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在异世搞内卷自救成大佬》 第八十五章:赘婿宴变抢诗稿(6)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在一瞬间,勾动了在场诸多人的心弦。 大家都是少年郎,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最为风流恣意。 但是同样,少年郎恰如冬日清晨的雾凇沆砀,最是喜欢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那种淡淡的哀愁之感。 正如一句诗中所讲: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愁之一字,最为伤人,但同样……最为动人。 只听得有人摇头晃脑,低头呢喃这句诗,喃喃道,「要写愁绪,不写秋凉,不写微雨,要写大雁南飞,要写人生几度秋凉。」 「要写生死,不写坟茔,不写缟素,要写良辰美景奈何天,要写朝如青丝暮成雪。」 此番话,使得众人陷入了深思。 敖欢欢趁此机会,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伸手覆盖在诗作原稿上,猛地一抽。 但却没有抽走。 她愣了一下,又使劲抽了抽,还是没抽走。 敖欢欢眼珠子都快红了。 她有不少宝贝,但是这些宝贝中,愣是没有一本「一字千斤」的诗作原稿。 如今要她眼睁睁看着这原稿被抢走,她怎么能忍! 只见敖欢欢怒发冲冠,「这是我的!十九妹妹写给我的!」 那青年斜乜了敖欢欢一眼,淡淡道,「哦。这诗挺好的,现在是我的了。」 敖欢欢懵了。 人族都是这套路吗? 怎么比土匪还土匪? 她诧异之下,忍不住道,「你不是要来追求我吗?你就这么把我的东西抢走,真的好吗?」 那青年眉梢一跳,「刚刚是在追求你,不过现在就不是了。」 敖欢欢:…… 敖欢欢有点心累。 也许这就是人类吧。 她之前对人类的滤镜太深了。 宋澜衣躲在一边,看着众人因为一句话的诗作而大打出手。 就连一开始自诩身份的敖欢欢,此刻也不由得加入混乱的战场,一身龙鳞金光闪闪,一时间镇压众人。 见敖欢欢拿出了看家本领,剩余的海族、人族也不收手了。 奶奶滴,入什么赘! 真男人就应该抢诗稿! 宋澜衣躲在一个小角落,看着纶巾与羽扇齐飞,衣袍与靴子一色的这一盛景,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不管在心中暗示了多少次,她仍然会对这个世界对于学识的追捧而震惊。 尤其是像诗稿这样,相比起经义更容易入门欣赏之类,共情能力也更强,愈发受到众人的追捧。 如此一来,宋澜衣才愈发认识到,所谓「上一世」的经历对于她现在来说,究竟有多么宝贵。 她甚至怀疑,她一直以为,九世道果中,她只知道了梦蝶一世。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所谓的上一世,也是九世道果之一。 宋澜衣拍了拍蟹十八,打了个哈欠,「十八兄,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蟹十八还睁着铜铃大小的眼睛,想要努力从中分辨出适合敖欢欢如意佳婿。 只是看了半天,他只看到敖欢欢和这群人刀剑相向的画面。 听到宋澜衣的声音,蟹十八才如梦初醒。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憨憨一笑,「是极是极,时候不早了,妹子家中的大人该担心了。为兄这就带你出去。」 听到「家中的大人」,宋澜衣嘴角笑容微滞,只是下一秒,她嘴角的弧度更大,笑容愈 发灿烂。 朱序临听到这话,多看了蟹十眼,又小心地看了眼宋澜衣,见宋澜衣没什么反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走出蜃境,身后彩绣辉煌的绣楼,锣鼓喧天的锣鼓街,尽数消失不见。 就仿佛真是是海市蜃楼一般。 但是耳畔,绣楼中书声朗朗,仿佛又再次回荡。 行至宋宅前,宋澜衣看着府上的牌匾,又看了看两侧的石狮子,以及空无一人的门下,心下微微叹息,只是面上还是一副带笑的样子。 她在朱红的大门前站定,转身向蟹十八和朱序临辞别。 临走时,蟹十八这憨子,还笑着道,「妹子,咱俩也认识了一段时间了,我怎么没见过你爹你娘呢?」 他刚一说出这句话,朱序临就不客气地轻踹了他一脚,不等他说什么,便强行把他拖走。 宋澜衣见状失笑。 她爹又不是死了,只是有事离家罢了。 也许是出身于皇家,朱序临天生就对这种察言观色的事情很敏感。 他平时看着混不吝,那根本就是因为这厮懒得察言观色。 宋澜衣见他们的身影远去,转身,推开大门,走入宅邸内。 始一迈入宅邸,她就看到一盏昏黄的灯火在灯罩中微微摇晃。 「王叔?」她看见来者,诧异道。 王管家手持灯火,立于原地,浓墨般的夜色,在此刻都沦为他的背景。 倏尔风过,一豆灯火摇曳生姿。 只听得他温和道,「小姐,欢迎回家。」 宋澜衣看着这一幕,有片刻的怔然。 她好像有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宋瀚海还在家中的时候。 无论每次她回来的多晚,书房的那盏灯总会亮起。 她也看向王管家,莞尔一笑,「我回来了,王叔。」 另一边。 朱序临一路扯着蟹十八到僻静处,见后者一副懵懵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要是不会讲话,下次就别讲了。明知道宋澜衣父母的事情,还拿出说嘴。」 「哈?」蟹十八诧异道,「她父母咋了?」 朱序临简直是服了。 「她爹执行军务去了,娘没了。你这憨子要是有心,日后少提这样的话。」 「这样啊……」蟹十八倒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渊源。 朱序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呆子,又在那瞎琢磨什么呢?」 蟹十八顺着他的话,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我的意思是……既然开了海禁,能不能把这个海禁的口子,开得再大些?」 这话可不像是一个憨子能够讲出来的啊。 朱序临升起了好奇心,「你打算怎么做?」 蟹十八没说话,只是掏出口袋中的蜃珠。 他伸出手,抛了抛手中的蜃珠。 月色之下,蜃珠莹白微透,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到目前为止发了六章,每章2000+,差不多1.2字,我继续写,有多少写多少,争取一共不低于2字,感谢支持到现在的正版读者。 wap. /84/84009/20753579.html 第八十四章:我寄人间雪满头,因谁而写?(5) 宋澜衣倒是隐隐有所感觉,能够体会敖欢欢的心思一二。 她思忖片刻,挥袖拿来一张纸,在上面提笔写下一句诗。 随后,她便交与锦鲤小童。 锦鲤小童不识字,也不在意上面写着什么,起先还没在意,接过这一张白纸。 只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猛地一沉。 她惊愕地看了一眼,但很快,她就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那张看似轻飘飘的白纸,实际重若千钧,她就算费尽气力,一时半会也拿不上来。 好在小童看似柔弱,实则是百年的大锦鲤,一身力气比宋澜衣还要强。 她脸憋得通红,一声不吭地托着白纸,一步一步费力地朝屏风后走去。 只是她没走一步,就会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印。 这就有点吓人了。 众人都懵逼了。 特么的,宋澜衣这厮又写了什么诗? 须知,判断一首诗的好坏,除却观看异象外,还可以凭诗迹的重量。 据说,传天下诗文的原本墨宝,甚至可以做到一纸墨宝压碎天外陨石的程度。 所谓一字千「斤」,不外如是。 只不过……宋澜衣的那张诗文,明明分量不轻,可却为何没有半点异象透露出来? 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敖欢欢也在心底疑惑。 只不过当看到宣纸上的墨字时,一切都迎刃而解。 只因……这诗不是完整的诗。 观其模样,只有一句。 「君埋泉下泥销骨。」 「我寄人间雪满头。」 敖欢欢怔怔地看着这一句话,不由得有些出神。 九幽之下,黄泉路上腐蚀的何止是森森白骨,更有相恋之人尘世的容颜。 红尘陌上,山巅皑皑白雪覆盖的岂止是嵯峨巉岩,更是朝如青丝暮成雪。 屏风后寂静了许久,连带着屏风外的众人也不由得沉寂下来。 半晌,一道略微干涩嘶哑的声音响起。 「这诗……为何并不完整?」 宋澜衣微微一笑,「这诗不是我作的。是一位友人,只不过他现在不方便出来见你。」 话说完,她还开了句玩笑,「我年纪尚幼,未经离别,若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岂不是自己交出把柄,逼着别人对我心生疑窦?」 屏风外的众人一笑,觉得宋澜衣年纪轻轻,倒是个难得的实诚人。 同时,他们也对那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愈发好奇。 「是友人啊……」敖欢欢有些出神,不禁感叹道,「如此深情,实在让人佩服。」 宋澜衣却轻笑一声,摇头道,「七姐,你错了。」 敖欢欢也不恼,只是有些疑惑,「为何?」 「这诗的作者,并不是因悼念亡妻而作,乃是为了悼念好友而写下这句诗。」 敖欢欢纵然是怎么想,都想不到是这个答案。 她脑中隐隐有灵光一闪而过,但是她却又没有捕捉到。 「你的意思是……」 宋澜衣微微一笑,「七姐不必为眼前的事情太过烦忧。男人不行,还有朋友,亲人,老师等等。天地那么大,在这个仙武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够耐心,总会等到你想要的那个人的。」 一听这话,后面的少年郎顿时急了。 宋澜衣啥意思? 原本以为,她不能娶公主,所以压根产生不了的威胁。 但是现在……什么话?她说得 都是什么话? 这丫的,不能娶公主,干脆劝公主别招赘了。 这他么的……够狠啊。 把根子都给掘了。 都不需要男人了。 好在有屏风挡着,不然要是他们看到敖欢欢若有所悟的神情,恐怕眼刀子都会嗖嗖嗖往宋澜衣脸上飞。 须臾,敖欢欢从软塌上起身,竟然主动掀开了屏风。 她看向宋澜衣,目露感激,「这些日子以来,是我陷入了迷障之中。我太过在意旁人言语,我自以为自己不会受到影响,但是实际上,当我提出绣楼选婿时,我已经被影响了。」 她感慨了一番,抬起头,直视宋澜衣。 宋澜衣年纪虽轻,但生得清瘦,看起来比敖欢欢还要高上几分。 只见敖欢欢真心实意道,「我从来都不缺什么,我有父亲母亲的关怀,有你们这些同伴。爱情对于我来说,不是必需品。而且……」 她倏地俏皮一笑,「要是真的一定要选婿,我大可以学母亲一样,多挑几个嘛。」 宋澜衣倏地一惊,只觉得冤枉,「姐,我可没教你那么说啊!」 她转过头,就见那些准·夫婿,一脸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 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对着宋澜衣磨刀霍霍了。 富婆找好多男人,那能叫渣吗? 那叫一颗芳心碎成多瓣,每一瓣都喜欢上了不同的人。 但是……他们不敢对敖欢欢动手,但是却可以对宋澜衣…… 正当他们瞪眼的时候,蟹十八猛地瞪大双眼,龇牙咧嘴地看向他们。 就连看起来最不在意的朱序临,此时也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似笑非笑地卷起袖口,露出上面的一道字印。 凡是知晓朱序临身份的,心中都是一惊。 比起朱序临这个家伙,就连敖欢欢和蟹十八都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们都是海族。 县官不如现管嘛! 敖欢欢则在一边,趁人不注意,想把手中的原本诗作收起来。 但是在这个关头,人族一名少年倏地从她手中夺过原本诗作。 敖欢欢一惊,随后就是生气。 哎呀呀,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原本诗作,本来以为可以拿回家炫耀炫耀,哪里想到,这煮熟的鸭子还真能飞?! 她反身就要夺回来,甚至气得头顶的龙角都在熠熠闪光。 那少年原本只是不忿今日白来一趟,想要夺过诗作,回去好好看看,这诗作究竟有什么稀奇的。 毕竟他要是好言好语朝敖欢欢要,以龙族公主高傲的性子,还真不会给他们看。 他原本还有些不在乎,只是等到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神色一变,不禁有些怔怔出神。 握着手中重如陨石的诗作,他只觉得,心头也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悲绪如同朔北满城风絮。 只听得他一字一句读道—— 「君、埋、泉、下、泥、销、骨。」 「我、寄、人、间、雪、满、头。」 wap. /84/84009/20753578.html 第八十三章:十九妹妹,给我写句诗吧(4) 朱序临那货纯粹是看热闹,蟹十八更是帮忙把关的,至于宋澜衣…… 她这次就是陪太子读书,来打酱油了。 这次不用轮到锦鲤小童说明规则,敖欢欢已经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啼啭,「第三关,不拘泥格式平仄,只需做出一首打动我的诗词。」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但却太过宽泛。 尤其是宋澜衣也同为女子,自然也知道这种要求有多麻烦。 只是宋澜衣能理解,但这些少年郎不理解啊。 故而当第一个人自信满满地念完诗句后,宋澜衣眉头不由得皱起。 只见那一袭襕衫男子上前一步,手中折扇轻摇,状似思考片刻,便胸有成竹道,「惜起残红泪满衣,它生莫作有情痴,天地无处着相思。」 「花若再开非故树,云能暂驻亦哀丝,不成消遣只成悲。」 此诗一出,在场众人便有点头叫好。 此诗大意可看作,诗人自叹是情痴,受不得相思之苦,只愿来世再也不做多情细腻之人。 其中情意绵绵,分明就是在对屏风后的七公主诉说心中柔肠百转,透骨相思。 那男子念完整首诗,手中折扇轻摇,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宋澜衣可以保证,他心里此刻琢磨着一定是……这还拿不下你? 但是……这还真拿不下敖欢欢。 只听得敖欢欢冷哼一声,「不过是巧言令色之徒罢了。今日之前,你我素未相识,更别说什么情意相投,相思断肠了!你哪里是在相思我,分明就是在相思我的宝贝,相思这东海公主驸马的位置罢了!」 那男子一时间,红霞遍布双颊,讷讷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有刚刚潇洒的模样? 憋了半晌,他颓然道,「公主,就算你知道,也别讲得这么详细啊?这参加宴席的,几乎都是跟我一样的……你这怎么挑?」 听到这话,方才还冷言冷语相待的敖欢欢,却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的语气隐约带着笑意,「这样才对嘛。整那些虚的做甚么?我就喜欢听实话,大大的实话。你这样,反倒比之前有趣。」 有趣? 这哪是有趣? 分明就是有戏! 那男子脸皮也厚,立刻打蛇上棍,舔着脸凑到屏风前,「我这么有趣,公主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宋澜衣觉得他简直没眼看。 她略略撇过头,不想看这辣眼睛的一幕。 但是身旁的蟹十八反倒会错了意。 他一张大脸靠过来,小声说道,「妹子,你不必担心。咱们海族的好儿郎多得是,等你大了,咱们也找七姐和六哥给你整个一样的。」 「等我长大了?」宋澜衣别的倒是不在意,只是听到这个,难免嘀咕一声,「我可不小。」 孰料她话刚说话,就看见蟹十八尴尬地咳了一声。 她像是领悟到了什么,突然低下头,凝视着一览无余,可以看见脚尖的胸脯。 宋澜衣陡然大怒,赏了蟹十个爆栗。 她难得爆了一次粗口,「你懂个屁!这样穿衣服好看!」 朱序临贱兮兮地凑过来,装作狐疑的样子,「真的吗?」 宋澜衣收敛怒意,换了一张面孔。 只见她笑不露齿,一副和悦的模样,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你给你一次收回这句话的机会。」 朱序临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宋澜衣的实力差距,发现要是真把这个家伙惹急了,就算他手上有圣人文宝,恐怕也讨不了好。 他干咳几声,又缩了回去。 另一边,敖欢欢还没打发走那个厚脸皮的人族书生,另一道声音就响起,「粗鄙!粗鄙之人,你表达的爱意,一点心意都没有。」 厚脸皮的书生怒目圆睁,「那你上?」 另一个说话的海族就挺了挺胸,「我上就我上!」 他在原地站定,佯装思忖后,开口道,「公主公主俺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寂静。 场面突然像是陷入了冰点一般的沉默。 良久以后,屏风后的人影才以右手扶额,无奈道,「把他给我叉出去。」 那海族一愣,而后就被一旁的虾兵蟹将叉出去。 一边叉出去,他还一脸无辜,「公主?公主诶!你不是说你就喜欢俺这样说实话的吗?你咋不理俺呢?公主?!你说话啊!」 敖欢欢……敖欢欢并不想讲任何话。 这真不是她眼光高,实在是这一次来的准驸马……都太奇葩了。 当那海族彻底出去后,众人还有点发愣。 接下来,众人也摸清楚了敖欢欢的喜好。 她喜欢真诚,也喜欢诗意,对诗书风流有着天然的向往。 做到诗意不难,毕竟在场中人,除去少部分奇葩,都有是腹有诗书的。 但是关键……难就难在——真诚。 在今日之前,谁都没有见过东海龙族的七公主。 海族或许还好一点,但人族、妖族呢? 他们对这位七公主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不图色,不图名,没有爱情作为媒介,那么剩下的是什么? 是赤裸裸的利益。 敖欢欢有时候也觉得讽刺。 她的那些姐妹,只是羡慕嫉妒她有自主择婿的权利。 但是她们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之下挑选出来的夫婿,又能好到哪里呢? 他们也许年轻,也许有才华,也许有见识,但是那颗最重要的真心……独独缺失了。 敖欢欢靠在软塌上,托着下巴,看着水镜中的众人,突然升起一股厌烦的情绪。 她眸光一转,却突然看到自从连青城走后,就显得格外低调的宋澜衣。 宋澜衣身为女子,虽然年纪尚小,但想来……也应该是能懂她的吧? 敖欢欢升起一抹好奇,不由得出声,「十九妹妹,你有什么诗吗?」 她还害怕,因为自己的这番话,从而将宋澜衣放在火上烤,故而还特地添了一句,「你把诗句写在纸上,给我看看就行,我们姐妹俩不必拘束。」 十九妹妹? 不单是海族,就连妖族和人族的目光都诡异起来了。 这宋澜衣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跑到哪都会跟人混上关系? wap. /84/84009/20753577.html 第八十二章:这都是她的错啊!(3) 当第二幅上联被对出后,人群中已经隐隐有赞叹声传来。 如果说第一关是有急智,那么第二关,已经涉及到文学素养了。 就连在顶楼的敖欢欢,听到第二个对子时,也不由得眼神微亮。 她仔细打量着水镜中宋澜衣的模样。 眉如远山含黛,目如墨潭深渊,肤似山巅白雪,气质清冷卓然,若是男子……那简直就是完美地朝着敖欢欢喜欢的方向生长的啊! 若是……若是男子就好了…… 敖欢欢猛地一拍额头。 不对呀,性别这种东西,是生来就注定的,十九妹妹怎么能选择呢? 所以,应该是她的不是。 为什么她偏偏要喜欢男人呢? 喜欢香香软软的妹妹不好吗? 这都是她的错啊! 敖欢欢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另一边。 蛇尾男子听到第二个下联,手都在轻轻颤抖。 实际上,到了这个份上,宋澜衣可以说已经赢了。 她前两个下联对得太妙了。 以至于最后那个千古绝联,对不对得出来,已经无所谓了。 蛇尾男子缓缓冷静下来,他听着耳畔砰砰的心跳声,冷静道,「那第三个呢?你能对得出来吗?」 他笃定宋澜衣不能对出来,这样一来,就算宋澜衣胜了,他至少还能挽回最后的面子。 宋澜衣一眼就瞧出了他的打算,但也没戳破。 毕竟在没有涉及生死矛盾,不需要砍人的情况下,下手留一线,日后发展成人脉,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见她大大方方一笑,「最后那个上联实在是太妙,我的确对不出完美的下联。」 还没有等蛇尾男子笑出声来,宋澜衣又幽幽道,「只不过,我在这里,倒是有几个不甚完美的下联。」 蛇尾男子:? 你逗我呢? 这么难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千古绝联的上联,你跟我说,居然有不止一个下联? 蛇尾男子深吸一口气,「你说吧,有多少,说多少。」 宋澜衣也不含糊,当即就跟报菜名一样报出来。 「上联:烟锁池塘柳。」 「下联:灯填锦槛波。」 「又有:烽销极塞鸿。」 「还有:钟沉台榭灯。」 蛇尾男子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看了宋澜衣许久,仿佛要把她记在脑海里。 良久,他才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宋、澜、衣,我记住你了。」 「幸会。」宋澜衣笑容不改。 「我叫连青城,你记好了。」 连青城,当这个名字一出来,人群中隐隐有人面露恍然之色。 但是宋澜衣却不清楚。 她可是地地道道的一个朔北「土著」。 倒是朱序临知道得要多的多。 他在宋澜衣耳边,轻声道,「连青城来自妖族十万大山中,是青蛇一族的圣子。也是蛇族中,难得中立,并且不怎么针对人族的存在。」 中立? 宋澜衣心中腹诽,就连青城针对她的模样,可不像是什么中立。 但是出于做事留一线的基本准则,宋澜衣还是有礼貌地挥了挥手,「青城兄,有空来朔北玩啊。」 连青城阴戾的眉眼一松,有些怔然地看着宋澜衣。 这个宋澜衣,不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 看着她略带一丝婴儿肥的青涩面孔,连青城 突然有些赧然。 他干什么偏要针对宋澜衣? 明明她的年纪,可能还没家中的几个族妹大。 连青城啊连青城,亏你活了那么大岁数,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 连青城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在心中给自己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面露羞愧的神色,虽然心中尚存一丝别扭,但还是规规矩矩冲宋澜衣一拱手,「今日是我唐突在先,还望小宋姑娘能原谅一二。」 宋澜衣本来就没生气。 世上之人众多,而闲言碎语更多,若是每一天都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生气,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说到底,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几句口角,要上升到兵戎相见,那未免太没有读书人的理智和肚量。 等连青城离开后,宋澜衣自然是成了第二关当之无愧的魁首。 众人也没针对她。 宋澜衣是女的。 难不成还能做女赘婿? 与其让别人脱颖而出,做魁首。 那还不如宋澜衣做魁首,谁都占不到便宜,谁也出不了风头。 等到第二关通过,宋澜衣有些诧异地看着蟹十八和朱序临。 她下意识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也能通过?」 朱序临当即就黑了脸,「喂,你别太看不起我!我好歹也是有真材实料的!」 上课睡觉,那也叫真材实料? 这还真够别致的! 宋澜衣见他那嘚瑟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肯定动了点小动作。 果然,朱序临还没得意完,衣袖里一张轻飘飘的墨字覆盖的纸条就露了出来。 宋澜衣瞧了一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对联。 果然,就不应该对这个二代抱有期望。 倒是蟹十八,憨憨地挠了挠脑袋,「七公主就是七姐姐,我这次来就是替她看看的。」 宋澜衣闻之不由得好奇,「你们到底有几个哥哥姐姐?」 蟹十八说到这个就来劲了,「我本来是老幺,结果你来了以后,就成了十九妹妹,刚好是最小的一个。咱们这十八个东海英杰,那可是拜过把子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哦~ 宋澜衣明白了。 这就相当于前世富二代的私人俱乐部。 就在宋澜衣等人闲聊的时候,第二关的名次已经出来了。 朱序临吊着最后一个位置,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澜衣身后,前往三楼。 三楼内,陈设简单,但在简单中,又透露出岁月沉淀后的沉静古朴。 在这里,就算是一件屏风的架子,都是用东海深处的乌木沉香建造而成。 绣楼内的灯光隐隐绰绰,故而屏风后面的影子也看得有些模糊。 但是伴随着灯火光彩,还是能够感受到,屏风后女子身量窈窕,气质娇俏。 只见女子的身影在屏风后微微晃动,仿佛正在观察着众人。 这择婿的一幕,让在场诸多少年郎都露出一抹羞涩和跃跃欲试。 若说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心态淡然的,恐怕就只有宋澜衣、蟹十八和朱序临了。 wap. /84/84009/20753576.html 第八十一章:烟锁池塘柳(2) 宋澜衣觉得那条蛇有点蠢。 又蠢又笨。 但是这不妨碍她记小账。 见人数到齐了,锦鲤小童再次在半空中盘膝坐下。 她脆生生道,「第二关,是做对联。」 做对联? 听起来挺简单的啊。 但是鉴于第一关就被打脸了,大家也不是傻子,没人再在这时候蹦出来说,做对联太简单之类巴拉巴拉的。 小童见没人讲话,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做对联呢,自然不是普通的做对联。这一关,根据登上二楼的次序,依次接对联。比如,宋澜衣是第一个,那么就是我负责出对联,她负责对对联。」 「当她对出对联后,便可出上联,交与下一个人写下联。」 「当达到三次及以上,做不出对联后,就将出局。」 宋澜衣往身后一瞧,见到来者是熟悉的蛇尾男子后,不由得笑嘻嘻道,「兄台,还望手下留情啊。」 蛇尾男子也学聪明了。 宋澜衣突如其来笑脸相迎,指定有诈! 不理! 蛇尾男子只是看不爽宋澜衣,所以想要怼她。 但他又不是傻,明明知道山有虎,还要偏向虎山行。 等都规规矩矩排好了队伍,小童佯装思忖,实则袖子中偷偷掏出七公主早就写好的对联。 她的动作看似隐蔽,实则在高台之上,众人都将她这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众人别说指出这一幕,就连笑都不敢笑一声。 经过第一关的考核后,他们算是知道了小胖锦鲤的脾气,她看着胖墩墩的,心眼可一点都不大。 小童一边偷瞄着小抄,一边奶声奶气道,「出水芙蓉开并蒂。请对下联。」 宋澜衣微微思忖,便对出了下个对子,「朝阳彩凤喜双飞。」 小童听到这个下联,板着的小脸这才露出了微笑。 她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诗文,但是一听这下联,有什么「朝阳」、「彩凤」、「喜」,她就知道,这一定是好话。 宋澜衣转过身,看着身后的蛇尾男子,微微一笑,「蛇兄,我这里有个对子,还请你一观。」 不知为何,蛇尾男子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当宋澜衣张开口后,那种熟悉的吐血的感觉再度袭来。 只听得她缓缓道,「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蛇尾男子脑袋都快炸了。 至于么? 他就讽刺了几句话,宋澜衣就准备把他往死里整。 哪怕明知道现在后悔已经迟了,但是蛇尾男子还是忍不住悔恨。 干什么一定要触宋澜衣的霉头? 这家伙看起来大大方方,实则比那个胖锦鲤还要小心眼! 这个对联,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是个罕见的拆字联。 水和虫合在一起,就是浊。 水和鱼合在一起,就是渔。 三个水相加,就是淼。 这样复杂且需要巧思的对联,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息内就作出来? 只是蛇尾男子还是不甘心,万一……万一能想出来…… 然而众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就算是别人不好意思催促,但高台上的胖锦鲤可不给人面子。 她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蛇尾男子,「喂,你到底会不会啊?」 蛇尾男子只觉得心上中了一箭,他恨恨地看了眼宋澜衣,「不会!」 宋澜衣见状,也没生气,反而是好脾气地冲 他一笑。 这下,众人也觉出味来了。 这两人正在别苗头呢。 第二次对对联开始,宋澜衣答完自己的对联后,又转过身,双颊微红,笑容腼腆,一副纯良和善的样子。 见她这样,蛇尾男子就知道,她嘴巴里又吐不出个好对联来。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对的上联太好了,以至于蛇尾男子根本找不到能对的下联。 果然,就见宋澜衣思忖片刻,开口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这一联,比起第一幅要简练多,同时,还多了一种诗意的美感。 苍山负雪,为雪白头。 古往今来,正是这种朦胧而诗意的清愁,才能打动所有人。 这一句对联,在场众人倒是有不少能够做出,只是他们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他们总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下联,缺少了上联那种美感。 蛇尾男子试探道,「沧海无边际,因情而枯。」 宋澜衣沉默了。 她憋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了。 她惊奇地望着蛇尾男子,「老哥啊,你这水平,是怎么通过第一关的?啥都能扯情是吧?你腻不腻啊?你都还没娶上媳妇了,好好一个小伙子,哪来这种感觉啊?」 蛇尾男子恼羞成怒,「我就这水平了,咋滴?有本事你再来一个对联?」 宋澜衣又瞥了他一眼,「你确定?」 蛇尾男子心有点虚,但是肯定点头,用视死如归的语气道,「来!」 宋澜衣被他给逗乐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留情。 「烟锁池塘柳。」 烟锁池塘柳? 在场众人对这个对联陌生,但是宋澜衣在前世,对此可以说是耳熟能详了。 这一对联乍看没怎么回事,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但是当有人把这个对联写下后,他们顿时发觉,这上联五个字的偏旁,恰好就是五行的偏旁。 想要再凑一个五行偏旁,何其难? 蛇尾男子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宋澜衣,我就说了你两句,你至于这么针对我吗?这三个对子,恐怕你自己都解不开吧?」 宋澜衣矜持一笑,「你要我说给你听?」 蛇尾男子纵然被坑了无数次,但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咬牙点了点头,「有本事,你就说。」 「那你可要听好了。」 「上联: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下联: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蛇尾男子听到这个对联,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不是因为这个对联太烂,而是因为这个对联太好。 简直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蛇尾男子只觉得一颗心都慢慢冷了下来,但还是倔强地抱着最后的希望。 「第二联呢?」 「上联:青山原不老,因雪白头。」 「下联:绿水本无忧,因风而皱。」 无论是青对绿,山对水还是雪对风,都比蛇尾男子那一句要对仗工整、诗意许多。 wap. /84/84009/20753575.html 第八十章:猜灯谜(1) 解灯谜? 在场中人都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青年才俊,这小小的关卡自然是不会难倒他们。 果然,当即有人捞起一朵粉色花灯。 花灯上有题语,「园外隐约闻猿啼,星月小桥闻箫声——打一节日名。」 那男子思虑一二,便自信一笑,「园字解开,里面便是「元」,听箫声则说明,最后一个字读「宵」,故而取一节日名,就是元宵。」 他话音刚落,那粉色花灯就缓缓合拢,一枚莲子出现在男子手上。 人群中有人见状,当即嘟囔道,「这也不难啊。这公主择婿,若是大家都通过了,那岂不是东海多了好多驸马?」 锦鲤小童耳听八方,眼观四路,听到这话,呵呵笑了两声。 她原本不想那么快给这些天骄打击的,但是谁让他们太过自信了呢? 她招了招手,就见那朵金色莲花朝她手中飞来。 锦鲤小童见到台下男子,冷哼一声,小手一挥,就将金色莲花的谜面打开。 「你们谁若是能将这谜底解开,就可直接登上二楼。若是解不出来,那也别再说这谜底简单了。」 众人皆是讪讪。 尤其是方才打趣说要有好多个驸马的男子,脸上更是红得如同火烧云一般。 他素来说话不过脑子,平日里交恶了不少人,如今更是因为这张破嘴,惹来锦鲤小童的不悦。 只见金色花灯徐徐展开,上面的内容,却让众人一愣。 只因为……这花灯的灯面上,空无一字。 这是什么套路? 锦鲤胖娃从鼻子中哼出一口气。 愚蠢的凡人啊,叫你们再恃才傲物,再嘚瑟! 她小短腿交叠在一起,形成一个不伦不类的二郎腿,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打一药材名。」 怪啊。 这题出得真怪。 谁能想到灯谜的谜面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呢? 罕见地,诸多大才子就这样被一道小小的灯谜给难住。 宋澜衣见到这个灯谜,反倒无声地笑了一声。 药材? 这不是她最熟悉的吗? 她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是一副皱眉沉思的样子,她轻咳一声,站了出来。 诸位啊诸位,不是我宋澜衣不给你们面子,实在是你们太弱了啊。 宋澜衣彬彬有礼地冲那锦鲤小童拱了拱手,「我有一解,不知可对?」 小童还未说话,她身后的那名蛇尾男子就冷哼一声。 宋澜衣可不惯着他。 什么人啊? 什么毛病? 不找别人麻烦,就找她的麻烦是吧?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 她看了那蛇尾男子一眼,脸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丝毫怒色。 只是在心底,宋澜衣就给蛇尾男子重重地记上一笔。 是你先来惹我的,别怪我辣手摧「蛇」了。 小童瞅了瞅宋澜衣的脸,想起敖欢欢对宋澜衣友好的态度,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松,和悦道,「你有什么谜底,尽管说出来,错了也无妨。」 宋澜衣不再犹豫说出了谜底,「白芷。」 白芷? 不对! 这可以读作「白纸」! 而谜面上空无一字,这不就是「白纸」吗? 听到这个谜底,人群中先是沉思了几秒,而后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立刻拍手称是,「妙啊,妙啊。此谜底不算极难,但妙就妙在这种巧思和形式,一时 之间让人难以反应过来。不知这位姑娘是……」 宋澜衣腼腆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在下宋澜衣,见过诸位同袍。」 「你就是宋澜衣?!」 人群一愣,而后就炸开了锅。 如今宋澜衣虽然修为不算高,但是名气却大得很,无论是青云诗还是传天下的诗集,都让她文名远扬。 见众人有讨论得愈演愈烈之势,宋澜衣倒是有些没想到。 一来她一直在朔北定远城这个范围内打转,也没机会见识到外界。 二来,她就是当事人,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一时之间,倒是忽略了诗文在读书人中的追捧。 哪怕……宋澜衣只是个间接创造者。 她又朝众人拱了拱手,笑呵呵道,「诸位同袍,我就去二楼等各位了。各位可要小心,别最后竹篮打手一场空,公主倒是被我抱走了。」 听闻这一句话,众人尽皆莞尔一笑。 公主被宋澜衣抱走? 公主同意,东海的龙母恐怕还不同意呢。 等到宋澜衣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蟹十八才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敖天苍,他努了努嘴,「咋样,我没骗你吧?」 敖天苍沉吟片刻,「是有几分小才,但是如果就目前看来,也仅限于灯谜罢了。这东西,不是才学越高者,就会答得越快,有的时候还得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脑子转得快。」 蟹十八瞥了眼敖天苍,狐疑道,「老六,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嘴硬呢?」 敖天苍动作一滞,撇开头,冷硬道,「胡说!」 底下的灯谜猜得如火如荼,宋澜衣却在那直打哈欠。 早知道他们半天都上不了二楼,宋澜衣还不如待在一楼看他们解灯谜呢。 属实是浪费时间。 等等? 浪费时间? 宋澜衣眼神一亮,当即脑袋一歪,眼睛一闭,就挨着大贝壳,睡着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进入梦境空间,抓紧时间学习去了。 一直在顶楼,关注着绣楼里每一幕的敖欢欢见到这一幕,沉默了。 十九妹妹到底活得有多累,才能在这种场合都能睡着。 观其模样,还睡得十分香甜。 还是说,这是她的天赋本领? 等到众人走上二楼,环顾四周,却发现宋澜衣不见了。 锦鲤小童更是一脸懵逼。 这人呢? 活生生的人去哪了? 她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就见宋澜衣从地面弹起来,揉了揉眼睛。 那蛇尾男子刚欲讽刺宋澜衣嗜睡如猪,但是当他看到宋澜衣理智清醒的眼神时,他又不免狐疑起来。 这是睡着了呢? 还是在装睡呢? 不对,宋澜衣这厮,单从文报上的内容来看,就知道她素来狡猾。 这肯定是宋澜衣针对他设下的陷阱。 他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就是不吭声。 想坑他,没门! wap. /84/84009/19440092.html 第一章: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 朔北边塞。 定远城。 北风呼啸而过,顺势夹带着几片雪花。 在一处宅邸前,一名少女闭眼昏死,面色惨白,倒在地上。 旁观群众乌泱泱的一片。 不时,还有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宋大人在外生死未卜,恐怕未曾料到,他一走后,自家独女居然就被这般折辱。” 有人不忍,咬牙道,“这参领之子,也忒嚣张了点!居然欺负一个小小孤女!” 旁边有一个老大爷叹了口气,“若非明王不在,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要知道,按照大乾律法,欺辱军户后裔,那可是流放万里的罪行!” 就在周围的人忌惮参领之子,小声议论的时候……谁也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青衣少女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 痛…… 好痛…… 宋澜衣听着耳边轻微的絮叨声,再结合脑中的记忆,一瞬间,似有惊雷在她耳旁炸响。 她穿越了! 就在前世她进行考古工作时,因为失足掉进坑洞,结果再一眨眼,她就重生到一位少女身上。 这是个仙武并存的世界,在朔北边塞,有一支平安军,军队存在的目的就是抵御北边的妖蛮。 如今身为边防军一员的父亲生死未卜,宋澜衣作为一介孤女,只能任由这参将之子捏圆搓扁。 最可恨的是,这参将之子已是二十有余,居然还大言不惭,要娶尚是豆蔻的宋澜衣为第七房小妾。 宋澜衣缓缓睁开眼,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下,撑起身子,站在那参将之子面前。 钟瑞,也就是那参将之子,眉头倏地一跳,“宋澜衣,想好了就跟我走吧。你不过一介军户孤女,我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这是妥妥的pua啊! 宋澜衣忍不住呛了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钟瑞身为参将之子,五官还算过得去。只是他眼下常年一片浮肿青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货色,一点都没有武将之后的英武气概。 偏偏他自我感觉良好的过分。 钟瑞见宋澜衣不愿,脸色沉了下来。 他朝旁边的仆役一挥手,冷声道,“把她给我绑上!今天就算是绑,小爷也要把她绑回钟府。” 宋澜衣脸上笑容不再,她走上前一步,“你若敢这么做,我便敢一头撞死在参将府上!” 钟瑞惊怒,“你敢!!” “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你说,我敢不敢?钟瑞,你赌得起吗?” 话音刚落,门前风雪骤停,异变突起。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耳畔,都响起一阵声音。 这声音,恰是宋澜衣口中的那句诗,“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 只见半空中传来骏马嘶鸣声。 在一幅虚影中,出现一匹赤兔骏马,马上有人,头戴紫金冠,枪挑参将府。 只闻得一声牌匾哐当落地碎裂的声音,那长枪甲胄男子,冷冷转身,横枪一扫,“末将在此!参将何在?” 画影渐渐淡去,四周寂静无声。 钟瑞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须臾,才有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出县!这居然是出县诗词!” “宋大人常说千金素来好读诗书,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诗词分出县、达府、鸣州、镇国、传天下。如今半句诗成,幻化异象,此为出县诗词。唉,这宋家之女倒是大才,就是可惜了……” 钟瑞听着耳边的议论声,看向宋澜衣的目光愈发冷凝。 他的目光狎昵,嘴角一勾,冷笑道,“你以为,仅凭一句出县诗词,便可喝退我吗?在这朔北,没有我钟瑞要不到的东西。” “哦?钟公子好大的气魄。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竟不知,这北境何时姓钟了。怕是再过些日子,这大乾王朝都要姓钟了吧。” 钟瑞听到这话,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只是面上他还维持着高高在上的样子,“大胆!你一介白身怎可妄言朝政!” 宋澜衣看着他,白皙的下巴一扬,猛地往前踏出一步。 “昔日,孟圣有言,民贵君轻。我虽是一介白身,身若蝼蚁。然而只要我是大乾子民一日,便可谈论朝政。你钟瑞可,我宋澜衣可,这普天之下的万万百姓,皆可!” “再者……”宋澜衣双目赤红,话语间有着令人心惊的疯狂与不顾一切。 “你钟瑞莫非真的以为,我方才那句话,只是说说的吗?你大可以试试!今日钟府若是要纳妾,我宋澜衣便一头撞死在你们门口的石狮子上!” “我倒要看看,这参将府上下,是不是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千年之后,我宋澜衣或许还可搏一美名,流传于世,更有甚者还能立一个贞洁牌坊。那你钟瑞呢?” 宋澜衣冷笑一声,“只怕偌大的钟府,往后再被人提起来时,只会说,子孙不肖,竟生出个这样的玩意!” 钟瑞此刻不由得浑身发颤。 一大半是气得,还有一小半……那是怕得。 若是钟家真的因此染上污名,莫说他,就连他父亲也会因此连累官声。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阴鸷地看向宋澜衣,“还有十五日。十五日后,平安军回城。你最好盼着你父亲还活着。否则……” 宋澜衣一旦失去了父亲的依靠,那还不是任他捏扁搓圆。 就算她再牙尖嘴利,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也不过如此! 宋澜衣也知道这一点,她默认了这个缓兵之计。 当钟瑞坐上马车彻底离去后,她才浑身一松。 只是很快,她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十五日……若是十五日后原身的父亲没有归来……那该怎么办? 片刻后。 宋澜衣坐在书房内,看着窗外的风雪飘飘,眉头始终凝在一起。 廊下仆役的交谈声,透过北风,隐约传来。 “小姐素来颇通诗书,今日更是作出了出县诗词。只恨……只恨小姐不是男儿身,不能参加科考。否则……哪容得那个钟瑞嚣张?” 书……诗书…… 宋澜衣脑中明光一闪而过! 书,代表知识。 在这个诗书礼义都可以作为武器的世界,真正做到了知识就是力量! 更何况宋澜衣本就是考古科班出生。 她比起旁人,天然要多了更多的耐心、细心乃至好奇心! 她好奇,这个圣人一笔安天下的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同! 她看向桌面上摊开的《药经》,眼神中迸发出慑人的光彩。 学!往死里学! ------题外话------ 开新书了,与第一本懵懵懂懂开新书不同,这一本书多了很多的忐忑。 本书的灵感来源于《儒道至圣》,也是儒道流真正意义上的开山之作。 比起之前那本书,这本书也许受众会更小。 我会努力调整好状态,交出一份让自己满意的答卷。 我在开书阶段,最怕的就是有小可爱拿这本书与上本书比较,这本书我写起来慢了许多,希望大家能温柔一点。 跪谢各位! 新书,让我们重新扬帆起航。 这本书的世界很大,请诸君随我的落笔,再次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 /84/84009/19141521.html 第二章:入梦见药圣 依靠原主的记忆,完全能够成为最末流的九品药徒。 只要一成药徒,受天道认可,经过才气灌顶,宋澜衣立马收拾包袱,投靠到明王旗下。 奶奶滴,就算当个军医,也比嫁给钟瑞那瘪犊子当小妾好。 这样想着,宋澜衣简直拿出了挑灯夜读、凿壁偷光的劲头。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眼皮子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紧接着,她一顿,直接靠在了书桌上。 此时,夜色早已褪去,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廊下的婢女见状,悄声入内,取了一床厚薄适宜的被子,搭在宋澜衣肩上。 而此时的宋澜衣,却感觉自己仿佛来到另外一方天地。 这空间上方,有着一行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宋澜衣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这是金手指? 看样子还是帮助学习用的? 她欲踏出一步,便见身前突然多出五张花色卡牌。 这卡牌花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不出有分毫不同。 宋澜衣心中的诡异感更浓。 这不就是前世的……抽卡吗? 只见她缓缓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伸手一点,触碰在一张卡牌上。 南境。 南境最多的就是各色的烟瘴林子,在这里,除却瘴气之外,还有不同的彩色菌子、五步蛇乃至一些化外蛮夷。 可以说,南境基本上就是一个让人闻之色变的……不毛之地。 然而就在这不毛之地中,一名斗笠老者,信步走在其中。 凡是他所经过之处,毒虫毒蛇犹如遇见天敌一般,纷纷避退。 当他一指轻点在一株草药上时,只见那株草药迎风见长,在几个呼吸之中,就长至成熟期。 等他走出林子时,背后的药囊已经是鼓鼓当当。 “药师父。”林子外一名青年,看到老者后,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老者微微点头,看到青年容貌后,脸上更是浮现一丝笑意,“乌蛮啊……你的伤势看来已经大好了。” 老者面容慈祥,言语更是平易近人。 但是乌蛮却丝毫不敢随意对待。 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 眼前的这个老者,乃是大乾王朝声名赫赫的药圣。 传闻他的医道之境,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随手一指,便可活死人,生白骨。 在京都,无数勋贵权臣,捧着无数天材地宝,只为让药圣出手医治。 就连先帝在世时,还广发诏令,寻找药圣乃至其门徒,以此三顾茅庐,请其出山。 最终的结果是……药圣不堪其扰,自己跑到南边的毒瘴林子里来了。 乌蛮与药圣说了几句话后,却突然发现药圣面上有困倦之意,连忙退下,不再叨扰他老人家。 “困倦?” 药圣脸上露出奇怪之色。 他早已达到圣人之境,哪里还需要入睡? 他微微眯了眯眼,心底升起警惕之意。 “也罢,是人是妖,且让我试探试探。” 想罢,药圣依靠在炮制药材的大青石上,两眼一闭,就此进入梦乡。 药圣在梦境中,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广袤的空间。 空间逼真,一时间,竟让他难以分清,这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但下一秒,异变突起。 只见一道天道之光,猛地缠绕在药圣的身上,不过片刻之间,药圣就“迫不得已”签下了契约。 药圣:…… 他看着那些条约,什么“不能对外界之人,透露空间存在”、“不得对空间主人,升起恶意”、“在岗期间,必须认真教学”、“最终解释权,归空间所有” 这些……都是什么鬼? 药圣简直被气笑了。 皇帝老儿都不敢强迫他收徒,没想到,今日竟栽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里? 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请动天道之力,绑架一名圣人来讲课! 怀着这样莫名的心情,药圣缓缓推开空间内,唯一的一扇门…… 吱呀。 门扉被推动的声响响起。 画面骤然变幻。 只见一间简陋的书舍里,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捧着一本《药经》如痴如醉地诵读着。 药圣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的不悦散去了许多。 看到少女,他仿佛回到最初学药时,他在师父的监督下,坐在小板凳上,摇头晃脑地背着《药经》。 只是…… 他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这书舍真寒酸。” 话音刚落,屋内的读书声就停了。 少女一身青衣,发丝微微挽起,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惊喜道,“您就是空间里的先生吗?” 此时的宋澜衣还不知道,这药圣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药圣皱眉,刚想说他是被绑架来的,但是转念一思忖,他又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沉吟片刻,“老夫……名药无济。” 这是他自己都快忘却的俗名了。 宋澜衣只以为这是虚影,执拜师礼,“学生宋澜衣,见过药先生。” 见她一板一眼,行为礼数都有章法,药无济心中的不悦又散去了一些。 他态度温和了点,走进书舍,看着那本《药经》,随口道,“你身为女子,怎么会想到要学习《药经》?” 宋澜衣并未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大大方方道: “我想要获得力量。男子可入试,可才气灌顶,可赢取功名利禄,甚至可获得无上权力。” “我虽身为女子,也渴望力量。这样一来,我便也不用被他人轻易钳制。我也想要见识……更广袤的天地与无尽的知识。” 药无济看得出,宋澜衣说这话的时候,言辞恳切,不时有真情流露,想来是真话无疑。 这答案并不完美,但药无济要的就是这种不完美。 他行遍天下,见过的人太多了。 其中夸夸其谈者甚多,但真情流露者甚少。 他能看出,宋澜衣所吐露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药无济心念一动,手上就出现一本《药经》。 宋澜衣睁大了眼睛,“先生可是要教我医道?” “医道?”药无济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 “若是只有一颗菩萨心肠,哪日遇见恶徒,不慎医好了他,反被倒打一耙,又该如何自处?” “我之道,乃药道。药之道,千变万化,可救人,亦可……杀人。” 钟欢欢心头凛然又有些渴望。 接下来,她听得越发认真了。 药无济从药性讲起,讲解时,颇有一种举重若轻、信手拈来之感。 讲完药性,他又借此深入,讲解药方。 按照他的话来说,每一名药门弟子,都是从制药开始的。 一时间,宋澜衣听得如痴如醉。 ------题外话------ 今日完毕哈,新书期日更四千。一更,两千字。 /84/84009/19141522.html 第三章:生肌丸 直到空间内传来外界隐约的声音。 “已是日上三竿,小姐,该醒了。” 宋澜衣揉了揉脑袋,有些惺忪地睁开眼。 一旁的丫鬟水月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掩嘴笑了,“小姐可是觉得这《药经》枯燥?看着看着,竟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宋澜衣一愣,连忙打开手边的药经,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批注。 原来……梦境是真实的?! 宋澜衣看着药经旁边注解的止血粉和生肌丸,心跳砰砰加快。 如果药先生没说错的话,这些都是药门弟子独有的药方。 她伸手招来水月,“水月,你让门童去药铺里跑一趟。记住,要银土六两,丹参三两,月桂花8钱……” 水月见宋澜衣一脸严肃,心也不由得提起来,将这些药材一一记下。 在这些药材中,宋澜衣还增添几种无用的药材。 以此来扰乱别人的视线。 时间匆匆而过。 这些日子里,宋澜衣有事没事,就躺在榻上小憩。 屋内的丫鬟只以为姑娘这是在猫冬小睡。 再不济也是因为忧思,夜间不得好眠,这才只能在白日里小眠一会。 但只有宋澜衣知道,她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躲避钟瑞,二来则是趁机多学习一些药理知识。 这些日子来,她不但掌握了止血粉的制作,甚至还能炼制出生肌丸。 窗外大雪纷飞,依稀还能听见自塞外吹来的北风呼啸之声。 塞北的天,总是暗得快一些。 倏地,廊下突然传来喧哗之声,打乱了宋澜衣的思考。 她蹙了蹙眉头,冲廊下喊了一声,“何事如此惊惶?” 廊下有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就又是一片噼里啪啦的喧闹。 只见水月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小姐,不好了!” 宋澜衣心头一震,“可是父亲回来了?” 水月眼眶通红,缓缓点了点头,“老爷……老爷他……” 还未说完,宋澜衣顾不得披上斗篷,直接一身素薄的青衣,取下马鞭,冷声道,“备马!” 此时已过了晚膳时分,但定远城的医馆处,却人山人海。 甚至在医馆外,还停留着不少马匹。 医馆内更是灯火通明,气氛严肃到了极致。 在草席之上,托着一名络腮胡子大汉,大汉胸口有四五支被截断的箭矢。 箭矢上更是扎着骇人的倒刺。 如果单靠蛮力拔出,恐怕要不了多久,大汉就会血流而亡。 医馆高堂之上,坐着一名长相英武,面容冷硬的男人。 良久,他看着冷汗涔涔的医师,“伤势如何?” 朔北的冬天里,医师的背后任是出了一身的汗。 他斟酌又斟酌,小心再小心,方才谨慎道,“王爷也知,朔北苦寒之地,难有医术高明之人。若是医馆的医师在此,或许有痊愈的可能。” 这是准备另请高明了。 只是凉州据此有千里地,只怕病人还未到凉州,就因颠簸流血而身亡。 听到这话,底下的士兵立刻嚎哭出声,“王爷啊,您可不能看着宋夫长没了啊……他虽然上无老,但下面还有个闺女呢!他要是一走,他闺女咋办啊?” “而且此次情报,也是宋夫长出生入死换来的,您可不能……” 明王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恨不得一脚把这些滚刀肉踹开。 治! 当然得治! 不治的话,岂不是让下面的人寒心。 但这不妨碍他看不顺眼这些滚刀肉。 明王思忖稍息,就开口道,“去库房把……” 正说到一半,医馆外忽然传来骏马的嘶鸣声。 紧接着,长鞭甩地的声音响起。 “千夫长宋瀚海之女,宋澜衣,前来拜见王爷。” 明王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个少女哭哭啼啼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 还能拦咋地? “进来吧。” 只见医馆门口,一名青衣瘦弱少女,撩起帘子,就快步朝明王所在的方向走来。 她一进屋,就闻道飘散中空气中的血腥味。 当宋澜衣看到躺在草席之上的络腮胡子大汉时,眼眶便是一热。 不知是缘分还是什么,这大汉除去络腮胡子后,五官竟与她上辈子的父亲一模一样。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的,宋瀚海在宋澜衣进来的那一刻,竟从昏迷状态挣脱,费力地看向宋澜衣,挤出一个笑容。 “衣衣,不要怕,快回家……乖,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爹爹就来看你。” 在场中人听得颇不是滋味。 就连明王,也不由得感叹宋瀚海这拳拳爱女之心。 宋澜衣心中更是酸楚,她也不废话,二话不说,直接跪坐在宋瀚海面前。 旁人想要阻止,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宋澜衣取出一个瓷瓶,将淡黄色的止血粉洒在宋瀚海的伤口处。 医馆的大夫急了,“诶,你这小姑娘,就算心里再急,也不该乱用药啊!你真是……” 大夫还想说下去,却突然听见旁边的士卒惊叫起来。 “血!血止住了!宋夫长有救了!” 明王面容微愕,快步走到宋瀚海身旁。 直接原本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此时竟然止住血了! 此时,他再看向宋澜衣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 虽然宋澜衣尚未习得经义,正式踏入道途。 但是单就她这一手制药水平,便可堪比九品医家弟子。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无论是儒道、兵道、医道还是其他道,都有分为一道九品,一品为极,九品为末。 而一品之上,便是圣人。 定远城荒凉,少有医家弟子来。 但是现在看来……定远城内,居然藏龙卧虎! 一名少女治病救人的手段,居然堪比医家正统弟子。 只见宋澜衣动作熟稔,清创、止血、拔箭。 等最后箭矢被拔,只剩下一个血窟窿。 旁人看了一眼,不由得赞叹,“虽然这伤还未好全,但是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极为难得。” 听到这话,宋澜衣面色古怪地看了那人一眼。 她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一颗有碧绿纹路的生肌丸,放入父亲的口中。 只见宋瀚海的胸前腹部的血肉豁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起来。 一时间,整个医馆里的人,竟是哑口无言。 而一旁的明王,眉眼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在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绿纹无暇丹药,可生肌…… 此乃,生肌丸! 此刻,宋澜衣在他心中的地位,不由得一提再提。 这个少女和药圣……究竟是什么关系? ------题外话------ 新书期有存稿的话,大概中午12点,晚上6点各发一章哈。 每章还是两千字,今天沉迷码字,忘记发了……我赎罪……(轻轻跪下) /84/84009/19154505.html 第四章:《大乾文报》 此时,宋瀚海一脸惊奇地摸着身上愈合的伤口。 摸着摸着,他眼眶就红了。 一个八尺高的汉子,愣是含着泪泡,似哭非哭,“闺女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用在爹身上呢?爹就一个粗人,这点伤,养养就算了,哪值得用这好东西?” 话音说完,他悄悄看了高座上的明王一眼。 明王的面容冷硬,看上去喜怒难辨。 接着,宋瀚海又继续开始嚎起来,“闺女啊,你自己连个末流九品境都不是,这些东西都是留给你保命的啊!你爹我是为王爷效力的,王爷岂会拿不出这救治的伤药?” 明王早就知道宋瀚海这滚刀肉的性格,但饶是如此,在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忍不住气笑了。 这是激将法啊! 准备让他给宋澜衣贴补点好东西。 宋澜衣听着眼皮子狂跳。 她默默看了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爹,再看看气势如渊渟岳峙的明王,轻咳一声,“爹,其实这东西……我还有不少。” 宋瀚海:? 他眼眶又红了。 他爱怜地摸了摸闺女的脑袋。 傻闺女哟,爹哪是为了这个,爹这是在替你讨好处呢。 唉,闺女那么傻,没有他这个爹可咋办? 宋瀚海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宋澜衣转身看向明王,行了个礼。 “朔北寒苦,少有医师驻扎于此,纵然朝廷挑拨,对于十万平安军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我生长于朔北,只恨不是女子之身,不能以诗词杀敌。” “如今偶得几个方子,在下只愿投身于军伍,成为一名药师,也算为平安军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明王挑高了眉头。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明王的良心虽然不多,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确定?朔北苦寒,这可不是说说的。” 宋澜衣背后的宋瀚海疯狂挤眉弄眼。 只见宋澜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我确定!” 这是另有隐情了。 明王心中心思急转,冲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而后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安心回去吧。这次你父亲立了大功,你且安心着。” “天色已深,回去吧。” 等到人走远了,内侍才匆匆赶来。 他附在明王耳畔,低语了几句。 明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钟瑞……不过一跳梁小丑,也敢如此放肆。” 他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传我令下去,参将之子钟瑞,藐视军规,欺辱千夫长之后,鞭笞二百道。” 内侍一惊,“王爷,这二百道笞刑下去,人也半废了。参将府的那位……可还在呢……” 明王冷笑一声,“要不是钟凌峰在,可不止鞭笞二百道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钟凌峰只不过是……的一条狗。若非如此,我连他一块斩了!” 见明王语气坚定,内侍见明王杀气毕露,内心不由得一惊,忙眼观鼻子鼻观心,退后至左侧,不再言语。 明王指节轻扣在桌案上,“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宋瀚海这闺女,倒是不一般。不知道……这件奇谈,可不可以登上《大乾文报》?” 风雪夜归人。 宋宅内。 宋瀚海在听完钟瑞做得那档子事后,猛地一拳砸在桌几上。 宋澜衣看着实木桌子上的裂纹,又看了看老爹砂钵大的拳头,眼皮子狂跳。 转瞬,老爹的怒骂声就传来。 “他奶奶滴熊,什么狗屁参将之子,就他那瘦猴一般的吊样,也配找我闺女?奶奶滴,我得去揍……咳,找他说道说道。” 说完,宋瀚海急冲冲地就向外走去 宋澜衣无奈。 不是说道说道吗,你拿麻袋干嘛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上京。 这里是大乾王朝的核心,同样也是《大乾文报》的总部。 此时天才蒙蒙亮,天际的星子尚未隐匿。 文报总部,只剩下书页誊抄时,笔尖和纸面摩挲的沙沙声。 就在此时,窗外有细微的“咕咕”鸣叫声。 只见窗外有一只通身洁白,身形圆滚滚的,眼睛绿豆大小的鸽子。 它看着室内,歪了歪脑袋,又鸣叫了几声。 窗旁的文士取下信纸,先是皱着眉头阅读,但不久,他的眉毛就高高挑起,而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妙极,妙极!没想到我大乾朔北,还有如此奇女子!” 参将? 这个名字,扯动了不少人的心弦。 有不少负责抄录的文士抬起头来,“可是北境的消息?” 文士笑而不语,卖弄了一会关子,才将信纸递给他们,“你们看了便知。” 其余人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等看到后面,个个面色古怪至极。 更有人摇头晃脑,品味着宋澜衣所做的半句诗。 “好诗啊好诗!此诗虽过于平铺直白,但放在那般情景之下,却让人惊叹。这宋小姑娘的气魄,竟不输于男子!” “是啊,可惜……她不为男儿郎!” “嘘,莫提这话。今年众圣之议,百花圣人还提出为女子开辟科考经义,被众圣否决,说是天下才气不足。百花圣人可是发了好大的火。” 其中一位文士轻咳了一声,“好了,圣人岂是我们可以妄议的?专心抄录!” 一时间,书房里再次响起了沙沙的抄写声。 天色渐明,《大乾文报》被抄写拓印完成。 当上京的街道上,响起早摊小贩的喝卖声时,《大乾文报》的各个售卖点,都挤满了人。 在这段时间中,有一部分人,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完整版的文报。 这些人,就是出没于各个客栈酒肆之间的说书人。 茶馆酒肆中,一派人间烟火气。 一名瘦高模样的青年,站在台上,手中醒木一敲,便抽出一份《大乾文报》。 台下的茶客,或是吹着身前的馄饨,或是呲溜着面条,一面竖起耳朵,听着说书人念文报上的内容。 “却说朔北战事稍缓,明王率兵于昨夜返还定远城,截获妖蛮密报……” 说书人声音高昂,底下偶有议论声响起。 人群中,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眼神灵动。 在听到明王如何在妖蛮群众,杀得三进三出时,他更是面露向往之色。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少年,他目光锐利,警惕地望着四周,择机而动。 ------题外话------ 今日份结束,祝大家周五愉快~ /84/84009/19157030.html 老师,路不是这么走得 每年秋冬之际,妖蛮都会因为食物短缺,而南下掠城。 今年的行事更为凶猛。 故而朔北一事,是在场诸多茶客所关注的事情。 当听到平安军顺利归来,狼烟烽火所照之处,妖蛮头颅滚滚落地,不少性情直爽者,直接拍案叫好。 “好!大丈夫在此,当如是!只恨我才气稀薄,不能被选入平安军!” “平妖蛮,守四方。这才是大乾的儿郎啊!” 一时间,台上多了好几角的银子。 说书先生笑容更甚,他翻开下一页文报,大略一扫。 下一瞬,他就挑高了眉头。 他不信邪,又多看了几眼,这才轻咳了几声,“诸位看官莫急。方才说到了朔北平安军,而文报上这一则消息,正好出自平安军的一名千夫长……之女!” 咦? 一名女子居然也登上了《大乾文报》? 这事虽然也有过,但是……太罕见了! 上一个登上文报的女子,现在大家都叫她百花圣人了。 台下的茶客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连那个身穿襕衫的少年,此刻也不由得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一副侧耳细听的姿态。 说书先生清咳两声,方才缓缓道: “话说朔北定安城,千夫长宋瀚海有一女,容色姝丽,性格谦和,其名宋澜衣……” 众人随着说书人的语句,逐渐听入了神。 “只恨那参将之子钟瑞,性骄奢,好淫逸。见那宋澜衣生的貌美,竟趁明王不在,欲强抢民女,纳军户独女作第七房小妾!” “啪!” 随着一声巨响,暴喝声随之响起。 “这厮简直畜生不如!别让小爷逮到那钟瑞,否则非得把他皮给扒了!” 只见那襕衫少年气得满脸通红,观其模样,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其余茶客虽然没有那么生气,但各个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茶馆中更是有青年冷声道,“太祖规定,军户后裔,不可无故欺辱。否则罪可及流放万里!那钟瑞是一介白身,其父钟凌峰可是参将。刚好我父乃是都察院御使……” 御使是干嘛的? 可以说,御使是除了圣人,最逍遥自在的一批。 别看他们品阶低,但个个出身清贵,可以怼天怼地。 看同僚不爽? 怼! 看皇帝不爽? 怼! 看藩王不爽? 照样怼! 甚至他们连皇帝最近后宫内帷之事,都可以拿出来怼一怼。 气不气?烦不烦? 烦你就来打我呀~ 反正又不打死,他们自己私下吹牛逼的时候,还可以说,自己自己挨过皇帝的打,是大大滴好官。 一想到今日文报登出后,恐怕会有雪花般的弹劾奏折飞至内阁以及天照帝的桌案上,一时间,茶馆内洋溢这欢乐的气氛。 另一边,那位襕衫少年听得心痒难耐,忍不住道,“先生,后来呢?那澜衣姑娘可是被掳作那畜……家伙的小妾?”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感慨道,“若是如此,此女又怎会登上文报呢?” “当时那钟瑞气势汹汹,身旁有家仆数十,宋姑娘却只是面容淡然,檀口轻吐: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 “只见当时狂风大作,天阴欲咆哮,一匹赤兔骏马由远及近,一名甲胄男子,丹凤眼,威风凛凛,身背长枪,头戴紫金冠,枪挑参将府牌匾。” “此诗半成,已成出县诗文!且此诗直抒胸臆,简单直白,虽为女子所做,但却有着不输男儿郎之豪迈洒脱!” “好!”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声声叫好声。 更有一名头戴帷帽的大家小姐,拊掌而笑,“前有百花圣人,后有宋家小姐,谁言女子不如男?” 一旁的襕衫少年则是陷入了沉思中。 须臾,他突然轻声道,“冯伴伴,本……我想去一趟朔北。” 原本面色淡然的冯伴伴,脸色突变,“公子,这朔北,可轻易去不得啊!若是您有什么磕磕绊绊,那真是要了咱家的命了!” “嘘!”襕衫少年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冯伴伴,咱们现在是偷跑出来的,你可不能一口一个咱家了。你自称我便行了。” “而且……”少年的眼神亮晶晶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先生们讲得那些儒学,我也不愿听,倒不如去一趟朔北。而且……我也想看看,钟瑞那厮,究竟有多可恶!” 一旁的冯伴伴欲言又止,最终万般言语,化作深深一叹。 朔北。 定远城。 由于彻夜不睡,宋澜衣还在日夜颠倒,呼呼大睡中。 然而就在空间内,她还在奋笔疾书,对着《药经》抄录笔记。 她坐在桌案前,正前方,药圣正对着一副药草图,侃侃而谈。 在宋澜衣低头抄录笔记的间隙,药圣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算摸透了宋澜衣的脾气。 好学,求知欲强,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冲动。 可以说,她是个学习药道的完美苗子。 然而正是这样,却让药圣有些犹豫不决。 他犹豫……要不要把真正的传承教给宋澜衣。 只因为……宋澜衣是女的。 药圣从来不会对女子有轻视或者歧视。 但是世人会有偏见。 就算是看似无情的天道,也会对女子有诸多限制。 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一来需要天资,二来需要恒心。 若是女子,还需要有一颗千锤百炼后的强大内心。 “澜衣。” 宋澜衣抬起头,不解道,“老师?” “我这里有两条路,想要教予你。一条路,你从我这学会各种药方,哪怕不才气灌体,走上修仙道路,你也足以过得一生安泰。” “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是一条没有捷径可走,碎石遍地的荆棘之路。前路坎坷,你要遭受的,不仅是无法参加科考偏见,更是有世人对于女子的轻视。” “即便如此,你还得肩负起戍守人境的责任。你……决定了吗?” 宋澜衣听到这里,反倒笑了。 她先是下意识地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而后慢条斯理道,“老师,对于我来说,路不是这么走的。” “嗯?”药圣被这话提起了一些兴趣。 “我只是个目光短浅的人,我不能因为路途的结局难料,就放弃走这条路。我所在乎的,是走这条路中,沿途的风景。” “我想,我的人生或许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走过一遭,看过诸多风景,这便够了。更何况……” 她突然举起手,一团青气浮现在她手掌上。 “老师,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才气吧?” “我,已经踏上了这条未知之路了。” ------题外话------ 今日第一更~ /84/84009/19166440.html 第六章:《黄帝内经》 面对药圣的惊愕,宋澜衣微微一笑。 “老师,庄圣的《逍遥游》有言:‘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寒蝉与灰雀,不知鹏鸟的高远,因此嘲笑鹏鸟白费心思。世人看此文,只会讥笑寒蝉与灰雀的渺小卑微。可是事实上,在那些强者乃至圣人的眼中,我们也只不过是寒蝉与灰雀。” “老师,我不愿空谈什么戍守人境,保家卫国的泛泛之谈。对我来说,世界之大,我只是想让有限的生命,变得无限的精彩。” “而这个世界的精彩,是属于强者手中,采撷的那朵花。” 药圣鲜少听到宋澜衣说这般的长篇大论。 因此,他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他无奈一笑,“澜衣,你不该学药道的。你这心性,更适合黄老学说一脉。” 黄老学说,便是讲究无为的道家一脉。 宋澜衣只是笑,她指了指空间,笑眯眯道,“以后说不准有机会呢。” 药圣了然,失笑道,“也是,我忘了你还身负大机缘。” 说完,他便正色,“闲话少说。今日我要传你的,乃是经义。” “众所周知,科举一道,需要研读圣人经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孔圣的《论语》。” “学子可在研读经义的过程中,获取才气,增加修为。但是由于天道分发的才气有限,女子天生不能科举。”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女子无法修行。前有百花圣人,后有日月大帝以女子之身独揽乾坤,这些都可称为一代骄女。这是为何?” “正所谓大道三千,遁去其一。天道总会留下一线生机的。虽然女子无法科举,但却可以借助其它的道修行成圣。如百花圣人,就以幻道成圣。日月大帝,以皇道称霸人境。” “不同的道,有不同的经文,这经文,就是吸取才气的核心。我药道的经义乃是《黄帝内经》,最是中正平和。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很适合你。” 宋澜衣听这话,倒是提起了兴趣,“老师何出此言?” 药圣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你有至宝在身,将来注定要学习不同的道。学习《黄帝内经》,可以更好地帮你融合不同大道的才气。” 宋澜衣面容肃然,起身深深一揖,“多谢老师为我筹谋。” 药圣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繁文缛节就不必了。你既有了才气,我便将经文和几门术法传给你。” 说完,他一指点在宋澜衣的额头。 宋澜衣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从空间中脱离出来。 随后,大股大股的信息涌入脑海之中。 原本储藏于她体内的青色才气,此刻也沿着经脉缓缓游走,将原本贮存在体内的杂物一一吞噬干净。 过了好半晌,宋澜衣才缓缓睁开眼,面容粉嫩,一副神采奕奕的感觉。 《黄帝内经》不愧是药道顶尖的经义,不仅性质中正平和,更能强健体魄。 正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小姐,老爷唤您去前院见客。” 宋澜衣一怔,随后便道,“我来了。” 她略微洗漱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发型,迈步向外走去。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走到前院时,宋澜衣就看到了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 由于外人在场,宋澜衣很给面子地行了一礼,故作疑惑道,“父亲,这是……” 宋瀚海还没开口,下座就有一山羊胡子的老头,笑眯眯道,“宋小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您被白鹿学院收为学生了!” 宋澜衣下意识地眼前一黑。 奶奶滴,又得朝五晚九地读书了? 宋澜衣不排斥学习,但是……她排斥早起啊! 只是,她并没有立刻拒绝。 等思维冷静下来,她甚至还有些意动。 只因白鹿学院,不仅是定远城最好的书院,还是全上京,乃至整个大乾王朝顶尖的书院。 定远城的白鹿学院,不过是个分院罢了。 山羊胡的老者还在滔滔不绝,“宋小姐莫要觉得,书院内都是些科举经义,儒家典籍,对你修行无用。” “事实上,圣人之书,纵然不可以杀敌,也可明心见性。最重要的是……此次白鹿书院,将会开放山海镜。” 山海镜? 虾米东东? 倒是高座上的宋瀚海,倒吸一口冷气,“先生说得山海镜,难道是几位圣人,引动域外之力,造就的至宝?” 山羊胡老头失笑道,“朔北学院里的,只不过是山海镜的一抹虚影。当然,虽然只是虚影,但也奥妙无穷。” 宋瀚海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自己上学院。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武断地下决定,而是看向宋澜衣,一脸络腮胡子,愣是摆出慈父的模样,柔声道,“衣衣想要去白鹿学院吗?” 山羊胡子老者面上神情不变,心底却是讶然。 市井传闻都说,这平安军的宋夫长,虽然只有一女,却爱若珍宝。 昨夜他更是枉顾军规,夜半揍了钟瑞那厮一顿。 他本以为,在开出这样的条件后,宋瀚海会直接决定送宋澜衣去学院,哪里知道,他还要问一问女儿的意见。 好在宋澜衣只是考虑了片刻,便点头道,“爹,我想去。” 宋瀚海笑了,“既然如此,就麻烦白先生了。” 等到白先生一走,宋瀚海不复方才沉稳威严的模样。 他一拍桌案,仰天长笑,“哈哈哈哈,老子闺女也进白鹿书院了。我早就说过,我家姑娘,自生来便不输于别人!钟瑞那厮废物至此,也妄想染指我宋瀚海的闺女!” 宋澜衣竖起手指,放到唇前,“嘘!老爹,收声,收声!白先生还未走远呢!” 笑声戛然而止。 倒是屋外,传来一阵忍笑声。 直到走出宋宅,白先生仍然笑得山羊胡一抖一抖。 笑完后,他才复杂一叹,“宋瀚海这个莽夫,拳拳爱女之心,倒是深切。 ------题外话------ 今日完毕,是存稿君哦~ /84/84009/19172666.html 第七章:茅房里打灯笼——找shi 明王府上。 明王伏于桌案前,书写着一道明黄色的密折。 【臣朱明镜有本启奏:臣前日闻妖蛮南部有异象产生,恐生变故,便令千夫长宋瀚海探查一二。宋瀚海此人粗中有细,家世清白,谋略得当,可堪大用。据其所言,妖蛮逐渐往南部汇集,且南部地区,天地之力隐隐有所异动。】 【据此,臣大胆猜测,妖蛮南部或有秘境产生。自太祖以来,我大乾固守108处秘境百年,而今天地异变,是否……有异数将起?】 【……】 【呈上所属,一切由陛下定夺。其途虽遥,其事弥坚,臣虽不才,愿勉力前往。】 写完这一切,明王才将这封密折折好,低吟一句: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话音刚落,一只大雁就出现在桌案上。 大雁目光灵动,看到密折时,眼神透露出人性化的郑重。 只见它向明王点了点头,便叼着密折,展翅飞去。 而它飞往的方向,正是……上京! 白鹿书院前。 这里的学子,都是一袭月白襕衫,谈笑间,皆是引经据典,往来间都是鸿儒书生。 在这里,就连才气都比别处要活跃。 只是…… 今日的白鹿书院,略显吵闹。 “什么?那个贱人凭什么能进书院?她莫不是觉得,这书院里的男人,都会被她的外表所蒙骗吧?” “呸,什么臭女表子,还在那装贞洁烈妇!迟早有一天,她会跟狗一样,求着让我娶她!” 这污言秽语实在太过恶心,书院中的一些学子也忍不住露出怒容来。 有一学子,面带不忿,刚欲开口,就被身旁的人拉住。 “你不要命了?那钟瑞可是参将之子,钟参将背后更是有阁老的影子。你若是因此与他对上,从今往后,仕途就断绝了大半!” 话音刚落,远处就走来一身长九尺,浑身肌肉虬结的男子。 他皱着眉头,声如洪钟,“钟瑞,你在这说什么浑话?” 钟瑞看了他一眼,眼神微缩。 方知有,明王亲卫,被明王特意举荐到白鹿书院中学习。 虽然学习情况不咋地,但确实是个关系硬,背景靠谱的官一代。 别人忌惮参将,但这家伙,可不在乎。 正想着,远处就有一道青衣如莲般的少女款款而来。 她面容清雅,但吐出来的话……却好似刀锋一般锋利。 “哟,可惜我来迟了一步。竟没听到钟公子的狂悖之语。” 说完,宋澜衣叹了口气,“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钟公子所说,书院里的学子皆会被我所迷惑?您的意思是,诸位师兄都只会以貌辨人?” “还是说,书院的各位老师,鱼目混珠,让明珠蒙尘的同时,却让一批鱼目混入学院?” 钟瑞的脸色有些难看。 纵然他是参将之子,但是……终究只是个参将啊! 他岂敢与这么多的学子甚至老师对着干? 他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这些学子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难看。 你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来,他们就不可避免地有点反感了。 这钟瑞……竟猖狂至此! 钟瑞胸腔快速起伏,恨声道,“女子不过是女子,只会逞口舌之利!我不与你这妇人一般见识!” 这话宋澜衣就不爱听了。 你他么的,打嘴仗就打嘴仗,你还攻击我性别。 你这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呢! 宋澜衣撸起袖子,顺手抄起书院前摆放的青铜大鼎。 只见她几个健步上前,体内才气自成循环,直直地朝钟瑞砸去。 钟瑞看到这一幕,心脏都险些吓停了。 疯子! 这个疯子! 他爹可是钟凌峰! 这贱婢安敢杀了他?! 不对啊!!她好像真的敢! 钟瑞心道不好,几乎用尽毕生吃奶的劲,连滚带爬地跑到另一边去。 只听到沉闷的“咚”声,那尊大鼎与他擦肩而过。 钟瑞来不及思考宋澜衣的神力,只是下意识地两股战战。 他从未想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还未等他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就听到风声阵阵。 一个拳头,直冲他面门而来。 砰! 钟瑞只觉得鼻尖一阵酸热,而后像是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流下一样。 他摸了摸鼻尖,只看到一手鲜血。 而另一边,宋澜衣看到他这样,只觉得郁气消除了大半。 她凭借着堪比九品,近乎八品的身体素质,硬是压着钟瑞打得喘不过气来。 疾风骤雨一般的拳脚,快如利箭般的身影,几乎让钟瑞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小厮更是急得满脸通红,“别打啦,你们别打啦!少爷身上的伤才刚好,禁不起再打了!” 宋澜衣一脚踩在钟瑞胸口,双手叉腰,脸颊因为运动,而透露着微微粉色。 她气道,“他身上的伤好了,我心上的伤还没好呢!钟瑞这厮先是强纳我为小妾,后又再三辱骂我,我若不出了这口气,于我道途有碍!” “这白鹿书院莫不是钟瑞他家开的不成?凭什么他想骂就骂,想恶心我就恶心我?” 宋澜衣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王八蛋! 渣男! 她又踹了一脚钟瑞,这才道,“我是一介女子,但女子又如何?你钟瑞敢当着百花圣人的面,说任凭她再如何努力,哪怕身为圣人,也只不过是小小女子,将来注定要相夫教子,囿于后院之中吗?” “这等言论,何其荒谬!圣人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为维持平衡,所以将公平视作运转的准则。纵然才气有不足,但大道三千,自有女子可走的路。天道尚且如此,你钟瑞哪来的胆子,说我不过是一介妇人?!” 说完,宋澜衣冷笑一声,“如你这般的蠢材,往前三百年,前无古人;往后三百年,后无来者。” “扑哧。”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笑出声。 紧接着,这些学子也顾不得钟瑞背后的参将府,纷纷掩袖低笑起来。 这个宋小姐,看似清雅脱俗,实则意外地接地气。 钟瑞骂他一句,她便有百句可以嘲讽、奚落、反驳对方。 宋澜衣将腿放下,朝其余的师兄师姐拱手行礼,欲要迈步进入白鹿书院内。 就在这时,钟瑞突然从地上坐起,顶着青紫一片的脸颊,阴着脸,“宋澜衣,论辩才,我或许不如你。但是……你莫要忘了,你父不过是千夫长,我父,才是正正经经的三品参将。” /84/84009/19178620.html 第八章:这题……我熟啊! 钟瑞这是打不过、骂不过,准备叫老的出来帮忙了? 这套路,真老啊…… 但是……谁说她会按照老套路走? 宋澜衣挑了挑眉,转过身,从背后的书箧中取出一本书。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大乾文报》。 宋澜衣笑得含蓄矜持,“忘记告诉钟公子了,小女不才,正好登上了这一期的《大乾文报》。据王爷透露,上位还想给我修个道德牌坊呢。” 她两颊浮起一抹红晕,看起来腼腆而羞涩,“据说,修这个牌坊的目的,正是为了鼓励像我这样不屈从于强权的女子。这一切,多亏了钟公子~” “噗——” 一口鲜血逆涌而上,直接从钟瑞的嘴巴中喷出。 他倒下的那一刻,眼睛还死死盯着宋澜衣:“毒、毒妇——” 天杀的宋澜衣! 谁能把她给收了! 都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圣人所言,果然不虚! 宋澜衣看着倒地的钟瑞,矜持地笑了笑。 不怪她哦。 她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书箧,继续迈步朝白鹿学院深处走去。 就在她转身离开处,白鹿学院的门口,才鬼鬼祟祟地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只见他将面巾一摘,笑着咧开一嘴大白牙,“不愧是我宋瀚海的闺女,比那姓钟的王八羔子有种的多!” 一旁的两个下属,对视一眼,没吭声。 不知道为啥,他们就是觉得……宋夫长的闺女,一点也不像他这个莽夫能生出来的。 ---- 此时,白鹿书院内。 白鹿书院的大门口,有一尊日晷,可以根据太阳直射的投影,来判断时间。 当投影慢慢旋转,与日晷上的其中一条刻度重合时,书院内部传来一阵清音。 这清音绵远悠长,给人一种悦耳静心的感觉。 由于宋澜衣是上头有名的“女子”,所以待遇也不差,她刚好被分到甲班。 一进书屋,便听到朗朗读书声,少年声音清朗,偶尔还夹杂女子英气不失柔美的音色,让宋澜衣有一种梦回高中的感觉。 她低调地走进教室,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 不过多时,夫子便捧着一沓厚厚的纸张进来。 夫子国字脸,皮肤微黑,走路间龙行虎步,颇有一种军伍中人的气概。 他看似目光大略一扫,实则在看向宋澜衣的时候,目光微微停留。 他见宋澜衣初入学堂,没有先与周围人熟络关系,而是低头认真研习经义,不禁对她印象更好了些。 黑脸夫子微微咳嗽一声,等读书声渐歇,才道,“今日开课前,有两件事要讲。” “一则,上周的随堂经义已经批改好,其中甲等一名,乙等十三名。至于之下的,我便不多说了。” “只是我要再提醒你们一次,这里是白鹿书院,不是别的地方。这里是书院里最好的甲班,你不上进,你不努力,在外面,照样有大把大把的人,挤破脑袋,都想要进来!” 说完,他才气化丝线,将一张张印满成绩排名的分数条,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宋澜衣见状,不禁心底惊呼:教练,这道题我熟啊! 这不就是高中考试的小分条吗? 成绩排名什么的……几乎瞬间让宋澜衣的dna都开始跳动了。 咱虽然没进过高武世界的学院,但也是整个种花家,一千多万里人厮杀出来,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部分人啊。 说学习,还是这种班级制、排名制的学习,立刻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黑脸夫子目光扫过下方的学院,着重在几个女学员间停留,似有所指道,“为何这么多圣人中,孔圣的名头最大?” “等你们学得儒家经义多了,自然就会明白。” “儒道,明本心,正礼仪,定三纲,论五常。圣人之道,就在这些随手可见的小事之中。” 等学生之中的议论渐渐平息,黑脸夫子又道,“当然,由于才气限制的问题,女子在儒道诗词上,天生不占优势。所以这里就要说到第二件事。” 底下的学生听得心痒难耐,却不敢多吭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夫子。 “我白鹿书院,之所以能遍布大乾王朝的每一个角落,其中之一是有圣人支持。二来,就是有山海镜在。” 山海镜? 宋澜衣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居于白鹿书院大门口上的那面铜镜。 其余的学子,在听到山海镜时,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山海镜内蕴含各道,根据你所选择的道,山海镜中会出现不同的考验。” “最重要的是……每当你通过考验后,山海镜就会给予不同的奖励。传闻,如果通过最后一关,天道将会奖励‘天赐箴言’。” 天赐箴言? 什么玩意? 夫子似乎看出众多学子的好心,但他只是捋了捋胡须,故意不说什么。 这也就导致一天的课讲完后,一众学子连饭都顾不得吃,急急忙忙就向山海镜所在之处走去。 还未走到神物跟前,宋澜衣就看见一张黄榜被裱在高处。 第一名:乙班,窦夕圆,过两关。 第二名:乙班,王增,过两关。 …… 余下上榜的人,几乎都是只过了一关。 宋澜衣看着第一的名字,倒是有些讶异。 朔北苦寒,少有女子,更少有送入书院的女子,能够在书院里,取得骄人成绩的,更是少数。 女子不能学习经义,而其它条道的东西……书院先生又不负责教。 除非像她一样开挂,否则只能自学。 她正想着,突然就见眼前的队伍往两边分拨开来。 人群缓缓退去,一位贴身玲珑软甲,手持一柄长枪,走路起来,发丝微微拂动,一幅英姿飒爽的女子,大步向她走来。 “你是宋澜衣?” 只见她挑眉问道。 宋澜衣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心中涌起一个猜想。 她笑了一声,也反问道,“你是窦夕圆?” 随后,两人皆笑了出来,异口同声道,“正是。” 窦夕圆见宋澜衣行事大方,不禁多了一些好感,她拦着宋澜衣肩膀,“走走走,师妹,今日我先带你去瞧瞧山海镜。” 说完,她还捏了捏宋澜衣的肩膀,边走边说,“师妹,你还是太清瘦了点。我平日在平安军当值,到时候给你送些蛮牛肉来。” “女孩子,就要圆润才好看。” ------题外话------ 今日第二更,完毕~明天见哦~ /84/84009/19191207.html 第九章:奖励——目光如炬 听着窦夕圆絮絮叨叨,宋澜衣心中有些好笑。 本来以为这人浓眉大眼的,像是个御姐,没想到内里居然是个老妈子。 她笑道,“蛮牛肉就不必了,多破费呐。” “呃……其实也可以不破费的……”窦夕圆有些不好意思。 “嗯?” “听说……师妹手上有一种药,可以快速止血生肌?” 宋澜衣一脸“愕然”,“师姐,你这不厚道啊,我以为你是看上我,没想居然是看上了我的药!” 窦夕圆正欲说什么,就听到宋澜衣道: “既然如此,我只能——接受啦。” 窦夕圆听这一番话,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的。 直到听到最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欣喜之下,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宋澜衣肩上,“好师妹,师姐果然没看错你!” “嗷——”宋澜衣感觉被拍的那部位,肌肤瞬间就红了。 她幽怨地看着窦夕圆,幽幽道,“师姐,我才九品。” 窦夕圆一时讪笑,“师姐是粗人,师妹莫怪,莫怪!” 嘴上那么说,窦夕圆心中不由得自语。 这个师妹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妙人啊。 那抬头嗔视时,略有些稚嫩的风情,连她这女子,都甘拜下风。 也不知宋瀚海那老匹夫,究竟是怎么生出这样的闺女来的。 同一时间内,宋澜衣也在打量着这面山海镜。 只见山海镜投射出一片虚影来,光线汇集在一起,最终投射在宋澜衣的身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形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草场,目力所及之处,隐约可以看见大片的葳蕤树木,山岭连绵起伏,隐约有虎啸鹿鸣声响起。 宋澜衣出于专业角度,一眼扫去,就看到了诸多可以药用的草木。 古怪的是,这里的草木,多是止血生肌之用,其次就是麻醉镇静的作用。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又因未雨绸缪之考虑,宋澜衣一路走走停停,搜集了不少药材。 等到走到半路中,她神情突然警觉起来,浑身肌肉紧绷。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正在此时,宋澜衣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欲走向前方,但此时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好奇心使你不由自主地朝这气息的源头走去……” 宋澜衣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朝左边草丛中走去。 她简直一脑袋问号。 这是强制触发剧情? 她逐渐靠近一处草丛,就听到有类似兽类的粗喘声。 与此同时,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她“被迫”掀开草丛一看,却发现这里堆积着妖蛮的尸体,草丛上,散落着累累白骨,不时还有泛着血红肌理的肉块。 而在另一边,有一头灰色毛皮的巨狼倒在地面,在他的腹部,有一处鲜血淋漓的豁洞,看上去极为骇人。 好在巨狼的胸部隐隐有所起伏,看起来还未死透。 这时,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拨开草丛,发现一头命悬一线的狼妖,你拥有两个选择:” “一、秉持众生平等,大医精诚的理念,救治这头狼妖。” “二、你与这头狼妖无恩无怨,选择视若无睹,离开此地。” “此时,你选择……” 话音刚落,宋澜衣就冷笑着从背后掏出一把药锄,猛地砸向狼妖。 “我选择——钝角!” “……” 不知是不是宋澜衣的错觉,这耳旁的声音停了好久。 直到那狼妖被一锤子砸得断了气,这声音才响起。 “这狼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选择杀死他?” 宋澜衣听到这话后,反而笑了,“什么时候,杀妖蛮,也需要有冤有仇,才可以杀了?” 说着,她手中一指,指向那堆累累白骨。 只见宋澜衣走近白骨堆,抬手取出一根白骨。 “此骨一体两端,近侧端膨大,向两侧突出成为内侧踝与外侧髁。长度大约在十二寸左右。” “这一块骨头,是成年男子的胫骨。” “而根据胫骨上的咬痕,又可以与这头灰狼吻合。现在,您觉得,我是否该杀这狼妖?” “我不是极端排斥妖蛮的人,但是,我绝对无法接受……吃人的妖蛮。” 屁股决定立场,立场决定思维。 别说什么妖蛮吃人,是因为人也吃妖蛮。 宋澜衣作为人族,那就应该在人族的立场上讲话。 沉默了许久。 空间内突然传来无机质的声音,“完美通过第一关,额外奖励神通——目光如炬。” “目光如炬:大幅度提升洞察能力,可辨别妖蛮是否杀过人。妖蛮若是杀过人,则身体轮廓边缘,会出现淡淡红光。” 宋澜衣只觉得目中微微湿润,再睁开眼时,发觉整片天地仿佛都不一样了。 就连远处山峦上的一片草叶上的瓢虫,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宋澜衣下意识地回头看那头死去的狼妖。 果然,在狼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这是……好东西啊! ----- 外界。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山海镜,但由于窦夕圆站在前方,他们愣是不敢动。 学院的甲乙班,是根据策论经义的分数高低来分的。 但绝不是靠实力来分的。 这个窦夕圆,进入平安军都七八年了,在白鹿书院里,几乎可以称作是一霸。 而且她能进白鹿书院,背后也有靠山在。 真把她惹急了,就算是钟瑞也得退后三尺避让。 正在这时,黄榜突然无风而动。 底下的学子纷纷惊呼,“出字了,出字了。” 钟瑞站在一边,脸色狰狞难看。 他倒要看看,宋澜衣这毒妇能取得什么成绩! 正巧,人群中一道惊呼声传来。 “啊?!” 钟瑞脸色一喜,欲转过头,“我就说,她一介妇人……” 话迸到嘴边,钟瑞脸上喜色一凝,紧紧盯着黄榜上……最高处的一排字! 第一名,甲班,宋澜衣,过一关。 宋澜衣……第一名? 钟瑞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倏地,他将目光放在末尾的三个字——“过一关”。 他一个激灵,“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宋澜衣只通过了一关,排名怎么会在最上方?” 钟瑞原以为,当他说出这样的话后,白鹿学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怀疑宋澜衣。 孰料他们都扭过头来,以一种奇异怜悯的目光看向钟瑞。 窦夕圆更是不惯着钟瑞,直接冷笑道,“钟瑞,你莫不是天天斗鸡走狗,都忘了山海镜排名的规则?” 钟瑞一愣,“什么?” “山海镜的黄榜排名,是根据每关具体分数之和来拟定的。宋师妹仅仅过了一关,就能夺得榜首,这只能说明,她在处理第一关的时候,所用方法极其完美。” 钟瑞:“……” 他只觉得脸上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好在众人都关注着黄榜上的动静,倒没有过多关注钟瑞。 ---- 山海镜内部。 ------题外话------ 发晚了发晚了,赶紧发 /84/84009/19191208.html 第十章:这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 山海镜内部。 宋澜衣身处在一处纯白空间内。 空间内,悬浮着一张张草药的图片。 宋澜衣根据耳边声音提出的要求,需要在三息之内,找到对应草药的相生相克之物。 若非有之前十几年的记忆底子,以及这段时间空间里学习的记忆在,宋澜衣还真不可能撑到现在。 只是在这浩如烟海的草药图片中,她稍一迟疑,就宣告失败。 宋澜衣看着空间内大大的分数——“五十五”。 这一瞬间,她愣了愣,随后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什么? 满分一百,她居然才五十五? 可恶!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点吗? 立在原地反思了片刻,宋澜衣收起脸上的表情,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又归于平静。 “今日是我学艺不精,满分一百,我居然连合格都没有,实在可耻。过些日子,我定当再来一试。” 说完,她转身就下线了。 只是当她走后,不过片刻,虚空中传来一阵疑惑的声音。 “她是不是不知道……满分是七十分?还有,这奖励……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空间内又传来阵阵闷笑声。 接着,一道女声响起,“她不是准备再来一试吗?若是下次成绩更好,再换个新神通给她。” ---- 外界。 宋澜衣再度出现在黄榜前。 窦夕圆笑眯眯地揽着她肩膀,“师妹,感觉如何啊?” 宋澜衣轻叹一口气,神色诚恳真挚,“我学艺不精,倒是为众师兄师姐丢脸了。不过越是屡战屡败,越要愈战愈勇。” 窦夕圆:??? 众多师兄师姐:??? 这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 妹子,你都拿了榜首了,这还叫丢脸? 那他们这些人究竟算什么? 若非宋澜衣的表情太诚恳,他们还以为这小师妹是在奚落他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禁看向那张无风飘拂的黄榜,心绪复杂难言。 宋澜衣只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奇怪,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那张黄榜。 她下意识地从最底下寻找自己的排名,结果越看越疑惑。 好歹她也通过了一关,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怎么还没被挂在榜单上呢? 结果抬起头,不经意地一瞥。 好嘛。 在榜首。 宋澜衣终于知道为什么气氛那么诡异了。 她看着这些师兄师姐,讪讪一笑,“师兄,师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倘若我刚刚说得话,是无心之失呢?” 众学子怒道:“滚呐!” 哼。 被打击到了。 宋澜衣干咳两声,权当无事发生,“既然如此,师妹我就先行一步。诸位师兄师姐,明日见。” 她挥一挥衣袖,小跑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下一秒,窦夕圆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跟上宋澜衣,“师妹,莫要忘了止血粉和生肌丸!” 此时,夕阳渐沉。 将家中常备的止血粉和生肌丹交与窦夕圆后,宋澜衣才算舒了口气。 宋瀚海今夜有要事在身,故而家中只有仆役和宋澜衣。 好在这种事情时常有发生,众人倒也习以为常。 是故宋澜衣吃完饭后,温习了一会今日所学的经义,洗香香之后,就躺在床上。 不过几秒,几乎是沾上枕头,就传来平缓悠长的呼吸声。 正巧这时候,宋瀚海正披星戴月地赶回家中。 他站在门口,站在门口侧耳细听。 不多时,他的眼中就隐有水雾弥漫。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愣是通红着双眼,“我家乖女一看就是去学堂受累了。平时这个点,她还在看书,结果现在却沾上枕头就睡……” 管家有些无奈。 他早就知道小姐今天去学院,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他斟酌片刻,故意道,“那老爷,要不……不让小姐去那书院上了?” 话落,宋瀚海却一吸鼻子,恶狠狠地说,“上!必须上!如今这大乾王朝,看似是太平年景,但是谁知道这太平年景能维持多久?” “若真有乱世到来,那时候,同室操戈、兄弟阋墙的事情数不胜数,疆域之外,更有妖蛮生啖人肉,我怕……我护不住她。就像这次参将之子的事情一样……” “我欲做溺爱她的父亲,但是这狗日的世道——不允许我这么做!” 说完,宋瀚海就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管家见状,连忙跟上去,急道,“老爷,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宋瀚海闷声,“练武!” ----- 梦境空间。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澜衣总觉得,她在梦境空间中学习的效率极高。 她本身记性就极好,在空间的加持下,这些语句晦涩的经文药典,往往浏览两遍,便可铭记于心。 然而愈是如此,她非但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更加谨慎勤奋。 她,宋澜衣,学习全靠努力,从不开挂! 梦境空间,启动! 另一厢。 药圣感应到空间的召唤,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慢悠悠闭上眼。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习惯了在夜间梦境中,给那位小弟子补课的生活。 说实话,刚开始可能还有点不情愿,毕竟他是被迫抓去的壮丁。 故而一开始教的时候,他也是半敷衍的状态。 但是教着教着,他就发现,这小弟子悟性高,记性好,加上小弟子嘴甜,每次喊人都是一口一个“老师”。 天长日久下来,倒是多了些真心。 今日,他就准备拿出一些真本事,带小弟子好好看看药道的本事。 药道? 那可不仅仅只有制药! ------题外话------ 之前的章节多出几个字,因为发得太着急,没注意,抱歉哈。不影响阅读~ 明天见啦~ /84/84009/19193267.html 第十章:老师,我要学这个! 正当药圣准备今日好好露一手的时候,他刚推门进去,就听到哗哗的翻书声。 药圣眼皮子一跳,推门的动作下意识地轻了一点。 他悄悄进入房中,就看见宋澜衣快速翻动手中的书页,几乎是两三息就看完一页,每看完三五页,她还会依照次序,一个个将书本上的内容默写下来。 药圣还注意了一下,发觉宋澜衣默写的内容,居然和之前书页上的内容……一一对应! 如果做到这点的是三品以上的大儒乃至圣人,药圣只觉得这是应该的。 可是宋澜衣是什么人? 她不过堪堪迈入修行境界,她就能做到这般程度! 药圣捋了捋胡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淡定,淡定。 他可是圣人,什么天才没见过? 哪怕这个天才……在天才中也算罕见,他也不应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可是圣人……可是他么的!他在九品境的时候,也不能轻易做到……背书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咦,老师,你站在那里干嘛?” 药圣的目光太炽热,让宋澜衣都忍不住出言问道。 药圣干咳了几声,似是无意走到宋澜衣的桌前,翻了翻她的笔记,淡淡道,“天资尚可,但还须努力。修行一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宋澜衣肃容,愈发谦逊起来。 这是个高武世界,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奇遇,她的记性放在前世或许算是不错,但是在这个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世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毕竟……世界那么大,总会有天才的。 她点点头,认真道,“老师放心,学生知晓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的道理。” 药圣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 要不是宋澜衣的神情太过真诚,他甚至在怀疑……宋澜衣是在反讽他。 不行! 他要找回作为老师的尊严! 药圣整了整神色,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澜衣,你之前得到的三个术法,可学会了?” 这三个术法,就是《黄帝内经》中自带的。 “三个术法中,妙手回春与悬壶济世,我略有心得,但是剩下的那个术法,我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药圣微微点头,“不错,这三个术法,实际上,只是药道的入门术法。今日,我便正式同你介绍一下药道。” “药道分为三派,其中之一为岐黄派,可研制丸药。” “其二,则为济世派,多用术法,救死扶伤。” 这个宋澜衣懂,就是奶妈嘛! 她有些好奇,“老师,那第三个是什么?” 药圣神秘一笑,“第三,也就是我主修的派系,掌控派。” 掌控派? 宋澜衣有些不解,但还是耐心地听下去。 “掌控派,修行的人极少,往往需要一定天资。因为若是想要把这一门派修到极致,那么往往需要涉猎济世派、岐黄派的知识。” “澜衣,我问你,药道的立身之本在何处?” 立身之本? 宋澜衣思考片刻,开口道,“是草木?” 药圣捋须而笑,“不错。无论是岐黄派还是济世派,都离不开草药的作用。” “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曾走遍天下,见过能吞噬一个小世界的银星花,亦见过能够绞杀异兽的奇特藤蔓。” “旁的不说,就说圣人殿中,就有一位圣人,他的本体乃是千言神树。此树天生地长,只要生长至完全态,就是一品的境界。” 宋澜衣点点头。 她懂,异兽流嘛。 这些家伙在血脉加持之下,总要比人族猛一点的。 但是按照正常套路,这种异兽异植在某方面,也有着一定的桎梏。 不过…… 宋澜衣琢磨着药圣话里的意思,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她直直地看向药圣,眼睛亮晶晶的,“老师,掌控派,就是掌控异植吗?” 药圣满意地看到小弟子惊喜的模样,笑着点点头。 他的语气中带着蛊惑,“你所掌控的异植,除却它先天的神通外,你还可以根据对药道的了解,为其疗伤辅助,甚至研究出药液,帮助异植更好地开发身体潜力。” “等你到高境界后,你甚至还可以与异植合二为一……” 宋澜衣听完这一些介绍,差点高呼“教练,我要学这个!”。 但是有前世的经历在,她让自己恢复冷静后,沉吟道,“老师,有潜力的异植不好找吧?” 药圣点头,直言不讳,“是。” “那研究出的药液,恐怕价值也不菲吧?” “对。” “与异植合二为一,应该是后期的事情吧?” “没错。” 药圣说完,还是笑眯眯地看向宋澜衣,“那么,你要学什么派呢?” 宋澜衣看着他,也笑了。 “我要学掌控派。归根结底,我还是不放心,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在别人手上。” 救人可以,但是只有救人的能力……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药圣听完后,长笑了三声,心中对自己这个弟子愈发看重。 或许有天资的徒弟有很多,但是既有天资,又能与他三观相契合的徒弟,却是少之又少。 他高兴之余,不免提点一下宋澜衣,“我也不知你在何处,若是在南边的烟瘴林子里,异植倒是有些。唔……或者你可以去白鹿书院试试。” “白鹿书院?” “对,眼下时局变幻,白鹿书院的山海镜应该已经开放了。据说,山海镜中的奖励,出现过异植。” 这不巧了。 这还真是——正瞌睡,就来了个枕头。 宋澜衣扫了一眼已经复习过半的《药经》,只觉得不够保险。 想要获得潜力高的异植,那就必须在山海镜取得完美的成绩。 内卷计划,现在开始! /84/84009/19202983.html 第十二章:因为这城……也是会破的啊 早晨寅时。 由于近日来,边疆妖蛮动乱不断,平安军在定远城的城墙上,日夜戒备。 宋瀚海披上冰冷的甲胄,早早到军营中点卯操练。 天色还一片漆黑的时候,宋澜衣已经起床洗漱完毕。 她披上一件外套,坐于书案前,回想夜间药圣传授她的话。 【世间大道迥异,但殊途同归。所谓道,就建立在才气的基础上。吟诵经义,誊抄经典,均可获得才气。】 【但是说起来,积累才气最快的方式,就是——登上文报。大乾文报,遍布各个疆域,越多的人阅读你的文章,越多人认可你的诗词理念,那么你所获得的才气越多。】 是故,在之前,宋澜衣根本没有修行,但却因为登上文报,却获得了大量才气,一举突破九品境界。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这个时代似乎是一个架空的时代。 在大乾王朝之前,还有夏、商、周三代王朝。 但是前世记录中的秦汉、三国、五胡十六国等等,都没有出现。 剧本给的设定……似乎就是文抄公的路线。 但是宋澜衣扪心自问,她不是圣母,如果利益不受损,她当然可以做个潇洒的文抄公。 但是……这是个仙武世界。 鬼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大因果线,她强借了他人诗词,会不会承担什么因果。 宋澜衣的指尖轻轻敲打在桌面。 抄? 当然要抄! 这是目前作为穿越者的优势。 大不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又或者一刀下去,头上顶个碗大的疤。 生死看淡,不服就是干! 但是……得换个方式抄。 此事,还需多加琢磨。 思虑片刻后,宋澜衣缓缓提起笔。 “医学常识防治手册——传染病篇。” “传染病是一大疾病的总称,具有传染性,并且在符合条件下或许会造成流行性疾病。” “根据传染途径,可分为以下几类:” “一、肠道传染病:霍乱、痢疾、伤寒……” “二、呼吸道传染病:白喉、风疹……” “……” “具体防治措施:……” 这种知识,或许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但是在这个各家各派,敝帚自珍的时代,知识往往是最宝贵的。 这些看似简单的预防措施,有时候在不禁意间,甚至可以拯救一条生命。 埋头奋笔疾书间,白纸上的字体都出现点点金斑,看上去神异非常。 宋澜衣则是全身心投入到誊抄中,也正是这种状态,让她体内的才气,以更快的方式增加起来。 如果说九品境的才气总和,是一个小水潭,那么现在这个小水潭,已经被填满了四分之一。 大约辰时,按照往常这个点,应该是吃早膳的时辰。 但偏偏却在这时候,远方城门方向,传来沉闷的鸣鼓声。 边塞城内,非大事不可鸣鼓。 如今正值秋冬之际,定远城内鸣鼓声响,则必有妖蛮叩关。 宋澜衣神色一肃,顿时放下笔,披上斗篷,脚下轻点,身若鸿羽,轻飘飘几下,便掠出几丈的距离。 也是在这时刻,管家匆匆跑来,刚要说话,只觉得眼前有一股劲风刮过。 随后,他眼前就不见宋澜衣的踪影。 他看着远处宋澜衣的背影,面色复杂,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小姐……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当宋澜衣来到医馆的时候,这里已经布满的伤病。 医馆处在外城,方便将士在这里接受治疗。 这里满地的断臂残肢,胸口上扎个箭支之类的伤势,甚至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了。 好在医馆内有大量的止血粉和生肌丹,这让许多大医师减少处理小伤的时间,转而去处理情况较为复杂的伤势。 宋澜衣见状,当机立断,运转才气,清喝一声,“悬壶济世。” 一道盈盈绿光,似湖水波纹一般,化作涟漪,向外荡漾开去。 凡是医者,在绿光照耀的范围内,只觉得耳聪目明,就连使出的治疗术法,效果也比往常要强。 除却医者外,就连一部分伤患也有些惊奇。 当那绿光拂过的时候,他们只觉得原本疼痛难忍的伤口,突然涌出一股清凉的感觉。 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是这术法也足够惊人了! 这道术法,不仅有增益的作用,同时,还拥有镇静止疼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宋澜衣的修为仅仅只是九品,居然就能起到那么显著的效果! 做完这一切,宋澜衣直接挽起袖子,投入到救人的事业中。 她单膝跪在一名中年甲士身边,闷声拿出袖子中的止血粉。 中年甲士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豁洞,血肉模糊间,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肠子。 饶是如此,他愣是没有喊过一句疼。 许是觉得疼痛难忍,他说起了往事。 他微笑地看着宋澜衣,似是叹息,似是怀念,“曾经,我也有一个女儿。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和你一般大了。” 宋澜衣静静地听着,手上抹药扎针的动作不停。 “那年南方兵乱大灾,我携妻儿,北上来到定远城。” “朔北荒凉苦寒,但是好在,只要入伍,总有妻女一口饭吃。我没读过书,说得难听些,就是读书人口中的匹夫。” “我这个匹夫啊,不懂得家国大义,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要让妻子、女儿,随我一同活下去。” “可惜,我女儿还是去上京了。” “去上京了?”宋澜衣不免多问了一句。 “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走了的人……是不能多说的。至亲之人,在头三年,甚至不能祭拜。” “可是……我多想,多想……她,是真的去上京享福了。” 宋澜衣低了低头,用垂落的发丝,遮住有些湿润的眼眶。 当伤口都处理完毕时,她调动才气,低喝了一声,“妙手回春。” 中年甲士只觉得腹部有一股暖流升起,紧接着,还有肌肤上暴露的伤口,一点一点地愈合起来。 当宋澜衣转过头后,身后突然传来甲士的声音。 “你知道,她为什么走了吗?” 宋澜衣脚步微顿。 “因为这朔北的城……也是会破的啊……” ------题外话------ 今日完毕,新书期,还请大家多多呵护幼苗,多多追更,因为追读数据比较重要哈。 感谢各位宝宝的支持,谢谢大家! /84/84009/19205622.html 第十三章:群奶术! 朔北的城……也是会破的啊…… 这一句话,在宋澜衣耳边炸响。 她深呼吸了几次,勉强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继续给下一位伤患处理伤势。 由于她处理伤口,又快又准,再加上术法与药粉的双重作用下,医馆内的伤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起来。 这些在伍老兵,在伤口愈合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提着刀剑,再度登上定远城的城门。 医馆的主人发觉这件事后,略一观察,就发现了宋澜衣与其他人的不同。 她观宋澜衣的修为,也不过九品,但治疗某些特定伤势的时候,她所能取得的效果,甚至比得上七品医师。 不过她也没打扰宋澜衣,而是有意无意,将一些外伤伤患,安排在宋澜衣旁边。 这样一来,宋澜衣感觉不对劲了。 怎么越治疗,伤患越多了? 好吧,是时候给他们露一手了。 群体治疗法! 她唰唰从药箱中取出白纸和毛笔。 只是此时性命攸关,也容不得再细细研磨了。 她干脆从地面,蘸取了一点尚未干涸的血迹。 随后,就龙飞凤舞一般,在白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一行字—— 《神农本草经》 既然秦汉未出,没有华佗、扁鹊、张仲景…… 那么就祭出《神农本草经》吧! “儒者不必以医名。而知医之理,则莫过于儒者。” “世之言医者,必首推神农……” 凡是宋澜衣笔尖所到之处,落笔无丝毫凝滞之感。 仿佛整篇《神农本草经》,已经深深镌刻入她的脑海中一般。 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于药道的理解,此刻一一化作笔下的墨痕。 墨痕糅合才气,竟在地面开出了朵朵墨荷,一时之间,整个医馆门口,药香四溢。 那些身患重伤者,本已到了意识涣散的边缘,此刻闻到药香,却突然感觉身上的疼痛在减退,甚至肌肤上的伤势都在缓缓愈合。 这种愈合速度,虽然比不上针对性的治疗,但是……关键得看效率啊! 治疗一个人的伤势,就算动作再快,那也是一个一个进行治疗。 可是现在……同一时间内,墨莲生长范围内的数十人,都可以接收到治疗! 此时,医馆打杂的小厮早已看呆。 他压声朝医馆里叫了一声,“馆主,馆主!你快出来看!外面有异象!” 许是“异象”二字,打动了馆主。 只见一名肌肤莹润如玉,眉目顾盼生辉的美妇掀开帘子。 她先是向外一看,而后看到满地的墨荷,眸光似有精光闪过。 这偏远的定远城,竟还有医道的好苗子?! 仅仅只是誊抄《神农本草经》,就可以化出最简单的异象——笔落墨荷! 这种异象,无关境界,仅仅只是因为对于这本经义的理解感悟。 这名少女能以九品之境,化出异象,只能说明她在药道一脉,颇有悟性。 她低声朝小厮道,“记下她的名字。” 随后,她又深深地看了眼宋澜衣,这才转身进入医馆内。 医馆靠近城墙,时至正午时分,听闻城墙上退下来的老兵所说,前线战况愈发凶险。 此次妖蛮来势汹汹,颇有破釜沉舟的势头。 到了现在为止,就连明王殿下都驻守在城墙上方,亲自与敌军妖蛮统帅对峙。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悲哀。 身为人族强者,只能作为震慑武器,与敌军强者对峙,而无法真正参与到战争中。 等到月色渐起,宋澜衣的青色袄裙上,沾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 她随意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端着饭盒,与周边的伤患一同进食。 这是她今天的第一餐。 在大量的体力劳动下,她早就饥肠辘辘,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无非是因为心中的医者信念,以及体内的才气支撑罢了。 周围的伤患有男有女,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们的年龄,几乎都比宋澜衣大一轮。 见她头几乎埋到饭盒里去,明明只是干巴巴的菜色,却愣是吃得津津有味,周围的伤患都不是滋味。 “小宋大夫,过来同我一起吃吧。我这里还有红烧肉。” “是啊,小宋大夫,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吃口肉,没啥!” 红烧肉? 医馆发的饭食里,可没有红烧肉! 她咽了口唾沫,义正言辞道,“我是医者,你们是病号。我怎么能吃病号的伙食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伤患肃然起敬。 小宋大夫年纪轻轻,却已有医者仁心。 只见她扒完饭,就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小憩。 孰料还未等她阖上眼,城门外就出现一阵蹩脚的人语: “里面的人族,束手就擒吧!你真以为我妖族蠢笨不堪吗?此次大军南下,我们已经截断了你们所有的通讯渠道,粮草已断,你们就算再怎么抵抗,也只能是负隅顽抗。” 听到前面,宋澜衣还有点想笑的感觉。 只是听到粮草断绝,她就笑不出来了。 定远城处于朔北,土地贫瘠,且又军户甚多,不善耕种,城内物资虽然有储存,但是想要和妖蛮打长久战,显然是不够的。 她看着周围略有些躁动的人群,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城墙。 正当此时,医馆内传来柔和的呼喊声,“宋姑娘,馆主想要见你一面。” 馆主? 宋澜衣根据过去的经验,知晓这个医馆的馆主,可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连老爹宋瀚海,言辞中提到这位馆主时,也大有推崇敬佩之意。 宋澜衣拍了拍袄裙,应了一声,“来了。” 掀开帘子,就可以看到,在医馆内的伤患,身份要比外面的士卒高得多。 同样,他们受到的伤势也更为复杂难缠。 大致扫了一眼,宋澜衣就抬头向正前方看去。 第一眼,她就被坐在堂上,通身气度不凡的雍容女子所吸引。 女子冲她微微一笑,“宋姑娘莫要拘束,我是医馆的馆主,你可以称我顾馆主。至于身边这位……” 她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这位是明王府上的公孙先生。” 宋澜衣一愣,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经历,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84/84009/19217691.html 第十四章:狭路相逢,勇者胜! 宋澜衣躬身一揖,“公孙先生。” 公孙玑见宋澜衣虽身为千夫长之女,然而却无骄矜之意,心中好感顿生,言谈也不由得和悦了些。 “宋……宋姑娘,暂且这么称呼你吧。你可听到了妖蛮在城外的叫阵声?” 宋澜衣心下了然,面上依旧淡定,“听到了。” 公孙玑捋了捋一小撮胡须,笑呵呵道,“不知宋姑娘对此……有何看法?” 宋澜衣笑了,声音平淡,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妖蛮以计截断粮草,此事尚未知晓真假。但是……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哦?”公孙玑眼中有精光闪过,“此话何解?” “妖蛮此番南下,正值秋冬之际,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过冬粮草。妖蛮抛却辎重,根据其行进速度来看,所带粮草,也不过够两三日的口粮。” 宋澜衣谈起此事,忍不住侃侃而谈。 既然要展现自身的价值,那么她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然而这只是最乐观的估计。我能想到,那么妖蛮一方,也不全都是傻子。人族有兵法,有诡道十二计,可以混淆视听,妖蛮必然也有相应的计策。” 说到最后,宋澜衣的神色沉凝起来,“此战,必是险战!恶战!” 公孙玑却皱起眉头,“可若是如此,话题不还是转圜回来了吗?” 宋澜衣却笑,“依我之见,可以以我最开始的说辞,安抚军心,调动气势。只因……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 “好!”公孙玑眼神倏地一亮,脸部涌上一抹潮红,“好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不顾伤势,猛地坐直身体,直直地看向宋澜衣,“宋澜衣,你可愿上城门去叫阵?先前我只觉得你凭借辩才,登上文报过,想必一定口齿伶俐。” “如今想来,竟是我小看你了。这样,你且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事成,就算挖空王府的库房,我也能帮你找到你想要的。” 宋澜衣小心地觑了眼这个公孙先生,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看来这个公孙先生,也是明王帐下的滚刀肉啊。 宋澜衣斟酌片刻,试探道,“先生,我想要一株异植。” “异植?”公孙先生面露沉吟之色。 这东西他倒是听过,只是棘手的是,宋澜衣一看就是身负机缘传承的人,所想要的异植,必然不是凡品。 倒是一旁的顾馆主出声:“我倒有一株异植,只是颇为凶戾邪异,乃是当年山海镜中所得。就看你要不要了。” 说完,她拿出一粒种子。 只见这枚种子,大小形状如同蚕豆一般,只是通体血红,比鲜血的颜色,还要再压抑深沉三分,虽未萌芽,已有凶煞之感。 宋澜衣听到“山海镜”这三个字,眉梢微动。 顾馆主见宋澜衣不吭声,似是在思考,笑眯眯地伸出手,将种子放在宋澜衣的手心。 “我行医道,甚少杀生,与这株异植不合。但是我能看出,你虽有救死扶伤的手段,但所行之事,并不拘泥于医道。” “再者,此异植虽然凶厉,但我早已用才气封印。等你修为渐强,便可以逐渐解开封印。” 说到最后,顾馆主冲宋澜衣眨了眨眼,俏皮道,“拿着吧,不要白不要。明王这小家伙都穷得快当裤子了,你从他那……捞不到什么好处。” 一旁的公孙先生,听到最后,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微微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宋澜衣懵逼了。 好啊,搞战术的心都脏! 怪不得说要翻遍明王的库房……原来是因为,明王的库房里,真没啥东西! 不过宋澜衣也没啥好委屈的。 管她过程如何,反正她已经捞到好处了。 既然如此,就应该干活了。 她心中打好腹稿,冲公孙先生一笑,“先生,我准备好了。” 公孙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说罢,他犹豫片刻,还是多言了一句,“若是心中迟疑,趁现在未上城墙,还可退去。此役……有生命之危!” 宋澜衣闻之,展颜道,“若说不紧张,那一定是假的。只是,人在城在;城破人亡!无他,唯向死而生罢了!” 公孙玑罕见地浮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好。若是此役大胜,前路……还有大机缘!” 宋澜衣嘴角微微抽搐。 她觉得,这些谋士,画饼倒是一套一套的。 此时,城外的叫阵声还在不断响起,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公孙玑侧耳听了几句,脸色微沉,不顾身上的伤口,带着宋澜衣就往城墙上走。 甚至他嫌弃宋澜衣速度太慢,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口中吟诵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疾!” 宋澜衣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风声阵阵。 再放眼望去,只见在朔北凄冷的月色之下,高耸而古朴的城墙上,仍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就连空气中,都隐隐有一股蛮荒凶戾的气息在弥漫。 城门口百丈之外,有一只金斑巨蟒,嘶嘶吐信,盘亘在地面,阴冷道,“人族,何必继续僵持呢?就连你人族兵法中,也曾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你们定远城的粮草被截断,想来要不了多久,城内的粮食就会耗空。易子相食,烹人啖肉,这难道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听到这话,公孙玑的眼眸中有冷色闪过。 他握紧宋澜衣的手腕,认真道,“我就在你身后,今夜,若非我死,妖蛮,动你不得。” 宋澜衣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出一步,立于城墙之上。 她的长发被冠起,面容肃穆,一身青衣,衣袍上血迹斑驳。 但就是这样,在今夜的月色下,反而多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寂静中,一声清朗的少女声响,如惊雷一般炸响: “化外蛮夷,安敢妄谈人族兵法?” “兵法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然,人族有圣言:狭路相逢,勇者胜!” “人族亦有圣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人族更有圣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84/84009/19227864.html 第十五章:公孙玑出手——上善若水! 百丈之外的金斑巨蟒,在月色下,身躯泛起一层深邃的红光。 他微微眯起眼,化作人身,看向城墙上的宁瑶,冷笑一声,“无知小儿,以为学会几句搬弄人心的话语,便可激励人心吗?” “你可知,粮草不足,你们纵然士气再胜,也只能活活饿死。没有粮草,你拿什么打赢这战役?!” 金斑巨蟒话音落下,看着宋澜衣,本以为这面容尚待稚嫩的少女,会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 事实上,不止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那些妖蛮大军,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宋澜衣却站在城墙上,以一种喜怒莫测,甚至高高在上的态度,轻蔑地睨了他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宋澜衣的那种从上而下的轻视。 果然,下一瞬,宋澜衣就似笑非笑地开口了。 “你等妖蛮,既知人族有兵法,难道就不知道,狡兔三窟这个道理?定远城乃人族边境大城,你怎么就确定,定远城真的就明面上的粮草储备呢?” 站在宋澜衣身后的公孙玑,眼神一凝,不由得多看了宋澜衣几眼。 这家伙……是真推测出来了……还是说,在恫吓妖蛮大军? 只是还不待他多想,下一瞬,宋澜衣的话再度响起。 “更何况……就算我们粮草不足,你们妖蛮的粮草就一定充足吗?你等作为急行军,一路南下,又能储藏多少粮草?” “我平安军内部,尚且可以屯田产粮,那你们呢?在哪种?在这茫茫飞雪的塞外吗?” 如果说先前那句“狡兔三窟”,是身体上的打击。 那么这后面一句,可以说是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打击。 他们有带够粮草吗? 也许后方军帐中的妖王知晓,但是金斑巨蟒可不知道。 他只不过是有几分辩才,所以被委派来阵前叫阵的妖族罢了。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就连先前那些话,还是后方妖王教他说得。 他想要反驳宋澜衣,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发现,宋澜衣这话……真他么的有道理! 后方。 妖蛮军帐中。 一尊背后生出三条青色狐尾的男子微微眯起眼,不咸不淡地骂了一句,“蠢货。” 他的语气虽平静,只是胸口微微的起伏,还是证明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怒意之下,他顺手拿起火炉边的烙铁。 只见他举起烧得通红的烙铁,朝笼中骨瘦嶙峋,形似白虎的异兽压去。 滚烫的烙铁,印刻在笼中白虎头顶的“王”字。 只听得“滋啦”的声音响起,袅袅白烟升腾而起,瘦弱的白虎靠在牢笼的栏杆上,目光死寂,只有触碰烙铁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才麻木地颤动一下。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就连狐尾男子都觉得无趣。 他冷喝一声,“废物。” 不知是骂眼前这白虎异兽,还是城门口的叫阵者。 他将烙铁一扔,掀开军帐,眉心一朵青焰微微闪烁。 只见狐尾男子腾空而起,背后青尾暴涨,三条狐尾如同滔天孽焰,凭空而起,夺走了夜色中天地间所有的色彩,横跨虚空,直冲城墙上的宋澜衣。 正在这时,一直静静立于宋澜衣身后,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公孙玑,却突然冷哼一声。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宋澜衣知晓,这乃是李圣所著的《道德经》之言。 所谓的李圣,就是民间口口相传的老子。 伴随着公孙玑快速而冷静的吟诵,周围的空气顿时湿润起来。 紧接着,一道天河无垠之水,自天穹上方,如同一条银光斑驳的瀑流滔滔而下。 瀑流如同一堵墙,将狐尾男子的青焰挡得严严实实,甚至当青焰被天河水尽数熄灭后,那道瀑流,依然如同一张幕布,屹立在天地之间。 只这一点,高下已分。 公孙玑缓缓从宋澜衣背后走出,嗤笑一声,“对一九品境下手,青狐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原来他叫青狐王…… 宋澜衣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丫的,总有一天要砍了你的尾巴。 青狐王却没有理会公孙玑,甚至他都未正眼瞧公孙玑与宋澜衣二人。 他把玩着手中的青焰,淡声道,“平安军无人了吗?竟让一小儿登上城墙叫阵。” 公孙玑眼中的冷意更浓,正在心中思忖反驳的话语,一旁的宋澜衣就笑了。 “我当然是小卒子,只是您贵为妖王,又为何要因我这小卒子出面呢?” 此话讥讽之意太浓,几乎是指着青狐王的鼻子在骂。 你说我垃圾,好啊,我就是垃圾。 可是你不是能耐吗? 你这么能耐,干嘛还火急火燎地出来,想要杀了我这个垃圾? 这样看来,这所谓的青狐王,也不过如此嘛。 一旁的公孙玑简直是服了。 他觉得,以后两军对决前叫阵,让宋澜衣来做这事,太合适不过了。 胆大、心细、毒舌、脸皮厚,再加上思维灵活,妖王来了,也能被气得吐血三尺。 北面的城墙上。 这里是妖蛮主攻的方位。 原本经过白天一整日的鏖战,再加上夜晚妖蛮的叫阵,此时的士气隐隐有所低落。 只是此刻,当他们听到宋澜衣的垃圾话后,士气竟然隐隐有上升凝聚的趋势。 是啊,我们也许粮草不足,难道妖蛮的粮草就充裕了吗? 他们若是粮草充裕,又何必南下一路抢掠粮草? 尤其是听到宋澜衣不过是九品境的修为,但却有着直面异族,叫板妖王的勇气。 虽然月色凄清,风雪飒飒,但在此时此刻,驻守于城墙上的将士,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浩然热血在逐渐升腾,直至充盈胸口。 宋瀚海站在城墙上,身披甲胄,手挽长刀,没有往日那种大大咧咧之感。 此时的他,有一种历经沙场,千锤百炼之后的肃杀之感。 在城墙之上,甚至还有穿着白鹿书院长袍的学子,他们一个个面容稚嫩,但在此刻,却多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坚毅之感。 远方,青狐王的声音再次传来,“何必再负隅顽抗?说实话,大乾的生死,与你又有何关系?朝代的兴亡,不过是历史的尘烟滚滚而过。” “哪怕朝代更迭,但于你们这些底层的军户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吗?” /84/84009/19229580.html 第十六章: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听到这话,宋澜衣只是冷笑一声,“妖蛮到底只是妖蛮。殊不知,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因为,除了五谷杂粮外,还有一种信念。” “这种信念,可以小至守护所爱之人,也可以大至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你若问我为何站在此处,我只能告诉你——” “因为我所站着的地,是大乾的地;我所顶得天,是大乾的天!” 话音刚落,冰冷古老的城墙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光芒。 这些火把汇聚成一条长龙,如同一条巨龙,盘亘在这最背面的边荒古城。 下一刻,滚滚声浪在这古城上响起,在天地一色的茫茫雪景中,如同雷鸣般炸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文吟诵之间,仿佛有一股热血在心中久久回荡不息。 宋澜衣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再这首诗文的作用下,无限拔高。 狂风吹乱了云与雪,吹散了月与愁,只见一道道沉眠于地下的枯骨,泛着灿金的光芒,再度从地下苏醒。 他们的眼睛,逐渐从空洞变得有神,淡金色的甲胄包裹着他们的累累白骨。 这些甲胄虚影,手持雁翎枪,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伫立在城墙前。 在这无言的肃穆氛围中,空气中传来金石玉振一般的声音,仿佛是那些枯骨在缓缓吟哦: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远处的青狐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人族反抗之心坚定,居然连英灵这东西都召唤出来了。 看来……双方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他微微眯起,背后的狐尾竖起,伸出手,向背后打了个旗语。 偌大的天地间,有一瞬间的安静。 紧接着,无数刀剑共振声,嗡鸣声,如同倒悬于天际的天河瀑布,在一刹那,尽皆爆发出来。 无数飞剑回旋绕转,众多箭矢一触即发,在朔北的沙场上,明明没有任何喊杀声,但宋澜衣却觉得,她似乎可以听见策马扬鞭,飞驰沙场的鞭挞声。 她定了定心神。 甚至她有些惊奇的发现,面对这满地的断肢残臂,她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感,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萦绕在心头。 就连她胸口,装着那枚异植种子的地方,还有一种滚烫发热的感觉。 她摸向衣侧,取出一个小药包,伸手一提,将摆放在身旁的九石弓握在手上。 九石弓,放在前世,那是四个男子才能堪堪拉动的强弓。 但是此时此刻,在《无衣》歌以及九品修为的加持下,她愣是仅凭一己之力,拉开了九石弓。 宋澜衣将药包粘到箭矢上,微微眯眼,冲着妖蛮大军最为密集之处,拉动弓弦至满月状,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矢疾驰而出。 公孙玑刚开始没说什么。 他只以为宋澜衣在尝试什么新药,就算有什么功效,也不会太过显著。 但是…… 当那支雕刻着红白纹路的箭矢,飞至妖蛮大军上空时,宋澜衣突然食指轻轻扣在城墙上,轻吐出一个字,“爆。” 夜幕下,无数银白的粉末,如同花粉一般,洋洋洒洒落下。 妖蛮起先还不以为意,直至花粉落在肌肤表面,肌肤以极快的速度被腐蚀,化作一摊血水。 不多时,毫无防备的妖蛮就化作一截枯骨,殷红的鲜血,将雪地一一浸染。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异族,凡是花粉覆盖范围内的妖蛮,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手段,最后基本都只能变作累累白骨。 公孙玑看到这一幕,甚至惊愕得嘴都微微张开。 如果做出这事的是顾馆主,公孙玑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因为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但是问题的本质是……宋澜衣现在,只不过九品! 愕然之下,他实在是忍耐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澜衣朝公孙玑眨了眨眼,抿嘴而笑,“先生,可听说过氪金战士吗?” 药道本就不拘泥于修为,真正影响药师水平的,只有药方和药材。 巧合的是,宋澜衣药方不缺,药材……有老爹的小金库。 不过老爹的小金库,也快嚯嚯没了。 公孙玑听不懂什么氪金战士,但是他只知道,这药包很好用。 他难得有些赧然,“你这药包……” 宋澜衣截住了他的话头,笑眯眯道,“卖,当然卖!” 啊……不是送啊…… 不能白嫖的公孙先生,有点小失落。 不过他很快又精神起来。 反正可以走报销这条路子,想来王爷是不会介意的。 这样一想,他豪迈地比出一个数字,“这个价,如何?” 宋澜衣连忙掏出一大把药包,“可以。” 两人正交换完毕,远处,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宋澜衣手提强弓,迎面一挡。 箭矢歪斜了一下,刺破了宋澜衣的手心,血液溅出,有一部分被溅射到了胸口的衣襟处。 她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炽热,像是又把火,在衣襟内燃烧一般。 直到她讲胸口的那枚种子拿出,才发现它已经发芽了。 宋澜衣沉默了一会,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胸口处的血迹。 不愧是凶戾邪异的异植,居然要用鲜血喂养。 难怪医馆馆主没有用它了。 宋澜衣摸了摸种子上方的嫩芽。 她能清晰感觉到,异植对她的青睐与讨好。 宋澜衣抬头看向城墙外,血水几乎淌成河流的战场,一咬牙,低声道,“你既然这么喜欢鲜血,那就去喝那些妖蛮的鲜血吧。” “妖蛮身强体壮,想来鲜血中的灵气也比旁人要多些。” 小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嫩芽,紧接着,顺着宋澜衣脚边,一路蜿蜒而下,直至爬出城墙,悄悄潜伏,向妖蛮大军匍匐前进。 /84/84009/19233767.html 第十七章: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悬立于半空中的青狐王,脸色难看至极。 明王这是想干什么? 准备破釜沉舟一战吗? 青狐王动念之间,他双手化作青焰,火焰如满天雨落,纷纷扬扬,周围的雪花都化作袅袅水汽,向上升腾。 只是当火焰触碰到城墙时,无数甲胄英灵再度举起手中的长枪,长枪铸成一道防线,将所有的火焰都抵挡在枪尖三寸之外。 这一击之后,英灵身上的灿金色光芒,也随之黯淡一点。 接着,滚滚的投石,被站在最前方的妖蛮,投掷向城墙。 无数纵云梯被架起,搭在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妖蛮,如同前赴后继的虫豸,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 宋澜衣手腕上缠绕着一根红色藤蔓,藤蔓向外延伸,如同城墙上一抹不起眼的血线。 然而就是这么一根藤蔓,在吸收成吨的妖蛮鲜血后,枝蔓上隐隐有金色细线生长而出。 宋澜衣此时的表情有些诡异。 因为她能感觉到,小嫩芽在吸收血液的同时,它自身也在迅速强大起来。 当小芽自身达到饱和后,它就将血液中的力量,反馈到宋澜衣自己的身上。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在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强化起来。 无论是从力量、敏捷还是洞察等方面,都在迅速拔高。 好在这种拔高并不是没有限度的,当到达一定临界点的时候,它就渐渐停止下来,转而作为身体内的底蕴,等待日后突破,再转化为力量。 可以说,宋澜衣此时的实力,远远高于九品,可匹敌一般八品,但是若是对战同境界的天之骄子,如果不动用其它手段,还是过于勉强了点。 宋澜衣看了看手中的强弓,果断丢到一边,转而从另一边拿起一个大锤子。 她趁着众人没注意,走到云梯前,当一个兽耳人身的妖蛮从城墙上冒出头来时,她手中快狠准,一击砸在妖蛮的脑袋上。 “砰!” 一击得手,妖蛮的头颅如同碎裂的西瓜一般,从内部猛地炸开,红白的脑浆流了一地。 公孙玑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他看了看宋澜衣手中的大锤子,又看了看她单手轻松提起锤子的样子,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你妹的! 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啊? 拜托!你只是一个药师而已! 宋澜衣没管公孙玑奇怪的眼神,反而投入到了打地鼠的海洋中。 虽然这个打地鼠……略有些血腥。 就在此时,城墙上方,突然多了一群黑压压的鹰隼,鹰隼目光如钩,一声长啼响彻云霄。 在这尖啼响起的一瞬间,城墙上当即就有许多士卒脚步摇晃,两颊惨白毫无血色。 甚至有几名士卒,难以抵挡这种鸣叫声,在思绪恍惚之下,甚至失足跌落城墙之下。 公孙玑从晃神中回过神来,见到这一幕,瞬间暴怒,“畜生,好胆!” 他口吐一颗丹心,丹心赤芒打作,在一瞬间,道心化物,化作一把五色羽毛扇。 他估测了一下自己与鹰隼之间的距离,在心中微微皱眉,但终究只是在心中一叹。 未到三品,不可踏空而行。 至少……儒道是这样的。 这也是他们这些人最遗憾的桎梏。 若是三品之下可踏空而行,哪里容得这天上的杂毛畜生作乱? 心思急转间,公孙玑刚欲出手,然而当宋澜衣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他的眼中顿时有精光闪烁。 只是此刻时机紧迫,他顾不得多说什么,羽毛扇一挥,腹中缓缓吸入一口气,胸中似有万丈豪情升起: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正是宋澜衣方才低语之话。 只见城墙之上,竟凭空刮起一股狂风。 公孙玑乘风而起,胡须飘扬,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犹如月下仙人一般。 他扬手,羽扇一刮,猛喝一声,“风来!” 接着,又是一声,“助火!” 一豆灯火大小的火苗,此刻迎风而涨,在极短距离的情况下,狂风与烈火,愣是趁着鹰隼还未散开,就将火苗附着在他们的羽翎之上。 见状,公孙玑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痛快。 多少次了? 有多少次,因为囿于不到三品境,无法御空飞行,所以对于这种鸟类的妖蛮,他们往往只能用弓箭乃至术法诗词攻击。 可是这些东西,超过一定的距离后,威能就会减弱。 而且,妖蛮有了距离缓冲后,凭借着自身速度,还可以轻易躲开这些攻击。 但是,在今日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一首“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足以改变当前的现状。 事实上,当前也不是没有做出类似的诗文,但是这些诗文要么太过罕僻,要么就太过晦涩,简单来说,就是不行。 诗文不行,就代表诗文附带的才气不多,幻化成的异象不强。 但是凭公孙玑的经验,宋澜衣的这首诗,虽谈不上传天下,但是出县之姿,是妥妥的。 甚至被天下之人传诵之后,还有可能上升为“达府”的境界。 这样一想,公孙玑心情就更好了。 他缓缓落在城墙上,眯眼看着因为鹰隼群被烧成火烧云,远处妖蛮大军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攻城的速度也渐渐放缓下来了。 他笑着拍了拍宋澜衣的肩头,“宋姑娘,未来可期啊。” 宋澜衣脑子一转,顺嘴就秃噜出来了,“未来可期,人生值得。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公孙玑愣住了,有些犹疑,小声试探道,“这是什么密语吗?” 这下轮到宋澜衣无语了,她也小声道,“要不……你试试?” 公孙玑一愣,然后没好气地赏了宋澜衣一个爆栗,“这笑话真冷。” 这人怎么还打人呢。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小女子报仇,当天还嫌晚。 宋澜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先生,我记得你曾说过,掏空王爷的库房,也要……” “嘘嘘嘘!”公孙玑神情紧张,“小宋姑娘,小心隔墙有耳。” 宋澜衣的心气顺了。 公孙玑也趁时反应过来,宋澜衣这是在狐假虎威。 一时之间,不由得哑然而笑。 他看着渐渐收兵的妖蛮,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小宋姑娘,我有一疑惑,为何你所提及的诗词,多是一半?如同那句‘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又如今日这一句……” 宋澜衣偏过头,只是微笑,“先生可知,我的道心是什么吗?” 公孙玑皱眉不解。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宋澜衣转过头,看向风雪飘摇的前方,目露追忆,“我的道心,是一场梦啊……” 这梦,不是梦境空间的梦。 而是如同梦幻泡影一般的……前尘往事。 以及埋藏在地底……上下五千年的诗酒风流。 /84/84009/19241746.html 第十八章:圣人出手 公孙玑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顿时改变了战局。 甚至妖蛮那一边的青狐王觉得,自从人族一方,派出那名叫阵的女子后,之后的一系列走向都变得极其诡异。 不过好在……那人族少女有一句话说对了。 狡兔三窟。 他们之所以敢大军南下,自然不止手上那么点底牌。 青狐王背负双手,下巴微扬,狭长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傲气,淡声道,“明王,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这一局,你可输给我了。” 话落,他便捏碎手中凭空出现的令牌。 捏碎的一瞬间,战场上方,突然风云变幻。 一股血腥暴戾的威压,从黑压压的云层中传出,只见一只大到几乎可以遮住日月,星光都为之失色的鳞甲类凶兽肢体从中伸出。 那鳞甲殷红欲滴,泛着鸡冠石鸽子血一般的颜色,仿佛每一片鳞甲内,都有一滴鲜血在其中回荡。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还是可以让人闻到那几乎作呕的血腥味。 从宋澜衣的角度看去,她可以看到在那肢体上,几乎滔天一般的红光。 这样比起来,那位青狐王身上的红光,只能算是大巫见小巫了。 公孙玑看到这一幕,瞳孔猛缩,“是血鳄妖祖!这是相当于人族圣人境的存在!妖蛮这次,居然把妖祖都请出来了。” 只是他的语气虽然凝重,却没有过多的惶恐,乃至害怕。 青狐王站在血掌之下,神色轻松。 单看其容貌,堪称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见他面带淡笑,目光遥遥看向伫立在城墙之上的明王,带着一种莫名的矜怜语气,“明王,任你再如何汲汲营营,但是在这个世界,唯有实力才是永恒。” 就算你明王手下的人,再如何能说会道,当妖祖来的时候,你们还敢说一句话吗? 明王看着青狐王,嘴角微微上挑,但却并未说一词,而是转身向后一拱手: “晚辈朱明镜,请百花圣人出手。” 轰—— 定远城中心,一股异香缓缓扩散。 自城中心起,一条无垠之水横跨天地,两侧有朦胧若虚影的彼岸,水面有无数异色花瓣上下沉浮。 宋澜衣下意识地仰起头,抬眼就看到一名赤足蒙纱女子踏水而行,她的脚腕有一条红绳系着的银铃,银铃摆动之间,有清脆的铃声响起。 单从她露出的眉眼来看,宋澜衣下意识地想起了一句诗。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那百花圣人,踏水而至高处,看见那只血鳄妖祖的四肢,嫌恶地皱了下眉头,双手叉腰,直接道,“哪来的湿生卵化之辈?连杂毛畜生都不如,也敢到我人境猖狂?” 宋澜衣委实没想到,一脸柔弱温婉的百花圣人,居然是这种性格路数。 惊愕之下,她不慎被口水呛住,勉强咳嗽两声后,才向一旁的公孙玑,小声问道,“百花圣人……一直都是这种路数吗?” 公孙玑眼底也泛起笑意,他也学着宋澜衣的样子,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百花圣人……一直与其他圣人不同。” 天穹之上,血鳄妖祖听到百花圣人的话后,饶是不是第一次跟对方打交道,依旧气得四肢颤抖。 “百花,你莫要太过分。” 百花“tui”了一口,“滚蛋!吃人的是你们妖蛮,发起战争的,也是你们妖蛮。结果现在说我过分的,还是你们妖蛮!怎么?好人全让你们当了,合着我人族就是受气包呗?” 说完,百花圣人自己反倒更加生气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她直接出其不意,出手镇压空间,压得血鳄妖祖动弹不得,而后抬手拈起一片花瓣,花瓣如同寒光乍现的剑芒,瞬息之间,就斩落血鳄妖祖的一只腿。 百花圣人大笑出声,“老不死,你这条鳄腿我就笑纳了。唔……蒸煮烹炸……该怎么吃好呢?算了,找厨圣那老头去,他肯定知道。” 血鳄妖祖:……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哦!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却愣是不敢从血云中钻出来。 事实上,血鳄妖祖也在暗暗心惊。 这百花圣人,堪称大乾近年来最年轻的圣人。 比起他们这些修为停滞许久的妖祖,百花圣人还在实力高速飞涨期。 就比如现在,血鳄妖祖明明记得,两年前他和百花圣人打交道的时候,她可没现在这么强。 百花圣人……至少从目前来看,不可力敌! 况且明王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居然早早就知道了他的到来,甚至还请出了百花圣人。 血鳄妖祖以为,以明王谨慎的个性,他肯定还有其他的准备。 说不定前方还有明王挖得好几个大坑! 几个呼吸间,血鳄妖祖就下定了决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妖祖穷! 风紧,扯呼! 于是……青狐王就眼睁睁地看着,血鳄妖祖刚从云层中钻出来的身体,又默默缩回去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百花圣人。 就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青狐王觉得自己有点懵逼。 不是……这一切本来打算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倏地,他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朝天空中的血云伸手,惶惶中带着不安与恐惧,撕心裂肺道,“老祖,救我啊!” 血鳄妖祖缩回去的身子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整个躯体都塞进血云中。 他留下的一句话,在天地间回荡开来,“滚!” 死道友不死贫道。 滚犊子吧你。 我祖上是鳄鱼,是卵生的。 你祖上是狐狸,是胎生的。 我算你哪门子老祖? 百花圣人听到这句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淡淡的语气,带着不经意的嘲讽,“妖蛮啊……果然还是老样子。” 说完,她又眯着眼,看向青狐王,“唔……是只小狐狸,本来还想养着玩的,但是你既然都吃过人了,那……还是死了的好。” 说完,她不顾青狐王绝望的模样,一道花瓣飞出,轻飘飘地割下了他的头颅。 /84/84009/19245412.html 第十九章:睡觉?在这十四岁的年纪,我怎么睡得着觉! 宋澜衣看着百花圣人,有点咋舌,“百花圣人实力高强,这气人的本事也挺强的。倒是跟我这种老实人不一样。” 公孙玑嘴角一抽,欲言又止,但顾虑再三,想起宋澜衣帮助他的种种,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你高兴就好。 正面战场上,自从青狐王死去,基本上大局已定。 妖族的两位强者,最后落得个一遁一逃的结局,这让妖蛮的士气大增。 宋澜衣索性也不离开城墙,就战在城墙上,安心当个奶妈。 由于朔北边塞的这种特殊位置,导致定远城内的每个医师地位都极其超然。 宋澜衣起先还吟诵《神农本草经》,到最后干脆两手左右开弓,两只毛笔在纸面笔走游龙,字体略显稚嫩,但已有遒劲有力,锋芒毕露的风骨。 一战从天明战至天黑。 直至双方鸣金收兵,由于青狐王已死,各大妖帅麾下的妖蛮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各自为营,纷纷北上逃离。 倏地,有一妖帅逃窜至半路,突然一拍脑门。 “坏了!中央妖帐里,还有那个家伙!这下惨了,没把她带走!” 旁边有人面露不屑,“还管她作甚?不过一半妖半人的异种罢了,就算放到人境,那也是畜生一般的存在。” 他们在疾驰中低声交谈,不经意地往后一撇,顿时亡魂大冒。 不知道何时,明王身骑白色神马,手持长枪,正如影随形挂在他们的后头。 那些妖帅羞愤的同时,忍不住道,“明王小儿,你没听说过穷寇莫追的道理吗?” 公孙玑不知何时来到了明王身侧。 他踏空而行,脚踩一朵青云,捋须大笑,“你们也知道,自己是穷寇啊。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明王懒得废话,几枪扫去,身前几尺之处的妖蛮,尽皆化作他的枪下亡魂。 当他座下的白马化作一团清气散去的时候,他仰头看了看踩着青云的公孙玑,皱眉道,“这青云诗是哪来的?” 公孙玑怒极,“你难道就不能觉得是我作得吗?” 明王哼笑一声,随后突然笑道,“看来是宋澜衣作得了。你?你要是有这本事,怎么还未跨进三品境?” 公孙玑一时语塞,睁大了眼,涨红了脸,努力辩驳道,“这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强求呢?再说了,诗词是小道,经义才是大道!” 明王上下看了眼他,嗤笑道,“能杀妖蛮的道,便是大道。再说,你的经义上,也不算得有悟性。” 公孙玑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脚下的蚂蚁,愣是看了半天,随后,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哦~先前叫阵的,也是宋澜衣。这小宋姑娘,确实了不得。要不……去瞧瞧她?” 明王睨了公孙玑一眼,知晓这位老下属的德行,他手握马鞭,不禁回忆起当时初见宋澜衣时,那个身形瘦削的少女。 宋澜衣不过豆蔻,他当宋澜衣他爹都绰绰有余,当然不会升起某些畜生般的念头。 只是他心中难免有点好奇,宋澜衣……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他带着公孙玑回到定远城内。 此时大战刚结束,一部分军士还在打扫战场痕迹,整理同袍遗体,另一部分的军士则是迈着疲惫地步伐,从城墙上缓缓走下来。 公孙玑回望四周,并未在城墙上看到宋澜衣的影子,不禁抓住身旁的一名士卒,疑惑道,“小宋姑娘呢?” 士卒一脸懵,“啊?” “先前叫阵的那个!” “哦,在那边睡着呢。”士卒恍然大悟,往一个城墙根底下一指。 只见宋澜衣抱着一件袄子酣然入睡。 她的脸颊上还有细小的伤口和血痕,看起来极其柔弱。 但是公孙玑可不敢小觑她分毫。 这可是在战歌加持下,能拉开九石弓的猛人啊! 药师? 错! 壮士? 这才对! 明王沉吟片刻,“算了,先让她睡会吧。有张有弛,这才是修炼之道。” 此话倒也有道理。 公孙玑也点头称是,顺带让人把宋瀚海叫过来,让他把闺女带回去。 若是真让宋澜衣在城墙根下睡一天,那宋蛮子还不非得把他胡须拔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公孙玑就浑身一哆嗦。 而此刻,“有张有弛”的宋澜衣还在梦境空间中奋笔疾书。 她对着一本《药经》上的图鉴仔细临摹勾勒,口中还不断复述: “茯苓草,茯苓草,茯苓草……” “性温平,性温平,性温平……” “可入药,可入药,可入药……” 药圣早就感受到来自神秘空间的吸引力,他故意在外逗留了一会,这才偷偷进入空间。 他想看看,宋澜衣在这段空余的时间内,究竟在干什么。 当他走到空间书屋门口,听到里面的朗朗读书声,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勤奋好学,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 然而当他推开门的一霎,看到宋澜衣发丝散乱,眼眸中满是红血丝,脸颊上是锅灰一样的灰痕和血渍。 就算这样,她整个人还体现出一种极度亢奋的模样。 药圣……药圣被惊呆了。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道,“澜衣,要不……你先睡一会?” 啪! 宋澜衣猛地放下笔,看向药圣,一脸恨铁不成钢:“老师!惯女如杀女啊!” “睡觉?我怎么睡得着觉?在这十四岁的年纪,我怎么能睡觉?!” “老师,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九品境存在,而在大乾,七品境时,在黑夜中,便可视物如昼;五品境时,即可一目十行;三品境时,甚至可举一反三!” “这说明什么?说明品阶越高,实力越强的人,学习能力越好,越能与底下的人拉开差距。如果我再不努力一点,我怎么才能在这个时代中,超过他们?” 药圣有种诡异的感觉。 他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现在与宋澜衣的位置颠倒了。 他抓了抓脑袋,“那也总得睡觉啊!谁能忍受不睡觉啊?” 宋澜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师,这种话切莫再提了。996是福报啊!怎么会说能不能忍受呢?” 药圣:??? 什么鬼? 他干脆呆在一边,看宋澜衣像是复读机一样的背诵。 明明是机械僵硬的反复朗诵,愣是被她读出一种韵律之美来。 /84/84009/19254740.html 第二十章 我爹是周首辅! 在宋澜衣“沉睡”的这段时间,此次定远被围之事,看似已经落定。 但是对于上京中的大人物……风波才刚刚掀起。 定远城附近的州府中,一名头戴纶巾,书生打扮的少年,看着手上的密报,神色难看到极致。 “这些狗官,一个个做什么吃的?尸位素餐!草菅人命!连定远被围这样的大事,竟然到现在才知道!本……我要是还在上京,估计还会以为,在我大乾的边境,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和平景象!” 一旁的宦官冯德全支支吾吾了几声,“许是……许是这景城的大人,一时被别的事情耽搁了。” 朱序临冷哼了一声,“大伴不必为他们说什么。他们这些人在想什么,我都知道。这景城的齐总兵,乃是杨阁老座下门徒。” “杨阁老对于妖蛮,一直采取绥靖政策,以安抚封赏为主。但是近年来,明王叔作为坚定的主战派,一直顶着朝中的压力,坚定抗击妖蛮。” 说完,他冷笑了一声,“只怕……景城不增援,是有人故意盼着让明王叔栽个跟头。” 朝堂之上的事,不就是此消彼长吗? 冯德全听着这番话,深深地低下了脑袋,半晌,才说了一句,“那位……毕竟是阁老啊。” 孰料这一句话,激起了朱序临心中的不平之气,他目露冷然,“阁老?!难道阁老是人,我大乾天下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难道这朔北边疆,守护大乾的军士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肩膀一垮,颓然地低下脑袋,“是啊……不一样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天潢贵胄,就如我一般……可是,我多想,这个世道能变一变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冯德全整个头皮都要炸起。 他尖锐的嗓子因为惊恐和刻意压低,甚至出现了破音。 “殿下,慎言呐!” “慎言、慎言再慎言!这天下,到底是这朝堂上衮衮诸公的天下,还是我朱家的天下?” 带着满腹的怒火,朱序临提起马鞭,横跨马上,扬鞭出城。 而他前往的方向……正是定远城的方向。 上京之中。 依旧是天蒙蒙亮的清晨。 但是大家上,各处卖馄饨卤面的食肆已经早早开张。 街道边不时有白雾袅袅升起。 文报的售卖点,也逐渐出现了人影。 大多数的读书人手里夹着一份文报,拿着豆浆油条,兜兜转转,再次来到茶馆边,泡上一杯清茶,待早膳悉数落入腹中,再喝杯茶仔细品茗一二。 只是今日,说书先生还未到来,茶馆里已经是议论纷纷。 再茶馆的一个角落处,上次那位头戴帷帽的女子,缓缓摊开手中的文报。 打开一瞬间,入目就是几个大字——“定远大捷!” 她微微皱起眉头,继续翻阅下去,越翻阅到后面,她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其它地方的茶客早已低声交流起来,言谈间,是说不出的兴奋。 “明王神机妙算,纵然妖族早有防备,也能请来百花圣人。此次大败敌军,我大乾国威煌煌,定能震慑住妖蛮一段时间。” “是极是极,这文报上还记录了一桩妙事。上次那位小宋姑娘,这次居然在阵前叫阵,甚至作出青云诗一首。青云诗一出,恐怕天下大半文道者,都要拜其为半师!”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帷帽女子突然冷哼一声。 只听得她冷声道,“大败敌军?震慑妖蛮?国威煌煌?哼!只怕此次妖蛮早已看出我大乾势弱之意,恐怕还在暗地里偷笑!” 旁的人听到这句话,先是有些不愉快,转而就有些疑惑,文质彬彬地一拱手,礼貌询问道,“姑娘这话是何意?” 帷帽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淡声,“我的意思是,朔北边塞,难道就一座定远城吗?景城、郾城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为何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还需要时至今日,还需要文报来歌功颂德,粉饰太平!” 这一番话,直让所有人都愣住,不敢出声。 帷帽女子轻嗤一声,“你们不敢说,我偏敢说。无非就是景城、郾城的总兵,乃是杨阁老,也就是杨延亭的门下走狗罢了!” 此话一出,茶馆中人尽皆变色。 杨延亭是谁? 那可是内阁阁老之一啊! 内阁四个阁老,两个阁老和稀泥,真正有实权人望在手的,也就杨阁老与周首辅。 虽说太祖罢免丞相一职,但是时至今日,内阁阁老早已拥有堪比臣相的权柄。 敢在大街上骂阁老? 那是找死了! 打头的那个书生苦笑一声,张了张口,最终只能道,“还请姑娘慎言。” 女子一把摘下帷帽,放下一锭银子在桌面,“我唤周曦,若是杨匹夫有何不满,寻我便是!” 说完,她带着文报,转身离开。 后面有人最终念叨着这个名字,皱着眉头,嘴中不住地喃喃。 思忖半晌,终于有人惊呼道,“周曦?这不是周首辅家的孙女吗?” 周首辅啊…… 那没事了。 人家是有背景的人。 今日休沐。 但是杨阁老的宅邸前,却一直有轿子往来。 庭院内,一排淡青色圆领袍服的官员垂袖站在檐下。 在他们的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屋子里,一位身材微瘦,精神矍铄的老者手捧书卷,他看书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他便是当朝声名赫赫的杨阁老,杨延亭。 旁边的仆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 直到老者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在桌面,仆役才殷勤地换下已经凉透的茶水。 “老爷,门外的那些人……真的不见吗?” 杨延亭淡声道,“非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愿。妖蛮压境这样大的事情,他们作为一方总兵,居然敢擅专。今日敢如此,他日若是升到高位呢?是不是整个大乾子民,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世人皆知我杨延亭施行绥靖政策,但是又有何人可知我真正的意思?” “我大乾可以退一步,让一步,但是,大乾子民的性命,是唯一的一道红线!这条线,不能被任何人触碰!” /84/84009/19255696.html 第二十一章:我的猫,生来就是猫道魁首! 朔北。 定远城。 阳光明媚。 宋澜衣坐在廊下,身前晒着一片药材。 这些药材中,不乏有极其珍贵罕见的种类。 但是在明王有意纵然下,公孙玑成天地往这送药材。 用他的话来说,他已经白得了一首青云诗,再加上这些药材放在明王那里,也算是埋没了,故而这些药材大半都,几乎可以说是一车一车地拉过来。 微风吹过,微光洒落之下,朔北的定远城,难得有一种暖意融融之感。 趁着这会晒药材的间隙,宋澜衣拿着一卷《论语》,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如同学院中孜孜不倦的学生。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孔圣之经典,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不过时的。 正当廊下的声音清脆,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时,屋檐上突然传来瓦片被移动的声音。 随后,就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物体掉落声。 宋澜衣放下书卷,目光就定格在了倒在地上,身体骨瘦嶙峋的……猫? 猫? 哪来的猫? 宋澜衣定睛看去,发现这只“猫”身上,并无吃人过的血孽红光,她暂时放下了一层戒备。 她凑了过去,仔细打量这只“猫”。 这猫皮毛溃烂,一身虎纹白毛上,都是烙铁留下的丑陋伤疤和黑印,同时,身上还有大大小小被咬伤的伤口。 宋澜衣很难想象,这只小猫,竟然拖着这般破败的身躯,在附近的房檐上流窜。 许是感受到了宋澜衣的目光,瘦弱的白猫微微扬起脑袋来,类似黄金瞳一般的竖瞳微微放大。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宋澜衣。 宋澜衣有些举棋不定,须臾她朝后方厢房里喊了一声,“老爹,你过来!” 宋瀚海一听到闺女声音,什么都忘记了。 只见他屁颠屁颠地跑来,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花还灿烂,“闺女啊,找爹啥事啊?” 宋澜衣一指地面的小猫,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宋瀚海就转过头打量起来。 他先是眉头一皱,而后又笑眯眯道,“闺女想养只小猫?没问题,没问题,养着呗,爹支持你!” 宋澜衣一懵。 她啥时候说要养这猫了? 她看了看这只惨遭虐打,眼神毫无波澜的白猫,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真的没关系吗?万一她是妖呢?” 宋瀚海大笑起来,揉了揉宋澜衣的脑袋,“闺女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妖蛮内部,也分为诸多派系,有亲近人族的友善派,当然也有吃人的妖蛮派系。” “更何况,在我大乾内部的诸多大族内,其实都豢养了几只妖兽,作为镇宅之兽。所以说,这只小猫,你要是喜欢,那便养着吧。” 宋澜衣蹲在小猫面前,定定地看向小猫,片刻后,才说,“那我先养到你伤好,再做决定吧。” 白猫的眼神微微波动。 等到宋澜衣抱着白猫离去之后,宋瀚海才一派得意地笑起来。 管家如同神隐了一般,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只听得管家有些不解地问,“老爷,这白猫多少算是变数,为何要让其留下来?” 宋瀚海挑了挑眉,眼中有精光闪过,“王老,你知道前日我去王爷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什么?” “据说,青狐王此次出征,还带了一半妖异种,此异种体内有人族和妖祖的血脉。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有少部分妖族在城外追寻其踪迹。” 王管家的眼神一亮,“老爷,你是说……” 宋瀚海轻轻点头,“不错。那半妖血脉中,有一部分正是白虎妖祖的血脉。”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那些高门子弟,天生就有护道妖兽。我虽实力尚可,但是朝中无人,势力单薄,只能投身军伍。” “而衣衣又是走辅佐之道,如果将来离开定远,身边若是没有护道之人……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替她谋划一二。” “就当……就当我居心叵测吧。” 听完这一席话,王管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长长一叹。 另一边。 宋澜衣走到厢房中,心中已然有所计较。 她平视于白猫,认真道,“父亲虽然看似粗犷,但实则粗中有细。收养你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若说其中没有半点好处,我不相信父亲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我仔细思量,只能猜测,或许是你的血脉不凡,这才让父亲为我谋划,将你定为我的护道之兽。只是,我之道,并非他想象的如此。” “我不求你对我肝脑涂地,我只求结个善缘,算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若认可,便向我点点头。” 多个朋友多条路,可以说是前世社会上混迹以来,最常见的一个理念了。 种花家的人总有种酒桌文化,明明是不算熟稔的人,在酒桌上,酒过三巡之后,也能混个半熟。 尤其是制度框架内的人,愈是离不开这一套。 酒桌文化如此盛行,除了能在酒桌上办事,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因为种花家的兔子,做生意的嘛,大都奉行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 白猫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认得宋澜衣。 从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认出,这是将青狐王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的那个少女。 她天然就对宋澜衣抱有不一样的好感。 如今她琥珀般的眼眸再度凝视宋澜衣时,她突然有一刻觉得,也许宋澜衣是不一样的。 怔愣之间,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当再次反应过来时,她想要说什么,便见宋澜衣笑着把手放在她的身上。 一抹绿光缓缓从她手心中荡漾开来。 涟漪将她的身躯悉数包裹进去。 只见白猫坑坑洼洼一片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 白猫微微晃神的时候,宋澜衣早已举起了蠢蠢欲动的手,放在白猫的脑袋上。 而后抓住时机,轻轻一rua! 啊~好软! “从今以后,我也是有猫一族啦!” “唔……还是只小母猫,既然如此,古有名剑之首,唤作棠溪。” “你便叫棠溪吧。我宋澜衣的猫,生来就要做猫道魁首!” “白猫”露出困惑的眼神。 猫? 谁说她是猫了? 她头上那么大个“王”字呢? 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话,棠溪又隐隐有些兴奋和不敢置信。 她只是那些家伙口中的杂种,真的……能做魁首吗? /84/84009/19257906.html 第二十二章:才气大涨,第二书屋 距离定远城被围一战,已经过去了七日。 而今日,恰巧是大乾文报,在定远城发放的日子。 文报的内容,有简单的奇闻轶事,也有晦涩的名家经义。 故而文报可以说是老少皆宜。 只是今日,在文报发售点,排队购买文报的人数,却远远超出了往常。 队伍中,或是平民百姓,或是襕衫书生,或是定远城几位大人物家的仆役,都在售卖点,等待文报的发放。 等待期间,还有人低声交流。 “你们也是来买这次文报的?” “是啊,我家小姐可吩咐了我,要是这次没买到三份文报,就不许我踏进府上一步。” 旁边的人顿时发出善意的笑声。 有人还笑眯眯道,“只怕是难咯。这次文报里,咱们定远城可是大出风头。明王、百花圣人,青云诗,同袍歌……哦,对了,还有那位年纪最小的小宋姑娘。” 人群中,朱序临在队伍中,探头探脑的。 听到“小宋姑娘”后,他的眼神倏地亮起,“你们所说的小宋姑娘,就是之前怒骂钟瑞那厮的宋澜衣吗?” 人群中有人转过头来,笑道,“这话你可不能当着钟瑞的面说。他怎么说,也是参将之子呢。” 朱序临面露不屑,“他虽是参将之子,可一向沉迷女色,而且据我听闻,当初定远被围一役,那钟瑞却说自己突发高热……呵!” 这一声“呵”,讽刺意味极浓。 只是下一瞬,一声虚浮且尖锐的呵斥声就响起,“大胆!哪里来的混账,在那胡言乱语?” 一直以来,都在伪装透明人的太监冯德全猛地一抖。 娘诶! 真是稀奇了。 居然有人敢叫这位“混账”! 他才是真正的“大胆”吧? 冯德全浑身修为泄露一丝,冷着脸,向前走出一步。 朱序临一副少年模样,虽然只是一袭襕衫,但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气质在身上,使得他有一种富家少爷的感觉。 他按住冯德全的肩膀,看着说话之人,“你便是钟瑞吧?” 还未等钟瑞开口承认,朱序临就嗤笑一声,上下扫了扫钟瑞,“就你这样,确实名不虚传。” 钟瑞一时气急,“你懂个屁!小屁孩,一看就知道是个雏!” 这下轮到朱序临涨红了脸,他梗着脖子,“小爷才不是雏!不对,小爷是不是雏关你屁事?” 钟瑞看他这样,气反倒消了。 他抚掌大笑起来,“哈!我说什么,看你这嘴上无毛的模样,就知道你是个雏了!小屁孩,滚一边玩去。大人的事情少掺和。” 朱序临一把拂开冯德全的手,怒道,“冯伴伴,你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让着瘪犊子长长记性才好!” 说完,他就大步向前。 另一边,钟瑞听到“冯伴伴”三字,心中暗道不好。 原来那面白无须,娘里娘气的男子,居然是一名太监内侍。 这下事情就大条了。 眼前这雏小子,恐怕还跟皇室沾边。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嘚瑟起来了。 与皇室沾边又如何。 如今来了定远,那就是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 好歹要让他知晓知晓自己的厉害。 朱序临气势汹汹,钟瑞也不甘示弱。 两人一见面,始一交上手,便如同天雷勾地火,干柴碰烈火。 “黑虎掏心!” “猴子偷桃!” 冯德全在一边,缓缓捂住了双眼。 什么黑虎掏心,那分明就是抓女乃! 什么猴子偷桃,那根本就是撩阴脚! 关键旁边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小公子,揪他头发,把他拔成秃子!” “小哥,拽他裤腰带,把他裤子给扯下来!” 冯德全见状,嘴角微微抽搐。 边塞之城,民风剽悍,可不是说着玩的啊。 而正当朱序临神勇似天神下凡,钟瑞单方面挨打时,他们两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闹够了没有?!” 公孙玑冷着脸,出现在他们俩中间。 他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钟瑞,随后就定格在朱序临身上。 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小公子,请吧。王爷可是盼着你来很久了。” 朱序临一怔,随后猛地睁大双眼,“王、王爷知道了?” 公孙玑点头称是,“等您很久了。” 朱序临一哆嗦,像是打蔫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的。 钟瑞揉了揉脸颊两边的淤青,心中有些不安。 他不会……踢到铁板了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他可是参将之子! 等看着朱序临随着公孙玑走远,钟瑞有些艰难地站起身,神色惊慌,快步往家门走去。 爹啊!你儿子,好像又惹祸了! 另一边。 宋澜衣还在梦境空间内,疯狂内卷学习。 药圣已经是一脸麻木了。 从来都只听说过,严师出高徒。 可是他和宋澜衣的情况,偏偏是严徒出名师。 他担心……照这样的情况下去,他迟早会被宋澜衣掏空知识。 这娃求知欲和精力都太过旺盛了。 要是多几个老师就好了。 药圣正想着,突然感觉空间突然震动起来。 紧接着,空间内出现一股排斥力,迫使他不得不退出空间。 等药圣的身影突然消失后,宋澜衣似有所觉,合上书本,摊开双手。 她的手上,有一个篮球大小的才气。 同时,这才气还在愈来愈多。 直至体内经脉的才气如汞银一般,生生不息地流淌。 当才气以极快的速度,绕行体内大周天三十六次时,她体内的才气发出海浪一般的拍打声。 接着,这才气就以顺理成章的姿态,正式突破到八品境。 但此次才气来得太过迅猛,除却体内的才气还在源源不断地压缩、凝练之外,整个梦境空间,似乎也在吸收多余的才气。 宋澜衣能观察到,随着才气不断涌入空间中,整个空间的面积也在不断变大。 原本的空间尽头处,仿佛又多出一间书屋。 宋澜衣抬步走去,却发现自己身前再次出现了五张卡片。 这次她不再犹豫,而是遵循冥冥之中的预感,点开其中一张。 上面只有一个大字——“阴阳”。 /84/84009/19259247.html 第二十三章:我“坐”了?我真的“坐”了? 阴阳…… 看着这个名字,宋澜衣缓缓皱起了眉头。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阴阳家不行。 事实上,阴阳家在前世看似声名不显,实则鼎盛于战国末期至汉初时期。 阴阳看似是一种哲学,实际上,在天象、医学、音乐方面,都具有较深的影响力。 但问题是……如果宋澜衣没记错的话,阴阳家的开创者,乃是邹衍,邹衍的作品,有《邹子》、《邹子终始》。 但是在前世,这些作品早已佚失,只在其他作品中留下了只言片语。 前世和这个世界,虽然有诸多不同之处,但是在某些方面,两者有相互映照之感。 所以宋澜衣担心,学习这门课程……不会有专门的老师。 她更担心……她连学习的课本资料都没有。 怀着这种微妙的心态,宋澜衣缓缓推门进入第二座书屋。 第一眼看去,她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书屋内空无一人。 当她再次观察起周围时,看到书桌上厚厚的一叠书时,她的内心才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事情没有走到最坏的地步。 等将书本的封面一一翻看以后,宋澜衣觉得……她又可以支棱起来了。 这里不仅有早已失传的《邹子》和《邹子终始》,还有春秋战国以后受阴阳家思想影响深刻的《吕氏春秋》、《淮南子》、《春秋繁露》等书籍。 尤其是《吕氏春秋》后面这几本书,都是这个时代未曾出现的。 宋澜衣不禁抬起头,看向这个至今为止,还未揭开神秘面纱的梦境空间。 “这是暗示我走文抄公的道路吗?”她随口说了一句。 新得了一套课本,纵然精神已经到达极限,但是在微微有些兴奋的情况下,宋澜衣出于好奇心,忍不住翻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 等她细细看下去,宋澜衣才发现,所谓的阴阳学说,在这个高武世界,已经发生了突变。 阴阳学说中,最重要的就是阴阳两极的对立相生,以及……五行之力的转换。 她琢磨了一下,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所以……她这是走完奶妈路线还不够,还得走法师路线? 而且还是一手推太极,一手砸火球的那种。 宋澜衣又往空间深处看了眼,心中有些好奇。 等下次才气收集完毕,空间又将出现怎样的异变呢? 白鹿书院门口。 宋澜衣因为在之前的战役中消耗过大,被宋瀚海强制性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故而今天也是她上次一战后,第一次来学院里学习。 只是今日的甲班,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学子。 “公孙先生,我不想读书。好不容易逃到朔北来了,怎么又得读书?” 朱序临苦着脸,在书屋门口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进去。 公孙玑有些无奈。 此时他不禁想到了宋澜衣。 如果把朱序临换作是宋澜衣,恐怕小宋姑娘根本不需要他催促,就能自觉地进入书屋,投身到学习大业中去。 唉,人比人,气死人。 公孙玑拍了拍朱序临的肩膀,“小公子,明王大人下令,今日你纵然是不想去,也只能进去了。” 末了,他还眯起眼,威胁道,“莫非小公子真以为,你从上京一路来到定远,你家中的父亲……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朱序临:!!! 瞳孔猛缩! 他垮着脸,“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公孙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小公子放心,有你玩的时候。” “是秘境吗?” 公孙玑脸色突变,“你、你从哪知道的?” 朱序临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明王叔给父亲的家书……我看了一眼。” 书屋中,一派朗朗读书声。 宋澜衣语速极快,嘴中默念儒家经典,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每当默诵一遍后,她的脑中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再通过反复的对照,她将这些这些内容悉数铭记于内心。 学堂上的先生,看着宋澜衣一副没有感情的背诵机器的样子,欲言又止。 按理来说,圣人经典,该是用心体味才是。 只是,先生却不好对宋澜衣多加指责。 一来,是这种方法效率实在是高,比起传统慢悠悠,摇头晃脑式的朗读,这种机器背诵法,又准又快。 二来,宋澜衣是个女子,女子不能以儒家经典参加科考,既然如此,何必再用科举的这些条条框框束缚宋澜衣呢? 宋澜衣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觉。 前世那么多年的应试教育,她就是这么学的。 先用应试教育法把基础打好,然后再慢慢体悟其中的圣人意境。 正当书声不绝于耳时,夫子突然轻咳一声。 只见他带进来一个明眸皓齿,少年模样的锦袍男子。 男子看似神情淡定,但是一双眼睛却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 夫子见状,心有不满,却不好多说,只是淡淡道,“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朱序临眼眸一转,当目光放在宋澜衣身上时,他的眼眸倏地亮起。 只见他气势汹汹走过去,下巴微扬,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但拢在袖袍中的手却紧紧攥在一起,“喂,我要坐你旁边。” “哦。”宋澜衣淡定地点点头。 坐就坐呗。 她还能拦咋滴。 其实她心里都懂。 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 朱序临听到宋澜衣的话,又不信邪地瞅了瞅她淡定的脸。 他突然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就……这么简单? 他试探了一句,“我坐了?我真的坐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84/84009/19261578.html 第二十四章:格竹 宋澜衣觉得这个新同学有点傻。 但是她面上还是友好地浮起一抹笑容,冲他点点头。 朱序临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又有点小激动。 如果宋澜衣对他有所了解,恐怕就能联想到……朱序临此刻的心情,恰如千里迢迢,线下面基的网友。 当然,只是单方面的。 朱序临放下书箧,坐在宋澜衣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再三,他在心底鼓足了勇气,想要开口,却见夫子正好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地轻咳一声。 朱序临:“……” 早上的早课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 直到下课时,朱序临已经是头大如斗,一对蚊香眼。 他再扭头看向身边的宋澜衣,只见她一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朱序临不禁瞠目结舌。 莫非……莫非这就是学霸的特异功能吗? 午膳用完,小憩片刻。 趁着这段时间,宋澜衣闭眼假寐,实则在空间快速翻看起药道和阴阳道的典籍。 下午。 夫子来到书屋中,目光微微在朱序临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缓缓道,“今日下午,不讲课。” 还不等学生雀跃欢呼,夫子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礼记中有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今日,我便带你们格一回——竹。” 夫子大手一挥,书屋内的环境便换了个模样。 除却依旧存在的桌椅外,所有学子,此刻仿佛都身处在微风徐来的竹海之中。 夫子看着学子一脸震惊的模样,捋须而笑,“何为格物?乃是在穷究事物原理的基础上,获得知识。” “然而知识是什么?知识就是力量,对于儒家来说,穷究知识,可明圣人经义,一笔定乾坤;对于墨家而言,知识就是机关之术,是非攻兼爱;对于兵家而言,知识是十二诡道,是兵不厌诈。” “对于千千万万名修道者而言,知识,可以明本心,知我意,可寻道心,净灵台。” “如今看这深深幽篁,你们……可有所得?” 书屋里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过了片刻,一名学子站起身,侃侃而谈,“学生看这竹林,便想起一句诗: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 “可见一昧的宁折不弯,有时候也会过刚易折。人生机遇与坎坷并肩而行,有时需学会低下头,才能看见前路。” 夫子眼中隐有异彩闪过,“好一个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依旧能不忘本心!” 有人开了个好头,书屋里的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 众多学子慷慨激昂,小至生活点滴,大至庙堂朝廷,都敢一一指点。 只见一纶巾学子抬头拱手,“先生,学生私以为,格物乃是知识之源。天地轮转,日月兼行,所谓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可见格物乃是知识之源。譬如朝堂之上的诸公……” 听到后面,夫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又很快松开。 他不反对谈乱政事,但是他不怎么喜欢清谈政事。 眼前这学子分明对朝堂不怎么了解,但却在这里夸夸其谈,但念及其年纪尚小,倒也情有可原。 就在夫子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朱序临突然冷哼一声,“你以为朝堂之上的诸公,真的有你以为的那么大公无私吗?” “那些人家中种满了竹林,但是光靠格竹,就能做个好官吗?争权夺利的照样争权夺利,和稀泥的照样和稀泥,就连在对妖蛮的策略上,都能扯出多个派系来。什么诸公?狗屁!伪君子罢了!” 宋澜衣听了这话,讶然地看了朱序临一眼。 还看不出来,这少年郎居然还是个愤青。 夫子看着朱序临,胡须上下抖动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打?骂? 明王可交代过,这位可是大有来头的。 可不是若不打、不骂,那岂不是默认他的狂悖话语?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须臾,夫子才缓过气来,压抑着怒意,“诸公怎样我不管,但格物致知,乃是圣贤留下来的言语,你如何反驳?” 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许是顶撞先生习惯了,朱序临想也不想道,“若只会格物致知,却不懂何为修身齐家,那又有何用?” 夫子好悬气了个倒仰。 他盯了朱序临一会,才道,“你便站在这好好反省反省,其余人,跟我去山海镜处。” 宋澜衣还在思考朱序临方才的话,她突然觉得,朱序临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她跟着夫子的步伐,走出书屋,却见夫子突然停下脚步,长叹了口气,“澜衣啊,这学生我是管不了了,你替我回去劝劝他吧。” 宋澜衣一愣,“您确定他会听我的吗?” 夫子听到这话顿时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名头有多大吧?文报在大乾发行后,据说已有不少儒生,唤你青云姑娘。” 宋澜衣哑然。 她发现,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 仅仅是半首青云诗,居然就能引发如此大的轰动。 她朝夫子拱了拱手,“先生,我明白了。” 先生捋须点点头,心中直叹可惜宋澜衣不是男儿身,否则以她的聪慧好学程度,将来定能位于庙堂之上。 不过话也说不好。 如今这世道虽然对女子有所禁锢,但是不走儒道,还有千千万万条精彩的路可以走嘛。 宋澜衣折身走到书屋里,一眼就看见在墙角罚站,眼眶通红的朱序临。 她心中暗笑,面上却还是笑容和煦的样子,“不出去走走吗?” “罚站。你不随他们去山海镜那,来寻我做什么?”朱序临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挡住自己微红的眼眶。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讷讷解释道,“我没有冲你发火的意思。” “我没计较这个。还有,我觉得你今天说得话,也挺有道理的。” 叛逆少年·朱序临顿时转过头来,睁着红彤彤的眼睛,跟兔子似的,惊喜道,“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说完,他还兴奋地喃喃自语,“是的,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能说出那样的话,作出那样的诗,就应该与旁人不同!” /84/84009/19262809.html 第二十五章:知行合一 宋澜衣听闻,有些好笑,“你听过我?” 朱序临立刻道,“我当然听过!我还因为你,特地……呃,算了,不说那个了。你先说说,你为何会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说起这个,宋澜衣白净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赧然的笑容,嘴上却半点不打磕巴地胡扯着:“我曾做过一个梦。” “梦?”朱序临有些不解,但却没有立刻反驳。 宋澜衣继续侃侃而谈。 “我曾枕上黄粱,梦见一位名叫阳明先生的一生。这位先生曾经也笃信格物致知一法,但当他格竹七天七夜后,非但什么也没得到,反而病倒了后,他就对这方法产生了质疑。” “后来,他又遭受贬谪、叛乱等等坎坷的人生际遇,发妻在这时间内悄然离世。就在他前往某地平乱前夕,念及亡妻,这才悟出: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这四句总纲。” “所谓无善无恶心之体,乃是人混沌之时,最初的模样。” “有善有恶意之动,则是恶念与善念产生的原因。”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则是回归无善无恶的人生状态。” “而这四句话,正是诠释‘知行合一’的总纲。” 听到“知行合一”四字,朱序临脑海中似有惊雷炸响。 他整张脸涌上一抹潮红,不顾先生让他原地罚站的话,背着双手,在书屋内不断踱步起来。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是极是极,这简单的四个字,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这只是看起来简单罢了。知中有行,行中有知……若是有了相应的‘知’,却不去真正履行,那么就不算‘真知’。” 一面思考着,他的眼神愈来愈亮,直至最后悔恨长叹,“只恨我不能与那阳明先生亲自一见。如此大才……却只在梦境中,太可惜了。” 听到这话,宋澜衣微微抬起头,看向远方,轻声呢喃,就像是对自己说一般:“在这个世界,或许一切皆有可能。” 朱序临没听清宋澜衣的话,但他没计较。 此刻,宋澜衣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涨再涨。 从原本初具好感,但却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到现在,两人理念相合,朱序临甚至单方面将宋澜衣视作知己。 他兴奋得满脸通红,拍了拍宋澜衣的肩膀,“等回了上京,我请你去我家玩!” 宋澜衣失笑。 她觉得,这新同桌,还有着一股少年气。 说得难听点,那就是莽直,没有经过社会打磨。 不过宋澜衣转念一想,她自己有时候看似沉稳,其实同样也带着点未被社会打磨过的莽直。 她和朱序临,顶多算是大哥不说二哥。 她倦怠地打了个哈欠,靠在课桌上,眼皮子一沉,就想睡去。 朱序临看得一脸懵逼。 诶? 怎么突然开始睡觉了? 他疑惑道,“我以为这个时间,你会多看会书。” 宋澜衣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你看看我眼下的乌青,你知道这说明啥吗?这说明,我需要劳逸结合!” 朱序临看着宋澜衣眼周白嫩的肌肤,看不出丝毫黑眼圈的痕迹。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沉思过后,他认真道,“你说得对。我也得睡一会。” 睡一会,这样就能把脑子中的水给倒出去了。 宋澜衣默默闭上眼睛,同时,在心中比了个耶。 好耶! 别人睡觉,她去梦境空间中继续学习! 加倍的内卷,加倍的快乐! 她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变强! 日暮西沉。 山海境那边的学员,也慢慢回来了。 明明宋澜衣没有随他们一起去,但在他们这些学子看来,依然出尽了风头。 原因就是,明明宋澜衣……一直高居在榜首。 哪怕有人也已经通过两关,但是始终无法超越宋澜衣。 这只能说明,宋澜衣在这两关所取得的成绩极其完美。 这莫非就是……姐虽不在江湖,但江湖自有姐的传说。 宋澜衣与周围的同窗寒暄几阵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中。 看到廊下宋瀚海的身影,她神采飞扬,倒真有了几分少年意气的模样。 “老爹!我回来啦!” “回来啦,吃饭吃饭,爹有话跟你说。” 怎么还有点严肃? 宋澜衣放下书箧,双手凝聚出一团水球,将手清洗干净。 宋瀚海看到这一幕,眉头倏地跳动了一下。 这水球……又是哪来的? 不对,衣衣是哪学来的? 只是,宋瀚海并没有多问。 宋澜衣笑眯眯坐到凳子上,“爹,那么严肃干嘛?你准备给我找后娘了?” “乱说什么?”宋瀚海吹胡子瞪眼,但却并没有真的恼怒。 他转而叹了口气,“爹过段时间,准备出去一趟。” “那就去呗。” 宋瀚海一哽,“女大不中留啊……你、你就不问问爹去哪?” “去杀妖蛮呗。”宋澜衣放下碗,继续道,“如今定远一役刚过,妖蛮军心涣散,正是立威的好时机。爹,男儿志在四方,女儿不会拦你的……” 宋瀚海:……这漏风的小棉袄…… 他琢磨了一会,突然看向宋澜衣,突发奇想,“你说……我带你去,会怎么样?” 宋澜衣一愣,心里话顺嘴一秃噜出来,“好处呢?” 宋瀚海忍不住了,气急,给宋澜衣一脑瓜崩,“啥好处?帮你爹做事,你还想要好处?” “诶,爹,话别那么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84/84009/19265415.html 第二十六章:舔狗 听到宋澜衣这话,宋瀚海哼了一声,“带你打劫妖蛮,去不去?东西二八分。你二,我八。” 宋澜衣诧异地看了自家爹一眼,狐疑道,“爹,你能行吗?” “就说去不去吧?” “去!”宋澜衣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纯真的微笑,“而且,我得提前告诉您,我绝对不是为了妖蛮手里的那些宝贝。我是为了正义与和平的!” 宋瀚海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嘴里却附和着,“是,是,是。” 夜晚。 宋瀚海满意地看到女儿房间里的烛光暗下去。 闺女太勤奋也不好。 有时候做家长的都会担惊受怕。 生怕自家“鸡娃”努力过头,发际线不知不觉就往后移。 而此时,被认为已经安然入睡的宋澜衣,看了看手腕上的一圈类似红玛瑙的藤蔓。 藤蔓上延伸出来的嫩芽,似是能够感受到宋澜衣的目光,在漆黑的环境中微微摇晃。 宋澜衣摸了摸嫩芽,“放心吧,这次出去,我争取找些好东西,帮你泡一次药浴,进行第一次生命进化。” 嫩芽听到这话,像是有些雀跃,枝叶在半空中轻轻摇摆,而后紧贴在宋澜衣的手腕上,有种稚童依赖母亲的感觉。 棠溪看到这一幕,轻巧地从房梁上跳下来,用尾巴扫了扫宋澜衣的脸颊。 棠溪自从当日被收养以来,一直与宋澜衣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高冷矜持地站在一旁……然后默默舔毛。 这还是她第一次“撩拨”宋澜衣。 宋澜衣抓住她的尾巴,然后将其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厚厚的猫毛当中,再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我感觉我已经到达人生的巅峰了。” 有猫的快乐,别人根本想象不到! 棠溪被她这么一埋,险些炸毛。 但是当她想要从宋澜衣怀中跳出时,却不小心看见宋澜衣眼中的笑意。 不知道为何,她又突然放松下来,任凭宋澜衣抱着她。 她听着宋澜衣不到三秒,就又平缓下来的呼吸,看着窗外的明月,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至少比曾经待在牢笼里,谁都可以踩一脚,暗无天日的生活要好。 而此刻,睡着的宋澜衣,再次开始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起先她在梦境空间中,通宵学习,早晨醒来时,还有些疲累。 但是随着空间升级,熬夜通宵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每次醒来宋澜衣都只觉得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不仅可以彻夜读书,还不用担心精神衰退,长黑眼圈,这究竟是什么内卷神器? 学!往死里学! 翌日。 寅时。 也就是四点时分。 此时的定远城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宋澜衣套着一件漆黑的兜帽,快步跟在宋瀚海身后。 他们来得不算迟,但也不算晚。 彼时,城门口已经有一部分人等候在此。 其中,居然还有几位熟人。 公孙玑和朱序临一面嚼着嘴中的白面馒头,一面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等看到宋瀚海和宋澜衣的身影时,还未等公孙玑反应,朱序临就激动地蹦起来,不断朝着宋澜衣招手,嘴里含着馒头,含糊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内侍冯德全昨天并未进学堂,但是自从朱序临下学,满嘴都是“宋澜衣”、“青云姑娘”。 他说出来的话,全都是溢美之词。 像什么“宋姑娘学富五车,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许多稀奇的故事”、“宋姑娘与上京的师傅不一样,不会满嘴大道理,也同那些大人不一样,不会认为他说得话都是异想天开……” 反正三句话离不开宋姑娘。 起先冯德全以为殿下是看上了宋姑娘,这才试探了一句,便让朱序临的脸冷下来。 朱序临看似莽撞,但是对身边之人总是仁厚居多,鲜少冷着脸。 他到现在都记得朱序临说出来的话: “冯伴伴,以后此话莫要再提了。我与宋姑娘,不是那样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宋姑娘这般女子,不输于男儿!她怎可嫁人,委身在后宅四四方方的天地之中呢?” 这算啥? 你不喜欢人家,还不让人家嫁人??? 冯德全都有点懵逼了。 一旁的公孙玑看到朱序临这兴奋的模样,都有些侧目。 这位一向心高气傲,怎么会突然对小宋姑娘如此热络? 宋瀚海却是一脸警惕。 这家伙……什么情况? 宋澜衣掩住唇角的笑意,“早啊,小朱同桌。” 公孙玑点了点头,也算打了个招呼,“来了。等人齐了,正式出发吧。这次的动静不要闹得太大,王爷的意思是,三品境以上不会出手的。” “再有,这次的任务也比较艰巨,除却定量的灵植采集,还需要收集医馆常用的一些药材。毕竟定远被围一役过后,医馆内的储藏锐减。而许多药材,又只有妖蛮所在之地才有。” 公孙玑考虑到这次有两个新手在,又多说了一点科普的话,“你们别看妖蛮秋冬交际的时候,总会大军南下,抢掠粮食。” “但是妖蛮境内并不贫瘠,甚至在其境内,因为地势险峻,时常会孕育各种天材地宝。妖蛮也根据每个地域生长的天材地宝,建城扎根……如浮花根、空明草……” 公孙玑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宋澜衣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一张舆图,并根据口述的内容,在上面标记起来。 等公孙玑说完时,他瞥到宋澜衣密密麻麻的舆图,震惊了。 “你这又是从哪来的?” 宋澜衣羞涩一笑,“我半夜起来,熬油点灯画出来的。” 公孙玑:!!! 猫猫震惊! 这究竟是什么内卷之王。 /84/84009/19267041.html 第二十七章:大儒文宝——偷天换日 公孙玑虽然心底震惊,但是好歹也不是第一次认识宋澜衣了,所以也能平静下来……才怪! 过了片刻,等人数到齐了,公孙玑才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 “这次的行动,先从南方的青芜城开始。青芜城气候温平,盛产药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反正老规矩,三成交公,没意见吧?” 众人都摇了摇头。 宋澜衣心下好笑又有点复杂。 这些正规军,都被逼上梁山,走土匪的路子了。 都是穷闹的啊。 公孙玑说完,珍之又珍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 这张纸看似只有轻飘飘的一页,但是公孙玑却必须两手用力托着才堪堪能拿稳。 朱序临似是看出宋澜衣的不解,低声向她解释,“这是大儒的文宝,这次公孙先生带了两张过来。一张是‘偷天换日’,一张则是‘一日千里’。” 什么是大儒? 三品境及以上,且有文名在外,受世人认可,才能当得起一声大儒。 而且只有大儒方有注解经义的本事,否则,旁人根本无法在圣人经义上落笔。 这次,公孙玑先拿出来的是一日千里。 他将这张大儒文宝扬起,纸张便化作一艘小舟。 小舟转眼间便载着所有人,化作虚幻的光芒残影,朝城门外的朔北方向遁去。 公孙玑坐在小舟上,看着周围人惊叹的眼神,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这只是二品境的大儒文宝而已。” “传说中,书圣下笔一个‘车’字,便能幻化出宝马雕车,此神车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千里之行,不过转瞬之间。如此伟力,方可称为圣人。” 宋澜衣感觉自己像是在听神话故事。 果然,她现在八品境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正在这时候,朱序临悄悄拉了拉宋澜衣的衣袖,传音入密道,“到时候,我们俩和冯伴……冯爷爷一块走。” 宋澜衣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朱序临向她解释,“我们修为低,公孙先生他们要去内城打家劫舍,肯定不带着我们。按照以前的惯例,咱们估计也就在城外挖挖草。你想去挖草吗?” 宋澜衣迟疑片刻,“我虽然最近……手头有点紧。若是就我一个人,拼一拼倒也无所谓。” 怕的是,他们这么做,会连累公孙先生一行人。 况且,这些人里面还有他老爹呢! 朱序临听到这话,脸色一垮。 他挪挪屁股,趁着宋瀚海没注意,坐到宋澜衣附近,展开手掌,上面隐隐有一道印刻的墨渍。 这墨渍恰好连成四个大字——“偷”、“天”、“换”、“日”。 只是这四个字的神韵,似乎又与公孙先生带来的那张“偷天换日”有所不同。 宋澜衣只觉得,似乎朱序临手上的……要更不凡一些? 朱序临龇着白牙,笑呵呵道,“这是圣人留下的笔迹,有这四个字在,我们混入内城,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澜衣只觉得……自己这个新同桌的后台,不是一般的硬。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公孙玑突然出声提醒道,“要进入妖蛮境内了,小心!” 他压低声音,甩出那张偷天换日的大儒文宝。 就在这一瞬间,疾驰的小舟两岸的景色,似乎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 在这朦胧中,宋澜衣头一眼望见的就是天际那条倒流的天河之水,滚滚之水从天上降下,似是蓬莱仙境、瑶池圣景一般。 再放眼望去,就是书中所记载的葱茏葳蕤的十万大山。 传言,十万大山中的妖兽,一般属于中立派。 他们不参与妖蛮与人族的战争,甚至有时候还会在妖蛮和人族之间反复横跳,以此捞够足够的好处。 十万大山中同样存在妖祖,也就是人族圣人境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们身为墙头草,也一直能屹立不倒。 除却十万大山和天河之水,对于宋澜衣冲击最大的,就是沿路的妖蛮部落,以及越往北,愈发密集的妖蛮城池。 沉默中,公孙玑突然说话了,“这次去青芜城,我们先打头。宋澜衣,你和小朱暂且在城外接应吧。” 这话说得,和朱序临估算得一模一样。 朱序临偷偷朝宋澜衣抛了个眼神:你看,我没说错吧? 宋澜衣面色如常,“公孙先生,我知道了。” 公孙玑又将眼神放在朱序临身上。 这次他看起来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而是冷着脸,“先说好,不许惹幺蛾子。王爷还在城中,要是这次你惹出什么幺蛾子,下次就别想来了。” 朱序临一口气堵在心口。 行,算你狠! 等小舟到达所谓的青芜城后,公孙玑等人收走大儒文宝,顶着一张“偷天换日”,愣是在城门口,诸多妖蛮必经之处,大摇大摆地走到城内。 只有宋瀚海心中依然忧虑,“公孙玑,我闺女他们不会出事的吧?” 公孙玑神秘一笑,“放心吧,有那位冯公公在,就算我们都出事了,他们也不会出事的。” 城门外。 朱序临浑身散发幽怨的黑气,找了个罕有人际的地方,蹲在城墙下拔草。 与其说是拔草,倒不如说是在破坏生态。 因为没过多久,那一片土地就变得坑坑洼洼,看不见一块好地了。 宋澜衣也一脸认真地开始拔草。 不过多时,她所过之处,真的只剩下了杂草。 但凡有点用处的药材都被她摘下来,放到背后的药篓里。 冯德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天照帝总说,朔北苦寒,将士生存不易。 看宋澜衣这勤俭持家的样子就知道,若不是手头紧,谁想出来拔草呢? /84/84009/19271376.html 第二十八章:沧海楼 据说,多年前,妖蛮是自有一套语言体系的。 但随着近年来,妖蛮与人族各方面的交流加深,妖蛮上层虽然不肯承认,但是事实摆在那……那就是,妖蛮对于人族的语言、礼仪乃至文化,都有另类的仰慕之心。 比起妖蛮凭借天生血脉得到伟力,人族单靠知识就能与妖蛮比肩,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也就导致一部分的妖蛮开始研习人族经典。 这也就导致,在青芜城的城门口,妖蛮往来之间,居然偶尔可以听见蹩脚的人族语言。 当然,大部分都是骂人的。 倏地,远方大地传来震动之声。 车轮的滚滚声响,以及疾驰间带起的尘浪,让周围的妖蛮下意识地往两边退避。 宋澜衣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却只能看见一辆巨大的囚车。 尘浪卷起,将囚车中人的面容掩盖,但是从他们身上脱落的甲胄,宋澜衣依旧能辨认出,他们,是来自于平安军的将士。 旁边传来妖蛮小声的鄙夷,“这就是人族的将军?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朱序临看到,索性连手下的草也不拔了。 他愣愣地看着囚车远去。 他看到周围的妖蛮对着囚车中的战俘吐口水,砸石子;看着驾车的妖蛮毫不犹豫地将马鞭鞭挞在人族战俘的身上。 他还看到,那些属于人族的战士,眼神平静地躺在囚车中。就好像……这即将接受的死亡,是必然到来的节日。 朱序临心中感觉有一股无名之火在跃动燃烧。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父亲。 他第一次懵懵懂懂地生出一个念头,如果每天伏案于桌前,寅时还要早起上朝,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兢兢业业地当个皇帝,是为了……让这天下安泰,是为了妖蛮境内少些被俘的将士。 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突然,他听到宋澜衣轻声道,“同桌,我有个想法。” 青芜城内。 公孙玑等人正在四处踩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就等着时机到了,他们就可以四处抢掠。 娘的,只有妖蛮抢人族的份,难道人族就不可以抢妖蛮了吗? 谁说圣人教化之下,人族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他们可不是读书人,他们都是只会打仗的莽夫! 公孙玑等人忍了又忍,正当他们走到一处药铺前,互相对视一眼,正当准备动手的时候,他们脚下的大地顿时颤抖起来,地面上的尘土泥石都上下跳动起来。 公孙玑眯眼望去,下一瞬,身上的气势险些收敛不住。 “放肆!”他低低呵斥了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原本笑语晏晏,一派平和的他,此时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剑,杀机凛然。 除却公孙玑,在他身后的宋瀚海几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宋瀚海琢磨了一下,“公孙先生,这人,我们得救吧?” 公孙玑尚未说话,其中就有一人面露犹豫,“那这次任务怎么办?” 这话,让原本想说什么的公孙玑陷入了沉默。 放在前世,从人道主义的标准来看,自然是人命重要。 但是古时有一句话,那就是慈不掌兵。 一次战争,因此死去的将士有多少? 而若是这次任务成功,又能养活多少百战之兵? 有的时候,不是人太无情,选择了利益。 是这个世道太无情,逼迫人,只能选择利益。 在这个档口,宋瀚海却露出一抹笑,“公孙先生,不必忧心,城门外……不是还有三位吗?” 公孙玑眼神一亮,“你是说,我们去救人。他们则是趁乱去抢掠资源?” 城门外。 朱序临有些懵了。 他没想到,宋澜衣的胆子这么大,路子这么野。 “你说你要进内城?!” “不错。”宋澜衣抬起头,看向城墙内,那金碧辉煌,琉璃檐瓦的古楼,古楼的墙壁上嵌有各种猫眼石、红玛瑙,在日光下如同人鱼姬色的鱼鳞一般熠熠生辉。 她指着那古楼,“那里是沧海楼。如果书籍上没有记错,每个城池的沧海楼中,有对人族天骄的通缉令,分别有人、黄、玄、地、天五个榜。” “而且,在沧海楼中,有着最罕见稀有的天材地宝,去里面抢一笔,比外面捞钱要快多了,翻一翻手,这无本买卖的利润高达上千倍。” 朱序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宋姑娘挺会蛊惑人心。 这蛊惑得他都有点心动了。 只是他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可是……就我们三人,哪怕有冯伴伴在,也有点危险。” 宋澜衣脸上浮起一抹笑,“方才的囚车进城,公孙先生必然会看见,并选择营救。有他们在,就是我们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不想救那些袍泽吗?” 朱序临只觉得脑中的迷雾轰得散开。 他听到自己说,“我想。” 说罢,他举起自己的手,手心对着三人,轻声道,“偷天换日。” 宋澜衣有一瞬间觉得天都暗了。 就好像真的有一瞬间,圣人将天都倾覆了一般。 圣人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冯伴伴站在宋澜衣等人身后,有些无奈,但又有些欣慰。 无奈的是,小主子不管到哪,都能惹出事情来。 欣慰的是,小主子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84/84009/19272151.html 第二十九章:青山 宋澜衣等人,在“偷天换日”的作用下,大摇大摆地走入青芜城内。 一入城池内,宋澜衣感受到的,不是充满异族风情的繁华,而是无尽的饥饿,以及森严的等级制度。 外城之中,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弱小妖蛮。 这些妖蛮或是弯着腰,刨土搬石,修筑城墙;或是对着那些贵族打扮的妖蛮,点头哈腰。 冯德全见状,低声解释道,“在妖蛮境内,通常以血脉论尊卑。妖蛮中有这样一种说法,血脉愈强大的妖蛮,越难化作人形。而倘若他们一旦化形,他们通常就会越趋近于人形。” “也就是说,当血脉强大的妖族化作人形后,他们身上保留的妖族特征就会越少。” 宋澜衣听闻,不禁解除了心中的疑惑。 她顺着地面车辙的痕迹,一路往东面走去。 倒是朱序临跟在她身侧,垂着眸子,看起来有些思绪不定。 东面似是商肆所在之地,来来往往妖蛮中,三教九流皆有,看上去热闹繁华异常。 若非身边之“人”都会生出一对兽耳或者兽尾,宋澜衣一时之间,还真难以辨认,这究竟是在人境,还是在塞外妖蛮境内。 倏地,前方的人流密度猛然增加,朝前望去,只能隐约看到一辆巨大的囚车。 宋澜衣心中一跳,快步走上前。 只见在触碰到妖蛮人群的一刹那,她仿佛身处另一空间似的,竟然直接从他们的躯体中穿过,看起来……就好像在人潮中横行无阻一般。 朱序临见状,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宋澜衣。 等走到内围,他们才看清囚车中的状况。 囚车里有三个甲胄男子,他们的身子被高高架起,两手被手铐拷在两侧,身躯不自然呈现垂落状。 视线再往下移,便能看见他们膝盖两处的甲胄被强行剥落,只剩下沾染血迹的布料。 原本应该是饱满突出的膝盖骨,此时却微微凹陷进去。 囚车之旁,一名横肉挂脸,满脸凶相的妖蛮狞笑地举起钳子,钳子如同附骨之疽在膝盖骨上,只看见妖蛮用力一拔,骨骼破碎的声音一响,那掺和着血水的膝盖骨竟被硬生生取下来了。 见到这一幕,囚车之外的妖蛮,无论是血脉低劣,还是血脉高贵,在这一刻,都本能地发出渴望血腥与暴力的呼声。 那行刑妖蛮,见到这一幕,有一种飘飘然的陶醉之感。 他扬起下巴,看向囚车中的将士,用蹩脚的人族语说着,“你,你们,若是肯受命于我族,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囚车中的男子,淡淡地看着他,纵然面色煞白,吐出的话语依然冷静,“蝼蚁才会苟且偷生。若要以此生,非我所愿。” 行刑者仰头大笑,嘴咧得极大,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蝼蚁?大将军啊大将军,你以为你现在的境地,能比蝼蚁好多少?” 他撇了撇嘴,手上长鞭估计打在他的膝盖处。 当长鞭挥斥在他身上时,男子的身躯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行刑者见状,只觉得一种莫名而恶劣的快感从胸腔中溢出。 下方的妖蛮也随之大声欢呼,“打得好!打得好!” 男子勉力让自己的身躯镇定下来,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额头上不时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他口中发出“嗬嗬”声,只吐出了两个字:“青山……青山……” 行刑的妖蛮被他这副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等到他反应过来后,他恼羞成怒之下,又是一鞭打下去,“青山?大将军,你可别恋着故乡的青山了。人族不是有句话嘛,青山依旧在……而你,却离死期不远了。” 这一次,他口中的大将军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口中不断复述着:“青山、青山……” 朱序临看着这一幕,脸颊气得通红,甚至有一种血液逆流之感。 他咬着牙,用力到甚至牙齿之间咯吱作响,说出来的话像是从牙缝中蹦出一样: “我真傻……我单知晓妖蛮内部等阶泾渭分明,先前我竟然还对他们有怜悯之心。但妖蛮终究是妖蛮,我欲怜悯,谁来怜悯我人族儿郎!” 宋澜衣看着囚车里的人,轻声道: “人族对妖蛮,从来都是两族之间千百年来的血海深仇。人族,对于某些妖蛮来说,不过是可食的两脚羊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不用宋澜衣再出言,就直接道,“走!去沧海楼!抢他娘的!” 外城附近的高楼上,有一处仿人族模样的高楼站着数人。 领头者面如冠玉,身穿一件墨色长袍,若非额上有两处鼓包,看上去与人族一般无二。 他看着底下囚车的闹剧,淡声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后方一名妖蛮上前一步,躬身道,“秉大人,东西已经押入内城,就等送入沧海楼内了。” 墨衣男子脸上露出极淡的笑容,“我青芜城难得做一次这么大的买卖,你们可得仔细点。这东西要是丢了……后果你们担当不起!” 身后众人脸色一肃,齐声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墨衣男子微微颔首。 见他心情不错,底下有人打着胆子拍马屁道,“大人,传说中这玉鳞草有化龙之效,大人何不自己用了呢?以大人的血脉和实力,用了这玉鳞草,那才是真正的,一遇风云变化龙啊!” 墨衣男子轻嗤,“你懂什么?玉鳞草这东西,虽然可遇不可求,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鸡肋。首先,它所谓的化龙,只是泛指的意义,更大程度上,是促进使用者生命程度的跃迁。” “再有,玉鳞草需要实力低微的存在服用。并且,实力越弱,服用后的效果越好。你觉得,我这个修为……还能用吗?” 先前说话的人顿时不吭声了。 而此时,宋澜衣等人已经迈入了内城。 他们抬头的第一眼,就被内城中心的沧海楼晃花了眼。 宋澜衣擦了擦嘴角,下意识地道,“这哪是沧海楼,这分明就是藏宝阁。” 朱序临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去救那些人,就是……来这抢沧海楼?” 朱序临搓了搓手,虽然他对这个沧海楼也挺眼馋的。 但是……不是说好的去救人吗? /84/84009/19276831.html 第三十章:异父异母亲兄弟 宋澜衣听到这话,讶然地看了朱序临一脸。 她有些怜悯地摸了摸这位弟弟的脑门,语重心长道,“傻孩子,我们搞得事情越大,公孙先生他们才更能浑水摸鱼啊。” 朱序临来不及反驳那句“傻孩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宋澜衣点醒了一般。 他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给炸了?” 不待宋澜衣回答,他自己已经开始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了。 只见朱序临扭过头去,“冯伴伴,你能把这沧海楼炸了吗?” 冯德全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哭丧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殿下,您要是想让奴婢去送死,奴婢没有二话。但是奴婢走后,您怎么才能逃出青芜城啊!” 朱序临:…… 宋澜衣:…… 正当两人对着沧海楼磨刀霍霍的时候,内城的街道突然被肃清。 冯德全脸色突变,拉起朱序临和宋澜衣,就躲在一旁的墙根下。 只见远处有四名力士抬着一座轿撵,轿撵上纱帐帷幔层层叠叠地围拢而成。 当轿撵路过宋澜衣身前时,一阵风起。 来源于轿撵内的香风飘散在鼻尖,抬目间惊鸿一瞥,便可看见纱帐内姣好的容颜以及……发顶上一对纯白的兔耳。 冯德全低声道,“这阵势,只怕是个小族的公主。而且这小族实力如何尚且不说,单就从这阵仗来看,肯定有钱。” 宋澜衣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亮起,“这不就说明……今日的沧海楼内,必有好东西?” 什么样的好东西,能够让一族公主都不远万里,来到最南边的青芜城? 这样一想,哪怕是冯德全,此刻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起来。 宋澜衣抿唇,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诸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一票,干不干?” 朱序临热血冲头,挥舞着拳头,“干!干!干!” 冯德全:……他还能说不吗? 临走时分,朱序临突然解开了衣袍上的纽扣,“等等!” 宋澜衣看见这一幕,惊呼一声,“羞怯”地用手捂住眼,然后从指缝中明目张胆地望去,嘴中还道,“同桌,虽然咱俩即将有过命的交情。但是这样……不太好吧?” 朱序临:…… 他扯开胸口的领子,“你看看清楚这是什么?” 宋澜衣凑近一看,居然又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改头换面”。 她表情有点复杂,“你别跟我说,这又是圣人的亲笔?” 朱序临骄傲地抬起头,“那是当然了!我是什么人?不是圣人亲笔,能写在我身上吗?” 宋澜衣这次是真惊叹了。 圣人啊。 她就遇见了一个百花圣人呢。 至于梦境空间中的老师,他没说,宋澜衣也没问。 她觉得老师年纪都一大把了,听他的口吻,他现在还常年待在南边的烟瘴林子里。 这样想来……老师应该也不是圣人。 哪有混得那么惨的圣人啊? 宋澜衣欣喜地看着朱序临,感叹道,“同桌啊同桌,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朱序临笑得见牙不见眼,跟宋澜衣站在一起勾肩搭背,“好说好说,你以后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冯德全在一旁惊掉了下巴。 他服侍朱序临多年,也没见朱序临同他称兄道弟。 隐约间,他的内心泛起淡淡的酸涩感。 凭什么……明明,明明是他先来的! 不过几息的时间,宋澜衣等人就利用“改头换面”,成功伪装成妖族的样子,大步往沧海楼里走去。 “诶,等等!”看门的妖蛮一看见宋澜衣等陌生面孔,警惕心就起来了。 “你们,从哪来的?” 宋澜衣向朱序临两人抛了个眼色,她的嘴角下意识地挂上一抹笑,从袖子下拿出一枚玉佩。 这玉佩虽然是她贴身带着的,但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如今拿来打发这些小鬼,正好。 看门的妖蛮见状,将玉佩往手中一掂,见其色如雨过天青,有一种烟雨朦胧之感。 再加上这玉触手生温,入手便知,这是暖玉中的极品。 由于妖蛮上层喜好人族文化,连带着近年来,妖蛮内部对于人族一些玉佩、折扇、鼻烟壶、瓷器等附庸风雅的东西,天然就具有好感。 是故看门的妖蛮见状,痛快地收下了玉佩,转眼就换上一副巴结的神色,“哟,这位姐姐,不就是进一进这沧海楼吗。早说啊,一句话的事。” 宋澜衣依然是淡笑的模样,看不出深浅,“你先别打包票,今日不是我一人来的,还有我两位随从。我只问你一句,能进,还是不能进?” 那妖蛮思忖片刻,虽然觉得宝物动人心,但今日兹事体大,还是不免问一句,“姐姐今日来这沧海楼,是来做什么的?” 宋澜衣笑容一收,冷冷地瞥了那妖蛮一眼,直把后者看得背后冷汗直冒,这才缓缓道,“前面那位是为什么来的,我自然就是为什么来的。” 妖蛮顾不得多思,点头哈腰地请宋澜衣一行人进去,“小的多嘴了,多嘴了。您请,您请……” 等到他们完全走入沧海楼后,看门的妖族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奶奶的,今天来的客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霸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沧海楼内。 朱序临一脸惊奇地看着宋澜衣,“我倒未曾想到,你平日里笑嘻嘻,一副和善的模样,如今落下脸子,竟也吓人的很。” 宋澜衣笑眯眯地低声道,“小朱,你要清楚,有的时候,一个冷冰冰僵着脸的人不可怕。最可怕的事,那个僵着脸的人,突然笑了。反之,也是同理。” /84/84009/19276832.html 第三十一章:完美夫婿! 几人神色自若,淡然走入这沧海楼中。 沧海楼内的建筑布局呈现中空的圆柱体。 其内阁楼层层叠叠,身处底层,可以仰起头,透过金碧辉煌的陈设珠宝,看到高处栏杆处的人影绰绰。 并且一入沧海楼,便仿佛有一种龙游汪洋的身临其境感。 周身的雕饰,尽显妖蛮粗犷的抽象派艺术,再加上这里或许是有什么空间力量在影响着,沧海楼内甚至有一种大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错觉。 朱序临见宋澜衣隐晦地向外张望,忍不住道,“宋姐姐,你下次随我回上京。上京可比这里繁华多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孰料宋澜衣也尝试着用才气的方式,传音入密,“上京虽好,东西虽多,但那东西可不是白拿的。今儿咱们做的,可是无本买卖。”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朱序临的肩膀,嘴角露出一抹纯良的微笑“小朱啊,姐姐年纪虽然不大,但吃过的盐巴,绝对比你要多。听姐的,准没错。趁着年轻,能干,咱们能多攒点老婆本,那就多攒点。” 朱序临一愣,下意识道,“宋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忽悠人,都是这么笑的。而且……那我要攒的可多了。” 宋澜衣:……小朱啊小朱,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也是个渣男! “不过……”冯德全突然插了一句嘴,“你们都知道,这次沧海楼里,那些大人物为之而来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吗?那东西,又存放在哪里?” 气氛安静了下来。 宋澜衣却整了整衣袍,落下一句话,大步朝前方走去。 在“改头换面”之下,她如今五官还与先前有几分肖似,但却一副男儿郎的打扮,平添了几丝英气。 她大步朝那位兔耳公主走去,穿过层层人群,一不小心“蹭”了那兔耳公主一下。 “抱歉。” 一道低沉清冽,宛若松间清泉流水的声音响起。 雪姬被这标准的人族语所惑,下意识地抬起头,多看了来者一眼。 来者是一名少年郎,身量颀长,肌肤白皙,眼眸略带狭长,斜眼睨视时,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风情。 最令雪姬见猎心喜的,是他身上具有妖族中极其罕见的书卷气质。 雪姬身为雪兔一族的长公主,之所以到了这岁数,还未定好联姻对象,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看不上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同族。 这些家伙,在她看来都是莽夫。 她向往人族文化,自然想要有一位人族诗书中所描述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那般的夫君。 她看着宋澜衣,强自压下两颊的绯红,下巴微扬,干巴巴地道,“没、没事。” 刚说出这话,她就在心底翻来覆去地打滚。 哎呀,这还说得太没气势了!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结巴啊?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喜欢她? 不、不对,她堂堂雪姬公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宋澜衣一眼,两颊浮起一抹飞红,“你、你离我远点!” 宋澜衣状似不解地抬起头,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往后退了一步。 雪姬见状又觉得自己过分,抿了抿唇,“我、我就是觉得你身上太香了。” 宋澜衣表情微微有些皲裂。 这只兔子……在说啥? 她现在可是个男人,哪来的什么香味? 还有,她怎么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 她只是来搭个话啊。 宋澜衣自问她可没有跨种族的磨镜之好。 雪姬在心里疯狂跺地捶墙,她这说得都是什么东西啊? 她状似无意地扇了扇风,拂走两颊的热气,随口道,“你也是为了这玉鳞草来的吧?” 玉鳞草? 宋澜衣脑子中几乎立刻浮现了一大堆信息。 她听到这个名字,心绪剧烈翻涌起来。 因为玉鳞草,这是她目前这个时期,能给伴生血藤生命进化的最好材料之一。 暂且不论这玉鳞草该怎么分,单就它的价值而言,这东西……必须弄到手! 她浮起一抹笑容,接话,“龙游浅滩飘摇,一朝风雨化龙。这东西……谁能不想要吗?” 雪姬听到这话,眼神都亮了。 宋澜衣能进入沧海楼,说明她背后,也有背景,有势力。 至少财力是不缺的。 不然门口的看门狗,早就狗眼看人低,将人赶出去了。 更何况,宋澜衣还能出口成章,这比那些莽夫好多了。 天哪,这是梦中才会有的完美夫君啊! 雪姬一颗心砰砰跳动。 另一边,冯德全和朱序临都无语了。 冯德全罕见地主动开口,“殿下,你看到了吧。好好学习,多背几首诗,就连异族公主都会对你另眼相看。” 朱序临冷哼一声,“我才不在乎!” 他看着宋澜衣和雪姬渐行渐远的背影,感觉革命战友已经背叛了。 但同时,朱序临心里又有点痒痒的。 毕竟……他也处于少年慕艾的阶段,下次得记得问问,宋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有事宋姐姐,无事宋澜衣嘛。 而宋澜衣此时已经在雪姬的有意无意的示好下,摸清了整个沧海楼的格局。 沧海楼分九层,一层对应一个品阶的珍宝。 当然,沧海楼偶尔也会看走眼,可能会在某层楼,出现罕见的宝物。 这也是俗称的捡漏。 而玉鳞草作为此次拍卖会的大头,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绣球内。 绣球自九层楼宇之上坠落,直至悬挂在半空中,可以被所有客人看见。 宋澜衣思忖完这次行动的路线后,就含笑道,“雪姑娘,我还有同伴在一旁,失陪一阵。” 雪姬先是一阵失落,而后抿了抿唇,垂下眼,“好,那你先去吧。” 朱序临看到宋澜衣归来,有些酸溜溜的,“亏得你不是个真男人,否则天底下的姑娘,都被你一张嘴骗走了,还有我什么事?” 宋澜衣佯作思考,认真道,“其实往好的方面想,阴阳家中,阴阳颠倒一术,倒也不是不可以……” 朱序临无语:“……闭嘴吧你!” /84/84009/19281396.html 第三十二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宋澜衣按照雪姬和她自己所观察的路线,向朱序临和冯德全一一讲述。 等听完大略的计划,朱序临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地拍了拍冯德全的肩膀,“冯伴伴,靠你了。” 冯德全:“……” 他看了看沧海楼,只觉得今日他头顶上,有一个大大的“危”字。 他长叹一声,“殿下,来年今日,我的坟头上,记得寄我一束黄花。” “大伴,你可以的!”朱序临面带鼓励,“来年今日,你就是大内第一內监,司礼监掌印使。” 司礼监? 掌印使? 这可是做太监的至高荣耀! 如果硬要换算的话,司礼监掌印使,就好比内阁阁老。 冯德全一撸袖子,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殿下,您瞧好了,区区沧海楼,不过是殿下掌中之物罢了!” 朱序临听闻,面皮微微抽动:……倒也不必吹这么大的牛逼吧? 传音入密之间,沧海楼中,响起一声黄钟敲响声。 钟声绵长,余韵无穷,宛若沧海潮汐拍打之声一般,重重叠叠。 闻之片刻,似有浪潮洗涤内心,有凝神静气之效。 随后,悬挂于空中的丝带逐渐向两侧散落,渐渐露出其中包裹的玉鳞草真面目。 等丝绸逐一褪去,露出一盒透明质地的琉璃盒。 见到这琉璃盒,朱序临的面色微冷。 妖蛮制作琉璃的技艺粗糙,他们连七色琉璃都不能制造出,更别说这种透明质地的琉璃。 除非……是他们从人境抢掠回来的。 甚至还有可能……是人境出了叛徒。 当然,第二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因现在绝大部分的人族,都是学习圣人经义。 因此,如果吹牛的话,大乾每一位修行者,都可以说是圣人门徒,有半师之谊。 而圣人神念下可达混元地母,上可达三十三重天,凡是大乾子民,若有一丝恶念,圣人皆可察觉到。 也就是说,如果真有叛逆之辈,投靠妖蛮,恐怕圣人一个动念之间,便能诛杀叛徒。 只看圣人愿不愿意做罢了。 “铛——” 当清音再次响起时,一道声音缓缓响起,“今日沧海楼拍卖——正式开……” 话音还未说完,宋澜衣的厉喝声就响起,“动手!” 许是从来没有人族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潜入妖族的沧海楼。 就连方才主持拍卖的声音,也诡异地没有响起。 在场的气氛停止了一刹,就好像时空都在这一瞬间凝滞。 宋澜衣手腕上的血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向外延伸生长。 血红色的藤蔓上,甚至有慑人的倒刺长出。 藤蔓快速生长,直至触碰到琉璃盒时,藤蔓骤然收紧发力,将琉璃盒从高空中用力拽下。 当宋澜衣将琉璃盒放入怀中后,她和朱序临对视一眼。 下一秒,两人心有灵犀地从袖袍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麻袋。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迅速,直到此时此刻,才堪堪传来沧海楼主人的暴怒之声:“好胆!你们究竟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 要是放在平时,说不定宋澜衣还有心思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但是现在…… 时间就是金钱! 宋澜衣一门心思当强盗,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先把贵的东西都塞满。 像什么修炼通用的太元通宝才气钱币,这是六品境界以上专用的修炼钱币,其中含有大量的才气。 妖蛮同样可以搜集才气打磨肉身,这就导致沧海楼第一层,有一处的柜子里,几乎塞满了太元通宝。 宋澜衣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绿了。 仪态? 要什么仪态? 敛财才是王道。 妈的,这群妖蛮真有钱啊! 比她有钱多了,还天天想着南下抢劫。 该打,该杀! 以前都是一个一个数太元通宝,现在宋澜衣都是一麻袋一麻袋地往肩上扛。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杀人放火金腰带。 另一边。 雪姬看到宋澜衣的身影,吃惊地微微张开嘴。 旁边有一名护卫,早就看不惯雪姬与那小白脸卿卿我我,大着胆子道,“公主,像这种粗人,没身份、没地位、没财力,也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啪!”雪姬冷着脸,反手就甩了那护卫一巴掌,“她也是你能说的吗?她会背诗,会读经义,你能吗?这就是你口中的粗人?” 护卫捂着通红的脸颊,愣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是雪姬心中如何翻涌,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此时此刻,宋澜衣没办法考虑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只恨,恨自己没能多拿几个麻袋过来。 要是有个储物空间就好了。 这样她就能将一层全部搬空了。 宋澜衣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冯德全,尽管心中早有预估,此时看到他与沧海楼的主人斗得不相上下,还是不由得惊叹。 同时,她对于这位小朱同桌的身份,有了更高的预估。 皇亲国戚? 皇子? 亦或是……太子?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朱序临一眼,见他手中咻咻咻几下,身前的宝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嘴角抽搐。 她就知道,这位小朱同桌……身份不一般。 这个世界……果然有空间储物装备的存在! 等等……空间,她也不是没有啊。 只不过这是梦境空间罢了。 宋澜衣这次也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下。 好东西嘛,谁都不嫌多。 她嘴唇蠕动片刻,向朱序临说了一句话。 下一瞬,一声“偷天换日”响起,整个沧海楼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宋澜衣等人的眼中,沧海楼还是一如既往的亮如白昼。 这下,沧海楼中的大人物总算坐不住了。 有妖蛮此时也打着歪主意。 现在都黑漆漆一片,但是五感还在。 凭啥就那两个小子可以抢东西,自己却不行呢? 在这样的念头促使之下,整个沧海楼都乱成了一锅粥。 宋澜衣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如刀割。 那些被其它妖蛮抢的东西,是沧海楼的吗? 分明不是啊! 那东西……明明就是宋澜衣自己的! 等再一次见到有妖蛮“抢”走她看定之物时,宋澜衣终于忍不住怒了。 她抄起身边的一把弓箭,她怒吼出声: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杜甫兄,先借你诗一用! /84/84009/19281397.html 第三十三章: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这一首诗,几乎点燃了整座沧海楼。 而这,也是宋澜衣来个这个,所“借鉴”的,第一首完整诗词。 大乾境内,文人虽说诗词为小道,经义为大道。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涉及到经义的。 但是诗词就不一样。 小到打油诗,大到格律平仄整齐的诗词,几乎全民都可以参与。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看似简单扼要的一句话,却饶有韵致和理趣。 实际上,后世也有黄生说此诗“似谣似谚,最是乐府妙境”。 诗本宝光先是从宋澜衣身上微微透出,而后光芒大盛,紧接着,从外界来看,整座沧海楼都被一阵宝光淹没。 随后,一道虚影浮现在沧海楼上空,一名身踏赤兔骏马,头顶红缨,赤兔全身披扎甲,头戴飞羽的骑兵现世,他微微眯眼,手中凝成一把一人高的箭矢,高喝一声:“某来也!” 话落,一根形似长枪一般的箭矢飚射入沧海楼中。 听到这一声呼号,沧海楼乃至整个青芜城的妖族都震惊了。 诗词化象,化象有声! 这是鸣州诗词啊! 诗词分出县、达府、鸣州、镇国、传天下。 镇国且不论,传天下更不用说。 单就鸣州诗词,已经是出类拔萃中的出类拔萃,好几个月的文报,可能才出一首鸣州诗词。 而这一首诗词的威势,已经远远超出了宋澜衣这个八品阶段该有的水准。 只因这是一首完整的诗词,受天道认可,才气灌体,有首次吟诵的威力加成。 而鸣州诗词,远不止于此。 那沧海楼上的红缨骠骑大喝一声,这声音起先在沧海楼周围回荡,而后迅速向周围扩散。 ——青芜城。 ——定远城。 ——直至朔北,中州,南蛮,上京…… 每一道城墙驻守之处,每一处灯火人家,每一处清辉洒落之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红缨甲胄虚影,一声响亮的清叱声,响遏云霄。 城墙上,狼烟无火而燃,整片王朝大地,在此刻,仿佛都被狼烟点燃。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清叱声中,王朝大帝上,一名金黄衮服男子坐在四四方方的红墙宫苑中,仰头看着天空中的虚影,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鸣州诗词,天降才气,才气注入大乾每一州府,此乃我大乾之福啊。” 说完,他又微微叹了口气,“可惜,日日若是如今日,何愁才气不足,开启不了女子科举呢?” 旁边一内侍,起身上前,适时开口宽慰,“陛下,您也说了,有鸣州诗词出世,乃是大乾之福。若是天天有这福分,那福分,还叫作福分吗?” 天照帝瞥了一眼内侍,哼笑一声,“你这老货,惯会糊弄朕。” 内侍笑了一声,但却没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陛下此时的心情已然好转。 天照帝站在宫宇二楼,凭栏倚望,突然心念一动,像是强者之间的隐隐感受。 他皱眉思忖,喃喃自语,“这动静……不会和那孽障有关吧?” 上京之中。 杨府。 此时半空中,才气充盈,异象连连,吸引了全京城的目光。 就连安居在宅邸内的杨阁老也不例外。 他手捧《易经》,深深凝望向天空,仿佛要透过这一道异象,看向遥远天际的三十三重天。 南蛮。 药圣拿着一把锄头,顶着烈日,眯眼看向高空的异象。 他敲了敲自己的后腰,“老咯老咯,我还在南方种药,结果这又是什么半诗出县,又是才气鸣州,这世道……要变咯。” 朔北。 明王就没有上京那些人那么淡定。 因为以他的修为,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次才气鸣州的发源地……居然就在妖蛮最南面的青芜城。 而青芜城……就是他们之前计划中的目的地。 明王皱了皱眉头,揉了揉眉心,“有我在,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明王不是狂妄,是对自己有自信。 他坐镇朔北数十年,就没出过啥大乱子。 要说唯一的变数嘛……只有可能是朱序临这小子了。 至于宋澜衣? 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才八品境,能出什么幺蛾子? 而青芜城内。 公孙玑看到这个异象,已经彻底懵逼了。 他娘的,谁干的? 真他妈牛! 还不等他过多的赞叹,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可以营救那些囚车中的人族战士。 不用他多说,周围的人已经心有灵犀,只需对视一眼,就可领会彼此之间的意思。 眼神在半空中相撞,而后转瞬即逝。 下一秒,几人同时在妖族中冲出。 而囚车上的男人,看着天空中的异象,突然泪流满面。 他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他死死盯着那异象,唇瓣剧烈地哆嗦着,“青山、青山……” 他嘴中发出嗬嗬声,因为常年练刀,他的指腹中布满老茧,此时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话语。 直到他撇过头,看见人群中冲他奔来的人族袍泽时,他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扯破嗓子吼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哪怕身处他乡,从英雄沦落为战俘,只要一颗心向人族,又何必在乎,埋骨何处呢? 他粗糙黝黑的大脸,此刻都被泪水一一打湿。 他看见公孙玑手持折扇,踏空而上,宛若天神降临一般。 他俯下身,用羽毛扇劈断枷锁,背上那男子,转头微笑道,“同为人族袍泽,只要你心向大乾,大乾,定不会让你流血又流泪。” 他托着男子,羽毛扇遥指人境,意气风发道,“走,我们回家!” /84/84009/19282775.html 第三十四章: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沧海楼内的宋澜衣,在听到外界的那一声“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后,心中骤然震动不已。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向外看去。 哪怕有沧海楼阻挡,她依然能看见……镇国异象! 何为镇国? 镇一国气运,量一方气运,护万世太平! 镇国诗一出,哪怕是先前的鸣州诗,也不由得黯然失色。 只是宋澜衣对此丝毫不在意。 真正最令她震惊的是,这首诗……分明就是前世中……一位伟人所做诗词。 这段时间以来,她压在心底,每次深夜奋笔疾书时的茫然与失措,终于彻底消散。 她想,她终于明白,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她来此处,是为了开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去见证……这个只存在于前世笔下的仙武世界。 只是,若仅仅只是如此,宋澜衣还不甘心。 她要爬到最高处,去看最盛大的风景……乃至,带着前世一众风流名士、帝王将相,也一同来到这个世界! 明明他们也是前世中真实存在的人物,她宋澜衣既然能来到这个世界,为何他们不行? 这一刻,她只觉得灵台空明,心灵澄澈,所有的一切杂念,在这一刻都尽数褪去。 在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下,她嘴角浮起一抹安恬的笑容,神色宁静,“有人说,昨日种种,皆为梦幻泡影。然而……泡沫又如何,泡沫破碎的那一刹,留下的,是永恒的绚烂。” “世事繁华,如若大梦一场,那便让我在梦中,不醉不归。” 她的声音空灵而宁静,在沧海楼内缓缓回荡。 与冯德全交战的那名妖蛮,见到这一幕,杀机骤起。 他当即向其余妖蛮厉喝,“杀了她!八品境即可明心见性,感悟道心,此子断不可留!” 朱序临浑然不惧,双指拈起一张符咒,只见黑暗中,一道金光闪过,那符咒紧紧贴在宋澜衣的后背。 随后,那符咒便化作一道护体金光,盘亘在宋澜衣左右。 金刚咒! 道教的顶级符咒! 沧海楼楼主见到这一幕,双眼微眯,随后身体突然浮现出火红色的纹路,他整个人像是燃烧起来似的,一轮如煌煌天日一般的火球出现在沧海楼内。 凡是火球附近,那些凡物都化作虚无,偶有袅袅白烟升起。 宋澜衣抬眸看了一眼火球,目光毫无波动。 她以一种莫名狂热的神态,明明只是八品境之身,但是不知为何,所有人在此刻,仿佛都感受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绝伦。 她眉心隐隐发亮,逐渐的,她的语速加快,语气也变得激昂有力,“我有一梦,梦中有一国,饱含上下五千年历史。” “时光长河漫漫,历史车轮滚滚,诗由唐兴盛,故有唐诗之称。” 旁人都觉得宋澜衣疯了。 一个梦? 一个梦有什么好说的? 梦里就算有一百个圣人,难不成,你还可以把这些圣人变出来吗? “唐,国祚绵延近三百年,盛唐文人无数,却为一人尽折腰。” 说到此处,宋澜衣脸上泛起一抹潮红,她望向天空,仿佛在透过这个世界,看向那个诗酒风流的朝代。 “笔落惊风?,诗成泣?神。” “此乃——青莲居士,李太白!” 宋澜衣举起身旁的酒壶,仰头,举杯寄与天地,背后发簪掉落,青丝散落一身,宛若乱发狂生。 她大笑一声,“今日我有酒一杯,诗仙可否与我共饮一杯无?” 沧海楼的楼主甩开冯德全,在这一刻,直直地冲宋澜衣杀来。 宋澜衣就睁着一双带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半空,仿佛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倏地,虚无中仿佛有大水漫灌之声。 起先众人还以为,这是幻听,但随着这声音越来越大,他们错愕地发觉……宋澜衣,可能真的召唤出什么东西来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以一个梦境,召唤出杜撰虚拟的人物。 倏地,一道清朗恣意的青年声音响起。 一抹青莲在半空中缓缓绽放,一位白衣青年凌空踏水而来,观其模样,恍若谪仙落俗。 他手中拿着一壶酒,两靥升起一抹半醉半醒的微醺状,他满含笑意的眸子停留在宋澜衣身上,而后才懒散地看向那沧海楼楼主。 面对天阳一般的火球,他只是朗笑一声,斜指苍天,大笑道: “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短短四句一出,天地都为之异色! 一声清啼响起,一只盘亘凤鸟从火中展翅飞出,它以蔑视的态度,俯视妖蛮,当看见宋澜衣后,又欢悦地叫了几声。 它绕行宋澜衣三圈后,略有些恋恋不舍地盘亘至高空。 当它火焰似的的朱红羽翼完全张开时,几乎有一种遮天蔽日的错觉。 哪怕宋澜衣站在下方,依然能感受到它身上的慑人温度。 火红的凤鸟冲破沧海楼,一路向朔北边境飞去,再到中州、上京…… 直至环绕整个大乾整整三遍。 这一刻,整个大乾王朝的人,都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高空中的凤鸟。 甚至有老叟幼童砰然跪倒于街上,向着那天空中的凤鸟祈祷跪拜。 直到凤鸟留下点点星火,向远处继续翱翔时,才有一位垂髫儿童,磕磕绊绊地站起来。 她睁着大眼睛,不解道,“阿娘,那是什么啊?” 妇人温柔地抚摸着儿童的发顶,“那是凤鸟。传说,每当有一首传天下诗词出世的时候,凤鸟便会浴火涅槃,巡回大乾天下,替太祖看一看……这天下万民,是否依旧安泰。” 当最后巡游一圈时,凤鸟展翅于九霄之上,瞳孔中出现一抹人性化的灵动。 下一刻,它口吐人言: “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84/84009/19322296.html 第三十五章:梦境空间再现 当凤唳声逐渐消失后,整个大乾的顶尖人物,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三十三重天之上,一座圣洁宫宇悬坐云端。 云层之上,一名老者坐于青云之上,手持一根钓竿,鱼钩无饵,下方是一片诡谲的云海。 倏地,他似是听见了下方的凤唳之声,微微睁开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老者的眼中似有无数信息洪流闪过,奇门遁甲、易数阴阳,这些东西在他眼中一一演化,最终化作一声轻咦。 “除却那首镇国诗,这鸣州诗、传天下诗,乃至这隐隐有新道出现的苗头,居然都与同一人有关?!” 墨圣眨了眨眼,继续向朔北方向看去,却依然只能看到相同的答案。 他捋了捋胡须,暗自皱眉,“奇哉,怪哉……此女命数怎生得如此奇特?表面命数看似是孑然一身之态,然而在今日,她命数突变,隐隐有破开迷障,直指大道的成圣之相!” 还不待他多想,他手中的鱼竿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墨老头,你鱼竿动了,快提起来!” 百花圣人一屁股坐在墨圣身边,手里拈着一朵花,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嗷呜吞下花瓣,未咀嚼几下,就吞咽入腹中。 墨圣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囫囵吞枣。” 说完,他手上猛地一提,鱼竿的钩子从云海中露出。 只见钩子底下,是一只状似黑雾的无形之体。 墨圣见状,皱了皱眉,“这天魔的力量又壮大了几分,还好有新的传天下诗词作出,压了压人族的气运。可惜……诗词只是小道……” 百花圣人一把拎起天魔,翻了个白眼,“什么小道大道,我看你们这些人是魔怔了。你可别忘了,我成道之前,有谁说过,幻道也能成圣?” 墨圣只是微笑,“可是,圣人只是一个开始。百花,你的路,已经窄了,是吗?” 百花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我之道心,弥远弥坚。” 墨圣听到这话后,反而笑了,“你就不想知道,这偌大的动静,是谁闯下的吗?恐怕这人,你还认识。” “谁?” “宋澜衣。” “宋……澜衣?!” 另一边。 妖蛮境内。 青芜城中。 李太白一首传天下的诗词,震慑了所有人,包括妖蛮。 朱序临震惊之后,便是感到一阵扬眉吐气,恨不得抬起头,扬起鼻孔看人。 传天下! 懂么? 知道什么是传天下的诗吗? 几十年也难得见一首! 如今,居然被他亲眼见证传天下诗词的诞生! 就连一向稳重的冯德全,此刻也不由得诧异。 他的眼光何等毒辣,但是从宋澜衣悟道这一刻到现在的时间内,他就隐隐察觉,宋澜衣……似乎开辟了一条新道。 而且这一条大道,还是极其不科学,旁人根本无法复制的。 以梦入道? 真耶?幻耶? 这条道,倒是有一点庄周一梦化蝴蝶的意思了。 那边滚滚而来的火球,被李白召唤出来的大河之水所淹没。 宋澜衣在这边加速敛财。 她身上已经扛了五个麻袋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蚂蚁托着一座小山似的。 饶是如此,宋澜衣还是有点不甘心。 她已经能看到二楼泄露出来的光亮了。 她紧紧盯着视野里唯一的一座石人雕塑。 这座石人雕塑,被放在二楼的一处犄角旮旯处,看上去像是被主人随意摆放在一边。 但是宋澜衣却知道,这石人的价值远不止眼前看上去这么“随意”。 《药经》中有记载:“古有先天异瞳者,后有人寻至石人,剖其胆心,以石人之胆液,滴入眼内,有一定几率,形成异瞳。” “异瞳千变万化,觉醒各种异瞳,与个人资质、大道、才气有所关联。” 都说神通难得,后天异瞳,事实上也是神通的一种。 培养得好,后天异瞳完全不输于先天异瞳。 如今眼看有石人蒙尘,摆在自己面前,宋澜衣怎么可能不心动?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朱序临的吼声,“宋澜衣,撤了!” 宋澜衣咬了咬牙,决定最后一试。 生死攸关的时候,容不得她再犹豫了。 她往后吼了一嗓子,“李白兄,你先帮我挡一下!” 李太白喝酒的姿态一顿,干笑一声,“主公,我的大河之水都流干了,最多再三息!” 三息,足够了! 宋澜衣死死凝视着那座石人雕像,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尽量让自己回到那种半梦半醒,类似梦中梦的清醒状态。 也许是多日以来的联系,宋澜衣隐隐约约感觉到,身体内的深处,似乎有一个神秘空间,而空间之内,她还可以看见熟悉的书屋。 宋澜衣心中一喜,就是你了! 她隔空摄取石人雕像,悄无声息之间,二楼的一角就空了一块。 恰在此时,朱序临的声音再度传来,“宋澜衣……” “来啦!”语罢,宋澜衣又多添了一句,“李兄,跟上!” 李白还饶有不舍地看了看四周,他将目光着重放在周围的妖蛮上,又仰头饮下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赞叹道,“这异世风光,果然不同凡响!” /84/84009/19322297.html 第三十六章:9.19章节发乱,需重新看! 公孙玑犹豫再三,还是掏出了大儒文宝。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偷、天、换、日。” 倏地一下,道路上公孙玑等人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追赶的妖蛮甲士,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是公孙玑!” “不错!有大儒文宝的,必然就是公孙玑!” “没想到公孙玑这次居然也潜入青芜城了,人族简直欺人太甚,为所欲为!” 突然,有一名领头者默默道,“诸位,我们是不是先该考虑一下,囚车被劫,沧海楼被破的后果。” 气氛顿时一滞。 而此时,仿佛在异度空间行走的公孙玑等人也得以舒了口气。 至少在这人族、妖族相互接壤的边境,匹敌大儒境界的妖蛮没有那么容易出现。 公孙玑和宋瀚海几人,也不再多说,一把将身上的人放下,“快快快,医师,医师!先帮他们把血止住。” 宋澜衣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抄起家伙什开始悬壶济世。 由于嫌弃单纯靠体内才气输出太慢,宋财主还直接拿起一枚太元通宝,一边吸纳其中的才气,一边给那些战士治疗。 公孙玑看到这一幕,嘴角直抽抽。 但随之而来的是……羡慕。 妈的,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下。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羽翎扇,放在胸前,慢悠悠地摇晃着。 他慢慢踱步到宋澜衣身侧,一探头,看见她手中的太元通宝,眉毛一扬,佯装惊讶道,“哟,宋澜衣,你这是发财了?” 此时的宋澜衣还在进行治疗,才气持续输出中。 等做完了这一切,宋澜衣才转过头来。 公孙玑在心中微微点头,又给她定下一个“做事有始有终”的评价。 见到公孙玑,宋澜衣白净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红晕,她看着公孙玑,眨了一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腼腆道,“我一介贫苦人家,难得走点意外之财,怎么可能比得上明王府上的家财万贯呢?” 公孙玑一噎,刚想要说什么,就见宋澜衣又低下头,露出一抹老实人独有的红晕,“当然了,我这种小户人家,也想着和明王大人交换一点好东西。” 实际上,在公孙玑走过来的时候,宋澜衣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 边境物资短缺,像太元通宝这种蕴含才气的宝贝,更是战略性物资。 而宋澜衣骤然暴富,暂时不缺太元通宝,但真正的宝贝……还没见到呢。 那石人雕像,或许勉强算一个。 不能不给公孙玑面子,但是想要白拿东西,不仅对于宋澜衣来说不可能,对于公孙玑来说,就算他再怎么面厚心黑,也不能这么干啊。 这是纪律、人品、道德问题! 宋澜衣这么一说,相当于调和了原本矛盾,双方各退一步,互惠互利。 公孙玑此时就一个想法:宋澜衣这人,能处! 他欣慰地拍了拍宋澜衣的肩膀,“待会我告诉你,王爷究竟私藏了什么好宝贝。” /84/84009/19322298.html 第三十七章:昨天有一更没上传,需看! 当宋澜衣等人离开沧海楼时,身后传来沧海楼楼主暴怒的声音: “给我拦住他们!” 但是所有人却知道,已经迟了。 在场都是有头有脑之人,此时城外城内接连出现变故,这只能说明,这伙贼人……必然是有勾结的。 他们心中不禁出现了一个荒谬且真实的猜测…… 那就是……他们都是人族。 从沧海楼中闯出时,宋澜衣顺着公孙玑事前约定留下的标记后,一路疾驰至青芜城城墙脚下,然后……从下方的狗洞中爬出去。 宋澜衣狼狈地将麻袋抛至城外,再从狗洞中钻出去,再起身时,她浑身沾满各种杂草和碎土颗粒。 李白见到这一幕,这时才有一种啼笑皆非的真实感。 无论是这个年纪尚幼的小主公,还是这个绚烂多姿的仙武世界……他,李白,已经真正来到这里了! 宋澜衣幽幽地朝李白看过去,倏地浮起一抹微笑,阴森森的,有些渗人,“李白兄,你怎么不过来呢?” 李白挑眉一笑,向前跨出一步,只见他的身躯竟然凭空化作飘忽的灵体状态,而后缓缓从墙面上穿过。 宋澜衣:……忘了这招! 做完这一切,李白特意冲宋澜衣来了个神秘wink,“我这一招,如何?” 还未等宋澜衣回答,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想起,“乖女,这是什么东西?” 宋瀚海看着灵体状的李白,实在无法将其称其为——人。 公孙玑也想问这个问题,但显然,宋瀚海问起来更合适。 宋澜衣踮起脚尖,轻轻将手搭在李白的肩膀上,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是生死羁绊。” 来自于同一个世界,身怀同样的向往,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天命注定的伙伴,乃至羁绊。 生死羁绊? 这会不会用词太过用力了一些? 公孙玑和宋瀚海对视一眼,此时纵有满头疑虑,也不能逐一 李白见到那么多异世之人,新鲜之余,还有点心痒难耐。 他本就是一个好交友之人,上一世便交友广泛,如今更是有无数话倾吐。 然而正在他跃跃欲试之时,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时间到了,我得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化作一本烫金封皮的书籍,落入宋澜衣手中。 书籍的第一页,上面落着一首诗,这首诗,正是先前李白所作。 诗的最末尾,留下一行恣意飞扬的大字——李白。 公孙玑等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须臾,公孙玑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多出一抹激动来,就连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温和。 他此时看待宋澜衣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一位亲密的后辈一般,语气更是柔得滴出水,“澜衣,你可是道心化物了?” 道心化物?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骤然一惊。 怪不得,怪不得公孙玑这个老东西,居然会变脸变得如此迅速! 要知道,公孙玑也道心化物了,他道心所化的物象就是那把五色羽翎扇。 但是公孙玑什么修为? 他到了四品境才道心化物,而宋澜衣呢? 她只不过区区八品境! 道心化物愈早,就说明她道心愈坚,将来的道途也就走得更远,甚至,就宋澜衣这样的情况来看,还可以说一句……圣道有期。 公孙玑顾不得后方还有追兵,大手重重拍在宋澜衣肩膀上,连连赞叹道,“好,好,好!此时情况紧急,容后再议,这件事情,我们到时候再好好说说。” 明眼人就能看见,宋澜衣这道心化物,恐怕还不是一般的物。 否则也不会有灵体,乃至传天下的诗词出现。 公孙玑看了眼笑得滋着大白牙的宋瀚海,心底暗骂一声。 奶奶的,圣人出世,都没宋澜衣这次闹得动静大! 宋瀚海这憨子,说他聪明,也不聪明,说他傻,也不傻。 他到底是怎么和已故妻子生出这么优秀的女儿的! 公孙玑暗暗咬了咬袖子,偷偷瞪了宋瀚海一眼。 他一挥手,戏谑道,“走吧,后有追兵,我们现在可得亡命天涯了。” 宋澜衣也不含糊,反身就背起了五个麻袋。 公孙玑顿时愕然,“你……你他娘的?这是抄了哪个老窝?” 宋澜衣矜持一笑,“沧海楼!” 公孙玑一口气差点没憋上来。 这群小家伙,胆子简直大出天际了。 他们不过是劫了一辆囚车,结果宋澜衣等人,居然把一城标志的沧海楼都打包带走了。 公孙玑连连点头,“行,你们真行!” 他摆了摆手,语气古怪,“走吧。再不走,那群狗东西,就要闻着味上来了。” 只是公孙玑很快就发现,有宋澜衣的五个麻袋在,她就如同黑夜里的一把明火,随时都有飞蛾来扑火阻拦。 逃亡途中,公孙玑再一次击退了来兵。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澜衣,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舍得让她把那些东西丢一半。 别说宋澜衣这种赤贫阶层,就连公孙玑这种小富阶层也舍不得啊! 正在这时,朱序临略微有些烦躁,“公孙先生,你那大儒文宝也该拿出来了吧?这杂碎虽小,但是多了还是会很烦的啊。” 公孙玑脸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强撑着面子,凶巴巴道,“大儒文宝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都是耗费大儒的毕生心血,是作战时的杀手锏。哪有那么容易使用!” 朱序临听到这话反倒笑了,“那不如……我用圣人文宝?” 公孙玑面色一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掏出了大儒文宝,义正言辞道,“我来!” 朱序临撇了撇嘴,凑到宋澜衣身边,悄声道,“公孙先生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抠门了!” 宋澜衣倒不赞同,她手中的烫金书册已经收入眉心之中,化作道心。 她摇了摇脑袋,开口道,“不全然是如此。朔北定远处于边塞,形势艰难,凡是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不能轻易消耗。” 闻之,朱序临脸上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 /84/84009/19322299.html 第三十七章:昨天9.19的更新 公孙玑犹豫再三,还是掏出了大儒文宝。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偷、天、换、日。” 倏地一下,道路上公孙玑等人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追赶的妖蛮甲士,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是公孙玑!” “不错!有大儒文宝的,必然就是公孙玑!” “没想到公孙玑这次居然也潜入青芜城了,人族简直欺人太甚,为所欲为!” 突然,有一名领头者默默道,“诸位,我们是不是先该考虑一下,囚车被劫,沧海楼被破的后果。” 气氛顿时一滞。 而此时,仿佛在异度空间行走的公孙玑等人也得以舒了口气。 至少在这人族、妖族相互接壤的边境,匹敌大儒境界的妖蛮没有那么容易出现。 公孙玑和宋瀚海几人,也不再多说,一把将身上的人放下,“快快快,医师,医师!先帮他们把血止住。” 宋澜衣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抄起家伙什开始悬壶济世。 由于嫌弃单纯靠体内才气输出太慢,宋财主还直接拿起一枚太元通宝,一边吸纳其中的才气,一边给那些战士治疗。 公孙玑看到这一幕,嘴角直抽抽。 但随之而来的是……羡慕。 妈的,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下。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羽翎扇,放在胸前,慢悠悠地摇晃着。 他慢慢踱步到宋澜衣身侧,一探头,看见她手中的太元通宝,眉毛一扬,佯装惊讶道,“哟,宋澜衣,你这是发财了?” 此时的宋澜衣还在进行治疗,才气持续输出中。 等做完了这一切,宋澜衣才转过头来。 公孙玑在心中微微点头,又给她定下一个“做事有始有终”的评价。 见到公孙玑,宋澜衣白净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红晕,她看着公孙玑,眨了一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腼腆道,“我一介贫苦人家,难得走点意外之财,怎么可能比得上明王府上的家财万贯呢?” 公孙玑一噎,刚想要说什么,就见宋澜衣又低下头,露出一抹老实人独有的红晕,“当然了,我这种小户人家,也想着和明王大人交换一点好东西。” 实际上,在公孙玑走过来的时候,宋澜衣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 边境物资短缺,像太元通宝这种蕴含才气的宝贝,更是战略性物资。 而宋澜衣骤然暴富,暂时不缺太元通宝,但真正的宝贝……还没见到呢。 那石人雕像,或许勉强算一个。 不能不给公孙玑面子,但是想要白拿东西,不仅对于宋澜衣来说不可能,对于公孙玑来说,就算他再怎么面厚心黑,也不能这么干啊。 这是纪律、人品、道德问题! 宋澜衣这么一说,相当于调和了原本矛盾,双方各退一步,互惠互利。 公孙玑此时就一个想法:宋澜衣这人,能处! 他欣慰地拍了拍宋澜衣的肩膀,“待会我告诉你,王爷究竟私藏了什么好宝贝。” /84/84009/19322300.html 第三十八章:秘境波动,返回人境 宋澜衣:……公孙先生,一定要这么坚持不懈地坑明王吗? 公孙玑没理会宋澜衣莫名的眼神,嘴角噙着一抹笑,心情颇好地扇着扇子。 心情一好,他索性把另一张大儒文宝“一日千里”也用了。 在大儒文宝的加持下,不过短短半日,他们就从青芜城来到了人族边城附近。 然而就在此时,妖蛮深处,传来一股剧烈的空间波动。 公孙姬眉头皱起,双瞳变成银灰色,极目远眺。 此前远方层层叠叠,宛如涟漪状的空间波纹向远处蔓延开来。 倏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骤变。 “难不成这是……这是秘境开启?” 秘境就是一方小世界,小世界内还有大机缘,如矿藏,秘宝,甚至是通往圣人道途宝物,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片刻,公孙玑就下定决心,“不行,我得去看看。秘境之事,非同小可,关乎我人族气运。朱序临,你手上有好东西,这时候就别不舍得用了。” 他神色一肃,身上一股杀伐气势勃然爆发,“朱序临,我让你护送他们平安回到定远城,你能做到吗?” 朱序临有一种肩上担子重了许多的错觉,他一咬牙,“我能!” 公孙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我去去就来。” 身后有人欲言又止,“先生,万一这是妖蛮的诡计呢?” 公孙玑傲然负手而立,淡声道,“三品境之下,有我无敌!” 那人讷讷道,“可若是有一名三品境,该当如何?”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公孙玑深深地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半晌,才憋出一句,“若我活着回来,你给我等着!” 肃杀的气氛,愣是因为这一句话,而消散了大半。 众人皆是善意一笑。 宋澜衣思忖稍倾,便添了一句,“公孙先生,我将今日所得的两首交予你,或许会有收获。” 公孙玑眼神一亮,是啊,他怎么忘了,宋澜衣还作出了传天下的诗词。 他接过被墨迹沾染的宣纸,珍之又珍地收入囊中,朝宋澜衣一拱手,并未再说一词,就已翩然远去。 一日后。 在圣人文宝的加持下,朱序临一行人已来到定远城门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城门口等待他们的,不是守城门的士兵,而是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明王和……百花圣人。 朱序临看到明王,下意识地脖子一缩,向往宋澜衣身后躲。 只是他很快一愣,反应了过来。 他怕啥啊?! 这次他可是立了大功! 去妖蛮境内,抢沧海楼,护送众人,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那可是半点不掺假。 虽说他出的风头不多,更多是利用身上的圣人文宝…… 但是,有圣人文宝,也是实力的一种呀~ 他笑嘻嘻地站了出来,看向明王,挤眉弄眼,“王……王爷好啊。” 明王神色平静,淡淡道,“你该唤我王叔。” 朱序临神色倏地一变,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宋澜衣。 宋澜衣看起来倒是很平静,显然不惊讶于朱序临的身份。 明王见到宋澜衣,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当他转头看到朱序临的时候,他又冷声喝骂道,“蠢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蠢?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没被人发现吗?” 朱序临一愣,看向宋澜衣,见她对自己眨了眨眼,脸上多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大力拍了拍宋澜衣的肩膀,“好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不错,你是知道我身份后,还能正常与我相处的人!” 他一撩额前碎发,有点嘚瑟道,“毕竟……像我这种王霸之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宋澜衣一阵无语,沉吟片刻后,她当即笑骂:“滚!” 背后几人有点无奈,但又有些佩服宋澜衣。 朱序临也就算了,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但宋澜衣小小年纪,就能在强者面前,以平常心嬉笑怒骂,可见其心态的平稳。 就连宋瀚海也不由得感叹,女儿真是长大了。 在这说话的间隙,百花圣人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她面上的薄纱蒙住了鼻子以下的五官,只露出一对弯弯柳眉和一双如同一泓秋水般的眸子。 她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宋澜衣。 这就是新道的创始者?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类人,但是像宋澜衣这么年轻的,还是极少数。 倏地,她揭下面纱,冲着宋澜衣嫣然一笑,“你便是宋澜衣吧?” 明王看见百花圣人揭下面纱,古井无波的心境掀起了波澜。 传闻,百花圣人总是面带薄纱,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只有在面对她认为极其重要之人时,百花圣人才会摘下面纱。 宋澜衣……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而此时,朱序临已经忍不住开始炫耀这次惊心动魄的旅程。 “王叔,你是不知道,我这次不仅动用了圣人文宝,宋澜衣还唤出一名酒中诗仙。” 明王隐隐有感,但正是如此,他才更加不敢置信。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也变得有些干涩,“你是说……那首镇国诗……与这名被召唤出来的酒中剑仙有关?” 朱序临摇了摇头,还不等明王失落,又爆出一个惊天大雷,“没有,镇国诗诗别人做的,酒中剑仙做得是传天下诗词。” 明王:?! 他当即给了朱序临一个大脑瓜子。 叫你大喘气! 看他出丑很好玩吗? 朱序临委屈地抱住脑袋,却不敢多言。 百花圣人见状微微一笑,“宋澜衣,还是先往城中一叙吧。” 明王这时候,才注意朱序临他们背后的大包裹。 其中,以宋澜衣身上的五个麻袋最为显眼。 他看着麻袋口子露出的一角,眉心一跳。 那东西……好像是太元通宝吧? 宋澜衣打哪弄来的? 明王有点想不明白,索性也直接步入城中,准备好好听听宋澜衣等人的奇妙经历。 /84/84009/19322301.html 第三十九章:公孙竖子,安敢如此行事!! 定远城。 当明王一行人逐渐步入城池中,宋澜衣等人立刻遭受了周围军士的注目礼。 这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明王在此,作为引路人;更是因为宋澜衣等人身上或多或少沾有血迹,身后的战利品更是一麻袋一麻袋地拿。 不管他们修为如何,都只能说,他们是敢于深入妖蛮境内的百战骄兵,值得被人尊崇。 明王府内。 当宋澜衣等人开始讲述这一次妖蛮境内之行后,不止是明王,就连百花圣人内心都泛起些微涟漪。 那半首镇国诗,一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其中的碧血丹心,岂是一声杜鹃啼血可以形容的? 百花圣人听闻此事,长叹一声,“你膝盖被废,宋澜衣手头上纵然有好东西,恐怕也极难完全治愈。” 听到这话,那中年将军虽然眼底落寞,但嘴上却依旧一副看得开的模样,“这样也好。我的女儿已经送入附近景城的学府中,妻子常年来,因为我外出执行任务而担惊受怕。如今……倒也有安稳日子过了。” “可是安稳非你所愿。能写出那种诗词的人,又岂是囿于泥潭之人。” 百花圣人微微一笑,素手轻扬,在手上将士们的身上一挥而过。 那些受伤将士只觉得身上一轻,再转眼一看,身上的伤势竟然已经完全好转。 宋澜衣感受了一下这股力量,只觉得百花圣人的道神异非常。 如果硬要说的话,有一种……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感觉。 她淡声道,“此举非恩赏,而是我对你们的感谢。” 众人想要道谢,却感受到一股清风,微微将他们扶起。 百花圣人看向宋澜衣,托着腮帮子,“那么你呢?宋澜衣。” 宋澜衣深吸一口气,“鸣州诗我就不多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也是剽窃的。 以后杜甫兄来了,还得先跟他道歉一下。 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 听到宋澜衣的话,周围的人都默了默。 是不是……有点太猖狂了? 什么叫作“鸣州诗,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在这个关头,众人明智地忽略了这一点。 只听宋澜衣继续慢慢讲述,从看到受伤的被俘将士,再到胆大包天进入沧海楼,结果这还不算完,他们贼心不死,居然还把沧海楼的一楼给抄家了。 听到后来,明王都麻木了。 妈的,把沧海楼都抢了? 你们这些小崽子,简直可以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倒是百花圣人捕捉到了一点不同。 “你说的那本书……能借我看看吗?” 或许是同为女子,又或许是百花圣人先前所做的一切,宋澜衣对这位百花圣人抱有的好感很高。 她依言从眉心取出烫金封皮的大书,随后递给百花圣人。 百花圣人刚一接过大书,双手猛地下沉。 猝不及防下,大书在地面砸出一个几尺厚的大坑。 众人:…… 他们纷纷用惊骇的眼神,看向宋澜衣。 最终,明王忍不住开口了,“宋澜衣,你到底几品?” 宋澜衣也一脸懵逼。 啥情况? 她迟疑片刻道,“应该……是八品吧?” 听闻这话,百花圣人和明王的脸皮都抽了抽。 什么叫应该? 合着你自己的修为,连你这个正主也不清楚了? 百花圣人思忖片刻,凭空拈起一朵花,花朵从含苞欲放的状态,从一瞬间盛开到最后枯萎。 做完这一切,她面容淡然,语气平静道,“以圣人手段,观未来可知,这本书有含新的大道,有圣人之姿。圣人之威,非凡莫测,故而这本书拥有非同一般的重量,只不过宋澜衣是主人,无法感受到罢了。” 实际上,百花圣人也有点郁闷。 观未来可知? 哪有观过去来得清楚? 但是……这本书所含的过去……牵扯到的因果太大,她身为圣人,居然一点都看不清楚。 就仿佛……一眼望进了重重叠叠的迷雾一样。 百花圣人有点自闭。 宋澜衣听到那句“圣人之资”,眉心倏地一跳。 你们别奶我啦! 再奶的话,万一没有成圣,这可咋办啊。 百花圣人看过宋澜衣的新道雏形,虽然心中依然满是不解,但还是嘱咐宋澜衣,“你也去过了沧海楼,知晓里面就挂着人、黄、玄、地、天的人族狩猎榜,专门针对你们这种天骄。” “妖蛮中也有强者存在,你们强抢沧海楼之事虽然做得……不错,但是妖蛮必然会将你们挂上榜单,并且多加防备。往后行事,可要注意一点了。” 百花圣人还有一句没说。 她不好意思说。 她其实很想问明王一句……你手底下的人,怎么尽是这种土匪作风? 这些严肃的话题聊完后,气氛就为之一松,众人开始快乐地畅谈。 起先因为有圣人在,大家还有点放不开,但这情况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好转。 突然,宋澜衣猛地一拍脑袋,“坏了,忘记说公孙先生了。他现在还在妖蛮境内呢!” 明王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我早就知道了。而且,公孙先生也早就知道,你们聊着聊着,说不定就会忘记他的。” 宋澜衣沉默片刻,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无比纯良,“那公孙先生跟您说了,他知道您库房里有什么好宝贝吗?” 明王脸色突变,怒发须张,身上气劲迸发,“公孙贼子,安敢如此行事!!” 宋澜衣摇了摇头。 男人之间的友谊啊…… 梦幻的,就像泡沫一样。 /84/84009/19322302.html 第四十章:今世,就是最好的一世 明王府中。 明王生完闷气之后,知道大势已去,轻微咳了几声。 “既然这样,你先把你抢……嗯,得来的东西打开看看吧。” 哗。 麻袋一打开。 三大沉甸甸麻袋的太元通宝,都快亮瞎了屋内所有人的眼睛。 好在明王内心早有准备,勉强能够维持淡定。 公孙玑……无能! 他心里陡然冒出这个想法。 公孙玑这一群人抢的,估计还没宋澜衣一人抢的东西多。 明王深深地看了眼宋澜衣,没吭声,继续往下看去。 看到第四个麻袋时,他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 “玉鳞草?第一层怎么会出现这个东西?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宋澜衣腼腆地浮起一抹红晕,“运气好。” 明王深深地看了宋澜衣一眼,“这可不是运气好的问题。” 不过他也没多问,径直打开了第五个麻袋。 看到了那个石像时,他瞳孔猛缩。 连这个东西都有? 明王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宋澜衣。 明晚本来不相信气运之说,但是宋澜衣的出现,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妈的,真嫉妒。 就连明王的情景,此刻都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感慨。 这真是老天喂饭吃了。 思虑再三,明王最终开口,“其余的东西我不好处理,但是有一点。那个太元通宝,是我军急缺的,但是这东西目前对你来说又太多了,我建议你将一部分换成其它的东西。” 就等你这句话了! 宋澜衣眼神一亮。 她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想要换玉玲珑塔。” 听到这话,明王脸皮一抽。 公孙玑,竖子,不相与谋! 他内心反复咬牙切齿。 宋澜衣还真会挑东西啊。 这玉玲珑塔虽然不是他库房中最好的,但是却是目前最适合宋澜衣使用的。 宋澜衣有道心化物,按照她的说法,只要她修为保持高速前进,她就可以不断解锁召唤出新的人物。 而有新的人物,那就意味着,可以写出新的诗词。 所以,在攻击力方面,宋澜衣是不缺的,在持久性方面,由于药道,她又可以边奶边输出。 玉玲珑塔不是大儒文宝,却丝毫不输于大儒文宝。 它是一座领域类的时间侧奇物。 它塔身如同琉璃一般透明澄澈,其中还有黄金般的沙砾在缓缓流淌。 明王指着那沙砾,解释道,“这是时空沙砾,含有玄妙非常的时空之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整时间流速,无论是对你修行还是对战,都拥有极大的帮助。你就拿一袋太元通宝来换吧。” 公孙玑只说让宋澜衣选玉玲珑塔,但却并未说玉玲珑塔的真实效用。 如今听到明王的介绍,宋澜衣心中有些不平静。 这玉玲珑塔的价值,俨然远远超出了一袋太元通宝。 公孙玑和明王,与她交集并不深,却依然能给她做出让步,这份情谊,宋澜衣记在心底。 只不过她占便宜的主。 她笑着再次拿出一袋太元通宝,“王爷,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我爹也是平安军的一员,我如今有能力,能多做一点,那就多做一点吧。” 明王笑了,他看似只是朝宋澜衣轻轻颔首,实则心中对她的评价更高。 有能力,有胆子,最重要的……不是一味接受的白眼狼。 或许……等公孙玑回来,若是真如他所说,这次的名额,可以先给宋澜衣一个。 回去的路上。 宋澜衣捧着玉玲珑塔,像是拿到一个新玩具一样,翻来覆去地把玩这个玲珑塔。 她仰起头,看着塔中金黄色的砂砾静静流淌,有一种目眩神迷的美感。 她转过身,欣喜道,“爹,你看……” 她脚步一停,恰好撞在宋瀚海的胸膛上。 宋瀚海常年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凶蛮异常,唯独对待爱女的时候,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伤到自己唯一的爱女。 就连生怕女儿被继母打压,欺负,他一个五品境的千夫长,愣是连个继室都没有。 此时,他的脸庞被夕阳照样,脸上还有着斑驳的血迹。 他看着宋澜衣,温声道,“衣衣,你说得梦,真的是个梦吗?” 宋澜衣的耳边,似有惊雷炸响。 面对妖蛮强者,她都能面不改色。 但是此时在面对宋瀚海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张皇失措地躲闪目光。 不是笨,不是蠢,也不是不会撒谎。 只是愈是面对亲近之人,愈是不敢撒谎。 宋澜衣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宋瀚海。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之所以天然和宋瀚海亲近,是因为宋瀚海与她前世失去的父亲一模一样。 她这才将自己的感情,转嫁到他的身上。 只是宋澜衣也知道……这一切,终究不属于她。 她只是这个尘世的一朵浮萍,没有来处,没有归去。 只能漂泊为家。 沉默良久。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是宋澜衣先移开了目光。 她将脸撇到一边,闷声道,“我只问你一句,我是你女儿吗?” 宋瀚海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又好气又好笑,“是不是我女儿?我自己的崽子,我宋瀚海会看不出来吗?你吃饭时挑三拣四,就喜欢吃荤的;你看书总喜欢手里拿着笔,还不知道从哪学来,喜欢转着笔看书。” 他目露追忆的目光,“因为这个习惯,你还被我请来的夫子骂了好几回。不过……” 他猛地大笑起来,“不愧是我宋瀚海的种!夫子罚归罚,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劣,哈哈哈哈。” 宋澜衣默默无语。 这很值得骄傲吗? 不过与此同时,她内心的惊喜与疑惑都交织成了一团乱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原主同她的习惯如此相近,甚至是一模一样,就连老爹都看不出差别来。 难道说……她真的,就是原本的宋澜衣吗? 那前世的一切算什么? 真的……又算是一场梦吗? 宋澜衣还在沉思,就感受到额头一痛。 只见宋瀚海正瞪着眼,“瞎想什么呢?叫爹!” 宋澜衣看着宋瀚海的络腮胡子,心中愈发欢喜,她抛去杂念,跳起来抱住宋瀚海的脖子,“爹!我好想你!” 前世,父亲是她十岁时走得。 她等了父亲十余年。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当缘分将他们牵在一起时。 宋澜衣相信,今世,就是最好的一世。 /84/84009/19322303.html 第四十一章:八股文章 白鹿书院。 宋澜衣一推开门,就看见朱序临站在书桌上,双手叉腰,满脸通红地唾沫横飞。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危机关头一瞬间,宋澜衣见状不能力敌,立即缩到了我背后。” “我当机立断,取出圣人文宝,大喝一声,力破千钧!” 说完,朱序临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惊堂木,猛地往桌上一砸。 “咣当!” 朱序临咧开嘴,笑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嘁——” 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嘘声。 朱序临却咧着白牙,笑得猖狂。 俨然是一副极其享受众星拱月的样子。 只是当他的视线掠过众人,看到宋澜衣的时候,他的笑容猛地一僵。 宋澜衣顺着人群,走到他桌子底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序临。 “我见状不能力敌,躲到了你身后?同桌,你的风光模样,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哦……” 朱序临只觉得背后一凉,纵身一跃,就来到了宋澜衣身边,讨好道,“哪有,同桌,你的风采才是傲人盖世。” 他轻咳一声,“再次介绍一下啊。宋澜衣,写出了鸣州诗。” 还不等众人惊叹,朱序临又爆出一个大雷,“同时,前不久的风鸟巡游九州,你们也看见了吧?那是传天下诗词的象征。这……也与宋澜衣有关。” 什么? 诸多学子都有点懵了。 鸣州诗词还能理解,但是……传天下诗词……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说得难听点,这真是草窝里蹦出个金凤凰。 朔北清苦,擅长对敌上阵,却不擅长儒学和诗词。 故而宋澜衣……可以算是个异类了。 原先围在朱序临身边的学子,顿时乌泱泱地围到了宋澜衣身边。 他们抛却了往日的拘谨和羞涩,七嘴八舌地开始问道,“宋澜衣,你是怎么作出传天下诗文的啊?” “唉,传天下的诗我就不想了,我能作出一首鸣州诗,那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倏地,一名学子大声嚎哭道,“宋同窗啊宋同窗,你害得我好苦啊!” 宋澜衣笑容一顿,有点茫然,“啊?” 那学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爹若是知道,连我同窗都能作出传天下诗,恐怕回去会给我一顿马鞭!” 闻之,周围学子怒目而视。 什么叫“就连我同窗”? 看不起谁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老! 正在众人说得热火朝天时,夫子敲了敲门板,传来一声轻咳。 夫子走了进来,严肃着脸,“说什么呢?” 等看到宋澜衣的时候,他的目光一顿。 他说今天这群学生怎么跟喜鹊一样叽叽喳喳。 原来是有贵客上门了。 夫子捧了一沓白纸进来,微微咳嗽两声,“今日,考经义。” “啊……” 底下传来学生的哀叹声。 经义……简直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只不过…… 他们悄悄看了一眼宋澜衣。 宋澜衣自打入学以来,一直有杂七杂八的事情,想来在家学习的时间也不多。 尤其是今日考得经义,还是最为棘手的八股。 八股文,有的时候,不是光有学识文采就行,还得按照八股的格式来。 先破题,后承题,再原题。 这就相当于框死了一个游戏范围,任凭你有通天能力,也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老老实实施展才华。 所以……这次垫底的人……稳啦!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至少回家交代的时候,还可以说……作出传天下诗词的宋澜衣这次也没考好呢。 骄傲! 宋澜衣拿到卷子,首先看题。 【策:古今立经陈纪】 所谓历经沉纪,宋澜衣以为,当是礼、乐、政令、学校、农桑、设官取士、盐铁漕运。 她思虑了许久。 当别人已经开始动笔的时候,她却还在盯着题目沉思。 但是台上的厉先生却并没有不耐烦乃至失望,而是鼓励地看向宋澜衣。 在他看来,宋澜衣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但是只要她坚持,她努力,以她的天资,迟早能取得骄人的成绩。 许久之后,宋澜衣才深吸一口气,提起笔,写下破题第一句。 “治道隆于一世,政柄统于一人。” 厉先生刚好走到宋澜衣身边,看到她写下的这一句话,眼神明显一亮。 这句话破题新颖凝练,有一语中的的简练凝实之感。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没有仿古人语气。 可以看出,宋澜衣接触八股的时间不多,语言上还有些稚嫩。 但是……这不妨碍她写得好啊! 厉先生期待地站在宋澜衣身边,等待看她下一句承题。 周围的学生看到这一幕,暗暗朝宋澜衣投来同情的目光。 夫子就在身边看着写,这谁写得下去? 心里素质不好一点的……恐怕连笔都拿不稳了。 但是宋澜衣心有腹稿,下笔很稳。 缓缓的,她写出了第二句承题。 “夫政之所在,治之所在也。礼乐征伐,皆统于天子,非天下有道之世而何哉?” 夫子眼前一亮,险些就要说出一个“好”字! 他看向宋澜衣的目光,比先前柔和了数倍,宛如对待自家后辈一样。 此时,他已经开始琢磨了。 女子不能科考,但是宋澜衣这悟性,不去科考,那简直就是可惜了! 凡事都有例外嘛,都可以通融通融。 夫子耐住性子,愈发期待宋澜衣的下一句原题和起讲。 “昔圣人通论天下之势,首举其盛为言。” “若曰:天下大政,固非一端,天子至尊,实无二上。” 厉先生终于忍不住,抚掌大笑,“好啊,好啊,虽然缺点也有,但已经有文士雏形,不错,真不错……” “尤其是最后一句,天子至尊,实无二上。妙极,妙极。” 有一句话厉先生没说,那就是宋澜衣此话,恰好与现在朝廷政策相应。 如今虽然朝中有杨阁老等绥靖派,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在明王等人的推动下,人族愈发需要一场大胜,来解除一定意义上的危机,以此减轻内部压力。 而战争的发动,需要强有力的统一政权。 /84/84009/19322304.html 第四十二章:与周曦的见面 听着一向不苟言笑,鲜少夸奖被人的厉夫子这般夸人,其它的学子甚至已经生不出嫉妒之心。 他们已经麻了。 你妹妹的,写诗写得好也就算了,还来跟我们一起内卷写文章。 更可气的是,他们的文章居然还没宋澜衣学得好。 等到下课,厉先生一走,就有人趴在桌子上哀叹,“宋澜衣,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好不好?” 回家的那顿马鞭……看来是躲不了了。 宋澜衣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笑容腼腆纯良,“不可以哦。”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宋澜衣!有人找你!” 宋澜衣有些讶异,学院里她还能认识谁? 总不至于是想要纳她为妾的钟瑞吧? 她走出门外,却倏地被拉进附近的一个小房间。 宋澜衣下意识反应,手上藤蔓也随着她心念一动,体型顿时暴涨。 虽然藤蔓还未进行第一次生命进化,但是其暴涨后的体型,几乎能将整个房间都塞满。 拉着宋澜衣的那个女子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这藤蔓,讶然道,“这伴生藤蔓,看上去倒不是凡品。” 说完,她又朝宋澜衣微微一笑,“宋澜衣,我没有任何恶意。容我介绍一下,我是定远城分部的文报撰写人员之一。这次你做得的大事我也有所听闻,故而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闻言,宋澜衣略微放松警惕,“什么事?” 女子冲宋澜衣一笑,“别紧张,是好事。上京总部有人,想要见你一面。你可愿意?” 文报的大名,宋澜衣早已听说过,而且还是上京总部的人,宋澜衣估计,少说也是个大儒。 故而,她只是沉吟片刻,就点头道,“好。” 女子肯定地点点头,欣慰道“明智的选择。” 语罢,她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提笔写下一行诗——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写罢,只见纸面传来大海般汹涌的浪潮声,随后,一轮明月从海面上徐徐升起。 明月皎洁璀璨,最终在升至纸面最上方时,它就在宋澜衣惊异的目光下,化作一面圆镜,悬浮在半空中。 圆镜渐渐放大,最终露出一张清秀的女子面容。 她见到宋澜衣,眼中光芒先是一亮,而后又努力将其收敛,带着一些好奇的意味看向宋澜衣,“宋澜衣,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作周曦,乃是当朝首辅孙女。” 宋澜衣了然。 怪不得不是大儒,合着是官二代啊。 宋澜衣的目光顿时和善起来了。 官二代好啊,像是小朱那种的皇二代就更合适不过了。 这些同龄人就是最好的人脉,最好的资源。 宋澜衣始终相信,独木难支。 在一个人的成长道路上,总是少不了各种人际交往中的帮助。 包括她爹,明王,公孙先生,这些都是帮助过她的人。 人终究是群体动物。 所以在有限的条件,尽可能地扩大圈子,是有一定好处的。 她看着周曦,小脸微红,“周姐姐今日找我什么事?” 周曦看着宋澜衣,清冷的外表下,内心疯狂尖叫。 好可爱,好可爱! 顶着一张青涩的脸,歪着脑袋说姐姐,这也太犯规了吧?! 她的语气又柔和了一点,她理了理领子,握着一支毛笔,和悦地说道,“别怕,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你说说。” “定远城的公孙先生,你应该知道吧?他前段时间探查秘境,你也知道吧?” 宋澜衣点头称是。 “如今探查的结果出来了,公孙先生不日也会回来。这次的秘境,涉及到妖族,人族的圣人交手。” “最终,是我人族圣人以胜妖族半子的结果,为人族多赢来十个名额。” “饶是如此,人族也只不过有六十个名额罢了。更重要的是,经过圣人初步探查,居然无法窥得这个秘境全貌,最终只是命名为——梦蝶秘境。” 梦蝶? 宋澜衣听到那个“梦”字,条件反射似的瞳孔一缩。 她斟酌再三,谨慎开口,“周姐姐的意思是,今日寻到我,是为了分配名额?” “不错。你接连登上文报,又作出鸣州诗,传天下诗,甚至开辟新道雏形,这桩桩件件,哪怕只有一样,都值得获得一个名额。” “只是……若是你不加掩饰登上文报,势必会被妖蛮知晓,引来追杀。” “但倘若你隐姓埋名,凭你现有的实力,又难以直接获得名额。” “所以,你需要做出一个抉择。” 周曦原以为宋澜衣的会有片刻的迟疑,哪里想到,宋澜衣直接想也不想,开口道,“修行,我修得是风景,是一颗一往无前的锐气之心。倘若失去了这颗锐气之心,那道途还有什么意义走下去。” 顿了顿,宋澜衣又道,“更何况,举世皆敌,不也是一种常人难以感受到的另类风景吗。” 更何况,宋澜衣虽有杀手锏,但都是杀人的招式,不适合用在人境内部。 走扮猪吃老虎有啥意思? 堂堂正正走阳关道,一路碾压下去,才是宋澜衣最喜欢的风格。 听到宋澜衣的回答后,周曦大笑一声,“好,我想象中的宋澜衣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就跟父亲打过赌。 能写出“舍得一身剐,敢把参将拉下马”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因为妖族还未到来的针对,而放弃秘境名额。 周曦只觉得越看宋澜衣越亲切,越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同类之感。 她罕见地朝宋澜衣眨了眨眼,悄声道,“你的文章,这次由我来撰写。” 言下之意就是,等着吧姐们,看我怎么好好夸你一通。 旁边的分布文报负责人,看完了全程,心中啧舌不已。 这宋澜衣到底是个什么路子? 周曦这大名,她也在上京听过。 最是清冷淡漠,偏偏看到宋澜衣的时候,神色鲜活得像个姑娘一样。 那个朱序临也是如此。 刚来到定远城,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刺头,没人敢惹他,活脱脱一个小霸王。 结果现在呢? 跟在宋澜衣后面像个跟班一样 文报负责人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差距啊,就是这么大。 /84/84009/19322305.html 第四十三章:血藤进化,衍生神通 当诗句异象结束的时候,宋澜衣坐在原位,久久没有起身。 秘境即将开启,在六品境以下的人中,她的实力算不上低,但同样也算不上高。 不要看之前,她召唤出李白,一首传天下诗词,甚至可以力敌沧海楼楼主。 那是因为这是诗词第一次被创作,含有天道赠与的才气。 而且烫金大书自身也有限制。 宋澜衣每解锁一首诗,一位文人名士,都需要大量的才气。 但同样,宋澜衣的实力在八品境中,可以说是同境无敌。 药道、阴阳道,乃至她自己走得古今名士召唤流,都让她的路子……变得非常难以捉摸。 简单来说,那就是路子野。 宋澜衣心中打好腹稿,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一点一点做好准备。 夜晚。 宋宅中。 宋澜衣盘膝坐在一个药鼎前,药鼎里面粘稠而深褐色的药液,还在咕噜咕噜冒泡。 一股浓郁微苦的中药味,自屋内逐渐向外散去。 这气息还凝结着大量的生命气息,让人闻之就有精神一振的感觉。 当放完所有的辅料后,宋澜衣深吸一口气,一边将最后的玉鳞草,用才气剥去其中的杂质,一边口中喃喃,“纪称望龙光,知古剑;觇宝气,辨明珠。故萍实商羊,非天明莫洞……” 这是《药经》中的一段话。 这也是炼制药液的常用手段,以圣人经义,调动《黄帝内经》衍生而出的才气,以此滋补药液,炼制出高品质的药液。 当最后一株玉鳞草落入鼎内,药鼎的动静逐渐收敛,变得内敛而圆满。 就在等待的期间,许久不见的棠溪,迈着懒散而优雅的一字步,一跃跳上窗沿。 她宛若翡翠般的眼眸,在月光下散发出奇异的色泽。 当她看到宋澜衣的一瞬间,她的兽类瞳孔猛地扩大,看起来圆溜溜的,有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她没有出声,而后小心踱步,走到宋澜衣身边,上下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宋澜衣身边趴下。 而此时,药液的炮制已经到了尾声。 宋澜衣一把摘下手中的血色藤蔓,将其抛入到药液中。 当浸泡药浴的一瞬间,宋澜衣就能断断续续感受到嫩芽传来的“疼”、“被扯断了”等的情感。 然而就算宋澜衣内心再如何焦急,她也只能在一边干等。 她干脆取出了前段时间写的《传染病防治手册》,继续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这手册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完成的,是一项浩大的长期工程。 但同样,如果真的能登上文报,那么这将会给宋澜衣带来源源不绝的才气收入。 直到夜半时分,原本平静的药鼎再次发出碰撞的声音。 当鼎炉内的药液被彻底吸收后,鼎炉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随后,一根血红中夹杂金丝的藤蔓从鼎炉内生长而出。 感受到藤蔓传来的喜悦心情后,宋澜衣顿时松了口气。 这血藤来头不小,若是因为没熬过生命进化,而彻底失去生机,宋澜衣简直血亏。 她沉下心思,开始与血藤沟通进化后的新天赋。 过了片刻,宋澜衣睁开眼,眼中满是惊喜。 这次血藤进化,多出了两个新天赋属性。 一种天赋,乃是血肉汲取。可以在战斗过程中,大肆吞噬血肉,短时间内强化自身,强化上限与当前修为有关。 另一个天赋则是保命天赋,血藤可以贴身形成血衣战甲,削弱外在攻击,提高宋澜衣的保命能力。 宋澜衣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保命神通。 血藤的进化,可以说是解决了宋澜衣的燃眉之急。 照例撸了会猫,宋澜衣将进化后的血藤戴在手腕上,和衣而眠。 好久没有通宵学习过了。 学习,使她快乐! 说来,药圣也好久没看到宋澜衣了。 他知道宋澜衣勤奋自律,但是当老师的,还是不免多嘱咐她几句话。 “你天资聪颖,但是平日还是不可懈怠。所谓的修炼,其实就是另一种学习,学习之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说完,他捋了捋胡须,准备给宋澜衣一点刺激。 “说起来,我近日来倒是得到一个消息,据说前段时间凤鸟巡游,与一名女子有关,而且那人年纪不大。” “你虽然也是女子,年纪也不大,但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妄自菲薄,但同样,也不要骄傲自满。” 宋澜衣的面色有些古怪。 她忍不住开口了,“老师,那你是什么修为?” 药圣装作不在意的的模样,微微咳嗽一下,自矜道,“我嘛,是圣人。” 宋澜衣当即就笑了,“老师,你若是圣人,我还是作出传天下诗词的那个人呢。” 药圣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轻哼一声,撇开头去。 咱们大哥不说二哥,你骗谁呢? 倏地,药圣注意到宋澜衣手腕上的血藤。 他轻嗅一口药香,讶然道,“你用了玉鳞草?” 还不待宋澜衣回答,药圣就有些惊叹,“你这气运,不是一般的强盛啊。” “听说朔北有秘境要开,我本以为你实力不够,但是这血藤一看就不是凡物,或许你可以争一争。” 秘境之事非同小可,宋澜衣没想到药圣连这个也知道。 她忍不住多探听一些消息。 “老师,我听说圣人将秘境命名为梦蝶界,你可知这与梦有何关联吗?” 这下轮到药圣惊讶了。 宋澜衣打哪来的消息,这么准确? 药圣捋了捋胡须,思忖片刻道,“梦蝶,梦蝶,之所以有个梦字,想来应与真假二字有关。然而修行之途,假也是真,真可是假。” 宋澜衣:死鱼眼,盯~ 当她把药圣盯得不自在的时候,宋澜衣才幽幽开口,“老师,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刚刚说得那些话,分明就是万金油,打太极! /84/84009/19322306.html 第四十四章:妖族悬赏,玄榜第一 在宋澜衣说出这话的一刹那,药圣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最后才干巴巴地来了一句,“事关机密,不得轻易透露。” 宋澜衣呵呵了两声,没戳破他。 至此,一夜无话。 又是一次通宵学习。 宋澜衣再次醒来之时,有一种亢奋之感。 在药道和阴阳道的双重加持下,宋澜衣简直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来学习。 到后半夜,当药圣因为年纪大,提早下线去睡觉后,宋澜衣更是直接拿出了玉玲珑塔,将梦境内的时间流速,调到最高的1:5。 如此,时间才宽裕了些许。 经此一遭,宋澜衣对于玉玲珑塔更加重视,乃至对明王和公孙玑都更加感激。 这等奇物,实在不是凡品。 她不缺资源,不缺知识,唯一缺少的,就是接收知识的时间。 明王肯因为区区两袋太元通宝割爱给她,如果说其中没有一点照顾的意思,傻子都不相信。 “喵?” 棠溪迈步跳到窗沿,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澜衣,优雅地舔了舔毛,用爪子推了推宋澜衣。 她的目光有点嫌弃,似乎在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这才起来。 宋澜衣甚至有一瞬间,以为在自己面前的,是前世赫赫有名的猫主子。 她眯了眯眼,翻身就把棠溪抱在怀里,揉了揉她的毛发。 她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睡觉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棠溪听闻这话,鄙视地看了眼宋澜衣,抖了抖被揉乱的毛发,继续迈着一字步离开。 宋澜衣也不生气。 猫猫要是没点脾气,那还是猫猫吗? 今日学院,早晨照例是编撰《传染病防治手册》。 趁着上午念头通达,宋澜衣写完今日计划后,就拿出各家经典,摇头晃脑地开始背诵。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刚背诵完一段,棠溪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上,歪着脑袋,也像是在背诵一样,口中喊道,“喵喵,喵喵喵喵喵……” 宋澜衣见状,莞尔一笑。 她也不觉得的猫叫声吵闹。 一上午,就在这一人一猫的对韵过程中悄然而逝。 下午则是宋澜衣的实战时间。 她学得杂而多,而且比起真正的强者,她学习的也不算精通。 所以宋澜衣就要发挥宽度优势,使自己的出手风格,诡谲而多变。 在玉玲珑中的加持下,宋澜衣苦修一天,可以抵得上别人苦修五天。 时间就这样悄然而逝。 在这段时间内,文报再次发行。 这次文报的发行,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大乾已经许久没有传天下的诗词了。 所有人都怀着一种好奇乃至敬仰的心情,想要从文报中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惊人的。 大乾的上京有个风俗,那就是凡是休沐的早上,许多青年女子都会走出门,在茶馆中点上一盅茶,买上一份文报,慢悠悠享受清晨时光。 只是今日……茶馆内喧闹异常。 “什么?鸣州诗、传天下……居然都是被青云姑娘所作的!” “不会吧?她才豆蔻,十四岁的年纪,再妖孽,也得有个限度吧?” 茶客中的一人,沉思片刻,“倒也不是如此……” 其余的人面上一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就说嘛,她年纪尚小,怎么可能……” 还不待他说完,先前开口的那人,面色有点古怪,“据说,那首传天下诗词虽不是宋澜衣亲自落笔,但也与她有着密切关系。因为这其中……似乎涉及了新的大道。” “啥??!” 众人傻住了。 开辟了新的大道? 那你还不如说,她直接作出了传天下诗。 毕竟,作出了传天下诗,也不一定能成为圣人。 但是开辟了新道,那基本上就可以拍着肩膀说,“吾儿有大圣之姿。” 这话一出,简直比宋澜衣写了两首传天下诗词还要不可置信。 茶馆中甚至有人因为失神,手中的茶盏倏地掉落在地面,滚烫的茶水散落一地。 他们怔愣间,心绪翻涌复杂。 人境天才无数,如今……又要出一位绝世天骄了吗? 妖族腹地。 “伟大的天狼妖祖,根据人境传来消息,以及青芜城一方的判断,当日抢劫沧海楼的主谋,作出传天下诗词的人,就是人境宋澜衣。” 黑暗中,一双如同灯笼大小的幽绿色眼眸缓缓睁开。 当他睁开眼的一刹那,他的眼中似有宇宙混沌从诞生到破灭的画面。 滚滚声浪起来去,带着君主一般的居高临下感,他一字一顿道,“宋……澜衣?” 见天狼妖祖不吭声,似是没放在心上,底下那妖急了。 “伟大的天狼之主,宋澜衣写出了传天下诗词,这还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还寻找到了新道的雏形?” “哦?”天狼妖祖的语气莫名,眼中出现一道道繁复的密文,只见在他身前有时空乱流在回溯时光。 只是当回溯到宋澜衣的画面时,宋澜衣的身影却变得模糊起来。 就仿佛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保护宋澜衣,不受窥探。 天狼妖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天道偏爱骄子。这宋澜衣身上有大气运,在天道守护下,居然连我也无法窥探其所有的秘密。” 天狼眯了眯眼,“传令下去,将宋澜衣提至玄榜第一位,凡是生擒宋澜衣者,我天狼亲自承诺,为他演化道途一次。” 听到这个承诺,就连台下的侍者,也不由得呼吸粗重。 演化道途,这可是成圣的机缘啊!天狼妖祖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八品境,动用这样的手段。 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这似乎也情有可原。 毕竟……宋澜衣有圣人之资。 凡是涉及到圣人的,都必须谨慎对待。 哪怕宋澜衣成为圣人的可能性,只比别人多了一丝。 /84/84009/19322307.html 第四十五章:天才的脑回路 妖族榜单,每个月中旬就会重新更新一次。 是故当一个月后,宋澜衣的名字等上的玄榜第一,震惊了所有人。 这恐怕是玄榜排名以来,年纪最轻的第一了。 就连宋瀚海,即使身为千夫长,有五品境的修为,但也堪堪只是登上人榜。 如此看来,妖族榜单,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主要是针对人族天骄的猎杀榜单。 宋澜衣在学堂中听到这个排榜的消息,简直怒不可赦。 她面容涨红,怒拍桌子,“这些妖蛮简直欺人太甚!居然把我排到了玄榜第一!” 这些日子来,宋澜衣和同班学子关系处得不错。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也同情宋澜衣,并为她抱不平。 “澜衣,你先别急,办法总会有的,大不了你以后出去的时候,多跟公孙先生他们走在一起。” “没错,妖族再怎么不要脸,也不会出动三品境的妖蛮来追杀你。” 宋澜衣犹在愤愤,“妖族如此看不起我,我明明年纪是最小的,潜力那么大,居然只是一个区区玄榜第一!” 周围的学子下意识附和,“是……啊???” 他们一脸懵逼。 宋澜衣说得,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 难道说,天才的脑回路,都是和常人不一样的吗? 这时候,另一个混世魔王也出来了。 朱序临大步走进书屋,脸上带着怒色,“妖蛮这群家伙真不做人!凭啥宋澜衣可以拿玄榜第一,我就只是一个最低的人榜九十九位?他娘的,这么看不起小爷,下次小爷得好好让他们瞧瞧!” 宋澜衣没吭声。 她不想打击小朱。 如果没有圣人文宝,小朱估计也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当上课开始时,朱序临还有些愤懑地絮叨着。 宋澜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后者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噤声。 然后朱序临就是一愣,不对啊!他为啥要这么听宋澜衣的话? 照例一节课上完。 只不过与以前有些不同的是,宋澜衣经过一个月的疯狂填鸭式学习后,已经将学院里落下的课程补了七七八八。 而当厉夫子发现这一点后,他就特别喜欢“关照”宋澜衣。 每每有什么刁钻的问题,他总是点宋澜衣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老师的爱吧。 走出学堂,宋澜衣掀开马车的车帘,刚欲迈步登上马车,面前就有一只手出现。 她定睛一看,却发现一张陌生面孔。 那陌生面孔,一副管家打扮的样子。 他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殷勤却不过分谄媚的笑容,“宋小姐,我们老爷想要见你一面。” “哦?”宋澜衣打量了他一眼,笑容和煦,“你家老爷是哪位?” “左参将,钟凌峰,钟老爷。” 宋澜衣笑容微敛,但依旧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管家见到这一幕,心中暗暗苦笑一声。 若不是宋澜衣潜力太高,他何必过来走这一趟呢? 尤其是看宋澜衣的样子,俨然是对当初发生的事情,心怀芥蒂。 这事可真麻烦了。 就在管家思考什么样的话术,才能让宋澜衣前往宋澜衣赴宴。 但是还未当他思考出结果的时候,宋澜衣却微笑道,“既然是参将邀请,自当前去。” 是什么牛鬼蛇神,得看看才知道。 至少,宋澜衣可不相信,在这定远城内,这钟凌峰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她下手。 管家听闻这话,面上一喜,愈发殷勤热情,只听得他连连道,“请、请!” 参将府上。 钟瑞一脸不自在地坐在位置上,他的背挺得笔直,屁股下却仿佛有热油在沸腾似的,左右快速挪动着。 钟凌峰见到这一幕,眼中染上怒色,他啪得在桌上一拍。 “坐有坐相!你看看你,整日沉迷女色,如今竟连坐都坐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钟瑞一听到这话,脑后反骨就又被激发。 他梗着脖子,“我沉迷女色?我一来没有文道天赋,二来没有武道天赋,我能怎么办?我是你的种,我再不好,也只能说是你留下的种不好!” 钟凌峰听到这话,只觉得一口老血上涌,气得他头脑发昏。 这究竟是什么逆子啊! 两人僵持了一会,钟瑞又有些不耐烦,“这个宋澜衣,架子可真够大的,我们请她来,她去居然到现在还不来。” 钟凌峰冷笑一声,“逆子,别忘了你做过的混账事。如若不是这样,我又何必专门来找她和解呢?” 钟瑞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看她潜力高,不想因为过去的事情得罪她。” 钟凌峰憋了会气,最终说出一句,“你可以不说这句话。” 父子俩相看生厌,彼此都撇过头,不搭理对方。 宋澜衣一跨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幅奇特的景象。 她扯了扯嘴角,“多日不见,钟公子风采依旧啊。” 钟瑞呵呵两声,琢磨着宋澜衣没那么好心夸他,估计还是在讽刺他两眼浮肿,眼下淤青。 事实证明,钟瑞聪明了一次。 宋澜衣出于礼节,还是朝钟凌峰行了一礼,随后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 她知道自己的经验不足,面对这种朝堂上的老油条,还是直来直往比较好。 “参将大人今日寻我,可是有事?” 钟凌峰笑了笑,“说来也惭愧,前段时间,我这逆子趁我不在,做了许多冒犯你的事情。今日这一顿饭先,算是略表歉意。也是给我们双方一个解开误会的机会。” 宋澜衣听闻,却冷笑一声,“误会?参将确定这个词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吗?” “当时钟瑞是怎么做的?把我从家中拖出来,硬生生让毫无修为的我躺在草地里,要将我强掳而去。” “如果当日我没有作出那首诗,或许现在站在钟参将面前的,就是一名卑微到可以任意处置生死的婢妾了。” “是不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就不算疼?是不是所有的事情,还未走向最坏的结果,先前的犯罪行为,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是不是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参将大人便可以肆意凌辱千夫长的家眷。” /84/84009/19322308.html 第四十六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1) 听完宋澜衣的话,钟凌峰这种老狐狸,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事实上,在宋澜衣来之前,他就对宋澜衣的性格有了大致的推测。 如今,宋澜衣能顶着他的压力,说出这番话,也实属正常。 钟凌峰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小宋姑娘,别着急,来,坐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嘛。有矛盾,那是正常的。但矛盾必然是拿来化解的。” 老东西,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和稀泥。 但同样,钟凌峰对宋澜衣的性格有预估,宋澜衣对钟凌峰的性格也有预估。 甚至,她还能预估到,自己在钟凌峰心中的性格雏形。 这招……就叫做,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宋澜衣佯装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语气森然地威胁道,“钟参将,有一句话,我得告诉你。不要看不起匹夫。匹夫一怒,血,也可溅五步!”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僵持起来。 宋澜衣则是在心中默默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钟凌峰倏地一笑,“小宋姑娘啊,别那么生气。这件事情的原委,我也了解过了。早在先前,我就想邀你来陋舍一趟,只不过总是被事情耽误。现在呢,咱们就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 宋澜衣也没打算彻底撕破脸,先前那一番作态,只不过是先给钟凌峰一个态度,同时,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好处。 故而她也应声坐下。 钟凌峰亲自给宋澜衣斟了一杯酒,笑意和煦,“小宋姑娘,这一杯酒,就当是我替逆子赔罪了。” 宋澜衣端起酒盅,当酒盅放在口鼻之下的时候,她鼻尖微动,而后面不改色地喝下酒水。 当酒水一抿入喉的刹那,宋澜衣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就仿佛酒水化作拭布,一点一点抹去灵魂上的尘埃,将这些日子以来苦修学习的疲惫一一抹尽,甚至宋澜衣还有一种感悟—— 那就是……神魂越疲惫,酒水涤荡灵魂的效果越好,甚至能够帮助精神力的滋长。 精神力其实就是神魂。 虽然精神力不在品阶设定的范畴之内,但是每当实战时,精神力却与最后的结局胜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意志、心境、乃至学习时间的长短,抗疲惫能力,这些都和精神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酒……是至宝! 宋澜衣眉头微动,只是浅浅抿了一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魂空明,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钟凌峰见到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如何?小宋姑娘,觉得这酒如何?是否适合作为赔礼?” 宋澜衣不复先前剑拔弩张的态度,语气稍缓,“酒是好酒。只是……” 她掀了掀眼皮,“单凭这一盅酒,就抵我一条性命……未免太过轻易了点。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其无可比拟的独一无二性,而正是因为独一无二,才是不可用物质衡量的。” 钟凌峰闻之,笑意逐渐变淡,“小宋姑娘,你这话或许是对的。但是同样,你也要看看,如今是什么时代?” “当今的时代,可不是太平盛世。边境有妖蛮犯境,每一次的战争,照样有无数人死去。难道说,这些人的性命都是无价的?难道说,都需要用无价之宝,去抚恤那些战死士兵的家人?” 钟凌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轻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宋澜衣的天真。 在战场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 是故才有了那么一句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乱世中,手无缚鸡的人,甚至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钟瑞听到父亲的话,自以为抓住了宋澜衣的痛脚。 他只觉得这些天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撇头看了宋澜衣一眼。 好像在说……你看,你不是才女么?论起辩才,也不过是这样罢了。 孰料宋澜衣听了钟凌峰的话,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从一开始,就认为,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乱世离人泪,盛世仓廪足。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身份,生命死亡的难易程度,总是不相同的。” “只是……”宋澜衣眸光清亮,“若说世间全是不公平,那岂不是又是一种绝对主义?” “而我,只是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使自己能够谋取一点点的公平。生命本就是无价,这没错,只不过区别于能否被人公平对待。” 钟凌峰听到这话,默然了许久。 片刻后,他趁着宋澜衣不注意,狠狠瞪了钟瑞一眼。 白长那么大了! 肚子里的墨水,还没人家一个小姑娘多。 钟瑞无缘无故被自家老爹瞪了一眼,自己也觉得很委屈。 他话在嘴边,脑子也不过,直接秃噜出来,“爹,你瞅我干啥?” 钟凌峰放在桌下的手控制不住地紧握在一起。 就算是钟凌峰再怎么狡诈圆滑似狐,面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万般无奈。 妈的,这就是猪队友啊! 钟凌峰罕见地叹了口气,“小宋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酒水乃至千年猴儿洞中所酿造的猴酒,就连我手上都没有几瓶。” 宋澜衣白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她腆着脸,“没关系啊。有多少给多少。” 钟凌峰听到这话,面皮又抽搐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舍去心底的情绪,“猴儿酒皆是用葫芦盛放,我这儿一共有九十九个。晚些时候,我会送到贵府。” 说完,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完美的笑容,“今日,我们便痛痛快快喝一场,算是摒弃前嫌。这猴儿酒,就算是我们之间的诺言了。” 宋澜衣也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钟凌峰这才放下心来。 宋澜衣笑呵呵地抿了口酒,没吱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话不假。 但是……她可是小女子啊。 只要她没有道德,道德和承诺就束缚不了她。 /84/84009/19322309.html 第四十七章:文报刊登 当参将府上的鸿门宴结束后,大家都怀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宋澜衣一回到家中,顿觉眉心隐隐有异动产生。 她眼皮子一跳,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 只见一道白衣身影缓缓从书皮中飘出来。 李白睁着眼,四处乱看,急切道,“酒呢?酒呢?我明明闻到了酒的气息!” 宋澜衣趁李白不注意,悄悄把酒葫芦都塞到梦境空间中。 随后她也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酒?什么酒?我怎么没看到?” 李白呵呵了两声,鄙视地看向宋澜衣,“装!继续装!你自己仔细闻闻,空气中还有酒味存在,怎么可能没有酒!” 宋澜衣将信将疑地闻了闻,愣是在空气中,闻到一股余韵绵长的酒味。 宋澜衣:……老酒鬼不愧是老酒鬼。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行,从梦境空间中取出一葫芦酒,递给李白,还有些心痛,“这酒很贵的,有钱都买不到,省着点喝。” 李白见到酒葫芦,顿时喜笑颜开,“放心放心,我可比你懂喝酒。” 他打开酒葫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猛地睁开眼,赞道,“好酒!” 说完,他就浅浅抿了口酒,摇头晃脑,俨然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感慨万千地看着手中的一壶酒,赞叹道,“这个世界果然有这无的奥妙。仅仅只是一葫芦酒,就能有如此神效。简直不可思议。” 趁着月色和这好时机,宋澜衣忍不住开口道,“李白兄,我暂且这么称呼你吧。近日来,在外人眼中,我开辟了新道雏形,只是我心中仍有许多疑惑。” 李白喝了点酒,两颊微红,此刻他心情颇好,“你问吧。” “我所在的前世,包括你们坐在的时间,究竟是否真实?还是说,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梦?” 李白闻之,看了宋澜衣一眼,“什么是梦,什么是假?你自己分明也清楚,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与假,本就可以互相转换。真与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见宋澜衣陷入了沉思,李白又缓和语气,“无论是梦还是现实,他们都是你亲身经历过的。不是么?” 听到李白的话,宋澜衣才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是我着相了。在实力不够之前,坚持去追求答案,只会让自己的心境产生瑕疵。也许缘分到了,答案自然会不请自来。” 李白见此,微微点头。 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 在李白看来,这位小主公最大的两个优点,不是天资聪颖,也不是勤奋好学。 而是肯听劝,谨慎稳重。 虽然……有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稳重。 但这都可以理解的嘛。 花有重开日,人无少年时。 如今正是最潇洒的年华,人不轻狂枉少年。 李太白靠在窗棂上,修长的双腿微微曲起,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撑着下巴,用微醺的眼眸,眯眼看向月色。 清凌凌的月色照耀之下,宋澜衣盘膝坐于床上,打开玉玲珑塔的时间加成,手握太元通宝,以几近于鲸吞的速度,快速吸纳其中的纯净灵气。 在她吸纳灵气的过程中,摆放在她身前的烫金大书,也一点一点地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光。 在宋澜衣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写有李白的那一张书页上,隐隐有光华流转,似乎是在将禁制缓缓打开。 日子就在这种平静而安好的氛围中缓缓流淌而过。 七日后,文报再次发行。 宋澜衣当时正在盘膝修炼中,只觉得灵台突然清明,如同江河一般汹涌的才气疯狂涌入她的体内。 在吸收才气的过程中,宋澜衣还捕捉到了一丝丝的金色线条,这线条乍一看没什么,但是当它融合到灵台神魂中时,她隐隐有一种错觉…… 那就是她与大乾的因果……似乎又深了些。 大乾的国运越强,她自身的气运就越强。 同样,宋澜衣做出的贡献越多,大乾的国运也会更加强盛。 这刚好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 宋澜衣没有急着突破境界。 她将大量才气不断浓缩,使得才气构成的心湖,愈发致密。 当修为到达一定临界点后,宋澜衣便将才气输入到烫金大书中。 她隐约能够通过烫金大书,感受到里面可以解锁的诗词,但却并没有立刻解锁诗词,防止将来出现什么突发事件。 当再次睁开眼时,宋澜衣捏了捏手腕,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当她走下床铺,来到窗前特制的沙包前时,她眯了眯眼,整个人的感觉顿时从一只慵懒的猫,转变为伺机狩猎的豹子。 她微微躬身,腰部旋转,肌肉在一瞬间发力,只听得传来肉体沉闷的撞击声,沙袋在一瞬间就深深地凹陷下去。 这沙袋乃是特殊材质制成,可以清晰地显现宋澜衣的肉身实力。 如今沙袋凹陷了足足十秒的时间,这说明宋澜衣的实力已经到达八品境极限了。 宋澜衣理了理衣服,如今她已是修炼之身,自然不怕寒暑。 故而虽然已经入冬,但她依旧一身青色衣裙,远远望去,如同一朵青莲娉婷袅娜。 宋澜衣对着镜子照了照自身,满意地点点头。 她才十四岁,臭美一点难道不正常吗? 此时,文报点已经人满为患。 乌泱泱的人群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 只是当宋澜衣走过去时,人流自动分成了两道,露出一条空白的道路。 两旁的人群热切地打着招呼,“小宋姑娘,你来啦。你先挑,你先挑,我们也不差这点时间。” 更有甚者举着手中新买到的文报,兴奋地朝宋澜衣大喊,“小宋姑娘,我仰慕你许久了,可以签个名嘛!” 宋澜衣不由得有些汗颜。 就连文报的负责人,此时也笑意吟吟地递过来一份文报,“小宋姑娘,这份就不要钱啦。” 宋澜衣接过手一看,就发现文报封面上的题诗,正是当日李白所作的诗。 宋澜衣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她登上了中国青年报的封面。 /84/84009/19324390.html 第四十八章:石人异瞳,野兽预判 远远望去,宋澜衣犹如被人海包围的蚂蚁。 她困蹇在人海之中,最后无奈,只能依照人群所说的话,掏出一支笔,开始在每一份文报上签上自己大名。 直到一名娇小的姑娘走上来,她的瞳仁很大,黑白分明,看上去如同澄澈的小路眼睛一般。 她有些拘谨地朝宋澜衣看了一眼,“宋师姐,我能抱抱你吗?” 宋澜衣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要求。 小姑娘似是看出宋澜衣的疑惑,轻声道,“我一直想去书院读书,但是家中父母不允许,说女子读书,最后都得嫁人,读不出什么名头来。” “但是……”她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宋澜衣,“是你给了我说服他们的勇气。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若是没有你,我也许连走出第一步的可能性都没有。” 宋澜衣听闻,心中感觉酸酸涨涨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充满一样。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用力地抱了抱她,认真道,“同为女子,我为你而开心。” 听到这话,小姑娘的脸上多出一抹真实的笑容。 待到人群逐渐散去后,整个定远城内部突然传来钟鼓之声。 三声钟鼓响彻整个城池,这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大部分的人此时都有点懵。 妖蛮才刚刚南下过,此时还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到了内城,一张黄榜贴在城墙之上。 重重叠叠的人群挤在皇榜前她,抻着脖子,努力向前看去。 有嗓门大且认字的,此时已经念出声来。 当最后一个字念完后,原本低声絮叨的人群,猛地炸开了锅。 “秘境要开了?大机缘啊!若是我能在秘境中得到好处,恐怕我将来的路……远不止如此!” 旁边有人听见这话,嗤笑一声,“机缘?哪有那么好得?没看见黄榜上的规则吗?除却少数人可以直接获得名额,其余名额,都要从大乾各地,不超过六品的修士中慢慢筛选。” 说完,那人又有些落寞,“修行一事,恰如鸥鹭争渡,每个人都在逆水行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想要在修行一路上,走得更远,资质是一回事,机缘是一回事,能否争渡,又是另一回事。” 宋澜衣利用目力眺望黄榜,隔着人群,她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黄榜上的内容。 看完后,她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宋澜衣觉得,她初来乍到,还是低估了秘境的影响力。 这次的筛选范围,是整个大乾的六品境以下修士。 除了儒家,还有道家,墨家,医家,说不定连最罕见的阴阳家都会再度出世。 此时,纵然是宋澜衣心态再怎么平和,此时都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 秘境……究竟是怎样的? 一想到,在秘境中的竞争者,除了整个大乾筛选出来的精英外,还有一众虎视眈眈的妖蛮。 宋澜衣这般一想,只觉得压力又来了。 只见她偏过头又看了一眼黄榜,随后脚步匆匆,往家中快步走去。 她要再度提升实力。 回到家中,宋澜衣开始思考,该如何构造异瞳。 佛教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其中佛眼有知晓来去因果之能,但却是证得圆满佛果后才能得到的神通。 这也就是说,这等逆天异瞳,根本不是通过一个石人雕像就能得到的。 但是宋澜衣可以慢慢谋划,一步一步培养自己的异瞳。 既然没有先天条件,那就用后天的天材地宝弥补。 沉默了一刻钟,宋澜衣平复好内心,使其到达古井无波的状态。 接着,她拿出放在梦境空间许久的石人雕像。 她将才气覆盖在指尖上,形成一道薄薄的锋锐刀光,刀光在触碰到石人的刹那,石人胸口处变向下凹陷,表面的石皮向外剥落,露出一枚约莫鸽子蛋大小的淡绿色石胆。 她的双指轻捏,石胆就溢出淡绿色的液体,液体在半空中滑落,随后落入她的双眼中。 当胆液完全浸润双眼时,双眼就感受到一阵剜目一般的刺痛感。 双瞳在石胆的作用下,快速排出杂质。 等剧痛逐渐消失,宋澜衣才逐渐感受到一种清凉温润之感。 她能感受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根据她的心意改造自己的眼部各种神秘的构造。 在宋澜衣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改造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缓缓结束。 再次睁开眼睛时,宋澜衣只觉得视野一片清晰,就连几百丈外,树梢上鸟窝里的羽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兴奋的神色,而是略带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按理来说,石胆效用肯定是不止如此啊! 难道说,她自己设计的改造路线和方向是错误的? 还是说,是宋澜衣自己托大了? 但这种可能性也不高。 因为宋澜衣有自知之明,她有梦境空间,空间内有药道最完备的经文,而药道又与医道有共鸣之处。 正当宋澜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的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往斜后方一躲,而后时间像是变慢了一般,那快速挥舞的拳头,在宋澜衣手中一寸一寸地移动,在她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她微微眯眼,挑了个受力点,手腕一勾,借助巧劲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这一击。 但饶是她占据了技巧上的优势,双方实力差距在那,这一拳下去,就算收着几分力道,也震得宋澜衣手腕酸痛。 但此时的宋澜衣却没有被偷袭的恼意,反而满是欣喜,低声连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异瞳的真实效用。” 异瞳的作用,从目前来看,只有一个短时间预知的功能。 这种功能,或许也可以被称为,野兽直觉。 宋澜衣的长处在于前世的经历,这令她拥有五千年的文化传承。 但成也前世,败也前世。 因为前世的和平环境,使得她贴身战斗能力较弱。 如今,异瞳的出现,算是弥补了这个短处。 /84/84009/19328955.html 第四十九章:父爱无偏颇,荆棘他为矛 见宋澜衣躲过了这一击,宋瀚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能躲开?” 你怎么能够躲开? 宋澜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而不语。 宋瀚海先是疑惑,而后就看到她的骤然收缩,显得比往日更加深邃的瞳仁,恍然道,“你用了石胆?” 不待宋澜衣回答,宋瀚海就摸了摸下巴,欣慰道,“看来效果还不错。这样我也就暂且放心一点了。” 宋澜衣本来咧着嘴,准备听夸奖,结果听到最后,她敏锐地感觉到不对,话语脱口而出,“爹,你要去哪里?” 宋瀚海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瞎说什么呢?” 但宋澜衣只是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要去哪?” 宋瀚海终究还是垂下了手,他将目光放在远处,淡声道,“我要去南边。” “去干吗?” “不能说。” 沉默。 沉默中,宋澜衣看着宋瀚海,一语不发。 就当宋瀚海以为,她会抱着自己嚎啕大哭一场,或者是默默啜泣,以此表达相思之情时,宋澜衣却笑了,“爹,大家都说我有圣人之资,所以你可得活久一点,爬得高一点。” 宋瀚海一愣,满脸问号,“这是为什么?” 宋澜衣露出腼腆的笑容,“因为你也不想你死后还能听到,宋瀚海这当爹的真没用。女儿都成圣了,爹还只是个千夫长吧?” 宋瀚海怒目圆睁,“死?我宋瀚海从一介平民爬到如今的地位,怎么会死?” 更重要的是……宋瀚海还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他宋瀚海就算是死,也难以安心。 他要活着,活得长长久久,去一一见证,属于他宋瀚海女儿的荣光和荣耀。 世人多讥讽,男女多偏见,前路多荆棘。 这些都属于宋澜衣的路。 但是没关系。 父爱无偏颇,前路有他伴,荆棘他为矛。 这是属于宋瀚海的路。 他不要目送宋澜衣渐渐远去,他要活下去,他要陪伴。 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看着宋瀚海信誓旦旦的模样,宋澜衣没有撒娇,没有卖乖,而是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若死了,我不会为你掉一滴泪。落泪,那是弱者的权利。谁砍你一刀,我便杀他一人。谁杀你一人,我便屠他满门!也许现在的我做不到,但这句话,是对将来的我的承诺。” 宋瀚海怔怔地看着宋澜衣。 实际上,他早就发现女儿长大了。 但是每一次,女儿都会用行动告诉他,她又长大了一点。 宋瀚海垂下眼眸,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最后,万千的言语,都化为一声轻笑。 他伸出双手,环住宋澜衣,虚虚地拥抱了她一下。 “等我回来。” 说完,他大步向门外走去。 只是转身的那一刹,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有一滴晶莹落下。 衣衣说得对,落泪是弱者的权利。 但是父亲在女儿面前,永远都是弱者。 ———— 宋瀚海离家突然,而且静悄悄的。 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他的离开。 时间就在这个氛围中,不紧不慢地过了半个月。 宋澜衣也在有条不紊地内卷中,缓步提升实力,积累才气。 这段时间,除了去书院学习,她在夜晚还直接调整梦境的时间流速学习。 直到这一日,公孙玑出现在宋宅中。 他见到宋澜衣,扇子轻摇,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感叹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过了一年的时间。” 宋澜衣一瞪眼,“你是说我面相老?” 公孙玑一噎。 他颇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 女孩子的心思,真的都是那么难猜的吗? 不过好在宋澜衣也只是开玩笑。 两人寒暄一阵,公孙玑便爆出一个大雷。 “秘境的人数已定。今日就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宋澜衣听到这话,眼神一亮,“公孙先生,我懂!这次是好时机,我准备干一票大的!” 公孙玑听到“干一票大的”这话时,魂都快吓出来了。 你妹的。 上次抢劫了沧海楼,还不算干一票大的吗? 还有…… 公孙玑没好气地赏了宋澜衣一个爆栗,“干一票!干一票!我们是正规军,可不是土匪!你脑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好好收一收!” 宋澜衣捂着脑袋,忍不住低声道,“那等我从秘境中出来,你别来找我。” 老实说,公孙玑还真有一丝心动。 但是他刚刚才训斥完宋澜衣,他不好表示的太刻意。 他瞅了眼宋澜衣,见她自信满满,当即就泼了盆冷水,“秘境中,小心为上。宝物只是其次,小命可只有一条。” 宋澜衣知道公孙玑的意思,但也没准备提前透露底牌,故而只是轻轻点头。 至此,两人一路无话。 定远城作为大乾最北边,和妖蛮接壤的城池,定远城这次,也作为所有秘境参与者集合的地方。 宋澜衣一眼望去,大都都是年轻且陌生的面孔。 倒是有一人的面孔有几分熟悉。 她迈步走去,探头一看,惊喜道,“周姐姐?!” 周曦立在人群中,头戴帷帽,若非身姿与当日有几分相似,还真看不出来她便是周首辅之孙女。 她一见到宋澜衣,便惊喜地摘下帷帽,“衣衣!” 这一声“衣衣”,叫得众人皆是侧目。 这个“衣衣”究竟是谁? 居然能让周家的大小姐都另眼相看。 朱序临见众人都用这副眼神看着宋澜衣,好似宋澜衣被周曦看上,是天大的面子似的,心里多出几分不爽。 他吊儿郎当地抄着手,吼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平日里叽叽喳喳叫的欢,这时候就不认识了?” 朱序临出声,周围都是一静。 只见他轻哼了一声,指着宋澜衣,“睁大眼睛瞧瞧,她就是宋澜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流。” 宋……澜衣? 宋澜衣?! 人群中,当即有人眼神亮起来。 宋澜衣只觉得一阵风刮来,脚下一沉,再抬腿时,竟然半分都动不了。 /84/84009/19329398.html 第五十章:依蝶草 宋澜衣刚想说什么,那头戴道观的娃娃脸男子就抱着她大腿,“福生无量天尊,少女,我见你与我道门有缘,不如入我教,做个女冠吧。” 宋澜衣动了动腿,刚欲讲话,那娃娃脸男子就潸然泪下,“女侠,你就行行好吧。师傅说这次出山,机缘已到,让我必须寻一名徒弟上山。我觉得你骨骼清奇,就很合适!” 宋澜衣憋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男子立即打蛇随棍上,“少女啊,你与我道爷有关啊。我跟你说……” “说说说!”宋澜衣直接一脚抽出,拽着裤腰带,没好气道,“再拽下去,我裤子要掉了!!” “咳咳咳……” 人群中传来佯装咳嗽的闷笑声。 宋澜衣系好裤带,目光不善地看着那人,“你是哪位?” 圆脸道士有几分尴尬,耳垂红彤彤的一片,就像是天际的火烧云一样。 他咳嗽了一声,“我叫云亭,是五虎山的小道士。” 五虎山? 听到这个熟悉的词汇,宋澜衣眼神闪了闪。 五虎山作为前世的道教圣地,在这一世,同样变成了道教圣地。 前世……和这一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后看向云亭,淡声道,“裤带子涉及女儿家体面之事,我宋澜衣虽生于军伍之家,但也不至于大大咧咧至此。还望兄台高抬贵手,放过我的裤腰带吧。” 事实上,宋澜衣很怀疑,刚刚云亭出手,还没有用足了力气。 若是他用足了力气,裤腰带在大庭广众之下绷断,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亭尬笑两声,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师父说得果然对,要尊重山下的女人,尤其是要敬重未来的师妹。 因为……女人都是拦路虎,不好惹啊! 云亭抹了把头顶的虚汗。 众人以为他是为了化解的尴尬的气氛,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但是只有云亭知道,他额头的汗水是真的。 凭借着他的直觉,他觉得……这个小师妹不好惹。 朱序临双手环抱着胸,眯眼看向走近的宋澜衣,忍不住阴阳怪气,“哟,来了,架子真够大的,让所有人都在这等你。” 这又是闹什么? 刚刚还在帮宋澜衣讲话,这时候反倒阴阳怪气起来了。 旁边的人都是一脸懵。 但宋澜衣却知道,原因很简单。 这货的皮子又痒了。 她也双手抱胸,淡淡道,“秘境里别跟着我。” 朱序临面色突变,忙一脸讨好,“姐,别啊。咱俩出手,那叫啥?那叫姐妹齐心,其利断金!那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有我的你,就如同折翼的鹰;没有你的我,就如没水的鱼。” 众人:…… 他么的,这两个是什么活宝? 来一趟秘境,就好像来玩一样。 众人心中腹诽,但慑于朱序临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众人打量彼此的时候,一名提着钓竿的老叟缓步走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穿着一品绯袍官服的知天命老者以及明王。 老叟神情平淡温和,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而是平易近人,甚至给初见之人,一种隐约的亲近之感。 他扫视了人群一眼,目光在宋澜衣身上停留稍许,随后就移开目光。 他见众人皆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欣慰地点点头,“此次秘境,内藏机缘。然而比机缘更重要的……是留得青山在,是人族一心,是文人风骨。这点,你们能做到吗?” 老叟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似是绚烂而深邃的星空,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当被那双眸子注视时,所有人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股热血。 他们不约而同地清喝道,“能!” 鱼竿老叟微笑点头,“好。” 旋即,他一挥手,只见一只木鸟扑棱棱地从他袖口飞出,一点点由小变大,直至变作一只可以乘坐几十人的飞鸟。 宋澜衣盯着这飞鸟,炯炯有神,看眼神,恨不得黏在那木鸟身上。 众人鱼贯而入,宋澜衣走到木鸟内部,感觉自己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险些惊呼出声。 这不就是前世的飞机吗? 而且这飞机,可比前世的要豪华很多。 宋澜衣克制不住自己的手,东摸摸,西摸摸。 羡慕的泪水已经从嘴角流下。 啊啊啊,好想学。 但是真的已经被掏空了啊…… 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木鸟速度极快,宋澜衣不过是在木鸟上小憩片刻,养精蓄锐,便从木鸟平稳的落地声中醒来。 这次的秘境,处于妖蛮城与城之间的沙漠中。 这里常年酷热,终年干旱少雨,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但是自然的神奇之处就在于,祂总会给予生灵一线生机。 正如沙漠中的依蝶草,传说是神明倒在爱人“蝶”的怀中,用泪水浇灌而成。 有了神明的泪水,依蝶草纵然处在沙漠中,也能常年盛开怒放。 当迈入沙漠的那一刻,宋澜衣就感受到一种热浪的压迫感。 她手腕上的血藤悄然而动,伸入她的外套和里衣之中,用细嫩的藤蔓编织成一件衣衫。 当衣衫形成的一刹那,她顿觉温度锐减。 /84/84009/19329967.html 第五十一章:梦蝶秘境,开启 秘境位于沙漠的最中心,也是唯一的绿洲所在之处。 当人族的队伍始一到达绿洲,便能感受到妖蛮虎视眈眈的眼神。 双方都是来者不善。 宋澜衣眯了眯眼,看向带队的妖蛮,只觉得他熟悉异常。 当看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宋澜衣脑海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带队的妖蛮,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被百花圣人所伤的血鳄妖祖。 血鳄妖祖看到钓鱼老叟的一刹那,瞳孔猛地一缩,泄露出忌惮的神色。 他微微收敛脸上的狂傲神色,沉声道,“墨圣,只不过是一个小秘境罢了,若是这样连你也要出手,是不是太以大欺小了一点。” 墨圣淡淡一笑,其它什么也没说,只是道,“你确定要这么和我说话?” 血鳄妖祖脸上神色兀地一变,似是恼怒,由似是羞愤。 宋澜衣隐没在人群中,偷偷瞄着墨圣。 她感觉,墨圣看似神色淡淡的,语气也很平常。 但就是比百花圣人还要霸道嚣张。 不过再怎么说,血鳄妖祖也都是圣人层次的强者了,心境还不至于如此不堪。 他深吸了几口气,余光看着身后的后辈弟子,给了他们一个示意。 只见一名披着血色鳞甲的男子迈出一步,目光森冷暴戾,看着人族的队伍,语气带着一丝轻慢:“谁是宋澜衣?” 人群中没人吭声。 宋澜衣掏了掏耳朵,“哪里来的畜生在乱叫?” 那血色鳞甲男子目光愈发森冷,“区区一名八品境,也敢放此狂言?秘境之中,你的项上人头,我预定了!” 宋澜衣目光一冷,却没有说话。 就在血色鳞甲男子自以为吓到宋澜衣时,他突然觉得周围空间的时间流速,仿佛都迟顿下来。 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只能看到数根血色藤蔓在不断放大,延伸,交错。 他想要做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慢得惊人。 倏地,他感觉脖子一凉,有一瞬间的痛苦,但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生命在电光火石之间,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只看到,一根凶戾如同血色一般的藤蔓,犹如凶兽俯身于猎物之上,大口大口地吸食着他体内的鲜血。 在这一瞬间,众人安静地可怕。 他们甚至惊恐地发现,在吞噬那血鳄后辈的尸体后,这血藤的气息甚至隐隐有所上涨。 这简直比妖蛮血炼之法还要邪恶。 血藤居然是这样以鲜血提高实力。 血鳄妖祖更是恼怒至极。 那血鳄后辈的实力不算太强,但却是他最中意,也最认可的一个后辈。 如今在墨圣的阻拦,乃至宋澜衣出其不意的动手下,居然害得这后辈身亡! 血鳄妖祖气得双目愈发赤红,“墨翟,你居然敢拦我!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们人族破坏规则吗?” 墨翟看着这一幕,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哪有规则,哪有人破坏?我怎么一点都没看见?” 血鳄妖祖险些被气吐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澜衣,“我记住你了。” 还不等宋澜衣说话,墨翟又笑眯眯地添了一句,“我忘记告诉你了,百花可是很看好她的哦。” 血鳄妖祖话到嘴边,愣是憋了回去。 百花圣人……那就是个疯子! 但是……血鳄一族本就性情暴虐,但凡动怒,行事不计后果。 他虽不敢明面上和墨圣对着干,毕竟墨圣是老牌圣人,但是他早已在暗地里传音。 但凡遇见宋澜衣,并斩杀她者,可手持凭证,在他这里得到一个承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圣人的承诺,几近于无价。 听到血鳄妖祖的传音,妖族众人都有蠢蠢欲动之感,看向宋澜衣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忽视到狐疑。 这个宋澜衣……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相比起人族,妖族没有文报,多半是文盲,也就只有一个沧海楼的榜单。 这就导致妖蛮的情报落后,除却少部分知道宋澜衣身份的,另外都是一知半解。 能被圣人看重的,这宋澜衣多半是有一定的手段。 可是手段再多,境界差距摆在那,故而多数妖蛮也瞧不上宋澜衣。 宋澜衣见众多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微微一笑,白净的脸上满是笑意,看样子,青涩而稚嫩。 沉默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秘境的波动逐渐加强,就连宋澜衣的心绪都有了片刻的起伏。 秘境之中……到底有什么呢? 正当她陷入这般思忖时,她突然听到来自墨翟的喝声,“秘境已开,进——” 宋澜衣下意识地朝空间波澜处迈步进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进入的一刹那,秘境似乎有一瞬间的颤动。 进入一刹那,宋澜衣一睁开眼,先是感觉到一阵颠倒错乱的恶心反胃之感,等到她渐渐缓过神来的时候,她猛地睁开眼。 当看到周围的景色时,她瞳孔猛地一缩。 周围是雪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以及身上熟悉的蓝白条纹病服。 “咚咚咚。” 病房门口被敲响。 一位顶着寸头,蒙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走了进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宋澜衣,“最近还在做那个梦吗?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宋澜衣愣愣地看着主治医师,接着,她看了四周一圈,轻轻摇了摇头,“幻境终究是幻境,给我破!” 然而预料之中,画面碎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主治医师狐疑地看了宋澜衣一眼,语重心长道,“小宋啊,看来你病情又加重了。早知道这样,你应该即时和我联系啊。” 说完,主治医生就神情凝重地在病历上写下: 【患者梦境现实难以区分,已出现幻觉,建议采取药物治疗……】 他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宋澜衣小小一只,坐在病床上,皮肤是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看起来瘦弱无比。 他心中顿生怜惜之情。 主治医生摸了摸宋澜衣的脑袋,温声道,“记住,当你迷失在梦境与现实的灰色地带时,要相信爱的信念。因为唯有爱……才是光怪陆离世界中,唯一的灯火。” /84/84009/19336036.html 第五十二章:真与假,心境提升 宋澜衣看着主治医师,刚想要说什么,但主治医生却一脸同情,“别担心,病总会好起来的。” 末了,他拍了拍宋澜衣的脑袋,“你爸爸来了,去看看他吧。” 爸爸? 刚刚还是一脸戒备警惕的宋澜衣,此时突然怔愣住了。 爸爸……在她十岁那年就没有了啊? 她顾不上疑问,直接跳下床,拔下手背上的输液管,赤足就往大厅狂奔。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就像是在与时间对抗,抓住手掌中的砂砾一般。 直到最后,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高大的背影。 宋澜衣眼眶一红,猛地扑进那身影的怀中。 “——爸!” 一张与宋瀚海相差无二的脸映入眼帘。 宋澜衣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抱起,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这副身躯,居然只有十岁大小。 两人到病房中,只剩下宋澜衣和父亲二人。 他们双目对视,宋澜衣最终先忍不住开口,“爸,我做了一个梦!” 男人露出温和的微笑,但却没有过多的诧异,“衣衣,你又什么梦?” 宋澜衣抿了抿唇,“我梦见,我来到另一个世界,而我现在所处的世界,已经成为了虚无缥缈的前世。换句话说,现在的我,不应该在这里。” 还有一句话,宋澜衣没有讲出来。 她怀疑——这个世界都是虚构的。 包括她身前的……父亲。 她的心中升起难以遏制的怒火。 但却又有着深深的无奈。 这个秘境的主人……因为强大,所以就能肆意玩弄别人最深处的感情吗? 宋澜衣看着男人,语气逐渐转冷,“现在,这个玩笑应该结束了。” 气氛陷入了沉默,最终男人轻笑一声,伸出手,将宋澜衣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捏了又捏。 手上温暖而真实的触感,简直逼真得就像是真实世界一样。 父亲只是摸了摸宋澜衣的额头,“衣衣,你累了,睡一会吧。” 当父亲温暖的大手拂过宋澜衣时,她只觉得眼皮子愈发沉重起来。 意识陷入黑暗中。 漆黑一片的梦境中,宋澜衣只觉得看到了好多葳蕤的草木。 梦境由一条小道组成,小道的两边,则是葳蕤茂盛的依蝶草,依蝶草大从大从地释放,在黑暗中散发着盈盈的光彩。 梦境的那一头,有着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 定睛望去,朱序临、周曦、公孙先生、明王、百花圣人乃至……宋瀚海,都在一一朝她招手。 但是在宋澜衣面前的,是一条无法横越的大河,大河波涛汹涌。 那些人影站在对岸,原本招手的模样,渐渐变了。 “宋澜衣,你不过是有前世记忆,你如何能担得一句少年英才!” ——朱序临对她横眉冷对。 “宋澜衣,你只是一个剽窃者,你只是一个小偷,你有什么资格顶着文名?” ——百花圣人对她失望摇头。 对此,宋澜衣皆是一脸漠视。 “宋澜衣,我最后叫你一次宋澜衣。你不配做我的女儿,你就像是在贝壳中阴暗的寄居蟹。你偷走了原本属于我女儿的一切!你,不配!” ——宋瀚海拎着长刀,煞气凛然。 这一次,宋澜衣的面容终于出现了变化。 宋瀚海的话……直指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她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但她却享受着属于原本宋澜衣的一切。 或许如同宋瀚海所说,她,就是原主。 但是……倘若真的有那么一种结果……不是呢? “呼,呼,呼……” 宋澜衣猛然从床上惊醒,她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水沁湿。 “咚、咚、咚……” 病房再度被敲响。 主治大夫依旧是一副和善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澜衣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见她这副模样,大夫叹了口气,“小宋啊,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幻象了?” 宋澜衣低头不语,故作讷讷状:“医生,我爸爸呢?” 主治大夫又叹了口气,“他为了给你赚医药费,在工地里抹水泥呢。” 宋澜衣一愣,家中的经济状况,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倏地,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她心中的不安感和焦躁感,愈发强烈。 愈来愈强烈的警示感,不容宋澜衣再忽视了。 她跳下床,裸足奔跑在医院过道,不顾背后医生护士的声音,快速越过障碍物。 这座城市的构造她早已陌生,但是在此刻,她却仿佛来过这里无数次一般,她脚踩在混凝土的道路上,车马喧嚣,川流不息,地面带着灼人的温度。 但是在此刻,宋澜衣已经来不及顾及。 她跑到工地门口,一眼就看见躲在支架大棚下,干吃着白米饭的父亲。 她的鼻子猛地一酸,喊道,“爸!” 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伸出手,朝宋澜衣招了招手,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女儿凄厉尖锐的喊叫声:“爸——” 自此,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宋澜衣看着倒坍的大棚,疯了一样狂奔过去,不顾钢筋水泥坚硬,用手努力扒开,当她看见父亲紧闭的双眼时,她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一边哭着,一边大力地扇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哈哈哈哈,都是假的,这都是梦,这都是虚幻……我凭什么要为虚幻的事情伤心绝望……宋澜衣啊宋澜衣,枉你自觉聪明,难道就连这个都看不破吗?哭什么?!” 她顶着鲜红的巴掌印,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时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大雾,仿佛在这个时候,只剩下了宋澜衣与那一具尸体。 当泪流尽之后,她睁着红肿的眼睛,沉默地坐在那里。 气氛愈是安静,宋澜衣身上的气势也愈发改变。 她先前虽有一股锐气,做事也杀伐果断,但却少了一种不顾一切的狠辣之感。 简单来说,那就是她太嫩了。 她还是太过顺风顺水,前世的记忆让她占尽优势。 她是谦虚,她是勤奋,她还努力,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她一帆风顺的现实。 而这一次,就是挫折。 一次心有余,力不足改变的挫折。 /84/84009/19336276.html 第五十三章: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宋澜衣坐在原地,气息看似冷静镇定,实则带着偏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在这个世界里,和平从来不是主旋律。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才是这个世界的基本准调。” “因为强大,所以可以肆意玩弄别人心底最美好的记忆。因为有能力,所以可以恣意摧毁别人心中最美好的梦。” “我早该明白,我已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我什么也不怕。我只有烂命一条,我管你什么秘境,我管你什么成圣契机,我管你什么宝贝,你让我难受,那我便——战!” 说完,宋澜衣猛地一点额头,大喝一声,脸上满是疯狂和不顾一切,“书来!” 她是该疯了。 凭什么她要犹豫那么多? 幼年经历父亲的死亡不够,如今又要在这里,再次眼睁睁目睹父亲的逝去。 是她想要来到这个狗日的世界的吗? 不! 她没有! 如果可以,她当然更愿意待在前世的和平时代,过完对她而言,平凡而又不简单的一生。 但是人生的戏剧性就在于,这是一部无法被选定的戏剧。 每个人,都是被迫地登上舞台,被迫地在镁光灯下表演,最终又被迫地退场。 所以,她他么的,有过什么选择? 世道如此,她不要做随波逐流的落叶,她要做火,活得骄傲,活得恣意,将身边的一切都燃尽。 如果天是暗的,她就要成为——黑夜中,最瞩目的光。 宋澜衣翻开书本,如同福至心灵一般,选定了一首诗。 她携书而行,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内,口中吟诵,目露寒光: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在话落的一刹那,在宋澜衣周围便绽放出朵朵宛若煌煌大日一般的菊花。 菊花的花瓣片片凋零,而后化作一柄柄金色小剑,金色小剑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宛若风驰电掣一般的剑光,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皆是一震。 一道道外界的天道才气,涌入到金色小剑的异象内,如同灿金色的暴雨中刮起的龙卷风,风愈刮愈烈,金色小剑在其中狂舞。 远远望去,犹如在灰暗天空之海游曳的金色小鱼。 那抹金色,那抹舍我其谁的霸道之气,是大雨也无法淋湿的热情。 在剑芒直指一处时,宋澜衣眯着眼,心中涌起莫名的明悟。 她缓缓伸出手,将食指点在右手心脏处。 只见所有小剑尽皆贯入宋澜衣的心脏。 场面悉数如泡影般幻灭。 在场面破碎的最后,宋澜衣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看向那一具尸体。 不知道为何,在一切都化作泡沫后,那具尸体,反而在虚空中,成为了永恒。 宋澜衣只觉得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再一次被扯动,她眼中闪过疯狂之色。 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让这秘境的主人好过。 她汇集最后的金剑,用力朝那个空间一刺。 顿时,整个空间都开始翻江倒海。 在闭眼之前,宋澜衣心有所感,看向了空间深处的某个方向。 在那里,她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召唤感。 /84/84009/19336807.html 第五十四章:仁义? 宋澜衣看着空间深处那一抹冰冷的金属色彩,心绪涌动之间,想要迈出一步,但在这时候,那方空间已经彻底破碎。 就连那种冥冥之中的吸引感,也随着空间破灭而逐渐消失。 但是宋澜衣并没有太多焦虑。 这是幕后之人所想让她看到的,那么在未达成目的之前,她必然会与那神秘之物再次相遇。 宋澜衣深吸一口气,收敛其眼中残存的疯狂之色,白净的脸庞上,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抹笑,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宋澜衣仰起头,这时候才看清整个梦蝶秘境。 在灰蒙蒙,如同梦境的夜色中,有大片大片的依蝶草盛开怒放,绚烂绮丽到不真实。 宋澜衣一路顺着溪流而走下,双手背在身后,倏地,她脚步一顿。 只见不远处的亮光处传来打斗喝骂之声,隐隐还有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极目远眺,一眼望见在夜色中,那妖蛮身上极其刺目的红光。 打斗之间,还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清叱之声,“挽弓当挽强,用剑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唰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带着锐利无边的气势,径直向前方疾驰而去。 那妖蛮见到这一招,不敢托大,急急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让箭矢擦脸而过。 但即便如此,那箭矢所带的锋芒,也让妖蛮的脸颊被劲风切割出一道血痕。 他抹了抹脸颊上的鲜血,一点一点将指腹上的鲜血舔舐干净,一副邪气凛然的模样。 “若是诗作原本宋澜衣来了,我可能还得好好准备准备,但……就凭你们?呵。” 人族一方一位修士目露怒色,咬破指尖,准备凌空作诗。 “死生不过一念之间,但是……我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妖蛮,你莫非以为,我人族没有传天下诗文吗?” 说完,他眼眶微红,闭目就要往心口一拍,逼出心口的心尖血。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根血红色带着金丝的藤蔓凭空生出,而后快速蔓延生长,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将那妖蛮包裹成血茧,将他彻底吞没。 过了几息,那血色藤蔓缓缓褪去,而原地只剩下了一副森然白骨。 这一次,就连人族就被惊到了。 这种手段,未免太过酷烈乃至鲜血淋漓了。 正当双方都惊疑不定,到底是谁出手时,树林深处缓缓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只见一位青衣少女缓缓踱步而来,她的右手手腕上缠着血色藤蔓,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危险感。 见到宋澜衣的一刹那,人族这边都有些狐疑。 秘境才开了十天,为什么宋澜衣却有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澜衣看着妖蛮,白净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不是找我吗?找啊,接着找啊。” 她手指向外伸出,一根藤蔓逐渐延伸而出,宋澜衣握着血色藤蔓,有一下没一下地鞭打在地面上。 妖蛮对她这种明目张胆的威胁,既是无可奈何,又心生恼怒。 有脾气暴躁的当时就冷嘲道,“宋澜衣,你以为你手握这藤蔓就……” 话还未说完,宋澜衣直接一藤蔓甩过去,她手托玉玲珑塔,清叱一声,“定!” 那妖蛮原本要躲开的动作,顿时停滞在半空中。 下一秒,血藤攀爬之处,丰满的血肉一点一点化作骷髅白骨。 这种生不如死的过程,让那妖蛮眼珠密布血丝,最终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身上鲜明的红光愈发浓稠似血。 人族中有人皱眉,“宋澜衣,妖蛮固然可恨,但是你这手段是否太过狠辣了一点?” 换作先前,宋澜衣或许还会心平气和地与这人辩一辩,但是现在…… 宋澜衣撇了说话男子一眼,“哪来的傻逼?” 纵然不知道傻逼是什么意思,但是单听那个“傻”字,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那男子脸噌的一下涨的通红。 他眼中盈满怒气,“浅薄妇人,你知道什么?” “啪!” 宋澜衣一巴掌拍在男子的脸上,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 她直接抢走男子手中的包裹,淡声道,“既然不需要我救,那我便走,这一巴掌,算是小惩大诫。” 男子气急,“那你为何要抢走我的包裹?” 宋澜衣看了他一眼,故作夸张地捂住嘴,诧异道,“请人出手,一点报酬都没有吗?” 说完,她就悠然走了。 修行之人本就该如此潇洒。有恩报恩,有冤报冤。 先前她初来乍到,行为细微处,还是小心翼翼。 但是现在……去他娘的。 难不成别人都上手扇他 当宋澜衣离开后,妖族简直快高兴疯了。 人族居然在这个时候犯傻,把大哥给赶走了。 人族内部也产生埋怨之声。 先前说话那男子,本就思想偏颇,平日闲暇时分,犹爱发表一些抨击女子的文章。 这次他凭借实力进入到秘境探索队伍中,已经有女子生出不满之情,如今他又做出这种事情,一时间,队伍内不论男女,对他的厌弃之心更加强烈。 直到经历一番血战,众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妖蛮尽皆斩落于此地后,才有人埋怨道,“胡鸣,你若不说那番话,宋澜衣便不会走,我们又何须花费如此血淋漓的代价?” 胡鸣冷哼一声,“难道这事就全怪我吗?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说话不好听,难道宋澜衣就不能忍忍吗?” 其余人听到皆是无语,甚至都不想吐槽反驳了。 这时,有人幽幽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宋澜衣出手,先把两个最强的妖蛮给杀了,否则……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只有胡鸣还在嘴硬。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她虐杀妖蛮的理由。死,便要有取死之道。她这般做法,有违仁义。” /84/84009/19342824.html 第五十五章:大道我独行 当胡鸣说出这样的话后,先前说话那人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死,当有取死之道。我只问你一句,这妖蛮需要仁义,需要取死之道。那么……被妖蛮吃掉的人呢?” 那人脸上盈满怒气,向前跨出一步,“什么是仁?对谁而仁?外王内仁,方是皇道。若人人为吃人妖蛮诉说不平,那么谁来为被吃的人鸣不平?” 胡鸣不自觉地被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脸上不自在了一瞬,但还是强行辩驳,“你怎知这些妖蛮吃过人?空口白牙的这么一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说话青年已经懒得和胡鸣多说什么了,他双手在眼前一抹,低声道,“以古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话音刚落,一面铜镜缓缓浮现,镜面光照折射在妖蛮的尸体上,只见镜面中居然浮现出妖蛮生啃人肉,吃得一片血肉模糊的画面。 这场面太过直白,以至于在场不少人都隐隐有作呕之感。 这下,就连那胡鸣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讷讷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的脸庞涨得通红,活似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但即便处于这样的境地下,他也不肯服输乃至承认自己的错误。 另一边的人群看了胡鸣一眼,颇有默契地不再说什么。 等到他们离开后,胡鸣还有些失神,“我怎么会错……错得不是我啊……” 他喃喃自语之间,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侧,原本身侧的依蝶草化作一只只幽蓝色的梦蝶,在夜色中缓缓飞舞,并化作一道洪流,汇入到胡鸣的身体内。 当所有蝴蝶都悉数进入到他体内后,胡鸣猛地大喝一声,“我没错!” 他眼眶中的眸子,在黑夜中散发出盈盈蓝光,手脚以一种诡异而不失规律的节奏,逐渐向秘境深处走去。 另一边。 宋澜衣走在秘境之中,一路上,荒芜的平原,失落的庙宇,蜿蜒的星河,怒放的依蝶草,让这景色,变成一种神秘乃至令人羞愧的景色。 宋澜衣看着闪烁着盈盈光芒的依蝶草,甚至有一种错觉。 那就是,上古时期的太阳落下后,坠落的天阳,化作蓬勃的草,在地面,日复一日地日出乃至盛放。 她走入一场庙宇,破败的瓦片房顶,被湿气浸泡的蒲团,乃至神龛之上,面容模糊的泥塑。 不知为何,宋澜衣见到着泥塑的一刹,仿佛在这一瞬间,泥塑直接变作了万人万相的面孔。 哪管他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甚至是戏台之上,红脸黑脸白脸,当锏卖马的当锏卖马,击鼓骂曹的击鼓骂曹。 这些面容一一变幻,到最后,宋澜衣倏地一惊。 她看着最后定格的那张面孔,突然感受到生与死之间的莫大恐怖,背后细密的鸡皮疙瘩,几乎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只见那泥塑变成了一名三岁大小的小童,身穿一袭青袍,赤足临靠在河水边,摇晃着小腿,脚尖不时在水面上圈起淡淡的涟漪。 当宋澜衣看去的时候,她似有所感,也偏过头,直直地看向宋澜衣。 就在这瞬间,宋澜衣瞳孔猛缩。 因为那女童的面容,赫然就是她幼年的面容。 女童俯身在水面之上,一盏花灯缓缓顺游而下。 她背着手,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仙路弹指间,乾坤袖里藏,悠悠三千载,大道我独行……” “若问仙路处,浮生一场梦……” 歌声到了尾声,女童的身影化作千万只蝴蝶,一点一点振翅飞去。 画面缓缓消失,但是宋澜衣胳膊上的汗毛依旧竖立。 当幻想消失,神龛之上的泥塑顿时化为乌有,变成一只蝴蝶,缓缓映入宋澜衣的眉心。 旋即,她便感受到脑中阵阵剧痛,零零碎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但似乎只存在了一瞬,便被蝴蝶印记封印起来。 许久之后,宋澜衣睫毛微微颤动。 她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着深深的不解,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我,究竟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心绪平复起来。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个有关于梦的秘境,秘境的所见所闻,也许是真实的,但更大的可能……是秘境设下的陷阱。 她按了按眉心,似是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喧哗的声音。 “哈哈,又是一座庙宇,看着规格,这庙宇里的神像定然了不得,估计能够演化更多的道途。” 演化道途? 宋澜衣心里涌出明悟之感。 这莫非就是明王他们所说的成圣契机? 只是……宋澜衣总觉得有些不对。 一个人的圣途若是能够以一种未卜先知的方式演化,那么这条道,究竟是他在走,还是神像在走。 正当她狐疑之际,背后的妖蛮就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他们先是下意识往神龛方向看去,见那里空空如也,脸上笑容一凝。 他们这时候才看到宋澜衣,语气颇为不善,“是你抢走了神像?” 宋澜衣转过身,扫视了他们一眼。 两名六品境,四品七品境。 这些妖蛮,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当他们见到宋澜衣,感受到她身上的才气之后,只在一瞬间,他们多目相对,瞬间出手。 他们的行动快而迅捷,在静默时刻,数道攻击悉数倾泻到宋澜衣身上。 宋澜衣手指画出一副阴阳图,口中振声: “阳行一,一行二。” “一属天,二属地。” …… “阴阳颠倒,逆转乾坤!” 宋澜衣放下双手,眼前类似阴阳图的黑白磨盘,就一点一点挡住妖蛮的攻击。 更有甚者,当妖蛮的神通触碰到黑白阴阳磨盘后,那神通反而倒飞出去了。 这一变化,让妖蛮始料不及。 他们对视一眼,厉声道,“点子有点硬,撤!” 宋澜衣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无语。 下次谁再说她像土匪,宋澜衣就跟谁急。 眼前这批妖蛮,那才是真正的土匪本色。 /84/84009/19346552.html 第五十六章:山河倒悬,天翻地覆 就在那群妖蛮想要褪去的一刹那,宋澜衣抛出玉玲珑塔,塔身在半空中悬浮。 只听得一声敕令,“定——” 那些妖蛮齐齐定在原地,动作僵硬迟缓。 一条藤蔓缠绕在他们身上,逐渐聚拢收缩,而后猛地生出利刺,扎入到妖蛮身体内部。 在他们惊骇而不可思议的面容中,一名妖蛮倏地转过头,张开口,发出无形的尖嚎。 做完这一切,他的七窍有鲜血缓缓淌出。 然而出乎他意外的是,面对这种极其罕见且刁钻的灵魂攻击,宋澜衣居然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后居然还能清醒地调动手中的藤蔓,并且藤蔓吞噬血肉的速度,居然还有增加的趋势。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可能,你才八品境啊!这不可能!” 宋澜衣其实自己也感觉不到为什么。 如果硬要用一种说法,来形容她的感受,这种感觉……就好像……一股溪流,妄图撼动一片深邃无垠的大海一般。 简单来说,就是没啥感觉,就相当于被蚊子叮了一口。 这个时候,那妖蛮还在咆哮。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啊?” 宋澜衣皱了皱眉头,直接让血藤将他们吞噬殆尽。 等到妖蛮尸体尽皆化作累累白骨后,宋澜衣才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 她低着脑袋,嘀咕着,“为啥?我自己还没搞明白为啥呢,” 做完这一切,她走上前,拎了拎剩余的包裹,打开一看,发现是大量保留完好的药材玉盒,还有少部分的玉瓶。 玉瓶中装有的是地心灵泉,属于秘境特有的出产资源之一,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洗精伐髓,减弱突破瓶颈,算是一种极为珍贵的天材地宝。 但是这个包裹里,却足足有五斤的地心灵泉。 宋澜衣当机立断,寻了一处安静之地,刻画出阴阳五行大阵,引动四方才气遮掩此地的异象。 而后,她才打开玉瓶,将其中的灵泉一口闷。 做完这一切,宋澜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太莽了一点。 大量的灵液在她体内汹涌流淌,好在灵泉的药力温和,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洗髓完毕。 宋澜衣将灰垢洗干净后,重新换上衣衫,临走前,她又看了一眼神龛之上,那空荡荡的位置。 隐约间,她似乎又看到了一道目光,跨越时间空间,与她遥遥相对,她的唇部,一张一合。 从唇语中,宋澜衣读出了一句话——“来这里,见我” 随后,那道目光彻底碎裂。 紧接着,秘境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变化……是真·翻天覆地。 只见原本朦胧漆黑夜色的天空,倏地倒悬于地面,而原本长满依蝶草的地面,此刻却都悬挂于空中,成为夜色中蓊蓊郁郁的光彩。 此时,草木高悬,庙宇置于天空,脚下踏得是暗青色的云彩,云彩本无实体,但是在秘境中,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成为了梦境,当脚尖触碰在天空上时,脚下居然有透明无实物的触感产生。 而在天与地触碰的一线中,有层层雾幔围绕,隐隐缠绕着死寂之感。 外界。 秘境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在众圣眼中,这秘境也变得看不透了。 血鳄妖祖欲要以神念试探秘境中发生的变化,但是当他的神念始一进入秘境,他就下意识地闷哼一声,就连神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墨圣见状,不由得幽幽笑起来,“世界何其之大,成圣只是个开始。对世界怀有敬畏之心,这才是修行之路的初心。你修炼到如今的地步,想来早就忘了一干二净了吧。” 血鳄妖祖此刻面色煞白,他顾不得墨圣是老牌圣人,性格里的易怒狂躁瞬间被激发。 他眯着眼看向墨圣,“我叫你一声圣人,你也不过占着辈分大而已。你若是愿意玩,不如我们好好赌一把,如何?” 墨圣眯了眯眼,只是淡笑地喊了一声,“百花,你说是不是你太过强势了。以至于这头孽畜,只知道怕你,却不知道怕我了。” 百花圣人从空间跨步出来,她斜睨了墨圣一眼,手中一朵三十六瓣金莲徐徐绽放。 随后,她转过头,看向血鳄妖祖,一脸冷淡,“血鳄,你若愿意赌,那就赌大一点。就赌你……名下十二城之一的槐花城。” 血鳄妖祖听到槐花城的名字,眼睛突然一眯,他突然冷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墨圣和百花圣人。 而后,他像是看出了什么,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他笑到癫狂,甚至眼泪都从眼角滑落,他笑得不可一世,“墨翟啊墨翟,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血鳄真的是没有脑子的傻子吧?我若是没有脑子,我如何成圣,我如何打下十二城这么偌大的基业?” 墨翟也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血鳄神色一正,“得加钱!” 百花圣人直接翻了个白眼,她冷然道,“你想要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血鳄圣人看向百花,罕见地浮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我要看你演化你的大道。” 墨翟听到这话,神色一变,顿时急言令色,“血鳄,你大胆!” 大道乃是每一位圣人最私密的东西。 除非是生死传承下的亲传弟子,否则作为一位圣人,是不会亲自演化自己的大道。 只因为每条大道,能够承载的圣人是有数量的。 当挤上这条大道的人多了,那么竞争内卷也更加激烈,难度也更高。 甚至,如果观看者是血鳄这种敌人,甚至还可能从中寻找到百花圣人的破绽,并借此凭巧劲击败百花圣人。 百花圣人垂下眼帘,几息之后,她抬起头,脸上也没了笑意,而是盯着血鳄圣人,一字一句地郑重道,“可以。” 血鳄圣人这才一笑。 这时候看他,哪有先前偏激疯狂的模样? 百花圣人懒得计较他这种小动作,轻嗤一声,手中金莲缓缓绽放,一道投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84/84009/19355746.html 第五十七章:九世道果,十世圆满 当秘境的投影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圣人都是一怔。 因为秘境中的画面,与他们预估的模样,大相径庭。 秘境中的景象,就算是圣人道心所化的金莲,最终也只能模糊探测到其中的画面。 只见秘境中,山峰倒悬于天际,云层铺就在脚底,有一种神秘怪诞至极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秘境,真的只是一个泡沫般的秘境所化。 墨翟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梦……倒是让我想到了那一位。” “都说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是庄圣梦了蝴蝶,还是蝴蝶梦了庄圣。但是论起大梦三千之道,唯有……那一位。” 墨翟是老牌圣人,生命悠长,见识过的人与事更多。 故而当他说这话的时候,百花圣人和血鳄妖祖都竖起耳朵。 百花圣人更是直接好奇道,“那人是谁?” 墨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她也是女子,只是她已然到达了与我们不一样的层次。故而所有人,都称她为……梦主。” “梦……主?” 百花圣人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得生出神往之意。 墨翟看了百花圣人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若是那位人物还在,或许百花的道走得也不会这么磕磕绊绊。 一个走梦道,一个走幻道,在真与假之间,必然有一定的联系性。 这番谈话后,众人皆是不语,凝神看向金莲投射出的画面。 秘境中。 宋澜衣皱着眉头,阴阳之力化作绞杀的刀锋,将眼前这头妖蛮彻底砍碎。 她看着妖蛮身上溢出的蝴蝶,一点点,不受控制地融入她体内,而后妖蛮便在死之前,露出解脱之色。 她抓住一只蝴蝶,但蝴蝶却仿佛不存在的实物一样,又从她手中穿过。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宋澜衣揉了揉眉头,有点无奈。 难不成所有秘境都是这么奇怪吗? 她仰头看向眼前的庙宇,再次迈步踏入。 庙宇中,同样是一尊泥塑。 当看到泥塑的一刹那,眼前场景再度变幻。 一根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宋澜衣的眉心。 那女童冰冷淡漠的面容出现在宋澜衣面前,她淡声道,“来这里,寻我。” 冥冥之中,宋澜衣好像看到了许多蝴蝶涌入脑海中,但她却又无法控制这一切。 她看着一根手指,就可以抵住她行动的女童,心中突然涌出一抹不甘心。 在这个秘境中,她先是被动承受了一个幻境,再次经历了一遍丧父之痛。 而后又来到庙宇中,或是杀人,或是被迫传承这些诡异的蝴蝶。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一步一步,按照背后安排之人的节奏来? 宋澜衣压抑许久的心情,骤然爆发,眼中不复平和,反而骤然升起一抹戾气。 她眉心一跳,眉心的烫金大书跃然于她手上。 她闭了闭眼,在脑中搜索所需要的诗词。 实际上,宋澜衣已经发现自己在秘境中的不对劲了。 在那蝴蝶的作用下,她原本平和的心态,在逐渐向那女童靠近,渐渐变得冰冷、无情乃至嗜血。 此时的她,不需要对敌战斗的诗词,因为……打也打不过。 她真正需要的,是一首明心见性的诗词。 几个呼吸内,宋澜衣已经决定好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开头两句一出,女童神色不由得一变。 她不复先前冰冷淡漠的模样,而是用一种略带深意的目光看向宋澜衣。 女童忍不住喃喃道,“数以九为极,九世道果,化作十世圆满……” 什么道果,什么圆满,什么九世,此刻的宋澜衣都不在乎了。 她心中凭空升起一抹豪情。 无论她是否拥有前世,那都是以前的,都是“弃我去者”,那都是不可留者,都是需要被斩断的孽缘。 而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是宋瀚海还是上辈子的父亲,真正假假,假假真真,其实说到底,也都是“乱我心者”。 从宋澜衣所愿意相信的唯心角度来说,她看见了,经历了,那么这一切,哪怕是假的,又跟真的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心思愈发空明,多日以来,一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仿佛在此刻,都被烈阳消融。 她看着女童诧异的双眼,脑中念头通畅,大笑起来,真正融入这诗句中。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李白的身形不知何时从烫金大书中飘出,他眼中满含笑意地看向宋澜衣,微笑地用手抚摸她的发顶,一字一句道,“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话音落下,秘境暗沉的夜色中,突然出现一抹清辉,清清浅浅。 秘境中人,不由自主抬头朝那一抹唯一的光源看去。 就在庙宇处不远,一方人族和妖族正在对峙,然而当明月升起的一刹那,他们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这异象。 朱序临叼了根草,眯着眼睛,看向明月,倏地,他大笑,“这明月乃是才气所化,我们人族有强者,就在附近!兄弟们,都给我撑住!” 周曦看了朱序临一眼,眼皮子不由得抽了抽。 不管看了多少次,她还是对朱序临这个二流子的样子,接受不能。 陛下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唯一的嫡子,居然是这样的货色? 而另一边,妖蛮见状,也不由得提起警惕之心。 只是就在这时,远处隐隐飘来一阵声音。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诗,成! 宋澜衣只觉得自己仿佛躺在星河之上的船只内部,在明月温柔而不失温暖的照耀下,她身上星河化作流水才气,一起涌入到她的脑海内。 她背后盘起的发髻凭空散落,长发垂至腰间,有一种疏狂的名士风流之感。 她眼前,女童的身形,逐渐涣散,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明明是一副幼童模样,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微微低哑的磁性声音。 “何必呢?九世道果所化,你我……本就不分彼此。” /84/84009/19355747.html 第五十八章:臭味相投 宋澜衣听到女童的话,并不恼怒,仅仅只是微微一笑。 “你也知道是九世,不是一世。如果九世的‘我’完全相同,你为何不能说‘一世’呢?这只能说明,在你心中深处,你我本就是不同的。就像是……你是一世人,而我仅仅只是道果。” 女童深深地看了宋澜衣一眼,低低叹了口气,“变数,变数……” “大道三千,遁去其一。大道尚且需要变数,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凡人呢?”宋澜衣笑意吟吟地看向女童。 女童闭了闭眼,竟直接在半空中盘膝坐下,“我等你……来寻我。” 眼前画面倏地破碎。 神龛之上的泥塑再次化作蝴蝶,飞入宋澜衣的体内。 她感觉自己隐隐触摸到了一扇门,但当她准备推开这扇门的时候,门口的锁却又紧紧关着。 待到一切幻觉消失,宋澜衣踮起脚尖,如释重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多谢。这次多亏了你。” 李白飒然一笑,“你也别太自责,你才多大,又经历过多少事情?在这个仙武并存的地方,存在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也不是不可能。经此一遭,你的道心愈发澄澈通透,也未尝不是一次历练。” 宋澜衣一直都很喜欢李白。 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更趋近于欣赏崇拜的那种。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经历人生巅峰之后,乐观面对当下的困蹇。 世上的芸芸众生,再面对这般境遇后,大多逃不了缅怀过去,忧惧未来,惶惶不可终日。 正因如此,宋澜衣才愈发欣赏敬佩能写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李白。 他要写烦忧苦闷,却从不写月光如霜,乡愁似水,不写孤雁,不写枯藤,不写寒鸦。 他要写,就要写出浩浩汤汤,波澜壮阔的银河落九天,要写大鹏一日同风起,要写扶摇直上九万里。 李白注意到宋澜衣的眼神,挑了挑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宋澜衣的肩膀,“小宋啊小宋,我都是你爷爷辈的人了,别看我现在依旧英俊潇洒,但是你可不能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宋澜衣:“……” 她斜睨了李白的一眼,“太白兄,如今我是主公,你为臣下,你这人,怎么上下不分呢?” 李白嘴巴一闭,良久,才用幽幽的目光看向宋澜衣,“小宋,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太白兄,你以前可是不叫我小宋,都是叫我主公的。” 李白又是一噎。 他拍了拍宋澜衣的脑袋,无奈一笑,“有事再找我。” 宋澜衣朝他挥了挥手,半开玩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诗句想要解锁,需要耗费多少才气吗?” 李白闻言,哈哈大笑,一甩袖,身形就没入烫金大书中。 宋澜衣经历此劫,道心愈发稳固,心情也不由得跃然。 只是当她从庙宇中走出时,宋澜衣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她究竟是不是事故体质? 为啥她走到哪,哪里就有人族和妖蛮打群架? 宋澜衣悄悄靠近,当她看到这群妖蛮的一刹那,她心头就蓦地一跳。 与这群妖蛮比起来,先前她遇到的妖蛮,几乎可以看作是一群乌合之众。 只因这群妖蛮,都是清一色六品境的存在。 就算是宋澜衣遇到这群妖蛮,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能不能虎口夺食。 她悄咪咪走到妖蛮背后,从树林中谨慎地探出一个脑袋,看向人族方向。 此时的朱序临正在和妖蛮打嘴炮。 “我说,我们人族的天骄正在来得路上,你们妖族要是再不退去,休怪到时候我们下手无情了。” 领头的妖蛮冷笑一声,“朱序临,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说了什么?从半个时辰前,你就开始说这话了。结果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你们所谓的天骄呢?” 宋澜衣听闻,内心一窘。 似乎是她……不小心坑了小朱。 除了小朱之外,她还看见许多熟悉的人影。 其中还包括周曦、小道士云亭等等。 此时,周曦见着形势微妙,有直转急下的趋势,皱了皱眉头,看向朱序临,传音道,“太子殿下,如今妖蛮虎视眈眈,那宝图碎片……放弃了就放弃吧。现在还未到达最后一步,结局尚未可知。” 朱序临知道周曦性格沉稳谨慎,她这做法也没有错,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正确的。 但是朱序临就是有点不甘心。 他也传音:“这秘境神异无比,宝图碎片甚至无法放入空间装备中。若是……若是妖蛮后方,有一个我们的人就好了,到时候,直接偷出来!” 周曦顿时有些无奈。 这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跳脱了点。 这个时候,他们这一大堆人都没有办法,哪里还会有莽货来趟这趟浑水。 纵然都是人族,但也会有自己的私心啊。 正在两人心中愁眉苦脸之际,朱序临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在妖蛮的后头,居然看到一个探头探脑,极其熟悉的人影。 那人……赫然就是宋澜衣。 朱序临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宋姐啊宋姐,你总算过来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朱序临是怎么过来的。 他因为顶着太子的名头,麾下有一大批人。 但是跟着他们搞事的感觉……总觉得不如跟宋澜衣一起自在。 朱序临趁妖蛮不注意,冲后头的宋澜衣挤了挤眼睛。 宋澜衣和朱序临不愧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只一眼,宋澜衣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她又悄悄隐没入树林中。 那厢朱序临见宋澜衣已经到位,背后的狐狸尾巴差点翘起来。 /84/84009/19364379.html 第五十九章:你在狗叫什么? 当宋澜衣隐入树荫中时,朱序临轻咳两声,一抬腿,直接把腿放在青石上。 同时,他脚尖轻点,腿上一抖一抖的,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的模样。 他微微太高下巴,用眼角余光看向那群妖蛮,不屑道,“人族的天骄已经来了,我朱序临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以,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走,尚且可以留一条命;不走,那就是人财两空。” 领队的妖蛮冷笑一声,“朱序临,这种把戏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玩了。你以为还能骗到我们吗?” 话音刚落,背后就有一名形状似狗,模样凶厉,含有一丝混沌血脉的妖蛮站了出来。 他的身上背着一个大袋子,其中隐隐有宝光浮现,从布袋中透出。 朱序临看着那个大袋子,下意识擦了一下嘴角,然后感受到身边人眼神中的笑意,脸色下意识地一黑。 妈的,光顾着眼馋,忘记旁边还有人了。 那形容似狗的妖蛮,附耳在领头妖蛮身侧,低声道,“青哥,小心这一次,有诈。” 他话语中的那位青哥,不以为意,“能有什么诈?无非还是拿老一套,说那个不存在的人族天骄,来恐吓我们罢了。” 只是那妖蛮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朱序临此人,诡计多端,不按常理出牌。要是一般人,在多次耍诈后,肯定不会再故技重施,以防被我们看穿。” “但是朱序临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或许……他就是为了激怒我们,进而把握时机,对我们出手。”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朱序临这人,脑回路总是比较奇怪,一般人还真难以琢磨清他们的路数。 被称为“青哥”的男子,微微皱眉,“混陀,你打算怎么做?” 混陀脑袋上的耳朵轻动,他眯眼看向人族,嘴角露出一抹凶戾的笑容。 只听得他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上嘴唇,才幽幽道,“我的天赋神通,可是还没有用过。” 青哥没有立即同意,而是面露犹疑道,“你的本命神通太过凶残,你确定能够保证只吞噬人族吗?” 混陀阴冷一笑,“青哥,就算我吞食了妖族的几个废物,又能如何?废物,本就不配活下去。” 青哥悄然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其他妖蛮,一咬牙,最终点头,“好,就依你所言。” 当下情况,是保住宝图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牺牲几个队友……那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计划定下,那混陀冲朱序临森然一笑,冷声开口,“小子,我已经看你不爽许久了。” 朱序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狗东西,你在狗叫什么?” 混陀听到这句“狗东西”,脸色顿时一变。 一直以来,他以体内有混沌血脉为荣,但是因为血脉不纯,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狗。 他森然地看了朱序临一眼,嘴唇微微上翘,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你要求死,我便不阻拦你了。” 话落,他身形突然暴涨,背后凭空多出一道混沌的身影。 那混沌妖兽七窍全无,背生两翼,全身无毛,当他将蹄爪放在混陀身上时,混陀身形也随之暴涨,连带着他身上的衣物乃至背后的包裹都一一破碎跌落。 朱序临见状,神色也凝重起来了。 在交战之际,他的目光隐晦地扫过一处灌木丛。 躲在灌木丛中的宋澜衣,恰好和朱序临四目相对,仅仅只是一刹那,他们二人就明白了彼此的计划。 宋澜衣耐心地蛰伏在灌木丛中,宛若丛林法则之下,最谨慎的猎手。 朱序临深吸一口气,拦下身后欲要死战的周曦等人,一抹手心,大喝一声,“偷、天、换、日!” 混陀见此,不由得大笑出声,“朱序临啊朱序临,枉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通天彻地的大本事,原来也只不过是逃跑的本领强一点。” 朱序临一脸愤懑,向外逃跑的途中,还不忘吼一嗓子,“老狗,有本事不借助血脉之力。一个杂种罢了,等小爷我再修炼三个月,把你摁在地上爆锤。” 混陀见状,再度被激怒,盛怒之下,他直接回头朝另外妖蛮怒吼道,“还在那看什么?过来啊!” 见他如此不客气,其余妖蛮也不是好脾气之辈,只是碍于混陀血脉强大,不敢直接跟他呛声,只得磨磨蹭蹭跟上去。 这样一来,守着宝图的妖蛮,只剩下三分之一。 另一边的领队,处于谨慎,还站在原地。 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眼皮子总是不停地跳动,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突然看见旁边的草丛猛然蹿出一道清影。 下一秒,他就听到一声清叱:“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领队的青哥一懵,转过头,就被一道激流,撞得七荤八素。 这激流,并不是普通的流水,而是天河之水。 天河之水,每一滴都比汞水还要重上百倍,一道激流下去,这群妖蛮措不及防之下,几乎转瞬就被冲得晕晕乎乎。 更有甚者,直接昏死过去。 领队捂着脑袋,颇有些狼狈地看向杀入妖蛮群众的青裙身影。 他五指成爪,转身就向宋澜衣袭去,同时,最终还厉喝道,“你是什么人?” 宋澜衣忙着抢宝图,懒得搭理他,只是一拍浮在身前的烫金大书,“太白何在?” 一道背负单剑的白袍身影,凭空立于宋澜衣背后,将一切攻击悉数抵下。 他眯起眼,看向出手最为凌厉的领队,微微眯了眯眼,手中挽了个剑花,一副世外侠客的模样。 就在几人叮叮当当来回几下时,妖蛮那方愈发心惊。 宋澜衣他们自然认识,但是这个白衣男子究竟是谁? 他哪来如此浑厚的才气以及如此精妙的剑术? 一时之间,李白与诸多妖蛮,竟战得不相上下。 此时的宋澜衣,已经在众多妖蛮围攻之下,成功偷到了布袋。 她看着身后还玩得不亦乐乎的李白,满脑袋黑线,忍不住喊了一句,“哥,走啦!” 他是玩得开心了,但是这消耗的,都是她自己的才气啊! /84/84009/19376887.html 第六十章:她要杀我? 李白见宋澜衣已经背起布袋,仍然有些恋恋不舍。 宋澜衣见状,有些无奈,“赶紧走吧,我快被掏空了。以后有的你玩。” 听闻这话,他这才化作一抹青烟,消失在烫金书页之中。 这下,宋澜衣立刻拔腿狂奔,撒开脚丫子就往树林中窜去,那速度,甚至堪比有着天赋神通的兔妖。 领队的妖蛮还想追上去,却被眼前的血色藤蔓挡住了去路。 这藤蔓神异非常,不但坚硬程度堪比金石,甚至邪异到可以吞噬妖蛮血肉。 要不是知道宋澜衣的底细,这群妖蛮甚至以为,宋澜衣是什么邪宗的弟子外出游历。 听说她还研习药道…… 他奶奶的,药道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她倒好,全拿来杀人了。 这是哪来的杀胚转世啊? 纵然青哥等妖蛮,砍断了树根血藤的藤蔓,但是血藤本就生命力旺盛,砍断一条藤蔓,根本瘦不到伤害。 等到血藤被击退后,领队的妖蛮只能看着人去楼空的一幕。 他再回头一看,身后原本放着宝图的布袋,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领队只觉得心中一股逆血上涌,直冲脑门。 此时此刻,他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宋澜衣冲出来时,微红的脸颊,腼腆的笑容……他妈的,这是扮猪吃老虎啊! 他气得手都开始哆嗦,活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状态,哪里想得到,今天突然摔了个狗啃泥。 旁边有妖蛮见状,大着胆子讨好,“青哥,不就一块宝图吗?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找不到下一块?宋澜衣敢抢,到时候就准备好接受我们的针对。” “啪——” 领队的青哥反手就是一巴掌。 他冷笑一声,“不就一块宝图?你说得那么容易,你去找啊?这偌大的秘境,每一座庙宇都是有数的,每次得到宝图,都要经受神像的考验。” 他磨了磨牙,恨声道,“宋、澜、衣……我倒是小看她了。本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取巧的八品境废物罢了,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但是……等着吧,这事没完!在一切结束前,结果还尚未可知。” 进入秘境的妖蛮,基本上都是一代天骄,纵然一时失策,遭遇了挫折,也能即使调整心态。 领队的青哥深吸一口气,“走,去找混陀他们。” 等他们赶到混陀所在地时,此时只能看见混陀难看的脸色,以及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单看这样子,就知道他们连一个人族都没能拿下。 领队的青哥险些气得一个倒仰。 废物! 都是一群废物东西! 他压抑着脾气,冷声道,“朱序临人呢?” 混陀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说不上是羞恼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他僵着声音,“他手上有圣人文宝。” 领队闭了闭眼,压抑下心底的怒火。 就算对方有圣人文宝,也不至于让对面的人全跑了啊。 但是他深刻地知道,此时发怒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会让大家离心,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队伍会立刻分崩离析。 他再度睁开眼,缓声道,“没事,秘境之中,殊途同归,该碰到的,最终都能碰到。胜负……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 朱序临等人乘着疾风,跑到一处硕大的云层之上,借助白色的水汽,遮掩众人的身影。 云亭有些疑惑,“太子殿下,你怎么能跑得这么快?就连小道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朱序临面容有些不自然,哈哈一笑,“这、哈哈哈,其实是因为我从小刻苦锻炼的原因。” 周曦双手抱胸,闲闲道,“是啊,咱们的太子殿下六岁就会偷溜出宫墙,十岁就被陛下在御花园里追着抽马鞭,这一身逃跑的功夫,可不就是这么练出来了。” 人群中顿时传来憋笑的声音。 朱序临怒目圆睁,“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声响,“残花败柳之身,哪还有清白可言?” 朱序临一听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挤出极其荡漾的笑容,“澜衣~~” 宋澜衣听着这语气,一阵恶寒,直接将手中袋子抛给他,“喏,你要的东西。” 朱序临听到这话,反倒一愣,“你什么意思?你不要这宝图?” 周曦等人见到这一幕,登时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宋澜衣打哪出来的? 而且……这宝图不是在妖蛮手上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宋澜衣这里了? 云亭按了按额角,“停停停,我说,你们两个打得什么哑谜?你俩啥时候还合作了一把?我们怎么不知道?” 朱序临傲娇地抬起下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我和宋澜衣在抢劫沧海楼的时候,你还在龙虎山上擦屁股呢。” 云亭早就知道朱序临那个狗脾气,也懒得和他计较。 倒是周曦率先开口了,“衣衣,这宝图是你抢来的,自然应该归你。我们这么多人在这,不愁抢不到宝图,倒是你……” 宋澜衣听到这话笑了,“不了,我有自己的目的地要去。” “嗯?”听到这话,周曦有些不解,但却识趣地没有说下去了。 她知道,这其中定然涉及到宋澜衣自身的秘密。 事实也是如此。 自从宋澜衣吸收神像中的蝴蝶碎片后,她就隐隐之间,再次感受到那种吸引之感。 直觉告诉她,这是独属于她的机缘。 这个秘境,很可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九世道果,十世圆满……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是第十世,还是说,她是前九世的道果所化。 那女童,究竟是她? 还是她是那女童? 这一切,宋澜衣都想要一一明白。 秘境中也不是详聊的好地方,只是宋澜衣临走之前,朱序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她。 宋澜衣忍不住,开口道,“有什么话就说!”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 朱序临叹了口气,“你小心点,雪姬正在找你。” 宋澜衣一惊,下意识道,“她要杀我?” 朱序临摇了摇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要是这样还好说。可是人家偏偏过来找我,嘱咐我保护好你。” 宋澜衣:? /84/84009/19376888.html 第六十一章:秘境再变(1) 听到朱序临的话,宋澜衣都有点懵。 她干笑两声,“不至于吧……” 她们之间真没啥啊。 顶多聊了两句。 朱序临被宋澜衣这反应逗笑了。 “想什么呢?据雪姬所说,是因为她用天赋秘法,居然算不到你在秘境中的际遇。她还说,她跟你没什么关系……” 宋澜衣抬了抬眸,“她还说了什么?” 朱序临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她说,当日初见君一面,砰然心动是真。知晓你是女子之身,黯然心碎也是真。说来可笑,她一介公主,竟会因一面之缘而折腰。愿来世,若君成男子之身,她愿在身侧,为你红袖添香。” 话落,朱序临不由得大笑起来,“宋澜衣啊宋澜衣,你这是打哪来的孽缘?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少年郎在身侧,这雪姬没有看上我,居然看上你了?” 这一次,宋澜衣却没有笑。 她淡淡地看了朱序临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别笑。” 朱序临一愣,见宋澜衣神情严肃,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你不会是真喜欢她吧?” 宋澜衣摇了摇头,“亲情友情常伴我身侧,我已满足。再添上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画蛇添足,阻我道途罢了。我只是在想……” 她微微抬起头,神情认真,“我认为,一段真挚的情感,都值得认真对待。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应该令人崇敬,而不是肆意取笑。而且……男也好,女也罢,性别一事,有的时候,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朱序临听到这番话,笑容微敛,思虑片刻后,他点了点,“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这正是宋澜衣欣赏朱序临的地方。 朱序临纵然有时候跟个混世魔王一样,但是他的本性还是纯良的。 单就知错能改这一点,就能胜过绝大部分人了。 话题落入尾声,朱序临不免再唠叨一句,“你真不跟我们走?” 宋澜衣一袭青裙潇洒,她向前大步走去,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大声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云亭看着她的背影,咂摸了一下,感慨道,“真潇洒。” ———— 与朱序临等人告别后,宋澜衣一路收集神像,一面追寻召唤感的来源。 她发现,越是靠近倒悬峰与云天海之间的灰色地带,那种召唤之感就愈发强烈。 就好像……是有人一步一步指引她前往某个地方。 当她吸收完最后一个神像中的梦蝶时,她忍不住脑袋一阵刺痛。 晕晕乎乎中,宋澜衣隐约可以看到眉心的烫金大书突然出现在身前。 就在大书的封面上,烙印下了一枚浅浅的蝴蝶印记。 这印记极浅,不刻意观察,甚至还无法发现。 到最后,她脑袋中只剩下了一连串的呼唤之声——“来寻我,来寻我……” 就在这时,秘境中的无数宝图突然亮起了光芒。 无论是碎片,还是完整的宝图,此刻在图纸之上,都有灿金色的光芒闪耀。 这种变化,甚至传播到了外界。 在黄沙遍地中,无数在沙漠中盛开的依蝶草,此时都一一分解,转而变成了幽蓝色的蝴蝶。 这荒诞而现实的奇景出现的一刹那,有种海市蜃楼般的梦幻和瑰丽感。 哪怕是众圣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为之震撼失神。 荒漠中的依蝶草宛若黄金砂砾一般处处可见,而当它们都化作蝴蝶的那一刹,天,都仿佛暗沉了下去。 这时,百花圣人神色凝重,突然开口道,“不好,秘境中似乎出现了问题,我维持不住画面了!” 墨翟眼神一凝,五指张开,一道才气喷薄而出,金莲投射的画面顿时稳固下来了。 在一旁默默观察的血鳄妖祖见状,瞳孔不由得一缩。 墨翟这老东西,最会扮猪吃老虎。 单从这一手来看,他在大道上,起码也半只脚跨入了那个境界。 墨翟取出一张宣纸,手中快速翻飞,顿时,一只纸鹤就在空中翩然挥动翅膀。 纸鹤虽无眼睛,但是不知道何为,在场的人都能从它身上感受到一种灵动的气息。 就好像……这纸鹤是真正的生灵一般。 血鳄妖祖见状心中更是凛然。 只是墨翟的纸鹤刚钻入秘境之中,就有无数蝴蝶坠落到纸鹤身上,并且紧紧黏住它的翅膀。 不消多时,纸鹤就被完全吞噬,无力地坠落在地上,化作齑粉。 墨翟见状,眼神凝重起来。 良久,他才脸色复杂,既有些唏嘘,又有些感叹,“这秘境……怕是她的手笔了……” 百花圣人起先还有点迷糊,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登时一变,“你是说……这是梦主的手笔?” 墨翟慨然,叹息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梦蝶,梦蝶,命运多舛,身似弱蝶,一生如梦。梦主啊梦主,你留下的……究竟是什么呢?” 百花圣人有些不解,“梦主既然是我人族圣人,为何还需要担心呢?” 墨翟听到这话,难得唏嘘了一声,“人族?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圣人,不论是哪族,听到这个名头都会打颤。以我所知,梦主性格漠然冷血,今日就是所有人族都死在秘境里面,她恐怕都不会在意。” “梦主……” 百花圣人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 让妖祖和圣人尽皆战栗的存在……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梦主是怎样的,宋澜衣不知道。 但是她只知道,这次秘境……恐怕有大麻烦了。 她跟随着直觉的指引,来到天地相连的黑色雾气中。 在这片雾气中,一条黑色的潺潺小溪缓缓流淌。 在小溪上,是由白色尸骨垒成的花灯,花灯内部,是尸油点燃的烛火。 这种昏暗的氛围之下,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宋澜衣看着周围的尸骨,看着地面上的玉戒、手镯,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这些东西,历经岁月却没有腐朽,而且都是来自于以前的大能。 这些东西……不会就是空间装备吧? 没吃过猪肉,她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宋澜衣放眼望去,见满地都是空间装备,原本沉甸甸的内心,一下子豁然开朗。 就连前进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84/84009/19384619.html 第六十二章:因爱落泪,绝非苦难(2) 溪流旁边的花灯还在继续燃烧,烛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成为了除去依蝶草外的唯一光源。 宋澜衣因为那神秘契机的影响,总觉得心情有些波动。 她心中默念诗词,以此凝神静气,进而将注意力放在捡拾空间装备上。 由于时间紧迫,宋澜衣也顾不得研究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而是直接将东西一股脑地全塞进梦境空间内。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随着她的不断前行,浓稠似墨汁的溪水之上,漂浮的白骨花灯越来越多。 花灯中间的尸油静静燃烧,有一种诡谲而绮丽的梦幻感。 这时,远方传来幽幽的歌声。 “仙路弹指间,乾坤袖里藏……” “悠悠三千载,大道我独行……” “若问仙路处,浮生一场梦……” 宋澜衣顶着这诡异的歌声,在人族先辈的骸骨前深深一揖,将其的骸骨收敛好,这才低声道了一句“得罪”,而后便取下他食指上的龙纹戒指。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直起身子,看向溪流汇集成的湖泊中央,那一座幽蓝色的殿宇。 殿宇的檐角之上,是无数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宋澜衣看向那蝴蝶,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宿命之感。 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推手,在无形地推动她前进。 明明去妖蛮境内也好,还是参加秘境也好,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是这每一步,都正中背后之人的下怀。 宋澜衣讨厌这种感觉,但却并不为此烦恼,甚至感到害怕。 因为能让她落泪的,只有真挚的爱,而非苦难。 她坚信,过多的烦忧都是无用的,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继续走下去。 说她倔强也好,傻气也罢,她总是凭借着少年意气,去大胆地撞破南墙不回头。 她看着湖泊中心的殿宇,唤出眉心的烫金大书,飒然一笑,“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阵大风刮过,溪流上,白骨花灯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宋澜衣脚踏青云,破浪而行。 一路上,凡是她脚下青云所过之处,水流汹涌之处,便有白骨利爪伸出。 只是青云前进速度极快,几乎转瞬之间,就飘出去了三丈。 那些潜藏在河底的白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澜衣的背影,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当青云飘至湖泊中心的大殿时,宋澜衣看着大殿,心中突然升起了明悟。 这一刻,她似乎读懂了当日那女童口中所说的……“九世道果,十世圆满。” 数以九为极,圆满何其难得? 世上本无真正的圆满,自然也无第十世的她。 此宋澜衣,或许在一定的意义上,连人也算不上。 她只是九世结合而成的道果罢了。 可是……那又如何? 宋澜衣轻轻一笑,道果又如何,不是人身又如何? 正如当日与宋瀚海所说的一般。 今世,便是最好的一世。 宋澜衣迈步走至殿门三丈以内。 当她到来的刹那,尘封已久的宫宇,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只听到轰然一声,大殿的朱红色正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伴随着牙酸的摩擦声,一股腐朽的气息从殿门内传来。 打开的刹那,宋澜衣就看见盘坐在大殿中,因为形象酷似真人,而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的神像。 神像所刻画的女童在看到宋澜衣的那一刻,她的瞳孔缓缓轮转,眼中似有日月山河倾覆。 只听得她用不符合外表的低沉声音道,“你来了。” 狂风吹起宋澜衣的衣角,她目视女童的目光,用沉稳而坚定的声音道,“我来了。” 我来了,这次,我以道果身份,来见你。 但是下一次,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只听得轰然一声,宋澜衣隐约看见了一片时间洪流,在无数空间碎片与洪流中,她——看到了一只蝴蝶。 蝴蝶一振翅就是三千年,它跨越时空穿梭而来,直至飞至宋澜衣面前。 “你是道果,我是前世,你我皆是命运轮转中不确定的棋子。他人都称我为梦主,但是从未有人发现,我的梦,从来都不是梦。这梦,更是命运,更是轮回。” 在时光洪流中,女童缓缓盘膝坐下,面前多出一副棋局。 她伸手一请,淡漠道,“你可愿与我落一子?” 宋澜衣当然知道,这棋局,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是单就她这复杂的道果身份,就不是她现在所能涉及的。 女童的话,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步步杀机。 她笑容淡然,一撩衣裙,也学着女童的模样盘膝坐下。 女童单手执棋,落子快而有力,一枚黑子落在棋盘正中心。 宋澜衣其实对于这东西,并不专精。 刚好,女童想要与她博弈的也不是这些。 宋澜衣执棋一枚白棋,也落在棋盘之上。 紧接着,她眼前一花。 再度睁眼时,她只觉得身处黑暗之中,有一种窒息之感。 在强烈的压迫力之下,她顺着挤压力向外挤去,倏地,黑暗中有一线光明破开。 宋澜衣懵懂之间,只觉得屁股被人一拍,出于本能,她下意识地大哭起来。 但是出声的刹那,不是少女轻泣的声音,而是婴儿的哇哇大哭声。 在她的身边,传来妇人的抱怨声,“又是个丫头片子,白花了十个鸡蛋!” 意识骤然回转。 女童抬起沉静的眸子,看向宋澜衣,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一丝沧桑,“你看,人生,从来都是苦的。当你刚生下来的一刹那,迎接你的,便是哭声。” 宋澜衣却摇头反驳,淡声道,“为何而哭?父母为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而哭,婴儿因生命的绽放而初啼。哭,有许多种。哭了,不一定是因为悲。笑了,也不一定是因为喜。” /84/84009/19385819.html 第六十三章:苦吗? 为何而哭? 哭,不是悲;笑,不是喜。 面对这样的话,梦主只是轻笑一声。 接着,她又落下一子。 宋澜衣也学着她的方式,执一白子落定。 ———— 画面再度回转。 时逢荒年,九州大旱,灾民无数。 往日的青山此时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曾经苦涩难咽的野草,坚硬不易消化的榆树皮,此刻都变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道路两旁,饿殍遍野,多得是因为服食太多观音土,最后肚子肿胀致死的人。 一个三岁的女童被妇人抱着,在夜幕中,在山路小径上匆匆行走。 等到了一处乱葬岗,妇人将女童丢在一处满是杂草的坟茔上。 她黝黑的面庞上,满是泪水,她看着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女童,唇瓣微微颤抖,最终只能决然地撇过头,“儿啊……别怪娘心狠,要怪就怪这世道,不给人留活路……” 临走前,她满是悲戚和绝望的脸庞,忍不住再一次转回去,看向头发稀疏枯黄的女童。 她像是对女童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走了罢……走了也好,人这一辈子,太苦了……” ———— “苦吗?”女童看向宋澜衣,眼神深邃,“人生如棋,无论是谁,都被执旗手所掌控。而所谓的执旗手,就是命运。一生身不由己,你觉得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宋澜衣却抿嘴一笑,“我不苦。我有家人,我有朋友,我有良师,我为我拥有的而喜悦,却从不为我失去的而伤怀。我拥有的太多了,我时常感念,我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拥有这么多。” “所以我小心,我谨慎,我害怕失去这一切。但是现在,当我明白我是九世道果,我反而安心了。我拥有的太多,所以天命让我接受考验,这是我应该的。” 她看向女童,轻轻一笑,“何为苦?若这世上,没有甜,那么又哪来苦的概念?” 女童抬眸,多看了宋澜衣一眼,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清澈,突然落下一子,“那这一子,你如何看待?” ———— 画面再次变幻。 这一次出现的场景是个乞丐窝。 “贱人!让你出去讨饭,你就讨了两个馒头?这怎么够吃?再有下次,我干脆直接把你腿敲断,说不定这样还能多挣两个馒头!” 十三岁的少女,低垂着脑袋,稀疏枯黄头发如同杂草一般,她眼眸低垂,只能看见睫毛投射下一片鸦青的阴影。 说话的男人狠狠朝他膝盖窝踹了一脚,等少女双膝跪在地上后,他才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地回到破败漏风的庙宇中。 是夜。 乌云盖月,大风刮过。 在寺庙的一角,一簇火星砰得燃起。 紧接着,熊熊火舌吞没了整间寺庙。 少女站在寺庙前,定定地看着供奉在庙宇之上的佛陀,倏地,她费力地搬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那佛陀,将这泥塑砸的四分五裂。 做完这一切,她又举起墙根处的锄头。 在大火弥漫之下,她神色漠然地将锄头砸在了庙宇里男子的脑袋上。 当火光吞没鲜血,她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腕上的血迹,起身,缓步离开寺庙。 在这期间,她从未向后回看过一眼。 ———— “你知道那时的我在想什么吗?”女童缓缓抬起头,看向宋澜衣。 她眼神悠远,仿佛在回望那段时光。 “我曾在黑夜中,在梦中……无数次乞求这漫天的神佛。我听说佛陀可以割肉喂鹰,我不求太多,我只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但是神佛从未听见我这信徒的愿望。” 这时,她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冰冷的笑容。 “神佛不能庇佑我,那为何……我不能取代神佛?神佛……呵,哪来的什么神佛,只不过是世人的一场荒唐梦罢了。我欲取代神佛,我,即是梦。” 宋澜衣听到这话,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落下一子。 随着落子越多,她对于这位梦主的经历就愈发清楚。 她看到梦主火烧庙宇,背井离乡,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一点一点向所谓的上京走去。 上京很美好,在那里,人烟繁华,有无数王公贵族,书香门第。 早朝时分,甚至随处可见青袍官员乃至绯袍大臣。 梦主从一介乞丐,再到走出一条罕为人知的道路。 这一路以来,跌跌撞撞,可谓是少有胜绩。 可是她硬是顶着所有人的嘲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我这一生,自成圣以来,少有胜局。但我从不在意。我坚信,只要我走得更远,终有一日,我也一样可以一世无敌。”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时间洪流,“你看到了什么?” /84/84009/19389280.html 第六十四章:我心如刀,斩破妄念!(1) 宋澜衣看向身后的时间洪流,没有说什么,只是幽幽一叹。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她看向女童,拈起洪流中的一朵落花,见它在时间中荣枯一生。 而后,她才淡淡道,“行路至此,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在乎他人言语中的真或假。对我来说,只要我经历过,那便是真。” 她举起手中的花朵,认真道,“当你未看此花,世界便无花之色彩。当你看见此花时,此花颜色便一时明白起来。” 见女童有侧耳细听之状,宋澜衣笑了,“未看此花时,此花颜色同寂。但难道能说,此花就是假吗?难道能说,世界之上,不存在这朵花吗?由此便可知,世界上的真与假乃是一千古论题,就算坐而论道数百年,也是难以辩明。” 女童看着宋澜衣,突然笑了,“也许你说得是对的。但是真就一定好,假就一定错吗?世人唤我梦主,只因我有一招轮回秘术——大梦三千。今日,你且体会一番。” 宋澜衣下意识地觉得,这所谓的“体会”,没有那么简单。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就陷入昏昏沉沉了。 梦主看向宋澜衣所坐之处,淡淡地拿走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低声道,“第一世,六畜道。” 黑子落定。 她又落下一子,淡声道,“第二世,饿鬼道。” 她抬头,看见画面中的宋澜衣意识混混沌沌,似有生出意识的趋势,但却因为饿鬼道的本能,不得不压抑着本性,在其中苦苦求生。 梦主再次开头,对着画面中的她,淡声,“人生,苦还是不苦?” 宋澜衣看向声音来源的未知之处,本能地辩驳,“不苦!若是我心如刀,明心见性,破开一切虚妄,人生又何来苦之一说?” 梦主摇头轻笑,“执迷不悟。” 她再次落子。 “第三世,地狱道。” 梦主没有说的是,地狱道是欲界六道中,最苦的道。 在这里,众生备受砍、刺、磨、捣之苦,皮开肉绽,痛苦至死,当身体被冷风所吹,伤口愈合,身体复生,重又受罪,如此不断的受罪,直到业报受尽才能出离这苦痛无间的地狱。 做完这一切,梦主随手把棋子散落在地。 她漠然摇头,“此局,结束了。这一世的道果,应该归还于我了。” 她又看了一眼,因为痛彻心扉的剧痛,而逐渐意识模糊的宋澜衣。 一时之间,就算是梦主冷酷的性子,此时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惋惜之情。 以宋澜衣的机遇和心性,他日成道能走出多远,就连她也不敢保证。 但是宋澜衣偏偏来了个这个秘境,偏偏她现在的修为只有八品境。 但凡她有大儒的实力,神魂也不至于弱到因为难以接受地狱道的痛苦,而几近于神魂涣散。 “苦……还是不苦……” 地狱道中,宋澜衣忍受着业火焚烧之苦,渐渐的,她似乎感觉到,时间在这里都逐渐变慢。 她的面容早已扭曲,什么真假,什么苦甜,这一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在生死之际,这些东西,都是如此的苍白而无力。 但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宋澜衣脑中,却如同默片电影的泛黄胶卷一般,将过往的经历,一一回放。 在挣扎中,一抹信念渐渐升起。 她走了,她爹该怎么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 哪怕是从地狱里爬出去,哪怕是遍体鳞伤,她也要活下去。 为了……所爱之人。 业火中,一滴清泪从宋澜衣的眼角滑落。 但是,这滴泪,绝非因为苦痛,而是因为爱 我想……再见你一面。 好想你们…… 等我回家。 此时此刻,就在外界。 黑色的溪流缓缓流淌,白骨花灯泛着森然的色泽,在一望无际,烟波浩渺的湖泊中央,是熟悉的宫殿。 这一刻,无论是妖蛮还是人族手中的宝图,都悉数指向这宫宇的内部。 妖蛮的眼中泛起火热的贪婪之色。 如果宝图指引的方向没错的话,这座宫宇内,就隐藏着最后成圣的机缘。 古今惊才艳艳者犹如过江之鲫,但是最终能攀登上圣路的,又有几人? 是以,这一份机缘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 只是人群中,朱序临扫视了一眼人群,心中却泛起担忧之感。 宋澜衣……去哪了? 以宋澜衣的本事,她不至于连完整的宝图都得不到啊…… 周曦也察觉到不对劲,悄声询问,“衣衣呢?” 妖蛮中,有五感敏锐者,听到这话,当即嘲讽,“哈哈,宋澜衣不在这?你们未免也太高看她了!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八品境的投机者罢了。她不参与这次机缘,我反倒高看她一眼。她也算有自知之明!” 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自以为这话幽默至极。 然而当他笑声渐歇后,却发现不仅仅是人族,甚至一部分的同族妖蛮,都用一种古怪至极的眼神看着他。 那混陀更是直接冷哼道,“废物东西,管好你自己的嘴!要是她真来了,第一个劈死的,肯定是你!” 能够在他们众多妖蛮中,偷走宝图,并且毫发无损地飘然离去。 这宋澜衣,岂能是常人? 也就是这种傻子,才会单单以境界论修为。 混陀因为有一丝混沌血脉,天然就比其它妖蛮高贵几分。 纵然被他这么一顿毫不留情面的呵斥,方才大笑的妖蛮,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隐忍着表情,弯腰低头,连连称是。 正当众人都汇集在大殿门口,想尽办法让大殿敞开宫门时……整座宫殿倏地一颤。 只见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开门的一刹那,岁月的腐朽沧桑气息,迎面扑来。 逼真到诡异惊悚的女童神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还未等他们从这冲击中缓过神来,大殿内部突然呼啦啦出现密密匝匝的人群。 人族和妖蛮的群体中顿时出现了惊呼声。 “胡鸣?你怎么在这?你身上的蝴蝶是从哪里来的?” “蛇舞,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人族杀了吗?” “……” /84/84009/19390710.html 第六十五章: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2) 当胡鸣等人出现的时候,殿前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乱成了一片。 在出现的人中:死的人活了,活的人近乎死了。 怪。 太怪了。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一次的秘境之行……简直,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还不待他们开始询问,那些神情呆滞,行动僵硬的傀儡,在一瞬间突然化作无数蝴蝶,砰的散去。 而后蝴蝶化作浩浩汤汤的浪潮,又倏地飞至妖族和人族跟前,再次化作人形。 接着,那些傀儡双目无神地开始对昔日的同胞下手。 这些傀儡之所以为傀儡,无非就是心性不佳,最终被秘境所感染。 但是心性不佳,不代表实力不行。 再者,在梦蝶的帮助下,他们的步伐身形愈发难以捉摸,一时之间,众人有一种分身乏术之感。 几番鏖战下来,秘境之中,从天黑转至天明,又从天明转至天黑。 人族在几番作战下来,渐渐退至殿内,形成一个圆形的八卦阵图。 朱序临战至脱力,向后退到圈内,他揉了揉手腕,擦了擦眼角的血迹,看着身边几乎个个负伤的同伴,难得露出一丝迷茫。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领袖。 在这里,他的实力也不是最强,智谋也不是最出色的。 而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追随他,无非就是因为他有着太子殿下的头衔。 至于有没有真的服他……朱序临也不敢确定。 他低下头,眼眸中满是疲惫和倦怠。 他口中喃喃着,“宋澜衣……你到底跑哪去了……” 妈的,小爷我快撑不住了啊…… 当他说出宋澜衣这个名字后,朱序临没有发现,他背后的神像突然睁开了眼。 女童端坐在神龛之上,看着朱序临,似笑非笑地托着下巴,幽幽感叹道,“人世皆苦,世人却总以为,可以一苇渡江,来到彼岸。殊不知,人世是梦,彼岸……也是梦。” “也罢……”她直起身子,一步一步从神龛上走下,衣袂翩然,“宋澜衣将死,你们既然与她有缘,那我便留一条生路给你们。” 突然出现的女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甚至在她出现的一刹那,那些傀儡都仿佛得到了命令似的,停止了所有动作。 然而女童的话刚一说出口,妖蛮和人族就愣住了。 宋澜衣……将死? 这怎么可能? 这人连沧海楼都敢抢,如今居然要死在这一个秘境里了? 朱序临听到这话,身形都晃了晃。 他死死盯着那女童,一连串的问题像是火山一样喷涌而出,“你究竟是谁?宋澜衣为什么会死?你对她做了什么?我们可以有生路,那宋澜衣呢?凭什么她要死?” 女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吐出几个字,“聒噪。” 她敛目淡声道,“就算你们都死了,与我又有什么相关。宋澜衣要死,只不过是因为她逃不过命数而已。”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众人,“半个时辰后,整个秘境即将消散在空间中。一旦你们被卷入空间乱流,活着逃生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说完,她牵了牵唇角,笑容有些凉薄,“想要逃生,人族与妖族,只能有一方活下去。” 场面陷入了安静。 气氛不禁陷入了诡异之中。 纵然知晓,这是那神秘女童有意挑拨离间,但是众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动起来。 若是能活下去,谁还想死呢? 而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所谓的圣人传承,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比起人族还有部分人挂念宋澜衣,妖族倒是显得轻松多了。 宋澜衣陷入困境? 太好了,这个杀胚还是死了好! 故而当女童再度消失,成为云端之上,凝视凡人的神像后,妖族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 人群中的一名儒生,头戴纶巾,一副书生打扮。 当妖蛮动身的那一刹,他立刻出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阴霾顿消,原本的诸多犹疑怯战,此刻都化作了勇气、热血、拼搏。 周曦袖袍一展,一支狼毫出现在她手心,她以妖蛮鲜血为墨,抬笔就在半空中写下银钩铁画一般的苍劲大字。 只见一行诗出现在半空中——“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云亭则是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唉,这小师妹都没认下,就弄丢了。师父他到底行不行啊?” 一边嘀咕,他一边有些不舍地拿出厚厚的一沓符纸。 对面与他对战的妖蛮,看见那一沓符纸,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他自问见识也不差,但是这种一下子扔出几十张五雷符的…… 他还真没见过。 奶奶滴,这路子野太野了点吧? 朱序临见状,压下心底的烦躁和担忧,干脆狠了狠心,一把撕开胸前的衣袍。 只见一条墨色神龙盘踞在他的胸口,看上去张牙舞爪,倒与朱序临的气质有几分相符。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小刀,抬手就在手腕上一滑,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血色覆盖了神龙原本的墨色,尤其是当一滴血滴在龙头的眼睛处时,这一条神龙,仿佛在一瞬间都活了过来。 它睁开双眼,一道仿佛从远古洪荒穿越而来的龙吟之声,响彻整片天地。 只见朱序临脚下突然出现一条血色五爪神龙,他负手立于龙身之上,少年的面容张狂中透露出一丝冷峻和霸道,已经初见天潢贵胄的尊贵之感。 他凝视着下方的妖蛮,张嘴轻吐出一字,“去——” 龙爪骤然压下,在这一瞬间,数十妖蛮都被压成一片血泥。 只是仅仅做完这一个动作后,朱序临脚下的神龙虚影就有了涣散的迹象。 朱序临感觉喉头一甜,他硬生生将鲜血咽下,还要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下方,那青哥直接冷笑一声,借助躯体力量,短暂踏空而上,与朱序临交起手来。 朱序临一时不察,体内才气耗尽,从半空中跌落,重重砸在地面。 就在妖蛮向他杀来那一刹,所有人齐齐上前一步,挡在朱序临面前。 /84/84009/19393281.html 第六十六章: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人群挡在朱序临面前,犹如一道铁壁一般的人墙,坚不可摧。 在这些人中,有人眼眸湿润,但表情却毅然无悔。 只听书生意气昂扬,少女眉目坚毅,在这一刻,他们双手相扣,围成一个圈。 其中有人大笑出声,“诸位,今日之际,便是死战!妖蛮拼杀,杀!秘境破碎,杀!今日之后,我们或许如夜空中的流星,在一瞬间极尽璀璨后,便陨落在世间。从此,世间再无我等痕迹。” 说完,他话语又一扬,抗辞慷慨,“但是!还有那么一种可能,我们在璀璨之后,会成为天边屹立不倒的启明星,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地……在天空中指明光明的方向。从此以后,晚霞掠影,深夜清光,美之种种,皆因我们而存在。” “因为——我们,即是光!” 他身上的书生襕衫在猎猎作响,他沉思片刻,眼神清亮而坚定。 “今日,我先作诗一首,以报国恩。”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话音才落,整个秘境再度抖动起来。 天道认可,授予的才气因为秘境的阻拦,而不能投射到少年身上。 但是……这并不妨碍异象产生。 只见整个秘境突然刮起了狂风暴雨,原本平静犹如一湖镜面的湖水翻涌起波涛。 在风雨之声中,隐隐有马蹄落地的震动声响起,骏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 马蹄所过之处,地面都凝结成了一道冻彻寒骨的冰面。 这一句诗,直接将妖蛮与人族横亘开。 有妖蛮甚至不信邪,想要踏上这一条冰河,但是在踏上的一瞬间,身体就被层层冰霜,一寸一寸地覆盖,不过多时,就化作了一尊冰雕。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有人抚掌大笑,“的确是好诗,只是……这风头不能让你一人占了吧?” 他起身,向前迈出一步,不加思虑,口中直接吟出,“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他双手背负,步履款款,“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倏地,他音调微哑,“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直至最后一句,他蓦地抬头,看向妖蛮,眼神凌厉,语气转而上扬,“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等气魄,让整诗的立意瞬间拔高。 外界汹涌的才气再度袭来,秘境再度颤抖起来,只是这一次颤抖的幅度要更大,颤抖时间要更长。 冥冥之中,困在地狱道之中的宋澜衣抬起头,她透过时间洪流,仿佛看到了外界的画面。 她的嘴唇早已干涩蜕皮,唇瓣上都是鲜血留下的印子。 朱序临此时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仰头看向一个未知的方向,大声喊道,“宋澜衣!你是不是在那?是不是?你出来!” 站在妖蛮群中,被保护得很好的雪姬,此刻也不由得仰起脖子,看向那个方向。 她看似骄纵的眼神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地狱道中,宋澜衣听着熟悉的声音,咧了咧嘴,想要笑出声,但是却牵动了脸颊上的伤口。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可以被所有人清晰听见。 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在。” 我一直都在。 周曦听到那句话的一刹那,突然涌起一股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复杂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宋澜衣年纪尚小,但却天然有一种沉稳之感。 仿佛有她在的地方,总能没有意外。 哪怕有意外,她也能解决。 像最熟悉她的朱序临,已经哭出声来了。 他顶着红彤彤的眼眶,哇地大哭出声,“宋澜衣,你怎么还不出来?我好痛,我受了很重的伤,我都吐血了!你快来背我!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破地方了!” 听着他一大堆的抱怨,地狱道中的宋澜衣满身褴褛,但却笑得极为畅快。 她身上全是密布的疤痕,但此刻,她的笑容潇洒而张扬,有一种极为吸睛的魅力。 她笑骂了一个字,“滚。” 接着,她又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了她泛白的唇瓣,映衬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但是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轻声道,“朱序临,乃至诸位同窗袍泽,今日,有一诗,你们可要听好了。”、 众人一怔,凝神细听。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这一段诗一念出,宋澜衣眉心微亮,但似乎被什么所压制,那亮光转瞬即逝。 朱序临似有所感,跟随着宋澜衣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念诵道。 紧接着,所有人也跟随他的步骤,一点一点念起来。 在念诵的过程中,众人只觉得自己内心才气震荡,仿佛隐隐之间,形成了一种共鸣。 而此刻困在地狱道的宋澜衣,继续不徐不疾地念道,“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全诗风格沉郁,步调灰暗,正如宋澜衣如今的处境。 众人只以为这是她绝望之际,所做的抑郁之诗,本以为就此结束,但是周曦和朱序临却异口同声道,“不!还没有结束!” 果然,下一刻,整座宫宇都开始震动,秘境破碎的速度,仿佛更快了一点。 宋澜衣不在此处,但她的声音,却在这一刻,响遍了无数地方。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当最后一句话念完的刹那,宋澜衣体内的才气共鸣达到了顶峰。 她眉心的光芒愈发璀璨,直至冲破整个血肉模糊的地狱道。 在这里,一位中年沧桑男子缓缓浮现在她身前。 “在下杜甫,拜见主公!” /84/84009/19393654.html 第六十七章:梦蝶振翅,秘境收尾(1)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宋澜衣口中喃喃此句。 随后,她费力地扯出一抹微笑,伸出满是血痕的手。 在半空中,她的手与杜甫相交在一起。 二人的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只听到宋澜衣笑着说,“初次见面,还请指教,子美兄。” 听到这话,杜甫脸上露出一抹笑,他手中一用力,将宋澜衣从地狱道中拉出。 在浩浩汤汤的时间洪流中,他们二人踏在空间碎片上,在这无数平行世界的时间线中,有花开,有花落,有旭日初升,亦有朝霞浮光。 杜甫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世界,乍一见到这绮丽到梦幻的一幕,不禁有些愣神。 愣神之后,他神色凝重起来,“主公,你想好出去的方式了吗?如今才气不足,我们恐怕……” 宋澜衣微笑道,“子美可听说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只见这一刻,无论是时间洪流上的杜子美,还是坐于大殿神龛之上的女童,亦或是正在鏖战的朱序临等人,都仿佛看到了……在一处空间中,青裙如莲,大袖翻飞,背影如竹,清瘦而满含傲骨的身影。 她浑身血迹斑驳,一头黑发如瀑,容颜清冷而绝世,疑是山巅皑皑白雪,又似不染纤尘的雪莲。 然而无论她容貌再如何出色,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她的双眼,漆黑的瞳孔,仿佛万古时光中的那一抹幽光,深邃而智慧,吞噬着一切的光,有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宫殿中的众人,见到她这副模样,浑身一颤,忍不住惊呼开口,“宋澜衣!” 妖族的神色凝重起来,他们其中有部分人虽未直面宋澜衣,但是单看宋澜衣如今的风采,便知她不是池中凡物。 若是等她走出困境,恐怕倒霉的就是他们妖族了。 混陀冷哼一声,勉强压下心底的轻颤,装作不屑道,“不必怕!她现在深陷在时光洪流中。那可是时光洪流,圣人都不一定能够从中走出!” 这言论一出,妖族倒是放心了不少。 冥冥之中,宋澜衣似是听到了混陀的声音,淡淡地转过身,与他相望,轻嗤一声。 随后,时光长河中,突兀地刮起一阵没由来的风。 只听宋澜衣淡声道,“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随后,她的肌肤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神色的蝴蝶印记,就落在她的左手手腕上。 蝴蝶印记化作无数幽蓝色的梦蝶,在整条时空洪流中,化作一只大到漫无边际的蝴蝶。 那蝴蝶由远及近,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是穿梭着千年岁月,朝宋澜衣所在方向振翅飞来。 这一瞬,女童悠悠的感慨声响起,“此梦蝶,非彼梦蝶,但却是梦蝶所留下的神祇念,每一振翅,即可横跨三千年岁月。你——走出来了。” 话落,整座大殿都开始颤动,时光洪流不断冲击这个秘境,无数化蝶草,都一一化作梦蝶虚影,消散在秘境之中。 当时光深处传来天地倾覆般的轰鸣声时,一只蝴蝶缓缓从洪流中飞出。 在蝴蝶的最前方,宋澜衣一袭青裙猎猎作响,发丝狂舞,她整个人气质缥缈不定,似是梦幻一般。 秘境因梦蝶的出现,都仿佛无法再稳固下去,开始快速破碎下去。 宋澜衣其实此刻才气已然几近于耗尽,只能看向杜甫。 杜甫顿时心领神会,抬手就将朱序临等人族拉上梦蝶的翅膀。 宋澜衣却在关头,再次俯下身,伸出细瘦到有青紫色血管覆盖的手。 她微笑地对着妖族的雪姬开口道,“走。” 雪姬头顶原本还耷拉的兔子耳朵,顿时直立起来。 她原本刁蛮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我?你……确定吗?” 宋澜衣轻笑一声,“如何?你怕我算计你?” 雪姬抿了抿嘴,哼了一声,“横竖都是死。死在你手下,总比死在秘境里好。” “再者……”她小心地觑了眼宋澜衣,不自信道,“你总不至于对我下手吧?” 说完,她一咬牙,牵住宋澜衣的手,一个借力,立于蝶翼之上,站在宋澜衣身后。 而此刻,秘境周围的空间已经逐渐开始出现细碎的空间裂痕。 混陀等妖蛮,见宋澜衣已有离去之意,忍不住慌张起来。 宋澜衣有离去的方法,但是他们可没有! 这次秘境之行,不仅圣人传承没拿到,还有可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简直亏大了! 在生死之际,混陀不复淡然,他平静的面具突然多出裂纹。 此时的他,顾不得什么尊严亦或是立场,而是神情焦急地喊道,“宋澜衣!救我一命,秘境之事,咱们一笔勾销。你想要什么功法、文报甚至是妖族血脉,我都可以赠与你!” 话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急急补充,“人族何其不公?纵然你天资盖世,但是因为才气不足,女子还是无法科举,高居庙堂之上。但是只要你救了我,哪怕是妖祖的血脉,我都能送给你!” “有了妖祖血脉,什么神通,什么天赋,什么肉身,岂不是比人族强上百倍?” 孰料宋澜衣听完,侧目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我本同境无敌,何须再添血脉?妖族血脉,于我而言,不过是画蛇添足!” 说完,在秘境即将破碎,蝴蝶将再度飞入时空乱流之际,梦主再次从泥塑中走出。 她看向宋澜衣,眼神有些复杂,“道果……道果,我修这一世,最终只剩下一具躯壳和道果,我与你,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不知谁才是真,谁才是假。” “我从未料到你能从地狱道走出……这一棋局,终究还是你胜了我半子。” 宋澜衣伫立在蝶翼之上,见状,洒然一笑。 她拈起一枚白子,手中微微用力,白子顿时化作齑粉。 最终,她大袖一飞,一下子掀翻了棋盘。 只见她微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而且……”她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偌大的天空,“天地很大,你我的人生,从来不应该拘泥于棋局之上。” /84/84009/19402788.html 第六十八章:永远年轻,永远值得被爱(2) 当宋澜衣话落之际,秘境已经破碎得不成样了。 甚至还能从空间罅隙中,隐约看到外界的景物。 梦蝶在几个振翅之间,就逐渐远离女童所在的区域。 宋澜衣心有所感,蓦然回首,遥遥与女童相对。 两人极度相似的面容,在这一刹那,都浮现一抹释然的笑容。 宋澜衣率先拱了拱手,轻声道,“多谢。” 无论是所谓的六畜道,饿鬼道还是地狱道,看似步步杀机,实则都是一次次的考验。 生,则胜。 死,则败。 弱肉强食的法则,看起来太过严酷,却是这个世界活下去的至高法则。 梦主敛衽拢袖,回以一礼。 做完这一切,她从袖口处掏出一酒盅,斟满酒水,酒盅略略倾斜,清冽的酒水就顺着杯沿倾倒入时光洪流中。 她仿佛站在时光的尽头处,背后是梦境一般的倒悬山与废墟云海,时光在她指尖匆匆而过,她的身子一点一点破碎,直至化成无数的梦蝶,自碎裂的秘境中向外飞出。 她看着手边的依蝶草,看见它化作梦蝶,一声轻笑从唇角溢出。 “哪来的神明伏于沙漠为爱落泪啊……我之一生,见过太多的离散,早就不相信爱了,情感之爱,于我而言,不过是梦幻泡影。” 说到这里,梦主看向宋澜衣,不禁回想到她在地狱道被业火焚身之时,那一句呢喃。 她说——好想,好想再见你们一面。 梦主遥望宋澜衣,看着她离去时清瘦的背影,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才发现,不是爱太虚伪,也不是真挚的爱不选择我。而是……我早已丧失了被爱的勇气。” “我最后一子输给的不是你,而是你那颗,永远年轻,永远值得被爱的心。” 轰—— 秘境轰然破碎。 宋澜衣最后一瞥时,只看到了天地倾颓,无数梦蝶翻涌成海的画面。 她看着手上的蝴蝶印记,一时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正在她怔神之际,蝶翼上的众人早已如释重负,瘫倒在地上。 朱序临更是两脚岔开,大大咧咧坐在蝶翼上,扯着领口在那透气。 他甩出一块毛巾,明明眼神担忧关心,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忍不住傲娇了一点,“满脸的血,赶紧擦擦,真以为这样好看?” 宋澜衣从方才那种情绪中瞬间挣脱开来,顿时轻嗤一声,“你懂什么?这是英雄的勋章!” 朱序临“哈”了一声,“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 宋澜衣唇角轻翘,看向周曦,“周姐姐,你说我说得对吗?” 周曦有一种中蛊的感觉。 谁能拒绝,一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小妹妹撒娇呢?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末了还鄙视地看了朱序临一眼,“朱序临这厮能懂什么,别理他!” 朱序临感觉心口插了一箭。 妈的! 刚刚宋澜衣不在的时候,可还不是这样的。 这群人到底记不记得,他才是领队啊! 云亭也随之附和点头,他眨着圆润的杏眼,信誓旦旦,“小道虽初次下山,但也知道,疤痕并不可耻,而是一种荣耀。” 朱序临又中了一箭。 还是来自男同志的。 他么的,这是杀熟吧? 就逮着他一个人怼? 就在这时候,一改往日娇蛮的雪姬,也从宋澜衣背后偷偷探出头来,娇娇怯怯道,“我才不在意别人的想法。衣衣若是喜欢,我也陪你这样。你若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雪容膏,刚好适合你用。” 周曦微微眯眼,看向这个茶里茶气的小兔子,心中顿生不满。 讲话颤颤巍巍,个子还那么矮,血脉也不算高贵,还那么黏人爱撒娇。 最重要的是,她离宋澜衣那么近干什么!! 狐媚子!! 宋澜衣看看周曦,又看看身后的雪姬,神色有些茫然。 为什么……她闻道了雌竞的味道? 不对啊,这关她什么事? 朱序临悄悄蹭到众人身边,暗叹一口气,佯装哀戚道,“兄弟们,都看到了没?咱们对女人的吸引力,还不如宋澜衣一人对他们的吸引力。” 其中有一军士手指摩挲着下巴,盯着这一幕,看了半晌,倏地笑了。 他摇头低笑,感叹道,“她强大,冷静,从容,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不是喜欢,是倾倒。” 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壶酒,半躺于蝶翼之上,曲起膝,仰头饮下一口酒。 人生际遇不定,他们能做的,只有享受当下。 在众人于安静中等待时,雪姬突然开口,神色有些忧虑,“衣衣,你单单救了我,你会不会有麻烦?” 周曦轻轻哼了一声。 绿茶兔! 明明没见过几次面,就开始叫人家衣衣了。 呸! 宋澜衣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她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雪姬,你们家有钱吗?” “嗯?”雪姬先是一愣,而后如实道,“也就一点点吧。” 宋澜衣放心了,她拍了拍雪姬的肩头,自信道,“那就好,待会看我表演就行。” 雪姬有点懵。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这时候,时空洪流已经慢慢褪去,外界影影绰绰的人影已经可以依稀看见。 而此时……外界已经乱成一片了。 秘境突然破碎了。 一个拥有成圣契机的秘境,居然就会如此轻易地破碎在时光洪流之中。 而百花圣人的金莲,也只能隐约看到最后的大战,她只看到了断断续续的画面,其中甚至连梦主的真容都未发觉。 最终惊鸿一瞥,只能看到颠倒的山峰以及无数梦蝶组成的蝶海。 等待许久过后,秘境之中始终没有生命的波动,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的圣人,脸色都难看得吓人。 血鳄妖祖更是心痛至极。 为了这一次的成道契机,他塞了许多他看好的后辈,甚至不惜代价,向族群捐献了许多宝物。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化作东流的江水,滚滚而去了。 他只觉得心头有一股郁气,始终不上不下。 只听得他厉喝道,“说好的梦蝶秘境,为什么会这样?!百花,墨翟,你们必须给我们妖族一个说法!” /84/84009/19406725.html 第六十九章:老祖,我怕~ 听到血鳄妖祖的话,百花直接冷笑出声,“说法?血鳄,你还想要什么说法?这秘境又不是单是只有人族侦测过,你们妖族不也是侦测过吗?” “换句话说,你血鳄安排这么多后辈进入其中,不也是因为你认可这秘境的潜力吗?结果现在出世了,你就把这事情全推我们头上了。合着好事全让你揽着,屎盆子全扣我们头上了?” 听到那一句“屎盆子”,墨翟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粗鄙! 粗鄙之语! 这百花的性格,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比起血鳄妖祖的烦躁,墨翟要冷静许多。 他本身就略微涉及推演之法。 他本以为,秘境破碎,已经是死局,但却没料到,经过他的推演,前路的结果却是未知。 虽然心中仍有忐忑,但是未知总意味着还有一丝希望,给予人等待下去的勇气。 面对百花圣人的呛声,血鳄妖祖也从盛怒的状态下,缓缓回过神来。 看着百花圣人冷笑的脸庞,他倏地有些心虚,但随之而来的还是焦虑。 那群进秘境的,到底有没有活着? 要是妖族全部死完了,他这次回去,可没法和别的妖祖交代。 正在众圣凝神等待,甚至忍不住想要合力破开时光洪流,进入其间,一窥究竟的时候,整片天地突然颤动起来。 天道才气如同滚滚流水,积蓄在秘境废墟的上空,随后,无数异象升腾于半空中。 异象中,有弃笔投戎的书生,亦有沙场上金戈铁马的将士,甚至还有赤兔、的卢马踏冰河,从一方上古战场上,飞驰而来。 不过片刻,眼前的秘境废墟之中,猛地破开一道空间裂纹,裂纹之后的洪流中,率先出现的,是一幽蓝色,带着莹莹光彩的蝶翼,蝶翼上还有着深邃的颜色,乍一看,就像是蝴蝶的瞳孔生在了蝶翼上一般。 在看到这蝶翼的一刹那,新晋的圣人,如血鳄妖祖和百花圣人都是一副略微惊奇的模样。 反观一直以来镇定的墨圣,反倒脸色大变。 他看着这梦蝶,眼神中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色彩,“这是……梦蝶?” 嗯? 梦蝶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大一点的蝴蝶吗? 百花圣人看向墨圣,好奇道,“墨翟,这梦蝶……还有什么说法吗?” 墨翟缓了缓心绪,“起先在勘测这秘境之时,众圣便能感觉到梦境的力量。故而便为了纪念那位梦主,取名为梦蝶秘境……但是现在……” 墨翟看向那硕大的,如同擎天一般的蝶翼,神色复杂,“恐怕,这梦主传承……是真的了。” 听到这里,就算是血鳄妖祖等修炼体系完全不同的异族,此时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梦主……那是何等传奇的人物? 只恨他们不能与她生在同一个时代,不能亲眼目睹她的光彩。 但也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与梦主并没有说生在一个时代。 因为……没看到纵然天资盖世如墨翟,也活在那个时代的阴影下,以至于他现在一看到梦蝶的影子,就突然变色吗? 只是就算如此,众人心中还是不由得升起一抹念头。 究竟……是谁获得了梦主传承呢? 当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刹那,天幕中的空间裂纹就蓦地扩大。 紧接着,一道横亘绵延千里的梦蝶就出现在了天际。 当它出现的刹那,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圣人的五感极其敏锐,他们在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蝶翼上的身影。 不知为何,当他们一眼望去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最前方,满身伤痕,大块大块的血迹晕染在青裙上的宋澜衣。 她手捧烫金大书,见到众圣,手中书本一合,微微敛衽行礼,“宋澜衣,携一众人族子弟——归来!” 当最后一句“归来”响起的刹那,荒漠上的异象中,所有骏马,齐齐仰头嘶鸣。 站在蝶翼上的众人,只觉得体内才气沸腾,仿佛以宋澜衣为中心,将他们体内的才气都勾连起来了。 血鳄妖祖心中已经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人族回来了,那么……妖族呢? 见宋澜衣缄默不语,血鳄妖祖在这个关头,不得不拉下面子,亲自问了一句,“宋澜衣,我们妖族的儿郎呢?” 宋澜衣心底暗笑。 老东西,看你不爽好久了,总算等到你送上门来了。 只见她眼神中露出一丝茫然和无辜,“妖祖,您在说些什么呢?妖族的儿郎,自然有他们去处,我能护住人族,已然是万幸了,怎么还有余力关照妖族呢?” 血鳄妖祖总感觉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想要生气,但偏偏宋澜衣说话时候,尊称和敬语一个不落,他要是生气,在别人看来,反倒是他血鳄妖祖没有圣人风度了。 这种憋屈的感觉,常人难以体会,也就只有血鳄妖祖这样的当事人,才能体会清楚。 血鳄妖祖因为修炼血脉的原因,性格暴躁,情绪波动之下,容易看出端倪。 宋澜衣见他这脸色变来变去的模样,心中舒泰,嘴上却愈发彬彬有礼。 她那书本挡了一下上翘的嘴角,茶里茶气地开口,“不过说来我人族与妖族邦交千年,在秘境之中,我也不好全然坐视不理。” 邦交千年? 这个“邦”,恐怕是“棍棒”的“棒”吧? 百花圣人的嘴角已经开始一抽一抽的了。 以她对宋澜衣的了解,宋澜衣说这话,绝对没怀什么好心思。 果然,下一秒,宋澜衣就从身后拉出一兔耳少女,笑意盈盈,“我在秘境中,救下了雪姬公主,不知雪兔一族的公主,值多少钱呢?” 雪姬缓步走出,看向血鳄妖祖,见他视线投射过来时,露出一抹与宋澜衣一般无二的腼腆笑容。 她娇娇怯怯,泪水涟涟地喊了一声,“老祖,我怕。” 血鳄老祖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妈的,别的不救,你反倒救了个最弱鸡,最没有天赋的关系户! 更何况,谁是你老祖啊? 你说这话,到底是站哪边的? /84/84009/19423526.html 第七十章: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姐姐? 见血鳄老祖神情难看,没有开口。 雪姬眼中的泪水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哭得抽抽搭搭,“老祖,救我!我不想在这待下去了,我要回家!我族有钱,一定可以把我赎回来的。” 说完,她又用哭得通红的眸子,看向宋澜衣,可怜巴巴道,“宋澜衣,你把我放了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有老祖在,你一定不会吃亏的。” 血鳄老祖此时有一口血想吐。 你妹的,还没开始洽谈呢,你就先把自己人给卖了? 这还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血鳄妖祖按了按眉心,暴躁道,“你闭嘴!” 雪姬表面上眼泪珠子掉得更猛了,但却识趣地闭上嘴巴,没有再多言。 凡事过犹不及,再说下去,恐怕血鳄妖祖要起疑心了。 或许他现在已经起疑心了,但是碍于雪姬的身份,还是没有将怀疑付诸于口中。 百花圣人见状,眼中升起一抹兴味。 这个宋澜衣……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意思啊。 血鳄妖祖深吸一口气,“宋澜衣,你没救我妖族儿郎,但是他们去哪了,你总知道吧?” “去哪了?”宋澜衣脸上浮现一抹腼腆的笑容,一副单纯可亲的模样,“秘境都破碎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陷入到无尽的时间洪流了呗。” 血鳄妖祖眼神微微眯起,透露出危险的神色,“那为何你们人族却有这么多人从中逃了出来?” 墨翟微微皱眉,刚想要说话,却见宋澜衣一拍手,“是极是极,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我了。我耗费本命神通,燃烧心头精血,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从秘境中逃了出来。” 说完,她话锋一转,“我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想来妖祖大人给予的报酬,自然也是合理的吧?” 血鳄妖祖:……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 墨翟则是隐晦地数了数人数,发现虽然有人折损,但是这数量还在接受范围内。 这并不是他冷血无情。 而是经过岁月的磨砺后,他早已被迫看淡生死,接受离别的无常。 相比起人族一方的心平气和,血鳄妖祖的心情可以说是急转直下。 见他手心隐有红光闪烁,百花道人拈起一朵金莲,飘到宋澜衣等人的脚下。 她回头淡淡地看了眼血鳄妖祖,眼中不乏警告之色,而后才缓缓开口,“宋澜衣等人从秘境中逃出,恐怕也早已油尽灯枯了。我先送他们回去,关于赎金和传承的事情,之后再说。” 血鳄妖祖斗不过百花,更斗不过墨翟,原本他是想要出其不意,对宋澜衣下手的。 但是他未曾料到,百花的心思如此细腻,眼力如此敏锐,居然这么快就看破了他的意图,并提前制止他。 他只能憋着一股气,冷声朝雪姬喊道,“还不下来!” 雪姬可不怕他。 她瘪了瘪嘴,朝宋澜衣看了一眼,这才从梦蝶翅膀之上,一跃而下。 血鳄妖祖又被气了个倒仰。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是圣人了,还要活得那么憋屈? 只见宋澜衣一挥手,脚下的梦蝶便化作一道小小的深色蝴蝶胎记,印在手腕的内处。 看到这一幕,百花圣人目光微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梦主传承,看来最终还是被宋澜衣拿走了。 等到他们乘着金莲回去的时候,墨翟在看向血鳄妖祖,似笑非笑道,“血鳄,现在,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赎价了?” 另一边。 等到墨翟和血鳄妖祖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宋澜衣实在坚持不住了。 她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从时间洪流中,驾驶着蝴蝶缓缓飞出。 这逼格是装到位了,但是……累也是真累啊。 无论是提前解锁第二个人物,还是御使梦蝶,实际上,都不是宋澜衣这个时候该用的。 她此刻体内的才气,已经近乎于干涸。 百花圣人看到这一幕,素手微拨,漫天花雨从半空中纷纷扬扬落在金莲上,接着,磅礴地才气便如滔滔江水一样,汇集到宋澜衣体内。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也尽皆凝神观看,生怕影响宋澜衣。 宋澜衣本来在闭目调息中,但这并不代表她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 在百花圣人的帮助下,她干脆大股大股地吸收才气,开始冲击七品境摇摇欲坠的屏障。 在这期间,她手腕上的血藤也从沉寂的状态苏醒过来。 在秘境一遭中,血藤吸收了不少妖蛮鲜血,此时,这些储存在藤蔓内部的力量,也慢慢反哺到宋澜衣身上。 不消多时,一股才气化作青烟从宋澜衣发顶飘出。 百花圣人见状微微一笑,“七品了。” 云亭等人表情有些复杂,朱序临更是一脸牙疼,“她八品的时候,咱们就斗不过她。这她都七品了,以后还有我的地位吗?” 周曦瞅了眼朱序临,讶然不解道,“你不是一直都是小弟的定位吗?难不成你还想翻身做老大?” 朱序临心头一梗。 他恼羞成怒,“你懂?你懂个屁!” 百花圣人含笑伫立在莲瓣之上,没有开口。 直到宋澜衣苍白的脸颊恢复一丝血色,当她缓缓睁开眼的刹那,宋澜衣起身,朝百花圣人微微躬身,“多谢百花姐姐……” 听到那一声姐姐,百花圣人掩唇轻笑一声,眼波流转,“你这小鬼头,嘴里是吃了蜜吗?还是说……你见一个人,就上去叫她们姐姐?”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在场诸多男士,心中一凛,只觉得百花圣人不好对付。 但是宋澜衣却与他们想象中严阵以待的样子不同。 她睁大眼睛,茫然地“啊”了一声,“姐姐便是姐姐,有的姐姐淡然如菊,有的姐姐娇艳似海棠,还有的姐姐,坚韧如竹。” 百花圣人听了那么多个姐姐,非但没恼,反而更加兴味盎然,“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 宋澜衣“唔”了一声,沉思了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姐姐自号百花,本想以百花做拟,但是我却觉得,百花娇妍,却未免落入了俗套。唯有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才能略略映衬姐姐的风采一二。” /84/84009/19423527.html 第七十一章:开海禁 百花圣人听到这话,先是不响,等到众人之间的气氛凝滞起来时,她才噗嗤一声笑开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连往日平静的眼眸深处,此刻都盛满笑意。 她俯身点了点宋澜衣的额头,又是失笑,又是无奈,“小丫头呀,你这张嘴,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么会骗人!” 宋澜衣眼眸睁成圆溜溜的形状,“百花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宋澜衣打小老实,从不说谎!” 百花圣人一听这话,笑得双肩都在颤抖。 她看似年轻,也是最早成为圣人的存在,但是想要成为圣人,哪有那么简单? 故而她的真实年纪,当宋澜衣的妈都绰绰有余了,谁能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居然会叫她姐姐。 但是不可否认,百花圣人被取悦到了。 朱序临见状,悄悄撞了一下身边的人,挤眉弄眼,怪模怪样地压低嗓音,喊了一声,“百花姐姐~” 圣人五感何其敏锐,纵然朱序临的声音再轻,百花圣人还是第一时间转过头。 当她看到出声者是朱序临后,唇角轻翘,“朱序临,你觉得我很和善,是吧?” 朱序临大感不妙,疯狂摇头否认。 但此时已经晚了。 百花圣人冷冷一笑,一脚踹在朱序临的屁股上。 只见朱序临逐渐化作天边的一个小黑点,向定远城的方向飞去。 百花圣人转头看到宋澜衣目瞪口呆的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百花不自在地解释了一句,“那小子打小皮糙肉厚,不碍事。” 宋澜衣看向天边的黑点,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真的……没关系吗? 百花圣人不愧是圣人,各方面能力突出,就连脸皮也比别人厚一点。 她很快就转移话题,“澜衣,梦主的传承,是你……” 宋澜衣没想过瞒着这事,再者,有这么多人的见证,也瞒不了。 而且,她的背景并不强大,想要在人族内部获得更好的资源,只能展露自己的价值,一昧地扮猪吃老虎,反而对成长有负面影响。 果然,百花圣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见宋澜衣不说话,她甚至还开口安慰。 “你不用担心,既然这传承选择了你,那自然就是你的。若是人人都要抢夺传承者,我人族如何从弱变强,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当然,”她顿了顿,又再次语重心长,“凡是一个群体大了,中间总会出现一些渣滓。若是他们强迫你交出传承,不要怕,有我们在。” 宋澜衣此刻脸上的血迹被擦拭一空,她睁着猫瞳一般的圆眼,看向百花圣人,乖巧道,“百花姐姐,你真好。” 百花圣人下意识地浮起一抹笑,而后她又抚平嘴角的笑痕。 今天笑得次数……有点多了。 都怪这小丫头嘴太甜,迷惑人心。 宋澜衣自然而然换了一个她担心的话题,“百花姐姐,这次妖族折损那么多的人手,确定不会出事吗?” 百花圣人听到这话,笑容微敛,沉吟片刻后,才道,“这一次进入梦蝶秘境的,事实上,不止人族抱有很高的期望,妖族那里也是如此。若非秘境限制进入者的修为,恐怕动静早就不止于此。” “至于你说得,此次妖族折损的人手过多,引发妖族动荡……有可能实现,但是想要因此转嫁内部矛盾,再度对人族出兵,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宋澜衣一直默默倾听,听到这里时,已经豁然开朗。 她顺势接话,“确实如此,经过秋日南下抢掠大败以后,妖蛮内部的反战厌战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这个时候,若是再发起战争,只能说是逆民心而为,有极大的概率失败。” 百花赞赏地看了宋澜衣一眼,颔首认可,“不错,更何况,一年一次的南下,已经是众圣博弈的结果。妖族想要打破规则,也得看我人族圣人同意不同意。” 百花圣人放出话来,宋澜衣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 就当他们逐渐靠近定远城时,宋澜衣因为异瞳加持,目力比别人远一点,故而一眼就看见比往常要热闹繁荣许多的街道。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也多了一些……奇怪的生物。 比如脸颊尚有鱼鳞未褪去的少年,发髻类似人族,但却用贝母珊瑚作装饰的少女等等。 这一切,都与“水”沾边。 但是定远城深居内陆,顶多有十万大山和天河之水,哪来的这些类人生物? “很奇怪?” 百花圣人轻声一笑,“你们不在的时间,上京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当今圣上……可是解除海禁了。” 众人闻之,都是一副惊愕的模样。 其中对朝廷形势有了解者,更是不顾圣人威严,直言道,“海禁不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吗?虽说东海妖兽性情温和,不针对我人族。但是每一次下海所耗奢靡,太过劳民伤财,故而太祖才定下海禁的规矩。如今海禁一开……” 此话一出,金莲上的众人皆是议论纷纷,其中不乏对海禁持有悲观态度者,但坐在此处的,更多的是意气昂扬的少年少女,他们对海禁并不反对,甚至隐隐有所期待。 那可是海外啊。 海底的珊瑚、珍珠、贝母,甚至还有话本古籍上才能记录的东海龙王,以及诸多奇诡游记中,海底的沉船宝藏。 在这个世界,所谓的沉船宝藏,自然不可能是黄金白银这么朴素,传言,大乾以前,甚至有走投无路者,投身海中,却在身死之际,机缘巧合,寻得沉船宝物,最终成就一代大儒。 宋澜衣指尖搭在膝盖上,眼神微动。 东海,龙族,珍宝…… 这地方,她也想去啊。 /84/84009/19423528.html 第七十二章:言听计从的蟹十八 百花圣人含笑看着这一群年轻的后生,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她见宋澜衣先前略显的疲倦的眼睛,此刻因为听到海禁的消息,再度变得亮晶晶的,不禁失笑,“你就不会觉得累吗?” 宋澜衣一瞪眼,“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不息。死后我可以躺在地底不动万万年,我当然要趁着活着的时候,多运动思考一下啦。” 歪理。 大大的歪理。 百花圣人却听得乐不可支。 一旁的男同胞看了都不由得沉默,不由得落泪。 妈的,要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和宋澜衣一样,还有他们什么事? 百花圣人不喜太多的繁文缛节,怕金莲飘到城内,会引起太多喧哗,故而在定远城外的一处林子就缓缓降落金莲。 她拍了拍宋澜衣的肩膀,“你先回去吧。秘境的事情,我们都清楚,不必忧惧。” 等到百花圣人消失在原地后,众人才如释重负。 哪怕百花圣人对待宋澜衣,再怎么和气,这也不能避免她是圣人的事实。 那可是圣人啊! 寻常人,连见上他们一面都极为难得,更何况是聚在一起说话议论呢。 周曦看着宋澜衣,率先开口,“衣衣,你现在打算去哪?” 宋澜衣张口就想说回家,但是一想到空空如也的宋宅,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她笑道,“我生于内陆之地,对于东洋大海之事多有向往。想趁着这时间,先去看一看。” 周曦叹了口气,“我倒是也想去,只是爷爷有书信递来,加上文报那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只能来日再陪你了。” 剩下的众人倒也有结伴而行的,只是宋澜衣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纷纷谢绝了他们的邀请,独自一人走入定远城中。 “哟,小宋姑娘回来啦?” 正值午时,街道两旁的肉馅包子刚好出炉。 宋澜衣笑着同这些食铺的老板打招呼,“刘叔,我回来啦。这包子好香,给我来两个。” 说完,她就递出几枚铜钱。 刘叔见到那铜钱,却佯装不高兴,“小宋姑娘,不过几个包子罢了,你还给我钱?这不是看不起我老刘吗?” 路过之人,看着手中刚买的包子:“……” 凭啥那个小姑娘不需要付钱,他们就得真金白银买包子? 路过的那名身量略矮的小童,两颊隐隐有蓝色的鱼鳞闪烁。 只见他拉了拉过路之人的衣袖,朝宋澜衣所在方向努了努嘴,“这人是什么来头啊?” 长得倒是漂亮,但身上的青裙却沾染着血迹,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 过路之人本来一眼不耐烦,但是当看到宋澜衣的时候,顿时笑了。 他挺了挺胸,颇有种与有荣焉之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宋姑娘的事迹可多了,来来来,我跟你好好说说。” 说完,他就拉着鱼鳞小童,来到路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鱼鳞小童起先是不耐烦,想要挣脱开来,但那人的手劲却大的惊人,硬是给他讲解起宋澜衣的事迹来。 小童在这种状况,竟是逐渐听了入神。 到最后,他看向宋澜衣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只是他犹有些震惊和不相信,“你确定……那传天下的诗文,真的和这小宋姑娘有关?” 路人哈哈一笑,也没生气。 因为此事太过离奇,就算是他自己,在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禁产生质疑。 就在小童和路人低声讨论的时候,那一边的包子铺,异变陡生。 只见一队虾兵蟹将在路上横行霸道地走来。 齐刷刷的一队人马,在街道上横行无忌,偶尔撞翻了两遍的铺子,也是目中无人,不甚在意的模样。 宋澜衣见状,皱了皱眉头,但是在事情原委没有弄清楚之前,她还是谨慎地没有开口。 只是她不开口,那群虾兵蟹将反倒开口了。 领头的蟹将闻道包子铺散发的肉香,悄悄咽了口口水,一摸口袋,却发觉里面空空如也,脸色不禁有些尴尬和难看。 宋澜衣看懂了。 她心中暗笑,同时也知道,如今刚开海禁,正处于敏感的时候,实在不适合和这群异族起过大的冲突。 她拎着一袋子的包子,笑容灿烂,“这位将军,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不知将军如何称呼啊?” 听到“将军”二字,领头的蟹将连包子都顾不上了。 他蟹钳指着自己,一脸激动和不敢置信。 “你、你叫我什么?” 宋澜衣笑容更加真挚,“蟹将军身姿挺拔,犹如青松,再加上气质盖世,一看就是当将军的料啊。若是我说错了,还望将军见谅。” 蟹将被这一连串的“将军”,忽悠得明明白白。 他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哎呀,没那么好啦。你这小姑娘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就见他轻咳一声,拍了拍胸前的盔甲,“我叫蟹十八,你可以喊我一声十八兄。” “好啊,十八兄。”宋澜衣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而后拿出手上的包子,“十八兄一路奔波至定远城,想来也是风尘仆仆。我宋澜衣也就托大当个东道主吧。这包子味道乃是定远城一绝,十八兄不妨尝尝?” 蟹将早就想吃这包子了。 他也不忸怩,直接拿过来啃了好吃,还不待口中咽下,就连连点头,“好次,好次!” 宋澜衣听闻,笑了笑,见到身后那些倒翻的小摊,状似苦恼道,“十八兄,这去路都被堵住了,这……” 蟹十八啃包子的手一顿,微微有些赧然,接着就朝身后的那些虾兵蟹将一吼,“还不赶紧把这些摊子收拾好,别让妹子看了笑话。” 他这一吼,身后的虾兵蟹将顿时忙碌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还尴尬地朝宋澜衣笑了笑,“妹子啊,哥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哥是螃蟹啊,螃蟹那都是横着走路的,难免会撞到东西。下次,下次看在妹子你的面子上,哥保证,一定好好注意!” 路边的鱼鳞小童见到这一幕,更是啧啧称奇,“这蟹十八,向来都是混不吝的性子。没想到宋澜衣说了几句软话,他竟变得言听计从起来了。” /84/84009/19423529.html 第七十三章:蜃珠 等收拾好了摊子,蟹十八走路也小心翼翼起来,连带着他身后的众多虾兵蟹将也小心翼翼的。 宋澜衣走在蟹十八身边,走入一家坊市中。 坊市内,摆摊的,大多都是一些海族。 在小摊上,随处可见莹润的贝母,硕大的夜明珠,以及传说中的避水珠。 宋澜衣看着小摊上的避水珠,一时间眼神都黏了上去。 这可是避水珠啊。 蟹十八见状,却是轻嗤了一声,“妹子,这避水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我们不要的,拿出来宰你们这些人族的东西。走,哥今天带你去开开眼,见见这真正的好东西。” 真正的好东西? 宋澜衣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孤陋寡闻,以及这海族的财大气粗。 若是避水珠都不算好东西,那还有什么算是呢? 只见蟹十八揽着她的肩膀,哥俩好地走到一处拐角处,拿出一颗形似珍珠,但却又有种如梦似幻般的圆珠。 蟹十八见宋澜衣面带不解,得意道,“这可不是珍珠那种烂大街的货色,这是蜃珠。” “蜃珠?”宋澜衣脑中似有灵光一闪而过,“可是海市蜃楼的蜃?” 蟹十八两只大钳子一拍,大笑道,“妹子果然有文化。对!就是那啥……海什么楼的蜃!” 宋澜衣确实被勾起了兴趣。 海市蜃楼……与梦主又有什么不同呢? 蟹十八夹住宋澜衣的衣袖,手托蜃珠,直接朝一处小巷子里的死胡同撞去。 当身体触碰到墙面的一刹那,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水波纹覆盖,原本干燥的世界,顿时变成了绚烂多姿的水下世界。 略咸的海洋气息,多彩的热带鱼类,柔软随浪飘摇的海草,乃至珊瑚、海星以及超脱常理,在海洋深处,翠盖如云的古树。 这里大的一眼望不到边,仿佛真的来到了东海一样。 极目远眺之下,甚至可以看见矗立在海底的庙宇。 宋澜衣看见那庙宇,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忍不住开口,“十八兄,为何在这海底还有庙宇的存在?难不成……” 蟹十八听闻哈哈大笑起来,“妹子啊妹子,你想太多啦。这些庙宇,是我们有记忆以来就存在的,起先我们还认为是什么神祇留下的东西,但是一来,庙宇神龛神像全无,二来,庙宇中并无强者留下的宝藏禁制,于是久而久之,这庙宇也就仅仅被我们视作一处景色。” 见宋澜衣还在沉思,蟹十八干脆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用钳子搭着她,“妹子,快随我好好看看。这蜃珠内一步一景,皆是按照东海海底仿制而来。凡是身怀蜃珠者,无论身在何地,只要没有生命危险,皆可进入到蜃珠内。” 宋澜衣惊呆了。 这个理念,有点像全息虚拟网络的感觉啊! 这种划时代的东西,前世还没弄出来,结果现在在异世界,居然碰到了魔改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吗? 见这白捡的人族妹子被震撼到了,蟹十八更高兴了,“妹子,想要这蜃珠吗?” “嗯嗯嗯嗯嗯!”宋澜衣疯狂点头。 “那我就……嗯……好像我也不能送给你……” 宋澜衣幽幽地看向蟹十八,好像在说……不行,你还一副包哥身上的样子。 蟹十八尬笑两声,拖着宋澜衣往前走。 他边走,一边道,“妹子,你想买啥,就买啥。哥别的都缺,就不缺钱。” 宋澜衣觉得,她可能有什么吸引x二代的体质,不然为啥认识的都是朱序临,周曦以及蟹十八这样的人。 果然,才走了没多久,越过一条珊瑚小径,以远处的庙宇为中心,一条长长的锣鼓街就以喧闹的形式,出现在宋澜衣眼前。 许是自开海禁以来,进入的人太多了,故而当宋澜衣进入此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格外关照。 比起她罕见地受到冷遇,蟹十八可是要受欢迎许多。 “哟,十八爷,不是去大乾了吗,怎么还有空进蜃境来?” “是啊,十八爷,你不在的日子里,大家都想着您呢。” 【怕是想着蟹十八裤兜子里的钱吧。】 宋澜衣在心底默默腹诽。 但显然,蟹十八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 他在其中混得如鱼得水,甚至还不忘介绍宋澜衣。 “来来来,先停一停,没看见我妹子还在吗?介绍一下啊,这我妹子,宋澜衣。” “我十八的脾气,大家伙都知道,我事先说一句,别拿以往对人族的那一套放到我妹子身上来,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蟹十八说得认真,众人却哄然大笑,“十八爷,你哪次不是认真的?上次,我记得你带了个八岁的小兄弟,说他半岁开口,一岁朗诵诗文,三岁作诗,是百年一遇的文道好苗子,结果反手就被人骗得口袋精光。” “还有上上次,带着是春归苑里的姑娘,你说那姑娘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有一身寒梅傲骨。但是最后……那姑娘却被你五哥揪出来,说是妖族的奸细。” 蟹十八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他瓮声瓮气道,“谁年少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渣滓?我敢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这样。” 锣鼓街的小贩听到这话,顿时大笑出声。 东海里,谁不知道蟹十八的大名? 出了名的人傻钱多! 蟹十八有点委屈,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毕竟……他们说得也没错。 正在此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八兄,这蜃珠里,一般是以什么为交易的?” 蟹十八收拾好心情,认真思考后,方才回答,“蜃珠内一般都是以物换物,但是那种价值恒定,并且珍贵的,也可以当作通用货币。” 宋澜衣想了想,假意从袖口掏出一枚钱币,“这个,可以吗?” 还不待蟹十八说话,周围的小贩就呼啦啦地凑了上来。 等细细观察一番后,就有人激动兴奋地开口,“是太元通宝!天哪,你居然有太元通宝!给我吧,我可以拿摊位上所有东西跟你换!” /84/84009/19423530.html 第七十四章:登天索 饶是宋澜衣心中早有预料,但是也没想到太元通宝在蜃境如此受欢迎。 她刚露出手中的太元通宝,结果身边就扎扎实实地围着这么多海族。 一时之间,就连蟹十八也被挤出宋澜衣身边。 身边的那些海族,七嘴八舌地说着,“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囡仔,我看你长得一副聪明像,一看就不凡,怪不得能拿出太元通宝来。来来来,我这儿有贝母,我拿这个跟你换。” 只见那贝母不似一般贝母粉白莹润,而是表面有一层流光溢彩的薄膜,在海水的折射下,愈发炫目。 宋澜衣没看上这贝母,但是因为它长得太漂亮,还是不免多看几眼。 蟹十八看到这一幕就急了。 他横冲直撞地跑到人群中,给了刚刚拿出贝母的海族一钳子,怒道,“就你这破贝母,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我妹子手中的太元通宝,不知可以换多少你这样的贝母了。” 那海族听闻讪讪。 他也就仗着宋澜衣刚来此地,对物价还不熟悉。 一对上蟹十八,他顿时蔫了。 宋澜衣抛着手中的太元通宝,拉着蟹十八,慢慢在摊位前行走。 而摊位上摊主的眼神,就随着那在半空中起落的太元通宝,眼神也一上一下的。 倏地,宋澜衣停在一个摊位前,看着上面的海螺,升起好奇之心,“这是什么?” 摊主见宋澜衣停了下来,脸涨得通红,颇有一种被财神爷眷顾的感觉。 他搓了搓手,开口为宋澜衣介绍道,“这是千里螺,只要对着海螺说话,哪怕相隔千里,只要拿着配对的海螺,就可以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宋澜衣眼神微微一亮,又抛出个问题,“只能千里?要是再远,应当如何?” 摊主一笑,拿出一个略大的海螺,得意道,“这就不得不说我手上的万里螺了……” 宋澜衣扫了一眼,大手一挥,“都给我包起来吧。” 摊主一愣,而后尖叫道,“哈??!” 紧接着,他以挥出残影的速度,将所有海螺都装在一个大大的海草编织的袋子里。 宋澜衣按照蟹十八告诉她的物价,拿出两枚太元通宝,递给摊主。 紧接着,她便伸手将袋子放入空间内。 宋澜衣还特意注意了一下,周围海族见她有空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想来对于他们来说,能拿出太元通宝的贵人,没有空间装备,才叫做奇怪。 这点倒是与人族不同。 在人族,太元通宝虽是稀有,但却也不是拿不出来。 相比较之下,自然还是空间装备更加罕见。 收获了一袋子的千里螺和万里螺,宋澜衣已经有了困乏之感。 但是蟹十八这憨子,说什么也要带宋澜衣去庙宇处看看。 “妹子,你信我,这寺庙近来来了个江湖奇诡术士,说本领吧……说不准真有几分,你且好好看着。” 宋澜衣心中纳罕,这都是仙武世界了,怎么还对这种民间戏法感兴趣呢? 修炼才气,认真读书,这岂不是更有意思? 等到挤进人群中,宋澜衣才在庙宇之前,看到了一老一少。 那老者一身麻布粗衫,手指骨节宽大,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人。 而身边的少年郎确实细皮嫩肉,一副俊俏小生的模样。 那老戏法人朝周围拱了拱手,“老道我行走四方,或许在打打杀杀的方面,比不过诸位老爷。但是老道却偶寻一仙法,有仙法在手,这世上万物都能从中变出。” 嚯。 周围人的目光一变,这话说得……口气还真大啊。 于是便有一头顶龙角,身穿墨袍的少年郎不信邪,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从天上摘下个蟠桃来,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笑。 蟠桃? 哪来的什么蟠桃? 这个才气横行的世道,人人如龙,圣人似仙,哪里还有神怪故事中的天庭和蟠桃? 老道看了一眼龙角少年,反问了一声,“蟠桃可以摘,但是……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龙角少年挑了挑眉,狭长的丹凤眼透露出一丝凌厉。 他轻笑一声,“你若能拿到蟠桃,我自然就能给你。” 老道听闻,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看向宋澜衣,眼眸在触及她手腕上的蝴蝶印记时,眼神微微一变,变得兴味盎然起来。 他走到宋澜衣面前,笑眯眯道,“小姑娘,你想要什么啊?” 宋澜衣没什么想要的。 就算想要,也不是从一个陌生老道这里可以得到的。 世上从来没有白得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 她随口说了一句,“那就蟠桃吧。” 老道深深看了宋澜衣一眼,只说了一句,“那你可看好了。” 他扭头,从身后的竹箧中拿出一根绳索。 而后就见那绳子直挺挺地在半空中立住,而后竟然向天上不断延长,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登天索一样。 老道一声清叱,身边的少年郎便手脚并用,沿着登天索爬了上去。 不消多时,少年郎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过了一会,一颗拳头大小的粉嫩蟠桃便从高空中一跃而下。 众人皆是惊呼。 这真是……天上的蟠桃? 他们刚想质疑这蟠桃的真实性,就见天空中再度掉下一颗人头大小的圆润物体。 这下底下围观的人坐不住了。 纷纷凑上去前去观望。 宋澜衣却觉得不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顺带还拉住了身边的蟹十八。 蟹十八懵懵地转过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妹子……” 宋澜衣却瞳孔微缩,冲他摇了摇头。 正巧在这个时候,远处的人群传来尖叫声。 只见那高空滚落的圆形物体,不是别的,正是先前攀上登天索少年郎的人头。 那人头砸落在海底,像是大西瓜一样四分五裂开来。 这血腥的一幕,让不少人都面色泛白。 老道更是捧着那碎裂的人头,老泪纵横,“儿啊,都是爹不好,是爹被钱迷了心眼啊。明知那天上蟠桃不好摘,有天兵天将守着,居然还让你亲自去守着。都是爹的错……爹的错啊……” /84/84009/19438946.html 第七十五章:卷王的真谛 见那老丈哭得痛哭流涕,不少海族已经心生不忍,纷纷掏出珍珠贝母,递给那老汉。 宋澜衣瞥到蟹十八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乌木,想要赠予老汉。 她的眼角不禁一跳。 这蟹十八,倒是真应了海族的那句话——人傻钱多。 她连忙按住蟹十八的手,用眼神示意,冲他摇了摇头。 蟹十八心中疑惑,但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听宋澜衣的话。 他自己也清楚,他修为不低,但是人情世故上总是比别人差几分,再加上散财时大方,总被人叫作人傻钱多,或者是散财童子。 但他的妹子,想来应该比他聪明。 这样一想,蟹十八竟连一点恼怒都未升起。 等这群海族送得东西差不多了,他就见宋澜衣走了过去,脸色真诚,“原是我多疑了,倒连累了老丈,不如老丈歇口气,随我在蜃境内逛一逛,也好消解我愧疚之心。” 老丈又多看了那蝴蝶印记一眼,摆手婉拒道,“唉,说来惭愧,这都是我们祖祖辈辈的命啊。今日……只不过是命数到了……” 宋澜衣没吭声,而是笑着挽着他的胳膊,待走至放在地上的竹篋时,突然一个趔趄。 就见竹篋倒在地上,上面的盖子咕噜噜滚落,就见方才那个少年郎也便滚了出来。 那少年爬出来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茫然。 他背对着众人,还未察觉不对,见到老丈,看他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话语便脱口而出。 “爹,你今儿又骗了多少钱?” 好嘛。 这话一说出来,相当于把这老丈钉死在墙上。 宋澜衣做完这一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开老丈的手,悄悄退了回来。 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蟹十八则是星星眼地看着她,语气不由得有些崇拜,“妹子,你怎么那么厉害,一眼就瞧出那竹篋有问题!” 宋澜衣冲他一笑,却没有说出什么。 她能怎么说? 她难道要说,这故事她在聊斋这里就看过了。 聊斋中,那少年最后也没有死,而是原模原样地藏在竹篋中。 宋澜衣心底不禁再一次有些感叹。 这个世界说到底,也是真实的世界。 就比如聊斋在前世只是一个故事,但是在这里,却是事实。 做完这一切,宋澜衣特地在锣鼓街上挑了几簇海底特有的花草,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向蟹十八告辞。 是夜。 宋澜衣陷入沉睡之中。 当再次看到梦境空间的时候,宋澜衣有一种彻底宁静下来的感觉。 倒是应了那句老话,有的时候,读书不一定是为了功名利禄。 很多时候,追求的是读书时心灵的宁静。 就在宋澜衣刚进入梦境空间的刹那,处在难边烟瘴林子里的药圣,神色突然一变。 他的脸上像是抹了颜料盘一样,先是欣喜,而后又一撇嘴,佯装怨怪。 “这么长一段时间,总算想起老头子了,哼,我倒要看看,小丫头这段时间有没有退步。若是疏于功课……哼哼,等着吧。” 说完,他就放在药锄,匆匆往村子中走去。 他脚步稳健极快,一点也不像是古稀老人。 药圣的嘴巴虽是紧抿着,但是看模样,眼神分明还带着笑意。 他寻了个私密的地方,仰头一靠,也进入到那神秘的梦境空间中。 刚一进门就看到宋澜衣手上动作不断,心思俨然没放在身前的《药经》上。 还未等到他说什么,他走近一看,就看见宋澜衣拿着几根不知名的花啊草啊,在那里编织成手链。 药圣不愧是以草药起家,一眼就认出,这花,这草,可不是简单的花草。 这花草,只有生长在东海深处,极为罕见难得,不单单是看起来好看,而且还有静心凝神,祛除疲乏之效。 宋澜衣一时编织入了神,见到药神走到她身前,手上的手环才刚刚编织好。 她看到药圣,就嗷呜一声扑到药圣身上,“老师!我好想你!” 药圣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心底隐约的一点气都没了。 再低头一看,宋澜衣眼中隐隐有水润,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是他嘴上还是不饶人,“眼泪收收,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抱着老师?羞不羞?” 宋澜衣听到这话,立刻被激起了好胜心。 她用手背一抹眼眶,信誓旦旦道,“胡说!我是女子汉,大丈夫,怎可轻易落泪。我宋澜衣是流血不流泪!” 吹吧你就。 药圣敢打包票,要是自己再黏黏糊糊和宋澜衣抱下去,估计小姑娘的泪珠子就跟珍珠一样滚落下来了。 宋澜衣一抹泪,掏出那个花朵手环,戴在药圣的手腕上。 她捧着脸,笑嘻嘻道,“老师,这个看起来不错吧?” 药圣矜持地晃了晃手腕,心底明明满意得不得了,但还是伪装出严肃的样子,故意轻咳了两声,“好了好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你还费心思。来,我先考考你。” 宋澜衣听这话也没不高兴。 她早就摸透这个小老头的脾气了。 别扭。 傲娇。 那边药圣已经美滋滋带着小花环,开始出题了。 这一次他出题的方向,是根据山海镜中的考核。 他身为药圣,为药道先行者,自然知晓山海镜中的考法。 如此一来,倒也算另类的开挂作弊了。 药圣原以为,宋澜衣这段时间不在,学业上总会疏忽一点,但是当真正检测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一惊。 药圣翻来覆去地看着纸面上的答案,讶然之下,话就从嘴边秃噜出来。 “你确定你这段时间是外出冒险了,而不是在家刷题了吗?” 宋澜衣一瞪眼,“老师,你可别看不起人!我宋澜衣那是什么人物?生而知之,你到底懂不懂?” 药圣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道,“给我说人话!在我面前还吹啥牛?” “嗯……我的意思是,我去外出游历采集药材的时候,也不断在心底温故知新……” 总而言之,就是悄悄努力,然后惊艳众人! 这才是卷王的真谛! 真正的卷王,不仅在众人面前卷,在背地里,还要忍受寂寞,偷偷卷死所有人。 /84/84009/19438947.html 第七十六章:小说之道 宋澜衣虽说有时候爱贫嘴归爱贫嘴,但是在学习修炼方面,那可是半点磕巴都不打。 是故她所说的话,药圣也都信了。 但是正是信了,他才愈发感慨。 他看着宋澜衣,仿佛就看到自己最初上学堂时,那些表面吊儿郎当,背地里偷偷学习努力的人。 该死啊! 但是现在……当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弟子后,药圣只觉得通体舒泰。 怪不得那时候老师都喜欢那样的学生。 换成他自己,他也喜欢啊。 一夜课程结束,在才气的熏陶下,宋澜衣已经从困乏的状态,转变为精神奕奕了。 学习,使她精神百倍! 这就是学习的力量。 而从梦境空间中醒来的药圣,看着手上突兀出现的小花链子,瞳孔一缩,接着嘴角就微微扬起。 他底下的药童还在奇怪,今天师父怎么起得这么晚。 进门来一看,就见药圣盯着小花链子,一副笑得……荡漾的模样。 小药童简直没眼看。 药圣待他们这些药童一向宽和,除了炼药的时候严肃些,其它时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不同。 当小童伸手想要摸摸那花里胡哨的小花链子时,药圣这次却罕见地缩回了手。 他手上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链子,一边道,“这是你们师姐送我的,可不能乱碰。” 药童睁大眼睛,“师姐?师父,你什么时候多收了一个师姐?师姐漂亮吗?师姐聪明吗?师姐是不是很厉害?” 药圣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的师姐,自然漂亮,自然聪明,自然厉害。” 药童眼神亮晶晶的,愈发期待起来。 “那……我们能见见师姐吗?” 听到这句话,药圣嘴角的笑意,顿时隐没下去。 他看着天,有些怅惘,但语气却依然笃定,“能,一定能。缘分会让我们相遇的。” 药童听得似懂非懂,什么缘分,什么开始,他通通都不懂。 但是他只知道,单看药圣这认真的模样,就知道这位师姐,在师父心底地位不低。 就当药童和药圣说话的间隙,药圣腰侧的一块刻有药圃的令牌突然亮起。 他神色一变,嘱咐了小童几句,就匆匆往静室走去。 药童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而当药圣进入密室的一瞬间,他手上掐了个诀,一抹神魂出窍,伴随着令牌,出现在天宇宫阙之上。 “药缺,好久不见啊。怎么样,南边的环境不错吧?刚好适合你养老。” 药圣听到这打趣的话,直接嗤了一声,“那边好,你怎么不去?” 那人讪讪笑了一声,没吭声。 这个空间内的,都是圣人,彼此少说也相处了几十年,说这种话,与其说是嘲讽,更多算是打趣。 很快,便有人找起来话头。 “说起来,最近事情可真不少。先是大乾的陛下开了海禁,然后又是梦蝶秘境出了问题,墨翟这时候应该忙得很,怎么还有功夫开启众圣之议?” 梦蝶秘境? 药圣这些日子,醉心于教书和采药,倒还真没有隔着南北距离,关注北面的小小秘境。 秘境一事,说来是一场机遇,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圣人来说,也只不过是那样罢了。 见药圣神色淡淡,有圣人就笑道,“药缺,这些日子你不在,你想来还不知道,这梦蝶秘境,居然真的跟那位梦主有关。据说,这梦主的传承,还被一个小丫头得到了。” “梦主?”药圣神色多了一丝波动,“是谁?” “忘了,就记得是个小姑娘了。” 小姑娘? 不知为何,药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澜衣。 随后他心中轻笑一声,他还真是魔怔了。 天底下的小姑娘那么多,他凭什么笃定,获得梦主传承的,就一定是宋澜衣? 众圣聚集在宫阙之处,随意闲谈,没了以往的光环,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大爷大妈一样。 只不过这些大爷大妈,动念之间,就可让山峰削为平地,可让汪洋变作前滩。 直到墨翟来到此地,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底下有人见他这副样子,心中稀奇,嘴上不由得打趣,“墨翟,你这是生了什么难言之隐吗?今日老缺在这,刚好让你看看呗。” 还不等墨翟开骂,药圣就先呸了一口,“跟你说了,别叫我老缺。” 听起来跟缺心眼子一样。 墨翟懒得理这群大龄儿童,他一挥手,面前就出现一副水镜。 水镜中浮现一大片桃林。 桃林上硕果累累,但是神奇的是,那桃林结出的果实,却尽皆都是饱满圆润,没有一丝虫蛀。 只不过在水镜经过放大后,眼尖的人,可以看见,在其中一株桃树的枝丫上,多出一个被摘走的痕迹。 这下,人群中当即有人扑哧笑出声。 “哈哈哈,谁这么缺心眼子,把这里的桃子都摘走了?” 就连百花圣人面纱下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 也许是活得岁月太过悠久,见过的无趣之事太多太多。 此时乍然见到桃子被偷了,甚至有圣人笑出了眼泪。 “我记得,这株桃树,还是二郎家的狗粪沤出来的。这偷桃的人……口味可真重啊。” 墨翟嘴角也微微上翘,他又添了一把火,“偷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东西。” 这老东西没有具体指代,但是他们都心领神会。 在场圣人纷纷失笑,“他又在表演那登天索了?” “想来也是的。” “哈哈,这众圣之中,恐怕也只有他能如此悠游自在,混迹在红尘之中。” 墨翟轻笑一声,“你以为他浪迹的是红尘陌上,殊不知,这也是他的道。” 一说到“道”的问题,众人都识趣地不再出声。 毕竟说到“道”,这就涉及了个人隐私了。 倒是说话的墨翟比旁人多知道几分。 那老东西究竟修得是什么道? 红尘道? 也许是,也许又不是。 他的道,依附于市井小巷,依附于芸芸众生,依附于烟火人间。 但若真要说依附于红尘? 好像也不是。 他只听那老东西说过一句,当他真正寻到他的道时,整个文道,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只因……他的道是——小说。 一种全新,不同于骈文、文赋的文体。 /84/84009/19438948.html 第七十七章:每个刚强的男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距离宋澜衣从秘境归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管家甚至以为宋澜衣得了什么嗜睡症。 怎么好好的姑娘,整宿整宿地睡觉,就连大白天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关键睡觉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个玉玲珑塔,死死抱着,就是不撒手,也不嫌那冷冰冰的玩意搁着慌。 宋澜衣也憋屈啊。 她能咋说? 她能说,哎呀,王管家,不是这样的,我睡觉可不是睡觉,曹公能在梦中杀人,我能在梦中学习内卷。 至于那玉玲珑塔呢,则更是调节时间流速,一天更比五天强。 这能说吗? 这得多缺心眼子,才能说出这话来啊? 是日,天晴,万里乌云。 定远城已然入冬,纵有晴空万里,太阳化作湛蓝天空的桂冠,也挡不住北风呼在身上的冰冷刺骨之感。 普通人在这时候,已经披上了厚厚的棉袄。 但是……宋澜衣可不是普通人。 她照旧一袭青裙,难得坐在廊下,吹着冷风,撸着猫,呃……棠溪看了一眼宋澜衣,想了想,还是“喵”了一声。 暂且就当做是猫吧。 就在这时候,王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眼眶红彤彤的,就像是受了什么欺负。 “不好啦,小姐,不好啦!” 宋澜衣放下手中的经义,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叔,我到家总共才十五天,你已经说了十五次不好了。你日日如此,在这给我签到呢?” 王管家听到这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幽幽地看向宋澜衣,哀怨道,“这是嫌弃我老了呗?” 宋澜衣无奈,合上书本,“王叔啊王叔,我真没骗你,我没嗜睡,那都是正常现象。说吧,又是哪踅摸来的新奇事情?” 最近王管家为了骗她不睡觉,在一个定远城里,天天到处找新奇事情,就为了让宋澜衣出去瞅瞅。 王管家说到这个就来劲了,“小姐,蜃境你知道不?就是那些海族里面,有一个可以汇集天南海北的人的地方。” 听到蜃境,宋澜衣又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晒太阳。 她以为什么呢。 合着就这东西? 自从她和蟹十八成为便宜兄妹后,蟹十八没少带她在里面瞎逛。 只是可惜,再怎么逛,也遇不着像上次偷桃老人一样的趣事了。 宋澜衣觉得,新鲜劲过了以后,逛蜃境……还不如回去睡觉读书。 有金手指不用……那不妥妥的暴殄天物吗? 王管家看着宋澜衣这副模样,心里跟有柳絮在挠一样。 “蜃境啊,你真不去?听说这次可是有大事发生!” 宋澜衣挠着棠溪的下巴,惹得棠溪斜睨了她一眼。 欺负她不会说话,真当她是小猫咪吧? 不过……这么挠着下巴也挺舒服的。 宋澜衣想了想,觉得最近长时间在不同时间流速下修炼,感觉脑袋都有点昏昏沉沉的,是应该放松一段时间,故而才佯装好奇: “什么事情?” “此次蜃境,面对海族、人族甚至是部分妖族都开放,据说是东海里的七公主要招婿。” 宋澜衣脸色古怪,不由得下意识出声道,“赘婿?”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王管家素来严肃的脸庞,此时不由得有些荡漾,“那可是东海龙王的公主啊。传闻东海物资丰饶,贝母珍珠于他们而言,如石子砂砾一般,随处可得。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 宋澜衣:“……” 每个刚强的男人,都有软弱的一面。 嗯。 她理解。 而且说不准,王管家想当赘婿,那是事出有因呢? 比如……胃不好,只能吃软饭。 只是说到招婿,宋澜衣还真有点好奇。 龙王的女儿会是怎么招婿的呢? 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千里螺,对着海螺里面喊道,“喂喂喂,十八兄,这里是小宋,听到请回答!哔——” 彼时,蟹十八正大摇大摆走在蜃境之中,他只觉得口袋中的千里螺发热发烫。 心有所感之下,他掏出手中的千里螺,刚一打开,宋澜衣清亮的声音就从海螺中传来。 “喂喂喂——” 蟹十八身边的一男一女,听到这声音,就是扑哧一声。 这一男一女,头顶皆有龙角,只是少女身着粉嫩短裙,白晃晃的胳膊小腿露在外边,非但没有一丝世人以为的风尘感,反而多了娇俏可爱之感。 男子则是一身墨袍,眼尾微微上挑,有一种风流多情之感。 少女好奇地看向蟹十八,“十八弟,这就是你新找的妹子吗?” 蟹十八听到妹子的声音,绷着的脸顿时乐了,“是啊,我这妹子,不仅人漂亮,还能说会道,我跟你说,小宋妹子懂得可多了。她能背出一整本的药经,还能写文章,写经义,听说还写了好多诗。” 少女嘴唇张成了圆圆的“o”形。 她忍不住道,“那小宋妹子,真有那么厉害?” 墨袍男子也多看了蟹十八一眼,“她写过什么诗?” 蟹十八说到这个,就支支吾吾起来。 倒不是他没打听过,而是他天生就不通诗书,什么诗啊文啊的,他看一眼就头疼。 所以宋澜衣写了什么诗,他还真忘记了。 墨袍龙角男子见状,微微一笑。 其中的诸多含义,尽在这笑容中。 蟹十八顿时就炸了。 “老六,你啥意思?有话你就说清楚,别动不动就笑啊笑啊!你说,你是不是对我妹子有什么意见?” 敖天苍也怒了,“老十八,你别以为仗着年纪小,我就不敢教训你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老六,老六的!” 蟹十八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老六?六六大顺,这有什么不好?” 敖天苍又是无奈,又是无力,只好自己退一步,“你那小宋妹妹不是喊你吗?你先把她带过来瞧瞧。” 蟹十八嗷了一嗓子,“对嗷,可不能忘了我妹子。” 说完,他就退出蜃境,身影在原地消失。 敖天苍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憨子……” 说完,他又转身对身着粉裙的敖欢欢道,“七妹,你也是时候该打扮打扮,准备择婿了。” /84/84009/19438949.html 第七十八章:全天下最大的地主儿子 说到择婿,粉裙少女一下子耷拉下来了。 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六哥,我不想择婿。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生命价值,寄托于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一说到这个,她似有万般愁绪。 敖欢欢托着下巴,美目中满是迷惘,“六哥,我是真的不明白,无论是人还是龙,亦或是妖蛮,能活一辈子,已经是值得庆幸。既然如此,在这上天赐予的庆幸中,为何不能潇潇洒洒地走完这一程?反而是将自己囿于世人的言语中。” 这番话看似极有道理。 实际上也极有道理。 但是敖天苍只是叹了口气,“七妹,你要明白,只要活在世上,世人的言语和指点,总会对你造成影响的。” 是这样吗? 敖欢欢有些不服气,嘟囔了一声,“与其嫁给一个素不相识,不懂我的心意的男人。我倒是更宁愿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姐妹。” 姐妹? 敖天苍眼皮子一跳,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不妙的感觉。 另一边。 蟹十八还在跟宋澜衣气冲冲地讲着刚刚的事情。 宋澜衣有些失笑,这蟹十八……别人都说他是憨子,但他倒真是有一副赤子心肠。 她拍了拍蟹十八的肩膀,“十八兄,不必着急。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另一边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宋澜衣定睛一瞧,就看见朱序临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身边还跟着一个海族。 这就是朱序临的神奇本领之一了。 即使身在蜃境中,他也依然有一种能够反客为主的气场。 宋澜衣冲他挥了挥手,“朱序临,你别告诉我,你也准备当赘婿去了?” 朱序临白了宋澜衣一眼,“我要是当赘婿,我祖宗能从坟头蹦起,敲我一棍子。” 蟹十八悄声在宋澜衣耳边问道,“这是谁啊?” “全天下最大地主的儿子。”宋澜衣回了一句。 蟹十八张大嘴巴,“那他是不是很有钱?” 宋澜衣猛点头。 “比我还有钱?” 宋澜衣沉吟片刻,怜爱地拍了拍蟹十八,“应该是的。” 蟹十八有点自闭。 几人一路瞎扯了几句,缓缓向七公主的择婿场所走去。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各类海族,还有人族夹杂其中,隐隐还可以见到妖族的身影。 只不过这些妖族都是经过仔细筛选,是属于未吃过人的中立派妖兽。 毕竟人族和海族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双方正处于蜜月期,自然不会干这种恶心的事情。 原本的锣鼓街,此刻都换上了一片红妆,贝母、珍珠、珊瑚、黄金乃至不知名的殷红似鸽子血的宝石,蔚蓝如深海的玛瑙,此刻都成了最普通的装点之物。 走在路上,隐约可以听到身旁行人的讨论。 “你们说……这次七公主会怎样择婿?” “抛绣球?”一名人族书生当即接话。 听到这个答案,周围海族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看就知道你是外族。小兄弟,你可是不知道啊,这七公主的夫王长相最为妍丽,是龙母最宠爱的夫侍。故而爱屋及乌之下,七公主也颇受龙母喜爱。” “七公主性子跳脱,又备受宠爱,这次龙母允许她自行择婿,她定然不会走寻常的路子。这次啊……准有乐子看!” “等等等等……”那书生揉了揉眉心,“夫侍……龙母……这是什么东西?” 那海族一脸诧异地看向书生,“你居然不知道?” 书生:……他应该知道吗? 那海族见书生一脸懵逼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百年来的东海龙王是女性,作为龙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伴侣,所以……毕竟你懂得嘛,龙性本……” 说完,他冲着书生挤了挤眼睛,就快步离去了。 书生呆了半天,这才扯了扯自己的脸颊,半是疑惑,半是期许,“就凭我这脸,能混个夫侍当当吗?” 宋澜衣:…… 吃软饭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吧? 蜃境中的时间,与外界同步。 此时蜃境中,天色昏暗,愈发衬得硕大的东海珍珠熠熠生辉,有一种奢靡却不糜烂的富丽堂皇之感。 远远看去,宋澜衣一眼就看到了一栋绣楼,绣楼上张灯结彩,深海鲛纱,江南丝绸,人间瓷器,在这里,都不过是最平凡的点缀之物。 单是那绣楼栋梁之上的九十九条黑龙,千万片龙鳞折射的光彩皆不一样,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绚烂至极的荼蘼风景。 只是当那身着红衣的女子从绣楼内走出,美目顾盼生辉的时候,就连九十九条黑龙,在此刻也都化作了陪衬。 宋澜衣的关注点却有些奇怪。 她的眼眸紧紧盯着红衣女子头上的……龙角。 圆圆的,看起来就像是玉石一样莹润,不知道摸起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也许是宋澜衣的眼神太过热烈,以至于红衣女子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和宋澜衣对上。 当两者目光相撞的一瞬间,宋澜衣非但没有尴尬,反而落落大方一笑。 大家都是女孩子,看一眼怎么啦? 敖欢欢见宋澜衣举止大方,难免心生好感。 这样举止得体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偷窥呢? 于是她将目光转到朱序临身上,见后者眼神茫然,心下了然。 装吧你就! 别以为姑奶奶不知道你那一套! 她瞪了朱序临一眼,又冲宋澜衣友好地笑了笑,以作安抚。 朱序临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就在他想要瞪回去的时候,敖欢欢却已经转过头去了。 他顿时就炸了。 朱序临扯着宋澜衣的衣袖,气急,“她那什么意思?什么眼神?我又没对他做什么?毛病吧?惯得她!” 宋澜衣拍了拍他,嘴上敷衍,“嗯嗯嗯,是她不对。” 朱序临听着宋澜衣这语气,就觉得危机感大起。 “宋澜衣,我是不是你最爱的朋友?” 宋澜衣还在看绣楼呢,她想也没想就道,“是是是……啊?什么最爱,朱序临,你恶不恶心啊?离我远点。” 朱序临被骂了,反倒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好嘞。” /84/84009/19439963.html 第七十九章:混在赘婿堆里的女人 蟹十八看到朱序临被骂了,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愣是想不明白。 他虽然读书少,但也听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难不成,这个小朱真是个傻的? 不然怎么被骂了,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朱序临的想法却是很简单。 他跟宋澜衣关系近,所以宋澜衣才能毫不避讳地骂他。 像是蟹十八,乃至那红衣女子之流,宋澜衣能随随便便骂他们吗? 宋澜衣看他那笑嘻嘻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又犯蠢了。 她也不管朱序临,自己迈步走向那绣楼。 蜃境很大,绣楼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还有一段距离。 直至走到绣楼下方,宋澜衣才愈发感觉到绣楼的高大与辉煌。 东海龙族……真有钱啊。 只不过……宋澜衣心中有些疑惑,这七公主把绣楼建得这么高大,究竟是为了什么? 总不至于是为了能够在抛绣球的时候,一球砸死底下的驸马吧? 不过很快,他就来不及思考这一些了。 只因一道阴柔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公主比武招亲,还需要女子在场了?” 宋澜衣脸色平淡,并未动怒。 无他,这种话,她在修行以来,已经听得太多了。 什么女子天生羸弱,什么女子无法科举,什么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什么女子无才就是德。 这就是世俗的偏见。 从修行的那一刻开始,正如宋澜衣对药圣许诺的那样,她接受的不仅仅是世人所谓的偏见,更是行路以来的风景。 修行一途,一饮一啄,冷暖自知。 甚至宋澜衣有时候还很想掏掏耳朵,鄙夷下这些偏见者。 怎么?你们骂人的招数,就只有这些吗? 听都听烦了。 她转过身,看到说话的人,眉梢微动,狐疑道,“我认识你?” 来者是一名长相阴柔,拖曳着青色鳞片蛇尾的男子。 宋澜衣又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呵呵一笑,“我当是哪家的读书人呢,好好的经义不读,什么男女偏见,倒是学了一套又一套。我再一看,原来是妖蛮,这倒是不稀奇了。” 蟹十八这憨子,不知是难得聪明了一次,还是误打误撞,接了一句话,“十九妹,为啥不稀奇啊?” 宋澜衣笑了笑,“因为……经义儒学,本就是人族的东西。妖蛮学这些,那叫作什么?那叫作画虎不成反类犬!把精华给丢了,反倒捡起了糟粕,你说……好笑不好笑?” 别人好不好笑不知道,但是蟹十八早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朱序临,眼中也难免有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们三个人中,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蟹十八和朱序临都是有身份的人,唯独宋澜衣……身份说低不低,但是高嘛,绝对高不到哪去。 但若是同这蛇族一样,以为宋澜衣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那则是大错特错了。 那蛇族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在这时候,绣楼顶上的钟鼓已经敲响,只见一金衣锦鲤娃娃抱着一个小鼓走了出来。 她先是在小鼓上咚咚咚敲了好几下,这才奶声奶气道,“今日东海七公主选婿正式开始!下面,请各位看官入一楼,解花灯——” 话落,就见一群乌泱泱的人、妖、海三族的俊朗青年纷纷鱼贯而入。 宋澜衣不方便进入,只能待在原地,摇头感叹,“这就是富婆的魅力啊。” 别说别人了,就说宋澜衣自己,也喜欢吃软饭啊。 正当宋澜衣摇头感慨的时候,绣楼之上,那红裙龙角女子再度走到楼阁之上。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只是看到宋澜衣的时候,蹙眉问一旁的锦鲤小童,“宋澜衣怎么不进去?” 锦鲤小童一脸懵逼。 这算什么话? 公主,你这是择婿啊。 在一堆男人中,混进一个女人,像样吗? 见锦鲤小童不说话,敖欢欢更加不虞。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宋澜衣是蟹十八的妹子,自然也是我敖欢欢的妹子。哪有姐姐在里面,妹妹倒在外面吹冷风的道路?” 锦鲤小童在心中腹诽,你有那么多个姐姐妹妹,平时到也没见你怜香惜玉。 只是当她往底下一张望,看到宋澜衣的那张脸时,她顿时明白了。 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锦鲤小童嘴巴一鼓,飞身向下一扑,就见一条红金色的锦鲤在水中游曳。 她看了一眼宋澜衣,吐出孩童一样清脆的声音,“宋澜衣,你为何不进去?” 宋澜衣见这锦鲤胖嘟嘟的,可爱异常,开了个玩笑,“我若是进去了,将那一众好汉挤下去,那你小姐岂不是要嫁给我了?” 小童思虑了片刻,从嘴里吐了个泡泡,这才道,“不会的,你要得第一,公主肯定会高兴的。” 因为这样,公主就有理由不嫁人啦。 宋澜衣失笑,但心中确实好奇,还是忍不住走进这绣楼中。 走进绣楼中,宋澜衣才发觉绣楼内部,可比外部看起来大多了。 绣楼中是一片水生世界,密密麻麻的花灯在其中悬浮,花瓣微颤间,有一种不胜凉风的娇弱美感。 不知何时,锦鲤小童已经跑到了高台上。 她身体是圆墩墩的,脸也是胖乎乎的一圈,藕节似的白嫩手臂,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仙童一般。 只是此刻锦鲤小童努力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威严几分。 她操着小奶音,开口道,“第一轮试,解灯谜。在场中,有九百九十九朵白色花灯,有九十九朵粉色花灯,有九朵红色花灯,还有一朵金色花灯。” “花灯的价值和难度,从大到小,分别是金色、红色、粉色、白色,其中,若是有谁能够解开金色花灯,那么就可以直接通过第一关。” /84/84009/1943998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