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进化论》 第一章 与生俱来 「我很容易陷入爱情，也很容易让别人陷入爱情。」 狭小的空间里，还不至于让人感到窒息，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普洱茶清香。 「爱情对你来说是什么？」 脚尖朝前，眼神里压抑的慾望蠢蠢欲动，口红色号是迪奥999号的正红色，身上没有香水味，但是发梢抹了韩国进口的护发油，香气是型号08号的紫罗兰香，上一秒的想法是：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 老实说，这里并不如大家口中的神奇，我打了个哈欠，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压着声音答道：「慾望。」 爱情，就是慾望。 男孩会有慾望，女孩也会，这是自然亙古不变的法则，儘管世人普遍自欺欺人，用许多冠冕堂皇、狗屁不通的道理包装，但说白了，爱情的真諦，就是慾望。 我开始感到无聊，时间还有十分鐘，探讨这些沉闷无趣的事情并不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感到无趣，非常无趣。 「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顿时眼睛一亮。 这个问题，还算有点意思。 身体微微靠前，双手交握，我直勾勾地望着眼前体温逐渐上升的女人。 「我只是好奇。」我说。 「好奇什么？」 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不是很明显，但依旧掩盖不了眼神里的不安，这一次，她心里想的是：不行！我要冷静下来。 我冷笑了一声，退回原本的位置，「好奇是不是有人真的有办法躲过偽善。」 「什么意思？」 这是进到这里后，她问我的第三次「什么意思」，我又开始感到无聊。 对坐的女人拼尽全力想要了解我的想法，却不知，我早已把她看得清一清二楚，不是夸饰的那种一清二楚，而是真的，一清二楚。 儘管她衣着体面，看上去一副气定神间的专业模样，内心却早已幻想着，把我剥光了无数次。 「时间差不多了。」 闻言，女人似乎感到很讶异，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提醒她时间，我花钱买来的时间，明明一文不值却要价不菲的，她的时间。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们下次再……」 「我应该不会再来了。」我穿上搁在沙发椅上的毛呢大衣，又一次笑着说道，「今天很谢谢你。」 走出商谈室，我迈开步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今天不需要进公司，所以我答应了几个大学同学的午餐邀约，距离此处不过五百公尺的距离。 大学毕业不过四年的时间，我已经是某间大型保健食品公司的业务经理，进入公司三年，含业绩抽成，月入至少二十万起跳，论业绩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都说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懂得利用所长。 这个世界很现实，外表、能力、口条，只要有一样赢过别人，便能姑且在这狗屁倒灶的社会立足，其中，又属外表最能体现，体现世界的运转从头到尾就不是公平的。 我倒不是很介意不公平的制度、价值观、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于现实中寻找受害者，因为那些通通与我无干，我身来就是金字塔的顶端，贴合大眾审美的外表、身高，赚进大把金钱的能力与馀裕，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解读人心。 「先生，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忘记带手机了，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浅棕色细软发，发尾是用电捲棒捲出的大波浪，身上散发的气味是香奈儿摩登coco系列淡香精，粉底比原肤色白了半个色阶，上一秒的想法是：今天打扮的很完美，这个天菜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当然可以。」我笑着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递到她眼前。 女人嘴里说着谢谢，心里却在盘算，之后该找什么理由给我传讯息。 只不过，我可能要让她失望了，因为这支手机不过是我眾多备用手机里的一支，而她也只不过是打我主意的眾多女人中的一个。 只要走在人群中，我便能轻易收穫别人向我投射的目光，解读人心的能力往往也只需要一个眼神的催化，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產生「好帅」、「养眼」甚至更近一步的想法时，如同通关密语一般，我便能一举侵入他们的大脑，轻易解读人们接下来的想法。 这个能力与生俱来，所以自小，我就比童年龄的朋友更早明白，人生就是一连串的算计与操控，人，都是自私且虚偽的。 这样的能力理所当然也为我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我还是很好地利用了聚集在我身上的所有优势。 我比绝大多数的心理医生都还要更懂人心，加上我的外表往往让我在开口前，就先成功了一大半，因此业务工作对我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爱情也是。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东西，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 喜欢我的女孩无非都是看上了我的外表、能力，有些男人老爱说女人爱慕虚荣，但对我而言，那是属于没有能力的失败者的言论，既可悲又让人作呕。 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清脆的风铃声伴随接二连三向我投递的目光，顷刻间，耳畔又开始嘈杂了起来，叹了口气，我缓缓走向角落频频向我招手的好友们。 经过门口的一对情侣，长相粗獷的男人心里想的是：妈的，长得跟牛郎一样的小白脸。打扮轻便的女人心里想的则是：讨厌，早知道今天就多花点心思打扮了。 我不介意别人当着我的面品头论足，但非本意听到别人心里的真心话，还真是不管发生几次都无法习惯。 「终于来啦，哇赛！越来越帅了你，我刚刚还在想是哪里来的韩星。」陈恩浩是我大学时期的室友，目前在一间科技公司担任工程师，他是少数不曾对我的外表与成就抱持敌意的同性友人。 「林宣睿，你最近越来越大牌了，我们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胡品燁与陈恩浩就完全相反，他是最让我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种人，说这句话的同时，心里真正想的却是：靠夭勒，拎北忍你很久了，死娘砲。 我轻轻扯了扯嘴角，满不在意的拉开椅子坐下。 「抱歉，早上去了趟医院耽搁了。」 第二章 爱情里的失败者 「去医院？身体怎么了吗？」陈恩浩是真的在担心，心里想的与说出来的话一致。 胡品燁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的声音却让我感到不满，「死了最好。」 这种偽善，每一天都在生活中上演。 儘管对我充满敌意，真正表现出来却是一副友好的模样，没说出口的话却远比说出口的还要来得伤人，一般人不知道，而我却无法过滤，只能处之泰然的照单全收。 「没事，同事告诉我那里的諮商师很不错，去试试而已，不会再去了。」 冰美式和千层义大利麵上桌，避开胡品燁佯装担心的眼神，我淡然的说。 陈恩浩没有作声，但我知道他很担心我的心理状况，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心理諮商没什么的，大家都能去试试，帮助更了解自己而已。」我一耸肩，轻啜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没事就好，是说，下週末你们有空吗？我同事想要办联谊，你们也知道，开始工作后想谈个恋爱，不靠联谊或相亲是不行的。」胡品燁虽然嘴上这样问，但我知道他心里并不希望我答应。 「我下週约了客户，可能没有办法。」我扯了扯嘴角，尽量表现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是吗？太可惜了，这次的妹子听说都很正点，外商公司的，跟我们年纪差不多。」 胡品燁又一次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只是这一回更多的，是在心里盘算与那些女人们的进展，骯脏到我实在不愿再听进任何一个字。 「上一次联谊不是有一个日商公司的学妹很喜欢你吗？还追到公司楼下？」陈恩浩一边切着汉堡排，一边问道。 「ㄘㄟˊ，我才没有那么不挑，她腿粗的跟万峦猪脚一样，还总是穿及膝短裙，看了就噁心。」 又来了，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男人只有在男人面前谈论女人时，才是心口合一的。 「那你之前在追的那个公司女同事呢？」 「别说啦，她最后被一个小白脸把走了，年纪还比她小了两岁，身上穿的用的却都是名牌，我看八成又是靠家里逍遥的米虫。」 「搞不好人家是真的有能力啊，就跟宣睿一样，年纪轻轻就升格当经理，是我们之中唯一有能力享受财富自由的人。」 「怎么可能，他大学刚毕业就嚷着要创业，这种人通常家里都很有钱，做事才能这样不顾后果。反正，这件事也让我深刻体会到，正妹都马仗着自己有脸有奶就妄想钓有钱男人，上个几次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们说当女人是不是也太轻松了点，完全不需要努力，只要陪别人睡个觉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到时候肚子被搞大、被拋弃，才会回过头找像我们这样的老实男人，可怜啊。」 胡品燁说这番话的同时，心里还顺势回想了一遍自己这几年在职场上的丰功伟业，但听在我耳里，不过就是一个自卑过头，只能靠着践踏别人才能获取自信的可怜虫。 爱情里的失败者，无疑便是像他这般毫无自觉，在过度自信与过度自卑间来回切换的可怜人。 条件糟糕透顶，还老是妄想勾搭条件好的女人，自以为是的下场便是沦为鲁蛇，而后再大言不惭的责备全天下所有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攀权附贵者，发展出厌女心态的可悲弱者，还有…… 「宣睿，你电话好像一直在响喔。」陈恩浩好心的出声提醒我。 我轻轻笑了一下，微微一耸肩，其实这通电话不接也罢，甚至不需要读心术，我便能知道来电者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 起身时，我又一次听到胡品燁虚偽笑容背后，狠狠说了句：聊得好好的接什么电话啊？怕是家里死人了吧，林宣睿这个扫把星。 「我女朋友打来的。」 朝他拋下一个更加虚偽的笑容，我转身垮下脸，阔步迈向店外。 「喂？」接起电话，我冷冷的答道。 「宝贝，」嗲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从话筒一头传出。 「怎么啦，宝贝，今天不用上班吗？」甜言蜜语是爱情中必备的攻防。 「现在是休息时间啊，跟你说喔，人家订到了一间很难订的景观餐厅，今天下班想要跟你一起去吃，一客五千块而已，五千块就可以吃到法式名厨的料理喔，是不是很棒。」 「哇，这么厉害啊，宝贝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没有啊，只是今天特别想你，特别想好好跟你约个会，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约会了。」 「有吗？上礼拜不是见过两次吗？」买了两个名牌包、一双鞋、一整组的保养品，还吃了高级日式餐厅的怀石料理。 「所以今天为了想跟我约会，要招待我去吃法式餐厅吗？」我掐着鼻音问道。 「宝贝你真的很幽默，」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际，我下意识的将手机拉远，「当然是宝贝请客啊，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低声下气的好不容易才拜託朋友订到的欸，这样的努力值得鼓励吧。」 我冷笑了一下，声音却依然保持着温度，低沉嘶哑的轻声说道：「嗯，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耶，宝贝最好了，我今天五点下班，记得要准时来接我喔！啾咪。」 第三章 爱情不过一只合约 高级餐厅什么的，说白了其实很无趣，比起那里的食物，我更喜欢连锁餐厅，只是我的女友是不可能会满足于普通连锁餐厅的。 身着华丽制服的服务生，对于入场的客人总会在心里给予从头到脚的等级评价，当然，过程中自然不会忘了称讚我的外表、穿着，和我身边外型相称的女伴。 无趣。所有的一切都很无趣。 大同小异的艺术摆设、夜景、噱头，差不多的菜色、酒水，还有，同样恋慕我外表、财力的女人。 「宝贝，这间餐厅的东西不错吃吧。」 如果从高中开始算起，秦美茹是我交往的第二十七个女朋友，二十四岁，百货公司柜姐，身上背得是比她一个月薪水还要贵出一倍的古驰马鞍包，穿得是法国设计师品牌的藕色丝质连衣裙，一个月至少去一次发廊保养出的光泽秀发微微披散在半裸的香肩，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我交往过的女人中最会打扮，也最了解自己优势何在的一个。 「宝贝，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嘴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快夸我好看，说你想要我。 「你这样说话小心遭天谴。」我勾了勾唇，半瞇着眼往她的酒杯里倒酒。 「讨厌，什么意思啦，我听不懂。」秦美茹撒娇般的皱了皱鼻子：果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被我的美貌吸引，就连我的男友也是堪比艺人的极品，有顏值还有存款，走在路上没有人不羡慕我，长得好看就是能为所欲为。 无趣。一成不变的话题，还有这该死的炫耀心理。 而爱情，也不过就是这样，各取所需罢了。 「宝贝，等一下，你太急了，慢一点。」 我从来没有一次，是在对方不乐意的情况下发生关係，和我交往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渴望佔有我，她们需要像我这样高品质的男人，才得以获得虚荣心以及身体上的满足。 男人喜欢美丽的事物，女人也一样。 生而为人，没有人不嚮往美丽。 所以想要指责别人毫无内涵只看外表的人，承认吧，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卑感作祟罢了，简直可笑又可悲。 秦美茹半瞇着眼在我身下仰躺着，她的手很烫，缓缓滑过我的唇，脑袋里想的是：就连他，林宣睿，也照样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这么帅的男人是我的男人，我这该死的魅力。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第一次可能还会感到新鲜可爱，但久了之后，这些心里话不过再次验证了她的肤浅与无知。 不知道所求为何的人，爱情里看上的全是表面，她用外表、成就定义他人，故作矜持的，狂爱着光鲜华美的皮囊，覬覦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既然如此，那谁又何必对谁认真，人生苦短，满足生而为人的慾望，才是亙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可是现在也该到头了，跟她在一起，我只觉得浪费时间。 「宝贝，你这週末有空吗？」我在她耳边嘶哑的留下这句话。 「只要你要求，我的时间就通通都是你的，要去做spa？邮轮旅行？打高尔夫？还是……像今天这样？」秦美茹揉着我的头发，说话时双腿还不忘紧紧夹住我的腰。 我冷笑，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想去露营，去最深山里的那种私人露营场露营，要自己搭帐篷、生火、煮饭，就连盥洗的地方也很简陋。」 「怎么……突然想去露营了？」秦美茹眉头轻蹙：讨厌，很多虫的地方我不喜欢，怎么突然有了这种寒酸的嗜好啊，如果要露营好歹也去个有露营车的地方啊，宣睿突然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我还以为他喜欢高品质的生活，打高尔夫我勉强还能答应，露营是怎样？真是掉价。 「嗯，如果要去露营的话，能不能去我朋友开的露营场，那里最近很夯……」 「我们分手吧。」 「蛤？」 秦美茹惊慌的表情让我感到可笑。 开什么玩笑啊，干嘛突然提分手，是有病吗？ 就连她心里的声音，也让我感到可笑。 我一边起身，一边拾起落在床边的衬衫，秦美茹半裸着身一脸不解的坐在高级酒店里的kingsize双人床上，我能理解她心里的困惑，毕竟我们十分鐘前，还在这间行政套房内翻云覆雨。 「现在只有我觉得莫名其妙吗？」见我久久不说话，秦美茹有些动怒了。 我本以为对她，也仅仅只是感到无趣而已，没想到这样的感觉那么快便能昇华为厌烦。 儘管早已预知道结果，我还是在扣上衬衫最后一颗钮扣前，轻声对她说：「做为参考，我觉得今天那间法式餐厅其实不怎么样、陈设也很无趣，之前去的那些高档餐厅也都大同小异，还有，我对于美容spa、高尔夫都没有太大的兴趣，逛街血拼也让我感到厌烦。」 「你是在闹脾气吗？就因为我不跟你去露营？林宣睿，你平常不是这样的。」秦美茹红着脖子，声音比平时又高了几个音频。 那我该是怎样的呢？ 这个问题即使不问出口，我也能轻而易举地得到答案。 秦美茹所有的想法，包装在矜持外表底下，骯脏的、淫秽的、丑恶的，那些我不想知道的，都会尖锐刺耳的伴随她口是心非的辩解，一併传入耳畔。 「为我花钱、让所有人羡慕的眼光、高品格的兴趣爱好、只爱我一个人、永远帅气的外表、体面的穿搭、体面的工作。」 这些是秦美茹心里对于爱情的嚮往、对我的嚮往，她要的，我给了，像个称职的商人，在这为期不长也不短的四个月，我们各取所需，如同一只到期的合约，爱情，也是有分甲方和乙方的。 甲方满足乙方所需的一切慾望与虚荣心，乙方满足甲方的一切情感需求与乐趣。 这只合约中，唯一不公平的只有，我的女友们从来就不知道，在同意交往的那一刻起，我便是拥有主导权的甲方，什么时候终止合约，我说了算，而终止合约的准则也只有一个，觉得无趣，而已。 拥有读心术的缺点除了我所在的世界永远喧哗不已之外，容易感到厌烦与无趣，恐怕才是最让我心累的。 这个能力让我明白人心的丑陋与贪婪，还有那该死的，为了守护卑微自尊的口是心非…… 「渣男，林宣睿，你这个渣男！」秦美茹红着眼眶，拾起床头的羽绒枕失控的朝我丢来。 可此刻，她心里想的却是：拜託，不要离开我，我是真的很爱你的。林宣睿，不要……离开我。 「如果今天，我没有这副皮囊，也没有为你买名牌的能力，你还会爱我吗？」 走出房门前，我最后一次回头望着她，望着那个和我共同拥有四个月爱情合约的乙方。 她没有说话，即使哭花了也美丽逼人的双眸，也如同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异常安静。 我失笑，微微一耸肩，缓缓带上房门，结束了毫无波澜的第二十七场恋爱。 第四章 她是第一个 泊车人员把我的车停在靠近酒店门口的位置，于柜檯取回车钥匙，我自顾自的走向大门左侧的银色奥迪。 和秦美茹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耗时三个小时四十九分五十三秒，八点五十分的现在，我还有馀裕，在回家前去我最爱的咖啡厅打包一个蒙布朗栗子蛋糕和一杯特选馥郁拿铁。 关上车门，我将电台转至流行音乐频道，熟悉的音乐流泻而出，我顿时感到无比的放松。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只要在有人的地方，我就没有一刻得间。 「混乱不堪」是唯一贴合这个世界的形容词，免强足以形容我所在的这个糟心又虚偽的世界。 什么失败者不失败者的，说白了，我才是这之中最可悲的一个。 冷笑一声，我缓缓将车窗摇下几公分，好让车子里的香奈儿香水味全数散去。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副驾驶座的车门被唐突的打开。 我瞪大双眼，诧异的望着拉开车门逕自于副驾驶座落座的陌生女人。 「你就是唐凯的朋友吧？麻烦你了，真的很抱歉，麻烦你把我送到离这里最近的捷运站就可以了。」女人带上车门，慌乱的系上安全带，坐稳后，顺势缕了缕因为奔波而纷乱的发丝，「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 怎么可能呢？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你……认识我吗？」 「今天第一次见。」女人望向我，弯起双眸，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深褐色的及肩波浪捲发仍有些杂乱，妆容清淡，双唇上涂抹的蔷薇色唇釉有些乾裂，顏色虽不够饱和，却很衬肤色，简单的白色圆领t恤配上过于宽松的水洗牛仔吊带裤，看上去儼然不是会来这间酒店进行消费的着装，此刻心里想的是……。 我试图想从那双眼清澈的眼神里读出些什么，可望着她灵动的双眸，我却读不出任何讯息。 她是第一个，没有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对我的外表进行评价的人，为什么？ 过去，不管是谁，只要感受到我的接近，都会不自觉的產生压力。 我见过的女人有两种，一种是像秦美茹那样充满自信的，在见到我的第一眼，便几经算计地设法接近我；另一种则是缺乏自信的，因为觉得自己太过平凡，所以即使想跟我有近一步的发展，都会因为自卑而胆怯退缩。 可眼前这个女孩却无法被归类在这两者之内，论长相她过于平凡，却不如过往任何见到我的女孩那样在我面前表现的慌乱扭捏，甚至还唐突地把我误认为计程车司机。 穿着全套义大利设计师品牌开着奥迪的计程车司机？ 除了唐突之外，这女孩身上还流泻着一股不知世间险恶的气息，观察力基本为零，我甚至怀疑她是否是因为反应迟钝，视觉神经来不及把我的影像传输到大脑，以致于她始终没能对我的外表进行反应。 在有人的时候，我的世界从来不曾如此安静。 明明可以把她赶下车，反正她总会意识过来，我压根不认识什么唐凯。 可我却没有这么做。 缓缓发动引擎，我转头低声问了一句：「只要是捷运站就可以了吗？」 「嗯，公车站也行，可以回家就行。」女孩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传讯息，传到一半突然仰起头来语带笑意的朝我说了句：「你的声音真好听。」 看不透。我完全看不透她。 好闷，自她上车开始，车内的气流彷彿凝结了似的，令人感到无比的窒息。 冷冷的应了一句「是吗」，我倾身微微调低了空调的温度。 女孩并没有因为我的靠近而闪躲，仍然专注的操作着手机。 现在，我甚至开始怀疑，出问题的是她的脑袋，而不是我的能力。 短短十来分鐘的车程，车上除了广播电台播放的流行歌曲外，安静得很。 求之不得的寧静，我却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是唐凯的同事吗？」女孩终于放下手机，笑望向我。 「不是。」我如实回答。 「朋友？」 「不是。」 「那是……恋人？」 我瞪大双眼，猛然望向她。 没想到女孩却被我的反应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点不自在，逗你玩而已，别在意啊。」 逗我玩？ 「你想多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猛一回转在捷运站入口停下，「到了。」 「谢谢你送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女孩微微欠了欠身，解开安全带，轻快的开门下车。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为止，我始终没有听见任何她心里的声音。 第五章 只要有趣就行 被莫名其妙的女人当作司机使唤，也算嚐鲜了一回。 扯开衬衫前两颗钮扣，我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蛋糕没买成，倒是能喝上一杯客户送的苏格登威士忌，比起酒吧、夜店，我更喜欢一个人在家喝酒，至少家里安静，不会有一堆巴不得和我喝上一杯酒的女人，在我身后思绪纷乱、喋喋不休。 很多时候，我也不是那么想听见别人心里的声音。 儘管这个能力让我坐拥名车、豪宅，我仍希望，偶尔，自己也能被蒙在鼓里。 也许这样我就能像其他小孩那般无忧无虑的长大，不会在方有意识的时候便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我父母的亲生儿子，而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里的孤儿。 也不会知道，人们和我亲近的原因，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而是想从我身上捞到一点好处，就连陈恩浩这样好的人，偶尔都会表现出言不由衷的一面，我知道，这些都很正常，这都是人性，可唯一不正常的是，我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却还要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他妈太不正常了。 闷下杯中最后一口威士忌，浓郁的麦芽香气在口中扩散开来。 也不知道是今天的酒劲儿来得特别快，还是我太久没喝这么烈的酒，一阵晕眩过后，脑海里產生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后悔自己没留下那个女人的联系方式。 「我看，我是真的不正常。」 冷笑了一声，我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从西装裤口袋内掏出自离开酒店开始，便频频震动的手机。 点开萤幕。 秦美茹传来了几则哭哭啼啼的讯息，一如既往地了无新意。 胡品燁邀我加入自己新创建的联谊群组，但我知道他其实恨不得不再和我有任何联系。 几个客户假借要想了解公司產品的名义，给我发了几则动机不纯的邀约简讯。 叹了口气，一长串的提醒之中，只有一则未接来电，勉强叫人提得起劲儿。 吕权哲。 许久没看到这个名字，我的脑海中突地浮现一道圆润的身影。 吕权哲是我的高中同学，人很静，喜欢收集动漫公仔，高中时既木訥又不爱运动，圆润的身形与嗜好自然成为同学们攻击的对象。 他不在乎别人管他叫「肥宅」，脑子很单纯，除了暗自诅咒过那些欺负他的同学以外，也没见他做过什么违背自己心意的事、说过什么心口不一的话，待在他身边，我唯一可以听见的心声，就只有动漫内容与a片情节而已。 吕权哲这傢伙，确实单纯的很。 只是谁又能知道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胖子，在八年后成功转型，身高高了，体型匀称了，瘦下来后进而发现长了一张俊脸不说，现在还是一间网路漫画公司的总编辑。 以前偶尔还会相约吃饭，喝喝小酒，但这一年彼此工作忙，也就很久没有联络了。 「喂，」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吕权哲似乎很讶异我会主动回拨。 「宣睿抱歉，你工作应该很累吧，能讲电话吗？」 「没事，不忙，你突然打给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吕权哲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是公司最近签了一个新人，她的作品很有潜力，可是最近进行的……有点不顺。」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既不懂漫画，也没待过出版业，所以实在不知道吕权哲打给我的原因是什么。 「你……别觉得有压力，如果觉得麻烦，直接拒绝我也行。」 「嗯，说吧，我会自己衡量。」 「那我就直接说啦……这个新人是个天才啊，不论是剧情的勾勒还是绘画功力都是与生俱来的，只是人太年轻……欠了点歷练跟经验，所以在角色的描绘上有些扁平，编辑部讨论了一下，一致认为让漫画家亲自进行访谈是最有效也最常见的办法，我看了一下她最近的作品，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你了，你有兴趣的话我把作品传给你，如果不麻烦，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见见这名作者呢？只是简单的採访而已，大致了解一下你的工作内容，大概两个小时，不对……一个小时就能结束。」 吕权哲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似乎真的很担心我会拒绝他。 「没问题，你把她的作品传来给我看看吧。」没有过多的顾虑，我一口答应。 「真……真的啊，你，你工作不忙吗？」 「忙啊，只是我这辈子还没亲眼见过真的漫画家，访谈什么的也没试过，感觉蛮有趣的。」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一挑眉，又往桌上的玻璃杯倒了点威士忌。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把作品传给你。」电话一头沉默了一阵，吕权哲又啪嗒啪嗒的接着说：「我已经把网址还有访谈时间跟地点传到你的信箱了，你再帮我确认一下，宣睿谢谢你啊，我改天请你吃饭。」 「嗯，小事。我确认一下再回覆你。」 掛上电话，我点开吕权哲传来的网址。 画风确实如吕权哲所说的很有特色、虽然集数尚不多，剧情也还算有趣，唯独作者的名字，看着有些倒人胃口。 「野蔷薇。」 我冷哼了一声，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能看到这种土气的笔名，「唉，要见就见吧。」 随手将手机丢上桌，我倒光玻璃瓶中最后一点威士忌。 希望吕权哲口中这位天才漫画家，能让我百无聊赖的日常有些新意。 第六章 野蔷薇 吕权哲给了我方便，让我自行选择地点，因为工作提前结束，我便提早来到咖啡厅赴约。 当然，是我最爱的那间有栗子蒙布朗蛋糕的咖啡厅。 这里生意不好，人少，非常符合我的需求。 选了靠近窗边的位置，我点了一杯义式咖啡，打算在对方来之前联系几个客户。 「你好，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是林宣睿先生吗？」 清澈的女生响起，我微微一蹙眉，缓缓抬起头来。 哇，他长得好帅啊。 女孩望着我的表情，让我感到诧异。 「你是？野蔷薇？」 我一时有些混乱，眼前穿着碎花吊带洋装的女孩，与昨天莫名其妙上了我车的女孩有着相同的面孔，只是有别于昨晚，这一次我清楚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今天的反应跟昨天完全不一样？ 我抬眼盯着女孩，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吧。」 「抱歉，让你等很久了吗？」野蔷薇弯起双眼，灿烂的笑了一下，缓缓拉开面前的椅子落座：果然跟权哲哥讲的一样，真的长得好帅！这样的眼型要怎么画呢？鼻子这么挺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呈现，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让我拍一张照片回去临摹。 我忍着笑，扯了扯嘴角：「要喝点什么吗？这间咖啡厅的饮料跟甜点都很不错。」 「不用，不用，权哲哥说您工作很忙，我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而且应该是我请您才对，您……还要吃点什么吗？」野蔷薇说着，一面慌乱的从帆布袋里翻找钱包：完了，今天出门太赶，不知道钱带的够不够，如果不够，就太尷尬了，都怪我昨天在酒店不小心花了太多钱……。 野蔷薇的内心话让我更加确定，她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唐突的女孩。 我默默站起身来，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信用卡，「不用了，还是我请你吧。我的口味比较特殊，点起餐来麻烦。」 野蔷薇仰起头来望着我，迟疑的短暂几秒鐘内，脑海里跑过了：真的可以吗？有点不好意思。他人真好，跟权哲哥形容得不太一样。我应该可以答应吧？ 「嗯……那我一杯榛果拿铁就好。」虽然也很想吃起司蛋糕跟草莓松饼，但再点就太超过了吧。 「那我就再叫一份起司蛋糕跟草莓松饼分着吃吧。」我轻轻一勾唇，换来女孩吃惊的眼神：原来他也想吃起司蛋糕跟草莓松饼啊！ 只是这一回，我没忍住笑。 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我更加好奇昨天晚上她出现在酒店，以及我无法读出她心里话的原因。 昨天晚上第一次遇到读心术失灵的情况，确实让我感到惊慌，可现在，让我更觉惊慌的是，我实在无法理解，怎么有人的脑子里可以这么吵。 餐点上桌后，野蔷薇猛吸着玻璃杯里的榛果拿铁，外表看似平静，脑袋却飞速运转着，让我感觉好像同时有好几个人在对话。 该怎么开始呢？先自我介绍吧。嗯！这间店的拿铁还真好喝！草莓有五颗，我们两个人该怎么分呢？还是我偷偷把一颗藏在松饼下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渡到盘子里，这样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不行不行，这样做就太坏了，他感觉也很喜欢吃草莓！200加380加150再加120，哇，才点了这些就要850块啊，是我三天的餐费。不过，我心算好像变快了，喔齁叶小薇，你不错喔。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默默把松饼推到她眼前，我有些疲惫地问。 「小薇！你可以叫我小薇！」 我的问题似乎打断了她的思绪，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野蔷薇是你的笔名是吗？」 「是的。我的本名叫叶小薇。」叶跟野读音相近，所以进化成野小薇，然后我很喜欢蔷薇，所以又再进化成野蔷薇。野蔷薇，应该不会很怪吧。权哲哥跟我说这个名字蛮有记忆点的，我自己也很喜欢，公司还有一个作者叫做落日葵，落日欸，别人是向日葵她是落日葵，哈哈哈，改天如果要…… 「那个……」我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小薇，我们还是赶快开始进入正题吧。」 「喔！不好意思，我一紧张就会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还是先请他介绍一下自己好了。不过，他的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被弄得越来越混乱，这个女孩到底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记忆只能维持一天？ 「虽然突然这样问有点不礼貌，但是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印象？」既然已经确定叶小薇就是昨天晚上的女孩，那我似乎也没有继续装傻的必要。 只是问题才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 只见，叶小薇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像是要将我看穿似的，脑袋又开始飞快地运转。 为什么这样问？他见过我吗？权哲哥跟我说他是保健品公司的业务经理，不会是什么话术吧？我可买不起他们公司的东西，每个月还有学贷跟房租要缴。不过，他的发色是染出来的吗？睫毛好长喔，不会是接的吧？ 叹了口气，我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昨天晚上八点五十分，铭品酒店，银色奥迪，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感到无比的荒唐，不对，眼前这个女孩已经远远超过荒唐的程度。 第一次跟这种生物打交道。 「昨天晚上……」叶小薇偏着头试图回想。 「你莫名其妙地上了我的车，把我误认成你朋友的朋友，还让我载你去捷运站，这些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赶在她开始胡思乱想之前，我几近崩溃的喊道。 「喔！」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原来就是你！」 「昨天晚上，我……」叶小薇试图在心里拼凑着该如何与我解释。 原来就是他啊！昨天那个载我到捷运站的怪人！ 「什么？怪人？」我一时没忍住，吼了出声。 「咦？我没有说话啊？」叶小薇被我的反应下了一跳，脑袋却依然快速运转着。 昨天晚上，权哲哥帮我约了铭品酒店的厨师访谈，结果东西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就点了很多，最后没钱叫计程车回家，只好拜託唐凯来接我，或是帮我叫台计程车，至少送我到捷运站就行。唐凯说他朋友刚好在附近，银色的车，车牌是7431km，可以顺路过来载我一程。 听到这里，我都觉得没什么问题，重点是我的车牌明明是7487mk，虽然确实是银色的没错，但也不致于会认错吧。 叹了口气，我默默啜了一口有些冷却的咖啡，只是下一秒，就被叶小薇心里想得那些话给呛得一塌糊涂。 我该跟他说我近视七百多度，还有三百度的散光，结果昨天去洗手间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隐形眼镜掉到水槽里的事吗？因为看不太到，所以才把车牌认错的。不管了，顺便问他昨天为什么不跟我讲清楚，还要假装自己是唐凯的朋友。等一下，难不成……他现在这样问……是想要叫我付车钱？ 我开始有些后悔，昨天晚上竟然为了寻点乐子，想也没想就答应吕权哲接受访谈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让我感到无比畏惧。 眼前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是歷练不足，而是她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 自得其乐的，外人完全无法进入的世界。 第七章 遥不可及的极品渣男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吕权哲的声音听上去满是抱歉，「如果觉得勉强的话，也可以不用做到这个地步没关係的。」 我叹了口气，缓缓瞥向副驾驶座，叶小薇的脑袋依旧没有要停只运转的意思。 访谈进行到一半，突然接到一通客户打来的电话，因为对方对公司產品有疑虑，所以我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叶小薇眨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我，「我会在旁边静静待着，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工作的。」 说是想亲眼看看超级业务工作的样子，对于剧情与人物设定或许会有帮助。 叶小薇目前在网路上连载的作品有两部，一部是有关于饭店名厨与米其林评鑑师的爱情故事，另外一部就是吕权哲寄给我的那一部《遥不可及的极品渣男》，男主角设定是一间艺廊的销售菁英，只要是他觉得有潜力的作品，都会在艺术界掀起风潮，除了过人的艺术评鑑眼光、极好的口才与一副好皮囊之外，更是有让人一眼就陷入爱情的交涉手腕，与他交手过的女人无一不流连于他，只是，他却不曾对任何一段感情认真，直到遇到了一个天赋异稟的艺术系女大生……。 听到这里，其实我觉得比起了解业务工作，吕权哲真正的目的是让叶小薇来见识一下何谓「渣男」。 确实，漫画里的男主角，有我的影子。 老实说这部作品的问题不大，男主角工作上的细节也处理得还算妥当，唯一有问题的，却是最致命也最严重的，那就是，这样一个男主，是不可能轻易付出真心的，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学生，就像是强迫中奖似的，女主角不过顶着作者赋予她的光环，就能得到爱情，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也很莫名。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句话，我认同，就像过去我交往过的每一个女孩，我确实喜欢她们，如果不喜欢，也不会放任自己和她们有任何肉体上的关係。 但是，若要我从她们之中选择一个，并且一辈子眼里只有她的生活下去，很抱歉，我做不到，想想都让人感到厌烦。 喜欢一个人也许不需要理由，但要一个流连花丛的男人去认定一个人，甚至付出真心，那么这个对象就必须要更有说服力才行。只能说，叶小薇对于情感的了解太薄弱了，今天她在漫画里画了一个渣男，却又妄想让那个渣男走寻常偶像剧男主角的套路，要他相信命中註定？为了一颗平凡无奇的棋子放弃一整面棋盘？ 逻辑根本不通。 「你为什么想当业务呢？」 比起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叶小薇在说话的时候，我的耳根才能稍微清净一些。 「因为知道自己适合。」距离约定的地点不远，我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冷冷地答道。 「果然一模一样呢，」叶小薇说着又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似乎真的很喜欢笑，「权哲哥在看我的作品时就一直说，林誉维这个角色一直让他想起自己高中时候的朋友。」 「是吗？」真不知道吕权哲这个傢伙是怎么说我的。 「等一下要见的是我们公司很重要的客户，我会跟她说你是我的助理，你想观摩的话就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就好。」 「好，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转进停车场，我找了一个方便出入的车位，「请你待会尽可能的，什么都不要想，能放空最好。」 当然，叶小薇是不可能照着我的话做的。 第八章 无法习惯的声音 「sandy姊，好久不见。」 约见的地点，是一间网路行销代理公司的会议室，sandy姊是专门负责保健食品、药妆导入的商品经理，年纪比我长了十岁，是我担任业务以来一直保持联系的重点客户。 「林宣睿，一定要这样才能见你一面是吗？之前一天到晚派那些小业务来跟我谈，我还以为你生意谈成就跑了呢。」 「怎么这样说呢，sandy姊，我还能跑去哪？是最近公司多了一些新进员工，我有点忙不过来而已。」 「我看八成是这次的新进员工里有很多年轻小妹妹吧。」sandy姊说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飘向站在我身后的叶小薇：这不是身边就随身带了一个吗？好不容易想了一堆藉口把他找来，竟然还带了一个女人一起。 「坐吧。」sandy姊拉开会议室的椅子，自然而然的在我身边坐下。 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sandy姊愿意和我们公司谈合作，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的关係，她恨不得把我剥得一乾二凈，也恨不得以一些低级骯脏的手段与我有更近一步的关係，所以三不五时，就会以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找上我。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无法解决得事，毕竟她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商品经理，决策什么的还是要经过公司上层的许可，因此在不跨越底线的范围内，我尚能对她用在我身上的小手段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姊今天找我来，应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吧。」我忍着噁心，笑望向眼前脸带潮红，思想不洁的女人。 「工作上的事，都马是大事。」找你来就是想你了，想好好看看你的脸。 sandy姊好像真的很喜欢林宣睿，业务果然是一份很需要顏值的工作。 叶小薇的思绪从我开始可以读到她的心思以后，便没有停过。 我叹了口气，缓缓转向她的方向，她也看到了我，对我灿烂一笑：加油，林宣睿，别紧张。不对不对！他是不可能会紧张的。 我尽可能忽视叶小薇的干扰，转向sandy姊，「当然，所以当姊一说对公司產品有疑虑，我就马上赶来了。」 「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谈谈你们公司的胶原蛋白粉，你也知道，这个產品销量好，自然就会夹带一些小问题。」sandy姊说着，一面若有似无地将手搭在我的手臂上：今天晚上一定要想办法让林宣睿请我吃饭。 胶原蛋白粉？啊，吃了皮肤会变好的那种东西，那一盒都卖很贵，之前偷偷吃过室友的，结果被臭骂了一顿。 老实说，我不太习惯谈生意的时候有第三人在场，光是接收一个人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已经够累人了，如果还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场面只会更加混乱，尤其是像叶小薇这样脑部活动发达的人。 把她带来这里，根本是个天大的错误。 我揉了揉太阳穴，扯着嘴角，微微往sandy姊的方向靠近了些：「產品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到为了你的业绩，我想方设法的导入你们公司的產品，只是上次那个產品很多客户使用后，纷纷来信投诉，说吃了之后身体起过敏反应，你知道的，我是主要负责跟你们公司接洽的人，这件事情真的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这样说，应该多少可以从林宣睿身上捞到一点补偿吧，至少……一顿烛光晚餐。 「过敏原因有查清楚了吗？」我笑望着她，希望她不会低端的以为我会因为这些毫无证据的话和她低头。 「当然，这里是我们蒐集到的相关证明，你可以确认一下。」这是我特别拜託海鲜过敏的朋友造假的文件，只要林宣睿上鉤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 sandy姊并不知道她脑袋里的想法，我听得一清二楚，还故作为难的从皮夹里拿出了一叠资料。 我作势翻阅了一下那叠就诊纪录，和出货纪录，耐着性子转头轻声的说：「sandy姊，胶原蛋白里有鯊鱼软骨素跟鱈鱼蛋白，这些资讯我们公司的商品上都有明确标示，所以如果是消费者在购买时没有看清楚，应该要调整的是购物网站上的资讯，你找我来这里没有用啊。」 「我们公司的网站上也有标示啊，我只是想让你回去跟公司反映一下，看看可不可以在包装上多加一条注意事项……」什么啊，林宣睿那是什么态度啊？现在是在怀疑我找他来公司的动机吗？未免也太差劲了吧。还有……那个女的一直待在这里，真的很碍事欸。 「小姐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我有事想和你们主管谈。」只有她出去了，我才有办法跟林宣睿好好说话。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叶小薇，其实我也认为她不适合待在这里，准备出声让她出去稍待一下，却见她偏着头，目光来回在我和sandy姊之间打转。 哇，跟我漫画中的其中一个情节好像。sandy姊就跟那个用贗品画故意为难林誉维的名媛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许姍姍应该会怎么做呢…… 好吧，来都来了。就来试试看！验证一下漫画情节在真实中上演会发生什么事，反正那个sandy姊看起来也一副想找碴的样子……。 看来，我还是太低估叶小薇了。 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就见她缓缓站起身来，身体往前踉蹌了几步。 「经理……我突然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管他的，豁出去了，反正我也不是公司员工，虽然不知道这样帮不帮得上忙，大不了被轰出去而已，「可不可以……带我去医院……啊……我突然……头好晕。」完蛋了，是不是演假了，头晕应该怎么做啊，要假装昏倒吗？ 我忍着笑，无奈地走向前去将叶小薇扶起。 「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呢……。」这女的到底在搞什么啊？刚刚就不该同意让她跟进来的。 「sandy姊。」我搀着叶小薇，装作一脸为难的，看着眼前强忍怒气的女人。 「关于刚刚说的那些，我会回去跟公司反应。还有……如果之后还有类似的问题，」我朝着她晃了晃手机：「电话、信箱会更有效率，再来，我现在毕竟是业务部的经理，工作内容多少与之前有差异，还请你见谅，之后我会派手下最直得信任的同事来跟你接洽，这次给你造成麻烦我很抱歉，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请你们部门的所有人喝咖啡。」 语毕。我转头望向一旁紧紧掺着我的手的叶小薇。 「哎呦，经理……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拜託，我们快点离开吧……我感觉快被识破了。 「我们公司的实习生，」我忍着笑，将目光转回气急败坏的sandy姊身上：「给姐添麻烦了，改天，我一定请姐吃饭当补偿。」 果然，请吃饭一句话才刚说出口，sandy姊脑中那些不堪的、恶毒的声音便立刻消失，顷刻之间，转为覬覦我身体的更加淫秽不堪的思绪。 那些不管听几次，都无法习惯的话语。 第九章 发自内心的笑 好不容易搀着叶小薇走出公司，我轻轻叹了口气，默默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上车吧。」 我是不是……做错了。 叶小薇沿路都在思考这件事。 老实说，方才确实不需要她特别上演这一齣，对于像sandy姊这样公私不分的人，我很有一套，反正做业务的，一顿饭、一杯咖啡，都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用不着漫画情节里那些过激的反应与台词。 叶小薇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沿路都在构思女主角替男主角解围的场景，该怎么条整才能更显自然，完全把几分鐘前装病的事拋在脑后。 不过，儘管知道这个女孩满脑子只有漫画，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我还是忍不住笑。 看来答应这场採访，似乎也没有想像中来的糟。 「我想比起医院，你现在应该更需要好好大吃一顿。」我瞥了一眼导航系统上显示的时间：16：50。在十分鐘后，我常去的那间牛排餐馆就会开张。 「啊？」叶小薇像是终于想起刚才在我怀里装病的事，脑筋又开始飞速运转，最后乾脆直接叹了口气，笑出声来。 「笑什么？」我不解地望向她，只是她笑得太过夸张，害我也没忍住渐趋失守的嘴角。 「我的演技……哈哈哈，是不是……真的很糟。」叶小薇止不住笑，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来望着我。 一抹斜阳从车窗洒落，馀暉染上她垂掛耳后的深棕色发丝，叶小薇的双眼弯成好看的弯月状，经过一整天的奔波，早已失去唇釉包覆的双唇带着一点苍白，除了怀里抱着的帆布包，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丝多馀的装饰，她好像并不需要那些东西，也不需要凭藉别人的目光获取自信。 我一直都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但这一刻我才终于能明确说出，到底有哪里不同。 叶小薇从靠近我的那一刻，就不曾奢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就只是单纯的将我想像成她漫画里的男主角，今天一整天的相处下来，我知道我的形象已经巧妙的被她挪用到林誉维的角色设定上，她观察我的举动、表情，说话的语调，可是却不曾对我有任何不正当的想法。叶小薇是唯一一个待在我身边，却依然感到自在的人。 唯一一个，不会因为我的外表、地位，而感到压力的人。 等到我意识过来之后，才发现，车上充斥着我们两人的笑声。 时隔许久的，发自内心的笑声。 「我请你吃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接着补上：「今天的访谈似乎还不是很完整。」 叶小薇终于止住笑，脸上却依旧掛着灿烂的笑容：「晚餐换我请你吧，只是我今天钱包里没有很多钱，没办法请你吃太贵的。」晚餐如果再让他请，我一定会被权哲哥骂的，而且我今天也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行，我也没想吃得太高级，反正都大同小异。」我突然有点好奇叶小薇和吕权哲的关係，毕竟她今天不只一次在心里想起他来：「吕权哲……」 「权哲哥怎么了吗？」 只是没想到才刚提到吕权哲的名字，叶小薇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是你的？」 「算是顶头上司，嗯，人很好的前辈？」叶小薇偏着头，脑袋里跑过一连串吕权哲在社群网站发掘她的回忆。最后默默做了个总结：是发现我才华肯定我能力的，非常温暖的人。 「你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那些心里话，竟有些不是滋味。 闻言，叶小薇又笑的更灿烂了，「我喜欢他是我们公司的总编辑，权哲哥是真的很有魄力也很有魅力。」但是我就只把他当作工作上很好的伙伴而已，不敢有其他想法。 后半段的心里话，她没有说出口，却让我倍感好奇。 可是在这之后，叶小薇的脑袋却陷入了沉默。 而这份沉默，却不是我所希望的。 「既然是网路爱情漫画家，你应该也有过很多恋爱经验吧。」我低头往导航里输入叶小薇给我的地址，那是一间位在市中心的平价义式餐厅。 唐凯。 听了我的问题，叶小薇依然保持沉默，却在心里默默附诵着这两个字。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 我微微将脸转向她的方向，用眼角馀光扫视她仍带着些许稚气的侧脸。 叶小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从她表面上的沉默，我知道她并不太想回復这个问题。 可在接下来的车程中，我却知道了，她今年二十五岁，谈过三场恋爱，高中、大学、和现在。 唐凯，是她的现任男友，也是那间义式餐厅的外场主管。 第十章 为你打破的原则 我不知道叶小薇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就连她心里也有些摇摆不定。 但是我知道，唐凯，是个糟糕透顶的男人。 或许，叶小薇只是需要一个，来男友餐厅的正当理由。 可这明明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找理由的事。 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时，我明确听到叶小薇在心里说了句：加油，叶小薇，你可以的。 我忍不住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这间店的生意好像不错，我怕等一下会太吵，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我不懂，为什么明明害怕了，却仍要勉强。 叶小薇又一次对着我灿烂一笑，只是这个笑容里多少混入了一些逞强。 「我男朋友在这里工作，只有在这里我还能赊帐，请你吃点好的。」 从唐凯看到叶小薇的第一个反应，我就知道，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值得。 她怎么来了？真是烦人。虽然脸上掛着笑，心里却嫌弃得狠。 「亲爱的！怎么没先跟我说一下你要来？」妈的，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太常出现在我工作的地方吗？真的很麻烦欸。 比起自己的女朋友，唐凯似乎更喜欢和柜檯的年轻女工读生搞曖昧，而我们唐突的造访，明显打扰了他。 「我不是跟你说，我最近在做人物访谈吗！」在爱的人面前，叶小薇脸上的笑容却暗淡了许多：「这位是我今天採访的叶绿素保健食品公司业务经理，林宣睿。因为我今天给他添了很多麻烦，所以提议请他吃晚餐，再加上，我今天……没有带很多钱出门……所以才……想说来你的餐厅。」叶小薇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即使没有读心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凯脸上尽是不耐烦的表情。 「你怎么老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呢？」只会给我添麻烦的臭女人，要不是看在你年轻、身材不错、还算有点姿色的份上，我才不会忍耐到现在，「找个位子坐吧，想吃什么跟我说，今天的帐就算我的。」唐凯露出一个阳光帅气的笑容，递上菜单前，还不忘宠溺的摸了摸叶小薇的头：就算我衰，被当作提款机。女人就是麻烦，尤其是像叶小薇这种看不懂脸色的女人。 看不懂脸色？在我眼里，她比你会看人脸色啊。 唐凯言不由衷、惺惺作态的模样让我感到噁心，好好的胃口一时间全被搞没了。 转身入座时，我又听见唐凯忿忿不平的对着我的背影暗骂：叶小薇自己来也就算了，带这小白脸来我店里到底什么意思啊？jenny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他，妈的，这些该死的妓女，有够没眼光。 「那个，不好意思，能替我们倒杯水吗？一杯温水、一杯热水。」我忍无可忍，转身笑望向唐凯。 叶小薇已先行入座，她现在脑子很乱，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对付这个王八蛋，所以我很愿意代其效劳。 「不好意思。」妈的，在我的店里是想命令谁，油腔滑调的牛郎，「我们店里只提供冰水，在您的左手边请自取，还有……」 「我知道。」我硬生打断他的废话连篇，往前迈了一步在他充满刺鼻古龙水味的耳边低声地说：「只是我的女伴今天不方便喝冰水，你知道，女人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我不希望做任何会伤她身体的事。」 「喂！」不用听也知道唐凯心里在想什么，哪个男人忍得下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女友指手画脚，尤其是像唐凯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渣：「我警告你！叶小薇是我交往一年多的女人，别人的东西不随便乱碰，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应该不用我教你吧？」唐凯咬牙切齿的模样在我眼里，不过是一隻精虫上脑，担心地盘被抢的禽兽。 然而，对付这种疯狗，从来就不需要剑拔弩张。 「那就要看叶小薇的选择，东西用久了就该被淘汰，尤其是那些本来就有点瑕疵的虾疵品，再说，副厂二等货跟原厂一极品压根儿就比不了。」我依旧保持微笑，又往唐凯的方向走近了些：「何况还是个连贵店女服务生都垂涎的奢侈品。」 语毕。无视唐凯心里的骂声，我优雅的转身回到叶小薇身边。 女服务生垂涎于我，倒也不是口说无凭，在我与唐凯对话的短短几分鐘jenny和amanda正忙着背地里竞争待会儿该由谁来为我们点餐。 不过，抱着菜单走向我们的人，理所当然会是唐凯，与其说是点餐，不如说是宣示主权。 愚蠢的男人。 「亲爱的。」这一声喊得是叶小薇，唐凯心里想的却是我。 他想在我面前展示，谁才是这个地盘真正的主人。 「我已经帮你点好你最爱的清炒燻鸡义大利麵和黑咖啡，今天想吃甜点吗？」唐凯宠溺的摸了摸叶小薇的头，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对于眼前这个交往一年多的女人，其实一无所知。 叶小薇顺从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然勉强。 我轻轻扯了扯嘴角，闔上菜单，对着唐凯微微一耸肩：「麻烦给我一份白酱海鲜焗烤义大利麵、热的榛果拿铁、松露起司薯条，再来两份熔岩巧克力蛋糕。」 无视叶小薇瞪得老大的双眼与心里的诧异，我缓缓将菜单递还给唐凯。 「……好的，没问题。」虽然嘴上这么说，唐凯心里倒是对我的品味颇有微词，在他愚蠢的误以为自己佔了上风，雀跃的转身离去时，丝毫不知，好戏才正要开始。 餐点上桌，唐凯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想让jenny接近我们的意思，理由为何，我想他心里很清楚。 「亲爱的，你的清炒燻鸡义大利麵我帮你少放了一点麵，晚餐少吃点淀粉，对你比较好。」唐凯似乎很喜欢在我面前上演这一套。 耐着想翻白眼的衝动，我掛上笑容，伸出手将叶小薇面前的餐点和我的对调：「不好意思，我想你误会了，这份是我点的，我的女伴今天晚上想吃的是海鲜焗烤。」 「你到底想怎样？」 唐凯果然动怒了，可当眾失态于我而言，是属于弱者的表现。 「只是想和美丽的女孩，好好吃顿晚餐。」我微微一耸肩，衝着叶小薇灿烂一笑。 我知道她不会介意我这么做，两个人的关係需要结束，有时候也会有需要第三者介入的时候。 也许昨晚胡乱上了我的车的里由，并不如叶小薇心里以为的那么单纯。 此刻叶小薇所想的，也并非担心我这么做会让唐凯难堪，否则，她今晚不会燃起带我来这里的想法。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她做的。 通常，我不会随意介入别人的家务事，一来不多管间事是一种风度，二来是确保不让自己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惹上一些……根本不配我浪费时间的人渣。 但我愿意为了叶小薇违背一次自己的原则，毕竟她是第一个愿意挺身为我解危的女孩，儘管我一向能自己处理得很好，我还是愿意为了她宽限一回。 「叶小薇我就直说了，你今天带一个男的来我店里到底什么意思？」唐凯最后乾脆不装了，直接对着叶小薇发起脾气来。 「我……我……只是在工作。」叶小薇结结巴巴的，好一会儿才吐出这几个字。 「又是为了画漫画吗？为了画漫画一天到晚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自私。」唐凯使劲握住叶小薇的手腕，激动的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我静静叉起面前的义大利麵吃了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做，全看叶小薇的选择。 「我……」该怎么办，唐凯好像生气了，我该……怎么办？ 叶小薇的头越垂越低，几乎就要碰到桌面。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他上床了？你今天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啊！你直接告诉我啊！」 看来我还是太低估唐凯了。 这个男人根本连人渣都不如，就算死了也不足为惜的败类。 「王八蛋。」我咬字清晰，以一个不大也不小，刚刚好足够传入唐凯耳里的音量说道。 「你说什么？」 而这个毫无自控能力的自负男人，是绝对不可能不上鉤的。 我将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伸手抽了张纸巾，优雅的在嘴边一阵擦拭：「我说……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王、八、蛋。」 一声巨响衔接脸上传来的阵阵滚烫。 原本就嘈杂的餐厅，一时间，又该死的，喧闹了起来。 第十一章 叶小薇的选择 我的口腔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我不奢望唐凯掌握力道，只希望我明天还能用这张脸，和我的客户谈生意。 「你他妈不就一个做直销的骗子吗？怎么样！来找碴啊？」唐凯已经完全失控了，几个厨师从厨房衝了出来，慌乱地从身后架住他。 难看。 真的他妈有够难看。 我冷笑，巡视了一圈早已炸了锅的餐厅内部。 也许是被我脸上的伤吓到了，现场已经有两个人报了警。 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如果一定要把事情闹大，才能让一个败类彻底清醒的话，挨个几拳头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十分鐘后，我会把这些毫无保留的，全部还给他。 警察比我想像中还要更有效率。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是上风，而且…… 「他公然侮辱！他……当眾骂我王八蛋。」 就连唐凯会用什么台词攻击我，我都一清二楚。 「先生，你先冷静一点。」其中一个留着小鬍子的胖警察，似乎很不满我们打扰了他的晚餐，叹了口气试图缓颊唐凯过激的情绪。 「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是他……是他自己先想抢我女友，还无耻的骂我王八蛋，我要告死他。」 我浅笑，冷眼看着他。 唐凯现在能用多少底气、多大的音量胡闹，待会儿，就会有多难看。 「先生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两位配合一下调查，有什么话我们到派出所里面说。」另一个高个子警察看似年轻，说起话来却带了点不怒自威的魄力，儼然比胖子警官更适合处理这件事。 「我们当然会配合，只是在这之前，」我顿了顿，冷冷的看向气急败坏的唐凯，「麻烦你们先确认一下这位先生的手机，我亲眼目睹了他偷拍女性职员的裙底，第二间厕所的镜子后面，还装有针孔摄影机，虽然不知道摄影机是不是这位先生的，但我认为现在重要的不是我对着一个偷拍狂说了什么，而是确认一下到底有多少无辜受害的女性。」 「你……你少诬赖人了！警察先生你看！你看有人这样的吗？法律保障言论自由，就能这样口说无凭乱咬人吗？」 「是不是口说无凭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我冷笑，指了指唐凯身后的洗手间。 「第二间厕所的镜子后面是视线死角！里头真的有被安装针孔摄影机！」胖子警察在刚刚好的时间点，从厕所内探出头来喊道。 「那不是我装的！我没有！我……你他妈少诬赖人！」唐凯涨红着脸，虽然嘴上这么说，双手却下意识在牛仔裤口袋内摸索。 「先生不好意思，因为现场有人目击，又在厕所内找到相关证据，所以我们必须确认一下你的手机，还请你务必配合……」 「凭什么啊！我有隐私权！我的隐私权是被法律保障的！哪有你们说怎样就怎样！」 也顾不得周围的围观人潮，和拿出手机偷拍的客人，唐凯一个箭步走向我，一把拎起我的衣领。 「你到底想要什么？」 当他又一次抡起拳头，准备往我脸上送的时候，始终保持沉默的叶小薇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也……被他偷拍过，」她的声音很小，却换来一片沉默。 「我也被他……被唐凯偷拍过。」 整间店里，顿时只剩叶小薇颤抖的声音。 当然，我的世界全然相反。 因为不论是警察还是围观的群眾，所有人的内心都随着叶小薇的告白燥动了起来。 有淫秽的、愤怒的、气急败坏的。 不过……在这之中，还要数唐凯的心里话，听着最叫人痛快。 第十二章 可以一起吃宵夜的关係 唐凯的案件闹得很大，加上餐厅店址位于市中心，一下就引来不少媒体记者。 身为目击证人与受害者，和叶小薇到警局里做完笔录后，在高个子警员的护送下好不容易避开媒体目光，顺利从警局后门离开。 经过这样一折腾，叶小薇的脑子一片混乱，我可以理解，交往一年多的男人是个偷拍惯犯，这一点任谁经歷了都会感到错愕。 可是比起错愕，我还知道，她心里有更多问题想要向我确认。 「我送你吧。」 天气转凉了，我褪去身上的毛呢大衣，轻轻披在叶小薇身上。 她微微颤了颤，并不抗拒，默默跟在我身后，随我来到停车场。 其实关于她和唐凯之间的那些，刚刚在义式餐厅内，我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讯息。 叶小薇昨天去厕所洗脸的原因，还有上错车的真相…… 明明可以亲自打电话叫计程车的，为什么还要多花一道手续，给还在餐厅上班的男朋友打电话，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符合逻辑。 即使没有读心术的人，听了也该感到莫名其妙。 但……如果是亲眼目睹男友在酒店和别的女人开房的女人，就有可能也有理由进行这样的测试。 验证了男友出轨的事实，伤心之馀跑去厕所哭泣弄掉了隐形眼镜，视力模糊外加精神恍惚的上了我的车，这才是事情的原貌。 而叶小薇应该在更早之前，就知道唐凯是个人渣的事实。 他会在两人发生关係的时候，不经对方同意的偷拍她的身体，一开始，她以为那是爱的表现，她相信他，可他却不配得到她的信任。 因为……她在一个月前，就于唐凯的手机里，发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女性身体照片，这伤透了她的心，也让她感到畏惧，她害怕，一但自己提起这件事，像唐凯这样的疯子，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 我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微微侧过头去，望着依然静不下心来的叶小薇。 「你现在……应该不想直接回家，要去……」 「我想喝酒，还想吃热腾腾的汤麵……」叶小薇打断我的话，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其实都可以……只要有酒就好。」 我知道她现不想一个人待着，所以也并不打算拒绝她的要求。 况且也不是多过分的请求。 「现在这个时间，除了居酒屋之外，我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些食物，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叶小薇的声音仍有些颤抖，可我明白，她已经很努力打起精神来了。 「不介意的话，就去我家吧，」叹了口气，我使劲儿转动方向盘，「家里的酒，够你喝到明天了。」 如果叶小薇心里有人任何一丝犹豫，我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要一个刚被男友背叛的女人到另一个男人家里疗伤，本身就是件说不太过去的事，更何况，她不久前才刚认识这个男人。 既然她选择相信我，那我就不能做出有违她信任的事。 毕竟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也该付一部分责任。 「威士忌、红酒、琴酒、兰姆酒、龙舌兰、高粱、啤酒，这里能喝的酒我都给你拿出来了，」递上两个玻璃杯，我将酒柜里最后一支梅酒摆上。 叶小薇的心情平復了不少，现在心里有一半在思考着，要买下这间房到底该存上多少年的稿费。 「我去煮点东西，刚刚在餐厅根本没吃什么，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我扯了扯嘴角，庆幸自己至少把她带到一个能暂且转移注意力的地方。 在刚刚短暂的几秒鐘，我读出了叶小薇喝酒时喜爱的菜单，比起热汤麵，她更喜欢炸酱口味的乾拌麵，再配上一碗热腾腾的豆腐味噌汤。 刚好，这些食材，冰箱里都有。 只是我好不容易料理好，将餐点端上桌，却见叶小薇已经喝下两罐500c.c的啤酒，摇头晃脑的坐在餐桌前唱歌。 我浅笑，将她面前的铁铝罐拨开：「我给你拿来这么多好酒，你就光挑这种便宜的喝？」 「我就喜欢喝啤酒，其他的太苦啦！」叶小薇瞪着眼，红着一张脸气噗噗的抬眼望着我。 「好、好、好。你想做什么都随你，别醉倒在我家就行。」硬是把筷子塞到叶小薇手里，我长吁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哇！都是我爱吃的！这些是我刚刚让你做的吗？」 「也许吧。」勾了勾唇，我举起面前的威士忌，往自己的酒杯里倒。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叶小薇嚥下一口乾麵，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我：「我本来以为也许只是巧合，但是仔细想想，未免也太巧了。」 「你说的是唐凯的事，还是我今天老是能问也不问，就知道你想吃什么的事？」 「你看！」叶小薇瞪大双眼，伸出白净的手指对准我的鼻尖：「就连我刚刚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所以？一下怀疑我是外星人？一下又怀疑我有读心术？」 逗叶小薇玩，是我近期经歷的，最有趣的事情。 看她瞪着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夸张的站起身来，我又一次没忍住笑。 「喂！我那张椅子是原木的，你弄坏要赔。」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我打趣的说道。 「太夸张了……不会是我喝醉了吧。」叶小薇默默扶起被自己撞倒的原木椅，惊魂未定的坐了下来，这一回，她往自己的酒杯里斟了半满的红酒。 「混酒喝容易宿醉的。」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我并不打算阻止她。 「宣睿……」叶小薇的声音有些迷茫，我知道她心里别无他想，可这一声「宣睿」还是让我忍不住心里一咯噔。 「嗯？」半杯威士忌下肚，我也有些微醺。 「我们……感觉也没差多少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直接叫你宣睿吗？」 「随便你。」 「太好啦，那我们现在就是好朋友啦，至少是……是可以一起吃宵夜的关係。」 叶小薇说着，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明媚了起来。 能有这样的自癒能力，我深感佩服。 第十三章 渣男是他身上的标籤 「作为参考，我今年二十七。比你大了两岁。」 「那确实没差很多啊，宣——睿——」叶小薇皱起鼻子，一口气就把杯子里的红酒喝个精光。 「不过……我有跟你说过我的年纪吗？我怎么没印象。」 「你说过啊。说了还不只一次。」 闻言，叶小薇的脑子又开始奔腾起来，她准确地记得，今天自己甚至连好好自我介绍的机会也没有。 我轻笑出声，惹来叶小薇疑惑地注视。 「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通，」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叶小薇红着眼有些挣扎的望向我：「你，你今天……是怎么知道唐凯……在厕所里装针孔偷拍，又是什么时候看到他偷拍了……女员工裙底？还有……」 「还有为什么你知道我想吃的是海鲜焗烤，而不是清炒燻鸡义大利麵？想喝的是榛果拿铁，而不是黑咖啡？」 和叶小薇异口同声的道出这一句，我明显感觉到，这一次，她是真的吓坏了。 我低头又往自己的酒杯中倒了点威士忌，「我比较好奇，你今天约我出来访谈，对于你的创作真的能起到实质效用吗？」 叶小薇偏着头，不是很明白我为何突然转移话题。 「你自己也不是没有遇过渣男，即使这样……你还想为一个败类写故事？告诉全天下所有无知少女，只要有爱，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被改变？即使对方是个丝毫没把感情当一回事的人渣？」 「不是的。」叶小薇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好像这个问题她已经在脑海中思索过无数次……。 「我没有要让谁改变谁，只是林誉维始终都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真正愿意去理解他的人。」叶小薇的话，让我有些愣住了：「他没有对感情不认真，是他太害怕了，他太过优秀，优秀到甚至不知道那些平白无故靠近他的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我从来，从来就不曾想过要让谁去改变谁，爱情的真諦不是互相为了对方改变，也不该有任何一方委屈迁就……而是，相互理解。」 「世界上不可能有百分百的相互理解。」我冷哼了一声。 「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愿意去理解他的人，儘管无法百分百的理解，也会试着去理解，理解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势，也会难过、受伤，还有……虽然书名是《遥不可及的极品渣男》，但，林誉维不是，他不是渣男，从来就不是，渣男只是外界赋予他的标籤，因为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习惯了替别人编故事……以貌取人、自以为是……。」 也许我是真的喝醉了，望着眼前的叶小薇，心里突然有股过往从来未曾有过的衝动。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放下酒杯，我侧过身去直勾勾地望向她。 叶小薇愣愣望着我，一时间没缓过来我为什么这样问。 思考片刻，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我这辈子从来不曾听到的话。 「我觉得你看上去很孤单。」 在我意识过来之后，发现我已然移动到叶小薇身旁的位置落座，在这个更靠近她的位置，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着另外一个人说：「你觉得我什么都知道很神奇是吗？那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更劲爆的。」 缓缓探下身，我感受到自己的突然靠近给叶小薇带来了压迫，但我无法停止，我想知道这个把理解和爱情混为一谈，还大言不惭的直言说我很孤单的女孩，在听到我拥有读心术这样令人噁心的技能后，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心思烦乱的思考，思考我究竟为何突然对她这样？ 「我……好像有点喝多了。」 叶小薇低下头，试图避开我的视线，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即使会吓到她，我还是想让她知道，让她知道我是个多可怕的人……。 「你看着我……。」我压着嗓子说。 「你……你也喝多了。」叶小薇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心里有些后悔答应了我的喝酒邀约。 「你后悔了？」我一挑眉。 叶小薇瞪着双眼没有说话，心里想的是：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好神奇。 我冷笑了一声：「我就是什么都知道。叶小薇，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很噁心吧。任何人知道自己跟这样一个异类在一起，都会觉得不自在，即使是乐观开朗，满口胡言的叶小薇也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有阅读别人内心想法的能力？ 最后这句话叶小薇没有说出口，但我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准确来说不是阅读内心，而是听得到别人的想法，无法过滤，只要在同一个空间待着，那空间里的所有人脑子里的所有想法，我全部都听得到。」 我曾经试过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养父母，但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只是露出一脸担忧的神情，吵着让我去看精神科，甚至跑去育幼院大闹，说育幼院给了他们一个有心理障碍的孩子。 我也试过把这件事，告诉一个我很喜欢的高中朋友，他想试着理解我，但最后还是不敌心理压力，与我分道扬鑣。 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看待爱情，只是当我想要给出真心时，往往会发现，与我接近的那些女孩好像不全然需要我的真心，比起真心，她们往往更喜欢我身上的标籤。 就像叶小薇说的那样……。 我甚至有些搞不清了，搞不清别人口中的渣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我不像唐凯那样作恶多端、背信忘义，但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二十七个女孩曾经投放在我身上的感情，儘管那些感情里参杂了许多额外的因素，一些不管我如何适应，也适应不了的因素。 第十四章 你是什么类型 我想不透，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又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带叶小薇回家。 我们都喝了酒，浑身酒气，她刚结束了一年多的感情，而我得到了此身从未亲身触及过的温柔。 无比真心的温柔。 或许……那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叶小薇捧着我的脸，有些醉意，却很认真的望着我，对我说：「你一定很累吧。」 一定很累吧。 非本意的听到别人的心声是一件很累的事，我很早就体会到了。 可是……为什么当这句话从叶小薇口中说出时，一股堵在心底很久，久到我近乎完全遗忘的情绪，会在那个瞬间全数溃堤。 就好像，我一直都在等，在等一个愿意看破这些情绪的人。 在等一个，不会因为我的外表、能力、成就，擅自决定我该有什么样的兴趣爱好、衣着谈吐，又或思考模式的人。 因为我打出生开始，就註定比别人看懂更多隐藏在脸皮底下的人性。 这些人性一但看得太过透彻，就很难全然地交出自己。 今晚的威士忌特别苦涩，我感到浑身燥热，眼皮肿胀，叶小薇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淡的玫瑰花香气，闻着那股清香，我沿着她白皙的脖颈吻了上去。 她没有推开我，也许是她也喝多了。 搂着她的腰，我激动的咬住她微微颤抖的双唇。 房里的天鹅绒被褥，从未触及过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的肌肤，叶小薇是第一个。 将她压制于双人床上时，我才终于明白，让我浑身燥热的，压根儿不是酒，而是倒卧于我身下的这个女孩，今晚的慾望较过往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还要来得强烈，我恨不得顷刻将她剥个精光，然后全然地佔有她，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 双唇滞留于少女微微起伏的胸膛，我艰难地停下拨弄棉质上衣的手，缓缓挺起身来俯视着她。 「我不能这样。」我扯了扯嘴角，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趁人之危，不是我的作风，我们都醉了。」 闻言，叶小薇瞇起双眼迷离的望着我。 我知道她一点也不介意我继续完成方才未完成的事，因为她脑袋里的声音便是催化我慾望的主要因素之一。 「为了不让我继续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们来聊聊你喜欢的漫画吧。」我翻过身去，笑着在叶小薇的左侧躺下。 唯有漫画，可以让她的脑袋暂时冷却，也让我的冷却。 叶小薇侧过身来，双颊斐红的覷着我的侧脸。 「我的事你应该已经听得差不多了，我比较想知道你的。」 我被她的话逗得笑出了声：「你是真的喝醉了吧，你该庆幸我是个绅士，你今晚遇到的是我。」 叶小薇也被我的话给逗笑，笑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跟我笔下的角色如此相像的人，林誉维在我心里已经活了很久了，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他太聪明了，太会看别人的脸色，他体会过世界上所有的恶，所以才总是竖起身上的刺，告诉大家他很坏，不要轻易的靠近他。」 我静静地听着，听着那些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人设。 「我交往过几个男朋友，结局都不是太愉快，只是一开始交往的时候，他们都是别人眼中的好好先生，体贴、温柔、老实，这些外人赋予他们的标籤，让我毫不犹豫地陷入了，结果却总是这样，唐凯……他一开始是真的对我很好的。」 翻过身去，我默默凝视着叶小薇依然染着红晕的圆脸，我不打算忽视那道缓缓滑过她鼻尖的泪，伸出指尖，轻轻拨开她沾黏在脸上的发丝。 「都是这样的，」我说：「人不可能离群所居的独活，但是一旦与人接触了，就会发现很多隐藏于表象底层的那些，虽然很无奈，但事实就是如此，练习受伤才能成长为更坚强的人。不过……我今天不小心听到很多与你的前男友们有关的事，我觉得，自以为是又强势的类型，你还是少碰一点比较好，你的个性太软了，容易被吃得死死的。」 任由我轻抚她的侧脸，叶小薇朝我递来一抹狡黠的目光：「那你呢？」 我有些愣住了，儘管我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还是故意装傻的问道：「我什么？」 「你是什么类型的，林宣睿。渣男？暖男？撕漫男？还是老实男？」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压着嗓子说：「我是前女友们公认的渣男，极品渣男。」 闻言，叶小薇又一次露出她的招牌灿笑，按住我定格在她脸上的手，又往我的方向挪了挪：「渣男的定义是什么我有些弄不清，但??我觉得你很好，你比林誉维还要好。」 我有些愣住，隔了几秒才缓过神来，冷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看男人的眼光那么糟？」 「嗯……你真的很好啊，你不知道吗？」叶小薇脸上绽放的表情，让我必须非常克制，才能勉强忍下俯身吻她的衝动，她掰着手指，开始一一细数道：「我们明明还不认识你就载我去捷运站、我搞砸了你跟客户的会议你也没有对我发脾气、为了让唐凯伏法让自己脸上掛彩、请我吃我爱吃的、陪我聊我的兴趣、即使工作很忙也愿意接受我的採访……你看！你这么这么好！为什么不承认！」 我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在一个非常完美的时机跟秦美茹分手，今天晚上，我是以一个单身男人的身分，和一个单身女人进行交谈。 没有谁伤害谁，就只是这样单纯地躺在一起，毫无利益纠纷、没有算计，单纯且愉快的聊聊那些过去从来不曾聊过的话题。 第十五章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露营 「我叫林宣睿，今年二十七岁，射手座ab型，职业是业务经理，喜欢看英雄电影，还喜欢美剧，最喜欢的演员是小劳勃道尼，仓库里有一整套的漫威公仔收藏，都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珍品收藏，我怕老鼠，也有点惧高，所以不太喜欢搭飞机，容易晕车、晕船，休假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深山里露营，因为那里只有我，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我笑着，一口气说完了这辈子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发表的自我介绍，至于原因呢，套一句秦美茹的话：太掉价了。 因为我是林宣睿，所以我必须有更符合我外表、地位的兴趣爱好。 一但真实的林宣睿在眾人眼前爆光，所有刺耳的、戏謔的、幸灾乐祸的声音将无所遁形的渗入我的生活。 我从来不想知道别人到底怎么想我的，但我就是会知道。 即使明白只是说不出口的气话，也依然会感到受伤。 但是……在叶小薇面前，我感觉自己好像也能暂时当个平凡普通的人，哪怕只是错觉，我也想试一次，不用在意别人眼光的感觉。 「我叫叶小薇，今年二十五岁，天秤座o型，是刚起步的新人漫画家，喜欢麵食大过于白米饭，虽然我是漫画家，但我也很喜欢看小说，什么类型的书都看，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剧情或画画，截稿后最喜欢去钓虾场放空，也喜欢去夜市大吃一顿，喜欢所有草莓口味的蛋糕，我怕黑，晚上睡觉都要开夜灯才敢睡。」 叶小薇也配合的笑着依样画葫芦。 我又接着说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因为总是会无可避免的听到别人对我的评论。我交往过二十七个女朋友，最长都不超过四个月，我确实喜欢她们，但我不喜欢她们接近我时总是先预设好立场，用过往的认知判断我该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恨透自己读得懂人心，却可悲的享受着这份能力带给我的所有物质享受与成就。」 对于最真实的我，叶小薇没有给予任何评价，只是在听到二十七任女朋友时，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了一下。 「二十七任女朋友都是分开交往的……我没有劈腿过。」我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喔！你听到了啊，抱歉，我知道你情史丰富，但我没想过会……这么丰富。」叶小薇说着，咯咯笑了起来：「听起来都是别人主动追你……你在这方面应该也要主动一点的，比起爱你的人，你似乎更需要一个你爱的人……因为……。」 「不，」我笑着打断她的话，「我需要一个即使知道在我面前毫无隐私，也依然愿意放下偏见理解我的人，不用完全体谅，但至少……愿意理解。」 叶小薇颤了颤有些凌乱的眼睫，像是望着一隻溺水的家犬那般怜爱的凝视着我：「这并不困难啊，我开始好奇，一直以来，你到底都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了？」 「很困难，对我来说很困难。」我回应着她的轻触，压着嗓子说。 看得懂脸色，异常敏感的人都该知道的那些难处，读懂人心所要面对的衝击与伤害，更是远远超乎想像。 不过，即使知道很困难，我还是想试试看，至少这一次，值得一试。 「叶小薇。」我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叶小薇仰起头来，对着我露出一贯灿烂的笑顏。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露营，去最深山里的那种私人露营场露营，要自己搭帐篷、生火、煮饭，就连盥洗的地方也很简陋。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最终章 「可以请你稍微说明一下这部作品的创作理念吗？」 叶小薇今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及膝洋装，成熟的妆容与平时清纯的模样相去甚远。 「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看这部作品的呢？」儘管心里很紧张，叶小薇依然回答得很完美。 「我认为嘛……」梳着高马尾的主持人翘起二郎腿，「这是一部很有意思的作品，也正是因为有意思才会吸引这么多读者来到现场，那我就问一个在坐大家都感到好奇的问题好了，很多人都说《遥不可及的极品渣男》里的林誉维根本不是渣男，而是暖男啊！很好奇为什么当初野蔷薇会把书名取作『渣男』呢？」 叶小薇偏着头笑了笑：「在善于利用标籤归类的数据化时代，我只是想去探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否也能全然用标籤去概括，」叶小薇说着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高朋满座的座谈会现场，最终，目光准确地落到了我的身上：「标籤。也许能让我们在资讯爆炸的时代，迅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过程中也会错失很多可能性，因为一开始就带有偏见。」 「的确，像是林誉维这样的男生，光是想到要站在他身边就觉得好有压力啊，何况他又是有点高冷的类型，还有，野蔷薇多次在作品中强调，林誉维其实是个很会看脸色，心思很细腻的男生，像是这样的男生，野蔷薇现实生活中有遇过吗？」 顺着叶小薇的目光，我对她露出了肯定的微笑，她也灿烂的笑了一下，坚定的说：「有。而且他比林誉维还要会看人脸色，跟我这种粗线条的人简直差太多。」 这一说，惹得台下观眾哄堂大笑。 「那在《渣男》开始连载到完结的这两年半里，野蔷薇觉得自己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嘛，」宣睿，我可以在大家面前说出来吗？ 我轻笑出声，对着她宠溺的点了点头。 接收到我肯定的眼神，叶小薇挺起胸膛，眉眼灿烂的说：「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我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他，我觉得这部作品不会那么成功，这两年来，他……就是我的灵感。」 「哇！大消息啊，美女漫画家大型公开恋情现场，」主持人笑着忍不住起鬨：「那我就不得不为各位男粉丝们抱不平了！我们现在就来问一下，这位灵感先生今天有来到现场吗？」 「有……。」 叶小薇的回答停在嘴边，全场的观眾则整齐划一的，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高高举起右手的，我的身上。 耳边瞬间又响起那些不管我怎样回避，也回避不了的——标籤。 可如今的我，已经不那么在乎了，我只在意站在舞台上那个散发耀眼光芒的女孩，是怎么看我的。 宣睿抱歉。即使不开口，我也能听见她心里想对我说的那些：谢谢你还特别蹺班赶来参加我的座谈会，你明明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的。 我摇了摇头，灿烂的对她笑了笑，「跟你在一起，要我到哪里都好。」当然，这句话，她听不到。 只是叶小薇不需要读心术，也能知道，我究竟有多爱她。 座谈会结束，一起去露营吧。叶小薇朝着我皱了皱鼻子：去最深山里的那种私人露营场露营，要自己搭帐篷、生火、煮饭，就连盥洗的地方也很简陋的那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偌大的演讲厅，顷刻间，似乎只剩我与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女孩遥遥相望着。 她说我是她的灵感，可她却不知道，她，是我的救赎。 若一株充满生命力，坚韧温暖的蔷薇，义无反顾的拥抱着我所在的那个，混乱不堪的世界。 ——全文完。 后记～ 我没想到字数会爆成这样（大笑xdd 总之很开心又写完了一篇短篇，《渣男》是我第一次尝试用男主第一人称视角，希望不会看着很奇怪（要求很低哈哈哈～ 因为字数压线了，所以完整版后记会放在ig～ ig:woo瞳猫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