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摇滚》 同步01 追星 他们走进后台休息室,听眾的欢呼声彷彿还在耳边。本名陈明真的吉米身上掛着吉他,转身向旁边正在用毛巾抹掉脸上汗水的贝斯手,刚张口,贝斯手马上求饶:「别吧,先让我歇歇好不好?」 硬把到喉头的话咽回去,吉米的表情变得有点滑稽。 他们是目前大红的地下摇滚乐团《红丝绒》,前阵子终于签了音乐公司,要准备蜕变成地上乐团了。今天刚结束第三场在夜店的感谢乐迷演唱会。吉米作为主音吉他手兼主唱,个子高挑,加上喜爱作暗黑视觉系打扮,被乐迷冠上「黑王子」名号。殊不知这位在外高冷的黑王子,嘮嘮叨叨堪比中年大婶的程度。 「不是,我就说一下,」他还是没忍住:「第五首歌的贝斯独奏部分,我觉得我们没有配合好,你看,如果我这样弹,」手摸上吉他的琴颈,却发现贝斯手已经瘫在沙发上。「来嘛,我们来演练一下,起来呀!」 「此人已死,有事烧香。」贝斯手把毛巾盖着脸,而鼓手早已溜了。 吉米摸摸鼻子,为了大局着想,乖乖闭上嘴巴。《红丝绒》成立了六年,团员换过好几次,离开原因都是吉米太挑剔太烦人,直到三年前终于确定了固定团员,他可不想把能忍自己三年的团员气走。晚点再打电话好了。 这时,他们的经纪人走进来,恭贺他(以及精神已死的贝斯手)一番后,递给他一封信件。 「这是电视台的确定名单,恭喜你报名成功啦!好好表现,把乐团的名字带进大眾视野!」 吉米瞪大眼睛,兴奋地一把抢过信件,眼神随着手指在列表上滑动检查,找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吉米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把陷入半睡的贝斯手吓得弹了起来。 「神经病啊!鬼叫什么?」贝斯手顺手抄起旁边的小枕头往主唱的头飞过去。 「萧雨澈!」吉米紧握双拳用力捶了空气几下,才勉强把不让自己过于兴奋。「你看!萧雨澈真的参加了这场《同步飞扬》,我要跟萧雨澈参加同一个节目了!啊啊啊啊我圆满了!」 《同步飞扬》是一个以聚集二十个不同领域,新晋与资深的男性艺人,三个月内在宿舍里互相切磋与融合,把现有歌曲进行二次创作及演出的团队比赛型真人秀综艺节目。 到了节目开始录制的那天,参赛的艺人们纷纷到宿舍报道入住。当天的录制安排在晚上,下午两点前必须报到,而吉米一大早就抵达了。他匆匆放下行李后,坐在大门入口的交谊厅,看似在跟工作人员及到来的艺人们打好关係,实际上是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但凡喜欢听摇滚乐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知道《问号》乐团的传奇。一出道即爆红,稳坐摇滚乐团顶流位置20年,尤其是乐团的灵魂,主音吉他手兼主唱萧雨澈,虽然因为脾气火爆而常被媒体报道各种负面消息,但依然无法撼动其地位。直到有一天突然宣佈无期限休团,主唱直接销声匿跡了两年。 坐牢、过量吸毒、患上精神疾病、逃避黑社会的追杀,其间出现过各种千奇百怪的臆测,团员一概从不作任何回应。后来萧雨澈以幕后身份復出,给单飞的团员写歌和当製作人,深居简出,不再踏上辉煌的峰顶。 吉米真的猜不到这个节目组到底出了什么杀手鐧,可以把这个昔日王者哄入镜头。当他得到小道消息说萧雨澈可能会受邀参加这个节目后,他马上报名,什么人情关係都用上了,只求能进组。 当然,他给经纪人的理由是,《红丝绒》怎么说也还是小眾地下乐团,参加综艺是一个攒人气的好管道。他才不可能承认他是来追星的。 在这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吉米抱着吉他跟两位新人歌手在交谊厅弹唱,自娱自乐时,工作人员突然一阵小骚动。 他抬起头,看见门口的那个身影,漏了心跳。 萧雨澈。 他跟以往在舞台上的狂傲形象不同了。他的个子不算高,身材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精瘦,剪了一头清爽的超短发,身穿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和工装长裤,背着吉他琴包,身后跟着经纪人。吉米认得这位经纪人,从《问号》乐团时代就没换过。 萧雨澈脸上掛着笑容,跟导播握手交谈几句后,走进屋内,一路给大家挥手打招呼。 吉米有点看愣了。虽然萧雨澈的五官依旧,但他突然无法把眼前这位亲切和善中年人,和那个在舞台上砸吉他的狂躁摇滚主唱联想在一起。 「想不到节目组真的把萧雨澈给弄来了。」身边这位刚才一起弹唱,名叫白岭的年轻歌手,语气里有掩不住的赞叹。 对呢,这可是萧雨澈。因为萧雨澈,年少时的吉米迷上了摇滚乐,坚定地要当个摇滚乐手,组个跟《问号》一样强的乐团。 「他是我的偶像。」吉米脱口而出。 「谁不是呢?」白岭附和道。 因为入住和安排室友是其中一环录影,在确定自己的房间前,二十位参赛者暂时待在宽阔的交谊厅,节目组工作人员们则捣鼓着灯光与收音。参赛者们围着摆满食物但还不能开动的餐桌四周,三三两两或站或坐交流着。 吉米和白岭年龄相近,音乐理念上也很合得来,算是结成了盟友。萧雨澈拿着饮料,坐在另一端的沙发上。吉米发现,几乎每个艺人都都有意无意望向萧雨澈,但却无人上前交谈,那个陷在沙发里的小身影彷彿是个被群眾排挤,不受欢迎的可怜人。 「嘿,我们要不要去找萧雨澈聊天?」吉米提出。 「什么?我不敢!」白岭夸张地瞪大眼睛。「会不会打扰他?万一他不想跟我们说话怎么办?」 「不会吧?他看起来人蛮好的,刚来时还给大家笑着打招呼。」 「你不知道吗?好几年前他曾经因为在餐厅里被粉丝打扰,结果发飆砸东西,这新闻在网上烧了整个月。但我觉得,」白岭不忘维护一下:「人家在吃饭还去烦人,是我也会生气。」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他那时候还到处战黑粉,总之就是看不下一丁点骂萧雨澈的言论。他暗叹少年的自己也曾经是个狂热脑残粉丝。 结果,在他们这群艺人里最有人气的,反而没人敢接近,吉米觉得莫名好笑。 「各位老师,我们开始录影了,餐桌上的食物请随意享用。」导播用扩音器宣佈。 萧雨澈站了起来往餐追方向走,所经之处彷彿摩西开红海,人们都下意识挪开身子让路。这真的太好笑了,吉米心想。 他和白岭也趋近餐桌,他把两串从刚才就窥覬的烤羊肉,和一些沙拉放进盘子。 「羊肉串会辣吗?」几乎每天都从他的耳机播放的低沉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吉米觉得头皮麻了。 萧雨澈站在他旁边,眼睛在餐桌上搜寻。「我不想吃辣的。」 虽然!但是!怎么会这样?吉米明明还在内心感叹这个萧雨澈不一样了,但当本人一开口,他原来依旧是那个狂热脑残死忠粉。他内心在翻腾,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萧老师,我帮您吃吃看!」白岭凑过来,马上拿了一串送进嘴里。好傢伙,刚才不是不敢跟萧雨澈说话? 「老什么师?」他扑哧一笑,「叫我雨澈就可以了。你们呢?」 「雨澈哥,我是白岭,这个是吉米,我们都很喜欢你!」白岭的双颊都兴奋得透红了。「这个羊肉串不辣,好吃!」 「谢谢你们的喜欢,也谢谢你帮我试味道。」萧雨澈淡然地微笑着,拿了两串烤羊肉。 这种赞美他常听吧?走到哪里都有人说喜欢他,更别说演唱会里的万人高呼,他怎么会在意眼前着两个嘴里说着喜欢他的人呢? 「我不是普通的喜欢你!」吉米也被自己的声量吓到了。他眼角瞄到摄影机对准了这里,其他人也望了过来。他脸上发热。 萧雨澈似乎有点窘迫,搔了搔自己的后脑,露出一个吉米不曾在任何录像中看过的笑容。「嗯……谢谢?」 心脏暴击。好可爱。 绝对、绝对不会有人会用「可爱」来形容萧雨澈,至少不是消失前的那个他。虽然他个子不算高大,但光是站出来就有十足的霸气,帅气、冷冽、不羈、狂傲、火爆、失控、脱序,这些才是常用在他身上的标籤。 「我、我很喜欢你的音乐,你的所有歌曲我都会唱,都弹过,我真心认为,你的歌,全部都很超级无敌厉害!尤其是《花落时》的吉他独奏,是神!」吉米简直是豁出去了。「我不是那些普通歌迷,我从你的歌找到了理想与希望,我是你永远的死忠粉! 吉米不敢看四周,他觉得大家都被他惊呆了。大概连导播都傻眼了。 萧雨澈大笑了起来。「天啊你好有趣,你叫吉米是吗?我的歌能有这样的功能,实在太好了!真的谢谢你。」 这时不知道谁先开头的,大家竟然像是围观求婚现场一样,给他们鼓起掌来。完了,这段情节那么夸张,一定会被播出去,大家都知道他是来追星的了。 不过也值得,他因此跟萧雨澈开始了互动,其他人也发现原来他并不是那么难接近,纷纷过来搭话聊天。吉米暗自心中小剧场,萧雨澈不再被排挤,都是他的功劳。 晚餐时间后,大伙在在户外泳池旁的草地集合,开始安排宿舍的环节。充当宿舍的豪华别墅共有两间双人房和四间四人房,二十位参赛者以抽籤决定选房的顺序。 「你想跟谁一起住?」白岭问道。 当然是萧雨澈啊!!如果可以跟萧雨澈同住一间房,他这辈子何止圆满,简直升天了!!吉米在心中长啸,但表情保持冷静,反问白岭:「不知道呢,还要先看抽到什么签。你呢?」 「我想要跟你和雨澈哥一起住,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雨澈哥就不用说了,能跟他住一起的话,这都追星天花板了呀,说出去要羡慕死一大票人。」 白岭,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吉米心想。 「但只有两人和四人房,如果我们的抽到靠前的签,选四人房好吗?这样雨澈哥才有机会选我们房,」吉米顿了一下,补充道:「若他先选,而且选了两人房,我们就……看命运安排吧。」 工作人员拿着抽籤箱走一圈,参赛者们纷纷打开字条,有人欢呼,有人叹息。吉米迫不及待地查看。 「哦耶!」他忍不住欢呼起来,又是被各种注目。二号,他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白岭则有点惨,十五号。他马上把眼神投到不远处的萧雨澈,但对方在看往前方工作人员的方向,脸色有点凝重。吉米发现前方那是导播跟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讨论些什么,然后工作人员分别走向艺人们。 「吉米老师,请问您抽到几号?」吉米展示手上的纸条,工作人员再问:「您打算选双人还是四人房?」 「四人。」吉米当然知道真人秀节目还是会有剧本存在,为了控制整个流程不出差错。也许分房也有部分剧本……咦?是为了萧雨澈吗? 工作人员奔走安排了一阵子,他跟身边的白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一阵比较大的说话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不行,我为什么要让出双人房,我抽到了三号,要遵守规矩才公平。」说话的是在美声界颇有声望的卢有云老师,虽然语气是温和的,但却透着石头般的坚持。 这时,他看见萧雨澈站起来,往导播方向走,吉米赶紧跟上去,保持一段距离地关注。 「没关係,我们遵守游戏规则,不要为难。」萧雨澈说得很轻,但还是逃不过吉米引以为荣的听力。 「那合约……」 「没事,我会跟公司沟通。」 看来萧雨澈来参加节目的其中一个条件是要双人房,顺便也推测他抽到了很靠后的号码,才需要节目组张罗。地位高的就是不同,吉米可是只差还没跪下求让他进组,怎么可能还附什么条件。 问题被当事人解决了,很快便恢復安排室友环节的录影,当然大家都很配合地给予适当的表情反应,综艺嘛。 吉米二号,跟说好的那样选择了四人房,十一号是年轻的说唱人,选择了吉米的房间,接下来还有十五号白岭。四人房剩下一个位置了,吉米很艰难才勉强做好表情管理,不向着接着下来选房的艺人们露出「不准来」的狰狞模样。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终于轮到萧雨澈站了起来,还剩下两间房可以选择,吉米用力凝视萧雨澈,把毕生的念力传输出去。白岭比较直接,朝他招手。 在这个美丽的夜空下,漂亮的别墅里,吉米和白岭成为了迷弟的楷模,追星人的天花板。 「我们要当室友了。」 同步02 白月光 《同步飞扬》可贵的地方是,虽然属于真人秀,但节目组保证房间内没有装上摄影机。「我们是以音乐为核心的节目,希望大家至少在宿舍房间内可以真正放松。」 他们四人被分配到六号房,打开门环视一周,不约而同发出满意的赞叹。虽是四人一房,但房间是楼中楼设计,上下层并排着各两张单人床及置物柜,有独立卫浴设备,还有摆了沙发的交流空间,完全不会显拥挤。 「我想要上层里面的床位,可以吗?」萧雨澈先作出选择。 「那我睡上层的另一张。」吉米马上抢答,被白岭锤了一下背后。 「我睡哪里都可以,」另一位新朋友名叫宋子杰,海归说唱界新人,总是笑眯眯的,在英国出生成长,说话有奇怪的腔调。「不要睡厕所就好了。」 他们在各自的床位旁整理着行李。 「我们至少会当一个月室友,当然,希望大家都能留到最后。大家不如说说自己的睡眠习惯,可以做好准备,互相迁就?」萧雨澈先打破生疏的沉默。「我第一次跟比我小那么多的年轻人合宿,你们别嫌我老气啊。」 「怎么可能嫌弃啊,澈哥,」白岭的声音从下层传来:「你是我们的偶像,你说什么我们就听!」 「对对对,」带着奇怪腔调的另一把声音:「我爸超喜欢你的,我从小就听你的歌长大,喜欢都来不及了。」 吉米只会对着他点头如捣蒜。 「你们别这样,我好尷尬。」萧雨澈再次露出那个让吉米觉得可爱的笑容。「我只是个普通人,把我想象成那么高位置的话,我连屁都不敢放了,免得破坏你们的好印象。」 没想到萧雨澈那么真实,气氛一下就轻松起来。 「我先说好了,我会说梦话,有时候会有点夸张,你们别被吓到。哎,是没想到会住四人房,本来以为让一个人受害就好。」他无奈地搔头。「如果我很吵,你们可以把我叫醒,用叫的,别接近我,我会有起床气。」 原来这是合约上要求双人房的理由,好可爱。吉米捂心。 录影结束后的时间原本也不早,他们聊了一会,轮流去洗澡后,便关灯躺下。 吉米听到下层还在继续轻声聊天。宋子杰和白岭都是开朗又随和的人,萧雨澈出乎想象的和气又开得起玩笑,吉米很期待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定可以处得很好。 他像个第一次参加毕业旅行的孩子般兴奋,心中哀嚎明天得八点起床,却又睡不着。下层变安静后,他听到旁边床上的人时不时还在翻身。 萧雨澈睡在他旁边呢。他回想起自己在十三岁的时候,在朋友家看《问号》演唱会录影的那种震撼。那个舞台上拥有窒息魅力的萧雨澈,从此成为他心中的白月光。这道白月光,现在在他旁边,他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要不是夜深了,他很想要边手舞足蹈边胡乱怪叫。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不是很久,吉米进入半梦半醒时,旁边传来了声音。 「嗯、呜,滚开……呜……」那是很愤怒压抑的低吼,夹杂一些听不清在说什么的音节。吉米醒了过来,仔细听着。 萧雨澈的呼吸急促,口齿不清地梦囈着,偶尔会提高声量喊「走开」、「滚」之类的,他看起来感觉不太好,吉米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叫醒。 「澈哥?」白岭醒来了。吉米把头探出去,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让他们看得见对方。 「要不要把他叫醒?」吉米寻求意见。 「我觉得叫吧,他好像作了不好的梦。」宋子杰躺在床上加入了讨论。 突然砰的一声,把他们吓噤声,萧雨澈也停止梦话了。 「怎么了?」宋子杰坐了起来。 「好像是澈哥揍了墙壁一拳。」 「天啊,他还好吗?」 吉米趋近旁边床位探视一会,再对下层轻声说:「还在睡。感觉是冷静了。」 他们三人对视了一会,便作手势表示散会,回去各自躺倒。 * * * 吉米洗刷完毕出来后,萧雨澈依然坐在床上,双眉紧锁,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澈哥,浴室空出来了。」吉米谨记教诲,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那两道浓密的剑眉锁得更紧了。片刻,他就趴下把脸埋进棉被,咕噥了一句话。 吉米有点傻眼,他听到了什么?「不要」?节目组的车九点会抵达,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吉米把头探出去,跟下层的两人用手势和表情商量对策。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 「喂?」 「哈囉,是吉米老师吗?不好意思,我是小杨,萧雨澈的经纪人。真的不好意思,我擅自跟节目组要了你的联络号码,雨澈跟你同房对吗?」 「喔,没错。」他望向隔壁床。 「雨澈是不是还没起来?」 「呃,对。」 「那傢伙!」电话的另一边小声骂了一句,但吉米听见了。「对不起了吉米老师,按规定,非相关人员不得进去宿舍,所以要麻烦您一件事情。雨澈蓝色手提行李箱里面有一个褐色小布包,里面是咖啡掛耳包,可以请您给他泡一杯吗?他就会清醒了。」 「是可以……但那是他的私人物品,我这样翻找……」 「不用管他!」吉米震惊了,现在的经纪人是这样霸气的吗?「给您添麻烦了。如果有需要,任何事情,随时都可以联络我,谢谢,谢谢了。」 吉米按照指示找到了咖啡掛耳包,泡起来即刻香味四溢,喝着即溶咖啡的另两位室友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没多久,萧雨澈就如小杨预言一样,臭着脸爬了起来,幽魂般进去浴室梳洗后,抱着咖啡呆坐了一阵子,色彩才慢慢回到他的眼里。 「啊,快九点了。」起床后的第一句话。「啊,糟了。」他好像才刚发好链条的机器人,连忙大口把咖啡喝完,回到上层床铺,站在角落换衣服。「你们别等我。」 「没事的澈哥,还有时间,别急。」他们三人已经准备完毕,并排坐在交流空间的休间沙发上。 萧雨澈背着吉他,一边下楼一边把鸭嘴帽戴上。「啊啊我真是的,好丢脸,完全就是个坏榜样。好了,走吧走吧。」 吉米看见他在揉着手背骨节。「你的手还好吗?」 「不知道,有点痛。」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我昨晚是不是很吵?」 他们三人顿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这略显尷尬的沉默让萧雨澈明白了。「唉呀,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等下找导播谈谈,让我换房还是怎样的……」 「不用换啊哥,」白岭依旧是直球。「我们都喜欢你,想跟你住,除非你不想跟我们住了。」 吉米和宋子杰马上附和。老实说,虽然昨晚确实是有些吓到,但吉米不想让萧雨澈跟别人住双人房,更不想要他落单自己住。 他们搭同一台保姆车到不远的舞台录影馆。参赛者在录影馆底层的食堂享用餐点,再到各自的休息室去准备。今天的拍摄内容是出场舞台,每位参赛者都拿出自己的代表作。吉米觉得这个环节类似是一种下马威,亮出底牌,一比技艺。 吉米画上了眼线,戴上礼帽,身穿一袭黑西装,变身《红丝绒》乐团的主唱黑王子大人! 准备完毕后,在指定时间前回到后台,参赛者们分散在后台,在轮流彩排的空档里,各自在作最后衝刺的演练。 他找到了他的三位室友,白岭和宋子杰都换上了亮眼的演出服,正在喃喃自语地轻声练唱着,萧雨澈还是穿着早上看起来是随便搭配的那套,只是头发有用发胶抓了起来。他抱着还没插电的红色电吉他,手指在琴颈上俐落滑动,弹出闷闷的声音。 吉米认得出这把吉他,在《问号》的演唱会上出场率很高,全球限量版。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该羡慕萧雨澈拥有了这支梦幻吉他,还是羡慕吉他能被萧雨澈拥有。 等等,他在想什么? 吉米摇了摇头,别乱想,该集中精神准备舞台了。唱得太烂就算了,还要被萧雨澈听见的话,他真的会想要乾脆人间蒸发。 第一次表演是由出道年资决定上台顺序,后台有一块大萤幕,即时播放舞台的状况,让在后台的参赛者也可以欣赏演出。舞台前坐的是一千位报名并经过抽籤的观眾,还有十位节目组的特别评审,观眾与评审共同现场投票参赛者的去留。 就是比人气的舞台。如果没有观眾缘或知名度,技术再好也有可能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 「我觉得我在下次或第三次舞台就会被淘汰。」昨晚聊天时,宋子杰说道:「我是很新的新人,说唱又很小眾。但是没关係,志在参与,有一点曝光度,还可以在这个节目里认识到你们,就很够了。」他双手比赞,笑得灿烂。 毕竟是综艺节目,不能对结果太较真,吉米心想。自己所展现出来的表演有对得起舞台就好了。 演出顺序表出来后,吉米有点惊讶萧雨澈并不是压轴,在他的后面还有五位参赛者,最后一位登台的是唱美声的卢有云,就是昨天分房时很坚持不换的老师。也对,后面这五位参赛者的年龄摆在那边,出道时间确实比萧雨澈还久,是他自己粉丝滤镜了。 舞台录影开始后,吉米顿时对节目组筛选参赛者的能力涌起了涛涛敬意。虽然先上台的都算是新人,但可谓卧虎藏龙,各有本领。若他是台下观眾,真的无法决定该把票投给谁。他觉得,以他的资歷来说,就算自己是一轮游,光是能跟这群优秀的艺人站在同一个舞台就已经是一面光荣勋章了。 吉米接在宋子杰后面上台,相隔一位后就到白岭。表演完后,他们坐在一起,轻松地欣赏表演。 「先上台也是挺好的,早死早超生,哈哈哈。」白岭说。 「对,如果还没表演,我一定没心思看别人的舞台。」宋子杰转身看看后面还在努力演练的参赛者。 「嘿,我们还没交换联络呢,互加一下?」吉米拿出手机。他们已经是处于放暑假的心态了。 「你们在干嘛?加友不算上我?」萧雨澈拉开椅子,在他们那桌坐了下来。「可以也加一加我吗?」 「加!多怕是你不加我们!」他们马上拿起手机争先恐后地凑到萧雨澈面前。「你还没上台,我们不想打扰你。」 「我很久没站上舞台,有点紧张。我的账号名字是这个。」 「两年多了。」吉米脱口而出即马上后悔。只要是粉丝,就知道《问号》的成员从不说休团和主唱神隐的事情。他会不会踩到雷了? 「时间过得真快,原来已经两年了。」萧雨澈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吉米放下了心头大石。 「澈哥为什么要休团?」吉米和白岭马上朝发问的宋子杰打出杀人眼神。这个海归!问得还挺顺口?! 「没什么,就累了。」萧雨澈依旧是没什么的样子。「是很对不起粉丝,都是因为我的任性。还好团员们没有围殴我哈哈哈!」 还会打哈哈,吉米的大石又再落下了。宋子杰开口还想要继续问,吉米用力拍他肩膀。「看表演啊!」 第十三位参赛者站在台上演唱时,萧雨澈离开他们,到准备通道等候。吉米心情高亢了起来,节目剪辑播出应该是半个月后的事情,所以这个现场的观眾是两年来第一批见证萧雨澈復出台前。 萤幕开始介绍第十五位参赛者,后台的所有人都暂停聊天,把眼光锁在萤幕上。舞台前观眾爆出热浪般的欢呼甚至传到了后台。 『我们有请,《问号》乐团,萧雨澈!』 《花落时》的前奏响起,那个彷彿变得高大的身影从背光中走上舞台,吉米转不开眼。当舞台上的人一开口,什么回忆就都回来了。 花光打工的钱买专辑、随着他的脚步参加不同城市的演唱会、在家人的反对中坚持玩音乐、熬出成绩后父亲的那个点头,点点滴滴,音乐路上的喜怒哀乐,全因为他。 歌曲间奏是长达两分鐘的电吉他独奏,奏出人声无法达到的高昂悲鸣,时而又低沉控诉,速度与幽婉交互,把整首歌推上高潮,吉米感叹,是怎么样的天才可以写出如此触动人心的音乐? 最后同时戛然而止的人声与音乐,整个舞台的灯光全熄,留下一盏暗淡的投射灯,往下直打在仰头跪在舞台上的演出者。全场观眾继续维持了静默片刻,才爆出掌声。 吉米这才发现泪水滑下了他的脸颊。 同步03 痴与狂 后台的参赛者透过萤幕,在主持人宣佈舞台环节圆满结束,请观眾投票后循规定路线离场后,也一起响起了掌声。这时,萧雨澈才回到后台,往六号室友的方向走去,擦身而过的参赛者们都给他举起大拇指,他一律合掌微微鞠躬回礼。 「澈哥,你去哪了?」白岭总是非常积极,吉米还记得不知道是谁当初不敢跟偶像说话。「刚才哥的表演实在精彩,那个旋律和歌声,太让人心碎,好多人都被唱哭!吉米就是其中一个。」 吉米给白岭一个白眼。「你呢?还不是哭得超丑的。」 「哈哈,有那么夸张吗?」萧雨澈把吉他收进琴包,笑着说。 「真的!」宋子杰用上夸张的肢体语言:「要怎样才可以把歌唱得那么有感染力呢?听现场的那种感动,我都起那个什么皮瘩了!」 「鸡皮疙瘩啦!」吉米发现萧雨澈右手背的指关节淤青了。「澈哥,你的手……要不要擦点什么?」 「这个?」萧雨澈看着自己的手。「没事,只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弄到的。」 三个年轻人交换眼神,决定转移话题。 参赛者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之后回宿舍晚餐后才进行宣佈排名环节的录影。萧雨澈选择回休息室,而六号房的三位年轻人则到食堂去喝饮料间聊,预测投票结果。虽然这是出场舞台,不会有人被淘汰,得票率是以两场累积计算,但他们已经把淘汰感言准备好了。 「反正有参加就赚到了。」白岭看得很开,「这个电视台的节目收视率都很高,有出镜,就往我们的理想多往前一步了。」他举起果汁。「还赚到了友情!」 「耶!」碰杯。 好消息是这次他们全员排名都在安全区,本来还担心自己会垫底的宋子杰排在十七。让吉米震惊的是,萧雨澈排名竟然只有第三。不是吧?怎样都是一或二呀!他知道这行为很脑残粉,但不由自主地在内心对前二名的参赛者刻薄检视起来。 他转过头看旁边,发现白岭的脸神也是懵的,反而当事人正在愉快地给别人道贺恭喜。接下来的选歌和分队环节,吉米显得心不在焉,反正他们下午就讨论好各种方案。有赖白岭的带领和迅速反应,六号房如愿抱团,共同再创作和表演第二次舞台的歌曲。 终于解散回到房里后,吉米终于有机会一吐憋屈。「澈哥的排名,我不太服气!」 「当下我也傻眼,现场的气氛有谁比澈哥更炸的?」白岭赞成道。 「别这样说,艺术是很主观的,没有真正的输赢。以观眾投票的话,要知道摇滚乐怎么样都不算大主流,而且前面的老师确实都很有实力。」萧雨澈还是一贯平和的语气。 萧雨澈说得没错,可是吉米就是意难平。 他们聊了没一会就不知怎的开始弹唱起来,邻居们闻声而来串门子,首先是一支木吉他,电吉他再加入,然后还有人不知道哪里找来了木箱鼓,六号房开起了小型音乐交流会。从一开始的四人,最高峰增到了九人热闹挤在一起,随着夜渐深,回到四人,接下来两个趴到了床上,剩下吉米随着萧雨澈用木吉他刷出轻柔的和弦,随意哼着。 这样的夜晚好快乐,吉米希望永不停止。 在最后一个和弦馀音逝去时,萧雨澈抬起头来,吉米知道还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好像很晚了。」萧雨澈望向已经躺平的下层室友,轻轻说道。 「嗯,还好明天的录影在下午才开始。」 「那就,晚安了。」 「晚安,澈哥。」 一夜无梦,直到吉米被忘记关掉的闹鐘声吵醒。打算回笼,睡眼惺忪间发现隔壁的人坐在床上写着什么。 「澈哥,你怎么起得那么早?」昨晚他们接近四点才解散。 「早呀,我没睡。」 「没睡?」吉米错愕,马上撑起身子。 「有几个旋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不写出来我睡不着。还差一点就好了,你别理我,继续睡吧。」 吉米心里是想要陪他一下,但敌不过睡意,意识一会就离开了躯体。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午后了。 他走下楼,跟下层室友打招呼,约好等下一起去午餐,看不见萧雨澈的身影。 「澈哥呢?」 「他留下纸条说去了排练室,待会我们午餐顺路去叫上他。」 「你们吃早餐了吗?」 「什么早餐?」白岭笑了出来:「我们也是比你早了一个多小时醒来而已。」 「澈哥说他整晚没睡。」 白岭和宋子杰瞪大眼睛。「咦?等下四点就要集合,他不打算睡了吗?」 吉米耸耸肩。 他仨一起出门,排练室在宿舍的隔壁栋,他们散步过去。在分组合作第二次舞台时,每个组也分配了一间专用排练室,以便集合练习。他们推开排练室的隔音门,室内的音箱传出带着回音效果的吉他独奏。他们悄悄走进去关上门,静静欣赏。 吉米见识到何谓音乐狂人。超过28个小时没睡的萧雨澈站在音箱前,背着那支红色吉他,一脚踏着拍子,忘我地沉浸在音乐里。吉米身为死忠粉,敢打包票这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新歌。 即使双手已垂下,吉他钢弦的颤抖馀音依旧在跟音箱纠缠了片刻。萧雨澈转过身来,身体轻震了一下:「吓死我!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来叫你去吃饭的。」吉米拍着手:「太好听了,真的太好听!」其他两人也拍手附和。 「哎,那么快就吃饭时间了?」萧雨澈把背带绕过头顶,放下吉他。「这首歌还没完成,这是大家在昨晚唱歌给我的灵感,你们都是共同创作者。」 「哇啊啊澈哥这样说,我快感动死了!」白岭夸张的地捂心作晕倒状。 「少来!」萧雨澈赏白岭一个拍背。「走吧,吃饭去。」 「澈哥,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我给你带饭回房里。」虽然对玩音乐的人来说,熬夜是常态,但吉米还是有点担心。加上,这样想好像有点不礼貌,萧雨澈不是年轻人了,还是要养生一些比较好。 「没事,我不累。早上我思考了一下,我们第二次舞台的歌曲《未到终点》可以怎样编曲,等下我们一起来讨论。」 他的效率那么好,睡到下午的吉米,心中惭愧了五分鐘。 除非是全日在舞台的录影日,不然宿舍的厨房每天都依时供应饭菜面中西自助餐,伙食算不错。他们拿了餐点后,坐在一桌。萧雨澈开始分析《未到终点》的曲风,提出几个改编大方向,讲解可以怎样玩风格,滔滔不绝。吉米注意到他只拿了沙拉和一颗小圆麵包。 「澈哥,你早上吃了吗?」他打断讨论主题。 「咦?啊……忘了吃。」若吉米不是正在直视萧雨澈,就不会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有瞬间的闪烁。 「现在你只吃这样,够吗?」 「嗯,够了。」彷彿被抓包挑食的小鬼,他安静下来,叉起沙拉,吃给家长看。 萧雨澈是大前辈,吉米知道这样做似乎越界了,而且一个弄不好,还会被讨厌,但他就是囉嗦又鸡婆,这样的老母亲个性可吓走了好几个团员。『如果有需要,任何事情,随时都可以联络我』,吉米记得经纪人小杨这样说过。 他在桌下用手机传了个讯息给小杨。片刻,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杨。 「不好意思,吉米老师,雨澈在你旁边吗?他手机关机了。」 「嗯,是的。」 「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把手机交给他?如果觉得尷尬的话,没关係,我再找其他方法联络他。」 「可以的,没事。」 吉米把手机递到萧雨澈面前,他有点错愕。接过手机,餵了一声,话筒爆出「萧雨澈!!」 他连忙带着手机走出交谊厅,低声回应着。 「那是谁?好凶啊。」白岭傻着眼问吉米。 「澈哥的经纪人。」吉米眼神锁定在门外开始踱来踱去的萧雨澈。 「经纪人?听起来比较像追债的。他怎么会跟你联络?」 吉米挥一挥手,示意先别聊这个话题。门外的人看起来很焦躁。 「我说了三百次我知道了!可以了吗?!」一声怒吼,原本热闹的交谊厅顿时静了下来,全都望向声音来源。 萧雨澈一脸怒气地进来,这个气势,吉米丝毫不怀疑他会直接被揍死。粉丝热知识:《问号》乐团全员练过自由搏击。 六号房一桌面面相覷,气氛降至冰点,其他在交谊厅的人噤了声,连原本穿梭在人群之中拍摄日常的摄影师也愣住了,毕竟萧雨澈狂躁名声在外。 萧雨澈在他们桌前猛地举起吉米的手机。吉米默默跟这台买了才三个月的手机说再见,如果是往他的头上砸,说不定还可以一起上路。出乎意料,在空中的手又默默放下,把手机拋在桌面,萧雨澈像洩了气一样瘫坐下来,双手掩面。 没人敢说话。 「……对不起。」声音从指缝闷闷地溢出。「我……」停顿了一阵子,他站了起来。「我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好了。」 经过吉米身后时,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轻轻说:「谢谢你,吉米。」 吉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感觉死里逃生。 萧雨澈离开后,交谊厅很快恢復了原来的状态,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除了六号房那桌。 他们心中有各种疑惑,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合适。洋人个性的宋子杰率先打破沉默:「我觉得澈哥有点问题,不太对金。」 「是不太对劲,」白岭顺便纠正他的发音,「可是我们能怎办?不能直接去问他吧?」 他们又陷入沉默。 用餐完毕后,他们回到六号房,轻轻打开门,看见萧雨澈坐在沙发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吉米往身后做了个安静手势。 「你们回来啦?」他发现了他们。「可以聊聊吗?」 三个年轻人像是去见训导主任的高中生,乖乖地面对着萧雨澈,并排坐在床铺上。 「你们干嘛?那么拘谨。」萧雨澈笑了。「好像很怕我。」 「没啊,哥,我们……」三人互相交换眼神,没人继续接话。 「我当你们是我朋友,所以也不想瞒你们。如果你们接下来觉得跟我同住不舒服,可以直说,不勉强。」 吉米觉得四周的空气凝固了,胸有点闷。他感到眼前这个人快碎了。 「你们都知道我消失了两年,復出后也没在幕前出现,」萧雨澈直接切入主题。「这事一开始时,我跟团员们达成共识,一概不对外说,但隐瞒了那么久,我很辛苦,团员们也不好受。本来想要冷处理,反而让媒体一抓到任何风吹草动,什么话都敢写。」 除了海归宋子杰,其他两人用力点头。任何奇怪的传言都会被写得像真的一样,死了疯了坐监牢了,崩溃了出家了被富婆包养了,没有最夸张,只有更夸张。 「我决定参加这个节目,因为我想要尝试回到幕前,我不能让《问号》给我陪葬。他们,就是团员和经纪人,原本不愿意我来,我作了很多承诺才放行。很对不起他们,我很任性。」 他停顿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思绪,再缓缓说道:「虽然我有打算在适当的时机对外公佈,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先保密,我的团员还有活动,我不想在这时候对他们造成困扰。可以吗?」 「当然!」吉米转身问道:「对吧?」 「当然,虽然我真正认识澈哥才三天,但你对我来说就是陪我渡过整个青春的熟人,澈哥说不能说,我就什么都不说!」白岭一如既往的直球。 「我们是朋友,朋友会互相保护。」宋子杰举起拇指。 萧雨澈露出温和的笑容。「谢谢你们。」 他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坐姿,眼神飘到窗外去。「两年前,我的脑子病了,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太正常,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这是病,直到两年前突然不太妙,是没有办法在人前出现的程度。」他自嘲地笑着。「媒体蒙对了,广义来说,就是疯了。」 这料爆得有点猛,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吉米甚至忘了要呼吸。 「医生说我双向情感障碍,俗称躁郁。」他转过来,面对那三位年轻人。「但我要先声明,我从来没有让别人身体受伤的行为,都是媒体乱写。」 虽然在这个社会已经说不清谁才是正常,医院里的精神内科总是高朋满座,精神疾病名称在网络上像潮语一样通用,但真正有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坦诚自己脑有病的这个状况时,尷尬到脚趾可抠出地道的气氛仍然笼罩着他们。 「儘管我算是稳定了很久,但若你们心里不舒服,或是担心我随时会爆,觉得不安全,没关係,我知道我以前确实有些惊世骇俗。」 萧雨澈的坦诚确实对吉米带来各种情绪,可是他保证里面绝对不含讨厌或恐惧,更多的是心疼。正当他纠结着要怎样开口,旁边的宋子杰率先打破尷尬。 「我刚才说了,我们是朋友,很高兴澈哥愿意跟我说。没有人是艷意生病的,我们互相瞭解多一些,还能互相照看。」腔调有些怪,但说得好,吉米内心激赏。 「子杰说得没错,我们相处得也挺好的,简直相见恨晚,对吧?」白岭问道,其他两人马上点头赞同。「只是,我只是担心,参加这个节目不会让你有过度的负担吗?」 「没事,我有在吃药……啊糟。」他的脸色变了一下,马上接着说道:「有时候还是会突然情绪变化得有点过头,如果发现我话说个不停,太过兴奋,还是太沉醉在某些事情之类的,请制止我。」 「当然没问题,不是我夸张,我真的挺会照顾人的。」吉米无奈地抓抓头:「只是我的团员都觉得我烦,说我比他们老母亲还囉嗦。」 萧雨澈愣了一下,便扶额大笑起来:「天啊!我该开始害怕吗?」 身旁两人也忍不住扑哧出来,缓和了气氛。 「我的其中一条承诺,有任何不对劲就退赛。老实说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劲,什么是不对劲了,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经纪人小杨,比我还像神经病,真要命。」夸张地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确实是个狠人。」吉米附和。 交换过眼神,他们便笑作一团,两个似懂非懂的室友脸上也一扫阴霾。 同步04(上)同盟 他们口中的那位狠人,先斩后奏联络导播给萧雨澈请辞了晚上的录影,再讯息吉米,请他确保萧雨澈留在房间休息,必要时反锁也可以。吉米怎可能敢。 他们千叮万嘱后,才关上房门,独留趴在沙发上带着哀怨眼神的萧雨澈。今晚录影地点是交谊厅,内容是轻松的宿舍生活,因此萧雨澈的请假并没有对节目带来太大影响。 导播安排参赛艺人们玩小游戏,一群年龄跨度颇大的男人,刚开始还有点礼让客气,到后来根本平均精神年龄五岁,不能再多。毕竟男人只会增加年龄,不会长大。 当录影结束,导播宣佈解散后,参赛者们拍手欢呼。白岭和宋子杰与大部分馀兴未尽的艺人,继续留在交谊厅或室外泳池旁聊天,享用节目组准备的宵夜。吉米心里不放心,给大家道晚安后,便上楼去了。 轻轻打开门,六号房里一片昏暗,藉着窗外街灯的余光,他走进房里,发现萧雨澈蜷缩在沙发上,呼吸安稳,怀里抱着的吉他快掉到地面。吉米把它接着,放到角落的脚架上。 他蹲到沙发前,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端详他的偶像。在对方醒着的时候,他不好意思盯太久,以免显得不礼貌。 跟他所收集的录像、照片、海报上相比,这人即熟悉又有点陌生,少了距离,多了气息。萧雨澈的长相属于冷峻的帅,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看着就很少年气。以前留了一头中长发,舞台形象即癲狂又不羈,随意一个冷眼瞪过来,马上收割一大票粉丝的尖叫与爱心。 儘管眼前人有着长相显年轻的先天优势,但毕竟开始步入中年,仔细一看,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痕跡。吉米想起萧雨澈在醒着的时候其实跟外界的既定印象不太一样,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后发现,他其实总是在温和地笑笑,随和好商量,一直以来外界总是用脾气暴躁,心高气傲来形容他,原来是病了吗?可是跟药物控制后的平稳温和,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萧雨澈? 两年前病到无法见人的状况,到底是经歷了什么?他的音乐触动了那么多人的心灵,甚至成为指引吉米走向未来的光,而他原来却是站在黑暗之中。吉米感到胸里揪成一团,他想要更瞭解这个人,想要问很多问题。在昏黄灯光下的萧雨澈,从神台走了下来,成为活生生的人。 吉米彷彿是要确认这是真实的那般,手指轻柔地碰触对方的脸,滑向微启的唇。他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薄唇柔软但略乾燥,他想起萧雨澈在唱歌时,总会不经意舔唇,非常性感。 萧雨澈的身子颤了一下,伴着一声急促的鼻音,吉米惊慌弹开。他的脸火辣起来,刚才……他差点亲了下去。 萧雨澈的双眉皱起,咕噥着没意义的声音。吉米按着自己狂跳的心,庆幸对方没醒来。他马上抄起浴巾,逃进浴室。 夏天里的冷水似乎也不怎么冷了。花洒流出的水柱衝不掉他的思绪,他忆起萧雨澈在演唱会上常脱掉上衣,汗湿的中长发黏在他的脖子上,肩膀上压着吉他背带,背带下是线条流畅的肌肉。彷彿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以前觉得很酷炫的每一幕,都变成了火辣。 事情似乎往他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谁可以来制止? 淋浴出来后,他甚至不敢看萧雨澈一眼,匆忙躲到上层自己的床铺去,拿起手机刷视频,但天晓得他的心思都被下层沙发上的那个人锁死。那蜷成一团的躯体,那两片微启的薄唇,在他脑里挥之不去。 矜持什么呀,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再不去亲一亲,以后就没机会了,恶魔吉米在他耳边轻语。 你太过分了,他是大前辈,是该毕恭毕敬供奉起来的神,竟然想要偷袭,你该懺悔,天使吉米在另一边耳朵怒嗔。 真的不要?他可是萧雨澈,只有傻子才不吃在嘴边的天鹅肉。天啊你思想好脏,懂不懂礼义廉耻? 所幸室友们从远到近的谈话声把他从天人交战里拯救出来,谢天谢地。室友们在门外走廊跟别人道晚安后,进门来发现灯没有亮,便降低了声量。 「吉米?」白岭踏上几步台阶,看见手机萤幕的亮光,「还没睡?」 「嗯,还没。」他有点紧张,但只要他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刚演完了好莱坞战争大片。 「澈哥睡很久了吗?」白岭往沙发方向指一指。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就睡着了。」吉米放下手机。 「要把他叫醒,让他到床上去睡吗?」 他看看时间,刚过十一点。「试试看吧。」吉米从上层探出头,看到那人的时候心脏还是漏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气。 「澈哥,醒醒,萧!雨!澈!醒醒!」白岭站在距离两米外,用比正常高一点的声量叫道,谨记第一天萧雨澈的警告:不要接近刚起床的他。 吉米和宋子杰也帮忙叫了一阵,正要放弃的时候,萧雨澈睁开了眼睛,毫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呃,澈哥,到床上去吧,睡沙发不舒服。」 萧雨澈在沙发上,目无表情地呆坐了片刻,才拖着沉重脚步走上楼梯,蹲在自己的床头柜前翻找了一会,不果,转去翻行李箱。 「澈哥,你要找什么?」吉米看他动作越来越不耐烦,连忙去把房间顶灯打开。 「……药,我的药呢?」 ———————- 【觉得我的一章似乎太多字,所以会拆开两次上传,谢谢您的阅读。】 同步04(下)同盟 「咦?药?」萧雨澈确实还在接受治疗的这件事实,吉米的心紧了一下,「它不见了?最后你把它放去哪了?它长什么样子?」 「它是一个白色长方形药盒。我昨天忘记吃了,前晚有吃但我记不起来放在哪里。为什么不在这里?」萧雨澈的肩膀紧绷。「我不可以停药,怎么办?把小杨叫来的话,他一定会吼我,要我退赛。」 「澈哥别急,这房间没多大,我们人多,很快可以找到。」白岭马上把房间划分出几个最有可能把药盒留下的区域,分散寻找。不愧是值得信赖的白岭,吉米暗自佩服。 不一会儿,宋子杰在浴室里找到它,它掉到了洗手台和墙壁之间的死角。 萧雨澈看到药盒,整个都放松了,一脸歉意地接过药盒,「谢谢你们,麻烦到大家了,我到底在干嘛?」他倒出好几颗药,和着瓶装饮用水吞下。「不好意思,谢谢,那么晚了还打扰你们。」 「澈哥,别这么说,小事而已。」 解决了突发事件后,他们轮流使用浴室,各自准备休息。 吉米继续半躺着,在小夜灯下毫无目的地滑着手机,回復朋友的讯息,但眼神总是忍不住飘到隔壁床去。那人刚从浴室出来,还在拭擦一头的短发。沐浴乳味道很香。 「吉米,你有话想跟我说?」萧雨澈察觉到了视线。 被直接点名,吉米有点窘迫。他正坐起来,努力找点什么话题。「嗯……那个……你每天都需要吃那么多药?」啊,这哪壶不提?吉米想扇自己巴掌。 「现在的数量已经少了。」萧雨澈似乎也不介意,笑笑说:「前阵子才减到这个药量,真是谢天谢地,不然光吃药就饱了。」 他抬眼与吉米对上视线:「刚才一心只想到已经缺了一天的药,不能再不吃,心里忍不住慌起来。哎都是自己的错,自制能力不太好,也难怪小杨总对我吼。有时候都觉得快要幻听他又在连名带姓吼我了,救命。」他按着一侧太阳穴,作头痛状。 吉米被逗笑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我们二十几年来都这样相处,还不曾打起来也是挺厉害。」他叹一口气。「我明白他是真心以朋友的身份为我着想,而不只是一个经纪人。虽然我跟他、跟团员总是在吵来吵去,但我的团队真的超棒,我不捨得《问号》就这样无限期休团。不过,也许我一辈子都需要提心弔胆,什么时候又突然陷进去。」 吉米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或者给他一个拥抱,想要再多问一些,又觉得不该刺探别人痛处,还在犹豫不定时,萧雨澈转移了话题:「别说这些鸟事了。你也是有乐团的对吗?这样跑来参加综艺节目三个月,乐团活动怎么办?」 「喔?啊对,我们正准备签公司发第一张专辑,这个节目也算是一个宣传吧,赚点大眾眼熟。」吉米才不会说他是来追星的。「我不认为我能留到三个月那么久,这里那么多资深老师,高手如云,而我只是个新人。」 「不能这样说。」萧雨澈严肃起来。「资歷一向都不是个衡量标准,若作品不好,就算有几十年的资歷,听眾也不会买账。潮流一直在改变,没有过去的束缚就是你们年轻人最大的优势,不能看轻自己,要有把前面这些老傢伙挤下去的决心!」夸张地做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 「怎么可能?」吉米笑倒。「你可是《问号》乐团呢!」 「《问号》又怎么样?老实说,摇滚圈那么多年来,出圈的来来去去就那几个眼熟的团,这不是个好现象,创作应该要更加百花齐放才对。」萧雨澈似乎精神了起来,双眼亮亮的。「你们的乐团叫什么名字?歌都已经录好了吗?」 被偶像关注自己的乐团,吉米感到受宠若惊。「我们叫作《红丝绒》,是三人乐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请澈哥听听我们的歌,给点意见,可以吗?」 「当然可以,来。」 吉米乐乎乎地移到隔壁床位,坐在萧雨澈旁边,用手机展示他们练团时的录影,趁机再闻闻对方身上的香味,暗自决定下次要买同款牌子沐浴乳。 萧雨澈戴上耳机,认真聆听。吉米看着他的侧脸,幸福感油然而生。他对《问号》死心塌地追了十五年,果然真的没追错,他的偶像是最好的偶像。萧雨澈给吉米的建议非常到位,丝毫没有教育后辈的逼人气势,而是平等的舒服交流。吉米对音乐理想抱负的想法,他都慎重看待及引导。 他们就这样并坐聊天,直到吉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很晚了,去睡吧。」萧雨澈拍拍吉米的背。 这个气氛下,索个晚安吻的念头窜了出来,但吉米怂。「好,你也睡吧,别自己偷偷熬夜。」 萧雨澈戏謔地勾起嘴角:「知道了,晚安,妈妈。」 吉米翻了个白眼:「乖孩子,晚安。」 关掉小夜灯躺下后,他在被窝中暗自盯着隔壁,萧雨澈背对着他,昏暗中他的手机萤幕光线使他的背影镶上银色边缘,有些奇幻。没能等到灯光熄灭,他的眼皮就合了起来。 * * * 后来萧雨澈去跟导播要了些耳塞给他的室友,但吉米没用上。 他上网去搜寻了关于躁郁症的资料,虽然萧雨澈说他已经稳定很久了,可是他坚信万全的准备比措手不及来得好,也因为总想要做好准备,他的《红丝绒》团员总嫌他婆妈又多虑。如果萧雨澈在半夜真有什么万一,而他因为戴耳塞而来不及醒来,他一定会非常后悔。反正他是个三秒入睡的人,被吵醒了就当作半夜起来上厕所吧。 可能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暂时没有站上舞台的压力,萧雨澈除了睡眠品质不好以外,情绪都很安稳。半夜最多只是翻来覆去和呢喃梦囈,没有再像第一个晚上那样吵醒全部室友的状况。 小杨一开始得知萧雨澈把生病的事告诉室友后有些惊讶,在沟通与保证下,吉米反而跟小杨成了朋友,兼起了小杨的工作:管理萧雨澈。他有些理解小杨为何总会吼萧雨澈了,他的自我管理还真不是普通的不好,简直随心所欲自我放飞,一投入工作就什么都不顾了。 萧雨澈被吉米念到投降时总会戏称他作妈妈,吉米则报以白眼。其实只要对方不真的嫌弃,他是很乐意照顾萧雨澈,恨不得放进口袋里揣着。 第二次的舞台是在两个星期后,期间除了其中一天要集体拍摄一个户外大型游戏环节外,他们主要的活动是在排练室准备表演。因此这些日子,他们四人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在宿舍和排练室之间转移地点。 他们在音乐创作上配合得很好。萧雨澈的作编曲经验丰富,他们团队里集齐了低中高音和说唱,各有不同的擅长领域,能玩的风格很多。加上他们个性随和又互补,才一星期,大家感觉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他们给自己取了个团体名:《六号同盟》。 来临的舞台赛制是团体制,团体赛所得到的票数,会跟第一次舞台的个人票数合併计算。在原有人气上处先天劣势而导致个人的票数不高的新人,会尽量找前辈的团带着,前辈也会以现实作为考量,所以大部分是老鸟新人各佔一半的配置。只有他们的团是一个老鸟带三个。 跟那位老鸟说起这点,提醒他可能会因此把他的票数拖低,萧雨澈豪迈一挥手:「拖什么?同团了就是兄弟,没有谁拖着谁。」他们直接在排练室当场上演抱腿高呼大哥的戏码,逗得萧雨澈边大笑边叫他们滚开。 吉米真的太喜欢六号同盟了,从一开始准备好一轮游,现在却开始不愿意同盟里有谁会在二次舞台后离开。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歌曲的准备,那个晚上的心动几乎被遗忘。 只是他自己没发现,心中的开关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同步05(上)游戏 从巴士下来的艺人们不约而同对眼前的美景发出赞叹。 今天是一整天的户外游戏环节拍摄,游戏地点在一座豪华酒店的私人海滩。乾净连绵的沙滩,无际的海洋与天空连成一线,沙滩上的植物与休间步道都经过精心设计,不远处有一栋三层欧风建筑的活动中心。 二十位艺人经过了在宿舍和排练室宅的整个星期后,儘管今天比平时还更早起,当站在海阔天空之间时,他们的心情也随之舒展开来。 「来!六号盟友,纪念我们的第一次旅行,起司!」宋子杰一下车就马上和大家来个自拍,然后又去找每个人合照。他似乎永远有着用不完的活力。 白岭拿着自拍棒拍vlog。「这是我的哥们,吉米,雨澈哥!」他们一起双手举起食指和小指,挥舞着代表摇滚的手势,对着镜头扮鬼脸。 「还有另一个,誒,子杰呢?跑到哪里去了?」白岭去追上那个社交达人。 导播宣佈半小时后在活动中心的门口集合,萧雨澈和吉米脱下鞋子,用脚板感受海沙的细软。 「这里真漂亮,我好久没到海边来了。」萧雨澈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我也是,我老家附近就是海,可是长大后每次回老家都来去匆匆。小时候每天放学后就到海边去玩,总觉得只有海洋和天空很无聊,现在反而很想念。」今天的天气很好,习习海风中带着记忆中的咸味。 「你的老家在哪里?」萧雨澈低着头,把脚掌埋进沙里,踢出。 「p市,是个以观光和捕鱼业为主的海边小镇。」 「咦?我有去过p市呢,忘了是多少年前的海洋音乐节。」他回过头来。「是个淳朴又美丽的地方,我很喜欢,可惜那时候我们赶着离开,本来想着以后有机会要回去玩,结果都没再去了。」 「对,你有来过,我绝对不会忘记那年,一说起我就心痛。那时候我高中,正因为考试考得太烂而被禁足,都差点要跪下哀求父母了,他们才终于答应让我去参加,结果你知道吗?去到现场后发现我和朋友买到的是假票,大崩溃!」吉米双手抱头作出夸张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惨!」 「真的太惨,我们都哭了!不过我们没有离开,还有其他没买到票的人,我们坐在场外,跟场内的观眾一起尖叫,一起合唱,儘管没看见舞台,也算是有参与了。」 萧雨澈嘴角勾起温柔的弧线。「谢谢你们的喜爱,这是让我一直坚持下去的支柱。」 海浪声代替了他们之间的交谈。他们往海的方向漫步,直到冰凉的海水淹到了脚踝。 身后传来宋子杰的呼唤,该是时候到活动中心去集合了。他们的脚打湿了,马上套上鞋子的话难受,便乾脆打赤脚。宋子杰和白岭觉得有趣,也把鞋子脱下,夸张地在沙子上奔跳打闹。 「在沙滩上穿什么鞋呀?」宋子杰到处怂恿别人一起赤脚,走到活动中心时,有近半地参赛者受到他们的同化,导播看了也觉得好笑。不过为了安全卫生,最后还是穿鞋派赢了。 他们要分成两队进行水枪战,首先以抢椅子游戏来选出两位队长。十八张椅子围成一圈,二十位参赛者绕着椅子转,音乐一停下马上抢坐椅子,没抢到的出局。 「这是淘汰反应迟钝的人的游戏。」吉米在第二轮出局时懊恼地说。萧雨澈熬到第五轮,宋子杰第七轮。这场抢椅子大战的最后一轮,傲然坐在队长宝座上的是两位年轻人,白岭和张寧。 当大家以掌声欢迎他们时,萧雨澈悄声询问吉米,「张寧是什么领域的艺人?」虽然进组已经一周,但萧雨澈在破冰游戏的那个晚上请假了,加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排练舞台,他还未认识全员。 「澈哥不知道吗?三年前,也是这个电视台的节目,唱跳偶像团体选秀,张寧是最后成团的其中一员。出道那阵子非常红,顶流,不过偶像团体替代很快,一年后就开始沉寂。他的歌唱得不错,街舞跳得超厉害。」 「原来如此,我还真没印象,老了,记性变得不太好了。」 「少来。」 两位队长猜拳决定选队员的顺序,红队白岭先选。白岭叫了宋子杰,六号同盟当然必须抱团。 轮到蓝队张寧时,「我选雨澈哥。」 六号同盟的三位年轻人只能眼巴巴看着萧雨澈走向对家,萧雨澈无奈摊手地微笑。白岭接着喊了吉米,红蓝两队各十人队员很快便确定了。 节目组给大家分配了水枪和队伍顏色的背心,背心前胸有一张巴掌大的圆形纸张,沾水后溶解,溶解面积超过一半则判作出局。两队轮流扮演攻方和守方,当哨声响起时交换攻守,四回合较劲后,出局的队员比较多的算输。 第一局是蓝队先攻,萧雨澈一手提起装弹完毕的水枪,食指和中指点向自己的双眼,再指向对面六号同盟,一脸不怀好意。 「糟了糟了,你们看澈哥,倒戈相向了啦!」白岭掩脸装出害怕的表情。 哨声一响,红队有十秒鐘的时间四散躲藏。 「我们两个人一队,往不同的方向搜寻,发现红队后两人合作包抄。」张寧颁布战策。第二声哨声,蓝队出发。 六号同盟蹲在草丛后。「我们到外围躲藏,只要能等到换攻守,我们就可以像渔网那样往内收,一网打尽。」他们讨论战略后,分散潜行去通知其他红队队员。 理想是美好,现实很骨感。很快的,红队就有队员曝露行跡而被追杀,为了拯救队员,红队有人员挺身而出以分散对方战力,骚动下又吸引了更多的攻方加入战局,什么攻略都成了浮云,陷入大混战。 算不清红队折损了多少队员,一声划破天际的哨声,情势马上逆转。本来在穷追不捨的猎人突然成了猎物,当逃命的那方突然抄起水枪回击,不少蓝队成员因为反应不过来而被突袭成功。惊呼、尖叫、大笑,此起彼落。 吉米在第一回合时就惨遭出局,坐在活动中心前的台阶上观战。随着时间流逝,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到第四回合时,六号同盟差不多集齐了。 「想不到澈哥体力那么好,我都跑不动了。啊!」白岭才刚说完,萧雨澈在沙滩上滑倒了,被后面紧追的三人乱枪围剿。最后一个回合结束的哨声刚好响起,大家发出欢呼。 同步05(下)游戏 「啊啊气死我,差一点点就不用死了。」萧雨澈气喘吁吁地到台阶去跟大家集合,全身几乎湿透。 工作人员在阶梯一角准备了乾净毛巾与瓶装水,吉米都给他递上。「澈哥你还好吗?来坐一坐。」往一旁挪出空间。 萧雨澈把毛巾披在肩上,灌下整瓶水。「不用,我站一会。所以现在是哪一队赢了?」 他们三人一起举起胜利手势。「红队,耶!」 「啊啊?怎么会?」萧雨澈愤愤道:「那你们得到可以去玩滑翔伞的奖励了,可恶,我想玩。可以再给我一瓶水吗?」接过瓶装水后,把身体重心换到另一侧。「我没玩过滑翔伞,每次到海边总是为了要表演,只有看别人玩的份。哎,怎么会输了呢?两队之间出局的人数相差多少?」重心再换一侧。 「萧雨澈,你先坐下。」吉米从小杨身上学到的,必要时使用连名带姓命令句。 他抿了抿嘴,想反驳什么,最后还是坐下了,静静灌水。吉米觉得他看起来怪可怜的,便低声对他说:「你真想玩的话,等下我们去问问导播,把我的名额换给你,或者休息时间在镜头外自费玩之类的。」 他把第二瓶水也喝光了。「想啊,但……算了。」 「生气?」 「不是啦,我先休息一下。」他抓起毛巾拭擦脸上的汗水。 在活动中心里换上乾爽的衣物后,蓝队在沙滩休间区享受他们的安慰奖:冰西瓜,红队则去接收他们的奖励:海上滑翔伞。 「我们去飞啦,记得帮我们拍照。」三人大弧度挥着双手。 萧雨澈戴着墨镜,坐在沙滩椅上咬了西瓜一口。「去吧,我不会拍的。」 吉米曾经玩过滑翔伞好几次,毕竟老家在观光海滩附近。他决定在节目结束后约六号同盟一起到他老家去玩,不止玩滑翔伞,还可以吃海鲜大餐。 午后是一段用餐和休息时间,大家在活动中心内休息,避开夏日猛烈的阳光。艺人们有些在休间区沙发上闭目养神,有三三两两在交流的,也有趁空暇继续讨论舞台比赛内容的。 六号同盟懒散地瘫坐在休间区一角,中间隔着茶几的两张面对面双人沙发上,各自滑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时,吉米看见张寧往他们走来。 「嗨,打扰你们休息?」 「没有,只是在无聊而已。」他们直起身子,给来者挥手打招呼。 「雨澈哥,没想到你玩游戏还挺厉害的,早上真的可惜了,差一点就平手。」如果萧雨澈挺到哨声换攻守后,可能就要加场第五回合。 对呀,便宜了他们。」萧雨澈开玩笑地瞟了那三个红队,他们马上摊手无辜状。 「说起来,进组整个星期了,我第一次正式跟你说话,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张寧。」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张雨澈。」马上站起来,握上那只手。 「我知道,这里有谁不认识萧雨澈的?」 「是我的荣幸。」 「其实我大概三四年前有见过你,还有说过几句,雨澈哥有印象吗?」张寧有着一张娃娃脸,微笑着,很讨喜,不愧是偶像团体。 萧雨澈为难地皱起眉头,「啊……很不好意思,我的记忆不是那么好。是在哪里见的?」 吉米觉得张寧似乎有不满地微微撇嘴。 「没事,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八线小网红,雨澈哥不记得了也很正常。我先过去那边了,有机会再聊。」 待张寧走远,萧雨澈才坐下来,询问大家:「他是不是不太高兴?」眾人齐点头。 「哎,可是我真的记不起来啊。」他懊恼道,不过很快就把它置之脑后。 傍晚时分,节目组又开始忙碌起来。晚上的节目是烧烤和篝火大会,节目组把器材和食物搬运到沙滩上,艺人们在摄影镜头下开始分工合作,处理食材的,烧火的,炒气氛的,还有走来走去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的。 吉米是处理海鲜小能手,白岭和宋子杰去生火。萧雨澈本来想帮忙,不一会就被嫌弃,只好加入间人聊天等吃团队。 夜幕低垂时,灌木树干上所装饰的星星灯亮了起来。他们在沙滩上搭了篝火,玩起抽卡问答游戏。 节目组准备了一叠写着各种问题的卡牌,大家轮流抽。「你最不喜欢吃的三种食物。」吉米把卡上的问题念出来。「芫荽,萝卜,苦瓜。」 「小孩子不喜欢吃的食物标准答案呢!」白岭调侃道,大家都笑起来。 「萝卜苦瓜我都可以,芫荽的味道真的不行。」一位艺人附和:「那是臭的呀!」他们热烈地为芫荽辩论起来。 虽说原则上是抽到的人需要回答,但他们已经进入聊天模式,每个问题都七嘴八舌,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卡牌在大家的手上转着,传到张寧手上,他宣佈问题:「如果要让你对在场的其中一位说最想说的话,你会对谁说些什么?」他环视一周,眼神落在吉米的旁边。 「雨澈哥,我想对你说谢谢,」萧雨澈直起身子,礼貌地注视对方。「我是你的粉丝,有你出现的表演,我能力上可以负担的都去过了。」 萧雨澈合掌表示感谢。 「我这样讲,在这个场合可能不太合适,但这真的是我最想说的话,我很想问雨澈哥是不是真的忘了,四年前在k市机场,我偶遇了你,我去跟你要签名和合照。」张寧深吸一口气。「然后你大发脾气,说我没有资格跟你说话。」 场面马上冷了下来,彷彿只剩下篝火烧得噼啪响。大家的视线和摄影机都对准了萧雨澈。 吉米紧张地旁边那人的侧脸,看不出表情变化。怎么突然来这一齣?吉米隔空跟两位室友交换眼神。 「我真的不记得了,」片刻,萧雨澈缓慢而平稳地说道。「但一定是我的错,对不起。」 张寧懵了一下,语气急了起来:「不是啊雨澈哥,我不是要你的道歉,而是,你怎么会忘了呢?我为了要有可以跟你说话的资格,努力锻鍊自己,决定参加选秀,站上舞台后,你却消失了,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突然消失,然后又没有任何交代地突然出现呢?」 吉米突然明白了。 那一天,《问号》毫无预警地由两位团员宣佈无限期休团,网络上简直炸开锅,粉丝群哀嚎遍野。狂热粉甚至在他们曾经出现的所有地点围堵,媒体再怎样出尽法宝,萧雨澈犹如人间蒸发,甚至好几次传出死讯。面对排山倒海的追问与猜测,团员们只回应:「还活着,放心,请尊重他的隐私。」 吉米当时震惊了好一段时间,才能接受《问号》休团的事实,张寧如此耿耿于怀也不奇怪了。 萧雨澈垂下眼,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对不起。」 张寧洩了气,把头别过去。见气氛变僵,导播便过来引导大家继续卡牌游戏,一些比较熟悉综艺的艺人也带动着气氛,让流程顺利进行。 吉米注意着旁边的萧雨澈,他一样跟着大家在笑,在拍手,但没有再加入对话了。 同步06(上)雨天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半夜了,吉米确保萧雨澈吃了药,才躺到床上去。 今天真的太累,玩游戏反而比舞台更累。吉米一样是看着背对他的萧雨澈,还是那个镶了银光的背影,眼皮很快就合上,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亮,旁边的床上空空如也。 他吓得马上弹起来,急步下楼去要通知室友,发现萧雨澈坐在沙发上。 他松了口气,又掛心起来。他注意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支手机,萤幕已经碎裂。「澈哥,你不是没睡吧?怎么了?」避免吵醒其他室友,他把声音放轻。 「不知道,应该有睡了一下吧。昨晚,应该说是今早,我跟他们吵架了。」他的双眉紧锁,脸色不太好。 吉米推测「他们」指的是小杨或是《问号》团员。 「啊啊好糟糕,我到底在干嘛?好想死。」他掩着脸躺倒下去。 吉米紧张地蹲在沙发前,「澈哥你没事吧?不要吓我。」 「我说说而已。」他把双腿也缩进沙发里,蜷缩起来,闷着声说:「我没事,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没事?不相信我没事,又不让我说我有病,到底想要我怎样?」 吉米拍拍萧雨澈的背,犹豫了一下,便趋前去紧抱他的肩膀。萧雨澈没有拒绝,直到吉米发现怀里的人就这样睡着了,他才放手。 他回到上层,发现小杨有给他传了讯息,大致上是凌晨他们几人开了集体视讯会议,谈得不太顺利,萧雨澈突然掛断电话后,再也打不通,便要拜託吉米帮忙照看一下状况。想必是萧雨澈把手机摔了,吉米如实回復小杨,请他放心。讯息很快就显示已读,吉米怀疑小杨是在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给小杨拨个电话。他往外走,发现房门是虚掩的,应该是萧雨澈到外面去吵,回来后没关上。今天没有录影,而且昨天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早晨的宿舍非常寧静,他走到泳池旁,确定是没被摄影机拍到的角落,按下拨出键。 「小杨早安,」电话很快被接通,他简略地说了一下昨天录影的状况。 电话的另一边沉默了一会,「难怪雨澈突然那么躁。我们看到他那样都很不放心,要他考虑退赛,他的脾气就来了。」 「请原谅我多问几句,我觉得澈哥看起来挺好的,比赛也没问题,你们为什么会那么担心呢? 小杨又沉默了,吉米赶快补充:「如果你觉得不适合说,不用说,我就问问而已。」 「吉米,这些日子很感谢你帮我看着雨澈,相信你是真的关心他,所以不会把我们的对话告诉别人。」吉米连忙答应小杨。「雨澈的状况在最糟的时候真的很糟,简直噩梦,我们好几次都以为要失去他了。」吉米听得心中一紧。「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他却一直认为自己必须要让《问号》走回正轨,《问号》休团都是他的错。他不明白,那么多年的友情,对我们来说,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想要他因为觉得对不起谁而勉强自己。」 吉米发现他的视线模糊了,连忙用手掌抹脸。他不敢想象,那个很糟到底有多糟。 「在参加这个节目前不久,他的药量才刚减了,还需要观察反应。你也知道他那自我放飞的生活方式,他抱怨我不信任他,你倒是说说看,能信吗?」小杨停顿一下,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他提议要公佈他的病,我们否决了。他以为他是谁?路人甲吗?有点自觉好不好?媒体会怎样写?粉丝会什么反应?排山倒海而来的麻烦,他能应付吗?这不是在搞自己吗?」 听得出小杨很气,但吉米无法不同意。 「他昨天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其实都已经不知道是因为病的影响还是原本的臭脾气,不过算了,他现在心中一定更难受。总之,要再麻烦你帮我看着他,以后务必让我你吃饭,好好答谢。」 小杨叮嘱不要让萧雨澈知道他们谈过这件事后,才掛断电话。吉米握着手机蹲在泳池旁,心酸酸的。差点失去了他,吉米光听这句陈述就快受不了,他真心佩服小杨和《问号》团员的强心脏。 吉米待到心情平復后才回去宿舍,发现张寧站在六号房外,便唤了他。 「我敲门了,没回应,以为你们还没醒。」 「他们是还没醒。有事吗?」 张寧的眼神飘到一旁,有点发窘:「那个……我想找雨澈哥,想向他道歉。」 原来如此,吉米看着眼前这小他几年的率直年轻人,心生好感。「澈哥应该没那么早醒,你午餐后再来看看?如果我们不在房里,就是在排练室。 张寧向他点头致谢,便朝走廊另一边回去。 吉米进到安静的房里,准备要再睡个回笼觉,却没了睡意。他拿起手机,记录一些文字。萧雨澈只要间下来,随时随地都拿起笔记本或手机在创作,同样身为唱作摇滚乐手,他也要向他看齐。 一个小时多后,下层室友醒来,看见萧雨澈睡在沙发上,还有碎掉萤幕的手机,有些惊讶,但没有追究。 他们一起到楼下去吃早餐,再到排练室稍作练习,午餐时间回到宿舍,房里的室友已经醒来,背对入口,抱着双膝侧坐在沙发上。 他们打了声招呼,「澈哥,要一起去吃午餐吗?」 「嗯……不了。」把头靠在沙发椅背上。「我感觉有点累,你们不用理我,去忙你们自己的吧。」 他们轻声交谈几句,白岭和宋子杰便离开房间。吉米用掛耳包泡了一杯咖啡,放在萧雨澈前面的茶几上,然后也坐上沙发,望着窗外,云层翻滚聚集,阳光只能勉强从缝隙逃逸。 就这样维持着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雨澈转过身把双脚放到地上,伸手拿起杯子。「你在这干嘛?」 「没干嘛,在看什么时候会下雨。」 萧雨澈哧地笑出来。「真无聊。放心吧,我没事,别一直把我当成易碎品。」 「没有,我真的是在研究云。我小时候常一个人坐在码头上,看着海上的云层变化,可以看半天。你有看过在远方海上的一整片大乌云下暴雨的景象吗?很压迫,很可怕。可是雨后云层裂开,金色阳光一线线撒落海面时,却非常美丽。」 「嗯,我只在视频上看过,」把剩下的半杯咖啡放回茶几上。「用自己双眼去看的话一定很震撼。」 同步06(下)雨天 小雨滴开始零零落落地打在玻璃窗上,窗外景色渐渐变得模糊,当小雨滴跟旁边的同伴一起凝聚了足够的重量后,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清晰的轨跡。 「今天我又忍不住对他们说了不是我心里想说的话,我其实很感谢他们,但结果还是成了个糟糕的烂人。」萧雨澈的身子往下滑,斜靠在椅背,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后悔。」 吉米微微往他的方向倾过去。「那你有把心里想说的话告诉他们了吗?」 「怎样说?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是那个觉得我需要保护的模样,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就是个神经病,我下一秒就会发疯了。我能不气吗?」他往后仰,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啊啊,我不知道,或许他们才是对的吧。」 吉米回头看着萧雨澈,有点不真实。他深深同意小杨的话,只要还活着就很足够了。吉米无法形容,眼前这个人怎么可以同时坚强脆弱,聪明疯狂,冷峻可爱,就像在他手里所创作出的每一首曲子,烈酒般使人迷醉。 窗外的的小雨转成滂沱大雨,劈劈啪啪敲打玻璃,彷彿迫切地想要衝过障碍,迸发激情。 吉米转过身,右手抚上对方的脸,轻轻吻上了他的唇。他没有抵抗。 他的唇很柔软,有些冰冷,一下、两下的轻啄后,先是缓慢描绘对方的唇型,再重重贴合,撬开他,深入探索。吉米双手撑在他身后,慢慢地把他压在身下,紧紧搂着他,恣意吸吮。 他徬佛在狂暴海洋中抱着救生木,又像在极地揽着唯一的保暖毯,世界只剩下白噪音般的雨声,和不知道属于谁的急促喘息。热度一层一层地叠加,他觉得有点晕眩。他不容许他们之间有空隙,无论是唇舌还是躯体之间。 直到他感受到肩膀的推力,才依依不捨地放开,映入眼中的人正大口吸着空气,眼神迷离,微启的双唇泛着水光,深蓝色t恤被掀开了一半。他注意到他緋红的脸颊上有一些水痕。 「你哭什么啊,被强吻的那个又不是你,我也没有要揍你。」萧雨澈把呼吸调稳,没好气地说。 吉米发现那原来是他自己的泪,眼一酸,更加忍不住地让大颗泪掉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好了啦,哥都让你抱让你亲了,还哭?万一他们回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就真的要死了。」萧雨澈推推他肩膀,要他从自己身上让开。 吉米坐回到沙发的一侧,萧雨澈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可以不要再说死吗?」他用手背擦掉泪水。 「哈?」不解地瞪大眼睛。 「就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可以,不说就不说。」拿起茶几上的那半杯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光。「去吃饭吧。」 「还有,那个……澈哥,我们……」吉米看他站了起来,连忙跟上。 萧雨澈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望了一眼碎裂的萤幕,懊恼地把它扔下。「又干嘛?」 「我……你……」吉米平时总是很能囉嗦,现在却彷彿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支支吾吾傻乎乎,想说什么就快说。」他已经走到门口,一手握上门把,回过头说。 「我……现在算不算是你的男朋友了?」梗在喉头的话终于吐出来。 本来已经消退的红晕迅速爬上萧雨澈的耳尖,「咦?哈?有那么直接的吗?」 吉米不喜欢搞曖昧。如果是,他会全心投入,不是的话,他就会控制自己不要像个痴汉,似是而非的关係只会令他不知所措。他自认很粘人,搞不懂只要恋爱的感觉但不要恋爱的关係到底是什么操作。 他们的画面停格了许久,吉米直视对方等着答案,萧雨澈则傻了一样,直到一阵敲门声才让打破僵局。萧雨澈赶忙把门打开。 「嗨,雨澈哥。」是张寧的声音。吉米想起来了,是他叫张寧午餐时间后来的,他洩气地往沙发瘫倒下去。 「没事,我才应该道歉,曾经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不会不会,好,可以呀。嗯,掰。」他听着那人站在门口的交谈,心里思考着等张寧离开后就要再问他一次。 「吉米你不要去吃饭是吗?我走了。」萧雨澈直接在门口喊。吉米急忙爬起来,走到门口发现忘了手机,回头拿了走出门,萧雨澈的背影已经到了走廊尽头。 「嘖,竟然逃走。」吉米咬咬牙,急步追上去。 同步07(上)黑狗 吉米发现原来他们能独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们不是处于架满摄影机的公共场合里,就是跟六号同盟待在一起。直到夜幕低垂,房里只留下小夜灯时,在上层床铺的他们才终于可以压低声量谈谈。 「澈哥。」他坐在床铺边缘,正面对着萧雨澈,而那个人半躺在床上,唔了一声回应。 「澈哥,你可以回答我吗?」 「回答什么?」他还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没有抬眼看他。 吉米抿抿嘴,心里有点气,站起来两大步走到对面,直接俯身亲下去。萧雨澈一样是没有拒绝。 「这个。」离开对方的唇后,他吻着他的脸颊、耳垂、颈侧。 萧雨澈发出闷哼,没有回答,任由对方索取。吉米突然用力紧抱着他,他的笔记本从他手中滑落。 「拜託你给我一个回答好吗?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是个痴汉,在对你性骚扰。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我这才发现我一直以来是那么的喜欢你,我怕你讨厌我,不要不理我,可以吗?」吉米哀怨的声音把他逗笑了。 萧雨澈像安慰小孩一样轻拍身上人的背。「别哭了,不要把鼻涕黏在我的衣服上。」 吉米放开手,没好气地给他一个大白眼。「我没有哭。」 「给我时间想想好吗?至少等到这星期的比赛后。」 吉米思考一会,点点头。「那我可以亲你吗?」 萧雨澈失笑道:「刚不是亲过了吗?」 「嗯……好吧,那晚安了。」 吉米鑽回去自己的被窝里。今天萧雨澈不再背对他用手机,毕竟他没手机可用了。他半躺着继续写笔记本。 他看着那张最喜欢的侧脸,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小杨寄来新手机让萧雨澈替换,在外包装贴着一张大纸条,用红字大大的写着:不准再摔手机。负责转交的工作人员什么都没说,但萧雨澈一脸尷尬,吉米忍笑着假装没看见。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为了还剩几天就要面对第二次舞台而加紧练习,以保住六号同盟全员留下为目标。他们每天不是在宿舍,就是在排练室,不然就在会议室跟音乐总监讨论舞台的设计与安排。萧雨澈确实是个天才,对音乐的触觉敏锐,思路总是千变万化,创意新颖,才华洋溢。在合作的过程中见识了他的工作状况后,吉米对他更加佩服,衷心认为他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上。 忙碌中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比赛当天。 前一晚二十位艺人共五组,在舞台录影馆轮流使用舞台彩排,与工作人员沟通,调整走位、灯光、镜头,然后再重復。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半夜了,吉米在洗刷过后几乎是一沾到枕头马上昏迷。然而感觉才刚闭上眼睛,闹鐘就响了起来。 勉强地把意识从泥沼里捞出来,拍一拍自己脸颊,打起精神,照平时那样,使用浴室后出来叫醒下层床位室友,然后泡三杯即溶,一杯掛耳包咖啡。 直到三杯即溶咖啡都被喝光了,萧雨澈还没下来,吉米踏上几步台阶,发现他原来已经醒来,坐在床边,一脸茫然。 「澈哥,快起来,准备要出门了,今天是比赛的日子。」吉米提醒他。 萧雨澈只是点点头,视线依旧钉在地面。吉米等了片刻,见他没反应,再叫了几声,他才揉揉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去。 二十位参赛艺人在舞台录影馆的休息室做造型。六号同盟一起穿上深色衬衫,绑上色彩鲜艷的领巾,画了夸张的黑眼线。在舞台正式录影之前,大家再做了最后一次彩排,然后在准备好分组桌椅的宽敞后台等待出场。 「我第一次化这样的妆,看着很不习惯自己的脸,好奇妙。」宋子杰一直在看镜子。 「别揉眼,不然就变熊猫了。」吉米替白岭整理领巾,回头看见萧雨澈抱着吉他发呆。萧雨澈的侧脸很优秀,吉米的粉丝给他取了「黑王子」的绰号,但他觉得萧雨澈才真的像王子。 「澈哥,在想什么?」吉米到他旁边坐下。 「嗯?没有,只是有点累。」他举起手想要抹脸,好在及时住手。 「这几天真的太累了,好在明天才会宣佈比赛成果,今天录影结束后可以回去爆睡。」 这次的出场顺序是根据组员在第一次个人表演的所得票数总和,六号同盟排第二组出场。 他们的比赛歌曲《未到终点》,是一首藉火车在路途上不同的乘客上下站,来描述人生的流行曲。他们大胆把它改成迷幻音乐,以繁復的编曲带出的情感起落的氛围。音乐总监给的意见是,令人惊艷,但考虑到大眾对迷幻音乐的接受度比较低,可能不是个适合比赛的类型。 经过几次开会,六号同盟一致决定冒这个险,他们要为自己而表演,而非票数。 「迷幻音乐可能不是个好选择。」当第一组离开后台准备表演时,萧雨澈突然冒出这句,三位年轻人同时给他投来不解的目光。「我们排在第二组,到五组表演结束后投票,观眾对我们的印象一定会变得很模糊。应该要做比较震撼,比较炸的才对。」 「咦?澈哥,这我们不是早谈过了吗?」白岭说:「我们都喜欢这个编曲,对我们来说也是新的尝试,特别想唱。」 「可是……哎,也对。」 主持人开场的介绍响起,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即时转播舞台的萤幕上。吉米时不时瞄一眼萧雨澈,总觉得他今天不太一样。 第一组表演者回到后台时,六号同盟移动到准备通道去。他们互相击掌打气后,踏上舞台。 在聚光灯下,他们看不见观眾,整个舞台彷彿只有他们四人,以歌声和乐器对话。吉米和萧雨澈的中低音,交织着白岭的空灵吟唱和宋子杰的低语,他们坐在人生的列车,引领观眾越过飘渺风雨,朝令人不安却必经的终点站前往。 练习了近两周的《未到终点》,终于在掌声中完美结束演出。他们在主持人引导下,发表演后感言,向观眾互相给组员拉票后,才回到后台。 「耶!解脱!」宋子杰高举双拳挥舞,跳着轻松的步伐。「谢谢你们,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次舞台经验的。」 「呸呸,说得好像要被淘汰了那样。」白岭给他肩膀一掌。 「就是!什么解脱?给我留下来备受折磨!」吉米笑道,转向萧雨澈,「对吧?澈哥。」 「嗯?什么?」 吉米有点担心,刚才在舞台上,萧雨澈也只有被cue到时才说话。「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不舒服?」这几天紧凑的排练时间也实在呛。 「可能吧。」他们在被安排好的四人长桌旁坐下,「我刚才唱得不好,你有听出来吗?」 同步07(下)黑狗 吉米瞪大眼睛:「哪里不好了?」 「整个感觉就不对,」他皱着眉懊恼地低下头,像是呢喃一样:「很不好,你怎么会没听出来,评审一定有听出来,怎么会唱成那样呢,好丢脸……」 「不是,真的没有唱不好,」吉米感觉不太对,转过身来正面看着他,压低声音:「萧雨澈,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抬起眼,迟疑片刻:「我不知道,好像有点感冒,觉得脑子里塞满了浆糊。我想要快点回去宿舍。」 「好,」吉米点点头,「我去跟导播说一下,你等我。」 吉米问了几个工作人员,无奈比赛还在进行,大家都在忙,负责艺人起居的菊姐建议先让萧雨澈到休息室去躺躺,晚点他们安排医生到宿舍去看诊。 「没关係,现在感觉还可以,我也想看看表演。」萧雨澈嘴角往上勾,但吉米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要我联络小杨吗?」 萧雨澈摇摇头,便专注在萤幕上的转播。吉米全程分心去注意萧雨澈,他跟大家一起拍手、微笑,但坐姿几乎没变,眼里少了光彩。 节目结束后,艺人们卸妆换衣,分好几台保姆车回到宿舍时,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萧老师,你好点了吗?」还没进宿舍门口就被叫唤住,是工作人员菊姐。「等下医生就会来了。」 「不用叫医生了,可能只是太累,我去睡一下就好。」萧雨澈给她一个微笑。 「真的不用吗?你看起来很没精神。」 「真的不用,谢谢。」 萧雨澈也回绝了室友们的共餐邀约,表示要先去休息,便独自上楼去。 「澈哥不知道怎样了?」他们三人拿着晚餐,在泳池旁席地而坐,那边是摄影机拍不到的角落。 「这些日子真的太累了,而且他没有一个晚上是比我早睡的。」吉米叉起意大利面送进嘴里。 「那个……我担心……不确定是不是……」宋子杰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黑狗。」 「黑狗?」两人同声问道。 「丘吉尔说,心中的抑鬱就像黑狗,一有机会就会咬着不放。当然也可能只是感冒,只是考虑到澈哥他……」 他们陷入沉默。 吉米突然三口两口把盘中餐吃完,「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去。」马上急步离开。 他回到六号房,没有开灯。他轻手躡脚走到上层,昏暗中一个人影躺在靠墙的那张床上。他轻轻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想了一想,还是不放心,趋前去蹲在床边。 萧雨澈面对着墙壁侧躺,被子拉高到盖了半张脸。吉米轻轻把手掌贴在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嗯?」发出一声有点浑浊的鼻音。 「抱歉,弄醒你了?」 「嗯……不算睡着。」 「饿吗?」 「不饿,头痛。」他把被子拉得更高。 「好,你休息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吉米在他的额上亲了一下,便坐到自己的床位。如果是黑狗来了,他也要跟他一起对抗。 不一会儿,两位室友也回来了,带了一些小点心。他们在入口玄关低声聊了几句后,大家都累了,便也早早休息。 吉米调的闹鐘在一个小时后响起,他打开床头小夜灯,轻拍萧雨澈的肩膀。「澈哥,吃点东西吧,等下吃药。」 白岭很细心地带了甜的和咸的点心各一些。萧雨澈坐在床边默默吃,吉米在对面静静看。毫无预警地,萧雨澈红了眼眶,泪珠滑落没有表情的脸。 吉米以多年来身为狂热脑残粉的名誉担保,萧雨澈从来没在人前,至少是镜头前掉过眼泪。他心里慌得很,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呢?」他咀嚼着豆沙饼,视线一直定在眼下的盘子,模糊地咕噥着。 「嗯?什么怎么样?」吉米稍微往前倾,关注着。 「我是不是应该去看医生?但我不想去,我到底在干嘛,一点小事也做不好,怎么会这样呢?」他挑了糖霜小饼乾放进嘴里,泪水滴在盘子上。 吉米觉得他的心快碎了。原本那个自信、有活力的萧雨澈在他眼前被黑暗腐蚀,而他无能为力。 「让我联络小杨,好吗?」他气自己没用,黑狗来了,却只能指望小杨。 萧雨澈点点头。 吉米给小杨传了简要说明重点的讯息,小杨几乎是马上回復:『不要担心,我马上处理。』 平时小杨给吉米的感觉是个风风火火的狠人,但在这个时刻却相当可靠,一句话就有让人安心的神奇魔力。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小杨已经当了《问号》二十多年的经纪人,什么风浪没看过? 没多久,小杨传来讯息,请吉米帮忙收拾萧雨澈的行李,他已经跟节目组磋商,紧急请了假,两个小时后他会抵达,把萧雨澈接走。 萧雨澈要退赛了吗?吉米不敢问,也不敢去想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默默地收拾他的物品。 小杨在一个半小时后赶到,吉米替萧雨澈提着行李,两人并肩走过冷清的走廊和交谊厅,送他到宿舍外的车道。他们拥抱了一下,萧雨澈跟他说了声谢谢。小杨从他手上接过行李,做了个再联络的手势,他们就坐到车上,离开了。 吉米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站了很久,心里空空的。 同步08(上)回家 第二天早上,白岭和宋子杰醒来后,惊讶萧雨澈就这样匆匆忙忙离开了。「怎么不叫醒我们?」 「情况有点紧急又混乱,不好意思吵醒你们。」吉米合掌致歉。 吉米像平时那样给室友们泡咖啡,发现萧雨澈装咖啡掛耳包的褐色小布包还留在茶水桌上,他忘了收拾。 「你们说澈哥还会回来吗?」宋子杰抱着枕头坐在床上。」他真的是一个很亲切又厉害的前辈,我还想继续向他学习。」 「不知道,希望他赶快好起来。」白岭看起来闷闷不乐。「今天是节目首播的日子对吧?电视和网络同时推送,我们在群里提醒一下澈哥记得收看。」 吉米才发现,原来离初舞台才过了半个月。因为节目的保密协议,所以大眾在今天才会看见神隐两年的萧雨澈回到舞台上。感觉就像时光交错,观眾穿越时光去体验过去的他们。 今天也是宣佈昨天第二次舞台投票结果的日子,最低的票数的三人将会离开舞台。他们现在反而对成绩不太在意了,成绩还没公佈,他们就先少了一个人。 宣佈成绩时,《未到终点》的得票数比他们预想的还高,六号同盟全员安全留下,他们把这个消息发在群里通知萧雨澈。紧接着是分组录影,三位参赛者被淘汰后后,剩下的十六位参赛艺人重新分组,累积得票数较高的参赛者有优先选择队友的权利。六号同盟拆散了,吉米到了新组合去,白岭和宋子杰则一起到了另一组。 录影结束回到宿舍后,他们三人一起看了节目首播。果然如预期般,首播后讨论度热爆,有关萧雨澈的话题刷满屏,粉丝群根本炸开状态。此时此刻,昔日王者在大眾视野里上线,而萧雨澈在通讯软体里依旧离线。 吉米每个晚上都私讯一句晚安给萧雨澈,过了几天,虽然没有得到回復,但讯息终于显示成已阅,吉米稍微安心了。后来小杨捎来讯息,萧雨澈復诊后有稳定了,但加药让他终日昏昏沉沉,需要大量睡眠,不适合再参加节目,所以决定退赛。 两星期后的第三次舞台,投票结果让吉米和宋子杰被淘汰了。同时,电视节目进度播到了萧雨澈退赛,网络上的讨论又再次爆炸。虽然节目组公告萧雨澈退赛原因是操劳过度而病倒,还是控制不了网路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猜测。 吉米选择不去看这些烦人的谣言。 收拾好行李后,他们在房里合照,作为六号房最后一张纪念照片,之后白岭将会搬到其他房间。 他吉米和宋子杰在门口跟白岭拥抱道别,一同搭车离开拍摄地点,到了机场才分道扬鑣。宋子杰到北方去玩,吉米则去跟《红丝绒》团员会合,是时候要准备出道的新专辑推广活动了。 他抬起头,阳光猛烈得可以把人烤焦,看来夏天还没结束。 * * * 吉米这几个星期都在跟团员一起马不停蹄做《红丝绒》专辑的宣传。 《同步飞扬》虽然在剪辑后播出吉米的镜头并不多,但作为跟萧雨澈的组员,还是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对《红丝绒》的出道起了很好的宣传作用。他们的经纪人对此非常满意,兴致勃勃地计划再给他们全体或单人去参加其他的综艺节目。 工作忙归忙,他还是准时腾出时间收看节目,在群里给曾经的战友打气。 他每晚睡前给萧雨澈一则简短的讯息,有时候是报告他的行程,有时候是一句「想你,晚安。」讯息每隔两三天便转成已阅状态,但没有回復。 直到第四次舞台的录影后,白岭在群里通知大家,他被淘汰了,『盟友们,我解脱啦!哈哈哈哈哈!你们在哪里?要不要来见面聚聚呀?』 宋子杰不太会打中文字,便传了一段语音。「要要要!我现在在k市有活动,下星期有空,你们说地点,我都扑过去!好想你们!」 吉米对着手机萤幕笑了,宋子杰真是什么时候都是电力满格。他还在打字回復时,群组跳出一则回復:『我也要去,可以吗?』 吉米的心脏要跳出来了,是萧雨澈,那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回復。 群里很快地跳出好几段语音,白岭也不打字了,跟宋子杰七嘴八舌欢迎萧雨澈。 吉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回復什么,他太高兴了。这时有一则私讯通知,是萧雨澈。他急忙点开:『我好很多了,之前都没有回復你,不好意思。』 他眼睛酸酸的,还好他现在独自在练团室。他吸一吸鼻子,传出讯息:『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对方回復了一个ok的表情符号,吉米马上按下拨出键。 「嘿,好久不见了。」是那把熟悉的声音,听起来跟他们初相遇时一样明快。 「……澈哥。」 「干嘛呀?别哭了,超丑。」 「我才没有哭。」他用手背擦擦眼睛。「你……你好吗?」 另一边爆出了笑声。「你只想到那么土的问候吗?」 吉米喉咙哽着,说不出话。他超高兴,原来的那个萧雨澈真的回来了。 他们沉默了一阵后,萧雨澈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结束宣传,有一星期休假,本来准备明天回老家。」停顿一下,接着说:「但我随时可以更改行程,我……我好想见你。」 「白岭和子杰要到两个星期后才同时有空,你要到那时候一起见面吗?不然我们就只有两人了。我随时有空,反正现在是无业游民。」萧雨澈自我调侃道。 「要!我要见你!」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马上就去见他。 「好呀,你决定地点。」 吉米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澈哥上次不是说想到我老家p市去玩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他有点担心,把人带回家,听起来会不会太直接了? 「不错的提议呢!」萧雨澈没有迟疑。「我跟小杨说一下,晚点再跟你确认。」 掛了电话后,吉米快乐得在原地蹦跳,手舞足蹈,刚好他的贝斯手推门进来,吓得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望着他。 小杨在晚上跟他联络,要问清楚行程细节。吉米怎么可能会有细节?到海边去不是玩就是吃吧? 「呃,吉米,你不要怪我泼冷水,雨澈被认出来的场面是相当麻烦的。」 同步08(下)回家 吉米愣了,小杨说得没错。萧雨澈毫无防备地在人来人往的海滩边走边吃烤魷鱼?开什么玩笑?同时心里也觉得矛盾,他一直都以《问号》为努力的目标,但没有考虑过人气是有代价的这回事。 「这……我真没想到这一层面,该怎么做比较好?」 「我跟雨澈谈过,」小杨叹了一口气。「他坚持去p市,却又不让我安排,说我跟着他的话就什么都不让他做。誒?竟然抱怨起我了?他以为我容易吗?」吉米忍着笑,可以想象到萧雨澈嫌弃的神情,再想象如果小杨跟着去,在路上连名带姓吼萧雨澈,更好笑了。 「我拗不过他,其实让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又再叹一口气后,跟吉米交代各种注意事项。「这样的话,两天一夜应该没问题。」 咦,我本来打算是一整个星期的……吉米把这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吉米的老家在看得见海的地方经营一栋三层楼的民宿,一二楼房间出租,三楼是他们的私人空间。目前家里只有父母,妹妹到城里去上班,只有假期才回来。 第二天吉米先回到了老家。出乎意料的是妹妹陈明美坐在柜台,「咦?怎么是你在这?丢了工作?」 陈明美翻了个大白眼:「你才丢工作,我在清年假啦!」 「爸妈呢?」 「到城里去採购,应该快回来了。」今天是星期一,住客不多。 他上楼到自己房间放下行李,打开窗户让房间通风,站在窗边,辽阔的海洋映入眼帘,空气中有熟悉的味道。他本来想要招待萧雨澈住他家的民宿,但小杨坚持要订酒店。 他拿起柜子上收藏多年的漫画,躺着阅读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下楼到门口张望。 「在等谁吗?」陈明美好奇问道。 「我朋友要来玩,这两天我会陪他。」他突然想起要交代:「他来了后,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张扬。」 陈明美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谁那么神秘,女生?」 吉米没有回答,因为他看见了小杨的黑色休旅车转了进来,他连忙出去高举双手挥舞,指示他们把车子开到民宿后门。车子停在路旁,他打开后座车门,终于见到了萧雨澈,他的心脏紧了一下。 「哇喔,你家的民宿看起来很有夏日风情,像电影里会出现的那种。」萧雨澈戴着墨镜,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往车外望。「不如你先去酒店办理入住吧,接下来的时间就放过大家?」他问坐在驾驶座的小杨。 小杨回头看着他片刻,无奈的挥挥手示意快走快走。小杨会在p市待机两天,但不跟他们同行,这是他们讨论后的折中方案。」有什么事,随时联络我。」小杨给吉米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萧雨澈戴上鸭舌帽,鑽出车子,一手搭在吉米肩膀上。「嘿,又见面了。」 吉米内心很激动,但他只拼命点头。他领着萧雨澈通过后门往三楼走。 「你们家就住在民宿楼上?感觉很厉害,经营很久了?」萧雨澈一脸好奇,到处张望。 「我有记忆时就是在经营民宿了,不过现在这是第二间,原本的那间只有二楼,离海洋更远一些。」 「所以你从小也在民宿帮忙?」 「学校假期时就都在帮忙民宿,其实比起上学,我寧可在民宿工作,毕竟我挺喜欢照顾别人的,除了一些会让人气得想往他脸上揍一拳的傢伙。」吉米推开房门。「不好意思,我不常回来,房间有点脏乱。」 萧雨澈进去吉米的房间,摘下墨镜和帽子,环视一周,噗呲笑了出来。「你怎么会在房里贴着我的海报啦,还贴了好几张,尷尬了。这造型至少是十年前了吧?我的头发还很长,哇,看着眼神真凶。」他倒是研究起了海报。 吉米抓抓耳朵,「我说过了我是你的死忠粉呀,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吗?」这时,吉米才有机会好好看着萧雨澈。他的头发比分离时更长了些,染成了浅棕色,穿了黑色无袖恤和直筒休间裤,露出的手臂有些肉肉的。 「看什么啦,我知道我胖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颊,「已经很努力在减,圆得很明显吗?」 「没有,是变可爱了。」这是吉米的真心话,但萧雨澈摆出嫌弃的表情。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框边缘,遥望海洋。「这也太美了吧,每天可以望着那么辽阔的景色,真是奢侈的生活。」 吉米看着他的背影,窗外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有些不真实,他无法转开视线。 「你现在签公司了,家里是民宿,进出不会有麻烦?」萧雨澈转过来,用手肘倚在窗口。吉米迎上去,给他一个环抱。 「我们一直都是地下乐团,现在才刚开始出道,还没有被人群围观的困扰。」他收紧双臂,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萧雨澈身上有他已经买了同款的沐浴乳味道。「澈哥,我很想念你,这些日子来你过得好吗?」 「嗯……不太好,不过也算熬过来了。」萧雨澈轻拍一拍吉米的背。这时,房外传来脚步声。 吉米放开萧雨澈,「应该是我妹。啊,我都忘了给你拿饮料,你先坐一下。」 他走出房间,顺手把房门在身后掩上,果然是陈明美在门外的走廊。「你朋友是谁啊?让我瞧瞧。」她作出夸张的偷瞄姿态。 「别八卦!你上来干嘛?」 「爸妈回来了,买了蛋糕,我说你带了朋友回来,他们就让我拿蛋糕给你们啦!」她把手上的纸袋递出去。 一隻手从吉米身后伸出来,接过纸袋。「谢谢,嗨,我是你哥的朋友。」 无视陈明美目瞪口呆的表情,吉米转身把萧雨澈赶回房里,关上门,压低声音警告妹妹:「记得,不准说出去!不准张扬!」 「那个、那个,咦??真的是萧雨澈?」陈明美用力地拍打哥哥的手臂。「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今天穿那么丑,还只上了淡妆,我的妈啊!他真人超帅!」 陈明美不玩音乐,但被吉米影响,也是《问号》的粉丝,应该说是典型的顏粉,十多年前萧雨澈拍的那部电视剧,陈明美连蓝光碟都买了。 「别打我了,超痛的!」吉米整个人缩到一边去。「你别烦我们!」 「好好好,不打不打,以后也不打,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件事。」陈明美的大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吉米。 同步09(上)海洋 吉米捧了两杯可乐回到房里,萧雨澈靠在床边席地而坐,正在翻阅刚才吉米看到一半的漫画,见吉米回来了,抬起头,勾起一边嘴角:「你妹蛮可爱的。」 「哪里可爱了,别看她头发长长,总穿很多蕾丝的衣服,但其实是个暴力女,从小到大我都在被她揍。」他把饮料放在地面,盘腿坐到萧雨澈对面,再把纸袋里的蛋糕盒拿出来。「不好意思,我房间很小。我们家的客厅饭厅都是民宿的一部分,只好让你在我房里了。」 「挺好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到同学家去玩的感觉。」 「那个……还有一件事,希望你别介意……」吉米尷尬地摸头,指着捧盘上的那盒蓝光碟。「我妹想要你的签名,可以吗?她也是你的粉丝。」 萧雨澈皱着眉歪头苦笑。「是可以啦,只是被朋友要签名,感觉真的好奇怪。嗯,不过我现在的签名会有点丑喔妹妹接受吗?」他把手举到吉米面前,明显地在颤抖着。 感受到吉米投来担忧的眼神,萧雨澈把手放下,揉着手掌,语气轻松地说:「没事,最近吃的药有点多,副作用。」 吉米的双眉锁得更紧了。 「不要这个样子,真的没事。只不过暂时没那么灵活,字写得丑,吉他弹不好而已。」 「……你总是说没事。」他知道萧雨澈对音乐、对吉他是多么痴迷,不能弹吉他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已经够痛苦了。 「嗯?」他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你每次都说没事,可是我很担心你,想为你做些什么,那一天,在宿舍的时候,我看着你那么痛苦,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很气我自己。你可以能让我多瞭解你吗?可以再跟我说说你的事吗?我……」吉米觉得喉咙哽着,说不出话了。 海风把薄窗帘吹得轻轻飘扬,中午的阳光使空气开始带着热度。 萧雨澈垂着眼,默默地吃着蛋糕,直到把最后一口用叉子叉起来,吃掉。 这段沉默让吉米有些沮丧,「抱歉,澈哥,我不是要逼你……」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着怎样回答你,可是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如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吧。」他一边用叉子搅着留在包装盒上残留的奶油。「如果是想问现况的话,我现在比一个月前好很多了,只是吃很多药,早晚都吃,快吃到傻了,不知道到底是傻了还是疯了比较好。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吉米的心好痛,不是为自己,而是心痛萧雨澈,为什么要用那么刻薄的话来形容他自己。 见吉米不搭话,他便继续说:「发作的时候嘛,我也不太记得,大喊大叫,乱砸东西吧,不然就在疑神疑鬼,总之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去折磨身边每一个人,你去问小杨可能更清楚。还有什么呢?啊对,现在没办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所以无法写歌,不能弹琴,阅读不了很多字的书,活着大概只剩下呼吸了。」 吉米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对不起,澈哥对不起,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想要你痛苦。」 萧雨澈哑然失笑。「我都吃药吃到傻了,什么情绪也没有,哪来痛苦?如果你想知道,我也不是不想说,只是每次一说到这些鸟事,气氛就会变得很不好,大家都被我弄得不开心,像现在一样。」 吉米紧紧抱着他,摩挲着他的背。「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心疼你,我想要跟你分担,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雨澈双手轻轻环着对方的腰,靠在他的肩膀上片刻后,问道:「你怎么那么喜欢抱呢?」 吉米从他的颈窝抬起头。「你不喜欢吗?」 「不是,但有点热。」 吉米愣了一下,笑着放开手站起来:「是有点,我去开冷气。」 「别开了,」萧雨澈握着他的手,「我们出门去吧,难得到海边来了。」 吉米顺势把他拉起来,再把地面上的杯子收拾拿出去。萧雨澈把鸭舌帽戴上,跟在吉米后面。 「啊,差点忘记,」吉米又折回房间,从他的行李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萧雨澈。「上次忘记帮你收拾,喏。」 萧雨澈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咖啡掛耳包。「你们怎么不喝掉?」 「毕竟是你的东西,而且感觉不便宜。」 「哎,给你。」把布包塞回吉米手里。「走吧走吧。」 吉米只好把它收下。他到走廊打开钥匙盒,拿起一串钥匙,思考一下,换成另一串。他给了萧雨澈一顶附黑茶镜的全罩头盔,自己拿了半罩式的。「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骑摩托车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他们一起走到楼下后门,听到声响的陈明美马上衝过来,「哥!你,你……今天会回来吗?」眼睛是望着吉米身后。 「你是问我还是问他?那么扭捏,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句话让吉米成功获得打在肩上的一掌,引得萧雨澈笑了。 「不知道啦,该回来时就会回来。」吉米戴上头盔。「跟妈说我晚餐不回来吃。还有,」用拇指往身后指一指:「绝对不可以说出去,谁都不可以说!」 萧雨澈经过陈明美时给她挥手,用气音道了声掰掰,随着吉米一起走出门。吉米听见门后的妹妹兴奋尖叫。 「哈哈,你妹妹真的好可爱。」萧雨澈把鸭舌帽塞进他的单肩背包里,戴上头盔,把黑镜片推下来。 吉米从车库把摩托车推出来。「才不可爱,超烦的。」 同步09(下)海洋 「你有妹妹才会嫌,我就没有妹妹可以嫌。」他跨坐上摩托车,双手轻轻环着前面的骑士。「好了。」 吉米把腰上的那双手拉紧,确认乘客有抱好,才发动摩托出发。他们穿过大街小巷,吉米到只有当地人才会去的小店,外带他从小就喜欢的美食,有烤串、鱼豆腐、海鲜羹等等,直到萧雨澈制止他再继续买下去。 他把食物掛在摩托上,从大路转进小路,兜兜转转了一阵子,把摩托停在一个小山坡前。「不好意思,要走一点路,可以吗?」吉米把所有食物都拿在手上,坚持不让萧雨澈分担。 萧雨澈换上鸭舌帽,戴着墨镜,跟在吉米身后。穿过小树林后,是一个约一米高的直坡,吉米往下跳后,回头要扶萧雨澈,但被嫌弃,挥手叫他让开,自己利落地跳下。 这是一块三边环着小树林的沙滩,面积不大,没有游客,只有他们两人和一些海鸟,彷彿世外桃源。 萧雨澈忍不住赞叹起来。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以前常到这里来发呆、练吉他、唱歌。只有我一个人,弹多烂都不怕会被笑。」他带领萧雨澈到树荫下一块又大又平坦的石头上,用手把上面的枯叶扫一边去。「这块石头就是我另一个家。」他笑道。 他们坐上大石头,把食物摆在面前。吉米殷勤地介绍每种食物的特色,和对它们的回忆,然后都推到萧雨澈面前要他尝尝。 「别都给我吃呀,我减肥很累!」他拿着一串烤魷鱼须,把食物又推回去。 「大家都知道减肥是明天的事,而且你这样子也很好看,可爱。」 「你这样说,我更加要减肥了。」萧雨澈撇嘴翻了白眼。 他们在笑闹中享用美食完毕,收拾了一下,再把背包当枕头,并肩躺在那块大石头上,静静听着海浪,仰望云朵变化,偶有鸟群横越晴空。就算没有说话,吉米也不觉得彆扭,不需硬要找话题。 他从来不带其他人来这里,包括多年好友也一样,这里是他需要独处,与真实自我对话时的小天地。而萧雨澈的存在是那么自然,吉米愿意与他分享一切。 「澈哥,」他看见海洋与天空相连的缝里出现了小小的货船,正在缓缓移动。「我可以叫你雨澈吗?」 久久等不到回应,他往旁边抬头望,萧雨澈的帽檐压得很低,遮着了双眼。「澈哥?雨澈,你睡着了吗?」那人没有动静。 吉米单手撑起身子,趋近萧雨澈,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便坐起来,视线回到那艘货船上。 今天的海洋非常平静,阳光碎鑽般撒在海面,徐徐海风掀起的浪潮在接近岸边时捲起一簇簇的白花,打在沙滩上,再消失无踪。不久,那艘货船的踪跡被左侧的小树林遮挡,身边的人像被什么惊醒了。 「糟了,我怎么睡着了?」他掀开帽子,紧张地张望。「现在几点了?」 「没事,睡了一阵子而已,还没有一小时。」吉米回头,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安抚着。 「啊……吓到我。」他松了口气,又躺回去,伸个懒腰。「我现在变得很容易睡着,好麻烦。哎,闷到你了。」 「不麻烦,也不闷,你在就不会闷。」吉米轻轻扫着萧雨澈的短发。 萧雨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掌拍在吉米肩胛:「妈呀,你肉麻到我马上清醒了!」他撑起身来,单脚屈膝随意而坐,边抓头边打哈欠。「这里真的很舒服,吃饱喝足就想睡。」 「不好意思,只能带你来这里。」 「说些什么话?这里很好,很久没那么放松了,而且问题在我。」他双手撑在身后,遥望海洋。「我有时候会想念出道前的日子,坐在路边摊吃烤串,逛街,去夜市。年轻时我会不顾一切,想去哪就去哪,跟人起衝突,骂粉丝,挑衅媒体,去到哪里都一片混乱,小杨都快被我逼疯了,哈哈哈。」 吉米都知道这些事跡,如果是放在别的艺人身上,可能很快就凉了,但萧雨澈?摇滚、叛逆、不被束缚,加上出眾的才华,反而吸引了更多的狂热追随者。 「后来渐渐明白,这就是人气的代价。表面很受欢迎,但实际上却是跟人群之间筑起一道墙,自己被隔离在外,哪里都不能去,不敢去。后来不知怎的,我越来越生气,对什么都生气。」萧雨澈换个姿势,抱着膝盖继续说:「安言忘了要在那一拍上敲鈸,我捶墙大骂;逸嘉只是换了一把琴,我不喜欢那个音色,就摔杯子发脾气,回想起来,他们真的受尽我的折磨。他们说我病了,我还不信,我本来就这样,情绪起伏比较大,怎么说我病了呢。」 他的视线一直锁在遥远的海平面:「直到两年前,刚结束《问号》二十週年巡回演唱会不久,小杨看我好几天都很不开心,压力好像很大,便陪我到国外的海边度假。在酒店的夜里,我听到了一些声音在跟我说话,海洋在召唤我。原来夜里的海很可怕,像是一片黑压压的虚无,但只要投进这片虚无,就可以解脱了,我迫切地想要解脱。」他转过头看向吉米。「之后我就被强制住院了,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吉米咬着唇,忍着不让在眼里打滚的泪水掉下来。他往萧雨澈的方向挪过去,抱着对方的肩膀。 「好不容易熬到医生准许减药了,却又復发,唉,这些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挺绝望的。」萧雨澈把指甲抠得咔咔响。「我现在在说这些也不觉得悲伤,平静得我害怕,没有情绪起伏的我,还是我吗?」 吉米把手臂收紧,顺势在对方脸颊亲了一下,两下,慢慢往前移动。萧雨澈转过脸来迎合他,四片唇叠合在一起,互相吸咬逗弄,在对方的呼吸开始急促时,他侵入萧雨澈的腔内,缓缓舔着、吸吮,挑拨着对方,耳边响起无法压抑的鼻音,吉米满意地托着对方后脑,更深入地探索。 直到萧雨澈的身子在他怀中变软,喉里溢出呜咽,他才停止与对方交缠,把吻落在脸颊上,慢慢移动,碰到耳垂时,对方的肩膀缩了起来,明显闪躲着。 「不要弄,很痒。」他连耳尖都红了,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吉米将他搂紧,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我很喜欢你,无论你什么样子,你就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人,你可以让我一直陪着你吗?」 良久,萧雨澈点点头,回復了一声嗯。 吉米喜出望外,忍不住再确认:「那我现在,那个……是你男朋友了吗?」 萧雨澈把头压得更低,又嗯了一声。 「你好可爱。」吉米摸摸埋在他臂弯里的头。 「……屁啦。」发出没什么威胁的反击。 同步10(上)老街 吉米骑着摩托奔驰在岸边小路,耳边呼啸的风声彷彿也在为他欢呼。他再一次单手摸一摸环在腰际的那双手,确定身后的人有好好抱着他,嘴角不禁上扬。他载着的是他最喜欢的、刚确立关係的男朋友。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可是萧雨澈呢,肯定是花光他三辈子的运气,才能拥有的幸福。 他转进老街的巷子,那里有一家以黑胶唱片与音符元素为装潢主题的咖啡店,「这是我同学开的店,刚叫他给我留了角落的桌子。」 萧雨澈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低着头跟随吉米推门进去。店里灯光昏暗,小音量地播放着经典摇滚乐。墙漆成黑色和暗红色,贴上多张乐团海报和扭成音符与吉他形状的冷光灯管。靠近门口坐了几桌客人,他们径自走到最里面的角落,有一张双人桌。 「这家店好暗。」萧雨澈背对大门坐了下来,脱下墨镜放在桌上,小幅度地张望。 「因为老闆比较没文化,不想要客人点一杯咖啡,坐着看书老半天。」吉米一边开玩笑地说,一边给朝着他们走来的老闆挥手。 「嘿吉米,三百年不见,终于想起要来找我了吗?」是一把响亮豪爽的声音。 「去你的,我哪次回来没找你?」吉米跟老闆击拳,压低声音说:「嘿,这是我刚才跟你说的特别的客人,不要张扬。」 萧雨澈转过头跟老闆打个照面。对方留了一脸胡渣,长发在后脑绑了个发髻,小麦色的肤色,身型高壮粗旷,跟吉米完全不一样。 老闆看他一眼后,夸张地瞪大眼睛,一个反手啪的一声拍在吉米胸前。「哎哟我的天啊,不是吧?吉米你出息了!」 「咳、咳咳,你是要打死我吗?」吉米捂着心。 「嗨,我是这家破店的老闆,大家叫我老张。」老张无视吉米,向萧雨澈伸出右手。「谢谢你的到来。」 「你好,我是萧雨澈。」他笑着握对方的手。「这家店很棒,我很喜欢。我叫你老张吗?好像怪怪的,你那么年轻。」 「没事,雨澈哥爱怎样叫我都行,我的光荣。」 「别这么说。」 「你坐一会,我给你泡一杯本店招牌,请你喝。」老张竪起拇指,便回到吧台。 「这傢伙,是真的无视我的存在。」吉米咬牙瞅一眼吧台的方向。 「真是有趣的人,你的同学?」 「从小学就开始的孽缘。很多年前你来p市的音乐节当表演嘉宾,就是他跟我一起买了假票然后在场外哭。」这时老张望了过来,吉米给他装一个凶狠表情,才继续说:「他曾经也有组乐团,但后来回来继承家业,就没玩了。这家店楼上是练团室,晚上会很热闹,曾经也留下不少我的脚毛。」 「哇喔,待会问问小张,让我上去玩玩可以吗?」萧雨澈双眼发亮。 「我现在就可以替他回答,当然可以。」 不久,老张捧着托盘过来,在萧雨澈前面放了一杯香味四溢,有着完美心形拉花的热咖啡,还有一片抹茶千层蛋糕,然后给吉米一罐易拉罐可乐。 「等等,为什么我的不一样?」吉米抗议道。 「依地位等级发饮料,我该给你白开水,可乐已经是友情升级。」瞄了吉米一眼,马上又毕恭毕敬地对着萧雨澈说:「雨澈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介意也没关係,有空的时候,可以在敝破店的墙上签个名字吗?」 萧雨澈憋着笑,边点头。 「谢谢,谢谢,慢慢享用,想要续杯的话,不要客气。」 等老张回去了吧台,萧雨澈才噗呲笑出来。吉米眼神死亡,一脸无奈。「看吧,这就是所谓的朋友。」 「哈哈哈,看得出你们的感情很好。」他拿起咖啡杯,先闻了闻,再轻啜一口。「喔,好喝。」 「别看老张长得像工地搬砖的,他烘焙咖啡豆很有一手,开了家网店,常卖断货。」吉米咔的一声拨开易拉罐的拉环。 「厉害了,我也要买些带回去。」 他们在店里消间了一个多小时,吉米跟老张打声招呼后,便带萧雨澈从吧台旁边的楼梯上楼。楼上隔出了三间装了隔音设备的练团室,还有一个开放空间,摆了两张长沙发,角落放了座柜子,里面都是乐器小零件,比如拨片、替换的钢弦、各种导线等等。 吉米打开左边的练团室。「我以前都习惯用这间。」里面配有一套架子鼓、三台音箱、键盘、麦克风,一应俱全,墙上掛了两把吉他和一把贝斯。萧雨澈拿起其中一把吉他。 「琴都是入门级的,放着提供大家使用。」吉米给吉他接上音箱。 萧雨澈坐在高脚椅上试了一下音,轻轻弹起了旋律,是《加州旅馆》。吉米马上拿起另一把吉他给他伴节奏。 「onadarkdeserthighway,coolwindinmyhair……」萧雨澈的表情非常放松,他享受着这首歌。无论已经在萤幕上看过多少次,沉醉在音乐里的萧雨澈都让吉米难忍内心悸动。 这首歌非常经典,尤其是结尾时的吉他独奏,但萧雨澈弹了两个小段的独奏就嘎然而止。「弹不动了。」他露出个微笑,放下握琴颈的左手。 吉米有注意到,主音弹奏里推弦的部分,萧雨澈并没有把音推准,他的心刺痛了一下,但没有表露出来。他耸耸肩,开始弹另一首慢歌,是毒药乐队的《everyrosehasitsthorn》。 「啊,这首。」萧雨澈比手势要吉米教他,吉米便弹边念出和弦,他很快就跟上了。他刷和弦,吉米负责主音,然后一起合唱。 接下来他们又唱了几首歌后,老张上楼来了,他把咖啡店门口的牌子换上「休息」。他在萧雨澈前摆了麦克风,然后一屁股坐在架子鼓后方的鼓椅上,举起鼓棒高呼:「嘿嘿!老张重出江湖!」 时间彷彿不存在,他们一首一首接着唱,唱了经典摇滚歌曲,当然还有《问号》的歌,直到生理需求让他们不得不停下。 「我好饿,你们都不会饿吗?」萧雨澈纳闷地看着他们。 他们笑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表示:「快饿死了!」 萧雨澈邀老张一起去晚餐,但老张的店晚点有了顾客预约,只能含恨留下。他们离开前,萧雨澈跟老张合照,还给贴在墙上的《问号》海边签了名。老张也送了他一些咖啡豆。 「谢谢,谢谢你的到来,今天的我真的太高兴了,那一年买到假票的怨恨终于被超度了。」老张紧握萧雨澈的手,一脸悲戚,逗得萧雨澈一直在笑。 同步10(下)老街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橙黄街灯照亮老街的石砖路,两旁的店都有了人潮。萧雨澈压低鸭舌帽檐低着头紧跟在吉米身后,穿梭于人群中。只要保持低调,通常路人都不会仔细注意旁边经过的人长什么模样。他们要到巷尾一家老张大推荐的烤肉店去,老张跟那家店的老闆相熟,先替他们打电话订了隔间。 只是短短约百米的路,理想中很快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但事实没那么顺利,有个女生撞到了萧雨澈的肩膀,他下意识抬起头,跟女生对上了眼神,虽然很快就闪躲了视线,身后还是开始骚动起来。 「是萧雨澈!」「真的假的?」 他们急忙加快脚步,只要走进店里就暂时安全。可是很快开始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他们成了焦点,被人群围着了。吉米挡在萧雨澈前面,不断高声道:「不要推挤,这是私人行程,求大家让让!」依旧寸步难行。 人群拿起手机直往前懟,闪光灯、尖叫声,让吉米慌了,他从来没有应付过这样混乱的场面。萧雨澈在他身后低着头,双手挡在脸两旁闪躲镜头。「靠着墙,往前走,不要待在这里。」 吉米把萧雨澈护在怀中,一边忙着打掉伸出来要触摸怀中人的手,一边艰难移动。消息似乎一传十,十传百,人潮层层叠叠,吉米都快觉得窒息了。 这时,一阵阵震破耳膜的鏘鏘声响起,伴着威武男声:「让开让开让开!你们在我的店前面干什么?」 吉米眼角瞥见一位穿着围裙的大鬍子壮汉正在用汤勺敲着铁锅,形象如此彪悍,人群马上往一旁散开,吉米趁机带着萧雨澈逃进壮汉身后的店门,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关上门后,虽然店内客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他们,但比街上的状况好太多了,他们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这两小子!」彪悍老闆也进来了。「还真大胆,要不是老张通知我,你们是准备在外面被围到什么时候?来,跟我上楼!」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他们面对如此威武的老闆,只能敛容屏气,像小孩一样乖乖跟着。 老闆把他们安置在走廊尾端的隔间,放下菜单,拉起屏风后离开。他们才再次相视而笑。 「天啊,太恐怖了,我真的有一种会被活剥生吞的错觉!」吉米心有馀悸。 「不是错觉,还真是会要吞了你。以前我的手试过从这里开始,」萧雨澈伸出手臂比划位置,「到这里被指甲划出几条长长的血痕;还有一次被扯进了人群,能被摸的都被摸了,要两个保镖才能把我拉出来。」 「哇……这……」吉米咋舌。「贸贸然带你来这里,我好像太天真了。」 「不会啦,很久没那么尽兴了,我很开心。」他边说边在菜单上打勾:「我家有练团室,但自从《问号》休团后,就没再聚一起练歌,他们也在忙自己的事业了。你吃这个的吗?」 吉米看一眼菜单,嗯的回应,再问道:「那你现在……是跟谁一起住?」 「我一个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不过现在不住原本郊区的那间,小杨说太远了,万一死了没人可以及时发现。」 吉米瞪了他一眼,他无辜地耸耸肩,继续说:「现在搬到了s区,跟公司很靠近,小杨有时候会上来看看我。」他按下呼叫铃,很快就有个年轻服务员过来收走菜单。 《问号》团员都没有向大眾透露太多关于个人的隐私,他们表示希望大家看到的是他们的作品。出道二十年,身为死忠粉的吉米,只知道萧雨澈是来自单亲家庭的独生子,他从来不提起家人。 吉米旁敲了一会关于家人的话题,萧雨澈都有意无意地回避,吉米便不再刺探。 服务员提了烧得通红的火炭来,摆满炭烤炉内,再把一盘盘的单品摆上桌。老张介绍得没错,这家炭烤肉店的食材新鲜,肉片醃制得刚刚好,美味之余亦衬托食材原来的风味,难怪老闆虽然外表有点吓人,店内依旧高朋满座。 萧雨澈点了好几盘霜降和牛的不同部位,肉没有经过醃制,把它放在烤架上灸烤一会,撒几颗盐,放到吉米的盘子里。「别的我不会,烤牛肉还挺拿手的。喏,给你。」 吉米在吃方面不太讲究,加上搞地下乐团,手头通常都不太充裕,通常他寧愿把点和牛的钱花去多点几盘猪肉片,所以至今还没吃过和牛肉。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一咬下去,肉汁噗滋的溢出来。他捂着嘴瞪大眼睛,妈呀这也太好吃了。 「烤得刚刚好,对吧?」萧雨澈又把几块肉放到对面的盘子,再夹一块自己吃。 何止刚刚好,吉米觉得他对这味道会上癮。他们没有点啤酒,吉米要骑摩托车回家,萧雨澈则说要戒酒了。虽然没有酒的助兴,他们边聊边吃,兴致都很高。大部分是吉米在说生活在p市的趣事,萧雨澈在笑。「你们真的很有趣,生活在海边的人都那么让人喜爱的吗?」 「啊……没有啦,嘿嘿。」吉米靦腆地抓抓耳朵。他住海边,萧雨澈喜爱住海边的人,四捨五入,就是萧雨澈喜爱他了,吉米对这个联想非常满意。 他们在烤肉店待了近两个小时,结账时萧雨澈不让吉米付钱,坚持要刷他的卡。他联络小杨开车来接他回酒店,吉米在老街散步了一阵子才骑摩托车回家。 吉米回到家后,摆脱妹妹的追问,关上房门,给萧雨澈传讯息:『我到家了,明天几点见呢?』 他很快得到了回復:『我不确定几点可以醒来,再联络。我吃药睡觉了,晚安。』 他回传了晚安再加上一个爱心表情符号,然后把萧雨澈在通讯录上的暱称修改为「最喜欢的人」,才满足地摊开双手大字形躺在地板上傻笑。 同步11(上)经纪人 他名叫王笑扬,但在小学开始,别人都只管叫他小杨,渐渐的他在自介时也叫自己小杨,甚至常被误称为杨先生。 小杨最为人知的身份是是着名乐团《问号》的经纪人,《问号》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签下的乐团,他在一间学校的园游会上看到这三位学生唱着他们自己改编的的歌曲时,心里就知道,他们会红,尤其是主唱,五官清秀带着冷冽,虽然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台风略显青涩,但经过雕琢后必定光芒四射。 当时他如此深信着,而时间证明了他确实眼光独到。 《问号》第一张专辑创下了销售佳绩,横扫当年唱作的多个奖项,三子的名字成了流量保证,走到哪里都刮起一阵旋风。《问号》大部分的词曲是由萧雨澈创作,加上长相完全符合审美,才华与顏值兼俱,顿时成了最抢手的当红艺人,资源不断送到他的公司。他精挑细选,给萧雨澈接了一部,也是目前唯一的一部连续剧,不出他所料,他都已经想不到有什么言词可以形容当时那种爆红到顶端的程度。 小杨不止有眼光,也很有手段,在娱乐圈这潭脏水里过得游刃有馀,人缘相当好。除了萧雨澈比较叛逆,有时候会搞出些小问题,基本上《问号》一直走在他预想的轨道上,维持在高峰二十年。 小杨几乎包办《问号》三子的一切事务,他们虽各有脾性,但相处得都很好,毕竟携手走了那么久,他们都知道怎样才是对大家都好的做法。三子里年纪最小的萧雨澈则是比较脱序,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小杨认为是因为他太年轻就爆红,累积的压力太多,所以一直都对他特别迁就。直到有一天鼓手张安言和贝斯手贺逸嘉找他谈,他们认为萧雨澈应该要去看心理医生,小杨开始觉得不对劲。 萧雨澈拒绝去看医生,他说他本来情绪起伏就比较大,一直都这样,怎么现在才来找他碴。小杨不想逼他,他把萧雨澈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在疼,萧雨澈说不想去,就不去。 这是他至今还是对这个迁就感到非常后悔。 完成二十週年世界巡演后,明明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萧雨澈,彷彿突然被抽走了灵魂,心情跌落到谷底,连吉他也不练了。小杨看着心疼,便陪他到国外的着名海滩去散心。 结果那天夜里,当他发现不妥时衝出去,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了那个快被捲入海里的身影。 他边狂喊着求救,边奔进冰冷的海里,海水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但他没有停下往前游的动作,不能停下,他要把萧雨澈拉出来。他实在不敢回忆,当时他是多么的害怕失去萧雨澈。 在几个路过游客的帮助下,他们把萧雨澈拉回了岸上,但已经没了呼吸,小杨的脑顿时轰地空白一片。所幸其中一位救援者施行了心肺復甦术,在萧雨澈吐出一口海水后,小杨无视旁人目光,放声大哭起来。 小杨睁开眼睛,这是一间精美的酒店套房,阳台的拉门留了一条缝,一阵阵海潮声随着傍晚凉风吹了进来。 他用手背擦擦眼边的泪,怎么会突然梦见以前的事情呢?一定是因为到了海边来。 他走出阳台,点了一根菸。这是难得可以悠间睡午觉的日子,拜任性的萧雨澈所赐。萧雨澈不喜欢身边跟着助理,以前给他找的都被赶走,《问号》三子里就只有他没助理,小杨只好亲力亲为。 自从他病发自杀未遂后,小杨对他更是寸步紧盯。吸取教训后的他不再对萧雨澈事事迁就,结果后来被骂是控制狂了,他才自我检讨学着才放手,放一点点。 他倚在栏杆,深吸一口烟,吐出白雾。两年来萧雨澈的病情反反覆覆,好不容易稳定了,就吵说要復出,好死不死还让萧雨澈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一份综艺节目的邀请。真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呸呸呸。 他不愿让萧雨澈独自来p市,但这人有时候真是任性得让人牙痒痒,又不要他同行,嫌他总是控制这个那个。哎算了,前段日子他也是不好过,难得在节目里认识了新朋友,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一人退一步,往返路程一起,除此以外的是自由时间。 他把萧雨澈放到吉米家后,先到酒店办入住,他订了两间相邻的双人房。之后到沙滩前游客聚集的观光街当个称职的观光客,跟着人潮买了些特產,在看起来生意最好的餐厅吃一顿,便回到酒店,用平板电脑处理一些文件,有些睏意,便睡到了太阳西下。 他找人打听过萧雨澈的新朋友吉米,是个刚出道的乐团主唱,地下乐团时期评价都不错,未曾有过什么出格的事儿。跟他在用手机互相联络的这段时间,也感觉这个吉米挺真诚,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他晚餐叫了客房服务,坐在阳台继续工作。为了要维持艺人曝光度,抢最好的资源,经纪人可说是全年无休。乐团的工作算是完全停止了,张安言和贺逸嘉单飞的表现还算稳定。 问题在萧雨澈,他手上最红、最赚钱的艺人。 综艺节目播出后,他手上多了一整大叠的合作项目,都是衝着萧雨澈来的,他打算把近期的全部回绝。其实经过那么多年的经营和投资,他们就算现在开始过着退休生活也是没问题的,但他明白,他们心底都有不甘心,尤其萧雨澈。 但能怎么办呢?小杨把手上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熄,又再点了一根。重点是先把病养好,才来想其他的吧。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全黑,他往海的方向望去,黑压压的海面上繁星闪烁,像是佈满碎鑽的黑绒布,兼俱了魅力与神秘,可他永远不想要在夜里接近海洋了。 同步11(下)经纪人 这时,他接到了那个任性艺人的电话,他们两个小时前在街上被围堵,不确定外面还有没有人守着,所以要他开车去接。小杨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在这种人多的观光地点一定会被围。都红那么多年了,可否有点自觉? 他照着萧雨澈发给他的定位,确定后门没人,才叫萧雨澈走出门。 「哇,好臭。」照列还是先要闹他一下。 「烤肉嘛。」他脱下鸭舌帽,随手拋在后座,再绑上安全带。 「喝酒了?」 「没,不是不让喝?」 「没喝就乖了。」他踩下油门。 小杨像接小孩放学的家长一样,问萧雨澈今天去了哪里,好不好玩。这个习惯二十年来都没改过,毕竟刚带萧雨澈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就算现在萧雨澈已经到了可以被称作叔叔的年龄,小杨依旧觉得他是那个少年。 他待在萧雨澈的房间,确定他把该吃的药都吞了后回到隔壁房,谈了几个电话,安排了几个行程,打开网路确定这场「街上偶遇萧雨澈」没有带来负面影响,直到深夜才满意地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小杨被电话吵醒,贺逸嘉的工作安排出了问题,他今天需要提早回公司处理,打乱了他的计画。他原本预计今天让萧雨澈继续自我放飞,他自己到处走走,晚餐请吉米吃一顿,感谢他在录节目的时候帮忙照看萧雨澈,然后再带萧雨澈一起回s市。而现在,他最迟在中午就要动身回去了。 他去敲了一下隔壁房门,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这是双人房,一张房卡给了萧雨澈,他用另一张打开了门。拉上厚重窗帘的房内一片黑暗,他打开浴室照明,藉着间接灯光,看见那人侧身躺在床上,完全裹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点乱糟糟的头发。 小杨轻轻掀开被子瞧一眼那人的脸,还睡得很熟。小杨悄悄帮他收拾行李,尽量不吵到他。收拾得差不多后,他给吉米传个讯息,告知他行程有更动,他们先回去了,顺便谢谢他昨天带萧雨澈玩。 片刻,吉米的回覆询问说,可不可以至少一起吃早餐。看来这个年轻人很喜欢萧雨澈。小杨发给他酒店名称和房号,让他一小时后过来。 他巡视房间一周,确保没有遗漏后,回到自己房里,再次重复收行李的过程。他已经习惯到处出差,行李非常简便,没一会儿就完成了。他看看时间,又回到隔壁房去。 「雨澈,起来了!」小杨一边泡咖啡,一边以正常音量唤着。自从他调整药量后,早上更难醒来了,他说早上起来会很晕,下次复诊想要求换药。 良久不见有动静,小杨隔着被子轻拍他的大腿,提高一些声量喊:「萧雨澈!快起来!」 棉被里发出不满的哼哼,他继续拍着,直到那隻手挥了过来,他才缩一旁去闪躲攻击。 「干什么?!」萧雨澈倏然坐起来,双手用力捶在床垫上,大吼道。 沉睡的恐龙被吵醒,勃然大怒,但那头鸟窝和惺忪睡眼把威吓力减低了。 「今天我们要早点回去了,等下吉米来找我们吃早餐。」看萧雨澈的眼好像又渐渐闭了起来,小杨再拍拍他的脚背。「快起来,等下在车上继续睡。」 萧雨澈双眉越锁越紧,缓缓以有点沙哑的声音抱怨:「不要,干嘛回去。」 「逸嘉那边有突发事件,我要回去处理,快起来。」 他用手掌把自己的脸揉得奇形怪状,「呜啊啊啊不要烦我,你自己回去。」说着又往旁边倒下,拉起被子盖着头。 「不行啦,那你要怎样回?」小杨再把被子扯开。 他们就这样拉锯了好一阵,萧雨澈终于认输,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来。「我自己可以回去,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自己?一个人吗?你这是在逗我。不行,我们说好了,你跟着我。」小杨顺手把被子叠好了。「吉米应该快到了,你赶紧去洗脸,吃药。」 「??不想吃。」他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头。 小杨脸色一沉:「雨澈,不要耍脾气。」 「我不要回去,说了来玩两天,为什么要回去?」他把那头浅棕色短发抓得更乱了。「我不是小孩,我可以照顾自己。」 「哈!你认真的吗?没人管你的话你根本自我放飞到天边去了。」小杨把药盒和咖啡摆到床边柜上。「会照顾自己的就给我吃药。」 「我不要吃!」他一把抓起药盒高举着要丢出去。 「萧!雨!澈!!放下!不准摔!」小杨直接指着他怒吼,萧雨澈的动作僵着老半天,才慢慢放下手,低着头生闷气。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小杨边回头瞪着他,边过去开门。 「喔,吉米,早安呀,你来得好早,请进。」 「早安小杨,不好意思,我在家没事可做,不小心就来早了。」吉米走进来,看一眼萧雨澈,再看一眼小杨,发现气氛不太对,笑容变得一点窘。「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有人在发起床气而已。」小杨睨了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人一眼。「雨澈,快去洗脸。」 萧雨澈没精打彩地举起手给吉米打招呼,便走进浴室。片刻,他肩上披着毛巾出来,坐在床边把凉掉的咖啡喝掉,一语不发。 「干嘛?还在气?」小杨把声音放软。「我们下次再来就是,反正吉米以后也还会回老家的,对吧?」 吉米忙点头回应:「我两三个月就会回来一星期左右,随时都欢迎来玩。」 「不是,我没有在生气。」他倒一旁,肩膀靠到床头上。「我觉得有点晕,这药吃得我很难受,不想吃。」 小杨还没来得及反应,见吉米很紧张地凑前去嘘寒问暖。凭他敏锐的直觉,他嗅到一丁点蛛丝马跡,但他不动声色。 「你先吃了,我这几天帮你预约医生。」小杨蹲在萧雨澈面前,抓起他的手,把该吃的药倒在他的掌心,给他一番语重心长:「你也知道药不能停,对吧?其他什么的都先别想,只要病好了,你想怎样我都不反对。」 小杨是专业的经纪人,同时也是萧雨澈没有血缘关係的哥哥,他最清楚怎样做才能把他保护好。 同步12(上)犹豫 还在节目组里时,因为萧雨澈的关係,吉米一直有跟小杨在通讯软体上保持联系,印象中小杨行事沉着果断,很为自己的艺人着想,是个优秀的经纪人。这次算是终于在线下正式的见面和交流,吉米总觉得小杨跟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他们到酒店楼下的餐厅包厢享用早餐,萧雨澈坐在他的对面,而小杨则坐在萧雨澈的右边。 小杨的脸部稜角分明,高观骨,戴着黑色细框眼镜,短发梳得整齐,坐相挺直,看起来就一副成功白领的模样。而旁边的萧雨澈长相当然还是那么帅气,只是那头随便抓抓的乱发,斜靠在椅子扶手上的不良坐姿,跟小杨完美詮释了自律与放飞的对比。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是打算请你吃一餐好一点的,想要感谢你在节目里帮我照顾雨澈,结果计画赶不上变化。」小杨笑脸盈盈,但眼神锐利得彷彿可以看穿人心。吉米想到了他高中时那位很有威严的训导主任,多顽劣的学生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 「不会不会,也没什么,说不上照顾。」吉米不由自主拘谨起来。 「听说你很喜欢《问号》?」 「是的,我是死忠粉,因为喜欢《问号》所以开始玩乐团,我特别喜欢澈哥,」他偷偷瞟一眼萧雨澈,那人正在低头搅着他的粥,彷彿他不是话题的主角。「所以我很荣幸、很开心可以认识澈哥,尤其在节目中可以跟澈哥合作,让我学到很多东西。」 「雨澈确实很有才华,二十年前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确定他是值得我把一辈子投资下去的人。」小杨转过脸看旁边的人。「如果他能更加好好照顾自己,我这辈子或者可以长命一些。」 「说些什么话?每次都把我形容成个生活白痴。」萧雨澈不满地拉扁一侧嘴角。 「你不是吗?没人盯着的话你会好好吃饭吗?洋芋片不算一顿饭好吗?还被说两句就发脾气,平时丢三落四的就更不用说。」 这个话题有点尷尬,他无法也不想插嘴,吉米默默把小餐包切开涂上牛油,小杨却冷不防把球拋过来:「吉米你觉得呢?」 「呃??还、还好,澈哥蛮好相处的。」吉米自己也觉得话接得很生硬。 「那是因为你把他当成了偶像。雨澈你不想吃粥是吗?我的麵给你。」小杨把他的餐点跟萧雨澈交换,继续对吉米说:「粉丝和偶像之间还是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人与人之间真实的相处是很复杂的,有太多细节可以惹毛对方。如果一开始把对方想得太美好,一旦太靠近,看得清楚了就会幻灭,因此由爱生恨的例子太多。」 吉米不明白小杨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个话题,眼前两人的相处彷彿有一股不容旁人参与的气场,吉米心中有点梗着。 「哪来那么多恨?吉米你别听他的。」萧雨澈用叉子捲起义大利麵放进嘴里。 「那些恨都被我挡了,当然没那么多。」小杨喝了一口粥,明白为什么萧雨澈不想吃这个了。「吉米,别怪我说那么多,你也是出道艺人了,将来的路上只会遇到越来越多泼脏水的人。尤其站的位置越高,意味着挡到越多人的路,他们恨不得把你拉下,最好一脚踩死永不翻身,所以我一直以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要爬高很难,但跌下来只需要错误的一步。」 他停顿一会,直视吉米双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吉米抿着嘴,脑门有点发胀。在他成长的这个海边小镇里,人们有什么不满就扯开嗓子骂,骂完了气就消了,他不懂揣测这些迂回的话中话,但他知道小杨会突然说这些话,一定有他的用意。 「那个??如果是担心我会对别人说关于澈哥生病的事情,放心,我以十多年死忠粉的身份发誓,绝对不会做任何对澈哥不利的事。」 萧雨澈用叉子戳着盘子,发出声响。「干嘛又说到这个?把气氛弄得那么严肃。」 小杨凝视吉米片刻,便笑了起来。「我相信你,吉米,你别见怪,我有时候会比较过度反应。」他转开话题:「你们乐团的出道专辑宣传还顺利吗?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小小经纪人提供意见的话,随时可以联络我。」 接下来他们都在谈关于乐团和娱乐圈的话题,有说有笑,可是吉米心中莫名有一块大石,沉沉的。 到底那是什么呢? 早餐过后,吉米陪他们到客房去取行李,到柜檯退房,然后萧雨澈嘴角勾出温和的笑容,对他说了再见,坐进小杨的黑色休旅车。 吉米站着目送车子离去,这是他第二次这样送萧雨澈离开。直到确定看不见车子了,才去取他的摩托车。他在路上奔驰,转进小路,再步行穿越小树林,辽阔而寧静的海洋出现在眼前。 他看见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上面已经找不到任何昨日的痕跡。 在海潮声的掩饰下,他忍不住对着海洋嚎啕大哭,但他不知道他在哭什么。他的心很痛,跟多年前失恋时一样痛,但明明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到底是为什么呢? 同步12(下)犹豫 接下来的日子,吉米每晚睡前照常会给那个在通讯名单上暱称「最喜欢的人」发讯息,通常是一句晚安,有时会给他报告日常趣事,比如老张决定要再组乐团,烤肉店的彪悍老闆竟然是贝斯手,出乎意料的还弹得颇好,只是视觉效果蛮震撼的。 他们都是在说快乐的事情。好几次他在对话框内打了「很喜欢你」,但是想一想后还是决定不发出去。 后来原本要聚会的六号同盟,时间一直桥不好。都是在为事业打拼的新人要同时同地见面真的很不容易,吉米刚好需要去宣传,萧雨澈短时间内不方便远行,最后白岭独自到北方去见宋子杰。 在老家的一星期,他写了一首曲。当他把曲子填上词的时候,夏天已经结束了,同时经纪人也捎来消息,他们的出道专辑销量虽然不算亮眼,但以目前市道低迷的情况来说是在及格线了,唱片公司愿意替他们推出第二张专辑。 得到消息的当天晚上,他们团员三人加上经纪人一起去吃了日式烤肉庆祝,吉米破天荒点了和牛肋排,可惜他们四人对烤和牛肉的时间都掌握得不太好。 * * * 「拜託拜託,再来一次,我觉得在副歌部分不太好。」吉米合掌哀求团员们不知道第几次重复练习同一首歌,这是他们的新歌《海潮》,打算收录在下一张专辑。「这边的编曲,如果这样??」 团员们练得快吐了,但抵挡不了吉米的碎碎念哀求攻击,只能认命。 这时经纪人走进来,高举双手开心地欢呼。「争取到了!我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能干!」 「什么事情那么厉害?」团员们藉机放下乐器喘口气。 「是s市的《冬日摇滚饗宴》!虽然我们是开场表演,但能参加就是一个闪亮亮的履歷了!」她的双颊兴奋得通红。 每两年在s市最大的体育馆内举办一次,一连三天的《冬日摇滚饗宴》,是云集了各个知名大乐团的盛大活动,摇滚乐迷一生必至少去一次的朝圣。吉米以乐迷的身份参加过三次,其中两次的主舞台表演嘉宾有《问号》乐团,第三次是在他们宣布休团后。 吉米激动得手足无措,他们终于也可以站上《饗宴》的舞台,这是对乐团实力的肯定! 他们互相恭贺打气,顿时干劲十足,今天可以再练同一首歌五十次??才怪,贝斯手已经提议要去喝一杯庆祝一番,其他人举手赞成。大家兴致高昂,吉米也不好扫兴,便随大家一起离开练团室。 秋天微凉的夜风使吉米拉紧他的薄外套。他们去了在练团室附近,从地下乐团时期就常光顾的居酒屋。 他给萧雨澈报告这件事情后放下手机,跟大家一起喝酒。几杯下肚后,他才阅读对方的讯息:『到了s市有空见面?』 得到成为《饗宴》嘉宾的消息时,他就想到了s市也是萧雨澈住的城市。他当然想见他,每天都恨不得要见到他,只是小杨的「跌下来只需要错误的一步」这句话,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使他踌躇不决。 团员总是说他多虑,他原本认为这是优点,万全的准备总比措手不及好,但他现在也开始恨他自己的婆妈了。 「怡馨,我问问你,」他趋前靠近他的经纪人,轻生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们真的红了,我突然要谈个恋爱,你觉得如何?」 「欸?为什么问这个?你有对象了?」怡馨反而提高声音,吸引了旁边两位团员,他们都凑了过来八卦。 「什么?谁?吉米要拍拖了?」 「不是啦,我就问问,以后我们总会有对象的不是吗?」吉米急忙澄清。 「这个嘛,也对,」怡馨摸摸下巴,认真想了一想。「现在这个时代,公开有在谈恋爱的艺人已经很多了,有对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吉米松了一口气,怡馨又继续说:「可是要看情况,这影响太大了,如果那时候你们粉丝群里多是女友粉,公开恋情就不是个明智之举,塌房后的女友粉随时转成黑粉,很可怕的。」 吉米不知道萧雨澈的粉是哪种粉比较多,才华粉?顏粉?总之他自己是死忠粉,无论如何都会支持萧雨澈,如果有一天萧雨澈跟别人谈恋爱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刺痛了一下。他以前有跟粉丝们聊过萧雨澈以后会结婚,他们也要继续支持之类的,可是现在他竟然无法想像了。 「那,如果,我就突然想到,国外也很多艺人,就是出柜了??」吉米继续试探。 「同性恋情?no!」怡馨瞪大眼睛:「我们这不是欧美呀!就算是在欧美,出柜也会流失很多支持,更别说比较保守的东方了。普通人出柜都要承受很多压力,何况公眾人物,流失粉丝是一回事,被有心者抓着这点攻击又是一回事,还要面对各种偏见,风险太大了,心脏不够强大都别乱来。干嘛?你要出柜?」 「不是啦,聊聊不行吗?」吉米挤出笑容,「我其实是帮阿修问的。」他指着旁边的贝斯手。 「别乱说,我还在寻找我那未知的可爱女朋友。」阿修拍开他的手指。 吉米仰头喝下半杯啤酒。他很希望时间回到那个无人的沙滩上,萧雨澈在他怀里点头答应的那天。没有外界纷扰,没有其他顾虑,只有他和他。他继续给自己灌着酒。 再问他自己一百次也好,他一样是想要当萧雨澈的男朋友,或许从第一次在宿舍见面,萧雨澈对他露出笑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陷了进去。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一个刚出道的小乐手,根本没有能力替萧雨澈挡下一丁点的攻击。 他终于理解那天他为什么会对着海洋大哭了,那时候他心底其实已经知道,他的双手捧不起这段恋情。 阿修惊恐地看着他说道:「你哭什么?醉了吗?」 吉米摇摇头,又点点头,便直接趴在桌上抽泣,留下其他三人面面相覷。 同步13(上)参加 他双手扶着身下人的腰,俯下吻着对方光滑的背,同时不知节制地用力衝撞,每一下都可以得到一声迷乱的喘息作为奖励,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无视身下人呜咽着求他慢些。他抚上那人的短发,他想看他的脸。浓密的剑眉皱在一起,长睫毛下半闭的双眼闪着泪光,红透的双颊泛着情慾。 这张脸不就是—— 吉米吓得从床上弹起来,太阳穴随即传来刺痛。他抱着头,哀鸣起来。除了昨晚喝太多而带来的宿醉,他更要谴责自己怎么作了那种梦,而且对象是??萧雨澈。他发现自己有了早晨的反应,脸上一阵火热。 他不是情竇初开的小鬼,他当然幻想过,也一定是渴求的,但竟然还入梦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欲求不满。 可是,那是萧雨澈呢,他可以吗?吉米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又再叹一口,才离开床舖,到浴室清理自己。 一身清爽地出来后,他想起自己还没回覆萧雨澈讯息,也中断了每晚睡前的晚安,连忙拿起手机,发现凌晨近四点时萧雨澈又给了他一个讯息:『你睡了?』 吉米的心紧了一下,他该不是在等回覆等到凌晨了吧?不可能的,怎么会呢?他焦急地输入:『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忘了回覆你,你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他瞪着手机萤幕,讯息没有显示已阅。萤幕左上角的数字告诉他现在是早上七点多,依照萧雨澈的作息,这时间是还没醒来的。 他思考了一会,再继续输入讯息:『我还不确定参加《饗宴》的行程,有任何新消息我马上告诉你。』然后才放下手机。不晓得《问号》会不会復团参加今年的《饗宴》呢?除非对方主动提起,不然他很少询问萧雨澈关于病情的事情。他们大部分都是分享有趣的日常,他不想萧雨澈不开心。 平时如果当天没通告没活动,他早上会去晨跑,但今天他躺了回床上。他盯着天花板,脑海里满是跟萧雨澈有关的片段。不一会,他猛地坐了起来,拍拍自己双颊,换上外出服,背起吉他,决定到练团室去练习。继续努力,至少追到萧雨澈附近的位置,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他独自在练团室,反覆听着自己的新歌demo,挑出不满意的地方,局部甚至全部重新编曲。如果跟萧雨澈比起来,他自知并不如对方有才华,但吉米拥有的是可以烦死任何人的毅力。 《饗宴》是个推广自己的好机会,购票参加《饗宴》的人们,大部分都是摇滚乐的爱好者、乐团的受眾,只要能在他们之间留下口碑,同温层之间的推荐,比什么宣传都还要有效。 吉米打算要在《饗宴》的舞台首演他们的新歌,那首他在海边的老家思念着最喜欢的人而写下的旋律。 直到肚子用咕嚕声在埋怨他时,阿修也到练团室来了,他脱下围巾,问道:「怎么那么早?我还以为我该是第一个到。」今天他们是约好了午餐后一起练习。 「早上没事做,就来了。我先去吃饭,这你看看。」吉米把他刚才写下的笔记和乐谱交给阿修,他便走出练团室去。阿修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对什么事情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他该做的事情都会做好,而且他对一首歌曲受欢迎度的直觉非常准确。 走到街上后,他抬起头看一眼晴朗的天空,踏着轻松的步伐前去,只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他们一定可以成功。 「你就不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吗?」小杨感觉太阳穴的青筋正在跳动。「好好的又说什么傻话?」 萧雨澈半躺在小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指甲,用拇指把它们抠得咔咔响。「我要参加《饗宴》,我们每届都有参加,我知道今年主办方也有邀请我们。上一届已经缺席了,这届我要去。」 「你也知道上一届为什么没去的理由,这一届也是一样的理由。停止抠你的指甲!」萧雨澈突然上来公司找他,他就知道没好事。「而且《问号》休团了。」 「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萧雨澈放下双手,眼中迸发怒火。「我现在已经痊癒了!你知道我每天都有定时吃药,无论副作用多难受都好,我这次都坚持了,就是为了要早日让《问号》復团,为什么每次讲到这个你就只会否定我?」 小杨拿下眼镜揉揉鼻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雨澈,我没有否定你。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你说你痊癒了,要接通告吗?我也依了你的意思,结果如何了?」 萧雨澈抿着嘴,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我们再等等好吗?」小杨看他又想要抠指甲,这是他心中有不满或焦急时的小动作,便安抚他:「才刚开始减药,我们再观察看看,真的稳定了,痊癒了,你要怎样我都不反对,好不好?」 「??不好。」萧雨澈把沙发上的小枕头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发怒无效,他就耍赖。「不好不好不好!现在不把《饗宴》通告接下来,下次就是两年后了。反正活动是在一个多月后举办,我保证接下来我都很稳定,准时吃药,好好吃饭不熬夜。我要练团,我要唱歌,我要工作,让我们参加!我要参加!」 小杨感觉嘴角正在抽搐。到底是谁把这傢伙纵容成那么任性的?如果有时光机回到从前,他一定要扇以前的自己两巴掌,警告他不能事事都迁就那臭小子。如果粉丝知道他们心中那个帅气有魅力的萧雨澈原来是这模样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先给我时间安排,安言和逸嘉都已经排了行程,不是说要换就能马上换。我过几天再给你答覆可以吗?祖宗。」小杨叹一口气,宣告投降。 萧雨澈坐起来,露出了得逞的笑脸。「好,可以,谢谢您,杨先生。」故意把经纪人的姓氏说错。小杨拿起手边的文件夹作势要往他砸,他笑着逃到门口。「那我回去啦,你工作加油。」趁文件夹还没真的丢过来前,他赶紧溜了。 同步13(下)参加 他上星期得到医生批准减药,副作用小到可以忽视。他的个人感知渐渐回来了,减少了药剂带来的钝感,他的情绪终于可以随着枫叶转红而感伤、为晴朗天气而雀跃,这些起伏波动,正是创作必要的催化剂。 医生告诉他,基于他有过几次反覆发作的病史,可能一辈子都需要依赖药物,以防他的情绪危害到自己的性命。这消息给他带来了两三天的沮丧,但至少现在他能弹琴了,可以把无法说出来的情绪都用音乐发洩。 他的一辈子都在跟音乐打交道,只要现在还能创作,他就可以支撑下去。 昨晚吉米的讯息让他发现原来今年是有举办《饗宴》的年份。他们从第一届就是受邀表演嘉宾,连续参加了六届,直到第七届的《饗宴》举办时,他还在国外深受病情所困,才无法参加。 因为习惯了把吉米的晚安讯息当成睡眠提醒,昨晚他一边在想復团的事,一边弹着吉他,不知不觉等到了凌晨,又熬夜的这件事绝不能让小杨知道。 他戴上墨镜,到地下停车场,他的黑色双门跑车就停在电梯出口旁。打开背包拿钥匙,才发现把手机忘了,他又回头去搭电梯。他在大腿上拍着拍子,哼着歌。他现在感觉真的没问题,他想要復团,想要发新曲,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完成,《饗宴》舞台是一个很好的第一步。 他推进大门,给警卫挥个手打招呼,穿过职员室,逕自走到小杨办公室,正要压下门把,他发现小杨正以苦恼的表情在通电话,他悄悄得把门推开一条缝。 「??不可能这样跟他讲,他会气炸。我明白,可是他很想参加,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萧雨澈马上知道这是在说他。他推门进去,往办公桌大步走去:「电话里的是谁?逸嘉?我自己跟他说。」他伸出手要抢手机,小杨迅速侧身闪躲。 「晚点说。」他把电话掛断,转头面对脸色铁青的萧雨澈。「你怎么回来了?」 「那是安言吗?还是逸嘉?他说什么?」 「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我自己问他。」萧雨澈回头拿起在长沙发上他留下来的手机,翻开通讯录。 「萧雨澈!你给我坐下!」小杨提高声量,以不可违抗的威严语气命令道。萧雨澈一脸气愤,但还是放下手机坐了下来,右手捶着小枕头出气。 小杨觉得光是今天,他就要长出几十根白发了。「那是逸嘉,他的工作已经排到年底,突然要参加《饗宴》,他很困扰。」 「他说了什么不能跟我讲的?!」他还在用力捶着小枕头。 「那不是重点好吗?他只是认为,你太急了,」小杨走出办公桌,站到萧雨澈身前,放平语气:「你也不是那种不曝光一阵子就会被遗忘的小明星,为什么要这样急着工作,先休息一阵子比较好。」 「我要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他抬头吼道。 「你可以冷静点吗?你这样看起来很病!」一说出口,小杨就后悔了,他知道这句话完全可以刺痛眼前的人。 萧雨澈气得圆瞪的眼渐渐垂了下来,咬着唇,身体无力地往后靠在椅背。 「雨澈,我很抱歉,」小杨连忙坐到他身旁,轻抚他的肩膀。「我不是那个意思,逸嘉也是真的没说什么,你别想太多。」 萧雨澈低着头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句:「我回去了。」便站起来。 小杨心中一惊,马上拉着他的手。「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开车来的。」 「车子可以放着,下次再开走,我送你回去。」他真的很不放心。 萧雨澈没有看他,但点了点头。 他现在住在公司附近的高级公寓,因为路程很短,小杨才允许他自己开车往返公司。他一直被萧雨澈说是控制狂,可能他自己也是有病吧,但他不管,他无法再次承受看见没有呼吸的他。 在小杨的休旅车里,他时不时转头望向萧雨澈,但对方只是看着窗外。 「干嘛?还在气?」他忍不住打破沉默。 萧雨澈摇摇头。「没有,只是??我已经不确定什么是正常了。我真的看起来很有病吗?」 小杨腾出一隻手,摸摸身边人的头。「不是,那是我的气话,乱说的,你本来就是个任性的屁孩,很正常。」 「??我不小了,还有不要藉机骂我。」他不满地咂嘴。「那逸嘉到底说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你够了。」 萧雨澈安静了一会,又问:「那是不是不能参加《饗宴》了?」 小杨慎重思考后,点了点头,副驾驶座传来重重的叹息。 他把萧雨澈送到位于十二楼的家,萧雨澈一进门就扑往沙发,蜷缩起来,用鼻音发出哼哼怪声。小杨知道这是在抗议不能参加《饗宴》,而他打算不搭理。 他巡视房子一周。这是开敞型的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有着挑高的天花板和开放性空间,加上傢俱不多,在视觉上很宽阔。萧雨澈不想被打扰所以没有请佣人,只要是精神状况良好,他就会自己收拾。 房子现在看起来不至于太乱,小杨放心了一些。 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很多碳酸饮料,没有食材。「怎么只有汽水?」 「不能喝啤酒,就喝汽水。」他的脸埋在沙发,声音闷闷的。 小杨翻个白眼。「我是问怎么都没吃的东西。」 「厨柜里有饼乾和洋芋片,你饿了就拿去吃吧。」 小杨决定帮他叫外卖。 趴着的萧雨澈突然撑起身体,嘴角咧开,满心期待地对着厨房的人说:「既然没有工作,那我要请假,我要去找朋友玩!」 小杨无力地拍打自己额头:「我的祖宗,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吗?又在说什么傻话?」 同步14(上)初嚐 吉米没料到事情可以有这样的发展。 他担心自己没有能力去喜欢萧雨澈,而且认真回想起来,一直以来也是他主动的,萧雨澈真的也喜欢他吗?当他还在踌躇着,对方突然询问他近期有没有空,如果他不确定参加《饗宴》期间有没有空去找他,那他就到m市来。 吉米甚至是用力眨几次眼,再逐字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他当然有空,只要是为了萧雨澈,他怎么样都可以把时间挤出来。 从萧雨澈居住的s市到m市来需要约三小时的车程,小杨实在无法抽身,在电话里千叮万嘱吉米,公司助理会充当萧雨澈的接送司机,不要让萧雨澈乱来,不要随便到处走。尤其重要的是,小杨语重心长地交代,保护好萧雨澈。 就算小杨不说,他拼了命也不会让萧雨澈受伤害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从早上开始他就坐立难安。自从上次在他老家别离后,隔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再见面了。他们约好在萧雨澈入住的酒店楼下高级餐厅吃晚餐。 萧雨澈邀他今晚一起住,他心乱如麻。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万一不是呢? 他把简单的换洗衣物塞进背包,忐忑地来到酒店,门口穿戴整齐的门童替他推开大门,大厅挑高的石膏天花板垂下富丽的水晶灯映入他眼里,每位服务员都站得直挺,脸上是标准微笑。虽然他在m市住了一段时间,但还是第一次踏入这家光看就觉得很贵的酒店。 他在柜檯表明来意,「萧先生已经在等您了,请让我带您入内。」化妆得体,穿着合身制服的年轻女服务员踩着高跟鞋,领他搭电梯到二楼,交代餐厅门口绑着围裙的侍应生,带他入餐厅内,萧雨澈坐在餐厅内侧落地玻璃窗旁的双人桌。 萧雨澈穿着黑白细条纹短袖衬衫,胸前少扣了两颗钮扣,展现锻鍊的成果。 「你瘦了。」吉米脱口而说。 他噗嗤一笑,「刚见面就是这句吗?坐呀。」 吉米环视一周,餐厅以復古英式风格装潢,空间内大量使用橙黄色復古灯泡,与大片落地玻璃窗外初上的华灯相映成趣。 他把手上的小纸袋放到桌上,推向对面。「我本来想要买花来的。」 萧雨澈瞪大眼睛:「别来这套!你带花来我就马上回去了!」 「所以只买了这个。我想你应该什么都不缺了,缺的我也买不起。」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希望你喜欢。」 萧雨澈挑高左边眉毛。「不用买也可以,我也什么都没带给你。」他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串闪耀着紫蓝色猫眼的黑曜石串珠手鍊。 「我觉得很适合你,这个顏色很神秘。」吉米靦腆地抬起左手。「我的是绿色猫眼。」 萧雨澈笑得苹果肌鼓鼓的,把手鍊戴在右手。「好看,我喜欢。」 吉米看着眼前人,有点长度的头发染成了亚麻色,做了日系烫发,看起来松松软软很好摸的样子。气色也很好,双眼有光,薄唇带血色,可说光彩照人,他甚至无法把视线转开。今天的他完全是那个大明星萧雨澈的模样。 「你好好看。」吉米衷心讚叹。 「干嘛说这些客气话?」萧雨澈望向不远处的服务员举起手。 她马上前来,「请问是要上菜吗?」萧雨澈点头。 「刚才我很空间,就帮你点餐了,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你点的我都爱吃。」 「呿,花言巧语。」 萧雨澈点了全套餐,从头盘的鹅肝酱开始,到吉米的主菜是惠灵顿牛排,他自己的则是挪威烤鮭鱼,最后由红茶作为结尾热饮,这一餐共七道菜,吃了近两小时。料理都非常美味,但吉米吃得有些拘谨,这餐高级得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想喝酒吗?点一支红酒?」萧雨澈欲举起手。「但我只能喝一点点,你别介意。」 「不能喝就别点了,我也已经很饱。」吉米急忙制止他。 萧雨澈挑挑眉。「那??我们上楼?」吉米心跳漏了一拍。 他刷卡结帐,吉米发现他根本没看帐单上的数额,心情有点复杂。 吉米随着萧雨澈上到十楼的客房,是一间宽敞的双人套房。他看了一眼双人床,脸上有点发热。别开视线,地面上摆着两支电吉他各配了个小型音箱,其中一支是眼熟的限量版红色吉他,看起来萧雨澈真的很偏爱这支。另一支则是黑色lespaul款,在演唱会的出场率也不低。 「你还记得我们在参加《同步飞扬》的时候,我说你们给了我灵感,写了一首歌吗?」萧雨澈说起音乐就双眼亮亮的。「已经写好了,等下给你听听。呃,你要先洗澡还是我先?」 吉米让他先用浴室。他听着水声,静不下心,便溜到阳台去让自己冷静。不知不觉已经是深秋了,高处的冷风使他缩起肩膀。放眼望去,地面一片灯光闪烁耀眼,连天上的星星也被隐蔽。 站在高处的感觉是怎样的呢?习惯了站在聚光灯之下,还会稀罕黯淡的星辰吗? 「你怎么在外面吹冷风?会感冒的,快进来。」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神游。 萧雨澈穿着白色浴袍,抱起他的红色吉他坐在床边,软软的头发滴着水。 吉米到浴室拿出小毛巾,帮那个人擦头发。「不擦乾头发也会感冒。」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吉米可以从浴袍开襟看到他的胸肌,他连忙转开视线。 萧雨澈任由吉米在他头顶上摆弄。「你上次给我听的那首曲,我认为这个和弦,把它换成这样??」 吉米又心动了。萧雨澈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很帅,很纯粹,如果忽视他现在只穿了色气浴袍的话。他一边听他弹吉他,一边把他头发擦到半乾,再从抽屉找到吹风机,给他吹头发,直到那头亚麻色发丝恢復松蓬。 「好了,你去洗澡吧。」萧雨澈继续在弹着吉他,没有抬头。 吉米点点头。 同步14(下)初嚐(H) 从浴室出来后,萧雨澈依然抱着吉他。吉米穿了居家背心和短裤,他实在不习惯浴袍。他爬上床,趋近那人,从后面吻他的耳朵,他的肩膀马上缩了起来,吉他音箱发出一声杂音。他回头抗议:「不要弄我耳朵,很痒。」 吉米趁机掳走对方的唇。 他扶着萧雨澈的头,一边恣意侵入对方的口腔,一边慢慢将他压下。 「等一下,吉他??」萧雨澈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 吉米将乐器小心放到地面,再压在他身上,双手撑着他的后脑,狂暴得彷彿把这些时间想要给他的吻浓缩起来一次给予。 耳边传来阵阵喘息后,他转移阵地,吻着他的颈项、锁骨,双手伸进浴袍内,将它退到腰间,亲吻爱抚他的每一寸肌肤。 「那个??等一下,那??」当吉米舔上他的左乳头,身下人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吉米抬眼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我是在下面的那个吗?」他满脸通红。 吉米先是愣了一下,「嗯??你之前有过男朋友吗?」吉米想要先确认一下,以免接下来的动作吓到对方。 萧雨澈别开视线,有些难为情:「我有过女朋友,但??我有去搜寻过男人之间怎样做。」 妈呀,好可爱。吉米觉得心脏被爆击。 他撑起身体,正色说道:「我的前任是男的,如果你愿意,你放心的话,可以交给我。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因为我很喜欢你。」给身下人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萧雨澈紧抓着身边两旁的被单,深呼吸了几次,才回答:「好,那你上我吧。」 吉米马上硬了,这人是真的不知道这句话有多诱惑吗?他很想马上、立刻就上了他,但不行,要考虑到对方是第一次跟男人做,必须慢慢来??吉米一边告诫自己,一边把心中的火热慾望强压下去。 「我现在要摸你了,可以吗?」吉米徵求他的同意。 萧雨澈嗯了一声后,吉米低下头,先是在那颗小凸起吻了几口,再含在嘴里逗弄。身下人一阵战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手也没间着,解开浴袍的绑带,萧雨澈就像被打开的礼物,等着被他拥有。 他抚着对方的腰,慢慢往下按摩,摸到长着软毛发的区域时,萧雨澈挣扎了一下。 「你不愿意吗?」吉米再次询问。 萧雨澈半睁着眼,哑着声音说:「不是,你??你不用问我,我说让你上,你上我就是了。」 吉米全身的血都涌到下腹去了,硬得发疼。「好,你说的喔。我会让你舒服的。」吉米跳下床,迅速脱掉自己的背心,把短裤连着内裤一起扯下,再从自己的背包拿出一管软膏。 萧雨澈看见吉米火热挺立的慾望在不受衣服束缚后如此张牙舞爪,连忙把头别开,脸上火烫。 吉米回头看见床上的人开始在把指甲抠得发出声响,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衝动,爬上他的身上,轻柔问道:「你很紧张?」 「没有,」他倔强否认。没事的,他给自己心里建设,他有去了搜寻了解过,就是把那根放进去后面,然后会有前列腺快感,就这样。「一直在问东问西,紧张的是你吧?」 吉米挑起一边眉,把他的双手分开,压在头的两侧,再给他一个长长的深吻,让他没有力气再反驳,然后在他脖子上吸咬,留下一个个印记。 他们紧贴着,吉米宽大的手掌包覆着他们两人的火热,互相磨蹭。萧雨澈咬紧牙根,但还是让声音逃逸了出来。 他的手掌揉着他们,拇指有意无意刮过前端,让萧雨澈渐渐攀上高潮,呼吸越来越紊乱,就只差最后一步时,吉米离开了他,他发出低呜抗议。 吉米把枕头垫在萧雨澈的腰下,把他的双腿抬高,放在自己的腰间。拿起软膏,挤一坨在手指上。 萧雨澈知道要开始了,双手攒着压在身下的浴袍,咬着唇等待初次体验。 看他这个反应,吉米又不放心了。「雨澈,你真的可以吗?」 「可以,」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你不要一直问我,很烦。」 这人真是不认输。吉米弯下腰,先给萧雨澈一个吻,同时右手中指在他双臀间轻轻按压打圈,等到对方身体感觉没那么僵硬时,加重力道,慢慢推进去。 「唔??」萧雨澈紧抱他,忍受着异物入侵感。 「放松,交给我。」他吻着对方的脸颊,慢慢移动,一口把对方耳珠含在嘴里,同时把手指整根没入。 「啊、啊哈??不要弄我的??耳朵??」他的注意力被集中在耳上,无法闪躲,敏感的区域被玩弄得发红。 在他体内的手指缓缓移动,向上弯着按揉寻找,直到身下人猛地弓起,张嘴却无声地倒抽一口气,他知道他找到了。 他的手指一边攻击那敏感点,一边加入第二根手指进行扩张。萧雨澈像抱着救命浮木一样紧搂着他,已经无力压抑自己的声音,任由喉咙发出叫喊。 当第三根手指加入时,萧雨澈的身子突然绷紧,声音拔高,他高潮了。 吉米开始有点错愕,马上转为惊喜。不摸前面就可以达到高潮的敏感度,是多少一号梦寐以求的天菜啊。他真的无法再忍耐了,他加快速度用手指努力开拓,免得萧雨澈受伤。 「呜??别、不要再弄了,你要把我弄死了。」刚经歷高潮的萧雨澈,以迷濛的双眼望向他求饶。吉米脑袋轰的发胀。用这张脸,这嗓音,说这样的话,实在太犯规了,吉米的本能慾望冲断了他的理智线,抽出手指后,不留对方喘息机会,便把自己完全推进那还没恢復的入口。他得到了一声惊呼。 彷彿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他想要更用力,更深入地享用这副美好又诱人,他窥覬很久的躯体。 同步15(上)交往(H) 他恣意衝撞着,耳边传来求他慢些的声音,反而激发了他某些衝动。他把自己抽出来,身下人刚松了口气,他就把对方翻过身,扶着他的腰,把他的臀部提起来,再次插入。 「慢??慢、慢点??」他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 里面很热,完全紧紧地裹着他,太舒服了,无法停下,他想要更多,更深入。他双手伸到身前人的膝盖下,保持着插入的姿势,将他抱起,让他背对着自己双脚大张地坐到自己的身上,这是可以完全顶到最里面的姿势。 萧雨澈发出了哀鸣:「好痛!太深了,痛,我不啊、不要这样啊、啊!」 吉米用力往上顶,殷勤开发最里面的秘园。 萧雨澈皱着眉,泪水滑落下来。体内深处被搅动,使他无法思考,只能依循本能发出已经沙哑的声音。本来很痛的那地方,逐渐累积了诡异的快感,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明明很痛,他刚发洩过的下身却挺立起头,前端滴着液体,他开始感到害怕。「吉米、可,可以停一、啊!停一下吗?啊、啊!」 体内的那根反而衝刺得更用力。他不行了,他觉得自己会被做到死,海潮般无从抵抗的快感淹没了他,突然一阵痉挛,他在尖叫下失去了身体的主控权。 包覆着他的肉壁猛地收缩,把他夹得来不及拔出来就弃械投降。他紧抱着身前的人,全数射在里面。 待他缓过来后,发现萧雨澈已经失了神,在他怀里瘫软无力。他心里慌了,他想起萧雨澈跟男性是第一次,好像做得过火了。 他把怀中人温柔地安置在床上,自己再慢慢滑出来,红肿的入口流出一些白液。 良久,萧雨澈才回过神,蠕动一下身体,把脸埋在枕头上,声音带着哭腔:「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我说很痛,是真的痛,你还继续,你故意的??」 他连忙摸着那人的头发安抚道:「对不起,我兴奋得忘形了,以后保证不会,你说停我就停,对不起,请原谅我。」 「我不喜欢这样,我说不要,你都不听我说,还是在一直弄我,你弄痛我了??」他继续控诉。「我说慢些,你也不理我,平时那个乖乖模样都是骗我的??」 「对不起,对不起,」吉米觉得他这样发小脾气的样子有点好笑,很像猫咪。他亲着他的后颈道歉。「是我不好,你别气,我爱你,我很爱你。」 背对着他趴着的人耳朵红了,以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也爱你??」 吉米嘴角大大咧开,露出一排牙齿。「你好可爱。」把吻落在他的背上。 「我不可爱。」他反驳,但没什么力量。 吉米搂着他躺在床上,抚着他的背,怀中人的气息逐渐平復后,推开他的臂弯。「出了一身汗,我要去洗澡。」他的声音沙了。 萧雨澈挣扎着坐起来,身后那个被过度使用的地方传来钝痛,他立刻停下动作,皱着眉忍受。 「怎么,很痛吗?」吉米紧张地撑起身子。 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把落在床上的浴袍披上,以比平时更慢的动作移到床边,双脚着地,缓缓站起来。全身都很酸,但比不上发现股间有液体流下来更令他失措,他凝固在原地。 「雨澈,让我帮你好吗?」见他脸色不对,吉米急忙趋上前。「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样了吗?」 「??那个??射在里面的??要怎么办?」他低着头,耳朵发烫。 「啊。」这确实是他害的。他站起来扶着对方的肩膀。「这要清出来,让我我帮你清。」 「怎样清?」他抬起眼询问。 「就是??用手指。」吉米举起两根手指,作抠挖的动作。 「我不要!」把他推开,脚下却一软,跌坐回床边,又一阵钝痛使他五官挤在一起。 吉米赶忙蹲在他身边。「很痛吗?」 这次萧雨澈点了点头。「不要再弄那边,很痛,我不知道原来会这么痛,以后都不做了。」他的眼眶泛着微红。 「好好好,以后都不做,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要清出来,不然会很不舒服。」吉米抓起他的手亲吻。「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会弄疼你的,好吗?」 片刻,萧雨澈才点头同意。吉米想要抱他去浴室,但被拒绝了。他讨厌被当成弱者。 他把水温调成舒适的温度,让萧雨澈站在莲蓬头下,背对着他。他一手穿过对方腋下把他扶好,一手摸进他的股间。 萧雨澈整个人马上紧绷起来。看来他是被初次体验吓到了,吉米心中非常懊恼,都怪自己。 他缓缓地将手指挤进去,把里面的黏稠液体引出来。 萧雨澈的呼吸渐渐急促,手指每深入一次,他就轻轻颤抖。「唔??到底好了没?你是不是又在故意捉弄我?」身下有一种奇怪的酥麻感,要不是被抱着,他可能会跌坐下去。 「再一下,」他轻轻触摸着内壁。「里面会不会痛?」 萧雨澈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要问我,总之不要再弄了,出去。」他把身后的手往外推。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吉米把手指退出来,在对方的肩膀上落下几个亲吻,帮他和自己冲了个澡,换上清爽的居家服,一起吹乾头发,再抱着他躺下。 萧雨澈背对着他侧睡,习惯地把被子拉高盖过头。吉米从后面拥着他的肩膀。 「雨澈?」试探性地轻唤。怀里的人用一声鼻音回覆。 「你有没有后悔?」 「后悔什么?」他的声音含含糊糊。 「就是??跟我做。」他亲一下身前人的头发。 「为什么要后悔?」 吉米用手指梳着那头松蓬乱发,真的很好摸,像是小动物的毛发。他沉默地把玩了片刻,又问道:「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做?」 他猛地拉下被子,转过身怒视身边的青年:「你好烦,交往不是都这样?难道柏拉图式恋爱吗?」 他们真的是在交往。从对方的口中再次确定这段令他战战兢兢的关係,吉米眼睛一酸,视线模糊起来。「你真好,雨澈,你真的很好,我很喜欢你,超喜欢你,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他激动得开始语无伦次。 「干嘛哭啦?我又没生气。」他以为吉米是因为自己兇他。他把脸埋进对方的怀里,环抱着他的腰,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我很累,可以睡了吗?」 吉米在他的头顶落下一个吻,心满意足。 同步15(下)交往(微H) 第二天吉米如常般比萧雨澈早醒,他温柔地在对方的额头亲一下,悄悄下床。他看一看时间,萧雨澈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醒来,吉米决定任由他睡到自然醒,只要不是被吵醒,他就不会有起床气。 吉米换一套轻便运动服,到酒店为住客而设的健身房去跑步。他再回到房里时,萧雨澈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 「我醒来看不到你,你去了哪里?」声音还是沙哑的。 「去运动了,要帮你泡咖啡吗?」 他点点头,「在我的背包左侧袋子里。」然后打个哈欠,继续抱着棉被发呆。 好像回到了在宿舍的时候,吉米边泡咖啡边自个儿微笑起来。把咖啡放到床边柜上,吉米顺手摸一下萧雨澈的头。 等到吉米一身清爽从浴室出来后,发现他依然坐在床上,没把咖啡喝掉。「雨澈?你还好吗?是不是觉得还痛?」 萧雨澈摇摇头,把脸埋进抱在怀中的棉被。「不是那么痛了,只是想起我昨晚忘了吃药。」 吉米心里一惊,疾步走到他身边蹲下。「为什么你没告诉我你还在吃药?!」 「你在兇什么?」皱起眉瞪着他。 「我没有兇,」吉米深吸一口气,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放平语气说:「那现在还可以吗?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还好,我最近状况都很好,少吃一次应该没事。」 吉米抿嘴点点头,坐到他的旁边,搂着他轻声说:「你怎么不跟我说你需要吃药?我可以提醒你。」 萧雨澈只是摇摇头。 虽然他不在意让别人知道他的病,但却不喜欢三不五时拿自己的病情出来讲,这让他感觉是在示弱,他不想要被偏见标籤成没有能力应对外界变化的弱者。 「我担心你。」吉米收紧臂弯。「告诉我你现在的状况,好吗?」 「没事,你不要那么紧张。」他挣开吉米的拥抱,拿起咖啡杯喝了两口。「我有一个叫做小杨的紧张大师在身边就已经很烦了。」 吉米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咙。 萧雨澈查觉到身边的人脸色沉了下来,心知不妙,连忙辩解:「我不是说你烦,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跟小杨不一样,小杨是控制狂,哎,我在说什么?」他苦恼地扒乱自己头发。「我不喜欢每次讲到我的病,气氛就变差。」 吉米沉默了片刻,叹一口气,缓缓说:「我不是在气你说我烦??」 「我没有说你烦。」他赶紧再次声明。 「我知道,我气的是,为什么你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吉米丧气地垂下眼。「我记得这个话题我们曾讨论过了,我想要了解你的一切,不只是光明的一面,而是所有的你。无论是哪一个你,都是构成现在这个你的其中一部分,我都喜欢。」 吉米停顿一下,摩挲着对方的手背,继续说:「我是你男朋友,如果你不开心,你可以朝我发脾气;难过了,可以对我哭;痛苦了,也不需要硬逞强。我爱的那个不是大明星萧雨澈,而是现在在我眼前这个你,我最喜欢你了。」 萧雨澈抿着嘴,抬起下巴别开脸望向另一边,用力眨好几次逐渐泛红的眼。 「你比我优秀太多了,但依然愿意当我男朋友,而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你,至少让我陪你,替你分担情绪。」 「干嘛这样说。」他吸吸鼻子,没有回过头。「你很好。」 吉米勾起嘴角,摸摸对方的头。「想哭就哭吧。」 「我没有哭,我又不是你,爱哭鬼。」 「你好可爱。」继续揉揉他的头发。 「我不可爱。」 「你超可爱。」 「你好烦。」 「啊!你说我烦!」吉米伸手去攻击对方两胁,怕痒的萧雨澈马上惊呼闪躲。 「不要,不要弄我!我痛!」他蜷缩成一团,又笑又叫。 吉米赶紧住手,两脚跪在他身体两侧,俯下怜惜地抚摸他的脸。「对不起,还很痛?」 他摇摇头,抬起脸来在吉米唇上给一个轻啄,吉米内心一喜,马上压下去报以深吻,直到对方呜咽求饶。 他们躺在床上,享受一段两人安静相拥的时光。 「我们下楼去吃早餐吧。」吉米捧起他的脸,亲一口后提议。 萧雨澈躲闪目光,囁嚅道:「我??想叫客房服务。」 吉米思考了一会,绷起脸问:「萧雨澈,你老实说,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没有,我??」他别开脸。 「不准逞强!你不老实说,我就帮你检查。」说着就抓着对方居家短裤的裤头要往下拉。 「别别别!不要!」他急着保护自己的裤子。「没事,只不过还有点痛,不想走太多路!就这样,真的!」 吉米睨着他一会。「我不相信,让我看看。」继续抢他裤子。 萧雨澈立刻瞪大眼睛,紧锁对方手腕。虽然已经比年少时怠惰了,但他依旧是个练自由搏击的人,力气跟年轻的吉米相较下更佔上风,结果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让谁。 「乖,让我确认一下,」吉米只好放软态度。「万一有受伤发炎了,必须擦点药,才不会难受。」 「我不要,等下你又趁机玩弄我。」 吉米觉得好气又好笑。「我不会,我保证,放着不理的话会越来越痛,会痛到无法走路喔!」他决定用恐吓一下。 萧雨澈眉间渐渐堆起小山,洩气地放弃挣扎。「好麻烦,下次我不要当下面那个了。」 「可以可以,不当就不当。」吉米一边哄着他,一边让他翻身趴着,短裤连着内裤拉到大腿,再抬高他的臀部,最隐秘的部位便完全暴露在他的眼神下。 这个姿势太诱人了,吉米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原始欲望蠢蠢欲动。 「红肿了。」用中指轻轻碰触,那一圈嫩肉即刻紧张地噏闔抗拒,看在他眼里,彷彿欲拒还迎。「不过看起来应该不严重,晚点我买消炎药帮你擦擦。」 「不用,我就说了没事??」那人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 他用两指按着开口四周,稍微把它掰开,萧雨澈马上倒抽一口气。「你、你你你保证了不玩弄我的!」 「我没有玩弄你,我只是想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受伤。」他辩解道。 其实他很想把手指推进去,尽情蹂躪里面的敏感点,让眼前的倔强男人尖叫呻吟,然后禁不住地高潮。光是想像,他就快受不了。可是理智制止了他,若现在破坏刚才自己给的保证,萧雨澈可能真的会永远拒绝再跟他做。 他咬咬牙,依依不捨地替他拉上裤子,对方明显地松了口气,往一旁瘫倒。 「现在可以叫客房服务了吗?」萧雨澈把被子攒成一团遮着自己通红的脸,只露出无辜的眼睛徵求他的同意。 呜呜呜好可爱,吉米内心一颤。 同步16(上)家事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冷,太阳躲在灰茫茫的云层后,若隐若现。他们穿着外套,面向远方景色坐在阳台的休间藤椅上,之间摆着一张圆茶几,其上有一杯红茶和一罐汽水。 他们各抱着红黑两支没有接上音箱的电吉他,弹着声音有点闷的和弦,轻轻哼歌。 有时他们又在漫无边际地聊天,无论是听歌的心得、遇过的怪人、荒唐的事蹟、无聊的小事,还是远处阳光的变化;他们开着夸张的玩笑,幻想在六千万光年外有个长着奇形怪状生物的星球,然后捧腹大笑。 吉米很喜欢这样跟萧雨澈间谈,他有着奇妙的幽默感,总会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突然丢出一个笑梗。他的联想非常跳跃,彷彿在他脑中就有一整个光芒闪耀的宇宙,无奇不有。 洒脱不羈的既有印象下,他有时会任性得让人牙痒痒,有时又不经意流露出让人想放进胸前口袋呵护的可爱。丰富且矛盾的内在使萧雨澈自然散发独特的魅力,造就了一个二十年来无人可复製的神话。 每每想到一个这么好的人现在是他的男朋友,吉米心中就极为感动。 「不好意思了,跟我交往就只能关在无聊的地方,吹吹风,大眼瞪小眼。」他用手指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梳,笑着转过眼来看着吉米。天空的云层绽开,阳光洒落,世界亮了起来。 这一幕让吉米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太完美了,他想要永远守护这个人。 「干嘛看着我不说话?」萧雨澈拿起铝罐仰头喝了一口。 「我想跟你结婚。」 萧雨澈噗一声把嘴里的汽水喷出来,两人急忙站起来,推开玻璃门进去,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 「你吃错什么药吗?」萧雨澈拭擦着沾了汽水的外套,不可置信地圆睁着眼。 「那个?当然不是现在,我现在也没能力。」吉米难为情地摸着后脖子。「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想跟你结婚,想跟你一起生活,除非??」他低下头:「你不愿意吧?」 「我??」萧雨澈有点慌乱。「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吉米抓抓头,思忖了一会。「可能是因为我很爱你,我怕你被别人抢走,可是我也怕会害了你,我担心自己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武器,我很不安。」说着说着,他的嘴角渐渐下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这些什么话?」萧雨澈把外套脱下,扔到椅背上,再斜靠在桌子边缘。「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因为你太好了。」 萧雨澈无奈地摇摇头,走前去给他一个吻。「如果我那么好,那我的眼光也一定不差。」 吉米激动得一把拥他入怀,不理前后语句的通顺,直接把心里话摊开来:「你怎么那么好?我太喜欢你了!我会努力工作,做出一番成绩。我会对你一心一意,其他男的女的都不看一眼。我会证明我自己,当我有能力保护你的时候,请跟我结婚!」 「说得好像我没有自我保护能力似的。」萧雨澈笑道:「我之前其实想过问你,要不要考虑把活动基地搬到s市去?那边资源比较多,交通网络四通八达,到哪都方便,而且可以跟我一起住。」 吉米的心脏一阵乱撞,脑袋发胀。他抓着萧雨澈的肩膀瞪着他。「你、你是在说,我们、我们可以同、同居吗?」 他噗嗤一笑。「怎么口吃起来了?过度惊喜还是惊吓?」 「惊喜!当然是惊喜!!」吉米再次将他紧抱,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双手悄悄从对方的棉衫下摆潜进去。「我好喜欢你,好喜欢!」 他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明天萧雨澈就要回去了,吉米也要开始忙着准备《饗宴》的表演,不能浪费这难得可以相处的一分一秒。 在数百公里外的s市,此时此刻的小杨正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的办工作上放着一本出了名难缠又刻薄的娱乐杂志,封面标题印着大大的《狂躁主唱萧雨澈弃养至亲!癌母哭求见最后一面》,照片是一名憔悴妇女的哭脸特写,旁边小图是萧雨澈多年前因被偷拍而对着镜头怒骂的照片。 他的头快炸裂了,整个经纪人生涯里,他设想过各种《问好》乐团将会遇到的危机,最不想要的却先发生了。他花了整个早上用了各种公关手段,先把网路上的舆论压下来,然后在想办法绕过这家杂志社连络上这位让他头痛的妇女。 萧雨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正被压在床上亲吻。「唔??等??电话??」 吉米不满对方分散了注意力,吻得更深入。 「停、唔??停!」萧雨澈推开他。「这铃声是小杨打来的,我不接不行,他会宰了我。」 吉米只好不甘心地翻身放他自由。萧雨澈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拿起手机。 「怎么了?咦?什么事?这??明白。」吉米见他的脸色逐渐严肃,心中不安起来。 他放下手机后,吉米马上给他询问的眼神。 「出问题了,我必须马上回去,助理现在会过来接我。」他说着就开始胡乱地把衣物塞进行李。「你可以先在这休息,之后麻烦你帮我办退房好吗?」 「什么事那么紧急?」若是平时的萧雨澈一定会对小杨任性一番,现在这样听话,吉米反倒是担心起来。 萧雨换上了外出服,巡视房间一周。「如果我有遗漏了什么,你先帮我收起来,下次再还我。」他把鸭舌帽戴上。 这时,门铃响了。 「到底是什么事?」吉米拉着他的手。 萧雨澈苦笑着,给他额上落下一吻:「家事,之后慢慢跟你说。」 同步16(下)家事 他把门打开,助理在门外向他点头。萧雨澈把一部分交给助理,回头对吉米摊开手掌挥着。「我先走了,你再考虑一下搬来s市。」 房门关上后,吉米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客房是那么安静的。 又是这样,他总是被留在原地,看着对方匆匆离开。他缓缓坐下,拿起手机搜寻关键字,跳出来的新闻让他错愕到下巴掉下来。 萧雨澈听从小杨的话,在一路上都不看网路新闻与舆论,保持冷静闭目养神。他就知道她是颗定时炸弹,但现在他也只能处于被动状态。他相信小杨的能力,他一定可以处理好。 当他们回到s市时,天空已经被薰染成瑰丽的紫红色。他们先兜到公司去,隔着一条路遥望,楼下警卫室前正如预料般,有一群记者站岗。他们边转出大路,往萧雨澈的公寓方向驶去。 这间高级公寓是小杨名下的產业,目前只有公司内部知道萧雨澈搬了进来,记者们应该是到他原本的郊外住宅去守候了。他顺利回到十二楼的家后,小杨已经在屋内等着。 「现在什么状况?」萧雨澈随手把行李放在玄关。 小杨摇摇头,把桌上那本摊开的杂志往前推。「我想要先确认你的想法。」 萧雨澈脱下鸭嘴帽和墨镜,放在桌上,拿起杂志阅读。六页图文并茂,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得把杂志往地面砸,怒不可遏:「都是狗屁!没有一句实话,完全都是她咎由自取,去他的现在竟然有脸来装慈母?」 「你先冷静下来。」小杨举起手掌示意。 萧雨澈紧握着拳,站起来深呼吸,又坐下去。「我不会去看她,更不会原谅她。她要钱?行,走法律程序,规定要给多少,我就给多少,一分钱也不会多。她拿了钱爱到哪就到哪去,别在我面前出现。」 「我这里还没能联络上她,而杂志社总编提出的条件是要你们面对面会谈的独家採访,我回绝了。」小杨知道娱乐新闻才不是要什么温情和解场面,而是萧雨澈失控大爆发,话题加油添醋能炒多久就炒多久,保证实体书销量、网路点阅率可以让总编笑开怀。 萧雨澈往后倒靠在椅背上,用手臂压着额头。「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些什么?」 「我们暂时先冷处理,公关团队目前正商讨接下来的对策了,关于这件事,」小杨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知道你的私事,但这次公关需要了解状况才可以做出周全的决定,甚至??」 「是要脱光摊在阳光底下了吧?」他把双腿缩起来,倒下蜷伏在沙发上。 「别说得那么难听,虽然也差不多了。还有一事,」小杨拿起桌上的小瓶子,又重重放下,瓶子和玻璃桌面碰击出声。「你的安眠药还有吗?这是我刚才去跟医生拿的。你这阵子尽量别出门,最好也别上网去看,有任何进展,我会通知你。定时吃药,不要熬夜。」 萧雨澈用拉长的鼻音回答他。 小杨站起来摸摸那头乱发。「那我先回公司了,想要什么就联络我,我明天再过来。」他再次得到一声拉得更长的鼻音。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坐起来,沉思了一阵,又把杂志捡起来再看一遍,随后挥手把它拋往一角的垃圾桶,但没有丢准。他在屋内走了几圈找事情做,把在玄关的行李搬进来,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盯着衣服在水里旋转。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吼着踢了橱柜门几脚洩愤。 吉米实在很担心,他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他忍了整天让自己别去烦对方,先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去处理事情。 现在网路上明显有两方营销号在带风向,攻击萧雨澈的佔了上风,毕竟他一向的行事作风都很自我,突然冒出个活生生的母亲在指责儿子不孝,加上营销号搧风点火,把萧雨澈从出道至今的二十年间,每个蛛丝马跡都被言之凿凿地列成他人格缺失的证据。 几乎一面倒、受尽千夫所指的情况让吉米感到害怕,如果放到一般人身上,这是要逼死人程度的网路霸凌了吧? 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无论如何都相信萧雨澈,只要真正接触过他,就会知道营销号说的都不是事实。萧雨澈才不是他们所猜测的那种人。 直到约好的时间,他拨视讯过去,拨了两次才被接起来。萤幕中的人戴着发箍,露出额头,背景看起来是通亮的厨房,出乎意料地看起来精神奕奕。 「嘿吉米,已经十一点了?」 「对呀,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萧雨澈靦腆地抓抓头。「我在拖地板。你应该不知道吧,平时家务都是我自己做的。」 「这个时间做家务?」 「嗯,没办法。」他在餐桌前坐下。「找点事情做,不然我会一直想很多事情。」 「雨澈,我很想要过去陪你。」吉米从下午就一直有衝动要买车票直奔s市,但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萧雨澈反而会生气。 「别傻气,我又不是小孩子。」萧雨澈给他一个嫌弃的白眼。「而且,如果你拋弃团员,毁掉难得的表演机会,我会看不起你。」 吉米当然知道。作为专业乐手,萧雨澈多年来无论私下行为多么不受约束,对舞台的尊重从来不变,每次演出都是全力以赴品质保证,这也是他在乐坛屹立不倒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更明白,萧雨澈最讨厌的就是被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他是生病了,但不是个性软弱。 「我会努力练习,保证在《饗宴》作出一个让你爱上我的表演。」吉米没忘记,只有追上萧雨澈,自己也有影响力的时候,才能真正的保护他。「然后我要搬去s市,等我。」 萧雨澈绽出微笑。「好,我等你。」 同步17(上)聚首 小杨结束会议后已经是凌晨了,他直接到萧雨澈的公寓去。从认识还是学生的萧雨澈开始,无论是小宅还是大屋,小杨一直都拥有他家钥匙备份。一开始是纯粹因为方便作为经纪人的工作,后来他成了比家人还更像家人的存在。 虽然不曾明讲,但他已经认定自己是萧雨澈没有血缘关係的哥哥。 他把门推开,屋内开着暖色的小夜灯,客厅的摆设改变了,他可以猜到萧雨澈大概做了一个晚上的家务。他悄悄登上楼中楼上层的睡眠区,床边柜上摆了半杯水和安眠药瓶。他掀开被子看那人的脸一眼,虽正睡得熟,眉心却微皱,他用手指揉了揉,见其舒展开来后,他到楼下的长沙发上躺下,准备小憩片刻。 萧雨澈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挣扎许久,终于有办法站起来,拉开窗帘,阳光顿时照亮这个只有他一人的空间。 从浴室出来后比较清醒了,他发现餐桌上有一份快餐店的外带纸袋,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下午过来。明天开记者会。杨。』 他拿着纸袋到阳台去。阳台里没有任何傢俱,他席地而坐,打开纸袋拿出汉堡盒。看着远方景色,想到了跟吉米那天在酒店阳台的打闹玩笑,他嘴角勾了起来。 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话,他是不会到阳台来的。在他的记忆里,他在阳台时从来不眺望,只有俯视。在那些一次又一次被关在阳台外的日子,他蹲在栏杆旁,看着楼下小小的、在移动的车和人,想像自己就这样跳下去的话,会不会造成别人困扰。 他记得自己总是不哭,也不感到伤心,有的只有困惑。他知道他还活着,但周遭世界很遥远,那从不掩饰对他憎恨的眼神,还有恶毒的语言,彷彿隔了一层浓雾。 直到有一天,学校里一位实习老师将要期满离开了,他在最后一天上课时,带了一把吉他自弹自唱跟学生同乐,当作告别礼物,那些音符划破了他世界里的浓雾,直达内心深处。他当时第一次大哭了起来,他还记得那时候,那位实习老师和同学们都被吓得不知所措,最后老师让他试着抱吉他弹弹那六根钢弦,他才破涕为笑。 原来世界还有那么美妙的东西。 如果有讨厌的事情,只要用美好的回忆覆盖就可以了。他的世界从此充满各种音符,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以旋律的形式宣洩出去。 音乐救了他,而那位有点傻气的年轻人为他的世界带来光彩。对方可能不知道,每当那双像狗狗一样真诚又单纯的眼睛望着他,他就能感受到平静。因为他,雨天不再阴鬱,海洋辽阔美丽,阳台也可以很明媚。 他舔舔手指上的酱汁后,把纸盒都压平,再装进纸袋里。今天的天气更冷了,穿着单薄居家服的他打了个寒颤,缩缩肩膀,抓着纸袋进去室内。 『我醒来了,刚吃过早餐。你在干嘛?』他给吉米发个讯息,然后环视四周,盘算着今天要做些什么家务。小杨正在为他辛苦打先锋,他必须要尽力维持自己的情绪平稳,不能让那不受控的脑子浪费大家的时间与精力。 「你要发疯也要等这事过去了才疯啊。」他自言自语。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戴上蓝牙耳机,按下通话键。「嘿,吉米。」 『早呀雨澈,我正在往练团室的路上。你昨晚有睡好吗?』 「我昨天结束跟你的通话后就直接吃药去睡了,只是每次吃了安眠药,早上起床更难了。」他走上楼,打开壁橱,决定要换被单。「小杨早上来过,我没发觉。他留纸条说明天要开记者会。」 『欸??』 「不好意思,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家里的事,我应该要先告诉你的。」他记得他买过一套深蓝色被单,他想要换那套。 『没关係,等事情告一段落后,你在慢慢跟我说,不急,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对我那么盲目吗?哎,到底去了哪里?!」他把上层壁柜的门都打开,里面的物品都翻乱,一包装着厚重窗帘的真空袋碰的一声滑落到地面。他顿时感到一股焦躁从胃部升起。 『怎么了?先坐下好吗?深呼吸。』 「我想要换被单,但找不到想要的那套。」他坐到床边,懊恼地把头发拨乱。「你知道吗,亲子关係从来就不对等,父母可以选择要不要生小孩,而小孩只能被动接受,无论如何被对待,还必须感恩怀德,歌颂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电话的另一边在静静聆听。 「我没有错,我不会低头。我就是不孝又心胸狭窄怎么样?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吃瓜群眾,凭什么要我原谅伤害我的人?父母都是为了子女好,只是方法不对?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真令人羡慕。」 萧雨澈抱着头,沉默了一段时间。 「抱歉,突然就向你抱怨,尷尬了。」他站起来,决定放弃寻找那套深蓝色被单。 『不,我很乐意听,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真的,拜託你,跟我说。』 「嗯,谢谢你。」他选了一套浅橘色,上面有几何图案印花的被单。「你现在到练团室了吗?」 『快了,再转个街角就是了,正好经过一家居酒屋,烤羊肉特别好吃,我和团员们常来。』耳机里传来的背景声音有车辆呼啸而过。『很希望能带你来试试。』 吉米在练团室的前一个地铁站租了房子,地下乐团时代的日子几乎就在这一带渡过。他一边走一边给萧雨澈哼歌,到了练团室门口,跟他约好晚上再通话后才掛断电话。 同步17(下)聚首 萧雨澈把音响播放经典摇滚乐,一面做家务一面跟着大声唱起来。他把床单和窗帘都换了,再将壁柜和衣帽间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一件件过滤,打算把不会再穿的衣物剔除。 小杨打开门,把午餐和公事包放到餐桌上,登上楼,看见萧雨澈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地板上,四周都是衣物和纺织品。「你在干嘛?」 「我在断捨离,但好难抉择。」他抬起头,眉毛惊讶地挑起。「咦?安言和逸嘉也来了?」 「怎么?我们不能来?」他们一前一后站在楼梯台阶。 「不是,哎,这里被我搞得乱七八糟,我们到楼下去吧。」他用手指随便梳理那头松软的头发。「你们工作档期应该很满,没料到你们会来。冰箱有饮料,自便,不用客气。」 下楼经过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贺逸嘉身旁时,他头发又被揉乱。「明天记者会吧?作为兄弟的怎么可以不出现支持?」 「哎唷我头发已经很丑了,别搞它。」萧雨澈嘖的一声咂嘴,忙着把瀏海往后梳,再给旁边的张安言一个碰拳。 「臭美什么?你有什么丑模样我们是没看过的吗?」贺逸嘉搂着萧雨澈的肩膀一起走下楼。「那么久不见,好像变矮了。」 「去你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往身边人的胸膛给了一拳,那人马上夸张地捂着心窝喊疼。 他们四人移动到客厅的沙发上,萧雨澈捧着便当吃,两名团员拿着冷饮料铝罐,而经纪人从公事包拿出一些文件。 「好怀念,我们多久没这样四人聚在一起了?」张安言笑道。 「我之前说要復团参加《饗宴》的啊,逸嘉不要,还说了我坏话。」他用筷子执着斜对面的人。 「你这小疯子真有够记仇!」贺逸嘉往后仰头翻了个白眼,他少年时认识萧雨澈就给他取了个这样的外号。「我不是给你道歉了吗?你也曾说过我不少难听话吧?」 「也是,大家扯平吧。」他继续低头扒饭。 「我们不急着復团吧,欲速则不达,健康最重要。」个性比起其他两人更沉稳的张安言说:「雨澈你手上有几首歌了?我和逸嘉其实也有写,或者我们之后可以先安排练团录歌。」 「真的吗?」萧雨澈的双眼亮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想要復团了。」 「说什么屁话?」贺逸嘉鏗的一声把铝罐放到玻璃桌面上,哭丧着脸。「原来你把我们想得那么无情,呜呜呜认识几十年始终都是错付了啊,真让我心痛。」 「好了啦!对不起!」萧雨澈摆出愤怒的模样,但上扬的嘴角藏不住他的笑意。 他们间聊着,直到萧雨澈放下已空的便当盒,小杨才举起手,大家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我们先来谈谈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吧。雨澈,接下来可能会让你很难受,但我希望你可以尽力保持冷静,尤其是明天的记者会上。」 他喝下一口饮料后,回应道:「可以。」 「刚才过来的路上,我有跟逸嘉和安言大致说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对我们来说很不利,因为传统观念上,百善孝为先。」小杨说到这里时,萧雨澈发出一声嗤笑。 「现在外界舆论都把朱女士定位为受害者,但是,」小杨环视他们三人一眼。「你们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他们点头。 「外界舆论要雨澈道歉,要母慈子孝大团圆结局,但我们绝不可能做些违背雨澈想法的事,我签下你们的时候就已经答应过,一切以你们为主。我们唯一能反击的方法,就是将其恶行公诸于世,虽然我一直都主张避免暴露你们的隐私。 我不确定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可能打赢这一战,也可能因此流失大量的支持者,这是我必须先让你们知道的。」 「《问号》的成立本来就不是为了迎合大眾,我们是我们,我们唱我们的歌,走我们的路。」张安言伸手去把坐在身边的萧雨澈抠着指甲的手压下。「如果我们已经说了事实,还是有人不买帐,那是他们的事。」 「我也是这样想,若因为外界压力而违背自己的原则,就不是《问号》了,没意思。」贺逸嘉伸展双手放在椅背上。 小杨打开桌上的文件夹,抽出几张纸。「明天谢律师会陪同我们一起开记者会。雨澈你过目一下,这些是我将会公开的文件。」 「我不想看,你决定吧,我相信你。」萧雨澈别开脸。 小杨轻轻叹口气,逐一说明:「这是当时的验伤报告、精神评估报告、报案纸。雨澈,你别怪我当时擅自把这些资料收集起来。」他自己也想不到,当初的以防万一,成了今日有力证据。「另外还有两年前的精神诊断书。雨澈,放下你的手,不要抠。记者会上,我们都会在,谢律师负责发言,你什么都不必说,也不会让记者问答。这样可以吗?」 「总之我不和解、不道歉就行了,我没有错。」萧雨澈的手掌在大腿上来回揉搓。「只是,每次都是因为我而影响到乐团,真是??拖累大家了??」 「萧雨澈,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生气了。」张安言睨了他一眼。 《问号》并没有明确指定谁是团长,但三人中年纪最大又沉稳的张安言一直都是说话有份量的那位。「我们既然成团了,就是共同体,无论有没有復团,我们永远都是《问号》的一员。」 「就是啊,怎么那么见外了,不像你。」贺逸嘉附和道。 「可能??最近都有准时吃药,变得过于正常了?」萧雨澈挑起一边眉毛。 「最好你给我每天都那么正常,我谢天谢地。」贺逸嘉被他的自我调侃逗笑了。 「很难讲,毕竟你都叫我小疯子。」 「去你的!」 接下来,小杨继续说明记者会的流程,以及公关团队将会进行的舆论战对应策略。「明天在酒店会议厅开记者会,免得到时被围堵,今晚雨澈也跟我们一起到酒店去住。大致上我们能做的就是这样吧,其他就交给命运了。」 他把文件夹重重闔上。「好!散会!」 同步18(上)突袭 这一场在五星酒店会议厅举办的记者会,只有受邀的媒体记者才能进入,虽然如此,酒店外还是有未被邀请的记者在秋风中来回踱步张望,寻找能将其发挥成耸动文章的蛛丝马跡,犹如等着咬碎猎物骨头的鬣狗,其中当然包括那本大标题爆料的娱乐杂志《角娱乐》记者。 位于二楼的小型会议厅内佈置相当简单,前方高了一阶的台上只摆了舖了黑色绒布的长桌,桌后坐了一致穿上深灰色西装的五人,从左到右分别是谢文达律师、张安言、萧雨澈、贺逸嘉、经纪人王笑扬。 现场有超过一半的记者今天才发现小杨并不姓杨。 台下的十张椅子整齐排了两排,但摄记选择蹲在椅子前捕捉最佳角度。这些都是跟小杨的公司关係良好的媒体,其中一家的背后老闆就是小杨本人,但他未曾张扬。 谢律师面前架了多支麦克风,他以厚实稳重的声音徐徐道出事先准备好的内容,一边以投影展示证据。「朱女士不止没有履行身为监护人的任务,还对尚年小的萧先生长期施以暴力,这是当时的验伤报告,这是精神评估报告,这些待会会发给各位记者朋友。」 记者们几乎都一脸不可置信,相机镜头以验伤报告作为背景,对着台上的萧雨澈闪个不停。毕竟谁会料到剧情会有这么个大翻转?狂野不羈的主唱萧雨澈反而是受害者,至少曾经是受害者。 「朱女士监护权被撤销后即消失无踪,虽然如此,她对萧先生造成的伤害延续至今。这是两年前萧先生的精神诊断,当时是确诊重度躁鬱症,并住院治疗。」 从未被媒体挖到的真相终于大白,台下一片譁然。 谢律师在滔滔不绝时,故事的主角萧雨澈全程低头盯着前方的地面,面无表情一语不发,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在不停转动着戴在右手的紫蓝色猫眼黑曜石手鍊。他不在地球上,而是去了六千万光年外那个长着奇形怪状生物的星球,那里的天空有如一层巨大的水晶,把光线折射成闪耀繽纷的色彩投在地面,他在蓝色的草地上奔跑,每踩一脚,地面都会迸发出美妙的音乐。 「朱女士不但对萧先生造成了一辈子的伤害,监护权被撤销后亦从未执行对未成年孩子的赡养义务。而萧先生是遵守法律的市民,法庭裁定需要付予朱女士多少赡养费,萧先生都愿意接受。萧先生绝非谣言所指的冷血不孝,因为精神疾病问题,以免引起病情復发,他只能坚持不与朱女士会面,请各界谅解。」 这个记者会的资讯量太大了,无论是放在娱乐还是社会新闻,都足以引起大量讨论。就算已经事先声明没有问答环节,但记者们还是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发问。 「雨澈,雨澈!」张安言在他耳前响起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记者会结束了。」 他才发现原来现场是那么吵闹。 「不好意思,因为牵涉到萧先生的隐私,实在不方便透露其他,当时法院判决撤销她对萧先生的监护权这件事,足以证明了朱女士现在对萧先生的指控全都是不正确的。」小杨边给记者们陪笑脸道歉,边在背后打手势要他们先离开。「会议厅后方准备了饮料和酒店着名的美味甜点,请大家随意嚐嚐。」 张安言和贺逸嘉一左一右护着萧雨澈,随着保鑣从侧门走出会议厅。酒店的保安措施做得很好,未受邀记者、看热闹群眾以及前来支援的粉丝们都被挡在门外。他们依循安排好的最短路线顺利走到电梯门前,张安言眼神余光扫到有两人往他们的方向疾步奔来,保鑣似乎也察觉了,迅速用身体挡在他们前面。 「小雨!」走在前面的妇女靠近他们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声哭喊:「小雨,我是妈妈!你不要我这个妈妈了吗?」 后面紧跟着来的青年高举着手机,明显是在拍摄中。 贺逸嘉发现萧雨澈的双肩猛地绷起来,他赶忙紧搂着对方肩膀,轻声安慰:「嘘??忍耐,不要发作,不要理她。」 「我知错了,我知道我是坏妈妈!我真是个坏妈妈!」妇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嚎哭得撕心裂肺。「但至少念在我也是怀胎十月生下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可以让我看看你吗?我的小雨!」 「我给你认错,我给你磕头!」她的额头在地面敲得响亮,其中一名保鑣立刻上前去把她拉起来,她开始对保鑣手打脚踢,歇斯底里。 萧雨澈的呼吸变得又短又急,喉头发出如受伤动物般的低呜。贺逸嘉把他搂得更紧,另一手在他头上揉搓。 「这是在干什么?!」小杨一从会议厅出来就听到喧闹,急急跑了过来。「把他们赶走!」 「我们是房客!我有付钱!你们没有权力赶我们走!」拿着手机的青年举起房卡高呼道。「萧雨澈,老母亲快病死了,你就那么冷漠无情吗?」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 「挡着他们!」小杨护着他的艺人们先进入,身材魁梧的保鑣挡在门外,那尖锐的哭喊声不停传进来,直到电梯门关上,才把这场闹剧隔绝。 小杨转过身看萧雨澈,他紧锁的双眉下是睁大的泛红眼睛,脸色刷白,双手在胸前紧抱自己,不可控地颤抖着。贺逸嘉正抚着他的肩膀给他慰藉。 「雨澈,没事了。」小杨握上他的手。「别怕,我在呢。」 同步18(下)突袭 当初他发现萧母的恶行后,便毫不犹豫地报了警。警察第一次上门虽然被她糊弄了过去,也停止了暴力,但没过多久,她又继续打,他就继续报警,直到法庭对发出了保护令禁止萧母接近儿子,萧雨澈则由姑母暂代监护人后,萧母直接音讯全无。 后来签下了乐团,小杨以方便工作为由,租了一间小公寓当作公司宿舍,把萧雨澈接过去,从此把他当成弟弟一样又宠又疼。《问号》乐团也出息,第一张专辑一炮而红,简陋小公寓很快就换去了舒适的房子。 他一路护着的宝藏,岂容一家破媒体兴风作浪肆意伤害?况且这样的突袭,简直就是对他这个金牌经纪人办事能力的嘲笑,这无良娱乐杂志算是跟他扛上了! 他们上到十六楼的客房,打开门后,他们先让萧雨澈进入,再随着入内。 萧雨澈进入房内后,背对着门口杵在阳台前许久,然后蹲了下去,把脸埋在抱着双膝的臂弯里,急促的呼吸使他的肩膀剧烈起伏,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小杨过去蹲在他身旁,一手缓缓刷着他的背,一边给其他两位团员打眼色。 果然如他所料,萧雨澈突然大吼起来:「为什么她会来?!」他一个转身,把一旁化妆檯上的东西全扫到地面。「我不要见到她!我说了我不要见到她!」 小杨赶忙闪到一旁,换较高壮的贺逸嘉上前,从背后穿过对方腋下锁着萧雨澈的肩膀,趁他还没把拳挥到镜子上,把他往后拉。「你这小疯子,玩音乐的手不可以受伤喔。」 「萧雨澈,冷静,冷静,听我说,先冷静下来,深呼吸。」小杨在旁边的口气平静地像念经文一样。 贺逸嘉把他压在床上,封锁着身前人的行动,萧雨澈挣扎了一阵子后,才不再大喊大叫。 「??放开我。」闷闷的声音从身前传出,贺逸嘉确认他冷静下来后,才从他身上离开。 萧雨澈没有跟着起身,把鞋子踢掉后,在床上抱着枕头蜷缩成一团。「??对不起。」 「没事的,都是我没有安排好,我的疏失。」小杨坐到旁边,在他的肩膀来回揉搓。「你这次很快冷静下来,很棒。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萧雨澈吸吸鼻子,点点头。 「你觉不觉得小杨很像唐僧?刚才在念紧箍咒,冷静?冷静??」站在床边的贺逸嘉学着小杨的语气,小杨白了他一眼。 「那谁是猪八戒?绝对不是我。」正在收拾地面残局的张安言抬起头来说。 「好吧,猪八戒是我,你是头发都长在脸上的沙僧行吧?」 张安言把一盒纸巾往贺逸嘉身上丢去,贺逸嘉一手把它接着。「师弟,功夫不够啊。」萧雨澈忍不住噗嗤笑了。 「又哭又笑,傻子。」贺逸嘉反手把纸巾盒往床上扔,萧雨澈翻身避开。 「我没有哭。」他反驳道。 「真的没事?要不我还是先打电话预约医生吧。」小杨还是有些忧心。 「不要,我每天都有吃药,有睡九个小时,我很好。」萧雨澈急得坐了起来。「我只是??只是??」他的脸皱成一团,眼神飘到左下角。 「好吧,不要就不要。」小杨默默决定晚点就打电话去把下次的心理辅导预约提前。 「说起来那杂志叫什么名字来着?《角娱乐》对吧?之前就听闻他们为了流量,什么都做得出来,还真见识了。」张安言在另一张单人床坐下。 「我真的没料到他们会来这招,是我失策了。」此仇不报非君子,小杨咬咬牙。 「哎,我们能做的也就这样,只能希望大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看清楚到底谁才是没品没德的小人。」贺逸嘉也在床上坐下,叹道。 「在舆论上我和公关团队会继续跟进,律师事务所那边也会从诽谤的角度研究以起诉那什么破娱乐。」小杨侧过身对那两位团员说:「你们也准备一下吧,差不多是时候要啟程回去了,辛苦你们了。」 「谢谢你们愿意为了我的破事前来。」萧雨澈正坐在床上,向他们鞠躬。 「说些什么话,这是我们全体的事。」贺逸嘉抓起枕头往萧雨澈身上拋去。「好啦,我们要过去隔壁收拾行李离开了,之后再电话联络吧。」 * * * 吉米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今天他们的练习安排在早上,吉米回到家已经接近三点。他不想刷社交媒体的舆论风向,他只关心萧雨澈。从网路媒体的连线直播看了记者会全程,还有同盟群组里的白岭传了《角娱乐》的短片后,他又气又心疼。 他想要马上听见交往对象的声音,以确保对方没事,但他们说好了,等对方拨电话来。 在那支短片里,萧雨澈被保鑣和团员们遮挡了,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光是萧母的举止,就让吉米觉得很震撼,表面上是在道歉求原谅,但不知怎么的感觉毛骨悚然。 他想起小学时的一位学习不好的同学,身上总是带着一块块瘀青,有一天他的母亲突然在上课中衝进教室,一边大声斥责,一边拉着他出去。他挣扎跌倒在地,她无视他的求饶和老师的劝说,依旧强行将他拖出教室。她脸上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烙进了吉米的眼里,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他还记得当时有几位同学包括他都被吓哭。放学后回家跟妈妈说了这件事,妈妈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也许那位母亲忘了怎样去爱。 「忘了爱而人会被自身的恨所吞噬,所以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你要记得爸妈爱你,你也不能忘记要去爱别人。」 萧雨澈的母亲是不是也忘了如何爱? 他打开音乐播放程式,点击最爱歌单内的《花落时》。这是他最喜欢的歌,忧愤悲戚,如泣如诉,每次都会让他不自觉地落泪。 「雨澈你还在忙吗?快打电话给我呀。」他对着手机自言自语。 同步19(上)想见你 吉米把手机带在身旁,先给他的三支吉他换弦保养,然后打开笔电的乐谱软体工作。下午快要五点的时候,吉米终于等到他所期待的电话,他马上按下通话键。「雨澈,我好想你。」 『我也是。』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刚才小杨一直在我身边,不方便打给你。他刚回公司了。』 「没关係,你现在在哪?」 『在家。』 「一个人?」 『嗯,怎么了?』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又来了,我没事啊,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没事才会有人相信?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小杨晚点回过来,在我家住一晚,监视着我,以免我发疯,行了吧?』 吉米皱起眉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希望陪着你的人是我,是我想要在你身边。」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对不起,今天有点累。』 「我知道,我好想见你,这样就可以帮你按按肩膀,还可以给你煮晚餐。」 『你还会煮饭喔,那么厉害?』 「当然呀,别忘记我从小就在家里的民宿帮忙,」吉米把笔电闔起来,到床上去躺下。「高级料理就不会了,家常小菜难不倒我。」 『我想吃你做的菜,想到你老家去,想念那片海洋,想离开这里??』话筒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吉米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他的身边,给他搓搓手,在他额头落下几个亲吻。 「她说她快病死了。」萧雨澈戴着耳机,在楼上睡眠区的床铺旁边缩成一团,双手拇指在互抠发出声响。「她真的快死了吗?我是不是应该去看她?不去见她的话,你会觉得我很冷血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别人说的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电话里的人说话速度一直都比较慢条斯理,声音也很温柔,他听着觉得舒服。『我从头到尾都只在乎你的感受。我不要你难过,只要是可以让你不难过的选择,我就支持。』 萧雨澈噗嗤一笑,「你真的很盲目。」 『没办法,我是头号脑残粉。』 他的身体缓缓往一旁倒下,躺在地板上。「我想见你,真的好想好想见你。我不敢告诉小杨说我一直在回忆起小时候的片段。我真的不想要去想,我不想要害我病情復发。她已经让我痛苦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继续伤害我?」 电话里安静了一分鐘后,响起坚定的声音:『我现在过去找你,等我,三小时后见。』 「咦?不要,我说说而已,别来。」他撑起身体。「不然乐团的练习怎么办?」 『我们进度不错,休息一天没事的,我现在收拾一下就啟程,你等我。』说完就掛断了电话。 萧雨澈拿下耳机,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把头抬高,但眼眶还是像关不起来的水龙头。他慢慢开啟双唇,尝试哭出声音。原来哭泣并没有那么困难,他久违地尽情痛哭起来。 吉米登上了往s市的客运,在车上跟团员们更改排练时间。考虑了一会后,他也发了讯息通知小杨。 他总觉得小杨一定知晓些什么。 小杨过了好一阵子才发来回覆:『我知道了,谢谢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随时通知我。』 这个时间的路上交通不太顺畅,他到s市后,搭计程车到目的地时已经接近十点。他在公寓入口警卫登记访客资料后,搭电梯到十二楼。这栋公寓一层楼只有四户,他随着萧雨澈给的指示,在电梯a门出去往左走的那道门前,按下了门铃。 门口很快就打开,才分离数天的萧雨澈现身在门后,一边招呼他入内,一边为自己的任性道歉。他穿了一件宽松黑色长袖帽t,把兜帽拉起来覆盖着他的头颈,眼眶有点发红,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吉米从后面一把将他抱着。「别说对不起,是我想见你,我自己要来的,超想要见到你。」 萧雨澈把手掌覆上环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摩挲。「谢谢你。」他往后转头,迎上身后人给他的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我刚才在车站旁的小商店买了一些食材,可惜东西选择不多。」吉米在他耳边轻声说。「有麵条、番茄、鸡蛋,明天可以做个炒麵当早餐。」 萧雨澈认真思考了一阵子,抬起眼一脸困扰地说:「可是我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泡麵锅,盐啊油啊都没有。」 吉米愣一愣,紧搂着对方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啦。」萧雨澈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我不会煮饭呀。」 「不是,你真的很可爱,那么讨人喜欢。」吉米往怀中人的耳朵亲下去,他的肩膀马上缩起来闪躲。 「不要弄我耳朵啦好烦!你对可爱的标准真奇怪。」他笑着挣扎出吉米的怀抱。「这里附近有便利商店,或是直接到远一点的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都行,把需要的东西都买一买。车让你开。」 他从玄关柜子上的钥匙篮抽出车钥匙,停滞了一会,转过身抓抓头说:「欸,不对,你刚坐了那么久的车应该很累了,你先休息,明天再买。」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你当自己家就好,随意。要喝什么饮料吗?不过我只有汽水和咖啡,还有白开水。」他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串钥匙,嘖了一声又走回玄关。 吉米把背包放在沙发旁的地面上,看着萧雨澈走来走去。「别急,先来坐下。」拍拍沙发坐垫示意。 萧雨澈乖乖过去坐,吉米从背包拿出刚买的食材,麵条放在餐桌上,再把蔬菜放进空盪盪得让他惊讶的冰箱里。「你平时在家都吃什么?」 「呃??叫外卖,不然就饼乾??还有洋芋片??」他越说越心虚。「其实正常来说我是很少会有长时间在家的,是这一两年才??」 吉米关上冰箱,手掌啪的闔上再搓搓。「好!那明天我就让你嚐嚐陈家民宿家常菜。你想要跟我一起出门吗?」 「好呀,我想要出去走走,等我一下。」他马上跳起来,快步登上楼梯,下来时换上长裤,戴着鸭舌帽和黑色粗框眼镜。「我很久没去超市了,小杨不让我一个人自己开车出去。」 同步19(下)想见你 吉米突然想起在老家被围堵的经验,加上今天才刚买了个放出劲爆消息的记者会,狗仔队正到处撒网要挖掘更多八卦出来。他有些顾虑,但看见萧雨澈对去超市的一脸期待,他又不忍心反悔拒绝。 萧雨澈再次从钥匙篮抽出那串钥匙,递到吉米面前,看他为难的神情后,眉毛垂了下来。「也对,小杨叫我这几天都别出门。」 吉米的心抽了一下,「不然这样吧,」他实在是不忍心:「我进去超市买,你在车上等一等,然后我们在市区兜风一会,透透气。」 「好呀!」他的嘴角上扬,眼睛亮了起来。 吉米接过钥匙看一眼上面的标志,没好气地问:「你没其他低调点的车子吗?」 「我??其他的车子留在郊外的那个家了。」他难为情地摸着脖子,再补充:「是可以回去换车啦,只是现在那个家外面可能有狗仔队??」 因此吉米在大晚上开着男孩都曾梦寐以求的超跑,旁边坐着多少人魂牵梦縈的大明星,接地气地到超市去买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这真是他从来都没想过的情况,他不禁笑了出声。 「你在笑什么?」萧雨澈不解地问。 「喜欢你,所以开心地笑。」吉米依照导航的指示,转进超市的露天停车场。 「噁,好肉麻。」 待吉米把车停好后,他从单肩包抽出皮夹递向驾驶座。「你特地过来找我,不好再让你花钱了,拿我的皮夹去。」 吉米瞪了他一眼,先把车窗降下约一公分的缝,叮嚀道:「开点窗通风比较安全,我很快回来,把门锁好,小心坏人。」说完就无视递过来的皮夹,提着自己的背包下车。 这个时间的超市虽然人潮依然不少,但他凭少年时替家里民宿採购的经验,很快就把所需的物品都放进了购物车,排队结帐出来前后只花了半小时多一些。 吉米回到车上时,发现车子引擎已经熄火,车窗开得比较大一些,萧雨澈抱着膝盖整个人缩在座椅里低头刷手机。 「你不会觉得空气闷吗?」他坐进驾驶座,按下发动键。 「还好,我没想到你买东西的速度那么快,引擎声音让我觉得有些烦躁,就先熄火了。」萧雨澈把脚放下,系上安全带。 吉米伸手过去揉一揉对方的肩膀,再踩下油门退出停车格。 在往回家的路上,他开车绕到附近的绿道休间公园区,路旁的河道像一面镜子,映着两侧树木打上的彩灯。深秋夜晚温度变低了,偶有行人拉紧外套疾步行走,彷彿一心要往温暖的地方归去。除此以外,整个公园格外寧静。 他放慢车速,萧雨澈打开车窗,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更乱。「原来这里的夜晚那么美,我在s市住了很久,怎么会没发现呢?」 吉米把车子停在靠河畔的路边,从购物袋里拿出个小塑胶袋。「刚才很匆忙,只能顺便买了茶叶蛋,来,一人一颗。」 笑意让萧雨澈的眼睛成了弯月,吉米要帮他剥蛋壳,但他把蛋抢过来,「我又不是小宝宝,自己会剥。」 吉米隔着塑胶袋,手指没有直接碰触食物,两三下就把蛋壳剥好了,转头过去见萧雨澈还在努力中。 「我剥好了,来交换吧。」吉米伸手要去拿,对方马上护着手中的食物。 「不要,我自己剥。」说完便继续用拇指和食指慢慢把蛋壳碎片一点点拔掉。等他终于能吃上一口茶叶蛋时,抬头发现吉米已经吃完了,一手靠在驾驶盘上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别看啦,」萧雨澈不满地抗议。「想笑我笨手笨脚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像猫,又任性又可爱,帅气与傻乎乎同时存在,很特别。」 萧雨澈瞇起眼睛。「你这是称讚还是在嫌我?」 「你说呢?」吉米张望一会确定四下无人,趁着车内光线不足,迅速趋上前在对方的脸颊上轻啄一口。「我那么喜欢你,怎捨得嫌?」 萧雨澈低下头小口嚼着鸡蛋,以掩饰他发热的耳尖。 吉米用手给对方梳理一下乱发,等他吃完后,看一眼手錶。「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回到公寓,吉米整理购物袋里的物品,萧雨澈先去使用浴室。当吉米也从浴室出来时,屋内只有小夜灯在亮着。 他往楼上睡眠区走去,萧雨澈坐在床沿,背对着他,正用左手掌心按着太阳穴。 「雨澈,头疼吗?」吉米坐到他身旁。 「嗯,突然。」他把手放下,侧过身在吉米的唇上一吻。 「刚才吹到冷风?」吉米搂着他的脖子,回吻他一下,用额头测量对方的额温。「今天你也太累了,吃药了吗?」 「吃了平时的那些药,如果明天还疼才吃止痛药。」萧雨澈闭起眼,轻轻蹭着他的唇。 吉米乾脆紧抱着对方,双手撑在他的后脑,疯狂掳掠他口中的气息。他慢慢将身子压下,彷彿要把对方揉进自己体内一样,紧紧拥着他,感受两颗心脏的激烈跳动。 热烈的吻在萧雨澈羞涩的急喘中结束,吉米依依不捨地继续吻咬着那红透的薄唇,线条俐落的下頜,最后在分明的锁骨四周落下几个宣示主权的印记,才帮他整理好睡衣,躺到一旁去。「晚安。」 「咦?你??不想做吗??」他睁开眼,转过头来看着吉米,一脸不解。「如果你想要,我、我可以??」 「不要勉强自己,你看起来好累。」吉米轻柔地把萧雨澈脸上的发丝往后拨。「我来这只想要陪着你,抱抱你,这样我就很开心满足了。赶紧睡吧,明天头还疼的话要跟我说喔。」 萧雨澈双眉紧蹙,把自己窝进吉米的怀抱里。「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傻瓜。」吉米亲一下对方的头发。「晚安,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把被子拉高盖到头顶,给自己建一所安全的封闭区域。 同步20(上)噩梦 晨光熹微之时,生理时鐘让吉米睁开了眼睛。他往右边望去,只见被子下露出一些亚麻色的微卷短发,那人背对着他蜷在自己的领地里。他抬起手,用手指轻柔地捲着那人的发尾。 他感觉手臂肌肉有点酸。 昨天夜里,吉米被萧雨澈的动作惊醒。同床人缩成一团,全身都在颤抖,嘴里发出不成句的破碎声响,他犹如正在面对只有他自己看得见的恐怖景象。吉米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没事了,现在很安全。 没多久,他的情绪从畏惧转去暴怒,激烈挣扎抗拒着,并嘶吼尖叫。吉米一时情急,只好紧抓着对方的手腕,避免他双手胡乱挥舞。萧雨澈的身板虽然比吉米小,但力气却很大。吉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尽力气拥抱对方,希望以自己的温度及话语来安抚被困在恶梦里的男人。 萧雨澈的眼角滑落泪水,同时也终于安静下来了。吉米没有把手放开,他依然以怀抱包容着那支离破碎的灵魂,一边呢喃着「我爱你,我在你身边,你很安全」,一边亲吻着怀中人的头顶。他的胸口紧紧的,像被什么压得快透不过气。 他打算不问,也不敢去想像是怎样的经歷才会使一个成年很久的男人仍然无法摆脱恶梦。 他揉一揉因为昨晚用力过度而有点酸的手臂肌肉,然后以缓慢的动作离开床舖,以免惊醒还在睡梦里的萧雨澈。 吉米先洗净大米,用加了适量盐和油醃的清水浸泡,再从冰箱拿出鸡块,去骨切小块后以盐、生粉、胡椒粉醃製,盖上保鲜膜放置。 把食材准备好后,他到浴室漱洗一番,又悄悄回到楼上睡眠区,鑽进被窝里,从背后贴近对方,手掌覆盖上他的手臂。他闭起眼睛,感受对方温度。 吉米估计他这样躺着有一小时,期间萧雨澈在他怀里翻身了两次,现在正枕着他的右手臂,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像无尾熊一样抱着他。吉米心想着该是时候开始熬粥了,但他不忍心吵醒怀中人。他把下巴放在对方的头顶,抬起左手缓慢地梳理那头松蓬头发。 在他的手臂开始有千百隻蚂蚁爬行的感觉蔓延时,萧雨澈再次翻身,背对着他缩成一团,蹙起眉发出似抱怨的鼻音。 「早安?」吉米抬起身子张望对方的脸,轻声试探。 萧雨澈的眼张开了一条缝,没一下子又闭上了,五官皱在一起,双手攒着被子用力揉搓,喉头发出不满的低呜。 「怎么了?」吉米用手掌探探对方额温,再轻抚他的脸。 「??我不舒服??」他的声音混浊不清。「??帮我??止痛药??」 「头疼吗?」吉米马上坐起来。「药放在哪?我去拿。」 「唔、好痛。」他抱着头。「厨房柜、抽屉??」 吉米赶紧跳下床,疾步到楼下的厨房柜找了一会,第三个抽屉里放置了所有的药物,他拿了阿斯匹灵,思考了两秒,转身从冰箱拿出昨天买的牛奶,隔水加热后,连同温开水一起拿上楼。 「雨澈,来,先把牛奶喝了才吃药。」吉米拿开压在萧雨澈头上的枕头,把他扶着坐起来。 「我不喝,有点想吐??」他的眉紧紧锁在一块,半睁的眼睛泛着水光。「给我药??」 「止痛药不能空腹吃,喝两口吧。」吉米刷着他的背。「头都疼成这样了,万一再胃疼就糟了。」 他把温牛奶凑到萧雨澈嘴边,半哄半骗让他喝下了半杯,才给他两颗阿斯匹灵。 「睡一下吧,睡醒就会好了。」吉米帮他盖好被子,守在他身旁片刻,确定他安稳躺下后,便到楼下开始熬粥。他戴耳机用手机听广播,一边在阳台做简单的晨运,时不时去厨房去搅拌炉上的粥以免熬糊。 约一小时后,大米熬成了又绵又滑、浓稠适中的白粥。他先上楼去看看,床上的人没有醒来的跡象,他决定先放半份鸡肉进粥里做他自己的早餐。 萧雨澈终于揉着惺忪的眼走下楼时,吉米正在沙发上用笔电修照片,准备发到他们乐团的社交媒体上。他一屁股坐到吉米对面的沙发上,抓起小枕头抱在怀里就躺了下去。 「早安,好点了吗?」吉米把笔电闔上。「我把粥热一下就可以吃了,你等一会。」 对面的人咕噥了几句。 「我没听清楚,你要说什么?」他走过去蹲在沙发旁,倾过头聆听。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还好吗?」吉米梳着对方的头发,不禁担忧他的心理状况。 「你那么远来找我,我却没能好好陪你。」他的睫毛垂了下去。「我是不是很麻烦?你还会想要继续跟我一起吗?」 吉米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不是想要找理由丢掉我吧?不可以,我已经打定主意一直都要黏着你了!」他压下脸去亲萧雨澈。「而且幸好我过来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没人照顾你的话,我光想就快急死了。」 「我实际上个性又差又任性,小小事情就疑神疑鬼发脾气,还见鬼的有精神病,完全不像舞台上的那个样子,你以后一定会不再喜欢我。」他蜷缩起来。 「我崇拜舞台上那个萧雨澈,但我是喜欢现在这个傻乎乎的、真实的萧雨澈。」吉米把额头贴着他的。「我不敢给你天长地久的山盟海誓,但我现在真的很想要照顾你,能照顾最喜欢的人,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此时此刻真的很爱你。」 萧雨澈安静了片刻后,伸出手抱着吉米脖子,让自己更贴近他,在他怀中闷闷地说:「刚才醒来,四周那么安静,以为你走了,我好难过,难过得胡思乱想。」 「我不会偷偷离开的。」他抚着对方的后脑勺。「我习惯早起,以后你醒来时我可能暂时去了晨跑、去工作、去购物,但绝不会不告而别。如果可以的话,我接下来的日子都不想离开你了。」 萧雨澈点点头,留恋吉米怀里的温暖数分鐘后,撑起身子,抹了一把脸,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对不起,这几天我情绪好像不太稳定,但我没事。你刚才说有什么可以吃?」 「滑鸡粥,你等我一会。」吉米站起来往厨房去。「头还疼吗?」 「睡醒后好多了。」萧雨澈也到浴室去一边整理自己,一边聊天。「昨天你在这睡得还习惯吗?」 「呃??」他从把电磁炉的温度调高,犹豫半秒,决定说实话。「你昨晚好像作了恶梦。」 同步20(下)噩梦 萧雨澈从浴室探出头,瀏海用发箍往后固定住。「啊,抱歉,我很吵吗?没有说奇怪的话吧?」 「嗯??我有醒来了一下,但没事,我三秒就可以睡着。」他一边搅拌着白粥。「可是你这样能算有睡到吗?」 「我睡眠品质不好,去看过专科,还是这样,压力大就会说梦话,没办法。」萧雨澈回到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人。「哇喔,我看起来好丑,眼袋那么肿。」 「没,还是很帅的。」吉米喃喃自语。白粥烧开后,他把醃过的鸡肉加进去,再次沸腾后马上关火搅拌,这样鸡肉又滑又嫩,跟绵密的白粥绝配。 吉米把粥端上饭桌不久,萧雨澈也从浴室出来了。他依旧戴着发箍,眼神看起来明亮多了。 「看起来超好吃的,你也太厉害了吧!」他坐下来,舀起一汤匙,稍微吹凉后送进嘴里。「唔!好吃,这是可以放在店里卖的水准了!」 「慢慢吃,锅里还有呢。」吉米看着他一口接一口,津津有味的模样实在可爱,心里乐了,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为什么你看着我笑?」萧雨澈也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忍不住也跟着勾起嘴角。 「我觉得好奇妙,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有个那么棒的男朋友,这辈子和下辈子下下辈子的运气都花光了吧。」吉米用手掌撑着下巴,直视隔壁的人说道。 「我没那么好。」他低下头。「虽然我对我的音乐作品很有信心,一点都不怀疑它们推出后的受欢迎度,但想不透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我这个人,尤其是认识了我私底下的模样后,我个性就很差。」 「你对自己到底有什么误解?!」吉米睁大眼睛,提高声调:「你的音乐你的顏值你的个性和一举一动,全都是构成你人格魅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作为你的死忠粉十多年,不要怀疑我的品味!」 吉米停顿一下,把自己的椅子往萧雨澈的方向挪。「而我现在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就要很坚定地告诉你,你很可爱,每个模样都可爱,就连发脾气的样子都很可爱。你给大眾的形象虽然狂野又帅气,但我认识的萧雨澈,可爱脆弱却又很不服输,是个让我很想保护,想要把他放在手心呵护的人。 我的个性是一直想要安全,总会尽量避免跟别人起衝突,甚至因此会隐瞒自己的不满;而你直率,敢怒敢言,我喜欢这样的你,只希望你在我面前完全做你自己就好。」说完,他在萧雨澈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萧雨澈靦腆地抓抓头。「你好会说,我都要被你说服了。」 吉米给他一个白眼。「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谢谢你。」他以唇上的轻吻回应吉米。「在我看来,你才是直率敢言的那个,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感受,我真的很羡慕。」 他继续吃着剩下不多的早餐,缓缓说道:「我只是一直用愤怒在逃避。有不满就愤怒,伤心也愤怒,面对痛苦、不公、失望、孤独时,全都以愤怒发洩出去。可能是对我的惩罚吧,后来变成当愤怒失控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窒息的抑鬱。」 吉米轻抚着萧雨澈的背,鼓励他继续说。 「她??我妈,她可能真的很恨我,不过想想也是,年轻女子带着没有父亲的小孩,除了是个包袱、拖累以外,还能是什么?她其实可以把我丢去孤儿院,或在我出生的时候把我淹死,不就什么事都省了吗?」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她常不在家,每次回来就像抽牌一样,幸运的话可能会带着玩具和好吃的零食给我,但更多时候是鬼牌,她看见我就像看见仇人一样,眼里满是怨恨与不耐烦,一顿打骂后再把我赶到阳台去关。我的整个童年记忆都模模糊糊的像隔了一层膜一样,最清晰的只是好饿,好冷,好痛。」他放下汤匙,有水滴落在了碗里残馀的粥水上。 「她偶尔会抱着我痛哭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其实很爱我,然后会做饭给我吃,但只要我不小心做了什么,比如把米饭掉到桌面上,她就会被激怒,把饭菜全扫到地面。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那么讨人厌?不喜欢吃就别吃,好心做饭给你还要看你脸色,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生你出来折磨我。这些话我都会背了。」他把脸上的泪水抹去,挤出一个苦楚的微笑。 「小杨救了我,他看穿了我假装自然的面具,发现了隐藏在衣服下的伤痕。我才发现,原来我还能有其他选项,我可以有自由,可以不挨打,也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是我心里的恐惧一直挥之不去,只能用愤怒来把所有会让我感到不安的事情推开。我其实很害怕,你明白吗?」他红着的眼望着吉米。「我很怕自己再被伤害,更怕自己会慢慢变成跟她一样,有时候我可以从镜子里看到一模一样的疯狂眼神,我不想,我不要变成她!」 吉米温柔地拥他入怀,什么都不说,抚摸着他的头、他的背。萧雨澈靠在吉米的颈窝上,紧紧抱着这位包容着他一切情绪的年轻人,眼泪终于溃堤,咬着唇无声地哭泣。 同步21(上)谈判 小杨从六楼的办公室往外看,方向是刚好看到大门入口警卫室。他看见一群嗜血鬣狗正在起舞,而带头的是他旗下艺人的亲生母亲。 虽然他不相信母爱天性的神话,但如此母亲实在令他叹为观止。 他们从早上就开始闹腾,要是像一般狗仔队只是守候着就算了,连办公室大楼的其他租户进出大门都被她骚扰,又哭又闹又要上吊。警卫已经报过警了,但在他们没犯法之前,警察来了也只能劝导。 像是赶不走的苍蝇。 昨天的记者会后,在舆论战上萧雨澈这一方就算并不算压倒性胜利,至少风向已经转向他们这边,许多有影响力的号主写了长文表示支持,并探讨整个社会对亲子关係的固有思维。当然依然还是有在攻击萧雨澈的,甚至还质疑他造假病情作洗白,但热度已经不高,只要顺着这个发展方向慢慢平息,别又再出什么篓子就好。 小杨明白在瞬息万变的网路舆论,就算自己是有理的一方,也并不能确保最后依然得到支持,而是需要带动风向的手段。谣言不会止于智者,没有手段就没有正义,听起来很狡猾,但却是现实。他现在需要的是让这件事情淡出民眾视线,别再发酵,佔用太多公共资源也会引来反感。 他看着楼下这群人,脑里突然冒出个好想法,他马上交代秘书处理一些事情,再亲自拨电给谢律师。她要的是钱而已吧,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问题是花出去的钱能不能换到值得的回报。 在过了午餐时间后不久,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他按下通话扩音。「小杨,谢律师到了。」 他要职员们都称他小杨就行。「知道了,你让警卫把楼下那位也请上来吧。」 他把手上的烟捻在烟灰缸里,关上窗户后大步离开办公室。 他推开位于五楼的会议室的门时,谢文达律师已经坐在里面,他们握手打招呼后谈了几句,门外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呜咽声,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妇女在警卫带领着进来会议室,她一看见小杨,马上一箭步要扑倒在他面前的姿势,小杨冷眼瞪着她,指向椅子严肃地命令道:「给我坐下!你不能好好谈我们就不必谈!」 妇女脸色瞬间变得有点古怪,但很快就恢復那个凄凉的表情,拉开椅子坐下后,她焦急张望。「小雨呢?他怎么不在?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他还在怪我吗?啊啊我就知道呜呜呜??我命苦啊??」 小杨打手势让警卫离开,再打量眼前这位妇女一阵子,才缓缓开口:「你这套对我不管用,省省力气吧。」 妇女抬起头,像变脸一样,情绪说收就收起了。她努努嘴,直视着小杨。「真是冷血薄情。」 「谢谢称讚。」小杨抬高一边眉毛。「朱女士,你搞了那么多事情,到底想要怎样,不如开门见山。」 「我现在是施太太。」朱月雅翘起脚,态度放松,跟刚进门来的模样完全不同。「说起来还没感谢你当时的多管间事,要不是因为你,小雨就不会从我身边被夺走。」 「被夺走,哈,你的用词真有趣。」小杨露出轻蔑的微笑。「别扯了,说吧,怎样才能各走各路,你是朱女士还是施太太都行,总之别再骚扰雨澈了。」 朱月雅也老实不客气,直接说出一个数目。 「还真敢说,你凭什么认为可以要这笔钱?我们走法律程序的话,绝对只会少不会多,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尽过为人母的义务。」公司有为艺人准备一笔应急基金,不是拿不出这个数目,而是对小杨来说,她不值得。 「我要是拿不到钱,就每天出来在媒体面前刷存在感博版面,骂他不孝,他有什么活动我都去现场哭,反正我癌症快死了,脸也不重要了,他不一样,当了明星,最好他能躲到我死为止。」妇女的眼里闪过令人心寒的偏执。 「既然都快死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要留给我儿子,我要我儿子能过得幸福,为了我的儿子,我什么事都能做!」 「儿子?别忘了萧雨澈也是你的儿子。」这是他听过最好笑但又笑不出来的笑话了。「所以你打算勒索一个你曾经深深伤害过的儿子,去圆满你对另一个儿子的爱?」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朱月雅突然拍桌站起来指着小杨大骂:「都是你!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一肚子坏水吗?我从一开始就看穿你了,假惺惺关心小雨,却报警拆散我们母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图什么吗?拐我儿子替你赚钱,你是人贩子!我要揭发你!」 小杨转头看旁边的谢律师的一脸懵,他快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激动得彷彿随时会跳起来赏小杨巴掌的朱月雅骂着骂着,眉毛却渐渐垂了下来,整个人瘫坐回椅子上,开始呜咽道:「你们都不知道我是个多苦的女人,只会欺负我。你以为我想要遇到渣男的吗?你以为我未婚生子容易吗? 我一个柔弱女人靠双手把儿子养大,还不够好吗?我有对不起谁吗?不是靠我的话,他早饿死了!他还不知足,只会找我麻烦,我打一打会怎么了?我受了那么多苦,他反倒是那么矜贵啦?我在教儿子,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你们都联合起来欺负我!就欺负我没有男人可以依靠!呜哇哇我命好苦啊!!」 谢律师看得忍不住往小杨投去询问的眼神,小杨无奈地耸耸肩。 「我生他养他,给了他生命,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要感谢我,我只是跟他讨回一点,有错吗?现在他过上好日子了,赚大钱了,却连老母亲也不看一眼,还装什么病?活蹦乱跳的哪有病?我才可怜,我才是快病死了,你们却反过来骂我?你们小心会有报应!」 他可以不在意陌生人质疑萧雨澈的病,但眼前这始作俑者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小杨心里顿时冒起无名火,要是早个十几年,他就要爆发把人往死里骂了,不过他现在告诉自己,他是个有修养的人。 同步21(下)谈判 他保持表面的冷静,缓缓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如果不给你钱,你就要去闹?喔,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谢文达律师。」小杨以手掌指着隔壁西装笔挺的人。「请问谢律师,这位女士所说的话能构成恐吓或勒索吗?」 谢律师清清喉咙。「朱女士的言语确实含有威胁成分,加上有前例,行为确实能导致萧先生受到伤害,是可以构成恐吓的。」 「如果朱女士坚持去骚扰萧先生,是可以报警,申请人身保护令的对吧?」 谢律师点点头。「是的。」 朱月雅顿时瞪大了双眼。「卑鄙!无耻!我就知道你是个魔鬼,以为真那么好心来跟我谈判,结果竟然设局骗我?你给我小心点,我当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喔,欢迎。」小杨冷冷说着,一边把一张支票推出去。「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要你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去,跟雨澈不再相干,以后不再提起任何雨澈的事情,这支票就是你的。」 朱月雅接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怒得把支票撕碎。「那么少!你以为施捨乞丐吗?」 小杨勾起嘴角,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不然我们走法律程序吧,先提醒你,你不但没有尽母亲义务,还虐待他,到最后法庭搞不好判你一分钱的赡养费也拿不到,除此更要花律师费和耗时间。我是没关係,但你说你快死了吧?会不会你心爱的另一个儿子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小杨从西装外套的内口袋抽出支票簿,再写一张。「比起上法庭,这支票绝对是给多了,而且你再闹下去也没用,别忘了我是乐于将不平之事上报警察的热心市民。你自己想想吧。」 朱月雅终于闭上了嘴,小杨见她动摇了,便继续补充:「这笔钱够你带着儿子去外国旅行好几次,製造很多美好回忆了,何苦在这里跟我这个魔鬼纠缠?只需要签下协议书,一切回到之前那样,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双赢。」 妇女犹豫了片刻,才伸出手要接过支票,小杨却立刻把支票收回去,让妇女的手尷尬地扑个空。「不是现在,总要给点时间谢律师准备准备,两天后过来签协议书吧,对我们双方都有保障。」小杨又写下另一张支票推出去。「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跟《角娱乐》接触的整个过程,这张今天就可以带走,当作交通费,小小心意。」 朱月雅抓起那张支票,抬头看了一眼小杨和谢律师,嘴角微微震动,最后将支票收进了皮包。 * * * 电影片尾曲播出时,吉米转过头,发现萧雨澈在他身边睡着了。 午餐后他们一起玩了桌游,几回合下来,吉米建议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萧雨澈去睡午觉,但他坚持要一起看电影。「我现在去睡的话,结果都没怎样跟你相处了嘛!」 结果还是睡着了。看着那精緻帅气但毫无防备的睡脸,吉米勾起溺爱的笑容,打算轻抚他的脸庞,不料这小动静让萧雨澈睁开了眼。 吉米收回他的手,改给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累就到床上去睡吧。」 呆滞了数秒后,萧雨澈才回过神。「啊??我又睡着了,怎么这样?」他懊恼地抓抓头,再往墙上的时鐘投去目光。「你是不是再一小时后就要到车站去了?」 吉米随着他的眼神望向时鐘:「嗯,差不多。」他把萧雨澈拥入怀。「我不捨得离开你。」 「谢谢你来陪我,如果不是你在,我应该会很难熬。」萧雨澈双手环着对方。「等下让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不用啦,你休息,我叫计程车就好。」 「让我送你!」他抬起头,圆睁的眼不允许吉米拒绝。「给我一些事情做,不然我觉得我很废。」 「好好好,让你送。」吉米忍不住在他唇上轻吻几次,再完全贴合,慢慢把他压下去,探索及挑逗着对方。 萧雨澈不认输地缠上入侵的舌,企图要反客为主,但口腔内的敏感点被舔弄,给他带来如微电流般的一阵阵酥麻,他最后只能任由摆佈,无助地发出投降的喘息。 他们的唇分离后,吉米把牵出的银丝舔掉,依依不捨地用舌尖描绘着对方的唇。 萧雨澈花了几分鐘才稍微平復呼吸,双颊潮红未退的他不甘心地质问:「为什么你总有办法当主动的那个?以后我都要被压着吗?」 吉米怔了一下,噗嗤地笑出来:「快被你笑死了,你刚才不太专心就在想着这事啊?」他把头抵在身下人的胸膛上,微颤的肩膀掩饰不了他的笑。 「不要笑我。」萧雨澈轻轻把他推开,有点恼羞。「我是认真在问你呀!」 「对不起,我不笑了。」吉米给他的脸颊一个吻。「你不喜欢我主动吗?」 「也不是不喜欢??」他忸怩地别开眼神。「就是??好奇。」 「我很喜欢你的反应,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吉米在他耳边悄声呢喃,冷不防地舔上他的耳垂。 萧雨澈的惊呼随着猛地一个激灵而逸出,吉米不禁笑了起来。 「你!很烦!」萧雨澈用力把他推开,坐起身来怒瞪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生气。」吉米在头顶合掌求原谅。「你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是我不好。」 「你还笑!」他一掌拍在吉米肩膀上,吉米马上按着肩呼痛。 「哎唷对不起,笑不出了,好痛啊,这要脱臼了。」吉米的五官挤得扭曲。 「没吧?我有打得那么用力吗?」萧雨澈惴惴不安。「有那么疼?让我看看?」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他把脸颊凑过去。 萧雨澈翻了个大白眼,嘖了一声,举起拳头。「再演啊,看我揍不揍你?」 吉米马上弹起来,逃到沙发后,屈身求饶。「别,我一定打不过你,小的以后都不敢了。」 「你知道就好!」萧雨澈勾起嘴角。「还不快去收拾行李?要准备出发了。」 「是,小的遵命,现在马上去。」他夸张地立正敬礼,逗得萧雨澈笑更开了。吉米走过厨房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他顺手拿起递给萧雨澈。他记得这铃声是小杨打来的。 「嗯?喔,还在。」坐在沙发上的萧雨澈听着电话,往吉米方向往了一眼。「我送他过去。咦?啊??好吧,嗯,好。」 吉米倚在餐桌边,看着他的表情渐渐沉下来。待他放下手机后,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小杨说他从公司出来了,顺路可以载你去车站。」萧雨澈无奈地把下巴放在沙发椅背上望着吉米。「真怀疑他是不是会通灵,时间怎么算得那么准?」 「也好啦,你昨晚睡得不好,要你独自开车回来,我也担心。」 「担心什么?哎,怎么你们都这样?」他面对着椅背躺下去,蜷缩在沙发上,不满地抗议:「我明明可以做很多事,你们怎么都把我当成废人?」 「不是,别这样想,」吉米过去蹲在沙发旁,顺着他的头发,安抚道:「只是我很喜欢你,不捨得你受到一点伤害,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上。如果是我看起来精神不好,但要独自开车出门,你也会担心对吗?」 背对着他的萧雨澈点点头。 「小杨也是,虽然他有时候有点,嗯??有点霸道,但你知道他是因为很重视你吧?」 他把脸埋在沙发上的小枕头。「我知道,所以一直以来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但是??好烦。」 「我明白你很憋闷,别生气。」吉米伏在他身上拥着他。「待会我们一起出门,由小杨开车,意义上还是一样的。」 良久,他叹一大口气,闷闷地应道:「好吧,你去收拾行李吧,他应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