,您比谁都清楚……”秦王妃苦笑,“我是秦王妃,却不是他的心上人,我要这样的名分有什么用,他真正喜欢的是那个贱人!” “够了。”宇文氏喝道,”这么多年,伯修没纳妾没有通房,就守着你一个人,你还不知足,就算他在外面有什么来往密切的女人,那又如何?他还不是每天回家,他还不是没有把那个什么素娥纳进府里来?你吃哪门子醋?” “母亲,我宁愿他纳通房妾室,也不愿意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都一把年纪了,还玩痴男怨女那一套,也不怕别人笑话!”秦王妃眼里腾地有了泪,索性把心里的委屈一吐为快,“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以为我整天痴迷乐器就真的没有心,宜平是谁生的,你们心里明白。” 当年她母亲病重,她回府伺候了几个月。 回来就看见了襁褓中的赵宜平,赵景允轻描淡写地说是府上一个侍妾所生,可当时府上根本就没有侍妾,她再三追问,赵景允又说他一时糊涂,酒后失德才有了赵宜平,让她不要追究此事。 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天不怀疑赵宜平的身世。 渐渐地,她也明白了,赵宜平就是素娥的女儿…… 魏王妃听得一愣一愣地。 不会吧,宜平是素娥生的? “可是伯修从来没有纳她过门的意思,即便她生了宜平又如何?”宇文氏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你若真的杀了素娥,你就不怕将来宜平恨你?” “我即便不杀她,也难保宜平不恨我这个嫡母。”秦王妃冷笑,“我若处处大度,一味地委屈自己,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劲?” “你还有儿子,还有女儿!”宇文氏一脸失望地看着大儿媳妇,“你也不想想,骞哥儿没有成亲,你若是落下了一个刺杀庶女生母的罪名,你儿子和女儿日后如何在人前立足?” 秦王妃语塞。 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魏王妃心里却莫名地舒坦。 原来她一直羡慕的秦王妃,也有这么多的糟心事,相比而言,她除了守活寡,倒也不用费这样的心思,赵康允身子不行,就是天仙站在他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三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用追究于管家的过错,都是我的主意。”秦王妃擦擦眼泪,咬牙承认此事,“要杀要剐,随你,只是此事不要惊动乐平,姑爷不在家,她要照顾两个孩子,我不想她替我担心。” “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想杀谁就杀谁吗?”宇文氏看了赵桓允一眼,“此事牵扯到你大嫂,也算是家事,你大嫂禁足一年,于管家驱逐出府,你看如何?” 她其实是担心赵桓允罚得更重。 才大包大揽地处理了此事。 赵桓允自然明白宇文氏的意思,索性顺手推舟,起身道:“那就这样吧,下不为例,大嫂好自为之!” 待赵桓允走后,宇文氏捏着眉头道:“以后你们三天问一次安就好,不必每天都来,没事的时候在家好好反省,你们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妯娌俩各怀心思地道是。 走到门口的时候,魏王妃颇为同情地看着秦王妃:“大嫂不必为之介怀,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男人不怕有三妻四妾,就怕走了心,别人不说,你看看老三就知道了,自从他成了亲,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对骞哥儿和琰哥儿也不那么上心了,整日守着那个姜氏,昨儿他伤得这么重,把母亲都吓坏了,可人家一见了姜氏,就什么都忘了,夜里还不是一样要水……” “弟妹,与其关心别人夜里要不要水,还不如关心自家夫君的身体,他若是好了,你们也可以多要几次水!”秦王妃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提着裙摆就走。 她再怎么着,也不需要别人来同情。 尤其是魏王妃…… “你……”魏王妃气得脸都绿了,望着妯娌远去的背影,恨恨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柳姑姑绘声绘色地把刚刚这场闹剧说给姜瑜听:“幸好王妃没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秦王妃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瞧着她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却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谁说不是呢!”姜瑜感慨道,“现在只盼着素娥早点好起来,希望她没事。” 话音刚落,耳边冷不丁传来慕容氏的声音:“都准备好了吗?” /102/102871/32048554.html 第231章 相处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8/108247/29278060.html 第232章 举贤不避亲仇 “听说是宁太师的人……”王喜小声道,“如今的宁太师手握大权,就连皇叔府也不放在眼里了,今日大朝三皇叔没来,可见伤势还是很严重的。” 宁太师一向瞧不起太监。 不分场合地骂他们是阉人,即便王喜是御前的人,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简直是反了天了。”顺庆帝猛地咳了几声,“你,你去把宁太师叫过来,朕要亲自问问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是!”王喜应声退下。 宁太师一下朝就回内阁开会,商量东南倭寇一事。 次辅李居是个老好人,凡事都喜欢和稀泥,宁太师说什么,他都没意见,剩下四个人,其中两个是宁太师的门生,对宁太师的话唯命是从,一个是李居的学生,跟李居一起和稀泥,还有一个是原翰林院编修冯翰,因前太子赏识他的才华,极力跟顺庆帝推荐,才进了内阁。 冯翰虽然年轻,进内阁却有七年之久。 平日里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套近乎。 宁太师刚入内阁的时候,费心各种心思拉拢却无济于事,宁太师的两个学生看在眼里,没少给冯翰使绊子,冯翰该忍就忍,忍不过就奋起反击,跟两人对骂,偏偏冯翰次次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到错处。 久而久之,宁太师也就彻底放弃了冯翰,拿他当摆设。 如此一来,六个人的内阁实际上是分了三派,宁太师以及两个学生以绝对的优势把控内阁,李居师生两人毫无存在感,冯翰小事就忍,大事即便发声虽然常常被否决,但他也不会硬扛,鲜少到御前告状。 在朝臣们眼里,内阁虽然姓宁,倒也和睦。 宁太师想任命他的堂侄宁淳为先锋将军,前往东南驱逐倭寇,其他人自然并无异议,冯翰冷笑:“宁首辅这是趁机让自家人捞功劳吗?” “你这是什么话?”宁太师知道冯翰是愣头青,却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接,半点面子也不给他,“作为首辅,我自然是举贤不避亲仇,宁淳有勇有谋,在西北也是久负盛名,他怎么不能担当此任?” “哼,什么久负盛名,不过是躺在前人的功劳里自娱自乐罢了。”冯翰反唇相讥,“谁不知道如今西北有今日的安宁都是姜国公九死一生换来的,再不济也是孟将军之女远嫁凉国之功,跟你们宁府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你冯大人刚正不阿,是个铮铮铁骨,谁知道你谄媚皇叔府之辈,之前不见你替姜国公说句话,怎么,如今姜国公成了三皇叔的岳父,你倒是来劲了。”宁太师不屑道,“是不是姜国公的功劳,自有圣断,用不着你替他们讨功劳,有本事你去说服姜国公前往东南督战,他若是能解决倭寇之事,我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姜国公非你同党,他若是去了,岂不是又被你们陷害,上次是贪墨粮饷,谁知道下次是什么?”冯翰毫不畏惧,“在下位卑,自然请不动姜国公,只是若让宁淳前往,在下绝不同意。” 宁太师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大人一个人反对有什么用,当我们是摆设吗?”宁太师其中一个门生压根就没把冯翰放在眼里,“我们宁首辅举贤不避亲仇,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居笑容可掬地上前打着圆场:“此事再议,再议便是。” 王喜站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几人的争执,轻咳了一声,缓缓走了进去,毕恭毕敬道:“太师,皇上有请。” 宁太师一向以太师为傲。 并不喜别人称他首辅。 “知道了,下去吧!”宁太师看他一眼,冷冷道,“待我忙完了政事,自会去。” “太师日理万机,鞠躬尽瘁,让人敬佩。”王喜笑盈盈道,“只是皇上现在在御书房等候太师,还望太师莫让皇上久等,皇上圣体抱恙……” “知道了,本太师一会儿就去。”宁太师不耐烦道,“就是因为皇上圣体抱恙,本太师更要替皇上分忧,你不过是一个太监,你知道什么?还不快退下!” 王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下。 回到御书房,便把宁太师的话添油加醋地说给顺庆帝听:“老奴受了委屈不要紧,可他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说什么就因为皇上圣体抱恙,他才更要替皇上分忧,他哪里是分忧,分明是给自家捞好处,老奴都听说了,他想让他的侄子宁淳前往东南督战,分明是听说东南捷报,才趁机提携自家人的。” 顺庆帝脸色一沉:“休得胡说,宁太师举贤不避亲,是在替朝廷分忧。” “老奴失言,还望皇上恕罪。”王喜依然是一脸委屈,“内阁冯大人不过是替姜国公说了几句话,宁太师就说他要攀附三府,说姜国公是三皇叔的老丈人,所以冯大人才说西北之安是姜国公的功劳,可老奴觉得,冯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西北安稳并非宁家之功。” “怎么?宁太师说西北安稳是他宁家的功劳?”顺庆帝不动声色地问他,王喜忙道,“倒也没有明说,他只说宁淳在西北久负盛名,可老奴记得,宁淳是在姜国公回京后才去的西北,自从姜国公回京,西北并无战事……” “宁太师移花接木的本事,还是这么高明。”顺庆帝默了默,又问王喜,“四皇子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禀皇上,四皇子已经奉命前往东南,他说等局势安稳再回来。”王喜忙道,“二皇子想回京探望皇上,宁太师让他巡视互市,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现在整个大顺朝都姓宁了吗?”顺庆帝一脸不悦。 话音刚落,就见宁太师大踏步走进来:“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宁爱卿平身,这些日子有劳爱卿了。”顺庆帝看了王喜一眼,“赐座!” 王喜忙搬了椅子过去。 宁太师大大方方地坐下,才道:“替皇上效力,是臣的本分。” “听说昨日宁太师派人在上元坊刺杀三皇叔?”顺庆帝打量了一番宁太师,开门见山地问道,“宁太师,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臣冤枉啊!”宁太师慌忙跪下。 /102/102871/32061102.html 第233章 出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2066035.html 第234章 各忙各的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8/108247/29293514.html 第235章 探望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2075036.html 第236章 不满 “聊了一些往事。”姜瑜瞬间想到了自己过去的那些事,心事重重道,“眼下她身子很不好,最牵挂的就是宜平。” 自从她嫁进楚王府,好多事情都变了。 她不能跟之前一样让柳姑姑去甜水胡同给嘉和公主传递消息。 嘉和公主的消息也传不到楚王府里来,眼下她对宫里的事一无所知,实际上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充满变数,并没有按照前世的轨迹往前走。 “咱们不必为他们的事忧心。”赵桓允知道她跟素娥交情不错,拍了拍她的手,“这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凉国人?” “你说素娥是凉国人?”姜瑜怔了怔,摇摇头,“她没说……” 她一直以为素娥是西北人。 素娥也经常说起西北那边的事,而且所言非虚。 “她跟黑市传递消息谋取钱财,这些年要不是大哥暗中袒护,她早就被人灭口了。”赵桓允淡淡道,“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我甚至怀疑她来京城的目的,就是帮助凉国打探京城的消息,能在芙蓉阁周旋这么多年的女人,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姜瑜知道赵桓允看问题的立场跟她不同,他说的或许是对的,但她跟素娥来往这么多年,素娥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的她的事,而且凭直觉,素娥跟她说的那些往事,未必是假的。 至于她是不是凉国人,对姜瑜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姜瑜点点头,再没吱声。 赵桓允见她兴致不高,知道她心情不好,便让康华拐弯去了十字街。 十字街依然热闹非凡。 街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康华在一处胡同口停了车,赵桓允率先跳下马车,把姜瑜扶下马车:“听王相令说,这边有个新开的小店,饭菜味道很好,咱们去尝尝。” 已经来了,姜瑜也不能拒绝:“好。” 两人进了胡同尽头的一处小院,院子中间有棵梧桐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枝干上还残留着些许梧桐花,若隐若现地点缀在枝叶间,树干上挂着一个牌子:“梧桐居。” 绕过梧桐树,就是三间厢房,中间是个过堂,再进去又是一个院子,身穿蓝色衣袍的小厮迎出来,把两人引进了西厢房的如意阁,进门是临窗大炕,炕上放着一张案几,再无他物。 小厮上了茶,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见康华站在门口,啊呜啊呜地说了几句,很像赵桓允身边之前的那个小厮如意。 康华依然不为所动。 “知道他说什么吗?”赵桓允问姜瑜。 姜瑜摇摇头,赵桓允笑笑,“他说康华不必如此谨慎,没有人敢来梧桐居闹事。” “看来,这梧桐居的来头不小。”姜瑜低头喝茶,竟然是她和赵桓允都喜欢的雪茶,“殿下来过?” “没有。”赵桓允拿起茶壶给她续茶,若有所思道,“想必梧桐居的东家做足了准备才来的京城,否则也不会提前备下雪茶来招待咱们。” “京城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姜瑜笑笑,又问道,“多日不见如意,不知他现在何处。” 自从她嫁进楚王府,就不见如意。 之前他一直是跟在赵桓允身边的。 “我让他跟随四皇子去了外地。”赵桓允对姜瑜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想必年底就能回来。” 姜瑜恍悟。 梧桐居不用点菜。 上的都是时令菜肴,而且味道很是独特。 就连装菜的盘子也跟别家不一样,梧桐居的盘子都是套装,给他们两人上的是六道菜,六个盘子是梅花花瓣的图样,中间的圆盘放了几块香瓜,很有花蕊的韵味。 糯米丸子里面掺了桂花,香糯可口。 手撕羊肉淋了秘制的汤汁,没有半点膻味,姜瑜不吃羊肉,也吃了一些,很好吃。 还有一道姜瑜叫不出名的凉拌菜,吃起来甜滋滋地,很爽口,赵桓允说是这道菜他在锦州的时候吃过,名叫碧玉翡翠,看似简单,做起来很是麻烦,用了老汤都是加了上百种调味料的。 其他三道菜就连赵桓允也没吃过,味道都很不错。 姜瑜越发好奇,忍不住听了听梧桐居那边的动静,刚好有人嘱咐小厮:“如意阁那边好生伺候,那可是主子的贵人。” 小厮啊呜啊呜地比划着。 那人又道:“对,他就是如意的主子三皇叔。” 这时,赵桓允突然问道:“阿瑜,你猜出东家是谁了吗?” 姜瑜会意,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咱们写下来吧!” 两人同时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四字。 “应该是他。”赵桓允欣慰道,“不枉我这些年对他的期望,用这样的方式回京也好。” “四皇子宅心仁厚,实属难得。”姜瑜对赵宣印象还好,“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罢了。”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赵桓允夹了一块香瓜给她,展颜道,“难得来一次,多吃点。” 姜瑜莞尔。 宇文氏望着已经冷掉的饭菜,脸色越差,再三问于姑姑:“你没听错,康华说玄霖是带着姜氏一起去的梧桐居?” “是!”于姑姑点头道,“康华的确是这么说的。” “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宇文氏从没想到赵桓允成亲后真的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去接姜氏回府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她出去吃饭,她虽然不怎么满意秦王妃和魏王妃,可她们入府这么多年,也就回娘家的时候,府上会派人去接,更别说跟着男人一起出去吃饭了。 别说她们了,就是她,也从未有过。 “许是殿下有事,就让王妃一起跟了过去。”于姑姑自然不好跟着宇文氏编排主子,索性和了稀泥,“殿下一向谨慎,定不会让王妃抛头露面的。” “亏他还是三府的当家人,以后如何服众?”宇文氏看见眼前的饭菜就心烦,命人撤了下去,片刻,赵景允掀帘走进来,进门就道:“给母亲请安。” “坐吧!”宇文氏看见赵景允就想起秦王妃的事,愈发心烦,“伯修,你可要管好你的王妃,一个女流之辈做出这等打打杀杀的事,成何体统?若再有下次,我可保不了她!” /102/102871/32079416.html 第237章 好消息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2092536.html 第238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2097435.html 第239章 成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2101809.html 第240章 心照不宣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102/102871/321050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