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仙》 第一百零二章:魔神的威胁 没有人知道魔神的来历,即使是人族现存中活得最久的修行者,都不知道他的跟脚。 万年前,人间为了能够摸清魔神的来历,好找到阻挡魔族入侵人间的办法,曾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派遣了无数的人间强者潜入魔族打探消息,但是最后却发现连魔界也无人知道魔神的来历。 据魔族记载,他就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一样,然后就在魔族曾经最强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松松地将其击败,然后当着所有魔族强者的面,将他们曾经的王一口吞噬。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魔族崇尚强者,新王吞噬旧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令所有魔族没想到的是,魔神不仅吞噬了旧王,就连当时在场的所有魔界最强者,他都一个也没有放过。 那段时间,魔神横行魔界,只要是实力达到了魔尊(人间圣人)境界的魔族,都被他找到,然后吞噬,而在这期间,魔族曾有魔君联合了近千位魔尊以上的强者阻挡他,结果魔神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还狂喜着杀进了魔群。 那一战,数千位魔尊无一人生还,皆成了魔神的腹中美食。 等到魔界再没有魔尊以上强者的时候,魔神停止了吞噬,然后在人间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只用了一拳,就打碎了人魔两界的边界,在无数的空间乱流之中巩固了一条通道,连通了人魔两界。至此,人魔之间长达数万年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据一些久远的老黄历记载,等魔神杀入人间之后,只用了短短数天时间,人间最大的一个州——北镇魔州,就近乎完全沦落。当时人间将近一半的顶尖圣人,也在那短短的几天之内陨落,最后亦是被魔神吞入了腹中,成为了他的美食。 当年那一场战事是如何赢的,或许除了三教祖师之外,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而三教祖师或许是出于某种顾虑,亦是从未留下只字片语的记载。但是无论如何,魔神曾带给人间的灾难,即使已经过了万年,人间亦未曾忘记。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魔神并没有陨落,他只是陷入了沉睡。这也就意味着肯定有那么一天,魔神会重新苏醒,再次攻打人间。 现如今,魔神的痕迹重返人间,即使只是一道火焰残影,也足够令人魔两界惶恐不安了。要知道,他可是魔神,一个仅凭一己之力,就吞噬了人间和魔界四分之三顶尖圣人的魔神,其力量之强,足以让所有听说过他的人都胆战心惊,生不起丝毫与他对抗的念头。 要知道,曾经有人间的圣人们根据魔神的崛起之路曾揣测过,魔神,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位真神,一位上古时期侥幸存活至今的真正神灵。要知道,这里说的神灵可不是人间那些依靠香火才能维持金身稳固的伪神。 真神啊,上古时代的统治者,世间所有生灵的创造者,世间法则的拥有者,他们至高无上,凌驾于万物之上,与天道法则平起平落。这样的存在,如何能是凡物所能抗衡? 说句难听的,若是魔神真的是上古真神,那人间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但是现如今,竟然有人胆敢以剑鞘直指魔君,还敢直言魔君被镇压傻了,这如何不让魔君觉得愤怒? 故而在受到江蜀青的挑衅以后,魔神第一次直白地表现了他的愤怒,战场的气氛也在这一刻跌落到了谷底。 他看着江蜀青,一团漆黑的火焰凝聚在他的手心,闪耀着诡异的黑色光芒。 没错,就是黑色的光芒,那是一种比黑暗还要深邃的黑暗,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灵魂都要被其吞噬。 被一位差点毁了两个世界的最强者如此针对,江蜀青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在眼中燃烧起了熊熊的战火,他嘴角露出一丝略带癫狂的笑意,冲着魔神淡淡地说道。 “人间剑客,江蜀青,佩剑藏锋,今日有幸,向魔君讨教一二。” 魔君怒极反笑,对着江蜀青说道。 “区区一个半神而已,还只是一道本事微末的剑道分身,谁给你的胆子,来挑衅一位真神?你知不知道,放在上古时期,你连成为本座盘中餐的资格都没有,竟还敢如此猖狂?以蝼蚁之力,竟妄想撼动参天建木,你哪来的狗胆?” 面对魔神的再三质问,江蜀青不仅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向着魔神的方向步步紧逼。他浑身剑气四溢,剑意直冲云霄,在魔雾重重的战场上撕开道道裂痕,他一步一字,一字一顿,最后只说了一句言语。 “人间剑客江蜀青,向魔君讨教。” 魔君身上的火焰燃烧得愈发剧烈,他眯起了眼睛,手中魔火的颜色愈发地幽深起来。 战场之上,大战一触即发,就在如此紧张关头,人间城池之内突然有三道流光划过,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江蜀青的身后。 流光站定,现出了里边的三道人影,正是人间千年未曾露面的三教祖师——至圣先师,道祖,佛祖。 三人现身以后,道祖居中,伸手轻轻按住了江蜀青的肩膀,江蜀青回头,看到道祖对他轻轻摇头,在短暂的犹豫以后,江蜀青身上的剑气和剑意慢慢地平息了下去。至圣先师居左,对着魔君开口说道。 “万年不见,不知魔君多我们是否还有印象?” 佛祖居右,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对着魔神的方向双手合十,轻轻吟唱了一声佛号。 三教祖师到来以后,魔神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看着三人,语气也里有着压制不住的怒意。 “是你们三个小崽子?没想到啊,本座熬过了惨烈的诸神大战,到最后竟然会因为你们三个的暗算而沉睡万年,你们当真是好手段啊。” 道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魔神,当年为了镇压你,几乎耗尽了人间仅剩的最后强者,这才只能堪堪将你封印,只是没想到,这才仅仅万年而已,你竟然已经开始回复意识了。” 魔神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 “当年你们三个小崽子以自身气运作为镇压本座的钥匙,如今本座即将苏醒,你们三个想来也不好受吧?而且事到如今,本座不妨告诉你们,当年本座之所以会被你们镇压,一是因为本座大意,没想到区区蝼蚁,竟会有神族才有阵法,二是本座当年急于恢复巅峰,没能静下心来给自己找一副躯壳,这才给了你们偷袭的机会。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本座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一副完美的躯壳,只等本座苏醒,就能再次降临人间,到时候,即使你们还有第二个神族阵法,也休想再暗算本座。到了那时,本座会特意留你们三个一缕残魂,好让你们看着,整个人间是如何被本座吞入腹中,成为本座重返神界的垫脚石。” 三教祖师听到后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道祖开口说道。 “将来发生的事情,自然有将来解决的办法,只是以魔神你如今的情况来说,似乎还有些言之过早。今日你魔神也只是苏醒了一缕意识而已,就莫要折损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了吧?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白白损失这一缕好不容易才挣脱出封印的意识吧?” 说话间,三教祖师身上各自显化出了自己的一丝大道根本,有道家典籍,儒家经典,还有佛家教义,有那道法天成,浩然正气,佛门金身。霎时间,魔神现世带给战场的诡异威压,竟如同初春残雪遇上了盛夏骄阳,短时间内就被瓦解殆尽。 魔神脸上阴晴不定,他犹豫片刻以后,对着三教祖师们冷笑道。 “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万年前如此,万年后的今天,竟然还是如此,如此胆识,就连本座也不得不对你们人族刮目相看了。” 三教祖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魔神的残影。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魔神就要退走的时候,不曾想魔神突然说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座会因为顾虑这一点意识而退走?哈哈哈,蝼蚁们,你们当真是可怜可笑啊。” 说到这里,魔神突然收敛了笑意,对着三教祖师和江蜀青冷冷说道。 “本座既然能让一缕意识突破封印,自然会有第二缕第三缕,将来更会越来越多,区区一点意识而已,被你们打散也就打散了,有什么好值得惋惜的?可笑你们竟然想依靠一缕残识来威胁本座,你们说你们可笑不可笑?” 话及于此,魔神又将话头指向了江蜀青。 “你叫江蜀青是吧?人间剑圣?本座刚刚才汲取了那两个废物的记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笑死本座了。没想到啊,本座沉睡以后,整个魔界竟然被你一个小小的蝼蚁压制,以至于近百年以来竟然没有爆发过一次大规模的战事,这怎么行呢?不会厮杀的魔族,还配得上魔族这两个字吗?” 江蜀青看着魔神,嬉皮笑脸地说道。 “凑巧,凑巧而已,谈不上什么压制,我也就是去魔界找朋友喝点酒,打个架而已,没有魔神你说得那么夸张,毕竟,我可没有你那么大本事。” 听出了江蜀青话里暗藏的讽刺,魔神冷哼一声说道。 “这战场,几百年不曾染血,着实有些可惜了,不过如今本座既然已经开始苏醒,自然就不能眼看着你们如此下去。三教祖师?剑圣?蝼蚁而已,为了对你们今天的渎神行为作出惩罚,本座决定了,就以人魔之间的大战,作为迎接本座的祭品吧,我想,那一定很有趣。” 三教祖师和江蜀青在听到魔神这血腥的宣言以后,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江蜀青更是冷冷地说道。 “哦?那你就来试试,看看他们敢不敢擅自开启大战。” 魔神看着江蜀青,嘴角流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意。 “你当真以为,本座没有压制你的办法?” wap. /132/132653/31135547.html 第一百零一章:魔神降临 半空之中,饕无生保持着逃跑的姿势一动不动,满脸的痛苦,在他的身上,正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将他的魔躯一点点烧为灰烬,不仅是他,就连早已被魔界抛弃的魔君刹那,也在此时燃烧起了黑色的魔火,不受控制地激射向了饕无生。 在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之后,两团火焰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刹那间,一股可怕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战场。 江蜀青看着眼前的火焰,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眼前的这团火焰中蕴含的力量,即使是他都感觉颇为棘手,而这股力量,绝对不属于任何一位现有的魔界君王,对于这一点,江蜀青十分肯定。原因很简单,那些魔界现有的君王他都和他们交过手,但是即使是最强的首席君王发动全力,都没有此刻火焰中蕴含的力量来得让他心惊。那么事已至此,这股力量的来源就很容易猜得出来是谁了。 魔界已有万年不曾现身的最强者——魔神。 趁着火焰还在燃烧,魔神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成型,江蜀青深吸一口气,从身上扯出了三缕剑气,送入了紫玉三女的眉心,等到剑气进入到她们体内的时候,三女残缺的尸体猛地张开了嘴巴,一团足有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宛如琉璃的小球就这样被她们给吐了出来。而就在小球被吐出的那一刻,三女的身体就好像一件早已支离破碎的瓷器终于走到了极限,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江蜀青叹息了一声,将所有的碎片送进了紫玉她们各自对应的圆球之中,然后又在圆球表面重新布置了一层剑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敌当前,江蜀青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如果火焰之中的那位真的如他猜想的一般,是魔界传说中的魔神的话,哪怕来的不是本体,都会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所以他必须要在大战来临之前,解决自己所有的后顾之忧。倒不是说他害怕打不过,只是那毕竟是魔界的第一人的力量,而他江蜀青的本体此时又恰巧不在这里,实力根本就不足他全盛时期的七成,那等一会儿动起手来的话,他实在没信心能护得住三女。 所以此时此刻,江蜀青也就只能暂时用剑气抽取出三女身体内残留的神魂单独保护,以防止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对她们再次造成伤害。 由于只是分身,江蜀青此时并没有小洞天来存放三女的神魂,所以他就直接将三女神魂所在的圆球收入了体内,但是由于是剑分身,所以他才会在她们神魂外边包裹一层剑气,以此来护住她们的神魂。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地方会比待在分身体内更安全了。 做好了这一切,江蜀青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应对接下来的大战了。 看着燃烧中的火焰,江蜀青眯着眼睛,一本正经地想着要不要趁现在偷袭一下,好打断这个家伙的降临,只是再三思索以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倒不是说他拉不下这个脸,不好意思偷袭,主要是魔神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了,而他又不是本体,万一偷袭以后有什么更危险的后果的话,那不是完犊子了?所以啊,还是静观其变吧。 人间城池内。 由于这次魔族来得太过突然了,之后又有一系列的变故,再加上魔族这次不仅一次性出现了八位君王和一位魔君,就连人间阵法都差点被魔族算计,故而城内只要是自认有点实力的人,都戒守在城头之上,也正因为如此,江蜀青以一人之力镇压了八位魔君的全部过程,自然也就落在了所有人间势力的眼中。 直到这时候,所有人才突然想起,那个平日里到处蹭酒喝的无良酒鬼,那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孤城守关人,亦是人间剑圣。 所有人都知道江蜀青很强,毕竟前有江蜀青以一己之力镇压十四位守关圣人,最后逼得三教祖师联手镇压才收手,后有剑圣一人独闯魔界,打的魔界君王们在最近这几百年里一次战场都没敢来过,使得人间这边的伤亡大大减少。故而江蜀青的强大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毕竟江蜀青平日里的名声实在是有点……奇怪? 现如今,江蜀青以一人战群魔,众人才终于记起了那一句一直在城池中流传,却始终被他们忽视的那一句话了:醉生梦死的时候,江蜀青就只是江蜀青,唯有手中持剑的时候,他才是人间最强的剑圣。 说来也奇怪,在这人间十八关的所有女修眼中,江蜀青是人见人嫌的酒鬼,而剑圣,则是她们心中最完美的梦中情人。可是在男修眼中,江蜀青才是那个可以把酒言欢的忘年好友,而剑圣,则是一个尽惹人嫌的烧包小子,让人又爱又恨。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有这样的极端评价,也算得上是城池内的一大奇事了。 不过无论是剑圣还是江蜀青,在他以一人之力挡住八位君王的时候,他都是战场之上最耀眼的那个人。 所以在摩罗斯战败退走以后,城池内就已经狂欢起来。即使江蜀青身处的战场很远,但是以修行中人的眼力来说,还是能看得清大战的全过程的,故而城池之上,男修们疯狂地对着江蜀青呐喊着,而女修门也没了平时的矜持和仙气,反而比男修们喊得更加疯狂。 只是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江蜀青带着紫玉她们三位战死女修的尸体回来的时候,有人突然发现,毫无征兆的,城池的阵法变了,一直毫无动静的死门关,竟然在此时亮了起来,和其他阵眼完全融为了一体,不仅如此,就连守关圣人们也一个个严肃起来,守在了各自阵眼的最佳位置,眼睛死死盯着江蜀青哪里,而江蜀青,也没有在战事结束以后回来。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最夸张的一幕出现了,三教祖师们竟然也在此刻现身了,要知道,距离三教祖师上一次现身,可是已经有千年之久了。 等到众人们发现这一幕的时候,胜利的喜悦立马就被紧张替代,城池之内也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三教祖师之中,一身儒士长衫,腰别长剑,头戴儒巾,身材极其高大威武的至圣先师突然开口说道。 “凡圣人境以下的修士,即刻起撤离城头,修为达到圣人境的修士,随时做好应对强敌的准备。” 由于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三教祖师,所以很多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好在每个城池之中都有儒家子弟,这些人也是率先反应过来的人,即使不清楚至圣先师为什么会对着众多修士下达这样的命令,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引导着修为未到圣人境的修士们下了城头。 没一会儿工夫,城头之上就只剩下了一小撮人,除了一小撮人的修为是渡劫境巅峰的修士以外,其他的清一色全是圣人境修为。这些人,应该算得上的人间最巅峰的一小撮人了。 由于修为足够,这些人都能感受到城外战场上的特殊威压,脸色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开始做好了随时参战的准备。 战场之上,熊熊燃烧的魔火不仅没有熄灭的意思,反而烧得更加旺盛起来,而饕无生和刹那的身影,也已经被火焰完全吞噬了。 “我还以为,你会趁着我还没有完全成形的时候出手呢,没想到你竟然忍住了,当真是可惜了。” 火焰中不见任何身影,却突然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可惜是指江蜀青没能抓住最好的偷袭机会呢,还是可惜江蜀青忍住了没有出手。 江蜀青看着黑色的火焰,面无表情地接话道。 “魔神?” 黑色的火焰涌动,逐渐变化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它露出了一个笑脸,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真是罕见啊,没想到在诸神陨落的末法时代里,竟然会有低贱的蝼蚁在没有蜕凡池的帮助下,仅凭着自己就能修行到半神的高位,这份资质,即使是放在诸神统治的上古时期,应该也是十分罕见的事情了。可惜啊,我已经找到了一具绝佳的躯体,否则的话,你或许才是我最佳的躯壳。真是可惜了,蝼蚁,知道吗?你失去了一个成神的机会。” 火焰化身的魔影连说了两个可惜,似乎没有成为他的躯壳真是什么天大的损失一样。江蜀青的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痛苦和愤怒,却不是因为魔神语气中对他的轻蔑。 由于掩饰的很好,所以魔影并没有发觉江蜀青的异样,或者说即使发现了,他也不会在意。 快速平静了心湖中的涟漪,江蜀青盯着魔影说道。 “能被魔神看中躯壳,看来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不过嘛,没能成为你的躯壳,当真是一件值得大肆痛饮的好事。” 魔影听后并没有生气,在他的眼里,现在这个时代的活物都只是低贱的蝼蚁而已,若是为了他们生气,实在是有失他这位真神的威严。 即使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他口中的半神。 他对江蜀青笑着说道。 “你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不过想来也是,在诸神陨落的时代,你身为半神,确实有猖狂的资格。虽说忤逆了本座,让我有些不悦,但是在这个无人成神的时代里,半神也勉强算是有了和本座对话的资格,所以这一次,本座恕你无罪,可若是还有下次,那就别怪本座亲自出手惩罚你了。” 对于魔神这傲慢的话语,江蜀青嗤笑一声,对着他回击道。 “一个沉睡了万年的老古董而已,竟然还敢在本大爷面前狂吠,我想你的本体应该还没能苏醒吧?你就这一个小小的分身,能承载那你多少的力量?竟然还敢自称为神,真是笑死我了。我劝你最好对本大爷客气一点,否则你信不信我用一泡尿,直接把你给浇灭了?” 魔神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怒容,火焰生成的脸上也没了笑容,他看着江蜀青,以一种极其冰冷的话语说道。 “本座念你是半神,才给了你聆听本座神谕的荣光,可你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敢羞辱本座。蝼蚁,你当真要找死不成?” 江蜀青直面魔神的怒火,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大笑起来,他以剑鞘直指魔神,笑着说道。 “当年在你全盛时期,率领整个魔界攻打人间,最后不仅没能攻下人间,就连你这个自称神的家伙,也被你口中的蝼蚁给整整镇压了几万年之久,如今你一个小小的分身,竟然也敢在此狂吠。魔神,这么多年下来,你是不是被镇压傻了?” 听着这毫不遮掩的嘲讽,魔神死死盯着这个蝼蚁,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几欲将这个蝼蚁烧成灰烬,他低沉地说道。 “蝼蚁,你彻底惹怒本座了。” wap. /132/132653/31119444.html 第一百章:智者,摩罗斯 江蜀青刚出场的时候,只分出了三个分身,一个阻止了魔族的阴谋,一个救下了沐冰凝,最后一个,则一直守在牛魔的头上,盯着它背上的宫殿大门,而在之后的事情中,无论是对幽白大打出手,还是镇压饕无生,这最后一个分身都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完全是局外人一样。而同样的,宫殿的大门也从来没有打开的意思。但是现如今,饕无生即将陨落之时,这宫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江蜀青守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分身,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等到大门完全打开以后,只见一位老人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拐杖,慢慢地走了出来。 与其他的君王们身上的滔天威势相比,这位老人的出场既没有滔天的威压,又没有奇奇怪怪的眷属,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这样一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人,实在是很难将他和那些光是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君王们相提并论。但是,就在这位老人走出宫殿以后,所有还在场的君王们都连忙起身向老人示意,以表敬意。而对于这些在魔界镇守一方的君王们,老人都懒得用正眼看一下,在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江蜀青。 “江蜀青,咱们有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吧?” 老人开口,声音温醇祥和,就好像是一位年长的老人,在和一位多年的未见的老友打招呼一样。 身处牛头之上的江蜀青分身点了点头,说出了自现身之后的第一句话。 “没办法,你那里既没有美酒,又没有美人,我一个屁股底下能烙饼的年轻大小伙子,没事去找你一个老头子干吗?再说了,你摩罗斯身为魔界二十一个领头中排行第二席的大人物,哪是我这样的小辈儿能说见就见得到的啊。” 摩罗斯,魔界二十一位君王中排行第二席的魔君,而他的称号只有两个字——智者。 在听完江蜀青的话以后,摩罗斯并没有生气,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蜀青说道。 “你啊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着调。想当年,你拿剑差点把老头子我的胡子全部剃光的时候,可没见你因为老头子我的身份而手软。” 江蜀青撇撇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行了,摩罗斯,你既然选择了在这时候出手,那想必你是打算救下那个死胖子吧?” 明明是想要救人的那一个,摩罗斯却并不着急,他笑着缓缓说道。 “确实有救人的打算,哦~说错了,应该是救魔才对,不过不着急,咱们两个也好久没见面了,等咱俩叙旧之后,再说一说那个废物的事情。” 摩罗斯不急,那江蜀青就更不着急了,他伸了个懒腰,对着摩罗斯懒散地说道。 “咱俩拢共就见过那么几回面,还每次都在打架,有什么好叙旧的啊?怎么,你是想让我谈谈每次打你的时候都是什么心情?还是说你要跟我说一下你挨揍的时候是啥感受?要是这样的话,那还是算了,毕竟你这看起来都一把年纪了,我这人虽然不着调了一点,但是对于殴打老人这样的事情,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的。” 摩罗斯听完以后,脸上的笑容明显地僵了一下,他嘴角抽搐着说道。 “你啊你,就不能给老头子我留点面子?” 江蜀青无所谓啊,反正丢面子的又不是他。 “摩罗斯,你算了吧,当年我去魔界的时候,你拉了一大票的人埋伏我,不还是被我给揍了一顿?当时围观的应该就有这些魔君吧?你该丢的面子早就丢完了,还有啥不能说的啊?” 这话一说出口,摩罗斯的面子算是彻底没了,他苦笑着说道。 “你小子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出口伤人啊。怎么样,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再跟老头子比画一下?” 江蜀青听完以后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有些无聊的说道。 “就知道你想打架,不过说实话,你一个被称为智者的家伙,天天琢磨着跟我打架,有意思没啊?而且你们魔界这次趁我不在对人间下手,应该也是你个老东西出的主意吧?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到到底还有谁,能让一个魔君心甘情愿来送死。” 被江蜀青戳穿以后,摩罗斯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着说道。 “今天的事确实是老头子的谋划,小打小闹而已,让你见笑了。” “小打小闹?” 江蜀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确实啊,对你摩罗斯来说,确实是小打小闹了。不过摩罗斯啊,这一次你闹得可有点过了。” 听完江蜀青明显冷了很多的话以后,摩罗斯脸上也没了笑意,他开口说道。 “那几位姑娘的事情,确实是老头子我失算了,不过为了补偿他们,老头子特意留下了她们的神魂,这也算是老头子对你的交代了。” 江蜀青看着摩罗斯,冷冷地说道。 “拿来吧。” 摩罗斯二话不说,就将一个小瓶子扔向了江蜀青,江蜀青小心收好以后,这才对着摩罗斯说道。 “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那就说一说那个死胖子吧。你打算怎么让我放了他?” 摩罗斯向前走出一步,开口说道。 “很简答,咱俩打一架,若是我赢了,你就放了他可好?” 听了摩罗斯的话以后,江蜀青一脸的错愕,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摩罗斯说道。 “摩罗斯,你没事儿吧?还是说那个胖子跟你有仇啊?或者说你觉得就凭这几百年时间,你就能打得过我了?” 对于江蜀青语气里透露出来的轻蔑,摩罗斯并没有生气,他开口说道。 “老头子自然不敢如此自大,不过嘛……刚刚那一击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接下来的吧?” 江蜀青听完摩罗斯的话以后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摩罗斯,你一开始就没想着对阵法出手对不对?今天这一切,应该是给我布的局吧?” 摩罗斯点头后笑着说道。 “确实如此。毕竟阵法中还有你们人间的三教祖师在坐镇呢,他们三位的实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老头子确实自负,但是还没有自负到在只动用八位魔君的情况下,就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你们人间的出手。” 听完了摩罗斯的回答以后,江蜀青摸着下巴说道。 “你让我想想啊。先是让那个斧头消耗我的力量,然后再眼睁睁看着一个高位魔君献祭自己的魔魂,逼得我的剑气分身和佩剑去了他那一边,然后你再提出跟我打这一架……摩罗斯,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摩罗斯并没有回答,他笑着说道。 “想知道?那就陪老头子我打上一架,只要你赢了,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话间,摩罗斯的身形就消失不见了,而同样的,江蜀青的身形也消失了,等到两人身形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两个人背对着背,位置已经互换了。 和饕无生出手的时候并不一样。饕无生和江蜀青交手的时候,场面大开大合,只要修为还凑合的人,都能看到一个大概,但是在摩罗斯和饕无生交手的时候,就已经很少有人能看懂了。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到两个人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位置就互换了,但是两个人交手的过程,那是一点都看不见,至于谁胜谁负,那就更是不知道了。 等到两人停下来以后,摩罗斯叹了口气,慢慢转身以后说道。 “没想到啊,即使我已经尽量消耗掉了你留在这儿的剑气,却还是没办法胜过你,你赢了,饕无生的事情,老头子不会再插手了。” 摩罗斯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表示,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江蜀青依旧只靠着分身之一就打赢了魔界魔神之下的第二强者。而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周围一直盯着这边的那些魔君们,脸色立马就难看了起来,特别是那个名叫堕婴的婴儿魔君,更是被吓得捂住了嘴巴,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泪水,却偏偏不敢哭出声来。 而在摩罗斯认输以后,江蜀青也缓缓转过了身,让人意外的是,他脸上不仅没有胜利以后的喜悦,反而有些沉重。 “摩罗斯,我给你这个面子,放那个死胖子一马,但是他要是还死不悔改,那就别怨我了。” 摩罗斯对于这个结果似乎早有预料,他笑着说道。 “放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江蜀青点了点头,然后这个身形就消失不见了。等他走了以后,摩罗斯身形忽然摇晃了一下,然后嘴角就开始渗出漆黑的血迹,他擦了擦擦嘴角,只留下一句话,然后就重新回到了宫殿内。 “青硌、织懿、堕婴、莲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了,走吧,该回魔界了。” 连最强的摩罗斯都败了,他们哪里还敢停留,说实话,要不是江蜀青一直没开口,他们几个早就跑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所以在摩罗斯开口以后,几位君王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短时间内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回去后别忘了把给我的赔偿送过来啊。” 听着江蜀青的“善意”提醒,几位君王跑的就更快了,唯有莲沁走得慢一些,不仅如此,临消失以前,她还故意对着江蜀青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眉眼,并回话道。 “行啊,赔偿肯定有,不过你记得自己来拿啊。” 看着莲沁消失的方向,江蜀青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果然啊,魅力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等所有魔君都走完了,就只剩下饕无生了。此时的饕无生满脸惨白,身形消瘦,哪还有一开始那种肉山一般的形象。江蜀青嫌弃的松开了抓在他脖子上的手掌,冷冷地说道。 “赶紧滚,以后再敢让我看见,我一定把你浑身的肥肉都熬成油点灯。” 因为刚刚已经燃烧了大半的魔魂,饕无生已经再没了刚开始那种嚣张的模样了。要知道,对于魔族来说,魔魂就是一切,若是魔魂无损,那无论魔族受了多大的伤,都能依靠修行或者吞噬其他魔族修补回来,但若是魔魂受损,那可就是永久的创伤了。也就是说,饕无生经此一役,那真的可谓是损失惨重了,以后别说是待在君王中的第八席,能不能再拍在二十一君王之列,都成了未知数。 不过事到如今,饕无生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所以在江蜀青松手以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向着魔界的方向退了回去。只是还没等他跑远呢,战场上就再起变故。 只见饕无生剩余的魔魂突然不受控制的自己燃烧了起来,与此同时,地上已经不知死活的刹那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冲向了饕无生。 江蜀青自出现以来,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先将地上紫玉三女的身体架起,送到了他的身边,这才看着饕无生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魔神。” wap. /132/132653/31089261.html 第九十九章:以剑为身 战场之上,随着无尽的魔气涌入饕无生的体内,他的体型不仅没有变大,反而开始逐渐缩小起来,而随着他的缩小,一大团污秽自他的身体里渗出,眨眼间就污染了一大片天空。这一幕场景,就好像是魔气在涌入饕无生体内以后,化成了巨大的磨盘,将他的满身肥肉给挤压成了污秽然后排到了体外一样。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魔气终于被饕无生给吃了个一干二净,而他的身形,也从一开始的肉山,变成了一个数米高的光头大汉。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大片污秽之气。 “力量,这就是魔神的力量。” 感受着体内蕴含的庞大力量,饕无生大声狂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中,多少有一些不甘。 就在饕无生沉浸在力量提升的快感中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饕无生的狂笑。 “这就是你献祭魔魂才换来的力量吗?” 开口之人,正是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江蜀青。 饕无生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低着头,俯瞰向江蜀青,眼中满是恨意。 “江蜀青,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如此狂妄。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力量,足以胜过我巅峰时期的百倍,现在的你,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只稍微强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江蜀青闻言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他看着饕无生,眼中满是讥讽。 “饕无生,只不过是借来了一点力量而已,你竟然能自负到如此地步,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可悲还是可笑了。” 听着江蜀青的讥讽,饕无生并没有生气,他眉眼低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江蜀青,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猛然插进了身后的污秽之中,而随着他手掌的插入,污秽开始逐渐缩小,最后竟开始凝聚出了一只巨大的锤子的模样。 “江蜀青,虽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开对我的压制,然后冷眼看我向魔神大人借取力量而不加阻止,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魔神的力量,绝对不是你一个人间的蝼蚁所能抗衡的。接下来,你就等着为你的狂妄而付出代价吧。” 随着锤子的成型,饕无生的气息竟然又强大了数倍,那强大的气息,即使是远在阵法中的人间圣人,都被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们遥望着战场上对峙的一人一魔,实在是无法想象竟然有人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而身处于战场中央的江蜀青,对此却没有任何感觉,他对于饕无生逐渐成形的魔锤视而不见,只是淡淡的说道。 “打架就打架,哪来那么多废话,还是说你觉得光靠几句废话,就能把我给干掉?” 江蜀青的话让饕无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江蜀青,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饕无生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江蜀青的头顶。 他双手握着污秽凝聚而成的巨锤,猛地砸向了江蜀青的头顶。 对于这狂暴的一击,江蜀青不躲不闪,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猛地向着巨锤的方向砸了过去。 拳头与巨锤撞在一起,刹那之间,天地都好像寂静了下来,而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股狂暴无比的力量猛然从两人交手的位置传出,同时将两人击退了数百丈。 “江蜀青……” 没交手时还好,这一交手,饕无生就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怒吼一声,不等身形完全停止,就又向着江蜀青冲杀了过去。 饕无生来势汹汹,眨眼之间就又来到了江蜀青的身边,他一锤又一锤地砸着江蜀青,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而江蜀青好像来不及拔剑一样,他身为剑圣,此时不仅没有用剑格挡饕无生的攻击,反而用的是自己的拳头,一拳一拳迎击这饕无生这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速度也越来越开,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互相交手了数百个回合,而此时他们的速度,也已经不是普通的修士所能跟得上的了。远远望去,就好像有两团狂风,正在互相碰撞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的战况还要再僵持一段时间的时候,其中一团狂风突然停了下来,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道身影竟然不是没有动用兵器的江蜀青,而是手持巨锤的饕无生。而随着他地停下,另一边的江蜀青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与刚刚相比,饕无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江蜀青看来就有些不好看了。 由于饕无生的锤子是用污秽凝聚而成的,算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邪物,对于灵气本就有着天然的腐蚀。而这个江蜀青由于不是他的真身,那么无论他是江蜀青用什么办法创造出来的分身,都肯定会和灵气挂钩,这也就使得饕无生的锤子对他有了天然的压制。所以此时的江蜀青不仅身形消散了一些,他用来和饕无生锤子互相撞击的双手,更是已经有了消散的迹象。 饕无生也发现了江蜀青此时额凄惨模样,他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江蜀青,亏得在交手之前,你还在本君面前大言不惭,如今只不过交手片刻,你竟落得如此境地。哈哈哈,江蜀青,你也不过如此。” 对于饕无生的嘲讽,江蜀青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他看着有些凄惨的双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 “果然啊,相比于灵气,老子还是更喜欢用剑气多一点。” 说完以后,江蜀青的身形竟然开始消散起来。而饕无生在看到这一幕以后,脸上顿时有些阴晴不定。他相信此时的江蜀青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但若是江蜀青的这个分身就这样被他给打散了,别说是别人了,他第一个不相信。 由于摸不清江蜀青到底在搞什么鬼,所以饕无生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小心地戒备着四周。 人间城池之内,所有人都看见了江蜀青身形消散的那一幕,顿时激起了阵阵哗然。 对于人间来说,很多人可能见都没见过江蜀青,但是他的大名,只要是走过了问心关的人间修士,那都必定会听说过,而关于他的传说,在十八关内那真是数不胜数。 虽然大部分的传说都是在说他是如何的离经叛道,如何的不要脸皮,更有甚者,将他给编成了段子,在市井坊间广为流传。但是不管这些流言蜚语如何编排他,有一点却从没有变过,那就是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江蜀青出手了,那么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不可能会输,因为剑圣所在之处,即是人间巅峰。 现如今,江蜀青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给打的身形消散了,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江蜀青的一道分身,但是他们这依旧让他们有些恐慌。因为若是连江蜀青都无法拦截住那个怪物,那人间即使有阵法和守关圣人们守护,但是大规模的死伤肯定会无法避免了。 而相对于那些普通修士的恐慌,圣人们却齐齐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知道,江蜀青终于要开始认真了,那么到了此时,真正的人间剑圣,就要出手了。 等到江蜀青的身形完全消散以后,饕无生突然脸色大变,他死死地盯着江蜀青身形消散的地方,眼中满是惊骇。他想逃,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脚步。 战场之上,由于先有刹那带领数千万魔君布下绝仙魔阵,后有八位魔君君王君临城下,再加上魔斧的惊天一击,早就变得残破不堪,魔气横生了,再加上后来又有饕无生献祭自己请来了魔神之力,那这片土地就更是污秽不堪了。 这样的土地,按理说绝对不可能存在任何活物了,但是在江蜀青身形消散的时候,战场之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片青草,不仅如此,场上还刮起了阵阵微风,让人沉重的心情也不由得为之一送。 而人间城池之内,所有佩剑的剑修,即使是像沐冰凝一样的守关圣人,都不由得心头一动,只觉得心中有万千剑气,不吐不快。 而就是在此时,所有人都想起了至圣先师曾说过的一句玩笑话。 “天下剑道风光,皆被剑圣一人占尽矣。” 微风皱起,激起千重剑气,有人自剑气中走出,宛如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他看着饕无生,笑着说道。 “饕无生,咱俩再来一场,放心,这一次,我还是不用佩剑。” 饕无生看着眼前这个新出现的江蜀青,眼中唯有惊骇,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愤怒和决然。 “那就再来一场。” 这一次,饕无生再没有丝毫留力,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蜀青在硬接了他这一招以后,身形竟然纹丝不动,不仅如此就连巨锤上的污秽,也无法在沾染江蜀青分毫。 饕无生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 “怎么可能,你只是一个分身而已,怎么可能挡得下魔神大人的污染。” 江归凝单手托着巨锤,风轻云淡地说道。 “天下至精至纯,唯有剑心剑气。而我这一具分身,正是由剑气凝聚而成,你觉得就凭你借来的这点魔神之力,能奈我何?” “不可能,这不可能,江蜀青,你在骗我,给本君死来。” 饕无生不相信他以魔魂换来的力量,竟然还会被江蜀青的一道分身压制,若真是这样,那他所做的一切,不就真的成了一场笑话了吗?所以他疯狂地敲击着江蜀青,宛如一条疯狗。不仅如此,他还对着已经跑远的其他魔君喊道。 “堕婴、织懿、青硌、莲沁,我们同为魔族,难道你们就看着我去死不成?如今我借来魔君大人的力量,已经能压制住江蜀青了,只要你们随我一同出手,定能将他这道分身斩杀在此。只要此事能成,魔君大人将来苏醒之后,一定会对你们重重有赏。” 可惜,无论他如何呐喊,其余几位魔君都纹丝不动,到最后,他甚至许诺将整个饕牙族卖与他们为奴,也依旧没有魔君回应。 这也难怪,先不说打不打得过江蜀青,单单就说在饕无生陨落之后留下的饕牙族,那就已经足够这些魔君瓜分的了,那他们为何还要吃力不讨好的去救饕无生?至于饕无生的承诺,魔族的承诺,可信度又能有多高? 所以比起饕无生的承诺,他们更相信自己抢来的利益。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他们有自知之明。一起围殴江蜀青?别搞笑了好不好,就看人家这个样子,一起被人围殴还差不多。 饕无生也看出了这群魔君的想法,他心中悲愤至极,同时也后悔不已。你说说,没事来招惹这个疯子干吗? “砰”的一声,饕无生手中的巨锤竟然怦然粉碎,他猛地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巨锤,眼中满是骇然。 “碎……碎了?” 而就在他还在为巨锤粉碎而震惊的时候,一双手已经扣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江蜀青充满杀气的眼神。 “救……救我,摩罗斯大人……救我……” 最后关头,饕无生用余光看着牛魔的方向,断断续续地喊着。 “咳咳……” 一阵咳嗽声自牛魔背上的宫殿响起,这个自出场以后就没有打开过的宫殿,终于在此刻缓缓打开了大门。 wap. /132/132653/31065572.html 第九十八章:魔神之力 在修真界,实力相差不大的修士之间一般都不会将对方逼入死境,除非双方有着不可调节的血海深仇,以至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这样的死斗才有可能发生,而且就算如此,他们在动手之前都会做出长久的谋划,直到一方有把握将另一方彻底抹杀,才会选择出手。 实力越高,越是如此。 这是因为但凡是修士,在经过了漫长的修行岁月以后,肯定都会积攒一些压箱底的底牌,若是修士一旦陷入死境,而一方又没有及时将另一方抹杀的话,就很容易被对方翻盘,更有甚者,被对方反杀都有可能。 人间修士是如此,那么魔界的修士,自然亦是如此,而且除此之外,由于魔界还有一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神,若是魔尊,也就是相当于人间圣人境的强者,等他们陷入必死的绝境以后,他们就可以用献祭魔魂的代价来从魔神那里换取强大的力量。要知道,无论是人间还是魔界,所谓的神,都只存在于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之中,他们的强大,远超现在强者们的想象,而魔神身为魔界的最强者,胆敢以是“神”字作为后缀,那么他即使没有真正的神灵强大,也绝对超过了普通修士的认知,否则的话,在以力量为尊的魔界之中,魔神之名,绝不会如此安稳。 要知道,当年江蜀青几乎将魔界公认的二十一位君王打了一个遍,依旧有源源不断的魔君来挑战他,可是对于那位传说中的魔神,却没有任何一位魔族胆敢不敬,哪怕他是君王中的首席。 由此可见,魔神到底有多强大了。而这样的强者,若是任由一位魔君献魔魂借来了他的力量,那会发生什么后果,无人能够预料。 此时的战场上。 对于饕无生来说,若是可以活下去,那他自然什么都愿意做,像什么跪地求饶,城下之盟,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江蜀青愿意开口,那无论他的要求有多苛刻,饕无生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是因为对于魔族来说,谁的拳头大,那谁就有道理,而像什么自尊啊,面子啊什么的,在他们看来都是虚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甚至在他们看来,强者的要求,对于弱者来说就是恩赐。 强者拥有一切,弱者一无所有,这就是魔界的法则。觉得不公平?那是因为你太弱了。 在魔界看来,人间所谓的公平,其实只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施舍,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施舍,才会发生弱者向强者开口讨要公平的可笑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向江蜀青投降服软,对于饕无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自从知道江蜀青可以制造出那么多强大的分身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是这位剑圣的对手,而他一开始计划的吞噬江蜀青分身的事情,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可是啊,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真的是他饕无生服软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感受着头顶的人散发出的巨大杀意,饕无生抱着最后的希望,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在赌,赌江蜀青不敢真的将他逼入死境,因为他相信,只要他陷入了必死的境地,那么献祭魔魂来换取魔神大人的力量就必定会成为现实,而无论江蜀青多强,都不可能阻止得了那时候的他。到时候,一旦魔神的力量降临此地,那对于江蜀青来说,都必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还是那句话,若是江蜀青的真身在此,那么饕无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奢望,但是可惜啊,此时此刻出现的,也只是江蜀青的分身而已,他不相信,仅凭江蜀青的几道分身,就能与魔神的力量抗衡。 而这,就是饕无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是,饕无生还是失算了,因为对于他的威胁,江蜀青只是冷冷地说道。 “想要先干掉我?好大的口气啊!哦,我想起来了,你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那个什么献祭对吧?魔神的力量啊,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江蜀青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可是这个表情,那是怎么看怎么假。 看着江蜀青此时的表情,饕无生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颤声说道。 “江蜀青,你确实很强,可是只要我献祭了我的魔魂,那么就一定能借来魔神大人的力量,到了那时候,我不相信你可以全身而退。” 对于他的话,江蜀青不置可否地笑道。 “所以呢?你想要说什么?” 饕无生强自镇定地说道。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任意提出赔偿,我饕无生绝对不讨价还价,而且我饕无生甚至可以向你保证,将来魔界进攻人间之时,只要你活着,我饕牙族就绝对不会出现在战场上,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说实话,一位魔君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但是江蜀青依旧笑着说道。 “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我不愿意啊。” 饕无生愣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如此大的让步,你江蜀青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江蜀青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掰着饕无生的头,对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紫玉三女说道。 “若是她们没事,你能做出这样的赔偿,那我江蜀青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但是啊,她们死了,那你的赔偿,自然就不够了。” 饕无生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愤恨和不甘。 “就只是因为她们?凭什么?凭什么我饕无生身为魔君,就要为她们这些蝼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再者说,她们是死于战场,难道在你看来,战场上就只能人族杀我们魔族,我们魔族就不能反击吗?” 江蜀青摇了摇头,语气依旧那么平淡,但是其中的杀意,已经不加掩饰了。 “上了战场,确实需要生死自负,若是她们真的只是战死在了战场上,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啊,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之所以去你们魔界大闹一场,就是为了和你们定下一个规矩吧?怎么?难道你要跟我说你不知道?” 饕无生两眼死气沉沉,他终于想明白了,江蜀青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 饕无生没说话,江蜀青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对着远处的魔君莲沁说道。 “莲沁,既然他饕无生贵人多忘事,那你就帮他一下,说一说当年我打穿你们魔界,到底是为了什么!也顺带给其他魔君们好好回忆一下,别等着将来我杀上门了,他们还跟这个胖子一样,觉得冤枉。” 被此时的江蜀青指名道姓,莲沁只觉得一阵头大,但是她又不敢忤逆此时的江蜀青,因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大声说道。 “当年,剑圣大人曾与我们魔界商量过一件事情。若是两界在战场之上,有那女子被生擒,双方可打可杀,唯独不得羞辱。若有人明知故犯,剑圣大人会亲自讨个说法。” 江蜀青看着饕无生,冷冷地说道。 “饕无生,现在你知道了吗?” 饕无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就凭刹那对那些人间女修们做的事情,江蜀青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了。不过事到如此,饕无生也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想法,他对着江蜀青大声笑道。 “没想到啊,我堂堂一位魔族君王,到最后竟然要为几只蝼蚁陪葬,真是可笑,我想,也就你们人间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而大动肝火吧?可惜了,当初刹那向我进贡的时候,我看不上那几个蝼蚁,若是早知今日,当时我一定亲自独享她们。哈哈哈……不过江蜀青,我依旧不服。老子是魔族,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善待那些女修蝼蚁?” 江蜀青看着癫狂的饕无生说道。 “我不用你听我的话,因为只要你不守我的规矩,那我自然就会去教你怎么守规矩。就像今天这样。” 饕无生依旧在狂笑,他对着江蜀青说道。 “确实,身为魔族,在这儿说什么不服,确实有些可笑了,但是啊,老子是魔君,你江蜀青想要干掉我,就等着被磕掉大牙的准备吧。真以为老子跟你在这儿唠叨半天,就只是想对你求饶吗?魔威浩荡,以魂为祭,饕牙族饕无生,有请魔神大人!!” 狂笑声中,饕无生做好了献祭魔魂的准备,静静等待着魔神的力量降临。 但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饕无生明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是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江蜀青更是满脸讥讽地说道。 “饕无生,你这是做什么?” 饕无生此时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他喃喃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献祭魔魂了,魔神大人为什么没有收走我的魔魂?力量呢?我的力量呢?是你……江蜀青,一定是你阻拦了我的献祭……” 饕无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两眼通红地看着江蜀青,脸上满是疯狂。他没想到,江蜀青居然真的可以仅凭一道分身,就能压制的他连魔魂都无法献祭。 江蜀青没有否认,他大大方方地说道。 “对啊,就是我。怎么,你这是不服啊?可你打不过我啊,气不气?” 饕无生疯狂地咆哮道。 “江蜀青,有本事你放开我,老子要活吞了你!” 本来,这只是饕无生失心疯的怒吼,但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江蜀青居然真的放开了对饕无生的镇压。 “饕无生,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你在拖延时间,还依旧陪着你演戏吗?我告诉你吧,因为只要我愿意,你连献祭魔魂的资格都没有。不过,看在你努力了这么久的份上,我给你从魔神那里借来力量的机会。来吧,让我看看,献祭了魔魂的你,有没有让我付出代价的资格。” 江蜀青故意走远,冷冷地看着饕无生。他要拿饕无生做鸡,杀给所有的魔界之人看看,胆敢坏了规矩,那么无论你请谁帮忙,我江蜀青必杀之。 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用出最强的手段,但是只要我出手,那你们必死。 饕无生活动了一下手脚,居然真的没有丝毫压制了,他没想到,江蜀青居然如此自大。 短暂的愣神以后,饕无生终于回过神来,他对着江蜀青咆哮道。 “江蜀青,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阵法自饕无生的身体上浮现出来,天地瞬间变色,一股古老且邪恶气息瞬间充斥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魔君们脸色大变,齐齐退后了数千丈,就连一直没有动静的牛魔,此时也在向着远处狂奔。 没过多久,战场上除了半死不活的刹那和紫玉三女的残躯以外,就再没了其他人的存在。 江蜀青眯着眼,冷眼看着气息暴涨的饕无生,却没有任何动作。 魔神而已,又不是没有交过手。 人间死门关,一把插在墙头的古剑嗡嗡作响,剑身上的锈迹在此刻开始脱落。等到剑身再没有丝毫锈迹的时候,一道剑光自城中拔地而起,剑光所过之处,留下道道空间裂缝,久久无法回复。 时隔数百年,剑圣手中再持长剑。战场之上,剑气纵横,与魔神之力各占一方。 wap. /132/132653/31045235.html 第九十七章:碾压 江蜀青站在饕无生的头顶,冷眼俯看着所有的君王,魔族君王无一人敢与他对视,因为自四百年前起,那个男人就用剑告诉过所有魔君——若我是江蜀青,咱们推杯换盏都没什么事儿,但是若我拿起剑圣的名头,那就不好意思了,有剑无酒之时,请君赴死之日。 魔界之人本就脾气暴躁,自然会有人不服江蜀青,但是几百年来,数十位魔界赫赫有名的魔君们,用他们的命来告诉了所有魔界之人,不要试图挑衅剑圣,那是在自寻死路。 因为魔神之下,剑圣无敌。 感受到脚下的震动,江蜀青冷冷一笑,再没了刚出时的那种吊儿郎当,他冷冷地问道。 “饕无生是吧?我很好奇,是谁给你的胆子,来一次次挑衅我的底线的?”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股狂暴至极的力量自江蜀青脚下涌现,方圆千里的土地,在刹那之间塌陷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一个低沉的怒吼声自江蜀青脚下响起,激起万丈尘土。 “江蜀青……我对你一忍再忍,你竟敢辱我至此?” 听着饕无生的怒吼,江蜀青的回应只有一个——他抬起脚,重重往下一踏,饕无生用尽全力才抬起一点的头颅,瞬间又被他给踩回了地底。 “羞辱你?你错了,我只是在踩你的头而已。” “江——蜀——青。” 饕无生更加狂暴了,刹那间,天地风云变色,魔气翻涌中,一张巨大的大嘴自天空坠落,直指江蜀青。而对于如此狂暴的一击,江蜀青只是微微一笑。只见他以双指为剑,对着天空轻轻一划,然后就有一条肉眼可见的明亮光线自他指尖出现,向着激射而下的大嘴迎面而去。 和巨大的大嘴相比,江蜀青随手而为的细线明明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是当两者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细线猛然间化作无数道剑光,将大嘴的攻击尽数挡下。两者碰撞,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不愧是魔界现任的第八席君王,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但是可惜啊,还是有点不够看啊。” 天上是剑气与术法的碰撞,地上,江蜀青踩着饕无生的脑袋,安如磐石。这一幕若非亲眼所见,怕是无人能相信吧? 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攻击已经被江蜀青瓦解了,饕无生再次安静了下来,他对着江蜀青说道。 “不愧是剑圣,确实厉害得很啊。” 江蜀青眯着眼,笑着回答道。 “算不得什么厉害,毕竟总有你这样的人,敢来挑衅我不是吗?” 饕无生在短暂的停顿以后,回答道。 “看来这次确实是我不自量力了。敢问大人,若是我现在愿意以双倍赔偿来换我安然回到魔界,不知大人还会不会同意啊?” “这个嘛……” 似乎是没想到一代魔君居然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投降了,江蜀青眉头紧皱,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同意饕无生的要求,也因为这个,江蜀青出现了一刹那的分神。 就在此时,一个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江蜀青脚下明明是饕无生的脑袋,但是在此刻,竟然突然变成了一张布满獠牙的大嘴,而江蜀青因为一时疏忽,竟然没能逃离,就这样直接被大嘴给吞了进去。 “什么狗屁的剑圣,在我饕无生面前,不过是一盘菜而已。” 没了头顶的压力,饕无生缓缓坐起了身,他拍了拍肚子,脸上满是讥讽。 “哟呵,脑袋上还能张嘴,这个确实是没想到啊。” 肚子里传出江蜀青的声音,但是饕无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他冷笑着说道。 “江蜀青,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呢,我猜你应该也没有想到过,你的两个分身,会葬在我的肚子里吧?” 前一句话,饕无生是在对肚子里的江蜀青说话的,而后一句话,他则是对着牛魔背上的江蜀青说的。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对于他的挑衅,牛魔背上的江蜀青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兴致,反而是他肚子里的那个江蜀青,还在那里夸夸其谈。 “我很奇怪,你凭什么就认定了一定能杀了我。就因为我进了你的肚子?” 饕无生大笑一声,声音尽显张狂。 “进了我饕牙族的肚子,还没听说过还有能出来的东西,当然了,若是你本体在这里,我饕无生就算是再狂妄自大,也依旧不敢把你吞进肚子,但是可惜啊,你来这儿的仅仅是三道分身而已,而且……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分身,才是你留在这儿的最强力量吧?” 看着高居牛头之上的江蜀青,饕无生脸上尽是阴谋得逞后的得意,他狂妄地指着江蜀青说道。 “但是你敢让他离开吗?只要那位没出手,你的那一道分身自然就动弹不得,没了他,你还能有多少力量?而身为分身的你,只要进了我的肚子,就乖乖等着被我碾碎成渣,然后重新成为我的力量吧。我相信,以你的强大,只要我能将你吸收掉,那等我再次现世之时,别说是区区第八席,就算是媚音那个小娘皮,也得乖乖给我让座。” 或许是目的已经达成,饕无生此时再没了一开始的忍辱偷生,即使明知道江蜀青还有一道分身在,可是他依旧张狂大笑着。 而在他肚内的江蜀青,此时则以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从我现身的那一刻起,就在打我这两道分身的主意?” 饕无生冷哼道。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这两道小小的分身,真能把我真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那你也太看不起我……” 还没等饕无生把话说完,又是一阵巨力从饕无生头顶传来,将他再次给压进了地底。 “怎么可能?江蜀青,你的分身不是正在盯着摩罗斯吗?你怎么敢对我出手?摩罗斯。摩罗斯……” 饕无生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里满是疯狂。他不敢相信,江蜀青居然真的敢让最后一个分身来对他出手,更让他不能相信的是,如此天赐良机,摩罗斯居然在袖手旁观。他疯狂地挣扎着,但是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 就在饕无生疯狂大喊的时候,一只手抓在饕无生的头顶,微微用力之间,就将他从地上像拔萝卜一样给整个拔了出来。而这个人,居然又是一个江蜀青。 和饕无生庞大的躯体相比,江蜀青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家伙”,居然几次将饕无生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饕无生自从被地上拔起之后,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牛魔背上,可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在那里,居然还有一个江蜀青。 饕无生愣住了,他本以为这次对自己出手的,应该就是牛魔背上的那一道分身,眼可前的事实告诉他,那一道分身根本没动,那么,此时在他背上的应该就是……第四道分身? 自以为发现了真相,饕无生恨得咬牙切齿,他低沉地嘶吼道。 “江蜀青,你居然还有第四道分身?” 江蜀青的声音从头顶冷冷的传来。 “怎么,很奇怪吗?有了第一道第二道,那再多来几道不是很正常吗?而且谁告诉过你,我就只有三道分身了?” 江蜀青话音刚落,天地间就出现了阵阵涟漪,然后就有数十个江蜀青同时出现,他们异口同声的对着饕无生说道。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要不要试着把我们都给吃光啊?” 看着如此之多的分身,感受着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力量,饕无生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些分身每一个都要比他吞进肚里的那一道来的强大,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可以肯定,这些分身都是真的。 到了此时,饕无生终于知道为什么魔界所有高高在上的魔君,只要提到人间剑圣,就会忍不住脸色大变了,也终于明白,幽白为什么会二话不说,直接认怂跑路了。 “我错了,剑圣大人,我错了,我愿意拿出三倍,不,十倍的赔偿,只求剑圣大人能饶我一命。” 既然已经发现自己打不过了,饕无生立马认错,态度之诚恳,比起幽白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知错了?怕不是有些晚了吧?” 本来饕无生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拿出足够的赔偿,那么江蜀青应该会饶过自己,因为无论是从幽白还是莲沁身上来看,江蜀青似乎并没有对魔君们赶尽杀绝的意思,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对江蜀青出手,至于所谓的赔偿,堂堂一代魔君,会缺这个吗?再者说,若真是不够,那不是还能去抢吗?但是,千算万算,饕无生没想到的是,江蜀青竟然直接拒绝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对着江蜀青不敢置信地问道。 “为什么?如果是觉得赔偿少的话,我还可以拿出更多,若是剑圣大人觉得不满意,您可以随便出价,我一定想方设法给您弄到。” 对于饕无生开出的价码,江蜀青没有丝毫反应,他挥挥手,所有的分身立即消散不见。 “我听说你叫饕无生对吧?那我问你,下边那个癞蛤蟆,应该是你安排的吧?” 分身消散,露出了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魔君刹那,而在他的身边,三位身躯残破的人间女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看到刹那的那一刻起,饕无生终于明白为什么江蜀青会对他出手了,什么冒犯,什么赔偿,都是借口,他江蜀青要的,就是引他出手,然后就能理所当然地将他击杀了。甚至说,他能吞下江蜀青的一道分身,都有可能是江蜀青故意的,为的就是要在他最得意的地方将他彻底击溃。 想通了所有的事情,饕无生终于没有了求生的欲望,他红着眼睛问道。 “你从一开始就想着要杀我了。是也不是?” 江蜀青没有丝毫避讳,他冷冷地说道。 “当然。”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饕无生大吼一声。 “那我就先干掉你。” 没了求生的欲望,一位魔君,终于要开始拼命了。 wap. /132/132653/31045234.html 第一章:孤儿 九月九,阳气升腾,在名为落仙镇的小镇中,一间破落寒酸的茅舍内,一个衣不遮体的少年正把大清早上山摘来的茱萸塞进破布缝制的小包内,少年年级不大,今天正好十二,小小的手掌上全是老茧,十二岁的年龄,四十岁的小手,在这双手上,有着七年的辛酸。 少年名叫陆阳生,是小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十二岁的少年,父母在孩子五岁的时候,农闲时入山采药,结果去时两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断了一臂一腿的母亲被人抬回,父亲没有回来,据进山找人的老人说,找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就这样了,没找到父亲。老人说,母亲是在山崖下被找到的,腿是摔断的,可是手却是被猛兽咬断的,父亲大概率是被猛兽拖走了。老人们走后,孩子母亲昏迷了三天才醒了过来,只是人傻了,撑了不到一年也走了。 为了给疯了的母亲治病,孩子卖了祖产,除了母子俩睡着的房子,能卖的都卖了,那一年小小的孩子拖着家里的家当去镇上当卖,看着都让人辛酸。可惜啊,依旧没能留下母亲,最后的房子在母亲走后为了给母亲办后事也被贱卖了。 那一年,孩子六岁。那一年,镇上多了一个四处刨食儿,却从不乞食儿的小乞儿。 陆阳生把手里最后的茱萸塞进了小包,拿针线细细的缝好,镇上那些有钱人家也在往包里缝茱萸,陆阳生见过,不过他们的小包很漂亮,上好的布料裁剪的小包,花花绿绿的,好看极了,他们管那个叫香囊,陆阳生买不起布料,不过没关系,家里有碎麻布,缝起来虽然不好看,也很大,就像小小的麻袋一样,可是也能装东西啊。看着手里的小包,陆阳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干净的眼睛里全是快乐。 陆阳生把缝好的小包放到屋里石头垒的桌子上,桌面是一块很大的石板,是八岁那年孩子用一只好不容易逮到的半大兔子请人帮忙抬进屋子的,因为孩子听说,人家家里故去的人都会把逝去的人的牌牌放到屋里的桌子上供奉起来,逢年过节的给亲人送点吃的,不然在下边挨饿,不好过。孩子听了后,在后山跑了两天,最后满身是伤,只拎着一只半大的兔子跪在以前邻居家家门口,请邻居找好石板,才在屋里搭了这么一张石桌。 石桌很大,因为孩子怕父母躺在上边难受,专门请邻居找的大石板,上边一尘不染,除了两个小小的木牌位,就只剩下孩子新放上去的茱萸包了。 “爹,娘,我去竹翠街帮忙的时候,听那里的人说,重阳节要给亲人送茱萸表达思念,所以我今天早早去后山采的茱萸,我还缝了个小包包,你们看到了吗?”孩子脸上笑着,眼里似乎起了水雾,只是水雾一闪而逝,孩子的眼睛又充满了笑意。“爹,我娘不疼了吧,我缝的包包你帮忙给娘拿呗,娘亲的手断了,走路也不方便,你多照顾照顾她。”说到这里,孩子低下了头。 “我没照顾好娘亲,她一只喊疼,我没钱抓药,我当时真的很没用,力气小年龄也小。。。。。。”小小的声音夹杂着细细碎碎的呜咽声从孩子的嘴缝里挤出,就像垂死的小兽最后的哀鸣。孩子的伤心没敢持续太久,用手搓了搓脸,抬起头又是那个爱笑的少年。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起身,从身边的草窝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摆在了石桌上,就放在小包的旁边。 “爹,娘,我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看,我都吃上白面馒头了,可香了,你们尝尝,你们在下边想吃什么了,跟我托梦说一声,我有钱了,可以给你们买好吃的了。”孩子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板放在桌上,语气里满是自信。 孩子絮絮叨叨的在牌位前唠着家长里短,昨天采药遇到一只小兔子啦,就是没跑过它,不然今天就能给爹娘吃肉了,兔肉可香了。前天在山上看到一只野鸡,尾巴好看极了。。。。。。 不知道孩子说了多久,外边的天已经黑了,孩子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里轻轻呢喃着:“爹,照顾好娘亲啊,她疼。” “娘,我长大了,不用担心我,你在下边要多吃好吃的,早点记起来我是你儿子啊。” “爹,娘,我不怕黑了。” 屋外月明星稀,屋内少年缩成一团,呢喃声被秋虫的声音遮盖。 今天是九月九,今天,少年生日了,今天,少年正好十二岁。 “爹,娘,我好想你们。” 少年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谁入梦来。 wap. /132/132653/30959896.html 第二章:娘亲 天刚微亮,陆阳生满头汗水,猛然惊醒,脸上湿漉漉的,摸了一把,手上沾满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昨晚,陆阳生梦到了自己的娘亲。 陆阳生起身去草屋外的破水缸里舀了一点水倒进了一个被泥土固定的破盆里,盆的底部坏掉了,全靠下边的泥土顶着才能暂时存的住水,这就是陆阳生洗脸的地方。 陆阳生把头埋进了脸盆里,冰凉的水刺激着陆阳生的神经,昨晚梦境中的情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梦中,娘亲走路一瘸一拐的,仅剩一条手臂拖着一个破包裹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身子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还是那么呆滞,嘴角总是有口水流下来,她走两步,就把怀中的包裹往胸口塞一下,嘴里说着“儿啊,别睡了,吃奶奶。”陆阳生走到娘亲面前,不言不语,他知道,娘亲看不见他,她的孩子是怀里的包裹,那是他亲手送到娘亲怀里的,他五岁那年就知道了。 陆阳生看着,一步一步的跟随者娘亲,他知道,娘亲等会儿该喊疼了。果然,母亲走了两步,忽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好疼啊,阿爹,阿娘,我疼。。。。。。” 陆阳生走到母亲面前,抱着母亲的头听母亲哭泣,十二岁的陆阳生已经能抱住母亲瘦瘦小小的脑袋了,不像五岁的时候,即使母亲趴在床上,陆阳生也抱不住母亲的头。 已经很久了,五岁以前都是父母抱自己,父亲喜欢把自己放在脖子上逛集市,还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母亲喜欢抱着自己,用她的脸蹭自己的脸,五岁以后,母亲虽然不再抱自己了,可是自己可以抱母亲啊,再然后,小小的孩子就只能窝在自己的草窝里,听着肚子里的鼓声来回忆父母的怀抱,可如今,孩子已经快忘了父母怀抱的味道了。如今有再抱住母亲的时候,即使是梦里,陆阳生依旧很满足了。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不再喊疼了,手里的包裹又送到了自己的胸口,嘴里一遍遍说着“儿啊,快吃啊。”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眼睛却转着,扫看着四周,陆阳生从没见过母亲这样,事实上五岁那年,母亲除了手里的包裹,就再没在意过什么东西了,即使是吃饭,也是小小的陆阳生一口口喂给母亲的。 “嗷~~~~~”一声如虎啸,如雷鸣的叫声忽然传入耳中传入耳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雾气朦胧,一只巨大的身形若隐若现,如同一只猛虎,只是额头似乎生有一只独角。 母亲在那一瞬间剧烈颤抖起来,身形突然淡薄了很多,脸上出现一种恐惧到极点的表情,眼中,口中,突然渗出黑黑的污血。陆阳生看着母亲的变化,恐惧感席卷全身,抱着母亲的双手更加的用力。 “嗷~~~~~”又是一声吼叫,这次陆阳生听的十分清晰,确实是虎啸,镇周边的老林里有老虎,镇上时不时能依稀听到虎啸,所以陆阳生认得。 母亲突然如玻璃一般在陆阳生怀里破碎开来,梦境随之破碎,陆阳生也在这一刻醒了过来,最后一眼,是母亲痛苦的眼神,还有一抹苍白的火焰。 陆阳生头在水里埋着,直到盆里的水再遮盖不住脸面才把头抬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太真实了,这场梦太真实了,自己已经好久没梦到过亲人了,刚开始梦到亲人的脸还很清晰,后来,就很模糊了,最近一年甚至再没梦到过母亲了。可是昨天,母亲的脸孔清晰可见,那么真实,就连自己做的代替自己的包裹都那么清晰。这不正常。 “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人死了以后啊,就变成了鬼,都要去黄泉路走一遭才能再变成人,可是有些人啊,不愿意走,就留在了阳间,可是那是不想走就能不走的?这阳间啊,有正午的阳气,九天上的罡风,二月里的春雷,哪一样都能灭了它们,所以一般阳间是看不见鬼的,可是一旦看见了,那就是大问题了,为啥?因为啊,凡是能在阳间的鬼,肯定吃过死气,阴气,或者就是被妖物奴役,天天以妖气为食,你听听,哪有一样好东西,吃这些东西,那能有好相与的?不像在阴间,那吃的都是自己儿孙辈的血食。。。。。。”在镇北有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头,最喜欢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给小辈听,陆阳生喜欢听这些,只要陆阳生遇到了,总会远远地听一遍。陆阳生不敢靠近,经常听不清,可是这些话,陆阳生听清了,也记下了。 老人们说过,这个世界是有鬼的,也有仙人,还有鬼怪,妖魔。落仙镇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曾经有一位仙人蹭在镇上落脚,镇上祠堂里有一块牌匾,是朝廷赏赐的,据说当年送来送牌匾的还是朝堂的一位大官,镇上的人因为这个一直自觉高人一等。 老人们都喜欢拿鬼怪吓唬镇上的孩子,所以孩子们怕黑,怕鬼怪,可是陆阳生不怕,有时候还去老人们说的闹鬼的地方坐一坐。其实,曾经怕过,六岁以前,陆阳生真的怕,六岁以后,陆阳生就没怕过了。孩子的话,也只能说给鬼听了,可惜,从无回响。 是娘亲回来了吗?陆阳生希望是母亲回来了,可是那一声古怪的虎啸,让陆阳生只希望那是梦。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怪,有仙人的话,就让我见见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陆阳生从没这么渴望过见到鬼怪。“娘,一定要没事啊。” 九月的清晨还不是那么冷,远山的树叶还没有开始泛黄,少年看着远山,远山无人回眸。 wap. /132/132653/30959897.html 第三章:九爷 在落仙镇镇北,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银杏树附近有一条小巷,叫公孙巷,如果说落仙镇有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那就一定是公孙巷的公孙老爷子了,老爷子叫什么,没人知道了,只知道无论村里多大岁数的人,都叫老爷子九爷,老爷子多少岁数了,也没人知道,因为和老爷子一代的老人都已经去世了,只有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着。 老爷子一人独居,镇上人说老爷子儿孙辈都走了,就老爷子不愿走,说是落叶归根,去外边的话根就没了,人也就活不了了,这也是镇上大部分人的想法,因为除了老爷子家的,镇上再没听说谁有出去的了。 老爷子不缺钱,经常有外来人给老爷子送钱,说是老爷子外边的儿孙寄来的,可就是没见过人,老爷子也不在意,每天没事就带着一个小茶壶,坐在银杏树下嘬一口茶,抽一锅烟。 落仙镇很偏,偏远到镇上的人几乎没走出过小镇,在镇上,东边放个屁,西边就能闻到。小镇小,也就意味着没什么新鲜事,谁家婆娘拌个嘴,不出半天整个小镇就都知道了,在这个小镇,想听新鲜故事,也就只有九爷那里有,岁数大,又有家里人在外边做事,所以老爷子的故事从来没断过,镇上人无论老少,只要看到老爷子在老银杏下坐着,手里头又正好没事,就会搬一块石头,请老爷子讲点新鲜事,当然,正常情况下只有孩子能让老爷子开口。 小镇太小,也太穷,村民很多时候都是在以物易物,整个小镇连个书店都没,所以小镇也就没什么读书人来做先生教学问,镇上也就没几个识字的了。九爷识字,镇上有传言说九爷以前是读书人,很厉害的。九爷不开学塾,当然,就算开了也未必有人舍得花钱让孩子去学,不过九爷喜欢讲故事的时候教孩子们一些字,镇上的大老粗们之所以有几个识字的,大都是九爷的功劳,所以孩子们没事的时候缠着九爷听故事,大人们也就听之任之了,这就导致镇上大部分人都是听着九爷的故事长大的。 九爷的故事光怪离奇,所以就有很多人觉得老爷子是个懂行的,家里有啥邪门事也喜欢找老爷子帮忙,老爷子一般不会管的,除非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才会指点两句,不过不是他故事里符水什么的,大部分都是村里常见的草药,镇上的药铺都能找到。即使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过,九爷在乡民心中的地位从来没坠过。 “在遥远的传说中,遥远到只存在于老人们的故事里的时候,天下间妖魔横行,在一个只有百来户人家的村落,有一天,村里地牛翻身,方圆百里大地震颤,连绵不绝的山脉都在颤抖,大地龟裂,有些山丘都被裂成了两半,一个黑洞自大地底下冒了出来,黑洞里啊,有一只长着独角的老虎钻了出来,好家伙,一张嘴,一呼气,一座大山就被吹跑了。”今天天气不错,九爷又在老银杏下讲故事了,周边围坐了一群孩子。 “这个不知道什么的怪物啊,刚刚露头,吹飞了一座山以后,眼睛往下一看,正好看到了吓得跑不动路的村民,好家伙,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像两个大火球,红红的老吓人了,那怪物当时就那么深深一吸,狂风大作啊,好几个人不注意,一下就被吸进了嘴里,那怪物嚼都没嚼,人整个就进了肚子。吸溜。。。。。。”九爷说的起兴,对着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子猛吸了一口气,本来就害怕的小胖子一下就坐到了地上,惹得九爷一阵大笑。然后嘬了一口茶,继续讲他的故事。 “说来也怪,那怪物吸人,人都被吸他肚子里了,可除了人,其他的什么都没事,树叶都没掉几个,眼看着啊,村里的人都要进了他的肚子了,一道白光闪过,这村民们啊,就看到一个身着麻衣的老道,手里捧着一柄长剑,,剑光一闪,口颂一声‘敕’,那怪物就被打了一个大跟头。。。。。。” 陆阳生大清早喝了一肚子凉水,背着一个小背篓就上了山,秋天山里野货多,野果子就能填饱肚皮了,马上就要冬天了,一旦大雪封山,就没办法挖草药换钱了,自己不会打猎,只能下下套子拼运气,溪水结冰也没办法抓小鱼了,一旦运气不好就全完了,所以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挖点草药回来,换取过冬的粮食和厚衣物,否则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陆阳生天还未亮出的门,一路上心不在焉的,看到有野果子就塞嘴里了,很酸,陆阳生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塞了满满一肚子酸果子。 今天运气不错,刚入深山没多久,陆阳生就在一棵老树底下发现了一朵灵芝,刚看到灵芝的时候陆阳生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这条路是自己上山的必经之路,其他路入山是老山,自从自己父母出事以后,镇上的人就很少有去老山的了,除了被逼的没法子的穷人会冒险入老山碰运气,家里但凡不是真的揭不开锅了,都不会有人去,镇上的平时用度,一般都是自己来的这座山,收入会少很多,可是经过祖祖辈辈的经营,几乎没怎么出过事。可就是这条经常有人走的老路,居然出了一朵灵芝,还被自己采到了,这简直不是狗屎运能形容的了,疑惑的念头一闪而逝,手上的速度却不慢,虽然只是一朵鲜芝,去药店还是能值点钱的。 陆阳生小心翼翼的把灵芝包好放在怀里,就怕伤了品相,坏了价钱,卖灵芝的钱足够自己小半个冬天的用度了。 就在陆阳生刚把灵芝放好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腹部袭来,陆阳生小心的蹲下身子,把刚放好的灵芝取出来放进背篓里,这才捂住肚子趴在地上,使劲的攥紧了拳头,不敢打滚,衣服会脏的。 剧痛来得快去的也快,等疼痛稍歇,陆阳生才缓过劲来,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淋了一场雨,这场剧痛几乎带走了陆阳生全身的力气,今天看来是进不了山了,陆阳生看了一眼灵芝,下定了决心,开始一步步往家里挨。今天大意了,这是吃坏了肚子,自从小时候自己生病让母亲挨了一天饿以后,自己就一直很小心让自己不生病了,没想到今天一时大意,就把肚子吃坏了。自己运气并不好,陆阳生一直都知道。 等到陆阳生好不容易挨到老银杏树下,已经快晌午了,本来想在老银杏树下休息会儿,却看到九爷正在讲故事,如果是以前,陆阳生肯定会留下来听一会儿,不仅仅是为了故事,还有九爷在地上教孩子们的字。陆阳生没敢靠近过人群,听不太清九爷的故事,可是九爷教的字,陆阳生只要碰到就没落下过,可是今天不行了,陆阳生看了一眼老银杏树,打算远远地绕过去。 “长着独角的老虎。。。。。。”依稀听到这句话,陆阳生一下子愣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缓缓转过头,脚步不自觉的走向了公孙九爷。有个声音告诉他,九爷的故事对他有用。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一无所有,只能去相信缥缈的直觉能帮一下自己了。 wap. /132/132653/30959898.html 第四章:求人 陆阳生离得太远了,九爷的故事只听了一个大概,而且陆阳生刚回来,九爷在讲什么他更是一无所知,精神恍惚再加上疼痛的折磨,让陆阳生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九爷讲的故事,绝对对他有用。从小到大,这个声音救过他很多次了,这是这个孩子唯一的依仗了。 肚子的疼痛好像消失了,陆阳生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九爷的方向,脚步无意识的往前挪动着,人群越来越近,陆阳生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 六年了,自母亲去世以来,陆阳生第一次靠近人群,如果是以前,但凡是人多的地方,陆阳生绝对不会靠近的,可今天,陆阳生不得不靠近了。 九爷讲到“敕”字,略一停顿,从腰间取出一根老烟杆子,轻轻在鞋底一磕,从烟袋子里边装了一锅烟丝,就那么旁若无人的抽了起来,丝毫不顾四周人群的焦急的眼神。九爷讲故事向来随心,不是没人催过九爷,上一次九爷被人催,直接就走了,害的大家好久都没故事听,而催九爷的那个孩子,也被大家孤立了,孩子害怕了,大中午偷偷跑河边,抓了十几只小螃蟹给九爷送过去,九爷才重新给大家讲起了故事,孩子才重新融入了大家。打那以后,再没有孩子敢催过了。至于大人么,九爷烟杆敲人,这个镇上可是没有敢躲的。 “咳咳。。。。。。这敕字么,可是有讲究的。”九爷抽完烟,喝了一口茶,重新将烟杆子别到腰间,咳嗽一声再次开口,却没继续讲故事。“老道士们降妖除魔,经常挂在口头上的,就是这个敕字,画符打头也是这个字,厉不厉害啊。” “厉害。”下边一群孩子,本来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九爷开口了,就想等着九爷赶紧讲故事,结果九爷一个拐弯就说起了什么“敕”字,所以大都有气无力,知道今天是别想听故事了。 “想不想学啊?”九爷笑眯眯的开口。 除了三四个孩子应声,其他的孩子顿时嘘声一片,交头接耳者比比皆是。 “扫把星!”一个尖叫声突然从孩子中响起,只见一个孩子像是见到了一个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一样,连滚带爬的向远处跑去,其他的孩子顺着离去孩子相反方向看去,看到陆阳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孩子们旁边,孩子们顿时尖叫着作鸟兽散,有胆大的跑到远处停下,从地上捡起石子就向陆阳生丢了过来,寥寥几个大人也不阻止,反而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声晦气。就带着自家孩子走的远远的。 孩子们的尖叫声也吓醒了陆阳生,这时候陆阳生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人群边了,看着远去的孩子们,陆阳生搓着衣角,干净的眼睛没有一丝涟漪,早已习惯了。 九爷看着远去的孩子们,不满的白了陆阳生一眼。本来还有几个孩子想学来着,这个娃一来,全跑光了。年纪大了,九爷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老人家没事干,就喜欢看小孩子们学字抓耳挠腮的样子,倒不是非要教会他们,就是觉得娃儿们一个个学字跟猴儿一样,有趣极了。 九爷认识眼前的娃儿,毕竟在这个小镇上不认识这个娃儿的真的不多,六岁父母双亡,家里世代单传,父母一死,镇上也没了亲戚,娃儿母亲疯了以后,外家就再没来看过娃儿,倒是有个舅舅想谋划娃儿家产,被人打跑不了了之了。说来也怪,娃儿外家在娃儿家出事没多久,家里人也出事的出事,生病的生病,不大的家业没多久就散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六岁的娃子在镇上挣扎求生。镇上人都说娃儿是天煞孤星,犯了太岁了,谁离得近谁倒霉,也就导致了大家伙全都躲得远远的,真要是碰见了,也人人暗骂倒霉,再不爱洗澡的人都会去镇外的河沟沟里打几个滚才敢回家。 九爷也碰见过陆阳生,经常看到陆阳生离得远远地在听故事,也不靠近人群,镇上人都知道,只是一来离得远,二来也没人轻易去踩这堆狗屎,毕竟谁也不愿意惹一身屎不是。至于九爷,年纪大了,百无禁忌,还真不在乎这些,真看不下去了,还会说几句“人心不古”之类的感慨。 说来陆阳生家里出事以前,虽不是什么富贵门户,可守着几份祖田,男人家也勤奋,女人家也贤惠,农闲时俩人还能赶山弄点山货贴补家用,日子也曾过得风风火火的。 九爷记得陆阳生父亲,是因为陆阳生父亲以前是少有的几个愿意跟在自己后头学写字还学得有声有色的几个孩子。陆阳生家离镇北门比较近,所以陆阳生父亲每次下地回来或者赶山回来,都会路过老银杏,每次都会给九爷带点野果或者自家种的菜,九爷记得特别清。挺好一人,咋就埋山里了呢,听说尸骨都没回来,造孽哟。 观众没了,九爷就没教下去的意义了,砸吧了一下嘴,站起身就往家走,边走边说“造孽哦”。 “九爷。”九爷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正是陆阳生。 陆阳生除了那次搭石桌,再没求过人,也没人愿意让自己求,陆阳生知道自己从不受欢迎,所以陆阳生也从不求人,父母走后,陆阳生也从没觉得还有什么事值得自己求。可今天不求人不行了,即使只有一丝可能,陆阳生依旧想知道那个故事到底是什么。 陆阳生紧了紧自己怀里的灵芝,咬咬牙放在手里,小心的掀起一角,正好能让九爷看到。 “九爷,我叫陆阳生,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在这个世上,总有求人的时候,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这是以前爹对娘说的,陆阳生一直记得。 wap. /132/132653/30959899.html 第五章:交换 说来可能没有人相信,一个六岁的孤儿,倾家荡产之后“平平安安”的活到了十二岁,居然只求过一次人,也许在别人看来陆阳生不求人是为了所谓的面子,可六岁的孩子哪来的面子?有些苦,真的是只能吃,不能说啊。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这是爹说过的,陆阳生记得死死的。五岁以前,陆阳生从没在意过,六岁以后,陆阳生其他没什么在意的了,除了这些话。可惜越是在意,越是想不起太多,很多事情,没了,就只能没了。所以但凡记得的,陆阳生格外珍惜。 九爷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正好看到陆阳生。陆阳生低着头,手里捧着一块破麻布,麻布已经泛白了,可很干净,麻布上有一朵灵芝,只漏了一角。却正好能让人看清是一朵灵芝。是新芝,很嫩,品相不怎么好,可这毕竟是灵芝,卖药铺里,再黑心的铺子,但凡要点脸面,都最少得给三四两银子。如果是在外边,新芝不值钱,比不上上了年头的老芝,可没有一双手的数,谁也别想拿走。三四两啊,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半年的口粮了,到陆阳生手里,未来一年衣食无忧了,可这娃儿捧着灵芝喊自己是干什么?卖给老头子我? “九爷,我叫陆阳生,能不能求您办件事?”陆阳生低着头,双手捧着灵芝,小手轻抬,好让九爷看的更清楚。灵芝只漏一角,只让九爷那边能看清,没敢把灵芝全漏出来,财帛动人心,陆阳生也许说不出这句话,可九爷一个老人家,自己一个孩子,小心点总没错。 九爷听到陆阳生求自己办事,更加的疑惑了,下意识掏出烟杆塞嘴里,没点烟丝,砸吧一口,没说话。 “九爷,我想求您把今天的故事给小子讲一遍,一遍就好。”陆阳生嗓子有些干涩,声音略显沙哑。 九爷略显错愕,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走人群边吓跑了一群人,喊住老头子就为了听个故事? 九爷抽了一口,没味儿,这才发现自己没点烟叶,慢条斯理的给烟锅装上烟叶,边装边说道:“娃子,你喊老头子就为了这事儿?这马上就晌午了,老头子也该拾掇晌午饭了,而且故事断了,那就下回赶早,你该知道吧?”九爷说完,点上烟,抽了一口继续说道:“而且娃子啊,老头子就算眼花耳聋,可你的事还是听说过的,你爹赶山没回来,你娘整不了事儿的时候,是老头子给你爹选的衣物,钉的棺,虽说收了点钱,可也把事儿办整齐了,不算欠你家的。娃儿啊,镇上你是啥名声,你心里也有数,老头子虽说到岁数了,就算明儿就入土了,也算是喜丧了,可对你娃儿的名声总归不好吧。” 九爷抽着烟,说话也慢条斯理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可嘴里说的话就像是老爷子抽的烟——呛人。老爷子的话就像刀子,说一句,陆阳生的脸就白一分。 陆阳生抬起头,一张脸白的就不像是一张活人脸。“九爷,您的恩情小子记着,从没敢忘过,小子名声小子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儿,小子也不敢喊您,这颗灵芝是小子刚采的,不敢让您老白讲,我拿这朵芝子求您开一次口。”说着话,陆阳生又把手抬了一寸。 九爷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灵芝,开口说道:“娃子,这东西卖了,够你接下来一年吃喝了,听人说过你小子现在住的还是自己搭的窝,还不如落药街的狗窝吧?有了这点钱,好歹能让自己安稳点,拿来换个破故事?你这是鬼迷心窍了?走走走,你就是说破天,老头子也不帮这个忙,老头子虽说年纪不小了,可也怕折寿。”九爷说着说着就来气了,卷起烟杆子扭头就走。 陆阳生转头看了看四周,马上要晌午了,人大都回家做晌午饭了,镇上人大多数只吃两顿饭,所以做饭未免早一些,再加上陆阳生在这里,四周除了九爷,再不见一个人。 陆阳生高高举起手里的灵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九爷,你等等。” 九爷听到身后动静,再一次转头,看到陆阳生跪在地上,吓了一跳,嘴上说了一句“你这是干啥?”就要上前扶起陆阳生,可没走两步,九爷就停了下来,嘴里说着“赶紧起来,你这娃咋就死脑筋呢?” “九爷,小的知道您是为了小的想,可这药在我手里,不值钱的,药铺老掌柜不愿意收,没人愿意要”扫把星”采的药的,九爷,小子就想听完那个故事,小子也没有失心疯,求您了,九爷!”陆阳生眼里开始渗出泪水,他没撒谎,这药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换一两个月的粮食回家了,而且只要漏了出来,不管老掌柜出什么价,他就必须得换了。 九爷听了以后,叹了口气,慢慢走到陆阳生身边,拿起了灵芝,就要往老银杏下走。 “九爷,您先回家放好东西再来吧,小子很小心,没被人看到过。”陆阳生在九爷拿起灵芝后,看九爷要去银杏树下,就连忙张口提醒。 九爷听了以后,闭上眼,叹了口气,转身就回家了。 这世道,有些人,人心真的是黑的,就像药铺的老掌柜,娃子都这样了,还能忍心下死手坑?有些人,却让你很难升起恶感,就像眼前这个娃,他不信任何人,可药到了自己手里,却让自己先回家放好。人呐。 wap. /132/132653/30959900.html 第六章:初闻角虎 九爷本来想喊陆阳生一起回家,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只能作罢,不论其他,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可惜了。 九爷回家没多久,手里拿着几块窝窝头就出来了,走到离陆阳生几步路远的地方轻轻一抛,就扔给了陆阳生:“拿着吃吧,今天是老头子占了天大的便宜,老头子手里没多少钱,就不给你钱了,管顿吃的还行。” 陆阳生接住窝窝头,什么也没说,两只手交互着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双手捧着,跟在九爷身后向老银杏树下走去。 九爷走到自己位置坐定,开口问道:“娃子,你要听的不是那个故事吧?说说吧,你想从老头子这儿知道啥?知道你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二赖子,单单一个故事可不值一朵芝子。” 陆阳生离九爷不远处站着,就像是听课的学生一般,低着头说道:“小子想知道您故事里那头长着角的老虎是什么东西。” 九爷奇怪的看着陆阳生:“你好奇这东西干嘛?那玩意儿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陆阳生低着头不在说话,九爷等不到回答,只得讲起了那头凶兽。 “你要知道的那玩意儿啊,叫角虎,形似老虎,却长着一只独角,老话说:云从龙,风从虎。所以角虎这东西最善唤风,不过这东西可比老虎厉害多了,除了会唤风,这畜生独角坚不可摧,还会使雷,而且这玩意儿啊,吃人。”九爷开了话匣子就止不住了。 “传说啊,这世间除了人界,还有魔界,神界,统称三界,这角虎啊,就是从魔界跑出来的绝世凶兽。知道落仙镇为什么叫落仙镇不?”九爷说到关键点,抽出烟杆子拾掇着,歪着头问陆阳生。 陆阳生回答道:“据说曾经有仙人来过咱们落仙镇。” 九爷美美的抽了一口旱烟,接话道:“没错,就是来过仙人,不过你小子说错了一点,那就是这个落可不是落脚的落,是陨落的落,知道啥是陨落不?” 陆阳生摇了摇头。 “娃子,记住了,这仙人啊什么的大人物,他们的死跟咱们的死那可是大大的不同。咱们这些小人物死了,那才叫死,这皇帝死了啊,那叫崩,诸侯,也就是皇帝的亲戚们死了,叫什么薨,这仙人们死了啊,就叫陨落。”九爷阴恻恻的说着。“所以说啊,咱们落仙镇,那可是死过仙人的。” 陆阳生震惊的抬起头看着九爷:“是因为角虎?” 九爷似乎很满足陆阳生的反应,在鞋底上磕着烟杆子说道:“没错,就是因为角虎。从前啊,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咱这儿地牛翻身,就从山里蹦出来一只角虎,当时咱们这还是一个不知道叫啥名的小村子,满共就几百号人,眼瞅着就死绝了,突然一位仙人从天而降,就和那只角虎打了起来,据说打了三天三夜,山脉都打平了好大一块地方,可惜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仙人最后还是不敌,落败了。眼瞅着村里最后几口子就要被角虎吞了,仙人拼了性命从外边搬了几座山,使劲儿压在了角虎身上?” “角虎死了?”陆阳生插口问道。 “没啊。”九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听老一辈儿人说,大山压下来就没了动静,村民谁也不敢进山,都不知道山里是啥情况。几天后一个老道士走了出来,跟村里人说,角虎被镇压了,让村民不要随便进山,说完这话,老道士就不见了,村民们吓了一跳,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再后来啊,村里来了几个大官,是朝廷里的宰相,那可真的是顶天大的官了啊,这时候老人们才知道,老仙人死了,哦不对,是陨落了,朝廷赐名落仙镇,还盖了一座大庙供奉老仙人,这啊,就是咱们落仙镇的由来。” 九爷说完以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远了,砸吧了一下嘴,想喝口茶润润嗓子,才发现自己先前把茶壶放家里了,只得咽了口唾沫,继续讲道:“当时来的宰相说了,角虎被镇压在了南山,就是咱现在的南山。这南山啊,在当时可是封禁了的,就是不允许所有人进山的那种,不过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也没人敢入山了。” 老爷子抬手指了指南边最高的那座山说着。“诺,就那座山。当年那个小村子最后活下来的就剩几十个人了,这几十个人朝廷也不让走,村里也没有有本钱走出去的人,就重建了村子,最后发展成了现在的镇子。后来不知改换了多少朝代了,那时候传下来的没几支了,就导致知道这些事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老仙人的庙塌了,村子也变成了小镇,甚至当初朝廷送的牌匾都是后来重刻的,知道这些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山禁也就形同虚设了。凑巧了,老头子先祖就在那几十个人里头,恰巧知道这些事。” “南山。”陆阳生打从听到九爷说角虎压在了南山,就对着南山愣愣出神,导致九爷后来说了什么,陆阳生都没怎么细听。 九爷说完故事,看到陆阳生看着南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再看着一动不动的陆阳生,站起来走到陆阳生旁边,抬起手里的烟杆子冲着陆阳生的头就来了一下。 “臭小子,你爹娘当年进南山,进的是外围,碰到的是猛兽,老头子看过你娘的胳膊,就是普通的野兽,虽然像是大虫的咬痕,可绝对不是角虎,要是角虎,你娘会只丢一条胳膊?”陆阳生脑袋受到重击,转回头就看到九爷怒气冲冲的老脸。 “娃子,老头子给你讲的就是一个故事,虽然不是道你为啥非要打听角虎,又为啥觉得角虎跟你爹娘的死有关系,可老头子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爹娘的事绝对跟角虎没关系,那就是一个故事。” 陆阳生看着九爷,眼里开始渗出泪水,弯着腰对九爷说到:“九爷,小子最后想问一下,角虎会不会控制鬼魂?” “老头子不知道。”九爷怒气冲冲,眼里好像能喷出火来。 “九爷。”陆阳生突然大喊一声。声音却越来越弱。“小子求您了。真的求您了。” “臭小子。告诉你你能怎么办?冲进南山找角虎拼命?先不说故事的真假,就算有角虎,你去干嘛?送死吗?南山就算没角虎,也绝对会有猛兽,你爹你娘都折在那里边了,你也打算折里边?你爹娘当年为啥进南山?还不是为了让你家好过一点?你娘疯了以后老头子也见过几面,怀里抱块破布,啥都不记得还能记得给娃子吃奶,到头来你小子打算去送死?你全家就剩你一棵独苗了,不知道从哪听点流言蜚语就要进山送死?老子打死你个不孝的玩意儿。”九爷说着就举起手里的烟杆子打了下去。 陆阳生听着九爷发脾气,一动不动的等九爷打自己出气。等九爷气消了一点,才开口说道:“九爷,小子知道了,而且小子没打算现在进南山。” 陆阳生说完,九爷立马停了下来,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还以为这小子要去找死,虽然第一次接触,但是九爷确实挺喜欢这个娃子的,万一傻不愣登去南山送死,怪可惜的。听说不去南山,老爷子这才松了口气。 “娃子,好好活着,虽然你家就剩你一口子了,可总得好好活着啊。虽然传说里有各种妖魔鬼怪的,可老头子活了这么大,一次没碰到过,别想太多了,好好活着,就当替你爹娘活着了。别想着南山了,那就是畜生干的,等你长大了再去,老头子绝对不拦着。” 听着九爷的话,陆阳生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是个好娃子,你爹娘教的不赖。”九爷看陆阳生答应了下来,拍了拍陆阳生的脑袋,转身向家里走去。 听完九爷的话,陆阳生挺直了腰杆,咬着牙,攥着手,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看九爷要走了,陆阳生喊道:“九爷,您还没告诉我,角虎能不能控制鬼魂呢?您老放心,我绝对不去南山。” 九爷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没人知道,不过听说老虎吃了人,人变成了鬼就叫伥鬼,会被老虎控制,帮着老虎吃人,角虎长得像老虎,可能也会有这种本事。” 说完,九爷就直接走回家了。 陆阳生看到九爷回家了,也转身往家里走去。 角虎,这个名字深深的刻在了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的心中。 wap. /132/132653/30959901.html 第七章:迷雾重重 等陆阳生回到茅草屋的时候,响午已过,燥热的天气让整个小镇都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响起一两声野狗的嚎叫,整个村子寂寥的如同鬼蜮。 陆阳生走进一圈只到他脖子的围栏,围栏用的是随处可见的小木棍,是陆阳生砍柴的时候每次挑拣出来的,一根根插在茅草屋的四周,围成了一个不大的圈子。其实陆阳生也不是想着用围栏防备谁,也防备不了谁,他只是想要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地方,不大,却很安宁,至少能让陆阳生觉得,自己还有一个家。 “爹,娘,我回来了。”陆阳生走进围栏,一边放下背上的背篓,一边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无人回应,陆阳生却依然自顾自的说着。 “今天孩儿运气可好了,还没进狼头峰就在山里采了一朵灵芝,品相不好,是今年的新芝,虽然还很嫩,不过那地方太容易被人发现了,所以孩儿就没有养,直接采回来了。”陆阳生兴高采烈的对着屋子里说着自己半天的经历。“这已经是孩儿采到的第三朵了,比爹爹采到的还多,孩儿厉害吧,虽然都是年头不久的新芝,比不上爹爹采的老芝,可那是灵芝诶。” 陆阳生在院子的盆里抹了一把脸,停顿了一下,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继续说到:“今天回来的早,碰到九爷在讲故事,可好听了,孩儿没忍住,就跟九爷换了个有趣的故事,是孩儿自愿换的哟,可不是大牛哥那次。九爷还给了孩儿好几个窝窝头,闻着可香了。”陆阳生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轻说道:“九爷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爹,娘,我进来了啊。”洗漱完毕,拿起放在门口的背篓,陆阳生对着屋子喊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打开了茅草和木条编扎的门。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破旧的米缸,一个石桌,就只剩下一个用破旧的茅草堆积起来的窝窝,连床也没有。陆阳生不是没想过给自己搭一个小床,后来还是放弃了,不是搭不起来,而是有搭床的木材,都够自己换一顿饭了,不值当,这个小窝窝自己已经睡了四年了,晒干了的茅草铺成的窝窝,软软的,睡起来很舒服的。 进了屋子,陆阳生径直走到石桌前,从背篓里拿出九爷送的有些干裂的窝窝头放在石桌上,又从背篓里挑挑捡捡的找了一些熟透了的野果,一起放在两个粗糙的灵位前边,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对着灵位说了一声“爹,娘,我先休息去了,你们先吃。”说完就站起身,钻进了自己的茅草窝里。 昨夜本来就没有休息好,一大早又钻进了山里采药,再加上吃坏肚子造成的剧烈疼痛,虽然后来突然就好了,可依旧让陆阳生身体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 陆阳生躺在窝窝里,抬着头看着屋顶,脑海里一会儿闪过父母的身影,一会儿闪过九爷的故事。九爷说的对,如果是故事里的角虎,自己母亲绝对回不来,不仅如此,如果角虎出来了,整个小镇都将毁于一旦,绝不可能如此平静的又存在了整整七年。可是那个梦。。。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最好是自己想多了。 陆阳生瞪大双眼看着屋顶,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陆阳生双眼依旧睁的大大的,怎么也合不上眼。 小镇里关于鬼怪的事情很多,数不胜数,可是真正见过的,却几乎没有,大部分都是从九爷流传出来的故事以及祖上传下来的老套的故事,当然也有一些人声称发生过灵异事件,可谁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说法。小镇就像一个无法之地,隔绝了所有灵异事件,可镇上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普通人类无法企及的存在,对人类的生死和灵魂有着绝对的控制,妖魔鬼怪也好,真神假仙也罢,他们高高在上,控制着整个人间。陆阳生也相信,或者说陆阳生是最希望他们存在的那个人,只要他们存在,陆阳生才有机会。 希望与痛苦折磨着陆阳生,让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濒临崩溃,六年的生死奋斗,六年的孤独,让这个孩子的神经有了极大的韧性,也留下了最大的破绽。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陆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双眼睛还是睁的大大的,却失去了平时的明亮,层层黑雾从陆阳生眼角升起,逐渐弥漫到了陆阳生整个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彻底降临,黑暗笼罩了整个小镇,天地彻底归于寂静,在陆阳生的茅草屋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黑雾彻底弥漫了陆阳生的双眼,逐渐凝实,让陆阳生的双眼变成了一双黑色的宝石,在黑夜里,却闪烁着比黑夜还要亮眼的黑光,妖异且惊悚。 在一片不可知之地,意识逐渐苏醒,陆阳生看看四周,皱起了眉头,这是一片被黑暗彻底笼罩的国度,本该什么也看不见的自己却能看的清清楚楚,这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了无生机。使劲儿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没有剧痛传来,梦吗?这么奇怪的梦境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该怎么苏醒? 一丝光亮从远处传来,很奇怪,是黑色的,反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有光,那就顺着光。陆阳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向着发出黑光的地方跑去。 一年?十年?或者仅是一瞬?在这片寂静的空间,孤寂是唯一的主题,陆阳生脑袋开始迷糊,时间这个概念开始从陆阳生意识中剥离。 “要是能一下子就跳过去那就好了。”念头刚刚闪过,陆阳生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面前一颗黑色的东西在散发着黑光。到了?就这么到了?强烈的不真实感和诡异感让陆阳生不知所措。忽然,陆阳生自嘲的笑了一下,在梦里讲真实感?冷静下来的陆阳生开始大量眼前发光的物体,圆圆的,只有拇指大,还有一个小小枝子挂在尾部,如果非要说像什么,陆阳生觉得这更像一颗种子。 暴虐,疯狂,贪婪,在陆阳生看到黑暗种子的那一瞬间就侵占了陆阳生的意识,七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在脑海中被清晰记起。 “杀,杀。。。”陆阳生嘶吼着,杀戮的欲望怎么也压抑不住。陆阳生想拿起柴刀,砍断所有人的脖子。 “乖儿子,别睡了,走,爹给你买好的的去。” 黑暗一瞬间褪去,所有的负面情绪也随之而去。 “爹。。。” 陆阳生嘴里呢喃着,彻底昏死过去。 wap. /132/132653/30959902.html 第八章:似梦非梦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次回归,一瞬间,疼痛席卷全身,陆阳生不自禁的将身子蜷缩成了虾状,抱着双腿,将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如同孕妇腹中的胎儿。也许对于人类来说,没有任何姿势能比这个更加安全。 陆阳生现在很奇怪,整个身体就如同是雾气形成,微风拂过,如同清风抚过湖面,泛起微微涟漪,不同的地方在于,每次涟漪泛起,身体有些地方被风吹散又重聚,陆阳生都会剧烈颤抖,如同遭受酷刑。 小时候入山捡柴,陆阳生曾失足跌落一片荆棘林,幼小的孩子在荆棘林里四处乱撞寻找出路,荆棘刺扎满全身,陆阳生都没有感觉如此痛苦,这是一种语言无法描绘的剧痛。 陆阳生蜷缩着身体,想要大叫,却没有声音传出,想要求救,可是身体除了发抖,做不出任何反应,剧烈的疼痛让陆阳生意识再次陷入崩溃的边缘。 “活着,活着。我不能死!”感受着身体的崩溃,第一次清晰的感受着意识逐渐模糊,死亡的危机充斥着全身,活着,成了陆阳生唯一的念头。 “咦?”一声惊叹在陆阳生耳边响起,一瞬间,风平浪静,陆阳生的身体竟在一瞬间稳固,显现出他本来的样子。 “哪来的小鬼,竟然顶得住九天罡风的锤炼,难得,甚是难得啊。” 陆阳生艰难的张开全身,颤抖的扶着身下,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排石阶,顺着石阶向上看去,一个巨大的石台映入眼帘,石台离陆阳生不远,只是有石砌的围栏挡住了陆阳生的视线,让陆阳生看不清石台上的景象。 仅仅是抬头的动作,就像是用尽了陆阳生全身的力气,让他不得不躺在地上休息。在陆阳生休息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 等到身体的疼痛感逐渐褪去,力气也逐渐回归,陆阳生艰难的爬起身来,向石台上走去。不管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既然主人家救了自己,那自己就必须前去道谢一声,这是规矩。 陆阳生爬上石台,四处张望,想要寻找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可眼前的一幕让陆阳生一瞬间失了神。 看似巨大的石台等爬上来后才发现只有方丈之地,眼望四周,白云缭绕,一颗巨树从白云中伸出,上不见顶冠,下不见树根,石台如同一块顽石,镶嵌在主干之上。石台正中间,有一张石桌,两块石凳,石桌石凳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制成的,石桌洁白如云,石凳青翠如竹,石桌之上,金光缭绕,,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盘子,离得稍远,看不太清,只看到盘子上密密麻麻放置着一些黑白分明的石子,石子圆润光滑,看着就让人舒坦。两个石凳上边,一边无人,另一边坐着一位麻布草鞋的老道士,老道士一手托袖,另一手放在棋盘之上,中指和食指交错,夹着一颗石子,一动不动。 陆阳生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却仍有一丝晶莹的液体从鼻孔流出。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过离奇了,就算是在故事最多的九爷那里,陆阳生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神奇的地方。自己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这是哪?梦里?不对,如果是梦自己刚才怎么会疼成那样?如果不是梦,那这是哪?难道说自己疼死了,到了神仙之地?想到这里,陆阳生情回头看了一眼,却又被身后的情形吓了一跳——自己上来的台阶已经看不见了,自己刚才打滚的地方居然是白云之上。 陆阳生再次无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咕噜”一声,把陆阳生自己吓了一跳,十二岁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哈哈哈。。。”一声被压抑的很小的笑声在陆阳生耳边响起,声音很小,可在这样安静诡异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有声音,陆阳生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块地方就这么大,要是自己没听错,那刚刚的声音就只可能是老道士发出来的,而且,虽然自己刚刚意识模糊了,可正是因为听到一个人说了一句话,自己才压下了疼痛,换句话说,老道人应该就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回想了一下九爷说过的书生赶考遇到仙人的故事,模仿故事里的书生,左手抚抱右手,拱手弯腰,大声喊道:“小生陆阳生,进。。。路过此地,叨扰了仙人,多有得罪,还望仙人海涵,莫要降罪。”陆阳生差点将进京赶考说出来,只是话到嘴边,想起这句话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赶紧咽了回去。九爷当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说的兴起,亲自演示了一遍,说这是儒生礼,让小子们都好好记住,所以陆阳生记得特别清楚,连神情都学了几分。说完以后,感觉还是不对,想了想自己是来拜谢救命之恩的,赶紧加了一句。“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后几句也忘了是九爷哪个故事里的话了,就记得这是谢人救命的话。 “哈哈哈。。。”像是被陆阳生滑稽的拜谢给戳中了笑点,这次的笑声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再无任何遮掩,所以陆阳生听的十分清楚,只是陆阳生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怎么说呢?眼前老道士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可是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五六岁的孩童,让陆阳生怎么听怎么别扭。 刚刚陆阳生疼的意识模糊,并没有听清楚救自己的声音有什么特点,如今想来,真的是五六岁孩子的声音,这。。。陆阳生一时间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小鬼给死人拜谢,还说的那么好笑,哈哈哈。。。不行,笑死本仙了。”如同孩童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笑的乐不可支,却让尴尬不已的陆阳生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而这声音的下一句更是让陆阳生如遭雷击。 “小鬼,我看你魂魄没散,生机缠绕,不像是已死的新魂啊,怎么会魂魄离体呢?还有啊,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啊?还操着那么奇怪的话对着一个死人说了半天。哈哈哈。。。对着死人,不行,笑死本仙了。”这声音本来多了一丝询问的意味了,说到后边却又大笑了起来。 “魂魄离体?新魂?”顾不上回答那人的话,也顾不上思考如今诡异的情况了,陆阳生脑海里只剩下了这几个字。 自己现在是魂魄?那自己。。。。 wap. /132/132653/30959903.html 第九章:活着的理由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即使没有希望,也必须尽力求活,从绝境里求生。或为朋友,或为妻女,更多的是为父母。为了这一个个理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哪怕把自己拧进泥土里,也必须像春日里的野草,从泥泞里艰难的钻出不得不抬头的嫩芽,接受新一轮的洗礼。陆阳生就是这种人。 其实父母早亡,年纪幼小的陆阳生也许应该是最没有羁绊的一群人,毕竟对当时的陆阳生来说,活着,仅仅只是一种本能。 在当年,母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年纪幼小的陆阳生就被债主赶出了家门,那时的陆阳生六岁生日还没过,幼小的身躯仅仅披着一身单衣,连一双草鞋也没有,就那样每天在街上流浪,漫无目的,浑浑噩噩,只有肚子饿了的时候,才会凭借本能找一点吃的,在当时,只要是能吃的,陆阳生都会塞进肚子。 那个时候,镇上的人还并不是特别抵触陆阳生,毕竟小小的一个娃子,父亲过世,母亲落的那样一身病,家里的东西又。。。唉。可即使这样,陆阳生依旧照顾这母亲生活了将近一年,这样一个孝顺的孩子,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喜欢,再加上正值夏日,农忙刚过没多久,家家户户还有点余粮,所以陆阳生总能收到一些吃的,才勉强活过了那个夏天。直到有一天,陆阳生的二舅找到了陆阳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 “陆阳生,小兔崽子败家子儿,你祖祖辈辈儿攒了不知道多少代,才有了那么一点家业,短短一年你就败光了?我那个死鬼姐姐就是一年吃药,也吃不光你家房产族契,结果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便宜了外人了?” 陆阳生二舅当时很生气,还很心疼,只不过这个心疼并不是冲着陆阳生的。 “听家里老不死的说过,你爷爷当面就是为了一头熊瞎子才落下的病根,当年熊掌熊肉给家里当了聘礼,可最好的熊皮你爷爷谁也没给,我呸,怪不得回去没活几年,小气吧啦的老鬼,当年家里就不该把我那个死鬼姐姐嫁给你那个短命老爸。一家子短命鬼,你也活不了几年。熊皮啊,整个小镇就那一张,光那个熊皮就够你娘一年的药钱了。” 二舅当时骂了很多,也骂了很久,最后还骂到了自己外公外婆身上,一口一个老不死,骂了好久好久,陆阳生直到现在都记得二舅的表情,那是一个扭曲到让人不忍直视的表情。最后,二舅指着陆阳生骂了一段话,一断让陆阳生一瞬间汗流浃背的话。 “小兔崽子,你现在就是个破落户小乞儿,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说不得明天就得去见你那死鬼父母,正好,还能落得个一家团聚,整整齐齐的一起去黄泉,多好,没钱过鬼门关,你们全家就在鬼门关外当孤魂野鬼吧,哈,没得祭祀血食,饿死你们一家子,不对,早就死了,连当个饿死鬼都不成了。哈哈哈。。。” “小兔崽子,等你死了,看这个世上还有几个人能记得你们全家,哈,忘得一干二净,让你们死的干干净净的,到那时,你陪着你的死鬼爹娘在地下慢慢变臭吧。你要是把家产给了老子,老子还能多记你们一段时间,说不得大发慈悲还能给点血食给你们,说不得还给你们烧点纸钱,让你们过了鬼门关,可如今你个败家玩意儿算给了别人,我呸,兔崽子,就算给,也得给我,我是你老舅,你也只能给我。” 二舅当时已经有些癫狂了,扯着陆阳生要去找人把家产要回来,转到二舅名下,结果可想而知,俩人被赶了出来,陆阳生二舅气不过,和人动手,却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等到陆阳生把二舅送回家的时候,和外公家的关系就彻底断了,本来在外公家还有母亲的一块排位,是外婆留的,在那一天却被外婆亲自砸碎。也就是在那一天,陆阳生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再不会有人惦记着自己的爹娘了。 二舅回家没多久,听说伤口恶化,人直接走了,去找打人的人理论,又被人打了回来,后来外家陆陆续续除了很多事,不到一年时间,外家也散了,镇上就开始有陆阳生天煞孤星的传闻,镇上的人从那时候起,就再没人接济过陆阳生了。 没人接济以后,陆阳生再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食了,可陆阳生也是在那时候有了活下去的念想,活着不再是本能,而是一种必须活下去的信念。 谁都可以忘记爹娘,唯有自己不能。 也是打那一天,陆阳生开始赶山,那时候也是秋天了,只能赶上最后一轮山货了,六岁的陆阳生开始一点点回忆爹带着自己赶山的技巧,一点点深入深山,为自己求一条活路。 那一年冬天,陆阳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好长好冷,可每次快要冻僵的时候,陆阳生总是拼着一股子信念,艰难的求活着。 不管怎么样,陆阳生挺过了第一个冬天,在七岁那个春天开始,尝过了寒冷的陆阳生在自家最后一小块,原是自家菜地的地方,花了一年时间,搭起了自己的小茅屋。这里原本就是父亲自己开采的地方,而且在小镇来说又圆又偏,本来就是废弃之地,这才能留下来,成了陆阳生最后的家。 活着,自己必须活着,一旦自己死了,爹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痕迹也会消失,就什么也不剩了。 在得知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以后,陆阳生的双眼开始有黑色的血迹渗出,黑色的雾气开始从陆阳生透明的身体里渗出,整个人都开始癫狂起来。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下将本来有些癫狂的陆阳生惊醒。让陆阳生正好听到了接下来的话。 “你这个小鬼真有意思,明明还有生机居然就差点沦为厉鬼,而且最关键的是生机一瞬间还这么强盛,你这是多怕死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怕死的我见过,这么怕死的还是第一次见,先不说你还没死,就你这样,要是死了怕不是得直接变成鬼魔,啧,还真是第一次见怕死怕到这种地步的人。” “我,还活着?”陆阳生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抬头问道。 “废话,谁说你死了,生机这么强盛,说明你只不过是魂魄离体而已,只要在身体腐烂以前找到自己的身体,你就一点事也没有,不过,嘿嘿。。。要是不小心找不到回去的路,身体腐烂了,你就是想不死都不可能了。”那声音没好气的回答着,最后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活着,还有机会活着。”没听清那声音后边的话,能够活下去的希望此时充斥着陆阳生的灵魂。 wap. /132/132653/30959904.html 第十章:赢星璇 “别高兴的太早了,小鬼,你知道这是哪吗?你知道怎么回去吗?”看着恢复正常的陆阳生,那个声音不合时宜的泼起了冷水。 “没关系,只要还有希望,总会有办法出去的。”只要还有希望,陆阳生从来都是古井不波的样子,毕竟如果没有一个冷静的性格,陆阳生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啵”的一声,一个只有三岁孩子大小的小人儿从那棵大树中间跳了出来,在空中缩成一团,笔直的落在地上,弹了几下以后才伸展开身躯。 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这个小小的人儿抬头看了一样坐在石凳上的老道士,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立马换成了一张无辜,纯洁,又带走一点淘气的坏坏的脸,给人一种野惯了的野孩子的感觉。 打了个圈,绕过石桌,那个小人两条胳膊甩着圈,转的飞快,两条小短腿踏踏踏的踩在石板上,嗖的一下就到了陆阳生身边,似乎是收不住力了,两条腿在石板桥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两只手胡乱摆动着,身体摇晃了好几下,这才停了下来,两条鼻涕在小人儿鼻孔中滑落,眼看就要落到嘴边,又被小人儿“呲溜”一下收了回去。转着头看了一圈,小人儿才发现自己走过了,又双手打着转儿跑了回去,这次速度慢了很多,绕着陆阳生就开始转圈。 转了几圈以后,小人儿停了下来,正好停在陆阳生的面前,咳嗽了一下,抬起头就打算说话。 在树上看热闹的时候,小人儿还不觉得什么,可等到了地上了,他才察觉到自己在陆阳生面前太矮了。仰着头说话多没面子啊,小人儿脸都红了,没别的原因,就是气的。小人儿嘴一下就嘟了起来,二话不说,两腿一蹬就跳了起来,人小跳的却不低,一下子就跳到了陆阳生头上,冲着陆阳生脑袋“啪”就是一下。按理来说处于灵魂状态的陆阳生应该没有肉体的反应的,却被小人一下打的坐到了地上,脑袋嗡嗡的,晕沉沉的居然让陆阳生有一种吐的感觉。 “没礼貌,大人说话小孩子就该低着头好好听着,居然敢让本大人抬着头说话,真是讨打。”小个儿气鼓鼓的,两只手指着陆阳生破口大骂,只是小小的人儿说着这些话,多少有一些滑稽。 等到小个儿看到坐在地上晃脑袋的陆阳生和自己差不多高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打了个响指,一根树藤从石板上钻了出来,在小个儿的屁股底下编织成了一把椅子,等小个儿坐好了,这才慢慢升高,直到陆阳生刚刚脑袋所在的地方才停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阳生。 “小子,你很奇怪啊,这地儿可是老东西临死前拼命布下的结界啊,正常来说只要不是修为超过老东西太多的,都不可能进来的。老东西那身修为,在整个封门州都算是数得上号的,超过老东西的绝对有,可是远超老东西的还真没几个,老东西死在你们这破地方,本来就是不可能出现的意外了,绝对不可能再有远超老东西的老怪物出现了,而且你小子绝对是一个凡人,本大人绝对不可能看错的,说说吧,小东西,咋进来的啊。”小个儿一口一个老东西,语气无理致极,只是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撇着老道士,眼中的忌惮怎么也藏不住。 陆阳生晃着脑袋,想站起来,腿却软了,试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只能放弃了。况且刚刚小个儿的那些话,信息量太大了,陆阳生觉得自己小小的脑子是真的不够用了。 陆阳生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这个,额。。。小小的仙人?看他刚刚的样子,怎么也是位仙人吧? 小个子仙人也看出了陆阳生的窘态,小脸四十五度朝上,嘴巴倔的老高了,右手握拳,大拇指一翘,脚下的藤蔓自动在左腿膝盖的位置结成一个小小的台子,好让小人儿右脚踩在上边。小个子仙人就以这样奇怪的姿势,高傲的说到:“本大人姓赢,名星璇,知道你小子不可能听说过本大人,由于你小子是凡人,所以本大人原谅你的无知,由于你是这几千年以来本大人见到的第一个凡人,所以本大人允许你可以称呼本大人为赢大人或者星璇大人。” 听着自称赢大人的小个子仙人在上边说了一大堆,陆阳生第一次感到无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个小人儿用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语气说这些话,怎么都感觉十分别扭。 陆阳生坐在地上,双手抱拳,心里虽然十分别扭,可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赢大人,小子陆阳生,本来在家里睡觉,醒来以后就到这儿了,所以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你不知道?”赢星璇脸上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小子,你知道这儿是哪吗?” 陆阳生摇了摇头,老实说道:“不知道。” “诶,小子,听没听说过角虎啊。” 听到角虎这个名字,陆阳生身体不着痕迹的轻轻抖了一下,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点了点头,说道:“听镇上老人说过。” “哦?这么说来你知道角虎的结局了?”赢星璇变得兴奋起来。 “知道,听说是被一位仙人给镇压在了我们小镇的南山。”陆阳生回答着。 “你们小镇?哦哦,想起来了,以前这儿是有一个村子来着,现在都变成小镇了吗?啧,能在外结界内发展成一座小镇,你们凡人还真是厉害啊。”赢星璇感叹了一下,继续兴高采烈的说道:“说的没错啊小子,角虎就是被镇压了,准确来说,是被封印了,而本大人,就是那个封印了角虎整整三千年的阵法的关键所在,你脚下,就是角虎的封镇之地,怎么样小子,怕不怕?哼哼,告诉你,不用害怕,因为只要有本大人在,你就不会有事怎么样,本大人厉害不?”赢星璇说的挺霸气的,就是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信度就是了。 仔细的听完赢星璇说的每一句话,陆阳生心里泛起滔天巨浪,角虎就在脚下封印着?这里是南山?自己好不容易找九爷打听角虎都没打听到,如今就这样摆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到两天的时间,自己就经历了这么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父母的指引?不会,绝对不会,自己父母绝对不会让自己去寻找角虎的,可,那会是谁?自己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做到什么?还是说真的只是巧合? 陆阳生的心彻底乱了,从梦到母亲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巧合了,陆阳生感觉有一双大手,一步一步安排着自己要走的路,而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到底怎么回事?父母当年到底怎么了?难道。。。·陆阳生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停止了猜想,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刚才的想法全部甩出脑袋。不想那么多了,反正只要和父母有关的,自己都没有放弃的选择。 wap. /132/132653/30959905.html 第十一章:封印之地 “赢。。。赢大人,这里真的是角虎的封印之地?那传说都是真的了?” 陆阳生看着赢星璇那小小的身子,怪异感怎么也驱散不了,可机会难得,不管是运气还是其他什么的,既然碰到了传说中的仙人,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趁现在问清楚。 也许自己没有能力做什么,可当年父母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必须知道,是否和传说中的角虎有关,除了当年大战的参与者,自己或许很难再从别处知道了。 “当然啊,不然你以为在这个破地方能有本大人的降临?”赢星璇重新坐回自己的宝座,伸了个懒腰,不屑的说着。“不过外边的传说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本大人就不知道了。” 传说?偶吼~本大人现在已经是传说了?太过瘾了,可惜啊。这个破地方不仅封印了角虎,自己作为。。。那啥,也出不去啊,唉,死老头子,活该他陨落在这破地方,还得自己给他守陵。不过,啧啧,传说啊,想想自己在凡人口口相传中伟岸的身形,赢星璇屁股下的藤蔓都在发抖,身为灵族,却扬名在人族,何等快哉?不行,必须问清楚这个凡人,自己在凡人的传说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个凡人也是,还以为他没听说过自己,没想到居然揣着明白装糊涂,亏自己还大方的原谅了他,哼,活该灵魂被困在这儿,看本大人怎么整你。 赢星璇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可脸上还是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情。看着陆阳生一脸随意的说道:“小子,本大人今天心情不错,来吧,跟我说说你在你们凡人口中,这些远古的传说是什么样的,毕竟时间久远,你们凡人只有几十年寿命,口口相传,难免出现误差,本大人正好来了兴趣,给你纠正一下。” 陆阳生听了,连忙把前天从九爷那听来的故事说了一遍,赢星璇本来听的还时不时点头,可越是往后听脸色越是难看,等到听完了,整张脸已经不能看了,一张娃娃脸都快成包子了。 整个传说,怎么说呢,大致上没啥错误,除了把老东西说的太过伟岸了以外,再把最初的目的性刨除,最后的经过大致和事实符合,可问题是自己呢?在那场大战中,自己才是最关键的那个啊,就这么没了?这些愚蠢、无知、卑贱的凡人,过分,太过分了。 陆阳生本来就一直在偷看赢星璇,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小了下来,一个孩子一个人摸爬滚打这么年,察言观色几乎是他的本能了。 等陆阳生说完整个故事,作为一个高贵的灵族,赢星璇本来不想在一个凡人面前失态,可越想越生气,到最后简直都有些气急败坏了,跳着脚的指着老道士遗蜕破口大骂:“老混蛋,你哪有那么大公无私啊,当初还不是觉得是有天才地宝出世才屁颠屁颠跑过来的?一路上风驰电掣的,缩地成寸都用上了。老子和仙子们玩的正开心,你拉着老子就跑,没想到吧?把你自己搭进去了,我呸,你就活该。” 想起自己这几千年以来自己的悲惨生活,赢星璇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朝老道士远远吐了一口唾沫,又转过头对陆阳生骂了起来。 “愚蠢的凡人,当年要不是本大人大显神威,镇压了角虎,你们都得被它生吞了,你们觉得角虎那种能突破三界屏障的大凶兽是区区一个斩魂镜的修士能打的过的?还不是靠着本大人?没有了本大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能给本大人施个肥,那都是角虎消化不良了,还想有人能活到现在?正当这里是镇魔州啊?随便一个屁都能蹦出剑仙来?我呸,气死我了,气死本大人了。” 看着赢星璇在那里叫骂,陆阳生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有点担心,倒不是它骂得有多狠,让陆阳生害怕,而是那么大一个小不点在那么高的地方又蹦又跳的,让陆阳生总怕它掉下来。摔不死它,自己得遭殃啊。 等到它骂累了,稍微冷静下来,陆阳生才松了一口气你,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赢大人,当年是你封印了角虎?” “当然了。”赢星璇双手抱胸骄傲的说道:“愚蠢的小鬼,就让本大人告诉无知的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地之间,万物皆可修行,人之修行叫修仙,也可叫修真,追求的是仙道,真我,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自由,自称仙人,高人一等。而其他生灵也可称为修真,不过我们自己喜欢叫修灵。可除了人以外,其他生灵修灵太过困难,天地间除了纯净的灵气,还有污秽的魔气,只有完全依靠灵气修行证道的生灵才可叫修灵,统称灵族,但凡是被一丁点魔气污染过的生灵,都只能称之为妖,更甚者甚至会堕落成魔,所以三界之中灵族极为少见,但凡有一个,都远超妖族或者普通仙人。而本大人,就是你眼前的我,正是三界中最最高贵的灵族。”赢星璇说到这里,语气中说不出的得意。 “天道至公,由于修灵过于困难,所以世间灵族虽然稀少,却大都有不可思议的天赋,例如最弱的兔精修灵,修的是月之精华,太阴之气,修练起来事半功倍,安全且稳妥,威力还大,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不得了的老祖宗呢?其他生灵羡慕不来。”说到这里,赢星璇擦了擦口水,显然,他对兔精这种修练方式十分羡慕。“不过,嘿嘿,太阴之气啊,对于所有雄性修行者来说,那可是好东西啊。咳咳,说远了,小孩子家家别那么好奇。” 察觉到自己跑题了,赢星璇赶忙止住话题,还瞪了陆阳生一眼,看的陆阳生一脸懵逼。 “跟你说这个,就是告诉你,凡是修灵者,都有自己的天赋,而本大人,作为高贵的修灵者,天赋正是世间最最强大的封印之术,甚至强到了自带封印空间的程度,小子,抬头看看。” 陆阳生抬头,一瞬间惊愕不已。只见头顶化作漫天星空,星光点点,细看之下,竟是一把把细剑,数之不清。 “这儿,就是本大人的封印空间。封印空间,自带十二种阵法,相辅相成,而这,就是以剑仙本命飞剑为基础构成的万灵剑阵。当年,本大人发威,就算是角虎,也得被本大人封印此千年,动弹不得。当年星灵子如果没有本大人帮忙,封印角虎?就他那稀烂的境界?他做梦。” 陆阳生看着天空。再看看意气风发的赢星璇,实在难以将两者联系起来。一个是三岁的孩子,一个是漫天如同星空的剑阵,实在不是他这个十二岁的土包子能理解的。 “凡是进了本大人的封印之地,永远别想出去,任何人都是如此,外人进不得,里边的也甭想出来,除非封印解除。”说到这里,赢星璇满脸骄傲。 “那我是怎么回事啊?”陆阳生一脸懵逼,不合时宜的指了指自己,在一边问道。 “咳咳。”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差点将赢星璇呛死,气急败坏的吼道:“所以我刚刚才问你,你到底从哪冒出来?你要是有点修为本大人还能骗骗自己,说你是机缘到了,可你小子就是一个孱弱的连最普通的罡风都熬不过去的小鬼,真是见鬼了。” “你说了,我本来就是鬼啊,还是个小鬼。”陆阳生委屈的嘟囔了一句。 谁愿意来这破地方啊,要是有办法,自己早跑了。 “你给本大人闭嘴。”对这个专门拆台的蠢货,赢大人简直要气炸了。 wap. /132/132653/30959906.html 第十二章:往事越千年 赢星璇按着心口,使劲压了压,才压下了怒火指着陆阳生说道:“从现在起,给本大人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到九天罡风里洗澡去。” 陆阳生打了个激灵,捂着嘴巴,表示自己不多话了。 “大约三千年以前吧,反正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当时本大人刚刚得道没多久,意气风发要闯荡修界,正好碰到了年轻的星灵子,哦,就是那个死了的老道士。”赢星璇指了指老道士,一脸的嫌弃外加悔恨。 “当年年幼无知啊,听老家伙吹什么‘樱桃小嘴蜜桃臀,细腿蜂腰最勾魂。’说的本大人怒气勃发,为了指引老家伙重入正道,本大人舍身饲虎,誓不让星灵子堕入魔道。”此时的赢星璇一身正气,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只是没过一会儿,赢星璇就装不下去了。 “初入江湖不知水深,就那么被老家伙忽悠着结了契约,结果跟着老东西在修界闯荡了几百年,本大人愣是没摸过那些仙子的小手,老家伙倒是会享受,可每次都把本大人关起来,说什么小孩子不许偷看,我呸,老不要脸的,悔死本大人了。”想起年少无知时被人那么忽悠,后来又被封印在这里上千年不见天日,赢星璇就悔青了肠子。 陆阳生无奈的看着赢星璇,谁想知道它和那位老仙人的故事啊,那些东西都和自己无关,自己只想知道当年角虎到底怎么被镇压的,自己父母的事情到底和角虎有没有关系,以及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了。这小仙人着实唠叨的有些过分了,还净说自己听不懂的怪话。 “灵族得道艰难啊,特别是我们木灵族,得道更是难上加难,风吹雨打上千年,动都不能动,想叫唤都没有嘴啊。”想起得道以前的岁月,赢星璇更加心酸。 “就这样,即使得道了,修行相较于其他灵族,我们也是差了一大截,所以只能找一些修行有成的修士依附,缔结契约,共同修道。为了建立牢靠的盟友关系,契约一旦形成,就再难修改,即使其中一方陨落,另一方也很难恢复自由身,当年本大人就是一时疏忽,跟老东西缔结契约,只能认命。”赢星璇吸了一把鼻涕,继续说着自己的心酸往事。 “没有仙子姐姐什么的,本大人已经认命了,本大人一心求道总行了吧,可一千多年以前,星灵子突然带着本大人说什么发了发了,天象有异,大利东方,带着我就跑到了你们封门洲,东掐西算的就跑到了这个破地方,还在这里等了整整三年。然后,突然有一天,本大人晒着日光,吸着灵气,修行正舒服着呢,一只角虎咔的一下差点就把本大人吞了,就差一点啊。。。”说起这些事情,赢星璇伸出小手,拇指、食指比划着,就留了一点点缝隙,眼泪流的哗哗的,看的陆阳生都有些同情了。 “角虎是什么你知道吗?神人魔三界,以魔界最为狂暴,那是真正的弱肉强食啊,那角虎在魔界都是大名鼎鼎,至少都得是三破境的存在啊,能闯进去其他世界的,至少都得是三斩境第三境的大佬了,再加上魔族本来就不能以常理揣度,这是你一个小小的三斩境第一境能比的?二话不说啊,拎着本大人你就往上冲,怎么样?死了吧?你活该!可你要死就去死啊,拿本大人充什么英雄啊,你不知道封印了角虎本大人也得困在这个破地方啊?一千年啊,都不止一千年啊,就守着你的遗蜕和一盘破棋,连个说话的鬼都没,要不是本大人道心有成,早就憋死在这个破地方了。”赢星璇说着说着,整个人都有点癫狂了,刚开始还是在对陆阳生说,后来就完全是对着老道士星灵子说了。看着星灵子双指捻着棋子,更是破口大骂。“你个臭棋篓子会下棋吗?天天就知道装样子耍帅骗那些入世不深的小仙子,我呸,不要脸的玩意儿。” 陆阳生彻底无语了,自己在家里睡的好好的,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唯一的希望看起来还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想偷偷打听一点事情,结果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啥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自己还不敢插嘴打断,唉! 在这个封印空间,陆阳生实在是分不清自己在这里多久了,万一肉身腐烂了自己还没有回去,那一切就都完了,如果说一开始陆阳生还抱着打听消息的目的,现在陆阳生就只剩下回去这个念头了,毕竟这个仙人看起来是真的不靠谱啊。而且只要自己能回去,只要这一切都不是梦,陆阳生不觉得自己一辈子不能再找到这个地方了。 看着赢星璇在发疯,陆阳生张了好几次嘴,好不容易等它冷静了一点,赶忙小心翼翼开口说到:“赢大人,您看小子叨扰您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赢星璇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白痴一样看了陆阳生一眼:“你个傻子刚刚没听本大人说吗?这里本大人都出不去,你小子还想出去?赶紧找个地儿趴窝做梦去吧。你小子现在除了留在这儿跟本大人做个伴,哪也去不了了,懂了没?放心,本大人会护着你不被罡风吹散的。” 陆阳生听到这里,没有太大意外,只是平静的对赢星璇说道:“小子既然进得来,就没有出不去的说法,这片空间是您的,这里您肯定最了解,您给看一下,小子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赢星璇没好气的说道:“凡人,你在质疑本大人?本大人虽然睡。。。咳咳,休息了好几百年,可这片空间可是因为本大人才存在的,有什么漏洞本大人一眼便知,你小子。。。咦?咦????” 赢星璇对自己的天赋本领有着绝对的自信,即使自己偷懒了几百年,但空间和自己神魂同源,但凡有一点问题,自己绝对能感知得到,可这小子确是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进来了,那问题就只能出在这个小子自己的身上了。赢星璇其实自己也疑惑,所以刚才虽然在发疯,那也不耽误它仔细察看陆阳生全身,可看了几遍都是陆阳生就是普通小鬼,没啥特殊的,本来要放弃了,可没想到最后一眼看到了自己都没想到的东西。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今年多大了?”赢星璇突然收敛神色,柔声细语的问道。 陆阳生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小仙人这么柔声细语的说话,当真招架不住啊。不敢多想,连忙回答道:“小子九月初九生,今年十二岁了。”陆阳生留了一手,只说了年月,没说具体时间。 “嘿嘿,果然,果然啊。”赢星璇高兴极了,这小子虽然不说时辰,但他敢肯定,这小子绝对是阳日阳时生的,因为星灵子那混蛋也是阳日阳时的命格。在三斩境时,星灵子借助突破时的刹那灵光,盗取天道之力,专门为他自己这类人自创了一部上品功法,那可是三斩境的功法啊,还偷了一丝天道之力,啧啧,如果这小子也学了,说不定能代替自己镇压这里,到时候,嘿嘿。。。仙子们,本大人马上就能找你们去了。 赢星璇想的兴起,嘴角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吓的路养生差点转身就爬,却被一根藤蔓拖住了脚。 “小子跑啥啊,本大人问你,想出去不?” 赢星璇抹了一下嘴,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脸,可陆阳生怎么看怎么像自己三岁时候爹从自己手里骗走糖葫芦的表情。 “想。”陆阳生定了定心神,不再跑了,即使知道这可能是陷阱,自己也必须踏进去。 “想修仙不?”赢星璇继续诱惑。 “不想。”陆阳生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听到陆阳生干脆利落的拒绝,赢星璇差点被噎死。 “为啥啊?修仙啊,这是多少凡人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大机缘啊,你就这么拒绝了?” “这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即使有,也轮不到自己,这是我爹说的。”陆阳生回答道。 “我不管,你小子必须修,而且你要是不修也不可能出去,你自己选吧!” 没见过这种傻子,赢星璇差点被气炸了。 wap. /132/132653/30959907.html 第十三章:传承 “你尽管在这里耗着。灵魂远离肉体,时间久了,就一定会发生排斥,即使肉体没有腐烂,排斥一旦发生,嘿嘿。。。我就不信这个破地方有人能帮你。”赢星璇忽然不生气了,自己急什么啊,只要这小子还想活,有他求自己的时候,而且即使他破罐子破摔,自己最差也能有个说话的伴,比以前一个人数脚丫子强多了。 陆阳生本来打定主意,打死也不修仙,这地方太诡异了,说不定怎么就掉坑里了,可赢星璇这么一说,陆阳生才想起来,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 “没其他办法了吗?”陆阳生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而且就算是有也别想我告诉你。”赢星璇晃着自己的小脚丫子,得意洋洋的回答道。 深吸了一口气,陆阳生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可以修仙,可是你必须回答我一些问题。” 赢星璇撇了陆阳生一眼,撇撇嘴:“小子,你这是在跟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格吗?” 陆阳生张张嘴打算反驳,却直接被赢星璇打断了:“小子,别跟我提什么‘不回答你就不修了’一类的话来威胁本大人,本大人想通了,你爱修不修,凡人修真,本来就是天大的机缘了,况且这还是三斩境的功法,放外边得被无数人抢疯了去,本大人还得求你修了?想修?行啊,来,先给本大人磕几个头听听响。” 赢星璇给自己搭了一座小小的秋千架,一边摇晃一边看陆阳生的表情。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的让人火大。这世界上多的是要脸不要命的人,这小子会是哪种人呢? “砰砰砰。” 赢星璇刚说完,惊掉它下巴的一幕就发生了,陆阳生二话不说,趴地上就磕起头来,声音清脆,听的赢星璇都愣住了。 “停。”看自己不喊停陆阳生就不打算停止了,赢星璇赶紧喊停,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就这么给人磕头了?都没有一点犹豫的?” 陆阳生先是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漏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说道:“磕头能活下来,我已经很幸运了。” 如果磕头娘亲能别走,陆阳生能给人磕出一朵花来,如果磕头能让父亲回来,陆阳生能把南山给磕倒了。求人不难,难的是想求人都找不到人求。 陆阳生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一个很纯粹的人,没人教过他怎么活的更好,可他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赢星璇想了想,也是,一个小鬼,哪来的面子,没意思。不过算了,本来就是一个台阶,能下来就行。而且拜师传道本来就是一件大事,磕几个头本来就是该有之事。 “头既然已经磕完了,那就传给你吧。” 赢星璇脚下出现一排台阶,一步步的向陆阳生走下来。 “本来没这种好事,可谁让本大人心软呢?小子,你得大便宜了。”赢星璇一脸的不乐意。 “这片空间是以我的天赋为基础,星灵子灵气为本源创造出来的,正常来说,除非空间破碎,否则就算是我都无法出去,毕竟某种程度来说,我就是封印本身。所以如果在不破坏空间本身的情况下想要出去,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星灵子自己,毕竟这片空间的维持者就是星灵子,所以他可以带人进出,可是你也看到了,星灵子已经嗝儿屁了,所以这片空间也就完全封闭了。”说到这里,赢星璇已经走到了陆阳生头顶,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刚刚看了一下,你小子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你小子还真不简单,你应该是阳日阳时生的,还是双阳日,啧啧,天生命硬的人啊,这也就罢了,毕竟天底下和你同日同时生的不在少数,可是你小子五岁那年,居然有人给你开了阳,这可就不得了了,经过六年,阳气迸发,你小子居然有了阳魂,最巧合的是你小子的阳魂居然有一丝星灵子的气息,这才是你阳魂能进来这里的原因。” 陆阳生抬头看着赢星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会有星灵子的气息?” 赢星璇歪着头想了想,给了一个答案。 “星灵子好歹是修仙第四重的强者,在你们人族里算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了,一呼一吸都可以带动天地灵气,一举一动都可能带有他的‘道’。当年我跟他在你们这儿窝了三年,最后他还陨落在这儿,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有他的气息了,你沾点也不是啥不可能的事儿。只能说你俩有缘了。” 陆阳生下意识摇了摇头,表示没怎么听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小子只要知道,这是一种缘法,在修仙界也很少见的,你小子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其他的你不用问,我估摸着你也不会懂,这些东西等你踏入修真界自然就慢慢知道了。” 赢星璇明显不想多聊这个,陆阳生也就识趣的不问了。 “你小子既然磕了头,那功法就给你吧,不过给你之前,我也先给你小子说清楚,修仙不可能说我现在给你功法,你就可以立马学成的。修真界有句话,叫‘十年练气,百年修真’。从之句话你就该明白修真多不容易了,所以只要你不是绝世天才,短时间内想要出去绝不可能,只能想办法走捷径。等会儿我给你功法,同时会传你一种禁术,可以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灵气入体,帮你走出这里,可是这项秘术会透支生命,毕竟你们凡人除了寿命也没啥能换取修为的东西了。小子,最后问一遍,要不要学。” “我能活几年?”陆阳生没觉得意外,想要吃馅饼,就要有被馅饼砸晕的准备。 “不出意外的话,你能活三年,当然了,你要是好好修炼,是可以把寿命补回来的。”赢星璇笑着回答,就是这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除此之外呢,还有一件事,我给你的功法只有半部,毕竟你小子就是个凡人,全给你你接不住,等你什么时候到了第三重境界,你需要回来一趟,我才能给你下半部。” 陆阳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好了?学不学。”赢星璇问道。 “学,不过我最后想问一下,角虎有没有可能已经跑出去了?”陆阳生下定了决心,不过在这之前,自己必须问清楚,自己的父母当年遇害和角虎到底有没有联系。 “不可能的,有本大人在,角虎绝对不可能有一丝力量泄漏。不过呢,外界有没有可能残留了角虎的力量,那就不归我管了,毕竟当年角虎被封印在这儿,已经是星灵子拼了老命的结果了,哪还有余力去管外界残留啊。怎么?我看你小子对角虎不是一般的感兴趣啊?”赢星璇心情不错,随口就回答了陆阳生的问题。 “没什么,毕竟在知道传说是真的后,身边有这么厉害的凶兽,谁都不会放心。”陆阳生随口敷衍道。 “不用担心,毕竟这里有我在镇守,你担心什么?来,抬头。” 陆阳生乖巧抬头,只见一根细小的手指就点在自己眉心。 只觉得翁的一下,一大堆东西就塞进了自己脑子里,差点把脑袋挤裂。 “小子,别看后边的,你小子没那个本事学,只要记住开头就行,啥时候能感知到灵气了,本大人帮你开窍,施展秘法送你出去。”赢星璇拍拍小手,满意的说道。 陆阳生此时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艰难点头回应。 wap. /132/132653/30959908.html 第十四章:灵源果 在修仙界,传承功法一般都会有专门的传承玉承载,才敢交由后辈。后辈修炼功法之时,必须有传道人在旁守候,不可私自修炼。各宗门对传承玉的要求极为苛刻,非宁心安神之玉不能为传承玉,且传承玉一般都有多重封印,越是高等级功法越是如此。这是因为修仙功法一般极为伤神,一不小心就会对修炼者神魂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让一个好好的修仙胚子变成废人一个,这在修仙界都是常识。可在封印空间里的两位,一位是灵族,修行和人族本就不同,又和角虎一起被封印了千年之久,自然对这些常识有些模糊了,而且就算了解,当年星灵子身为三斩境的强者,陨落本就是意外,本身又没有收徒的打算,自然就没有专门制作的传承玉给赢星璇使用,而另一位。。。。修仙界的小白,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两人都不知道,赢星璇贸然将自己记住的功法直接传入陆阳生脑海,是多么冒失且危险的行为。 其实修仙功法有多繁杂,赢星璇心知肚明,只是本来把功法传给陆阳生它就不是特别愿意,如果不是为了以后的计划,赢星璇绝对不可能传给这个小子,等好不容易自己下定决心了,这小子居然还敢推三阻四,多次拆台,实在是让人恼火,所以赢星璇就想着惩戒一下这小子,让他好好吃个苦头,这才把半部功法一下传给了陆阳生。等功法传送完毕,赢星璇就重新返回自己的宝座,蹲在上边等着看好戏。 陆阳生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撕裂了,脑海就像是闯进来一头发疯的大牯牛,在脑子里四处乱撞,让陆阳生恨不得把脑袋拧下来。现在别说是查看功法了,陆阳生想要维持一丝清明都困难。 看着陆阳生在地上打滚,赢星璇也在自己的宝座上笑的打滚,太解气了,让这小子拆台,遭报应了吧。 疼痛在全身蔓延,意识在疼痛中逐渐模糊,各种字迹在脑海中乱窜,只是紊乱不堪,让陆阳生根本无法理解。慢慢的,陆阳生感觉疼痛感似乎在减弱,只是整个世界都像在远离自己,陆阳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消散。这是怎么了?自我似乎在逐渐消失,生死似乎不再重要。陆阳生模糊的想着,只是意识的剥离让陆阳生的情感都出现了空洞。 赢星璇本来在一边看好戏看得不亦乐乎,只是看着看着,冷汗就从它脸上落了下来,等陆阳生连动弹都不行了的时候,他的灵魂居然有消散的迹象。这怎么可能啊?赢星璇头立马就大了,等了一千年多的时间,终于有了逃出去的机会,就这么被自己的恶作剧搞砸了?不行,得想办法啊。赢星璇彻底急了。可再着急也不行啊,封印之地天地灵气稀薄,赢星璇能动用的能力本就少得可怜,再说这是灵魂上的问题,赢星璇作为天生地养的灵族,对于灵魂的研究少之又少,导致它也无计可施啊。 “完了完了,小子挺住啊,一定得挺住啊。”赢星璇从它宝座上直接就蹦了下来,在地上围着陆阳生搓着小手,不停地打转。现如今,如果没有什么奇迹发生,这小鬼绝对得玩完了。 “天上的星星会眨眼,地上的宝宝不怕黑,鸟儿飞,虫儿飞,宝宝要安睡。。。”陆阳生的意识即将完全消散之际,一首熟悉的歌谣在陆阳生灵魂中突兀响起,被陆阳生深埋的记忆一下就涌了出来。 “陆儿,别玩了,该睡觉了。” “娘亲,我怕黑,我要爹抱着睡,我还要听故事。” “乖,陆儿不怕,娘亲抱着睡。爹爹累了一天了,陆儿就不要闹了。” “那娘亲,我要听你唱歌。” “好,陆儿乖,娘亲唱歌给你听。” 。。。。。。 “娘。。。”陆阳生呢喃着。“宝宝不怕黑了,陆儿想你了。” 人的灵魂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百宝箱,压箱底的永远是最宝贵的记忆。对陆阳生来说,五岁以前的记忆就是他最大的宝物,如今,这些宝物化成了陆阳生力量的来源,让陆阳生保留了最后的清明。 赢星璇给的功法实在太庞大了,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这些功法内容都需要慢慢消化才能承受的住,可他陆阳生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如今能保留一丝清明实际上就是依靠强大的求生欲死命压榨自己灵魂的力量,这在普通人里已经很难得了,毕竟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有这么强大的求生欲,而且普通人灵魂能有多少力量?如果仅靠这些力量就能轻松传承,修真界就不用大费周章制作传承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阳生阳魂越来越淡薄,如果没有解决的办法,陆阳生只有死路一条,赢星璇已经绝望了,在一边轻轻扇着自己嘴巴子:“让你捣乱,让你调皮,完蛋了吧?现在连个说话的都没了,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还能落一个陪说话的。让你手欠。。。” “叮。。。”一声不知道什么的破碎声响了起来,在这片空间极其突兀,让赢星璇直接打了个激灵。 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竟然是陆阳生的丹田,只见那里似乎有一颗种子,正在破土发芽,一股奇异的波动从中传出,让赢星璇有些急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这是。。。灵源果?”赢星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啥。这小子居然吃过灵源果? 灵源果啊,这东西的出现极为巧合,是普通的果子经过修为极高的仙人特殊的处理,连续吸收千年灵气才有可能培养出来的,对于三破境以下的修士来说,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因为这东西作用只有一个———吸收阳源,稳固阳魂,而且这东西的服用不需要任何要求,换而言之,普通人都能吃,只不过如果没有修士帮忙激活,普通人吃了没什么用,只能将其内蕴含的阳源沉积在体内,空有宝藏而不自知。 所谓阳源,就是经过千锤百炼后形成的最纯净的灵气,其纯净程度甚至比婴儿的灵魂还要高出数重,是灵气最本源的形态。所以阳源几乎是仅有的一种可以直接淬炼神魂的圣物。若是修士能够突破三破境,凝聚神魂,自然可以自己凝聚阳源,可三破镜以下的修士,只能老老实实的吸收灵气,想要淬魂简直是白日做梦。 灵源果几乎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的,因为有能力制造灵源果的仙人都不会花费时间去做这种对自己几乎毫无作用的东西,且制造灵源果的成功率,简直低的让人发狂,这就导致仙人很少有去做这种费力的事情。若是真的有天然野生的灵源果,在成熟以后,和普通果子没什么区别,且能干扰人的灵魂,让人无视自己,没有修为或者修为低的人,即使抓在手里,都有可能无视过去。这种种苛刻的条件,导致灵源果在人间极为少见。 所以看到陆阳生这明显是吃了灵源果才会有的动静,让赢星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小子有这么大的机缘?”赢星璇有些心疼,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给了废物?暴遣天物啊。 赢星璇不情不愿地调动自己的灵力,小心地输送进陆阳生丹田中,帮忙激活阳源果。 这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有了灵源果,这小子阳魂算是保住了,踏上修行路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还能凭白添加几十年寿命,毕竟灵源果在人间凡人里还有一个别称,叫长生果。 赢星璇越想越生气,自己运气这么差,这小子运气却这么好,简直没天理了,想要动点手脚,可有前车之鉴,实在是怕再出什么意外了,只能作罢,自己安慰自己。没事,他修行的运气越好,修行之路越顺利,自己不是脱困越快吗?这么一想,赢星璇终于舒服多了。 随着灵源果力量的激发,陆阳生的阳魂逐渐稳定下来,只是看着还是有点虚,没办法,刚刚阳魂的透支不是说补回来就补回来的,这小子至少十年的寿命算是搭进去了,可一想到马上能被灵源果补回来,还有那么多剩余,赢星璇连幸灾乐祸的心情都没有。 等等,等会儿不是还有秘术要用吗?这小子寿命越长成功的机会不是越大吗?想到这个,赢星璇终于觉得开心了。 “嘿嘿,开心,只要这小子醒了,就赶紧让这小子修行,早日踏进三破境,到时候只要他回来,嘿嘿。。。”幻想着未来自己脱困的景象,赢星璇止不住地开心。 “本大人终于能出去了,小仙子们,可想死本大人了,这次没了星灵子拖后腿,本大人要睡最野的妞,打最大的狗,捏哈哈。。。” 想着不就将来自己的美好日子,赢星璇简直要幸福死了。 wap. /132/132653/30959909.html 第十五章:修仙 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一股温暖的感觉忽然涌遍全身,就像小时候娘亲抱着自己一样,暖暖的,很安心。在这股力量下,陆阳生意识逐渐清晰,只是随着意识的清晰,疼痛也逐渐回归,大脑依旧如同疯牛乱撞,只是这一次,有了阳源果的保护,始终维持了一丝清明。 意识的回归让陆阳生始终清晰地感受着源于灵魂的痛苦,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逐渐麻木,陆阳生这才缓过来一口气,贪婪地感受着痛苦中的温暖,竭力回想着母亲的感觉。 时间是无情的,它抹不去伤痛,却能磨灭还有曾经的美好。过去已经过去,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所以如今还能感受到这一丝温暖,陆阳生觉得再痛都值了。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勇气,那再大的苦难终会有过去的时候。脑海中的混乱逐渐平息下来,一些文字在陆阳生脑海里逐渐清晰,预示着灾难终究过去了。 在陆阳生脑海中涌现的文字只有一小段,晦暗复杂,难以言明,只是看了一小会儿,陆阳生竟然感觉像是爬山采了一天的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这就是修真的功法?陆阳生连忙停止了观想,收回了停留在这些文字上的念头,很奇怪,这些字自己明明不认识,却知道他们代表的含义。 “嘿,小子,赶紧醒醒,没死的就赶紧给本大人吱一声。” 一个很大的声音突然响彻脑海,一下子就让陆阳生坐了起来。耳朵有点疼,歪歪头,就看到赢星璇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耳朵,一脸的坏笑。 “赢大人,我这是怎么了?”陆阳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你小子悟性太差,跟你说了不能看后边的功法,你小子非得看,仙人的功法是你能随便看的?不听大人言,吃亏了吧?要不是本大人眼疾手快封印了后续的功法,你小子早就意识崩溃,灵魂消散了。咳,当然,你小子自身也有机缘就是了,不然就算本大人道法通天,也救不了你的小命。本大人又救了你小子一命,小子,感动不?”赢星璇大大咧咧地回答着,一脸“你小子赶紧给本大人磕头谢恩”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愧疚。 “大人,我记得我没。。。” 陆阳生这边刚开口,赢星璇就打断道:“你没什么啊?没看后边的功法?那你小子怎么差点死了?” 没等陆阳生接话,赢星璇赶紧转移话题:“先别管这些,你小子先告诉我一件事,你小子有没有吃过什么你奇怪的果子?就是那种明明记得吃过,却连样子什么的都想不出来,吃了好像什么都没吃一样的果子。” 陆阳生想了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神色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没吃过吧?至少最近没有。” “不是最近,是打你记事儿起。”赢星璇死死盯着陆阳生,眼里满是好奇。 “没有吧,我长这么大,很多时候就是靠吃野果充饥的,就算吃过我也不知道啊!”陆阳生没敢问原因,瞪着一双干净的眼睛老实回答。 赢星璇盯着陆阳生看了一会儿,没感觉有什么不妥,这才随意地说道:“你小子运气真不错,居然吃过灵源果,别问本大人什么是灵源果,说了你也不知道,你知道是好东西就行了、刚刚虽然全靠本大人力挽狂澜,可要是没有灵源果,你小子也早死了。这灵源果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生成,凡是有灵源果的地方肯定还有好东西,你小子好好想想,想出来了回去看看,说不定又是一个不小的机缘。” 歪着头想了想,赢星璇又补充道:“你小子去的时候小心点,虽然由于我的存在这附近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妖兽,你小子能吃到嘴灵源果也说明封印应该没有失效,应该没啥问题。可天材地宝大都会有妖兽守护,以前有灵源果或许没啥事,可灵源果被拿走后,没了灵源果的庇护,很难说不会被妖兽或者猛兽发现,你要是再去可就难说会不会有危险了。可别到时候好不容易从这里出去了,结果却死在了妖兽手里。” 陆阳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行了,你小子现在也算是踏入修真界了,本大人也算是你小子的半个领路人,来,给本大人再磕几个头,本大人再跟你讲讲修真界的注意事项。”闲话唠完了,看陆阳生魂魄也彻底稳定下来了,赢星璇话题一转,聊起了正事。 “别觉得本大人在占你便宜,所谓法不轻传,传法之恩,如同再造。在修真界,只要你不打算走魔道,就算是歪门邪道,尊师重道都是你的第一堂课,一旦在这上边被人发现出现了问题,那整个人进正道就都容不下你了。”赢星璇脸色难得的严肃,正襟危坐,正视陆阳生,缓缓开口。 陆阳生点点头,九爷爷说过类似的道理,天地君亲师,圣人至理。而且就算是在小镇上跟人学裁缝打铁之类的活计,都得三跪九叩,备一份大礼才能成,何况是修仙求道。 正衣襟,三跪九叩,一样不缺,这是小时候进祖祠,父亲亲自教的,虽说后来没再进过,可陆阳生一点都没忘记。 礼毕,赢星璇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口说道:“修真前,先跟你说一下修真的常识,防止你小子稀里糊涂地修真,万一遇到同道中人,啥都不知道被人害死,还得骂一句糊涂师傅带糊涂徒弟,丢尽本大人的脸。” 陆阳生端端正正坐好,满脸认真。 “咳咳。”赢星璇清清嗓子,觉得差不多了,背着手学那凡夫俗子里的老夫子,开口传道。 “这修仙界,师传分三种,分别是继承衣钵的正统恩师,恩同父母,这是三种师传里最重的,若有背叛,天地不容。第二种是传道人,例如我,负责传道授业一段,地位也算是比较重的,毕竟传法即是领路。第三种嘛,是护道人,指的是在你修行路上,或者闭关之时曾为你护道一段的人,这个护道说的可不只是你的生死,但凡是对你修行路有帮助的,都算是护道人。护道人相对来说不算多重的师恩,但是有了因果,你要是不把因果结清,未来修行路必定坎坷,修行越高,因果越重。除非有一天你能斩断因果。如今你要修行的算是星灵子的功法,那他就是你的恩师,而我是你的传道人,切记!” 赢星璇传道之时,竟生成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说完师传,再说境界。你是人族,那就只跟你说人族境界的划分。人族修仙,分为源、立、破、斩、劫、圣六重境界,每重三镜,共六重十八境,由于你刚踏足修真,跟你说太多没用,说不定还会乱了你的心境,所以只跟你说一下前三重。” “这修士前三重,共九个境界,分别为第一重感源境、引源境、纳源境,第二重结丹、立道、立魂。第三重破丹、破魂、成婴。修士又被称为炼气士、方士,修的是天地灵气,以灵气入体,淬炼体魄壮大神魂,以求和天地相通,从而调动天地之力。这感源境,就是修炼的开端,也是决定一个人能否修炼的关键一步,大部分凡人,就是被挡在了这一步,只能转修武道。” “感源境、纳源境、隐源境,这是修真第一重,是仙凡之别,修士可以感应到天地灵气,并少量吸纳入体,是感源境,也叫感元境,就是这个元。” 赢星璇在空中歪歪扭扭的比画着,说着两者的不同。 “等到修士能自由吸纳灵气,且能用来锤炼神魂体魄的时候,就是第二境,纳源境。当灵气能够隐于丹田,修士就能多出可操控的灵气,这时,修士才初具杀伤力,称为隐元境。但于修士本身而言,这些提升还不算大,毕竟多是力气和反应速度方面的,与天地大道相去甚远,一些凡夫俗子经过锻炼,气血旺盛,以气血代替灵气,也有可能到达这一地步,所以修士稍有不慎,阴沟翻船被凡人武夫干掉的数不胜数。” “修士第二重,就开始正式接触天地大道了。结单境,就是指修士能将隐于丹田的灵气固化成丹,这时修士才能保证灵气在体内循环不息,时时淬炼己身。立道境,这是修士最关键的一步,立的是自己的未来大道,这一步要是出错,那此人修行路也就到此为止了。在这一境,有一类人特别需要注意,他们能在体内以精气神凝为飞剑,踏入剑道,杀力之大,同境无敌,不过如何成为剑修,无人知晓。立魂境,立的是阳魂,此时修士开始以灵气淬炼魂魄,以求魂魄能短时间离体,遨游世间,像你现在这种情况,就用不着我的庇护,世间罡风再伤不到你。到了这一境,修士才算有了自保之力。” 赢星璇指了指陆阳生,示意他现在的情况就是阳魂离体,只不过是被动罢了。 “第三重,被称为三破境。破丹境,就是指破掉体内的灵丹,让灵气重散体内,却能流转全身,这时修士身体就如同与灵气融为一体,不管是防御力还是恢复力都会大大提升,举个例子,凡间很多武夫心心念念的武道巅峰,就是这一重。破魂境,可不是说破碎神魂,而是取不破不立的意思,修士破去灵魂内的后天之气,使灵魂重返先天无垢之时。人间武夫有那先天之境,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成婴境,又称元婴境,等修士灵魂无垢,灵气饱满,就可将灵气灌注阳魂,以成元婴,元婴不死,修士不灭,到了此时,修士才算踏上修真大道。这是真正的仙凡有别,若是人间武道,此处就是止境。我给你的功法,便只到此处,若是要更高深的功法,你就只能来找星灵子那个老不死的要了。看到那一局棋没?破了他的棋局,他自会传你,放心,他就是个臭棋篓子,没啥真本事,随便学一点棋术就能胜他百倍。” 陆阳生本来很认真的听着,可是听到后续功法让找星灵子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师傅要,一下没转过来弯,看了一眼星灵子遗蜕,不解地看了一眼赢星璇。赢星璇不管,继续说着。 “修士修道,不能全看境界,不是说你境界高就可以碾压境界低的。道有高低贵贱,人有聪明痴傻。有些聪明人能利用天时地利,硬生生算计死高自己一境的人,在修真界常有发生,以前本大人还听说过,有个狠人硬生生经过几十年布局,活活坑死一个高自己两重境界的人,听清楚啊,是两重,可不是两境,越境杀人,那是家常便饭,可越两重,前无古人,所以此人名动天下,无人不知。不过这种情况几乎很难再现,毕竟能修仙的,能有几个傻子啊。总之一句话,只要和修士起了冲突,你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段必须尽出,别管下流不下流,先把他干掉再说,若有神魂,还得灭其神魂,否则死的肯定是你。记住了。” 看陆阳生没啥反应,赢星璇跳起来就是一个板栗。陆阳生赶忙点头。 “行了,修真界基础东西就这些,你还有啥想问的没了?” 赢星璇拍了拍小手,随口问道。 陆阳生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赢大人,修仙。。。我能看到故去的人吗?” wap. /132/132653/30959910.html 第十六章:感源境 赢星璇听到陆阳生这么问,脑袋歪了歪,小眼一眯,开心极了。 哦吼,本大人就喜欢这些修仙小白提问题,一千多年没说过话,都快赶得上得道以前了,憋死本大人了。 “小子,你要见鬼?简单得很,本大人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能看见,必须能看见,要是连鬼都看不见的话,还修什么仙啊?不过,小子,你要是想要看到指定鬼的话,可就难喽!” 陆阳生疑惑地看着赢星璇,等着它进一步的解答。 “如果只是想要见鬼魂,区区感源境就可,没什么难度。毕竟所谓的鬼,不过是灵魂本源,是人之精气神,有个说法,流传挺广的,就是不知道真假。说这世间万物,都是神灵以灵气为源,塑造而成,灵魂最是纯净,是最最本源的灵气凝聚而成,肉体嘛,就落了下乘,是灵气与后天之气凝结,所以不再纯洁,越是与人间接触,越是如此,所以一些邪道魔修会以婴儿修炼,却对大人嗤之以鼻。等到你修炼到感源境,能感应天地灵气,自然也就能感应到鬼了,而且便是凡人,用一些器具,也可见到,毕竟只是见到,不是纳入体内,没什么太难得要求。只是你小子要见的肯定不会是随随便便的鬼魂吧?是亡故之人?” 陆阳生点点头,没说是谁。 “那就对了,你要见的是早已亡故之人,那就不得不提一下鬼族了。传言不管哪个种族,死后灵魂出窍需要七日,七日之后就要魂归泰山府,赏罚因果,再入轮回,如果实在上古时期,哪怕是神陨落了,也只有七日时间,就必须入泰山府了,换句话来说,你小子即使修仙,想要见鬼魂,也只有七日时间。” “不对。”陆阳生猛抬头,又再次低头,掩饰眼中的失落以后开口道:“我听人说过很多故事,他们说只要人死后执念够深,是可以变成鬼留在人间的。” “你小子别插嘴,听本大人说完。”赢星璇白了陆阳生一眼,咂巴了一下嘴,继续说道:“如果现在还是泰山府掌管死后事,当然会是我说的那样啊,可是啊,上古时期,泰山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再插手人间事,鬼魂自此无法进入轮回,大量滞留人间。据说当时滞留的鬼物给人间造成过很大的混乱,鬼怪横行,生人回避,整个人间差点沦为新的鬼蜮。不过阳间不适合阴魂,毕竟烈日罡风都不是普通阴魂能承受的,所以一些弱小的鬼物很快就会自行灭亡。” 赢星璇说到这里,打了个冷战,脸色也有些难看。 “虽说小鬼会很快消亡,魂飞魄散,可是挡不住人间生灵源源不断的死亡啊,最恐怖的是,圣人们发现人间自泰山府封闭后人间再未有新生生灵,这才是人间真正的浩劫。传说当时为了消除这场灾难,各族大能们放下成见,联合所有鬼王,齐心协力撕开了一条阴阳裂缝,改成了地府供鬼魂轮回,人间这才恢复正常。一些大能陨落以后,在地府积攒功德,成为香火神灵,重组阴间秩序,轮回这才真正稳定了下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轮回秩序不再完整,所以才有了阴魂滞留人间,甚至有以魂为修的邪修。可是吧,轮回秩序再不完整,也不是普通凡人能抵挡的,如果没有大执念,或者是修士出手阻拦,该到地府报道还得去。就算因为种种巧合,有灵魂滞留人间,不到一年,烈日罡风,足够让他魂飞魄散,重归本源。懂了吗小子?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能见到鬼魂,可要是没什么意外,你要见故人是不可能的。” 陆阳生听了以后,笑了笑。“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了?”赢星璇看傻子一样看着陆阳生。 “没了。”陆阳生回答道。 “没了?你就不问问寿命的事儿?你是不是忘了本大人说的话?你小子想活着出去,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炼到感源境,别看感源境只是修仙第一镜,可这是仙凡之别。你小子我看了,几乎没什么修仙的资质,也就灵魂有点奇遇,这才让你修仙有了那么一丝可能,可有可能不代表是一定,就算是本大人亲自护道,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你能留下几年寿命那都是看运气,有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明天你小子就完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还是说你小子觉得本大人在开玩笑?” 赢星璇是真不知道怎么说陆阳生了,心大?这小子纯粹是缺心眼。 听到赢星璇这么说,陆阳生连忙摆手。 “不敢,只是我觉得,既然决定了要踏上修仙路,就要脚踏实地的走下去,既然注定了只能用寿命换修仙,那就不要想那么多。决定了的事情,总要走下去,既然没办法改变了,那知道多了,反而会害怕,说不定就怕死了。我听老人说过,越是怕死的人越容易死,所以我觉得,与其知道了害怕得要死,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得好。” 听到陆阳生这么说,赢星璇奇怪的看了看陆阳生。 “没想到啊,你小子居然还有这种想法,挺不错啊,这已经算是一种道了,看来你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算了,你不想知道,本大人还不想说呢。现在没有其他问题了吧?要是没了就赶紧蹲下抱头,本大人帮你感源。” 没了显摆的机会,赢星璇心情很差,又不能在陆阳生面前丢了面子,有气无处撒,心情当然不会太好了。 听赢星璇这么说,陆阳生说了声没了,然后就抱头蹲下,只是觉得这个姿势十分别扭,就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赢星璇眯着眼睛说道:“本大人瞅着开心,你有意见。” 听着赢星璇话里透出的刺骨寒意,陆阳生赶忙说不敢。 看陆阳生老实听话,赢星璇心里这才好受了很多,把手放陆阳生脑袋上,沉声道:“不想死的别乱动,我要开始了。” 出于传功时的阴影,在赢星璇把手放上来的那一刻,陆阳生本能地想躲,听赢星璇警告之后,才硬生生止住了躲闪的本能。 看陆阳生老实了,赢星璇收敛心神,开始施展秘法,帮陆阳生感应灵气,吸纳灵气入体。 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萦绕全身,让陆阳生突然很困,同时一股如同夏日清泉的水流时不时划过身体,让陆阳生又精神一振。困意与凉意交替,让陆阳生欲仙欲死。 “小子,别昏死过去了啊,感没感受到一股凉意?那就是灵气,赶紧接住它。只有在体内留下它,凝练成种子,让灵气在你体内扎了根,你小子才算是有了修真的本钱。” 凉意逐渐远去,困倦感越来越重的时候,陆阳生才听到赢星璇的提醒,他赶忙打起精神等待灵气再次与自己接触,只是凉意越来越远,困倦感几乎席卷全身,让陆阳生意识都有些迷糊了。 看着陆阳生几乎透明的阳魂,赢星璇汗流满面,气的几乎要跳脚骂人。就没见过资质这么差的,有自己帮忙,还有阳源果,感源境就该是顺风顺水,一蹴而成的,可现在自己都快累趴下了,这小子还是没有抓住一丝源气,简直就是废物中的废物,自己真是苦命啊。 眼看着陆阳生阳魂就要坚持不住了,赢星璇只能调动自己的本源了。只见一滴清澈透明的水滴从上方滴落,正好落在陆阳生的眉心,赢星璇心都在滴血,还得喊陆阳生接住。 “臭小鬼,赶紧给本大人接住了,这要是还入不了感源境,那你就直接魂飞魄散吧。” 昏昏沉沉的陆阳生没听到赢星璇在说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头浇下,如同大夏天从头浇下一盆冰水,直接让陆阳生跳了起来。 等陆阳生冷静下来,感觉身体有些不同,却说不出有什么不同。看了看四周,只见赢星璇正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就像大夏天在大路边趴着的老狗,甚是凄惨。 “醒了?”赢星璇有气无力地问着。 陆阳生点点头,回答道:“醒了。” “你过来点。”赢星璇挤出笑脸,朝着陆阳生招了招手。 陆阳生低着头,疑惑的凑近了赢星璇。 等陆阳生靠近了,赢星璇跳起来一腿就踢在了陆阳生脑门上。 “给老子滚,你个倒霉玩意,赶紧滚。老子五十年修为,就换了你一个破感源境,亏死老子了。记住了,修为到了三破境以后来小镇南山找我,不来你就等死吧。”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等稳定下来,陆阳生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茅屋了。 石台上,等陆阳生消失在这片封印空间以后,赢星璇脸上的疲态、眼中的急躁与阴沉全部一扫而空,变得如同一位饱读诗书的老儒士,沉稳又充满智慧。 下棋的乐趣就在于,棋子明明必死,他自己却仍觉得还有一线生机,让人不知道说是可敬,还是可悲。 演戏的精髓在于骗过了自己,才能骗过别人。赢星璇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 如今,棋子已落定,千年谋划,静待收官,到时候谁还敢说自己棋艺不精? wap. /132/132653/30959911.html 第十七章:梦醒 陆阳生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茅屋,想要睁开眼睛,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想要活动一下手臂,手臂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如有千斤重物压制,怎么也动弹不得,意识清醒,身却不由己,灵魂与肉体就像是各自格格不入一般。 身体动不了,只有意识能动弹,陆阳生却知道自己已经死不了。在自己的意识中,陆阳生才敢放声痛哭。 这一次的经历不是梦,陆阳生比谁都清楚,这两天来的经历绝对不会是梦,如果说第一次梦到娘亲,陆阳生还不敢肯定是自己太想娘亲了才会梦到她,还是自己母亲真的回来过,那现在,陆阳生已经很肯定了,自己母亲的灵魂绝对回来过。 从那场梦起,到今天的魂归,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从见到赢星璇那一刻起,陆阳生就有这种感觉,所以陆阳生才会在赢星璇面前装痴扮傻,说话小心翼翼,如今有惊无险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陆阳生已经可以确定了,自己这次的经历,绝对是有人刻意而为。 小镇几千年来都只有各种灵异传说,却很少有人真实经历过,有那自称见过鬼怪的,也有自称神灵转世的,却从没有谁能说出实质的证据,而自己在几天之内却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还踏入了修真界?自己虽然年少,却不敢有这种幻想。 在赢星璇面前,陆阳生小心翼翼,连多余的想法都不敢有。因为在传说里,仙人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在他们面前连心里的想法都能被知晓,所以陆阳生只能死死的压制住自己各种念头,让自己表现得尽量和自己的年龄相符,和父母相关的事情更是不敢想,努力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如今,被困在自己的身体中,陆阳生才敢理一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采到灵芝,陆阳生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运气太好了,在一条入山的山路旁,居然能有一朵没被采走的灵芝?还是极为珍贵的赤灵芝?即使当时陆阳生发现的地方很隐蔽,发现的时候也看似很巧合,可那是灵芝啊,小镇赶山的人不在少数,有经验的采药人更是比比皆是,怎么数好像都轮不到他这个小鬼吧?所以陆阳生当时一度认为自己是在做梦,而随后而来的腹中剧痛更是让陆阳生感到一种恐惧。 听老人们说过,每个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运气,有一句老话叫运气八两,莫拿一斤,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拿了不是福气,是祸事。山野传说中有那买命鬼,就喜欢在路边丢一些钱财或者珍贵的宝物,勾起人的贪欲,谁拿了,就能借机消掉运气,趁机买命。所以在腹中剧痛的时候,陆阳生甚至想要把怀里的灵芝丢掉,只是最后也没舍得罢了。那天等腹痛稍缓,按照陆阳生的习惯,只要还有一条命,怎么都要入山再走走,毕竟多走一步,都有可能让自己多吃一顿饭,可那天陆阳生想都没想就直接下了山,就是怕那灵芝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恐惧如同重担压在陆阳生心头,让陆阳生怎么也不敢向深林多迈出哪怕一步。 等回到镇上,陆阳生突然觉得很累,一步都走不动了,只能原地休息,否则陆阳生怎么也不会在那么多人的地方歇息的,可就这么一歇息,却正好听到自己最想听的事情?一个倒霉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老天突然开眼了?一天下来,运气真的可以那么好吗? 从父母走后,陆阳生从来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好运之人,或许自己曾经好运过,有那么好的爹娘,可爹娘走后,自己再没有什么好运了。很多时候陆阳生甚至会想,或许镇上说得对,自己就是天煞孤星讨债鬼,克死了自己全家。这么一个冤家孽种,突然走狗屎运?陆阳生绝不相信,所以那天陆阳生才会毫不犹豫地拿灵芝和九爷换了那个看似毫无相关的故事,否则陆阳生宁可多忍几天,等身体好了去用别的不那么珍贵的东西去换,而不是直接用自己还没焐热的灵芝换。 再然后就是这次梦境奇遇了。 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梦境,自己就能进入所谓的三破境仙人舍命设下的封印之地?还恰好沾染了星灵子的气息?而且自己还曾吃过让赢星璇都惊叹的灵源果?赢星璇都出不来的地方自己恰好满足出来的条件?最可疑的是,自己竟然恰好满足修炼星灵子功法的条件,真的只是所谓的仙缘吗?陆阳生压根不信。 灵源果,其实陆阳生在赢星璇刚说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吃过的了。 五岁那年,娘亲刚回来的时候其实全身被翻检过,陆阳生那时虽小,心里却比谁都明白是为什么,只是陆阳生没敢说什么,毕竟乡亲们愿意将娘亲送回来,已经是大恩一件,陆阳生也不敢再求什么。 那时娘亲衣衫破破烂烂,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攥紧,却没有被任何人撑开过的痕迹,这其实很奇怪的,只是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包括陆阳生。那天,小小的陆阳生在所有人走了以后,烧了一锅温水,用尽全力帮娘亲给撒干净了身上的血迹,唯有娘亲仅剩的手没擦。当娘亲醒过来,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什么事情都忘了,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陆阳生嘴里,这时候陆阳生才发现娘亲的手还是脏的,所以陆阳生对这件事记忆深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擦娘亲的手。陆阳生到现在都只依稀记得母亲塞是什么果子,却记不起什么样子,什么味道,所以当赢星璇问起,陆阳生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一件事。 太巧了,这一切太过巧合,灵源果、母亲的回来、梦里的猛兽、灵芝、九爷的故事、赢星璇,还有赢星璇所谓的开阳,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凡人会的事情,谁给自己开的阳?自己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现如今,陆阳生已经感觉自己到现在经历的一切,包括爹娘的死,都像是被人算计,就像是一双巨大的手,一点点把自己向他想要的地方前行。 会是谁呢?赢星璇?现在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它,可是从它的表现来看,又不像是它,在封印之地,赢星璇说它在那里一千多年了,自己出生才十二年,难道自己的出生它在一千多年前就算好了?可这样一位仙人算计自己干什么?如果不是它,那是谁?星灵子?他真的陨落了吗?九爷呢?他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谜团太多了,陆阳生接触到得太少了,现如今知道的这一切还都是陆阳生猜测来的,很难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多年以来的警惕和这两天的经历,让陆阳生不得不想的更多。 五岁那年,父母进山本来就有些诡异,现如今想起来,父母不像是去采药,更像是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和自己有关,只是具体是什么陆阳生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毕竟只是五岁的孩子,当时根本没当回事。还有娘亲回来后的表现,如果那真是灵源果,那就可以肯定那时候就有人盯上了自己或者是父母了,他这么做是图什么?而且,再怎么不愿意去想,陆阳生都必须面对一个最直接的证据——自己还活着,平平安安地活到了十二岁。镇上有些孩子,父母健在,家境殷实,可依旧有孩子早夭,可能是一场大病,一次意外,这些年夭折的孩子可不在少数,可自己一个没人照顾的野孩子,居然平平安安活到了十二岁,这本身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现在能知道的事情太少了,再怎么早熟,再怎么聪慧,陆阳生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果不是孩子吃过太多的苦,可能连这些都看不出来。赢星璇可能知道得更多,可陆阳生在它面前过于谨小慎微,不敢过多询问,而赢星璇看似大大咧咧,是个话痨,可细想一下,陆阳生并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说陆阳生现在得到的信息太少了,答案就无从得知了。 身体无法动弹,陆阳生其实很享受现在的感觉,虽然无法控制身体让陆阳生很难受,可这种难受反而能让陆阳生安下心来,毕竟能感觉到难受就说明自己还活着。 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忆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陆阳生努力地寻找着事情的突破口。 手脚忽然能动了,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自身。 “又出手帮忙了吗?” 念头刚起,陆阳生赶忙压下来,强迫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就像自己第一次采到好药,掌柜的强买强卖一样,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在自己没有能力以前必须装傻充愣,自己必须什么也不知道。 脑海里闪过赢星璇给自己的功法,练吗?陆阳生咬了咬牙,必须练,这是自己唯一能获取力量的办法,只是不能全练,否则自己可能怎么也跳不出别人划下的圈圈了。 “也许,我应该去外边看看了?”陆阳生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且一发不可收。 在这里,自己可能怎么也跳不出别人的圈,可要是走出去呢?总会有人更厉害吧? wap. /132/132653/30959912.html 第十八章:神灵改命 等陆阳生身体控制权完全回来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说的虚弱感油然而生,浑身如同被抖散架的蛇,软绵绵的,腹中如同雷鸣,却感受不到一丝饥饿感,陆阳生心里明白,不是自己不饿,而是已经饿得感受不到饥饿感了。 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桌,窝窝头还好,没有长毛,只是多了几道口子,应该还能吃,果子却已经腐烂了。看了一下果子腐烂的程度,陆阳生大致估算出自己昏睡时间最多不超过三天。还好,不到三天,身体应该还能撑得住。 先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没什么问题,陆阳生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刚站定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陆阳生闭上眼,死死稳定住身形,不让自己摔倒了,没事,都饿习惯了,只要熬过这一下,很快就能过去的,在挨饿这方面,陆阳生还是很有经验的。 等眩晕感过去,陆阳生慢慢挪步到石桌旁,没敢看爹娘的牌位,也没敢说话,只是默默拿起桌上的窝窝头,径直走到门口,从破水缸里舀了一点水,倒在一个破碗里,然后找了一块石头,把一个窝窝头小心地砸碎,一点点捡起来,放进破碗里,等着水把干硬的窝窝头泡得软一点再吃。没力气烧火了,否则该烧点水煮一煮窝窝头的,那样不仅能管饱,还不用担心吃坏肚子。 等忙活完吃的,陆阳生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完了,只能靠着门框慢慢坐下来。闲来无事,少年抬头看看天空,此时还是夜晚,漫天星辰闪闪发亮,宛如一双双眼睛,千百年来,注视着人间冷暖。 小时候,听爹娘说过,人死之后,就会化作星星,每天晚上星星一闪一闪的,都是在跟人间的亲人打招呼呢,这时候小阳生就会问,那要是睡着了不就看不见了?娘亲就会说,没事的,等人间的亲人睡着了,星星就会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睡。这时候小阳生总是很开心地说上一句,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不需要人陪着睡了。每次听到小阳生这么说,阿娘就会没好气地给阿爹一个白眼,阿爹就会笑得很开心很开心。陆阳生想着以前的事,忽然就哭了起来,阿娘骗人,爹娘走后,少年曾成宿成宿的不睡觉,每天晚上都在看星星,可阿爹阿娘从来没回来过。 陆阳生很伤心,除了想起了爹娘,还有一件事。 在赢星璇面前,陆阳生看似没得选择,其实还是有的,只是生死的选择罢了,到最后,陆阳生选择了生,乖乖去修仙了。 既然选择了生,就要挑起生的重担,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的,那也就是带着父母的声名,成家立业,浑浑噩噩活上一辈子罢了,可既然如今知道了自己可能是被算计的,那再怎么也要查出来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坑害自己一家,才不算枉为人子,才不算白来世间走上一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陆阳生不敢想的事情,让陆阳生无比痛苦,那就是父母的灵魂可能还在别人手中,受尽苦难,不得解脱。 这一切的一切,压在少年郎的肩头,让少年郎心有千斤担,只能低头苟活。 生生死死,一团乱麻。人间苦难,不消说也,说不得也。 天外天,有无尽的虚空。这是时间长河都要绕道的地方,这里是现有的任何种族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传说时间长河共有三层,每层都不一样。第一层在人间,里边全是人间的普通生灵。在这里,凡间普通生灵如同神灵画出的一幅幅画,烙印在时间长河之中,时间长河的流逝更像是神灵在翻书看画,画中人的一生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当然,若是神灵来了兴趣,随手涂改,自然可以对画中人作出更改,至于更改的是过去还是未来,对神灵来说毫无意义,反正不过是随意而为的小事。这就是为什么人间总说人各有命,上天注定,也是为什么会有凡夫俗子求神改命了。 第二层时间长河,在修道之人身上。修道之人修了道,自然接触到了天道,也因此获得了一部分超脱之力,凭此可以短暂跳出第一层时间长河,看到自己或者他人的短暂未来,一些修为高深的人,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以后,更是可以对未来作出一些改变。此时他们依然身在第一层时间长河之中,却已经不完全存在第一层之中了,所以才会说修道之人在第二层时间长河。修道之人常说的逆天而行和超脱天道,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天道,他们要超脱的其实只是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时间长河罢了,最后的目的其实都是到达第三层——神灵。 时间长河的第三层,其实就是虚无。无有来世,无有今生,时间根本就不存在,游荡于规则之外,行使着天道之力,维护者真正的天道,而这,就是天道的化身——神灵。 作为世间仅存的唯一的神灵,风乘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虚空中待了多久。自从天道被污染,原有的神灵在天道崩塌时就全部堕落,最后被新生的天道借自己之手一一斩杀,而自己,也成了世间仅剩的神灵。风乘陌能清晰地感受到,天道一直在试图净化自己,自己也确实应该放弃抵抗,乖乖被天道净化,以补全天道,让三界重归秩序,可风乘陌就是忘不了她。 神族因她覆灭,神界因她破碎,正是因为对她的愧疚,人族才得以登天,成为如今人间的真正主人。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连成为祭品的资格都没有,可风乘陌不明白,怎么偏偏就舍不得她呢? 天道需要补全,她对自己的影响必须抹除,可自己总要给她一个交代,只是她已经彻底消散了,即使是天道,重塑她的魂魄都需要等价交换。七个纯粹的灵魂,这就是风乘陌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俯瞰三界这么久了,风乘陌只看到了有资格成为纯粹灵魂的种子。他曾费尽心力培育了种子,却从未看见过种子长成。 在陆阳生仰望星空的时候,风乘陌正好俯瞰人间。 “又是一颗种子吗?” 神明的注视投向人间,人间光阴长河就此静止。 陆阳生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出现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静止的星空。 “生来便是棋子,即使努力反抗了,可身在棋盘,你能跳出去吗?”那身影问道。 “总要试一试吧,总需要试一试吧!” 陆阳生静止在时间长河中,本不该开口说话,可就是有一个声音在陆阳生身上响了起来,回答着风乘陌的话。 “我给你跳出去的机会,只是你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生生世世。”风乘陌语气毫无波澜,凡人也不配在神灵心湖中激起涟漪。 “你本来就是凡人揉练出来的灵魂,最后也只会是别人修行路上的阶梯,我给你反抗的机会,只是在合适的时机,你的灵魂归我。” “对我来说,两者有区别吗?”陆阳生体内的声音问道。 “有没有区别,与我无关,做不做选择,与你有关。我只是问问,不强求。”风乘陌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 “靠我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吗?”陆阳生实在不甘心。 “没有,并不是说人命天注定,无法逆改,而是你接触的高度,注定了只能成为棋子。” 陆阳生体内的声音久久沉默,最后无奈道:“我与你交换。” “契成!天道有常,世道无常。命理已改,能不能跳出去,且看你自己的选择吧。” 风乘陌说完,就向星空走去,脚踏虚空如凡人踩石阶,一步一阶。 能更改凡人命运的,唯有真神。 神明收回视线,光阴长河再次流动,人间该是如何还是如何,只是无人知道,神明种下了一颗种子,正静待发芽。 碗里的窝窝头已经吸干了水分,变得有些松软了,陆阳生收回仰望星空的视线,端起破碗,一口一口吃着,想着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小镇,至少,自己也该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吧?镇上只有九爷了解外面的世界,可九爷会理睬自己吗?陆阳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为将来打算着,对自己命运已经更改的事情一无所知。 人间极北,有一座巨大的关隘,叫问心关,高耸入云,是人间与魔界最后一道关隘,一位道人背负长剑,腰别酒壶,手里拿着一杆“天机神算”旗,向南而行。 “耍剑的。”一声怒哼从关隘中传来,外人听不见,却在道人心湖乍起,惊得道人赶紧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人间魔界一共十八关,你独守一关,就这么说走就走了?万一魔族入侵,破关而出,人间生灵涂炭,你担得起责任吗?” 道人假模假样地揉了揉耳朵,同样以心声回道:“就算魔族破关而出也是我的责任,你在这叨叨什么?不服?来打一架啊,贫道不用剑,就这么站着不动让你砍,敢吗?” “你,你。。。”那声音你了半天,愣是不敢接话。 “我呸。”道士吐了口痰。“孬种。” “臭道士你找死。” 一声怒骂在耳边响起,道士一看,原来是自己不小心吐别人鞋上了,赶忙卷起旗子,一溜烟跑了,那真是比烈焰马还要快上三分,惊得要找道士麻烦的大髯汉子一愣一愣的,都忘了追赶。 人魔十八关,关关皆有无数人间高手坐镇,防备魔族,却唯有一关是例外,名死门关。这一关唯有一人一剑,却无一魔敢踏入方圆千里之内。 如今,关主不守关,入了人间。 wap. /132/132653/30959913.html 第十九章:归于平静 落仙镇并不大,就几千户人家,没有城墙城门什么的,更没有戍守士兵,也许是小镇太小,也许是小镇太偏,总之这里是个连官府都没有的小地方,镇上的居民连现在自己归哪个国家管都不太清楚,镇上家长里短的,全靠族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以及落药街的几家大户商议解决。 落仙镇以东西、南北,各一条主街为界限,划分了四个街区,居中有一片极为宽敞的地方,宽大且整洁,名为落药街,是镇上大户人家聚集的地方,占地极广,约有小镇的三分之一,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两旁,尽是胳膊粗的石榴树。 围着落药街,有四条小巷,分别是永福巷、长禄巷、延寿巷、和送喜巷,这几个巷子住的大都是家有祖田衣食无忧的富裕人家,或者是落药街大户人家的分支,总之家庭条件都不算太差的那种,像陆阳生家以前就是在送喜巷。 小镇再往外,就是什么三里屯,猫儿街,公孙巷,李子巷等等。。。除了少数不愿去一街四巷的富贵人家,大都是依附于一街四巷的长工或者家生子,家里有几分荒田,却顾不了自家全家的肚皮,只能依附于一街四巷讨口饭吃。 小镇盛产药材,像落药街的几家大户,都是采药出身,只是一朝得了富贵,就忘了同乡之谊,几大家子联合起来,垄断了小镇的药材生意,在东西南北四条街巷,各设有一家药店,广受诟病。小镇药店规模不大,各有一位掌柜的负责,配给一位郎中,坐诊的郎中医术不见的多高明,却也是学过医的,一些小病小灾,凑合着能解决,所以镇上有些小病小灾的,都是在这四家药铺求救的,药铺虽说有些黑心,却也算是实打实做过一些好事。若是仅止于此,那也是几大家族做了一件好事,就算是医药费高一点,镇上的人除了感激,绝不会有任何怨言,问题就出在药材上,倒不是说药铺在药材上作假,而是药铺的药材收购价,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小镇盛产药材不假,可运输不易,镇上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小镇上,除了几大家族,再没人与外界有过接触,这么多年来,小镇人知道的,和外界有过接触的,除了几大家族以外,就只有九爷家的后生了,听说就这还是九爷花光了几代人积攒的香火情,再加上九爷年轻的时候救过魏家老祖宗的命,这才好不容易从魏家前代老祖宗身上求来了一个名额,他家后生才得以外出开枝散叶,除此之外,再没听说过有外出小镇的人了。 这么多年不跟外界接触,镇上的老百姓都已经忘了怎样出去,因此啊,小镇上即使采到再好药材,也只有卖与那四家药铺,可四家药铺同气连枝,在药材价格上共进退,往死里给百姓们压价,这也就导致了小镇药材价钱上不去的情况,再加上山里荒僻不安全,常有野兽伤人的事情发生,也就导致了镇上采药人日渐减少,除了在开始的几家大户,再没出过和他们相媲美的人家,到了最后,除了真的活不下去的人,就再没人愿意入山了。可即使如此,落药街的大户们也没考虑过抬高药材价钱,毕竟这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没缺过穷人。 在这样一个小镇上,陆阳生想活下去,只能去做采药人。自父母故去以后,在这个人人都嫌弃他的小镇上,没了祖产屋宅,陆阳生除了上山采药,实在是没有其他活下去的办法,幸好小时候爹娘上山采药,带过陆阳生几回,所以大致常见的药材,陆阳生还是能认得清,就这样,陆阳生才算是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勉强活得下去。 陆阳生想着小镇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就吃光了一个窝窝头,腹中稍稍有了一些鼓胀感,再喝了一些凉水,身子才有了些力气。拍了拍肚子,陆阳生拿起剩下的窝窝头,回屋掀开米缸,看了一眼,米缸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陆阳生叹了口气,把剩余的窝窝头放进了米缸。本来按常理来说,整整五年,陆阳生就一个人生活,也没有其他开销,他多少会攒下来一点家底,不说多富贵吧,家里有点存粮,翻修一下房子应该还是可以的,不至于沦落到家里米缸饿死老鼠,光着脚丫子上山采药的凄惨境地,可是药店掌柜的说了,陆阳生这个人不干净,药铺可怜他才愿意收他的药材,让他能讨一个活命,不愿意用平常价收购他的药材,所以陆阳生的药材只能赚一个辛苦费,连自己的温饱都很难有保障。 没法子了,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陆阳生都只能是在脑海想一想,没法子做任何事情,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温饱给解决了才行,不然还没出小镇,他就得变成第一个被饿死的修真之人。 等陆阳生收拾完,天边正好微光初露。陆阳生想起赢星璇传给陆阳生的修真功法中说过,这套功法叫《四阳偷天》,是至刚至阳的修真功法。初晨时分,阳气初生,灵气最是纯净,且带有一丝天地正气,正是至刚至阳的功法修炼的最好时机,所以赢星璇最好在初晨修炼,不仅事半功倍,还能偷来一丝紫薇之气,虽不能化为己用,却也能淬炼肉身,对修行大有裨益。 陆阳生咬了咬牙,回到屋里,摆出了一个奇妙的手法,开始了第一次修炼。 陆阳生闭眼,感受天地间的灵气。按理说初晨时分,应该是感悟灵气最好的时分,可陆阳生只感受到寥寥几缕,还无法吸纳进体内,让陆阳生多少有些着急。 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问题,等到陆阳生感到胸闷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行差了经脉,差点出大事,吓得他赶紧调整心态,从头开始。等陆阳生好不容易静下心,终于吸引了一丝灵气入体,一阵舒爽感传至灵魂,让他突然犯困,竟就此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陆阳生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陆阳生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出门打了洗脸水,凉凉的水打在脸上,让陆阳生狠狠地的打了一个冷战,记忆回到大脑,陆阳生忍不住敲了敲脑袋,这么重要的时刻,自己居然睡着了? “诶哟!”陆阳生抱着头蹲了下来。 刚刚敲头那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太疼了,自己就是轻轻敲了一下头,怎么会这么疼? 陆阳生没有护道人,自然不会知道,修真初期,特别是三源境,修行极为凶险。这是仙凡之别的第一步,灵气入了体,就再不是凡人了,所以一般人都容易控制不好力道,误伤自己,而陆阳生本来就是被赢星璇拔苗助长,阳魂先入的感源境,肉身还是凡人,导致他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再加上稀里糊涂的第一次引灵入体,肉身也开始有了淬炼,可他的意识却还停留在凡人的时候,这才使得陆阳生对自己的力道有了错误的估计,误伤了自己。 等脑袋不是那么疼了,陆阳生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赶紧开始小心翼翼地查看自己身体的变化。 静下心来,闭上眼,陆阳生发现自己的感官灵敏了很多。天地间细微的风声,远处树上的鸟鸣声,以及远处巷子里街坊吵架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这是一种以前从未体验到的感觉。 等感受到现在的变化后,陆阳生睁开眼,轻轻一跃,竟然离地两尺有余,陆阳生赶忙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有人,这才舒了口气,也是,自己这本就偏僻,再加上自己的名声,谁会来这儿找晦气啊。 体验过了感官和跳跃力,陆阳生忍不住嘿嘿直笑,真好,就自己现在的跳跃力,爬树肯定很快,跑起来应该也不会慢。以后可以去深一些的林子里采药了,也可以在林子里待几天,这样说不定能有些余钱。 摸了摸肚子,陆阳生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到饿。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二岁的陆阳生别看黑黑小小的,看起来不过别人十来岁大,可陆阳生饭量一点也不小。陆阳生六岁以来就从来没感受到过什么是吃饱,上一次吃饱还是给娘亲做饭糊了,娘亲不吃,陆阳生才好好的吃了一顿,之后就一直在饥饿中走到现在,像早上那块泡发的窝窝头,撑到现在陆阳生早就该饿得不行了,可陆阳生发现自己现在居然没有感觉到怎么饿,难道修仙能不用吃饭?陆阳生更开心了,两条眉毛都弯了下来。修仙好像挺不错诶! 眯着眼看了看天,烈日当空,万里无云,陆阳生蹦蹦跳跳地回屋里拿起了自己的背篓和柴刀,打算采药去了。合上屋门前,陆阳生不忘喊了一声:“爹、娘,我出门了,晚上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小小少年郎,背着一个快要比他还大的背篓出了门,蹦蹦跳跳的,再没有以前那么沉重。 力气也大了很多呢,真好!总有一天,一切会更好吧? 陆阳生走到镇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干净的眼睛里有一丝冷漠,又转头看了一眼埋葬爹娘的地方,这才转身入山。 少年入山,走得从未如此轻松。 且等等,等我攒些盘缠,总能走出小镇,总会学点本事,到时候,无论谁在算计,都该有个交代了。 少年眉目弯弯,带着希望向林中走去。 wap. /132/132653/30959914.html 第二十章:跨州远游 人间有五洲,南居灵州,东封门州,西逐鹿州,北镇魔州,中闻道州。五洲各有大小,以镇魔州最大,闻道州最小,各州之间相距甚远,且有无尽海域相隔,除了蛟龙水怪,深渊魔兽,更有仙人都惧怕的天地之威,所以除非是修为极为高深的大修士,才可横渡大海,跨州远行,若是修为一般的仙人跨洲远游,都需要乘坐专门的渡船——镇海龟。 镇海龟不是船,而是一种天生神兽,这种神兽大道亲水,却身负大地之力,所以天生奇大,能压制各种风浪,行于海上如陆地行车,十分平稳,且镇海龟天生就能吓退一般的海兽妖魔,故而用来跨州远行,最是方便。只可惜镇海龟无法修行,且不能上岸,只能依靠天地灵气一点点淬炼肉身,延长寿命。有传言,说是上古时代,天地间第一只镇海龟得罪了一位天地正神,所以被罚入海,祖祖辈辈只能驮人渡海,且背部不得沉入海底,以此赎罪。自此,五大洲才有了各自的联系。 海上航行的镇海龟,一般都与一些大门派有关系,不是说镇海龟已经放弃了身为神兽的尊严,而是身为以肉身见长的神兽,仅靠自身吸收灵气淬体,实在是太过缓慢,百十年修为寸步不进的情况时有发生,而修仙界通用的神仙钱,大都含有极纯的灵气,用来修行可以事半功倍,大大加快修行速度,这才有了镇海龟与那些大势力合作的事情。刚开始镇海龟一族也有些抵触,只是后来看那些与大势力合作的镇海龟修行越来越快,两者也不存在任何奴役关系,所以就有更多地镇海龟开始与那些大势力合作,久而久之,镇海龟一族也就彻底和那些大势力绑在一起了。换而言之,世间渡海一事,全在修真界大势力手中。 镇海龟背部极大,每只镇海龟背部都能和一座小型城镇媲美了,所以大部分镇海龟背部都建有很多建筑物,豪华奢侈,精美异常,一些小型的修仙门派,都不一定有一座镇海龟来的奢华。毕竟能渡海的,都是修真界的仙人,总不能让他们挤在光秃秃的龟背上不是。 此时,在镇魔州和封门州之间,正好有一只镇海龟在海上航行。在镇海龟背上,以仙家术法分割了两块地方,一块是渡船客人的休息之地,多是客房,房外有那假山绿水,鸟语花香,其间种植的花草,大都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可以让客人修行赏景两不误。房与房之间有阵法隔绝,可以防止修士互相窥探,毕竟修士感官都比凡人强上太多,若是没有阵法,道侣间修炼点法术都不方便。另一块地区就豪华奢侈很多了,琼楼玉宇,灯红酒绿,可称得上是极尽物欲之妙了,再有仙家术法点缀,真真是鬼斧神工,妙不可言。有那貌美仙子,素手弹琵琶,有那食海饕客,大食仙珍海宴,更有那绝顶剑客,要与那仙子论箫品剑,无那剑仙豪气,却有那剑仙几分风流,真真是凡间不知仙家乐,仙家要看渡海客。 在镇海龟上,一处僻静客房外的僻静角落内,本该是无人之地,却看见一个道士凭空出现,背负长剑,腰别酒壶,眼睛滴溜溜转着扫视了一圈,摸着胸口说道:“还好还好,小道道术尚可,这才登得上这只镇海龟,否则贫道士可做不起这渡海客啊。” 摘下腰间葫芦,这个看起来贱兮兮的道士仰头喝了一口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把脸贴到了客房墙壁上,却什么也没听见,道士懊恼地踢了客房墙壁一脚,气急败坏地骂道:“啥破地方,还设这破什子阵法,谁稀得听啊。”说罢,道士又踢了一脚,方才解气。 看没什么便宜可占了,道士正衣冠,指尖掐诀,表情肃穆,竟有些像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了。 “嘿,大利东方,仙子姐姐们,小道来也。”道士一瞬间破功,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向着那灯红酒绿之地狂奔而去。 等道士跑出客房区域后,感觉发丝有些乱了,赶紧就近找了一个水池,理了理发丝,看着水里的倒影,道士忍不住扶额长叹。“如此美男子,当真是世所罕见,真羡慕那些能遇到贫道的人,能赏如此美景,贫道怎么就摊不上这些好事了?如今只能对镜长叹,当真是惨也,惨也。” 离道士不远,有几个守卫,不知是否听到了道士说的话,反正一个个脸色都不太正常,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表情,憋得脸都红了。 等道士收拾完毕,就大踏步向里走去,那些守卫们脸色才好了一点。 但凡是坐得起镇海龟的,都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所以这里的守卫只负责保护客人,不会管客人在龟背上的其他事情,若是有人闹事,只要不伤到镇海龟,不出人命,守卫们也不会自行插手,因此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查看道士是不是偷渡上船的。毕竟能偷摸上船的大都不是普通的仙人,丢不起这个人,要是真有人不要脸的白嫖渡船,那。。。渡船也惹不起不是?所以道士才能在船上横行无阻,大摇大摆地穿行在渡船上如入无人之境。 道士前脚刚踏进这渡船上的销金窟,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酒香和胭脂香,让道士心旷神怡,正要大喊一声“仙子姐姐们我来了。”就感觉脚下不稳,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正要喝骂,就听见一声极其悠扬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威压,以毁天灭地的威势一下就压向了镇海龟,尽管镇海龟龟背上防御阵法开启,依旧没能全部挡下,道士眼前的宏伟建筑,竟一下倒了一半,瞬间变成了一堆废墟。 “魔鲲,是魔鲲啊!”镇海龟龟背上尖叫声响起,就连镇海龟都在瑟瑟发抖。 在人间,现如今以海域为主,人间十之八九都是无尽海域,其内凶险,超乎寻常,魔鲲兽就是其中之一。 传闻当年人间并非以海域为主,只是当初人间不知为何惹怒了神界主神之一的水神,致使水神大怒,击碎了原来的陆地,以天河水灌溉人间,这才有了人间如今的格局,而魔鲲兽,据说是水神与魔族大战时被魔族击伤后的污血,水神以天河水洗伤口,落入水中,就成了这魔鲲。魔鲲形象与神兽鲲极为相似,却没有灵智,嗜杀成性,因为是水神的神血所化,生来便是魔兽里的王者,修为最弱魔鲲也能与人族的渡劫仙人媲美,镇海龟极强的防御力在魔鲲眼里实在不够看,所以渡海之人最怕遇见的就是魔鲲。没想到这只镇海龟这么倒霉,能遇上这百十年不遇的事情。 遇上这种大事,渡海龟上的仙人们都已经绝望了,连能横渡各大州的仙人都怕遇到这魔鲲,何况是只能乘坐镇海龟的他们?渡劫境的仙人,放在修仙界那都是大佬中的大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小小的渡船上?龟背上顿时哭爹喊娘,乱成一团,好多仙子衣服都没穿齐,就在龟背上到处乱窜,妄想祈求一条生路。 道士本来十分不开心,卦象显示的明明是大吉,怎么就成这样了?可等看到仙子们乱窜,这才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又擦了擦鼻孔,挺胸收腹,在心里大笑,不错,大吉,大、吉,确实够大,够吉利。 道士看得正爽,一位女修正好跌倒在道士面前,道士搓了搓手,赶忙上前搀扶,还没走到身前,就正好又听到一声魔鲲的叫声,整座渡船防御阵法完全破碎,面前的仙子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昏了过去。道士看着伸出去的手,又看了一眼女修的挺巧的滚圆,咽了咽口水,随即怒发冲冠。是可忍孰不可忍,敢这么坏贫道的好事?道士探手抓住背上的长剑,连鞘都不摘,直接扔了出去。 “走你!” 道士喊了一声,就这么保持着丢剑的姿势,不一会儿,长剑返回,道士顺手又插到背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天地一片寂静,威压一扫而空,镇海龟也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如同一场梦,如今梦醒,一切又恢复原样?镇海龟上的管事问了问镇海龟,镇海龟也一无所知,可龟背上倒塌的建筑又说明一切绝不是梦。 “敢问哪位前辈出手相救,可否现身一见?”管事的抱拳作揖,冲着四方拜了三拜,语气恭敬,开口询问,连问三遍,却无人回答。管事侧耳许久,不见人现身,也不见有人回话,长舒一口气,只能就此作罢。 作为这件事的当事人,小道士收剑之后,连忙搓着手小跑到晕倒的女修面前,抱着仙子一阵摇晃,眼看女修不醒,看着仙子的樱桃小口,道士咽了口唾沫:听说人间遇人昏迷不醒,那是要。。。 道士心里喊了三声无量天尊,就要把嘴贴那温润小嘴之上,一切都是为了救人,道祖莫怪,莫怪啊。 远在镇魔州的道祖心有所感,却只能无奈叹气,毕竟这小子的诚心祷告,道祖着实拦不住。 那女修本来只是昏迷,被道士晃荡得难受,已经要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流着鼻血的家伙往自己脸上贴来。这人模样极好,就是挂着两排鼻血太恶心了,想都没想,那女修抬起手就是一记带着仙术的巴掌,把眼前的登徒子直接打飞了,提起衣裙就跑。 道士被打飞,脸上一下就肿了一片,看女修跑了,趴在地上连忙喊道:“仙子别走,虽说是为了救人,可毕竟是小道唐突了,小道拿剑与你道歉,正宗的桃木剑。”却不防那女修跑得更快了,甚至用上了御风术。 道士坐起身来,揉着脸颊,连连哀叹。 “桃花劫啊,这就是他娘的桃花劫啊。老子英俊的相貌就这么被毁容了?” wap. /132/132653/30959915.html 第二十一章:渡船事了 道士揉了揉脸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其实以他的修为,就是站着让人打,这些低阶修士都破不了他的防,可到了他这个修为,一举一动都是大因果,若是一个不小心,对人间来说要比天灾还要可怕。 看着女修远去的方向,道士揉了揉下巴,自言自语道:“有意思。”而后眼睛一亮,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往四周看了看,看渡船慌乱逐渐平息了,渡船守卫正在集合人群,没人在意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就一手掐了个道诀,瞬间隐身,不知所踪。 在魔鲲刚露头的时候,渡船管事的基本上就已经做好船毁人亡的最坏打算了,毕竟身为渡船上修为最高的人,他也只有三破境第三重的修为,早年还在战场上受过伤,境界停滞,实力大打折扣,面对仅次于圣人境的魔鲲,无异于螳臂当车。若是其他妖兽或者灵兽,管事的还能试试破财消灾,可魔鲲这种毫无理性,只知破坏的魔兽,根本没有交流的可能。 就在管事的打算从容赴死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魔鲲居然被灭杀了!不是驱逐,也不是激战,魔鲲在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管事的瞪大了双眼,半天没回过神来。 圣人境,绝对是圣人境,而且还不会是简单的圣人境大佬。出于礼数,管事的开口道谢,等无人回应的时候,管事的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若真是圣人境的大佬现身,他这小小的镇海龟,还真拿不出谢礼。如今圣人不回应,说明这只是圣人的随意而为,不愿让他人知晓身份,渡船反而好办事了。 等危机解除了,管事的赶紧组织起了渡船上的守卫,将渡船上的客人集结在了一起,宣布危机解除,安抚民心,组织起了救援,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其实在刚刚的事故中,镇海龟和渡船上面的乘客都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毕竟镇海龟本身实力不错,渡船防御阵法开启得也算及时,而那些能渡海的修士,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或多或少都会有保命的手段。所以除了一些房子和渡船上作为丫鬟婢女的一些一二重境界的女修,镇海龟上就再没有什么实质的损伤了。 等客人集结好了,管事的连忙安抚众人。 “诸位道友,诸位道友,莫要慌乱,莫要慌乱。” 身为成婴境强者,渡船管事的已经在体内结成元婴,灵魂已经与天地大道相通,对于那些还未结成元婴的修士,存在着天然的压制。所以渡船管事一开口,整座渡船彻底安静下来,都望着管事儿的,等着管事儿开口。 “今日是我们鸳鸯阁招待不周了,毕竟谁也不曾想在这条航线上竟会突然遇到魔鲲这种大凶魔物,不过诸位放心,既然诸位掏了神仙钱,我鸳鸯阁自然会保证诸位道友的安全,如今那魔鲲已经被一位前辈击杀,危机已然彻底解除,接下来的日子里,基本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大家尽可放心。”管事儿刚说完,下边就开始喧哗起来,他也不管,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 等了不大一会儿,渡船上再次安静下来,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人背着一把堪称奇观的巨剑走了出来,先是对四周抱拳行礼,然后又对着管事的行了晚辈礼,这才开口道:“胡前辈客气了,我等既然决意跨州远游,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如今大家也没有什么损失,自然不会怪罪到鸳鸯阁头上了。” 管事儿的姓胡,本名胡公义,在百年前也是一位修真界的狠人,据说此人当年还还过过问心关,去过关外战场,只是没几年就身受重伤,被遣送了回来,境界从此停滞,只能在这小小的镇海龟上做一个大管事。别看只是一个渡船的管事,可没人敢小瞧此人,毕竟能过问心关的哪有简单的人,更何况还能活着被遣送回来,这本身就是实力。只是胡公义从回到镇魔州以后,自觉愧对人间,再没在修真界现过身,所以现在知道胡公义的人已经很少了,如今被一个小辈认了出来,多少有点诧异。胡管事不动声色的朝旁边斜看了一眼,立即听到有人给自己传音。 “胡老,是镇魔州南边巨阙城城主的小儿子,宋天成。” 胡公义笑容不减,就当是没听见,微笑着对宋天成说道。 “前辈不敢当,如今老头子只是我鸳鸯阁的一个小小管事,宋公子叫我胡管事就可。” 宋天成眉头不可查觉地抖了一下,正衣襟,抱手作揖,语气更加恭敬:“前辈为曾为我人间镇守魔域,自然当得起这一声前辈,我等小辈不敢不敬。” 不等胡公义客气,又接着说道:“且前辈高义,刚刚又救我等一命,小子感激不尽。” 胡公义看着眼前的小子,多少有点恼火。 这小子上来第一句话就点明胡公义的身份,就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了,好让胡公义拿出对应的身份和他谈话,第二句话就是把渡船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好让渡船承这份人情。胡公义人老成精,自然听出了宋天成的意思,所以也拐弯抹角地告诉宋天成,他的身份渡船已经知道了,也承了他这份人情了,本来事情到了这里,算是皆大欢喜,可胡公义没想到宋天成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话,让胡公义不知不觉地钻了这小子的套子,自然就有些恼火了。 恼火归恼火,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公义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宋公子,老夫可没有降服魔鲲的本事,此乃一位前辈出手,具体是谁么,公子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宋天成自然知晓光靠一个胡公义击退魔鲲都不可能,何况是击杀?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背后出手之人,能击杀魔鲲的强者啊,若是巨阙城能与之交好,在修真界的声望至少能涨一大截。所以宋天成就当没听出胡公义的言外之意,得寸进尺地说道。 “没想到如此壮举居然不是前辈出手,甚是憾事,只是不知这位前辈身在何处,可否容我等小辈当亲自拜谢。” 宋天成话语刚落,就有数十家齐齐发声,要拜谢前辈。 修真界谁都不是傻子,宋天成能代替众人出来说话,一方面是他宋家的地位,另一方面就是在座的都想交好一位超级大佬,可他们也知道自己地位不够,只能找宋天成出头。如今看渡船管事推脱,自然不会乐意,一个个赶紧为宋天成助威。 现在敢发声一个个都至少是镇魔州的三等势力,可不是那些靠着东拼西凑才能跨州的小势力,能任由鸳鸯阁拿捏,所以即使是鸳鸯阁,也不敢得罪这么大一股势力,何况里边还有一位巨阙城的小公子,这巨阙城比起鸳鸯阁可是只强不弱啊。 胡公义看着那十几个势力,心头怒火中烧,知道他们一个个打的什么算盘,可渡船理亏,只能笑脸相迎。 “诸位道友,不是我鸳鸯阁推脱诸位,实在是我等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前辈出的手,前辈不愿露面,我鸳鸯阁也无能为力啊。诸位见谅,见谅。” 话说得客气,却有一股针对灵魂的威压震压全场,让发声的几个势力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而宋天成更是脸色苍白,后退了几步才止住身形。 “等一下我鸳鸯阁会尽快恢复此处原样,好让诸位尽早稳定心神。为与诸位赔罪,我鸳鸯阁向诸位保证,在到达封门州以前,诸位在我鸳鸯阁消费一律减半。老夫先失陪了。” 胡公义意思很明显,告诉你们我鸳鸯阁不知道那位高人在何处,你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强问下去大家谁也不好看,此次事故是我鸳鸯阁失职在先,给了你们赔偿,你们就接着,别问那些有的没的。 “小狐狸。”胡公义走之前,看了一眼宋天成,略有些欣赏,修真界脑子灵光的小家伙,总是讨人喜欢。 “老狐狸。”看胡公义走了,宋天成抹了一把额头,骂骂咧咧,找个地方修炼去了。渡船宁愿以势压人也不愿意多说那位前辈的事儿,应该是确有难言之隐,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宋天成只能见好就收。 看好戏收场了,在座的修士也陆陆续续散去了,有相识的在聚一起讨论刚刚的事情,却无一人敢大声喧哗。 在一处还算完好的楼阁之上,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个道士,正趴在一处阁楼上,流着口水看着下边一位女修换衣服,还时不时灌一口酒,好不惬意。 眼看着女修就要脱完最后的亵衣了,道士收回目光,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东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嘴里说了一句话,然后一闪而逝。 风流不是下流,猥琐不能是猥亵。道士我还是有原则的。 楼下女修脱掉最后的衣物,滑进了浴桶,整个人泡在水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地搓洗着胸口和下体,洗着洗着,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 女修停下搓洗身体的动作,想要擦干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实在是擦不干净了,索性也不擦了,直接将整个头埋进了浴桶里,好一会儿才扬起了头。女修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道:“你是大家伙的希望,你不能垮了,你得坚持住啊,孩子们都等着你回家呢。” 想起家里那群孩子,女修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马上就能回家了,弟弟妹妹们又能过一段好日子了。想着他们,女修觉得自己的委屈都不算什么。 女修闭着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意识模糊以前,不知怎么地想起了那个道士,嘴角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清晰可见。 “小道士洗干净脸的话,应该很好看吧。。。” 女修睡着之后,天地灵气涌动,自觉向女修丹田涌去,不一会儿,一颗金丹就出现在女修丹田,丹成,人间再添一位结丹客。 道士离去以前,说的话正是:“心善之人,当有善报。” 此时正在御剑飞行的某人,喝着酒,在心里默念三教祖师的名号,以心声言语道:“我可没坏规矩啊,看了人身子,不给点补偿说不过去,是吧?” 无人回应,道士松了口气。道祖佛祖的道士都不怕,就怕某个身高九尺的老头子,不是打不过他的“德”,实在是说不过啊。 如今事儿做了,也没人找自己麻烦,开心,喝点酒庆祝庆祝。 飞剑之上,有人大口饮酒,好不风流。 wap. /132/132653/30959916.html 第二十二章:客至,开门否? 九天之上,道士躺在那把桃木剑之上,跷着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壶里的酒水,想着刚才那位仙子的大长腿,真是。。。啧啧,一言难尽啊,不行,得再喝一口酒。 道士喝着酒,御剑飞行,确实有了那么几分神仙风姿。 ———— 飞剑瞬息万里,眨眼间就到了封门州,道士在飞剑上装模作样地算了一卦,大致认准方向,又开始御剑飞行。 不知飞了多远,道士收了长剑,找了一处偏僻的山野,骤然降落,整个人如同被射落的孤雁,笔直坠地。 落地后道士拍了拍手,轻轻一跺脚,刚刚砸出来的大坑顿时恢复原样,回头看了一眼,感觉还不错。 向前走了两步,道士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想了想,一拍脑袋,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只见道士左手从小洞天掏出一杆写着“天机神算”的破旗子,甩了两下,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天机神算,道祖亲传。测字儿的,算命的,看香火的,求姻缘的,相面的,看手相的。但凡是你能想到的,贫道都能露两手,不准不要钱。” 寂静的山林突然响起这么大的声音,霎时间惊起无数飞鸟。 “不错不错,就这嗓子,配上贫道这张脸,生意保准红火。” 道士貌似挺满意的,扯着旗子,向刚刚在天上看到的镇子上跑去。跑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貌似没道号,行走江湖没有道号还怎么混啊?而且自己真名太大了,凡夫俗子还真说不出来,还是别说比较好。修为太高了也不好啊,连一个名字都不能说,愁啊,看来还得给自己起一个响当当的道号,叫什么呢? 道士边跑边想自己的道号,眼睛无意间晃到了自己的小招牌,灵机一动,就他了。 ———— 霞官镇是隋阳国的边陲小镇,如今刚经历过一场兵灾,几乎家家户户都死了人。 隋阳国是封门州北部的一个大国,自开国皇帝到现在,已经有三四百年了,这三四百年以来,国家还算安定,只是到了先皇时期,朝廷里出了妖人。据传言是有那妖人窃取国运用来修行,这就了导致国内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先皇过世后,新皇即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朝廷内的妖人,可国运已经流失,国内依旧天灾不断,新皇想尽了办法,依旧未能改善民生,只能眼看着一个偌大的王朝走向末路而无任何办法。 现如今,隋阳国国内隔段时间就有人起兵称王,导致国内战乱四起,百姓求救无门,只能跟叛贼一起造反。眼看着反叛人数越来越多,朝廷只能抽调了一部分边军回国镇压叛贼,这也就导致了边防空虚,给了外族侵犯的机会。 隋阳国西方原本是一些臣服的小国,那些小国的国君平日里恨不得认隋阳国君主做那爹娘老子,年年上贡,不敢有丝毫僭越。可如今他们看隋阳国国力衰弱,边疆空虚,就联合起来举兵侵边,东进打草谷,致使隋阳国边民遭受了极大的伤害,特别是其中的女子,遭受的磨难简直惨不忍睹。一些小镇不堪受辱,稍有反抗,就被屠杀一空,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死镇。 老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一个国家国力强盛之际,战事不起,死的人自然就少,且国家有秘书省司掌天下天文历法、神鬼祭祀,下设专门负责这类事件的官衙,妖魔鬼怪自然不敢露头。可一旦国家将亡,国运衰弱,国内起了战事,横死的人自然就多了,这就导致一国国内灵气由清转浊,天下自然多有怪事发生。 霞官镇身为边陲小镇,起了兵灾自然首当其冲。 就在前段时间,王师和西边的蛮子在附近打了一仗,王师虽然胜了,自身却也损失惨重,无力乘胜追击,导致一股败兵闯进霞官镇,大开杀戒,抢了东西就跑。霞官镇当地衙门提前收到风声,官兵无能,在蛮子来之前就跑了,这就导致霞官镇没有像样的抵抗,镇上的百姓自然就遭了大灾。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等蛮子跑了,百姓还没来得及收敛自家亲人的尸骸,镇上居然闹起了鬼怪。衙门跑了,百姓们想找个懂行的来超度一下镇上的亲人,只能自己凑钱,可凑够了钱,却找不到真正懂行的人。 小镇已经死了几个人了,百姓想跑也没处跑,只能麻木地等死。镇上还留下的乡老快急死了,求神拜佛的,可就没有一个灵验的。 ———— 神算子,这是道士给自己起的道号,他也不管有没有什么忌讳,就这么私自决定了。毕竟道士这招牌是自己偷的玄微真君的,马马虎虎地算是一把仙器了吧,道袍是左元那个老瞎子的,自己都不嫌弃他道袍破,对他多好啊。如今小道一身的道门仙兵,怎么算都算是道家的人了吧?起个道号叫神算子,谁敢有意见?谁要是真有意见,来来来,问问我的剑。 ———— 小道士一路顺风跑了一天,终于跑到了霞官镇。道士在镇口停下,四处看了看,在小镇南边有一个发现一个大水坑,这是镇上牛羊饮水的地方,前些日子被蛮子扔了好几个村民,如今还有血腥气,如今镇子闹鬼,自然没有人敢来这里放牛放羊了。 道士,也就是神算子,走到水坑旁边,捧了一捧水,洗完脸理了理发髻,自言自语道:“咋能这么帅呢?可让那些仙子们怎么办啊。” 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脸,道士这才转身向镇上走去。还没进到小镇里边,远远地就喊:“天机神算,道祖亲传。。。” 在这死寂的小镇,道士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道士刚离开水坑,一个拿着招魂幡的黑影就出现,冲着道士离开的方向弯腰拜了三拜,这才沉入水坑。 神算子喊了没两遍,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有一种要被吃了的感觉呢?难道自己帅气的脸已经有了这么夸张的威力了? 还没等神算子意淫完,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老头就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小镇居民,且越来越多。 老头是看打扮应该是儒家门生,儒家虽然和道家没什么冲突,却向来把圣人言看的比天大,“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至圣先师的教诲,所以儒家门生向来很少和道门打交道,如今如果不是小镇实在是危在旦夕,老儒士打死也不会求一个道士。 老儒士被人搀扶着走到神算子面前,拱手施礼,是正宗的儒门礼仪,神算子赶紧回了一个道门稽首,就是这稽首怎么看怎么别扭。 儒士施礼完毕,开门见山问道:“道长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却不知道长修的哪一门道法啊。” 神算子早就打好腹稿,开口就说:“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所以贫道修的是太清一脉。” 这一句话好悬没把老儒士呛死,你一个太清一脉说这句话真的好吗?就不能好好说话? 老儒士喘了一口气,又问道:“道长既然是太清一脉,怎么不见道长的鱼尾冠啊。” 神算子心里骂了两句,还不是道祖抠门,自己想偷没偷出来啊,嘴上却说道:“那啥,功德不够,老祖师不让戴,所以我这不是就下山除魔卫道来了,争取早日功德圆满,好从道祖那求来一顶。” 老儒士听到这儿,满意地点点头接话说道:“道长心系百姓,甚好,凑巧了,小镇现在正好有妖邪作祟,正好为道长续上一点功德。” 老儒士说完,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抓住了神算子的手。别看老头一副快死的样,可手上的劲儿是真不小,神算子抽了几回都没能抽回来,只能任由老头抓着。 “却不知道长道号为何,来自哪处洞天福地啊?” “贫道俗家名字,不好提起,所以夫子叫我神算子就可。至于哪处洞天福地么,师门有令,行走人间不得透露师门,夫子见谅则个。” 道士吸着凉气,满头汗水,想甩开儒士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试了几次都无果,只好作罢。 听到神算子这么说,老儒士明显僵了一下,怀疑地看了一眼道士。没法子,这道号一听就像是江湖骗子,要是以往就算了,可如今镇上真的闹鬼,可别让这个年轻后生稀里糊涂栽了进去。 趁着百姓没注意,老儒生低声问神算子:“后生,会抓鬼不?” 神算子一听,来劲儿了,拍着胸脯就要说话,老儒生赶忙阻止。 “后生,你小点声。不瞒你说,小镇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极其危险,你要是为了骗财,就换个地儿骗去,别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神算子慌张地向后看了一眼,没啥东西啊,转过头又掐指算了算,看着还有模有样的,等忙活完这些,这才对儒生说道:“夫子多虑了,晚辈自幼学道,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了,修为尚可,妖魔鬼怪皆是功德尔,放心放心。” 说完,神算子又摸了摸肚皮。 “只是贫道这两天接连赶路,这五脏庙。。。” 没等老儒士开口,搀扶儒士过来的就村民赶紧说:“道长放心,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仙人,饭菜管够。” 这人声音很大,附近百姓都听见了,一拨妇人赶忙去准备饭菜,另一拨人已经拥簇着神算子,向祖祠走去,好像就怕慢了一步,这位道长就跑路了一样。 神算子难得被人这么欢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稀里糊涂地就被镇上的人拥簇着去了祖祠。 老儒生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神算子,默默的跟了上去。 无人知晓,神算子回答老儒生话前回头的时候,看的是远山里的一处未知之地。 神算子看着那里,轻轻说了一句话。 “客已至,开门否?” 方圆千里,妖魔鬼怪一瞬间皆是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如遇天威。 wap. /132/132653/30959917.html 第二十三章:卖药 这次入山,几乎是最轻松的一次了。 陆阳生紧了紧背篓,脸上堆满了笑意。 能踏入修真界,虽然只是第一重第一镜,但陆阳生却明显感觉自己不一样了。 相较于以前的自己,陆阳生感觉现在自己不仅力气变大了,手脚麻利了,就连对危险的感知力也大了很多,这次入山,陆阳生走得很远,靠的就是出众的感知力和不输于成年人的体力。不过除了这些,最让他开心的事情是他需要吃的东西变少了。 这次入山,陆阳生总共待了三天,如果不是背篓满了,估计他还会继续待下去。在这三天里,陆阳生发现自己只需要吃很少的东西,然后运转功法吸纳一些灵气,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用。在路过一处草丛的时候,一只兔子跑了出来,陆阳生居然追上了兔子,如今那只兔子已经是他背篓里的战利品了,回头可以拿着去送给九爷,用来问一些外边的事情。 眼看日头偏西,陆阳生美滋滋地算着自己这次的收获,一蹦一跳的下山去了。等快要落山的时候,陆阳生熟练地编了一个草环戴在头上,遮住了半边脸,这才放慢脚步,向着北街的药铺走去,绕开了人群,找了一处没人的角落,等着药铺里本就不多的人走完了,陆阳生这才背着背篓走到了药铺后门,敲了敲门。 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一张脸黝黑黝黑的,和陆阳生有得一拼,只是看着要比陆阳生健壮了很多。 “啧,我说怎么今天大清早的就听见乌鸦叫,原来还真是有丧门星登门啊。怎么,小丧门星,今天又来沾我们掌柜的家便宜来了?” 少年出来以后,一看是陆阳生,就满脸的不开心,一副出门踩了狗屎的嫌弃样,嘴里的话更是恶毒,好在陆阳生已经习惯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少年叫李阿牛,祖祖辈辈都是镇上的穷苦人家,等到了少年这一辈儿,他父亲时来运转,挖到一棵大棒槌,没敢自己要,就抱着棒槌在掌柜的门前跪了一天,帮少年求了一个学徒的身份,这才有了他如今的差事儿。如今李阿牛管着药铺后院,卖药人来了都是他给把的第一道关。 李阿牛对外人极为刻薄,但是在药铺里却是十足十的狗腿子,给掌柜的端茶倒水的,啥苦力活都抢着做,这样的人自然讨掌柜的喜欢。而李阿牛因为是穷苦人家的出身,有一身子蛮力,下手黑,敢拼命,掌柜的发现以后,就改善了李阿牛的伙食,让他当学徒的同时,顺带当一下药铺的打手,所以药铺里的事儿一般都是李阿牛先唱白脸,掌柜的再出来唱红脸,这样一来,掌柜的明面上不用得罪人,还能拿到好处,对李阿牛自然就更喜欢了,而李阿牛干得自然更起劲儿了。 李阿牛知道自己在乡亲们那里名声不好,他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可他又不能一个个骂回去,所以但凡是被他知道谁骂过他,来卖药都得被他刁难过,让卖药人一个个都对他恨之入骨,可为了家里那一家老小,都只能忍着。 陆阳生当然没说过李阿牛坏话,可李阿牛就是看陆阳生不顺眼。凭啥啊,这小子克死爹娘,流落街头了还能落一个比较文绉绉的好名字,再看看自己,李阿牛,这名字一听就土不拉几的,难听死了。还有啊,听自己老爹说当年自己家里还从陆家借过米?借了几回居然还不给了,差点把他李阿牛饿死?呸,死了活该,活着也是贱人一窝。而且死就死吧,还不死干净,如今还留着一个丧门星经常来污了自己的眼,真是晦气。 陆阳生知道李阿牛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李阿牛,可镇上有规矩,那条街的就只能去那条街的药铺卖药,除非是好东西,才会有别的药铺偷偷收下来,还不敢让其他药铺知道,像陆阳生背篓里的,一看就是普通的药草,那就只能在北街的铺子卖了。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李阿牛才敢光明正大地欺负客人。 “阿牛哥,你看看我这些药草值多少钱。”听着李阿牛尖酸刻薄的话,陆阳生面不改色,也是,任谁听了这么多年,都该习惯了。 “不是,丧门星,跟你说多少遍了,别叫我阿牛哥,老子嫌晦气,再敢叫,老子就教你怎么做人。” 李阿牛扬了扬拳头,却也没打下来,倒不是李阿牛不敢,说实话,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主要是镇上传得太邪乎,没啥好处的时候李阿牛一般也就是过过嘴瘾,说到底还是怕沾了晦气。 “别进屋子啊,把你背篓里的药草倒外边,让老子验验货。”李阿牛警告完陆阳生,就开始办正事儿了,虽然知道陆阳生守规矩,李阿牛还是警告了一下,掌柜的最忌讳这些,要是出了差错自己没好果子吃。平时欺负陆阳生两下乐呵乐呵就算了,可谁也不想跟这个扫把星在一块儿待久了啊,多晦气啊。 陆阳生听完,先把背篓里被草绳绑着的兔子给拿了出来,然后熟练地把背篓里的药草一股脑地倒到了药铺后门前的空地上。 李阿牛看到陆阳生先拿出来一条硕大的肥兔子,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眼睛转了好几圈,然后又看到陆阳生倒了满满一背篓的药草,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一背篓的药草,虽然不是名贵的药草,却也不是大路货色,要是一般人来卖,最起码得两百文起步,这家伙这是找到药田了? 在药铺做了几年的学徒,李阿牛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所以马上收起了眼里的震惊,伸出一只手,露出五个手指。 “五十文?阿牛哥,是不是有点少啊。”陆阳生皱了皱眉头。 李阿牛嗤笑一声,也不在意陆阳生喊自己阿牛哥了。 “你小子想得美,就五文,爱卖不卖。” 陆阳生听到这个价格,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恐怕不好吧,价钱是不是太低了。” “嫌低啊?那你就别卖啊,拿回家烧火去啊。”李阿牛不在乎,像陆阳生这种家无隔夜粮的穷光蛋,不管自己出多少钱,他最后都得卖。 陆阳生二话不说,就开始往背篓里装药草。要是以前,为了活着,自己也就忍了,可如今自己踏入修真界后,吃得少了,饿一两顿没啥,李阿牛说五文明显是欺负自己,以前药草没这么多的时候也能卖三四文,如今这些如果五文卖了,自己以后就别想攒钱了。 李阿牛从来没想过陆阳生今天这么有骨气,要知道,因为丧门星的名头,陆阳生药草的价钱是被压得最低的,可真上了药价,谁管这是谁采的啊,是真药就不错了,换句话说,这里边利润是最大的,要是被掌柜的知道今天这件事,自己会被扣工钱的。 想张口让陆阳生停下来,却拉不下脸,李阿牛脸都憋红了。 “哟,这不是陆小哥吗?来卖药材啊?”就在李阿牛左右为难之际,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李阿牛连忙低头哈腰迎了上去,喊了一声“掌柜的”。来人正是这家药铺的掌柜的。 “掌柜的,小子来卖药,可这价钱实在是太低了。”陆阳生看掌柜的出来了,停下手上的动作,擦了擦手,拱手施了一礼,这才开口回话。 “哦。阿牛出多少钱啊。”掌柜的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李阿牛,又看向了陆阳生。 被掌柜的一眼看的都快吓尿的李阿牛,不等陆阳生开口,抢先接话道:“二十文,掌柜的,我都开价二十文了,这小子还不满足。” 李阿牛大致算了一下,估计二十文应该就是掌柜的底价了。 掌柜的听了以后,对陆阳生笑道:“小哥儿啊,二十文不少了,你也知道,你在镇上这。。。唉,我们也很难做啊,这样,我们开药铺的,本来就是攒功德的,我再给你加五文,可好?” 陆阳生算了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掌柜的既然开了口,那就是说绝对没有还价的余地了,如果不卖,那就真得拿回去烧火了。 看生意谈妥了,掌柜的看了李阿牛一眼,就回药铺了。 李阿牛浑身不自在,赶忙拿自家的箩筐去装药材,看陆阳生把兔子装进了他自己的背篓里,咽了口唾沫。 “丧。。。陆老弟啊,你这兔子挺肥啊。” 陆阳生装好兔子,笑着回答道:“还好,不算太瘦。” “你看啊,今天因为老哥的缘故,你多赚了五文钱,你看看。。。”李阿牛又咽了一口唾沫,觍着脸开口说话。 陆阳生也不生气,还是那么笑着:“那我下回上山,给阿牛哥你带点野果,可甜了。” 李阿牛脸色有点不好看了,谁要你的野果子啊,眼看陆阳生要走,李阿牛没忍住,直接说道:“路老弟,你这兔子一个人吃不了吧,老哥那还有点窝窝头。。。” 没等李阿牛说完,陆阳生就给打断了。 “阿牛哥你想买兔子啊?不凑巧了,这兔子小子有用,是送给九爷的谢礼,实在是不能卖啊。” 李阿牛一听,赶紧说道:“别啊,我也没说要买啊,你不知道吧,九爷前儿个摔了一跤,快不行了,你给他他也吃不了啊,还不如送。。。” 李阿牛没说完,就看到陆阳生一溜烟地跑了。 人走了,兔子没了,李阿牛嘀嘀咕咕地骂着:“妈的,遭雷劈的玩意儿,不给就不给,大爷不稀罕,还说什么给那老头?明明就是借口。挨了老子一脚,那老头甭想再吃你那口饭。” 李阿牛嘀咕完,不知道是不是馋的,又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看天,看天要黑了,就继续骂骂咧咧地收拾着药草。 wap. /132/132653/30959918.html 第二十四章:出事了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例如越是小地方越重规矩。 在小地方,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而且还是定死的规矩,不用记在纸上,刻进碑里,只需老一辈儿口口相传即可,小地方的人一般都会遵守。就像是落仙镇这里的药铺卖药。 在落仙镇,凡是卖药的都是需要后门交货,称完斤两,谈妥了价钱,再去前门拿钱。价钱没谈拢之前,药铺可以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可只要谈拢了,两边都没意见了,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药铺绝对不会少半个子儿。卖药地拿了钱,不管是高兴地还是生气的,临走前都得喊上一句“愿贵药铺生意惨淡,求一个世人无病”这样的不伦不类的话,小气的掌柜的这时候也不生气,还会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回上那么一句“借您的吉言,愿世人一生无灾”。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是药铺最早的三位东家定下来的规矩,虽说这两句话不温不雅,还极为可笑,可这是那三位东家临终遗言,几百年来无人敢违背,当然,据说还有一句遗言,是让那药铺“永不欺客,永不涨价”,可毕竟是小道消息,药铺的说了,当不得真。 不过,规矩是规矩,不能死守着不知变通,因为凡事总有例外,例如陆阳生。 由于陆阳生身份的特殊,他一般是不能进药铺的前门的,所以陆阳生的药钱都是在后门结的,不过但凡是谈好的价钱,药铺也没少过陆阳生一文,陆阳生该喊的那句话也一个字儿不差的都给喊了,药铺也由李阿牛回话,流程不缺,所以也不算坏了规矩。 ———— 今天天晚了,陆阳生没说那句话就走了,李阿牛也没在意,可等李阿牛收拾好地上的药材,才突然想起来,今天陆阳生的药钱还没结,不由得骂了一句娘,暗说一声倒霉。 如果是平常人,结账算钱都是去前台,由掌柜的亲自打理,自然不会出错,可陆阳生的药钱,平日里都是他李阿牛帮忙结账的啊。 李阿牛叹了口气,如果是其他钱,他李阿牛还能摸两个,也就开开心心接受了,可这卖药钱,李阿牛是真不敢啊。上一个暗地里摸了这笔钱的家伙,已经被打断双手丢出药铺了,听说没过几天就被扔到了乱葬岗,成了孤魂野鬼,李阿牛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而且药铺的有规矩,不赊欠,不欠账,因为有个说法,说药材钱,做的是跟阎王爷借命地买卖,不管是卖药还是买药,都得当场结清,否则不吉利。 药铺掌柜的十分信这一套,所以李阿牛跟掌柜的拿了钱,只能蹲在药铺后门,纠结着要不要再等等陆阳生。 李阿牛看天色越来越晚,心里腹诽不已。万一丧门星想到今天没拿到钱,杀个回马枪,找掌柜的闹事儿,自己就完蛋了。掌柜的不想碰丧门星的钱,问都不问就把钱给了自己,自己又不能去给丧门星送上门,那不得晦气死?越想越难受,没法子,再等等吧。 ———— 陆阳生在听到九爷出事的时候,心里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九爷别看上岁数了,身子骨却好得很。他老人家平时也不出门,公孙巷的人又都对九爷挺尊重的,买粮食的时候都会给九爷捎点,九爷也豪爽,每次都会给点小钱当小费,所以九爷有啥事儿,一般都会有人抢着去做。按理说九爷只会在公孙巷那溜达,怎么就能出事呢? 陆阳生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是那个灵芝?还是。。。? 陆阳生越想越害怕,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九爷出了事儿,陆阳生得悔死。 心里着急,陆阳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用上了全力,街上都出现了模糊的残影,还好现在天晚了,街上没人,不然都得被陆阳生吓死。 北街的药铺坐落在送喜巷,穿过竹翠街,再越过仙人庙,就是九爷所在的公孙巷了。等陆阳生跑到公孙巷,看着九爷没有一点亮光的屋子,心底更是害怕,敲了敲门,没人应,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陆阳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九爷,陆阳生赶忙上前抱住九爷,摸了摸鼻孔,还好,只是晕了过去,陆阳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确定九爷只是昏迷之后,陆阳生赶紧把九爷抱进了屋子,放到床上。 安顿好了九爷,确定了九爷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陆阳生又马不停蹄地跑回了药铺,一路上风驰电掣,不敢有丝毫保留,不过这次陆阳生小心了一点,在遇到可能人多的地方,陆阳生还是稍稍饶了一下,这才没让人看见。 等快到药铺了,陆阳生看见正门已经关门了,二话不说扭头就去了后门,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老远就看见门口蹲了一个人。 陆阳生歇了歇,给自己脑袋上逼出一点汗水,这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 ———— 李阿牛都快气死了,秋天的晚上本来就有点凉了,自己穿的还是夏天那套单薄的麻衣,白天没啥感觉,可晚上就受不了了,这大半夜又冷又饿的,还是等一个丧门星,他李阿牛啥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从日落到现在,怎么说也得有个把时辰了,李阿牛一咬牙,不等了,反正掌柜的问起来自己也有话说了。 收拾了收拾东西,李阿牛就要锁了后门回家。药铺只管午饭,早晚饭李阿牛都得在家里吃。 李阿牛才站起身,就看见远处跑来一个人,跑的还不慢,借着月光仔细一瞧,不是那个丧门星还能是谁?哦,老子要回家了你来要钱来了?不刁难你老子都不叫李阿牛。 陆阳生早早就看出药铺后门蹲着的是李阿牛了,看他起身要锁门,陆阳生赶紧喊停。 “阿牛哥,等等,有急事儿。” 李阿牛就跟没听见一样,眼瞅着就要把门给落锁了,手突然被人抓住了,吓了李阿牛一跳,一转身就看到是陆阳生。这小子跑这么快? 李阿牛愣了一下,然后跟被火烧了一样赶紧甩开了陆阳生的手。 “滚远点,丧门星,你想害死老子啊!”李阿牛一边搓着刚刚被陆阳生抓住的地方,一边后退,手被搓出了一道道血印子。 陆阳生也不在乎李阿牛的态度,不敢耽误时间,二话不说,直接说出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阿牛哥,掌柜的睡了没?” 李阿牛一听陆阳生要找掌柜的,还以为是来要钱的,得意扬扬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破布,摊开以后正好是二十五枚铜钱,拿起一枚把玩了一下,这才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道:“找掌柜的干吗?要钱?那可不行,掌柜的可不欠你钱,看到没?你的钱在这儿。” 陆阳生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走得太急了,乱了分寸,药钱都没拿,伸手一下就拿了过来。 李阿牛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钱就没了,回过神来就看到钱已经到陆阳生手里了,这哪行? “丧门星,你个挨千刀的玩意儿,为了你这点破钱儿,老子又冷又饿守了半夜,你就这么把钱抢回去了?你给老子说。。。。。。” 没等李阿牛骂完,陆阳生从手里拿出五文钱直接就递给了李阿牛。 “阿牛哥,人命关天的急事儿,这五文钱给您,您受累找一下掌柜的。让坐诊的大夫受累跟我走一趟吧。” 看到有钱拿,李阿牛骂人的话硬生生塞回了肚子,用衣角垫着手,这才从陆阳生手里接过了那五文钱,还不忘记用衣服使劲搓了搓。 “说吧,啥事啊。” 拿了钱,李阿牛就好说话了。 “九爷摔倒了,现在昏迷不醒,能不能跟掌柜的说一声,让赵老先生陪我走一趟吧。” 李阿牛一听是九爷的事儿,搓钱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说话语气明显有些心虚,表情也有些不对劲儿了。 “九爷?你小子跟九爷没啥关系吧?不是人家儿子孙子的,你装啥孝子贤孙啊?” 陆阳生感觉到了李阿牛的变化,却面不改色,就那么听着他在那冷言冷语。 “九爷出事我们当然知道,当时还是赵老先生去给看的病,可是九爷自己说了,人老了摔那一跤算是把根摔断了,没得救了,还把赵先生给赶了出来,现在咋又来请人了?” “阿牛哥,钱给你了,你别管那么多,你就说请不请人吧,要是不打算帮忙,你就把钱还我。” 陆阳生多多少少有些压不住火了。 “请,当然请,有钱不挣王八蛋嘛。” 李阿牛说完,转身回了院子,不一会儿药铺掌柜的就跟着出来了。 陆阳生看见掌柜的,隔着一扇门就远远喊着:“掌柜的,请。。。” 没等陆阳生说完,掌柜的就截断了陆阳生的话:“小哥人啊,情况阿牛已经跟老夫说过了,可有些事情你有所不知啊,当时九爷被摔着,我们药铺第一时间就上门了,是老爷子气急败坏把我们赶了出来,现在再去,不合适呀!” “掌柜的,我给钱,多少钱我都给,您就让赵老先生去一下吧。” 陆阳生捧着手里的二十文铜钱,都带有哭腔了。 “不是钱的事儿,小哥儿,回吧,回吧啊。”掌柜的鄙夷地看了一眼陆阳生手里的铜钱,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陆阳生还要再说什么,掌柜的就把门关上了,隔着院墙就听到掌柜的在骂人。 “李阿牛,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大半夜什么阿猫阿狗的想见我就能见着了?你是猪脑子吗?人家让你喊你就喊啊?老子养你就是让你干这个的?没用的东西。。。。。。” 然后就是李阿牛谄媚的道歉声,还有对陆阳生的咒骂声。 陆阳生看了一眼药馆后门,已经被关得严严实实的了,掌柜的骂人声也越来越远。看着手上的二十枚铜钱,眼泪不小心滴在上面,陆阳生赶紧擦了擦,包好了揣怀里,转身就往九爷家跑去。 不知道九爷醒了没?还有没有力气骂自己了? 九爷,撑住啊,我给你杀兔子,咱们熬汤喝,我喂给你吃,咱好好补补,您那么大年纪,什么风浪没熬过来,摔一跤怎么能出事儿呢?不能够的,九爷,要好好的啊,以后就算站不起来了,我也能养你,我还有很多话想问您呢,您不能出事啊。 昏暗的月光下,十二岁的少年抹干净了眼泪,飞一般向九爷家跑去。 wap. /132/132653/30959919.html 第二十五章:遗言 落仙镇的风俗,但凡是谁家有病人,上门看望的人都得带着笑脸,谁要是敢哭着上门了,两家准得闹矛盾,因为不吉利。 陆阳生用最短的时间跑回九爷家,在家门口抹了一把脸,确保眼泪擦干了,这才要推门进去。门开了,却看到一个身影正在翻墙出去,陆阳生二话不说,下意识要追出去,最后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反身往屋里跑去。 陆阳生跑进屋子,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九爷躺在地上,床下铺的稻草被人翻得乱糟糟的,被褥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屋内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物件了。 陆阳生跑到九爷跟前,看九爷呼吸还算平稳,这才松了口气。刚刚那个人还算有点良心,应该是先把九爷抱下床才开始翻得屋子,因此九爷也没受到啥伤害。 陆阳生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床铺,把九爷抱在床上边,给九爷盖了一床勉强能用的褥子,没敢收拾屋子,转身就去了厨房。 九爷家院子不大,却有一间正屋,三个偏房,厨房不用找,就在大门口右手边,里边有两个炉灶,一大一小,大的灶台下灰多,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常用。小的下边灰少,却是常用的灶台。 陆阳生来到厨房,摘下背篓,掏出兔子,熟练地把兔子给收拾干净了,在厨房里找了调料,就开始炖汤。 炖了小半个时辰后,锅里开始有香味儿传出,陆阳生咽了口唾沫,想要再添把火,却听到屋里有剧烈的咳嗽声传了出来,陆阳生抽出两根柴火,转身进了屋子。 等陆阳生进到屋子,就看到九爷已经醒了,正在挣扎着坐起来,他赶忙跑了过去,在九爷后边放了个枕头。 等九爷坐好后,陆阳生坐在床边,还没等开口解释,就听九爷先开口了。 “咳咳。。。娃子,这是炖啥了?闻着。。。咳咳挺香啊。”九爷说话有点不利索了,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九爷,是兔子。”看着此刻的九爷,陆阳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轻声回答。 此时此刻,愧疚感已经填满了陆阳生幼小的心灵。 “兔子啊,炖汤还得是咳咳。。。老母鸡,那才够味儿。。。咳咳。。。”九爷一句话没说完,咳嗽得更厉害了,陆阳生连忙帮着老人敲打后背,却不防老人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吓得陆阳生也不敢再拍了。 九爷吐出一口污血,就不再咳嗽了,直起身后,脸上多了一丝红润,精气头看起来也好了很多,摆摆手让陆阳生坐床边,接着说道。 “没事儿,吐出来是好事儿,现在舒服多了。” 陆阳生乖巧地坐在床边,没敢看老爷子现在的脸,低头接话道:“九爷,太晚了,等明天早上,我给您买一只最肥的老母鸡,给您煲汤喝。” 九爷摆了摆手:“不用了,兔子挺好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口肉吃,挺好的了。闻着还挺香的,去,给老头子盛一碗去?” 陆阳生摸了一把脸,颤声说道:“九爷,还得等会儿,没熟呢。” 九爷诶呦一声,叹气说:“娃子,这可不行啊,熬汤不能断火,不然味儿就不对了,去吧,别管老头子,先把汤熬好了,让老头子有口热汤喝,比啥都强。” 陆阳生依言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老人,老人也看了一眼他,摆了摆手,陆阳生这才出门。 走到灶台前,火已经快熄灭了,陆阳生搅了一下肉汤,重新给锅底添了柴火。看着火苗渐渐升起,少年突然低着头,捂住双眼,肩膀微颤,远远看去,就像寒冬腊月趴在门洞里的老狗,正在呜咽不停。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阳生盛好肉汤,走回了屋子。九爷脸色愈发红润了,看陆阳生走了进来,笑了笑,拍了拍床沿。 陆阳生一言不说,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喂给老人。 九爷喝了没几口,指着屋里还算完好的桌子,示意自己吃好了,让陆阳生先把碗放在桌子上,陆阳生听话地放好碗,又坐回了床边,屋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动静。 “九爷,屋里。。。”陆阳生没抬头,率先打破了寂静。 没等陆阳生说完,就被九爷打断了。 “我知道是谁,娃子,别担心,其实你刚来的时候老头子就醒了,只不过没办法说话而已,可发生了啥,老头子还是能感觉到的。” “九爷,对不住了。” 陆阳生突然这么说,让九爷微微一愣,随即开口说道:“知道了?” 陆阳生点了点头。 “娃子,别往心里去,你很小心了,不是你的事。是老头子脾气太犟,也忘了财不外漏的老话,白活了一大把年纪。” 陆阳生还想再说,九爷却没让他说下去。指了指门口挂的老烟杆,示意陆阳生给自己取过来。 陆阳生咽下嘴里的话,拿了老烟杆,给九爷点好了,这才送了上去。 九爷抽了一口,继续说道:“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娃子,不用往自己身上揽担子,咱俩没亲没故的,没这个必要。不过,你要是真觉得欠老头子什么的,就帮老头子几个忙,可否?” 陆阳生挺直腰杆,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正视九爷,郑重开口道:“九爷,您请说。” 没有任何保证的话,可任谁都不会怀疑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此刻的认真。 九爷欣慰地笑了笑。说道:“老头子的晚辈都已经迁出去了,咱们小镇呢,有点不太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我就不说了,你知道了没啥好处,反正你只要知道,等老头子走了,他们回不来,所以,老头子的后事,估计也没人帮忙张罗了,你能不能给帮忙操办一下?” 陆阳生和九爷心里都明白,九爷熬不过今晚,现在九爷能好好说话,已经是风烛残年,回光返照了,撑不了太久。 陆阳生看着九爷,颤声道:“九爷,这个我不能答应。” 九爷不解地看着陆阳生,问道:“为何啊?” “九爷,我要是帮忙,找不来人的。” 九爷听了,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坚持,而是指着门外,对陆阳生说:“你去厨房那,扒开大灶台底下的灰,把里边的东西给老头子拿来,可好?” 陆阳生依言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木头盒子回来了,轻轻放到了九爷的怀里。 九爷接过盒子,也不避讳,当着陆阳生的面就打开了,竟是一盒零零碎碎的银子,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淡淡的白光。 九爷打开盒子后,没说话,只是看着陆阳生的眼睛。 陆阳生见过银子,是药铺掌柜的结药钱时陆阳生不小心看到的,也知道银子的价值,可陆阳生此时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贪婪,干干净净,像是能照出人心。 九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说道:“刚刚那人是谁,老头子知道,就不告诉你了,说出来都晦气。他把老头子屋子弄成这样,不就是想要这个?谁家老头子犯傻,在屋里藏钱啊?蠢货。娃子啊,你叫啥来着?” 九爷前边像是自言自语,后边就是对陆阳生说的了。 “九爷,我叫陆阳生。” 九爷点了点头。 “对,阳生,想起来了,你爹给你起名的时候,还问过老头子呢。” 陆阳生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震惊地看着老人。 老人摸着手里的盒子,继续说着。 “阳生啊,把手伸过来。” 陆阳生乖乖把手伸过去。 九爷吃力地抱起盒子,轻轻放到了陆阳生手上。 陆阳生吃惊地看着老爷子,语气慌乱地说道:“九爷,您这是。。。” 九爷温柔地笑着:“你不是怕因为你没人帮着给老头子料理后事吗?拿着这个,肯定有人来的。有些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的这个吗?” 看陆阳生还要推脱,九爷厉声道:“陆阳生,老头子好歹算是你长辈,这点忙都帮不得吗?” 看着九爷真要生气了,陆阳生只能点头。 见陆阳生答应了,九爷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在偏房,有一口寿材,是老头子早年做的,等明儿个,不用买寿材了,就用那口,记住了吗?” 陆阳生点了点头,九爷接着安排后事。 “从这儿往南走,穿过镇子,南边第一座山,山顶那,有一片坟,那是我公孙家的祖坟,老头子走了,就埋在那,你多给点钱,请人做点好菜,不用担心钱不够,乡里乡亲的,他们不敢在这上边多拿。” 老爷子喘了口气,继续说着。 “不用停灵,没那个必要,等老头子咽下这口气,你就把老头子装了,钉子一敲,就埋了吧,儿孙不在眼前,停的时间长了,得招人烦。” 九爷话里带着呜咽,听得陆阳生心里不是滋味。 “老头子没啥要求了,就是临了了还得欠你这娃子一个人情,估计是没法子报了,不过谁让老头子年龄大呢,今天就倚老卖老一回,可好?” 陆阳生握着老人的手,点了点头,没开口,怕一张嘴,泪就出来了,怪惹人烦的。 “娃子,别难受,老头子这年龄了,怎么死都算喜丧,多笑笑。” 九爷摸了摸陆阳生的头,颤声道:“娃子,老头子怕寂寞,唠叨了一辈子,要是闭着嘴走,那多无趣,你要是有啥想问的,现在问问,老头子正好还有机会说说话,万一老头子闭眼了,你想问也问不了了。” 看着老人开始泛白的脸,陆阳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点了点头。 wap. /132/132653/30959920.html 第二十六章:人死如灯灭 九爷已经油尽灯枯,如同寒风里的灯烛,风起即灭。陆阳生现在也算是踏入了修真的门槛,所以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生命力的流失。如果他现在是结丹境的修士,或许还能暂时留住九爷流失的生命力,为老人续命一会儿,可现在他只是刚刚修仙的菜鸟,只能看着老人生命力流失而无计可施。 “娃子,有啥想问的,就快点,不然后悔了可就真没机会了。” 九爷看陆阳生久久没开口,就催促了一下。 陆阳生使劲搓了搓脸,开口问道:“九爷,我想问问,外边是什么样的?” 九爷听了,摸着陆阳生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些伤感地说道:“什么样的?跟小镇差不多呗,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到处都是人吗?可这人到哪不是一样的啊?无非就是人多了一点,心思更复杂一点罢了。” 也许是因为后辈都不在身边,老人话里话外对小镇外边充满了怨念。 “怎么,娃子,你想出去?” 陆阳生点了点头。 “外边有啥好的啊,人心鬼蜮,在小镇,就这么点人,他们就算想坏也坏不到哪去,而且啥人是啥样,估计娃子你也大致都清楚了,到了外边,可就不一样了,地方大了,人的野心会随之变大的,你人生地不熟,肯定会吃大苦头。娃子,听老头子一句劝,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 九爷叹了口气,尝试着劝陆阳生回心转意。陆阳生却只是摇了摇头。 “九爷,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九爷沉默了一会儿,把烟杆递给陆阳生,示意他再给自己点上,等陆阳生给自己点好了,九爷才开口说话。 “娃子,咱们小镇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老头子也跟你说不清楚,只知道这千百年来,除了落药街的几家能走出小镇,其他的人都出不去,小镇上的人要出去也只能求他们,你跟他们没啥交情,想从他们那里要到出去的办法,可不容易啊。现在你确定还要出去吗?” 陆阳生听九爷说完,直直地看着九爷,没说话。 九爷有出去的办法,陆阳生心里很清楚。 九爷也没说话,就那么抽着旱烟。 两人没沉默多久,还是九爷先开的口。 “唉,娃子,别那么犟,这样不好,挺聪明一娃,可惜就是没上过学堂,怪可惜的。” 九爷叹息了一声,抽完最后一口旱烟才开口说话。 “这外边,跟小镇不一样。出了外边,说话走路小心点,别跟人起冲突,外边的人鱼龙混杂,有那混江湖的武人,还有那达官显贵,更有那精贵的读书老爷,而且听说还有会术法的仙人,你要万一跟人起了冲突,吃了亏没地儿说理去,要是碰到了仙人,说不得命就搭里边了。” “孩子,记住了,万一起了冲突,多忍忍,要是挨打了,别还手,人家看你是一个小孩子,说不定不会下死手,忍忍让让,总好过丢了命。在外边啊,能活着就活着,真活不下去了,就回来,小镇小有小的好处,记得不?” 听着老人的唠叨,陆阳生只能默默点头。 “在外边,别凑热闹,凡是热闹,都容易出事,离得近了,说不得就烧自己身上了,亏得慌,以后你碰上了热闹事儿,赶紧跑,别像那傻猫一样,好奇心太重迟早出事。” “出外边之前,记得给自己买身好点的衣服,买双鞋子,别像现在一样,一身破烂,还光着脚丫子,让人一看就是乞儿,惹人欺负。买衣服鞋子的钱,就从老头子棺材本里拿,别觉得难为情,那是你该得的,老头子的后事,你简单点办,那盒子钱花不完,你省着点,能给自己攒点路费,在外边钱是大爷,没钱你什么事也办不好。” 九爷拍拍装钱的盒子,说道:“人死了,再风光的葬礼都没什么意义了,别想不通。况且还是老头子亲口说的,别觉得愧疚。” 陆阳生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九爷没在意,继续唠叨,就像是在对自己即将出远门的孩子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 “等你出了外边,有机会去上个学堂,虽然年龄大了点,可是识点字,总会好过点,别觉得难为情的,给足先生钱,先生会收你的。等学了点本事,再试着走走江湖,听说外边人很向往江湖,说那江湖很大,有那仙子女侠,容得下金戈铁马,走一走,别白活一辈子。要是遇到好女子,别光看脸蛋,只要人好,那就舍下来脸,求一个百年好合,老头子一生不喜喝酒,可喜酒却喝得,到时候别忘了给你九爷留个座。混过了江湖,也别觉得高人一等,回了家,别板着脸,江湖再大,容下了你的金戈铁马,家却很小,数来数去,不就是你和她?你是男孩,一家之主,多让让她,家才能和。。。和。。。和和美美,咳咳。。。” 九爷还想继续说,却突然咳嗽起来,嘴角都有血丝渗出。陆阳生想制止老人继续说话,老人却摆了摆手。 “盒子底下,就有出去小镇的路线,不用找那些大户人家。除了出去的办法,还有一个小木牌子,你去了外边,万一活不下去了,就拿着牌子,去京城找一个叫公孙束竹的人,就说是老头子让你去的。” 九爷说完,松开了陆阳生的手,躺靠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对陆阳生说道:“汤凉了,给老头子把烟点上,再去给老头子盛一碗热汤吧。” 陆阳生咬着牙,颤抖着给九爷点了一锅烟,拿起碗就往外走去。 “阳生啊。”陆阳生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九爷喊自己名字,陆阳生站定,没回头。 “你爹娘把你教得不赖,是个好孩子,你爹娘不错,你也不错。”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陆阳生甚至都没听清。等身后再没了动静,陆阳生仰起头,停了一会儿,这才出了屋门。 陆阳生走到灶台旁边,拿起勺子盛了几次汤都没盛进碗里,最后只能把碗放在灶台上边。 陆阳生感觉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愧疚感,无力感,让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完全不知所措,只能转过头,抱着一根房柱,以头抵柱,双拳一下一下地砸着柱子,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砸了不知道多少下,陆阳生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可他好像一点痛感也没有,直到浑身无力,陆阳生才顺着柱子滑落,双膝跪地,脸贴着柱子,两眼空洞,眼泪混着血水,在这个少年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九爷出事和药铺有关系,陆阳生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 在最开始发现药铺的不正常以后,陆阳生还只是怀疑,因为药铺掌柜的向来是分文必取,结果今天陆阳生去请掌柜的的时候,掌柜的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明显不正常。要知道大夫出诊,不管病人有事没事,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掌柜的向来说人脏手脏钱不脏,墨黑心黑钱不黑,有钱不挣,不是掌柜的能做出来的事。还有李阿牛的样子,那明明是做贼心虚,九爷出事绝对和他有很大的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出的手。 最后,让陆阳生完全肯定自己猜测的,还是九爷那句“你看出来了?”,这分明是肯定了陆阳生的所有猜测。 九爷身子骨硬朗,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平时和药铺的根本没什么交集,再说九爷的辈分在那摆着,就算有什么冲突,药铺的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太会对九爷出手,因为只要被发现了,药铺绝对会有很大的麻烦。那么,九爷出事,绝对跟钱有关。九爷不缺钱,不可能是买药起的冲突,只可能是卖药,只能是那朵灵芝。也就是说,是陆阳生间接害死了九爷。 自己好像真的是丧门星。陆阳生摊开双手,愣愣出神。 天空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 刘麻子全名叫啥,没人知道,因为从小一脸的麻子,街坊邻里就都叫他刘麻子了,时间一长,他的原名叫啥就没人知道了。 刘麻子是落仙镇有名的惫懒货,祖上是公孙巷的老住户,据他自己说,他爷爷年轻时家里有家底,又喜欢与人为善,出手是出了名的阔气,这公孙巷街里的街坊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爷爷的恩惠,他打小这么说,街坊邻里的也不否认,所以刘麻子在公孙巷,从小就以恩人自居。 刘麻子爷爷走得早,所以街坊邻里的大都还情给了刘麻子的父亲,他父亲也是个老实人,为人也厚道,街坊邻里提到他父亲就没有不翘大拇指的。 两代人家都风评极好,所以刘麻子家有啥事,街坊们都会退让一步,刘家在公孙巷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高。本来吧,这样一家子,生活蒸蒸日上那是显而易见的,却不曾想到了刘麻子这辈儿,沾了赌瘾,不小的家业被刘麻子一夜败光,爹娘被活生生气死,连一副棺材也没有,只能拿草席卷了,埋到了乱葬岗。 家业败光了,刘麻子只能当街讨饭,这时候了,他想起要脸来了,不去其他街巷,就在公孙巷,要饭要的比谁都硬气,饿极了,到了饭点,都敢闯进人家家里上桌吃。人家也没办法,毕竟老一辈人确实受过他家不小的恩惠,而且大都是救命之恩,面对这种情况,只要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只能忍了。 九爷在世时,当然不会欠他刘家人情,毕竟论起家底,刘家还是比不上公孙家的,可这小子会来事,九爷在老银杏下讲故事的时候,这小子都会端茶倒水的,一口一个九爷爷,叫得比亲爷爷都亲,九爷需要买米买柴,喊一声,这小子第一个到,就这样,九爷平日里多少也对他有点照顾。 刘麻子知道九爷有钱,买米买面的时候九爷很多时候拿的都是碎银子。在这个物资匮乏,经常以物易物的破落小镇,银子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所以刘麻子每次给九爷买东西都暗暗观察九爷从哪拿的钱,可九爷很小心,拿钱的时候从没让人看见过,这就让刘麻子更加心痒痒,想偷,没那个胆,抢?更不敢了,老爷子的辈分,那可是比他爷爷还要高的,一旦败露,浸猪笼都是轻的。所以刘麻子只能等,等老爷子哪天嗝屁了,好继承老爷子遗产,毕竟老爷子家小不在,自己可是一直照顾老爷子那个人啊,正好自己家祖产被当了,缺个落脚的地儿,刘麻子早就看上九爷的房子了,比自家宽敞多了。刘麻子想得很好,可老爷子一直不死,让刘麻子扎草人都快扎不动了。 ———— 前天晚上,刘麻子刚从人家家里出来,混了个饱肚,虽然是粥,可挡不住他一个人吃了人家全家子一半的饭啊,终究是吃撑了,只能找个地儿消食儿。他这大半夜习惯性走墙角,走着走着,不承想让他看见了一件不该看见的事儿。 wap. /132/132653/30959921.html 第二十七章:坏水儿 刘麻子在家里落魄了以后,虽说在公孙巷不要脸不要皮的胡混,可毕竟还有人卖他祖辈面子,也就没人会专门欺负他,但只要出了这条巷子,谁能认得他啊,都只当他是乞丐,敢大摇大摆地上街,挨顿打都是轻的,再加上刘麻子没钱以后手不干净,所以现在他遛弯也就只敢找那些阴暗人少的地方。 这天刘麻子吃撑着了,在那小街小巷溜着墙角散步,迎面看一老头走了过来,嘴里叼着烟杆,火星一闪一闪的显然正抽着呢,借着烟杆上的火光一瞧,还认识,正是九爷。 刘麻子一看是九爷,立马来精神了,想着去拍几个马屁,再陪九爷一起回家,正好问问能不能在九爷家睡一宿,毕竟老人家一个人睡也不安全不是。 这边刘麻子还没迈开步子,就看到一个人匆匆从九爷身后走了出来,一伸手就要抢九爷手里的东西,九爷没防备,差点被抢走。刘麻子看到这么一出,吓了一跳,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收了回来。 人老了,身子骨就差了很多,九爷下盘不稳,手里的物件虽然没被抢走,人却摔倒了,那人看东西没抢到手,伸手就要再抢,结果不防备被九爷的烟杆给敲了个实打实,那烟锅里可还点着烟呢,也不知道九爷打哪了,总之一声凄厉的叫声就响了起来,九爷也跟着喊起了救命。 秋天农事多,所以虽然已经天黑了,却正好是镇上晚饭时间,人还没睡,听到动静出来的自然也快。 眼瞅着周围屋子里有了动静,刘麻子也来了胆气,就要出去喝止抢劫的贼子,脚还没卖出去,就看到那人急了,还来了火气,就直接就踹了九爷胸口几脚,九爷吃疼,松开了手,那人拿起九爷的包就跑,巧了,跑的方向正好是刘麻子所在的方向,刘麻子赶紧缩回了墙角阴影处,也许是那人跑得太急了,没注意到刘麻子,却被刘麻子看到了脸,不巧,还认识,正是药铺的李阿牛。 刘麻子眼珠子一转悠,就有了主意,也没出去看九爷怎么样了,就等着人群过来好混进人群看戏。 等街坊邻居们来了,一看是九爷,赶忙把九爷抬回了他家,刘麻子就混在人群里,跟着一起到了九爷家。 等九爷到家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大家伙问发生了什么,九爷也不说,等有人把药铺的大夫喊来了以后,九爷也犟着脾气不让大夫看,后来药铺掌柜的还来亲劝了几句,还说要给九爷把医药费免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可谁也没想到,老爷子就是不让大夫看,还要让人家滚,街坊邻居劝了半天,老爷子执意不肯,没法子,药铺的人只好全走了。再后来,老爷子赶人了,再加上天也晚了,街坊邻居就都走了,毕竟不是自家亲老子,能帮一把已经是街坊们仁义了。 刘麻子在人群里混着,嘴角忍不住冷笑。药铺有强买强卖的事情,整个小镇都知道,只是大家都没办法罢了。刘麻子是个败家子不假,可不代表他蠢,这事儿只要稍微思量一下刘麻子就大致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在心里吐了口唾沫,暗骂掌柜的不要脸。 等所有人走光了,刘麻子就守在九爷门口没多远,等着九爷咽气儿。 别人没注意,刘麻子走在最后可是看见了,九爷等所有人走了以后,可是吐了好大一口血,应该是李阿牛那几脚踢伤了九爷的肺腑。由于经常挨打,久病成医,所以刘麻子比谁都清楚,那几脚,要是年轻人可能熬几天那就好了,可九爷那岁数,难喽!这让刘麻子高兴得都快蹦起来了。等九爷咽了气儿,他刘麻子就能顺理成章地拿了九爷的钱跟房子,说不得还能讹诈一下李阿牛,一石二鸟啊。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来看九爷的人很多,听说还有不少大人物,刘麻子就专门去买了点好礼,装地跟孝子贤孙似的,又是哭又是赌咒发誓要照顾九爷,原想着九爷看出他的孝心能把房子给他,谁曾想九爷就是不开这个口,等天快黑了,刘麻子只好再去外边等着了。 刘麻子装了一天孝子,也累了,趴在九爷家不远的地方差点睡着,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跑进了九爷家,那速度,让刘麻子以为自己见鬼了,一下子就把瞌睡虫吓跑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看那人进了九爷家门,大月亮一照,有影子,这才发觉是个人,刘麻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结果气儿还没喘匀,就又提了一口气:坏了,不能是跟自己打的同一个主意的人吧?这可把刘麻子急坏了,想进去,又怕是亡命徒,自己打不过,把小命搭进去,可不进去,万一钱没了,自己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刘麻子在外边转悠了好几圈,还没下定决心呢,就看见九爷家门又开了,刚进去的人一溜烟又跑了出来,直溜溜就跑远了。刘麻子看人跑了,心里更急了?自己的钱不能被人捷足先登了吧?那小子看着背了那么大一个箩筐,钱不能就在里边吧?越想越急,刘麻子一咬牙,推门就进了九爷家。 等进了九爷家,刘麻子看没翻动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没被翻过,说明钱还在,这就好。刘麻子四处看了看,就看到九爷在床上躺着,喊了几声九爷,没人吭声,这小子胆子也起来了,也不管什么会不会被发现了,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九爷藏钱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着,眼睛就盯上了九爷的床,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事先把九爷抱下来,也没敢折腾九爷。 没多久,刘麻子就把屋子翻了一个遍,被褥都给撕开看了,就是没找着钱,刘麻子不死心,既然偷了,那也就不怕啥了,转过身就要去偏房再找,结果刚出门就听见大门外有动静,一下子吓破了胆子,转身爬墙就跑。 刘麻子跑出去没多远,跑不动了,只能扶着墙喘气儿,等冷静下来,看没人追,这小子贼心又起来了,摸摸索索又回来了。远远看见九爷家灶台起了火,刘麻子奇怪了。九爷都那样了,绝对不可能是九爷起来烧的火,那是谁啊?那个贼?现在贼都这么胆大吗? 刘麻子在九爷家门口摸索半天,不敢进去,也不敢跑,眼瞅着快三更天了,一咬牙,自己就算拿不到钱,也必须瞅瞅是谁抢了自己的生意。撅屁股趴门口,正好看到陆阳生拿了个碗出来了,眼睛红红的明显哭了。 “丧。。。”这人刘麻子认识,火气一下上来了,差点喊出声来,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捂了回去。 不能喊,别看这小子年龄不大,速度可不慢,天天爬山的说不定还有一把子力气,而且这小子敢开锅做饭肯定有依仗,自己不能贸然行事。 想了一会儿,刘麻子一咬牙,不能再想着独吞了,不然说不定得便宜了别人,得找个帮手了。下定了决心,刘麻子狠狠唾了口唾沫,转身就跑,比他刚刚逃命的时候还快了三分。 这找人帮忙,不能随便找,刘麻子很清楚,毕竟自己现在要干的,可是见不得人的事,随便找人说不得会把自己给坑了,而且这人还得胆大,有把子力气,还得自己能把控得住,不能被黑吃黑。眼珠子转半天,刘麻子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刘麻子出了公孙巷,转身直奔李子巷。 李子巷和公孙巷都算是落仙镇的外围小巷,所以距离不算太远,刘麻子跑的速度不慢,不到半炷香,就进了李子巷,拐了个弯,就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死命地敲门,没敢喊人,怕吵醒了街坊邻居。 李阿牛晚上刚回到家,窝了一肚子火。为了个丧门星,他又冷又饿得跟狗一样在门口蹲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那个丧门星,结果那小子没事干替九爷出头,害得他又被掌柜的教训了一顿,还被扣了一个月的工钱。本来吧,掌柜的就对他昨天做的事情很不满,可后来九爷不知道为啥没捅出来药铺,赵老头也说了,老东西没几天活头了,掌柜的这才放过了他,可今天那小子旧事重提,一下子勾起了掌柜的火气,掌柜的新账旧账一起算,差点没把他给揍了一顿赶出药铺,吓得李阿牛把头都磕破了,掌柜的这才放过了他。 要知道,掌柜的打人,身体不缺点什么那都不叫揍,他能不怕吗? 李阿牛回到家里,又惊又怒,吓得他爹娘一句话没敢说,躲里屋不敢露头。 李阿牛倒了一碗水,想喝下去压压火,结果还没到嘴边,火气就上来了,啪的一下把碗给扔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爹娘探头要看看怎么回事,结果被李阿牛给骂了回去。 “俩没用的老东西,看什么看,滚回你们屋去。” 老俩不敢吭声,乖乖回了屋,再不敢探头。 这边李阿牛越想越生气,在院子里来回走着,想着怎么给那个丧门星一个教训,好出口恶气,却冷不丁听到了敲门声。 李阿牛竖起耳朵听了听,没错,是自己家的,这可奇了怪了,要知道,街坊邻居平时都是躲着自己走的,白天都没上门的,何况是这大半夜的? 都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这李阿牛可是白天专做亏心事的人啊,不免心里有些紧张。 “谁啊?”李阿牛没敢出门,隔着院墙大声喊道。 “哎哟喂,阿牛兄弟,是老哥我啊,就那个,那个公孙巷的刘哥?” “谁?”听到公孙巷,李阿牛心里一紧,不能是老头子变成鬼来讨命吧?可九爷也不姓刘啊。 “那谁,哦,刘麻子,你麻子哥!” 听到是刘麻子,李阿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这刘麻子李阿牛还是认识的,以前李阿牛也好赌,俩人在赌桌上经常碰头,只是后来李阿牛戒了赌瘾,俩人才没了联系。说起来李阿牛能戒掉赌瘾,还多亏了刘麻子,要不是看刘麻子偌大家业说败就败了,他李阿牛还真不一定能戒得掉。 李阿牛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阵火大,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儿装神弄鬼的,想死老子不成? 李阿牛三两步跑到门口,也不废话,开了门就要动手打人,却听到刘麻子上来就说了一句话,差点把李阿牛魂给吓没了。 “李阿牛,你前天晚上的事儿犯了。” wap. /132/132653/30959922.html 第二十八章:狼狈为奸 刘麻子敲了门,听里边有人回应,心里顿时边乐开了花,高高兴兴地等着自己被请进去好商量发财大计。他没等多久,大门就开了,李阿牛铁青着脸出来了,二话不说,撸起拳头就要揍人,这可把没准备的刘麻子给吓坏了。 要是说论年龄,肯定是刘麻子要大得多,可刘麻子从生下来就是被娇生惯养的,家里被他败光以前,他那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是不会打架,等家里被败光了,他又是天天沿街乞讨,四处混日子,多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也就更没啥子力气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怕那个陆阳生啊,那不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说到底,刘麻子自己也明白,他动动脑子还行,要是动手,谁都能给自己两下子。 这样一个人,哪有可能是李阿牛的对手?这李阿牛别看人长得瘦弱,那一身蛮力在小镇上也是出了名的,不然药铺的掌柜也不会让这小子把门当打手,这一拳要是打结实了,说不得刘麻子得搭里边半条命。 看着迎面而来的拳头,刘麻子吓蒙了,九爷昨天刚被打的只能躺床上哼哼,他可不想步了九爷后尘。眼瞅着躲不过去,刘麻子突然灵机一动,低声喊道:“李阿牛,你前天晚上的事儿犯了!” 小镇是有规矩的,像那杀人抢劫者,妇人偷人者,汉子偷情者,不忠不孝者,都得浸猪笼。这李阿牛在知道了九爷出事以后,本来就心里边打鼓,心惊胆战了一整天,就怕被人发现事儿是自己做的,回头当着全小镇人的面给喂了鱼,那就亏大发了。 好不容易一天过去了,李阿牛心还没落进肚子里,就来了个陆阳生闹事儿,害得他失了分寸,又被掌柜的责骂了一顿,这就让李阿牛更加的害怕了,毕竟李阿牛能在小镇作威作福的,全靠的是药铺当后台,九爷的事要是被人抖了出来,药铺的肯定会和他撇清关系,让他李阿牛来当那个替死鬼,到时候离了药铺,他李阿牛能算个啥? 本来李阿牛就怕,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说他事发了,李阿牛一下子就吓蒙了,递出去的拳头瞬间就散了力,却仍是砸到了刘麻子的脸,刘麻子妈呀一声就蹲在了地上。 李阿牛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刘麻子,不知道刘麻子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件事,眼神变了好几个,最后咬了咬牙,凶狠的目光一闪而逝,蹲下身抓着刘麻子殷切地喊道:“诶呀呀,这不是刘大哥吗?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不小心没收住手,对不住,对不住了。” 李阿牛嘴上说得客气,手却死死地抓着刘麻子的胳膊。 “你看这大半夜的,外边也没法说话,咱哥俩屋里坐去?” 李阿牛说着就要把刘麻子往屋里拽。 刘麻子没啥劲儿,被李阿牛拽了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胳膊被李阿牛拽得生疼。 刘麻子也不傻,心想坏了,这李阿牛难道是狗急跳墙了要杀人灭口?吓得刘麻子屁股噌地,一边扒着李阿牛的手一边使劲儿往后挪,嘴里赶紧说着:“阿牛兄弟诶,冷静,咱冷静一点,你容我说几句话,咱再说进不进屋,成不?” 李阿牛又拽了两下,没拽进屋里,刘麻子也没把动静闹大,声音压得很低,这让李阿牛犯嘀咕了,听刘麻子要说事儿,眼珠子转了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松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刘哥有啥想说的非得在门口啊,这显得兄弟多不会做人啊。”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小了,刘麻子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喘了口气贱兮兮地说道:“阿牛兄弟诶,老哥儿是给你道喜来了。” 刘麻子这话把李阿牛噎着了,哦,上来就说老子事儿犯了把自己吓个半死,现在看风向不对又说是给老子道喜来了?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李阿牛又不动声色地拽了一下,没拽动,这才开口说道:“老弟穷光蛋一个,老婆都没讨着呢,哪有什么能值得刘哥上门道喜的。” 刘麻子权当没感觉到李阿牛的小动作,嘿嘿笑道:“嘿嘿,老哥儿有一笔大买卖,全是白货,只要到手,别说是讨一个媳妇儿,你就是讨俩,那都不是问题。” 李阿牛听了这话,手上的力道一下加重了,疼的刘麻子“诶呦呦”的叫个不停,李阿牛赶紧松了松手,但还是没放开。 “刘哥开玩笑呢吧?这好事儿能轮到小弟?” 刘麻子听李阿牛搭了茬,赶紧接上。 “阿牛老弟,就咱哥俩的交情,有好处老哥肯定不能忘了你啊,这不刚有了发财的门路就给老弟你送过来了。” 李阿牛似笑非笑地看着刘麻子,刘麻子也不觉得害臊,也回看着李阿牛。 俩人没看多久,李阿牛先败下阵来,忍不住心里的痒痒,笑着问道:“那先谢谢刘哥了,不知道刘哥是什么发财门路啊,跟兄弟说明白点?” 刘麻子先是看了看李阿牛拉着自己的手,李阿牛笑着摇了摇头,刘麻子看事不可为也不恼,转着头看了看四周,大半夜的也没啥人了,这才说道:“阿牛兄弟,老哥儿能说,但是这发财的事儿不能在门口说吧?” 李阿牛一听,乐了,赶紧说道:“是小弟失礼了,走,进屋说去。” 李阿牛说完,手上又加重了力道,刘麻子却不进去,而是接着往下说。 “老哥儿有个招,能把昨天晚上的事儿给摆平了,咱哥儿俩还能各自落一大笔钱财,但老弟你要是还起杀心,那老哥儿就只能大喊救命,让邻里来搭救老哥儿了。” 看着刘麻子似笑非笑的脸,李阿牛差点没忍住一拳头给砸过去,脸色变了数遍,最后只能换上笑脸,松开了刘麻子的手,还装模作样地拍了几下,这才开口说道:“刘哥这是啥话,小弟平时蚂蚁都不敢踩,那能有什么杀心啊,您这话可多少有点诛心了。” 刘麻子也不在意,算了算时间,也有点着急了,看李阿牛没了杀心,连忙连推带搡地把李阿牛推进了院子,探出头看了两圈,见没人,这才把门给关上了。 李阿牛看着刘麻子进了院子,也不着急了,就那么由着他在自己家鬼鬼祟祟地忙活着,也不搭手。他今天倒要看看这刘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麻子忙活完了,口干舌燥的,看院里石桌上有一壶水,端起来就往嘴里倒,一口气喝了半壶,正要说话,听到一边屋里有动静,赶紧以眼神示意李阿牛。 李阿牛等得有点着急了,看到刘麻子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家里俩老不死的,不会乱嚼舌头,你放心说你的。” 刘麻子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看李阿牛不耐烦了,也不敢再多嘴,赶紧把事给说了出来。 “阿牛老弟啊,九爷应该是熬不过今晚了,你知道不?” 一句话,说得李阿牛差点没忍住杀人,手抖了好几下,这才笑着说道:“他九爷死没死关我啥事啊?又不是我爹娘老子。” 刘麻子也不拆穿,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要是扒开了,说不得就出事了。 “对,对,这事儿是跟阿牛兄弟你没关系,可跟老哥儿我有关系啊。” 李阿牛眯起了眼,笑着说道:“那不知刘哥你来找我是因为啥啊?” 李阿牛打定主意,这不要脸的要是来讹诈自己的,那就别怪自己手黑了,反正一条命是命,两条也是命,老子豁出去了。 眼瞅着李阿牛要翻脸,刘麻子也不卖关子了,赶紧实话实说:“九爷有个箱子,胳膊长,俩巴掌宽,里边全是碎银子,老哥儿我亲眼见过。这九爷活着的时候,大家伙都知道,那是全靠老哥儿我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如今九爷要死了,那九爷留下的东西老哥儿我拿走,合情合理吧?” 这刘麻子是啥德行,全小镇都知道,他图的啥,大家伙儿心里也清楚,李阿牛虽然看不起这个刘麻子,却也不说透,只是点了点头,等着刘麻子的下文。 “这九爷一死,老哥儿这不就发财了?一想到阿牛兄弟你这个好兄弟如今连媳妇儿都没娶上,老哥儿我是急的心如刀绞啊,这不,大半夜的就来给兄弟送银子来了?” 听刘麻子说到这儿,李阿牛都快吐了,可还是得忍着,连忙赔上了笑脸。 “哎哟喂,谢谢老哥厚爱了。” 刘麻子不搭话,那脸跟变色儿一样,突然就换上了一个悲愤欲绝的样子,泫然欲泣,看得李阿牛一阵反胃。 “老哥儿本来去拿银子来看兄弟来着,谁知道被人捷足先登,如今不仅占了老哥儿的银子,连九爷的房子也给占了,老哥儿只能空手来看阿牛老弟你,老哥儿对不住你啊。” 李阿牛听到这儿,一脸的怒气不似作伪,张口就说:“这是谁啊?竟然这么过分?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知道刘麻子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可是一想到不仅可能拿到白花花的银子,更关键的是刘麻子说能把九爷的事儿压下去,李阿牛就顺着刘麻子说了下去。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丧门星,从小克死爹娘那个。”刘麻子看李阿牛接话了,赶紧说道。 李阿牛瞪大了一双眼,不可置信地问道:“谁?丧门星?住狗窝那个?” 刘麻子连忙点头。 “老哥你玩我呢?别跟我说你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抢不过啊。” 李阿牛觉得刘麻子这是在拿自己开涮,一个大男人抢不过一个孩子,说出去得笑掉大牙。 刘麻子没说自己一个人不敢明强,而是继续哭着喊道:“阿牛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这丧门星会妖术,昨晚我亲眼看见这小子坑害了九爷,所以我才不敢跟他抢啊,只能来找阿牛老弟你,借一借你的一身正气,来破了他的妖术啊。” 李阿牛听到这儿,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刘麻子,而刘麻子也正眼泪汪汪地在给他使眼色,李阿牛心里鄙夷刘麻子胆小怕事,脸上却犹豫了一下,随即换成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此事当真?九爷可是看着我们从小长大的啊,这小子居然敢下此毒手,真是狼崽子一个,走,找他去。” 李阿牛也想明白了,这刘麻子是胆小怕事,不敢一个人明抢九爷东西,所以想找个人陪着一起干,估计昨天他正巧看到自己行凶了,觉得有自己把柄了,这才想着找自己一起干。 想清楚了刘麻子的打算,李阿牛是真心动了,这件事运作得当,不仅自己没啥事了,说不得真能发一笔大财。想到这儿,李阿牛咬咬牙,这件事就这么做了。 想通了一切,李阿牛对刘麻子就热情了很多,马上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拉着刘麻子就要往陆阳生的狗窝走去。 刘麻子看搞定了李阿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现在那丧门星就在九爷家,咱们静悄悄地去,别打草惊蛇。”说完这句话,刘麻子率先走了出去,李阿牛紧随其后。 俩人出门远去,鬼鬼祟祟的,宛如正在两只偷食儿的老狗。 天上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wap. /132/132653/30959923.html 第二十九章:人呢? 李阿牛和刘麻子俩人鬼鬼祟祟地离开李子巷,不一会儿就到了公孙巷巷口。已经能看到九爷门口了,李阿牛停了下来,刘麻子见李阿牛停下来,也止住了脚步,小心地问道:“阿牛兄弟,怎么了?” 此时的李阿牛满头汗水,说话都有点颤抖。 “刘哥,你确定老。。。。。。九爷已经死了?” 刘麻子眼珠子转了转,觉得十有八九九爷已经死了,就十分肯定的对李阿牛说道:“我的好兄弟诶,这事儿老哥还能骗你?千真万确啊!老哥可是看着老头子咽气儿了才找得你啊。” 刘麻子前边说的万分肯定,后边眼睛里就露出了凶光。 “况且,老头子就算没死又怎么样?老爷子这么大了,儿孙没在身边,活着也是遭罪,咱俩作为老爷子的后辈,合该送老爷子一程。” 刘麻子说完话,就要继续往前走,却被李阿牛一把抓住,刘麻子不解地回头看了看李阿牛,却被李阿牛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李阿牛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刘麻子,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凶光,差点把刘麻子吓死。刘麻子转眼就明白了李阿牛眼里的意思,赶紧张口解释。 “阿牛兄弟,我的大兄弟诶,咱俩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儿谁也跑不了谁,我再怎么都不能坑了我自己吧?你把心放宽了,只要东西到手,咱俩五五分,后路我都想好了,要是出了事儿,就全甩给丧门星,只要咱俩咬死了口供,再随便掏点钱给九爷把后事给办了,就没人会为了个没爹没娘的丧门星找咱俩的麻烦,镇上的人说不得还得夸咱俩仁义呢,到时候丧门星被浸了猪笼,咱俩得了钱财,万无一失啊。大兄弟诶,你就信我吧,保证万无一失。” 李阿牛听到这里,脸色才好看了一点,随后说道:“可以按你说的办,但是东西得四六分,我六你四,毕竟脏活全是我做的,老家伙的后事我也不管,毕竟我要是出钱那不是摆明了有问题?真拿别人都当傻子了?” 刘麻子听到这里,整个人差点跳起来,随后压低嗓音怒气冲冲地冲着李阿牛喊道:“李阿牛,没你这么黑吃黑的,要不是老子,你能知道这笔钱?况且九爷还是。。。” 刘麻子话没说完,就赶紧闭嘴了,原来在刘麻子说话的时候,李阿牛随手拿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正在那上下抛着耍玩。 刘麻子咽了口唾沫,赶紧改口。 “九爷的公道全靠阿牛兄弟你讨回来,你拿大头是应该的,应该的。”刘麻子心里都快把李阿牛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了,脸上还只能赔着笑。 李阿牛见刘麻子识趣,也就不吓唬他了,扔掉手里的石头,也不理那边低头哈腰的刘麻子,脚步沉稳,大踏步向九爷家走去。 刘麻子说得对,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小屁孩儿,就算是都宰了,那又怎样?有了钱啥事摆不平? 见李阿牛动了杀心,刘麻子赶紧跟上,心里暗暗嘀咕,想要黑吃黑?看谁笑到最后吧,一头傻蛮牛,还想斗得过小爷儿?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径直向九爷家走去。 等俩人来到九爷家门口,刘麻子想要从门口看一下里边,好确认一下情况,却被李阿牛一下扒拉到了一边,一脚就踹开了院门,大踏步向里屋走去,刘麻子无奈,只能跟着一起进去,可屋里的情况直接让人傻了眼。 只见屋里乱糟糟的,明显是被人翻检过,九爷穿着一件崭新的寿衣,平躺在还算完整的小床上边。除此之外,整个院子再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而刘麻子说的丧门星根本不在屋里。 见到了死人,李阿牛还好,毕竟是药铺里的伙计,胆子还大,所以显得有些无所谓,就是有些心虚。刘麻子就不行了,见九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被自己气死的父亲,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李阿牛本来就看不起刘麻子,见刘麻子这怂样更是恼火,揪着刘麻子的脖领子就往外走,边走边骂:“你个怂包,没见过死人啊?屋里这么乱,那丧门星肯定是偷了钱就跑了,咱俩得赶紧去追,不然今晚就白忙活了。” 刘麻子知道屋子里是自己翻得,这事儿他没敢跟李阿牛说,可李阿牛说的不是没道理啊,要是钱被陆阳生偷走了,自己这不是白忙活了?都说这钱是英雄胆,一说到钱,这刘麻子就来劲儿了,也不用李阿牛拽,整个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拖着李阿牛就往外跑。 等李阿牛和刘麻子到了门口的时候,刚刚还能看见的月亮已经看不见了,大街上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人影,天上电闪雷鸣的,眼看就是一场大雨,刘麻子想了想,对李阿牛说道:“阿牛兄弟,这不行啊,那小子偷了钱,肯定不会回他那狗窝了,现在眼瞅着就是一场大雨了,这大晚上的,看不清人影,咱谁也不知道那小子会躲哪去,等这小子把钱藏起来了,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李阿牛心急如焚,听刘麻子这么讲,不耐烦地吼道:“那你说咋办啊?” 刘麻子咬咬牙,立马回道:“喊人,让大家伙一起找,就说九爷临死前要把遗产交给咱俩,好让咱俩帮忙办理后事,结果陆阳生这狼崽子趁我外出找你的时候闯进来害死了九爷,还偷走了所有的钱,如今不知道跑哪去了,让大家伙儿一起给找找。” 听着刘麻子这不靠谱的计划,李阿牛狐疑地问道:“能行吗?” 刘麻子是真急了,破口大骂道:“你他娘还有其他的计划吗?钱都被那小子拿走了,再晚点等他藏起来咱俩都等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吧,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个混蛋,到时候钱的事咱俩再想个办法就行了,拿不到钱说啥都没用。” 李阿牛听了,也觉得在理,咬了咬牙,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然后俩人就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杀人啦!有人杀人了!九爷被人害死了!” “来人呐,九爷不行了,街坊邻居帮帮忙啊!” “丧门星耍妖术害人了!九爷被害死了,大家伙帮帮忙,给九爷讨个公道啊!” 大半夜的,俩人如同叫嚣的乌鸦,打破了整个镇子的平静。 在乡镇里,邻里街坊或多或少都沾亲带故的,只要没啥大的矛盾,出了事都会互相帮个忙,以前陆阳生家里刚出事的时候,也有街坊邻居帮忙过的,只不过后来实在是帮不起了,再加上他后来的名声太差,自然就没人帮忙了。九爷活着的时候,人品不错,再加上跟孩子们玩得好,教过人学问,也帮了邻居不少忙,邻居多多少少都会念点情,所以在听到九爷出事儿以后,公孙巷但凡是家里有青壮的人家,都有人衣服都没穿好,拿着锄头柴刀就跑了出来,拦着大喊大叫的刘麻子和李阿牛问到底啥情况。 李阿牛心里有鬼,说话支支吾吾说不清,刘麻子见状,赶紧大哭了起来,按照先前的计划,大声控诉着陆阳生如何不是人。街坊邻居听完,赶紧去看九爷的情况,等看到九爷真的去世了,一个个怒不可遏,点起火把就开始找人。 人群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整个镇子都加入了进来。 ———— 落仙镇本身就不大,也因为和外界交通不便,所以小镇根本没有什么县衙官府的,有事情一般都是找族长和族老解决,这些人除了族长是李氏族长,几乎代代相传以外,其他的都不一定是落药街的大姓门户,但肯定是小镇辈分最高,声望最好的老人。 以前九爷据说也是乡老之一,只是九爷上了岁数后,就不再管镇上的事情了。 落仙镇如今的族长叫李成远,如今岁数也不小了,办事却还公正,谁家里办红事百事的,都少不了他老人家。 这天族长已经歇息了,却听见外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老妻不耐烦地催促下,李成远只好无奈地穿了衣服,喊着“来了来了”,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刚打开门,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借着一闪而过的闪电,李成远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只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正跪在离自家门前不远的地方,抱着一个盒子,见李成远开了门,先是磕了几个头,才抬起头让李成远看清了面容。 这个孩子正是陆阳生。 族长见着半夜敲门的人是陆阳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李成远挺喜欢陆阳生这孩子的,年纪不大,却从不求人,父母走得早,孩子却没变成街头的二愣子,也没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很难得啊。可惜就是名声太差了,背个丧门星的名头,让人想帮也不敢帮。 李成远没问陆阳生要干什么,以为陆阳生半夜来是饿得实在活不下去了,想来求个活命。想起厨房里还剩点窝窝头,就对陆阳生说道:“娃子,族长爷爷实在没法子帮你太多,你等会儿,屋里还剩点窝窝头,爷爷给你拿来,你先垫垫肚子。” 李成远说完就要转身回屋拿。 “族长爷爷。” 陆阳生带着哭腔喊住了要转身的李成远,李成远不解地望向了这个娃子。 “阳生不是来讨吃的,而是有件事要求您帮忙。” 李成远有些为难地看着陆阳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陆阳生看出了李成远的为难,赶紧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族长爷爷,公孙巷的九爷走了,小子当时正好在旁边,九爷把后事托付给了小子,可小子什么也不懂,也是不祥之人,不敢做这种事,只能把事情托付给族长爷爷了。” 陆阳生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盒子打开,只见里边满满当当的全是碎银子。 “这是九爷留下来办理后事的钱,小子一文没拿,现在全给族长爷爷,只希望族长爷爷能把这份钱花在该花的地方,最后给小子留一身孝服,小子答应过给九爷披麻戴孝的,不敢违约。” 听说九爷走了,李成远有些难以置信,摸着心口后退了两步,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李成远恢复正常后,眼神痛苦地看向了盒子,是九爷的,没错。随后看向了盒子里,居然满是银子。李成远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没错,全是银子。 知道九爷有钱,只是李成远也没想到九爷会这么有钱。 李成远为难地说道:“娃子,这钱花不完啊。” 陆阳生没把九爷去世前说给自己的话全说出来,而是换了种说法。 “多出来的钱族长爷爷先放祖祠吧,等九爷后人来了再还给人家。” 李成远想了想觉得可行,本来想答应,可看了看陆阳生,还是有些为难,只是多少有些说不出口。陆阳生心领神会,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话。 “族长爷爷放心,小子不会出现在九爷的葬礼上边,等九爷葬礼结束了,小子再去守孝。” 族长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下来了。 ————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人点着火把,吵吵闹闹地向族长这里跑来,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狂风骤起。 秋末本不该有暴雨,今天却有些反常。 深秋时节,狂风骤雨,顷刻而至。 wap. /132/132653/30959924.html 第三十章:人间浩然气 小道士,也就是神算子,在进了村里以后,被村民们拥簇着,直接去了祠堂前的空地上。只见空地前一群妇女正在忙忙碌碌,杀鸡的杀鸡,择菜的择菜,好不热闹,一排排桌子已经摆好了,几样可口的凉菜就摆在上边,神算子闻了闻,就一个字儿,香。 老儒士看了一眼神算子,见他口水都咽了好几口了,只能叹了口气,对着他说道:“道长远道而来,本该隆重接待,只是小镇刚刚遭遇兵变,实在是没什么好招待的了,道长凑合凑合,粗茶淡饭的,莫要责怪。” 神算子听了老儒士的话,赶忙擦了一下嘴巴,回道:“不嫌弃,不嫌弃。”一脸的穷酸样,就差把我是骗子几个字儿摆在脸上。 老儒士挥了挥手,就有村民去吧把凳子摆好了,等众人忙活完,转头对神算子说道:“道长先坐,先吃点菜垫垫肚子,酒肉马上就来。” 神算子听了老儒士的话,也不见外,嘴里说着“老衲。。。不对,是贫道失礼,贫道失礼了。” 神算子说完这句话,那是真不见外,啪的一下就坐在了板凳上,拿起筷子就要兼着凉菜往嘴里塞,倒不挑食,捡着啥就要吃啥,只是还没等他塞进嘴里,老儒士又说话了。 “道长且慢,这圣人曾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道长远道而来,当是一等贵客,如今道长已自报名号,我等却还未曾自我介绍,多少有些失礼了。还望道长勿怪。” 听老儒士这么说,神算子只能放下手里的筷子,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抽了抽鼻子,这才打了个稽首,说道:“是贫道失礼了,忘了问夫子贵姓,甚是不该。却不知夫子贵姓?” 老儒士摸了摸苍白的胡须,微笑道:“老夫姓周,名周成,字守德,道长叫老夫守德就好。” 神算子耐着性子,听儒士报完名号,赶紧接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久仰久仰”,然后不等周成开口,就又要夹菜入口,没想到老儒士又说了一句话。 “道长远道而来,当以酒接风洗尘,如今只有菜而无酒,怠慢了。” 周成说完,对着身边两个村民说了一句话,就见两个村民匆匆走了,应该是搬酒去了。 两次被人打断吃饭,神算子是真的欲哭无泪啊,丧着一张脸说道:“夫子,贫道腹中空空,能否先吃点东西?” 周成笑眯眯地看着神算子,没怎么开口,却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正是周夫子的声音。 “后生,走吧,这里的事情你解决不了,刚刚是老夫孟浪了,害了你小子,所以等会儿老夫会设法帮你出去,出了小镇,立马往北走,别回头,否则后果自负。” 神算子神色一僵,咽了口唾沫,随后脸色又恢复正常,压低了嗓音说道:“贫道可是道祖门下弟子,降妖除魔乃是拿手本身,如今还未见妖魔,怎么能逃离呢?这不是丢道祖他老人家的脸吗?” 说话的同时还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眼中的渴望毫不掩饰。 周夫子看这道士有些不识好歹,多少有些生气了,怒斥道:“后生,听劝,别觉得自己是修士就可以在人间为所欲为,你看不透小镇的真实一面,破不了这个局的,留下来只是找死。” 神算子耳边响起周夫子的怒斥,抬头看却见周夫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才知道遇到高人了,脸上立马满是汗珠,手脚都发抖了。 “等会儿老夫让你跑的时候,你赶紧跑,实在饿的话,拿两个馒头,等跑出了小镇,多念两遍道德经再吃,记住了,跑的时候别回头。” 神算子艰难地点了点头,夫子看着神算子,笑了笑,轻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后生,跑!”夫子说完,一股浩然正气从夫子身上散发出,遮住了整个小镇,正在忙碌的村民都两眼呆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听到周夫子喊跑,只见神算子站起来拿了两块馒头,还在嘴里塞了一块,噌地一下就跑了出去,一路上果真是头也不回,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小镇。 等看到神算子跑出了小镇,夫子才闭上了眼,脸色苍白,远远看去就像在休息一样,只是身躯有些模糊了。 夫子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本以为有圣人出世,没想到居然是个初入修行门槛的江湖骗子,这霞官镇,莫非真的得沦为妖魔腹中美食?圣人,我该怎么办?可否教我” ———— 镇上的村民在周夫子闭眼后也都恢复了正常,只是似乎丢失了记忆,各自面面相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祠堂门口,还摆了这么大阵仗。 抬头看天色已晚,众人想起小镇还在闹鬼,妈呀一声作鸟兽散了,各回各家,在自家屋子里盖着被子瑟瑟发抖,只以为又是鬼怪作祟。有些人逃跑之时,看周夫子在睡觉,几个人喊了几声喊不醒,索性就背起夫子背回了自己家中。 小镇顿时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 按理说应该已经跑出小镇的神算子,如今正闲庭信步地走在慌乱逃窜的人群里,如同逛街,还时不时喝口小酒,只是无人能看见罢了。 ———— 小镇其实没有活人了,镇口那个水坑,其实就是小镇所有人的埋骨地,只是小镇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已。 因为地府的勾魂使者来得太过低级,小镇又有古怪,所以才不敢进村,只能在镇口等下边再派人来支援了。 在地府没有新的勾魂使者来之前,这里只能维持现状。 神算子走到村民们正在做的食物前边,看了看,是真正的食物,只是阴魂做的食物,多少带了阴气,若是凡人吃了,多少会折损寿元,刚踏入修行的人吃了,或多或少会折损修为。 “即使死了,也未曾想过害人,至圣先师,这就是你的所谓的教化吗?”道士喃喃自语,似有所问。 神算子当然不是道士的本名,甚至连他道士的身份都是假的,他真名是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在那个地方,仙人们称其为——剑圣,这个剑圣当然不是人间武者之间的互相吹捧,而是指他的修为,剑圣,真正的圣人境,整个人间修为的最高境界。 而他,人族唯一的剑圣,人间圣人境强者或许不少,可能与他齐名的,唯有三教祖师。 神算子看着周夫子如今所在的院子,突然想起了那个身高九尺,腰佩德剑,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的那个老头子,同样是读书人,那位的脾气可不太好,不仅能打,嘴上的功夫更是了得,是少数能压得住他的几个人之一,不是武力,是嘴皮子。 “夫子,你的后辈,对得起你的教诲。” 神算子先是对着周夫子那里拜了一下,又转身对着北方拜了一下,不是道门稽首,而是正统的儒家礼。 圣人行那凡间礼,天地虽无声,天道却振荡不止。 远在问心关外镇守魔界大门的至圣先师,突然心有所感,右手的戒尺敲在左手手心,说了一个字:“善”。 神算子像是听到了至圣先师的话,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小镇。 人间事得由人间人解决,到了他这境界,随手干预人间会有大因果,所以小镇的事情虽说他能随手解决,却不能出手,就像是至圣先师出手,也只是让那个周夫子心湖重生浩然气,其他的就算是至圣先师也无能为力了。 没关系,师兄不是凡间人了,师弟还是嘛,将来代师收徒了,带着小师弟走一趟就好了。 见识过了人间鬼事,神算子心情不错,忽然想到,既然至圣先师开口了,要不要再找一下道祖打个秋风? 神算子心里盘算着,露出一个很贱的坏笑。 ———— 送出了那个涉世未深的小道士,周夫子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只是陡然间一股浩然正气自他心湖间的文字中溢出,瞬间补好了他支离破碎的阴魂。周夫子睁开眼,不解地看了看恢复正常的魂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始作俑者,此时正在镇北的树林里,打着坐,无比虔诚的对着馒头,心底念着道祖的名讳,口诵《道德经》。 此时也就是身边没人,若是身边有人,肯定得为道士的虔诚感动。 道士念着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奸计得逞的坏笑。 问心关外,有人魔十八关,有一关叫无为关,是道祖闭关之地。本来神游天外的道祖,忽然收回了心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右手拂尘一挥,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道祖闭关的茅屋内。道祖看了看这道身影,开口道:“你要去人间耍,那就好好地耍你的去,你那死门关老道也给你帮忙看着,怎么还来烦老道?” 神算子睁开眼,伸直了双腿,调皮地说道:“我现在的身份可是道门弟子,有事了不找你这个老祖师,还能找谁啊。” 道祖无奈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以你的修为,那一声声经文如同那和尚敲钟,直接在老道耳炸响,关键你还无比虔诚,让老道想不听都不行,烦人得很那。你说你又不是真正的道门弟子,这么烦老头子作甚?” “怎么不是了?” 神算子听到道祖这么说,张口就反驳。 “我恩师可是正宗道门弟子,我身为他的徒弟,怎么也算半个道门弟子吧?” 这个浑不懔每次有事都是这套说辞,道祖也不理他,直接开口问道:“说说吧,什么事情?说完了赶紧走,每次见你这小子,都得坏了老道心境。” 听道祖这么说,神算子就知道这是祖师松口了,赶紧盘腿坐好了,开口问道:“道祖,您老人家跟天道熟,算一下,我师父他老人家到底什么身份?” 剑修杀力天下第一,可对天道的推演,真心比不过道门。 听这小子这么说,道祖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每过几年就问一次,烦是不烦?跟你说过几回了,他就是个普通人,当年已经魂飞魄散,彻底陨落了。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吗?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神算子听完道祖的话,伸直了腿平躺在地上,无奈说道:“我就是不明白,你说我都什么修为了,怎么还能做梦呢?前两天突然梦到老头子跟我说要我去收一个小师弟,还让我做护道人。这不是扯吗?我都几千年没做过梦了,突然梦到个这,差点给我吓死。” 道祖皱着眉头,掐指算了算,实在是算不出来什么,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神算子也是知道这个结果,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本来打算起身就走,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坏主意,眼珠子忽然转了转,对着道祖说道:“道祖,您看我这现在当道士,连一顶鱼尾冠也没有,您是不是。。。” 没等神算子说完,道祖就撤了法术,继续神游天外去了,神算子诶唷一声,醒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不给就不给,咋还赶人呢?” 拿起地上的馒头,神算子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嘟囔着:“不给是吧,那我就天天烦你,我烦死你。反正我现在是道门弟子,每日做功课那是必须的事情,谁也不能说我啥不是。” 没等神算子说完,一顶鱼尾冠从天而降,他赶紧伸手接住,脸上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道祖的声音在他心湖响起:“既然要扮道士,那就好好起一个道号。拿了老道的鱼尾冠,可莫要像如今这般不伦不类的,丢的可是我老道的脸。” 神算子赶紧打了一个稽首,以心声回道:“改。必须改。道祖让改什么,我马上就改。” 久久听不到回声,神算子又低声喊道:“道祖?老头子?” 还是没回声。 神算子这才放下心来,转着手里的鱼尾冠,开心极了。 马上要有小师弟了,打扮不能太寒酸不是? 走咯,收小师弟去咯。 神算子哼着小曲,摇晃着“天机神算”的招牌,缩地成寸,眨眼就到了一个大结界旁边,敲了敲,不错,还挺结实。 “小道来求个机缘,主人家能否开门迎客?” 神算子说完,整张脸都贴在了结界上,等着回应,只是等了好久,也没人回应,只好再问一遍,还是无人回应。 “主人家既然不愿,那小道。。。”说到这里,神算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就只好做那恶客,不请自来了。” 说完这些,神算子靠着结界两手一扒,挺结实一结界就被扒出来一个一人高的大洞。拍了拍手,神算子满意极了。 回头看了一眼霞官镇,鬼雾弥漫,却有灯光点点,亮如明月。 人间万千灯火,当真好看。 神算子笑了笑,一步踏入结界,结界裂缝也恢复原样。 装死?何必呢,小道对你又没兴趣。师傅要收小弟子,自己这个做师兄的,怎么也得把把关不是? wap. /132/132653/30959925.html 第三十一章:恶客临门 在落仙镇外某处,空间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一个一人高的裂缝从涟漪处浮现,裂缝里黑洞洞的,看得让人头皮发麻。忽然,一条腿从裂缝里先伸了出来,四处探了探,就像是凡夫俗子走夜路下台阶,看不清路的时候只好用脚探路。等确定了脚下是大地以后,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小道士突然从裂缝里蹦了出来,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什么人,这才摸着胸口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还好还好,没有人看见,要是有人看见这番景象,小道想要骗几个大姑娘小闺女看看手相估计都没人敢看了。” 道士出来以后,随手一挥,身后的裂缝瞬间恢复原样。道士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大山挥了挥手,笑着喊道:“道友,小道师傅来了脾气,要从你这儿收个小徒弟,有道是师傅有事,弟子服劳。小道作为师傅最不成气候的弟子,自然得跑一趟了,如今不请自来,道友原谅则个?” 话说得客气,可事儿做的多少有些不地道,就像是家里来了窃贼,明知家里有人,还把门给撬了,然后当着主人的面说“你家有好东西被我看上了,所以我就不请自来地亲自来拿了”,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欺负人了。 道士说完,往一只手上吐了口唾沫,往耳朵上搓了搓,就当是洗耳了,然后顺势捂在耳后,做聆听状,等了许久,见无人回应,小道士又扯开嗓子喊道:“道友这是同意了?” 自然还是无人回应。 道士咂巴了一下嘴,暗道可惜了,主人家不露头,没法敲竹杠啊。这一副得了便宜还嫌不够的恶心样子,看得结界主人差点忍不住跳出来和这个无耻之徒决一死战。 这个无耻的道士自然就是神算子了。 神算子看主人家不愿意待客,就扭着屁股屁颠屁颠地向山下的小镇跑去,手里拿着酒葫芦,跑几步就喝一口,不一会儿就有些脚步踉跄了。 等神算子跑到半山腰,看见小镇忽然人声鼎沸,四处皆有火把亮起,嘿嘿一笑,迷迷糊糊地唱着一首小曲儿继续下山去了。 “这也怕,那也怕,谁道人心最可怕,这也恨,那也恨,唯独恶人不敢恨,生也难,死也难,生生死死真为难,人心皆有一杆秤,缺斤短两是良心。。。” 小曲儿有些不伦不类,道士也不在意,就这么踉踉跄跄地下山了。 等神算子下到山脚,进了小镇,没走多远,天上就开始下雨了,被雨水一浇,道士多少有些清醒了,看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家能躲雨,倒是有一个小院子,里边只有一个小茅草屋,还没什么灯火。 神算子站门口喊了两声:“主人家可在?” 见屋里没人回应,神算子就直接推门而入,进了屋子,嘴里忍不住啧啧出声。 好家伙,屋顶矮的他只能弯着腰进来,屋里除了一张石桌和一个还算完整的米缸,当真是家徒四壁了,这房子还真是还不如一些破庙里的东西多。 小师弟这日子过的是真惨啊。 神算子也不管了,屋子能遮雨就行。 看到旁边有一堆干干净净的茅草,道士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有呼噜声响了起来。 反正小师弟家就是自己家,客气个啥? 在道士睡觉这会儿,屋子真正的主人,此时已经被整个小镇的人围了起来。 举世皆敌。 ———— 陆阳生刚把手里的盒子交给李成远,就听见身后各种嘈杂声响起,火把连成一片,将小镇照得亮如白昼。 原来是李阿牛和刘麻子看天要下雨了,怕镇上的人不愿意再大半夜的冒雨给自己找人,就鼓动大伙儿来找族长来了。 俩人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得先把罪名嫁祸到陆阳生身上,然后把九爷遗物和宅子先安到刘麻子身上,这样俩人才能慢慢找陆阳生算账,也不用担心他跑路了。 李阿牛和刘麻子想得挺好的,等带着人快到族长家门口了,却远远看见族长家门口有人,等走近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大喜。居然是陆阳生,这小子居然就在族长跟前! 李阿牛手脚快,三步做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陆阳生,开口就说道:“你这个杀人劫财的白眼狼,居然还敢来找族长?真是好胆!” 刘麻子动作也不慢,隔老远就小跑两步,等快到族长面前了,砰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刘麻子脸色一变,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大晚上没看清,地上有石子儿,这一下膝盖估计不能看了。 既然哭了,那就不能浪费,刘麻子指着陆阳生声嘶力竭地喊道:“族长,你要帮我们做主啊,陆阳生这小子,不仅偷了九爷的钱,还害了九爷的命啊。九爷如今尸骨未寒,族长你得为我们做主啊!” 看刘麻子哭得凄惨,李阿牛多少有些佩服这刘麻子了,说哭就能哭得出来,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李成远还未说话,镇上的人已经围了上来,纷纷指着陆阳生破口大骂,特别是那些受过九爷帮忙的人,脸色狰狞,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恐怖。 陆阳生扫视了一圈人群,没有说话。 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在知道有人偷东西没偷成以后,陆阳生就猜到了可能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李成远脸色铁青,挥挥手压下了骚乱的人群。村民见族长要说话了,也安静了下来,静待族长发话。 李成远对着人群说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什么吵,还要不要规矩了?发生了什么事?谁来说一下?” 刘麻子刚要开口,就被李成远冷冷地瞪了一眼,吓得刘麻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再不敢多嘴。 见没人说话,住在九爷家附近的一位老人站了出来,大致说了一下经过。只说大家伙听到李阿牛和刘麻子说九爷遇害了,凶手是陆阳生,大家伙也看过九爷的样子,九爷确实过世了,所以大家伙就来抓凶手来了。 等听完老人的话后,李成远看了一眼陆阳生,陆阳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李成远又转过头问刚刚说话的人:“九爷屋里啥情况你看过了?” 那人回答道:“族长,我亲眼看了,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确实像是被抢过,就连九爷睡的床也像是被翻过,只是应该是后来有人整理。” 李成远听到这里,打断了那人的话,皱着眉问道:“你把九爷屋里的情况给我说一声。” 那人看族长有些生气,小心翼翼地说道:“九爷穿着一身寿衣,应该是九爷以前做的,身下床铺很乱,但是应该被人整理过。” 听到这里,李成远挥了挥手,让那人不要再说了,回头对着李阿牛和刘麻子说道:“你俩先发现九爷故去的?那你俩给我说说大半夜的你俩去九爷家干吗?” 李阿牛毕竟还不到二十,李成远身为族长,在镇上几乎一言九鼎,那个孩子见了不害怕?如今被族长追问,再加上做了亏心事,李阿牛满头大汗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刘麻子还好,眼珠子转了转,立马就想好了理由,开口就带着哭腔。 “族长啊,九爷不是受伤了?我这不是看怕九爷出事?心里放不下,就去看了看,谁知道。。。呜呜呜” 刘麻子遮着眼睛,心里也在打鼓,悄悄偷看了一下族长,见族长脸色发青,就等着他说话了。 刘麻子这时候也不敢拖延,继续说道:“看九爷出了事儿,我就赶紧去找阿牛兄弟了,毕竟天晚了,药铺不一定开门,只能找熟人试试。阿牛兄弟听说以后,也是心急如焚,赶紧来帮忙,可谁知道九爷这时候已经。。。” 说到这里,刘麻子咬咬牙,膝盖又在地上使了使劲,顿时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周围人看刘麻子哭得厉害,也心有戚戚然,低声哭了起来。 雨下得有点大了,却没人回家躲雨,火把在雨中明灭不定,照得人脸都有些扭曲了。 族长听完,又对着李阿牛说道:“你说说,怎么不去药铺找人?为什么说陆阳生是凶手?” 李阿牛满头大汗,彻底慌了神,只是突然想到了掌柜的对陆阳生说的话,这才开口说道:“九。。。九爷说了,不让药铺的去给他看病,我跟刘哥担心九爷生气,就没去药铺找人,想着自己去帮帮忙,谁知道去了以后已经迟了,我想起来陆阳生傍晚来过九爷家,九爷白天好好的,晚上就不行了,就觉得肯定是陆阳生干的,所以。。。” 听李阿牛这么说,刘麻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抬头偷偷看了看李成远,见李成远脸色依旧不好看,心里立马没底了。 李成远闭上眼停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淡地说道:“一群笨蛋,还不如我这个老糊涂,你们谁杀完人行完凶还要给人穿寿衣?还整理床铺?跑都来不及吧?你们倒好,听风就是雨,大半夜被人当枪使?糊涂,都给我滚回家去。” 众人听族长这么说,这才发现不对劲儿了,一个个在下边窃窃私语起来。 刘麻子听族长这么说,顿时急了,也顾不得哭了,赶紧更咽着说道:“九爷寿衣是我穿的,我穿的啊。族长你可不能偏袒凶手,而且九爷的钱也不见了,肯定是被人抢了。” 李成远听刘麻子说完,勃然大怒。 “九爷出事了你不先找人抓凶手,先给九爷穿寿衣?你真当我老糊涂了?还有,你怎么知道九爷钱不见了?” 刘麻子脸色大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又哭了起来。 族长叹了口气,没追问下去,而是指了指手里的盒子,说道:“瞅见没有,九爷的钱在这儿,是九爷让陆小子给我送来的,让老头子帮忙安排后事用的,都在这儿呢,不用找了,回去吧,明天大家搭把手,先给九爷把后事办了,等九爷走了,咱们再说这件事,成不?” 李成远话刚说完,手里的盒子就被人抢走了,吓得他赶紧回头,见是自家婆娘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老婆子听外边吵得厉害,怕出什么大事,这才出来了,刚出来就听到自己老头子这么说,顺势就接过了李成远手里的盒子。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人被人当猴耍,有意思?都给我滚回去,有啥事明天再说,九爷也算是村里的老人了,谁要是让九爷走的不安生,小心他的皮。” 族长夫人年轻时候的泼辣可是出了名的,如今上了岁数,说话更是肆无忌惮,镇上少有人不怕的。 天上雨越下越大,火把都被浇灭了,众人淋了一个落汤鸡,早就想回去了。如今看族长这么说了,也不想大半夜地在这儿淋雨,就陆陆续续回家去了。 在落仙镇没人敢反驳族长的决定,况且族长说得还再理。 见人群散了,李阿牛和刘麻子脸都绿了,却不敢说什么,只能悻悻然地松开了陆阳生,灰溜溜地打算跑路。可他俩还没等跑呢,就听到族长夫人说道:“坏事少做点,多积点德把,不然小心下一代遭殃。李阿牛,跟你家掌柜的说一声,少做丧尽天良的混蛋事,小心遭报应。” 俩人被骂完,也不敢还嘴,只能加快跑路的速度了。 陆阳生冷冷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双手握拳,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一个陆阳生和族长老两口,陆阳生站在雨里,仰着头,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沾满了陆阳生的脸。 陆阳生没说话,恭恭敬敬地给族长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要走。族长老两口想要喊陆阳生进来躲会儿雨,却始终没说出口,族长夫人哎哟一声转身就去了厨房,拿了晚上剩下的几块窝窝头出来了,可陆阳生已经不见踪影了。族长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就拧了族长的胳膊,疼的李成远直吸凉气。 “你就不能拦着点陆小子?” 族长摇了摇头,没说话,拉着老婆子回屋了。 茅草屋里睡着的道士,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做了一个好梦,呢喃道:“人间灯火,是要比天上星辰更亮啊。” 说完转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wap. /132/132653/30959926.html 第三十二章:无赖道士 按照陆阳生最初的想法,等把九爷的钱交给族长以后,他还要继续回去给九爷守灵的,可经过刘麻子他们这么一闹,陆阳生再去九爷家就不合适了,所以陆阳生只能返回自己家。不过经过刘麻子这么一闹,估摸着也不会有人去九爷家闹事了,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秋天的暴雨,本就来得快去得也快,陆阳生还没到家,大雨已经停了。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雨过后,只穿单衣的陆阳生被冻得浑身发抖。尽管他已经修了仙,体内已经有了一丝灵气,可陆阳生终究是修真界的雏鸟,还达不到一飞冲天的地步,为了不生病,他只能加快回家的脚步。 等陆阳生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大开的院门,他表情不变,只是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向门口走去。 等走到屋门口,陆阳生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依稀看见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躺在自己睡觉的地方。屋内酒气冲天,让陆阳生鼻子难受的只想打喷嚏,赶紧退出了屋子,揉着自己的鼻子。 由于搞不清楚屋子里的人是谁,陆阳生想了想,没进屋子,而是转身进了厨房,厨房不大,除了一个灶台,就只能容下一个人坐着,不过好歹能挡雨,无处可去的陆阳生只能先待在这儿凑合一晚上。 陆阳生自嘲地笑了笑,人穷就这点好,不用怕人偷啥东西,先休息吧,等明天再看看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天越来越冷,陆阳生想休息却实在睡不着,只能坐起来修炼功法。这也是陆阳生这两天来的习惯,饿了、困了或者是冷了,陆阳生都会修炼功法,虽然能纳入体内的灵气少得可怜,但是在御寒抗饿这些方面的作用还是有一些的,最关键的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陆阳生只要开始吸纳灵气,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睡死过去,在山里采药的时候,因为这个差点出事。 如今睡不着了,正好试试。 ———— 陆阳生再次醒过来,是被一股米香给诱惑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人正在厨房烧火,那香甜的米香正从锅里传了出来。 “哟!小哥你醒了?正好粥快熬好了,本来想做顿干饭犒劳犒劳自己的,谁知道这家太穷了,米缸里只有这点米,也就勉强能熬一锅粥。再等等啊,马上就能吃了。” 那人见陆阳生醒了过来,也不跑路,更是不觉得尴尬,反而自来熟的打起了招呼。 陆阳生一下子清醒过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掐了掐自己的脸,没错,很疼,不是在做梦。那这家伙就是昨天睡在自己屋子里的酒鬼?陆阳生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家伙。 抱着怀疑的态度,陆阳生在神算子疑惑的目光中掀开了锅盖,好一锅浓粥,正在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陆阳生彻底傻眼了,瞪着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神算子,呆呆地问道:“都煮了?” 神算子觉得眼前的孩子有点傻,怕吓着孩子,就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蔼帅气的笑脸,轻松愉快地回答道:“对啊,都煮了,一粒米没剩。” 陆阳生拿锅盖的手青筋暴起,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你家?” 神算子听陆阳生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不知道是谁家,那自然就也是来蹭饭的人啊。所以他拿过陆阳生手上的盖子就要给锅盖上,嘴里还埋怨着:“还没熟呢,你想吃夹生饭啊?” 陆阳生又问了一遍,语气低沉了很多。 “这是你家?” 神算子盖上锅盖,随口说道:“不是啊,昨晚喝醉了,随便敲了个门,见没人我就进来了。我跟你说啊,这宿醉以后,一碗好粥下肚,那叫一个舒坦。” 陆阳生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睡在别人家,早上起来还吃了人家的米,还这么理直气壮? 神算子没发现眼前孩子已经很生气了,又蹲下去烧火,也不抬头,随口说道:“你也是来偷吃的吧?等我做好了咱俩一起吃,不用害怕,屋里没人,主人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呢,等咱俩吃完了,赶紧跑,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陆阳生听完神算子的话,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神算子,幽幽地说道:“这是我家。” 神算子烧火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抬起头,嘴角都有些抽搐。 陆阳生又说了一句。 “锅里的,是我三天的口粮。” 神算子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神算子咽了口口水,尴尬地说道:“那啥,小哥儿,粥好了,要不先吃饭再说?” 这次轮到陆阳生嘴角抽搐了。 听过各种尖酸刻薄的话,见过世态炎凉,受过各种欺负,陆阳生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么厚脸皮的家伙,陆阳生真的没见过。 看陆阳生不说话,神算子又说道:“那啥,小哥儿,我做的粥多,你一个人吃不了的,万一坏了就可惜了。” 陆阳生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厚脸皮,而且这家伙来历不明,自己一个孩子不能跟他轻易翻脸,只好败下阵来。 转身拿了一个碗,陆阳生没好气地说道:“家里穷,就一个破碗,你将就着先吃吧。” 神算子松了口气,随即笑着说道:“没事儿,你用,你用,贫道毕竟是客人,不好喧宾夺主,那啥,我用锅吃就行。” 陆阳生差点把手里的碗给甩这人脸上,实在是心疼碗,这才没扔。转身出去,从破水缸里拿了平时盛水的瓢出来,扔给了眼前这个厚脸皮,黑着脸说道:“你先用这个吃吧。” 神算子也不客气,结接过瓢说了一声:“无量天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陆阳生,就等开饭了。 对这个人陆阳生实在是不好说啥了,只能给他盛了一瓢,自己盛了一碗,蹲在地上开始吃饭了。 神算子也不觉得尴尬,端着瓢也不嫌烫,吹了吹气直接就吃了起来。 陆阳生看着手里没送出去的筷子,轻轻推了推神算子,神算子头都没抬,趁着喘气的工夫接过筷子,说了声“谢了”,然后就又开始了干饭。 陆阳生的锅本来就不大,做的粥本来就少,最后一锅粥陆阳生就吃了一碗,其他的全被神算子吃了。 看着正在收拾厨房的陆阳生,神算子多少有点尴尬,刚刚光顾着吃来着,现在撑着了,厨房还得主人家收拾,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啊。 “你不是我们小镇的人吧?” 陆阳生正在刷着锅,冷不丁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神算子正尴尬着呢,听陆阳生这么问,立马就来劲儿了,想要正襟危坐,但是肚子太涨了,实在坐不起来,只好就这么撑着两条腿回答:“贫道乃是云游仙人,四海为家,自然不是本地人。” 陆阳生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毫无仙人姿态的人,奇怪地问道:“贫道?你是道士?” 神算子挺了挺胸膛,可能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又立马松垮了下来,语气淡然地说道。 “贫道可是道祖的亲传弟子,测字儿、算命、看面相、看姻缘、看子嗣,那是样样精通,江湖人称活半仙,道号神算子,小娃儿,怕不怕?” 这一大堆话把陆阳生都听呆了,这么明显的江湖骗子都这么狂?这真是把自己当小孩儿了? 看陆阳生不信,神算子说了一声“你等着。”然后整个人就跑进了屋子,等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就穿上了一件道袍,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手里拿着一杆旗,上面四个字陆阳生恰好认识,是那“天机神算”。 神算子穿着这身,走到陆阳生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瞅瞅,这杆旗子,可是道门玄微真君的招牌,这可是一件仙兵啊,知道啥是真君不?不知道啊,那你看小道这身道袍,这可是左元道长的道袍,也是仙兵品级的重器,左元,知道是谁不?还是不知道啊?得嘞,那你看一下小道的头冠,小道这顶莲花冠,这可是道祖他老人家亲自给的,道祖你总听说过吧?” 听着眼前这个道长在这儿这个道长那个真君的,最后还说出了道祖,陆阳生是一句话也不信,骗小孩都不知道编好故事,怪不得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穷酸。 陆阳生哦了一声,随口说道:“那道长还真是厉害,就是不知道道长怎么称呼?来我家做什么啊?” 看眼前这个小孩不相信,神算子也是没辙,悻悻然地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贫道道号神算子,来你家就是个误会,昨天下雨,贫道又喝了点酒,鬼知道怎么就睡你家了啊。” 陆阳生歪着脑袋看着神算子,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我是小孩没错,可你也不能那我当傻子啊,这名字你糊弄谁呢? 神算子多少有点急了,张口说道:“贫道道号真的是神算子。” 话刚落地,屋外响起了一个晴天霹雳,吓了陆阳生一跳,抬头看了看,天气挺好的啊,怎么就打雷了呢? 再转头看神算子,神算子满头大汗,已经改口了.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俗家名字,小道俗名江归凝,你可以直接叫小道归凝。” 完犊子,道祖咋还生气了呢?老头子多少有那么点小气了啊。 念头刚起,又是一声惊雷,神算子,啊不对,是江归凝赶紧收起了心念。 听见又打雷了,陆阳生也不跟这个道士闲聊了,转身就向屋里跑去,嘴里不忘提醒道士。 “道长,要下雨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吧。” 江归凝没来得及拦住陆阳生,转头赶紧走,嘴里说着:“那贫道就先走了啊。” 还没等走出院门,陆阳生就从屋里出来了,黑着脸问道:“道长,能不能解释一下我屋顶的窟窿是怎么回事?” 原来陆阳生一进屋子,就看到自己平时睡觉的地方的屋顶,多了一个明晃晃的大窟窿,刚好一个脑袋大小。 此时的江归凝还未曾走出院子,只好转身,尴尬地说道:“那啥,贫道可以解释的。” 屋内屋外,两个人互相对视,久久无言。 wap. /132/132653/30959927.html 第三十三章:小人暗谋 眼瞅着陆阳生已经按捺不住火气了,江归凝连忙把手里的旗子遮到了脸上,只露出了半个眼睛,细声细语地说道:“小兄弟,误会,误会啊,这真心不能怨小道啊,小道早上睡醒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可谁知道你这房子这么矮啊。。。” 也许是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江归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声如蚊蝇,陆阳生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场面要是在外人看来,也是颇为滑稽。 陆阳生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这个道士了,小镇外边的世道难道就这么好?这道长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的啊? 江归凝看陆阳生有些走神,就趁机悄悄地挪动脚步,等离院门口只有几步的时候,拔腿就跑,转眼就没了人影,只有声音远远传来,看得陆阳生一阵无语。 “小兄弟,小道先去赚钱,有了钱肯定赔给你。” 看着跑得飞快的道士,陆阳生算是明白了,这道长能活到现在,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啊。 人跑了,事儿也就算了,陆阳生摇了摇头,先回屋跟爹娘说了会儿话,这才提起柴刀打算上山弄点茅草,先把屋子上的洞补一下,毕竟天上一直打雷,万一下雨了,屋顶的洞直冲着自己的头,自己睡觉的地方都能洗澡了。 陆阳生出门以后,先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公孙巷,见镇上已经有人在搭灵棚了,这才出门上了山。 其实陆阳生还是很愧疚的,除了九爷的去世原因以外,九爷临终前说的事情,他好像一样也没有办到。 九爷想让他操办后事,而且也给出了看似可行法子,可陆阳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陆阳生听了九爷的话,自己给九爷办后事,就如那稚子抱金过市,最后可能不仅留不下九爷给自己的银子,说不得连九爷的后事都得耽误了。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如果不是陆阳生果断,在整理好九爷遗容以后直接将钱给了族长,那最后会闹成什么样还真说不准,九爷的后事也就不能在今天如期进行了。所以愧疚归愧疚,陆阳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等走出了小镇,在一处无人的地方,陆阳生放下手上的柴刀,对着小镇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才进山去了。 ———— 李阿牛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除了掌柜的以外的人骂过,如今却被族长夫人当着半个小镇的人指着鼻子骂,他如今正是少年心性,所以多少有些气不过。 当着族长的面他李阿牛是怂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可离得远了,心里越想越气,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听得跟他走一路的刘麻子大气都不敢喘,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跟一只大耗子似的,就怕李阿牛把火气撒他身上。 等李阿牛回到自家门口,进了院子就哐当一下把门给关上了,紧跟着李阿牛的刘麻子没想到他会关门,鼻子正好碰到门上,疼的刘麻子诶唷一声,连忙捂着鼻子,可依旧有血迹流了出来。 见李阿牛没有让他进院子的想法,刘麻子赶紧敲门。 “阿牛兄弟,我还没进去呢。” 刘麻子没敲几下,李阿牛就黑着一张脸打开了院门,刘麻子正要挤进去,却被李阿牛直接推了出来,在街上摔了一个狗吃屎。 此时的李阿牛憋着一肚子火,说话也就更冲了,连刘哥都不喊了,上来就直呼其名。 “刘麻子,赶紧滚,老子明天还得去药铺帮忙,没空陪你瞎闹了。” 听到屋外的动静,李阿牛的父亲赶忙走了出来。 刚刚整个小镇的突然就闹了起来,好像还死了人。李阿牛的父亲没敢出门,可儿子不在家,俩老人早就急坏了,后来又下了雨,就更担心了,如今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听着好像是在跟人吵架,吓得老人家赶紧出来。 “阿牛,谁来了啊,可千万别吵架啊!” 乌云遮住了月亮,院里黑黑的,老人实在是看不清,只能开口劝架。 听到父亲的劝架声,李阿牛更是火大,头都不回就骂道:“老东西滚回去,大半夜的睡你的觉去,别来烦我。” 老人也习惯了儿子这么说话,知道儿子这是正在气头上。听儿子好像没啥事,老人放心不少,不敢在儿子气头上说教,老人只能回屋了,临走前还弱弱地说了一句:“阿牛啊,千万别打架,伤和气。” 李阿牛受不了老爹这种窝囊样,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不过看老爹识趣回屋了,也就没有在外人面前多说啥,而是继续扭头盯着刘麻子。 刘麻子看不清李阿牛的脸,却也知道李阿牛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看,悄悄咽了口唾沫,却沾了满嘴的血腥气,也不敢吐出来,就怕李阿牛误会。 “阿牛兄弟啊!”刘麻子看李阿牛是真不耐烦了,赶紧开口。 “谁是你兄弟啊?说话给老子注意点。” 刘麻子一开口,立马就被李阿牛给堵上了,刘麻子没法子,只能改口了。 “阿牛哥,我喊你哥成不?这钱还没到手呢,咱俩不能闹别扭啊。” 不提钱的话,李阿牛还能压得住火,可如今听刘麻子又在提钱,一下就把李阿牛的火给勾了出来。 “钱钱钱,你张嘴闭嘴就是钱,哪呢?我问你钱在哪呢?” 李阿牛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刘麻子赶紧捂住了李阿牛的嘴。 “哥,阿牛哥,我求你了,小点声。” 李阿牛没想到刘麻子会捂自己的嘴,所以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脸上已经被刘麻子抹的全是血。 此时的李阿牛眼里已经快喷出火了,眼瞅着就要动手了,刘麻子赶紧开口劝阻。 “钱肯定有啊,不然我也不会说出来啊,是吧,阿牛兄弟。” 听刘麻子这么说,李阿牛强行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低声说道:“钱已经都被那个丧门星给族长了,别跟我说你要去抢族长,我告诉你,落药街那些大姓都没这个胆子。” 刘麻子见李阿牛愿意听自己说话了,连忙趁热打铁,把话一股脑地说完了。 “大兄弟啊,我说的是丧门星手里的钱,不是族长那的,谁敢抢族长的东西啊,我又没疯。” 李阿牛一巴掌拍掉了刘麻子的手,语气不善地说道:“你玩我呢?那小子不是已经把钱。。。” 说到这里,李阿牛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刘麻子,见刘麻子也在看自己,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陆阳生藏钱了?” 刘麻子点点头,压低嗓音说道:“这不是明摆着吗?那么多钱,我就不信那个没见过钱的丧门星会全交出去,他肯定藏私了,就算藏得不多,可那也是银子啊,咱俩分分,绝对能潇洒一阵子了。” 刘麻子说完,左右看了看,又说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你看咱俩是不是进屋里说啊。” 李阿牛想了想,侧过身让开了一条路,刘麻子嘿嘿笑了一声,连忙挤了进去。 李阿牛关了门,打开自己屋门,率先走了进去,刘麻子紧随其后。 俩人进屋做好,李阿牛脸色还是不太好,不过语气好了很多。 “说说吧,你应该知道,就算是丧门星藏钱了,也不会有太多的,够不够咱俩人分还是两说的。” 刘麻子嘿嘿笑道:“兄弟放心,不管丧门星藏了多少,我都分文不取,全给兄弟你了。” 李阿牛似笑非笑地看着刘麻子,讥讽道:“哦。刘哥这么大方?” 刘麻子表情不变,接着说道:“钱我不拿,不过嘛,九爷那套房子不能空着不是?” 李阿牛明白了,刘麻子这是想让自己帮着他抢九爷那一套房子啊。搞明白了这一点,李阿牛顿时就被气笑了。 “刘麻子,丧门星藏了多少钱还不知道呢,你就想空手套白狼?怎么的?拿我李阿牛当傻子了?” 看李阿牛又有翻脸动手的迹象,刘麻子赶紧亡羊补牢,开口补救。 “兄弟你先别激动啊,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李阿牛压下火,示意刘麻子赶紧说。 “兄弟啊,你看,咱俩人里也就我有可能继承九爷那套房子吧?给你你也拿不了啊,等房子成了哥哥的,到时候房子怎么办还不是咱俩人说了算?你说对不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房子弄到我的名下,你说是不?” 李阿牛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自己手里也有刘麻子的小尾巴,不怕他刘麻子到时候毁约。 看李阿牛心动了,刘麻子继续说道:“现在九爷家没人,咱们下手得趁早,等房子是咱俩的了,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咱俩还是四六分,这样总行吧?” 李阿牛是彻底心动了,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别高兴太早,咱俩谁也不知道九爷临死前到底跟丧门星说了什么,万一老东西把房子留给了丧门星,咱俩的谋划都得白搭。” 刘麻子这时候一脸的不屑。 “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毛都没长齐呢,用怕他?今天晚上的事肯定是老东西临死前安排的,靠他自己还没那脑子。你放心,我已经想好应对法子了,保证就算是九爷把房子给了丧门星,丧门星自己都不敢伸手拿。”刘麻子说到这儿的时候满脸自信。“那房子肯定是咱哥俩的。” 李阿牛知道刘麻子这人虽然没啥本事,可就是肚子里坏水儿多,连忙问到底该怎么做。然后刘麻子就把计划说了一下,听得李阿牛脸上直冒冷汗,这刘麻子太损了,出的招都不是一般的阴损啊。 李阿牛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事了,决不能再跟这刘麻子有一丁点关系了,不然太损阴德。 主意损归损,李阿牛还是同意了,俩人商量了半夜,等后半夜了才睡了,刘麻子也没走,死乞白赖的谁在了李阿牛的屋子,李阿牛没好意思赶人,俩人就这么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阿牛是被吓醒的,毕竟谁大早上的一睁眼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躺在身边,都得被吓一跳。 李阿牛惊吓过后,没了睡意,没好气地推开了刘麻子搭在自己身上的腿,起身洗了一把脸,然后就去了药铺。 今天九爷办丧,还有一场好戏等着呢,自己不能不去。 药铺今天是去不了了,得跟掌柜的说一声,还需要顺带把族长夫人的话给带过去。 大人物的事就让大人物去扯皮吧,他李阿牛可不敢掺和。 wap. /132/132653/30959928.html 第三十四章:白发催人老 大早上的天还没亮,李成远就被自己夫人从床上踹了下来。揉着自己不堪重负的老腰,李成远低声地埋怨着。 “夫人呐,我都多大岁数了,那还能经得住你这么折腾啊?”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被族长夫人听到,这么多年的夫妻,李成远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成远一句话把他夫人给气笑了,拧着李成远的耳朵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没好气地说道:“折腾?你这岁数就是想折腾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折腾啊。” 李成远喊着疼,好不容易把耳朵从夫人手里给救了出来,为老不尊地说道:“年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看我上岁数了,这就欺负人了?” 李成远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俩人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口花花习惯了,每次李成远耍流氓,他夫人就会动手,反正打的也不疼,这也算是夫妻俩增进感情的小法子了。 李成远闭着眼睛等着夫人的拳头,年轻的时候他还会跑两步,然后故意被他夫人追上,如今老咯,只能在原地等着挨揍了,倒不是真跑不动了,主要还是担心自家媳妇儿摔着。 等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等到夫人的拳头,李成远睁开眼,就看见自家夫人正在看着自己发愣。 “看啥呢?看得这么入神。” 李成远往身后看了看没啥动静啊,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让他心碎的一幕。原来不知为什么,他夫人已满脸泪水。 “咋了这是?英子,你这是咋的了啊。” 李成远心都要碎了,抱着自家夫人不知所措。 “阿郎,原来我们已经这么老了。” 李成远夫人摸着李成远的白发,更咽着轻声说着。 听见自家夫人这么说,李成远拍打夫人的后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地拍打了起来。 “是啊,老了,转眼四五十年就过去了。” 李成远夫人躺在自己丈夫的怀里,抬起头看着李成远的脸,一如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阿郎,还记得没?当年父亲忙,还是九爷去我家帮忙提的亲吧。” 李成远低头看着夫人,虽然这张脸如今已经布满皱纹,虽再不如年轻时那般明媚动人,可李成远怎么看也看不厌。 知道夫人是因为九爷的死难受,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平时看似霸道,可实际上心肠最软,最是多愁善感,平时自家死一只鸡都会难受半天,何况这次走的还是差不多看着他俩长大的九爷。 “当然记得啊,那时候九爷年纪已经不小了,能说会道的,我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帮的忙。” 摸着自家夫人的眼角,轻轻擦去眼泪,李成远轻声安慰着。 “别难受了,九爷岁数也不算小了,算是喜丧,咱俩给好好把后事给办一下,让九爷高高兴兴地走。” 李成远夫人点了点头,忽然笑了起来。 “你说,九爷看到我哭,会不会还点着我的鼻子说我泪窝子浅啊。” 一句话说得李成远眼泪也差点出来,强忍着没哭,李成远挤出一个笑脸,轻轻说道:“不能够,九爷可舍不得说我们英子。” 等李成远说完这句话,夫妻俩久久无言。 李成远夫人姓冯,名字里单单一个英字,是落药街冯家大院的大小姐,生性活泼,性格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像是大家闺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里带了一个英字,冯英年轻的时候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正因为如此,身为豪门大族的大小姐,除了闺房女红,她还喜欢舞刀弄枪的,经常乔装打扮去街上行侠仗义,也就是这样,冯英才认识了当时还是李家少族长的李成远,俩人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相识,情投意合,最后终成眷属。 李成远所在的李家这一脉,世代单传,门风极正,做事也公道,自落仙镇有记载起,李家就是镇上李姓的族长,再后来,镇上的事就是李家说了算的了,算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冯家是小镇最初发达的三家之一,小镇四家药铺,冯家独占南街的药铺,其他三家药铺冯家也多少沾了点利益,所以单说钱财这方面,冯家在小镇说是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和他同时的三家一家经营不善,已经败落了,还有一家是王家,如今虽说还是落药街的大户人家,可比起冯家,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的。 李家和冯家,一个掌权,一个有钱,按理说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怎么看都是一门好姻缘,可谁都没想到,当李家上门求亲的时候,冯家老太爷舍不得孙女,怎么也不想答应这门婚事,扬言自家孙女不嫁人了,啥时候等他这个老头子入土了啥时候再说嫁人的事。冯家拿老爷子没办法,差点推脱这门婚事。当时山里恰好出了事,李家的老族长,也就是李成远的父亲,正要去山里救人,没得办法,就把事情全权交给了当时已经是镇上乡老的九爷,九爷也不推脱,直接拍胸脯保证,把事情全权应承了下来。 九爷年轻的时候就很会办事,老了之后办事就更老辣了。当时九爷提着聘礼,不知道跟冯家老太爷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冯家老太爷高高兴兴地把孙女的亲事应承了下来。本来事情到这里也算完美,可谁也没想到,李家老族长入山救人,出了岔子,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了,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怕冯家悔婚,也是九爷忙前忙后,最后李成远和冯英才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连带着李家老族长的后事,都是九爷帮的忙,可以说九爷才是俩人能走到一起的最大功臣。 除此之外,九爷还帮着李成远做了不少事,就连李成远的族长位子也是九爷暗中帮的忙,这才让他坐稳了如今族长的交椅,可以说,九爷对冯英和李成远来说,算得上半个父亲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俩人对九爷的事如此上心了,也是陆阳生在九爷过世以后,敢第一个来找族长的最大原因。 自李成远当上族长以后,镇上有什么事情他都亲力亲为,帮镇上的人做了不少好事,威望自然越来越重,也就不用九爷再帮忙了,九爷这才安稳的当自己的田舍翁去了。再后来,像陆阳生父母那件事,就已经是李成远带头了,九爷也就是在陆阳生父母办事的时候主持了一下事务而已。 可能是后辈都不在身边的原因,九爷越老越独,不喜欢被人打扰,除了跟镇上的孩子玩,给孩子们讲故事,就不怎么待见那些大人了,就这样族长才不怎么和九爷联系了。知道九爷出事以后,李成远也是第一个登的门,李成远知道这里边的事不简单,问过九爷了,可九爷就是啥也不说,李成远也没办法。 昨儿晚上,陆阳生来说九爷已经走了,李成远其实怀疑过陆阳生,可当陆阳生拿出那个九爷放钱的盒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九爷这是托孤来了,再等着李阿牛和刘麻子出来的时候,李成远就大致猜出来九爷的事儿是怎么回事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成远昨晚明显偏袒陆阳生了。 李成远和冯英抱了很久,等到院里公鸡再次打鸣的时候,俩人才松开了,李成远弯起食指勾了勾冯英的鼻子,轻声调笑道:“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哭鼻子,起来吧,我也得去送送九爷了。” 冯英直起身来,没说话,胡乱抹了一把脸,就拿起了李成远的外衣,给李成远穿起了衣服。 李成远笑了笑,转过身等着自己夫人的服侍,衣服穿了一半,冯英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喊了一声“成远哥”。李成远笑着转过了头,只见此时的冯英眼里含着泪,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成远哥,将来我先走好不?一个人肯定挺累的。” 李成远笑着说了一声:“好啊。” 老夫老妻,白发遮霜颜,一个帮丈夫穿衣,一个享受着妻子的服侍,一个习以为惯,一个心安理得,自结婚以来,年复一年,日日如此。 人间最动人的,就是那老夫妻。 ———— 等夫人给自己穿好了衣服,李成远转身抱了一下冯英,轻声道:“你再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九爷挪张床,九爷常抱怨稻草铺的床太硬,硌得他背疼,我去给他整个舒服的床,省得他睡不安稳来吵吵人。” 冯英抹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眼神凌厉,昔日冯家那个霸道的大小姐又回来了。 “不了,我见不得九爷睡着的样子,你就自己去给九爷整床铺,我得去问问老宋家的看门狗,九爷的事儿到底是咋回事,虽说我已经不是冯家的人了,这北街也不归我冯家管,可九爷出了事,他姓宋的甭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给糊弄过去。”冯英说到这里,又抽泣了一下,这才接着说。 “你没证据不好出面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关系,我就是个乡野婆子,无论是冯家的关系,还是族长夫人的名头,都能去管一管这件事,真拿所有人当傻子了?我冯英还没死呢。” 李成远看着恢复正常的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你去吧,带着念冯,不用担心闹大,出了事让念冯解决,咱俩都快入土了,念冯也得准备接手我的事儿了。” 李念冯是李成远的儿子,今年三十出头,已经定下来是下任族长了,做事爽利,人也聪慧,不比李成远差。 冯英点了点头,也开始穿衣了。 ———— 李阿牛到了药铺的时候,掌柜的已经在院里活动了,这是掌柜的习惯,已经坚持了好些年了。 看掌柜的没完事儿,李阿牛只能在旁边候着,好不容易等掌柜地做完了一整套,李阿牛赶紧拿着毛巾迎了上去,开口恭贺道:“掌柜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瞅着比我这个小伙子都强。” 掌柜的接过毛巾,嗯了一声,看都没看李阿牛一眼。 李阿牛也习惯了,讪笑着继续说道:“掌柜的,我今天想请一天假,行不行啊。” 听到李阿牛这么说,掌柜的才扭头瞅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行,不过这个月工钱得扣一半。” 李阿牛心疼得脸都抽抽了,可一想到马上就有一大笔钱进口袋,就只能答应了。 看掌柜的躺院里的躺椅上了,李阿牛这才转身走出了药铺,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扭头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族长夫人让我给您捎句话。” 掌柜的有些困,没怎么听清,就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 “说。” 李阿牛把冯英的话重复了一遍。 “族长夫人说了,让咱少做丧尽天良的混蛋事,小心遭报应。” 也不知道掌柜的听清没,半天没听到掌柜的说话,李阿牛转身就走了。 今天还有大计划,可不敢耽误时间在这儿。 李阿牛走后,院里掌柜的睡得正香,鼾声如雷。 wap. /132/132653/30959929.html 第三十五章:道士批命 李阿牛出了药铺,就像变了一个人,精神奕奕,神采焕发,再看不出半点药铺里的狗腿子样。 想着最少要有半个院子就是自己的了,李阿牛就开心,走路都带风,看什么都觉得顺眼了很多。 出了药铺以后,李阿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个圈,去了一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当早点,结账的时候想了想,又让包子铺包了俩,这才回了家。 等李阿牛到家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李阿牛爹娘不知道儿子今天请了假,看儿子回了家,以为出了事,连忙迎了上来。 “阿牛,今天怎么没去铺子里啊?” 李阿牛看到自家爹娘就烦,没好气地说道。 “今天有事,公孙巷的九爷死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 李阿牛他爹人比较憨厚,一听是死了人的事情,还是镇上的老人,倒没觉得儿子做的有啥不对的,可他娘听了立马就不乐意了,嗓门立马就大了起来。 “凭啥啊,儿子,你可别犯傻,不就死了一个老头吗?你咋能请假呢?药铺的事儿可是你爹送了一个大棒槌换来的,你这么不知道珍惜,你对得起。。。” 李阿牛都没等他娘说完,一个冰冷冷的眼神撇过去,他娘的声音立马就小了,最后已经悄不可闻。 看场面有些僵硬,老两口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李阿牛他爹立马出来打圆场来了。 “阿牛啊,别听你娘瞎说,该去的,该去的。你早饭没吃吧?我去给你盛点饭。” “不用了,我吃过了。”李阿牛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爹娘碗里的稀粥,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回了屋子,只剩下俩老人在院里长吁短叹。 “你俩以后少管我的事儿。” —————— 李阿牛回了屋子,大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毁得干干净净,当看到刘麻子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心情就更差了,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打了上去。 刘麻子睡得正香呢,脑袋上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从床上蹦了起来,都没看人,脏话立马就出来了。 “哪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敢打你爷爷我。。。”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黑着脸的李阿牛,刘麻子整个人都清醒了,剩下的脏话硬生生被他憋回了肚子,觍着脸说道:“哟,我说是哪位英雄好汉的这一巴掌啊,势大力沉,身手竟然如此不凡,原来是阿牛兄弟啊。” 李阿牛没等刘麻子拍完马屁,手里拎着的包子直接就甩了出去,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赶紧去洗把脸,满脸的血你在这儿吓唬谁呢?洗完以后把这俩包子吃了,赶紧办正事儿去,要是耽误了正事儿,哼。。。” 刘麻子顺手接过包子,闻了闻,居然还是荤的,也顾不得李阿牛的嫌弃了,拿起来整个包子三两口就一个,全给吃完了,这才唆着手指去洗漱了。让李阿牛在一边看得那叫一个恶心。 昨晚他俩人商量完事儿直接就睡了,所以李阿牛现在还是满脸的血,脸抖一下都能掉血渣,俩手上也全是血,刘麻子还在那嗦手指,看得李阿牛一阵反胃,把这混蛋活剥了的心思都有了。 李阿牛爹娘看儿子进去没多久,一个满脸血的家伙就从儿子房间里出来了,李阿牛他爹想问一下咋回事,还没开口呢,就觉得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转头看了一下,原来是李阿牛他娘,只见老婆子正在给他使眼色,李阿牛他爹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就不管了。 等这边收拾完了,看天色已经半晌午了,刘麻子和李二牛这才出了家,径直向公孙巷走去。 俩人走到半路,刘麻子突然扯住了李阿牛,李阿牛扭头瞪了他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白,有屁快放。 刘麻子指着前别不远处,示意李阿牛往那看。 原来不远处有一个从没见过的人,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正拄着一个写着“天机神算”的幡子,在街墙角站着,脑袋搭在扶着幡子的手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气无力的。 李阿牛不解,低声问刘麻子。 “那人咋了?” 刘麻子语气有些激动,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兴奋。 “那是道士,而且还是算命的,有了他在,咱俩的谋划至少有了八成的可能。” 这就是道士?以前听人说过,就是没见过。据说小镇以前也有道士,只是后来就断了香火,所以小镇上的人大都知道有这么一种人,却大部分都没见过,刘麻子是自己家以前还阔绰的时候,有过道士的画像,这才认得。 “走,想办法让道士给丧门星批个字儿,如果可行最好让道士跟咱俩走一趟,这样才最稳妥。” 刘麻子拉着李阿牛,冲着道士就跑了过去。 刘麻子和李阿牛看见的这个道士,正是神算子——那个自称江归凝的人。 江归凝大早上跑出了陆阳生家,看陆阳生没有追出来,就觉得有些无聊。这就是师傅要收的小师弟?这也太小心了吧?也是,在这种条件下,能活下来确实得小心点,可这也太无聊了吧?没意思,算了,时间还够,以后再慢慢调教吧。 江归凝一边想着,一边在落仙镇闲逛。 本来吧,江归凝觉得就自己这脸,再加上这身打扮,跟街上走上那么一圈,再怎么地也能从小镇上那些小姑娘大媳妇儿手里骗点零花钱花花,可谁知道转了一圈,就没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村妇,反而是有一群大妈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的话那更是。。。啧,反正吓得道士是再也不敢乱逛了,只能在墙角躲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未来小师弟家蹭饭去。 江归凝正闲得无聊,刚想着人咋还没来呢,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两张脸,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小道士,你是算命的?” 听俩人里稍大岁数的人这么问,江归凝赶紧拍着胸脯说道:“对啊,算命批字儿看手相,不准不要钱。” 听道士这么说,刘麻子心里立马有底了,赶紧趁热打铁地问道:“那你们有啥专门的标记能证明是你们道士批得不?” 江归凝听刘麻子这么说,脸上立马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刘麻子瞬间懂了,先是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毛都没摸出来一根,转身就去李阿牛身上摸,然后就从李阿牛袖子里摸出来五枚铜钱,然后拿着一枚在手里冲着道士晃了晃,问道:“有没有啊,道长?” 江归凝立马露出一个很欠揍的笑脸,跟李阿牛在药铺里掌柜面前一个德行,都是一个字儿,贱! “有,那必须得有啊!” 李阿牛知道刘麻子打得啥主意,这是昨晚上商量好的,所以就任由刘麻子从自己身上摸走了五枚铜钱,而他就在旁边冷冷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听到江归凝说有,刘麻子眼睛一亮,抛了抛手里的铜钱,笑得跟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样,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哦?道长方便不方便说一下啊。” 江归凝眼珠子随着刘麻子手里的铜钱上下晃动,左手很随意地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沓子黄纸符箓,眼珠子抽空瞥了一眼,右手很麻利地从里边抽出来一张看着就烦琐的符箓,咽了口口水说道。 “这位善信且看这张符箓,把批语写后边,保管人一看就是我道门高人的批语,百试百灵。” 江归凝耍猴一样戏耍着眼前的两个人,眼睛都不带眨的,这也就是骗骗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里的土鳖,这要是放在外边,敢这么说话,挨揍都得是轻的。 好在道祖也懒得管他,不然天上还得打雷。 刘麻子看了一眼符箓,眼睛一亮,笑得更开心了。 “道长啊,不知道你们道家对九月九出生的孩子有啥说法的不?” 江归凝想了想,心里直犯嘀咕,九月九?人间的重阳?老子怎么知道啊,我跟道祖是熟,可道祖也不跟我说这个啊。 “这九月九嘛。。。” 江归凝眼睛不眨地就开始瞎编。 “九月九,又称重阳节,阳气极重,这天出生的孩子,保管命硬,而且硬的吓人。” 刘麻子和李阿牛对视一眼,俩人心里彻底乐开了花。 “道长,不知道这天出生的孩子,克不克人啊?” 这话说出来,是个人都知道这俩人不是啥好鸟,所以江归凝想到不想,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那怎么可能啊。” 刘麻子把所有铜钱给拿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道长想清楚了?” 江归凝立马改口。 “那怎么可能不克啊,是吧?” 听道士这么说,刘麻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镇多少年都没道士了,今儿突然冒出来一个,还是外乡人,那肯定就是骗子无疑了。这点事儿刘麻子心里门清得很,要不是小镇街坊邻居太熟,一共就那么点人,他刘麻子早就做起这种坑蒙拐骗的活计了。所以刘麻子看到江归凝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是骗子。 以己度人,刘麻子自认为抓住这种骗子的小辫很简单,事实也是如此,这不,钱都没给呢,这人就上钩了。就这智商还当骗子? 刘麻子脸上没啥表情,心里多少有些看不起这个假道士。 不过是不是骗子无所谓,只要有这张符箓,那就足够了。刘麻子本来还想着自己做点啥事情来干成那件事儿的,如今看来省事儿了。 刘麻子心里得意极了,心想丧门星啊,不要怪你刘爷爷心狠,谁让你自己没事找事呢?如今老天爷都帮我,你就认命吧。 心里得意的得意被刘麻子掩饰得很好,脸上却换上一种悲苦的表情,沉重地对江归凝说道:“道长啊,有个事麻烦您一下,就您手里这张符箓,背面写几个字,就是那‘陆阳生,九月九生辰,天生命硬,克谁谁死’,写完了,我手里这五枚铜钱就是您的了。” “才五枚啊?是不是有点。。。” 看江归凝脸色有点为难,刘麻子冲李阿牛使了个眼色,李阿牛歪了歪脖子,死死地盯着这个小道士,双手握拳,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江归凝脸上的为难立马没了,转瞬间笑容谄媚,开口说道:“够了。足够了。” 说完话,江归凝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笔管,从笔管里拿出一根毛笔,很随意地在嘴里沾了沾口水,趴在墙上就写了起来,字迹歪歪扭扭,让人不忍直视。 江归凝写一个字就舔一下毛笔,不一会儿就完成了,咧着黑黑的牙说道:“客人您看,满意不?” 刘麻子哪里识字儿啊,就转眼看了看李阿牛,李阿牛多少认识几个,点点头示意应该没问题。 刘麻子接过符箓,眼珠子转了转,语重心长地说道:“道长啊,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随我去办点事啊,管饭。” 江归凝看了一眼李阿牛,干笑道:“不了不了,小道还有事儿,就不去了。” 刘麻子原本还想在软磨硬泡一下,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手把五枚铜钱揣自己兜里,转身就走,江归凝刚张开嘴,想要说钱没付呢,结果还没说话呢,就听见李阿牛嗯了一声,只能悻悻然闭上了嘴。 等俩人走远了,江归凝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小声说道:“虽然不是我设的局,不过我添把柴火,你应该不会怪罪吧?” ———— 等离那个道士远了,刘麻子赶紧把怀里的钱还给了李阿牛,李阿牛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握着的拳头。 刘麻子讪笑一下,赶紧往九爷家赶去。 wap. /132/132653/30959930.html 第三十六章:族长之威 李成远是一个人先来九爷家的。等进了屋子,即使看到那个老人真的已经穿着那身不怎么好看的寿衣,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了床上,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最喜欢说话的老头子就这么睡着了,就这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李成远强忍着泪水,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老人,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嘴里轻声喊着:“九爷啊,不早了,别睡了。” 可是那个总喜欢絮叨的老人没有一点回应。 李成远坐到九爷床边,轻轻拍打着九爷破破烂烂的被褥,柔声细语地说了很多话。 “九爷啊,你不是最嫌弃懒人吗?你常说啊,这人啊,就不能懒,人要是懒了,饿死活该,所以你经常是咱村里第一个起床的,今儿个咋就睡了懒觉了呢?九爷啊,起来,咱爷孙出外边走两步?” “你啊,就喜欢犟,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咋就不服老呢?你儿孙们让你跟着走,你不走,非说什么树老了,一动根就断了,死活不愿意出去,差点把你儿子气死。这也就算了,不出去也行,反正镇上还有我呢,可你说说你,死活不让我照顾你,过年过节的都不让我上门,看看,如今被人欺负了吧,活该,看你老头子还敢不敢犟了。” 李成远仰着头,想要把泪憋回去,可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淌。 “知道你不想连累我们,可你咋就知道是连累呢?今儿大早上英子都快哭死了你知道不?你说说你,有啥事就不能知会一下我们俩?非得让我俩伤心死是不?老爷子你图啥啊?啊?” 说完这些,李成远收回了拍打九爷的手,两只手放在脸上,就那么捂着脸坐在九爷床边,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李成远忽然又说起了话。 “九爷啊,不埋怨你了,知道你累了,想睡就睡吧,忙忙碌碌一辈子,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刚刚说那些话你就当娃子不懂事,别放心上,安安心心走吧,后事我保证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要是有啥不满意的,可千万别再客气了,该知会一声就知会一声,别怕吓着人。。。” 李成远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了,看到九爷身边放着九爷常抽的旱烟,就拿了起来,点了好几次才点好了,给九爷送到了嘴边。 看着烟锅里的烟冒着白烟,它的主人却一口也抽不了了,李成远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出声。 “九爷诶,我的九爷诶,你咋就说都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啊。。。” “你说说你啊,你让我以后受委屈了,找谁倒苦水去啊。” 。。。。。。 人间万万年,多少人肝肠寸断,就在这一个生离死别啊。 ———— 等到镇上的人来给九爷帮忙整理后事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在他们进了院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副棺材摆在院子里,族长李成远一身白衣,披麻戴孝做那孝子样,正站在那门口迎客。 镇上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可一些年轻人就有点傻眼了。 李成远在镇上声名其实很大,年轻一辈或多或少地都有点怕他,如今看他在这做孝子,都感到一些陌生,还有一些好奇。 镇上人都知道九爷特殊,可是没人能说出个为什么,可如今,他们好像有些明白了。 族长亲自守灵?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得了了,最后镇上几乎所有人,全部都来给九爷送行来了。等李阿牛和刘麻子到九爷家的时候,几乎被吓了一大跳,小镇几千号人围在一个小小的公孙巷,乖乖,吓死个人。 看着眼前这么大的阵仗,李阿牛多少有些犯怵,指了指人群,以眼神示意刘麻子,咱俩还要继续下去? 平时胆小的刘麻子这时候反而胆子很大,嘿嘿笑着说道:“嘿嘿,阿牛啊,这你就不懂了吧?人越多咱俩越安全,最后成功的可能性越大。学着点。” 说完话,刘麻子就打乱了头发,先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就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九爷诶,我的亲爷爷诶”。就喊了那么一声,眼泪瞬间就跟河水决了堤,拦都拦不住,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九爷家,把李阿牛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回过神来以后,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太丢人了。 丢人归丢人,李阿牛还是跟在刘麻子身后进去了,心里打定主意,绝不和别人说自己和刘麻子是一起来的。 看刘麻子哭得伤心,镇上的人都自觉地给让出来了一条路,所以人虽然多,可刘麻子还是直接冲到了灵堂前。 刘麻子冲进了九爷家,也顾不上看周边的情况,抱着九爷的棺材就嚎啕大哭,边哭边更咽着说了一段话。 “九爷诶,我的亲爷爷诶,你说你咋就不知道避一避啊,镇上的人都躲着的丧门星,你也敢招惹?如今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就这么被克死了,亏不亏得慌啊?” 刘麻子哭的时候周边人不少,他这么一说,周边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刘麻子心里得意,嘴上还是更咽着喊着,手里顺势多出来一张符。 “我就知道你出事儿不简单,今天遇到一位道长高人,花重金给算了一卦,这才知道那个陆阳生不愧是丧门星啊,谁惹谁倒霉,他不仅克死了爹娘,还克死了您老人家,您看看,这就是道长的批语啊。” 刘麻子还打算继续说,没防备被人一把拿走了手里的东西,整个人还被一脚踹地打了好几个滚。刘麻子站起来就破口大骂,可“入你娘”仨字儿刚说出口,整个人瞬间手脚冰凉,整个人都跪了下来。 原来刚刚踹他的正是族长李成远。 刘麻子知道族长会安排九爷的后事,可打死他也没想到族长会亲自来啊,看样子穿的还是孝子服,这是啥情况啊?刘麻子不敢细想,只觉得天都塌了。 李成远早上连哭了两场,早就有些疲惫了,上了岁数的人,最经不起大悲大喜,所以他在门口迎了一会儿客,就被人搀扶着在九爷灵前坐着了,可这刚缓了没多久,就看见刘麻子伤心欲绝地跑了进来。 本来吧,李成远还以为刘麻子是真伤心,心里对刘麻子改观了很多,可后来刘麻子那些话,彻底把他给惹怒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李成远还是当了半辈子族长的人,哪是刘麻子这种小混混能比的?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刘麻子这出唱的是什么戏了。就因为想明白了,才更加生气,昨晚上一出,自己也就忍了,如今九爷还没入土,这小子就敢再来这么一出?还敢把脏水全泼给陆阳生那小娃子?所以李成远一时火气上头,直接就动了手。 把手里的黄纸随手扔火盆里,李成远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刘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刘麻子,你是不是真想死了?嗯?我虽说是李家的族长,可咱这个小镇的规矩是通用的,要想罚你,你们刘家族里没人拦得住。” 刘家族长也在场,是镇上乡老之一,看李成远这是真生气了,连忙表态。 “李族长客气了,您可不仅仅是李家族长,咱小镇所有姓可都认您为族长啊。只要这小子真犯了错,被您拿了证据,那到时候您随意,我们刘家绝不多说一句话。” 刘族长这句话虽说绵里藏针,可是总的来说还是给足了李成远面子,所以李成远冲着刘族长抱了抱拳,算是赔罪了,毕竟刚刚这句话多少有些打脸了。 刘族长连忙抱拳回礼。 李成远扭头继续对刘麻子说。 “这两天九爷办事儿,我不想搭理你,你最好给我滚得远远的,要是再敢胡咧咧,你那舌头就甭要了,反正留着也是害人。” 李成远说完这话,吓得刘麻子直接失禁了,屎尿齐流,看的李成远那叫一个恶心,指着大门,低沉地说了一句“滚”。 听到族长这么说,刘麻子连忙磕头,想站起来,腿软的怎么也站不起来,就手脚并用的开始往外边爬,刚爬了几步,又听见李成远说。 “我也知道你跟李阿牛打的什么主意,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九爷是我的长辈,他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惦记,我老李家会放在祠堂,等着公孙家的后辈来取,谁要是不长眼了,可以来霸占一下试试。” 李成远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李阿牛和刘麻子的,更是说给小镇所有人的,一时间整个灵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说完这些,李成远又说道:“别觉得没了证据,我这个当族长的就拿你们没辙,别忘了,族规里说了,族长可以有决断权,真逼得我不按规矩走了,咱们谁脸色都不好看,祠堂里的猪笼可是从我父亲起就没请出来过了,别逼我破例。” 李成远说完,指了指刘麻子说道:“把他给我扔出去,再把灵堂给我收拾好了。” 有那回过神来的精壮汉子,连忙过来帮忙,也不嫌脏,提着刘麻子就扔了出去。 等场地收拾干净了,李成远这才说了一句“继续”,整个灵堂这才恢复正常,只是气氛多少有些压抑了。 李成远看了一眼周边的人,叹了口气,九爷这边他是能压下来,可刘麻子那些话也不是白说的,看大家伙的脸色就知道,陆阳生那小子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这方面李成远帮不上忙,今天他说的话已经有些不合规矩了,要是再在陆阳生的事情上多说几句话,即使他是族长,有些人恐怕也要跳出来和他唱反调了。 刘麻子被扔出去以后,半天才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扶着墙站了起来,抬眼就看到了同样战战兢兢的李阿牛。 刚刚在里边那一幕,李阿牛全程看在眼里,只不过没敢出头而已。 要说害怕,他李阿牛是最怕的那个。一方面是因为九爷是他李阿牛亲手杀害的,按族规,那是肯定得浸猪笼的。另一方面,族长罚他刘麻子,还需要跟刘家商量,可别忘了,他李阿牛姓李,族长要罚他,那都不用跟别人商量。 刚刚在里边,他李阿牛在看到族长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再到听到族长指名道姓说的那些话,李阿牛当场吓得脸色发白,双腿颤抖。好不容易扶着墙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比刘麻子好到哪去。 如今见了面,被彻底吓破胆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彻底地傻了眼。 就像李成远说的一样,就算是没有证据,他身为族长,只要有怀疑,凭借他家几百年积累的声望,真要铁了心杀他俩,他俩绝对没有活路。 真以为一族族长杀不了两个小混混吗? wap. /132/132653/30959931.html 第三十七章:过街老鼠 现在这个时节正好是秋末,山上的茅草已经快要完全干枯了,用来搭建茅草屋正好。 山里的茅草多,陆阳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割了一大捆,都用草绳整整齐齐地捆好了,放在背上后如同一座小草山。他整个人如同被埋在了草山里,走起路来如同一座草山在移动,场面很是滑稽。 感受着背上的重量,陆阳生很是心满意足,这些茅草已经足够陆阳生把整个茅屋屋顶换一下了,想到似乎马上就可以有一个崭新的屋顶了,陆阳生就打心底里高兴。 割草容易下山难。因为小镇周边的茅草都已经被割得七七八八的了,陆阳生想要好点的茅草就只能走得远一点,所以陆阳生虽然割草没费什么时间,可等到回到小镇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了。 落仙镇的民俗和其他地方的不大一样,在小镇上,谁家有人去世了,需要在家里停灵五日,前两日不封棺,好让亲朋好友最后一次见一下去世之人,以供缅怀。 在这两日里,主家只会为远路的亲友提供吃住,像邻居和比较近的亲友,还是需要回家自己解决吃住的,等到第三日了,就需要孝子封棺,钉上棺材钉,这时候主家就需要请来唢呐戏班,搭台唱戏,与此同时主家也要大摆宴席,这时候只要是来上礼送行之人,主家就都需要好生接待,吃喝管够。 所以陆阳生走在小镇的路上的时候,正好碰到一群回家吃饭的路人,在这狭窄的小镇土路上,陆阳生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这时候他已经做好忍受冷言冷语的准备了。 和陆阳生迎面走来的人本来正说说笑笑的,聊着今年的收成,不承想迎面走来了一座草山,几乎把狭窄的土路占了一半。 小镇就这么大,大部分人都是熟人,本来大家都抱着玩闹的心思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还去割茅草,可等看清了来人,一群人妈呀一声顿时作鸟兽散,就近跑去了附近的人家,那样子活脱脱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把陆阳生看得一愣一愣的。 陆阳生向自己左右和身后看了看,没见到自己带回来什么野兽啊。他又看了看自己,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虽然陆阳生也知道镇上的人都嫌弃自己,可以前再怎么也没有嫌弃成这样吧?而且最关键的是,陆阳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没有修仙以前,陆阳生的感知力本来就很敏锐,特别是别人情绪上的变化,在吃过很多次亏以后,陆阳生几乎把这项能力锻炼成了本能。如今修了仙,感知力自然也更上一层楼了,所以陆阳生觉得自己绝对没有感觉错,乡民们在恐惧着什么,而且源头很大可能是自己。 陆阳生怀着忐忑的心情,加快脚步向自己家走去,很快就越过了人群。众人等看着陆阳生走远了,这才从别人家走了出来,一个个脸色难看,如同吃饭吃出来了老鼠屎,而且不止是一颗,而是一堆。大好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极差。 有人看陆阳生离得远了,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晦气,啥倒霉运气啊!”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回个家都能遇到这个丧门星,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又有人接话道:“你们说那个刘麻子说的是真的不?咱们小镇上也没听说过有道士啊。而且九爷的事儿跟这个孤儿能有啥关系啊,他俩没听说有啥交集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前边那人刚说完,立马就有人接话了。 “你不知道吧,前两天有人看到这小子缠着九爷问东问西的,九爷估计就是那时候粘上的霉运吧。” “还有还有,谁说咱们小镇没道士了?”这时又有人搭腔了。 “跟你们说啊,今儿早上,听我家那婆娘说了,咱们小镇来了个外乡仔,穿着打扮很是奇怪,特别像是传说中的道士,我估摸着刘麻子让算命的那个人肯定是这个外乡人,你说这无冤无仇的,人外乡人没必要坑一个丧门星吧?我觉得这次刘麻子说的,八成是真的。” “哟?真这么准?那可是真神仙了,回头要不去算一卦?万一能算出老子啥时候能发达了呢。” “你可拉倒吧,李狗蛋,就你那大嘴,有钱也能被你吃穷了。” “去你娘的,你还是李二丫呢,老子咋就不能有钱了?” 一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打打闹闹的,各自回家去了。 已经走远的陆阳生,在修行以后,听力好了很多,所以这群人说的话他几乎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对于这些人背后骂他丧门星,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因为这些汉子说得还算好听的了,若是一群村妇,那嘴里的话才叫难听。可再难听的话,陆阳生都听过,还有人当着他的面骂的呢,那又怎样?听了这么多年,如今早就习惯了。 陆阳生边走边听,听到刘麻子的时候,眼神里有些晦暗不定的光芒一闪而逝。后来听到道士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今天在自己家的那个脸皮极厚的道士,这么巧?陆阳生笑了笑,笑容多少有些古怪,最后大踏步向自己家走去。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如今那个人都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了吗?虽然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可万一是呢? 陆阳生现在对那个道士的兴趣越来越重了。 ———— 陆阳生回家的后半段是绕路回家的,专门挑那些鸡屎狗粪满大街的陋巷,虽说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些回家的行人,可终究是少了很多。 一路上各种难听的话听了一个饱,陆阳生也只能唾面自干,暗自苦笑。 好不容易到了家,陆阳生在院里放好了茅草,铺开了在院里晾晒,新鲜的茅草还带着水分,虽说不多,可终究不是做房顶的好材料,只有等晒干了,才能活着稀泥,做一个经久耐用的好屋顶。 铺开了茅草,陆阳生望着自己的小茅屋愣愣出神。 这个茅屋是陆阳生八岁的时候自己搭的,那时候少年是真的小,力气也不够,只能搭一个小屋子。不过再怎么难,房子还是已经搭起来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少年总算是有了落脚的地儿。 回想六岁和七岁那两年,还是孩子的陆阳生都是用茅草随便盘一个窝,猫在草堆里过得冬天。 那时候是真冷,好多次孩子都差点熬不过去。小陆阳生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盖一个小屋子,大雪埋不住的那种,然后就可以在屋里点一个火盆了,肯定很暖和吧。可小陆阳生每次幻想完以后,再看到自己被大雪掩埋的草窝,都只能暗暗伤心。 火是不敢点的,因为一个不小心,孩子可能连一个睡觉的地方也不会有了。 小陆阳生不是没想过自己盖一间屋子,可是孩子太小了,实在是没力气、也没那个本事给自己搭一个屋子。 ———— 在陆阳生七岁的时候,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有好几回,小陆阳生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冻死在了草窝里了。到最后还是族长看不下去了,给了小陆阳生点吃的,还有一个破旧的小炭炉,他这才勉强撑过了那个冬天,也是那一年,孩子告诉自己,等下一个冬天以前,自己必须得有一个自己的房子了。 那一年开春以后,小陆阳生就多了一个习惯——看别人盖房子。 只要听说谁家要是盖房子了,小陆阳生哪怕是要饿着肚子,也要看人家是怎么盖成的。 不是没想过免费给人帮忙,然后近距离观看,可是孩子问过好几家了,都没人要他。不过没关系,没人教,他就自己琢磨。上山拿小木棍练习框架,去溪边拿泥巴捏造房子,上山下水的时候,要是遇到了合适的木头,他哪怕是背不动,滚也会滚回自己的小窝旁。终于,在八岁冬天来临以前,孩子凭借自己的本事,给自己搭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小屋子,后来孩子每年都会抽时间就对自家屋子进行修改完善,就这么努力了四年,小茅屋才逐渐定型。 陆阳生其实不用这么苦的,守着大山,孩子那时候哪怕随便找一个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找上一个山洞,铺点稻草,说不定比现在的小茅屋都要暖和。人呐,只要没什么要求,怎么都能凑合着活着。 可陆阳生想都没想过这么做,他宁可冻死累死,也要找个离自己原先的家不算远的地方,辛辛苦苦地搭建了自己的小窝。 陆阳生家现在所在的地方,据说是死过人,镇上的人都说不吉利,再加上在小镇太偏了,陆阳生这才能在这儿折腾而没人管。 陆阳生不在乎什么凶地不凶地的说法,只要能离家近一点,孩子什么也不在乎。 之所以这么折腾自己,只有一个原因。 陆阳生在害怕,他怕爹娘的阴魂啥时候要是回来了,会找不到自家孩子,找不到自己的家了,那时候爹娘该有多着急,多伤心啊。所以只要离原来的家近一点,哪怕就一点点,爹娘也就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了,只要随便走走,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的孩子了,也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其实在梦到娘亲的那天,陆阳生积攒了很多委屈想要跟娘亲说一说,可陆阳生就是没敢开口,因为他觉得对不起娘亲。他记得很清楚,娘亲当时一直低头在找东西,陆阳生很害怕当时娘亲是在找原来的家。 因为是他陆阳生没能守好家业,才让娘亲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啊。 那天是陆阳生最难受的一天,也注定了会是陆阳生一辈子的心结。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阳生肚子已经很饿了,早上的时候陆阳生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一锅粥几乎全进了道士的肚子里,如今虽说是修士了,吃得不多,可吃得不多不代表不用吃啊。 掀开米缸,陆阳生忍不住地唉声叹气,那个道士没开玩笑,他居然真的把陆阳生仅剩的一点米粮给一顿全煮了,一粒也没剩。他摸摸口袋,就只有二十枚铜板,买粮去吧,不买真就得饿死了。 匆匆洗完了手脸,陆阳生熟练地用茅草编了一个帽子,遮在头上,这才从屋子里拿了一个小麻袋出了门。一路上兜兜转转,专门找没人的地方走,也没去离家里近的粮店,而是找了一家离家很远的店铺。 等到了那家粮店,照规矩,陆阳生只敢走后门。敲了半天门,一个木讷汉子才来开门,看见是陆阳生,汉子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关门,陆阳生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只能黯然离开。 小镇以前也只有这家粮店愿意卖给他粮食,如今连他家也不愿意卖了,那其他几家就更不用说了。 “哟~这不是小阳生吗?来买粮食来了?” 陆阳生刚转头要走,不承想被汉子关上的后门就又打开了,一个妇人走了出来,柔声喊住了陆阳生。 妇人提了一小袋米,走到陆阳生身边,二话不说,拉着陆阳生右手就把手里提着的米给了他。 妇人姓李,叫李柔,因为夫家也姓李,所以也就没改姓。 妇人生得不好看,长得瘦弱,可性子很烈,跟柔字儿完全不沾边,是小镇出了名的暴脾气,镇上的人背地里都叫她李老虎。 不过陆阳生没觉得妇人脾气有多不好,因为自六岁以来,小镇唯一愿意牵陆阳生手的人,就只有眼前的妇人。 李柔把米袋放在陆阳生手上,柔声说道:“这袋米是卖粮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地上的,卖不出去,只能用来喂鸡了,你要是不嫌弃,回去洗洗,勉强能吃。” 虽然不敢肯定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陆阳生大致也能猜到,刘麻子今天肯定说了自己什么坏话,而且还会和九爷的死有关。 从李柔丈夫的反应陆阳生就知道,李柔家肯定知道了这件事了,可即使如此,李柔依旧愿意如此对待自己,六年来受尽了白眼的陆阳生,差点没忍住哭出声来。 人间纵有万般无奈,可总有一些人,如那和煦阳光,温暖着所有向阳花木。 wap. /132/132653/30959932.html 第三十八章:暖阳 陆阳生还是接过了李柔手里的米袋,并没有死撑着不要。因为他确实需要这一袋子米,在这个自己可能再也买不到粮食的小镇上,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粮,只是陆阳生在接过米袋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把妇人攥着的手掌给抽了回来,左手迅速地把手里的二十枚铜钱全部放到了妇人手里,转身就要跑。不承想妇人好像未卜先知,一下子就揪住了陆阳生的后脖领。 “小兔崽子还想跑,你再给我跑一个试试?还敢甩开你家柔姐的手,怎么?还敢嫌弃你家柔姐了?反了你了。” 李柔拽住了陆阳生,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嘴上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陆阳生嘴角抽搐,转过头仰视着这个自称柔姐的妇人,心里的万千感动到了嘴边却变了味儿,无奈地说道:“柔姐,你先松开行不,我就剩两件衣服了,被你拽坏了,我就得光着身子上山了。” 李柔无所谓地说道:“光着就光着呗,屁大的孩子还知道害羞了?要啥没啥的有啥好看的。” 李柔一边说着,一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陆阳生,重点在陆阳生两腿间看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陆阳生愣了一下,没好气看着李柔,语气有点疑惑。 “跟害不害羞有啥关系啊?关键是冷啊,马上就又冬天了,你想冻死我啊!” 李柔嘴角的坏笑凝固了,她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娃儿六岁就没了娘,除了自己平时也不跟人接触,怎么会懂这些男女情事呢?如果不是自己还会跟这个孩子说几句话,也许这个孩子连话也不会说了吧? 想起这个孩子的爹娘,李柔多少有些伤感,多好的两个人,怎么进了一次山就没能回来呢?留下这么好个孩子一个人活着,遭了多少罪啊,要是孩子爹还活着,他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怕不是也得有杀人的心思了吧? 妇人看着被自己拽着的孩子,心底的悲伤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晶莹剔透的眼睛里逐渐有泪水凝聚。 看着李柔有些走神,陆阳生一下子就挣脱开了妇人的手心,转身就跑,可还没跑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跑,接着跑,你今天要是敢就这么跑了,你看看我能不能追到你家去。” 陆阳生抬起的腿慢慢放了下去,只能无奈转身看着妇人,对这个人,陆阳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镇所有人都对自己避而远之,唯独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没有躲着自己,对自己家所在的地方,更是好奇不已,不止一次提出想去自己家看看,只是被陆阳生和她丈夫死命拦住了,这才没去成。 说实话,陆阳生也觉得自己是丧门星,尤其这次九爷出事以后,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了,这时候哪敢让李柔去自己家啊。 见陆阳生停了下来,李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抛了抛手里的铜钱,看着陆阳生没好气地说道。 “啧,不少啊,又进山采药了?” 陆阳生点了点头,随口“嗯”了一声。 二十文钱买那袋子米肯定有剩余,可俩人知根知底,陆阳生没说买米,李柔也没找钱,就像以前陆阳生赊账买米,李柔总是多给一样,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李柔慢腾腾地走到陆阳生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陆阳生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怪不得上次就买了那么一点米,就吃了这么多天,跟你说多少遍了,少吃点野果子,多吃点饭,现在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好好吃饭,回头长成一个三寸丁,看你怎么讨老婆。” 每次陆阳生来买米,都会有这么一出,他倒不觉得烦,甚至还有一点享受这种感觉。 陆阳生稍稍后退一步,不让李柔点着自己,李柔愣了一下,以前陆阳生可没有这样过啊。 “柔姐,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买粮食了。” 陆阳生有些委屈,也有些不舍,可话还是说了出来。 李柔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阳生,火气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只是很反常的没有骂人,而是语气黑着脸,尽量平缓着语气开口问道。 “说说吧,为什么?别跟老娘说什么又有人愿意卖你粮食了的屁话来糊弄我,小镇上的破事儿老娘比你清楚。” 陆阳生不想骗眼前的这个人,只能颤抖着声音说道:“姐,我每回来你家,你家生意都得差好几天……” 陆阳生刚说到这儿,立马就被李柔打断了,李柔怒气冲冲地说道:“放你的屁,生意好不好关你啥事?老娘是开粮店的,饿不死自己,那些人想买就买,不买就饿着去,你操心这些干吗?” 陆阳生也不急,等李柔说完了话,这才继续说自己的。 “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以我现在的名声,再来,你家还能开门做生意吗?” 李柔奇怪地看了一眼陆阳生,好奇地问道:“你已经知道了?不对吧,谁会跟你说这个啊?” 陆阳生低着头,身形说不出的落寞,看得李柔又是一阵心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没人跟我说,是我猜到的。” 李柔知道陆阳生聪明,能猜到点什么很正常,何况自家男人刚刚确实有点不是东西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孩子,毕竟她只是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李柔忽然伸出一只手,摸着陆阳生的脑袋,轻轻问道:“能跟姐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你是怎么跟刘麻子那个混蛋扯上关系的。” 陆阳生摇了摇头,没说话。 不是故意要瞒着李柔,而是九爷的事情李柔不适合掺和进来,就李柔的脾气,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肯定会给自己出头,到时候李柔家会有很大的麻烦,而且。。。有些事情,陆阳生必须去做,哪怕明知道会死人。 有些人该死。 可这些事情陆阳生不打算跟李柔说,她更加不能掺和进来了。 想到这里,陆阳生赶紧停了下来,毕竟在李柔面前想那些阴森诡谲的事情,跟在爹娘面前计划干什么坏事是一样的,容易亏心,更容易露出马脚。因此陆阳生连忙转移话题,抬头笑着对李柔说道:“姐,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可能要去外边了。” 李柔一下没反应过来,歪着头奇怪地问:“外边?” “嗯。”陆阳生点了点头,开心地说道:“对,外边,小镇外边,我知道怎么走出小镇了。” 李柔听到这里,忽然激动起来:“不行,你不能出去,你才多大啊,怎么可能走得出大山?况且在小镇还有我照顾你,到了外边你不得饿死?” 看着为自己担心得快哭了的李柔,陆阳生心里暖暖的,有那么一瞬间,陆阳生都想放弃外出的想法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陆阳生只能咬咬牙,放弃留下的想法。 “姐,我必须得出去,放心,在外边没人知道我的身世,也就不会嫌弃我,说不定我会过得更好。” 陆阳生是笑着说这句话的,笑得很阳光,很开心,就像冬日的暖阳,很是温暖人心。 李柔看着这样的陆阳生,终于再没忍住泪水,哭出了声。 听到外边有哭声,院里的汉子忍不住从门里探出了头,弱弱地喊了一声媳妇儿。 听到自己汉子喊自己,李柔转头恶狠狠地说道:“滚回去。” 汉子没敢吱声,赶紧关上了后门,继续在门后垂头丧气地蹲着。 被汉子一打断,李柔也不哭了,随手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盯着陆阳生。 “啥时候走?” 李柔也想通了,就像陆阳生说的,他要是真走出了小镇,说不得会更好一点。 “还没定日子,镇上还有一些事情得办。” 陆阳生没说是什么事情,李柔也没追问。 “走之前必须来跟老娘说一声,敢不来老娘打断你三条腿。” 陆阳生虽然好奇李柔为啥说是三条腿,可终究还是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走之前确实得说一声。 之后俩人再没说话,陆阳生看了一会儿李柔的脸,似乎要把这张不怎么好看的脸死死印在心里。 “姐,我得回去了。” 看到汉子又在门缝里偷看,陆阳生轻声对李柔说道。 李柔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挥挥手说道:“走吧,赶紧滚,小兔崽子贼烦人。” 李柔说完转身就回了家。 回家以后,李柔就看见自家汉子拿着泡了柏枝的温水走了过来,让她洗手,一肚子火气没地儿发泄的妇人终于像是找到了出气孔,一手拍翻了汉子手里的水盆,冲着汉子一阵怒吼。 “李全,老娘没沾晦气,用不着你拿柏枝水膈应老娘。” 汉子知道妇人的脾气,闷声闷气地说道:“媳妇儿,我知道你喜欢阳生那小子,我也喜欢,可镇上说他是丧门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今天在九爷葬礼上刘麻子又那么说,咱家一大家子呢,咱们大人不在乎,可你总得想想孩子吧。” 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孩子妇人更来气了,厉声斥责道:“李全,你还有脸提孩子?别忘了,你能有孩子,靠的是谁?又是谁不要命了在山里跑了三天,才找到一棵老参给你媳妇儿续了命。” 汉子听媳妇儿这么说,又蹲到了地上,一声不吭。 当年李柔怀了孩子,李全正好在镇上收粮,所以地里的活儿只有李柔在干,可谁也没想到,李柔居然早产了,孩子才九个月出头,在地里一个人生不下来,李柔差点活活疼死,是陆阳生正好路过,这才回镇上叫了人。等到镇上的人赶到的时候,李柔已经昏厥过去了,身下一大摊血,差点把李全吓死。 后来回了镇上,请了最好的稳婆,这才顺利把孩子生了下来,孩子勉强保住了,可大人出了问题,大夫说必须用上好的老参做药引才能续命,勉强有康复的可能。 李家做的粮食生意,手里是有钱,可老参的价格李家很难承担起来,再说了,李家就算是想救人,镇上也得有合适的药材啊。要知道,这可是老参,不是谁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李柔没救的时候,有个孩子悄悄地走了出去,三天,整整三天,李全只能看着李柔一天天虚弱下去一点办法也没有。等到第三天,李家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这时候有一个孩子上门了,手里拿着一棵最少两百年的老参,满身是伤地出现在李家门口,放下老参后什么也没要,就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孩子说:“我爹娘说过,李爷爷是好人,李柔姐跟李全哥也是好人,好人该有好报。” 那颗老参其实是孩子爹最先发现的,只是地方偏,几乎没人会去,所以赶山的人碰到这种情况一般会再养养,如果家里没落了,正好能当作东山再起的本钱。因此孩子他爹当年在老参上拴了一根红绳,记好了地方,没采,回家告诉了孩子这件事,想让孩子长大了再去采回来。 那个孩子就是陆阳生。 当听到李柔需要老参救命的时候,陆阳生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去采老参了,走了三天三夜才把老参采了回来,其间掉到了荆棘林里边,差点把孩子疼死,可孩子还是咬着牙走了回来。因为爹娘说过,李柔姐姐是好人,好人得有好报。 李柔看着窝窝囊囊的汉子,骂得更狠了。 “李全,别看老娘是你的童养媳,可爹走的时候说过了,家里的事儿我说了算。当年咱老李家生意不济事,是谁拿出钱给咱家周转的?还不是老陆家,人家说啥了吗?要不是人家咱家能有现在的日子?早就死完了吧?咱家四代都欠了人家老陆家的人情,你还好意思嫌弃人家?刚刚要不是老娘出来了,你是不是就把阳生关外边了?你想干吗?想活活饿死那个孩子吗?李全,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汉子低着头,任由妇人骂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妇人骂了很久,边骂边哭,汉子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就那么蹲在院子里,直到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哭着喊了一声娘,妇人才止住了骂声,一脚踹翻了汉子,拿起地上的水盆和柏枝,转身去了水井边。 等妇人走了,汉子这才起身,抱起坐在屋门口哭泣的儿子,转身回了屋子。 在把儿子放好以后,汉子蹲在没人的角落,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肩膀微微颤动,只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屋外的妇人,看着水盆里新泡的柏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有些粗糙的手掌伸入水中,如下油锅,让妇人不敢久留。 到最后,妇人脸上红红的,多出了两个巴掌印。 ———— 街上,陆阳生躲在没人的角落,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妇人骂汉子的话。 陆阳生就那么听着,咬着嘴唇,嘴唇渗血了都丝毫不知。 更远处,有个道士抱着酒葫芦大大地喝了一口,扬起酒葫芦晃了晃,又听了听,像是听见了极其好听的声音。 道士醉醺醺地说道:“真是美啊,寒冬腊月有暖阳护身,想想就舒服极了。” wap. /132/132653/30959933.html 第三十九章:丢人呐 等李柔家再没有声音传出,陆阳生这才提着那一小袋米回了家,临走前陆阳生看了李柔家很久,直到确定自己记住了这个小院的样子,才脚步坚定地回了家。 这个小镇没什么好留恋的,除了父母的坟墓,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能让陆阳生放在心底最深处。 人间苦难众多,可只要有那么几个人在,陆阳生就会觉得苦难没什么好怕的,熬一熬就过去了,而且即使自己没能熬过去,或者明天就死了,总还会有人替自己难过一下子,那这人间就算没有白来。 ———— 陆阳生心情不错,回家的路上脸上挂满了笑意,虽说回家的时候还是需要绕过人群,可那又怎样?在乎自己的人还在乎自己,不在乎自己的人自己绕开又怎样呢? 带着好心情和一小袋米,少年开心极了,可好心情没持续多久,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立马就被深深的无奈给代替了。 只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也不嫌弃地上脏,就那么横七竖八地躺在陆阳生家门口,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呢。 现在陆阳生眼力很好,所以老远就看到小道士嘴角口水流得老长了,也不知道道士梦到了什么,还时不时咂巴一下嘴,看得陆阳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阳生苦着脸走到家门口,轻轻喊了一声道长,没人回应,他又提高嗓音,喊了一声小道长,还是没人应,可能是觉得吵了,道士转过身,背对着陆阳生,“噗”的一声放了个屁,揉了揉鼻子继续睡觉。这一下让陆阳生实在是忍不住了,朝着道士正对着自己的大屁股就来了一脚,与此同时,还大声喊了一声“江归凝”。 江归凝屁股吃疼,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就在那乱蹦,陆阳生也懒得搭理道士,看道士让开了路,抬脚就往家里走去。 好不容易屁股不疼了,江归凝这才看清了踢自己的人是谁,张嘴就骂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疯了?咋还往死里踢人啊,你就算是稍微偏一下位置也行啊,咋还正对着那啊,你就不怕溅你一脚屎?” 道士此时哪还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话语粗俗不堪,还不如那乡野妇人。 陆阳生没搭理道士,也没有搭话,脚步都没停,抬脚就进了院子,还不忘回头锁门。 骂,使劲儿骂,他陆阳生别的没多过,可听过的骂人话、难听话,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就道士那几句,都不够洗耳的。 江归凝骂得正欢呢,转眼看见陆阳生把院门上给插上了,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孩子才是这个小破屋的主人,骂人的话顺口就咽回了肚子,转眼间就换了一副脸,笑吟吟地冲着屋里喊。 “小哥儿,别锁门啊,我还没进来呢。” 陆阳生看都没看道士一眼,转身就回了屋子。 回屋后,陆阳生小心地把米放在了米缸里,跟爹娘说了一会儿悄悄话,随便说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当然,捡的都是一些开心的事情,因为他怕爹娘担心,睡不安稳。 跟爹娘报完平安,解释了一下最近早出晚归的原因,陆阳生就整个人趴在了自己的草窝里,像一只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透露着疲惫。 这几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让陆阳生身心俱疲,大悲、大喜、大怒、大哀,陆阳生前前后后经历了一个遍,再想起可能随时盯着自己的幕后人,让他多少有些撑不住了。 说到底,陆阳生今年才十二岁啊。 ———— 江归凝喊了半天,看屋里没人回应,脸多少有点挂不住了,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摸了摸下巴,顿时有了主意。 没人看?那就好办了。江归凝卷了卷衣袖,扒着不过只到他胸口的围墙,就打算翻过去。 陆阳生正闭着眼睛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打算整理出来一点头绪,突然听见屋外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动静还特别大,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去屋外查看情况。 等陆阳生出了屋子以后,差点被眼前一幕气死。 只见一个道士趴在陆阳生院子里,两眼呆滞地看着原先应该是院墙的地方,听见有人出门了,就转过头看着陆阳生,眼里就透露着六个字:我是谁?我在哪? 而原先是围墙的地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倒是地上多出了很多散乱的木棍和干裂的泥巴。 陆阳生一脸怒气地指着江归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能说啥?指责道士弄坏了自己家?就道士那个脸皮,估计都不带理他的,让道士赔?先不说道士会不会赔偿,就他那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穷酸气,再加上早上那饿死鬼投胎的吃相,他要是有钱赔才怪。所以最后陆阳生你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拿这个道士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归凝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就看到陆阳生一副快气死的样子,嘴角一阵抽搐,他发誓,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江归凝故意封印了自己的所有气机,把体魄神魂都压制在了凡人境界,可他好歹是圣人啊,翻个墙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谁知道等他爬上墙头的时候,整堵围墙直接就塌了下来,让他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把他自己都给摔蒙了,这算咋回事?圣人翻不过一堵破墙?这要是传回问心关关外,还不得被那群老不死的给笑话死?虽说他江归凝不要脸也是出了名的,可这么丢人的事情让他多少有点挂不住啊。 江归凝张了张嘴,没声音传出,又张了张嘴,还是没声音传出,麻蛋,一天以内先是不小心把人房顶捅了一个大窟窿,又不小心把人围墙给干翻了,饶是他江归凝脸皮厚如城墙,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阳生深呼吸一口气,再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勉强把肚子里的火给压了下去,露出一个看着瘆人的笑容,阴恻恻地问道。 “道长啊,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江归凝咽了口唾沫,脸上有那细密的汗水渗出,只感觉后背阴风阵阵,实在是瘆人的很呐,这感觉,除了那个叫沐冰凝的小妮子以外,这是他剑圣有生以来第二次从别人身上感觉到。 “那啥,贫道说我只是想要进院子里歇息一下,这墙无缘无故就自己倒了,你信不信?”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底气不足。亏心啊,他江归凝啥时候这么亏心过?就算是面对道祖那个老头子,他江归凝都是平起平坐得好不。 陆阳生再深呼一口气,这才开口。 “道长,我要是没记错,这是我家。您要歇息去哪不好,来这么一个破地方?” 江归凝讪笑着低声说道:“这不是没找到住的地方嘛。” 陆阳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陆阳生吃过的苦,经过的事,绝对不算少了,人也不是那种蠢的无药可救的那种人,可面对这个道士,咋就感觉那么无力呢? 陆阳生伸手指了指东边,又伸手指了指小镇中间,开口说道:“道长你看啊,东边,还有中间那,他们房子大,有空房,道长您是道士,又是外边来的,问他们借宿的时候说两句好话,他们肯定乐得给道长腾屋子,在他们那住不比在我这儿钻狗窝强?” 江归凝甩了甩袖子,觍着脸说了一句差点噎死陆阳生的话。 “小道也知道大房子舒服,可问题是贫道是真贫,没钱啊。” “不生气,不生气,阿爹阿娘说过,人一生气就会出乱子,所以不能生气。” 陆阳生一遍遍告诉自己别生气,这才把火压了下去。 “道长,实话跟您说,我在小镇是出了名的丧门星,在我这儿住太晦气了,对道长您不好,您没看我这儿附近都没人?您听我的,转个身,随便找一家借宿,绝对比在我这儿强。” 这时候江归凝已经站了起来。 院墙不高,再加围栏全是小木棍围成的,就上头糊了一点泥巴,所以动静虽然大,可道士看起来并没受什么伤。 江归凝正在那揉着屁股呢,听到陆阳生这么说,赶紧接话。 “别介,你别忘了啊,小道是道士,做的就是驱邪改命的生意,那可能怕沾染晦气啊,晦气怕我还差不多。听我的,小道在你这儿住不仅不会沾染晦气,说不定还能压一压你的晦气,小哥儿,相信我,这件事绝对是你赚了。” 江归凝话说得那叫有个诚恳,一副你得信我,你要不信我那你绝对会亏大了。 看着这样的道士,陆阳生愣住了,心里想到了九爷故事里的那些江湖中人,眼前这道士肯定是走过很远的江湖吧?不愧是走过江湖的,不然也不能骗人骗得这么有水平。 看陆阳生不说话了,江归凝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忽悠。 “小哥儿你别不信,就小道这一身的道法,那可是道祖亲传,绝对不是糊弄人的。我跟你说啊,今天小道都不需要吆喝,就往那一站,立马就有两个人来了,巧了,也是说镇上有人是丧门星,需要压一压晦气,小道心善,二话不说就赠送了一张大符,让那两个人恨不得磕头谢恩……” 听江归凝这么说,陆阳生一下子就明白了,镇上人今天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果然跟这小子有关系。 虽说多多少少猜到了,可听本人说出来,那又是一种感觉。 江归凝是一边看陆阳生的脸色一边说话的,看陆阳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哪里不对劲了,江归凝声音就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尴尬,最后只能弱弱地问了一句。 “小道还不知道小兄弟你叫啥呢,方不方便说一声?” 陆阳生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江归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叫陆阳生,道长听着耳熟不?” 江归凝露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颤着声音回答。 “不耳熟,怎么可能耳熟呢,小道刚来小镇,怎么可能耳熟。” 院里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逐渐凝固。 wap. /132/132653/30959934.html 第四十章:人间剑道在一人 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诡异氛围了,陆阳生率先败下阵来,揉着脑袋无奈地说道:“道长,您到底想干啥,直说吧。” 江归凝看陆阳生没有暴起打人,这才松了口气,脸上赔着笑,赶紧回答。 “小道绝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小道看到小哥儿的第一眼就觉得和小哥儿你有缘,这不是赶紧结个善缘嘛。” 陆阳生看白痴一样看着江归凝,把江归凝看得脸皮直抽抽,只能小声地加了一句话。 “当然,小道刚来小镇,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能有个免费吃住的地方,那肯定不能错过啊。” 江归凝说完以后,在一边低着头,脚尖噌地,一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的可怜样子,看得陆阳生更无语了。 俩人光看年纪,至少得差十岁,要是看个头,江归凝人高马大的,都快要有两个陆阳生高了。可现在俩人的身份好像转换过来了,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不知道内情人估计都得认为陆阳生才是那个岁数大的。 俩人要是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陆阳生想了想,对江归凝开门见山地说道:“道长,我在小镇名声实在很差,事先跟你说好,你要是在我这儿住下来,也不是不行,可我这儿你也看到了,没床没被的,就只有稻草窝。” 江归凝看陆阳生终于松口了,赶紧接话。 “不碍事,不碍事,小道苦日子过惯了,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哪有那么多讲究,有屋子遮风挡雨的小道已经很满足了。” 陆阳生等道士说完了,又接着说道:“还有一点,道长你想好了再做决定。我叫陆阳生,名声怎么样道长应该也了解到了一点,我在小镇名声实在很差,你要是在我这儿住下来了,那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说完这句话,陆阳生直勾勾地看着江归凝,等着他的答复。 江归凝脸色僵硬,好像才想到这一茬一样,畏畏缩缩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说道:“没事儿,小道自有办法,只要你这儿管吃管住就行。” 听江归凝说了这么一句话,陆阳生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人的厚脸皮了,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只管住,不管吃,吃的你自己想办法去。” 江归凝听了后喜笑颜开,赶紧答应下来。 天色不早了,屋顶的窟窿和围墙的修缮都需要时间,陆阳生哪有工夫跟道士在那磨嘴皮子啊。看了一眼不成样子的院子,他是真觉得心累。 随便捡了一些干透了的茅草,陆阳生草草先修饰了一下屋顶。没办法,茅草大部分还没干,没办法重新做屋顶,只能先凑合了,等过两天茅草干了,就可以试着把屋顶全部给翻修一下了。 虽说自己已经打算要走了,可这儿毕竟是自己的家啊,以后自己肯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不管是生是死,总得有个埋骨地吧。 可能是有些良心上的过不去,江归凝扭扭捏捏的,最后还是过来帮忙了。 只是简单的修补屋顶,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又有江归凝帮忙,陆阳生不一会儿就把屋顶给弄好了,如果再下雨,起码可以保证不漏水了。 收拾好了屋顶,陆阳生又开始收拾围墙,江归凝看着倒塌了一半的围墙,脸都红透了。 陆阳生是一个人习惯了,所以全程都没说话,江归凝是不敢说话,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重了。 江归凝是那种跳脱的性子,最受不了这种氛围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一边挑拣还能用的棍子一边没话找话。 “陆小哥儿啊,有个事儿问一下,你看看方便不方便说。” 陆阳生低头干活,没接话,可江归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问道:“今天找我算卦的那两个人小哥儿你知道是谁不?” 陆阳生干活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大致猜到是谁了。” 江归凝停下手上的动作,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疑惑地说道:“你们有仇吗?” “没有。” 陆阳生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江归凝听完以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阳生,震惊地问道:“没有?你没骗小道?” 陆阳生白了江归凝一眼。 “爱信不信!” “不是,陆小哥儿,这不是信不信的事情,他俩人费尽心思地把你名声搞得那么臭,结果你跟我说你们之间没仇没怨?不是小道不相信你,实在是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啊。” 陆阳生接着干活,懒得搭理这个没话找话的混蛋。 “真没有?” 江归凝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真的没有。” 陆阳生实在是受不了这个道士了,只能又回答了一遍。 “啪”的一声,江归凝把手里抱着的木棍重重摔在了地上,气呼呼地说道:“这也太过分了吧?无冤无仇坏人名声,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这能忍?” 陆阳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江归凝,继续收拾着院子。 江归凝就当是没看到陆阳生的反应一样,自顾自地在那生气,就好像被陷害的不是陆阳生,而是他江归凝。 “小哥儿,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好脾气,像这种事,要是搁外边,不见血那都不算完。我跟你说啊,想当年,在我出来那地方,有几个老头子不要脸,欺负人,小道我这暴脾气,那能忍?当即拔剑出鞘,一挑十四,揍的那几个老头子以后见我就躲。所以我跟你说啊,碰到这种事,绝对不能忍,就一个字,打,打服了以后,你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坑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归凝脸上就像刻满了“我猛不猛?厉害不厉害,快夸我啊”这几个字,可陆阳生连接话都没有,还踢了踢江归凝的脚,示意他让开点,别挡着他收拾院子。 看陆阳生这个反应,江归凝好像更生气了,嗖地一下窜出院子,不一会儿就抱着一把剑回来了,噌地一下拔剑出鞘,指着陆阳生说道:“小哥儿你别不信,瞅见没有?就是这把剑,我跟你说,当时这剑上边全是血。” 陆阳生抬头看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强忍着笑问道:“就是这把木剑?” 原来江归凝手里拿的根本不是正常的铁剑,而是一把木剑,还被削得坑坑洼洼的,不仔细看的话,估计都得以为是烧火棍,都不如陆阳生看过的小镇孩子玩过家家时手里拿的木剑。 江归凝没觉得有啥不对的,反而很自豪地说道:“对啊,别看是木剑,打人照样疼。” 陆阳生忍着笑说道:“对对对,你最厉害了,拿了一把木剑打了十四个老人,你最能打了。” 江归凝一下子噎住了,虽说好像是事实,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只能收了剑,弱弱地补了一句:“谁说全是老人了?还有一个可漂亮的女的呢。” 听到这儿,陆阳生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江归凝,很认真地问道:“江道长,你还没娶着媳妇儿吧?” 江归凝脸皮抽了抽,这小子,真没眼力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他又不能不回答,只能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 看江归凝这个样子,陆阳生严肃且认真地说道:“道长,以后脾气改改,我爹说了,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啥好东西,将来肯定讨不着媳妇儿,只能一辈子打光棍。所以你以后可千万别打女人了,不然肯定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说完这个,陆阳生又看了一眼江归凝,眼里满是惋惜,还人小鬼大地摇了摇头。 看着无比认真的陆阳生,江归凝第一次吃瘪,气的指着陆阳生鼻子大骂起来。 “我会打光棍?小子我告诉你,在我来的那个地方,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喜欢我,只不过小道不喜欢他们罢了。看看我这脸,这身材,从哪看都是一等一的帅哥,小道讨不着媳妇儿不是小道没本事,只是不想便宜了她们。” 陆阳生没理会江归凝的大发雷霆,一针见血地问道。 “道长你娶媳妇儿了吗?” 一句话问的江归凝不吭声了。 陆阳生看着哑火的江归凝,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还是我爹说得对,打女人的男人果然只能打光棍。” 江归凝耳朵多灵啊,气得差点要拉着这个臭小子去那问心关外,让他好好看看他嘴里的那些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再让他长长见识,看看他江归凝到底有多好的女人缘。可还没等行动呢,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江归凝只能作罢。 陆阳生说完话就继续干活了。江归凝被气得也不干活了,抱着酒葫芦随便找了个地方往那一坐,自顾自地喝起了闷酒。 臭小子,等着,将来有一天肯定让你见见你嘴里的老头子到底有多猛。 ———— 问心关外一共有十八关,每一关都有圣人坐镇守关,且不止一位,而能成为关主的坐镇圣人,必定是人间最强的圣人之一,无一例外。例如那三教祖师,就分别坐镇一座关口,且是最紧要的那四座里的三座。 问心关外的十八关,虽说都是人间为了阻拦魔族建立起来的,可这并不是说关与关之间就是铁桶一块了。由于守关关主多是三教圣人,而三教之争从未断绝,再加上灵族,鬼族,这些人族以外的大能,可以说问心关外就是一个小小的人间缩影,且里边的人还全是仙人,其间钩心斗角,可想而知。 问心关外十八关,关关有名,多是由关主确定。一些比较出名的关卡,甚至只靠名字就能让魔族不敢来犯。 十八关关名几乎从未更改过,除了死门关。 死门关原名镇魔,可在三千年前,镇魔关关主在一次魔族大举进攻中陨落,镇魔关从此成了无主之地,在之后的一千年里,镇魔关成了魔族的突破口,几次三番被魔族攻破,整个仙界的修士死伤惨重,临时坐镇镇魔关的圣人都死了好几位,这镇魔关也从此被改成了死门关。 由于每一关的坐镇圣人都不能轻易离开自己坐镇的关口,毕竟魔族那边的魔君都不是吃素的,只要坐镇圣人敢离开,那他镇守的关卡必定会被大举进攻,所以死门关就只能拿修士的命来填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千年,要不是道祖三教祖师分心照顾了一下死门关,那人间十八关,估计就只有十七关了。 死门关自此成了整个修真界仙人心口上的一把刀。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在将近两千年前,修真界出现了一位绝世天才,修行速度之快无人能及。此人不仅修行速度快,且智力超群,曾在修为还很低的时候,连跨两重境界猎杀了一位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仇人。 自此,此人名震修真界,而后此人的一生更是传奇。以不到一甲子的岁数,此人踏过问心关,来到这关外,在一次人魔大战中一战成名,而后更是被十八关里度化关的坐镇圣人慧明佛收为嫡传弟子,在短短三百年的时间里,一举突破圣人境,成了自古以来最年轻的圣人。 到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死门关关主就是这位天才了,而他本人也是那么觉得的。 可就在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个意外,让整个人间都陷入了巨大的危机。 那位圣人在突破圣人境中期后,曾在人间磨砺心性打算突破圣人境后期的时候,他却败了,败给了一位初入圣人境没多久的剑修。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位天才惹怒了那位剑修,一剑,就只是一剑,却打得那位天才几乎陨落,等那位天才逃回度化关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 惠明佛大怒,差点离开关卡闯入人间,最后被好几位关主联手阻拦,这才作罢,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毕竟慧明佛去不了人间,那个重伤惠明佛弟子的剑修肯定也不敢过那问心关了,可谁也没想到,那位剑修在短短三天以后就来了。 几乎关外所有人都记得当时的场景:一位吊儿郎当,背着一把古朴长剑的剑修,喝着酒醉醺醺地站在度化关前,指名道姓地要找惠明佛,他要问问,是不是佛陀的弟子就可以在人间为所欲为。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找死:一位初入圣人境的修士,即使是号称人间杀力最大的剑修,那也绝对不可能在圣人境跨境对战的,这是常识,更何况他要挑战的,那可是三教圣人以下几乎无敌的十四位圣人之一啊。 没人觉得他会赢,甚至没人觉得慧明佛会自降身份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子打架。 对,小孩子,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人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可最后,慧明佛出手了。 那一场大战,来得很快,结束的也很快,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惠明佛败了,只接了那人三剑。那人第一剑破了惠明佛的护体佛光,第二剑毁了惠明佛的仙器袈裟,最后一剑,直接破了惠明佛金刚无垢的佛门金身。要知道,佛门最强大的,就是他们的金身啊。 当时没人知道,那个人其实最喜欢唠叨了,可那一次,男人全程一句话也没说过,就只是闷闷地喝着酒,然后出剑。 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对一位有大功于人间的守关圣人大打出手。 更没人知道,那个嬉笑人间的男人,当时有多伤心。 那个男人站在那里,就能让所有人都心里不痛快,对,就是不痛快,很不痛快。 惠明佛败了,却没有能给一个让那个男人信服答案。 所以那个男人就是说了一句话。 “那就去找,找一个能给我答案的人过来,不然咱们就打,要么你们打死我,要么让我拆了这狗屁的度化关。” 惠明佛代表的可是佛门的脸面,被人如此欺辱,佛门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佛门中人纷纷出来为惠明佛撑脸面,到最后,除了佛祖,佛门有名有姓的圣人都来了。可是,拦不住,没人拦得住,那个男人就只是挥剑,一剑接一剑,到最后,那座屹立人间几万年的度化关,竟差点被劈成碎片。 一开始其他圣人还在看戏,可到了最后,十八关除了三教祖师,几乎所有圣人都来了,只为了拦住一个初入圣境的男人。 毕竟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度化关被毁,那可是关乎了整个人间的安危。 那一天,有个男人站在度化关外,一个人,一把剑,喝着酒,抬头拦着以守关圣人为首的漫天圣人。 那一天,十四圣人第一次联手,直面除了魔君和三教祖师以外的圣人,而且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圣人境初期。 到最后,那个男人收起了酒葫芦,指着十四位圣人里唯一的女圣人沐冰凝,还有一位战力稍弱的守关圣人说:“我不打女人和小孩,你俩人滚一边去。” 圣人们都没说话,包括被男人指着的那两位圣人。 现在没人觉得他狂了,因为他站在那,就像是背负着整个人间的剑道。 见没人愿意退出去,男人随手砍了一截树枝,削成了一把木剑,将自己原有的剑插在身前,然后男人第一次笑了。 “这一剑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住,所以为了防止你们被我一剑砍死,那就只能用木剑了。” 然后,男人轻轻挥出了一剑,没什么技巧,就是很慢。很慢,很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连普通的凡人都能接得住一样。 可就是这么一剑,如果不是三教祖师联手,几乎重创人间最顶尖的十四位圣人。 是的,那件事闹到最后,连三教祖师也出手了,男人癫狂大笑,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整个人身躯颤抖,连腰也笑弯了,可笑着笑,男人已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他以剑尖指着三教祖师,笑着问道:“三位,你们也要插手。” 三教祖师无言,只是隔绝出了一座小天地,笼罩了圣人和那个男人。 没人知道三教祖师是怎么说服那个人的,只知道他们出来以后,那人直接去了死门关,惠明佛被削去守关圣人的身份,虽说还在镇守度化关,却不能再统领整座关卡。 自此以后,死门关再没有魔族胆敢入侵,而死门关,也再没有别的修士,只有一个剑客,背着一把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城头,日夜饮酒不停。 自此,人间多了一个烂酒鬼。 “我在哪,剑道就在哪。” 这是那个人留给人间的一句话。 天下修士剑修最强,谁也不愿服谁,却没有一个剑修敢对那个人说一个不字,一个也没有。 人间剑道,只在一人剑中。 如今,那个男人还是抱着那个酒葫芦,一个人喝着闷酒。只是换了个地方,不再是那死人无数的死门关,而是到了人间。他的面前也不再只是那冰冷冷的城墙,而是成了一个自顾自收拾院子的少年郎。 人间烦心事何其多,怎么办? 喝酒便是。 江归凝看着陆阳生,忽然想着是不是得教小师弟喝酒了? wap. /132/132653/30959935.html 第四十一章:一碗酒 “小哥儿,要喝酒吗?” 江归凝突然很想看看这个早熟得厉害的小子喝酒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听到江归凝忽然喊自己喝酒,陆阳生看了一眼他,忽然笑了笑,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陆阳生第一次对他江归凝露出笑脸。 少年并不好看,瘦瘦小小的,还长得黝黑,可少年的眼睛很干净,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汪清水微起涟漪,干净得让人心疼。 “不了,你自己喝吧。” 对于别人的善意,陆阳生总是额外珍惜。 陆阳生是喝过酒的,是小时候爹爹喝酒的时候喝的,那时候孩子小小的,还能趴在爹爹肩膀上。当时爹爹看孩子对他喝酒的事情好奇得紧,就用筷子沾了一下,让孩子尝了尝,结果把陆阳生辣的眼泪都下来了。那时候娘亲还在屋里,等娘亲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孩子脸上通红通红的,跟发烧了一样,把娘亲吓坏了,可等走近了闻到孩子身上的酒气,娘亲脸一下就黑了。 那时候啊,在孩子记忆里永远笑着的娘亲第一次生气了,当时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骂自己丈夫,话好像还很难听。 爹爹被骂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头也不敢抬。只是当时虽然被骂了,可他却一直在笑,还边笑边偷偷对孩子做鬼脸。 看到丈夫这样,娘亲好像更生气了。 那晚爹爹第一次被娘亲赶出了院子,不让他进屋睡觉,最后还是孩子偷偷给他开的门,可爹爹好像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跟孩子一起进屋,而是抱着孩子在门口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话,说的什么陆阳生忘了,可他记得很清楚,娘亲曾偷偷从屋子里往外边看过。 那时候娘亲已经不生气了,好像还笑了,笑得很温柔,很宠溺。 陆阳生呆呆地站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好多,怎么能忘记呢?怎么可以忘记呢? 陆阳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爹爹好像特别喜欢喝酒的,可自从娘亲走后,自己一次也没给爹爹打过酒喝。 “道长,能跟你借一碗酒吗?” 可能是觉得刚刚拒绝了人家,又跟人借酒不太好,少年最后弱弱地说了一句“今天晚饭我给您做着。” 可能是没想到孩子真的会喝酒,江归凝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满脸笑意说道:“行啊,一碗酒换一顿饭,值了。” 听江归凝这么说,陆阳生赶紧跑进了厨房,拿起了破碗跑到江归凝身边。 碗不大,江归凝只倒了半碗少年就说够了,他也就趁势收起了酒葫芦。 等接完了酒,陆阳生小跑着进了屋,还不忘把门给插上了。 等少年进了屋以后,江归凝就听见屋里陆陆续续传来很小很小的声音。 “爹,你看,酒诶,我记得您以前最喜欢喝酒了。” “爹,以前是我不好,没给你买过酒,不过没事,我记起来了,以后会常给你买的,不用担心,我会有钱的。” “娘亲啊,爹爹好久没喝酒了,这次你就让他喝点吧,如果爹爹喜欢喝你就让他跟我说,可千万别拦着。” “爹、娘,我跟你们说啊,今天咱家来了一个道士,人可好了……” 细细碎碎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了出来,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只是后来似乎有压抑的很小的呜咽哭声,却很快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哀鸣的小狗被死死捂住嘴巴的声音,小小的,轻轻地,那么地不值一提。 江归凝喝了一大口酒,他很好奇自己这位小师弟的心境,到底会是怎样的呢? 陆阳生进屋里没多久就出来了,眼睛红红的,却被他掩饰得很好。少年走到江归凝身边,轻轻道了一声谢,很柔和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江归凝嬉笑着说“没事没事,晚上别忘了给我做饭就行。” 陆阳生笑了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道完了谢,陆阳生自然是接着干活了,毕竟院里一大堆烂摊子,有的他收拾的了。 可能是休息够了,也可能是良心发现了,江归凝磨磨蹭蹭走到陆阳生身边,想要继续帮他干活,却被少年拒绝了。 小镇的老规矩,家里来了客人的话,是不能让客人干活的,要是让客人干活,就说明这家主人人品不行,家教不好,这叫欺客,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以前陆阳生没觉得江归凝是客人,只是对道士没有办法了才让江归凝住了下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江归凝既然已经是客人了,那就得按照客人的规格招待。陆阳生不怕别人骂他,长这么大什么冷言冷语、尖酸刻薄的话他没听过?可他就是听不得一种话,那就是别人说他没家教,说他爹娘没把他教好。 你说什么都行,就是这一点不行。 我陆阳生没做好,那是我陆阳生的错,不是我爹娘没教好。 我陆阳生的爹娘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 不用干活了,江归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接着坐到自己以前的位置喝酒去了。 以前来这儿说是来找小师弟的,其实江归凝更多的就是想来看看,自己梦里师傅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至于要不要代师收徒,当然是先看过再说。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还对自己胃口,那就随便教一下就好了,至于护道人什么地就算了,毕竟他身为人间剑圣可是很忙的,哪有时间给小师弟护道。如果不对自己胃口,那就让他一边玩儿去吧,老头子死都死了,要是收个不咋样的弟子给坏了名声,而且还是经自己手收的,那不得闹挺死?老头子不在意,自己不能不在意啊。 可如今,他江归凝第一次对自己未来小师弟有一点兴趣了。 能吃苦不是什么本事,真正的本事是怎么去吃苦。人间日子过得苦的人不算少,比他陆阳生苦得多了去了,可这么多人里,会吃苦的真的不多,吃苦的同时心里还能挂念着别人,这种人就更不多了。 这次来到人间,好像终于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 陆阳生收拾完院子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小道士江归凝已经在一边趴着睡着了。院里都没个能坐的地方,江归凝就那么趴在泥地里,也不嫌脏。 轻轻拍了拍江归凝,小道士一脸迷糊地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到晚饭的时间了?” 陆阳生轻声说道:“没呢,不过马上要做了。” 听说不是吃晚饭了,道士脑袋一沉就又要睡着了,陆阳生赶紧扶住道士的脑袋,柔声说道:“道长,你去屋里睡吧,外面脏。” 道士“哦”了一声,被陆阳生搀扶着进了屋,睡在了陆阳生睡觉的草窝里。 安顿好了道士,接下来就该做晚饭了,看着米缸里刚背回来的粮食,陆阳生咬咬牙,狠狠挖了一勺,开始熬起了粥。 本来睡着的道士,在陆阳生出去以后忽然睁开了眼睛,轻轻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蚊子,然后就笑了笑,又去装睡去了。 在一处不可知之地,一道人影闷哼一声,喉头微甜,似乎有血迹渗出,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那人似乎心有不忿,却终是不敢再看那茅屋一眼。 等道士睡醒的时候,正好赶上吃晚饭。 晚饭很丰盛啊,除了一锅比早上还要浓的米粥以外,还有几个窝窝头,江归凝捧着自己的瓢深深吸了一口,再咬一口穿在筷子上的窝窝头,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舒坦。” 话说回来,这貌似是江归凝来到人间以后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了吧?早上那顿不算,毕竟吃得太急了。 “道长,不是你吧?” 陆阳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把江归凝都问蒙了,傻傻的回了一句:“啥?” 陆阳生笑了笑,说了句没啥。 江归凝知道陆阳生问的是啥,心底忍不住发笑。 那位啊,啧,挨了自己一巴掌,现在不会太好受吧。 陆阳生同意江归凝留下来,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道士脸皮太厚了,让他不得不把人留下来,另一方面就是江归凝出现的时机太过奇怪了。 这几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多地让陆阳生头皮发麻。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背后谋算他的人似乎很焦急,似乎很迫切地想要他去做些什么,所以陆阳生才会去山里躲了三天,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九爷居然会出事。 最开始的时候,陆阳生不是没有怀疑过九爷会不会是那个人,或者说是针对他的某个关键人物,如今看来好像不是。再然后就是眼前这个道士了,他的出现时机也很奇怪,而且还是外来人,小镇外来人很多吗?没有吧?一个都没有。而且九爷说过,小镇是很奇怪的,里面的人不容易出去,外边的人也不容易进来,那江归凝是怎么出现的就很奇怪了。 这种情况下想不让陆阳生怀疑他都很难。 而且江归凝来到小镇哪也不去,就缠上了自己家,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你陆阳生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最主要的是,江归凝是一个道士,而在落仙镇的传说中,那个陨落在落仙镇的仙人,好像也是一个道士。两个人都是道士,很难不让陆阳生不联想在一起。 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念头,陆阳生这才会同意让江归凝住下来。 经过下午的相处,陆阳生突然觉得这个小道士人还不错,这才在吃饭的时候问了那么一句,只是话刚问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江归凝,那自己问什么他肯定都不会说,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如果他不是那个人,那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问起这个,说不定会害了江归凝,毕竟自己不敢肯定那个人到底想要什么。所以后来陆阳生就闭嘴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或许在陆阳生的心里,他希望着眼前的道士跟那个人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六年以来,这个小道士是跟他走得最近的人,这一点连李柔也比不上。 有人说话的感觉,真的挺不错的。 吃过了晚饭,看着只有一个睡觉的草窝,江归凝犯了难。 陆阳生倒是无所谓。 “没事儿,你睡那吧,我自己找地方休息,不过稻草有些湿了,毕竟昨晚下了雨,今天又没顾得上晒,你将就一晚,明天我去给你晒晒。” 江归凝听陆阳生这么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等陆阳生又说了一句没事后,他才磨磨蹭蹭地躺在了草窝里,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道士微起的鼾声,陆阳生笑了一下,就在爹娘灵位前的地上打起了坐。 陆阳生想好了,从今天起好好修仙,然后走出小镇,如果那个人真的要对自己出手,那就来吧。 既然让我修仙,那我就修给你看,到最后那个人真要对他出手了,那他陆阳生就是死也要给他咬上一口,咬不掉肉也得让他知道疼。 只是好像事与愿违,陆阳生刚捕捉到一点灵气就又睡着了。而被陆阳生捕捉到的那一缕灵气在他睡着以后刚要随着一个特殊的路径运转,就被人硬生生拍散了。 江归凝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然后又面带微笑,说了一句:“记得做个好梦。” 屋内自此安静下来。 还是那处不可知之地,有人大发雷霆,大骂不要脸。可面对一位极有可能是圣人的存在,他实在是得罪不起,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想起到嘴的鸭子如今不仅要飞了,说不得还得成祸害,那个人是真的烦了,轻轻挥手,两盏油灯出现在他手里。 油灯没什么出奇之处,只是灯芯有些奇怪,火焰烧灼之时似乎有阵阵哀鸣声传出。 思考良久,那人还是掐灭了两盏油灯。 再看看吧,这两个人还有用,万一哪天出事了,这两盏灯说不得还能保他一条命。 修行路上磨难重重,谁也不确定自己明天会怎么样,所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修真界有句话,为了活着,怎么做都不磕碜。 因为只要你还活着,那就还有翻身的本钱,可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wap. /132/132653/30959937.html 第四十二章:心境 陆阳生睡着以后,心湖间忽起涟漪,似有清风拂过,可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在陆阳生心湖内,本该无一物的静心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正是那道士江归凝。只是如今的江归凝不再是那道士打扮,而是换成了一身干脆利落的紧身装饰,就如同那人间行走江湖的剑客,风流且潇洒。他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把离鞘的长剑,锋芒毕露,却又不会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 他在哪里,人间剑道就在哪里,这就是江归凝,或者说,这才是人间剑圣——江蜀青。 人间承载不起一位剑圣的真名,所以在人间,他便只能是江归凝。 如同游湖赏景,江归凝在陆阳生心湖随意行走,身边虽说有剑意剑气无数,却无法给心湖的主人造成任何伤害。要知道,天下最蛮横的修士是剑修,就是因为剑修无论是剑意还是剑气都是以蛮横桀骜出名的。先不说随意出入别人心湖有多难,单单控制如此多的剑气剑意在别人心境内伤不到别人分毫,就不是普通圣人能办到的。 或许,这天底下,就只有他江归凝可以办到了。 此时的江归凝时不时从陆阳生心湖间点起一滴水滴,水滴里是陆阳生的记忆。 说实话,一个孩子的记忆有什么好看的,特别是一个孤儿,除了苦难还有什么?要知道。这天底下最不值钱的就是苦难。 经历过几千年修行岁月的江归凝,见过的苦人穷人更是数不胜数,按理说早就应该麻木了,可他如今却看着一个孤儿的记忆看的津津有味。 陆阳生的心境很奇怪。 普通人的心境一般是完整的一个心湖,而陆阳生的心境却是破碎的,一片片碎片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圆球,最中间的核心却很小,被破碎的心境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在这样的心境里散步,让江归凝稍微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貌似也有些有趣,和他小时候的玩地跳格子有些相似。 那时候貌似师傅还在吧?好像还有一个傻大个儿,不过傻大个儿是真的有点傻。 想起曾经的师傅和师兄,江归凝有些开心,还有些伤感。几千年了,曾经的事情断断续续,抹不去,忘不掉,却总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让人欢喜,让人悲伤。 此时走在心湖里的江归凝,有些奇怪,他没有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也不再是独守城墙的烂酒鬼。 在心境碎片上一蹦一跳的他,或潇洒漫步,或调皮地跳着小孩子才玩的小游戏,嘴角还不经意流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 温文尔雅,举世无双。 这才是一位守关圣人也苦求不得的男人。 他是世间最完美的贵公子,人间万万年,此为唯一。以后万万年,也不会再有。 公子世无双! 这是一位佩德剑,修六艺的祖师亲口说下的话。 ———— 终于走到了心湖的核心,江归凝抚摸了一下那个只有一人高的,小小的圆球,轻声说了一句:“小家伙,我能进来吗?” 如同一个巨大水滴的圆球,表面浮现一阵阵的涟漪,一个有些调皮的孩童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奶声奶气的,却透露着一种活泼灵动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不能的哦,娘亲说过,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江归凝笑了一下,轻轻拍了一下圆球。 “人小鬼大。” 一阵如同铃铛的笑声响起,似乎还有些得意。 没有如同破坏外边的结界一样破坏掉水珠,这实际上对他来说很简单,而且保证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可是这样不好,很不好。 强者要学会约束自己,不能因为没有影响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在别人那里,江归凝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也管不着,可是在他江归凝这里,这样不对,很不对。 所以江归凝反而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似乎在邀请一位客人。 “小家伙,能聊聊吗?” 一个小小的,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孩子从水滴里探出了头,咬着手指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走了出来,坐到了江归凝身边。 孩子戴着一只小小的虎头帽,坐在那,慢慢脱掉了一双老虎鞋,放在身边,然后双脚晃动着,如同孩子戏水,脚下荡起阵阵涟漪。 “他还好吗?” 孩子坐下以后,低着头轻轻问了一句。 江归凝知道孩子问的是谁,所以他摸着孩子的头,轻声说道:“还好吧。” 好吗?坏吗?谁也没有资格替陆阳生回答。 “那个我不想长大吧。” 孩子似乎有些失落。 江归凝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 大人没有人愿意长大,虽然陆阳生还不是大人,可是如果可能,他或许只愿意停留在六岁以前吧。 “他把你保护得很好。” 江归凝答非所问,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对啊,我很厉害吧。” 孩子抬起头,有些骄傲,期待着眼前这个陌生人的夸奖。 其实孩子和陆阳生表现得一点也不像,可他就是陆阳生,只不过是记忆里的陆阳生。 看着这样的孩子,江归凝笑得很开心,让小小的孩子都看痴了。 对嘛,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比外面那个小家伙讨喜多了。 陆阳生又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说道:“很厉害的哟。” 孩子又笑了起来。 只是孩子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孩子努力扬起嘴角,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孩子撇着嘴说道。 “我知道,他经常来,可是他从来都不来看我,我知道,他不敢见我,可是,我不想这样。” 小小的孩子,哭得那么伤心。 江归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小的孩子,也没办法安慰。 “前两次,那个我差点死掉了,然后有个坏家伙从我这儿拿走了一些东西,那个我才熬了过来,可我不喜欢那个坏家伙。” “没事的,以后他不敢来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哥哥,你能打得过那个坏家伙吗?” “能啊,哥哥可厉害了,刷的一下,那个坏家伙就会死掉了。” 孩子长大了嘴巴,眼泪都被吓得停了下来,似乎被惊呆了。 孩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抓住了江归凝的胳膊,惊慌地说道:“哥哥,这样不行的,不能随便杀人的,哥哥会被打屁股的。哥哥,能不能帮我打他一顿啊,就像爹娘打我一样,打一顿就好,不要杀人,会变成坏孩子的。” 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江归凝忽然有些愧疚。 “不行的啊,小阳生,哥哥不能随便出手的。” “为什么啊?” “以后你会明白的。” 小阳生有些失落,轻轻地说了一句“这样啊”。 不过孩子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对江归凝挥了挥手,说了一句“没关系”。 或许不想眼前的大哥哥不开心吧,小阳生主动聊起了陆阳生小时候的事情,说到开心的地方,两人一起捧腹大笑。 到最后,俩人好像成了无所不说的好朋友,那里的事情江归凝没说,因为说不得。不过江归凝和小阳生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像古板的师傅啊,最喜欢打自己屁股,还有傻傻的师兄,也不知道帮自己,就知道在一边傻笑。不过师傅最疼自己了,有一次自己捅马蜂窝被马蜂蜇了,师傅吓坏了,连夜上山找的草药,有个大傻个儿师兄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师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没有一块好肉。 俩人说着笑着,聊了好久。 最后,孩子忽然很伤心,对着眼前不坏的大哥哥说道:“他不相信你,可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想告诉他,可是他不来看我,我说的话他听不见。” 看着伤心欲绝的孩子,江归凝微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他不相信我是对的。” 孩子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坏的大哥哥,江归凝却没有回答。 孩子突然不说话了。 江归凝没有回头,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来了。” 一个大一点的陆阳生出现在很远的地方,手持柴刀,戴着一顶草帽,真正的草编织的帽子,少年全身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麻衣,脚上甚至没有穿鞋,手上脚上伤痕累累,全是老茧。 “离他远点。” 少年声音嘶哑地喊着,如同身处绝境的野兽。 这句话既是对小阳生说的,也是对江归凝说的。 小阳生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对少年陆阳生说。 “哥哥是好人。” 可是少年陆阳生没有听,反而握紧柴刀,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小阳生吓坏了,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和不远处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归凝拿起孩子小小的,可爱的老虎鞋,温柔地交给了孩子,示意孩子回去吧。 小阳生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回了水滴,然后孩子忽然又探出了头,不放心地说道:“不许打架。” 孩子奶声奶气的,一下子把江归凝逗笑了。 “放心吧,不打架。” “那拉钩。”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好了,爹娘说了,拉钩以后谁说谎谁就是小狗。” “知道了,小机灵鬼,快回去吧。” 小阳生这才慢慢地沉入了水珠,化作了众多记忆的一部分。 远处的少年陆阳生就那么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和不速之客江归凝,双手双脚紧绷,随时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等小阳生回去以后,他才慢慢放松了下来,只是依旧警惕地看着江归凝这个不速之客。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江归凝皱着眉头,看着少年陆阳生。 等了良久,少年陆阳生才沙哑着开口。 “我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那个九爷,你们的族长,还有那个李柔?” 少年陆阳生脸色铁青,变得更难看了,只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里是心境,没有人能在自己的心境撒谎。 “为什么?” 江归凝眉头皱得更紧。 “能来这里,你也是仙人吧?我斗不过你们,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强,所以我一步也不能走错。” 陆阳生说到这里,眼神坚定。 “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 江归凝一步踏出,浑身剑意暴涨,压得陆阳生浑身骨骼吱吱作响,但是少年已经在苦苦支撑,一步没退。 “为什么必须活着?现在的你活着有什么意思?这么辛苦地活着,意义何在?我告诉你,你对仙人一无所知,你所认为的对,真的对吗?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确定,你走的路不是仙人给你准备好的路?” 江归凝没有了对待孩子时期的陆阳生的那种温柔,此时的他是如此的咄咄逼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质问趴在世间的蝼蚁。 “你知不知道,你的活着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知不知道你最后会有什么下场?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别人饲养的一颗活药,将来的你只不过是仙人的腹中美食,是强者爬到顶层的阶梯。” 江归凝又踏出一步。 “你凭什么活着?凭什么觉得自己对上仙人以后能有一战之力?” 面对江归凝的剑意,陆阳生露出一种饿狼一般的凶狠表情,身体不退反进,同样迈出一步后挺直了腰杆,狠狠地说道:“我必须活着,只有我活着,才能证明我存在着,只有我活着吗,才能证明我爹娘存在过。我需要活着,问问那个人,为什么是我?既然我是药,为什么受伤害的是我爹娘。” “仅仅只是这些吗?” 江归凝似乎很不满意,心境里的剑意似乎更重了。 陆阳生抬起头,直视着江归凝。 “不够吗?也对,对你们仙人来说,好像确实不够,可对我来说足够了。” 少年仰起头,满脸泪水。 “我作为我爹娘的孩子,我要告诉这个世道,他们存在过,他们教出了一个孩子,一个还不错的孩子。我要替他们告诉这个世道,他们曾存在过,不是那一年一生的田间杂草,拔掉了,扔掉了,就可以随意遗忘。” 几乎要压塌整个心境的剑气和剑意突然被江归凝收起,压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剑丸。 没了压力,陆阳生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江归凝忽然坏笑着,人间那个贱道士好像突然回来了,再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这种突然的转变,让陆阳生很不适应。 “小子,这可是好东西,想要吗?来,喊一声师兄就是你的了。” 陆阳生倔强地摇了摇头。 “不要,我自己会有的。” 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回答,江归凝重新打量了一下陆阳生,严肃地说道:“小子,很难啊。” “那又怎样?” 陆阳生倔强地抬起头。 “我会有的,总有一天,我可以的。” 江归凝笑得很开心,拍了拍陆阳生的脑袋。说了一句前不久刚刚说过的话。 “人小鬼大。” 被江归凝这么一拍,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陆阳生忽然昏死过去。 最后打量了一下这个破碎不堪的心境,江归凝将手里的剑丸扔到了作为心境核心的水滴里,化作一个摇篮,摇篮里睡着一个小小的陆阳生。 很好嘛,这就很好啊! 这才有资格做我的小师弟嘛。 现实世界里,陆阳生依旧酣睡,对心境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江归凝却睁开了眼睛。 师傅,你到底是谁?当年你到底去世了没有?还有大傻个儿,你当年怎么就那么傻呢? wap. /132/132653/30959938.html 第四十三章:你要死了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陆阳生满头大汗,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可等他睁眼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屋外,太阳已经早早地升起来了。 一个道士此时正鬼鬼祟祟地拿着一截草叶子,在陆阳生鼻子上轻轻拨弄着,脸上挂着招牌一样的坏笑,怎么看怎么贱。 看到陆阳生睁眼了,江归凝吓了一跳,赶紧扔掉了手里的草叶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小哥儿醒了?我看小哥儿似乎有些走火入魔,正在给小哥儿疏通经脉,小哥儿勿怪,勿怪。”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观感有些改善的小道士,陆阳生现在又对他感到很烦,不过戒备心却不知不觉降低了很多。 没搭理眼前这个假道士,陆阳生摸了一把额头汗水,觉得自己好像又做噩梦了,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做的是什么。 可能是最近噩梦做得太多了,陆阳生也没有在意,就是感觉腿脚有点麻,连忙站起身跺了跺脚。 看见陆阳生不搭理自己,江归凝也不恼,而是继续凑了上来,盯着陆阳生有些苍白的脸继续看。 被江归凝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陆阳生只能无奈地对着江归凝说。 “道长,天不早了,我还得进山,你也得去挣钱了,能不能别这么一直盯着我看啊,怪瘆人的。” 江归凝没说话,陆阳生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就不打算搭理这个道士了,身子侧了一下,就从江归凝身边钻了过去。 “小哥儿啊,你要死了你知道不?” 陆阳生眼瞅着就要跨出门外了,江归凝幽幽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说陆阳生要死了。 陆阳生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身看着江归凝。 “道长,为什么这么说啊?” 现在的陆阳生很怕死,所以江归凝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心窝了,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江归凝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阳生的脸,看了很久,还时不时摇头叹气,看得陆阳生心里多少有点慌。 看了很久,江归凝终于开口了。 “小哥儿,你现在境界是第一境感源境吧?” 一句话说得陆阳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陆阳生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江归凝,两只澄澈的大眼睛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这一句话。 江归凝也不废话,伸手轻轻一拨,一缕灵气突然被他抓住,在他手上被变换成各种各样的样子,然后被江归凝一口吞入腹中。 陆阳生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抬起一个手指指着江归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嘿嘿,没想到吧,小道我也是修真者,而且还比你强,咋样,厉害不?” 江归凝满脸的嘚瑟,在一边挤眉弄眼的,怎么看怎么欠揍。 陆阳生是真的被震惊到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一看就是江湖骗子的小道士,居然真的不是普通人,就刚刚那一手生吞灵气的手法,怎么看都不是自己这种吸收一缕灵气都得昏睡半天的家伙能比的啊。 看着说不出话的陆阳生,江归凝更是志得意满,咳嗽一声绷紧脸想要装一个世外高人,可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陆阳生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和赢星璇以外的修真者,如果他不是那个人,那江归凝可以说是陆阳生见到的唯一的修真者了。所以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身子的江归凝,陆阳生情不自禁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大腿。 江归凝继续装自己的高人形象,还斜着眼瞥了一眼陆阳生。 不知道咋想的,陆阳生忽然伸手掐了江归凝大腿一下,江归凝脸色立马变紫,“嗷”的一声惨叫,人立马就蹦了起来,不承想他忘了这是在屋里,就陆阳生家屋子那个高度,结果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把头从屋顶拔了出来,江归凝哀怨地看着陆阳生,那表情,活脱脱一个被恶婆婆欺负的小媳妇儿的样子,怨气十足。 陆阳生脸红红的,在一边尴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臭小子,你掐我干吗?” 江归凝恶狠狠地盯着陆阳生,表情有些狰狞,倒不是多恨陆阳生,主要还是疼的。 陆阳生低着头认错,声如蚊蝇。 “我娘说过,做梦的人感觉不到疼。” 这句话一说出口,江归凝彻底爆发了。 “那你掐你自己啊,掐小道干吗,瞅瞅,都紫了。” 掀开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光看肤色,江归凝能甩陆阳生十八条街,一些小媳妇儿估计都比不上他。只不过如今这白嫩的大腿上多出了一片紫青,格外显眼。 江归凝怀疑这小子在公报私仇,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严重啊,按理说昨晚陆阳生心境里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自己也没有得罪过这小子吧?下手怎么就这么黑啊。 陆阳生偷偷瞥了一眼,脸色微红。本来自己鬼使神差地想要掐一下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小道士欠揍,手上力道不自觉就加重了很多,还不小心动用了体内为数不多的几缕灵气。 陆阳生发誓,真的是不小心,那几缕灵气很奇怪,自己动起来的,真的不是他故意的。 江归凝哭丧着脸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哀怨地看着陆阳生,陆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继续低头站着。 “臭小子,你说说吧,咋整。” 江归凝这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只是刚说完,就听见他肚子在叫。 陆阳生做的饭只有粥,虽说请江归凝吃的都是浓粥,可是粥就是粥,他不抗饿啊,再加上又过了一晚上了,肚子不饿就怪了。 听见江归凝肚子叫,陆阳生一脸的肉疼,轻轻说道:“道长,要不我请你吃饭?” 江归凝本来还打算说点什么,可是肚子又叫了起来,他只能一脸悲愤地说了一句。 “成,不过要浓粥,再加一个窝窝头。” 江归凝记得很清楚,陆阳生家的米缸里应该还剩两个窝窝头,自己只要一个很给面子了。 陆阳生“哦”了一声就要去做饭,以前他都不吃早饭的,毕竟能省一顿是一顿,可今天这一顿看来是省不了了。 陆阳生盛了一点米,拿了两个窝窝头,满脸心疼地走去了厨房。临出门前陆阳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又破了一个洞的屋顶,本来就心疼的脸更加难看了。 江归凝也看见陆阳生看的那一眼了,不满地说道:“看什么看,这次可不怨小道,小道脑袋现在还疼呢。” 陆阳生幽怨地看了一眼江归凝,匆匆出门了。 每没过多久,一股米香传来,江归凝肚子叫得更响了,实在是受不了这股香味儿,他就瘸着腿去了厨房。 陆阳生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江归凝出来了,就说道:“道长,你等会儿啊,还没好呢。” 江归凝看都没看陆阳生,冷哼了一声,又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脸的满足,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一幕正好被陆阳生看见了,看得少年一阵无语,也就是他没念过书,不然肯定知道,这样子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猥琐。 少年压下心底的恶寒,继续烧火,就当没看见这一幕。 好不容易饭好了,这一次也不用陆阳生招呼了,江归凝拿起瓢就给自己盛饭,路过陆阳生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 看着饿死鬼投胎一样的江归凝,陆阳生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好歹是修仙的,不说像九爷故事里一样仙风道骨吧,至少也应该比普通人要好点吧,可这位道长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江归凝吃饭很快,只一小会儿就吃完了一瓢,这时候陆阳生还没吃完他破碗里的饭呢。 又盛了一点饭,江归凝这才吃起了自己的窝窝头,吃的时候一点一点掰开放嘴里,就像是在品味无上佳肴,临了还唆了唆手指头,这才端起瓢里的米粥继续吃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陆阳生目瞪口呆,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窝窝头,陆阳生小心翼翼地走到江归凝身边,推了推他。 江归凝抬起埋在瓢里的头,看了一眼陆阳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干嘛”。 陆阳生挤出一个笑脸说道:“道长,你刚刚说我要死了,是啥意思啊。” 江归凝“呵呵”两声,阴着脸说道:“没心情,不想说。” 陆阳生听他这么说,顺势把自己手里的窝窝头递了过去。 江归凝咽了口口水,几乎没啥犹豫的就接了过去,咬了一口以后,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没啥,早上我不是说了吗?你修行有点走火入魔了。” 陆阳生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走火入魔啊?” 江归凝奇怪地看了一眼陆阳生。 “你连这个都不懂?” 陆阳生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师父是谁啊?没跟你说过?” 陆阳生继续摇头,还说了一句:“我暂时没师父。” 江归凝更奇怪了。 “那你是怎么踏上修行路的啊?” 陆阳生没打算实话实说,几乎没怎么犹豫的就编了一个借口。 “有一天我做梦,梦到了一个奇怪的人,然后脑子里就多了一部功法。然后我试了试,就这样了。” 江归凝上下打量了一眼陆阳生,嘴里“啧啧”出声。 “该说你小子是命好呢,还是傻大胆,这都能踏上修行路?你知不知道有些邪修死后会用各种方法夺舍重生,其中一种就是你这一种。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法子,看着是一步登天的莫大机缘,到最后却都是陷阱牢笼,这些事在修真界可是屡见不鲜啊,啧啧。” 说到这里江归凝就继续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阳生,嘴里还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看得陆阳生浑身难受。 “不过你小子运气还不错,应该不是什么夺舍重生,具体怎么回事别问我,我也不清楚。当然,不排除是我本事不够看不出来。虽说我们道家有望气的法门,可我就只看出来你小子死气沉沉,应该是刚减了寿命,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 陆阳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他知道,当初为了出那个结界,他本就是拿寿命换的出路。 “但是。” 不承想江归凝又说了一个但是,让陆阳生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减寿也不是问题,不是小道说你快死了的原因。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我来问你,你读过书吗?” 陆阳生接着摇头,落仙镇连个学堂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读过书,当然,落药街那些人有没有读过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不出江归凝所料,点了点头接着问。 “识字儿吗?” 陆阳生想了想回答道:“认识点,但是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人体有多少气府,有多窍穴,又有多少条经脉?”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陆阳生满脸的问号,傻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归凝咬了一口窝窝头,瞥了一眼陆阳生,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这都没死?还能踏入感源境?你小子命挺好的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境界怎么来的陆阳生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陆阳生咽了口唾沫,用一种非常不确定的语气问江归凝。 “道长,我还有救吗?” 江归凝喝了一口粥,很无所谓地说道:“能啊。” 陆阳生没有感到惊喜,反而脸色沉重,继续等着江归凝的下文。 “可是我为什么救你啊?要知道修行功法是修士的根本,传道授业更是重中之重,我凭什么指点你修行啊。真当小道我是佛门传说里救苦救难的菩萨?看清楚,小道我是道门。” 同样的道理他也在赢星璇那听过,所以陆阳生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可他实在是没有用来交换的筹码。 就在陆阳生一筹莫展之际,江归凝忽然说道:“不过嘛,只要我在小镇的时候你把小道吃住安排好,小道我就帮你,怎么样?” 陆阳生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归凝。 “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小道人是不是挺好的?” 看着吊儿郎当的道士,陆阳生只能违心地说了一句“很好”。 “行了,别耽误小道吃饭,有啥事吃完了再说。” 陆阳生狐疑地看了一眼江归凝,默默走到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了粥。 wap. /132/132653/30959939.html 第四十四章:人身小天地 吃过了饭,小道士江归凝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见院子里没有坐的地方,就进了屋子。 虽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可陆阳生依旧显得有些不急不躁,等收拾完了厨房,这才不紧不慢地向屋里走去。 在屋门口,陆阳生深呼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等那口气憋得胸膛难受的时候,才缓缓吐了出来。 陆阳生很不喜欢这种赌命的感觉,可人这一辈子的很多事情,只能靠赌。 人生就像一个赌场,只要来了,不是说你不上赌桌,就可以选择不去赌了。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陆阳生脚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陆阳生刚进去就看到江归凝在那斜躺在草窝里,以胳膊撑起上半身,左手拿着酒葫芦高高举起,一股清澈的酒水从酒葫芦里流了出来,他就那么跷着二郎腿,张着嘴,一口一口地接着酒水。 屋内酒香刺鼻,呛得人难受。 陆阳生忽然想起了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酒葫芦,然后立马转移了视线。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一件被他忽略的小事情——江归凝的酒葫芦,好像从来就没有空过。 看到有人进来了,江归凝收起了酒葫芦,起身盘腿而坐,然后将酒葫芦放在身边,一反平时吊儿郎当的常态,转而变得异常严肃认真。 陆阳生看到这里,也学着江归凝的样子,同样盘腿而坐,正对着江归凝。虽说第一次盘腿坐有些不适应,不过陆阳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嗝”。 江归凝一张嘴,就打了一个酒嗝,似乎味道不怎么好闻,他就伸手在嘴边扇了扇,一脸的嫌弃,然后可能是觉得氛围不太对,又赶紧停止了动作,继续严肃地看着陆阳生。 以前看着江归凝这样,陆阳生可能会觉得他纯粹是不着调,可现在陆阳生不这么看了。 江归凝闭着眼,似乎是终于想好了要说什么了,这才睁开眼,开口说话。 “小哥儿,你就不怕小道是危言耸听,故意在你这儿骗吃骗喝?” 陆阳生似乎没想到江归凝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然后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两个字。 “我信。” “为什么啊?” 江归凝摸了摸下巴。 “以前小道给人批必死命格的时候,可是没一个人信的,你居然信了?难道是因为小道太帅了?” 陆阳生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道士小小的自恋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既然你相信,那就好办多了,不过你对修真界了解得太少了,所以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小道都得慢慢说,等你了解得差不多了,应该也能明白为什么小道会说你命不久矣了。” 陆阳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归凝指了指自己,然后说道:“小道我呢,是修真第一重第三境,隐源境的实力,对了,修真境界你总该知道一点吧?” 对于江归凝说的他的境界,陆阳生是不怎么信的,不过听到他的问题,陆阳生还是赶紧回答。 “知道,不过只知道前三重,后边的就不知道了。” 江归凝听到这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三重啊,够用了,能了解一点就行,而且后边的境界小道也不是特别清楚。” “小哥儿你没去过外边,应该不会太了解修真界的事情,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凡人一生最多不过一甲子,怎么会了解仙人的事情呢。” 江归凝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有些唏嘘,然后接着说修行常识。 “像凡人出生的时候,身体里其实都有灵气,不过这点灵气会随着人的长大逐渐流失,等到人死的时候,就是最后一点灵气消散的时候了,这就是为什么人在说死的时候往往会说一句没气儿了,这个气儿凡人以为是呼吸,可在咱们修道之人看来,就是人体内最后一点灵气。而有些人死了以后,最后一点灵气会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消散,滞留体内,这时候灵魂消散,但是灵气尚存,就会尸变。” 说到这儿,江归凝可能是觉得扯得有点远了,咳嗽了一声,又拐回了正题。 “如果把灵气比作酒,你可以把人的身体看成小道的酒葫芦,有些人馋了,喜欢多喝点,那葫芦里的酒就会少得很快,有些人不喝酒,就只是在那放着,葫芦里的酒依旧会变少,而有些人不小心把葫芦打破了,那葫芦里的酒就会一滴不剩,这葫芦嘛,自然就废了。” 江归凝说完以后,拿起身边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然后用头点了点陆阳生,问他能不能听懂。 陆阳生连连点头。 相比于赢星璇的大致笼统,江归凝的传道显然更加清晰,也更能让人听懂。 “能听懂就行,那小道就接着说了。” 江归凝没有把酒葫芦放下,而是继续在手里拿着。 “所以凡人是肯定会死的,因为凡人注定了只有那么一点灵气,迟早会用完,当然了,人间也有一些高人,觉得既然灵气是在葫芦里装着,那就把酒葫芦做得好一点,最好换成一个铁的,金的,这样自然就能减缓灵气地流逝了。这个想法是没错的,也是因为这个想法,人间衍生出了有别于修仙的一种修行——武道。当然了,小道不是武人,所以武人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小道也不清楚,以后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去走走凡间的江湖,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小道在这儿就不多说了。前边跟你说的呢,你大致了解一下就好,可小道下边跟你讲的,你可就要一字一句地听清楚了。” 虽说陆阳生一直在认真听,可江归凝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才接着说了起来。 “小道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就是咱们修行中人的事情了。修行之法是怎么来的,现在的修真界已经无据可查,有说法是上古真神给的,不过不知道真假,你也不用在意,你只要知道修行中人和我跟你说的那种凡人和武人完全不一样就行了。” “咱们修行中人,走的路子可以说是和武人截然相反。这么跟你说吧,凡人是没有办法阻拦灵气的流逝,武人无论锤炼再怎么牢固的体魄,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腐朽,所以到了仙人这里,我们选择了自己打碎葫芦。” 陆阳生震惊地看着江归凝,不由自主地问道:“打碎了?” “对啊。” 无视陆阳生的震惊,江归凝一脸肉疼地在自己手里倒了一点酒,冲着陆阳生说道。 “你看啊,如果把灵气比作我手里的酒,想要不让他干涸怎么办呢?那就只有两个办法了,一个是不停地加,保持他不会干涸,可是如果有容器的话,容器总会有撑破的时候,到时候灵气再多有什么用?第二点嘛,就是把他放进酒缸里,这样就不用担心了。懂了吗?” 江归凝说完,嘴里嘟囔着别浪费,一口把手上的酒给喝得干干净净,还不忘伸出舌头给舔了舔。 陆阳生现在已经能做到无视江归凝这些搞怪行为了,况且他刚刚说的话陆阳生还需要整理一下。 江归凝舔完了手心,砸吧砸吧嘴,一脸的遗憾,然后看见陆阳生在那想事情,就莫名来了火气,伸着手一巴掌拍在陆阳生头上,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咋就这么笨呢。” “这么跟你说吧,天地人间就是我说的那个大酒缸,想要自己的灵气不枯竭,你就只能从天地之中汲取补充自己本身。然后为了不把自己撑死,你就需要给自己原先的葫芦砸出裂纹,然后自己重新在体内开辟出来一个容纳灵气的地方,最紧要的就是你得做到新开辟的地方跟大天地相通。当然了,你需要注意好分寸,要是没到境界,却不小心把葫芦一下砸碎了,嘿嘿,那你就等死吧。”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我跟你说说,你可以自己琢磨琢磨。有位修道有成的读书人曾经说过,这人体其实就是小天地,这武夫锤炼自己的体魄神魂,其实都是在自己的小天地内捣鼓,所以成就有限。而修仙则是以自身小天地勾连人间大天地,只要成功,那就真的是天有多高自己有多高了。他还把人体经脉比作山川河流,把气府比作湖泊,然后把窍穴比作水源,人体内能有多大的湖泊,能装多少水,修为能有多高,就看你自己开发的水源有几个,河流有多宽,以及自身的承载量了,而这,对应的也是修士的修为境界。” 终于说完了所有该说的,江归凝深吸一口气,仰起脖子就是一通灌。 陆阳生低头沉思良久,忽然开口说话。 “你的意思是只要修仙了,就等于已经在原有的容器上开了一条缝隙,而有了缝隙,灵气就会流逝。而我现在在修炼的时候吸取灵气很困难,就造成了我体内灵气入不敷出的情况,再这样下去,我不仅没办法更上一层楼,甚至连自己原有的灵气也会留存不住?” 江归凝被陆阳生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差点被呛死,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冲着陆阳生没好气地吼道:“想明白了就想明白了,吼什么吼,又不是要娶媳妇儿滚被窝,吓激动什么啊。” 陆阳生没接茬,等着江归凝的下文。 骂完了,江归凝就说起了正事。 “你还不算太笨,终于想明白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周身窍穴一窍不通,却只有运行灵气的法子。这就好像是挖了一条河,你挖好河道了,但是就是没有水源,那这时候你不论是河道挖得再好,再通畅,都不会有一滴水进来,说不定还会因此走漏自己原有的灵气。我跟你说,到时候你想活?做梦去吧。” 江归凝一番话说得陆阳生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只能脸色苍白地盯着江归凝,等着他给出解决的法子。 “要解决你现在身体的问题其实不难,只需要打通几个窍穴,然后理顺经脉,自然就可以做到水到渠成,可问题是你自己知道你开通了自己多少经脉吗?这些经脉又连接的是哪个窍穴?我们这些有师承的,修行的时候打开哪个窍穴都有严格的顺序,哪条经脉连接哪个窍穴,通往哪座气府,那都是有严格要求的,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走火入魔,最轻的结果都是经脉俱损,沦为废人,你呢?你连什么是气府,窍穴位置在哪,这些东西你一概不知,你怎么去理顺?” 陆阳生手脚冰凉,不知如何作答。 江归凝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如果是养活药,自然是需要把选定好的药种的经脉全部打开,用秘法固定住框架,然后以灵气冲刷肉身小天地,这样就既可以过滤掉灵气里的杂质,又能保证灵气的纯度了。等时机成熟以后,就可以打开身为药物的载体的全身窍穴,以灵气冲灌,短时间以内就可以得到一枚大补的活丹 当然,这种事情在修仙界是被明确禁止的,可是啊,人间太大了,总会有人想走捷径的。 而且不同的材质炼制出来的活丹药性都不相同,而陆阳生?啧啧,连他这样的人都不得不说一句大手笔啊。 当然,这些话江归凝也就是自己想想,还不到告诉陆阳生的时候。 wap. /132/132653/30959941.html 第四十五章:开窍 在还没有进入结界的时候,江归凝就已经知道这个结界的作用了,而接触结界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大致了解了里边的情况了。 简单来说,这个结界就像是一个药炉,里面的所有人和物,其实都可以看作是药炉里的火焰和药材,而布局人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炼制一颗活药,而且还是最高品质的活药,其最终目的,应该是想要借助药力一举成圣。 很不巧,自己预定的小师弟,就是那个家伙炼制出来的活药了。准确来说现在的他还不能称之为活药,用容器来形容或许会更好理解一些。如果自己没来,小师弟都用不了三五年,就会经脉稳固,灵气饱满,成为真正的活药,到那时候,应该就是幕后人丰收的时候了吧。 怪不得感应到他的气息以后幕后人直接藏了起来,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举动要是被人发现,神魂俱灭那都算是轻的了吧? 想到这里,江归凝突然觉得很好笑。 像落仙镇这种布局,一般都需要至少千年才有可能完成,而且条件应该还很苛刻的。可如今自己来了,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幕后人快气疯了吧? 虽说不能直接出手,让江归凝有点不开心,可是给别人添堵这么开心的事情,怎么能不喝酒呢? 想到这里,江归凝忍不住又喝了几口酒。 ———— 由于江归凝讲的浅显易懂,所以即使是修真界小白的陆阳生,也都听得懂,而正因为听懂了,他才更加害怕。 回想了一下自从修行以来的所有经历,陆阳生发现。貌似每次刚抓住一缕灵气,自己就会睡死过去,没有一次例外,以前以为这是修仙的正常的现象,现在看来,不是了,而且很有可能,自己体内暂存的灵气根本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说不定,那就是自己原有的灵气。 也就是说,陆阳生这几天,都是在用寿命换取修为。 还是大意了啊!陆阳生现在特别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千防万防,却不承想还是在按别人的安排走,自以为自己还有用的时候幕后人不会让自己有性命危险,没想到还是出了事,自己还是不够小心啊。或者…… 陆阳生看了一眼江归凝,没有继续想下去。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陆阳生是不好意思问,江归凝是不想说。 过了好大一会儿,看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陆阳生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 “道长,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江归凝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陆阳生。 “你问我?我咋知道啊。” 这时候轮到陆阳生傻眼了。 “道长,你不是说如果我给道长提供吃住,道长就会帮我吗?” 江归凝奇怪地问道:“小道难道没有帮你吗?” 陆阳生一下说不出话了。确实,江归凝只说会帮自己,却没有说过会救自己啊。 “拜托,你好好想想,小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隐源境道士,哪有可能解决你这么麻烦的事情啊。就我跟你说的那些,也是小道小时候师傅拿戒尺硬生生打会的,你说说,让小道怎么帮?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看着一脸为难的江归凝,陆阳生却没有多少失望。 不管江归凝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他陆阳生都没有强求别人帮自己的理由。 也许是心里过意不去,看着沉默下来的陆阳生,江归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吧,贫道觉得,你也不是完全没得救了,毕竟你现在已经跨过了修仙的第一道门槛了,也能接触到天地灵气了,怎么着应该都有活命的机会。” 陆阳生有些暗淡的眼眸一下子明亮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归凝,说了一句。 “道长教我。” 被陆阳生的眼睛盯得有点背脊发寒,江归凝紧了紧道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先跟你说好啊,小道说的是可能,只是一种可能啊,至于要不要这么做,那就全靠你了。” 陆阳生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看陆阳生同意了,江归凝这才开口指点。 “你看啊,你现在应该能做到内视了吧?” 内视?陆阳生一脸茫然。 江归凝一拍脑袋,无语地说道。 “是小道的错,忘了你是个纯粹的野路子了。” 说完这些,江归凝站起来走到陆阳生身边,说了一句闭上眼。陆阳生只能乖乖听话。 等闭上了眼,陆阳生感觉有一双手搭在了自己的头顶,同时江归凝的声音传了进来。 “等会儿小道会释放一缕灵气进你体内,你别拦着,更别运转你修炼的功法,然后你感受一下小道这缕灵气的行走路线,看最后会汇聚到哪里。” 江归凝说完以后,陆阳生就感觉一缕灵气出现在自己头顶,同时也感受到江归凝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 和自己一个人修炼的时候很不一样,陆阳生这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灵气在自己体内的流动,很舒服,很奇妙。 陆阳生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运转功法,可是一想到道士的话,只能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转而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缕灵气上。 等到这时候,陆阳生忽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那一缕灵气。 ———— 陆阳生闭眼的时候,江归凝只是随手抓了一缕灵气,轻轻一拍就拍进了他的身体。整个过程看似简单随意,实际上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给陆阳生带来极大的危险。因为江归凝这是在给陆阳生生开窍。 以前的陆阳生其实也可以修行,只不过那种修行更多的是在扩展经脉,为以后容纳灵气做准备,其性质更像是凡间武夫的锤炼体魄,是介于修真和武夫之间的一种修行。再加上这里的那个小家伙为了让陆阳生更好的成为活药,对他下了很多死力气,所以即使陆阳生只扩展经脉,也会有一种修为精进的感觉,这有点类似于旁门左道所说的伪境,然后等到了一定修为,陆阳生这个容器足够容纳下他需要的药力了,自然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活药。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陆阳生绝对不能开窍,很简单,谁见过开了洞的容器能存得住东西的? 可是就像江归凝刚刚说的,不开窍的话,陆阳生只有死路一条,毕竟哪有不开窍的修行中人? 不过为人修行开窍,特别是第一个窍穴,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不然修行中人也不会少得可怜了。 当然了,这种事儿对江归凝来说,还真就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忙完了这些事情,江归凝就在一边无聊地喝着酒,时不时地瞥一眼陆阳生,而陆阳生体内的状况,在江归凝面前,实在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看着陆阳生的意识跟随那一缕灵气四处乱撞的样子,江归凝捧腹大笑。 ———— 修行中人和凡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能在体内开辟出一方气府,而气府实际上就是仙人容纳灵气的地方。 以窍穴为源泉,经脉为河流,经过重重淬炼,然后就可以将外界的灵气收入气府,化为己用。 人体如同小天地,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人的体内,已知的窍穴最少有七百多个,主要的大穴也要有三百多个,经脉更是多如牛毛,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如何开辟气府,在何处开辟气府,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的选择,因为稍有不慎,气府连接不到足够的经脉或者窍穴,就会对以后的修行造成很大的阻碍。 试想一下,别人经脉如那大江大河,而自己的经脉却如同小河小溪,别人窍穴一下开启三百多个,而自己只能开辟几十个,怎么比?气府开辟可不是说你说改就能改的、气府一旦开辟,除了天地间那几位最顶尖的存在,还没听说过谁有那个能耐,可天地间谁能又能请那几位出手? 巧了,江归凝就是那几位里边的一位,可是,江归凝并不打算出手。 怎么,修仙是养猪啊?天天把饭食端到嘴边再给喂下去,然后等过年了做杀猪菜吗?要是收一个这样的师弟,他江归凝丢不起那个人。 而且气府或许对其他修士特别重要,特别是三教中人,修行似乎全靠气府,可他江归凝这一脉,还真有些不太一样。 在修真界,除了野修以外,凡是有修行资质的弟子,一般都是由师傅手把手教的怎么内视,怎么开窍,怎么建府的,以保证弟子在修行路上走得顺遂,这也就是人间所说的功法的由来。可是像三教祖师,像他江归凝,哪来的功法啊?有现在的境界还不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闯出来的。 光想着走别人的路就能登上顶峰,光想着在修行路上走捷径?真以为修仙是在游山玩水啊? 所以虽然他江归凝能给陆阳生开一个最好的穴位,建一个最好的气府,可是他还真就懒得出手。 想要拼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那就自己去闯去,想为自己父母留下足迹,那就自己拼去。如果想靠着他江归凝出人头地,那还是乖乖去做别人的活药去吧。 他江归凝为什么愿意收下这个小师弟?因为这孩子够惨?笑话,想要找一个比他陆阳生还惨的,他只要出外边走一圈,一抓一大把。因为他能吃苦,会吃苦?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可在江归凝看来,狗屁!他陆阳生能不能吃苦关我江归凝什么事,天下能吃苦的人多了去了,那个人心里没有一肚子苦水,凭什么他陆阳生就特殊了? 至于心性,呵,这小子虽然表现得很乖巧,可是这小子有多大的杀心杀性瞒得过别人,可能瞒得过他江归凝?这小子要不是被父母压着,早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小混蛋了。 总之,他陆阳生很普通,特别普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个无缘无故的梦,江归凝顶多同情一下,怜悯一下,也就过了。还是那句话,真以为人间剑圣很闲啊?有这个时间,他江归凝宁可去喝花酒。 所以真正让江归凝愿意今天说那么多话,做那么多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昨晚心境里的陆阳生说的那句话。 “不要,我自己会有的。” 很好嘛,既然有这个决心,那就自己去闯一闯,我江归凝给你闯的机会,至于能不能做我的小师弟,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真以为我喊两句小师弟你就是了?真当我这个圣人不值钱啊。 真要有闯出来的那一天,哪怕你不认我这个师兄,我求着你认。 虽说看起来好像对陆阳生很不公平,可还是那句话,你陆阳生很特殊吗? 既然师傅相中了你,我也觉得你还行,那就努力吧。 江归凝这些话不会对陆阳生说上哪怕一句,用说吗?成就成,不成就不成。要真有他江归凝说出口的那一天,那也不用要什么小师弟了。 有些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三教祖师。 我江归凝这一脉,以前只有两个人,以后也许会有三个。 我师父虽然是普通人,可我江归凝能用一把木剑,压制你们三教祖师,傻大个又是……要是小师弟是个靠别人功法的废物,那他江归凝会亲手活剥了他。 就像你陆阳生心里想着你爹娘一样,老子的师门,谁也不能辱没。 辱我师门者,皆死!哪怕你是三教祖师! wap. /132/132653/30959942.html 第四十六章:修行靠自己 不曾成为修行中人,不能学会内视法,是永远也无法了解到人的体内是多么复杂辽阔的。 此时陆阳生的意识跟随着那一缕灵气,在体内漫无目的走着,如同人在迷宫,四处碰墙。陆阳生想要记下自己走过的地方,结果发现这只是徒劳,因为在这里,他什么也看不到,既然看不到,又怎么可能记得下来呢? 在这缕灵气走过的地方,陆阳生感觉有的地方如同那大江大河,灵气行走其中,如同小舟渡江,横冲直撞,毫无阻拦。而有的地方却如同是镇上的小河沟,灵气行走其间磕磕碰碰,稍有不慎就会碰壁。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缕灵气终于停了下来。 陆阳生的意识四处张望,却只感觉四周雾气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唯有头顶有几道流光,拖曳着极其漂亮的尾巴,在这个什么也看不清的地方显得格外扎眼。 不知道为什么,陆阳生突然很想要抓住那几缕流光,然后他就下意识的往前踏出一步。然后,陆阳生的意识如同人在悬崖踏空,突然开始下坠,等到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一种窒息又感突然出现,又如人之溺水,丝毫不能呼吸。 陆阳生醒过来的时候,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然后陆阳生突然就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屋外跑去,结果还没跑几步呢,就被一个人抓住了后脖领,一下子扔了回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陆阳生是后背着地的,落地的时候整个人还弹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伤着肺腑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音响彻整个茅屋。 也许是吃疼以后终于清醒了,也许是纯粹的站不起来了,陆阳生终于冷静了下来。 江归凝应该是喝醉了,红着脸,醉醺醺地走到陆阳生身边,踢了踢他的脚,开口调笑起来。 “吓着了?没事儿,死不了,也别觉得难为情,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跑路啊,所以你不用觉得丢人。只要是第一次开窍的修士,都免不了这一遭,等以后你就习惯了。” 说完话,江归凝还不忘喝一口酒。 陆阳生呆呆地看着屋顶,浑身颤抖,好半天才缓过来,这才有能力开口接话。 “道长,那……那是什么地方?” 江归凝也不嫌脏,撩起道袍就坐在了陆阳生的头边,醉醺醺地说道:“什么地方?嗝……你的气府呗,还能是哪,不过那只是雏形,哦,对你来说或许连雏形也算不上。” “气府?” “对啊,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哦,想起来了,是小道没怎么说清楚。” 江归凝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是自己没说清楚。 “前边跟你讲的时候我也大致提到过气府了,现在跟你具体说说。” “所谓气府,其实就是灵气之府。前边跟你说了,修行中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自己原有的储存灵气的地方,可修仙又不是自杀,肯定得找个新的储存灵气的地方啊,这个地方就是气府了。” “修士修天道,追求长生,说得平俗易懂一点的话,其实就是追求自身灵气的不枯竭。我要没说错,你刚刚去的地方还是迷雾重重吧?那就对了。像你我这样的低阶修士,其实都不算开辟气府,你看到的地方其实是你临时储存灵气的地方,也就是凡人说的丹田。” “但是丹田和气府又不相同,换成你能听懂的话来说的话,丹田就是你家的破水缸,可以暂时存水,但是总有满的一天,等到满了,你要是还想存水,就得弄一个更大的地方装水了,而这个更大的地方,就是你就要开辟气府了。” 陆阳生耐心地听江归凝讲完了气府,借着他喝酒的空隙,赶紧问了一个他从一开始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道长,我听人说过这修行前三重境界,但是好像只有丹田,没人提过气府啊。” 江归凝喝完酒,瞪大双眼看着陆阳生。 “听人说过?谁啊?你不是说你都是自学的吗?” 陆阳生自知失言,赶紧打圆场。 “梦里,是梦里。” 好在江归凝好像喝醉了,只是随口问的一句,所以问完以后也没刨根问底,而是接着说起了气府。 “总之,你只要知道你刚刚待的地方是丹田就行了,现在你是感源境,能感应到天地灵气了,那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窍穴,然后打通它,运转功法以后将灵气通过你打通的窍穴将外来灵气存入丹田就行了。啥时候丹田满了,你就可以结丹了。” 江归凝说完就伸了个懒腰,一副很困的样子。 陆阳生其实有些奇怪,因为江归凝和赢星璇说的关于境界这方面有很大的出入,像在江归凝嘴里很重要的气府,赢星璇就从来没提到过。 此时陆阳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两个人他到底该相信谁? “不过小哥儿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在我感觉来你很奇怪知道吗?” 陆阳生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江归凝。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功法的吧?” 陆阳生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一部完整的修真功法,肯定会有开窍和修建气府的法子,可是你这部功法……当然了,我没有说它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奇怪,啧,让人往死路上修行的功法,实在是少见得很。”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归凝一句话说得陆阳生汗流浃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江归凝好像没看到陆阳生的表情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要是你啊,肯定是不敢继续修行了,修仙本来就是求个长生,这倒好,修为越高,死得越快。” 看着醉醺醺的江归凝,陆阳生手脚冰凉,口干舌燥地问道。 “那道长,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江归凝好像真的喝醉了,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我啊?不练了呗,这么练那还不如自己随便开个窍穴,抛开原有的功法,只要能把灵气储存到丹田就行,虽然会慢很多,可是至少不会死啊。” 江归凝说完最后的话,直接头朝地屁股朝上,直挺挺栽倒下来,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陆阳生推了江归凝几下,可江归凝一点反应也没有了。没办法,江归凝只好把江归凝扶到了稻草堆里。 等安排好了江归凝,陆阳生开始细想江归凝刚刚说的话。 功法有问题,陆阳生其实早就在怀疑了,可陆阳生还以为这个问题应该是在三破镜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毕竟赢星璇当时一直在强调等三破镜的时候自己必须回去找他,没想到啊,这个功法从一开始居然就有问题。 那江归凝呢?他和赢星璇看起来应该不是一路人,他的话能信吗? 陆阳生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不想这些,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既然不清楚谁好这坏,那就都不相信,等摸清楚自己的身体了,那就靠自己琢磨一条吸收灵气的法子。 其他的话陆阳生不知道,但是他相信江归凝有句话应该是没骗他。 修仙就是在自己体内储存更多的灵气而已,既然如此,只要能把灵气带到丹田,管他用不用得到功法。 说干就干,陆阳生盘腿而坐,集中意识重新沉浸到体内,直奔丹田的位置。 虽说不知道人体窍穴有多少,可丹田这么重要的位置,陆阳生还是知道的。 不知过了多久不能,陆阳生的意识终于重新沉浸在丹田里了,他又出现在了那个雾蒙蒙的地方。 第二次来这个地方,陆阳生没敢乱动,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跌出这里,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在丹田里,陆阳生的意识看着上边飞舞的灵气,回想着自己第一次是怎么让意识进入灵气的,然后就选中一条看起来最为耀眼的一条灵气,集中注意力,开始尝试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其中。 在陆阳生意识沉浸在丹田里的时候,本来应该睡着的江归凝忽然睁开了眼睛,很满意地看了一眼陆阳生,然后就从酒葫芦里倒了一滴酒,右手一弹,这滴酒就没入了陆阳生的眉心。 本来江归凝还想用刚刚那一缕灵气引导陆阳生开第一个窍穴的,但是后来他改变主意了。 陆阳生没接触过修真界,所以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太少了,一个修士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那还谈什么修真?与其靠他江归凝引导开窍,还不如让他自己多碰几次壁,啥时候能把自己身体逛得差不多了,自然就能靠自己开窍了。 当然,这么做风险肯定很大,不然修真界也不会修行都是靠的师傅领进门了。不过没事,这不是还有他江归凝吗? 有了那一滴酒保护,这小子在自己身体里随便逛,绝不会出事。 看着在他的引导下修行正在进入正轨的陆阳生,江归凝忽然觉得无事一身轻。 师傅,小师弟我找到了,您老人家眼光一如既往得不错啊。 江归凝举起酒葫芦,像是在对着某人遥遥敬酒。 喝了酒,江归凝忽然没由来地想起了那个破损的关口,然后一个不打仗的时候总喜欢头戴金步摇,穿着一身大红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就不可遏制地出现在脑海。 江归凝赶紧摇了摇头,似乎想把某人从脑海里甩出去一样。啧,好好地怎么就想起她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喝酒,必须喝酒。 ———— 在问心关关外的十八关中,有一关最为特殊。它不如三教圣人坐镇的关卡那样险峻,也不如死门关那样危险,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坐镇此处关卡的圣人,是十八位圣人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圣人——寒月圣人沐冰凝。 若说世间男女绝色各有十分,那沐冰凝一人可独占十分。 天下间女子绝顶姿容,沐冰凝一人独占。倾国倾城?人间绝色?在见过这位圣人的仙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 此时人间魔界暂无战事,所以沐冰凝也就有了空闲,正坐在影月关最高的阁楼上,纤手抚琴。 琴音极美,绕梁不绝。 只不过沐冰凝弹琴,琴音从不出这座阁楼,所以除了有数的几位圣人以外,就算是同为守关圣人,也有很多人没有听过这位女圣人弹琴。 本是有些欢快的琴谱,可若是有那懂琴的琴师在,肯定会从中听出一些哀怨,如那深宫怨妇,虽不曾明目张胆地显露,却怨气十足。 也许是没有心情了,琴弹了一半,沐冰凝就不弹了,转而靠坐在阁楼上,痴痴地望着死门关的方向。 若是某个酒鬼剑仙在的话,肯定会调笑一句。佳人倚高楼,可惜酥胸未半露,可惜,可惜了。 想到这儿,沐冰凝轻轻往下拉扯了一下宫装,露出半抹酥胸,低头看了一眼,又赶紧拉了回去。 此时的沐冰凝绝美的脸蛋红扑扑的,媚眼如丝,又带着几分娇羞,如同那人间怀春的二八少女,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wap. /132/132653/30959943.html 第四十七章:有人要挨揍 摸摸有些滚烫的脸颊,沐冰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和那个人的初次相遇。 当年那个人第一次来到关外,堵在度化关外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戏,包括她沐冰凝。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笑话,毕竟一位圣人初期的毛头小子,怎么敢去堵一位守关圣人的城门口啊,一人战一城?除了三教祖师,当时没人敢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圣人存在。 可是呢?到了最后,惠明佛三剑落败,他一人独战十四圣人,还能占尽上风,逼得三教祖师联手,这才能压下当时不可一世的他。而且直到现在,谁也不敢肯定在那座小天地里,那场大战到底是谁胜谁负,虽然很多人觉得他输了,可沐冰凝不这么觉得。 当年大战的时候,她第一次被人看不起,所以打架的时候,她冲的是最前边的一个,对那人的剑法,自然感受最深,所以她不觉得那人真的输了,至少不会像有些人猜的输得那么惨。 而且,没有人知道,那人在去死门关以前,曾经孤身一人来到过她这影月关,偷走了她珍藏已久的百花酿不说,还在她回来的时候趁她不备,捏着她的小脸蛋恶声恶气地说了一句话。 “小妮子,刚刚打架的时候就你冲得最狠,要不是小爷儿剑法超群,你那小脸蛋说不定早就花了,以后要念小爷儿的好,知道不?” 说完这些话以后,那人还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这才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说:“不愧是圣人,手感不错。” 等到沐冰凝回过神来的时候,提着她那个比门板还要高很多的大剑就追了出来,可等她追到门口的时候,那个混蛋已经不见了,沐冰凝只能恨恨地收起了她的武器。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鲜有人知了,关外十八城只是觉得很奇怪,那几百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没有魔族入侵的死门关,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倒塌一大片墙壁,然后让负责稳固城墙的墨家仙人只能频频修缮,叫苦不迭。 所有人都猜测那是某个混蛋发酒疯的时候自己弄倒的,可只有寥寥几个圣人知道,那是沐冰凝寻仇去了。 更没人知道,每到这个时候,至圣先师都会偷偷跑到道祖那里,让对天道感悟最深的道祖施展掌观山河的无上神通,喝着小酒看着戏,俩人还时不时地点评两句。 再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沐冰凝再没找过那个混蛋的事儿,那个混蛋也再没有去偷过百花酿了。 沐冰凝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当年至圣先师传出那句“公子世无双”的时候,很多人义愤填膺,都觉得至圣先师是被某个混蛋给威胁了,这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言不由心的话,很多儒家圣人甚至已经做好了跟那个混蛋拼命地准备了,要不是至圣先师阻拦,关外还得爆发一场大战。 “公子世无双?” 别人怎么想的沐冰凝不知道,但是沐冰凝觉得,至圣先师这句评语,和那个人真的很搭配。 “姐姐,姐姐。” 就在沐冰凝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个长相娇小,和沐冰凝很像的少女突然冒冒失失地闯进了阁楼,在圣人的私人领地,一点规矩也没有。 沐冰凝一个转身,瞬间整理好了宫装,重新坐到了古琴前边,小女儿姿态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坐在那里的,是人间守关圣人之一的寒月圣人。 少女闯进来以后,一下子就扑到了沐冰凝的怀里,沐冰凝无奈,只能接住了她,然后一脸宠溺地刮了刮少女的鼻子。 “多大了还这么冒失,丢不丢人啊。” 少女没有管姐姐的调笑,反而一脸坏笑地把脸埋在了沐冰凝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感到满鼻的乳香。 沐冰凝脸色微红,拧着少女的耳朵就给提了起来。 “沐冰寒,你是找打是不是?” 少女正是沐冰凝的孪生妹妹沐冰寒,这世间也只有沐冰寒一个人,可以这么调戏这位女圣人而不被责罚了。 “疼疼疼,姐姐你赶紧松手,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姐夫的消息了啊。” 被姐姐拧住了耳朵,沐冰寒只能认输喊疼了。 沐冰凝小脸一下子红到了耳边,低声娇斥道:“瞎说什么啊,你哪来的姐夫啊,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丢进影月池去闭关百年,看你还敢不敢了。” 听到姐姐说起影月池,沐冰寒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脸惨白,赶紧求饶。 “别别别,姐姐我错了,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把我扔进影月池吗?我还是不是你亲妹妹啊。” 没理正在撒娇的沐冰寒,沐冰凝直接开口直奔主题。 “说说吧,又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兴奋啊。” 提起这个,沐冰寒脸上又露出了一抹招牌性的坏笑,可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姐姐沐冰凝撇过来一个“好好说话”的眼神,嘴里的骚话立马就咽了下去,乖乖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姐姐,我跟你说啊,我刚从道祖爷爷那里回来,不凑巧看到道祖爷爷正在偷看姐……某个混蛋。” 差点又说漏嘴,沐冰寒赶紧拍拍雄伟的胸口。只见那边颤颤巍巍,风景独好。 沐冰凝就当没看见妹妹的小动作,脸色不变的问道:“关我什么事啊?你又去道祖那里捣乱了吧。” 沐冰寒噘起小嘴,不开心地反驳着。 “哪有啊,我很乖的好不好,你看看整个人间,除了那个谁,道祖爷爷还让谁进过他的小茅屋啊。” 沐冰凝微笑着看着自家妹妹,看得沐冰寒一脸的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 “姐姐,你知道那个谁现在在人间叫什么不?” 说到这儿的时候,沐冰寒一脸的坏笑。 沐冰凝面无表情,好像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了解姐姐的脾气,沐冰寒并没有因为姐姐不问就不说了。 “他现在叫江归凝,嘿嘿……” 沐冰凝小手一下攥紧,又马上松开,动作之快连身为圣人后期的沐冰寒都没察觉。 “所以呢?” 沐冰凝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等着看好戏的沐冰寒看姐姐没什么反应,顿时很失望。不过沐冰寒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也没有因此而断了话题,虽说没有看到期待的画面吧,她还是挑拣了一些江归凝的事情说给姐姐听。 什么剑斩魔鲲了,街头卖卦了,重中之重说了神算子那个道号,说当时那混蛋把道祖给气得不轻,道祖爷爷差点没忍住亲手打人。 沐冰寒在这边笑得眼里眼泪都出来了,却没发现姐姐身边的寒意越来越重。 好不容易等沐冰寒笑完了,沐冰凝用尖尖的下巴点了点阁楼门口,意思很明显:说完了吧?说完了就赶紧走。 “真是冷漠,怪不得姐姐你追不到姐夫。” 沐冰寒起身拍拍滚圆,嘴里的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话刚说出口,沐冰寒就知道坏了,偷偷瞥了一眼姐姐,只见姐姐眼睛已经眯起来了,吓得沐冰寒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起身就跑。 等沐冰寒跑远了,沐冰凝脸色立马变得森冷冰寒,一挥袖子就把大门给关上了,还顺手布置了一个结界。 做完这些,沐冰寒右手一挥,一把大剑就出现在手里。 沐冰凝用剑指着死门关,脸色阴沉,挥舞起手里的巨剑。 巨剑沉重,招招带风。 沐冰凝边挥舞边说:“喜欢看人洗澡是吧?喜欢偷窥是吧?等你回来的,老娘让你好好看个够。” 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清冷高贵的寒月圣人,此时竟会与世间女子一般无二。 ———— 喝过了酒,江归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遍体生寒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他小时候偷偷蛊惑傻大个儿去偷看寡妇洗澡,结果被傻大个儿告诉了师傅。 那一顿揍,江归凝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还没来得及回想以前的事情,江归凝忽然眼神一凝,看了一眼陆阳生,然后满脸笑意,轻轻说了一句话。 “哟,挺不错嘛,这就开始有点摸清了?好小子,还真有点小瞧你了。” 然后江归凝又倒了一滴酒,送进了陆阳生眉心。 看不清周边的环境?那也没事,陆阳生就一遍遍地运转着灵气,意识快速地在身体内横冲直撞着。 上山的人都知道,如果是去不怎么熟悉的地方,害怕迷路怎么办?很简单,那就走,多走走,只要走多了,走习惯了,走到自己开始对这些路线有些熟悉了,生地成了熟地,闭上眼都不用怕迷路。 没错,陆阳生就是靠着这种横冲直撞的笨法子,开始一点点的对身体熟练了起来。 在不知走了多少遍以后,陆阳生开始还觉得很疲惫,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疲惫感突然一扫而空,所以陆阳生又一遍遍冲击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在陆阳生拼命熟悉自己身体的时候,小镇突然起来雾,镇上的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很困,就连正在给九爷守灵的族长等人,也觉得有些不适应,不久以后,整个小镇就死一般的寂静,连平日里动不动就狂吠得野狗,此时也没了声音。 雾气逐渐变重,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出现在雾气之中,十分渗人。 最后,雾气包裹了小镇,大白天里,小镇雾蒙蒙一片,如陷鬼蜮。而这之中,只有一座小小的茅屋是例外。 此时要是有人遥望小镇,肯定会觉得那座茅屋如同那黑夜里的明月,此间独明。 等雾气包围了茅屋以后,自雾气中走出一道身影,同样由雾气组成,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前辈这么做是否有些过分了?” 那道人影对着茅屋遥遥开口,只是说出的话并不是小镇方言,朦朦胧胧,似乎是某些失传的上古语言。 江归凝喝了一口酒,脸上挂着贱贱的笑容,无所谓地说道:“过分吗?没有吧,你要是不服,可以来揍我啊。” 那道人影一时语塞,想不到对方堂堂圣人竟会如此无赖。 “回去吧,别惹我,我也不想搭理你,这儿的破事以后自会有人跟你算账,别给自己找事。” 人影还想说话,却被江归凝一掌拍飞,连带着拍散了小镇的雾气。 一时间小镇如那狂风过境,再不见一丝烟雾。 小镇居民也缓缓醒来,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了。 等一切恢复正常以后,江归凝自言自语道:“有人得挨揍咯!” 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只是不知为何,那股寒意又出现了。 所以某处未知的空间内,有人口吐鲜血,刚要开口骂人,就又被扇了一巴掌,彻底昏死过去。 wap. /132/132653/30959944.html 第四十八章:功成,纳源境 人体十二条大经脉,基本上能纵横全身,其上遍布差不多三百多窍穴,被修真之人称之为大窍穴。而后在十二条大经脉以外,又延伸出很多小经脉,如同大河的分支,遍布人体全身各个角落,在这上边又有差不多四百多窍穴,如同泉眼,星罗分布,共同构成了人体庞大的经脉巨网。 对于那些有传承,有师门的修真门派来说,他们已经拥有了一个完整的修真体系,所以怎么开窍,行走哪个经脉,甚至到了后期怎么开府,都会有一个完整的功法。根据开窍的多少,经脉运行的多寡,也就决定了未来修行的高度,越是好的功法,开窍自然就会越多。 当然了,修真功法的高低肯定不能只依靠窍穴来决定,不然世间的野修修行也就不会那么困难了。毕竟只要是修行中人,谁不能给自己开个窍?修行难就难在怎么在开窍的同时稳固住人身小天地。 举个例子,如果把人身比作一间屋子,那么开窍就像是在屋子上开窗户,你知道在哪里开窗,可你要没有一个高超的手艺,只会在屋子上敲敲打打,蛮横破窗,那到最后大风一吹,肯定是个屋倒人亡的下场。 而一个好的功法就像是给了一位匠人最精准的图纸,如何开窗,怎么修补,都会给出详细的步骤,像那些直指圣人境的功法,更是连如何在开窗的时候稳固房屋都给出了详细的过程。 两者之间怎么比?如何比得过? 世间不是没有绝顶天才想过自创功法,用来开通所有窍穴,打通所有经脉,可是到了最后,要么是修为倒退,沦为凡夫俗子,要么肉身崩塌,只能转世重修,更惨的还有那神魂寂灭的倒霉鬼,连那生生世世都搭进去了,所以到了后来,修真界就再没有人敢一意孤行,自行打通所有窍穴经脉了。 当然了,人间这么大,肯定是有例外的,例如某个喜欢喝酒的酒鬼。 陆阳生长这么大,就接触过江归凝给的那一部功法,至于真正修真界的炼气士,陆阳生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又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给他详细讲这些修真界人人都该知道的这些破事儿,因此陆阳生自然不会知道,现在他在江归凝有意的引导下在做的事情在修真界有多么的骇人听闻。 以灵气运转全身经脉,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容易?可这是圣人也做不到的事情。 要知道人生来除了十二条主脉,其他支脉可都是不相通,一位圣人想要打通一条闭塞的经脉,都需要几百上千年的努力,用灵气慢慢消磨,这才会有可能打通一条经脉,然后才会有可能打开这条经脉上窍穴的可能。 而陆阳生此时灵气运行的经脉,恰恰是全身大小所有的经脉。 而这,就是江归凝送给陆阳生的第一份机遇。 当然了,并不是说陆阳生会一步登天,就此成为圣人,也不会因为打通了所有经脉就能一次性打开所有的窍穴。怎么说呢,就像是陆阳生这座小茅屋,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能开七百多的窗户的房子吧?打通了经脉而已,若是陆阳生本身承受不住,一下子打开了所有窍穴,那只能是自寻死路。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人体经脉、窍穴何其复杂,若是陆阳生的意识就此迷失在自己经脉里边,那他以后就只能成为一个活死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江归凝看到陆阳生能在短时间内就熟悉了自己的身体以后,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慢慢熬吧,若是陆阳生能够熬过这一关,以后修行自然会一片坦途,若是熬不过……那也没事,江归凝只会把他给的全部收回而已,并不会看着他就这么成为一个活死人。 这不过这样的话,江归凝就只能打道回府,继续回自己的死门关喝酒去了。 陆阳生这一熬,就熬了五天。 等陆阳生再次睁眼的时候,两眼精光暴涨,一片灵气漩涡突然出现,直奔陆阳生的心窍而去,在短时间内就被他收入体内,经过人身大周天的循环以后,被他纳入丹田之中。 陆阳生的气息也在吸纳完这股灵气以后节节攀升,最后停滞下来的时候,他还突然打了一个饱嗝儿。 至此,陆阳生终于打开了自己的第一个窍穴,境界也由感源境突破到了纳源境。 等一切尘埃落定,陆阳生还没能沉下心来感应自己的变化,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道士有气无力地躺在陆阳生的面前,两眼呆滞,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见他睁眼了,就用一种如同吊死鬼一样的语调问道。 “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阳生忽然有些心虚。 “嗯,醒了。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陆阳生不问还好,这一问,把道士问得眼泪都下来了。 这可把陆阳生吓坏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一觉睡得可好?” 江归凝还是那种怪异的语调,声音空洞幽怨,没有丝毫起伏,不似活人。 陆阳生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江归凝好像也并不在意陆阳生的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听江归凝问完这句话,陆阳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屋外,见屋外已经彻底变黑了,应该已经到了三更天了。陆阳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半天?” 江归凝没有吱声,继续两眼流泪,直勾勾地看着陆阳生。 陆阳生有些心虚,毕竟说好了只要江归凝愿意帮忙,就给人管饭的,结果自己居然修炼到了现在。 不敢和江归凝对视,陆阳生赶紧起身,往米缸那边走去,边走边说:“道长你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虽说有些心虚,可陆阳生还是在心里腹诽不已。 这也太懒了吧,家里明明有米,还能把自己饿成那样? 是的,江归凝为什么那个样子陆阳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那明明是饿的。 等打开米缸的盖子的时候,陆阳生傻眼了,原来米缸里已经一粒米也没有了,干净的都能照出他那黑黝黝的小脸来。 到了这时候,江归凝的声音才幽幽地传来。 “半天?你是不是太小瞧你自己了?小哥儿啊,你可是整整睡了五天啊。” 江归凝一句话把陆阳生吓傻了,五天?自己这次修行居然修行了五天? 没看陆阳生的表情,江归凝继续说着,只是给人一种越来越无力的感觉。 “那袋米小道在你闭眼的第二天就吃完了,小道本来还想给你留点来着,结果到最后差点把自己饿死,说好的管饭,你居然饿了小道三天,小哥儿,你可以的啊。” 江归凝说得越多,陆阳生脸上的汗水就越多,等到了最后,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也许是没力气说话了,江归凝到最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陆阳生,屋里顿时一片寂静。 陆阳生第一次觉得,修行未必是一件好事,要不是修行让他在夜里也能看得清楚周边的环境,他也就不用看到江归凝的眼睛了。 虽说有些心虚,陆阳生在咽了几口唾沫以后,还是开口说道:“道长,家里没米了,我也没办法半夜给你弄吃的啊,你看都现在了,粮店也不会开门啊,要不你再忍忍?” 这话真是越说越心虚啊,陆阳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硬着头皮说完的。 江归凝听完这些话后,幽幽地看了陆阳生一眼,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陆阳生,一句话也没再说,可那种冲天的怨气,陆阳生觉得他现在就算冲出小镇也能感受到。 虽说有些对不起江归凝,可就像陆阳生说的,家里每米,他又不能半夜去买,没办法啊,只能慢慢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没等江归凝醒来呢,陆阳生一步就冲出了院子,他实在是受不了屋里的怨气了。 大早上的街上人不算多,陆阳生也就不用怎么绕路了,再加上突破一境以后身手又敏捷了很多,所以他没用多久就到了李柔家。 在李柔家门口,听了听院里的动静,大致确定了李柔他们一家应该已经起床了,犹豫了很久,还是敲了敲院门。 由于是做生意的,李柔和李全起得都比较早,虽说大早上来买米的人不会多,可做生意嘛,赶早不赶晚。 听见有人敲门,李全下意识的就要去开门,结果被李柔一把拉住,用眼神示意他滚回屋里看娃去,看着媳妇儿恶狠狠的眼神,李全乖乖地回屋去了。 李柔打开门,见果然是陆阳生,眼里虽然满是开心,可一张嘴话就变味儿了。 “哟,这不是陆大公子吗?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本店啊。” 不知道李柔为什么会这么说,陆阳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李柔看着这个小子在那发愣,伸出手就揪住了陆阳生的耳朵。 “你行啊,小子,给你两天的米你居然能吃五天,听说还有个道士在你家骗吃骗喝?你俩难道都是小鸡崽子?都不用吃饭吗?” 有道士在陆阳生家,镇上的人都传遍了,李柔也是听来买米的人说的。 “疼疼疼,柔姐,你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别动手啊。” 李柔不管,下手更狠了。 “说说吧,小子,那个道士是什么人啊?” 陆阳生见李柔不撒手,他也不敢挣扎,只能无奈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一个外乡人,来了小镇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相中了我家,非得住我那。” 李柔气笑了,手上力道更重了。 “好小子,都敢糊弄你家柔姐了,来,你说说,人家去哪不行非得去你那狗窝啊?你不会在跟人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吧?” 陆阳生是真觉得疼了,脚尖蹬得老高了,结果屁事不顶。看来柔姐这是真的生气了。 “柔姐,你先松手好不好啊。我耳朵都快要掉了。” 李柔弯下头,近距离地看了一眼陆阳生的眼睛,陆阳生也没有躲闪,俩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李柔才松开了手,临了还不忘拍了一下陆阳生的脑袋。 “你最好好好给我说清楚,否则今天中午你柔姐的下酒菜就是猪耳朵。” 陆阳生揉着耳朵,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乖乖受着。 wap. /132/132653/30959945.html 第四十九章:小镇有变故 被李柔这么刨根问底的,陆阳生倒也不觉得别扭,就把江归凝的事情挑了一些能说的给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了,像那些关于修仙的事情,陆阳生就一个字儿也没提,不是说信不过李柔,而是在这个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古怪的小镇,知道这些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就像他陆阳生一样。如果可能,陆阳生绝对不会接触修仙,因为陆阳生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他无比坚信一个道理——有得必有失。 至于陆阳生失去了什么,他也有了一些猜测。 正因为知道这里边的代价,陆阳生才会对李柔绝口不提修仙之事。 其实陆阳生和江归凝在修行以外的事情上并没有太多接触,所以没有花太多的时间,陆阳生就把江归凝来了以后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在陆阳生说话的时候,李柔没有插嘴,等他停下来以后,李柔才皱着眉头说道。 “小阳生,我怎么觉得这个道士有点冲着你来的意思啊。” 陆阳生摇了摇头,开口劝慰道:“应该没什么事情吧?我也没什么能让他图谋的事情啊。” 人穷了就是这样,好像没啥能被图谋的,当然了,陆阳生多少有些例外。 李柔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担心。 “你出生的晚,所以不太清楚。在你柔姐我们这一辈儿还小的时候,也是听着九爷的故事长大的,我记得很清楚,在有一年快到七月十五的时候,九爷特别喜欢讲鬼故事,在他的故事里,经常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士,用特殊命格的孩子来养小鬼。” 说到这里,即使已为人妇的李柔仍然感觉有些害怕,眼睛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 要知道在民间传说里,七月十五是鬼节,在那几天小镇还会一起拜祖坟、烧黄纸,孩子们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再经过九爷那么一吓,就更是害怕了。可孩子们好奇心重,又舍不得九爷的故事,就只能一边害怕一边瞒着大人偷偷去听。 听说在那一段时间,小镇的孩子半夜起来撒尿,都必须得把大人喊起来才行,可大人们忙了一天了,哪有空管这些事啊,有时候来了火气不理睬那些孩子,就导致好多孩子都尿床了。他们宁可第二天挨骂挨打也不敢一个人去外边尿尿。 李柔当时已经是李全的童养媳了,所以俩孩子晚上都是一起睡的。俩孩子半夜不敢上厕所,尿床以后都是指着对方说是对方尿的。那时候李柔的公公婆婆都还在,每当这时候挨揍的都是李全,公公婆婆从来没动过李柔一下。 不经意间想起小时候的糗事,李柔先是脸红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了那些鬼故事,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惨白,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揪着陆阳生的耳朵生气地说道。 “臭小子,你胆子也太大了,要知道你可是小镇出了名的丧门星,万一人家就是看上了你这个了呢?不行,听姐的话,回家了赶紧把那个道士赶走,没钱咋了?你那又不是真的狗窝,就算是,那也不能他说住就住啊。” 李柔越说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自然就越想越害怕。 李柔没觉得她在陆阳生面前说陆阳生是丧门星有啥不对的,而李柔也是唯一一个当着陆阳生的面说他是丧门星后陆阳生觉得无所谓的人。 看着脸色发白的李柔,陆阳生觉得有些心疼,可关于江归凝的事情他又实在是说不准,况且即使知道了,陆阳生也不能跟李柔说啊。 到了最后,陆阳生只能小声地安慰李柔。 “柔姐,没事的,真没事。” 陆阳生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李柔拧陆阳生耳朵的手下手就更重了。 “没事?你说没事就没事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虽说修仙以后不是那么怕疼了,可街上人越来越多,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看到了,传出去对李家的生意会有影响的。所以陆阳生就装作很疼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柔。 可能是发觉自己下手有点狠了,觉得陆阳生毕竟是个孩子,不如自家男人皮糙肉厚,李柔终于松开了陆阳生的耳朵,还不忘冷哼一声。 耳朵终于被解救了出来,陆阳生揉着耳朵趁势后退两步,防止耳朵被再次抓住,可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李柔的眼睛,她斜瞥了一眼陆阳生,小嘴微张,轻轻吐出了一个“一”字儿,陆阳生就赶紧乖乖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看陆阳生这臭小子这么听话,李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阳生揉着耳朵,张口就是满满的无奈。 “柔姐,以后能不能别拧我耳朵了啊,很疼的。” 李柔不屑地看了一眼陆阳生,随口说道。 “臭小子翅膀硬了?我拧你耳朵你有意见?” 陆阳生赶紧摇头。 似乎是察觉到陆阳生是在有意地转移话题,李柔皱着眉头训斥起来。 “你小子别打岔,赶紧想想那道士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是不好意思赶人我去,他绝不能再在你家住着了,抛开我那个猜测不说,他到你家没几天呢就弄坏了你家屋顶和围墙,哼,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某个偷听到这句话的臭道士忍不住一口酒就喷了出来,砸吧砸吧嘴,一脸的委屈。 听说柔姐要去赶人,陆阳生吓了一跳,赶紧阻止。 开玩笑,江归凝就算不是小镇的幕后人,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修行中人,老百姓眼里的仙人啊,绝不是陆阳生这种半吊子能比的。就李柔这脾气,惹恼了人家,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怕李柔热血上头真的去找江归凝,陆阳生赶紧说出了自己现编的理由。 “柔姐,你信我,那个小道士真的没啥事。” 李柔看着陆阳生,满眼的嘲讽,意思很明显,你当自己是谁啊,你说了能算? 陆阳生赶紧接着编。 “柔姐你想啊,万一真被你说中了,那我肯定已经被人家盯上了,现在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能提防一下,要是把他赶走了,我连提防都提防不了,那不是更吓人了啊。” 陆阳生说到这里,李柔脸色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因为李柔不得不承认,陆阳生说的绝对很有道理。 看李柔终于不是那么激动了,陆阳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即使陆阳生说得对,李柔已经有些生气,似乎没啥可说的了,李柔没好气地问道:“既然你有主意了,那我就不说啥了。说说正事吧你今天来这么早干吗?” 说到这个,陆阳生低下了头,罕见的有些扭捏。 “柔姐,我想赊点米,家里没吃的了。” 李柔本来有些生气,看陆阳生这个样子,突然玩心大起,蹲下身子狠狠地捏起了陆阳生的脸蛋。 “哟,知道害羞了?啧啧,家里多了一口人了粮食不够了吧。” 陆阳生红着脸,不知道怎么接话。可他越是这样,李柔越觉得有意思。 “啧啧,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养着那个道士吧?那你将来还娶不娶媳妇儿了?媳妇儿来了住哪啊?总不能让她睡大街吧。” 听李柔说起媳妇儿,陆阳生罕见的硬气一回。 “那不能,我跟你说啊柔姐,要是我有了媳妇儿,肯定会对她特别好的,好东西先给她,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少年也许不知道娶媳妇儿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爹对娘就是这样的,所以将来也要这样对自己媳妇儿这样。 看着有些意气风发的少年,妇人忽然有些伤心,淡淡的,不是那么浓郁,可就是止不住。 为了赶走这种感觉,妇人拍了一下陆阳生的脑袋,调笑了一句。 “人小鬼大的,还讨媳妇儿,等你先长大再说吧。” 陆阳生傻笑了两声,没有接着说。 有些话,自己告诉自己就好,没必要满世界宣扬。 “等着,我去给你拿米。” 李柔也没了调笑的兴趣,笑着转身回了院子。 转身的那一刻,李柔泪如雨下。 陆阳生没等多久,李柔就背了半袋米出来了,重重放在陆阳生面前。 陆阳生看着这袋米,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愣着干吗啊,傻了吧唧的。”李柔踢了踢袋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家里多了一张嘴,肯定不能跟以前一样天天糊弄肚子了,这袋米你先拿回去吃,不够了再来,要不是怕你背不动,我就给你搬一整袋了。对了,要不让你李全哥给你送过去?” 陆阳生赶紧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柔姐,不用这么多,我暂时上不了山,没钱的。” 李柔拍了陆阳生一巴掌,生气的说道:“傻了吧唧的,臭小子,让你背回去就背,说那么多废话干吗?” 李柔说完,偷偷扫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小声地接着说。 “你小子听着啊,回去以后别抠抠搜搜的,让那个道士吃好喝好了,你把他伺候高兴了,万一他真对你心存不良,说不定到最后会看在你照顾他吃喝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陆阳生很想说一句没必要,可还没张嘴就又挨了一巴掌。 “再敢跟我磨磨唧唧,我还打你啊,大老爷们的,别跟娘儿们一样啊。” 看实在是拒绝不了,陆阳生也就不客气了。而且答应了江归凝给他管饭,确实不能在跟以前一样全靠果子充饥了。 就在陆阳生伸手要拿米袋的时候,李柔忽然问了一句话,让他停了下来。 “臭小子,你最近去卖过药没啊?” 陆阳生停下动作,不解地说道:“没啊,我最近有些事,还没进过山呢。” 李柔虽然有些疑惑陆阳生最近为啥没进山,可还是忍住没问,反而接着说道:“咱们这边的那个药铺,好像出了一点事。” 陆阳生听到这儿,疑惑地问道:“药铺能出啥事啊。” 李柔摇了摇头。 “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是族长夫人带着少族长去了一趟药铺,大闹了一场,听说还有人被打了,药铺的老东家,就那个落药街老宋家,他们家最后也来了人,听说闹得可凶了。到了最后族长夫人出来的时候,是老宋家当家的亲自送的客,再以后就没消息传出来了,只知道咱这边药铺暂时关了门,掌柜的也好久没露面了。” 说到这儿,李柔又补充了一句。 “听说那个看后门的狗腿子,就是那个李阿牛,好像也被赶出了药铺,他娘已经哭了好几天了,不知道这里边到底有啥事。你最近小心点,没吃的了先来我这儿赊着,千万别去卖药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听李柔这么说,陆阳生先是低下了头,眼里闪过一抹凶光,然后又抬起了头,重新成了那个傻傻的少年。 “我知道了。柔姐,谢谢你。” 少年说得很真心,李柔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甭跟我说谢谢,烦不烦人,臭小子赶紧滚,别让你家里那位给等急了。” 陆阳生笑了笑,背起袋子转身回家去了。 看着背着袋子轻轻松松的陆阳生,李柔啧啧称奇。这么小的孩子背着五六十斤的粮食居然这么轻松,确实不常见啊。 看陆阳生走远了,李柔转身回了院子,看见自家男人在做饭,李柔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嫣然一笑,面如桃花。 李全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此时李柔已经收起了笑容,在看到男人转身以后,冷哼了一声,拿起脸盆和柏枝,洗手去了。 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没在意,傻笑了一下,继续做着饭。 “自家媳妇儿好像越来越好看了呢。”男人心想着,越想越开心。 李柔其实是一位弃婴,小镇穷人多,又重男轻女,所以就经常有女孩生下来就被父母送了人,而没人要的就直接被遗弃了,李柔就是其中一位,只不过她运气好,被李全爹娘给捡了回来。 当时李家还没有李全,所以李全父母是把李柔当亲闺女养的,只是后来有了儿子,这才想着让李柔当个童养媳。不过虽说是童养媳,可李柔公婆从来都是把她当亲闺女看待的,很多时候他们老两对李柔还要好过对自己亲儿子。 李全父母也从没有隐瞒过李柔的身世,所以李柔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弃婴,可李柔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过,甚至她还很感谢自己亲生父母把她给丢了,不然她也不会嫁到这么好的一户人家。 因为李柔从小就懂事,所以很多时候李柔都像是李全的亲姐姐一样,家里父母忙的时候,都是李柔在管着李全,这就让李全很怕李柔。不过这并不是说李全就很孬了。小镇所有人都知道,你可以和李柔对骂,没事,女人家的事情,男人不掺和,可谁要是敢动手,那李全就会发疯,打伤了人?没事,我老李家赔钱,要是钱不够,还有好几垛粮仓呢,总能赔得起。 就这样,李柔才能成了小镇数一数二的母老虎,而且还从没吃过亏。 全小镇的事情都知道,老李家李柔说了算,小镇上女人家就没有不羡慕李柔,也是因为这,小镇所有人都说李全是个孬种,还不如上门女婿。 李全从没生气过,李柔也不在意,一方面李全确实怕李柔,另一方面他们爹娘走的时候也说了,家里的事李柔说了算,李全也没有任何意见。 李全觉得自己媳妇儿就没错过,有错那也是他李全错了,所以无论媳妇儿怎么闹,李全从来都是那副憨憨的样子。 越是想着自家媳妇儿,李全笑得越开心了。而另一边,李柔摸了摸自己不怎么漂亮的脸蛋,又摸了摸肚子,忽然有些发愁。 肚子好像有些大了,生完孩子身材走样得有些厉害啊,这可怎么办呢? 成家以后,男人们好像很少有在意自己媳妇儿身材变化的,可女人就不行了,担心来,担心去,可到了最后好像又成了男人的错。不过没关系,一对夫妻嘛,日子过得津津有味的,好像不用怎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家和万事兴,好像没有比这个更有道理的道理了吧? wap. /132/132653/30959946.html 第五十章:宋家家主 背着粮食回家的陆阳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回家,反而是绕了一条远路,故意从李子巷回的家,而且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在李子巷的时候,陆阳生并没有刻意地绕开人群。 出了李子巷,陆阳生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讥讽。 ———— 在九爷举办葬礼的那天,镇上所有人都去九爷家的时候,镇上其实还发生过另一件不算小的事情——北街的药铺元仁堂被宋家关门了,宋家家主好像还挨揍了,而揍人的正是族长夫人冯英。 镇上所有人都知道族长夫人冯英年轻的时候,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可是在嫁给族长以后,她基本上就没有出过面了,有了事情一般也都是族长出来解决,她也就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所以这次冯英突然出面,还打了宋家家主,自然在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只是后来宋家出面把事情压下来了,再加上九爷葬礼这件事在前边挡着,事情也就没有闹大,只是为小镇居民茶余饭后加了一点谈资。 话说,那天元仁堂掌柜的正好在后院睡觉,药铺还没有开门呢,冯英就带着儿子上门了。看着紧闭的店门,老夫人二话没说,直接让儿子给拆了,然后老夫人进门后,就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指名道姓的要见掌柜的。 元仁堂掌柜的是老宋家的家生子,姓宋名枳,在老宋家也算是颇为受宠,不然也不会让他来药店当掌柜的,可是这个受宠,在冯英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听说老祖宗来了,衣服都没穿好,就麻溜地来了大堂,二话不说就磕了个头,喊了一声老祖宗。 要是一般人家,哪怕是小镇上最穷苦的陆阳生,在遇到冯英的时候也不用像宋枳这样下跪磕头,可宋枳不行,他是大家族的家生子,在外人面前他们可以吆五喝六的,可一旦是在冯家、宋家这些大姓家族面前,他们就是奴才,连镇上的乞丐都不如,下跪磕头是规矩,谁也不敢违背,否则被打死那是活该。 冯英当时正在闭目养神,毕竟上了岁数,昨晚没睡好,早上又大哭一场,多少有些伤身了,所以宋枳下跪请安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宋枳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今天要说的事儿,你撑不住场子,你去把你家主子喊过来吧。” 冯英曾经可是冯家的大小姐,后来嫁的人又是族长,这一身的威严哪是他宋枳一个小小的掌柜的能受得了的,所以听冯英这么一说,宋枳赶紧安排人去请东家,可是还没等给店里的伙计安排完,冯英身后的中年人就说话了,而且话一说出口,就瞬间让宋枳汗流浃背。 “掌柜的,是我娘没说清楚还是你没想明白?要是没想明白,那我就再给你说一遍,听好了,我娘说的是,你撑不住场子,让你把你家主子喊过来,懂吗?” 这个中年人正是族长李成远的儿子,也是小镇李家未来的族长,小镇以后真正的话事人——李念冯 李念冯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宋枳的,可你是奴才,没那个面子让我母亲亲自露头,所以你要是识相,就去找你主子好好说把话清楚,怎么才能糊弄得住我们娘俩。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李家给你老宋家面子,那你老宋家就好好想想怎么把面子还回来。 话说到这里,宋枳心里就明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李家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只不过这个面子给的不是他宋枳,而是他背后的老宋家,而这个所谓的“给面子”,实际上是把他宋枳往死路上逼。 宋枳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冯英大动肝火,可等他抬头看见李念冯的脸色的时候,就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和自己说话的兴趣。也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宋枳都不够资格让人家娘俩高看一眼啊。 心里有些苦涩,可更多的是恐惧,怀着这种心情,宋枳就这样出了药铺。 宋枳出去以后,李念冯想让母亲回去休息,他来处理这件事,可是冯英只是摇了摇头。李念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宋枳都快要吓疯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跟那惹上了冯英这位老祖宗了,冯家曾经的大小姐,现任冯家家主的亲姐姐,族长夫人,这一个个名头,随便一个都能压死他一个小小的药铺掌柜的,要是他宋枳在见到宋家家主以前想不明白这里边的事情,那他宋枳就等死吧。 老宋家的家法,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越是靠近宋家,宋枳就越害怕,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早上李阿牛好像提到过族长夫人,可当时他实在是太困了,听得迷迷糊糊的,李阿牛到底说的啥他实在想不起来。直到有人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说起今天九爷的葬礼是李家族长亲自做的孝子,宋枳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宋枳知道,自己完了,甚至他的老婆孩子,也全都完了。 等见到宋家家主的时候,宋枳人已经有点傻了,勉强把事情说完,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整个人已经七窍流血了。 宋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自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是喝了剧毒,人已经没救了。 老宋家在整个落药街,势力和财力能排进前三,不然也不可能掌握一个药铺的主导权,只不过这个所谓的前三,比起冯家,那差的也不是一节半截。 宋家家主叫宋和奇,今年六十出头,和冯英是一辈儿的,小时候和冯英关系还挺不错的。 宋和奇这个人有个毛病,走到哪都喜欢拿一本书,小时候总是被冯英说成是书呆子。 据说,宋家有一间屋子,放的全是书本,都是宋家以前的老家主给宋和奇买的。要知道书在落仙镇可是稀罕东西,在连书铺都没有的小镇,宋家却有满满一屋子的书,想想就知道当年的宋和奇到底有多受老家主的喜爱了。而后在宋家老家主去世以后,家主自然也理所应当地成了宋和奇。 宋和奇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温文尔雅,可真正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论心狠,在落药街他宋和奇绝对排得上号。 在听完了宋枳的话以后,宋和奇这么一个狠人,也是觉得有些头疼啊。宋枳这些奴才不知道九爷和李成远他们一家的关系,可这不代表他宋和奇不清楚啊。宋和奇知道,这事儿难办了。 揉了揉眼角,宋和奇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了已经死了的宋枳身边,卷起手里的书,在手上敲了两下,似乎想不到好的办法,又皱着眉头绕着宋枳的尸体走了两圈,然后就用一只脚踩着宋枳的头颅,一言不发。 宋家管家叫宋龟,是个年轻人,因为老管家现在还在乱坟岗上挂着呢,这才让他这么个年轻人成了宋家管家。 宋家所有人都知道,在家主想事情的时候,千万别打岔,否则就等着自我了断吧。所以宋龟一声没吭,而是悄悄地退了下去,没等多久就拿了一双新靴子进来了。 等宋和奇回神的时候,厌恶地看了看宋枳的头颅,眼睛斜瞥了一眼宋龟,宋龟赶紧跪在地上,双手捧起他的脚,小心地换了一双新靴子给他。 “小龟子,宋枳家还有谁啊。” 在换鞋的时候,宋和奇突然开口说话,宋龟手轻轻抖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了过来,然后宋龟就小心地说道。 “回家主的话,宋枳家还有一位六十多的老母亲,一位妻子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都是咱家的家生子。” 宋和奇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埋了吧,记得选个大点的地方,一家人总得团团圆圆才好,对了,把他儿子的胳膊卸下来一条,拿上好的丝绸包好了,我有用。” 说完这些,宋和奇皱了皱眉头:“记得先给我准备一辆牛车,可不能让我那位老姐姐等得太久了,事情做好以后,你就直接把东西送元仁堂吧。” 宋龟低着头,说了一声是,就赶紧出去办事了。 人走完了,宋和奇转身回了后堂,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一群不让人省心的混蛋,让老夫连个安心读书的时间都没有,真真的该死。唉,小镇虽大,容不下一张书桌啊。” ———— 冯英在元仁堂没等多久,就听见了门外有了动静,李念冯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是宋家家主亲自来了。” 冯英点了点头,示意李念冯出去迎接。 李念冯出去以后,看着从牛车上下来的宋和奇,赶紧迎了上去,热情地喊了一声宋叔叔。 看来人是李念冯,宋和奇笑了一下,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小声寒暄着。 “念冯啊,许久不见,你都成大人了。” 李念冯打招呼的时候快速扫了一下宋和奇带来的人,小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说道:“是小侄失礼了,许久没有登门拜访,宋叔叔你多担待担待。” 宋和奇打了个哈哈,连说没事,然后从牛车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李念冯。 “这里啊,是一些外面的书籍,你看看,挺有意思的。” 李念冯没有拒绝,拿过来后打开看了一下,是一本志怪小说。 宋和奇笑着说道:“念冯啊,这里边有个故事,很是有意思。故事大概讲的是一个猎人和两只老虎的事情,老夫看完以后那是大受启发啊,你回头多看看,不懂了可以来问老夫,老夫给你好好说说。” 李念冯知道这宋和奇在说什么,脸色不变,同样笑着回答。 “宋叔叔学识渊博,在咱们几家那可都是出了名的,巧了,小侄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哦?”宋和奇皱起了眉头:“说来听听。” 李念冯拱了拱手,说道:“巧了,小侄的问题也是跟老虎有关。小侄听说以前山里曾有两只老虎,经常被一条毒蛇骚扰,老虎不胜其烦,叔叔,若你是老虎,你会如何?” 宋和奇面不改色,微笑道:“这样啊,那可就难办了,毕竟毒蛇的毒,可不好解啊。” 李念冯再次拱手,脸色严肃道:“既然宋叔叔不知,那小侄以后再讨教,不过宋叔叔啊,我母亲上了岁数,见不得太刺激的东西,还希望叔叔能够理解。” 宋和奇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和冯姐姐从小玩到大,自然清楚冯姐姐的脾气,也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李念冯点了点头。 “那宋叔叔你就进去吧,正好你和我娘好久没聊过了。你俩进去聊,小侄在外边伺候着。” 宋和奇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药铺,李念冯顺手关了门,却没进去。 毒蛇见老虎,而且还是母老虎,这一关可不好过啊。 wap. /132/132653/30959947.html 第五十一章:给个交代 宋和奇走进药铺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堂的冯英,老太太气定神闲,只是坐那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宋和奇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低头作揖,沉声开口道:“小弟宋和奇,见过老姐姐。” 如果说李念冯是一只小老虎,他宋和奇还能仗着辈分倚老卖老,对他压上那么一压,可面对这位从小就压他宋和奇一头的冯英,宋和奇实在不能,也不敢太过放肆。 冯英对宋和奇的见礼不闻不问,脸上古井不波,指了指另一把椅子说道:“坐吧。” 按理说元仁堂是宋家的地方,冯英这么做多少有些反客为主了,可宋和奇脸上没有半点不悦,乖乖地坐到一边,在冯英没开口说话以前,他一句也不敢多说。 没让宋和奇等多久,冯英睁开了眼,开口说话,声音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和奇啊,咱俩许久不曾见过面了吧。” 听冯英这么问,宋和奇先是拱手,然后才开口说话。 “自从姐姐出嫁以后,一心相夫教子,老兄弟我确实跟老姐姐许久不见了。” 冯英笑着说道:“怎么,这还怨老婆子我了?” 宋和奇赶忙摇头摆手。 “不敢不敢,怎么能怨姐姐呢,是小弟疏忽了,不曾早些去给姐姐见礼,都是小弟的不是。” 冯英没接话,伸手摸了摸眼前的茶杯,有些凉了,让她忍不住微皱眉头。 宋和奇也看出来了,连忙起身端起茶壶,就要出去找人换一壶新茶。 冯英拦住他,摇头说道:“不用了,凉就凉了,这人跟人的情分都能凉,何况是一碗茶呢?” 宋和奇不敢接话,端着茶壶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冯英倒也没让这位宋家家主难堪太久,挥挥手说道:“放那吧,这茶凉了,你可捂不热。” 宋和奇脸色尴尬,乖乖放了回去。他是真没想到,冯英今天火气这么大,话里话外全是刺儿,让他根本不敢接话。 看来今天想要糊弄过去有点难了。 “和奇啊,咱俩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吧?” 宋和奇刚坐回去,听到冯英这么问,连忙回答:“是啊,因为咱们那一辈儿的同龄人就那么几个,所以除了晚上,咱们白天都没分开过。” 冯英点了点头。 “咱们小的时候就你小子跟人不一样,打小就喜欢看书,现在还在看?” 宋和奇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冯英为什么这么问,心里虽然有些嘀咕,嘴上却回答得很快。 “让姐姐见笑了,小弟我就那么几个爱好,家父在世的时候,可没少为小弟破费。” 冯英听宋和奇说完,就眯起了一双眼睛,沉声说道:“咱们小镇不兴读书那一套,毕竟对咱们来说也根本用不上,可你小子却偏偏喜欢上了读书,记得当时为什么不?” 宋和奇总算知道冯英想说什么了,因为当年他宋和奇的第一本书,可不是家里给的,而是当时在小镇名气已经不算小的九爷,亲自抄录赠送的。 宋和奇刚想开口说话,不承想自他进来以后一直淡定从容的冯英,居然端起眼前的茶杯一下子扔到了宋和奇的头上。宋和奇躲闪不及,额头顿时青紫一片。 听到屋里瓷器碎裂的声音,门口的李念冯暗道不好,连忙打开了门,可还没等进去,就看见冯英指着大门吼道:“给老娘滚出去,事儿没结束以前,谁敢进来老娘打断谁的腿。” 李念冯知道老娘的脾气,心里暗暗苦笑,却不敢多说哪怕一个字儿,只能乖乖关上了屋门,继续在外边候着。 被打了的宋家家主,此时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却有些诚惶诚恐,焦急地说道。 “我的老姐姐诶,有什么事情咱好好说,莫要气坏了身子。” 冯英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宋老三,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我什么脾气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年咱们几个里边,你小子明明最乖,可挨我的揍却是最多的,知道为什么吗?” 此时的宋和奇听到这开门见山的话,脸色也平静下来,不再装模作样,故作诚惶诚恐的恶心模样,笑着开口说道:“知道,姐姐看不惯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觉得恶心。” 冯英面带讥讽,直接揭开了宋和奇的老底儿:“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打小就看不惯你,所以有事没事的老娘就会找碴揍你一顿,不过说实话,我有些后悔啊。” 冯英说到这里,脸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后悔当年怎么就没有打死你。宋老三啊,你在你家排行老三,年龄最小,结果你却是家主,你半夜能睡安稳吗?” 听到这里,宋和奇手抖了一下,脸色愈发深沉。 “这是我宋家的事情,老姐姐你管得有点宽了,而且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 冯英脸上流着泪,笑着说道:“确实没什么意义,可我记得,当年你继承家主之位的时候,你家那些偏支很是不服对吧?我问你,是谁帮的你?” 宋和奇左手藏在袖口,紧紧握拳,脸色铁青。 “冯英,我喊你一声姐姐,你别真以为自己是我姐姐了。” 冯英站起来,走到宋和奇面前,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宋和奇被打的半边脸通红。 “宋老三,你回答我。” 宋和奇先是梗着脖子怒视着冯英,可在看到冯英眼睛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样,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 宋和奇闭上眼,整个人像一下子老了很多。 “是九爷帮我劝的那些老不死的,当年……” 宋和奇没说完就被冯英打断了。 “别跟我说你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我也是大家族出来的,不是那些平头老百姓,我知道,咱们这些人,都不干净,所以谁也不用说谁的不是,可我就想问问你,九爷对你不算差吧。” 宋和奇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是我提前知道,绝对不会让宋枳那个蠢货这么做。” 冯英听到这里,大笑起来。 “你是想说这跟你无关?” 宋和奇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无关啊。” 冯英面无表情,等着宋和奇下面的话。 “你放心吧,我会给九爷一个答复的。” 冯英正要开口,却听到外边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她皱了皱眉头,坐回了原位。 宋和奇沉着脸,满脸怒色。在冯英面前他需要低头,可在别人面前,他依旧是宋家家主。 看冯英没打算插手这件事,宋和奇这才起身,打开了屋门。 门外宋龟正带着药铺的一众伙计在和李念冯对峙,李念冯看宋和奇出来了,满脸讥笑。 “宋家好大的威风啊,真是厉害得很呐。” 宋和奇看了一眼李念冯,挥手招来宋龟,一巴掌扇了过去。 宋龟不敢躲闪,半边耳朵都被打地流出了血。 知道家主的脾气,宋龟立马给李念冯下跪求饶。看宋家大管家都这样了,他身后的伙计们有样学样,一时间跪了一大片。 “满意了?” 宋和奇面无表情地对着李念冯说道。 李念冯还没开口说话,冯英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宋老三,有能耐冲我发火,在孩子跟奴才面前,你装什么装。” 听到冯英这么不给面子的话,宋和奇脸色更难看了,可他又不能转身就走,只能乖乖回屋。 “爷,东西拿来了。” 看着主子就要进屋了,宋龟连忙开口提醒。 刚刚他就是来送东西的,结果李念冯不让进。宋龟毕竟还是年轻人,只怕耽误了家主的事儿,根本没把所谓的少族长看在眼里,不是说不怕李念冯,而是比起李念冯,他更怕宋和奇。 宋和奇皱皱眉头,伸出了手,宋龟连忙把东西递了上去。宋和奇接过了东西,正要进屋,却被李念冯拦了下来。 “宋叔叔,我说过吧,你这样做,有些不地道了。” 宋和奇没说话,只是移过视线看了看冯英,这时候冯英开口了。 “念冯,让你宋叔叔拿进来吧,大家族的规矩,以后我再跟你说。” 李念冯脸色难看,却还是乖乖让开了路。 等进了屋子,李念冯关了屋门,宋和奇这才抖开了手里的丝绸。 “老姐姐,我说过,会给九爷一个交代。” 冯英闭上眼,问了一句“几条?”。 宋和奇狞笑着,开口说道:“一个没留”。 冯英摇了摇头,不够。 宋和奇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在地上,转过身,从药房拿出了一朵成色不好的赤灵芝,放在了冯英面前。 看着那朵灵芝,冯英勃然大怒。 “宋老三,你家就穷成这样了?一朵新芝值几个钱?这你都抢?” 宋和奇无视冯英的怒火,冰冷地说道:“宋家家底比不上你们冯家,可在我接手以后,宋家的势力排进了小镇前三,这靠的就是我的点滴的积攒。老姐,实话告诉你,如果这次出事的不是九爷,我根本不觉得这件事哪里有错。” 冯英指着宋和奇,脸色说不出的痛苦。 “当年刘家是怎么败落的,王家又是怎么被你们压下去的,为什么只有我们冯家历经千年屹立不倒,宋和奇,你真不知道吗?年轻的时候,你就自诩为儒家弟子,书里的圣贤道理就是这么教你的?” 宋和奇狞笑着说道:“冯英,知道不?我看遍了圣贤书,却唯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知道是什么吗?” 宋和奇一脚踩在地上的手臂上,自顾自说着。 “书上曾记载过一位国君,甚是可笑,御驾亲征之时,居然自称仁义之师,不听信幕僚的话,趁敌人过河之时半渡击之,反而任由敌军过河,摆好军阵,这才开战,结果呢?哈哈,仁义之师大败,这位国君就此亡国。当然了,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好笑的,可好笑之处在于,圣贤书上千万年来,无一人觉得这位国君做得对,书上记载的,全是对他的谩骂声。” 宋和奇说到这里,脸色几近癫狂。 “书上骂得没错,我也觉得那位国君真蠢,打仗呢,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可他被骂了几千年,而且骂他的全是什么君子大儒,这多少让我有些说不出来的不爽,毕竟儒家讲究的不就是仁义道德吗?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所谓的仁义道德,不过是一句空话。冯英,商场如战场,你我都是商人出身,这药铺就是你我的战场,我为什么要学那个蠢货,最后被人抄家灭族了,还要被骂上几千上万年?觉得我过于歹毒了?哈哈,那我宋家怎么就成了小镇前三?” 冯英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宋和奇,一脚就踹了过去。 别看冯英上了年纪,可毕竟是练过武的,这一脚,直接就把宋和奇踹倒在地上。 “别跟我说你的那些肮脏道理,我也不想听,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最少一年,北街这边的药铺不许出现相似的事情,否则,咱们几家就开战吧!” 听冯英这么说,宋和奇狂笑声戛然而止,如同吃了一口苍蝇,长满皱纹的老脸憋得通红。 要知道,冯英虽然嫁给李家之后就很少出面了,可李成远很多事情的处理方法,背后都有冯英的影子,别人看不出来,可他宋和奇能看出来,而冯家那边,基本上就是冯英的弟弟在一手遮天,可冯英弟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她这个姐姐,如果冯英执意开战,那冯家绝对会出手,到时候,同时面对这两家,宋家基本就完了。 冯英本来就没打算等宋和奇的答案,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宋和奇后,厌恶地说道:“事情要是做到了,这事儿就这样吧!否则,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到这里,冯英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宋枳是你家家生子,大家族的小规矩,族规管不了,可是良家子不能随便死人,懂吗?” 宋和奇点了点头,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看着这张脸就烦,所以冯英又补了一脚,踹完以后,转身就走,这药铺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走到门口,冯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宋龟,厌恶地说道:“既然你喜欢砍人手臂,这个蠢货的手就也给剁了吧,不用给我看,随便找一条野狗喂了就行。” 冯英说完之后,看都没看脸色苍白的宋龟,带着儿子李念冯扬长而去。 宋和奇看着走远的众人,脸色狰狞,更多的却是无奈。 如果今天来的是李成远和冯家家主,绝对不会和宋家这么说话,毕竟大家族之间势力纠缠不清,谁都不会率先撕破脸皮。可偏偏这个冯英,天不怕地不怕,有手段有势力,却谁也拿她没办法。 wap. /132/132653/30959948.html 第五十二章:织网 等到宋和奇走出药铺的时候,冯英母子两个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宋龟等一众伙计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家主的话,他们谁也不敢起身。几人中尤其是宋龟,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几乎被吓得昏死过去。 宋和奇出门以后,看了一眼宋龟,眼里满是心疼。 对一个大家族来说,每一个家生子都算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有时候,在家主心中,一些家族旁支可能还比不过一个家生子,因为旁支可能还会忤逆家主,家生子却肯定不敢。 一天之内,可能会损失两个家生子,而且还都是很有能力的那种,即使宋家家大业大,依旧让宋和奇有些肉疼。 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宋龟,宋和奇想了想,对他说道:“小龟子,你跟我的时间不算太久,可能力还算不错的,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我这个家主失算了,说说吧,你想要点什么,我尽量补偿你。” 宋龟脸色苍白,抬头看了一眼宋和奇,见宋和奇脸色阴沉,又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小的生,是家族的人,死,是家族的鬼。不敢对家族有任何要求,家主怎么安排,小的就怎么做。” 宋和奇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咱家还是势力太小了啊,否则今日也不用受此大辱,你选一条胳膊,回头……” 宋和奇没把话说完,意思到了就行。 “今天完事以后,你就留在药铺吧,药铺的药材任你使用,尽量早日恢复,从此以后,这间药铺的掌柜的就你来当吧。” 宋龟听完家主的话,神色激动,两眼满是感恩,磕头不止。 宋和奇看宋龟这个样子,心里暗暗点头,毕竟只有一只听话的狗,才是好狗,要是一只狗对主人家心存不满了,那就不用留着了。 宋和奇刚要走,又停下了脚步,蹲在宋龟身边,轻声说道:“宋枳那个白痴死得太快,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你回头查查,药铺里谁和这次的事有关,然后该清理的清理掉。” 宋龟脸色狰狞,看了一眼宋和奇,宋和奇摇了摇头。 “如果是咱家里的,随你处置,要是不是,你就不要出手,不过,药铺的钱任你调动,懂我的意思吗?” 宋龟收起狰狞神色,点了点头。宋和奇叹了口气,拍了拍宋龟的肩膀,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就坐上牛车回宋家去了。 宋和奇的最后一句话是:“今天的事,记得给压下去,未来一年,生意收敛一点,这边交给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等人走完了,宋龟才敢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眼里满是不甘,可他一个家生子,实在是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认命。 一朝成为家生子,祖祖辈辈皆是家生子,生死全看主家的心情,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命。 宋龟深呼吸一口气,喊来一个药铺里的伙计,转身去了后院,不久以后,后院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的本就胆战心惊的药铺伙计们头皮发麻。 那晚,药铺的新任掌柜的没叫晚饭,是他自己做的,至于吃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 由于在九爷葬礼上被吓破了胆,刘麻子和李阿牛俩人谁也没有了结盟的心思,到最后俩人只能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到家以后,李阿牛衣服都没换,把自己锁在屋里一整天,连饭也没吃。 李阿牛他爹娘在看到儿子失魂落魄,浑身臭烘烘地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出事了,可儿子不说,老俩也不敢问。 等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李阿牛一大早就起了床,没精打采的出了屋子,一眼就看见他爹坐在院子里,麻衣上全是露水,应该是一夜没睡。 李阿牛看了一眼他爹,低着头就往外走。 “阿牛啊!” 听到自己老爹喊自己,李阿牛还是停下了脚步,答应了一声。 “你不喜欢爹娘唠叨,我就不问你出啥事了。我也是采药人,知道药铺里边不干净,当年用棒槌换你进药铺,是我的主意,一方面是因为我知道这种好东西咱家守不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跟你娘想让你将来别跟我俩一样在地里刨食儿吃,太遭罪了。” 李阿牛没吭声,也没跟以前一样嫌他爹烦。 “你小时候脾气其实挺好的,现在你这脾气其实是我跟你娘故意养出来的,没法子,你爹我当了一辈子老实人,吃了一辈子的亏,知道人要是老实了,在小镇日子不好过。你后来脾气越来越大,其实你爹我很高兴,觉得这样你才不会受欺负。” 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 “再后来,把你送进药铺,你熬过学徒以后在药铺里当了打手,我跟你娘虽说没说过什么,可我俩打心底里替你高兴,毕竟能当打人的,谁愿意让自己儿子是那个被打的呢?” 老人说完这个,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 “可儿子啊,你记住了,咱就是混个饭吃,你就是个跟人打工吃饭的,别太拼,药铺真要有啥见不得光的事儿,能不参与就别参与,实在不行咱不干了,咱家这几年,你的工钱加上我跟你娘上山挖药的钱,都给你攒着呢,够给你讨个老婆了,实在不行我跟你娘还能再跟山里跑两年,怎么着都能撑起这个家,不一定非得在药铺跟人干活。” “老爹没啥本事,也不会讲大道理,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儿子啊,别觉得自己做了啥亏心事见不得人,不怪你,真要出了事,那也是你爹娘的错,是药铺的错,没你啥事情,看开点。” 听着老爹的话,李阿牛回头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人,摇了摇头,啥也没说,直接出了院门。 这次老人没喊儿子,儿子也再没回过头。 李阿牛出门以后,随手关了院门,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刚能贴上春联门神没几年的大门,眼神坚定起来,大跨步往药铺走去。 李阿牛走了以后,他娘才从屋里走了出来,满眼泪水,看着自己老头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李阿牛家祖祖辈辈都是苦哈哈,说白了就是有上顿没下顿的那种人。镇上以前有过几次大灾,他们这些人很多都是只能靠着镇上的富裕门户救济这才能活得下来,像李阿牛家,靠的就是以前的陆家,可吃人嘴软,只要吃了人家东西,这一辈子就甭想抬起头来。像刘麻子,为啥落魄了讨饭都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还不是全靠祖上留下来的香火情? 当年李阿牛他爹为啥明知道给药铺干活容易被乡亲戳脊梁骨,还要把儿子送进去?还不是不想让儿子跟自己一样的下场?命都要没了,谁还顾得上良心啊。李阿牛要是真不干了,回来后真有他爹说的那么轻松吗?先不说家里来源没了,就李阿牛以前做的事儿,都能让他在镇上寸步难行。可从儿子昨天那个样子来看,这次的事绝不是小事,再结合儿子昨天没去药铺的理由…… 老人是没啥心眼,可不代表傻啊,所以他一晚上没睡,就为了跟儿子说这些话。 药铺工作是重要,可再怎么也比不上儿子啊。 ———— 等李阿牛快走到药铺门口的时候,搓了搓脸,又成了以前那个李阿牛,人还没进药铺呢,脸上就全是讨好的笑容。 今天药铺门是关着的,这让李阿牛有些好奇,要知道药铺可是常年不关门的,这突然关了门,确实有些稀奇。 李阿牛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店里的一个小伙计,那伙计一看是李阿牛,跟见了丧门星一样,转身就要把门给关上,却被眼疾手快的李阿牛给拦住了。 毕竟药铺就那么点人,彼此间肯定照过面,所以李阿牛开口就是脏话,只不过声音很小。 “李铁柱,你他娘关门干啥啊,看清了,我是你阿牛哥。” 这李铁柱是刚来药铺没多久的新人,来的时候李阿牛还带过他几天呢。 看李阿牛发火了,李铁柱多少有点怵他,可想起新掌柜的话,李铁柱还是小心地说道:“阿牛哥,药铺换掌柜的了,来了以后点名你没在,新掌柜就说了,以后店里不许你再来,谁敢让你进来就直接把谁也撵走。阿牛哥,你行行好,我家里就靠我这点钱过日子呢。” 李阿牛听完这个,脸色有些僵硬,干笑着说道:“铁柱,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铁柱有些害怕李阿牛,所以说话一直很小心。 “阿牛哥,真的,我不骗你。” 李阿牛脸色有些阴沉,二话不说就要推门进去,嘴里还嚷嚷着:“我不信,你让开,我要去找掌柜的。” 李阿牛几乎是喊出来的,吓得李铁柱都要哭了,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门里突然踢出一只脚,一脚就把李阿牛踹下了台阶,还没等李阿牛站起来,就看见一个独臂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年轻人看着比李阿牛大不了多少,就是脸色有些苍白,断掉的左胳膊被布条绑着,还能看到一片血迹。 年轻人出来以后,看了一眼李铁柱,吓得李铁柱连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早上吵吵什么,不知道药铺这两天不开门吗?” 李铁柱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宋家家主留下来的,所以他是从骨子里怕这个年轻人。 骂完了自家人,宋龟转身就要回去,李阿牛连忙喊住了宋龟。 “这位兄弟,我要见掌柜的,你能不能帮我传个消息。” 被人喊住了,宋龟也不恼火,笑盈盈地看着李阿牛说道:“这位客人,我就是药铺掌柜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阿牛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年轻人居然是药铺新任掌柜的?可看到李铁柱的样子,他想不信都不行了。 李阿牛换了个脸色,一脸讪笑:“原来您就是新掌柜的啊,我叫李阿牛,也是店里的伙计,可这李铁柱他不让我进去。” 宋龟耐心地听完了李阿牛的话,这才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李阿牛啊,真是不好意思,你已经不是我们元仁堂的伙计了,如今我们药铺没开门,自然不能让你进来。” 李阿牛听完,整个人如遭雷击,正要开口哭诉,就听见那个笑盈盈地年轻人温声说道:“别闹事,你要是闹事,那就别怪药铺里叫人了,你也在药铺里待过,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想起药铺的规矩,李阿牛连忙闭上了嘴。 “走吧,好聚好散,大家都别为难,你的工钱回头会结清的,先回去吧。” 看着李阿牛失魂落魄地走了,宋龟偏头问了一句:“确定当初李阿牛是跟刘麻子一起去的九爷家闹事?” 李铁柱颤声回答:“掌柜的,我也是听说的,应该没错。” 宋龟想了想,看着李阿牛的背影对李铁柱说道:“你回头找一下刘麻子,让他来药铺干活。” 李铁柱听完,小声说道:“掌柜的,这刘麻子名声可不太好啊。” 宋龟不满地看了一眼李铁柱,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李铁柱连忙应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宋龟安排完事情,转身回了后院。 杀人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大家族出来的谁还没几个不沾血的手段?不管谁死了,大家谁也别怨谁,谁让你没本事还接了脏活呢?这就是命。 wap. /132/132653/30959949.html 第五十三章:螳螂捕蝉 李阿牛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药铺活计会说丢就丢了,不应该的啊,他李阿牛任劳任怨地给药铺干了这么多年,苦活累活没少干,甚至脏活都是他李阿牛冲在最前边,这怎么转眼就被人赶出药铺了呢? 想起老爹早上的话,李阿牛想给自己俩耳光。没想到啊,老爹宽慰自己的话,到最后居然一语成谶,还是说,老爹已经知道什么了? 想到这里,李阿牛脸色一变,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虽说李阿牛不怎么看得起他爹娘,可他爹孬归孬,在这些大事上边,李阿牛自认还比不上他爹。 路上没花费多少时间,等李阿牛到家的时候,他爹娘正好要进山。看着被竹筐压得有些佝偻的两位老人吗,李阿牛突然觉得很愧疚。 看儿子回来了,李阿牛他娘正要开口,却被他爹给踩了一脚,挥挥手说道:“你先进山,我陪陪儿子。” 要是以前李阿牛他爹敢这么对他娘,就李阿牛他娘那破脾气,早就坐在地上哭嚎起来了,可今天她却破天荒地没说话。 虽然平时里李阿牛他娘嘴很碎,说话还不着调,总是嫌弃李阿牛他爹孬,可真遇到了事,还得靠家里的男人。 看了一眼自家男人,李阿牛他娘还是没敢说话,乖乖出门去了。 “回来了?” 亲眼看着自家婆娘走远了,李阿牛他爹才笑着跟自己儿子说话,话说得很随意,跟平时儿子回家是一个样子。 “爹,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李阿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确定地问自己老爹。 听儿子这么问,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门口的石凳示意儿子坐下,他却蹲在了一边。 李阿牛没跟自己老爹客气,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两眼看着老爹,等着他给自己解惑。 “还记得有一晚你回来比较晚不?而且那天你回来后还心神不宁的,那时候我就猜到你是干什么去了。” 李阿牛静静听着,一句话也不敢漏掉。 “其实药铺的事儿,你虽然没跟我们说过,可我是干什么的?难道还不知道这里边的事情吗?咱家里祖祖辈辈采药为生,难道就真的没采到过一株好的药材?你爷爷是怎么死的,为啥我从没跟你提过?” 李阿牛震惊地看着自己父亲,这些事他确实从没听父亲提起过。 “药铺里这些事多了去了,镇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你那天一回来,我就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其实这没啥,毕竟又不只是你干过,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说到这儿,老人多少有些后悔。 “可老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第二天听说九爷出事的时候,我就有些害怕了,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九爷和咱族长的事,可我们这辈儿的大部分都知道啊,那时候我就怕是你出的手,只是没敢问你。九爷毕竟上岁数了,也不用靠采药维生,他那怎么会有你们掌柜的能看上眼的药啊,所以我虽然担心,却也没当回事。” “再后来,没见族长大动干戈,我就以为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了,所以你跟刘麻子那小兔崽子来往,我也以为你是一时兴起,就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看,赌瘾你都能戒了,这可比那个败光家产的刘麻子强多了。” 老人说到这儿,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怪我,没拦着你,我没想到刘麻子居然带着你去干那种事儿去了。” 李阿牛听到这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弱弱地说了一句:“爹,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你昨天回来看你不对劲,我就出去了一趟,都不用打听,外边说的全是你的事。而且……” 说到这儿,老人满脸泪水,看着儿子。 “而且我还听说族长夫人去过一次药铺,宋家家主也去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九爷的事儿,跟你脱不了关系。” 李阿牛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老爹。 “宋家家主?族长夫人?” 这两个人在他们这些小镇普通人眼里,无异于外界混官场的胥吏眼中的皇帝皇后,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李阿牛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九爷居然会牵扯这么多人, 特别是冯英,小镇很多行侠仗义的传说都是这位老妇人年轻的时候流传下来的,只不过她嫁给族长以后,就再没有露过面了,可她的地位,在小镇不降反升。而宋家家主,外人可能不太了解,可李阿牛毕竟是宋家药铺的伙计,多少还是听说过这位家主的事情。 想起今天药铺里换了掌柜,再想想那些传说,李阿牛脸色苍白,喊了一声爹,却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爹,我……我们药铺,掌柜……换人了。” 李阿牛他爹却没有多少意外,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不用害怕,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肯定会推出一个人来顶缸的,你们掌柜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被推出来很正常。” 李阿牛更害怕了,指了指自己,却说不出话来。 老人握住自己儿子颤抖的手,开口安慰。 “别害怕,掌柜的是家生子,死活全由主子说了算,可你不是,你是咱李家的人,虽说咱家穷,可你的名字是在族谱上刻着的。那件事你以后别再提了,既然族长没找你的事儿,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只要你不说,谁也不能来找你的麻烦,哪怕他是宋家家主。” 虽说老爹说的道理李阿牛也明白,可他还是害怕,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到底还是个少年,热血上头的时候什么也敢干,真到了承担后果的时候,依旧会显得手足无措。 老人拍了拍李阿牛,叮嘱道:“真要是害怕,这两天就别出门,不管谁喊你你都别出门,家里有吃的,够你吃好几天的了。” 听出老爹的言外之意,李阿牛反手拉着自己的老爹,焦急地问道:“爹,你们要去哪。” 老人拍了拍儿子的手,温声回道:“没事儿,我跟你娘这次上山打算走远一点,所以会在山里呆得久一点。” 好的药材一般都是在深山老林,所以采药人进山采药有时候一走需要走上好几天,李阿牛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他现在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才给忘了。 李阿牛想让爹娘留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看着曾经刚强的儿子变成这样,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想起自己要去办的事儿,老人还是狠狠心站起来,说了一句“走了”,就转身追老伴儿去了。 看着脚步蹒跚、愈行愈远的父亲,李阿牛后悔不已,可事到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呢? 以前的时候,李阿牛觉得只要自己能讨好得了药铺掌柜的,那就可以万事无忧,万一经掌柜的介绍能成为大家族的家生子,爹娘和自己将来的孩子,就可以躺着享福了。所以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拼命地讨好药铺,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而且下手极狠,根本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那时候老爹不是没劝过他,让他收敛一点,而对于他想当家生子的事情,一向软弱老爹更是强烈反对,那时候他还觉得是老爹太迂腐了,目光短浅,一点用都没有,为此他没少跟家里吵架,跟家里关系越来越差也是因为这些事情。 没出事以前,李阿牛一直坚持自己才是对的,可现在出事了,李阿牛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小丑,要不是老爹,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顶缸的? 一想到这些,李阿牛就浑身发抖,转身回了屋里,一步也不敢踏出屋门。 在以后的几天里,李阿牛经常做噩梦,不是梦到自己被人打死了,就是梦到九爷脸色苍白地在朝自己招手,所以才没几天,李阿牛就瘦了好几圈,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还有些神情恍惚,脾气也越来越差。 由于害怕,李阿牛每天天一亮就趴在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只要有人影经过,他就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爹娘回来了,结果每次都是别人。除了小时候,李阿牛从没这么想过他的爹娘。 这天,李阿牛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大早连饭也没吃,就趴在门口往外看着,爹娘没看到,却让他看见了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小兔崽子——丧门星陆阳生。 这几天不敢睡觉,李阿牛就把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 李阿牛没恨过老掌柜宋枳,因为老掌柜虽然脾气不好,可从没亏待过他李阿牛,至于对九爷出手这件事,掌柜的没逼过他,一切都是他为了讨好药铺自愿的,对这件事,李阿牛看得很开。 可在这件事里,除了老掌柜,还有两个人参与进来了,一个是刘麻子,一个是陆阳生。 对着两个人,李阿牛是真的恨,因为两个人一个引起了他的贪欲,一个挡了他的财路,所以每次想到这两个人,李阿牛就恨不得宰了他们。 所以在无意中看到陆阳生这个熟人的时候,李阿牛第一个想法就是冲出去揍他一顿,特别是看到陆阳生还背着一袋粮食的时候,李阿牛更是生气,只不过想起了自己老子的话,李阿牛还是忍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这时候李阿牛忽然想起了刘麻子的话,当初他俩就想过陆阳生会藏一笔银子,现在陆阳生能背这么多粮食回家,肯定是用那一笔银子买的,要是能抢过来…… 自己因为这些事情活计都没了,要是能得到这笔银子,家里肯定会好过很多。 想到这里,李阿牛眼睛都红了。 ———— 回家的路上,陆阳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不想杀人,可有些事情要是不去做,他陆阳生过不去心里的坎。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族长和宋家应该都出手了吧?这时候已经不是他陆阳生说停就能停下来了。 且看看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要是不报,他陆阳生只能自己讨要。 wap. /132/132653/30959950.html 第五十四章:修行无小事 等陆阳生回到了家里,一眼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小道士,两眼泪汪汪的,就跟一只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狗差不多。 眼看着陆阳生背着粮食回来了,江归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长大了嘴巴,虚弱地说道:“小哥儿,我饿。” 看着江归凝这个样子,陆阳生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声地说道:“道长放心,马上给你做饭。” 听陆阳生这么说,江归凝不说话了,只是扑闪着大眼睛,紧紧盯着他背着的粮食。 这件事陆阳生做的确实理亏,毕竟一开始就答应了江归凝吃住全包的,结果他一修行就修行了五天之多,家里当时的粮食确实也不够支撑这么多天。 粮食都没往屋里放,陆阳生就直接背到了厨房,狠狠心,多添了点米,直接做成了干饭。 做干饭其实要比熬粥更加省时间,陆阳生又用的大火,饭熟的自然就快。等饭快熟的时候,陆阳生回屋里,端出了一小碟咸菜,整个儿加到了饭里,然后换成小火,等着咸菜的咸味儿渗入米饭。 小镇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腌咸菜的习惯,特别是穷苦人家,更是如此。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咸菜容易保存,年末的时候入缸,腌制好了以后,可以保存一年,穷苦人家吃不起盐和菜的时候,就可以用咸菜代替,一年下来,可以省好多的钱财,这对陆阳生这种穷人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了。 不过陆阳生虽然腌制了咸菜,但是不多,因为他一般都是拾捡的别人不要的边角料,东拼西凑的,再加上一年省吃俭用才能凑出一点钱来做咸菜。平时陆阳生都舍不得吃,只有遇到需要做力气活的时候,他才会拿出来一点点,拌进米粥里吃,防止因为长久不吃盐而导致力气跟不上,出了岔子。 如今为了补偿江归凝,陆阳生一下子拿出来一小碟咸菜,可见陆阳生对他的愧疚和感激了。 等米饭做好了,陆阳生才想起一件事,尴尬地对江归凝说:“道长,我忘了一件事。好像长久没吃饭的人是不能吃干饭的,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的,要不您再忍忍?我立马给您做粥……” 这边陆阳生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本来病恹恹的江归凝“嗖”的一下就冲了过来,拿起破瓢就从锅里捞出来一些米饭,也不嫌烫,用手抓起来就往嘴里送,听江归凝说要换成米粥,更是恶狠狠地盯着陆阳生,大有一种你要是敢打扰我吃饭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那眼神,吓得陆阳生连忙把没说出口的话给咽回了肚子。算了,道长怎么也算是修真界的人,怎么都不能被一顿饭吃出来问题吧?随他去吧。 陆阳生咽了口唾沫,看江归凝手被烫得通红,还止不住地从瓢里用手抓饭,实在是不忍心,就壮着胆子递过去一双筷子,江归凝也不客气,都没正眼看他一眼,随手接过来继续扒饭。 好不容易等江归凝吃得差不多了,锅里也没有多少饭了,陆阳生用他的小碗接了一点水,慢慢递了过去。 可能是吃饱了,江归凝的自我意识也慢慢回归了,理智占据了上风,羞耻感自然会回来那么一丢丢,看陆阳生小心翼翼的样子,再回想自己刚刚那不成样子的吃相,江归凝难得的红了一次脸,尴尬的接过了陆阳生递过来的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 陆阳生似乎没察觉到江归凝的尴尬,接过了江归凝吃饭的瓢,用水仔细刷洗干净以后,又往锅里加了一点水,用锅里剩下的一点米饭熬起了粥,一边生火一边对江归凝道歉。 “道长,实在是对不住了,我真的没想到这次一闭眼就过去了五天,让您白白挨了这么多天的饿。” 听到陆阳生道歉,江归凝也恢复了过来,无所谓地说道:“这件事也不怨你,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说到底还是小道喝多了,没跟你交代清楚,算是小道的自作自受吧。” 听江归凝这么说,陆阳生疑惑地看着他,奇怪地说道:“什么没交代清楚啊?” 陆阳生是真有些奇怪,江归凝对于修行一事说得明明已经很清楚了啊,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啊? 江归凝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有些无奈地回答了陆阳生的疑问。 “我忘了跟你说了,修士一旦找对了门路,心神完全沉浸在修行之中,很容易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导致对外界的事情反应变差,没了时间观念,这种情况,修真界一般称之为闭关。” 说到这里,江归凝心有余悸地苦笑了一声。 “你是不知道啊,一些大修士一次闭关,少则数年,多则百年,在此期间,他们对外界不闻不问,整个心神都会沉浸在肉身小天地之中,直到破开瓶颈,才会恢复正常。而你小子前几天的情况,其实已经可以称之为一次小闭关了。还好你小子修为低,闭的也不是生死关这才能在短短五天以内出关,要不然……” 剩下的话江归凝没说,陆阳生却已经明白了。就陆阳生醒过来的时候江归凝的样子,要是他晚醒过来几天,估计就得给江归凝收尸了。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陆阳生有点不仗义了,所以陆阳生想了想,很认真地对江归凝说了一句话。 “道长,要是下次你遇到我在闭关,你又没饭吃的话,记得叫醒我。修行可以推后,可是人不能饿着,饿肚子很难受的。” 听完这句话,江归凝是真被震惊到了,呆呆地看着陆阳生,问道:“小哥儿你叫陆阳生是吧?” 陆阳生很开心地点了点头,似乎被人记住名字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江归凝对此视而不见,继续看着陆阳生,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弯指成钩,“啪”的一声脆响,一个板栗直接砸在陆阳生脑袋上,一下把傻笑的陆阳生打懵了。 只听江归凝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咆哮道:“陆阳生,你脑袋是不是榆木做的?怎么就不开窍呢?是不是小道没跟你说明白啊?啊?你要是听不明白,小道就再跟你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 “修士闭关的时候,心神是全部沉浸在体内小世界,肉身小天地之中的。此时修士体内灵气活跃,就如同一条大河正值桃花汛,水势奔腾,势不可挡,所以修士需要用全部身心来驾驭这条小河走向,防止灵气失控,冲撞了自身经脉窍穴。此时修士若是被人打扰,就如同河水奔腾之时突然没了河道,那后果会如何?” 不等陆阳生回答,江归凝继续咆哮着。 “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河水失控,然后冲垮两岸。可是你别忘了,这是在修士体内的情况,河水也不是河水,而是灵气。若是灵气在修士体内失控,冲垮的就不会是大河两岸的树木庄稼,而只会是修士的经脉。若是经脉被毁,呵!修士轻则残废,重则毙命。你小子让我这时候喊醒你?小道我就没见过这么找死的,你不怕死没关系,别连累小道成不?” 听完了江归凝的咆哮,陆阳生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无知了,连忙道歉。 “道长,我知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 江归凝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小道就多给说两句。” 陆阳生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江归凝,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以后你觉得快突破或者修炼有了感悟需要闭关的时候,最好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者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给你守关,再去突破,期间千万别被人打扰,否则闭关失败,有你小子好受的。” 说到这儿,江归凝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你小子出身太差,本来就是凡夫俗子,还没有完整的师传,只是靠一星半点的机缘才踏上了修行路,到现在了,你小子还对修行事一知半解,完全是瞎子过河——全靠摸,你……唉!” 江归凝看陆阳生的眼神有些可怜,陆阳生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倒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陆阳生停下手上烧火的动作,转身看着江归凝的眼睛笑着说道:“道长,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啊!就像你说的,我本来只是凡夫俗子,如今能踏入修行路,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多了。况且我还遇到了道长你帮忙解惑,这已经很幸运了。” 看着陆阳生干净的眼睛,江归凝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演技。他是看过这小子的心境的,知道这小子压根没信过他这个外人,所以这一句看似真诚的话,骗鬼去吧。 陆阳生说完这句话,就又转身忙活他的事儿去了。江归凝喝了口酒,抬手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地在想事情,场面就这么冷淡了下来。 锅底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淡红的火焰照在陆阳生的脸上,显得他的脸红艳艳的,如同初晨的朝阳。 在锅里的水沸腾起来的时候,陆阳生已经打算熄火了,江归凝忽然拍了一下手,“啪”的一声脆响,吓了他一跳。 陆阳生不解地看着江归凝,不知道这位道长又要干什么。 “小友,反正我都跟你说这么多修行事了,也算是你半个传道人了吧?” 江归凝笑盈盈地开口,突然对着陆阳生说了这么一句。 陆阳生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关于传道人这个说法,陆阳生是听赢星璇说过的,以小道士给他说过的关于修真界的事情,确实担当得起传道人这个称呼。 “既然你承认小道是你的传道人,你现在又没有完整的修行路数,要不要选择加入小道这一脉,入我师门,求证长生啊?放心,不是让你拜我为师,小道我现在也没有收徒的资格,不过小道我可以代师收徒,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你修行路上的领路人了,这样你关于修行路上有啥不懂得,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问小道了。怎么样?要不要入我师门,做我小师弟啊?” 江归凝说这话的时候,眯着眼睛,就像一只偷笑的狐狸。似乎怕陆阳生不答应,他还补充了一句话。 “别急着回答小道,你再仔细想想。我跟你说啊,修行路上无小事,走错一步路,那都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情,以你对修真界一窍不通的情况,可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要是有了领路人,嘿嘿……” 嘴上说着别急,可江归凝的表现,跟他说话的可完全不一样啊。 wap. /132/132653/30959951.html 第五十五章:披麻戴孝 陆阳生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江归凝,把江归凝看的都有些不自然了,这才开口说话。 “道长,你说要让我做你的小师弟?” 江归凝被陆阳生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可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看到江归凝点头,陆阳生没说话,默默转身,彻底熄了锅底的火苗,然后自顾自地盛粥去了。 这一幕把江归凝看傻了,怎么,看傻子一样看了小道半天,然后就把小道撂这儿不管了?哪有这么做事的人啊? 江归凝一脸怒容,嗓音自然而然地提高了几分。 “陆阳生,你啥意思啊?不当小道小师弟你也招呼一声啊,不声不响地把小道撂这儿不管了是什么意思?” 看江归凝是真的生气了,陆阳生这才转头,苦着脸说道:“道长,我就是一个乡野小子苦哈哈,对修行事一知半解的,怎么给你当小师弟啊?你就不怕收了我有辱师门,把你师父气死啊!” 陆阳生话说得委婉,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我陆阳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修行门外汉,拜入你师门不合适。 江归凝听完陆阳生的解释以后,脸上怒容稍减,可依旧没给陆阳生什么好脸色。 “臭小子,实话告诉你,你要是愿意做我小师弟,就不用考虑这些,我师门……”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归凝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所以有了一丝停顿,却转瞬即逝,只不过有陆阳生现在感知敏锐,正好捕捉到了。 “我师门是个小门派,到现在还在人间的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所以我就是掌门,收不收你做我小师弟我说了算。” 江归凝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无喜无悲,可陆阳生依旧从江归凝身上感受到了一点伤心,这点情绪虽然不怎么浓重,却能萦绕心扉,久久不散。没由来的,陆阳生相信了江归凝说的话是真的。可即使是这样,陆阳生依旧摇了摇头。 “道长,拜师和收徒都不是小事情,能不能容我再想想?” 这次陆阳生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同意的意思。 江归凝好似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有些意兴阑珊地摇了摇酒葫芦,也没了说话的意思,转身走回了屋子。本来就没打算这小子同意,如今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前路漫漫,且再看看。 看着这个不着调的道士失落的背影,陆阳生没由来的有些心疼,却依旧没想着做他的小师弟。 不是说别人期望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必须去做的,有些事情,做不到就不要轻易答应,否则到最后只能伤人伤己。 陆阳生盛了一碗稀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本就不好的心情如今更是沉入谷底。 吃过了饭,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陆阳生这才转身出了门。在这期间,平日里最是话多的江归凝在屋里盘腿打坐,一言不发,只有在江归凝出门的时候,小道士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陆阳生出门以后看了一眼南边,然后径直往族长李成远家走去。当初跟九爷说好了的,要给他老人家守孝,如今九爷的后事应该已经办完了,他自己买不起麻衣孝服,只能去族长家里要一身了,而且这也是当初和族长说好的事情。再说了,有些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发生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必须离开小镇一段时间了。 到了族长家,敲了敲门,然后陆阳生就下了台阶,在台阶下等着族长家出来人。 陆阳生没等太久,族长家就出来一个人,却不是族长李成远和他的夫人冯英,而是一个青壮男子。陆阳生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对来人弯腰行礼。 来人正是族长的儿子——李念冯。 李念冯开门后看到台阶下站着的陆阳生,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想起了父亲的安排。 按照父亲的脾性,九爷丧礼过后他肯定会去守孝的,但是这次父亲非但没有去,也没让他去,反而安置他让他准备了一套很小的丧服,让他在家里等着一个叫陆阳生的少年上门。当时李成远安置李念冯的时候说得很认真,还告诉他无论当时他在做什么,只要陆阳生来了,都需要立马去找到他,一刻都不能耽搁。 对陆阳生李念冯当然是认识的,毕竟陆家曾经也是小镇出了名的良善人家,没少给镇上帮忙,再加上陆家出事以后小镇关于陆阳生的那些传言,李念冯想不认识陆阳生都难。 只不过认识归认识,就是不熟。虽说李成远没少帮小时候的陆阳生,可这些事情都是李成远亲自做的,就连冯英都没插手过,更别提李念冯了。 由于事情是父亲郑重其事的吩咐的,所以李念冯连九爷丧礼都没参加完就被父亲赶回了家。如今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上门了,为了避免认错人,李念冯在回礼后没有开口问话,而是静待来人开口。 没让李念冯等太久,陆阳生行礼过后,直接开门见山的自报名号,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李念冯微微点头,笑着说让陆阳生少待,然后转身回了院子,没多久,陆阳生就看到李成远一个人捧着一身丧服走了出来。 在小镇,丧服分重丧和轻丧,重丧一般是给死者的儿孙辈直系亲属穿的,属于全身戴丧,头、衣、鞋等地方都是需要以最粗的生麻布遮住的,轻丧是给旁支亲属穿的,一般是头戴丧帽就行没有太多讲究,这也是因为小镇多是穷苦人家,购买不起太多的丧布的原因。 李成远给陆阳生准备的丧服是重丧,而且是儿辈的重丧。 看到李成远出来,陆阳生又是遥遥施了一礼,然后说道:“族长爷爷,你把丧服放台阶上就行,我自己去拿就行。” 李成远没有搭话,而是径直走到了陆阳生面前,左手抱着丧服,右手抬起摸了摸陆阳生的脑袋。 “娃子,丧服需要长辈亲自给晚辈穿的,否则不吉利,怎么能放地上呢?” 李成远说得很温柔,就像是在对自家后辈一样。 陆阳生听到长辈二字,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 父母故去以后,家里就剩他一根独苗,已经参加过两次丧礼的他又怎会不知道丧服需要家里长辈亲自给晚辈穿上才好呢?可自从父亲故去,母亲疯癫以后,他陆阳生已经没有长辈了,就连前两次穿丧服也是如今天一般,是族长李成远亲自交到他手上的。只不过当时小镇还没有他是丧门星的传言罢了。 陆阳生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两眼含泪,心里酸涩不已,却还是后退了一步,让脑袋离开了族长温暖的大手。 “族长爷爷,我不一样。” 陆阳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低着头,声若蚊蝇,悄不可闻,李成远却听清楚了。 李成远叹了口气,却没有再次把手伸出去,而是放到了左手的丧服上。 “阳生啊,别把自己压得太狠了,你还是个孩子,未来很长的,不要让别人的目光把自己压垮了。” 陆阳生听着李成远的话,依旧只是摇头。 看着眼前懂事的少年,李成远唯有叹息。有些话说出口容易,可自己何尝不是对陆阳生有一些说不出的疏远呢?道理都明白,可谁又能做得到呢? 李成远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只是伸手递出了手里的丧服。 陆阳生伸手接过,转身就要走,却被李成远叫住了。 “阳生啊,先别走。” 陆阳生停下了脚步,却没转身。 “九爷也算是族长爷爷的长辈,可既然我没办法去给九爷守孝,九爷也只跟你说了让你去,那爷爷就给你穿上丧服,也算是尽了一份孝道。” 陆阳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同意,李成远也看出了陆阳生的犹豫,在他犹豫的时候又伸手拉过了他手里的丧服,直接抖开了。抖开的时候还不忘宽慰陆阳生。 “你不用担心你的名声,我已经给你穿过两回了,这不是没事吗?天下事以孝为先,没有什么事能比孝道更大,你不用太担心。” 小镇民俗有说过,丧服做成以后是不能抖开的,一旦抖开了就需要穿上,否则对死者不吉利。如今丧服被李成远抖开,他还这么说,陆阳生想不穿都不行了。 李成远蹲下身,让陆阳生继续捧着散乱的丧服,他自己先是拿起一块白色粗麻布制成的丧冠,动作轻柔地给陆阳生佩戴好,顺好丧髻以后,又让陆阳生伸手穿丧服。陆阳生眼中含泪,一一照做。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到了丧履的时候,李成远愣在当场。 陆阳生买不起鞋,实际上他平时的收入很难能让他买得起一双鞋子,哪怕只是草鞋。平时陆阳生也没有怎么在意过,毕竟他的脚底板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即使不穿鞋他也能在最粗糙的砂石上如履平地,鞋子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在小镇,丧履一般都是以麻布制成的带子绑在鞋上,用以节省布料,可陆阳生如今连鞋子都没有,又怎么能在鞋上绑麻带呢? 看出了族长的为难,陆阳生低着头,缩了缩布满老茧的小脚,脚上两只大拇指在食指上轻微抖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李成远回过神来,心疼地拍了拍陆阳生,轻柔地说道:“小阳生啊,等会儿,我去给你买一双鞋子。” 陆阳生听族长这么说,连忙摇了摇头,低头迅速地将两根麻带绑在了脚踝的位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族长爷爷,不用不用,你看这不就行了?我好久没穿过鞋子了,穿不惯的。” 看着这样的陆阳生,李成远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就在李成远决意要去给陆阳生买一双鞋子的时候,冯英提着一个食盒从屋里出来了。 冯英提着的食盒很大,看着足足有三层之高,一阵阵肉香从盒子里冒出来,让陆阳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冯英并不知道李成远和陆阳生在干什么,所以她出门后就直接走到了陆阳生身边,将手里的食盒塞给了陆阳生。 “你就是小阳生吧?给九爷守孝的时候把这个带上,到时候摆在九爷墓前,别让他老人家饿着。” 冯英说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哀伤。交代完了事情,冯英看了一眼自家老头子,然后转身回了院子。 本来还打算去买双鞋的李成远,在看到自己夫人这个眼神后,就显得有些犹豫了,再加上陆阳生的推脱,他也就只能作罢了。 见李成远终于放弃了给他买鞋的想法,陆阳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一丝一毫都不想欠。 穿好了丧服,陆阳生松了一口气,给李成远重重施了一礼,李成远站直身体,没有躲闪。等陆阳生直起身,李成远又摸了摸陆阳生的脑袋语气轻柔,缓缓说道。 “小阳生,九爷那里已经搭好守丧的窝棚了,也准备好了一些吃食,到了那里后你直接用就行,按咱们这儿的规矩,你是需要守丧半个月的,要是有什么不够了,就托人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陆阳生听到这里,连忙开口拒绝,却被李成远一句话顶了回去。 “听话,让你来你就来,再推脱我可就生气了,况且我用的还是九爷的钱,又不是我自家的,你给九爷守孝,九爷就该管你吃住。” 族长已经这么说了,陆阳生要是再推脱那就太不懂事了,只能答应下来。 说完了事情,李成远拍了拍陆阳生的脑袋,就转身走了,陆阳生冲着李家拜了三拜,与李成远背向远行。 等李成远走到门口的时候,冯英也在,俩人看着愈行愈远的陆阳生,冯英轻声问道:“老头子,你说宋家真的会出手吗?” 李成远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 “以宋老三的脾气,肯定会出手的,而且我觉得他已经在做了。” 冯英看着远处的陆阳生,担心地说道:“那这个孩子……” 李成远拍了拍老伴的手,安慰道:“只要宋家没打算跟咱们撕破脸皮,就绝对不会对这个孩子出手,这孩子这一身丧服是我亲手穿的,宋老三应该知道他要是敢出手的后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成远微眯起眼,声音有些阴沉。 “宋家再势大,也没那个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听老伴这么说,冯英这才松了口气。 等看不见陆阳生了,李成远这才拉着冯英关了院门,回屋后喊来了儿子李念冯,开口吩咐道:“念冯,你挑一些信得过的族人,盯一下老宋家的药铺和李阿牛这两个人,必要的话也盯一下刘麻子。” 李念冯看着父亲,一脸的震惊。 李成远黑着脸说道:“我已经老了,马上你就要接手我的位子了,可老宋家这两年跳得有些厉害了,只能借机敲打一下。” 见儿子欲言又止,李成远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挥挥手让他赶紧办事去了。 等李念冯出了屋子,李成远有些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没由来地想起了以前的老陆家。多好的一家人啊,怎么到现在只剩下了一根独苗在夹缝里求生呢?难道真的好人没好报? 胸口有些气闷,李成远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沉沉睡去。 伤心事最耗心神,阴谋算计最伤神,人间事多是无奈,没奈何,且小睡一觉以待天定。 wap. /132/132653/30959952.html 第五十六章:入山守丧 陆阳生离开族长家,走街串巷回自己小茅屋的时候,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四处躲闪,反而是双手捧着食盒,光明正大地小镇主路上行走,来往路人极多,虽说不知道陆阳生为什么会身着重丧,依旧在躲闪着陆阳生,神色间也满是厌恶,可这一次却没有人敢朝陆阳生丢石子吐唾沫。 披麻戴孝之人,在小镇被称为孝子。孝子着丧,万鬼避让,百邪不侵。此为孝道。 身着丧服,陆阳生并没有走得太快,就跟族长在他家为陆阳生穿衣一样,陆阳生也需要通过合适的机会把这一身丧衣让某些人看到,这样才能让计划进行得足够完美,好避免一些有可能发生的麻烦。 就这样,陆阳生不急不缓,花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自己的小茅屋,等进了院子以后,陆阳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捧着食盒来到屋外,冲着屋里喊了两声。 “江道长,你出来一下。” 陆阳生刚喊完,屋里就传出一个愤怒的声音,然后江归凝就带着满脸的怒气冲了出来。 “喊什么喊?不知道小道在练功吗?陆阳生,又是你小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修行路上无小事,最忌讳大喊大叫,莽撞行事,打破了小道我的修行,万一出了事,小道就是死路一条。说,你是不是要谋害我啊。” 看着江归凝被气得满脸涨红,陆阳生这才想起了前不久江归凝说的话,顿时哑口无言,连忙道歉。 对于陆阳生的道歉,江归凝并不打算理睬,撸起胳膊就要接着骂,可一阵肉香扑鼻,让江归凝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满鼻的肉香让江归凝喜笑颜开,脸上立即乌云转晴,笑得眼睛都露出了一双月牙。 “哎呀呀,真香,原来你是喊小道吃肉来了,你咋不早说,难道是早上的事你后悔了?是小道不识好人心了,该罚,啧真香啊,且容小道去拿酒来,咱们好好撮一顿,再谈谈代师收徒的事儿。” 陆阳生看到道士眼线转移到手中食盒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呢,江归凝就已经说完,还要转身回屋拿酒去,这要是酒拿过来了却被告知饭菜不是给他带的,他还不得埋怨死?所以没等江归凝转身,陆阳生就赶紧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陆阳生的道袍。 道袍被人拉了一下,江归凝不解地转过身,还没等发问呢,就听到江归凝快速的解释。 “道长,你误会了,这饭菜不是给你带的,这是我去给人守丧需要带的贡品,不能给你吃的。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要给人守丧去了,最近几天都回不了家,你得自己做饭。家里粮食不少,你省着点吃,够你吃到我回来的时候……” 陆阳生似乎怕他还没说完江归凝就要暴走,所以语速飞快,一口气就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这一轮语言轰炸,直接让江归凝愣在当场,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等江归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呆呆地看了一下陆阳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也就是说你小子又要留下小道一个人了?然后这次你不仅不管小道了,还要背着小道自己去吃好吃的?” 陆阳生表情严肃,对江归凝纠正道:“道长你说的不对,我没有撩下你不管,我给你留粮食了,你只需要自己做就可以了,我也没有背着你去吃好吃的,我现在正在告诉你呢。况且我也没有好吃的。” 听陆阳生这么说,江归凝眼里都要喷出火了,指着陆阳生捧着的食盒大声喊道:“没有好吃的?那你捧着的是什么?小道都闻出来了,这盒子里要是没有一只烤鸭小道就跟你姓。小道好歹是隐源境的修行中人,绝对不可能闻错。” 江归凝这句话把陆阳生说得很是无语,合着你修行就只是为了闻这个?怎么感觉跟狗一样啊。要是修行到了最后跟江归凝一样,咋感觉那么跌份呢? 陆阳生心里暗自嘀咕,可没敢说出来。看着江归凝一脸的幽怨,还有随时打算扑过来的架势,吓得他赶紧把手里的食盒往后挪了挪。要不是小镇规定食盒贡品上贡以前不能落地,陆阳生早就把食盒放院外边了。 随着江归凝嘴角口水越来越多,陆阳生赶紧开口劝阻,并且摆出了一个架势,打算随时跑路。 “道长,你冷静一下,食盒里的东西是坟头上供用的,真的不能给你吃。你要是真的饿了,就去自己开锅做点饭去,我要去守孝了。” 事情说完了,陆阳生就赶紧转身向院外走去。可还没走两步,他的衣领就被抓住了。衣领再次被抓,陆阳生心里暗自嘀咕,咋都喜欢抓人衣领啊,扯坏了谁赔啊。 “刚刚光顾着生气和嘴馋了,没看出来啊,小子,你咋回事啊?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一身丧衣,还要给人守丧?怎么滴,难道你们小镇还能靠假扮孝子贤孙挣钱?来跟小道说说呗,要是真能,小道也可以去的啊。告诉你,小道哭起来特别像,而且嗓门贼亮堂。” 陆阳生没扭头,就听见江归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得他那叫一个无语。谁家长辈去世后会请人哭丧守丧啊,那不是有病吗?要是真有这样的忤逆子,老人们能走的安生吗? 使劲往前走了一步,示意江归凝赶紧放手,可身后的大手不仅纹丝不动,还往后拽了一下,大有拿陆阳生衣领拔河的意思。陆阳生心疼衣服,只能停下来,无奈地转身面向江归凝。 “道长别开玩笑了,你在小镇这么多天,应该知道小镇死人了吧?” 江归凝点了点头,然后奇怪地看了一眼陆阳生:“知道啊,小道还去混过一顿饭呢,怎么了?难道去世的是你的什么人?那你小子怎么没有参加丧礼啊?” 陆阳生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对疑惑的江归凝说道:“不是我的自家亲人,但是算是我的长辈,他去世前让我给他守孝,我答应了。” 说起这件事,陆阳生心情有些低落,声音都小了很多。 似乎没有注意到陆阳生的心情,江归凝摸着下巴,贱兮兮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小兄弟,你看你一个人去坟地守孝多不好啊,到了晚上不得害怕?要不小道陪你一起去啊,你看小道我是道士,和你一路多有安全感啊。” 江归凝话说得大义凛然,要是两只眼睛没有往食盒那里瞄就更好了。 陆阳生知道江归凝在打什么主意,就没好气地说道:“道长,你还是在家里吧,我好歹也是修行中人,不会怕的。” 江归凝一听这个急了,连忙说道:“别介啊,我跟你说,妖魔鬼怪什么的很危险的,以你那个半吊子的感源境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的,而且再说了,你会画符吗?你会降妖除魔吗?你能调动体内的灵气吗?都不能吧?所以说啊,带上小道绝对物超所值的。而且感源境……咦?” 江归凝前边还火急火燎地劝着陆阳生,到最后却突然惊咦一声,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着陆阳生认真地说道:“小兄弟,你突破了?” 陆阳生以为江归凝又在耍什么幺蛾子,就没理睬他,转身就要出门,却被江归凝三步做两步走到身前拦了下来。 再次被江归凝拦了下来,陆阳生多少有些恼火这个道士太不识趣了,再加上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他的话语里已经有些怒意了。 “道长,我是真的有事,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耽误了入山很麻烦的。” 江归凝没有理睬陆阳生的怒火,伸出一只手,凝聚灵气,搭在了陆阳生的肩头,片刻后收了回来,然后看着陆阳生说了一句“果然”。 刚看到江归凝手掌凝聚灵气的时候,陆阳生吓了一跳,以为这个道士恼羞成怒了打算硬抢,只是他没感觉到江归凝的敌意,这才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步伐。 等江归凝收回了手,陆阳生见没有事情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听见江归凝说道。 “小子,你还真是个怪胎,上次闭关五天你居然已经突破了,啧啧,运气真好。” 江归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酸溜溜的,看陆阳生的眼神羡慕中带着三分嫉妒,看得陆阳生浑身不自在。 由于不确定江归凝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陆阳生试探着问道:“道长,你说的突破是指什么?” 江归凝瞪了一眼陆阳生,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说你小子现在已经不再是感源境的小菜鸟了,恭喜恭喜,你修行突破,已经踏入纳源境,距离小道只剩一境之遥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江归凝满脸的嫉妒。 突破?纳源境?虽说这次修行以后陆阳生确实感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可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突破了,所以就有些不确定地问了江归凝一句。 “道长,你看错了吧?” 江归凝听到陆阳生这么说,彻底爆发了。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嗯?小道当年在感源境卡了将近一年,才侥幸踏入纳源境,结果你小子闭关五天就突破了?气死小道我了。” 看着嫉妒得有些发疯的江归凝,陆阳生咽了口唾沫,决定不再理睬这个人,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小子给我停下。” 陆阳生想得挺好的,可还没走两步呢,就又被江归凝喊停了。 “小子,你别急着跑,我告诉你,你这次守丧想不带我都不行了。” 没等陆阳生开口说话,江归凝就赶紧解释, “你先听小道说完。我跟你说啊,真不是小道馋你那点酒菜,小道跟着去是为你好。” 陆阳生听他这么说,只好转头,面向江归凝,打算听听他要说什么。 江归凝看陆阳生转头面对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 “修行如同修建房屋,这地一重境界就是那地基,若是地基没有打好,就要修建屋舍,你说结果会怎样?” 陆阳生脸色微变,不确定地说道:“屋舍会倒塌?” 江归凝一脸严肃,背负双手,如同那世外高人,微微点头。 “若只是修行到第二重、第三重境界,自然不用担心地基踏不踏实,可要是再往上攀爬,那可就难了。小哥儿,我看你感源境境界就不怎么踏实,怎么就这么快跻身第二境了?这可不行啊,你这地基太过松散,以后修行路会很难走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陆阳生听到江归凝这么说,立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他的感源境是赢星璇强行破开的,而第二境又是陆阳生稀里糊涂踏入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突破的,这之间相差几天时间,地基肯定不会踏实。 看陆阳生脸色难看,不说话,江归凝就继续趁热打铁。 “所以说,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把地基打的瓷实一点,以后修行路才能更好走。也就是你现在刚刚突破不就,还有得救,否则的话,要是再晚几天,你以后就等着哭吧。” 陆阳生听江归凝这么说,狐疑地看着他,不确定地问道:“你有办法?” 江归凝笑着点了点头,笑着回答。 “对啊,小道正好有办法,怎么样,现在是不是不带小道都不行了?” “为什么要帮我?” 陆阳生并没有因为江归凝有办法挽回自己的境界而高兴,反而一脸严肃,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江归凝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为什么,有人帮你你还不开心了?小道古道热肠,素有侠义精神,不行吗?” 陆阳生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江归凝伸了个懒腰,笑着看了一眼陆阳生,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敌意,这也正常,你要是没有这份警觉,踏入修行路也只是死路一条。可是啊,小子,记住了,修行路困难重重,有警觉是好事,可要是因为这个而放弃了提升修为的机会,那你一辈子就只能在最底层游荡,就像你现在置身于小镇一模一样。” 陆阳生听完这句话,心头一颤,似有所悟,仔细思量以后,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谨受教。” 听陆阳生这么说,江归凝好不容易装出来的高人风范立马破功,笑地跟一只偷到鸡吃的老狐狸一样,开心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带小道一起去守丧。” 看着这么一副嘴脸的江归凝,陆阳生实在没办法把他跟刚刚的江归凝联系在一起,他都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江归凝了。 虽说陆阳生对江归凝还是很堤防,可他的那番话陆阳生还是听进去了,对着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江归凝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一起去。 看着陆阳生同意了,江归凝立马喜笑颜开,说了一句等一会儿,就匆匆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不一会儿,江归凝就收拾好了,还是那一副腰别酒壶,背负木剑,身着道袍的道时装扮。 一个小院,一人身穿道袍,一人披麻戴孝,这场面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wap. /132/132653/30959953.html 第五十七章:小镇风云起 江归凝收拾好了以后,就要一马当先冲出小院,可还没走出去呢,就被陆阳生给喊停了。 江归凝停了下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陆阳生一脸的无语,指了指江归凝,有气无力地说道:“道长,你就打算这么空着手进山啊?” 江归凝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什么问题啊。所以他就理所应当地说道:“不然呢?小道来的时候本就空无一物,不这么去还能怎么去啊?” 陆阳生指了指江归凝的肚子,无奈地问道:“你就不打算带点吃的?” 江归凝很自然的指了指陆阳生手里的食盒,不解地说道:“你那不是有吗?” 陆阳生无语了,江归凝说了那么多,什么为了自己的修行,什么修行坎坷,要抓住机缘,讲了那么多大道理,最后目的果然还是冲着自己手里的食盒来的。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陆阳生也没想着反悔,不管江归凝有没有办法帮自己稳固境界,有他跟着,自己在修行路上总会少走一些弯路。 看着一脸疑惑的江归凝,路阳生叹息一声,说道:“道长,你觉得这么一点东西够咱俩吃多久啊?总不能守丧期间天天回来吃吧?哪有这么给人守丧的啊。” 听完了陆阳生的话,江归凝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尴尬。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哈,所以……” 陆阳生指了指屋子,对着江归凝说道:“所以麻烦道长,背着米走吧。” 想起早上陆阳生背着的那一袋米,江归凝看了一眼自己瘦弱的身子,一脸苦笑,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咱俩换换?小道帮你拎着食盒,你背着粮食?” 陆阳生看了一眼自己的丧服,又看了看食盒,实在是想不通这得多不要脸的人才能说出这句话。哪有帮身着重孝的人拎贡品的,就不嫌晦气吗? 陆阳生看了看天色,实在不能跟江归凝耗下去了,就撂下一句话,不紧不慢地往屋外出去。 “道长你要实在是不想背,也没问题,反正我比较抗饿,几天不吃饭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眼看着陆阳生走出院子,江归凝摸了摸肚子,满脸的纠结,到了最后,为了接下来几天不饿肚子,江归凝只能走回屋子,去背陆阳生早上才背回来的米袋了。 等江归凝唉声叹气地背着米袋走出了院子,已经看不到陆阳生的踪影了,他连忙慌慌张张地跑出了院子,这才在街上看到了已经走出很远的陆阳生,一边喊着等等我,一边跑步追去。 就这样,陆阳生在江归凝的埋怨声中开始完成自己对九爷守丧的约定,同时也避开了风云将起的小镇,彻底让自己置身事外。 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这渔翁若只是一个孩子,还是置身事外的好,何况此时谁是渔翁,还说不准呢。 ———— 李阿牛眼看着陆阳生背着一大袋米大摇大摆地从他家门口路过,就认定了陆阳生肯定侵吞了九爷的遗产,而且数目肯定不会太少。 由于陆阳生以前卖药都是李阿牛在接手,所以陆阳生大概有多少钱他一清二楚,就陆阳生那点钱,绝对不够他买这么多粮食的。如今陆阳生买这么多粮食,要说他没偷拿九爷的钱,李阿牛绝对不相信。 再说了,谁家买粮食不是白天的时候提前买好的,怎么会专门挑选大清早的时候去买粮食呢?而且陆阳生回家的路线根本不经过自家这条巷子,可他却偏偏选择这条巷子,走了远路。以己度人。李阿牛觉得肯定是陆阳生拿了不该拿的钱,怕被人发现,这才挑在九爷入土以后,趁着大早上没人,鬼鬼祟祟的去买粮食。 李阿牛在陆阳生走后,一个人回到屋里,越想越气。大爷我弄死了老头子,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为此丢了生计,如今更是躲在家里,担惊受怕的,连屋子都不敢出去了。可你陆阳生呢?不仅拿着本该属于他李阿牛的钱买着粮食,过上了好日子,还在族长那里阿谀奉承,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以前没看出来啊,你这个丧门星好高明的手段啊。 钱财迷人眼啊,李阿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是生气,到最后已经脸色狰狞,坐起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拳头眨眼间就渗出一片血迹,李阿牛对此却毫无感觉。 自己的钱自己必须拿回来,要是有了这笔钱,说不定他李阿牛以后就不用为了生计犯愁了。 想到这里,李阿牛起身就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顺手拿起了墙上的破斗笠戴在头上,锁了院门,见四处无人看见,就匆匆往陆阳生家里走去。 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李阿牛这一路一直以斗笠遮面,走得心惊胆战的,唯恐遇到熟人后被人认出来,导致事情败露。 就这样心怀忐忑地走了一路,等终于看见江归凝那一个孤零零的小茅屋了,李阿牛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想自己曾经背靠药铺,在乡亲们面前作威作福的日子,再看看如今自己这副狗样子,李阿牛满脸地苦笑。 李阿牛心里有苦自知,他明白,老掌柜大概率已经死了。要知道,宋家的家生子一旦确定了职位,除了升迁以外,可没有听说过哪一个是活着离开的原有位置的,如今药铺出了事,换了掌柜,却再没见过老掌柜,那么,老掌柜断无活路。 想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再想想自己的处境,李阿牛被吓得满脸冷汗。以前有后台,所以无论他做得再过火,镇上的采药人不敢对他怎么着,可如今后台倒了,李阿牛不信那些人知道消息后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李阿牛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陆阳生的茅草屋。 刘麻子,陆阳生,都怨你们,要不是你们,我李阿牛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等着,等风头过去了,我李阿牛百倍奉还。 越想越气,李阿牛到最后两眼通红,如同发疯的野兽,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戾气。 眼看着四周没人,李阿牛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下杀人的冲动,向陆阳生家大跨步走去。 由于陆阳生家的围栏已经被江归凝弄坏了,所以李阿牛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进了陆阳生家。 因为知道陆阳生家附近不可能有人,所以李阿牛到了这里以后并没有做贼的觉悟,走路大摇大摆的,一脚就踢开了陆阳生屋门。 进了屋子,李阿牛皱了皱眉头,没人?李阿牛试着轻声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出来,这让李阿牛很不爽,原本他还想着揍陆阳生一顿,让陆阳生自己乖乖地把钱拿出来的,如今看来只能他自己去搜了。 陆阳生家不大,就一间房,里边还没什么摆设,所以李阿牛没费多大工夫就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什么也没有? 李阿牛翻过了屋子,把可能藏银子的地方都找遍了,就连地皮他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李阿牛不相信,就又翻了一遍,可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翻过了最后一寸地皮,抓起了最后一捧土,李阿牛满脸泪水。 屋里找遍了,什么也没找到,就连陆阳生背的那一袋粮食李阿牛都没找到。 李阿牛瘫坐在地上,满脸泪水。没有钱,他李阿牛就只能去当采药人,可他李阿牛自从去了药铺,就没怎么上过山了,如今让他再去采药,他李阿牛哪还认得清路啊。况且,能不能采到药不说,就他以前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进了山,万一遇到曾经被他欺负过的采药人,说不得就要被人打死后喂野兽了,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越想越害怕,李阿牛抹了把脸,自己给自己打气,重新站了起来。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他李阿牛就不信陆阳生一分钱都没拿,肯定有的,只不过是他李阿牛没找到罢了。再找找,屋里没有,屋外肯定会有的。 此时的李阿牛已经几近疯癫了,也是,无论是谁经受了接连打击,再加上可随时能遇到致命的危险,估计都很难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李阿牛起身后稳住心神,让自己强自镇静下来,重新打量起了屋子,等看到屋里唯一的石桌的时候,李阿牛眼前一亮,抱起空无一物的石桌就摔在了地上,没碎?李阿牛皱了皱眉头,又重新摔了一下,这一下终于将石桌摔碎了。 李阿牛蹲在地上,将碎块一块块捡了起来,可惜,什么也没有。李阿牛深呼吸一口气,又将目光投向了支撑石桌的那一堆石头,翻遍以后又把石桌下的泥土翻了一遍,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此时的李阿牛双指渗血,满身泥土,宛如刚从土里爬出来的行尸,让人光看着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翻遍了屋子最后这一块地方,李阿牛已经绝望了,起身后摇摇晃晃,又走到了屋外的厨房。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李阿牛端起陆阳生做饭的铁锅,狠狠地摔在了院里的水缸上,将锅砸了个稀碎,又一脚踹翻灶台,做了这些以后,李阿牛还不罢休,又举起石头砸碎了水缸。到最后,陆阳生本就破破烂烂的小家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件能用的东西了。 完了,他李阿牛完了,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李阿牛又翻找了一遍,这一次李阿牛找得很仔细,连屋外的杂草都给拔了起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李阿牛终于有了收获。 在李阿牛翻到一个不起眼的墙角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那里泥土被动过,上面还故意种了一棵杂草,要不是李阿牛翻找得仔细,就绝对不肯找到这个地方。 李阿牛两眼含泪,终于,终于找到了。 他小心翼翼,不顾双指的破损,动作轻柔地翻开了泥土,可眼前的一幕让李阿牛彻底崩溃了。 里面是两块做工粗糙的牌位,除了这些,还有一双有些破烂的老虎鞋,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李阿牛崩溃了,彻底崩溃了,他没想到到最后自己就只找到这些,银子呢?他要找的银子呢?李阿牛拿起两块牌位,抬起膝盖,将两块牌位折成两半,又拿起小虎鞋使劲向远处丢去。 没了,什么都没了。 李阿牛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陆阳生家,没了银子,没了后台,他李阿牛这辈子都很难出人头地了。 有些坏事,人在做的时候往往会安慰自己,没关系,做了也没事,谁没做过坏事啊。可真等到事发了,扛不住了,又要把事情推到了、别人身上,来上一个“要不是”,说上一句“要不是谁谁谁,我不能怎么怎么样”。或者有那更干脆的,觉得自己没做错,错什么啊?错的是这个世界。可实际上啊,错就是错,等到一条路真正走到头的时候,人就得为自己以前的事情买单了。 wap. /132/132653/30959954.html 第五十八章:恶人 人这一辈子,最怕的其实就是没了盼头,一旦没了盼头,那就真的是心如死灰了。 此时的李阿牛便是如此。 此时的李阿牛走在街上,两眼无神,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走路摇摇晃晃,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被撞的人刚要骂人,可看清楚来人是李阿牛以后,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因为药铺最近关门歇业,所以知道李阿牛已经被驱逐出了药铺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小镇上采药人,买卖药材都得看李阿牛的眼色,这涉及到了一家人的生计,自然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去得罪李阿牛。 不过虽说没人找李阿牛的事,可主动上前跟李阿牛套近乎的也是一个也没有,大部分人都是在李阿牛经过以后往地上狠狠吐一口唾沫,然后骂一句脏话。 李阿牛此时的状态很奇怪,他没有刻意去看周围的人,却能感觉到周边的人对他的态度,那种深入骨髓的阴狠目光和恨不得打死他的恨意让李阿牛脊背发凉。他想跑,可脚步却怎么也快不起来。 翻遍陆阳生家以后一个铜板也找不到的失望,周围人的恨意和杀意,父母入山以后独自一人的恐惧,压得李阿牛如同缺水的鱼儿,他张大嘴巴,想要大口地呼吸,却呼吸不到一口空气,这种窒息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李阿牛知道了什么叫绝望。 “砰!” 由于精神恍惚,再加上是低着头走路,李阿牛突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人,他下意识抬头,却只觉得阳光刺眼,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李阿牛摇了摇头,他也没心情看眼前的人是谁,就侧过了身,绕开眼前人,打算继续走他的路,可忽然一股巨力袭来,一下就把李阿牛推倒在地。 “哟,这不是李阿牛吗?我说是谁走路不长眼睛撞了你家爷爷我,原来是狗仗人势的阿牛哥啊。怎么,被主子赶出来以后没吃的了,来街上找屎吃了?” 李阿牛倒在地上以后,还没等发火,就听见有人在那冷嘲热讽,嘴里污言秽语不断,说得那叫一个低俗。 李阿牛哪受过这种气。要知道,不管是小时候跟同街的孩子干仗,还是后来进了药铺以后给药铺做打手,他李阿牛干架从来就没怂过,即使是在家里,他爹娘要是那句话说得他不顺心了,拳脚相向那都是常有的事。 此时李阿牛本就万念俱灰,再加上此时正值热血上头,最容易冲动的年龄,被人推倒在地以后,再听到这么难听的话,哪里还能忍得住,所以在短暂的寂静以后,人还没挣扎着站起来,一句脏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一声惨叫声响彻整个街道,让来往的路人全部停下了脚步,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只见一个人一脚踩在另一个人的胸口。踩人的那个低着头弯着腰正在说着什么,而被踩那个满脸涨红,正在死命地挣扎。 原来就在刚刚,李阿牛那句骂人的话才刚刚说出口,正打算起身给推他的人一个教训,却冷不防又被人一脚踢得翻了几个身,然后就被人一脚踩在了胸口。整个过程李阿牛别说反抗,他连起身都做不到,最后只能用两只手死死地抓住踩他的那双脚,死命地往上提,用以减轻胸口的压力。 那人踩住李阿牛以后,微微弯腰,两眼与李阿牛对视,眼中满是戏谑。 此时的李阿牛才看清来人的全部面貌。 这人李阿牛认识,他叫李田生,据说是因为他娘怀孕的时候还在田地里干活,结果农活干到了一半,突然想上厕所了。乡下农妇没什么讲究,上厕所的时候就是往自家田垄一蹲就完事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上了厕所用土一埋,还能滋润一下自家的田地,多好。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蹲,李田生就出来了。 据村里老人说,李田生出生以后,他娘跟没事人一样,喂过了奶,把他用衣服一包,就那么扔在了田垄边上,继续干农活去了,等到太阳下山以后才回的家。 李田生他娘回家以后,他爹特别高兴,因为在这之前,他娘给他爹生了七八个娃了,却全是女孩子,李田生在这个家里就成了除他爹以外唯一一个带把的。因为是家里的独苗,他爹对他特别好,取名字的时候听说贱名好养活,再加上他是田垄出生的,就给他取了李田生这么一个名字。 李田生他娘生的孩子不少,可他却只有四个姐姐,据说是因为他四姐出生以后,他爹嫌女娃太多了,后来几个就全给扔了,要不是因为前几个已经长大点了,能帮着家里干点活,他家里女娃子可能就全被扔了。 由于是家里的独苗,上头还有四个姐姐,那李田生就真的是被惯着长大的了。他家里有啥好东西,全是紧着李田生来。他想吃肉了,他爹能带着他几个姐姐满山跑给他抓野味,抓不到了,就去肉铺里赊欠,想吃鱼了,哪怕是大冬天河面结了冰,他爹都会让他几个姐姐砸开冰窟窿抓鱼,据说他四姐现在一身病不说还生不了孩子,天天被夫家嫌弃打骂,就是当年因为在冰窟窿抓鱼被冻坏了身子。 因为家里宠着,再加上吃的也好,李田生从小就是小镇上的一个祸害。打架,偷菜,爬人厕所,给人大瓜中间挖洞往里边拉屎,他都干过,那是真的怎么缺德怎么来。苦主找上门了,他爹一句“孩子还小不懂事”就完事了,实在不行,他爹一脱衣服,光着膀子,拿着柴刀,嚷嚷着要是敢打孩子那就跟他这个当爹的比画比画,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普通人家谁愿意惹这样的疯子啊。 除了以上说的这些,李田生干得最恶心的一件事还是他三姐的事。 他三姐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可还没嫁出去,就是因为他姐在十几岁快要定亲的时候被他这个亲弟弟给坏了身子,导致夫家不愿意,给退婚了,他姐就这样成了小镇最出名的破鞋。据说当时这个畜生坏他姐身子的时候,就是他爹亲自给脱得衣服,他娘在旁边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的。后来他姐怀了孕,都显身子了,他爹说孩子不能要,可家里又不想去买打胎药,李田生知道以后拿起一根棍子一棍子就打在他姐肚子上。那一次,孩子是没要,可也差点要了他姐的命。 如果说李阿牛的坏,是他爹为了让他将来不受欺负故意养出来的坏脾气,那李田生就是纯纯的坏种,属于坏到家的那种畜生。 在小镇上,李田生除了不敢惹大姓人家,他谁都敢惹,而且只要下手,那都是往死里招呼,好几次都差点出人命。 因为都是坏种,所以李阿牛以前也和李田生混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实在是受不了李田生做的那些恶心事了,就跟他断开了联系。说实话,李阿牛还是有点人性的,但是不得不说,除了看不惯李田生做的事情以外,李阿牛对他更多的还是恐惧。 看清楚来人是李田生以后,李阿牛脸上满是汗水,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宋家来灭口来了。 此时的李阿牛是真正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两眼蹬的老大,就像一只被人捏住肚子的大蛤蟆。 也许是被李阿牛此时的表情给逗乐了,李田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等笑完以后,李田生弯下腰,压低声音说道:“李阿牛,想不到你有今天吧?以前你当药铺伙计的时候,老子故意跟你套近乎,你对老子爱答不理的,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再后来你居然敢不跟老子联系了,你以为你谁啊?嗯?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小子眼里的嫌弃。老子不就是强奸了我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又没有碰别人家的闺女,这说到底是我家的事,你嫌弃什么?老子今天就告诉你,我家那几个女的我都碰了,怎么滴?你再给老子嫌弃一个让老子看看?” 李田生说这些的时候,眼里的阴毒都快要凝成水了,吓得李阿牛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脚下的怂包,李田生心里说不出的快意。身为小镇有名的恶人之一,李田生早就看不惯李阿牛了,一个狗腿子而已,狗仗人势的东西,凭什么跟他李田生齐名?要不是宋家在背后撑腰,他李阿牛给他李田生提鞋都不配。 以前李田生嘴里看不起李阿牛,其实更多的是嫉妒,毕竟是个人都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李田生不止一次地抱怨过他老爹没本事,弄不到大棒槌做学费送他进药铺,他爹因为这个好几次没日没夜地进深山采药,好几次差点回不来,只是一直没那个运气,采不到好的药材。 想到这些,李田生心里忍不住大笑起来,合该他李田生发达啊,只要做完了这一单,他不仅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还有机会一飞冲天,代替李阿牛以前的职位,这样他李田生不仅能赚钱,还有了靠山,以后想干什么不行? 想到这里,李田生心中就说不出的快意。 四处看了看,见周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李田生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差不多了,该来重头戏了。 wap. /132/132653/30959955.html 第五十九章:冲突 小镇太小了,小到让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每天的日子过得就像是一潭死水,几乎毫无波折。以前的时候还有九爷的故事可以用来消遣,如今九爷也走了,小镇上人们的日子就更加枯燥乏味了。 在镇上,因为人少,所以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带点姻亲关系,再加上出了事情以后还有各族族长出面解决,这就导致镇上的人很少有肢体冲突的事情发生。镇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顶多就是让家里的婆娘出来骂个街,撒个泼,男人们再假惺惺出来劝个架,事情也就过去了,但是就这,也足够小镇那些碎嘴的婆姨们说上好些天了。 凑热闹这件事啊,几乎是所有人族的天性,现如今死水一潭的小镇居然有人当街打架了,那还得了?而且打架得两个人他们还都认识,都是镇上出了名的小混混啊。一个是药铺里狗仗人势的小混蛋,一个无恶不作的小畜生,俩人当街狗咬狗,这要是能亲眼看见了,还不得够他们吹嘘小半年? 就这样,李阿牛和李田生俩人打架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有心人在暗中使劲,没用多大一会儿,他俩人周围就挤满了人。 由于小镇街道除了落药街的青石板路以外,大多是比较狭窄的街道,一条路也就能容纳个五六人并排通行,这就导致很多后来者挤不到前边,看不到热闹了。即使有很多好事之徒爬墙头的爬墙头,上屋顶的上屋顶,可依旧有很多人看不清前边的热闹。 这人呐,一旦多了就容易嘴杂,这不,前边俩正主还没打起来呢,这些来看热闹的人倒是你争我抢的,相互推搡,显得比前边打架的还要热闹,到最后甚至还出现了泼妇骂街,相互约架的。这看热闹的都要比热闹本身更加热闹了,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随着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李田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很享受这种身处风口浪尖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就像他在家里被全家人围着一样。 李田生脸上笑意越浓,眼角的阴毒就越多。 有件事曾李田生压在心里多年,他从没对别人说过,如今被人拥簇在中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件事。 那一年李田生五岁半,曾趁着父母不注意一个人偷偷跑出家里出外边玩。因为平时上街都会有家里的人跟着,所以李田生从来没在外边受过气,可那一次不一样,那次他偷跑出来以后,差点没了命。 当年李田生偷跑出来以后,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孩子嘛,玩心重,再加上他打小就淘气,又是被父母惯坏了的主,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那一次李田生因为没人约束,做了很多让人不齿的事情,例如钻女孩裙底,抢别的孩子糖吃,更过分的是烧了人家柴堆,虽说最后没能烧成吧。 因为李田生那时候还是孩子,他爹娘又怕他出事,很少让他出门,所以街坊邻居都不怎么认识他,再加上他从小吃的喝的都比别人好,白白胖胖地看着就壮实,穿得也很好,这就让很多人以为他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乡亲们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对一个孩子大打出手,另一方面也害怕惹事上身,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要没什么大的损失,也就咬咬牙忍下来了。可因为乡亲们这个态度,让李田生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他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 可常言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李田生终究还是踢上了铁板。 小镇曾有个人嗜酒如命,天天都在喝酒,喝酒也就罢了,偏偏脾气还不好,一喝醉就喜欢打人。他爹娘为了给他娶个媳妇儿,把家底都给掏空了,才让他把婚结了。本来吧,这是个大喜事儿。可谁也没想到,结婚不到一年,他家就散了。因为他在喝醉后发脾气,酒后对他媳妇儿大打出手,直接导致他媳妇儿小产,孩子没了。 乡下的妇人,都讲究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旦出嫁了,无论夫家是个什么德行,都得忍着。再加上那个醉鬼当年结婚的时候给的彩礼多,就导致他媳妇儿就算是想回娘家都回不了了。 酒鬼他媳妇儿眼看着孩子没了,丈夫天天喝得烂醉如泥,动不动就打的她好几天下不了床,娘家还不让回去,就觉得这个家实在是成不了了,真的是一点盼头也没了,所以酒鬼他媳妇儿一个想不开,就跳井自杀了。酒鬼他爹娘在儿媳妇跳井以后,受不了这个刺激,没多久就双双病死了。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按理说是个人都该收敛点了吧?可谁也没想到,那个酒鬼变本加厉,在他爹娘死后,连他爹娘尸体都没埋,就把家给卖了,换了一堆酒,成天拿着酒壶就那么在街头晃悠,喝醉了也不看地方,倒地就睡,谁敢喊他,他就打谁。 李田生那天也是点儿背,正巧碰到了那个酒鬼醉倒在了街头。孩子也是淘气得没边了,眼珠子一转,就起了坏心思。他走到那个酒鬼头边,掏出他的小雀儿就给往那个酒鬼嘴里撒了一泡尿。 酒鬼当时其实已经快醒酒了,被李田生拿尿那么一浇,就有点醒了。一个大男人,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人往自己头上撒尿,那还得了?再加上酒鬼脾气暴躁,迷迷瞪瞪站起来后,一脚就把李田生踢飞了。那一脚,差点要了李田生的小命。拿一次,也就是酒鬼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糊糊又找酒喝去了,这才没有补上一脚,让他逃过一劫。 李田生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他挣扎起来的时候,也是跟现在一样,周边围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样的笑容,那是觉得好玩的嘲笑。也就是那一次,让李田生终于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让着他,比他强大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再后来,李田生知道了什么是钱,什么叫有钱人家,什么叫豪门大户,他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地位。 那时候李田生就告诉自己,他要变强,让所有人都任他欺凌。 李田生很聪明,他从不招惹比自己强的人,可是但凡是比他弱的,他欺凌起来从不手软,就像他爹,他娘,还有他的几个姐姐。李田生很享受虐待别人的感觉,因为只有虐待别人他才会忘记他被酒鬼那一脚踢中后濒死的恐惧。就像他三姐怀上他的孩子以后,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一棍子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可他还是做了,要不是担心以后没人让他玩弄了,他甚至还会再补上一棍子。 李田生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者说,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现如今,李田生踩着李阿牛的胸膛,再看着周围的人群,熟悉的场景让他又回想起了那个酒鬼的那一脚。 此时此刻,一丝狞笑在李田生嘴角浮现,他想杀人。 脚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李阿牛脸色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啊……” 李阿牛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如今被一个人用脚踩着,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这让李阿牛如何忍受得了?再加上李田生脚上力道越来越重,让李阿牛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悲愤,恐惧,还有羞耻,在这一刻统统化成了李阿牛的力量,终于让他有力气推开胸口的那一只脚了。 因为被熟悉的场景弄得有些分神了,再加上李田生没想到李阿牛被他踩着还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所以一个不小心,李田生差点被李阿牛给推倒了。 因为刚刚那一下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所以李阿牛在推开李田生以后已经没有了起身的力气。此时的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儿。 在李阿牛那声嘶力竭的怒吼以后,周围看热闹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齐齐后退一步。他们从没听过那样的声音,就好像濒死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怒吼,让他们觉得不寒而栗。到了这时候,这群看热闹的人才察觉出来了一丝不对劲,终于安静了下来。 被人推开了?被那个废物推开了?稳住身形以后的李田生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随后勃然大怒。 由于吃得好穿得暖,所以李田生打小就十分壮实,再加上小时候受过刺激,李田生就一直在锻炼自己。虽说没有练过什么拳架子,可李田生硬是练出来了一身的腱子肉,这就使得他跟人打架,从来就没输过。 如今被李阿牛一下推开,这让好面子李田生怎么受得了? 李阿牛必须死!此时的李田生已经被愤怒刺激得忘了幕后人的嘱托,红着眼睛就走了回去。 他要踩死这个让他丢了面子的李阿牛。 “咳咳……” 一声被刻意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极为突兀,让恼羞成怒的李田生忍不住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瞪了过去。等看清楚是谁在那以后,宛如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浇在了李田生的头顶,让他一下清醒了过来,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杀意如潮水般退去,李田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冷汗,好险,差点坏了大事。 等稳定下了心神,李田生再往刚刚那个方向看去,已经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形了,可他知道,那个人没有走远,肯定还在附近看着。 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压下了杀意,李田生脸上带着笑,像躺在地上的李阿牛走去。 眼看着李田生又走过来了,李阿牛下意识想要后撤,可他实在是动不了了。 按理说李阿牛对上李田生不该是这样一边倒的结果,可李阿牛这两天被吓得吃不好睡不好,神魂不定,再加上从陆阳生家里出来以后心如死灰,这才被李田生钻了空子。再加上李阿牛本来就比不上李田生,如今出现这样的局面,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实在是没力气了,李阿牛已经闭上眼认命了。 李田生压下杀意后,再看李阿牛就像是在看一条死狗,只觉得索然无味,再没了杀他的兴趣,等他走到李阿牛身边的时候,随意一脚帮李阿牛翻了个身,让他背朝天脸着地,然后不轻不重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脸上满是嫌弃和讥讽。 “李阿牛啊,你说说你,巷子这么宽你不走,偏偏往大爷我身上撞,你这不是找碴吗?” 李田生说话的声音很大,能让周边所有人都听得见。 “也是啊,你李阿牛多厉害啊,靠着老爹的棒槌当了药铺的学徒,靠着溜须拍马得了药铺掌柜的赏识,拿捏着咱们这边所有采药人的活路,确实有横着走的资格,这要是搁在往常啊,大爷我确实得给你让路,不仅让路,大爷我还得尊称你为阿牛哥。可是啊……” 李田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后提高了嗓音,厉声道:“可是大爷我最新得到消息,你小子被赶出药铺了?啧啧,这要是真的,你小子要是还敢目中无人来故意找碴,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李田生说完话以后,四周顿时惊起一阵轩然大波,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李阿牛被赶出来了?怎么回事?没听说过啊。” “确实听人提过一嘴,可是药铺最近不开门,谁也没个确切的消息啊。” “这要是真的,那可真是大喜事,要我说啊,这事要是真的才好,这李阿牛他爹倒是老实,可这小子随了他娘,一点都没学到他爹得好,在药铺那是一点人事都不会干,就知道害人。” “就是就是,老子这两年卖药,没少被这小子坑,怎么样,遭报应了吧?如今咬人的狗没了主人,半夜出门给老子小心点。不然……” …… 李阿牛听着周边的议论声,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土里,谁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李田生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听着周边的议论声,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得意起来。 wap. /132/132653/30959956.html 第六十章:杀心起 随着李阿牛被赶出元仁堂这件事被李田生给揭露出来,周边看热闹的人顿时一片哗然。本来这件事还没多少人相信的,毕竟李阿牛是药铺第一打手这件事可是几乎人尽可知的。虽说这小子对采药人做的都不是人事儿,可从药铺那方面来说,这个小子干的那是真不错,要知道,李阿牛就差把药铺掌柜当祖宗了,怎么可能被赶出药铺呢?可随着周边看热闹的人越说越多,可李阿牛却只敢把头埋在地上,对于周边越来越多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一直一言不发,那这件事可就有点嚼头了。 要知道,李阿牛在小镇恶名可是不逊色于李田生的。这除了因为李阿牛打小就喜欢打架,到处惹事以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背靠着药铺,这就等于说是变相的依附上了宋家,再加上药铺做事本就嚣张跋扈,喜欢欺负人,而李阿牛身为学徒兼打手,自然做了不少让人咬牙切齿地事情,可正因为如此,李阿牛在小镇的恶名声其实是要超过李田生的。 要是搁在以往,李田生绝对不敢这么对李阿牛,同样的,李阿牛也绝对不会让李田生这么对他。 很简单,李阿牛等于说是元仁堂的颜面,虽说李田生打架功夫远高于李阿牛,可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李田生只要打了李阿牛,那就等于说是打了药铺的脸。李田生是喜欢欺负人,可对上了药铺,或者说是对上药铺背后的宋家,那就真的是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 正因为如此,李田生在遇到李阿牛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觉得低人一头,而李阿牛看不起李田生的所作所为,对他随意敷衍,李田生再怎么怀恨在心,也只能低头赔笑,绝不敢对李阿牛当街大打出手。 而如今……,再看看李阿牛的表现,再怎么蠢笨的人都应该能猜到,李阿牛被药铺赶出来的事情,应该多半是真的了。 随着事情的明朗化,本来有些稀疏的讨论声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可李阿牛除了把头埋在地里,依旧一句话也不敢说,这就更是坐实了他被赶出药铺的事实。 李阿牛的名声在穷人里很差,非常差。因为但凡是采药人,肯定就是穷人,绝对不会出错。 在小镇上,只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人,那是绝对不会指望着采点药材去养家糊口的,李阿牛在药铺的时候要是拿捏这些人,那肯定是会被人骂得一脸的唾沫星子的,说不定都有可能挨打。很简单,人家采药就是为了赚点小钱玩玩,怎么可能为了点小钱就在你这儿受气啊?谁活着还不是为了点面子?药铺的也不会随意得罪这些人,因为这些人采的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没不要为了他们那点钱而犯众怒。 李阿牛在药铺那么久,自然知道这些。他也很聪明,当伙计的时候,欺负的人也都是依靠着药铺才能养家糊口的真正的穷人。 因为李阿牛是来找陆阳生的麻烦的,而陆阳生又是小镇生最穷的人,甚至没有之一。所以李阿牛今天走的街巷自然都是穷人扎堆的地方。 如今他被人踩在地上,那么这么大的热闹来看的自然都是附近街区的人,而这些人里最多的,就只会是平日里被他欺压的那一波穷人了。 李阿牛家在他去药铺做学徒以前,也是穷人,甚至说他家里除了他以外,他爹,他娘,依旧还是穷人。从小在穷人堆里长大的他,自然也了解这些人。 这些人里,心性淳朴的采药人有,还不少,甚至说很多的采药人正是因为太淳朴了,才会被他,被药铺,一直这样欺压而不知反抗,就像他爹,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也正因为这样,他爹才会可以把他培养成了现在这种性格。可除了这群淳朴的人以外,还有那么一些人。 也许是天地万物都存在两种极端,就像毒草的附近会长解药一样,采药人里除了那一群淳朴的人,剩下的人就成了完完全全的反面例子。 偷奸耍滑、造假、斤斤计较、懒惰、欺软怕硬、喜欢没事找事。这群人为了一点小事就可以挟私报复,小到砸人家窗户,大到趁着天黑对别人大打出手。 李阿牛在穷人里长大,所以他太了解这两种人了,而正因为了解,所以李阿牛根本看不起这两种人。 因为了解穷人的生活,所以李阿牛才会一心巴结药铺掌柜的,死命地压榨那些穷人,老实人不用管,他们根本不敢报复,而那些小心眼的坏种,李阿牛也不怕,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还在药铺一天,那些人就只会巴结他一天,很简单,因为他们足够聪明,知道惹不起他李阿牛。 在穷人里,只有聪明人才能耍小心眼,做一个别人看不起的真小人,而老实人连做坏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不够“聪明”。李阿牛以前没觉得什么,因为他本身就是那些小人之一,可如今他趴在地上,突然觉得很讽刺。 以前的时候,李阿牛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再回到“穷人”这个行列,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觉得只要为药铺做事,那他李阿牛就能把所有穷人牢牢踩在脚底,根本不用担心有一天会遭到他们的报复,所以李阿牛给药铺办事的时候总是最苛刻、最拼命地那一个。 那时候的李阿牛,从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一次也没有。 如今跌落尘埃,听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狰狞的吵闹声,李阿牛根本不敢抬头,只敢把头埋在土里。 他怕,他真的很怕,正是因为太了解这些人了,所以李阿牛在被药铺赶出来以后才会被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才会像个婴儿一样天天趴门口等他爹娘回家。 因为怕,所以李阿牛在看到陆阳生背着粮食回家的时候才会想着抢劫陆阳生,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有钱了,即使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可敢正面报复他的,绝对不会有。因为敢报复他的人,正是此刻高声叫骂的人,而这些人的欺软怕硬,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阿牛在家里待着的这些天里,没有人上门痛打落水狗,所以他知道,自己被药铺赶出来的事情绝对还没多少人知道,也正因为这个,他在知道陆阳生手里可能会有钱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去找陆阳生,这就是为了赶在事情暴露以前赶紧把自己武装起来,好让这群人投鼠忌器。可李阿牛没想到,这次出门不仅没有拿到钱,反而还被人当众揭穿了他被赶出药铺的事实。 李阿牛知道,从此刻起,他家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眼看着周边的人情绪越来越高涨,李田生眼珠子一转,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踩着李阿牛脊背的脚狠狠一踢,直接把李阿牛踢得翻了个身,让他变成了仰面朝上。 “李阿牛,你以前仗着在元仁堂里工作,没少欺负我们这群人吧?” 身体突然被人踢了一脚,李阿牛忍不住咳嗽起来,可他马上忍了下来,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李田生,眼神里充满了祈求。虽说不知道李田生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可李阿牛知道,但凡是跟李田生沾边的事情,都不会有好事情。 一开始李阿牛还以为李田生是来杀人灭口的,可随着人越来越多,李阿牛知道,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因为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下杀人,更何况他还姓李。 没了生命危险,李阿牛现在只能希望自己的祈求李田生能看懂,能看在他俩都姓李的份上放他一马。 “啧啧,李阿牛,你也有今天啊?以前克扣大家伙药钱的时候你小子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吧?怎么,离了药铺你小子就不行了?” 李田生看到了李阿牛眼里的祈求,并没有因此停下手来,反而为此愈发的兴奋。因为李田生家里人已经习惯了他的欺压,对他向来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特别是他的几个姐姐,个个都成了小绵羊,只要他回了家,他的几个姐姐甚至会主动脱光衣服,任他玩弄。这让他觉得很没有意思。而如今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虐待一个以前跟他同等名气的人,又怎能让他不觉得兴奋? 因为知道李田生暴虐的手段,所以在李田生出手的时候周边看热闹的人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到了现在已经变得落针可闻了。整个街道安静得可怕,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诡异的笑容,都等着看李田生的表演。 “李阿牛,以前的你不是很狂吗?见了老子不都是眼睛朝上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啊?” 李田生蹲在地上,一把扯住了李阿牛的头发,让他跟自己对视。 “啧啧,一直听说你小子跟老子一样,是个大恶霸,咱这条街很是出名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眼看着李阿牛的惨样,周边顿时响起各种起哄的声音。 “就是,李阿牛,你以前克扣老子药材的时候不是很牛气吗?如今怎么蔫儿了?” “对啊对啊,李阿牛,以前老娘还以为你多有种呢,怎么成这样了?” …… 眼看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李田生挥手一压,周边立马安静下来,这让他很是满意。 “阿牛啊,以前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今天就不多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给你留个面子。” 听到这里,李阿牛眼里祈求更浓,李田生看在眼里,戏谑一笑,声音拔高几分,大声喊道。 “毕竟,你以前做过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老子没那个老脸来替大家讨回公道,这有仇报仇的,自然需要亲自动手才解气,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话一说出来,周边立马响起各种说“是”的声音,一下子把李阿牛打入了谷底。 此时的李阿牛眼神彻底涣散起来,宛如一个死人。 李田生看差不多了,又挥了挥手,周边再次寂静,等着看他的表演。 “李阿牛,今天咱俩的冲突嘛,很简单。老子在街上走得好好的,你小子却突然撞了老子,撞人以后连句道歉也没有,这不对吧?也别说老子欺负人,来,从老子裤裆钻过去,老子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田生往四周看了看,戏虐地说道:“大家伙儿说说,我这么做不过分吧?” 周边看热闹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过分。” “你觉得呢?” 李田生手上加重力道,把李阿牛的头又提高了几分。 此时的李阿牛已经彻底没了生气,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并且作势要爬起来。 “呸,孬种。” 李田生一口浓痰吐在李阿牛脸上,嫌弃地松开了装着李阿牛头发的手,站起身等着李阿牛钻裤裆。 李阿牛爬起身来,神色木然地钻过了李田生的裤裆,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周边的人看着李阿牛真的钻了,顿时哄然大笑,一个个指指点点,大有上来试试的意思。 李田生也看出来了周边人的意思,正打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别人也来试试,却冷不防看到一双冷漠的目光,顿时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背后主子觉得他太磨叽,有些生气了。 眼瞅着事情差不多了,李田生不屑地吐了口口水,讥笑道:“啧啧,你李阿牛是真的孬啊,还不如那个乞丐刘麻子。虽说那小子败光了家产,可是人家现在发达了。今天遇到的时候那小子跟我说,他已经顶替了你小子以前的位置,成了药铺的正式学徒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田生一脚踹在李阿牛的屁股上,把他踹了个狗吃屎。 “人家刘麻子发达了,以后老子见了人家都得躲着走了,再看看你……” 李田生话没说完,就突然被接下来的一幕给吓到了。 只见一直被李田生当成死狗一样虐待的李阿牛突然站起身来,一巴掌就把李田生打倒在地,然后李阿牛趁着李田生没反应过来的时间直接骑在了他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低沉地问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边看热闹的人也被这一幕吓到了,顿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李阿牛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李田生,把他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再加上李阿牛抓他脖子的手下了死力气,顿时让李田生感到一阵的窒息。 李田生双脚乱蹬,两只手使劲掰着李阿牛的手,可李阿牛的手却纹丝不动。 李田生急了,在这么下去他说不定就要被发了疯的李阿牛掐死在这里了。 “杀人了……” 紧急时刻,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起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反应过来,一个个惊叫这着四散奔逃,不一会儿就跑得没人了,整个过程每一个人敢上来拉开李阿牛。 也是因为这一声高喊,惊醒了李阿牛,李阿牛赶紧松开了一点李田生的脖子,让他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儿了。 李阿牛此时双眼还是一片赤红,咬着牙问道:“李田生,你说刘麻子现在怎么样了?” 李田生此时也害怕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互换,濒死的恐惧,把李田生吓得够呛,他此时也不敢废话半句,赶紧回答起来。 “我今天遇到刘麻子,听他说有药铺地找到他了,让他从今天起就去药铺干活,还说是顶替了你的位置,还说什么他运气真好,不枉他来回奔波了。” 听了李田生的话,李阿牛狠狠地甩了李田生一巴掌,然后起身,扭头就跑。 “刘麻子,刘麻子……” 李阿牛此时满脑子都是刘麻子,嘴里不停地说着刘麻子的名字,字字咬牙切齿。 等李阿牛跑远了,李田生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刚刚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怕了。 看着李阿牛跑去的方向,李田生实在是不想跟过去,可想起背后那个人的交代,他咬咬牙,还是快步跟了过去。 wap. /132/132653/30959957.html 第六十一章:宋龟的谋划 在李阿牛疯疯癫癫地跑远了以后,李田生在纠结了一会儿以后也跟着跑了过去,至此,刚刚还热闹的街巷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等街上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在不远的一家农户的院墙后边,一个普通农户装扮的年轻人长长出了口气,然后赶紧跑出了院子,向着元仁堂所在的方位快速跑了过去。 ———— 自从元仁堂无故换了掌柜的以后,药铺就再也没开过门,药铺里除了宋家本家的伙计以外,其他的学徒和打杂的伙计全部被那个年纪轻轻的掌柜的喊回了家里,说是等药铺什么时候再次开张了,再让他们回来。 新来的掌柜的刚上任这么干,下边立马就有人不满了,毕竟在家一天就少一天的工钱,谁能乐意啊。再加上下边的人看新来的掌柜一直笑眯眯的,看着面善,而且还是个年轻人,就觉得这个掌柜的肯定好欺负,所以在得到消息以后,立马就有几个年轻伙计联合起来向新掌柜的施压。 由于出头地都是几个年轻伙计,嘴里说话没个把门的,所以话说得很难听,像什么“老掌柜在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干过,小掌柜你刚来就这么做,耽误了生意东家能满意吗?”,还有什么“小掌柜你这么做东家知道吗?可别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东家赶人了,到时候还得把老掌柜的请回来,让他老人家继续给我们这些人操心”。更有甚者,当着新掌柜的面放出了狠话,扬言让他们回家可以,但是工钱得照常发。 因为当时新掌柜宣布消息的时候是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的,所以那几个年轻伙计说完话以后,见新掌柜不仅没说话,还笑眯眯的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就觉得新来的掌柜的是个怂包,所以说话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不仅他们自己在那鼓吹造势,还要鼓动着其他年轻人一起给年轻掌柜的施压。只可惜,响应者寥寥无几。 等到下边那几个闹事的说得口干舌燥了,可新来的掌柜依旧不急不恼地自顾自喝着茶。见下边声音小了许多,新来的掌柜还端起手里的茶笑着问要不要喝点茶润润嗓子,然后再接着说。 到了这时候,下边那几个闹事的年轻伙计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感受到气氛不对劲了.他们偷偷看了一下人群里的几个老前辈,见他们纷纷低着头,一个比一个乖,这才觉得自己被人给坑了,纷纷闭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等到下边没人说话了,年轻掌柜对身边的几个伙计勾了勾手指,立马就有人走了过来,低着头把耳朵凑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底下人就看见年轻掌柜的轻声说了几句话,那人就走了。 等安排好了事情,年轻掌柜的又喝了一口茶,这才优哉游哉地开口说话。 “我呢,叫宋龟,是咱们元仁堂的东家新指派下来管事的掌柜,你们的老掌柜宋枳因为犯了点事,被咱们东家给叫走了,大概率是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嘛,这药铺的事,以后我说了算。” 宋龟说话的时候嗓音轻柔,语气恬淡慵懒,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能让人光是听声音就对他拥有不小的好感。 “我这人呢,有个臭毛病,做事不喜欢跟人拐弯抹角的,要是接下来做的事情有什么让大家伙不满意了,那就还请各位见谅见谅。” 本来光是听宋龟的嗓音,下边的几个伙计,特别是闹事的那几个,都以为宋龟脾气好没生气,甚至要退让一步了,可没想到说话这么柔和的一个人话音会忽然这么一转,这让下边很多人都没回过味儿来,而最先反应过来的那几个人,此时已是满头大汗。 “算清楚了吗?” 宋龟没理会下边伙计们的反应,转过头对着刚刚在他身边的几个伙计问道。 这几个伙计都是宋家的人手,有几个甚至在宋家主家里当过下人,说话做事干净利落,自不是那些雇佣来的小镇居民们能比拟的。 “回掌柜的话,已经算好了。” 宋龟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对着下边的伙计们柔和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算清楚了,那就该给钱的给钱,该赶人的赶人,要是有人闹事,尽量不要打人。你们准备几条绳子,绑了以后扔祠堂,自会有人来领人。” 说完这些,宋龟还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注意点,别让人觉得咱们药铺欺负人,谁要是坏了咱们的名声,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下边药铺雇佣的伙计们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新来的掌柜的是什么意思,可那些宋家出来的伙计们却已是满头大汗,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外人不知道这位年轻掌柜的手段,可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所以在宋龟刚说完话的时候,就有几个宋家的伙计走了出来,拿出一本账本,然后开始点名。 “李申,李磨,李石头,刘会……” 随着伙计嘴里念出一个名字,下边就有一个人脸色苍白一分,很简单,因为这些被点名的人都是刚刚出来带头挑事儿的刺头。 名字越念越多,到最后甚至出现了几位在药铺干得很久的老人。到了这时候,下边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伙计们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而那些被念到名字的老人们也脸色难看,因为那几个年轻人之所以敢带头挑事儿,就是因为有他们在后边鼓动。 终于,名册被你念完了,只见拿着名册的宋家伙计面无表情地说道:“被点名的几位,跟我们几个出来一趟吧,记得小点声,咱们药铺以后切忌喧哗。” 伙计说完,就带头走了出去,而被他点名的人一个个脸色苍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事情发展到了这时候,就算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喧哗了啊,可如今谁也不知道出去以后会有什么下场,谁敢就这么跟着出去啊。 “走吧各位,别磨蹭了,是好事,给你们结算工资呢。” 带头的伙计走到门口,看还没有人跟着,就有点不开心了,开始催促起来。 到了这时候,那几个挑事儿的年轻伙计也不顾会不会被发现了,一个个都把头看向了那几个被点名的老伙计,而这些老人们现在也一个个待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不知该不该出去。 宋龟也不急,就笑眯眯地看着下边人的反应。 事情不能就这么僵持着,终于,有人站不住了。只见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咳嗽了一声,走出来,对着宋龟抱着拳头作了一揖,开口问道。 “掌柜的,不知让我们出去是为了什么事啊。” 宋龟看了一眼老人,笑着回答道:“你出去自然就知道了,在这里问我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老人叹了口气,果然不再多问,冲着周边摆了摆手,率先走了出去。 有了人带头,后边的人终于松了口气,虽说还是有些忐忑,可有这么多的老人带头,谅药铺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这些人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跟着走了出去。 等到屋里被点名的人走完了,药铺门就又被关上了。宋龟不急着说话,下边的人也不敢多嘴,一时间药铺内寂静地落针可闻。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掌柜的,掌柜的……” “我在药铺干了半辈子,掌柜的你不能刚上任就这么对我们这些老人……” “老掌柜,我要见老掌柜,宋龟你个龟儿子,你凭什么这么对老子……” 在那些被点名的伙计出去后不久,药铺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吵闹的声音,再到后来就成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哭惨者有之,卖资历者有之,威胁着有之,一阵阵鬼哭狼嚎,听得屋里剩下来的人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似乎是被吵得有些烦了,宋龟皱了皱眉头,看了一下身边留下来的宋家伙计,那伙计被宋龟瞪了一眼以后,脸色苍白,赶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外边就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等屋里屋外都安静下来了,宋龟才笑眯眯地开口。 “终于安静下来了,诸位,我说药铺歇业几天,你们谁还有意见?” 下边留下来的伙计到了这时候才明白了新掌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齐刷刷地摇头,连个不字儿都不敢说。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回去吧,什么时候药铺要开门了,自然会再通知你们。” 宋龟说完这些,就起身回了后堂,到了这时候,下边的伙计们才看到新掌柜的一条袖子空空如也,竟是个独臂残废。 若是宋龟没有立威以前,下边人或许还会当个乐子在下边窃窃私语两句,可在见识过宋龟的手段以后,他们哪还有这个胆子。一个个都只当没看见,乖乖地等宋龟走回了后屋,这才涌出了药铺。 终于处理好了药铺的琐事,宋龟回到后堂的瞬间脸色大变,满头的汗水,无他,疼的。毕竟他才自断胳膊没多久,只是止住了血,能在前边熬到处理完事情,全靠的是他过人的意志。 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宋龟强自镇定了下来,身后的伙计一脸的担心,想要搀扶一下他,却被他制止了。 “去,把老宋头带过来,还有些事情得给他安排一下。” 伙计听了宋龟的话,虽说还是一脸的担心,可掌柜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能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回了一个老人。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带头走出药铺的那个药铺老人。 老人叫宋大,没有什么大名,就叫宋大。老人虽然姓宋,可是和宋龟这个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是小镇宋家的另一个旁支。因为爹娘没什么文化,再加上他在家里排行老大,所以就被他爹娘取名叫宋大。 宋大一进屋子,看到宋龟以后,立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用力极大,等抬起头的时候脑门上已经一片红肿。 “谢谢掌柜的赏赐,小老儿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掌柜的大恩。” 宋龟躺在院里的躺椅上,已经不见满头的汗水,见宋大进来了,只是点了点头,对宋大嘴里的感激充耳不闻。 “宋大,你不用在我面前这样,既然答应了让你家小儿子来接你的饭碗,我自然不会反悔。等药铺再次开张的时候,你直接把你小儿子送过来就行,不过有一点,把规矩教好了,否则,你就是再帮我十次都没用。” 宋大听宋龟这么说,连忙点头如捣蒜,就怕宋龟一个不高兴反悔。 原来刚刚药铺里的哪一出戏,正是宋大在宋龟的示意下暗地里带头谋划的,为的就是清理掉药铺里的一些陈年积垢,因为宋龟明白,宋枳在当掌柜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兜里捞钱,肯定培养了一批自己人,而且这些人在药铺里必定会抓着一部分命脉,这些事情宋家都是知道的,而宋龟作为原先宋家的管家,自然更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只要不损害宋家本家的利益,宋家在这些事情上一向不管。毕竟要想马儿跑,总得先让马儿吃饱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当管家的时候宋龟只当没看见,可如今他当了掌柜的,自然就要清理掉一部分人,以便他培养自己的人手了,只不过正常来说这些事情应该循序渐进才不容易出问题,可如今他有些事情需要急着做,自然就不愿意等了。 宋大原先属于老掌柜宋枳的左膀右臂,在药铺里管着的都是药铺最值钱的药材,而且一干就是三十年,只是如今他已经老了,在药铺已经干不动了。他想要把他儿子塞进药铺,可老掌柜却死活不答应,宋大为此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见事情有什么转机。 就在宋大心灰意冷的时候,药铺换掌柜的了。宋大在知道后如遭雷劈,觉得更没希望了,可不曾想,他还没想到怎么给新掌柜献殷勤呢,新掌柜先找到了他,让他配合演一出戏,只要事成了就让他小儿子接替他的活儿。宋大听了后大喜,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就有了药铺里那一幕。 由于药铺的人不了解宋家的事情,所以不知道宋龟在宋家的地位,以为他就是运气好才被宋家家主随意指派成了新掌柜,再加上药铺的一些老人底子不干净,怕被宋龟翻旧账,这才在宋大的联合下让一些年轻人来给宋龟一个下马威,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整个事情居然会是宋龟给他们下的套,就等着他们往里钻了。 想起整个事情的经过,宋大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年轻人,城府着实有些可怕,想起儿子以后要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宋大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难受。 宋龟没理睬宋大的想法,给宋大吃了定心丸以后就让宋大走了,宋大不敢违背,乖乖走了出去。 等一直跟着宋龟的那个宋家伙计把宋大送走回来以后,宋龟已经很疲惫了,可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吩咐了两件事。 “宋清池,你去帮我做两件事。” 听到宋龟吩咐,年轻伙计立马凑了过来,好方便宋龟讲话。 “第一,你去找到一个叫刘麻子的人,跟他说药铺现在急缺人,以前他家长辈没少跟咱们药铺帮忙,咱们念他一份人情,问他愿不愿意过来。记住,无论如何都得让他进咱们药铺。” 宋清池见宋龟说得严肃,连忙点头。 “第二,你去亲自盯着那个叫李阿牛的人,只要他出门了,不管去哪,你立马派人来告诉我,你不用回来。记住了,给我死死盯着他,一刻也不能让他离开你的眼睛。听清了没?” 宋清池赶忙轻声说了一句听清楚了。 事情安排完了,宋龟长出了一口气,挥了一下仅剩的一只手,示意宋清池赶紧办事儿去。 宋清池听话地退了出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走出后院不远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什么压抑得极其小的痛苦惨叫,宛如收上的野兽在低鸣,让人听来只觉得毛骨悚然。 wap. /132/132653/30959958.html 第六十二章:杀局起 在宋家,除了历任管家以外,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自家主宋和奇接任家主之日起,宋家账本上每月都会有数目不小的一笔钱财被人暗中挪用,而这笔钱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只有宋家家主和管家两个人知道。 宋和奇身为宋家族长,既然读了书,自然就沾染了一些读书人才有的臭毛病,例如在那普通人面前舞文弄墨。由于宋和奇最喜欢的四个字是那“河清海晏”,所以在他接任家主以后,总是时不时地从家族家生子的新生儿中挑选一些孩子,亲自为他们取名,而这些孩子的姓名中,自然而然地就有了“河”“清”“海”“晏”这四个字。因为名字是家主赏赐的,那些当父母的家生子自然对家主感恩戴德,绝不敢说半个不字,何况家主毕竟读过书,给孩子起的名字自然比他们给人做下人的人起的要好听得多,这些家生子自然就更不会有什么不满的了。 不是没人想过这些被家主选中的孩子们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宋家其他房的人为此没少盯着这些孩子,只是随着这些孩子的长大,到后来分配到各房做事,基本上和其他的家生子一样,有些人干得活甚至比其他家生子干得更多,更累,可是从没见家主宋和奇为这些人说过半句话。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孩子的名字就是家主一时兴起来显摆才华来了,这才给这些孩子起了名字,所以他们对这些孩子的关注自然就少了。再到了后来,宋家其他几房由于各种原因开始失势,宋家大权几乎被现任家主一手掌控,自然就更没有人关注这些孩子了。 因为短暂担任过管家,宋龟知道的自然会更多一些,而“河清海晏”这四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宋龟心里一清二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宋龟接手元仁堂以后,药铺里除了原有的宋家伙计以外,家主宋和奇还从宋家紧急调用了一批年轻人,让他们来帮宋龟早日整理好药铺琐事,巧合的是,这些人的名字里都带有一个“清”字,而宋龟也是在看到这些人以后,才有底气下定决心策划药铺的那一场好戏。 ———— 自从在掌柜宋龟那里接到任务以后,宋清池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就怕稍不留神就会让李阿牛跑掉,直到今天,李阿牛终于出门了,宋清池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回去给宋龟带去了消息。 消息送回去不久,宋清池就得到了宋龟的回复,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出好戏,直到此刻,好戏散场,他才算彻底完成了任务,抓紧时间回药铺去了。 在宋清池回到药铺的时候,药铺后院此时好不热闹。原来此时正有一群陌生人正在药铺后院大吃大喝,酒香肉香扑面而来,让宋清池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可任务要紧,宋清池只是狠狠看了两眼院里的酒菜,就匆匆走进了屋子。 宋清池进屋的时候,宋龟正在用他的独臂泡茶。见来人是宋清池,宋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回来了?如何,李田生那边没出岔子吧?” 宋清池摇了摇头,把街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在宋清池说话的时候,宋龟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认认真真地听着他汇报情况。在听到李阿牛两眼通红跑开以后,李田生也追上去了,宋龟这才大笑了起来。 “好,很好,看来我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了,清池啊,此次计划你居功至伟,回头我不会忘记在家主面前好好替你美言两句的。” 宋龟此时是真的开心,家主走的时候给他安排的事情如今已经可以收尾了,只要完成了这件事,那元仁堂以后就真的是他宋龟说了算了。虽说这次丢了一条手臂,可是宋龟也想明白了,比起跟在家主身边当个随时可能送命的管家,在元仁堂当一个安安稳稳的掌柜,貌似更加舒坦。 宋清池在听了宋龟的话以后,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谄媚的笑容,恭敬地说道:“小的可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在按照掌柜您的吩咐办事而已,顶多就是跑了个腿,哪里能担得起‘居功至伟’这四个字啊,要小的说,论起功劳,还得是您呐。” 听着宋清池的恭维,宋龟笑得更开心了。 听着外边吵闹的声音,宋清池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此时宋龟也听见了,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知道你这几天辛苦了,外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酒席,我就不留你喝茶了,知道你也不喜欢这个,别见怪。” 听宋龟这么说,宋清池脸上犹豫了只一瞬间,立马就笑得更加谄媚了,开心地给宋龟作了一揖,转身就走出去了,只是在他走到门口,刚跨出去半步的时候,忽然听见宋龟喊了他一声。 “清池,别好奇,别打听。清字辈儿是干什么的,你身为领头人比我更清楚,记住了,该干的干,不该干的别插手,要是因为你坏了我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此时宋清池正背对着宋龟,虽说看不清这位曾经的宋家管家的面容,可宋清池依旧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敢接宋龟的话,更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一只抬起的脚就那么悬在空中,一动不敢动。 “瞧你吓得,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去吧,该吃吃,该喝喝。剩下的事情已经没你的事情了,你休息去吧。” 没让这位宋家清字辈的人太过难堪,宋龟在警告过以后,就又换成了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此时再看这位年轻掌柜,任谁也不会将他与刚刚那个声音连在一起。 宋清池脸色尴尬地扭过头,抱拳拱手,一脸的苦笑。行礼以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匆匆离去,脸上再没了一开始的谄媚。 宋清池走后,宋龟撇了撇嘴,脸上满是嘲讽。“衣脏需清,人脏则杀”?清字辈就是靠这种人来撑场子?吓唬一个街头混混都得亲自出马,还发现不了背后有人盯梢,就这样的人还能带领整个清字辈儿?回头得跟家主说一声,这清字辈儿,也该清洗一下了。 没人知道,宋龟在担任管家以前,原名宋清玉。 ———— 刘麻子手里拿着鸡腿,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只觉得身心俱欢,无比的惬意。他已经快要记不清多久没吃得这么舒服了,三年?五年?貌似更久。自从家里被他败光以后,刘麻子虽说靠着祖辈的人情香火一直没有被饿死,可想要大吃大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如今这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了。 将手里的鸡腿塞进嘴里,刘麻子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儿,却不承想刚刚的酒劲儿一下上来了,刚刚咽下去的鸡肉直接被顶了出来,刘麻子赶紧捂住嘴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好东西啊,可别浪费了。 等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刘麻子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又觉得自己真是太小家子气了,桌上还有这么多呢,他就算是吃了吐,吐了在吃,那都够他吃饱的了。没法子啊,饿怕了。 回想起这两天的事情,刘麻子唏嘘不已。要是以前有人跟刘麻子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麻子肯定转身吐他一脸的口水,可如今,刘麻子信了。 原来自从刘麻子在九爷灵堂前被李成远大骂了一通以后,他就跟李阿牛一样,被吓傻了,只是李阿牛好歹还有一个家能让他躲躲,可刘麻子不行啊,他就只能找一个远离公孙巷的地方,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到。 刘麻子当时是真被吓傻了,藏起来以后还狠狠抽了自己好几巴掌,边抽边说:“让你贪心,让你管不住手,如今为了一点破钱,命都要没了,怎么办啊。”没一会儿,刘麻子两边脸都肿了,远远看过去就跟猴屁股没什么两样。 也许是缓过劲了,也许是脸被打得太疼了,刘麻子终于缓了过来,然后抱头痛哭。 本来吧,九爷这事儿跟他没半个铜钱的关系,可他却忍不住动了贪念,掺和了进去。 回想起在九爷家族长李成远当时的架势,刘麻子完全相信,在九爷的后事完了以后,族长绝对会找他跟李阿牛算账,到时候李阿牛好歹姓李,说不定能活命,可他刘麻子可不姓李啊。 当时的刘麻子越想越害怕,到最后甚至都想要跑进山里躲起来了,可是他实在他胆小了,根本不敢进山,就只能在小镇躲了起来。 就这样,刘麻子躲了两天,可到最后差点被饿死。没法子,他在小镇的名声太坏了,根本没人给他吃的,再加上以前好吃懒做,想要偷点吃的都办不到。这要是在以前,他还能靠公孙巷的街坊邻里帮衬一下,可如今他躲都来不及,怎么敢回去找死啊。 到最后,刘麻子饿倒在路边,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睁眼的时候,他的好运就这么来了。 刘麻子是被馋醒的,等他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大包子,又大又圆,让人看着就眼馋。到这时候了,刘麻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啃,结果吃得太快,差点被噎死,就在他两眼快要翻白眼的时候,一个年轻人递过来一碗水,这才救了他一命。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差点饿死在我家附近啊。” 刘麻子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人,他不顾刚刚差点被噎死的教训,三两下把包子塞进嘴里,这才看向了身边的人。 这人是个年轻人,刘麻子确定,他绝对不认识。 那年轻人见刘麻子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相,本来想说一句吃慢点,可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怕我拿走你手里的包子才吃那么快的吧?” 此时刘麻子已经缓过来了,连忙讪笑着说道:“哪能啊。我就是太饿了,这才吃得有点急。” 年轻人似乎涉世未深,居然就这么相信了,随后他又傻乎乎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差点被饿死在这儿啊?” 刘麻子想都没想,谎话张口就来:“我家长辈以前喜欢做善事,上次小镇不是糟了一场大灾吗?我家长辈不忍心,把家底拿来赈灾了,等传到我这儿的时候家道中落,我又没找到活计,这才流落街头,差点饿死。” 听刘麻子这么说,那年轻人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不对啊,上次小镇遭灾都多少年以前了,没听说谁家因为赈灾家道中落啊。除了那几个大家族,李、陆、孙、刘,你是哪家的啊?” 刘麻子没想到眼前年轻人年龄不大,知道的却这么多,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好在那个年轻人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这才让刘麻子谎话没有被揭穿。 年轻人看了一眼刘麻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你既然说你家以前也赈灾过,那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外号叫刘麻子的刘家后生在哪啊?就是李、陆、孙、刘的那个刘家。” 刘麻子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是找自己的,他瞬间警惕,狐疑地问道:“你找他干什么啊?” 年轻人似乎没什么戒心,顺口答道:“我是元仁堂的伙计,我们药铺最近换掌柜的了,掌柜的对原先的那一批伙计很不满意,就赶走了一大批,所以现在药铺缺伙计了,然后我们掌柜的就想起来一件事。他说以前小镇有一个刘家,家里乐善好施,没少给我们药铺帮忙,存了不少的香火情。如今我们掌柜听说刘家出了一个不肖子孙,赌钱把家产败光了,已经流落街头了。我们掌柜的心善,不忍刘家绝后,再加上药铺现在缺人,就让我们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他让他去药铺干活,好还了这份香火情。” 年轻人说到这儿的时候,看了一眼刘麻子,笑着说道:“我看你应该是街上的乞儿吧?知不知道这个刘麻子在哪啊?” 刘麻子在年轻人开始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看着年轻人的眼睛,可等到听到后边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已经快被铜板塞满了。 元仁堂啊,那可是小镇仅有的四家药铺之一啊,而且药铺背后还是宋家,要是跟药铺沾上关系,不仅有工钱拿,说不得还能不怕族长李成远了。 想到这里,刘麻子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wap. /132/132653/30959959.html 第六十三章:事情原委 刘麻子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担惊受怕这么多天以后,在这走投无路,濒临饿死的情况下,居然会有如此峰回路转的大好事降临在他身上,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害怕这是饿昏以后出现的幻觉,刘麻子趁着年轻人不注意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嘶~很疼。刘麻子一时间喜出望外,不是做梦,这绝对不是做梦,真的有大好事落到他刘麻子头上了。 一旁的年轻人此时也发现了刘麻子脸上的狂喜,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啊?怎么,你可别跟我说你就是那个刘麻子啊。” 听到年轻人这么问,刘麻子立马回过神来,刚想说自己就是那个刘麻子,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被他咽回了肚子。因为刘麻子忽然想起来,如果这个人并不是药铺的人,而是族长李成远偷偷安排的人怎么办? 越是胆小怕事的人,就越是知道怎么趋吉避凶,而刘麻子这样的市井小人,就更是精通此道了。 要知道,刘麻子自从败光家产以后,可是就凭借着一张厚脸皮在公孙巷讨饭吃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么多年愣是没怎么挨过打。因为在公孙巷,谁家能蹭饭,谁家不能蹭饭,谁家能招惹,谁家惹不起,刘麻子心里门清得很,也就是摸准了这些,刘麻子才能活到现在,从这点就不难看出刘麻子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所以在听到年轻人说药铺要招他当伙计的时候,刘麻子先是狂喜,可在年轻人询问他身份的时候,刘麻子立马清醒了过来,收住了话头。说到底,刘麻子是被吓怕了。这才在九爷这件事上,他就是因为收不住贪念,这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而这一次万一这个年轻人对他另有图谋,刘麻子不觉得自己能躲得过去。 换句话来说,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可这个年轻人这么积极的打听自己的事情,那药铺肯定是答应给了他一些好处的,要说年轻人不是为了好处才这么做,刘麻子打死不信。 刘麻子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我占你便宜,那是给你面子,可你要是想占我的便宜,那是绝对不行”,即使他刚刚才吃了人家的包子保住了小命,可刘麻子并不觉得自己欠了这个年轻人什么,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因此,刘麻子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能占自己便宜。 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刘麻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对年轻人打着哈哈说道:“那怎么可能啊,我哪有这么好命啊。” 年轻人眼里本来满怀期待,可在听到刘麻子说不是的时候,年轻人明显很是失望,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 看着年轻人这样,刘麻子心里更是笃定,药铺绝对给他们许下了好处。所以刘麻子看似随意地问道。 “你这么着急要找刘麻子,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啊?” 年轻人还真是个江湖雏儿,对刘麻子根本没什么戒心,见刘麻子这么问了,他也没多想,笑着答道:“害,也不是什么好处,就是我们掌柜找人找了好几天了,可真就奇了怪了,那么多人怎么找也找不到,所以我们掌柜的有点着急了,就跟我们几个伙计说,只要我们能找到刘麻子,就给我们加工钱。” 年轻人说到这儿的时候,满脸的笑意,显得十分开心。 “加工钱啊,谁能不喜欢呢,你说对吧。” 刘麻子听到这里,心里有底了,也笑着说道:“哟,那可是大好事,我在这儿给你提前恭喜了。” 年轻人摆了摆手,对着刘麻子说道:“恭喜什么啊,这不是还没找到人吗?得嘞,看着你应该也没事了,我就先走了啊。” 年轻人说完后,站起身就要走,只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年轻人又停下动作,讪笑着对刘麻子说道:“老哥,你看我怎么也算救了你吧,咱不说要你做点什么吧,可你看你满街跑的,认识的人肯定多,要是你有了刘麻子消息,就跟我说一声呗。” 刘麻子心里早有计较,听到年轻人这么说,赶紧说道:“没问题,一有消息绝对跟你说,只是到时候你看这好处……” 年轻人没想到刘麻子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赶紧打了个哈哈。 “我懂,我懂,到时候肯定会给你好处的……” 年轻人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刘麻子看破不说破,脸上满是惊喜。 年轻人在说完话以后,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刘麻子眼看着年轻人越走越远,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眼看着四下无人,就肆意大笑起来。 在这之后,刘麻子就起身独自来到了药铺。刚到药铺的时候,由于吃不准药铺是不是真的再找他,所以刘麻子没怎么张狂,只是偷偷地敲开了药铺的前门,只是他没想到,开门的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居然满脸的狂喜。 “刘麻子?你是刘麻子?刘兄弟啊,可算是找到你了。” 第一次被人这么热情地招呼,刘麻子多少有一些不适应,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心里狂喜。 “兄弟你认识我?” 心里虽说狂喜,可刘麻子到底没有被这喜悦冲昏头脑。他脸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拘谨地简直都不像他。 “认识,必须认识啊。来来来,里边请,我跟你说啊,我们掌柜的都找你好几天了,可大家伙都没找到,我们掌柜的都为此发了好几次火了,弄得我们这些伙计天天提心吊胆的,正不知道怎么办呢,没想到啊,你居然自己来了。” 听伙计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刘麻子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伙计热情得有些过分,正要拉他进屋,刘麻子连忙后退两步,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们掌柜的找我?我就是一个破落户,哪能劳烦你们掌柜的开金口找我啊,老哥儿你不能是骗我的吧?” 开门的伙计看着刘麻子这个样子,连忙安慰道:“真的,老哥我能骗你不成,走走走,咱们进屋,我带你去找我们掌柜。” 伙计说完,也不给刘麻子装样子的机会,拉着他就进了药铺,直奔后院而去。 刘麻子假装挣脱不得,强压着心中的狂喜,跟着伙计一路走到后院。 伙计把刘麻子带到后院以后,说要去忙了,然后就急匆匆地退了出去。刘麻子本来还想这跟伙计打听一下这位新掌柜的爱好,可没想到伙计既然这么急躁,根本没给他问话的机会,这让刘麻子心里腹诽不已。 后院此时没人,刘麻子心底多少有些忐忑。虽说药铺说的是为了还老一辈留下的香火情,这才急匆匆的要找他,可刘麻子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再加上他的名声早就臭了,这次能不能留下来,刘麻子心里实在没底。 由于心中没底,所以刘麻子也不敢四处张望,再加上心神恍惚,也就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你就是刘麻子?”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刘麻子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 似乎是对刘麻子的狼狈样子有些不悦,只听那人不满地说道:“你祖上在小镇也算是一个人物,怎么传到你这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刘麻子此时也回过神来了,他转身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独臂的年轻人此时就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满是嫌弃地看着他。 “你是?” 眼看着这位年轻人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刘麻子多少有些发愣,这是药铺的新掌柜?这么年轻?不应该吧? 独臂年轻人似乎更加生气了,冷冷地说道:“我叫宋龟,是元仁堂的新掌柜。” 听到年轻人亲口承认,刘麻子这才回过神来,随后心头一紧:完了,在掌柜面前表现得这么不堪,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刘麻子此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年轻人面前,根本不敢抬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见鬼去吧,要是能抱上药铺这条大腿,那才叫有黄金。 眼看着刘麻子跪在面前,宋龟低声斥责道:“起来,当年小镇大灾之年,你家祖上救助了多少人换来了你家的颜面,你就这么给扔地上了?你舍得脸皮跪,我还不敢接呢。” 刘麻子听到宋龟的斥责,心头彻底凉了,所有准备好的阿谀奉承此时全部付诸东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吗了。 也许是不想看到刘麻子这个怂样,宋龟语气淡漠地说道:“你回去吧,什么时候药铺收人了。我会派人通知你。哼,废物,要不是你家祖上留下的香火情,我岂能让你进药铺?” 宋龟说完话,转身就走,似乎根本不想多看刘麻子一眼。 刘麻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药铺的,直到走出药铺老远的时候,刘麻子才回过神来。 这就完了?自己这就算是药铺的人了?自己爷爷那一辈儿到底是做了多大的好事啊,居然能让宋家的药铺捏着鼻子收下自己这个废人?刘麻子此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可他却又觉得这才合情合理。说实话,要是药铺掌柜真对他表现得太过热情的话,刘麻子肯定表面上答应下来,扭头就钻山沟沟里,一辈子也不出现,可如今这位掌柜的表现…… 刘麻子此时已经高兴坏了,一路狂奔到他爷爷的坟前,使劲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念叨着“爷爷保佑,孙儿以后逢年过节的,肯定给你带足贡品”之类的话。 ———— 在刘麻子见过药铺新任掌柜没多久,就在今天,刘麻子终于接到了药铺的通知,说是药铺马上要重新开业了,掌柜的为了让药铺新招的伙计互相认识,特地在药铺摆下了酒席,让他们去药铺赴宴。 刘麻子接到消息以后,还偷偷问了带话的人用不用他掏钱,结果被传话的人很是讥讽了一通。 “掏钱,就你这穷酸样你有几个钱?放心,好好吃你的吧,都是掌柜的自己掏的钱,不用你们出半个子儿。” 刘麻子不在乎传话人的讥讽,他能知道自己不用掏钱已经足够了,要知道这几天他不敢回公孙巷,可是已经又饿了好几天了。 就这样,刘麻子早早去了药铺,一直等到晚宴开始,这才有了刘麻子大吃大喝的那一幕。 ———— 宋清池在走出宋龟屋门以后,心头满是后怕。面对宋龟,宋清池只有深深的无力。他没想到,他只不过是稍微过了一丁点界,就被这位原管家给发现了,看来,无论是手段还是智慧,他距离管家之位,还是差上很多啊。 甩了甩脑袋,宋清池强迫自己忘记刚刚的事情,然后换上了一副笑脸,冲着院里正在大吃大喝的人群走去。 “哟,你不是那个谁?你也在这儿啊?” 刘麻子此时吃得正欢,他来这儿就是为了吃,根本没想过跟这些伙计认识,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凭他刘麻子这张嘴,认识其他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现在,还是先犒劳犒劳肚子吧。只是刘麻子没想到,他没有找人,居然会有人来找他。 感受到有人拍了自己一下,刘麻子嘴里塞着肉,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哟,不承想还真认识,居然是告诉自己药铺事情的那个年轻人。 刘麻子就算脸皮再厚,现在遇到了这位年轻人以后,老脸还是忍不住一红,尴尬地说道:“对……对啊,真巧啊。” 宋清池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开心地笑道:“是挺巧的。对了,上次没问你名字,以后咱们估计要一起共事了,可不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我叫宋清池,你呢?” 听到宋清池问他的名字,刘麻子尴尬的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忽然,刘麻子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我啊,我叫刘麻申。” 刘麻申是刘麻子的大名,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毕竟他被人喊刘麻子都习惯了,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大名了,更何况别人?所以此时刘麻子跟年轻人说自己叫刘麻申,倒也不算骗这个年轻人。 “刘麻申?你不是叫刘麻子吗?” 刘麻子旁边的人也是新招的伙计,不巧,正好认识他刘麻子。那人在听到刘麻子自报名号以后,就随口问了一句。 “你就是刘麻子?” 这下好了,刘麻子说是也不对,说不是更不对了。 见躲不过了,刘麻子索性就承认了。 “对啊,我就是刘麻子。” 话说出口了,刘麻子反而不在乎了,也是,就他那脸皮,有啥好尴尬的啊。 wap. /132/132653/30959960.html 第六十四章:刘麻子之死 宋清池在听到刘麻子亲口承认他就是刘麻子以后,瞪大了一双眼睛,满脸的惊讶,继而满脸怒容,伸出一只手,指着刘麻子,生气地说道:“你……你……” 宋清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出来。 刘麻子趁着这个功夫,又扭头抓起一块肉,迅速塞回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怎么了?当时不告诉你我就是刘麻子,那也是事出有因。你想啊,大街上随随便便遇到有人打听自己的事情,谁敢大大方方地承认啊,万一那是有人要对我不利,那我不是羊入虎口了吗?我那也是为了自保,真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宋清池听到这里,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刘麻子说的在理,所以脸上也就不怎么生气了,只是他好像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可他就是说不出来。此时的他眼角含泪,满脸的委屈,可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把手放了下来。 旁边那个刚刚喊破刘麻子名字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也看出来了,刘麻子这是看着年轻人涉世不深,把人往死里欺负。这人也是个热心肠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在旁边讥讽道:“刘麻子,按你这么说你是问心无愧了?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敢告诉人家你的真名?” 听着身边这个家伙几次三番拆自己的台,刘麻子也是怒了。扭头气呼呼地说道:“关你什么事啊,吃肉都塞不住你的嘴。” 那人也是一时兴起,才想着帮宋清池一把,如今眼看着刘麻子生气了,他也不好再多管闲事,毕竟这里的人以后都要在一起共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以后刘麻子发达了呢?所以那人冷哼了一声,也不多说话了,扭头继续吃他的去了。 宋清池在听到那人的提醒以后,一脸的恍然大悟,在刘麻子说完那人以后带着哭腔说道:“对啊,你明明就叫刘麻子,刚刚为什么说自己叫刘麻申?你就是骗了我,肯定是怕我把你带到药铺以后,掌柜的给我涨工钱。你是坏人,亏我当时还把我的饭让给你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那天还饿了好长时间。” 宋清池越说越委屈,眼里的泪水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掉。 看这边有热闹可看,周边狼吞虎咽的人都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向了这边。 刘麻子也注意到周边的情况了,心里暗道要遭,这要是还没开始干活,就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以后还怎么在药铺干活?要知道掌柜的本来就对他不满意,只是碍于祖上的香火情才留下他的,可香火情这东西,谁知道啥时候会用完啊?到时候他咋办? 眼看着事情不妙,刘麻子赶紧服软。 “小哥儿诶,你误会我了。我跟你说,刘麻申是我的大名,刘麻子只是绰号,我告诉你我的大名那是尊重你。” 刘麻子急得满头汗水,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一副你不相信我那就是你有错的架势,看得宋清池心里都有些佩服。 人才啊,这要是扔到“晏”字辈儿,说不定还真能混出点名堂,可惜了。 心里偷偷摸摸算了一下,宋清池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说就有点过火了,所以他眼泪汪汪地说道:“真的?你没骗我?” 刘麻子眼看着就要糊弄过去了,赶紧趁热打铁。 “真的,我发誓。” 看着刘麻子赌咒发誓的样子,宋清池破涕为笑,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开心地说道:“不用不用,你没骗我就行。” 宋清池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开心了,闷声闷气地说道:“对不住啊,刘哥,我不该怀疑你的。” 看着宋清池这个样子,周边看热闹的人止不住摇头。这娃是不是有点傻,这就信了? 刘麻子倒是很开心,宋清池越好糊弄,他以后的麻烦就越少。所以他连忙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这才让你误会了。” 刘麻子越是这么说,宋清池就表现得越是愧疚,只见他走到桌边,拎起酒壶倒了两大碗酒,一碗给了刘麻子,一碗自己拿着。 “不行,刘哥,我误会了你,就该我给你赔罪,这是赔罪酒,我先干为敬。” 宋清池说完以后,仰头就喝。喝完以后,碗底朝上,示意一滴不剩,这一幕让周边看热闹的人不由得齐声叫好。 看着那一碗酒,刘麻子嘴角有些笑意,也接了过来,一口饮尽,学着宋清池的样子,碗底朝上,也是滴酒不剩。这一幕又引来一阵叫好声。 也许是被气氛感染,宋清池又倒了两碗,递给刘麻子一碗。 “刘哥,这一碗是小弟敬重你,来,咱再喝。” 刘麻子也觉得有趣,又接了过来,说了一句“兄弟见外了”,然后一饮而尽。 然后宋清池又开始倒酒,俩人你一碗,我一碗,不一会就让刘麻子喝得满脸通红,说话都有些舌头打结了。 宋清池这时候依旧脸色如常,他笑着说:“刘哥,还要不要喝了?” 刘麻子虽然话都说不清了,可在听到宋清池问他喝不喝的时候,依旧梗着脖子说道:“喝……必……必须……喝” 宋清池看差不多了,笑着说道:“刘哥你醉了,咱们下次再喝,到时候我请客。” 说完话,宋清池看也没看刘麻子一眼,转身去了另一张桌子,拿起桌上的一只鸡就大口吃了起来。 啧,还没咋吃东西呢就灌了一肚子酒,现在更饿了,得赶紧补补。 而刘麻子这边呢?在宋清池走了以后,刘麻子还在那嚷嚷着“我没醉”,可人已经要钻到桌底下去了。这一幕把周边人看得哈哈大笑,喝酒喝不过一个少年,真是丢人。 ———— 等到月上三竿的时候,院里的人已经吃喝得差不多了,然后掌柜的就出来了。 掌柜的一出来,下边吃得直哼哼的一群人连忙站了起来,齐声问好,只有喝地跟一团烂泥的刘麻子,还躺在地上满嘴胡话,说个不停。 宋龟环视了一下众人,微微点头致意,只是在看到刘麻子的时候,脸上有些不悦。 因为药铺后院今天开宴会,所以院里此时灯火通明,这就让下边人把掌柜的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不少人在看到掌柜的表情以后,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等看到刘麻子的时候,他们顿时了然。众人此时一个个脸上憋着笑,满是幸灾乐祸。 “诸位,以后你们就是药铺的伙计了,以后还望你们齐心协力,好好为药铺办事,药铺绝对不会亏待诸位。” 宋龟的视线在刘麻子身上并没有停留太久,面向众人的时候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听掌柜的这么客气,下边的人顿时乱糟糟一片,皆是宣誓赌咒说自己绝对会好好给药铺干活,当牛做马都无所谓。 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宋龟伸出自己仅剩的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继续说道:“诸位今天可吃好了?” 下边人此时满脸兴奋,齐声说道:“吃好了。” 宋龟笑着说道:“吃好了就行,以后你们只要好好为药铺出力,那这样的宴会绝对不止一次,今天也不早了,就先这样吧,如何?” 众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桌子。此时的桌上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只剩了一堆堆骨头,而且他们也已经吃饱了,此时掌柜说宴会到此结束,他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在掌柜的说完以后,他们连忙说“是”。 “对了,药铺没有客房,要是有人不胜酒力,还望你们看在以后要共事的面子上,能互相搀扶一把。” 宋龟说完,也不看下边人的反应,转身就回了屋子。 等宋龟回屋以后,下边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刘麻子,终于憋不住笑了,后院顿时传出阵阵笑声。 笑归笑,笑完了事情还得做啊,到最后,一堆人扶着刘麻子走出了药铺。 等众人走出药铺的时候,外边大街上已经几乎没人了,除了扶着刘麻子的那几个人,其他的人互相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各自回家了。而扶着刘麻子的人此时却犯了难。 这刘麻子可咋办啊?留下的人也不知道刘麻子住哪,还不敢把刘麻子就这么扔药铺门口,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麻子……” 就在众人犯难的时候,一声充满仇恨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然后就有一条黑影冲向了扶着刘麻子的几个人。 那些扶着刘麻子的人眼看着黑影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刘麻子的名字,一个个都吓坏了,松开刘麻子就跑,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只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骑在刘麻子身上宛如剁猪肉一般,一刀刀剁着刘麻子的脑袋。刘麻子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这么在醉酒中被人把脑袋剁成了饺子馅,白花花的脑浆混着殷红的鲜血,其间还夹杂着碎肉,转瞬间就流了一地。 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样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那几个人刚开始只是被吓傻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杀人了……”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落仙镇的夜空,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刺耳。 等到药铺里的人和周边还没走远的人听到叫声赶到的时候,看到的除了吐得不成样子的几个人以外,就只剩一个被剁碎脑袋的尸体,再不见其他任何人了,而后来者看到刘麻子的尸体后,也一个个忍不住转头吐了出来。 太惨了,刘麻子的脑袋都快碎成渣了,这场景几人能受得了啊。众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出什么事了?” 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望去,原来是药铺掌柜宋龟出来了。 宋龟出来以后,挤出人群,只是看了一眼,也是脸色苍白,忍不住吐了出来。等吐得差不多了,就听见宋龟气急败坏地怒骂道:“这是谁干的?居然敢在药铺门口杀人,简直无法无天。这被杀的是谁?杀人的又是谁?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咋回事?” 药铺里的伙计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虽说一开始也被刘麻子的死样给恶心到了,可是他们毕竟在药铺工作,见过的死尸也不算少,在吐过了以后立马回复了一些,此时听到自家掌柜这么问,连忙四下打听起来,不一会,就把四个人带到了宋龟面前。 宋龟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被空气中的血腥气呛得差点又吐了出来,赶紧捂住了脖子,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四个在现场?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四个人有一个人已经被吓傻了,此时正躺在地上,双手双脚胡乱扑腾着,嘴里一直嚷嚷着“别杀我”,眼瞅着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宋龟只能看向了其他人。 “回……回掌柜话,死的那个是刘麻子,我们刚出来没多久,就看到有一个黑影冲了出来,骑着刘麻子就用刀砍人……呕……” 三人里有个胆大的,还没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此时见问话的是药铺掌柜的,就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看到的,只是话说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看到的一幕,转身又吐了起来,连带着其他两人也吐得不成样子了。 “刘麻子?” 在听到被杀的人是刘麻子的时候,宋龟脸色铁青,大声怒吼起来。 “刘麻子现在可是我们药铺的伙计,居然敢在药铺门口杀人,这是想干什么?这是在打我们元仁堂的脸吗?还是要打我们宋家的脸?反了,反了,去,把李族长和刘家族长请过来,这事必须得给我们药铺一个交代。” 宋龟话刚说完,立马就有两个药铺的伙计跑了出去,而宋龟本人,就那么站在药铺门口,等着两位族长的到来。 wap. /132/132653/30959961.html 第六十五章:族长来了 等消息传到李成远家里的时候,老两口已经休息了,所以外边的人敲了老半天的门,才看见族长李成远披着一件老旧的袍子,急匆匆地打开了大门。 “大半夜的敲门敲得这么急,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李成远打开门以后,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来人的脸孔和衣服。是个生人的面孔,可这衣服他认得,知道这是元仁堂的伙计才会穿的衣服。 和药铺有关?李成远皱着眉头,感觉事情可能有些棘手了。 “族长,您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咱们小镇死人了。” 来人没有卖关子,他上来就说了一个让李成远心头一跳的消息。 “死人了?在哪?死的是谁?怎么死的?你又是谁?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李成远在听到死人以后并没有慌乱,只是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生,让来通报消息的药铺伙计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回族长的话,小的是元仁堂的伙计,叫宋晏平。死的人应该是叫刘麻子,是我们药铺新招收的伙计。今晚我们掌柜请新招收的伙计吃饭,可是没想到他们刚出药铺没多久呢,我们就听见有人大喊‘杀人了’,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人在我们药铺门口被杀了。” 伙计说话语速很快,可是吐字十分清晰,内容也言简意赅,几句话就把事情给交代了一遍。 李成远在耐心听完事情的经过以后,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刘麻子?应该?” 宋晏平连忙解释:“族长,您是不知道啊,那人死得极惨,脑袋都被人剁碎了,根本分不清是谁,我们也只是听跟刘麻子一起的几个伙计说才知道那人是刘麻子,可至于是不是真的,小的不敢肯定啊。” 李成远听完宋晏平的解释以后,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问道:“凶手呢?抓到了凶手没?” 听到李成远问凶手,宋晏平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我们出来的时候凶手已经跑了,而跟刘麻子在一起的那几个伙计已经吓坏了,再加上天黑,所以……” 听到宋晏平这么说,李成远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行了,事情的大概我了解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伙计听完李成远的话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去,反而一脸为难。 “族长,我们掌柜的要求我把您请过去主持公道,您看……” 李成远看了一眼宋晏平,喜怒不形于色,语气冷漠地说道:“那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出来。” 李成远说完话,也没有关院门,就那么回屋了。 李成远回屋的时候,冯英已经穿好衣服了。她看着自家老头子此时一脸地难看,神色间还有些怒意,就知道小镇出大事了,她忍不住有些担心,小声问道:“老头子,发生什么事了?” 李成远低声骂道:“混蛋玩意儿,那个小混混刘麻子被人给杀了,这不,人家药铺请我来主持公道了。” “刘麻子?” 冯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难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对啊,就是那个来九爷葬礼上捣乱的刘麻子,如今他已经被人砍死在了元仁堂的门口了。” 李成远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熟悉自家老头子脾气的冯英知道,自家老头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你怀疑是宋家搞的鬼?” 冯英只是稍微琢磨了一下李成远的话,就猜出了自家老头子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宋家还不知道,得等我看过以后再说,如果不是就算了,要是是,老头子我得问问,当街杀人,这是想干吗?小镇自我爷爷那一代起就没出过这件事了,如今居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这简直是打我们老李家的脸。他们平时随意打杀家生子就算了,那是人家家事,我管不着,可是刘麻子可是良家子弟,老头子我得好好问问,他们怎么敢的?” 李成远说话间的工夫,就已经穿好了衣物,他对着冯英说道:“夫人,你去喊醒念冯,让他去祠堂敲响‘祠钟’,再让他跟咱们李家的那几个话事人说一声,凡是姓李的,家里有男人的,都让他们给我出来,老头子我要请‘族器’了。” 没等冯英说话,李成远就走了,他要去看看,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自家老头子走出了屋子,冯英面沉如水,匆匆穿上鞋子,去找自己儿子去了。 ———— 等李成远走到药铺的时候,药铺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了,宋晏平赶紧冲在前边,嚷嚷着“族长来了,都让让”,没费多大工夫就把李成远带进了人群。 “小的宋龟,现为药铺掌柜,见过族长。” 宋龟听见伙计把族长请来了,连忙走下药铺台阶,冲着李成远抱拳行礼。 李成远看了宋龟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就是药铺的掌柜?我听说你们这儿死人了?尸体呢?” 宋龟没想到李成远上来就问尸体,顿时面露难色,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李成远看宋龟这个样子,顿时有些不悦。 “怎么,难道你们这儿没死人?” 宋龟听出李成远生气了,连忙摆手,赶紧解释起来。 “死人了,确实死人了。只是……” 李成远沉声呵斥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在这儿磨叽什么,有话直说。” 宋龟吓了一跳,不敢再卖关子了,小声说道:“族长,您还是别看了,那人死得实在是……” 宋龟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事情,脸色顿时惨白得吓人,干呕了一下,又硬生生被他压了下去。 “实在是太恶心了。呕……” 终于说全了一句话,宋龟一个没忍住,赶紧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看着宋龟这个样子,李成远心头忍不住一紧。能把人恶心成这样,这尸体得被糟蹋成啥样啊? 李成远环顾四周,心头更是沉重,这时候他才发现,围在这儿的人全是脸色苍白,面朝外边的,这根本不是人们看热闹该有的样子。除此之外,空气中似乎还有一阵恶臭,熏得李成远眉头皱得更紧。 原来,虽说宋龟在等人的这会儿工夫已经让药铺的伙计们把众人的呕吐物给清理了,可现场依旧留有很重的味道。李成远刚刚没进来人群的时候,还没啥感觉,可如今进了人群,那股子呕吐物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直冲李成远的鼻子,让他忍不住阵阵反胃。 李成远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强行压下了呕吐的感觉,然后他抬起腿就要往人群中间走。李成远可以肯定,尸体就在人群中间,他要看看,刘麻子尸体到底成了什么样。 “族长,您听我的,千万别进去,里边太恶心了,小子我跟您说一下您听听就行了。” 宋龟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成远往人群里进的这一幕,这可把他吓坏了。 要知道,宋龟现在的这个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觉得恶心,而连他都受不了的场景,怎么能让李成远这个上了岁数的人去承受呢?万一李成远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宋龟能拿什么去赔?到时候别说是他宋龟了,怕是整个宋家都承受不起吧? 所以眼看着李成远要往人群里进,宋龟赶紧开口阻拦。 只是宋龟没想到,在他开口阻拦以后,李成远只是斜瞥了他一眼,连句话都懒得跟他说,步子停都不停,就那么直直向中心走去。见大事不妙,宋龟赶紧给李成远行进路上的人使脸色,让他们拦下李成远,可谁敢啊? 眼瞅着就要出事了,宋龟心一横,就要伸手拉着这个死犟死犟的老族长,挨骂就挨骂吧,总比以后死了强不是? “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臭?不是说刘麻子是被砍头了吗?这怎么闻着像是被扎了屎包啊?哟,李族长,你也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宋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连忙招呼来人。 “小的是元仁堂的新掌柜,姓宋名龟,见过刘族长。” 李成远听到后边有人叫自己,转过头以后看是刘姓族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老刘,你来了?” 来人正是刘家的族长,刘云义。 刘云义看都没看宋龟,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煽动着,嘴里止不住地抱怨。 “没法子,药铺里来人,说是我老刘家死了人了,非得让我过来。你说说,这种死了人的大事不是应该直接找您这位大族长吗?这哪有来找我的事啊。” 听着刘云义这么说,李成远忍不住开口提醒:“老刘,死的可是你刘家的人,人家药铺提醒你那是应该的,你要是不来,谁敢随便管你老刘家的事啊。” 刘云义听李成远这么说,连忙打了一个哈哈。 “啊……哈哈,瞧你这话说得,这些事你做主就好嘛,这种大事我可管不过来,你看着来就行,最后不管结果是什么,我绝不会多说什么。” 刘云义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一声钟响,而后又接连传来两声。钟声嘹亮,响彻整个小镇。 刘云义听到钟声以后张大了嘴巴,震惊地说道:“这是……祠钟?李族长,需要这么郑重吗?” 李成远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需要,别忘了小镇的规矩。” 听李成远说得郑重,刘云义脸色也郑重起来。 小镇祠钟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敲响的,一旦敲响那就代表着有事要上报祖宗。在小镇,可就再没有比这还大的事情了。 李成远看着刘云义终于对这件事重视起来了,就对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来得正好,走吧,咱俩看看,这刘麻子到底怎么死的。” 宋龟本来以为刘云义来了,李成远就会不进去了,可他没想到李成远现在不仅要进去,还要拉上刘云义一起进去,这可把他吓坏了。 “李族长,真不能进去啊,刘族长,您帮我劝劝李族长吧,你俩千万别进去啊,里边那场景太恶心了,万一你俩出点啥事小的实在承担不起啊。” 此时的宋龟眼泪都吓出来了,就差给两位爷磕头了。 wap. /132/132653/30959962.html 第六十六章:杀人者,李阿牛 第六十七章:杀人者,李阿牛 宋龟如此作态,直接把刘云义给惊着了,他疑惑地看着李成远,不解地问道:“这是……” 李成远无所谓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这小子看你我都上了岁数了,怕咱们看个死人被吓死。老刘,你不能是怕了吧。” 李成远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到底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还是在嘲讽刘云义的胆小。 刘云义听完李成远的话以后,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成远,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这是被人看不起了?李老哥,看来咱们真的是老了啊。” 刘云义第一次没有喊李族长,而是用了一个比较亲昵的李老哥这样的称呼,脸上还流露出一丝伤感和缅怀。 李成远在听到“李老哥”这个称呼以后,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也跟着刘云义笑了起来。 “是啊,一转眼都老了,你要不要听一下后生的劝,就别看了?” 刘云义摸了摸自己的腰,开玩笑般说道。 “是啊,老了,老到一个家生子都想只指挥老头子办事的时候咯。” 宋龟脸上一开始满是焦急,可是随着两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宋龟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到了最后,宋龟直接跪在地上,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成远伸出手指,指了指刘云义,无奈地说道:“你个老小子还是这个脾气,臭得要命。行了,咱俩别在这儿吓唬小孩子了,走吧,该办正事了。” 刘云义冷哼了一声,走到李成远身边,和李成远并排站着,他看了一眼堵在他俩面前的已经看傻了的人群,怒哼一声,大声说道:“怎么?你们是没长眼吗?给老子让开。” 人群立马散开,给两位族长让开了一条路。 眼看着两位老族长走近了刘麻子的尸体,宋龟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一个道理:老虎的行踪,岂是猴子能指手画脚的?即使这个猴子是出于好意,可他依旧只是一只猴子。 宋龟此时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因为这个道理宋龟懂,很懂,否则宋和奇也不会让他担任宋家上一任管家。可是他最近因为离开了宋家,心情放松,刚刚又只担心两位族长出事后的后果,而完全忘记了这个最致命的错误,这怎能不让宋龟后怕? 李成远和刘云义走过人群后,果然在人群后边看到了一具脑袋稀烂的尸体,在看清楚了尸体全貌以后,刘云义忍不住打趣道。 “啧,是有点惨,怪不得那个狗屁的掌柜害怕吓死咱们两个老头子。” 打趣完了以后,刘云义似乎有些看不清,蹲下身拿起一根棍子,扒拉了一下尸体的脑袋,可还是有些不满意,他忍不住冲周边喊道:“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得清啊,来一个后生给老头子掌灯。” 刘云义喊完以后,继续扒拉地上的脑壳。 只是周边背对着尸体围着的人虽然听到了刘云义的喊声,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李成远摇了摇头,知道这是刘云义心里不爽,在发泄脾气呢。不过他也没点破,而是走到一边,向人群里要了一个火把,亲自为刘云义掌灯。 刘云义在李成远举着火把走来之后,往身边看了一眼,在看到是李成远掌灯以后,先是一脸的错愕,然后怒而出声。 “怎么是李老哥你亲自掌灯,这不是打老刘我的脸吗?那些后生是怎么个回事?难道都死了不成?” 李成远一巴掌拍在刘云义脑袋上,没好气地说道:“你差不多成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爽,可你再不爽也不能为难那些后生?赶紧干正事,你也不想你家族晚辈死得不明不白吧?” 脑袋挨了一巴掌,刘云义先是瞪了李成远一眼,然后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太对,就又低下头摆弄尸体去了。 李成远看着忙着摆弄尸体的刘云义,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没多大会儿,刘云义站起身,脸色尤为难看。 “怎么回事,看清了没?” 李成远见刘云义忙活完了,赶紧发问。 “狗东西下手挺狠。咱俩先出去吧,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刘云义先是感叹了一下,然后就率先往外走去。 俩人出来以后,宋龟还在地上跪着。宋龟看着两位族长面不改色地走了出来,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觉得背脊发凉。 能走到族长这一步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而他…… “那个谁,麻烦你动起来,给老头子找个板凳,弄一壶凉茶,可行?” 刘云义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有看到什么能坐的地方,就冲着宋龟吼了一声。 宋龟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应答。 “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只是宋龟起身后还没走呢,就被李成远给喊住了。 “宋龟宋掌柜是吧?这些事你喊两个伙计弄就行,你先过来,老头子问你点事儿。” 宋龟愣了一下,赶忙喊来了两个伙计去准备桌椅板凳和茶水。 “等等,还有点事,娘的看了半天脑浆子突然想吃豆腐脑了,老夫也不为难你,除了茶水再让人随便给老头子来点点心,老头子有点饿了。” 刘云义摸了摸肚子,似乎真有点馋了。 “呕……” 四周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那些好不容易忍住吐意的人群一个个又吐了起来,就连宋龟也不意外。 刘云义愣了一下,随后跳着脚地骂道:“干吗呢?老头子不就是想来一口吃的,你们吐什么吐?娘的还让不让老头子吃东西了。” 眼看着刘云义越来越不像话,李成远忍不住呵斥道:“你行了,别再折腾这些后生了,能不能先办正事。” 听到李成远的呵斥,刘云义这才停了下来,他也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可他还是有些生气。 “我就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孬样,咱们小镇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瞅瞅,一具尸体就把他们吓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李成远不管刘云义的唠叨,冲宋龟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好不容易压下了呕吐的感觉,宋龟推了推伙计,示意他们赶紧办事去,而他本人赶紧走到了李成远的身边。 “宋掌柜,你不用紧张,就只是问两句话而已。” 李成远见宋龟有些紧张,先是宽慰了两句,然后柔声问道:“尸体我俩已经看过了,就不用你说了,你就跟老头子说一说事情发生以后,你所知道的事情,还有凶手抓到没有?有没有人看见?或者说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宋龟听了李成远的问题以后,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族长啊,我们也是听到喊声以后才赶来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不过这里有四个人是跟刘麻子一起的,他们四个应该看见了事情的经过。” “哦?他们四个人呢?” 听到有人看见了,李成远和刘云义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问起那四个人的动向。 听到两位族长询问那四个人,宋龟赶紧指了指不远处被人团团围住的四个一直蹲在地上发抖的四个人。 “就是他们四个,我马上把人喊过来。” 李成远看出那四个人情况不太对,连忙摆手阻止。 “不用了,事情不急,先缓缓吧。看样子凶手应该是逃了是吧?” 宋龟点了点头,不过他马上补充道:“虽说凶手逃了,不过我已经让药铺伙计看住了后边围过来的人,我保证,后来来的人绝对都在这儿,一个都没走。” 李成远点了点头,示意宋龟做得不错。 恰好此时药铺伙计已经把桌椅什么地搬过来了,李成远就让宋龟先去一边候着,而他和刘云义则一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聊起了正事。 “怎么样,刚刚可是看出了什么?” 李成远率先发问,刘云义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开口回答。 “应该是仇杀,我刚刚看了一下尸体,应该就是我们刘家那个绰号刘麻子的那个浑小子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刘云义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 “致命伤都在脑袋上,他应该是先被人推倒在地,然后被人骑在胸口,这才被人剁了脑袋。伤口我看了,全在脑袋,刀数数不清了,整个脑袋稀碎,连头盖骨都给砍成几瓣了。出手的应该是生手,手法很烂,没什么技巧,一看就是人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才这么干的,否则正常人下手不会这么没有章法。” 刘云义说得很详细,李成远听了以后点了一下头,然后陷入了沉思。 刘云义算了一下时间,看了一下祠堂的方向,然后打断了李成远的沉思。 “我说族长,差不多了吧,那边应该已经要齐了。” 李成远听到刘云义喊自己,这才回过了神,也看了一眼祠堂,然后他对着刘云义点了点头。 “是差不多了,再不去那几个老兄弟该着急了。” 对刘云义说完以后,李成远又喊来了宋龟。 “你去找一个板车,再找一卷凉席,把尸体卷了送往祠堂。去的时候把这儿的人都带上,记住了,一个也不许少。” 宋龟听了以后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肯定照办。 “走吧,咱俩赶紧过去吧。” 李成远招呼了一下刘云义,率先起身,刘云义喝了口茶,也站了起来。 “族长,族长,我知道是谁杀了刘麻子,我知道……诶你们让让,让我进去啊,我知道谁是凶手。” 李成远和刘云义听到喊叫以后,连忙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李成远看了一眼宋龟,赶紧吩咐道。 “把人带过来。” 宋龟听了以后,连忙亲自去把人带了过来。 李成远看清楚来人以后,阴沉着脸说道:“你是李田生?” 李田生一听族长认识自己,连忙点头如捣蒜,赶紧开口回话。 “对,小子我就是李田生,亏得族长爷爷你能认识我。” 李成远当然知道这小子,毕竟小镇臭名昭著的人就出在他李家,李成远身为族长,哪能不知道?只不过李田生胆子再大,也没敢把手伸出过他家,所以李成远无论再看不过李田生干的那些腌臜事,他没办法出手惩戒。 李成远实在看不起这个混账玩意儿,所以语气自然就有些不太好了。 “你知道谁是凶手?” 此时的李田生再没了当街殴打李阿牛的那股子狠劲儿,只剩了满脸的谄笑,只见他低头哈腰的,在听了李成远的问话以后回答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亲眼看见了,那个人族长你肯定听说过,他叫李阿牛。” “李阿牛?”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两位族长同时重复了一遍。李成远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很是难看,而刘云义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他深深看了李成远一眼,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李成远阴沉着脸,对着刘云义说道:“老刘,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刘家一个交代。” 刘云义听到李成远的话以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在说话。 李成远欲言又止,到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唉。走吧,先去祠堂,等到了祠堂,再来说说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吧。” 李成远说完,率先向祠堂走去,刘云义没什么异议,紧随其后,然后就是宋龟和李田生,在他们身后就是药铺的伙计们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祠堂而去。而此时的祠堂也已经灯火辉煌,坐满了人, wap. /132/132653/30959963.html 第六十七章:祠堂 在落仙镇正东方向,有一座高墙大院,此院坐北朝南,占地极为巨大。院门台阶极高,从下朝上数,共有二十三层台阶,每层台阶皆由巨大青石板铺就,这些青石板一眼看去便可知年代久远,可是其上却一块裂纹也没有。 走上台阶,是一个巨大的方形平台,平台四角各有一只石兽,石兽造型各不相同,分别是蛇、虎、雀、龟,四首之中,除了虎像呈虎啸山林状以外,其他三兽蛇呈盘踞俯首状,雀呈低头啄米状,石龟最惨,它背负巨石,四肢着地,脑袋呈无力垂死状。不知是否巧合,蛇、雀、龟三兽兽头低垂方向,恰好是石虎方向。 平台之内,除了四角的石兽以外,正中间有一巨型八卦图,在八卦图的阴阳鱼之上,有两根高大的石柱,石柱呈剑架状,架着一把巨大的石剑。石剑横放,呈东西向,剑尖上挂有一个巨大的铜钟。只是铜钟有一处地方很奇怪,那就是它并没有用来撞钟的钟捶。 走过平台以后,是两扇大门,大门极大,上有铜钉共二十三颗。大门之上有牌匾,上书“祠堂”二字。 这个高墙大院就是小镇的祠堂。 落仙镇的祠堂和其他地方并不一样。在小镇,祠堂共有二十四座,这二十四座祠堂全部坐落在这个大院以内。 二十四座祠堂并非一般大小,其中有一座最大,是为祖祠,坐落在院内正中间。而其他二十三座就一般大小了,它们呈半圆状分布在祖祠的周围,门口皆朝向祖祠,是为小祠。 祖祠内部极大,供奉灵台极高,灵台上有牌位二十三座,却并非一族一姓的牌位。在牌位之下,有一个小一点的台位,这个台位却不是用来供奉血食的,因为这里供奉的是一个巨大的石锤。石锤之下有一排石桌,石桌用黄色丝绸铺盖,一排排贡品就放在这些石桌上。 祖祠内除了灵台以外,就是一排排座椅了,座椅不多,不分先后,正好二十有三。 祖祠大门正对祠堂大门,其间正好二十三步,虽说不长,可是极宽,全部用青石铺就,极为平整。 在平时,祠堂内除了守祠的老人居住在这里以外,并不允许小镇居民乱闯,这也就导致祠堂十分冷清。可是在今日深夜,在祠堂门口的“祠钟”被敲响以后,祠堂门口在短时间内就站满了人,祠堂内外短时间内挂满了灯笼,一根根儿臂粗细的蜡烛被点亮,将祠堂内外照得亮如白昼。 ———— 冯英在叫醒儿子李念冯以后,就跟着儿子一起来了祠堂。在让儿子取了祖宗礼器敲响祠钟以后,她就让儿子给她搬了一把椅子,摆在了祖祠门口空地上距离祖祠最近的右手边,开始闭目养神,而李念冯在送还礼器“石锤”以后,在祖祠内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然后也搬了一把椅子,就放在祖祠门口,正对着祠堂大门,他先是对着祖祠拜了三拜,这才落座。 在李念冯坐下以后不久,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在看到坐在祖祠门口的李念冯以后,他们都是先对李念冯行礼,然后就站在一边,全程恭恭敬敬,一言不发。 在李念冯上的香燃烧了大约一半以后,祖祠外的空地上已经基本站满了人,而在冯英的下手和对面,也已经添了大约四五十张椅子。此时祠堂虽说站满了人,可是李念冯不开口,下边也没人敢说话,整座祠堂此时落针可闻。 又过了一会儿,祠堂内李念冯上的香已然燃尽,在最后一点香灰落在香炉里以后,李念冯如同背后有眼一样,霍然起身,然后转身对着祖祠恭敬下跪。随着李念冯跪下,祠堂在场的无论男女老幼,皆随他一起下跪,然后就是三跪九叩,一下不缺。 行礼完毕,李念冯起身,下边的人随着他一起起身,到了这时候,才有人开口询问。 “小念冯,怎么是你敲响的祠钟?你爹呢?难道说你爹叫我们来是为了传位给你?可是这大半夜的,有些不合礼制吧?” 开口询问的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头,他头发胡子皆白,可是声音却十分响亮,中气十足。 李念冯看到老人以后,连忙行礼,开口苦笑道:“三叔公,你就不要打趣小子了,你也知道的,小镇非大事不得敲响祠钟,这次是真有大事发生了。” 听到李念冯这么说,三叔公也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当然知道啊,可是大家伙都来了,你父亲却到现在都没有出面,这恐怕不合适吧?” 李念冯摇了摇头,苦笑道:“三叔公,我只能告诉你咱们小镇这次估计要再次动用族器了,其他的事情,只有等我父亲来了才能给您说清楚。” 三叔公听到这话,顿时吃了一惊。 “这么严重?” 李念冯点了点头,一脸苦笑。 三叔公脸色难看起来,他转过头,沉声喝道:“凡是祠堂内姓李的,都给老夫回去,把家里的男人都给我叫过来,记住了,凡是能通知到的,都得来候着,一个也不许少,否则族规伺候。” 三叔公喊完以后,祠堂内顿时少了将近一半的人,这些人脚步匆匆,却没有发出半点杂音。 在三叔公说完以后,又有人问道:“念冯,除了你李家以外,我们其他姓氏是否需要出人?” 李念冯对着发话之人行礼,然后说道:“暂时不用,之后如何安排,需要等我父亲回来再说。” 在李念冯说完以后,还不等那人再问,冯英在一旁说话了。 “诸位族长族老,还是先别问了,具体什么事情,还是等我夫君来了再说吧。” 冯英既然开口了,下边就再没人开口了。 ———— 元仁堂和祠堂之间共有五条短街和三条长巷,这点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李成远和刘云义带着宋龟等人赶到祠堂的时候,正好是李姓族人被三叔公安排回去叫人的时候。 李成远看着祠堂里出来的李家族人,有些为难地对刘云义说道:“刘族长,你看要不要喊他们回去,换成你刘家的人?” 刘云义想到没想,摇头说道:“别,还是让你李家的人来吧,你李成远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李成远想了想,点头说道:“那行,我就不拦他们了,你放心,如果真是李阿牛干的,我绝对不会饶了他。” 刘云义点了点头,看了一下祠堂,然后开口道:“那你先安排一下后边的事吧,我先进去了。” 李成远点了点头,刘云义转身就开始上台阶,只是在他走上第四阶的时候,刘云义微微踉跄了一下。 李成远没看刘云义,他对宋龟吩咐道:“你安排一下,让这些人在下边等着,你找两个人带着目睹事情经过的那四个人跟我一起上去。” 宋龟在听到吩咐以后,赶紧点头允诺,并立马开始挑人。 安排好了宋龟那边,李成远又转头对李田生说道:“李田生,你跟我一起上去,到了上边你务必实话实说,把事情经过给我讲明白,要是事后被我得知你在祖宗面前胡说八道,我一定饶不了你。” 李田生本来有些吊儿郎当,可在听到李成远的警告以后,立马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连忙对李成远保证。 “族长,您放心,我绝对不敢说一句假话。” 李成远冷哼了一声,开始带着李田生和宋龟等人向祠堂走去。 到了祠堂大门以后,李成远让李田生和宋龟止步,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李成远进了祠堂以后一路没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径直走到了祖祠门口,到了这里,李成远才开口道:“各族族长随我进祖祠进香,祖祠开正门。” 李成远说完,带头进了祖祠,在他身后,站起十九位老人,随他一同走进了祠堂。 宋和奇作为宋家的家主,祠钟被敲响以后他第一时间就来了祠堂,祖祠前的那四十几把的座椅中,就有他的一个,而且还很靠前。只不过小镇有规定,各族族长不许是小镇的大家族,所以宋和奇虽说是宋家家主,却不是宋族族长 看着李成远带头进了祖祠,宋和奇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只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人在意到。 在李成远带着各族族长走进祖祠后不久,祖祠大门大开,共二十三扇,每扇门后边都有一把椅子,正好对应祖祠的二十三座牌位,只是虽说有二十三个座位,可座位上真正有人的,却只有十九个。 祖祠大开以后,李成远声音传出。 “诸位族长族老,今日我让念冯敲响祠钟,是因为咱们小镇出了一件大事。” 李成远说话的时候下边鸦雀无声,他先是对着刘云义抱拳施礼,然后才接着说话。 “刘家后辈里有一人叫刘麻申,今日被人给杀害了,尸体我也已经让人带到了祠堂。今日喊大家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李成远说完以后,下边顿时炸开了锅,他身边的几位族长也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祖宗面前,不得喧闹。” 下边开始讨论没多久,有一仆人装扮的老人立即呵斥起来,下边的人在看清这位老人是谁以后,连忙安静下来。 老人看了一眼李成远,李成远点了点头,开始接着说事。 “咱们落仙镇成立之初,共有二十三位老祖,老祖曾定下层层规矩,这些规矩千百年来虽说多有改变,可是其中一条从未变过,那就是‘小镇居民,无论何族何姓,凡私自杀人者,皆以族器杀之’。如今有人遇害,我请诸位深夜来着祠堂,就是为了请诸位一起审判此事,一旦确定凶手是谁,请出族器之时,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李成远说完,带头起身,对着下边诸位族老行了一礼,在李成远行礼以后,其他十八位族长同时起身行礼,下边诸位族老连忙起身回礼。 礼毕,李成远大声喊道:“祖宗保佑。” 其他人跟着齐齐喊道:“祖宗保佑。” wap. /132/132653/30959964.html 第六十八章:审问 在所有人喊完以后,李成远率先落座,其他人紧随其后,等所有人坐下以后,李成远开口道:“李家族人可在?” 李成远说完话以后,下边坐着的几位族老中,以三叔公为首,一下站起来十多位老人,三叔公开口回答道:“李氏族人听族长训。” 李成远对三叔公抱拳道:“三叔,等咱家里的后辈们来了以后,您老给安排一下,全镇搜找一下一个叫李阿牛的晚辈。您跟后辈们讲清楚了,一旦找到此人,无论他在干什么,都要立马带到祠堂。” 三叔公看了一眼李成远,李成远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三叔公顿时心底了然,拱手回礼。 “族长放心,天亮之前,族人们定会把人带过来。” 说完话以后,三叔公带头领着族人们走出了祠堂。 至此,祠堂内除了李成远、冯英和李念冯,祠堂内再无一位李氏族人。 等李氏族人出去以后,李成远对刘云义说道:“今日遇难的是你刘氏族人,刘族长,你来询问可好?” 刘云义点了点头,没有半句废话,他冲着外边喊道:“李家出来几个后生,先去外边把刘麻申的尸体抬来祠堂。咱自家兄弟进祠堂,莫要劳累外人。” 在刘云义说完话以后,下边还剩下的人群里立马站出来四个膀大腰粗的壮汉,他们冲着刘云义喊了一声“是”,转身就走出了祠堂,不大一会儿就抬进来一具尸体。 尸体进来以后,刘云义站起身,走到供奉在最高处的二十三个牌位中刘氏牌位下,恭恭敬敬请了三炷香,然后走出祖祠,围着尸体转了一圈,最后又走回祖祠,插在牌位下的香炉中。做完了这些,刘云义才开口说话。 “刘氏族人刘麻申,今日被人杀害,后辈族人刘云义欲于祖宗面前为刘氏族人讨一个公道,特于此禀明祖宗。” 上完了香,刘云义对着李成远拜谢以后,转身喊道:“刘氏族人被害,我刘云义身为刘氏族长,自当为族人讨一个公道,若是其间牵扯到了哪一姓、那一族的晚辈,祖宗面前,还望诸位莫要袒护。” 刘云义说完话,对着祖祠拜了一拜,祖祠内所有族长立马起身,同时回礼。 “若有族人犯事,刘族长尽管依照族规行事,我等绝不阻拦。” 其实在李成远支走所有族人的时候,在座的人就已经知道小镇这次的事情到底涉及到谁了,可是刘云义该说的话还得说,因为这也是祠堂规矩。 “诸位请坐,老刘我要开始办事了。” 在所有仪式做完以后,刘云义抱拳拱手示意族长和族老们坐下,然后又对着刘氏族人说道:“去,先把元仁堂的掌柜宋龟和他照顾的那四个伙计请上来。” 刘氏族人依言外出,恭恭敬敬地请来了宋龟和他的四个伙计。 宋龟虽说曾是宋家的管家,可家生子就是家生子,自从他家祖辈背弃姓氏签下卖身契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只能是宋家的奴仆,再没了祖祠。因此这也就注定了祠堂之内,再不会有宋龟这一脉的人了。 正常来说,家生子是不配进祠堂的,可是宋龟此次是以证人身份来的,算是刘家的客人,所以他才能以家生子的身份进这祠堂。 “几位,我刘云义身为刘氏族长,先谢过几位为我刘氏族人作证。老夫拜谢。” 在宋龟几人进来以后,刘云义并没有直接询问事情经过,而是先对几人行了一礼。在刘云义带头拜谢以后,刘氏族人紧跟着齐声拜谢:“刘氏族人在此拜谢。” 虽说刘麻子生前在刘氏名声极差,不少刘氏族人甚至都以刘麻子为耻,在刘麻子生前没少找他的麻烦,可是此时此刻,族长刘云义带头拜谢宋龟这个家生子,刘氏族人没有人说半个不字。 宋龟以前虽然在宋家的时候干过不少事情,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是此时面对刘氏族长的道谢,他依旧十分惊慌。再加上自从踏入祖祠以后,宋龟心里满是愧疚,毕竟身为家生子,他哪里有脸面来见祖宗啊?所以面对此时的情景,宋龟第一次乱了手脚,不知所措。 若说宋龟只是有一些慌乱,那另外四个人就更是不堪了。几人当中,有三人今晚只是惊吓过度,此时已经缓得差不多了,至少能说话了。他们三人此时面对此时的场景,顶多只是害怕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其中一位因为看到了刘麻子被杀的全过程,当时就被吓疯了,只是后来经过了众人的安慰,这才稳定了下来,只是目光有些呆滞而已。 可是此时此人在听到刘氏族人道谢以后,似乎又受到了惊吓,忽然发疯起来。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脚底下流出一片污渍,浑身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这……” 有人发疯了,刘云义顿时有些尴尬,他看着李成远,有些不知所措。 李成远叹了口气,开口替刘云义解围。 “刘族长,事急从权,有些规矩能免就免了吧,你还是先把事情问明白了吧。至于那位族人,他那样子你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还是先让人把他送回家吧。” 刘云义连忙答应。 “是我疏忽了,这就安排。” 等到处理好了发疯的那人,刘云义也不敢在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开始对几人一一询问起来。 “宋掌柜,我哥李族长到的时候都是你在接待我俩,那就请你再把事情重复一遍吧。” 宋龟此时有些神情恍惚,在听到刘云义的声音以后愣了一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和奇本来还满脸笑意地看着这一场他亲自策划的好戏,可在看到宋龟在这关键时刻竟然有些走神,顿时有些不悦,他眯起眼看了一眼宋龟,宋龟忽然如同芒刺在背,一下惊醒过来。 宋龟顺着那股让他害怕的视线投来的地方望去,在看到宋和奇的目光以后,他顿时汗流浃背。 宋龟连忙压下心头的恐惧,仔细回想了一下刘云义刚刚问的问题,连忙开口回答。 “回禀诸位族长族老,今日事情是这样的,小的身为元仁堂的掌柜,今日……” 宋龟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不顺畅,只是到了后来,宋龟说话就有理有据多了,而众人都以为宋龟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被吓到了,就没有把他的异常放在心上,不过有一个人除外,那人就是冯英。 冯英今天其实是最安静的一个,自从她来到祠堂以后,几乎没怎么说话,就连她的亲弟弟来了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嗯”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可是自从宋和奇来了以后,冯英几乎把所有目光都看在了他身上,而宋和奇却全程没有任何感觉。自然而然的,宋和奇看宋龟时他眼里的阴沉,冯英也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就连宋龟的异样,冯英也尽数收入了眼中 果然啊,刘麻子的死和宋家脱不开干系。 等到宋龟说完了事情的始末,下边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刘云义连忙咳嗽了几声,下边这才恢复了安静。 宋龟的话说完了,自然就轮到了那三个人,可是那三个人因为今天被吓坏了,说话说得支支吾吾,乱七八糟的,到了最后,在场的人就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死者是刘麻子,而刘麻子是被人用菜刀砍死的,至于凶手是谁,他们根本没有看清。 没看清凶手?那事情不是有些难办了?下边人本来还有人想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刘族长难看的脸色后,都齐刷刷地闭上了嘴巴。 问完了这几个人,刘云义看向了李成远,开口说道:“李族长,下边的那个人,还是你来问吧。” 李成远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还是你来吧,今天的事情我尽量不参与。” 刘云义还想说些什么,可李成云没等他说话,就给他使了个眼色,刘云义顿时了然,扭过头开始叫下一个人。 “刘氏族人,再请。请李田生入祠堂。” 李田生走进祠堂的时候,满头的汗水,特别是在看到坐着的诸位族长和族老的时候,更是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李田生说白了就是一个混混,他哪见过这种阵仗?越是混混,就越怕这些族长族老们,再说了,李田生干的那些事情有哪一样能摆到祠堂来说的?所以即使知道今日族长族老们聚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审判他李田生,可他依旧从骨子透露着恐慌。 “李田生,在我和李族长来祠堂以前,你亲口跟我们凶手是李阿牛,你可有证据?” 看着李田生这个样子,刘云义满脸的嫌弃,他就不明白了,老李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混球了。 李田生此时已经全然忘了别人教给他的那些话,他低着头,张大嘴巴,可就是没有声音传出。 也就是此时李家族人们都不在场,否则以李家族人的脾气,李田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不过李成远对此全然无所谓,他看也没看李田生,就仿佛李家根本没有这一号人。 看着李田生这个样子,宋龟连忙轻轻踢了一下他,由于光线的原因,其他人并没有看到宋龟此时眼里的凶狠,可是李田生却看得一清二楚。 “李田生,刘族长问你话呢。” 宋龟虽然眼神凶狠,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柔和,只是李田生在听到宋龟的话以后,浑身打了个哆嗦,人立马就清醒了。 等认清了现在的处境,李田生很快,立马哭诉起来。 “诸位族长族老啊,你们不知道啊,李阿牛这个人他就不是一个人,我亲眼看到他偷了张屠子砍肉的刀,然后躲在元仁堂的门口,在刘麻子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扑倒了刘麻子,然后……”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田生止住了话头,满脸的惊恐。 刘云义不耐烦地敲了敲椅子,开口呵斥道:“怎么说话还能大喘气呢?然后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李田生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然……然后,刘麻子的脑袋……脑袋就烂了,我看到李阿牛在砍死了刘麻子以后,提着刀又去了小镇的北面,当时他满脸的血,特别吓人,我就没敢跟着了。” 刘云义在听完了李田生的话以后,眯着眼睛,沉声问道:“李田生,这可是祖宗祠堂,你当着诸位祖宗的面,可敢说你说的句句属实?” 李阿牛哭丧着脸,大声说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刘云义大声说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怎么就恰好在场了?” 一句话问的李田生满脸汗水,支支吾吾再不敢说一句话。 wap. /132/132653/30959965.html 第六十九章:经过 今日还能留在祠堂的人,都是小镇内各族各姓里的族老和大族,他们这些人要么人老成精,要么心思活泛,总之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今日这种大事情上,能在祠堂有上一席之地。所以在察觉到了李田生的异样以后,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一种玩味的神色,齐齐看向了李氏族长——李成远。 李成远似乎没察觉到这些人眼神里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刘麻子的尸体,脸上古井不波,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倒是他的儿子李念冯,到底还是有些年轻,在看出李田生的心虚以后,没等刘云义开口,他就怒声呵斥起来。 “李田生,你身为李氏族人,到底隐瞒了什么?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还不赶紧如实交代,难道你想让祖宗蒙羞?” 在李念冯发话以后,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看着李念冯,虽说没说什么,可是眼里的玩味就更多了。 “李念冯,给我退下。” 李成远脸色阴沉,看着李念冯。 李念冯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心底顿时有些发虚,他感觉得出来,父亲这次真的生气了,而且生气的对象不是在下边跪着的李田生,而是他。 对于父亲的话,李念冯不敢违背,他连忙后退数步,再不敢多嘴。 “今日之事,按照规矩,事情未曾水落石出以前,除了老夫和刘族长,其他人不得多嘴半句,若是有人违背,族规伺候。李念冯,今日你违规在前,自当受罚。等事情结束以后,你去李氏小祠里跪上三天,听清楚了没有?” 李成远环视四周,眼神凌厉,让下边那些心怀鬼胎的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而他嘴里说出的话更是冰冷无情,好似李念冯不是自己儿子一般。 在听到父亲的责罚以后,李念冯脸色苍白,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答了一个“是”,就再无声音传出。 压下了心怀鬼胎的众人,李成远对刘云义抱拳道歉。 “抱歉了,刘族长。接下来你尽管询问,若有人再敢多话或者嘈杂,我定不轻饶。” 对于李念冯的多话,刘云义本来没放在心上,如今李成远不仅惩罚了李念冯,还给足了他面子,他自然就更没有什么意见了。 刘云义对李成远点了点头,示意没事,等转头看向李田生的时候,他的脸色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李田生,祖宗面前你最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若是你胆敢信口雌黄,冤枉同族兄弟……当然了,我老刘家肯定没有惩戒你的资格,可我想你李家的家法,绝不会轻饶了你吧?” 李田生本来就心虚,在听到李念冯的呵斥和刘云义的“提醒”后,他更是六神无主,眼睛不自觉地就看向了宋家家主,只是只看了一眼以后,李田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把头低了下来。 “回……回族长……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绝对没有信口雌黄,绝对没有啊。” 似是终于回过神了,李田生低头以后又迅速抬头,眼里满是惶恐,语气甚是焦急,只是话却越说越流畅了。 刘云义看着李田生,余光打量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宋和奇,脸上似笑非笑。 “哦?你那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看到李阿牛行凶,还看得那么清楚?” 李田生抽泣了一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跟李阿牛当街起了冲突,我就跟他打了一架,这件事看到的人很多的,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绝没有说谎。” 刘云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事后我自会找人查证,你只管说你的,先把事情经过给说清楚。” 李田生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打架的时候,一开始是我占了上风,因为我平时就有些看不惯李阿牛,所以就狠狠揍了他一顿,后来,我为了羞辱他,就跟他说他还不如刘麻子,谁知道李阿牛一听这话急了,我不防备吃了大亏,被他一下推倒在地,然后他就骑在我身上,差点把我掐死。” 李田生说到这儿的时候,摸了摸脖子,一脸的后怕。这点他倒是没有说谎,在那时候,李田生确实差点被李阿牛掐死在大街上。 “后来李阿牛被街上的人给惊到了,我才没有被掐死,再后来,李阿牛抽了我两巴掌,你们看……” 李田生说到这儿的时候,特意伸了伸脖子,让众人看清了他脸上的淤青。 “李阿牛打完我以后,跟疯了一样就跑了。我当时被打懵了,等起身的时候他已经跑得没影了。当时我越想越生气,一咬牙,就顺着李阿牛跑的地方跟了过去。”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田生明显有些心虚。 “我当时想着,不能白挨这顿揍啊,就想着等李阿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揍他一顿,把吃得亏给补回来。” 对于这些事情,小镇族长族老们倒没觉得有什么,打架斗殴嘛,小镇常有的事,特别是到了那种田抢水的时候,亲兄弟为了抢水都有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可只要没人来族长那边告状,族里也不会私自插手。所以对于李田生的龌龊心思,他们并没有开口斥责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李田生为什么不敢开口,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能摆在明面上的好事。 看着族长族老们都没有斥责他的意思,李田生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等我找到李阿牛的时候,李阿牛正好在张屠子卖肉的摊子前,那时候李阿牛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一直在那跟张屠子说着什么。当时我离得远,没有听清,只是当时我看到张屠子似乎满脸地不情愿,一直在赶李阿牛走人,李阿牛见张屠子对他越来越不耐烦,就走了。” “我当时见李阿牛走了,就也跟了过去,谁知道李阿牛根本没有回家的意思,他当时没走多远,就躲了起来。我当时一心想着报复李阿牛,就也跟着躲了起来。李阿牛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天黑以后,张屠子收拾了东西就回家了,李阿牛一直跟着他回了家,再后来我看到李阿牛在张屠子家门口鬼鬼祟祟晃悠了好一会儿,突然就跳进了张屠子家院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只是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边就多出了张屠子平时用来砍骨头的那把大砍刀了。” 李田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满脸的惊恐。 “我当时看着李阿牛拿着刀,心里就很害怕,因为下午的时候我不是刚跟他起了冲突吗?我就怕他拿刀子是为了砍我,所以我当时想跑又不敢,只能远远地追着李阿牛。再然后,我就看到李阿牛一路直直就走到了药铺的门口,他在药铺门口找了一个死角,就在那蹲了下来。” “我当时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就没敢跑,也在一边偷偷蹲了下来。我俩就那么一直蹲到了半夜,然后……” 李田生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脸色苍白,浑身直打摆子。 刘云义看李田生这个样子,忍不住催促道:“这儿没人害你,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李田生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然……然后,我就……就看见,元仁堂走出来一群人,李……李阿牛等人走的……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下子就……就冲了出去……再然后……” 李田生说到这儿的时候,瞥了一眼卷着刘麻子尸体的凉席,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一下没忍住,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他这一吐,宋龟等人也受不了了,几乎同时干呕起来。 看着下边这几个人的样子,在座的族长和族老们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这可是祠堂啊,先是有人失禁,如今又有人呕吐。祖宗面前,这成何体统? 李成远此时也有些皱眉头,他看了一眼刘云义,以眼神询问是否还要继续,刘云义黑着脸,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受到了刘云义的回复,李成远站起身,他先是询问刘云义。 “刘族长,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刘云义冲着李成远抱拳道:“没了。” 李成远点了点头,冲着众人说道:“如此,诸位对于今天的事情可是知道了?” 众人齐齐点头。 看清了众人的反应,李成远冲着宋龟和李田生等人说道:“你们先去祠堂外候着吧。” 宋龟几人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如今听说自己能走了,也顾不上礼仪了,扭头就跑了出去,人刚出去,外边就传来了干呕声。 等宋龟等人出去了,李成远走出祖祠,来到刘麻子尸体边,指着刘麻子说道:“尸体我跟刘族长已经看过了,基本上已经确定死的人确实是刘麻子了,但是今日之事毕竟不是小事,祖宗面前容不得马虎,所以下边还要请诸位一起来验明正身。” 李成远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说道:“我事先跟你们讲清楚,人死得很难看,脑袋几乎被剁碎了,在座的若是觉得自己能忍受得了,就留下,若是自觉不能,那就先出去,可莫要为了面子留下强撑。毕竟,祖宗祠堂,容不得各位胡乱呕吐。” 李成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凌厉,让众人不敢直视其锋芒。 在座的人互相看了看,一个个都没动作,直到有一位八十多岁的族老开口,场面才活泛开来。 “老头子我就不看了,毕竟上了岁数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见不得血腥气,至于结果如何,老头子我还是信得过小李的。” 老人姓陈,本来已经可以安享晚年了,可是陈家如今在小镇式微,到了现在还没有能挑得起大梁的年轻人,所以老人只能在陈家族老这个位置上耗着。 “对了,小李啊,刚刚你们在忙正事,老头子我不方便多说什么,如今闲暇了,老头子就不得不多嘴一句了。” 面对这位老人,李成远不敢怠慢,连忙低头抱拳,轻声说道:“陈老,您只管说,小子听着呢。” 陈老点了点头,沙哑着说道:“老头子要是没记错,族内大事随便插话的惩罚应该是一天吧?三天有些过了,会把孩子跪坏的,况且吧,老头子觉得念冯那孩子挺乖的,人也没说错啥,意思意思得了,成不?” 李成远听了老人的话,脸色顿时有些为难:“陈老,不是我不听您的话,只是念冯身为我的儿子,居然会在如此大事上坏了规矩,不罚……” 李成远没说完,可陈老已经明白了。 陈老叹了口气,眼里有些伤感。 “你啊,苦了一辈子,难道连孩子也……唉,罢了,随你吧。” 老人说完,就让人搀扶着走出了祠堂。李成远遥遥拜谢。 有了人带头,剩下的人自然就有了离开的借口,祠堂内一时间乱哄哄的,不一会儿人就走了一多半,剩下来的人多是一些老人,而族长们则是一个也没走。 李成远看了一下留下来的人,在看到刘云义的时候,冲着他说道:“刘族长,还是你来吧。” 刘云义思索了一下,想要拒绝,可似乎又觉得不妥,到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凉席打开的那一刹那,即使祠堂内的人早有心理准备,依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人甚至有些作呕,只是被他们生生压下来了。 “诸位且看吧。” 刘云义打开了凉席,就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张族长?” 张氏族长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李成远在跟自己招手,他旁边站着的人正是刘云义。 张氏族长不敢怠慢,连忙走了过去。 “老李,什么事啊?” 李成远叹了口气,看着张族长说道:“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你出面了,李田生说李阿牛杀人的刀是你家晚辈的,这事怕是需要你去确认一下。” 张族长听说是这件事,立马答应了下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干。” 李成远和刘云义对视一眼,一起向张族长道谢,张族长连忙推辞。 因为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刘麻子尸体身上,所以送走了张族长以后,李成远和刘云义身边已经没人了,李成远没开口,刘云义却忍不住先开口了。 “我说李族长,这回的事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啊,咋回事?是不是冲你来的?” 李成远笑着摇了摇头。 “你别多想了,先给你家后生讨回公道吧,至于其他事情,还用不着你们出手。放心,我不会让事态扩大的。” 刘云义叹了口气,拍了拍李成远的肩膀:“别硬抗,你家为了小镇承受得太多了,真要是徇私几回,没人说你什么的。” 刘云义说完,也走了,只留下了李成远一个人。 李成远回头看了一眼祖祠,轻轻说了一句旁人注定听不到的话。 “不成啊,祖宗们看着呢。” 徇私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有可能有第二次,这种事情李成远比谁都清楚。他知道,一旦他开了这个口子,那李家总有一天,会身败名裂的,到时候再来回头看,他李成远只会是那个罪人。 明知不对之事,切勿开头,否则,一旦酿成祸事,再想停下来的话,就晚了。 wap. /132/132653/30959966.html 第七十章:大火 趁着祠堂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看尸体的空隙,李成远偷偷喊来了李念冯,对着他说道:“委屈吗?” 听到父亲发问,李念冯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 看着儿子颓废的样子,李成远并没有安慰儿子,他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头,留下一句“以后你会明白的”,然后就走向了冯英。 儿子这里好说,老婆那里,不好糊弄咯! ———— 在祠堂里的人还在查看尸体的时候,李家的族老已经发动了所有的李氏族人了,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李阿牛,然后带回祠堂。 在听到了族老的命令后。所有李氏族人几乎没有任何怨言,就这样在全小镇,一条街巷一条街巷挨个儿找了起来。可是很奇怪,李氏族人将近千人,几乎快要将小镇翻遍了,就是找不到李阿牛这个人。 “我说,这李阿牛到底是干了什么事了,居然需要族长发动所有的族人来找他。”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有这么大的阵势,估计事情不会小。” 大半夜的出来找人,任谁都会觉得困倦,为了驱散这种困意,出来找人的李氏族人只能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你说,能不能是李阿牛,那个啥了?” “啥?哦,你是说那个,不能吧?咱这次可是只让找李阿牛,没听说让找谁家婆姨啊。” 被问的那个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是在看到朋友脸上露出的猥琐笑容以后,顿时反应了过来,脸上也挂上了坏笑。 “也是。不过,要真是那个就好了,听说因为那个犯事儿,浸猪笼的时候可是不让穿衣服的。” 一开始聊起这个话题的那个人砸吧砸吧嘴,一脸的失望。 “也不一定,万一女的已经被抓了呢。” “也对……嘿嘿”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一旦聊起了这些家长里短的,顿时就精神了,俩人也懒得巡街了,就这么蹲在路边聊起了女人身上的那点深浅和斤两。 “我跟你说啊,我听人说啊,东街那个俏寡妇……” 眼瞅着话说到了一半,其中一个人忽然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另一个人的后边。 那人听得正起劲儿呢,见同伴忽然停了下来,顿时急了。 “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你这放屁放一半,憋着不难受吗?” “说个屁啊说,着火了,赶紧敲锣。” “着火了?哪呢哪呢?” 一听说是着火了,对面的那个人再也顾不上打听什么俏寡妇了,火急火燎地站起了身,扭头就看向了起火的方位。 要知道,这条街可都是穷人,住的都是土坯茅草房,这要是起了火,一旦没控制住,那这几条街都有可能玩完。 顺着同伴的视线望去,果然,一团火光又暗到亮,短时间内就映红了黑夜。 “我的娘啊,这是泼了油了吧,咋着得这么快啊。” 一看真的起火了,这俩人也慌了,再顾不得什么找人了,拎起手里的铜锣就敲了起来。 “着火了,赶紧救火啊。” 一时间小镇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人还没等拎着水桶跑到着火的地方呢,火光已经开始变暗了,不大一会儿,火居然已经熄灭了。这让所有准备救火和防火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火虽然眼瞅着就要灭了,可是小镇上的人还是围了过来,没办法,火灾这件事确实不能不谨慎。要知道,以前小镇可是发生过一把火烧了三条街的惨剧,据说当时有人都已经被烤熟了,整条街都能闻着烤肉香。 为了不被烤成熟肉,小镇但凡是能赶来的人都向着火灾的起点围了过来。 “这是哪啊?” 眼瞅着就要到火灾的发生点了,有些人却泛起了迷糊。因为这地儿实在是太偏了,周围几乎没有几户人家,这种地方就算是着了火,也不可能会连累到其他人家吧? “不能是有人在这儿故意放火折腾人吧?你瞅瞅,这火都要完全熄灭了。” 眼看着越走越偏,顿时有人怀疑起来。 “我想起来,这地儿我好像听说过,据说这地儿以前就是发生火灾的地方,后来村里人都说这儿不干净,所以这儿虽说也在镇上,可是却没人敢跟这儿盖房子。” 随着人们越来越多,话也就越来越杂,大半夜的突然有人来这么一句,再加上这儿莫名其妙地起火了,简直能把人吓死。 “说啥呢?这儿咋就没人住了?那个丧门星,你们记得没?他就住这儿。怎么?白天的时候你们认路,这大晚上的你们就不认识了?还一个个在这儿吓唬自己,一群胆小鬼。” 终于有住在附近的人看不下去了,打断了这些人的窃窃私语。而这些人被人这么一提醒,也终于想起来这儿是那了? “丧门星那?那咱们去干啥,这不是自找晦气吗?” “就是,要我说啊,烧死活该,省得出来害人,这一烧还能烧个干干净净,多爽利。” “行了,一个孩子而已,瞅瞅你们这一个个的,就不害臊?人已经走到这儿了,看看去吧,就算不是为了孩子,也得防备着是不是会有火星被刮跑吧。” “不是,老李头,话不能这么说……” 一群人吵闹了半天,到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拥到了着火的地方。 “咦,那是不是坐了一个人啊?” 等快着火点了,有的人眼见,忽然看到忽明忽暗的灰烬前正坐着一个人。 “多新鲜,那个丧门星不是就在这儿住着吗?这儿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不是,那个人绝对不是丧门星,丧门星才多大一个人啊,你瞅瞅那人都多大了。” 随着越走越近,众人也确实看出来了,那人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绝对不可能是陆阳生。 众人一看情况不对劲儿,立马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等走得近了,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李阿牛!” 李阿牛听到有人喊自己,就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众人。人群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 “鬼啊!!!” “血,好多血!!” 原来李阿牛刚被认出来的时候,脸上跟身上黑乎乎的,众人都以为他是被烟熏得,可是等凑近了以后众人才发现,李阿牛身上不是被烟熏得,那是血干涸以后的结痂。 这可真是吓坏了围过来的人了,他们再顾不得什么起火不起火了,一下子乌泱泱做了鸟兽散,只留下了一小撮李氏族人没走,在这之中,就有能进祠堂的那些族人。 他们不管什么鬼啊怪啊的,在这些人眼里,天大地大,祖宗最大,除了族长的话,这些人谁的话都不会听。 “李阿牛,跟我们走一趟吧,看在同族的份儿上,别让我们为难。” 李阿牛看了一眼眼前的族人,木然地站起身,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领头的李氏族人看了一眼眼前被烧毁的茅屋,皱了皱眉头,叫来两个平日里比较胆大的李氏族人,吩咐道:“你们两个留在这儿,看看里边还有没有人,顺带看着这儿,防止死灰复燃。” 被喊来的两个族人互相对视一眼,正要点头,却不承想李阿牛突然开口了。 “里边没人,我看过了。” 领头的李氏族人眼神逐渐凝重了起来。 “你看过了?李阿牛,别跟我说这火是你点的。” 李阿牛看了一眼领头的族人,忽然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让人瘆得慌。 “对啊,我点的。我本来想把那个丧门星一把火烧死在里边的,可是没想到,那个兔崽子居然没回来。” 领头人听到李阿牛承认了,立马火上心头,一脚就踹翻了李阿牛。 “你混账,居然敢在秋天纵火,还打算烧死别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找死,我告诉你,也就是这家离其他人家足够远,才没有酿成大祸,否则,我一定亲手扒了你小子的皮。” 领头人一边打一边骂,可是李阿牛连躲都没躲,嘴里还一直发出瘆人的笑声,如同着了魔。 眼瞅着李阿牛嘴里都出血了,周边的李氏族人连忙拉住了领头人,领头人犹自气不过,一挥手说道。 “绑了,不劳这位亲自动腿去祠堂了,爷们帮他去。去,拿根棍子,来个人跟我搭把手,爷要抬猪。” 虽说领头人在气头上,可周边人还是忍不住劝了起来。 “头,不好吧。咱怎么也算是同族,这样是不是……” 领头的瞪了一眼开口求情的人,大声骂道:“让你去你就去,再敢叽叽歪歪的,我连你一块捆了。” 眼瞅着领头的越说越火大,手下的人再不敢劝了,只能乖乖照做。 不一会儿,李阿牛就被捆好了,整个过程李阿牛根本没有反抗,他只是一直在笑。 领头的大喝一声:“敲锣开道,抬猪入笼。” 要知道,李阿牛现在可还没有明确说犯了哪条族规,可是领头说的这些话和做的这些事,明明是只有那些被判了“浸猪笼”这项重罪的人才会受到的对待。在小镇,可没有比这还侮辱人的事情了。可即使明知如此,领头的还是这么干了。由此可见,李阿牛做的事情到底让这位领头人多么愤怒了。 就这样,除了两个留守查看灰烬的李氏族人,其他人就这样一路敲敲打打,跟着领头的一起回了祠堂。 ———— 祠堂内,刘麻子的尸体已经被安放回了原位,在场的人除了刘氏族人和李成远一家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毕竟事情到了这一步,刘麻子的死因已经可以确定了,凶手也已经锁定了,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基本水落石出了。那除了涉事的两个家族以外,其他家族的人都已经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了。再加上现如今已是大半夜,族老们又大部分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所以几位族长经过商议,就让除了刘氏和李氏以外的家族,都回去休息了。 “李族长,你也回去吧,莫要再在这儿耗着了。” 刘云义看了看天色,大致约莫了一下时间,就打算让李成远回去休息。毕竟如今这时候,李家已经算是全族出动了,这已经给足了刘家面子了,李成远没必要再在这儿耗费时间陪着他们。 “不行啊,李阿牛还没抓到,我身为族长,怎么能去休息呢?” 刘云义还打算再劝,不承想李成远一下子站了起来。 “来了。” 李成远说完,率先走出了祠堂。 刘云义先是一愣,然后仔细听了听,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也跟着李成远一起走出了祠堂。 正主来了。 wap. /132/132653/30959967.html 第七十一章:怒火 等李成远和刘云义走出祠堂的时候,祠堂阶梯下已经站满了人了,皆是李氏族人。 族人们看到自家族长走出祠堂以后,齐齐弯腰致礼,三叔公率领十余位李氏族老,上前一步,恭声喊道:“李氏族人现已抓获李阿牛,现来向族长复命。” 三叔公说完话以后,侧身数步,和所有族老一起让出了一条路,露出了身后几人。 负责抓捕李阿牛的李氏领头人和另一位李氏族人抬着一人自人群中缓缓走出,走到了族老们前边,将抬来的人重重摔在地上。 李氏领头人大声喊道:“请族长验明正身。” 李成远躬身行礼。 “辛苦诸位族人了。” 拜谢族人以后,李成远对着身边的刘云义摆出了一个“有请”的姿势,刘云义也不客气,率先走下台阶,俩人身后紧跟着李念冯和祠堂里剩下的刘氏族人。 两人下了台阶,径直向李阿牛走去,此时已有李氏族人送来了火把,交给了领头人。 待两人走到近前,李氏领头人伸出火把,将火把伸到了李阿牛面前不远处,好让两位族长能清晰地看到李阿牛的脸。 李阿牛此时脸上满是血痂和泪水,配合着他此时诡异的笑容,让人看来格外恐怖。 李成远皱了皱眉头,对着族人吩咐道:“去打些水来,把他的脸给擦干净。” 听到族人吩咐,立马有族人打来一桶水,不一会儿就把李阿牛的脸给擦干净。 看着李阿牛清晰的面容,李成远对刘云义抱拳说道:“刘族长,你来看一下吧,若是有认识李阿牛的刘氏族人,你也可喊来看一下,好验明正身。” 刘云义点了点头,对着身后招呼了一声,俩人身后立马走出来一位刘氏族人。 刘氏族人对着李成远和李氏族人各说了一声“得罪”,就蹲在地上仔细看了起来。等看完了人,确认了身份无误以后。刘氏族人对着刘云义点了点头,又走回了两人身后。 得到族人答复以后,刘云义又亲自检查了一遍,这才对李成远说道:“李族长,既然已经确定身份了,那人我可就带走了。” 李成远正要答应,却被李氏领头人拦了下来。 领头人凑到李成远耳边,小声地将今晚抓捕李阿牛的事情给他汇报了一遍。 李成远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到了最后已经被气得脸色铁青。 “混账。” 在听完了领头人说的全部经过以后,李成远怒喝一声,一脚就踢在了李阿牛肚子上。可李阿牛受此重击,却跟没事人一样,只是干呕了一下,就又笑了起来,更过分的是,李阿牛在看清楚动手的是族长李成远的时候,他更是笑出了声音。那笑声宛如夜枭一般刺耳,让人听来只觉得头皮发麻。 看着李阿牛这个样子,李成远怒气更胜。他强忍着动手的冲动,对刘云义歉意道:“刘族长,怕是不能把人交给你了。” 刘云义听后颇为意外。要知道,按照祖宗规矩,只要不是同族相杀,杀人者在验明正身以后,是需要交给受害者一族看管的,为的就是防止凶手被同族包庇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李成远身为族长,监管者小镇所有姓氏,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违反规矩的事情,可是这一次…… 刘云义忽然对李氏领头人刚刚对李成远说的话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最守规矩的李成远如此愤怒呢? 为了弄清楚这里边的事情,刘云义假装思考以后,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李族长,祖上的规矩你也知道,这不交人恐怕不合适吧?再说了,现在已经这个时辰了,明天咱们还有得忙,而你们李氏族人已经忙了一晚上了,也该让族人们休息休息了。” 李成远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愤怒,看着刘云义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刘,还记得四十年前那场大火吗?” 听到李成远忽然提起四十年前的事情,刘云义脸色大变,他看着李成远,静待李成远的下文。 “就在刚刚,云武跟我说,李阿牛被抓回来之前,居然正在小镇纵火。”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成远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听到“纵火”二字,刘云义也回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火,脸色一下子也难看到了极点。 李成远没管刘云义的反应,他接着说道:“你可以安排你们刘氏族人来看着李阿牛,但是李阿牛不能交给你们。若只是杀人,李阿牛自然需要交给你们处置,可是他居然胆敢纵火,那我李家就不能交给你们了。” 李成远盯着刘云义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李阿牛明日必死,可是这不代表他可以以死来逃避我李家家法。” 李成远自从接任族长之位以来,从来就没有这么强势过,如今他对着一位族长,竟然用了如此强硬的语气,可见他心底到底是何等的愤怒。 其实刘云义此时也是满脸的愤怒,如果李阿牛不是李氏族人,而是他刘氏族人,刘云义此时都想活活打死这个祸害了。所以在李成远说出要留下李阿牛动用家法的时候,刘云义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成,人你们可以留下,不过我们刘家也会留下几人。” 刘云义这个要求算是合情合理,所以李成远并没有阻拦。 “刘族长,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李家吧,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听到李成远下逐客令,刘云义点了点头,带着刘氏族人快步离开了。 待外人都走干净了,李成远看着李阿牛,咬着牙说道:“李氏族老都给我过来。” 在听到族长的吩咐后,三叔公连忙带着所有族老围了过来。 “族人李阿牛,当街杀人在先,丢尽了祖宗脸面,故意纵火再后,视小镇所有人性命如同草芥。今日,我李成远身为李氏族长,特此请动家法。按照家法,李阿牛当去其双手双足所有指甲,再以钝刀割其鼻子和双耳。你们亲自执行。听明白了吗?” 李成远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氏族老听令。”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李氏所有族老齐声领命。 “由于明日我还要出席族会,所以家法之事就有劳诸位长辈了。” 说完了族令,李成远压下心头怒火,对诸位族老恭声道歉。族老们连说不敢。 在当街杀了刘麻子以后,李阿牛自知必死无疑,当时他就想着,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所以他在平复了杀人的后遗症以后,又转回了陆阳生家。毕竟在李阿牛看来,除了刘麻子,他最恨之人就是陆阳生了,当然,如今又多了一个李田生。 等李阿牛到了陆阳生家以后,见他家里还是没人,李阿牛就躲了起来,静等陆阳生回来。只是他等了很久,还是不见陆阳生回来,特别是在祠钟敲响以后,他就更加着急了。因为他也知道,祠钟一响,估计就会有人来抓他了。 李阿牛等啊等,可就是不见陆阳生回来,气急败坏的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就得被抓了,到时候还怎么去杀李田生?恰巧这时候,李阿牛看到了陆阳生晒在院子里的茅草,这让他不由得恶从胆边生,掏出火折子就点燃了所有茅草。 秋季本就干燥,未经处理的茅草又是易燃物,所以李阿牛几乎是前脚点了茅草,陆阳生整个家后脚就成了火海。 在李阿牛在看到熊熊燃烧的火海以后,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想起了今晚所有的事情,而且越来越清晰,到最后几乎让他崩溃。就这样,李阿牛不跑了,这才有了李氏族人们看到的那一幕。 被抓到以后,李阿牛已经认命了,而且他觉得,不就是死吗?反正都躲不过了,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李阿牛即使看到了李成远,他依旧不觉得害怕,心里甚至还有一些异样的快感。 只是李阿牛没想到,李成远在听说他纵火以后,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还要对他动用家法。 李阿牛怕了,他真的怕了。 “族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让我死吧,你就让我死吧。我不要受家法。” 听着李阿牛的求饶,李成远没有丝毫心软。 “三叔,你行家法的时候记得带上几个年轻一辈儿的人。” 三叔公在听了李成远的吩咐后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点了几个族人的名字,带头向李家小祠走去。 “族长,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族长……” 李阿牛求饶声越来越远,李成远脸上的寒意终于逐渐退去,他想了想,忽然对着李氏今晚的领头人喊道:“云武,你过来。” 李云武,也就是李氏领头人,在听到族长的呼喊以后,连忙凑了过来。 “族长,你找我?” 李成远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抓李阿牛的时候可曾见过他爹娘?” 李云武摇了摇头:“没看见,他家没人,听邻居们说应该是入山去了,已经好多天不见人了。” 李成远叹了口气,吩咐道:“云武,你明天一早就带人进山,尽量找到李阿牛爹娘。李阿牛虽然十恶不赦,可是毕竟是李氏族人,临刑前,怎么也得让他跟家里人见上一面。” 李云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 说完了事情,李成远遣散了所有族人,让他们都回家休息去了,而他本人也带着冯英和李念冯回了自己的家。 到家以后,李成远喊住了准备出去的李念冯,吩咐道:“念冯,明天一早你就进山,找到给九爷守墓的小阳生,把他带到祠堂。” 李念冯听到父亲的吩咐以后,不解地问道:“父亲,咱们要把陆阳生带到祠堂?这不合适吧?” 李成远皱起眉头,沉着脸问道:“怎么不合适了?” 眼看着老头子要发火了,冯英赶紧踢了儿子一脚。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再说了,咱们小镇姓陆的就剩阳生这孩子一个人了,不叫他叫谁。” 冯英边踹儿子边给他使眼色,终于让李念冯回过味儿来了。 祖祠二十三牌位,代表的是二十三姓,而这二十三姓,正是小镇的起源。只不过到了如今,二十三姓里已经有三姓彻底断了香火,还有几家也只剩十几户族人还在死守香火,而陆家,则只有陆阳生这一个人了。 落仙镇每逢大事,都是需要所有族长一起参与的,虽说这些族长里,说话真正管用的也就李、冯、宋、刘、张等七八个姓氏,可是该有的形式还是没少过。 想通了父亲的想法,李念冯一脸的为难,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冯英连踢带踹地赶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冯英就赶紧拉着儿子走出了院子,她低声骂道:“蠢儿子,没看出你老爹正在气头上吗?他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干吗?” 李念冯搓着脑袋,烦躁地说道“娘,陆家就剩陆阳生一个人了,还是个孩子,名声还不好,父亲让他参与这次的事情,会受到所有族长围攻的。” 听着儿子的抱怨,冯英也有些生气了:“你以为这些事情你爹会不清楚?我问你,你爹厉害还是你厉害?” 李念冯想到没想。 “当然是我爹啊。” 冯英气地戳着李念冯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你还知道啊?那你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吗?而且,谁跟你说陆阳生就只是一个孩子了?那小子可一点也不简单。” 李念冯不服气地说道:“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再不简单能不简单到哪去?” 冯英一脸的冷笑:“至少比你聪明。等这次事情结束后,你爹肯定会跟你讲明白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念冯还想说什么,却被冯英打断了。 “儿子,你啥也别问,我也不会跟你说。再说了,你现在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一想怎么在小祠熬过三天吧。” 冯英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些心疼,却没有给儿子求情的打算。 “啊……烦,我回家养精蓄锐去了。” 冯英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念冯就更烦了,他跟母亲随口道了个别,转身就朝自己家方向走去了。 “慢点,别摔着了。” 李念冯就当没听见冯英的叮嘱,走得更快了。 “傻儿子……” 看着儿子走远的方向,冯英忍不住叹了口气。 wap. /132/132653/30959968.html 第七十二章:静待天明 等冯英回到屋子的时候,李成远依旧怒气未消。 “你看看,这小子现在都被惯成什么样子了?就他这个脑子,怎么斗得过那些老狐狸?我怎么放心得下把整个小镇交给他啊。” 冯英没进屋子,她靠在屋门那边,瞪了李成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多大点事儿啊!” 李成远本来想端起一杯水压一压火气,可在听了冯英的话以后,火气更大了,啪地一声就把水杯摔在了桌子上。 “多大点事儿?你还想事情多大?今晚的事情,本来就是人刘家占礼,刘云义又是他的长辈,他李念冯哪来的本事在人家还没开口之前插话?还讲不讲礼数了?还论不论尊卑了?简直混账至极。” 知道老头子正在气头上,冯英也没打算跟李念冯计较,她走到李念冯身边,又给他续上一杯水,这才说道。 “念冯也不是有意的,他那不也是为了咱们李家着想吗?你说说,李田生身为李家人,结果把李阿牛卖了个干干净净,这也就算了,毕竟咱们李家也没打算包庇李阿牛,可他说话还支支吾吾的,明显藏了事儿,这不是成心让其他家族看咱家的笑话吗?你说,念冯他身为少族长,能不着急吗?” 李成远无视冯英的安慰,桌子拍得震天响,怒斥道:“为了李氏着想?他有那个资格吗?再者说,他将来要接手的只有李氏一族吗?他这时候要是偏心,其他家族的谁会服他?还少族长?就他那个样子,他坐得稳我这个位子吗?” 冯英看李成远越说越过火,也有点生气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露出一个笑脸,柔声道。 “念冯才多大啊,斗不过那些老狐狸的话不是还有你吗?他还有时间慢慢……” 没等冯英说完,李成远拍着桌子就冲冯英怒吼起来。 “才多大?马上都三十了。你还想要他多大?还有我?我还能帮他几年?要是……” 啪的一声,冯英没等李成远把话说完,直接把手里的水杯摔在了桌子上,水杯顿时被摔得粉碎,杯子里的水霎时流满了桌面。 “李成远,你够了没有?没完了是不是?儿子不就是犯了点小错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还敢冲着老娘吼,你再吼一个试试?” 李成远本来还满脸怒火,此时一看冯英发火,顿时蔫儿了,嘴张得老大,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当了个破族长,可给你能耐坏了。别人犯了错,跪一天就完事儿了,你呢?直接让儿子跪三天,怎么,儿子欠你的啊?那也是老娘的儿子,是老娘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不心疼老娘心疼。” “我……” “你什么你?你不就是想要显示你的大公无私吗?有能耐你自己跪着去啊?凭啥拿儿子做样子,就因为儿子姓李就得被你这么欺负吗?”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冯英一开口,李成远就说不出话了,到最后只能在那气得直敲桌子。 “还敢敲桌子,怎么。你还想打人了?长能耐了是吧?来啊,你打一个我看看啊。” 冯英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都快要戳到李成远的眉心了。 “反了,反了,你这是想要气死我啊。” 李成远被气得暴跳如雷,却一动也不敢动。 冯英斜瞥了一眼李成远,也觉得心里的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同时也担心气坏了自家老伴,就冷哼一声,再也不搭理李成远,转身独自洗漱去了。 等冯英走了以后,李成远越想越气,衣服也不脱了,转身躺在床上一个人在生闷气。 没多大一会儿,冯英就端着一盆水回来了,三下五除二地脱了李成远的鞋子和袜子,就开始给李成远洗脚。 脚进水盆的那一刹那,“嗷”的一声,李成远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你个死婆娘想烫死我啊。” 冯英冷笑一声,抬起头瞪着李成远说道。 “就是要烫死你,怎么,不服啊?把脚给我伸到盆里去,嘴给我闭上,再敢叫出声来,我直接给你换开水。” 李成远气得满脸通红,可是看着冯英的眼睛,他还是一个字儿也不敢说,只能乖乖地把脚伸进水盆里,咬着牙忍受脚底的酷刑。等到脚终于被洗完的时候,李成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李成远以为这就完事儿的时候,冯英倒完水回来了,然后她二话不说,从柜子里掏出一床被褥,扔在了李成远身上。 “选吧,是你睡地上还是我睡地上。” 李成远眼睛蹬得老大,看着冯英说不出一句话。 “赶紧选。” 看着冯英充满威胁的眼神,李成远大吼一声。 “我睡地上,成了吧!” 然后他抱起床铺,转眼间就铺好了。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少睡地铺,东西都是现成的,早习惯了。 冯英冷哼一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去,把灯给我吹了。” 李成远冷哼一声,乖乖吹灭了油灯。 灯灭了以后,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夫人,你睡着没啊?” 熄灯没多大一会儿,李成远就小声地喊了冯英两声。 “夫人,明天还有大事儿要办呢,我睡地上睡不好,明天没精神啊。” 没有回应。 “夫人,你睡了没啊?地上凉,明天我的腰该疼了。” 还是没回应。 李成远叹了口气,不再喊了,算是认命了。 又过了一会儿。 “滚上来吧,以后再敢胡乱发火,这辈子你都别想再上床了。” 李成远似乎早有准备,在冯英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站起来了,等到冯英说完话的时候,李成远已经摸到床边了。 “这可是你让我上来的啊?” 李成远临上床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声。 冯英冷哼道。 “要不你再滚下去?” 李成远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乖乖钻进了被窝。 ———— 陆阳生在离开小镇以后,一路上没有丝毫停留,直直地走向了九爷的墓地。 等到了九爷的坟头以后,陆阳生将族长给他准备好的酒菜一一摆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对着九爷的墓碑说了一声。 “九爷,我是小阳生啊,我来给你守孝来了。族长爷爷让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还让我给你带了一些话。” 然后陆阳生就把族长让他给带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了九爷听。 带完了话,陆阳生开始给九爷的坟头加土。 因为公孙家的祖坟在南山,虽说离林子还有一点距离,可是对于小镇上的人来说,这里依旧有些偏远,所以平时来这儿的人并不多,即使说因为九爷的丧礼,李成远把周边的杂草灌木给清理了一遍,可依旧显得有些荒芜。 在离坟头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木屋,屋子不大,却五脏俱全。像什么床铺、被褥、厨房、铁锅、水缸,等等,但凡是生活用品,这里一概不缺。而且,从外边就可以看出来,这个木屋绝对是新建的,因为木头上有些遗留的树枝甚至还带着绿叶呢。 说实话,这样的一个木屋,远比陆阳生自己搭建的房子要好得多,也更加坚固,更加保暖。 在检查完坟地的情况以后,陆阳生十分开心,毕竟这样的一个屋子,可是陆阳生做梦都想要的地方啊。 当然了,要是没有某个一直在磨磨唧唧的某个道士的话,陆阳生会更加得开心。 “我说小哥儿啊,贡品差不多能吃了吧?你都已经给坟头加完土了,再不吃,饭菜都得坏了。” “小哥儿啊,你说说,我早上就吃了那么一点饭,又背着粮食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肚子早饿坏了,再不吃点东西就得饿死了,你忍心看着我活生生的饿死吗?” “小哥儿啊……” 自从陆阳生把贡品摆出来以后,本来已经累得趴在地上的江归凝立马精神起来,他看着贡品里的烧鸡和肉块,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伸出手就要去抓,却被早有防备的陆阳生一下给打掉了。 回过神的江归凝也知道贡品还没到吃的时候,只能在一边盯着流口水。然后在陆阳生给坟头加土的时候,江归凝就开始对着陆阳生絮絮叨叨念了起来。 听着江归凝的絮叨,陆阳生理都不理他,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完全无视了江归凝的存在。 等陆阳生收拾完了小木屋的时候,江归凝的絮叨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看着快要睡着的江归凝,陆阳生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咳……” 听到有动静,江归凝抬起头,两眼迷糊,嘴里习惯性地说道:“小哥儿啊,该开饭了,再不吃就真的要饿死了。” 陆阳生点了点头。 “可以吃了。” 江归凝可能是没听清,他依旧在那絮叨。 “小哥儿啊,肉都这么长时间了,都不好……啥?能吃了?终于能吃了?” 江归凝絮叨了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了,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能吃了。” 陆阳生看着江归凝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点了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 嗖的一下,贡品里的烧鸡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少了一根鸡腿,陆阳生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正在啃鸡爪子的江归凝。要不是事实摆在面前,陆阳生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你也赶紧吃啊,可惜已经凉了,不过还能凑合着吃。” 似乎有些噎着了,江归凝垫起酒壶就灌了一口,然后满脸的陶醉。 “好酒啊,舒坦。” 陆阳生此时已经坐到了江归凝旁边,他夹起一筷子素菜,放入了嘴中。听到江归凝的夸奖,陆阳生含糊不清地说道:“当然了,这可是族长爷爷给我的酒,肯定是好酒啊。” 江归凝此时的眼里哪还有陆阳生啊,他又灌了一口酒,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呜呜了两声,就当是回答了陆阳生的话了,不过,陆阳生一句都没听清。 食盒很大,足有三层,一层肉食,一层烧鸡加酒,还有一层是素食,若是只有陆阳生一人,这一食盒省着吃的话足够他吃上三天,可是加上一个江归凝的话,这食盒里的吃食也就只够他俩吃一顿。 这顿饭吃到最后,鸡骨头但凡是能咬碎的,都被江归凝吃肚子里了,就这,他还在那说没吃饱。 吃完了饭,陆阳生收拾好了东西后,他就把刷洗干净的菜碟又放回了木盒,然后在屋里一个完全的地方放好了木盒。这东西还要还给族长呢,可不能磕碰坏了。 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陆阳生终于有时间了,他走到江归凝身边,抱拳说道:“道长,你不是说能帮我夯实基础吗?如今你也吃过了酒菜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江归凝刚吃饱饭,此时正舒坦着呢,陆阳生此时来打搅他,他哪能乐意啊。所以他斜瞥了一眼陆阳生,没好气地说道:“你急啥急啊,你那问题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还能差这半天?先休息休息,等时机合适了,小道再教你。” 陆阳生看着江归凝的眼睛,好奇地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啊?” 江归凝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身,背对着陆阳生,一副你别来烦我的样子。 “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告诉你了,不过我告诉你,肯定不是现在。所以,现在,我要休息,别打扰我。小道我都累了一天了,哪还有力气教你啊。” 陆阳生真想对江归凝吼上一句,“粮食后半段都是我背上来的,你空手走的山路,我都没喊累,你累什么啊!”,只是想了一下江归凝表现出来的性格,陆阳生只能把话咽回了肚子。 就这样,俩人啥也没做,就这么熬到了晚上。 也许是真累了,俩人在吃过晚饭以后,就这么早早休息了。可是等半夜的时候,陆阳生突然被江归凝喊醒了。 “小哥儿你醒醒,快来看看小镇是不是出事了?” 陆阳生迷迷糊糊地被喊到了木屋外,看了一眼江归凝指着的方向,顿时没了睡意。 原来此时小镇四处亮着火把,将小镇照得通红。 “诶你看看那边,好像还起火了。” 陆阳生顺着江归凝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团火光,似乎在小镇的正北方向。 “啧啧,这么热闹,肯定出大事了,真想去看看是啥事儿啊。” 陆阳生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大致猜出了是什么事情。本来吧,陆阳生还以为再怎么也得等几天小镇才会出事,可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他前脚刚走,镇上的人就发动了,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阳生小哥儿,咋样,要不要回去看看?” 江归凝看陆阳生看得兴起,连忙怂恿陆阳生回小镇。 “不去。” 陆阳生果断拒绝。 “你要想回去就自己回去,我还要守孝呢。” 陆阳生说完就回屋睡觉去了。 江归凝看陆阳生回去了,他也就咂巴着嘴回去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可惜了”三个字儿。 陆阳生回屋以后,虽说闭上了眼,可怎么也睡不着了,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沉沉睡去。 无人知道,在江归凝为陆阳生指点失火方向的时候,一缕极小的灵气从他的指尖一闪而逝,转眼间就到了小镇,更无人知道,陆阳生在睡着的时候,曾有一缕黑气悄悄爬进了他睡着的木屋,却被江归凝一个喷嚏给吹散了。 此时夜已深,除了李家小祠依旧有灯光,且有惨叫声传出以外,整个小镇再无半点声响,所有人都在静待天明。 wap. /132/132653/30959969.html 第七十三章:一双草鞋 等到陆阳生再次睁眼的时候,外边天刚蒙蒙亮,他皱着眉头推开了江归凝搭在自己脸上的臭脚,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木屋。 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睡意,让陆阳生只觉得神清气爽,彻底驱散了睡意和鼻孔里的臭脚丫的味道。 由于平时的时候陆阳生睡的都是稻草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床铺,这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这让陆阳生不由得自嘲起来。 没了睡意,陆阳生走到水缸旁边舀了一点水到水盆里,洗漱以后顿时心旷神怡。 做完了这一切,陆阳生走到空旷的地方,看着露出鱼肚白的东方,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东方盘腿坐下,开始了今天的修炼。 江归凝曾在无意中说过,一日之气在于晨。他说,天地间灵气也是分属性的,对于修行中人来说,不同属性的灵气带来的增益也不尽相同,而在这不同的灵气当中,对修行中人最有裨益的当属太阴之气和至阳之气。太阴之气源于太阴星,也就是月亮,至阳之气则是源自太阳,此二者一为至阴,一为至阳,都算是一等一的灵气,修士若是用来修行,可事半功倍。 在清晨的时候,特别是天边刚露鱼肚白,太阳将出未出,月亮将落未落之时,天地间灵气经过一夜的沉淀,也是最轻灵的时候。在这个时候,由于正是阴阳交汇的时候,再加上灵气轻灵,则会同时出现太阴之气和至阳之气,若是再有机缘,阴阳交汇之后,还有可能出现修行界最难遇到的灵气——云来紫气。 云来紫气准确来说是太阴之气和太阳之气融合后的产物,只不过这种灵气不能人为制造,只有阴阳之气的自然融合,才有一定概率产生。也就是说,普通修士若是想要吸纳云来紫气,就唯有趁着清晨时分修炼来碰运气,才有可能成功。 因此,但凡是修士,只要不是特殊情况,都会选择在清晨的时候修行。 再说了,就算是遇不到云来紫气,那太阴之气和至阳之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就算是再退一步,清晨的灵气里包裹的浊气也是最少得,用来修炼也能事半功倍。所以修士修行,大都不会错过早晨这段时间。 当人,某些人除外,例如正在屋里呼呼大睡的某个道士。 这一次修行,是陆阳生第一次在没有外人帮忙,且没有昏迷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仔细地感受着灵气从心窍进入体内,然后走遍全身,最后归纳入丹田的每一个细节,细细感受着这里边的不同,顺带加深了对经脉的感知。 这样做虽说修行速度会慢上很多,可是自从江归凝提醒过他以后,陆阳生已经明白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再不一味地追求修行的速度了。 都说这修行无岁月,陆阳生好不容易将灵气收纳进了丹田,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只是山林中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阳光照在上边雾蒙蒙的,遥遥看着小镇方向,让小镇变得如同仙境。 张嘴吐出一口浊气,陆阳生正式结束了一天的修炼。他站起身,走到木屋门口看了一眼屋里,见江归凝还在睡觉,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到厨房,陆阳生开始准备两个人的早饭,不大一会儿,就有饭香飘了出来。 “哟,饭快好了?” 陆阳生看了眼屋门口,就看见江归凝正在解裤子,他瞪着眼睛看着江归凝,无奈地说道。 “道长,你就不能离远点?我这正做饭呢。再说了,那是咱俩睡觉的地方,你能不能讲究一点啊。” 听到陆阳生提醒,江归凝这才提着裤子往远处走去。 “我说小哥儿,你能不能别这么烦啊,咱们修行中人,讲究的可是一个随心所欲,可你呢?怎么啥都想管啊。” 走到一个小山坡,江归凝解开裤子,开始一泻千里,他边尿边哼哼道:“迎风尿三丈诶,大水淹七国……” 陆阳生听着江归凝的抱怨,低声说道:“得了吧,还随心所欲呢,能保住命我就知足了。” 似乎没听清陆阳生说了点啥,江归凝一边撒尿一边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陆阳生没好气地大声回应道:“没什么,就是喊你吃饭了。” 一听说吃饭了,江归凝赶紧加快了撒尿的速度,他大声喊着:“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好。” …… 吃过了饭,老规矩,陆阳生收拾残局,江归凝继续回屋躺着去了。 “我说道长,你这么懒,是怎么踏上修行路的啊?” 陆阳生实在是看不下江归凝这个懒散的样子了。一天天除了饭点,就知道找个地方躺着,这样的人是怎么修行的啊? 江归凝听到陆阳生这么问,抬头回了一个白眼。 “你管得着吗你?” 陆阳生指了指自己。 “我确实管不着道长你,可是道长,你是不是忘了你这次上山是为了干什么来了?” 江归凝一听说要自己干活,顿时不乐意了。 “你急什么急啊?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吗?再等等,等时机合适了,我自然就帮你了。再说了,小道我在你家睡了这么久的稻草窝,都快硌死我了,现在好不容易有床了,还不能让小道我好好歇一歇啊?” 说完话,江归凝就用被子盖住了脑袋,任凭陆阳生如何呼喊,他就是不露头。 陆阳生实在是没了法子了,只能听之任之。 “陆阳生?你在不在啊?” 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陆阳生连忙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在看清了来人以后,他连忙迎了上去。 “念冯叔,你是在找我吗?” 陆阳生尽量将速度控制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来人身旁,而此人,正是李念冯。 李念冯看着江归凝跑过来了,他也就没再往前走了,他停在原地,缓了几口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阳生,昨天小镇发生了一点事儿,我爹说需要你回去一趟,所以他让我来喊你来了。” 陆阳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事啊?我去合适吗?” 陆阳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孝服,脸上满是为难。 李念冯脸上也全是为难,可是想到父亲的叮嘱,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没办法,我父亲指名道姓地让你去。这样吧,你跟九爷说一声,就说有要紧事,然后把孝服脱了,放在屋里就行。我想,九爷能理解的。” 陆阳生眼神有些不自然,他小声地问道:“念冯叔,到底是什么事啊?我非去不可吗?” 李念冯也察觉到了陆阳生的不自然,不过他以为陆阳生是紧张了,就没放在心上。 “你别问了,等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快点吧,迟了咱俩说不定会挨骂。” 陆阳生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行,那念冯书你再等一会儿,我去跟九爷说一声。” 李念冯点了点头,陆阳生连忙跑回了坟地。 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陆阳生跪在九爷的坟前,小声地将事情给说清楚了,然后他就进了屋子,开始换起了衣服。 陆阳生进屋的时候,江归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能不能别一直进进出出的,烦人不烦人啊。” 陆阳生没搭话,自顾自地换起了衣服。 等快要换完衣服的时候,陆阳生忽然对江归凝说道:“道长,我需要回小镇一趟,中午的时候估计你得自己做饭了。” 江归凝看了一眼陆阳生,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要是我没有回来,这里又没吃的了,你就去小镇北边的一个米铺里,找一个叫李柔的妇人,就说你是住在我家的道士,你问她要吃的,他应该会给你……” 陆阳生还没说完,江归凝忽然不乐意了。 “行了行了,你烦不烦啊?还让不让睡觉了。” 听到江归凝不耐烦的声音,陆阳生忽然止住了话头,他转过身,开始向门口走去。 “等等。” 陆阳生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江归凝喊自己,他连忙转过了身,却突然看到两个黑影向自己砸来,他连忙伸手去接。等拿到手里的时候,陆阳生终于看清了这两样东西——竟然是两双草鞋。 “守孝的连一双丧履都没有,成天光着一双脚丫子,丢不丢人。这双鞋子是我闲得没事儿的时候自己编的,不值钱,你就先凑合着吧。” 陆阳生抱着手里的草鞋,鼻子忽然有些酸。 “你有事儿就忙你的去,别打扰我睡觉。” 可能是起床气的原因,江归凝说话的语气特别冲。 “谢谢。” 陆阳生轻声道了个谢,然后转身跑出了屋子,还不忘给江归凝关上了屋门。 “矫情。” 江归凝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出了门,陆阳生小心翼翼地穿上了草鞋,轻轻蹦跳了几下,满脸的笑容。 鞋子诶,这是属于自己的鞋子诶。这么多年来,陆阳生从没觉得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开心。 遥遥看见李念冯在等自己,陆阳生笑着,蹦蹦跳跳地向他跑了过去。 李念冯看着笑得开心的陆阳生,虽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可李念冯的嘴角不自觉地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 今天小镇祠堂外的人格外得多,要是从祠堂门口向下望去,就可以看到祠堂下几乎挤满了人。 在小镇,几乎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祖祠内,各族族长坐在自家的椅子上,等着审判额到来。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就快中午了,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他对着李成远小声问道。 “李族长,时辰差不多了吧?怎么不见犯人出来呢?” 李成远看了一眼开口之人,笑着回复道:“宋族长,急什么啊,人还没到齐呢,再等等。” 被称为宋族长的老人看了一眼院里宋家家主所在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又收到了什么回复,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李族长,这重要的人不是都到齐了吗?还需要等谁啊?再说了,这镇上的村民们还有事情要忙呢,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耽误了大家伙儿的时间吧?” 李成远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却别人抢先了。 “宋老儿,老夫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次死人的是我刘家的人吧,怎么,难道刘麻子什么时候改名叫宋麻子了?老夫怎么不知道啊?” “刘老头,你……” 宋族长没想到刘云义说话这么冲,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什么?老头子我身为刘氏族长,都还没着急呢,你着急什么?让你等着就等着,哪那么多废话?” 宋族长本就不占理,此时被刘云义这么一挤兑,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了。 “行了,身为一族族长,在祖宗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至于在等谁,等他来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放心,用不了多久了。” 李成远实在是有些心烦,看到两个族长在这儿吵闹就更烦了。 看到李成远生气了,刘云义和宋族长也不好再吵下去,只能各自偃旗息鼓,乖乖闭上了嘴巴。 又过了一会儿,祠堂外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丧门星,这里可是祠堂,谁允许你来的?” 接着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你瞎了吗?没看到我是不?人是我请来的,怎么?你难道也要拦着我不成?” “少……少族长?误会,误会啊。我们哪敢拦着您啊。” “那你们还不让路!” “是是是……” 听着外边的声音,李成远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不一会儿,李念冯进来了,而且除了他以外,居然还有一个孩子也进来了。 “父亲。各位族长族老们,抱歉,我来晚了。” 李成远点了点头,示意李念冯退下,然后就将目光看向了李念冯带来的孩子。 “陆阳生,你上来一下。” 看到李成远居然让一个孩子在这样的场合进祖祠,祖祠里的各族族长顿时皱起了眉头。 陆阳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李成远,看李成远的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向了祖祠。 “且慢,我有话说。” 就在所有人都看着陆阳生的时候,忽然有人出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wap. /132/132653/30959970.html 第七十四章:陆氏族长 就在陆阳生即将走进祖祠的时候,忽然有人出声喝止,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只见宋和奇不慌不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祖祠方向抱拳问道。 “李族长,祖祠重地,可是老祖宗灵位所在,您虽说是族长,可是就这么随便放人进去,怕是不合适吧?” 李成远看了一眼宋和奇,语气平淡地问道。 “哦,宋家主,怎么,宋家族长的位置什么时候换成你了不成?我怎么没听说啊?” 李成远明显是话里有话,宋和奇被气得火冒三丈,却不敢表现出来。 大家族之人不得担任族长之位,这是祖上定死的规矩,他宋和奇哪能背得起这个锅? “李族长,我宋和奇虽然不是宋家族长,却也是镇上的族老,事关祖宗规矩,我问一下,算不得过分吧?” 宋和奇这话说得也再理,其他人顿时小声议论起来。不过虽说议论之人挺多的,可是敢出口反驳的,却只有宋和奇一人,就连宋家的老族长,此时也不敢开口替自家人说话。 宋和奇看了一眼自家族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够了。” 李成远大喝一声,所有人立马闭嘴不言。 “阳生,大声告诉他们,你叫什么名字。” 陆阳生看了一眼族长爷爷,见族长对着他点了点头,心里立马明白了族长的意思。 陆阳生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所有族老喊道。 “小子姓陆,大名陆阳生。” 声音洪亮,在祖祠激起阵阵回音。 李成远眯着眼,看着站着的宋和奇。 “怎样?宋族长,你明白了吗?” 宋和奇脸上的阴沉一闪而逝,他笑着道歉道。 “原来如此,是老夫唐突了。” 宋和奇说话的时候,眼睛斜瞥了一眼宋家族长,这让宋家族长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明白了,那就坐回去吧。” 宋和奇抱拳行礼,乖乖退了回去。 李成远看了一眼陆阳生,对他展颜一笑,指了指祖祠内右手起第三个位置,柔声道。 “陆族长,你坐在那里。” 陆阳生有些傻眼,他指了指自己,局促不安地问道。 “族长爷爷,你是说我吗?” 李成远笑着点了点头。 陆阳生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又抬头看了看椅子后面的牌位,顿时明白过来。 他看着李成远,却不敢抬脚过去。 “且慢!老夫有话说。” 就在李成远打算再次开口提醒的时候,突然有人抢先开口。 李成远死死地盯着开口之人,从嘴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儿。 “说!” 宋族长虽说听出了李成远的怒意,可是在宋和奇的眼神示意下,他不得不出来开这个口。 “李族长,在咱们小镇,陆家已经几乎断族了吧?虽说这个孩子姓陆,可是让他来祖祠占据一席之地,是否有些草率啊?” 有了宋族长开头,下边族老之中顿时响起一片反对的声音。 没办法,祖祠重地,一共就那么些座椅,他们这些所谓的族老,根本没有资格进去。 可是如今,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居然有机会坐到他们头顶,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李族长,这孩子我知道。老夫没记错的话,他是那个远近闻名的扫把星吧?让这样一个不祥之人坐在祖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没错没错,李族长,你看看这个孩子,一身的穷酸样,邋里邋遢,穿的还是草鞋。这样的人,若是进了祖祠,简直是让祖宗蒙羞啊。” “就是啊,李族长,三思啊!” 此话一出,不仅是其他族的族老反对,就连李家的族老,也有人出来反对了。 李成远看着这些人,忍不住大喝一声。 “放肆!” 一声怒喝,祠堂内外一时间落针可闻。 “祠堂重地,谁允许你们在此喧哗?” 李成远的视线一一扫过刚刚喧哗的所有人,下边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我问你,我落仙镇共有几位老祖。” 被族长指着的李姓族老连忙起身抱拳。 “回族长的话,共二十三位。” “原来你还知道啊,我以为你们已经都给忘了。” 听到族长的训斥,起身回答的李姓族老更是惶恐。 “二十三层台阶,二十三步距离,象征着什么,外边那些普通人不知道,难道你们还不知道?” 李成远满脸通红,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二十三位老祖,代表的可是整整二十三位姓氏,虽说如今小镇已有三个姓氏消失了,可这不代表我们可以忘本。” 李成远扶着座椅,大口地喘着气。 “想当年,小镇遭逢大难,到了最后,要不是那二十三位族长带着仅存的族人走出了困境,小镇能有现在这般情景?还能有你们这群白眼狼在这儿挖苦嘲讽人家的后人?” “现如今,小镇已有千年历史,你们也在祖宗庇佑下繁衍生息将近千年,现在在这儿嫌弃人家的子孙?好大的威风啊。” 李成远犹觉得不解气,他指着宋家族长的鼻子骂道。 “宋老头,睁开的你老眼给老夫抬头看看,祖祠里的二十三位老祖,有没有一位姓陆。” 宋族长擦着满头汗水,连忙回答。 “有有有。” “我再问你,陆阳生姓不姓陆?” 此情此景,宋族长哪里敢说不啊。 问完了宋族长,李成远又把目光看向了刚刚起哄的族老们。 “我再问你们,小镇可还有第二个姓陆的人?他陆阳生可是别人家的家生子?” 族老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就连其他几个姓氏的族长,此时也是闭口不言,根本不敢多嘴。 “刚刚不是说得挺大声吗?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哑巴了?” 李成远指着所有族老,特别是那些开过口的李氏族人。 “原来你们还知道点羞耻啊?我差点都以为你们已经忘了老祖宗是谁了呢!” 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族老们赶紧起身道歉。 宋族长也匆忙起身,来到陆氏牌位下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李成远没管这些人,他只是看向了陆阳生,同时伸出一只手指向了属于陆家的椅子。 “哼!陆阳生,你只管坐在你陆家的椅子上,我看还有谁敢多嘴。” 陆阳生此时已经满脸泪水。他对着李成远抱了抱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挺直了腰板,大步走向了属于陆家的座位。 若是平时,陆阳生为了避免麻烦,可能会对这些人退避三舍。可是此时,陆阳生代表的可不再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此时,他代表的,是他爹娘,他长辈,以及千百年来小镇所有姓陆的族人的脸面,容不得他有半点示弱。 等陆阳生终于坐到了属于陆家的座椅的时候,李成远冷哼一声。 “都坐回去吧。不过诸位,我提醒你们,忘了谁,可都别忘了祖宗。” 无人敢搭话。 宋和奇看着李成远高高在上,指责着所有族老的样子,气得牙根都痒痒,却对此无可奈何 等到所有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李成远看了一眼宋和奇,宋和奇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虽说心里恨得直痒痒,可是他也是能笑着点头示意。 李成远没搭理宋和奇,他对着李氏族老的位置喊道。 “去两个人,把李阿牛那个不肖子孙给我带上来。” 李氏族老中连忙站起两人,匆匆向李氏小祠走去。 不一会儿,俩人就回来了,身后还带来了几个李氏族人,被这些人围在中间的,正是李阿牛。 等李阿牛被带到人们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从小吃惯了苦头的陆阳生,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此时的李阿牛,简直太惨了。 只见李阿牛脸上虽然已经止血,可是他双耳已经被割去,口眼之间的鼻子也已经被削去,再看他裸露在外的手指和脚趾,其上的指甲竟已被生生拔去。 都说十指连心,李阿牛却是如此模样,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李成远早就知道李阿牛此时的模样,自然对此毫无感觉。他面无表情地指着李阿牛喝骂道:“今日在说刘氏子弟刘麻申被害之事以前,我先说一下另外一件事。” “李氏李阿牛,无视族规,竟敢在小镇内纵火,按照李氏族规,毁其双耳、割去其鼻,拔其指甲,以儆效尤。忘诸位族人引以为戒。” 本来族老里还有一些人在为李阿牛打抱不平,毕竟按照族规来说,李阿牛即使杀人,后果再严重也不过是浸猪笼而已,怎么也用不上如此酷刑。可是当他们在听说李阿牛居然纵火以后,顿时炸开了锅。 特别是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在听到李阿牛居然敢纵火的时候,他们脸上的怒意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要知道,四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可是烧了大半个小镇啊,现在居然又有人故意纵火,这怎能不让人生恨? 宋和奇在听到李阿牛居然纵火的时候,也有些吃惊,随后他看着李成远,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安静!” 李成远大喝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既然已经说明了李阿牛受此刑法的缘由,李成远也显然不想在纵火一事上多说什么,所以在场面安静下来以后,李成远直接切入正题。 “李阿牛,我问你,刘麻申是不是你杀的?” 李阿牛抽搐了一下,虚弱地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族长,我想喝一口水,可以吗?” 李成远冲着李念冯点了点头,示意他给李阿牛拿一杯水。 喝过了水,李阿牛终于像是缓过了一口气,他开口说道。 “族长,刘麻子是我杀的。” 李阿牛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只是动静有些大,似乎扯动了伤口,疼得他眼泪鼻涕一下子流了出来。 听到李阿牛如此爽快就承认了,李成远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要杀人?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此时的李阿牛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他流着泪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在昨天,我被李田生羞辱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手里已经拿着一把沾满了血的菜刀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杀人了。” “再然后,我就觉得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就想着临死也要出一口恶气。族长,你知道吗?我最想杀的人,除了刘麻子以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陆阳生,一个是李田生。” “只是我没有想到,陆阳生昨晚居然没有回家,而我为了等他,也耽误了杀人的时间,这才放火烧了他家……” “你说什么?” 陆阳生在听到自己家被烧了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回去,你的事情以后再说。” 虽说心有不忍,可是李成远还是对着陆阳生呵斥了一句。 “族长爷爷,我……” 陆阳生满脸祈求地看着李成远,李成远却只是摇头,因此,陆阳生只能坐满脸焦急地坐回了椅子。 李成远看了一眼李阿牛,开口说道。 “你还没有说杀人的原因,继续说。” 李阿牛笑着说道。 “没什么原因,杀刘麻子,是因为如果不是刘麻子在背后鼓动我,说不定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至于陆阳生,他最该死。”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阿牛面目扭曲,加上他此时的样子,简直如同一只恶鬼。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九爷家?如果不是他,我和刘麻子说不定已经成功了,到时候有了九爷的遗产,我俩说不定都能在四巷买得起房子了,可就是因为他,一切都完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私藏九爷的钱?不对,他肯定藏了,只不过是我没找到而已,对,只是我没找到而已。陆阳生,你告诉我,你把钱藏哪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李阿牛此时边哭边笑,让人不禁叹息。 “李阿牛,你适可而止!” 听到李成远的呵斥,李阿牛终于回过神来。 李成远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地问道。 “也就是说,你杀刘麻子纯粹是仇杀了?” 李阿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对啊,凭什么我被药铺赶出来了,刘麻子这个罪魁祸首却能顶替我以前的工作?我不服,我不服……” 李成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阿牛,看在你是我李氏族人的身份上,说一下你的遗言吧!” “遗言?” 李阿牛看着李成远,再也笑不出来。 wap. /132/132653/30959971.html 第七十五章:李阿牛的遗言 “族长,我非死不可了是吗?” 李阿牛两眼含泪,却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李成远面色平静,没有回答。 “我想见我爹娘最后一面,成不?” 李成远叹了口气,他走出祖祠,缓缓走到了李阿牛身边。 “我已经让人去找你爹娘了,你放心,在你进水之前,肯定能让你见上一面。” 李阿牛点了点头,他看向天空,缓缓说道。 “族长,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我爹跟我娘天天吵。说吵架也不对,只能说是我爹天天被我娘骂。” 李成远蹲在李阿牛身边,听着李阿牛最后的遗言,这也是他身为李氏族长,能为他这个后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娘那张破嘴,您估计也听说过。在咱们小镇,谁没被她骂过?我爹呢,又是小镇出了名的闷葫芦,哪能骂得过她啊?所以那时候,我爹就只能蹲墙角挨骂。” “我娘什么都喜欢骂。她骂我爷,说他没能给我爹留一份家产,让她嫁过来只能吃糠咽菜。她也骂街坊邻居,总说邻居们在占我家便宜。她谁都骂,就好像谁都欠我家钱一样。说实话,那时候在我娘的影响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当然了,在所有人里边,挨骂最多的,肯定是我爹。” 李阿牛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口干了,李成远挥了挥手,示意李念冯再送来一杯水。 祠堂里此时鸦雀无声,只有李阿牛的声音。 “我娘总说我爹太老实了,除了从土里刨食儿吃,就只能上山挖点药,一点出息也没有。我娘还说我爹太孬,胆小地跟老鼠一样,家里人受了欺负,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所以我娘总说家里这么穷的原因,就怨我爹没出息。” “由于我爹挨骂的时候总是一声不吭,哪怕我娘气急了动手打人,我爹也总是笑呵呵的,别说还手了,他连个臭脸都不敢摆给我娘看。所以我娘说我爹都孬到家了,别人家男人孬归孬,可好歹还敢窝里横,他倒好,连个老婆都不敢打。我爹也不反驳,就那么任由我娘骂。” “所以我打小就觉得,我爹就是个孬种,是天底下最孬的孬种,我看不起他。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等将来我长大了,肯定不会做我爹那样的人。” “后来,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我娘。我娘知道以后,特别开心,她说我想的没错,等我长大了,绝对不能当我爹那样的人。这些话都是当着我爹的面说的,他当时脸色虽然不好看,可是也没发火。” 李阿牛似乎是又想起了他爹当时的表情,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 “族长你知道不,我爹也不是没发过火的。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啊,有一次我被人欺负了,我爹知道以后,差点跟人拼命,只不过我爹没打过人家,他反而挨了揍。” “哈哈哈,族长,你知道不,我爹当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难看了,躲在远处不敢回家,被我娘发现了,他还非说是摔得。他不知道,我当时就躲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 李成远脸上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他伸出手,给李阿牛喂了一口水,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有一天,我爹上山采药,可是到了大半夜了,人还没有回来。因为那时候陆阳生爹娘才出事没多久,所以我娘就担心我爹也出事儿了。她急的抱着我来回走,可是却不敢出门找我爹,等到后半夜了,我娘实在是急得不行了,就哄我上床睡觉,让我千万别出家门。” “我当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大半夜的我哪敢一个人在家啊,就拉着我娘让她陪我。我娘哭着对我说,不行啊,你爹还没回来呢,然后我娘就打算把我先锁在屋里,然后去找我爹。” “可就在这时候,我爹回来了。我爹一回来,我娘就不哭了,她狠狠擦干眼泪,张口就要骂我爹,可是却被我爹捂住了嘴巴。” “我娘事后偷偷跟我说,她当时吓坏了,以为我爹嫌她烦了想捂死她再找个老婆。我娘想多了,我爹哪有那个本事啊。” 似乎是觉得很好笑,李阿牛笑得特别开心。可是他眼角的泪水却越来越多了。 “我爹捂着我娘的嘴巴,忙活了好一阵才从身上掏出来一样东西,我娘在看清楚东西是啥以后,立马就安静了。族长,你知道我爹掏出来的是啥不?” 李成远张了张嘴巴,笑着说道。 “是那根棒槌吧?” 李阿牛笑得很开心,就像是孩子找到了最爱的玩具一样。 “那族长,你知道我爹是从哪拿出来得不?” 李成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阿牛笑得更开心了。 “我偷偷告诉你哟,是裤裆。哈哈……” 李成远愣愣地看着开怀大笑的李阿牛,嘴里呢喃道。 “这样啊……” 李阿牛没管李成远的反应,他自顾自说着。 “家里有了一根棒槌,那可是发财了啊。我娘顿时就不骂人了。那天夜里,他俩商量了半天。我娘觉得,把棒槌卖了换钱更好,可是我爹觉得,得用棒槌给我换一个前程。” “那天我爹第一次那么强硬,都把我娘给吓到了。我娘第一次见我爹那么犟,也不敢再多说了,就这样,我爹把棒槌给了药铺,换了我当学徒的机会。” 李阿牛缓了口气,脸色狰狞起来。 “小镇所有人都觉得我爹当时给药铺送棒槌的时候,肯定是一拿出来我就进药铺当学徒了,所以他们觉得我在药铺被人当狗使唤,简直对不起那根棒槌。可是谁能知道,家里没地位,给人送礼人都不肯收啊。” “咱们小镇都知道,除了祖宗轻易不能给人下跪,可是族长你知道不?那天我爹给药铺送棒槌的时候,明明是药铺占了便宜,可是人家就是不愿意要我。到最后,我爹给人跪地上磕头,脑袋都出血了,人才愿意收下那根棒槌啊。” 李成远摸了摸李阿牛的脑袋,却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药铺的事情明面上都是你情我愿的,他即使身为族长,也没办法过问。 “族长,我后悔啊,要是我没有进药铺,是不是不会有现在还这样的结局了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丧门星,你下来,我刚刚看到你了。” 李阿牛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陆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下来。 等李阿牛看到陆阳生走到身边的时候,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着陆阳生骂道。 “你这个丧门星,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 陆阳生眼皮颤抖了一下,浑身立马紧张起来。 由于喊的声音太大,李阿牛顿时咳嗽起来,等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他指着陆阳生骂道。 “当年,李柔难产,你不是进山挖人参去了吗?是不是少了一根?” 陆阳生听到这里,瞳孔微缩,猛地看向了李阿牛。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就是因为我觉得不公平。” “我对外人说的是,我嫉妒你有一个好名字,可是实际上咱们小镇的人谁会在乎名字啊。我真正讨厌你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服。” “凭什么,凭什么当年村里遭灾,不管是大旱之年那次,还是四十年前大火那次,我家都是接受施舍的那个?凭什么大家都吃不饱的时候,我家人想吃饱还得看你家脸色?凭什么我家生来就要低你一等?凭什么,你家就算是败落了,你爹就算是死了,还能留给你两根老参?” “到现在,还是因为那根老参,我李阿牛要沦落到现在的样子。陆阳生,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都怨你陆家……” 李阿牛伸出手,想要抓住陆阳生,却被李成远拦了下来。 “李阿牛,你够了。” 呵斥了李阿牛,李成远又以眼神示意陆阳生赶紧走。 陆阳生看了一眼李阿牛,低着头又走回了祖祠。 李阿牛伸出的手没有抓住陆阳生,却死死抓住了李成远的裤子。 由于没了指甲,李阿牛指尖流出的血眨眼间就染红了李成远的裤子。 “族长,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啊。族长,我知错了,你能不能不杀我啊。” 李阿牛疯狂挣扎着爬了起来,用尽全力抱住了李成远的一条小腿。 “族长,我还没结婚呢,我要是死了我家就绝后了。我爹,我娘,他俩都上岁数了,就在前几天,我才发现,我爹已经满头白发了,族长,我死了谁给他俩养老送终啊。” 李成远没动弹,任由李阿牛抱着他的腿在那哭诉。 “我爹为了让我不被人看不起,拼命赚钱就是为了我能有钱挥霍。我跟人打架,我爹哪怕砸锅卖铁赔人钱,都没说过我半个不是。等我到了学手艺的年龄,我爹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他宁可受着良心的谴责,也要偷曾经恩公的人参来送我去学一门手艺。” “族长,我要是死了,我爹娘就什么都没有了啊,他们该怎么办啊,族长!” 任凭李阿牛如何疯狂求饶,李成远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李阿牛终于不再说话了的时候,李成远这才开口说道。 “阿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阿牛此时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根本没办法再回答李成远的问话。 “阿牛,不是我心狠,可是家有家法,族有族规,你既然杀了人,那就要承担族里的惩罚。况且,你还纵火……” 李成远拍了拍李阿牛的后背,没有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李成远想要抽回被李阿牛抱着的那条腿,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来,只能作罢。 李成远站在原地,对着祖祠方向抱拳喊道。 “诸位族长,可曾听清楚了?” 几位族长一起起身走到了祖祠门口。陆阳生有样学样,也跟着走到了门口。 族长们先是拜了拜各自祖宗牌位,这才转向李成远。 “我等听清楚了。” 李成远又把头转向刘云义。 “刘族长,杀害你刘家后裔的凶手是李阿牛,你可同意?” 刘云义拱手道。 “李族长办事光明正大,做事公正,我刘氏一族没有任何异议。” 李成远又对着族老们拱手道。 “诸位族老,李阿牛身为李氏子孙,却因一点私怨当街杀人,犯了大错,现已查清事实,诸位可还有不曾明白之处?” 族老纷纷起身回礼。 “不曾有异议。” 听到了所有人的回答,李成远脸色肃穆道。 “诸位,既然已经查清事实,诸位也没有异议,那我李成远今日当着二十三位先祖的面,要以族长的身份动用祠堂‘族器’,诸位可答应?” 祠堂内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皆言答应。 “既然如此。” 李成远深吸一口气,用力喊道。 “焚香,告祖。” 李成远再不顾李阿牛的哀求,用力掰开了他的双手,缓缓走回了祖祠。 等他进了祖祠以后,李念冯已经为包括陆阳生在内的二十位族长准备好了三根长香。 ———— 就在祠堂内已经开始为先祖上香的时候,两位老人正好高高兴兴地出了大山。 花费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夫妻俩终于在山里造好了一座牢固的茅屋,这样一来,他们的儿子终于可以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wap. /132/132653/30959972.html 第七十六章:族器 “大江叔,大江叔。终于找到你们了。” 李阿牛的父母刚出山没多久,还没走到回小镇的大路上呢,就听见有人在喊他们。 “你是……?族叔家的云武?” 李阿牛的父亲李大江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这个突然喊着他们的这个人。 按照李氏族谱,李大江算是李云武的族叔。只不过两人虽说都是李氏族人,可是并不同属一脉。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力,李大江这一脉跟李云武那一脉比起来,说是云泥之别都不过分。 因此,李大江在看清楚来人是李云武的时候,才会觉得如此惊讶。 李云武一路快跑到李大江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大江叔,我……我可算……可算找到你了。” 李大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问道。 “云武,你找我能……” 李大江一开始对李云武赔着笑,可是话刚说到一半,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儿子,心头顿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叔,你赶紧去祠堂一趟吧,你家阿牛出事儿了。” 李大江心头一颤,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云武,艰难地问道。 “云武,你刚刚说啥?” 李阿牛他娘此时也回想起自家老头子这两天跟她说过的话,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惨白。 李云武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终于缓过了这口气儿。他看着李大江夫妻两个,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 “叔、婶儿,你俩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李阿牛他娘一听李云武这么说,顿时就疯了。她伸手就抓住了李云武的一条胳膊,使劲儿摇晃起来。 “我儿子怎么了?你快说啊。” 李大江连忙伸手拦住了自家老婆子,可是他的眼神儿却死死地盯着李云武。 “阿牛他……他杀人了,还被人抓了个现行,如今已经被关在祠堂了。” 李云武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瞒得住的,还不如直说,这样还能让两个老人有点心理准备。 李大江和他老伴儿两人如遭雷击,两人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云武。 “大江叔,是真的,你俩赶紧去祠堂吧,要是晚了,可能连阿牛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李阿牛他娘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而李大江此时也顾不上自家老婆子了,他松开抱着自家老婆子的手,拔腿就往祠堂方向跑去。 “大江叔,大江叔,你等等……” 李云武看着昏倒在地上的李氏,再看看飞奔往祠堂的李大江,一下子为难起来。 ———— 等到所有族长都给祖祠上过了香,李成远转身向一位一直负责打扫祠堂的老人抱拳行礼道。 “族叔,请出‘族器’一事,还需要麻烦您老人家了。” 老人没有说话,竟是一个哑巴。 老人用双手比画了一下,又指了指李念冯,李成远立马会意,他对着李念冯说道。 “念冯,等会儿族叔请出‘族器’的时候,你负责开门。” 李念冯连忙答应下来。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李成远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他转身对刘云义说道。 “刘族长,时辰差不多了,你们刘氏找到抬笼的人没有。” 刘云义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刘氏族老身后八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示意就是他们几个。 此时的李阿牛已经瘫痪成了一摊烂泥,在他的身下,血水夹杂着泪水,还有一大堆污秽之物,恶心之极。 李成远最后看了一眼李阿牛,叹了口气,冲着李念冯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李念冯顿时了然,他上前一步,大声喊道。 “时辰到,刘氏族人上前,有请‘族器’。” 李念冯话音刚落,刚刚被刘云义指着的那八位刘氏族人立马走了出来。 哑巴老人做了个跟我走的手势,率先向祖祠后面走去,李念冯连忙跟上,在他身后,则是刘氏的那八个族人。 没一会儿,几人再次走出,随着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刘氏八位族人抬着的一个巨大铁笼。 铁笼被几人抬着,并没有在祠堂停留,而是被他们一直抬着走出了祠堂,放在了祠堂门外的平台上。 等到铁笼放好以后,李成远挥了挥手,人群里立马走出了两个李氏族人。他们也不嫌弃李阿牛脏,一人抓着李阿牛一条胳膊,就将宛如一滩烂泥的李阿牛提出了祖师堂。 李成远等李阿牛也被抬出去以后,就对还在祠堂内的所有人抱拳道。 “诸位,咱们一起出去吧。” 李成远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小镇各族族长,再然后,就是各族族老和他们的后辈们。 此时祠堂外的台阶下,已经站满了小镇的居民,若是从祠堂门外的平台上往下看,已经看不到一块地面了。 等到等在下边的人看到有人从祠堂抬出一个大铁笼的时候,下边顿时炸开了锅。 ‘族器’的事情,小镇几乎人人都听说过,可是真正能见到的,还真没有多少个。毕竟在小镇历史上,已经有很多年没发生过需要动用‘族器’的大事件了。 看着那个足以装下一头大野猪的铁笼,再看看如同一摊烂泥的李阿牛,很多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小混混们,顿时觉得背脊一片冰凉。 等李成远带着所有人走出祠堂的时候,下边人吵得就更加厉害了。他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向了祠钟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祠钟下边,已经比平时多了一把石锤,而这把石锤,正好是平日里供奉在祖祠的那一把。 “当,当,当。” 李成远拿起石锤,对着祠钟连敲三下,台阶下的所有人立马安静下来。 等所有人安静了,李成远这才轻轻放下了石锤。他走到平台前边,脸色沉重地对着所有人说道。 “诸位乡亲,你们可认识此物?” 下边人无一人敢回答族长的问题。 李成远拍了拍身后的铁笼子,继续说道。 “我想你们肯定都听说过此物,但是见得话,肯定是第一次。没错,这就是祖宗留下来的两件族器之一——猪笼。” “我想很多人应该都忘了这件族器的来历了,今日,我李成远身为族长,趁着这个机会,就再给你们说上一说。” “猪笼,可不是用来装猪的笼子。它的真名,其实应该是竹笼,就是竹子做的笼子,而它的作用,既然不是用来装猪的,那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李成远眼里不由自主地流出了两行泪水,他厉声喊道。 “我告诉你们,它装的是人。” “是所有大奸大恶之辈,穷凶极恶之辈,杀人放火之辈,还有窃玉偷香之辈。但凡是这些人,按照咱们小镇的规矩,都应该放入猪笼,沉入大江,唯有如此,才能洗清他们身上的罪孽。” “在当年,咱们小镇突逢大难,仅剩百十余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所有人本应该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可是这些人里,竟然有人趁别人没有防备之际,在半夜偷偷害人性命,将人尸体给分食了。” 李成远说到此处,怒发冲冠,他大声喊道。 “如此穷凶极恶之辈,先祖们岂能放任不管?可是咱们小镇讲究入土为安,先祖心善,即使面对如此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也不愿意让恶人身首异处。因此先祖商量以后,便决定将恶人抓入猪笼沉江。一来留了恶人全尸,二来也算是洗刷恶人身上的罪孽。” “自那以后,先祖深知人心险恶。为了防止族人还有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咱们的二十三位老祖,共有二十三姓,他们穷搜家中所有铁器,就连做饭的铁锅也没有放过,花费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将铁器做成了我身后的这个铁笼。” “笼子做成之日,先祖们以自己的血液祭天,曾共同发下毒誓。但凡我落仙镇之人,只要犯下大错,就需要以竹笼沉江,任何人不得私自饶恕。为了警示后人,先祖又将竹笼改名猪笼,以此说明,凡是进了此笼之人,皆不再视之为人。” 李成远用力地拍着猪笼,双手肿胀尤不停下。 “先祖们为了劝诫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已费心费力至此。可是老夫无能,担任族长期间,竟又有恶性杀人的事情发生。” “老夫愧对祖宗!” 当着小镇所有人的面,李成远面朝众人,缓缓跪下,放声痛哭起来。 李成远的一番话,说得台下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然。最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李成远竟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跪,这让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如何不震惊? 所以在李成远下跪以后,台下村民中也有人跟着跪了下来。 有人高声喊道。 “族长,你没错,是杀人的那个家伙的错。” “对啊族长,你能有什么错?都是那个混蛋的错。” …… 有人开了头,所有人都说李成远无错。 有的人眼见,看见了伤痕累累的李阿牛,顿时明白族长说的那个混蛋就是这个人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恨透了那个杀人的混蛋。 “杀了那个混蛋,让他浸猪笼。” “对,让他浸猪笼。” 眼看着有人怒气勃发,就要冲上台阶来打李阿牛,李成远连忙压了压手,制止了众人。 他慢慢起身,对着所有人说道。 “诸位,今日与你们说这些,是希望你们能引以为戒,莫要再让猪笼有再现之日了。咱们所有人都是一个祠堂,可莫要再互相伤害了,到时候让祖宗蒙羞,何其痛哉?” 所与人看着白发苍苍的,痛苦万分的老族长,顿时悲从中来,有人甚至双目含泪,哭得两眼通红。 对着这位老族长,所有人齐声应是。 wap. /132/132653/30959973.html 第七十七章:洗罪潭 等所有人安静下来以后,李成远一挥手,身后立马走出来三位族人。 这三位族人手里边分别抓着一只动物,细看之下,就能看清, 这三样动物分别是蛇、麻雀、乌龟。 三个人分别站在平台各自雕像对应的位置上,都是一手持刀,一手掐着各自手里动物的脖子。 等三人站定以后,李成远一声令下,几人手里动物的脖子立马就被斩了下来,然后三人就开始以这三种动物的血分别涂在了对应雕像的眼、鼻、口之中。 等到三人忙完了这些,李成远叹息一声。 “时辰到了,走吧,该去洗罪潭了。” 李成远话音刚落,在他身后立马走出两位李氏族人。 两人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杆,在其他族人的帮助下,李阿牛的双手双脚转眼间就被绑在了木杆上。 等李阿牛被两人抬起来以后,李成远对着刘云义拱手道:“刘族长,你在前边领路吧。” 刘云义回礼道:“敢不从命。” 然后,刘云义一马当先,在众人前边开道。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是李成远,再之后,就是被刘家后生抬着的族器“猪笼”,族器后边才是如同死猪一样被李氏族人抬着的李阿牛。 等到这些人走下台阶以后,李念冯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的破旧铜锣开始跟上,他每走二十三步,就会使劲儿敲一下铜锣。 锣声清脆,一瞬间响彻整个祠堂。 等李念冯动身以后,各族族长这才紧跟而上。 热热闹闹的祠堂,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等所有人走了以后,祠堂平台的四座雕像中,唯一没有沾血的虎雕像眼珠处猛然变得漆黑如墨,一团污血从雕像口中飘出,直直向南方疾驰而去。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污血如此速度下,竟然刚出祠堂就被一只猛然出现的大手给抓到了手心,任凭污血如何横冲直撞,都无法冲破手心牢笼。 江归凝打了个哈欠,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污血。 他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 “明明那么怕我,却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搞这些小动作。怎么?是不是小道脾气太好了让你有些飘了啊?” 随手一甩,手中的污血就被甩在半空,一缕细小的剑光趁机藏在了污血之中。 没了束缚,污血就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原来的方向疾驰而去,而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某个幕后人,对此却毫无察觉。 “要不是在人间不能随意出手,老子一定一巴掌扇死你这个小混蛋。冷静冷静,想想至圣先师的话,我们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说到这儿的时候,江归凝眼前一亮。 诶,下次可以把至圣先师的剑拿来玩玩啊。 一想到这儿,江归凝就笑得贼开心。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一个有些上了岁数的老汉跌跌撞撞,终于走到了祠堂,可是祠堂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他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又向着李成远他们走的方向疾驰而去。 江归凝飞在云端,将整个小镇的所有动静都看在眼中,他自言自语道。 “小师弟,你以为只要自己不亲自出手就能过得了心里的那一道坎了吗?” ———— 洗罪潭,顾名思义,就是洗去罪孽。这个地方,是小镇真正的禁地。 小镇四面环水,水位参差不齐,可是大都不会超过三米。唯有洗罪潭,潭水深不见底。 据老人传说,这里曾镇压过一条巨蟒,可是是否真的有巨蟒在这里,就没有人知道了。 由于这里水位太深,所以落仙镇的先祖们就选择了这里作为犯错族人行刑的地方,长此以往,族人们就觉得这里是不祥之地,再加上巨蟒的传说,这里自然而然就成了禁地。 而今天,这个小镇最出名的禁地,迎来了一大群小镇的居民。洗罪潭,也要再次迎来一位即将被它吞噬的罪人。 洗罪潭周围有一个以鹅卵石铺就的平台,平台上还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刘氏族人抬来的铁笼子,此时就被放在了香炉后边,而李阿牛,他此时则如同被献祭的祭品一样,正平平整整地躺在香炉前边的鹅卵石上。 等摆好了这一切,刘云义带头叩拜,向洗罪潭诉说了李阿牛的罪孽,等他说完以后,小镇所有人一起向着洗罪潭方向磕头叩拜起来。 等做完了这些,李成远对着所有人说道。 “诸位乡亲,除了刘氏族人,其他人要是没事的话,就可以散了。” 李成远话音刚落,人群就开始井然有序地撤离此地。毕竟洗罪潭这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地方,若不是族规规定,即使有热闹可以看,他们也不会愿意来。 当然了,肯定会有喜欢凑热闹的人不愿意离去,李成远也不在意,毕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吧。 没多大一会儿,这里的人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除了刘氏族人全部留下来了以外,其他姓氏的人留下来的寥寥无几,就连族长们,此时也走了个七七八八了。 陆阳生留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他喜欢凑热闹,而是自从修炼以来,他对天地间的感知力比起普通人要强上很多很多,所以自从进入洗罪潭起,普通人可能只是觉得待在这里会有些不舒服,可陆阳生却能感觉到,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 不过不简单在哪里,以陆阳生区区纳源境的微末道行,根本说不出来。 这是陆阳生在小镇感觉到的第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所以他决定留下来仔细感受一下这里和其他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同。 陆阳生留下来,是因为洗罪潭的不同寻常,可是另一个人也留了下来,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此人正是宋家家主——宋和奇。 不过对于这两个留下来的人,李成远并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陆阳生总会偷偷看两眼宋和奇的后背,眼里还会闪过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说来也奇怪,自从进入洗罪潭以来,李阿牛就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如同丢了魂儿一样,两眼睁得老大了,可就是没了什么动静。 刘云义此时也觉得有些渗人,他问李成远道。 “李族长,差不多就让李阿牛下去吧,咱们在这儿等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啊。” 李成远摇了摇头,对着刘云义说道。 “再等等吧。李阿牛父母现在还没来呢。虽说他李阿牛犯了大错,可是咱们也不能不让他爹娘见他最后一面吧?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要是不让李阿牛爹娘再见他最后一面的话,咱们就做得太过火了。” 刘云义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所有留下来的人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在下边窃窃私语起来。 声音很小,可也能让人听清。这些话里,基本上都是在指责李阿牛,可也有一些话,说的就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听着下边人的动静,宋和奇嘴角微微翘起,又被他很快压了下去。 他咳嗽了一声,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李族长,到底什么时候把李阿牛送进猪笼啊,都现在这个时辰了,总不能让大家伙儿就这么一直等着吧?” 李成远看了一眼宋和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从宋和奇选择留下来的那一刻起,李成远就知道他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屁,毕竟别人不知道宋和奇在这次事件里的弯弯道道,他李成远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宋和奇没出声,他也不好赶人,就只能对他听之任之了。 可如今宋和奇既然开始说话了,那就说明他打算开始发难了。 李成远不动声色地接话道。 “宋家主,你若是有急事儿的话,就可以先回去了,这毕竟是刘家的事情,你用不着在这儿陪着。” 李成远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可宋和奇并没有生气,他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故意大声说道。 “那可不行,这李阿牛可是在当街杀人的,如此穷凶极恶之辈,若是不小心逃跑了,或者被人故意放走了,那岂不是成了全小镇的祸害?到时候,镇上所有人不是都睡不好觉了?所以啊,我得留下来,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李阿牛杀人之事已经确定下来,该走的流程也走过了,就差最后放入猪笼沉河就算完事儿了,谁会在这种时候把李阿牛放跑?而光靠李阿牛自己,以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跑不掉的。所以宋和奇这句话的意思,可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李成远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可不承想刘云义却先开口了。 “书袋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和奇没想到刘云义会先开口,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 不是说刘云义和李成远向来不对付吗?他怎么会帮着李成远说话呢? 心头虽然有些意外,宋和奇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他笑着说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担心而已。” 刘云义嗤笑一声。 “担心什么?担心李阿牛跑了?怎么,难道在你宋和奇眼里,我们老刘家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宋和奇眼睛一眯,连忙笑着说道。 “那里那里,是我说错话了,还请刘族长赎罪。” 刘云义冷哼一声,再不搭理宋和奇。 宋和奇心中恼火万分,多好的一个打压李成远的机会啊,就这么被刘云义给生生搅乱了。 就在这时候,李成远忽然对宋和奇说道。 “宋家主,听说你们家里有个叫宋清池的家生子?” 宋和奇脸色大变,他尴尬地说道。 “应该有吧?这宋家家大业大的,我也不太清楚。” 李成远冷着脸说道。 “那就麻烦你回去的时候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要是有的话,帮我带一句话。” 宋和奇脸色难看地说道。 “请说。” 李成远一字一句说道。 “夜路走多了容易见着鬼,让他小心一点,可别招了邪,到时候,恐怕还得你这个当主子的出棺材钱。” 听了这句话,宋和奇已经明白李成远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虽说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来的,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认输。 他看着李成远,尽量压下心头的怒火。没想到啊,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呢,居然就已经被人识破了,这如何能让他不恼? “那我就多谢李族长的关心了,放心,该说的话我肯定带到。” 说完,宋和奇一挥衣袖,转身就走,再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多停留一时半刻。 “等等。” 宋和奇没走两步呢,就被李成远喊住了,宋和奇只能停下来。 “在这儿看热闹的那些闲人,宋家主,你是不是也得带回去了?” 宋和奇冷哼一声,再不停留。 随着宋和奇的离开,所有刘氏以外的族人,立马又走了大半。 看着宋和奇的背影,刘云义嗤笑道。 “这家伙,还是那么喜欢玩阴的。而且看情况还是冲着你来的,啧啧,有点胆子啊!咋样,需不需要帮忙?” 李成远笑着说道。 “不用,就他那点本事,还不够看。” 刘云义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成远,调笑道。 “哟,看起来已经查清楚了?咋回事儿啊?能跟我说说不?” 李成远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李云义撇了撇嘴。 “还是这么小气。” 就在此时,不远的山路上,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终于赶了过来,看着近在眼前的洗罪潭,李大江泪流满面。 紧赶慢赶,不承想,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啊。 wap. /132/132653/30959974.html 第七十八章:天下父母心(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洗罪谭,李大江颤抖着双手,如同发了疯的野兽,冲进了围在洗罪谭附近的人群。 他嘴里呢喃着。 “阿牛,阿牛,你在哪呢?爹来带你回家来了。” 人群被冲散,自然就会有人不乐意了。 有的人脾气好,在被李大江推搡以后,见是一个疯老头,也不好意思跟他计较,只能骂骂咧咧地自认倒霉,可也有人脾气暴,在被推搡以后,哪里管他是不是老头,抬手就要揍人,只不过被人给拦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闹,李成远和刘云义终于注意到了这边。 眼看着李大江就要挨揍了,李成远和刘云义一起大喝一声。 “都给我住手。” 两位族长发话了,下边所有人立马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李大江趁此机会,终于冲到了人群最里边。他脸上挂满了泪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李成远,大声呼喊道。 “族长,我儿子呢?我儿子阿牛呢?” 李成远叹了口气,和刘云义让开了一条路,俩人身后,就是双目无神的李阿牛。 李大江终于看到了李阿牛,他惨叫一声,猛地扑向了李阿牛所在的地方。 等到了儿子身边,他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慢慢伸向了李阿牛的脸上。 “阿牛乖,阿牛不怕,爹来了。”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李阿牛木然的眼神重新焕发了光彩。他看着泪流满面的父亲,挤出了一个笑脸,轻声说道。 “爹,我脸好疼啊,还有手,还有脚,都好疼啊。” 李阿牛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只是此时他哭出来的已经不再是正常的眼泪,而是变成了血泪。 李大江颤抖的双手想要触摸儿子的脸,却怎么也不敢触碰。 “阿牛乖,爹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李阿牛笑着闭上眼,轻轻说道。 “好啊,爹……” 等李阿牛闭上眼以后,李大江趴在地上,慢慢凑到了儿子的脸旁,鼓起脸蛋,温柔地吹了起来。 李阿牛闭着眼,忽然问道。 “爹,我记得你嘴很臭的啊,今天怎么闻不到了。” 李大江颤抖着嘴唇,小声说道。 “爹今天用盐水漱口了,不臭。” “爹,盐很贵的,要省着点用。我活计丢了,咱家以后不好过。” “没事儿,爹又采到了一根大棒槌,很大很大,以后咱家不缺钱了。” 李阿牛嘴角撇了撇,却没有睁开眼。 “爹,咱这次换钱好不好,我不要去药铺给人当伙计了。” 李大江强忍着哭腔,尽量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道。 “好,爹听你的,咱们换成钱,爹给你买新衣服,买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李阿牛笑得更开心了,就像是一个襁褓里的孩子。 “好啊。” 李成远两眼含泪,慢慢转过了头,不忍再看眼前的这一幕。刘云义双拳紧握,慢慢闭上了眼。 而不远处留下来的所有刘氏族人,也一个个眼眶含泪。一些承受能力较差的刘氏妇人,更是抱着自家孩子或男人,轻轻哭出了声。 所有人或低头或闭眼,都不忍心再看这一幕。唯有一人除外,那就是陆阳生。 陆阳生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手脚冰凉,浑身颤抖。 在他的脑海中,九爷临死前的声音依旧在冲荡着他的神经,而他的眼前,则是李大江抱着李阿牛的场景。 脑海中的声音和眼前的场景一遍遍冲击这陆阳生的精神,让他第一次感到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思设计的这一连串的阴谋,到底是对是错。 ———— “爹,我困了。” 李阿牛闭着眼,声音越来越弱。 李大江轻声说道。 “那你先睡一会儿吧。” “可是爹啊,我杀人了,他们要淹死我,我怕。” 李大江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李阿牛的肚子,笑着安慰道。 “乖儿子,不怕,爹守着你呢,他们不敢。” 李阿牛这才放松下来,他微微点了点头,对李大江说道。 “那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哦。爹,以后我一定听话,你可千万不能走啊,不然我害怕。” 眼泪顺着李大江的胡子滴落,他喃喃道。 “阿牛啊,你放心,爹不走,爹哪也不走了。爹就在这儿守着你。” 没一会儿,微微鼾声从李阿牛嘴里传出,李阿牛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李阿牛睡着以后,李大江缓缓转过身,就那么跪在地上,用膝盖一步一步向李成远挪去。 他一边挪一边小声说道。 “族长,阿牛杀人的事儿,我已经听云武说过了,所以阿牛被绑在这儿,我也知道为什么,可是啊……” 李大江抬起头,一张老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无比的扭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阿牛的耳朵和鼻子都被割掉了,就连他的指甲也没了。为什么啊……” 李成远转过身,低头看着已经爬到自己身边的李大江,他脸上虽然满是痛苦,语气却十分生硬。 “因为他放火了。” 李大江,这个老老实实,因为窝囊而被老婆和儿子看不起了一辈子的男人,第一次和人红了眼睛,而这个人,还是李氏一族的族长。 “放火?就只是放了把火而已,你们就把我儿子的鼻子和耳朵割掉了,凭什么,凭什么啊……” 此时的李大江双手紧握,两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一旁的李念冯害怕父亲受伤,连忙走到了父亲身前,却被李成远一手推倒了身后。 “李大江,我记得四十年前你家也被烧了吧?我问你,你娘是怎么死的,你都已经忘了吗?你们兄弟四个,为什么只有你活着?人肉被烤熟的味道你还记得吗?半夜做梦,你就没再见过他们吗?” 李成远声音越说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严厉。 “嘘,小点声,我儿子在睡觉呢。” 李大江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伸出一只手到嘴边,示意李成远不要大声说话。 李成远大口喘着粗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场面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没多大会儿,李大江忽然小声开口道。 “那场大火啊,我当然记得啊。那一年,我才四岁吧?我记得那一天,我父亲上山采药,并没有回家,因为他带足了干粮,所以我娘也就没有担心。” “因为我家穷,所以全家人都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等半夜的时候,屋里突然有了烧焦的味道,然后我就被母亲叫醒了。” 李大江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忽然露出惊慌的表情。 “然后我就看到了火。那是一场好大的火啊,烧得我们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李大江此时的眼里似乎还有火焰在燃烧,他浑身颤抖道。 “火太大了,我娘和我哥都出不去了,然后我娘就把我们几个赶到了墙角。她让我三哥抱着我,让二哥抱着我三哥,又让大哥抱着我二哥,而她,就抱着我们所有人。” “然后,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一股烤肉的香味儿。” 嘴里说着香味儿,李大江却一下吐了出来。 李成远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李大江。 年轻人里,就算是宋龟那样的人,在看过刘麻子的尸体的时候,都忍不住吐了出来,为什么李成远和刘云义这些老人没有吐? 那是因为,他们这些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见过更惨的。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当年那场大火中,李大江就是被李成远救出来的。 只是等李成远发现他们的时候,李大江他娘的后背已经被烤焦了,他的三位哥哥也已经被闷死了,只有李大江一个人,因为年龄小,又被所有人护着,这才保住了半条命。 不过即使如此,李大江也差点没被救过来。 也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几位哥哥和母亲的惨死,他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变得十分胆小、懦弱和自卑。 “族长啊。” 李大江深吸一口气,轻声更咽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阿牛不该在小镇放火,可是……可是那是我儿子啊。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啊,族长……” 李成远眼角有泪水滑落,却没有接话。 “阿牛这孩子啊,从小就怕疼。我记得在小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河边玩,有一次,他在河边玩水,突然看见了一只螃蟹。” “孩子那时候才四五岁,还没有自己抓过螃蟹呢,所以他抓螃蟹的时候啊,一不小心就被螃蟹夹住了手。” 李大江伸出大拇指,指着指甲盖说道。 “族长你看,就这么大一点的螃蟹,很小是吧?可是啊,孩子那时候没出息,被夹了以后一路跑回了我家,抱着我就哭起来。” “当时我和我老伴儿被吓坏了,都以为孩子被人欺负了,我老伴儿都已经做好出去骂街的准备了。可是这时候,阿牛却伸出了他被螃蟹夹住的手指,指着螃蟹喊疼。族长,你不知道啊,当时我老伴儿都被气笑了……” 李大江脸上在笑,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那天螃蟹被拿掉以后,阿牛就一直喊疼,非得我抱着给他吹吹才行,你不知道啊,阿牛小的时候就喜欢黏着我,他娘要给他吹吹他都不愿意,可把他娘气坏了……” 说到这里,李大江直愣愣地看着李成远说道。 “族长啊,你说,这么怕疼的一个孩子,却被你们生生割掉了耳朵和鼻子,就连指甲也被拔掉了。十指连心啊族长。” 李成远,闭上眼睛,轻轻说道。 “族规不能违背,他既然做错了事,就得受罚。” 李大江抽泣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族长,阿牛还是个孩子啊,他能有什么错?要说有错也是我这个当爹的做错了啊,有什么事能不能冲着我来?我替他受罚,我替他去死啊。” 李大江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快步爬到李成远的脚边,两只袖子疯狂地擦着他的鞋子。 擦完以后,他抬头看着李成远,语气急速的说道。 “族长,族长,千错万错,是我这个当爹的错,是我没管教好阿牛,是我没有尽好一个当爹的责任。我求求你了,放过阿牛吧,放了他吧,他就是个孩子,还不懂事啊。我去死,我替他去死,好不好啊族长,族长,我求你了。对,磕头,族长,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了啊,族长……” 李大江跪在地上,疯狂地对李成远磕着头,地上的鹅卵石,没几下就沾满了血迹。 wap. /132/132653/30959975.html 第七十九章:天下父母心(中) “李大江,你闹够了没有?” 李成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手揪住李大江的脖领,将他半提起来,另一只手,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李大江满脸惊恐,他小声地说道。 “族长,你打我骂我都行,我只求你能不能小点声。阿牛还在睡觉呢,我儿子还在睡觉啊。” 李成远看着濒临崩溃的李大江,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再也打不下去了。 他双手无力地垂下,李大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大江,不是我心狠,非要杀了你儿子,而是他这次犯的事儿太大了,大到根本没人能护得住他。你明白吗?” 李大江满脸是血,眼神逐渐有些涣散。 “可是族长,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李成远一脸愤怒,咬着牙低声骂道。 “孩子?是孩子就可以当街杀人了?孩子就可以放火烧房了?就因为他是你眼里的孩子就可以做了错事不受惩罚了吗?李大江,你告诉我,哪条族规说了孩子可以不受到惩罚了?你告诉我。” “李大江,你就算表现得再孬,可你骗不过我。你是不是笨蛋我一清二楚。” “来,你告诉我,你儿子这两年做的事儿你真的不知道吗?九爷为什么而死你不清楚吗?” “乡民们卖药的时候他故意压价,在药铺当打手欺压同族,仗着药铺伙计的身份在外边狐假虎威,李大江,你真以为我不清楚吗?” “我告诉你李大江,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李氏族长,做事的时候需要证据,我能容忍他到现在吗?” “你是一个聪明人,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李成远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因为看他李大江实在可怜,李成远可能已经动手打人了。 而李成远每说一句话,李大江脸上的痛苦就会多出一分,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死死压抑着哭腔。 “那不是阿牛啊错,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爹的错。” “当年如果不是我执意让他去药铺当学徒,他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不是我从小就故意纵容他,他也不会养成现在这种性格。都怪我,都怪我……” 李成远没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李大江说的是一个事实。 所有人都觉得李大江这个人又蠢又孬,可是李成远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这个男人故意表现出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一场大火给李大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他现在的成就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族长啊,阿牛是我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虽然脾气暴躁,可是绝对不会干出当街杀人的事情,就算是九爷那件事,也绝对不会是阿牛故意的,你相信吗?” 李大江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他缓缓抬头,直视着李成远的眼睛。 李成远和李大江对视着,缓缓点了点头。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但凡是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的所有的事情,都起源于九爷的死。 刘麻子、李阿牛、元仁堂。这三个跟九爷的死有直接关系的人和地方,已经挨个儿遭了殃。 仔细想一下,不难发现,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暗地推动者整个事件发展。 只不过这个幕后人具体是谁,现在还很难看得出来罢了。 因此,李大江说起九爷的死,也就再没了顾虑。 “族长,我这人虽然胆小,可是不代表我傻啊。” “实话跟您说吧。九爷出事那天,阿牛回来得很晚,我出于担心,就一直坐在门口等着他。可等我看到阿牛回来时候的神色的时候,我就知道,阿牛肯定在外边惹了大祸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李大江的脸上已经再也没了怯懦,他咬着牙说道。 “我爹是怎么死的,别人可能不知道,族长,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李成远深呼吸一口气,并没有接话。 李大江接着说道。 “当年我爹采到了一根百年何首乌,就兴冲冲的拿去药铺卖钱去了,可是药铺给的价钱太低了,我爹就没卖。结果,等晚上的时候,我家就遭了贼,我爹他……” “当年的事情也是您接手的吧?结果呢?人家宋家只是简简单单推出了一个家生子抵命,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这两句话,李大江说得咬牙切齿,话里话外都是慢慢的恨意、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阿牛身上,族长,你说我能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药铺肯定又看上别人的药材了,而阿牛肯定参与了。所以在第二天,我特意打听了一下都有谁家出事了。可是,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居然会是九爷。” 李大江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涨红,一口气憋在胸口,涨的他满脸通红,被他在胸口使劲儿敲了好几下,这才顺了过来。 “镇上的年轻人可能只觉得九爷是个普通的老头子,可是我们这些上了点岁数的,哪个不知道你和九爷的关系?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要糟了。”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还没有想好对策的时候,阿牛居然会被刘麻子鼓动着去谋夺九爷的财产。” 李大江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他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怪我啊,发现得太迟了。直到阿牛一身屎尿回家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阿牛真的要出大事了。”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我等着阿牛去药铺干活去了,可是没有多久,他就回来了,而且药铺的活计还丢了。” “这时候我就知道,一切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同时得罪了族长你和宋家,我已经想不出来救他的办法了。” “再加上前一天,你夫人为了给九爷讨个公道,在药铺大闹了一场,不仅逼得药铺换了掌柜,就连宋家家主都被逼得没了办法,亲自去了药铺。我想,那天以后,药铺的老掌柜应该再没有露过面了吧?” “家主亲自跟人道歉?这面子丢得多大啊。” 李大江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 “穷人的命,哪有那些大家族的面子值钱啊。族长,你说说,宋家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该找谁要啊?” 没等李成远说话,李大江就接着说道。 “当然是阿牛了,谁让这些事情都是他引起来的呢?” “想通了这些,我就知道,小镇不能再待下去了,至少阿牛绝对不能再待在小镇了。” “本来,我想让阿牛直接走,可是这眼看着就要冬天了,阿牛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头,怎么可能熬得住啊?所以我就跟老伴儿说好了,先让阿牛躲着,我跟他先去山里盖个茅草屋,好让他能有地儿住。”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大江脸上全是悔恨。 “我以为,阿牛不是人家的家生子,所以宋家根本不敢那么快对阿牛出手。我以为,只要阿牛好好地待在家里,就没有人能对他做点什么。所以我就想着,不让他跟着我们吃苦去了,让他先躲在家里,等我们建好了茅屋再接他过去,这样也能让他少受点罪。” “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点时间,就这么点时间啊,阿牛就出事了。” 李大江单手捶地,手上不一会儿就全是血迹。 他好后悔,为什么明知道小镇有人想害自己的孩子,他依旧让孩子留在了这个危机四伏的小镇,他好恨,好恨当初为什么不让自己的老伴儿留下来照顾孩子。 如果当初他能多想一点,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李成远看着处于后悔中的李大江,硬着心肠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 李大江停下了自残的动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冰冷冷地问道。 “族长,你说,阿牛当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为什么还会不听我的话,擅自离开了屋子?” “阿牛平时的时候,即使脾气很暴躁,可是依旧没敢杀过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挑在这个时候杀了刘麻子?不仅如此,他还专门挑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族长,你说这可能吗?” 李成远死死盯着李大江,沉声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阿牛杀人的时候,可不止一个人看见了,他李阿牛也亲自承认了,这件事铁证如山,已经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了。” 李大江仰头看天,大口地喘着粗气。 “族长,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说,阿牛不是故意杀人的,绝对不是,他只是被人给陷害了啊族长。” 李成远并没有同情李大江,他指着李阿牛说道。 “不管是不是被人陷害的,他李阿牛杀了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李阿牛的事情,我们已经在祠堂告诉小镇的列祖列宗了。所以无论你想说什么,李阿牛今天都得死在这儿,这没得商量。” 他已经听出了李大江的弦外之意,所以他必须在李大江把事情说出口以前打破李大江的所有幻想。 可李大江并没有因为他的绝情而放弃自己的想法。李大江跪着凑近李成远说道。 “族长,阿牛真的是被陷害的。不过我不求族里能放过阿牛,毕竟他确实杀人了。可是,我愿意出钱,我出钱买我儿子的命好不好?我可以出很多钱,只要您能说出来,我肯定给您凑齐。而且,我可以带着阿牛进山,保证这一辈子都不会让阿牛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了,我还可以……” 没等李大江说完,李成远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了,他指着李大江低声怒吼道。 “李大江……” 李大江没有放弃,他又转身看向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刘云义。 “刘族长,我知道阿牛这次做的事情很过分,可是,这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管教好他,真的不关孩子的事啊。我给您钱,给您好多钱,只求求您,放过孩子吧。我给您磕头,给您磕头了……” 就在李大江死命给刘云义磕头的时候,李成远一脚就踢在了李大江的身上,让没有防备的李大江直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此时的李成远肺都要气炸了,这个李大江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的?他怎么敢的?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是在打小镇所有李氏族人的脸啊。 李大江在停下翻滚以后,并没有马上起身。 他躺在那里,木然的看着天空,嘴里呢喃着。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我都愿意啊。我只想阿牛活着,我只想我儿子能活着……” wap. /132/132653/30959976.html 第八十章:天下父母心(下) 李成远尤不解气,他快步赶上去,就要接着揍这个给所有李氏族人抹黑的混账。 刘云义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他连忙赶上去拉住了李成远。 “李族长,算了,算了。他也是护子心切,一时不慎才说错了话,你就饶了他吧。” 李成远一把揪住刘云义的脖子,神色严厉地看着他说道。 “刘云义,你什么意思?” 刘云义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说道。 “李老哥儿,我咋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呢?” 李成远愣了一下,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紧皱眉头,慢慢松开了刘云义的脖子。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事情,忽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洗罪潭,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看到李成远终于冷静下来以后,刘云义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李成远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发火,可他要是真的发了火,全小镇就没有不怕的。 就像是宋和奇一样。强如宋家家主,也只敢在背后搞点上不了台的阴谋诡计,而且一旦被李成远点破了,他也就只能立即收手服软。 这就是族长……不对,应该说这就是李成远的威望。 就在刘云义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成远终于回过了神,他皱着眉头说道。 “老刘,刚刚对不住了。” 刘云义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事情。 等李成远再次看向李大江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他蹲下身,扶起李大江,语气淡漠地说道。 “李大江,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今日李阿牛既然已经被送到了这里,那就说明此时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了。” “你起来吧。我提醒你,与其在这儿给族人们丢人现眼,你还不如多陪陪你家阿牛,他的时间,可真的已经不多了。” 说完以后,李成远就转身走向了远处,任凭李大江如何哀求,他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面对族长的冷漠,李大江依旧不依不饶,他跪行向前,在身后留下血路条长长的血路,嘴里的哀求声就没有断过,可是李成远依旧没有回头。 眼看着李成远已经铁了心,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刘云义。 刘云义虽说心有不忍,已经动了恻隐之心,可是李阿牛是已经走过了祠堂的人,在这个族规最大的小镇,即使刘云义是刘氏族长,也没有资格私自放走李阿牛。 就在李大江即将缠上刘云义的时候,刘云义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远处立马走来两个刘氏族人,在他们手中,还有一个用新鲜竹子做成的全新竹笼。 “李大江,莫要再做无用功了,你还是听听劝,再陪陪你儿子吧,要不然,你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等李大江看到竹笼的时候,他神色剧变,再顾不得什么求情了,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熟睡的李阿牛身边。 他跪在地上,双手张开,如同一只护仔的老母鸡,冲着两位抬着竹笼的刘氏族人嘶吼道。 “你们别过来,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没有错,谁也不能动我儿子。谁要是敢过来,我就跟谁拼命。” 两位刘氏族人为难地看向了刘云义,刘云义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再等等吧,李阿牛他娘还没过来呢,等他见过了他娘,再让他进去吧。” 族人们立马松了口气。说实话,看着李大江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也实在不忍心下手。 李成远走远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向了自从李大江来了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的陆阳生。而陆阳生的眼神则一直紧盯着李大江,就连李成远来到了他身边,他都没有察觉。 “阳生,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陆阳生没有搭话,眼睛依旧看着李大江。 李成远皱了皱眉头,轻轻拍了一下陆阳生的脑袋,这才让陆阳生回过了神。 “阳生,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要是回去得晚了,可能就赶不回九爷那边了。” 李成远知道陆阳生没有听见自己刚刚对他说的话,就又重复了一遍。 陆阳生满脸泪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族长爷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身。 看着这样子的陆阳生,李成远眼里满是心疼,他蹲下身,用衣袖轻轻擦干了陆阳生脸上的泪水。他一边擦拭,一边用仅有陆阳生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别觉得愧疚,也不用觉得难过,在这件事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一直沉浸在愧疚里的陆阳生,震惊地看着一语道破天机的李成远,眼里满是惶恐。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李成远捂住了嘴巴。 “嘘,不要说出来,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千万别说。你别忘了,我可是李家族长啊。” 陆阳生看着李成远的眼睛,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又悄然滑落。 李成远继续说道。 “现在的你看着李阿牛可怜,就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李阿牛的父亲让你想起了你自己的父亲?就因为他可怜就觉得他值得同情?” 陆阳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李成远叹息道:“我不能说你是错的,毕竟你还小,想不通这些事情很正常。可是,阳生啊,爷爷有句话想要跟你说,你愿意听吗?” 陆阳生重新睁开了眼,眼中满是渴望。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可怜,就忘记了他的可恨之处。懂了吗?” 陆阳生看了一眼远处的李阿牛,又看了看跪在他身边的李大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成远见陆阳生点头了,就松开了他的嘴巴,笑着说道。 “回去吧,你再在这儿待着也只会让自己难受,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你家刚被李阿牛烧掉,你忙碌了一整天还没回过家呢,总得回家看看吧?所以啊,听爷爷的话,先回去吧。” 这一次陆阳生没有丝毫犹豫,他对着李成远行了一礼,然后慢慢地想着洗罪谭出口的地方走了出去。 等到陆阳生走远以后,一直跟在自己父亲身边的李念冯忽然对李成远说道。 “爹,李阿牛杀人的事情,是不是和陆阳生有关?” 李成远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他看着陆阳生的背影说道。 “不要问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等到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这里边的关键,那你就算是真的成熟了。” 李念冯还要问些什么,却被李成远一个冷冷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 李成远冷冷地说道。 “念冯,将来你要是还想要坐稳我这个位置,就必须要多动动脑子了。你记住了,遇事多看看,多想想。如果有些事情别人已经做出来了,可是你连想都想不到,那你就不要想着做下一任族长了,否则的话,就是在害你。” 李念冯在听了父亲的话以后,并没有流露出惶恐的神色,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已经走远的陆阳生自然听不见李成远父子两人的话,不过即使听见了,陆阳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等走出洗罪潭的范围以后,陆阳生忽然扭头看了一眼洗罪潭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看,特别是在刚刚的时候,要不是陆阳生竭力压制,他甚至都想要控制自己体内的灵气一股脑轰向身后了。 可是就在陆阳生走出了洗罪潭的范围以后,那种感觉却突然消失了,这让陆阳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他控制着体内的灵气运行到眼睛的位置,对着洗罪潭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既然什么也没有,陆阳生也就不多想了。他在市井混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事情,如今既然没有事情发生,他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去给自己找麻烦。 况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做多余的事情。如今家被烧了,虽说他事先有所准备,可是事到如今,他依旧有些担心。 一想到这里,陆阳生再没了在这里耗下去的心思,急匆匆的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天上,江归凝趴在云上,正在饶有兴趣地盯着一条粉色的小蛇看,而那条小蛇则趴在云上装死,小小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它想不明白,自己前一秒还在想着怎么吃掉那个身上有灵气味道的小鬼,下一秒怎么就被人抓到天上来了?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 在陆阳生走后没多久,一阵宛如山魈的叫声忽然响彻整个洗罪潭,把所有留在这里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儿啊,你在哪啊?我的阿牛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了事,可让娘怎么活啊。” 众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看清了发出声音的是一位老妇人的时候,顿时想明白了来者是谁。 有了李大江的先车之见,众人连忙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没有了众人的阻拦,妇人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丈夫和躺着的儿子。 等她看清楚了丈夫和儿子身上的血迹以后,妇人两眼一翻,差点又晕死过去。 还好在她身后,李云武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让她跌倒在地。 等缓过了这口气,妇人猛然大叫一声,然后哭嚎着向儿子和丈夫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李大江也看到了自己老伴儿已经过来了,一开始他还面无表情,可是在听到妇人尖利的哭嚎以后,李大江满脸的愤怒。 他强忍着疼痛,猛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迎向了冲来的妇人。 等到两人靠近以后,李大江忽然一巴掌扇了出来,直接将妇人打倒在地。 这一幕不仅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连李大江他老伴儿都被打懵了。 她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这个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一脸的不敢置信,就连哭嚎声都停了下来。 李大江一脸凶狠地看着自己老伴,低声骂道。 “你给老子闭嘴,要是敢吵醒了阿牛,我就直接把你掐死在这儿。” wap. /132/132653/30959977.html 第八十一章:人之将死 李大江的老伴儿李王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孬了一辈子的男人。她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 “李大江,你居然敢打我?” 李大江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带着哭腔说道。 “阿牛累了,想好好睡一觉,咱们当老的没用,保不住娃的命,就别再吵着娃休息了。” 李王氏睁大了眼睛,她掐着李大江的脖子骂道。 “李大江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李大江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李王氏使劲推开了眼前的男人,将李大江推了一个踉跄。她没有看自己的男人,而是颤颤巍巍地走向了自己的儿子。 走到了近前,李王氏才看清了李阿牛此时的样子。 她不敢相信,这个躺在地上,浑身伤得不成样子的人,竟然是她的儿子。 “阿……阿牛?这是我的阿牛?” 她瘫软在地,两眼呆滞地看向了李大江。 此时的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此时她唯一能依靠的男人能告诉她,这是梦,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只要她一睁眼,一闭眼,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不见。 儿子会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跟以前一样嫌弃她唠叨,嫌弃她做饭难吃。然后她那个脾气不好的儿子,就会骂骂咧咧地走出去,给她带回那些劣质的点心。 儿子会骂她,会嫌弃她,可是等她被欺负的时候,他又会冲在最前面…… 李大江不敢看自己老伴的眼睛。多年的夫妻,他如何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呢? 可是事实如此,以他们两人的力量,是没办法救出他们的孩子的。 看着丈夫躲避的眼神,李王氏眼中再没了一丝神采。 她挣扎着起身,可是身子就是使不上力气。李大江想上来帮忙,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她挣扎着,低声嘶吼着,可是身子依旧使不上力气、到最后,她放弃了。她开始尝试着用双手支撑,慢慢爬向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儿子。 李王氏比不上李大江聪明,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傻。只要看看自己丈夫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一次,儿子真的没救了。 等到她终于爬到自己儿子身边的时候,李王氏看着儿子伤痕累累的身体,和他乱糟糟的脸,痛苦之中,眼中竟有血泪开始缓缓渗出。 她轻轻说道。 “阿牛啊,不是娘说你啊,你看看你,也不知道收拾收拾。看看,这脸脏的,这头发乱的,这让娘咋给你找媳妇儿哟。” “娘跟你说呀,你以后不能这样了,你以后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娘才能给你讨一门好亲事呀。对了,你觉得村头老张家那个女娃咋样啊?你不是打小就喜欢人家吗?要不要娘去跟他爹娘说一声啊。” 李王氏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把李阿牛脸上沾满了血迹的发丝给理顺,她不敢给儿子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因为儿子啊,在睡觉呢。 李大江强忍着悲痛,颤颤巍巍地走向了自己的老伴儿和儿子,却被李王氏冰冷冷的眼神给拦了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可是那一双充满了悲愤的眼睛,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李大江蹲在地上,浑身颤抖起来,眼泪鼻涕在他脸上挂着,哭得就像一个正月里的娃。 就在李王氏要给自己儿子继续整理的时候,李阿牛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着自己儿子的样子,李王氏挤出一个笑脸说道。 “儿子,你睡醒了?” 李阿牛满脸惊喜,然后他又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用虚弱的嗓音说道。 “娘,你笑得真难看,都吓到我了。” 李王氏连忙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然后红着眼睛看向儿子,她颤声说道。 “是娘不好,娘以后肯定改。” 李阿牛摇摇头说道。 “娘,不用了,只要阿娘不哭,那阿娘就是最好看的人。” 李王氏张大嘴巴,连着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强忍着没哭出声。 “儿啊,阿娘听你的,阿娘以后再也不哭了。” 李阿牛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又有血泪流了出来。 他转着眼睛在身边看了好几圈,却没有看到他爹李大江,就开口问道。 “娘,我爹呢?” 听到儿子提起那个窝囊废男人,李王氏咬着牙说道。 “别跟我提那个窝囊废,要不是他没本事,你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阿牛摇着头说道。 “娘,以后别这么说我爹了,我爹他不容易的。咳咳……” 听着儿子虚弱的声音,李王氏连忙换了个神色,她点头答应道。 “儿子,阿娘听你的,阿娘以后再也不说你爹了。大江,大江你快过来,儿子找你呢……” 李王氏带着哭腔,着急地冲身后喊着自己丈夫。 李大江听到以后,一把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连忙起身,踉踉跄跄的向着母子二人跑来。 等李阿牛看到父母都到齐以后,他笑着说道。 “爹、娘,我这次给你们闯大祸了,我杀人了。” 李王氏摇着头说道。 “我儿子最乖了,怎么会给我们惹祸呢?是爹娘不好,是爹娘没本事护得了你。” 李阿牛伸出一只手,想要擦干自己娘亲脸上的血泪,却被李王氏一把抓住,轻轻地在她脸上摩擦着。 李阿牛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颤声说道。 “娘,你还是这么惯着我啊。” 李王氏想开口,却被李阿牛打断了。 “爹、娘,你们听我说。” 李阿牛爹娘连忙点头,静静等着李阿牛说话。 “儿子知道,这次我闯的是大祸。杀人,放火,抢劫,我都给做过了,所以在我刚被抓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活不了了。” 李王氏还想说话,却被李大江攥住了一只手。李大江沉声道。 “你别说话,让儿子说。” 李王氏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阿牛接着说道。 “别怨恨其他人,也别怨恨族长。我知道,按照族规,我在被抓住以后就应该拉来浸猪笼了,可是族长没有。” “他知道你们没在家,所以一直在拖时间等着你们,这才让我能和你们见上一面。冲这一点,我们就没有理由怨恨其他人。” “所以啊,爹、娘,你们以后可千万不要做什么给族长添麻烦的事情啊,这样不太好。” 李大江和李王氏没有说话,只是疯狂的点了点头。 看见了两人点头,李阿牛才接着说道。 “爹,等我走了以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我不在了,就只有你来保护娘了。” “我娘嘴碎,爱唠叨,还喜欢骂人。可是阿娘是个很好的女人,好得不能再好的女人了,她虽然骂你,也打你,可是阿娘也很疼你的啊。她给你做饭、洗碗、洗衣服,还给你打酒喝,还给你生孩子。阿娘很累的。所以啊,爹,你以后还得多让着我娘,要比以前还要疼她。毕竟,没了我以后,阿娘就只能靠你了。” 李大江咬着牙,强忍着泪水,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他颤声回答道。 “儿子啊,你放心吧,爹以后肯定会照顾好你娘的。” 听到了李大江的答复,李阿牛又对着他娘说道。 “娘,以后别说我爹窝囊了。我爹不窝囊,还很厉害的。是我自己不好,才走到了这一步的。” “我爹这辈子,为了你,更主要的是为了我,他吃了太多的苦了。他为了我,违背良心去偷咱家恩人的人参,为了我,他给人跪过,也给人磕过头,把他自己的脸都给丢尽了。” “可是我不争气啊,辜负了我爹的期望,把他好不容易给我求来的好机会给硬生生糟蹋了。是我对不住我爹啊。” 李阿牛说着说着,就更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大江和李王氏更是哭成了泪人。 李王氏用断断续续的哭声回答道。 “娘答应你,娘什么都答应你。你放心,以后娘再也不会说你爹坏话了,再也不会打你爹了……” 李阿牛忍住哭声,接着说道。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啊,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让你们背上了一个不好的名声,都是儿子的错,都怪儿子啊。” “是我没用,没能早早成亲,让你们抱上孙子。是我没用,让咱们家断了香火。是我没用,让你们老无所依,都怪我,都怪我啊……” 李王氏再也忍不住了,她凄声喊道。 “不,不怪你,是娘不好,娘没能给你找个媳妇儿,娘没能保护好你,都怪娘啊……” 李大江没说话,他颤抖着嘴唇,疯狂地扇了自己两耳光,眼底逐渐疯狂起来。 就在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被一直看着他的李阿牛给拦了下来。 “爹,别让我走得不安心。” 李大江愣在那里,颓然瘫倒在地。 李阿牛看着爹娘,颤声道。 “爹,娘。等我死了以后,你俩一定要好好活着。咱家还有点积蓄,你俩可以求求族长,让族长帮忙过继给咱家一个孩子,然后你俩就把他当成我,这样你们老了,就有人替我给你们养老送终了,咱家的香火,也可以延续下去了,等百年以后,也会有人给你们上坟敬酒,不至于让咱家断了香火……” 李阿牛说到这里,忽然哭出了声。 “可是爹、娘。我好怕,我怕你们忘了我。我以前捣蛋,不听话,还一直骂你们,有一次,我甚至还打过我爹。我是个坏孩子,我还杀了人。爹、娘,我求求你们,别忘了我好不好,我怕黑。” 李大江和李王氏两人已经哭成了泪人,李王氏哭着喊道。 “我谁都不要,我就要我的阿牛。我就只有阿牛你一个儿子,其他人我不认……” 李大江还是没说话,只是紧紧拉住了儿子的胳膊。 “爹、娘。你们一定要求族长给你们过继个儿子,不然我不放心,一定要啊!” 李阿牛眼睛蹬得老大,脸上满是哀求。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阿牛本身年龄并不大,也并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恶人。就像李大江说的,他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只不过,李成远也说过,孩子不是李阿牛可以犯错而不受处罚的理由。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 所以,无论他此时表现得多么懂事,都无法逃避他应有的惩罚。 可是看着儿子这样懂事的样子,李大江夫妇更是心如刀绞。 有些成长,来的太晚,也太过残酷。 他们无法接受儿子将死的事实,却也不能让儿子带着遗憾走,只能假装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阿牛见两人终于答应了,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想到自己即将浸猪笼,他又忽然哭着说道。 “娘,我怕黑,也怕水。水里好黑,好暗,水也好凉,娘,我怕冷,我好害怕啊,我不想浸猪笼。” 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害怕,整个人都在浑身颤抖。 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李大江连忙要抱住儿子,却被李王氏推到了一边。 她没有看李大江,而是笑着拉开了自己的衣服,不顾身后所有李氏族人的目光,露出了她干瘪的、低垂的、养育过李阿牛的的地方。 她脸上流着泪,却带着笑容。 她轻轻抱住了自己儿子的头,放在了那个养育了李阿牛整个幼年的地方。那个姿势,就好像李阿牛又变成了幼儿一样。 也许是母亲的温柔安慰了李阿牛,李阿牛逐渐冷静了下来。 李王氏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抱着李阿牛头部的手也开始逐渐用力。 李阿牛好像也明白了娘亲的意思,所以并没有激烈的反抗。 没过多久,李阿牛就完全没了动静,李王氏抱着儿子逐渐冰凉的身体,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宝宝乖,宝宝不怕。阿娘在呢……” 李王氏摇晃着李阿牛,哼起了一首李阿牛小时候最喜欢听的童谣。 这首童谣,是她当年哄李阿牛入睡的歌谣,如今,她再次抱着李阿牛,哼着这首歌,好让儿子能睡个好觉。 wap. /132/132653/30959978.html 第八十二章:儿啊,莫怕 李阿牛这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成远和刘云义,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明白李王氏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只不过是碍于此时的场景,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直到李阿牛再没了一丝动作,刘云义才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瞬间明白了李王氏的想法,他脸色大变,大叫一声不好,就要让身边的族人去拉开李王氏。只是还没等他吩咐下去,就被人给打断了。 “老刘,不用多此一举,已经晚了。” 刘云义向身边看去,原来不知何时,李成远已经重新走到了他的身边。 刘云义脸上有些为难,他犹豫道:“可是,按照族规,李阿牛需要浸猪笼而死才算符合规矩啊。” 李成远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阿牛犯的是死罪,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咱们也确实把他送到了洗罪潭,所以并不算违反了族规。至于到了洗罪潭以后李阿牛到底是怎么死的……唉,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刘云义本来就有些于心不忍,只是碍于规矩,他没法子直接免除李阿牛的罪责,毕竟别说是他,就算是李成远都没这个权利。所以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李成远又亲自说情,也算是给足了刘家面子,那他刘云义自然乐见其成。 看着围坐在李阿牛身边的李大江夫妇,刘云义重重叹了口气。 “他娘的,我咋觉得我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大恶人呢?” 李成远面无表情地接话道。 “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你我身为各自族长,族人犯了错,自然需要我们去纠正。他李阿牛既然杀了你刘氏族人,按照族规,李阿牛就必须偿命,这就是咱们必须遵守的规矩。” 李成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若是因为觉得李大江他们夫妇凄惨,就要原谅李阿牛的所作所为,那还要族规何用?天下父母谁不心疼自己家的孩子?谁家孩子死了以后父母不伤心的?若是有人杀人以后,他的父母来哭闹一场就可以饶恕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杀人而不受惩罚?若是真如此,那小镇早就乱套了。” 刘云义白了一眼李成远,怒骂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死德行。老子就是感慨一下,谁要真的放了李阿牛啊。你说说你,我年轻那会儿你就喜欢对我说教,如今我都多大岁数了,你还来说教,你烦不烦啊?” 知道刘云义现在心烦,李成远也就没搭理他。 没人搭腔了,刘云义还是有些不高兴,他骂骂咧咧道。 “这个刘麻子,真是会给族人们找事。活着的时候是所有刘氏族人的耻辱,死了还得给族人们找麻烦,为了他,还得让所有族人在这儿看别人生死离别,一个个眼睛都给哭肿了。娘的,一想起这事儿就来气,当时老子还不如不追查这件事儿。” 知道刘云义这是心里不舒服在跟自己抱怨,可是李成远依旧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别忘了你的族长身份,为族人讨回公道是你刘云义该做的,如今你居然还敢在这儿骂骂咧咧,要是被你族人听见了,他们还敢不敢信任你?人多眼杂,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你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难道还需要我教你不成?” 刘云义是真受不了李成远这股子唠叨劲儿了,他瞪着李成远说道。 “老东西你还来劲儿了是吧?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烦不烦啊?” 李成远没搭理这个心里一有气儿就找人吵架的老东西,自顾自地看着远处,等待着那边完事儿。 见没人搭理自己了,刘云义也就不好继续找事儿了,他悻悻然低下头,独自在那生气了闷气。 可是只过了一小会儿,刘云义又冲着李成远说道。 “老哥儿,说说吧,接下来咋办?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干耗着吧?如今你们老李家的人早就回去了,我们老刘家的人可都还在这儿呢啊。这天儿马上就要黑了,你总不能让大家伙摸黑回去吧?” 见刘云义说的是正事,李成远也就不好再对他视而不见。 想了一会儿后,李成远开口说道。 “再等一会儿吧。等那边差不多了,我去劝劝,尽量把李大江和他媳妇儿劝走。然后你让你的族人们准备好猪笼,给拴一条绳子,把李阿牛尸体沉下去,走走形式后再给拉上来,就算完事了,成不?” 刘云义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样看着李成远,压低声音骂道。 “我说老东西,你心肠是不是铁做的?都这时候了你还想把李阿牛沉下去一趟?刚刚你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我这边都已经做好让族人们回家的准备了,结果你告诉我还没完?” 李成远看着刘云义,依旧是那副冰冷冷的表情。 “我已经退让一步了,可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一下,不然没办法给你们刘氏族人交代。” 说到这里,李成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还有,你要是再敢喊我老东西,信不信我让英子去你家找你唠嗑去?” 一听到“英子”这两个字,刘云义顿时没了脾气,他破罐子破摔一般说道。 “随你随你,你是族长你说了算,老子不管了。” 看着这个跟他怄了一辈子气的老伙计,李成远心里颇感无奈。 又过了一会儿,李成远叹了口气,面色肃穆地向着宛如石塑雕像一般的李大江夫妇走去,可等到了跟前以后,还没等着李成远开口,就被李王氏给打断了。 “李成远,你让他们把猪笼抬过来吧,不用你们动手,我们的儿子,我们自己来。” 李大江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许了自己老伴儿的话。 对于李王氏直呼自己名字这件事,李成远并没有在意,他叹了口气,转身跟刘云义说道。 “让你们族人把竹笼抬过来吧。” 刘云义脸色难看的挥了挥手,让族人把竹笼给抬了上去。 等到刘氏族人们走了以后,李王氏就开始为儿子脱衣,李成远皱眉说道。 “不用为李阿牛脱衣了,就让他这么走吧。” 可李大江夫妇对于他的话听而不闻,依旧自自顾自地给李阿牛脱衣。 看他们这个样子,李成远也不好阻拦,只能听之任之。 两人给李阿牛脱完衣服以后,李大江脱去了自己的上衣,走到洗罪潭旁边沾了水,开始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儿子擦拭着身上的血迹,而李王氏则拿着李阿牛脱下来的衣物走到洗罪潭边上,开始清洗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会儿,终于把李阿牛的尸体收拾干净了,看着儿子的尸体,俩人谁也没说话。他们抬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竹笼里。 由于竹笼不大,若是没人扶着,那李阿牛只能侧躺着放在里边。 也许是怕儿子侧躺着不舒服,夫妇二人并没有走出竹笼,他们二人一人抓着李阿牛一条手臂,就那么一起站在竹笼里。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唯有李成远脸色大变,他怒吼道。 “刘云义,快阻止他们,他们打算陪着李阿牛一起沉潭。” 话没说完,李成远就冲了出去。 刘云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是在经过李成远的提醒以后,他也反应了过来,大声招呼道。 “快,快拉住绳子,赶紧救人啊。” 刘氏族人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些青壮男子们开始一股脑冲上了竹笼所在的方向。 可即使李成远反应足够快,众人依旧晚了一步。 由于为了方便沉潭,竹笼本就放在水边,所以只要李大江他们夫妇稍微一用力,竹笼就会栽进洗罪潭,让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也有人手快,抓住了原本拴在竹笼上的绳子,却发现绳子早就被人给解开了。因此他们只能看着李大江夫妇陪着李阿牛一起沉入洗罪潭,却没有任何救人的办法。 “阿牛,莫怕,娘陪你一起走。当初既然是娘把你带来这个世上受苦的,那今天娘就陪你一起回去。黄泉路上,有娘陪你呢。” 此时此地,整个洗罪潭周围静悄悄的,唯有李王氏落水前的遗言还在空气中回荡。 看着洗罪潭激起的浪花,李成远脸色难看地说道。 “让你的族人们停下来吧,笼子既然已经下去了,就已经没救了。” 刘云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叹了口气,有些失魂落魄。 “这样也好,一家子整整齐齐的,谁也不用留谁在这个世界上遭罪了。” 李成远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刘云义的说法。 到了现在这一步,李阿牛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完事了,只是留下来的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事情完事儿后的轻松,所有人都沉着脸,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毕竟李阿牛虽然该死,可是他的父母何罪之有啊?结果就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到最后弄得家破人亡,酿成此等惨祸。 事情完事儿了,刘云义挥了挥手,示意族人们一起回去。由于族器还需要在这里停留三天,所以自然就不用带回去了。 没了族器的拖累,众人下山自然就快了很多。 下山路上,刘云义故意拉着李成远走到了最后,他趁着身边没人,小声地问道。 “李老哥,我知道这次的事儿肯定不是你在背后谋划的,毕竟以你的脾气,还不至于直接对晚辈出手,顶多也就是推波助澜一下。应该也不是宋家,不然书袋子也不至于这么轻易收手。说说吧,你看出来是谁没?” 李成远此时根本没兴趣回答他的问题,他皱着眉头说道。 “此事已经到此为止了,你还问这些干什么?” 刘云义哭丧着脸说道。 “这次的事儿可不仅仅是宋家和你们李家参与进来了,连我们刘家也被牵连了进来。如今完事儿了,我身为刘氏族长,难道还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 李成远把刘云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丢下一句“自己想去”,就扬长而去,只留下刘云义一个人在后边,气得他差点跳脚骂娘。 李成远走回去的路上,想起那个策划了这次所有事件的小孩子,心底不免有些惊叹,毕竟要不是他事先有所安排,谁又能想到,如此完美的计划,竟然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谋划出来的呢? 不过,他也不免有些担心。那个孩子亲眼看见了李阿牛父亲的痛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出心里的那道坎。 wap. /132/132653/30959979.html 第八十三章:真正的幕后之人 出了洗罪潭,陆阳生就压下了所有的心念,开始向着自己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任何停留,这才赶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家。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等陆阳生看到原先茅屋的位置只剩一堆灰烬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愣在那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曾经的家,在父母不在了以后,已经抵当给了别人,那时候的他,已经一无所有。 现如今,历史重演。李阿牛的一场大火,烧掉的不只是一座破旧的茅屋,更是陆阳生这六年来的所有家当。 此时的他,和六年以前一样,再次失去了一切。 短暂的愣神以后,陆阳生踉踉跄跄地跑进了灰烬中。他跑到以前院子的一处墙角位置,顾不上衣服被弄脏,就那么趴在地上用手挖了起来,没一会儿,地上就被他刨出了一个大坑。 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眼泪顺着陆阳生漆黑的脸颊滑落,带出了两条泪痕。在短暂的愣神以后,他开始发了疯一般地向着土坑的四周刨去。没多大一会儿,这附近已经被他挖遍了,却还是没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他还是不死心,又转身冲进了茅草燃烧后的灰烬中。 不知过了多久,陆阳生终于走出了灰烬,在他的手里,提着两块烧焦的木牌。 他神色木然,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的灰烬,然后就踉踉跄跄的向着小镇外的一处坟地走去。 等陆阳生走到坟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黑暗笼罩着坟地,让这里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正常人早就应该被吓得拔腿跑路了,可是陆阳生却不在乎,或者说,陆阳生期待着在这里遇见什么。 只可惜,无论陆阳生如何催动灵气灌注双眼,坟地里依旧只有陆阳生一个人。 他抱着焦黑的木牌,跪在两座坟前,小心翼翼地在坟前刨了一个小坑,等将木牌放进去以后,他又重新将土给覆盖了上去。 等做完了这些,陆阳生看着眼前的小土堆,轻轻抽泣起来。 “爹、娘,我来看你们来了。” 他有很多话想对爹娘说,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了这么一句。 为了不让爹娘担心,他双手紧紧地抓着地面,牙齿紧咬着嘴唇,好不让哭声传出嘴巴。 等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陆阳生沙哑地说道。 “爹,娘,对不起,我没守好咱们的家,咱们的家被烧了,就连……就连你们的牌位,也被人给烧毁了。是我不好,让爹娘受委屈了。” 说这些的时候,陆阳生浑身颤抖,几乎要压抑不住哭声了。 就这样停顿了一会儿以后,陆阳生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压在他心底的秘密。 “爹,娘,我做坏事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陆阳生捂着脸,一个充满了阴谋的秘密,在他的嘴中被缓缓道出。 “前两天的时候,九爷过世了,虽然九爷什么也没说,可是我知道,九爷之所以出事……是因为我送他的那一株灵芝。” “我当时给九爷的时候,只是不想欠人人情,可是我没想到,九爷居然会因为这件事丧命……” “九爷走的那天晚上,我知道了凶手是谁,然后……然后我没忍住,算计了他们……” ———— 与此同时,李成远和李念冯也回到了家中,然后李成远就开始和儿子说起了这次事件里的阴谋和阳谋。 等李念冯初次得知谋划了所有事情的人居然是那个小孩子陆阳生的时候,李念冯大吃一惊,他惊呼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才多大啊,怎么可能算计得了这么多人?” 李成远皱着眉头,怒斥道。 “蠢货,你自己做不到,别人就做不到了吗?” 李念冯梗着脖子不愿意认输,他倔强地问道。 “那爹你说说,他是怎么算计死李阿牛和刘麻子的。” 李成远揉了揉眉心,失望地说道。 “我提醒你四个字……借刀杀人。” 李念冯揉着脑袋,苦思不得其解,可是等他偶然看见自己老爹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他惊呼道。 “爹,你是说……” 李成远眉头舒展起来,他明白,自己这个蠢儿子终于想明白了。 “你把你的猜测都说一下吧,我仔细听听。” 李念冯皱着眉头说道。 “九爷去世那天晚上,肯定是和陆阳生在一起的,可是以九爷的脾气,肯定不会让陆阳生来交代咱们去给他老人家办后事,那陆阳生来找您,就绝不可能是九爷安排的,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陆阳生找您就是别有目的?” 李念冯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不敢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看着儿子脸上的震惊,李成远却摇了摇头。 “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那时候陆阳生来找我,还并没有起杀心。他来找我,更多的是自保。” 李念冯不解地问道:“自保?” 李成远点头叹息道。 “没错啊,就是为了自保。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没?按照公孙巷的住户的说法,九爷屋子很乱,明显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李念冯点了点头,想不明白这个细节和陆阳生有什么关系。 李成远看着儿子这个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道。 “以那孩子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是他把九爷屋子翻乱的,那你说说,这件事会是谁干的?” 李念冯惊呼道。 “刘麻子?” 李成远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陆阳生来说,是谁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肯定有人知道九爷有很多钱,而且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当时在九爷家里。” 李念冯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不难理解。 李成远忽然开口问道。 “那你说说,如果那个窃贼事后没有在九爷屋里找到钱,那他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谁?以他陆阳生的本事,又能不能护着那一笔钱?” 李念冯摇了摇头。 李成远接着说道。 “知道我最佩服那个孩子哪一点吗?” 李念冯继续摇头。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一直说他像一个傻子了。 李成远倒没有再说李念冯什么,他继续说道。 “是果断。” “果断?” 李念冯觉得更迷糊了。 “对啊,果断。我事后大致算了一下,按照我从刘麻子和公孙巷的住户们的说法,那孩子在拿到九爷遗产以后,应该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第一件事就来找我来了。否则的话,他来的不会那么快。” “儿啊,我问你,你想过那天如果那孩子晚来一会儿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李念冯脸色难看地说道。 “要么被刘麻子和李阿牛抓住,要么在没有和您解释以前就被村民们找到。” 李成远点头说道。 “没错,正因为他来的足够快,这才避免了这些事,完全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除此之外,那孩子还有一点很厉害,那就是能禁得住诱惑,压得下贪念。” 李成远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一个穷孩子,骤然得到一笔巨款,到最后却一文钱也没拿,这是何等的毅力啊。” 李念冯有些不解,他开口问道。 “我有点不太明白,这和钱有什么关系啊?” 冯英一个板栗砸在李念冯脑袋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傻儿子,你就不会想想?要是那个孩子拿了盒子里的钱,你父亲能看不出来?到时候你觉得你父亲还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抛开这些不说。我问你,你要是穷了一辈子,却突然得到一笔钱,你可以拿得心安理得,这时候,你会不会把这笔钱都送出去?” 李念冯摸了摸脑袋,尴尬地说道。 “好像不能。” 到了此时,李念冯才开始理解李成远为什么对陆阳生刮目相看了。可他还是有些不服气,他狡辩道。 “咱们也不能确定他陆阳生真的一文钱也没拿啊,万一他拿得少呢?” 李成远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摇头说道。 “以前不确定,但是我现在确定了。” 李念冯有些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啊?” 李成远失落地说道。 “因为刘麻子死了。” 这句话说的李念冯更不理解了,不过李成远并没有解释,反而接着刚刚的话题说道。 “就是因为足够果断,所以那个孩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完全给摘出了麻烦,而从我接手九爷的遗产的时候起,所有的问题就成了我的问题。恰好,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 “到那时候,不仅可以把九爷的后事安排得更好,也能把他自己给完全摘出这个麻烦。” 到这时,李念冯才彻底明白了在那天短短的一晚上,陆阳生到底做了多少谋划。 虽说知道了陆阳生的聪明才智确实不一般,可李念冯还是不明白李阿牛和刘麻子的死到底和陆阳生有什么关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这和刘麻子和李阿牛有什么关系啊?” 李成远叹息道。 “我能确定的是,那天晚上的时候,陆阳生确实没有对李阿牛和刘麻子起杀心,也就是说,那时候陆阳生还没有打算算计他们。不过也正是因为有那天晚上的事情,陆阳生才确定了害死九爷和在九爷家偷盗的人是谁。” 李念冯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就是说,陆阳生对他俩起杀心是因为第二天的事情了?是因为刘麻子为了能继承九爷的房子,所以找人对他造谣的事?” 李成远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应该是这样。不过也不能排除那孩子心机深沉,在那天晚上连我都没看出他的杀心。” 李念冯暗自摇了摇头。他可以相信陆阳生确实很聪明,但他绝不相信,陆阳生能聪明到可以瞒过他父亲的地步。 为了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李念冯焦急地问道。 “那接下来呢?他起了杀心以后是怎么开始借刀杀人的呢?” 到了此时,李念冯是真的开始好奇了,他也开始相信,这次的事情真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暗地里的谋划。 wap. /132/132653/30959980.html 第八十四章:手段 看着有些急躁的儿子,冯英又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板栗。 “你爹给你讲这个可不是让你当故事来听的,你听的时候也动点脑子。多大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小孩。” 李念冯挠了挠头,连忙装出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 李成远倒是没有对他这个儿子多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陆阳生那个孩子,最厉害的一点在于善于利用人心,我现在很难说那孩子是天生的敏锐还是这么多年受人排挤锻炼出来的,总之他对人心的把握,都已经比大多数大人强上很多了。” 李念冯嘴里嚼着老爹的话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除了善于利用人心,那孩子平日里应该没少观察小镇住户之间的关系。就像我和九爷之间的关系,小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那个孩子,肯定知道一点内幕。” 听到这里,李念冯彻底不淡定了,他惊呼道。 “不可能吧?咱家和九爷的关系很多老一辈儿人都不知道,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啊?” 李成远敲了敲桌子,皱着眉头说道。 “那你好好想想,那天晚上那孩子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就算是平日里他再相信咱家,可是涉及那么大一笔钱,他就真那么放心了?” 李念冯不服气地说道。 “这……万一是九爷……” 这话还没说完,李念冯就自己否定了,以九爷那个犟脾气,绝对不可能主动跟陆阳生说的。所以他话头一转,继续说道。 “那也有可能是他爹娘跟他说过的啊?毕竟当年陆家在小镇也算是吃喝不愁的富裕人家了。” 听着儿子还在说这些死犟的话,李成远和冯英都有些生气了,李成远更是怒斥道。 “你个蠢货,就算那个孩子是从他父母那里知道的,可那时候他才几岁?能记到现在,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厉害?再者说,你真的以为他只是知道咱家和九爷之间的关系吗?” 李成远指着窗外大声说道。 “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那孩子用的是借刀杀人的法子,那你觉得这场变局中,谁才是那把刀?是你家老子我吗?啊?” 李念冯大吃一惊,他惊呼道。 “是宋家?” 李成远斜眼撇着自己这个儿子,冷哼道。 “哼,我都把话给你说到这儿了,你还没想明白吗?” 李念冯低头沉思,念头急转,良久后,他缓缓说道。 “宋家之所以会出手对付李阿牛,应该是因为我娘那次在药铺里让宋和奇丢了面子的原因。这倒不难理解,毕竟宋和奇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到了他那个地位,除了家族的根本利益以外,求的就是一个面子,而作为让宋家丢了面子的罪魁祸首之一,宋家出手对付李阿牛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成远点点头,示意李念冯接着说。 “如果陆阳生想要借刀杀人,那宋家的出手应该是他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也就是说,九爷死的那天晚上,他除了想要自保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咱家出面,对宋家出手,好引出宋家去清理门户?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他就必须要对宋家的行事作风有很深的了解才行。可是这也不对啊。” 话说到一半,李念冯就开始自我否定,他对着李成远问道。 “爹,他陆阳生在咱们小镇还不如一个小乞儿,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宋家这个层次的家族,那他怎么可能会了解宋家的行事风格啊?” 对于儿子的疑问,李成远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 “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元仁堂以前有一个伙计,因为手太长拿了采药人的卖药钱,结果被药铺打断手脚的事情?” 李念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可他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他确实知道,但是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是药铺伙计犯错在先,那药铺怎么处置,其他人自然都无法插手。 “那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不久前宋家老管家被人发现吊死在了乱葬岗,而且他家所有人几乎在一夜之间突染疾病,一家六口无一存活。” 李念冯再次点头。这件事当时在小镇闹得还挺大的,但是因为宋家老管家一家全是家生子,所以这件事顶多算是宋家家事,外人也没办法插手。 看着儿子还是想不通这里边的关键,李成远指着李念冯怒斥道。 “怎么,我都给你说到这里了,你还想不明白他陆阳生是怎么了解到宋家行事风格的?” 听到自己老爹一语道破玄机,李念冯这才恍然大悟,而后惊呼道。 “他陆阳生就是这么了解到大家族行事风格的?他真的才十二岁吗?而且他了解这些东西干吗啊?”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李成远直皱眉头。 “你觉得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愣是靠着自己活到了现在的十二岁,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你以为能让九爷和我都刮目相看的人真的很多吗?” 面对老爹的问题,李念冯无言以对,到了此时,他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确实小看了陆阳生这个孩子。 “可是爹啊,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李成远冷冷地说了一个字:“说。” 李念冯没敢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想不明白,陆阳生凭什么会觉得宋家下力气算计死李阿牛啊?要知道李阿牛可不是药铺的老掌柜。他身为记载在咱们李家家谱上的李家族人,要不是他自己犯了大错,肯定不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 李成远看着儿子疑惑的样子,摇头说道。 “谁告诉你陆阳生一开始就想着要李阿牛的命了?” 李念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一开始父亲说过的话。他揉着眉心说道。 “这样的话确实解释得通了。如果说他一开始只是想要教训一下李阿牛的话,这么做确实就足够了。可后来他又是为什么想要杀掉李阿牛啊?刘麻子的死在不在他的算计内?而且我记得九爷死后他基本上没露过面,那他又是怎么参与进来的啊?” 不怪李念冯怀疑,实在是这件事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实在是很难想象得到居然真的有人会做得出来。 李成远也知道,要是真让儿子自己想清楚这些事情,确实有些难为他了,所以他主动说道。 “他对李阿牛起杀心,应该是顺水推舟的原因。” 李成远这么说,李念冯就更加疑惑了。不过没让李念冯等太久,李成远就开始把这件事娓娓道来。 “你应该还记得刘麻子和李阿牛曾经闹过九爷的灵堂吧?” 这件事李念冯当然不会忘记啊,他“啊”了一声,回答了老爹的问题。 “那些天陆阳生那孩子虽然没有露过面,但是他肯定知道了刘麻和李阿牛曾在灵堂上对他造谣这件事,我想,那孩子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他俩起了杀心。只不过那时候那孩子应该还是没想过出手要他俩的命。他真正出手,应该只有一次。” 李念冯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这么复杂的一件事,陆阳生居然只出手了一次。 李成远无视自己儿子的惊讶,他继续说道。 “在你娘去过药铺以后,但凡是聪明人,都知道宋家绝对会对李阿牛出手,这就是为什么李阿牛他爹急急忙忙进了大山为他儿子修建容身之地的原因。而我自然也知道,所以我当时也安排了咱家的人在李阿牛家附近看着,以防不测。同时,咱家的人跟我说,当时宋家已经盯上了李阿牛。” 对于这件事,李念冯倒是知道一点,也能想得通里边的关键。 “李大江之所以敢把儿子留在小镇,就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儿子不出家门,就没有人敢闯进他家里对他儿子做什么,毕竟但凡是这么做的人,肯定逃不过族规的惩罚,而宋家即使是大家族,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 有句话李成远没说出口,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宋家的面子固然重要,但是区区一个李阿牛,还不值得宋家去冒犯族规。也正因为知道这些,李大江才敢把李阿牛留在小镇。 “如果说,李阿牛在他爹回来以前,一步也没有迈出家门,那他自然就会没事了,宋家应该也会直接收手了。到了那时候,李阿牛自然就没事了,而这,也是李大江计划好的。” 说到这里,李成远闭上了眼睛,苦笑道。 “在当时,就连我也以为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说到底,他李阿牛毕竟是咱们李家的族人,我也不想他出事,可是啊,谁也没想到,事情到了这里,居然出了意外。” 李成远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下来, 这一停顿李念冯就又有些站不住了,他焦急地问道。 “意外?什么意外啊?” 李成远叹息道。 “昨天早上的时候,阳生那孩子突然背着一大袋米路过了李阿牛他家。” 李念冯想不通这里边有什么联系,他奇怪地问道。 “只是买一袋米而已,跟李阿牛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啊?” 李成远看着自己儿子,无奈地说道。 “念冯,你并不算笨,但是对于人心的把握,还是差了一点火候啊。我问你,如果你是李阿牛,你相不相信阳生会把所有钱都给了我?” 李念冯仔细思考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李成远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这就对了,连你也不相信,那李阿牛会相信吗?如果他亲眼看见了一直穷苦的陆阳生背着一大袋米回了家,那你说他会怎么想?” 事情说到这里,李念冯彻底懂了,他愣愣地说道。 “所以说,李阿牛之所以会在这时候出门,就是因为被陆阳生勾起了贪欲?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宋家机会?” 懂了,都懂了。李念冯彻底服气了。 李阿牛之所以会杀刘麻子,其实也是宋家在借刀杀人。按照李念冯所知道的情况来说,李阿牛从陆阳生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了,而他又被李田生当街侮辱,刘麻子又在这个时候成了元仁堂的伙计……一个快要被压垮的人,冲动之下杀人就成了必然的事情了,而这,也正是宋家想要的结果。 这个计谋,说白了就是几方势力都想要杀李阿牛,但是谁都不能自己出手,然后他们就开始相互利用,最后成功让李阿牛自己杀了自己。而这群人里边,看似最弱的陆阳生,其实才是幕后主谋,而看似出力最大的宋家,则成了陆阳生手里的一把刀。 念及此处,李念冯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爹曾跟他说过的话,他小声问道。 “爹,在这一连串额计谋里,咱家算是什么?” 李成远看向屋外,没有说话,不过,有了他这个动作,李念冯就已经明白了。 李阿牛啊李阿牛,宋家要算计你,陆阳生也在算计你,再加上……你怎能不死? 李念冯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觉得心头有些不痛快,他小声地问道。 “爹,李阿牛也算是咱李家的人,那你为什么……” 李成远看着儿子的眼睛,神色落寞地说道。 “你真以为宋家出手对付李阿牛,仅仅只是为了面子吗?” 李念冯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那还能有什么?” 李成远走到儿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保住面子,可是你想过没,小镇这么大,宋家为什么非要让李田生去挑拨同为李氏族人的李阿牛?而且在洗罪谭的时候,宋和奇想要做的事情又是什么?这些你想过没?” 李念冯脸色大变,他低吼道。 “宋家想要借机针对咱们家?” 李成远倒是没怎么生气,他淡定地说道。 “你说错了,他不是针对咱们家,而是在针对你,或者说,他针对的是小镇的下任族长。” 李念冯听完以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才是被针对的那个。 “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句话,李成远就让李念冯回去了。 看着儿子越行越远的背影,冯英有些担心地问起了自家老头子。 “儿子这次被打击得不轻啊,他没问题吧?” 李成远叹了口气,略微有些疲惫地说道。 “没办法,他要成为下一任族长的话,就必须得迈出这一步,否则的话,就是害了他。” 冯英点了点头,而后又有些怅然,她对李成远说道。 “阳生那个孩子那……” 李成远对着她摇了摇头,有些愧疚地说道。 “放心吧,我会让人看好他的,绝不会再让宋家为所欲为了,毕竟,在这次的事情上,算是咱家欠了他的。” 冯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自家老头子说的话。 wap. /132/132653/30959981.html 第八十五章:意外来客 陆阳生跪在父母坟前,把自己这些日子的谋划给说了个一清二楚,他看着父母的坟头,低声呜咽道。 “爹、娘。我一开始没想让李阿牛他们去死的,我就是想给他和刘麻子一个教训,毕竟……毕竟自从爹娘走后,除了李柔姐和族长爷爷,九爷算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了,我不想九爷因为我的一个不小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害死了,我想亲手给九爷讨一个公道。呜……” “我也没想到,李阿牛居然会找到我藏着你们牌位的地方,我明明很小心了,我真的没想到……阿娘,我还把你给我做的小虎鞋给弄丢了,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陆阳生低声哭泣着,在这个荒野坟地,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在这无边的夜幕中,陆阳生感到了无尽的孤独和迷茫。 “爹、娘。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是不是不该算计李阿牛和刘麻子?如果他们没死,那咱家是不是也不会被烧掉?你们的牌位也会好好的,李阿牛他爹娘,也不会因此没了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只要我放下了,这一切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此时此刻,他真的后悔了。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吃过不少苦,也受过不少罪,但是好像只要他退让一步,所有的事情都会风平浪静。到头来除了委屈了他自己以外,好像就没有人受到伤害了…… 可是……可是…… 只要陆阳生闭上眼,九爷去世前的话就会涌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九爷的死,就像是陆阳生的心魔,它一点一点地啃食着他的理智,驱使着他布置了这个针对李阿牛的绝杀之局。 九爷的死,刘麻子的偷,李阿牛的狠,再加上李大江的绝望……所有的事情在陆阳生的脑海里炸裂,让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完全没有了判断能力,混乱之中,甚至就连他体内的灵气都有了暴走的迹象…… 灵气暴走,就是修真界常说的走火入魔。在修真界,一旦有人发生这种情况,若是处理不当,轻则仙路断绝,彻底沦为凡夫俗子,重则灵魂碎裂,重归天地本源,再无来生来世。 面对此时的危机,先不说陆阳生本就是修行界的野路子,没人跟他说过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再者就算是有人跟他说过,以他此时混乱的心境,也根本不可能有效地控制住暴走的灵气。 也就是说,若是再无人帮忙,那陆阳生将必死无疑,而他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小哥儿,在想什么呢?” 在此危急时刻,一双手忽然拍在了陆阳生的肩膀上,一下就拍散了陆阳生体内已经暴走的灵气。 陆阳生根本不知道刚刚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他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身边的男人,等看清了来人,在片刻的愣神以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他强行给压了下来。 “道长?你来了多久了?” 来人正是江归凝。 江归凝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泥疙瘩,笑眯眯地说道。 “我是跟在你屁股后边来的,你说我来多久了?” 听到江归凝这么说,陆阳生的脸色刹那间变得一片苍白。他低着头,颤声问道。 “这么说,我刚刚说的事情道长你全听见了?” “对啊,全听见了。” 江归凝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语气,不像是刚听过了一起惊悚的谋杀,而是在问陆阳生今天吃饭没一样。 说话的同时,他轻轻敲了一下刚刚拿出来的泥疙瘩,泥疙瘩表面的泥土瞬间脱落,露出翠绿的荷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从中传出。 即使已经饿了一整天了,可是陆阳生并没有被烤鸡的香味吸引。在听过了江归凝的回答以后,他小声地说道。 “道长,你不害怕?” 江归凝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害怕?怕什么?” 听着江归凝这无所谓的语气,陆阳生猛地抬起头,两团灵气在他拳上若隐若现。他用一种极为狂暴的语气说道。 “我杀人了你知道吗?就在昨天和今天,两个人间接死在我的算计下……” 说着说着,陆阳生眼中逐渐有泪水流出,浑身的戾气慢慢消散。他瘫坐在地,再没了刚刚的气势。 而江归凝就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依旧自顾自地在那忙活着。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破碗,摆在烧鸡前边,从自己的酒葫芦往碗里倒了满满一碗酒,然后又顺势从怀里拿出三支清香,双手持香,轻轻一抖,三支香就被他同时点燃。 看着江归凝这无所谓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在陆阳生心中猛然燃起。即使他的理智一直在提醒着他,所有的事情都和江归凝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眼看着江归凝一直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除了愤怒以外,一种深深的落寞忽然充斥着陆阳生的内心。最后鹿,他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就打算回去了。 至于江归凝会不会把他的事情告诉别人,陆阳生已经不打算去想了,毕竟,他在小镇已经很不受人待见了,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等等。” 可是就在陆阳生转身的时候,江归凝忽然叫住了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脑袋。 “走啥走啊,来,先给你爹娘磕个头再说。” 话音传来的同时,头顶也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然后膝盖就被人顶了一下,他也就顺势跪在了地上,脑袋被人一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下过后,陆阳生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是一股巨力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江归凝的声音。 “二叩首。” 这一下刚完事,就又是一次。 “再来一个吧你。” 三次完事,陆阳生的脑袋已经彻底晕乎了,他晃着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 停了好大一会儿,这种眩晕感才慢慢消失,他愣愣地看着江归凝,不知道他在唱哪一出。 “看啥看?你说说你,来看你爹娘都不知道带点贡品。我身为你的未来师兄,第一次来见你爹娘,贡品都带来了,让你这个当儿子的磕三个响头,不算过分吧?” 此时陆阳生的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他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反应过来。 “这些是你给我爹娘带的?” 江归凝蹲在一边,看着地上的烧鸡直流口水。 “不然呢?难道还是给你带的啊?” 陆阳生看了看烧鸡,又看了看江归凝,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江归凝此时眼里只有烧鸡,哪里有空搭理陆阳生啊,他随后敷衍道. “什么为什么啊?” 话没说完,江归凝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笑着说道。 “你问我为什么会来这儿啊?这也没什么,就是今天运气好,在山里睡觉的时候看到一条蛇缠着一只野鸡。我身为道门中人,自然慈悲为怀,就随手搭救了这只野鸡,谁知道它竟然要以身相许,我呢也不好推辞,就勉强同意了。” “然后小道就觉得这天天吃你的也不好意思,这不刚烤好它就去你家找你了去了,想着请你吃点好吃的,谁知道刚到你家就看到你那个破茅屋被烧了……” 听着江归凝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陆阳生总算是弄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爹娘坟前了。而这只临时充当贡品的烧鸡,不用说,它就是江归凝从蛇口“救”下来的那一只了。 也许是跟江归凝呆久了,陆阳生也有点沾染了他的不着调。不知怎么想的,陆阳生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脱口而出问道。 “道长,这鸡会不会是被毒蛇给咬死的啊。”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江归凝一脸懵逼,就连陆阳生也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这样的场合下,这么一句话,竟然是他说出来的。 此时的江归凝满头的黑线,他看了看地上的烧鸡,又看了看陆阳生,嘴角颤抖,似乎想骂人。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只见他再次伸手入袖,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麻绳一样的东西。陆阳生定睛一看,被吓了一跳。 原来,那条麻绳一样的东西,竟然是一条粉色的小蛇,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小蛇在江归凝的手中蠕动。它竟然还是活着的。 由于常年在山里奔跑,陆阳生已经见惯了蛇鼠虫蚁,自然不至于觉得害怕,可是这种东西,正常人看见了总会觉得不舒服的吧。但是看江归凝这样子,这条小蛇应该一直被他收在袖中。 陆阳生咽了口唾沫,他盯着江归凝的袖子,实在是好奇里边到底都装了点啥。 江归凝无视陆阳生此时的样子,他一只手抓着蛇头,往它嘴里仔细地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能看见有牙,但是不至于有毒吧?” 说完以后,他又看了看烧鸡,喉头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脸上满是纠结。 那条小蛇在江归凝的手中,时不时抽搐一下。也就是陆阳生看不懂蛇的面部表情,否则的话他肯定能看出蛇脸上的生无可恋。 它可是即将得道的大妖啊,如今竟然被人赶着去抓野鸡,事后还被人塞进了随身小洞天,这让它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也就是打不过,否则的话,它肯定要让这个道士知道,它的毒牙到底有没有毒。 当然了,陆阳生不知道这些。他看着江归凝纠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不,这只先别吃了?等回头有时间了,我再去给你抓一只去?” 虽说江归凝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可是就冲着江归凝愿意把他带来的烧鸡和留给自己的爹娘当贡品,陆阳生对江归凝的,就只剩下感激了。 江归凝在听了陆阳生的话以后,还是满脸的纠结,他看着烧鸡,嘴角逐渐有口水流了出来。 就在陆阳生打算继续劝两句的时候,江归凝忽然说道。 “那就说好了,等有时间了,你得再给我抓一只野鸡。” 陆阳生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了下来。 又看了一眼烧鸡,江归凝叹了口气,随手又把小蛇塞回了袖口,然后就继续盯着烧鸡前燃烧着的三支香。 看着江归凝这个样子,陆阳生也看向了坟头前的贡品,眼中逐渐有泪花浮现。 说起来,他确实好久都没有给爹娘带过像样的贡品了。 ———— 小镇的未知之地,两盏已经熄灭的油灯灯芯,突然闪起了刺眼的白光,灯芯已经燃烧过的部分竟然在白光中逐渐复原。 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高坐在王座之上的那人,可是面对这两道白光,那人别说是靠近油灯了,他此时就算是动弹一下,都好像成了奢望。 看着亮如白昼的空间,他真是欲哭无泪啊。 自从那个臭道士来了以后,好像就一直在针对他。先不说陆阳生身上的禁制已经被那个臭道士给破除得七七八八了,就在今天,他布置了千年的伪四灵阵还被他拐走了一个阵灵,现如今,就连那两盏魂灯都被他给修复了,而且只要他稍有不慎,就还得挨上一顿揍。 一千年多年啊,为了突破圣境,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整整在这个灵气稀薄的地方谋划了一千年啊,如今就这么被人在几天之内给毁了个七七八八了,这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此时他还能死守着道心,要不是知道冲出去就是个死,他真想跟那个道士拼一个鱼死网破。 可现如今……他看了一眼油灯耀眼的灯芯,慢慢闭上了眼睛。 先这样吧,那个臭道士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他已经无力挣扎了。 wap. /132/132653/30959982.html 第八十六章:人命不值钱? 看着缓慢燃烧的香火,陆阳生忽然开口问道。 “道长,我真的杀人了。” 不同于江归凝刚来时的恐慌和不知所措,此时的他,更像是在和最信任的人分享着自己最大的秘密,语气虽然依旧沉重,却多了一丝轻松。 也许是因为眼前就有美食,却是能看不能吃的原因,江归凝此时并不开心。他斜瞥了一眼陆阳生,不耐烦地说道。 “诶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啊,不就是死了两个混蛋吗?还不是你亲手杀的,至于大半夜的在这儿哭嚎吗?本来吧,看着你那个苦逼样我都懒得说你了,可你还非得一遍遍来我这儿念叨,你烦不烦啊?” 陆阳生想过江归凝可能会排斥他,害怕他,以及远离他,却没想过他会是这种反应。 他愣愣地看着江归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江归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小哥儿,你也就是常年窝在这个偏僻小镇,所以没有了解过外边的世道,如果有一天,你走出了小镇,自然就会知道了,死两个人而已,真算不得什么。” 陆阳生听了他的解释以后,不仅没有表现得多么轻松,反而一反常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归凝。 沉默许久以后,他忽然说道。 “道长,我觉得这样不对。” 江归凝都被逗笑了,他开口问道。 “你知道什么啊就在这儿跟我说你觉得不对。你去过外边吗?你见过多少人啊?你了解外面的世道吗?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而已,也好意思在我这儿谈论什么对错?” 陆阳生沉默不语,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即使如此,他依旧不觉得江归凝说的就是对的。 看着沉默下来的陆阳生,江归凝举起酒葫芦,抿了一小口酒,嗤笑道。 “小哥儿,你觉得人命很值钱吗?” 听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陆阳生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很值钱……的吧?” 江归凝听着这个不确定的回答,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 “怎么?这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对了?” 对于江归凝的这个问题,陆阳生只能沉默以对。 “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千军万马,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场大战下来,人命就跟麦子一样被收割,遍地的尸体,连个坟堆都没有。到那时,你觉得一两条人命还算得了什么?” 江归凝说得轻松,但是陆阳生却能感觉到,能说出这些话的他,绝对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仙人们高高在上,凡人稍有冒犯,便是不敬仙师,他们稍加惩戒,可能死的就是满城的无辜。为了一点仙缘,引得地牛翻身,引来满城瘟疫,更有那魔修,一句“人不为己”就要以生灵为食,祸害天下苍生。到这时,人命又算什么?” 听着江归凝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陆阳生被吓得汗流浃背。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单单说起你们小镇上的家生子们。有人会觉得死上一个两个的家生子会是什么大事吗?有人会为了家生子的死而鸣冤抱不平吗?难道家生子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吗?可是,会有人因为他们的死而同情他们吗?” “小哥儿,现在你我皆是仙人,若是放在小镇外,你我就会自然而然的高高在上,只要你愿意,一县之尊都需要对你鞠躬弯腰。普通百姓在你面前更是任你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从你踏入仙路开始,他们与你而言就已是蝼蚁。” 江归凝越说越多,自顾自地口若悬河,却没看到陆阳生已经被他吓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小哥儿,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觉得杀人是多大的一件事吗?死了两个蝼蚁而已,还不是你亲自动手的,算得了大事吗?” 这一字一句,就好像是两柄巨大的铁锤,一锤一锤敲砸在陆阳生的心口,让他呼吸困难,浑身无力。 他看着江归凝冷漠的表情,实在是想不出这样的话居然会是从那个吊儿郎当的懒散道士嘴里说出来的。 此时的陆阳生,努力地张大嘴巴,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肺里挤出来几个字。 “江道长,我……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就只是这几个字而已,就抽干了陆阳生全身的力气,他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口干舌燥。 江归凝就好像没看到陆阳生此时的狼狈模样,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很是随意地问道。 “不对?怎么不对了?你可是仙人诶!凡夫俗子而已,不过区区百年寿命,如何能与你的仙缘相比?现在的你,不过只是最弱的三源境而已,就已经远超普通人了,将来你还可以是三立境、三破镜、三斩境,若是运气好,还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圣人。” “到了那时,你可以抬手分阴阳,挥袖揽星河,搬山倒海于你而言不过易如反掌,摧城拔寨就如探囊取物,整个人间就像是你的玩物,可以任你索取。小哥儿,你好好想想,和这样的光明正道比起来,区区几条蝼蚁的性命而已,至于让你来你爹娘面前嚎哭不止吗?” “你放屁!” 听着江归凝越说越离谱,陆阳生再也忍不住了,他对着江归凝,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我爹娘说过,无论是什么人,做人做事都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爹在世的时候,经常拿家里的吃的去帮助小镇上的穷人,我娘也经常帮忙,在冬天给穷苦人家送过冬的衣裳。即使是这样,我爹娘依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所以他们经常自己上山采药,把卖药的钱全部送给了有需要的人。他们对我说过,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冬天,小镇有一个乞丐倒在大街上,马上就要死了。被我爹看见以后,他直接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个乞丐,还把自己身上的袍子给了他,还给他买了大肉包子。结果我爹回家以后,他却被冻得感染了风寒。那一次,我娘第一次抱怨我爹喜欢做烂好人,可你知道我爹是怎么说的吗?” 江归凝无所谓地说道。 “我哪知道啊?况且我也没兴趣知道。” 陆阳生不依不饶,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爹说了,人这一辈子,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谁都有爹有娘,谁死了都有人心疼,所以看到有人活不下去的时候,该给条活路就得给条活路。我爹还说了,人这一辈子,最大的罪孽,就是见死不救。” 江归凝听完以后,奇怪地问道。 “不是,小哥儿啊,我咋听不懂你在说啥啊?” 陆阳生咬着牙解释道。 “我在说,你说的都是错的,都是不对的。谁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什么战场大战我听不懂,但是仙人凭什么可以视人命如蝼蚁?仙人凭什么就能高人一等?就因为力气够大,活得够久吗?仙人也是人,凭什么就能随意杀人?” 江归凝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朵,无奈地说到。 “你冲我吼什么啊?你自己不也是仙人吗?” 陆阳生此时说得正口干舌燥,眼角余光看到地上碗里的酒水以后,想都没想,直接端起来一口给喝干了,结果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气势也因此一下跌落了谷底。 他咳嗽着说道。 “咳咳……我不是什么狗屁仙人,我咳咳……我是人。我爹叫陆烟沉,我娘叫王芊芊,他们都是人,我是我爹娘的孩子,我也是人,而不是什么狗屁的仙人圣人。” 江归凝面无表情地重新把陆阳生拿着的破碗给倒满了酒,平静地说道。 “可是你已经踏上了修行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此刻已经是凡人眼里的仙人了。只要你愿意,那你就只需要在他们面前玩上一点点仙法,展现出一丢丢的与众不同,他们就会自觉地把你捧的高高的,自愿匍匐在你的脚下,任你使唤。到了那时,无论你怎么想的,哪怕你亲口说你不是仙人,可是没有用,在他们看来。你就是他们眼里的仙人,你就是比他们高人一等。” 陆阳生无言以对,因为深知人性的他明白,江归凝说的是事实。所以他只能再次一口喝光了酒碗里的酒。即使这酒依旧只会呛得他直咳嗽,可是此时此刻,好像只有身体的难受,才能压下他心里的苦闷。 等陆阳生喝完,江归凝又给他倒了一碗酒,这才接着说道。 “仙路漫漫,想要走得更远,自然少不了所谓的仙缘,可是仙缘就那么点,是个修仙的都会想要,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他们该怎么办?” 不用陆阳生回答,江归凝自问自答道。 “当然是抢啊!抢机缘,抢法宝。路见不平怎么办?当然是坐山观虎斗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道友死了还有可能多一分‘福报’,这不比辛辛苦苦地去做一个烂好人强?”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自顾自地修炼,不争不抢,遇事先退一步,机缘什么的全部让出去。可是这样有用吗?人家会因为你摇尾乞怜了就放过你吗?要知道,修仙界就是一个你争我抢的世界。可能你辛辛苦苦买了一件法宝,结果转眼就被人给抢了,到最后人家杀了你不说,还得说什么法宝与你无缘,却完全无视这件法宝是你辛辛苦苦攒钱才能买到的事实。这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你是要跪地求饶,把辛辛苦苦得到的法宝双手奉上,还是打算奋起杀人来求一个自保?” 陆阳生被江归凝几句话说得彻底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江归凝说的是事实。 身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要想在小镇活下去,陆阳生一直以来的选择只有妥协,只有退让。所以一直退让的后果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江归凝,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因此,他只能接着喝酒。 可是,陆阳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又是第一次喝酒,还是空腹,这让他如何能撑得起江归凝的烈酒呢? 所以仅仅是三碗酒而已,他已经满脸通红,有些头昏脑涨了。 wap. /132/132653/30959983.html 第八十七章:心结难解 江归凝似乎是有意要将陆阳生灌醉,他无视陆阳生的醉态,又重新给他盛满了酒。 “小哥儿,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还要继续修仙炼气,我说的这些就一定会发生,到时候,你要如何应对?还是跟现在一样杀个人就来你爹娘坟前哭诉?还是说你打算步步退让,直到自己无路可退?又或者,你要窝在你们小镇,重新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江归凝的最后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击垮了陆阳生最后的理智。 不知道是被江归凝说的事情给激怒了,还是他已经彻底喝醉了,陆阳生红着眼睛,对着江归凝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我一定会修仙的,我一定会走出这里的。” 江归凝喝了口酒,笑眯眯地问道。 “你不是说你是人,而不是仙人吗?” 陆阳生一口喝干碗里的酒,这一次,他终于压下了烈酒带来的不适。 “我会修仙,但是我不会成为你说的那种仙人。我会走出小镇,然后学会你说的仙法,那样,那样我才可以……” 即使已经醉了,可是陆阳生依旧没有把所有话都说出口。 江归凝对此倒是很无所谓,他看了看已经燃尽的香火,就伸手把地上的烧鸡给拎了起来,随手撕下了一只鸡腿,扔给了陆阳生。 “光喝酒就没意思了,来,吃点下酒菜。” 陆阳生此时迷迷糊糊的,也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拘谨。他伸手接过了江归凝抛过来的鸡腿,就大口的撕咬起来。 和陆阳生不同,平日里一直吃相很难看的江归凝,此时却一反常态,正在细嚼慢咽地吃着鸡脖子。他一边吃一边说道。 “先不说你会不会成为我口中的仙人,咱只说你一直在纠结的杀人这件事。我告诉你,你只要还要修仙,还想着走出小镇,那就避免不了杀人。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该来的总会来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陆阳生吃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醉醺醺地说道。 “其实,我没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 江归凝听着陆阳生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顿时乐了,他再次给陆阳生倒满了酒,笑眯眯地说道。 “啧,不容易啊,喝了老子这么多酒,终于愿意说真话了?不过有一说一,单说你小子的意志这方面,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陆阳生似乎没听到江归凝的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他此刻最想说的话。 “我长这么大,其实没人教过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现在知道的对错,其实都是我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我从他们嘴里听来的。可是,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也可以原谅?为什么我爹娘走了以后,他们在世时帮助过的那些人会反过来欺负我?为什么和我同龄的孩子不愿意和我玩,还要用石头砸我?为什么李阿牛他家明明偷了我爹留给我的人参,却还要反过来骂我是丧门星?为什么他要烧掉我家的房子?”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为什么,可是我都想不明白。因为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欺负我在这里成了一个理所应当的事情。道长,你知道吗?这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爹教我的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可是,可是我爹娘说的话,是不会有错的,不会有错的……” 江归凝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开口安慰,顶多就是在陆阳生手里的鸡腿都被他啃碎了以后,又给他递过去了一块鸡屁股。 随手接过了江归凝递过来的肉,陆阳生想都没想就整个扔进了嘴里,惹来江归凝一脸的坏笑。 陆阳生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他接着说道。 “这么多年来,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一直在偷偷看着小镇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通过观察他们,我知道了在他们眼里,什么才是好孩子,什么是坏孩子,然后我就尽一切可能地把我自己变成了一个他们嘴里的‘好孩子’。可是……可是当一个好孩子好难啊,因为我发现,好像我表现得越好,他们就越会欺负我……” “道长,你知道吗?我其实可以当一个坏孩子的,因为那些欺负过我的大人和孩子,我可以用无数种办法杀掉他们,还可以让他们不知道是我干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阳生眼角无缘无故地出现了一丝黑线,却又很快消失,快到连江归凝也没有发现。 虽然没有发现陆阳生眼角的黑线,但是江归凝也知道陆阳生此时很不对劲,或者说,这才是他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哦?这么厉害?那你说说你可以用什么办法来干掉那些欺负你的人啊?” 陆阳生满脸泪水,眼神却十分凶狠,他阴冷地说道。 “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就好像镇北的铁匠,他特别喜欢他的儿子,但是我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而是隔壁裁缝的,这是他婆娘亲口说的。只要我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可以肯定,铁匠那个经常欺负我的儿子和他那个喜欢说闲话的老婆,都会被铁匠杀掉。而且我可以保证没人会知道这是我说出去的。” “还有那些喜欢欺负我的小孩,只要我告诉他们山里什么地方有好玩的事情,然后从山里带回点不一样的东西。可以是一只小兔子,也可以是一只小鸟,甚至是一颗鸟蛋,这对我来说很容易。而我就只需要这些东西,就可以保证他们会傻乎乎的自己跑进山里。都不需要我动手,他们迷个路就会回不来了。” “还有,还有那些喜欢碎嘴的婆姨们,我只需要把他们说过的坏话偷偷告诉一些不知情的人,到时候自然就会有人去找她们的麻烦……” 江归凝知道,这才是陆阳生的真心话,这才是那个在小镇背着丧门星这样的恶名,忍受着别人的欺辱和咒骂,辛辛苦苦在人性的夹缝中求生的孩子的心里话。 可是说着说着,陆阳生泪流满面,他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大声痛哭起来。 “陆阳生,你不能这么想,你怎么能这么想?爹娘不在了,可是你要听爹娘的话,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你要乖乖的,爹娘才不会伤心……” 对于陆阳生的纠结,江归凝不但没有同情,反而一脸的八卦。他美美地喝了一口酒,舒坦地长出了一口气,乐呵呵地说道。 “那可难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杀人了。” 一听到这话,陆阳生就呆若木鸡,他喃喃道。 “可是,刘麻子和李阿牛都该死。” “他们为什么要杀九爷?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害死一个好人?如果他们只是来欺负我,我可以忍着,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哪怕他们要我给他们磕头,我也会给他们磕头,可是……可是为什么要去杀九爷?所以他们该死。而且……我也该死,要是我能小心一点,九爷……九爷就不会……” “是我害了九爷。” 最后一句话,陆阳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归凝摇摇头,撇嘴说道。 “所以你就要杀人?你凭什么杀人啊?为了泄愤?还是打算伸张正义?可那个你说的那什么九爷,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有那个资格吗?再说了,你自己也说过,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谁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家儿子死了会不心疼啊?你不是也看过李阿牛他爹在知道自己儿子必死无疑的时候哭成什么样子了吗?哦,现在你爽了,却又在这儿哭得跟狼嚎一样的,还差点把自己搞得走火入魔。你说说你,到底咋想的?” 听着江归凝这一连串的问题,陆阳生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地喊着他不知道。 说话间,刚刚被江归凝压下的灵气,就又有了暴走的迹象。江归凝抬手就给了陆阳生一个板栗,有些嫌弃地说道。 “不知道的话可不行。” 陆阳生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哀求。 “道长,你教教我不好?” 江归凝摇头叹道。 “我教不了你,这种事啊,还得你自己想。我只能说,这世间的所有事情,从来都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至于怎么选,完全就在你了。” 说完以后,江归凝忽然眉头紧皱,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拂过陆阳生的眼睛,小声地说道。 “得嘞,我现在有点要紧事,你就先睡一会儿吧,你的事情,等我忙完了再说。”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陆阳生就脑袋一歪,彻底睡死过去。 江归凝蹲下身,背起陆阳生,一步踏出,就到了他们守灵的那个木屋里。 在屋子里,江归凝把陆阳生放在床上,小声地说道。 “行了,做个好梦吧。虽说有点可惜了我的好酒,但是没办法,谁让有人不长眼,挑这种时候来捣乱呢。” 这时候,也就是没有三斩境以上的仙人知道江归凝说的话,否则的话,肯定要被这个败家子给气死。 要知道,江归凝酒壶的酒,可不是什么凡品,那可是整个修真界可遇不可求的解心酿。 此酒来历极大,据说是用世间最后一口洗道泉的泉水酿制而成,至于作用,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洗涤道心,净化心境。 因为以常理来说,修道之人修为越高,活得时间越久,道心就越是容易出问题,心境越是容易蒙尘。而一旦仙人的道心和心境出现了问题,那到了第五重的“天、地、人”三劫境,他们魂飞魄散的危险就会成倍增加。可若是渡劫以前能有天材地宝用来洗涤道心和心境,以此来保证渡劫时的安全性,这如何能不让他们疯狂? 只可惜,天下间能洗涤道心和心境的天材地宝极其稀少,寻常仙人找寻一生,可能都碰不到一件,而这些天材地宝中最珍惜的,就是圣人难求的“洗道泉”。 而且听修真界的小道消息说,时间最后一口洗道泉,已经被人给偷去酿酒了,至于是谁偷的……修真界的大人物们都心知肚明。 而现在,江归凝居然给一个修真界的菜鸟喝解心酿,这要是让那些大佬们知道了,不得用唾沫把这两个人给淹死? 解心酿啊,他一个第一重的菜鸟,哪有道心让你洗啊,你就给他喝。 不过嘛,这对江归凝来说倒是无所谓,反正在他的酒壶里,解心酿是最普通的酒水,这玩意儿他多的是,就给陆阳生那几碗,还没他一口喝得多,要不是他这个未来小师弟酒量实在不行,他能让陆阳生喝酒喝到撑。 放置好了陆阳生,江归凝伸了个懒腰,就开始在床上盘腿而坐,双手快速结印,然后就再没了动静。 此时若是有人出现,定会被屋里的景象给吓一跳。因为此时的陆阳生身体一直在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在这半夜远远看去,宛若一轮弯月。而江归凝,他此时盘腿坐那,肉眼可见,可是却又好像有些虚幻,虚虚实实,实在是有些渗人。 ———— “呜……” 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忽然在人魔交界处的城关上响起,刹那间,十八座城头上就站满了各种各样的仙人,他们脸色凝重,满脸肃穆地看着远处的一道黑潮。 只要是曾经参加过人魔大战的仙人们都知道,那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潮,就是魔族的大军。 要知道,自从某个家伙喝醉以后去魔界大闹一场以后,魔族已经很久没有对人间发起过一次像样的攻击了,今天魔族卷土重来,却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wap. /132/132653/30959984.html 第八十八章:魔临城下 在那魔族黑潮还未曾到达人间关卡之时,人间十八座关卡之中,除了死门关以外的城头之上已是各有异象。 有那影月关,剑气如虹,宛若一轮圆月,自城中缓缓升起,圆月之上有那美人,素手弹琴,美艳无双。圆月当空,月光笼罩整座影月关,有那丝丝剑气穿梭于月光之中,将整座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那无双城,忽起刀光如雪,霎时间笼罩全城,城头之上,一柄巨刀若隐若现,一秃头大髯的汉子,正在以酒洗刀。汉子摸了摸光头,对着魔族大军森然一笑,神色满是狰狞。 有那逍遥城,忽起一拂尘,拂尘于半空划出一个圆弧,便有数千枚流光喷射而出,插于城中四处,流光隐去之时,可见数枚小旗流光溢彩,隐约之中可见灵气流转,共同组成一座大阵,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 有那书香城,自城中走出一位中年书生,不见灵气萦绕,却有阵阵清风,浮动书生衣袖。书生踱步,便有阵阵浩然气凝于书生脚下,书生脚踩浩然气,步步向上,如登台阶。待书生到达城中最高处之时,他便正襟危坐,伸手之时,手上便自动浮现出一根狼毫笔,书生持笔,不见沾墨,却有一个个金光大字在他手下一闪而逝,融入城中,消失不见。 有那度化城,城中立起一根金光闪闪的禅杖,禅杖之上,铸有九环,环与环轻轻敲击,竟有阵阵佛唱传出。一光头僧人坐于莲花台上,自禅杖之下缓缓升起,正好停留在禅杖九环之下。等到僧人坐定,若是有人远远望去,就可见一尊大佛虚影盘腿而坐,正好笼罩住整座度化城。 …… 自魔族涌现,再到圣人们显圣,不过片刻而已,这十八座城池的十七位圣人中,已有十四位圣人齐齐现身,施展术法笼罩着自己镇守的城池。除此之外,三教祖师虽说并未现身,却也各施手段,庇护着自己所在的城关。 至此,人间仙人们已经在各自圣人的带领下,做好了于魔族大军死磕的准备。 当然,除了死门关。 和其他金光闪闪的关卡相比,此时的死门关依旧死寂一片,连半点动静都没有,远远看去,黑咕隆咚的,宛如一片死域。 所有镇守这里的仙人都知道,人间设在这人间魔界之间的这十八道关卡,其实就是十八座阵眼,等到魔族来临只之时,十八位守关圣人就可以以自身雄厚的实力激发阵眼,以此组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大阵,用以抵挡魔族大军的进攻。 要知道,魔族进攻人间常用的办法,可不是依靠那些修为高深的高等魔族,他们使用更多的,是那些毫无智力,疯狂至极的魔兽。 这些魔兽说的可不是人间那些入魔的精灵鬼怪们,魔界的魔兽,一般指的是那些毫无灵智可言,疯狂至极的低等魔族。 他们诞生于魔界的魔气之中,自出生之时起就没有丝毫灵智,除了杀戮,他们就在没有了其他任何的念头。 由于诞生于魔气,所以他们极难被杀死,有时候人间的仙人们明明已经打散了这些低等魔兽,可若是不能打碎他们的魔核,那他们眨眼间就会复原,甚至有可能因为吸收了其他魔族的魔气而更加强大。 再加上这些低等魔族在魔界诞生极快,这就导致了魔界低等魔族极多。所以每次魔界发动进攻时,魔界的魔君们就会让这些魔兽蜂拥而上,以此来消耗人间的实力。 在早年人间刚刚遭受魔族入侵之时,人间根本没有办法有效的抵挡魔族。由于不了解魔族的特性,就导致人间不少强大的圣人竟被魔族用最低等的兽潮给活活累死,人间也为此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甚至差点丢失了整个北镇魔州。 这种情况曾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魔界的魔神不知为何突然闭关不出,导致魔族实力大幅度削弱,而与此同时,人间突然涌现出大批圣人,这些圣人以三教祖师为首,创立出了一个可以大规模净化魔气的方法,这才重新收复了北镇魔州,将魔族镇压回了这人间魔界的交界处。 再后来,三教祖师就在人间魔界之间,布下了那个可以净化魔气的关卡,同时又在各个阵眼之上设立了一座城池,交由人间最强大的圣人镇压,这才挡住了魔族几万年。 可是现如今,魔族来袭,十八座阵眼却只激发了十七座,那个吊儿郎当的剑圣镇压的死门关,在此时竟然没有半点动静,这就使得阵法的威力大幅度下降。虽说不至于让魔族轻易攻破吧,可是终究有些危险。 十七位圣人之中,霸刀圣人梁少青脾气最是火爆,所以等到除了死门关以外的所有阵眼都被激活以后,他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死门关,摸着自己的秃头大声骂道。 “他娘的江蜀青,你丫的平时不着调也就算了,现在魔族都打过来了,你还是不着调。还什么人间剑圣,我呸。” 可能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骂人有点不过瘾,他对着最高处的三座关卡大声喊道。 “道祖、佛祖、至圣先师。你们三位也不知道管管那个耍贱的?那小子整天吊儿郎当的,可别因为他连累了整个人间。” 梁少青这边刚喊完,三教祖师那边还没回话呢,就听见影月关那边有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霸刀,你这话说得也不觉得害臊?就今天来的这点兽潮,咱们能开启阵法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要不是怕那些低阶修士们损失惨重,咱们还用开启阵法?那死门关本就没有修士了,开与不开,还能有何区别?还是说你霸刀圣人这么多年以来没出手,身子骨已经不行了?所以害怕这点小小的兽潮了?若真是如此,那我沐冰凝倒是无话可说了。” 都说女人的嘴最是犀利,何况沐冰凝还是一位女圣人。这不,她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就把霸刀圣人梁少青气得暴跳如雷。 “沐妹子,你这话说得咋这么难听呢?我梁少青会怕他们?一群畜生而已,要不是老子不能轻易出手,就这些玩意儿,老子一个人就能活劈了他们。” 沐冰凝没等他说完,就给他冷冷地打断了。 “既然如此,那就闭嘴,看看这些畜生们这次突然开战是为了什么。身为守关圣人,大战未起就在这儿吵吵闹闹,你也不嫌丢人?” 梁少青脾气火爆不假,却偏偏对女人没办法,所以被沐冰凝嘲讽以后,他立马就哑火了,除了暗自嘀咕以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其他圣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沐冰凝和剑圣江蜀青之间关系不简单,再加上江蜀青那个家伙太过不按常理出牌,而如今又确实没有紧急到需要开启所有阵法的地步。自然也就没人去惹正在气头上的沐冰凝了。 而三教祖师们,从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话。 就在城头终于安静下来以后,魔族的兽潮也在距离城关千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到魔兽们完全停下来以后,人间这边看到魔兽群从中间突然分开,一只十首九尾的巨大魔兽从中缓缓走出,魔兽背上,还有一座巨大的白骨王座。 白骨王座之上,有一位俊美异常,与人族无异的俊美男子斜躺在洁白如玉的白骨制成的床榻上。除此之外,在他的身侧,还有三位人族女子陪侍在侧。 三名女子之中,一人满脸疤痕,被男子使唤在脚下,而他则以女子头颅为垫。一人缺少了一条胳膊,断臂处犹自鲜血淋漓,她手中拿着一只酒杯,但凡男子伸手,她便以自身鲜血盛满酒杯,递于男子。而三人中的最后一人,最是凄惨。她脸颊完好无损,身上却插满了数柄长短不一的短剑。她手捧一柄长剑,立于男子身侧,在做那捧剑侍女。 白骨王座尤为巨大,又位于兽潮正前方,所以他一出现,人间这边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投向了王座之上,而王座之上的情形,自然就落在了人间所有修士的眼里。 “那是……白莹圣人、紫玉圣人、肖鸾青圣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三位圣人为何会在那白骨王座之上。” “那男子是何人?竟敢如此对待三位圣人。” 等到看清王座之上的景象之后,人间这边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立于男子身侧做那侍女的三位女修,竟是人间的三位女子圣人。 虽说王座与最近的城头犹有千里之遥,男子却好似听到了城头上的质问,他邪魅一笑,微微侧头,对着捧剑的女子轻轻勾了勾手指。 女子目光呆滞,宛如一具木偶,在看到男子的动作以后,就身体僵硬地跪在男子身侧,慢慢将脸颊伸到了男子嘴边。 男子侧身,伸出手指点住女子下巴,他看着这张精致的脸颊,慢慢张开了嘴巴,一条猩红的舌头从他嘴里伸出,带着漆黑的黏液,慢慢舔舐女子脸颊的每一寸肌肤。 “紫玉,三人中数你修为最高,能接下本君的三招,殊为不易了,想必在人间你也不算是无名之辈了吧?所以这一次,就由你代替本君出面,去会一会你人间的故友们,可否?” 男子一边舔舐紫玉圣人的脸颊,一双黏糊糊的大舌头甚至几次伸入她的嘴中,可是紫玉圣人对此却毫无反应。 在听到了男子的吩咐以后,紫玉圣人一直等到男子收回了舌头,这才慢慢起身,身体僵硬地飞到了半空,对着人间的方向喊道。 “人间的蝼蚁们,吾乃紫玉,奉我主刹那之命,来与你们送一份大礼。” 说话间,紫玉伸手一指,空中就浮现出数具尸体。这些尸体之中,女子皆身无寸缕,浑身皆是伤痕,而男子更惨,他们除了头颅尚在,身躯竟皆是白骨,白骨内有油灯一盏,灯芯灼烧之时,竟有惨叫声从中传出。 等到这些尸体被紫玉取出以后,她对着人间的方向冷冷地喊道。 “请接礼吧。” wap. /132/132653/30959985.html 第八十九章:生气的沐冰凝 看着天上惨绝人寰的一幕,人间这边顿时哗然,有人怒喝道:“紫玉,你竟然敢叛变人间!” 说话间,人间城池这边,就有数百上千的人族修士,从城中拔地而起,要去把阵亡修士的遗骨带回人间,顺带找紫玉讨要一个说法。 这些人中,有阵亡修士们的道侣和亲朋,但是更多的,却是初来战场的新人。他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自认为受到了奇耻大辱,一个个咬牙切齿,要去将罪魁祸首斩杀以洗刷屈辱。 只是令这些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才刚刚动身,还未曾脱离城池阵法,就被同为人间修士的自己人给拦了下来。 “蠢货,给大爷我回来。” “一群不长脑子的生瓜蛋,这么急着找死不成?” “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你们是猪吗?” “莫兰溪,生瓜蛋们不知道魔族这是什么把戏,你他娘的在这儿都快三百年了,难道也不知道?” …… 听着这一声声喝骂,那些新人们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不明白,明明他们只是想要取回前辈们的尸骨而已,就要被人骂做蠢蛋。而像莫兰溪这些已经在城头镇守过几百年的老修士,则是一个个怒发冲冠,对着拦阻他们的人大声嘶吼着。 “老东西,别拦着我,你看到没,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都让开,老子就算明知是个死,也得把老子的道侣带回家,魔崽子们竟然敢辱我道侣尸体,我绝不放过他们……” “我不信,我不信紫玉她们会背叛人族,我不信,你们让开,我要去问个明白……” 一声声怒骂声在城池这边响起,人间这边顿时乱做了一团。 魔君刹那品尝着酒杯中的圣人血,秀美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享受,他听着城池上的各种叫骂声,自言自语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就是蝼蚁们所谓的感情?太有意思了……” 他深吸一口气,满脸的陶醉。 “愤怒吧,痛苦吧,挣扎吧,如此美味的食粮,真是让人沉醉啊。” 说到这里,刹那忽然坐起身,他对着紫玉笑着说道。 “紫玉啊,我突然觉得,若只是这样送礼,怕是不合你们人间的规矩,这样吧,你把这些人死前的战绩说一下,也好让你们的同族知道,他们死的有多……壮烈?哈哈哈,对了,再说一下我的待客之道,好让他们对我也了解了解。” 紫玉转身,单膝跪地,冷声回答道。 “是,我的主人。” 说完,紫玉又转身对着人间方向,指着一具尸体高声说道。 “栾平羽,渡劫期人族剑修,奉命镇守魔界裂缝,魔族出现时,此人死战不退,为掩护同族修士而留下断后,斩杀魔族数万,力竭而死。陨落之后,血肉为魔族分食,神魂被我主刹那制成油灯一盏。” “青遥落,灵族蛇修,圣人初期,奉命镇守魔族裂缝,与栾平羽同为断后之人,临死之时现出本体,斩杀魔将三尊,与一位魔尊同归于尽,陨落之后,我主恼其不识抬举,生吞了他的神魂精魄,只留下头颅一具,还礼人间。” “花散雨,灵族狐修,渡劫期修士,奉命镇守魔界裂缝。花散雨为九尾天狐,擅长幻境,曾以幻境阻拦下两尊魔将,落败后被生擒,而后被我主赐予被她拦下的魔将,以肉身侍奉魔将三日,最后力竭而死,神魂被魔将分食。” …… 空中的尸骸共有七具,皆为镇守魔界裂缝的修士。他们说是镇守,实际上只是斥候而已。由于太过凶险,所以此事一直由渡劫期以上,擅长隐秘和速度的修士来担任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竟然全军覆没,连尸体也被魔族…… 随着紫玉说出尸体主人生前战绩和死后遭受的羞辱,人间这边彻底沸腾了,他们看着紫玉,眼中皆是怒火,先不说那些一开始就要冲出城池的修士们,就连一些一开始按兵不动的修士,也开始忍不住要冲出去与魔族决一死战了。 而在紫玉说出那些死去女修生前曾遭受的非人待遇后,就连一些守关圣人也是满脸怒容,只是很快,他们就压下了自己的情绪,继而看着那个高坐白骨王座的魔君,如看一只死狗。 “紫玉。人族剑修,中期圣人。” 在紫玉说完了所有尸骸的主人后,她接下来说的名字,直接让沸腾的城池彻底安静了下来。 “魔族出现时以一己之力力战平三位魔尊,由魔君刹那亲自出手,将其本命飞剑彻底粉碎,而后被魔君镇压神魂,留于身边作为捧剑人奴。” 紫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就像她说的这个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城池这边,所有人呆呆地看着她,眼里满是震惊,而一些最先反应过来的修士,已是满脸泪水,他们看着她,心中唯有悲苦。 一开始,人间修士们都以为紫玉圣人也已经身死道消了,现在的这个紫玉,他们只是把她看作魔族在侮辱一位战死圣人的尸骨而已,可是如今被她这么一说,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的神魂犹在,只是被魔君给镇压了。也就是说……外界发生的事情,她一清二楚,只是,她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身为人间修士,力战之后,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躯体被魔族畜生羞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这是何等…… 如果紫玉圣人是如此,那么白莹和肖鸾青两位圣人…… 果然,紫玉圣人在说完了她自己后,又说起了白莹圣人和肖鸾青圣人,无一例外,皆是以寡敌众,力竭之时被魔君刹那亲手镇压神魂。 而三位女子圣人,皆是圣人中期…… 人间修士们看着三位伤痕累累的圣人,再看一看一脸陶醉的刹那,怒火几欲吞没他们的理智。 人间城头再次有数千人拔地而起,要出城与魔族决一死战。 只是,这些人依旧未能飞的出城池,无一例外,皆被守关圣人们拦了下来。 而由于不能出城厮杀,一些脾气暴躁的修士直接对着守关圣人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老子自己求死,用你们来管?”“你们镇守人间,老子敬你们,但是不让老子出去,老子照样骂你们”“放老娘出去,老娘要带姐妹们回家”…… 各种各样的叫骂声在城池内此起彼伏,特别是剑修,本就一根筋,脾气上来了谁不敢骂上两句?这也就导致城池内处处皆是骂声。 刹那坐在王座上,看着人间暴怒的修士们被守关圣人们全给拦了下来,满脸的失望。 激怒人间修士,好让他们走出乌龟壳,这才是他对人间修士遗体如此羞辱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守关圣人们竟然忍了下来,不仅如此,竟然还能拦下普通修士,这让他想要饱餐一顿的计划彻底落了空。 心情烦躁,那看什么自然都不顺心了,特别是看到脚底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心情自然就更差了。 因此,不见他如何用力,被他踩在脚下的女子的脸庞,竟被他缓缓踩进了白骨之中。 “紫玉,回来,为本王更衣。” 由于紫玉圣人此时的一举一动皆在刹那的控制中,所以在他把话说出口以后,紫玉圣人就乖乖退了回来,然后……然后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衫,一件件披在了刹那身上。 这一幕,看得好几位守关圣人都脸色铁青。 梁少青最是受不得激,他早就受不了底下的魔崽子在那放肆了,若不是还要维持阵法,他早就杀出去了。要知道,刀客练的就是直来直往,刀光所致,不是敌死,就是刀断,断无例外。 而那个什么刹那,一个第一次露面的魔君而已,竟敢再次如此侮辱人间,谁给他的胆子?真当他是魔神了?还是说他以为他是那二十一个王八蛋里边的一个了? “蝼蚁们,这份大礼,你们还满意否?” 这话一说出来,梁少青彻底忍不住了,当即就要拔刀出鞘,去会一会这个猖狂至极的狗屁魔君。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梁少青出手,有一位圣人竟然抢在他前边出手了。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琴音传来,一声娇喝响彻天地。 “杂碎,你竟敢如此羞辱女修,公然违背他订下来的规矩。当真是找死。”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影月关冲出,直指白骨王座。大如门板的大剑之上有一柄贯穿天地的大剑虚影隐隐浮现,剑未至,王座附近数十里之内的所有魔族,就已经被这一剑压成了虚无。 一剑之威,说之为毁天灭地都不为过。 “哟呵,脾气挺暴躁的啊?不过,我喜欢。而且人长得也不……噗……” 一开始的时候,魔君刹那对于这一击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魔界,修行境界与人间圣人相对应的是魔尊,而魔君,则是对应着人间的圣人巅峰。而人间的十四位守关圣人,也不过只是圣人巅峰而已。 所以对于沐冰凝的这一击,刹那虽说嘴上还在占便宜,心里却已经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即使使出了全部力气,他依旧没能接下这一剑。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即使他在知道自己接不下这一剑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避让,却依旧受了点伤。 “杂碎,真以为我的剑是谁都能接下来的吗?一个小小的魔君而已,谁给你的胆子来挑衅他的规矩?” 一击不中,沐冰凝也没有追赶,她冷若寒霜,语气森然,脸色铁青地看着魔君刹那。 刹那摸了摸嘴角的黑血,嘴角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他伸手一抓,三个人影就被他抓在了身边。 “早就听说人间顶尖圣人中,有一位绝色美人,怕不是就是你吧?” 看着落在刹那手中的紫玉三人,沐冰凝脸色更冷。 而刹那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不是沐冰凝的对手,他犹自在那调戏这沐冰凝。 “我听说过你,影月关的寒月圣人是吧?真是如雷贯耳啊,能让媚音大人恨之入骨,你怕是第一个了。若是能将你变得和她们三个一样,媚音大人肯定会很开心。” 说起魔君媚音,刹那眼中满是狂热。 本来吧,沐冰凝就已经怒不可遏了,现在又听到了那个魔族狐媚子的名字,沐冰凝彻底忍不住了。 “杂碎,今天你要是能留下个囫囵尸体,老娘从此就跟那个狐媚子一个姓。” 话没说完,大剑就已经被她挥舞起来,剑气如山,直接将刹那压得动弹不得。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压力,刹那直接傻眼了。啥情况?同为如今天下的顶尖圣人,他怎么觉得接不下沐冰凝这一剑呢? “起阵,起阵。” 斗大的汗水从魔君刹那脸上滑落,他连连嘶吼,眼中满是惊骇。 “你这也算是魔君?” 沐冰凝也有些奇怪了,与刹那交手以后,她也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从没见过的魔君的实力。只是……这手感,也配当魔君? 而人间所有人在看到寒月圣人出手以后,城头上顿时响起了震天的叫好声,特别是在看到魔君刹那连一剑也接不下来的时候,呐喊声更是高涨。可是不知为何,也有一些人在看到这一幕以后,满脸呆滞,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给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只是,真会这么简单吗?不同于那些兴奋的普通修士,人间所有圣人们在看到刹那只接了一招就被沐冰凝逼得险象丛生后,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太奇怪了,一个魔君,怎会如此不堪? wap. /132/132653/30959986.html 第九十章:陷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人间的普通修士或许觉得沐冰凝碾压魔君是应该的,但是圣人们可不会这么认为。 沐冰凝很强大,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人间这边最顶尖的十八位圣人中,除了剑圣和三教祖师高高在上以外,其他十四位圣人之间其实并没有高低之分,但是在这些人里,无一例外,都是能碾压普通后期圣人。 只不过最近千年以来,沐冰凝隔三差五就会去找某人干架,而她又同样用的是剑,所以在这一千年里,沐冰凝到底提升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要说沐冰凝能在短期内碾压后期圣人,且还是无论各方面都要胜出人族的魔君,人间这些经常与魔尊和魔君打交道的人间顶尖修士,那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要知道,无论是魔族还是人族,只要能踏入圣境,哪怕只是伪圣,实力就绝不容小觑。因为到了圣境,修士就可以以身合道,自成天地。至此,修士若说什么与天地同寿,亦不再是奢望。 简单点来说,就是只要成圣了,那修士就算是成了天地的一部分,要想杀掉圣人,就像是要斩断一方小天地一样,谈何容易?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人间从来没有圣人陨落的传闻了。 因为圣人之间谁都不会轻易结仇,就算是结仇也不会轻易下死手,就是知道他们无论是谁,都很难彻底斩杀对方,可是一旦杀不掉对方,让对方缓了过来,那可就是不死不休了。要是对方能拉的下脸,对小辈出手,谁能跑得掉?都来自人间,修行千万年了,谁还能没点羁绊? 为何魔君刹那今天来到这人间阵前会这么得意?就是因为他一次性诛杀了人间五位圣人,这功劳,在魔界都能比得上斩杀一位后期圣人了,这如何能不让他高兴? 同理,正是因为圣人如此难杀,所以对于沐冰凝上来就碾压刹那这一场景,人间很多人都觉察出不对劲了。 “不好,魔族有诈,寒月圣人,速退。” 原来就在此时,战场上突起变故。就在沐冰凝以重剑彻底镇压魔君刹那以后,刹那身后的千万魔兽竟在眨眼间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牢笼,没等沐冰凝反应过来,就将她和刹那一起关了进去。 魔笼成型的瞬间,笼内就魔气滚滚,沐冰凝的气势竟然一跌再跌,重剑剑锋在一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 看着已经成型的陷阱,沐冰凝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然后收剑回身,护在身前。 而刹那在看到已经被关进了魔笼的沐冰凝以后,脸上终于按捺不住喜色,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堂堂寒月圣人竟然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蠢女人,明知有陷阱,居然还敢孤身前来,不得不说,你还真是……蠢得很呐。啊哈哈哈……” 看着笑得都快站不稳的刹那,又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自己,沐冰凝非但没生气,反而有些奇怪,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刹那,奇怪地问道。 “你觉得这玩意儿能关得住我?还是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刹那伸出一只手,对着沐冰凝示意等会儿再说,至少,得等他笑完了才行。 沐冰凝没在意,也没有趁机进攻,反而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笼内的情况。 终于,刹那缓了过来,她指着牢笼对着沐冰凝笑道。 “寒月圣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沐冰凝没说话,只是看向刹那的眼神越发的怜悯。 刹那没察觉有什么不妥的,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我来告诉你吧。此为绝仙魔阵,是我魔族二十一位君王中,摩罗斯大人初创,再由魔神大人亲自完善而成。此阵法可以吸收从魔尊到最低级的魔兽的所有力量,然后将他们融为一体,最后化作一方坚不可摧的牢笼,牢笼的强度,视它所吸收的力量的多少来定。寒月圣人啊,你知道为了你,我献祭了多少魔族吗?” 越想越是得意,所以没等沐冰凝搭话,刹那就又大笑起来。 “八千万,整整八千万啊。其中还包括十七位魔尊,数千魔将。此等阵容,就问你怕不怕?” 说起这个,刹那脸上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心疼,因为即使他是魔君,可是十七为魔尊,那就是十七位圣人啊,这让他如何不心疼?不过,只要能阵斩沐冰凝,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沐冰凝在听了刹那的讲述以后,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看了一眼刹那,然后越看越讨厌,抬手一剑就劈了过去,只是这一剑劈出以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势如破竹地直接冲杀过去,然而如身陷泥潭一般,不仅速度慢了许多,还越来越暗淡,等到了刹那身前的时候,竟然直接被他给捏碎了。 “寒月圣人,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身在此处,你就如同同时在和千万魔族同时开战,你觉得你有胜算?” 沐冰凝看着得意洋洋的刹那,突然开口说道。 “我记得这个阵法需要提前将魔族炼化的吧?你不过是一个刚刚成为魔君的弱鸡,能有这样的本事?” 听到弱鸡两个字,刹那脸上的杀机一闪而逝,被他死死压了下去。他对着沐冰凝风度翩翩地说道。 “确实有些不容易,为了此阵法,我已经闭关数百年了,这才有了此时的规模,回首百年,何其不易啊,不过,只要能拿下你,那这一切都算值得。” 听完了刹那的话,沐冰凝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看着刹那,神色间满是怜悯。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会这么大摇大摆地来这儿找死,原来是因为已经没露面几百年的缘故啊。那我问你,这次你是不是一出关就来了这战场?而且还是媚音那个狐媚子让你来的?不对,或许不只是媚音,应该还有几位老对手的,否则你不可能这么有恃无恐。” 沐冰凝每问一个问题,刹那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到了最后,整张脸已经扭曲得不能看了。而看他这个表情,沐冰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住口,你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还敢猖狂。” 看着这个已经被忽悠傻了的“魔君”,沐冰凝彻底无语了。 “你真以为,就靠一个乱七八糟的阵法,就能留得下一位守关圣人?那这人间,也太过脆弱了吧?” 刹那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沐冰凝,心头竟升起了一丝危险的错觉,他眯着眼,开口说道。 “自从摩罗斯大人创造出这套阵法以来,你们人间丧命在它里边的顶尖圣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你深陷阵法之中,竟然还敢猖狂。” 他这么说,即是在对沐冰凝说,也是在对他自己说,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说话间,沐冰凝的一只手就已经搭在了巨剑的剑柄之上。 “教你个乖,以后遇到我们,你还是直接跑吧,不然就你这点本事,杀了你会脏了姑奶奶的手。” 而后,沐冰凝一剑劈出,剑气如山,横行于献祭了八千万魔族才形成的阵法中,竟然再没有丝毫阻力。剑气所指,所向披靡,就连空间都裂开了许多细小的裂缝。 这一剑来得又急又快,刹那躲闪不及,只能把身边的紫玉三人拉了过来,试图以他们为盾,好令沐冰凝投鼠忌器。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沐冰凝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剑气就那么直直的穿过了三女的身体,几乎没有丝毫停滞,直接劈在了他的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就连同为人间阵营的修士们,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等到剑光散去,阵法中的情形再次展现在众人面前,等看清了里边的情况以后,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见阵法内再看不见那个温文尔雅的魔君刹那了,而是出现了一只占据了小半个阵法空间,浑身流着黑色脓水的癞蛤蟆,而且此时的癞蛤蟆那叫一个惨啊,不仅没了半个脑袋,就连一条后腿也被剑气削得粉碎,成了一只完完全全的三条腿的癞蛤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癞蛤蟆看着沐冰凝,浑身颤抖,他不敢相信,融合了八千万魔族,献祭了十七位魔尊的顶级阵法,再加上他一个魔君坐镇阵眼,竟然还压不过一个小小的人族圣人。 “真以为成了魔君就天下无敌了?摩罗斯都不敢在我面前猖狂,你一个刚刚成为魔君的小崽子竟然敢,说你不知死活我都觉得是在夸你。” 而已经成为癞蛤蟆的魔君刹那,此时已经完全吓傻了,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怎么可能”这四个字,根本没听到沐冰凝在说啥。 沐冰凝也没在意,一个炮灰而已,根本不够看的,她在意的,是这场阴谋真正的幕后人。 “媚音,我知道你们来了,都这时候了,不打算出来见见吗?” 沐冰凝环顾四周,脸上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同样的,城内的顶尖修士们,也一个个开始蓄力,做好了随时接应沐冰凝的准备。 “哎呀呀,这不是寒月仙子吗?你就这么想我不成?” 沐冰凝话音刚落,众人就发现战场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女人,她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除了少数人,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来的。而且她出现的位置,正好在沐冰凝的头顶,不见她做什么,她就好像只是坐在了绝仙魔阵的阵法之上,刚刚被沐冰凝劈出了道道裂缝的阵法,竟然瞬间变得完好如初。 到了此时,人间这边也终于看清了此女的模样。只见她头生双角,弯曲盘旋,只是这两双角非但没有破她的美感,反而让她多了一丝妖媚。往下,是不输沐冰凝的脸蛋和鼓鼓囊囊的软香。再往下,就是纤细柔软的腰肢和丰满如满月的挺圆,挺圆之上,一根细长的尾巴在轻轻摇晃。她的双腿细直修长,粗细恰到好处,脚踝处有一只铃铛,随着她洁白如玉的小脚轻轻晃动,就有悦耳的铃铛声响起,只听得人腹部升起一团无名火,直冲脑门而来。 她穿得不少,并没有明显的暴露,可是却给人一种极致的诱惑。她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剂最烈的春药,无论男女,都有些口干舌燥。 沐冰凝很美,是人间极致的美,可是此女与沐冰凝比,竟然不差分毫,而且两人给人的感觉恰好相反。若说沐冰凝是圣洁的白莲,那此女就是妖艳的牡丹。而此时,此女在上,沐冰凝在下,如此场景,可以称得上是绝美了。 而此女,正是魔界二十一位顶尖魔君之一的媚音。 沐冰凝抬头看着媚音,冷声说道。 “不只是你吧?既然决定现身了,那就别藏藏掖掖了,一起出来吧。” 媚音娇笑一声,流露出万种风情,她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尾巴,送到了自己的脸颊旁边,用尾巴轻轻摩挲着脸蛋。 “哎呀呀,妹妹冰雪聪明,我就知道瞒不过妹妹你,看看,被发现了吧。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诸位就一起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绝仙魔阵之外就同时走出了七人,而这些人一出现,就有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向人间袭来,好在有圣人同时出手阻拦,这才没能对人间造成什么伤害。 “八个?这阵容,有点大啊。” 看着这八个人,人间这边彻底安静了下来。 wap. /132/132653/30959987.html 第九十一章:八大君王 战场之上,自媚音出声之后,有七道身影同时出现。 虚空中,有腥臭无比的血海自地底涌出,血海汹涌,无风起浪,每一次血水涌动,都会有巨大的血色触手从血海中探出,然后缠绕在一起,节节攀升,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王座。王座形成以后,一个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瘦弱男子凭空出现,端坐于王座之上。 男子出现以后,先是看了一眼阵法中已经沦为魔君刹那的傀儡的紫玉三人,特别是在看到肖鸾青断臂处不断滴落的鲜血之后,他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却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而随着男子的出现,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可是人间城池里,竟然有人面色潮红,浑身青筋暴起,血液竟有破体而出的征兆,若不是有人间阵法压制,他们可能已经爆体而死。 最后,男子将目光投向了阵法中心的沐冰凝,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 有宛如山岳的巨牛横空出世,耸立于战场之上。巨牛硕大,头生双角,漆黑如墨,让人望而生畏,呼吸之间,有两道宛如实质的黑气喷涌而出,造成的冲击,就连空间都有些细微的破损。只是这头魔牛,便能让人不敢直视,可是在巨牛背脊之上,竟修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巨牛站定之后,宫殿大门却并没有打开,也没有人现身,所以自然就无人能看清里边的场景如何。但是能让如此强大的魔兽心甘情愿地成为坐骑,宫殿之内的人实力如何,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有黑色莲子落于虚空之中,落地生根,抽出一朵黑色莲叶。莲叶长成之后,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眨眼之间,莲叶就蔓延出一大片。除此之外,自莲叶根茎之中,还不断有魔气涌出,没多大一会儿,就遮盖了莲叶的根茎,自人间高处望去,就好像虚空中凭空生出了一片莲海。 等到莲叶终于停止蔓延以后,莲池微微翻涌,自正中心冒出一朵小小的纯黑的莲花花苞。花苞见风就长,没一会儿就大如一座小山包,然后花苞开始盛开,随着花瓣分开,花蕊也露了出来。 一女子侧卧花蕊之上,以单手撑住脸颊,另一只手轻轻玩弄着墨绿的长发,她额头中间点有一点朱砂,睫毛微颤,一双眼睛清澈如露水,似乎有说不尽的情话,小巧的鼻梁下,粉嫩的舌头调皮地探出樱桃小口,轻轻地舔着朱唇。 她上身以纯黑花瓣为衣,仅仅遮住了两团香软,下身以莲叶为裙,堪堪遮住两瓣圆润。她一条腿高高翘起,然后慢慢地放在了另一条腿的小腿之上,露出白嫩如藕的小脚,指尖正对着人间,她脚趾灵活,对着人间方向不停地摆弄着各种姿势。 有老妪身形佝偻,背生脓包,体型娇小,远远望去,宛如一具干尸。她满脸皱纹,脸颊凹陷,布满了黑色的斑点,鼻梁弯曲,宛如鹰钩,让人不寒而栗。 老妪刚出现时,并没有出奇之处,所以很容易让人忽视,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老妪体内竟传出宛若蚊蝇振翅的声音。 声音刚出现时还很小,但是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有了狂风呼啸的感觉。到了此时,老妪一脸的享受,她用左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右手的手背,手背上竟鼓起一个黑色的小脓包,然后一只细小的蚊子竟从脓包中钻出,在抖去身上的黑水以后,就振翅而起,围绕着老妪旋转。 有了第一只,就开始出现第二只,第三只……老妪身上的脓包越来越多,各种虫子出现得也越来越快,会飞的蜘蛛,展翅的蜈蚣……虫子越来越多,直到老妪后背的脓包炸裂,一团宛如烟雾的虫群一下从老妪体内宛如瀑布般喷涌而出,不消片刻,就占据了一大片空间。 等到再没有虫群出现以后,虫群就开始互相蚕食,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响彻战场,人间城池内一些修为底下的修士在听到这些声音以后,竟差点走火入魔。 到了最后,虫群越来越少,等到蚕食完全停止以后,老妪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只巨大的蜘蛛停留在原地。变化到了此时,竟还未结束,只见蜘蛛背脊涌动,冒出一个巨大的脓包,然后一双白嫩的纤手猛地撕开了脓包的外皮,出现了一位身材娇美的女子的上半身,而她的下半身,却还与蜘蛛的背脊相连。此女子刚出现时身体不着寸缕,侧卧在莲花之上的女子微微一笑,玩弄着长发的手指点了一下远处的荷叶,然后荷叶就如同被一阵微风吹起,在空中化作墨色肚兜,慢慢飘向了蜘蛛女子,这才遮住了她上身的春光。 有树苗冲出大地,疯狂生长,直至遮天蔽地。等到停止生长的时候,已经成为庞然大物,然后它就开始开花,结果,不一会儿就挂满了果实,只是这些果实细看之下,竟是一具具婴儿骷髅,有风吹过,骷髅竟发出婴儿嬉笑的声音。 等到果实成型以后,大树的树叶开始变黄脱落,化成一张婴儿床,托起了成型的果实,然后将他们一起放在了大树的树冠上。 等到所有的果实集中在一起之后,一个巨型婴儿就出现在了树冠之上,他拍着肥嫩的小手,明明在笑,嘴里却发出瘆人的啼哭声。 有满身肥肉的胖子,肥头大耳,满身的赘肉,他瘫坐在半空中,宛如一座肉山。在他的身后,有无数的魔族排队等候,他们战战兢兢,不停地将一盘盘巨大的肉山送到胖子身边,然后被胖子一把抓起,连肉带盘子全部送进口中,不见他如何咀嚼,一大盘肉就被他塞进了嘴里,然后就有大如水缸的杯子同样被送到胖子嘴边,里边装满了腥臭的血液,被胖子一口饮尽。若是魔族们送肉送到慢了,那么最靠近胖子的魔族就惨了,因为胖子会一把抓住他们,将他们代替肉食送入口中,然后后面的魔族就会重新补上。 有人身蛇首的男子漂浮在虚空之上,他下巴尖尖,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呈黄绿色,眼珠是一双诡异的竖瞳,给人一种阴冷的不适感。 男子手持一杆三叉戟,挥舞间竟有阵阵雷鸣声震慑人心,他口吐蛇信,发出嘶嘶的声响,一双尖牙随着男子吐信若隐若现,格外地渗人。 除此之外,男子还喜欢抖动自己的尾巴,尾巴一起一伏间,在大地上扬起阵阵尘土,大地摇晃,宛如地牛翻身。 等到这七个人一起现身以后,媚音捂着嘴娇笑着对沐冰凝说道。 “寒月仙子,如何啊?这阵容能否入得了你的法眼啊?” 沐冰凝抬头看着空中的这八个人,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一次出现八位君王,怎么,你们是打算再次开战了?还是说,你们跟地上的这个蠢蛤蟆一样,觉得就靠你们几个,再加上这么一个破阵法,就能留得下我?” 仿佛是为了接应沐冰凝的话,人间城池之中,阵法猛然亮起,将八位魔族君王带来的压力一扫而空。无论是妖艳荷花女子带来的魅惑,还是血海男子引起的血液躁动,抑或者虫族女子带来的灵气暴走,都在此时被一扫而空。 感知到人间这边的变化,媚音和其他七位魔族脸色丝毫不变,他们看着人间城池,不仅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一脸的玩味神色。 媚音对着沐冰凝娇笑道。 “妹妹你误会了,我们几个就是来看看而已,怎么会对你出手呢?你如此误会姐姐我,姐姐可就伤心了。” 说话间,媚音手捧心口,眼泪汪汪地看着沐冰凝,就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看着媚音这个样子,沐冰凝被气得青筋暴跳,她小手一挥,大如门板的巨剑直指媚音。 “狐媚子,老娘忍你很久了,收起你的骚样子,再敢满嘴胡言喊我妹妹,你看我不砸烂你的嘴。” 看着沐冰凝这个样子,媚音眼泪说收就收,她娇笑道。 “哎呀呀!不是说寒月仙子性格一直冷若冰霜吗?怎么一到我这里就变得如此暴躁?这可不行啊。怪不得你在那人身边这么多年,近水楼台却没有先得月,反而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可怜啊。也对,你这性格如此不讨人喜欢,怪不得他不喜欢,而且这武器竟还是如此巨剑……” 说到这里,媚音故意停顿了一下,撇嘴摇头叹息道。 “你这个样子,他看不上你也实属正常啊。” 媚音每说一句话,沐冰凝脸色就难看几分,到了最后,沐冰凝的一张绝美的脸蛋已经被气成了猪肝色,但是越是如此,沐冰凝反而越是冷静。她冷笑着反击道。 “我再怎么也是人族,可不像你,区区魔族,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望,怎一个惨字了得?” 听了这话,媚音笑脸一僵,但是又不动声色的变了回来。她指着紫玉三人说道。 “魔族又如何?等到我族拔掉了你们这十八颗钉子,这人间不就是我们族的囊中之物了?到时候,恐怕就连你也成了我族的奴隶了吧?就像……那三人一样。”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沐冰凝脸色就更难看了。 “狐媚子,你还好意思提这个?我问你,你们魔族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他订立的规矩了?竟敢如此对待人间女修,就不怕他重新去你们魔界走上一趟吗?” 最后一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八位魔族君王似乎都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脸色同时大变。媚音更是干笑道。 “这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今天我们就是来看戏的,至于对人间女修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刹那自作主张,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媚音说完,其他几位君王同时点头,赶紧和这件事撇清了关系。那蜘蛛女更是说道。 “今日我们来此,只是应了媚音的召唤,来这里走个过场而已,绝没有坏了规矩的意思。” 沐冰凝不管这些,她冷笑道:“这件事,你们自己和他说去吧,你们看他会不会相信。” 媚音听了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风采,她干笑道。 “此时确实和我们几个没什么关系,都是那个蠢货自作主张,自行其是,这才坏了规矩。而且……” 媚音话音一转,对沐冰凝说道。 “他此时应该还在人间吧?” 沐冰凝冷笑道:“怎么,他不在你们就敢坏了他的规矩?还是说你们觉得,等他回来以后,会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一样?” 媚音尴尬地笑了一声,想起那个混蛋的脾气,也是头疼不已。 wap. /132/132653/30959988.html 第九十二章:接连变故 “哼,便是他知道了又如何?本君又不曾出手。” 还没等媚音回话,八位君王中的血海修罗幽白就有些不爽了。他高坐于血触王座之上,苍白的脸上满是阴森。 “他江蜀青是比我等强,但是我等也不至于怕他怕到不敢来这两族战场的地步。若只是因为他江蜀青一句话,就能吓退我等,那我魔族干脆对你人间俯首称臣算了。” 有了幽白抢先开口,除了媚音和至今未曾露面的牛魔背上宫殿里的魔君以外,其他几位魔君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确实,他们几个至今为止就只是露了个面而已,还什么也没做呢,若是江蜀青执意要把这笔账算在他们头上,那确实有点过分了。 沐冰凝都要被气笑了,她对着幽白嗤笑道。 “幽白,你是想跟我说这次你们来就是想来这里逛逛?怎么,魔君们现在已经悠闲到这种程度了吗?” 幽白听后,眼睛一下子眯成了一条缝,他缓缓站起身,对着沐冰凝阴冷地说道。 “最近这几百年,确实有些懒散了,怎么,寒月圣人打算陪我消遣消遣?” 一轮圆月印记自沐冰凝眉心出现,她以左手中指轻点眉心,一粒米粒大小的光点出现在她的指尖,她把大剑横于身前,剑身几乎遮住了她整个身形,然后沐冰凝就将左手中指自大剑剑柄滑至剑尖,凡指尖所过之处,就有屡屡剑气自剑身出现,刹那间,大剑就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轮虚幻的圆月自沐冰凝身后出现,将她彻底笼罩于月光之中。此时的沐冰凝衣袂飘飘,长发轻舞,身形近乎纯白,慢慢向空中飘去。如此场景,宛若幻梦,让人分不清虚实。 “消遣?当年的你可还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啊,怎么,这是找到主子撑腰了?还是说,现在的你觉得,你有跟我交手的资格了?” 魔界公认最强的二十一位君王之中,幽白仅仅排在第十九位,算是垫底的存在,而沐冰凝在人间的守关圣人之中,实力可是公认的在前十之列。以幽白的实力,对上最弱的守关圣人,依旧处于下风,更何况是沐冰凝呢?所以看着已经准备动真格的沐冰凝,幽白苍白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可若是幽白此时露怯,那他以后就别想在魔界抬得起头了。 思量再三以后,幽白还是决定跟沐冰凝来一场单打独斗。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下的血海一下吸入口中,然后轻轻打了个饱嗝儿。 “圣人言重了,我幽白本事低位,自认比不过你寒月圣人,不过嘛,若是圣人想要玩一玩,那幽白也自当奉陪,就当是给诸位添个乐子。” 此时的沐冰凝已经来到了绝仙魔阵的阵法最高处,她单手扛着巨剑,以左手轻轻敲了敲结界边缘,开口说道。 “有了你们八只老鼠的加持,这个破阵法确实牢固了很多啊,怎么,要不要我先破开这个阵法,咱们再来上一场?” 幽白依旧眯着眼,他轻声道:“那可不行,好不容易困住了寒月圣人,怎么也需要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让我魔界也能尽一尽地主之谊。” 在幽白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沐冰凝嘴角就闪过了一丝嘲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就将巨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砸向了自己的身后。 “哐当”一声巨响,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沐冰凝的身后,却正好和迎面而来的巨剑对了个正着,毫无意外,他被沐冰凝狠狠地拍飞了出去。等到被拍飞的身影停下来的时候,人间城池里的修士们才发现,此人竟然正是血海修罗幽白。而与此同时,阵法外的幽白正好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两个幽白?当然不是。沐冰凝对着阵法内突然出现的幽白嗤笑道。 “拿个残影就想着糊弄我?幽白,几百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幽白伸手,轻轻摸了摸被沐冰凝用巨剑扇中的脸颊,眼神越发地阴森起来。 外面的那个幽白真的像沐冰凝说的一样,只是残影吗?当然不可能了。要知道,无论魔族还是人间的修士,只要修为能到达第三重境界,就已经可以凭借自身速度在空间内留下短暂的残影了,更何论到了圣境巅峰的幽白和沐冰凝呢?若是幽白真的只是想要凭借残影来骗过沐冰凝,以达到他偷袭的目的,那他就真的是一个白痴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幽白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外面那个幽白可是他耗费巨大力气,才从光阴长河中截留的他的过往,也就是说,那个幽白其实也是真的,只不过那个他,是过去的某个时间段的他而已。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去偷袭沐冰凝,否则的话,借他几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沐冰凝靠的那么近。因为无论是在人间还是魔界,和一个剑修,特别是用巨剑的剑修玩近战,都是大忌。 沐冰凝抖了抖手腕,又摇了摇脖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猜猜看啊。”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语气,要是换上一个女子来说的话,肯定多少都会显得有些粗鲁,可是由沐冰凝做出来,却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幽白阴沉着脸,他知道沐冰凝是不会为他解惑了,不过没关系,既然偷袭不成,那就实打实地来打一场就好了。 但凡是能成为魔君的,哪一个没有过硬的实力?况且幽白还是二十一位顶尖魔君之一,即使实力比不上沐冰凝,那实力又能差到哪去?因此,当两位世间最顶尖的圣人们终于开始硬碰硬的时候,整个战场都开始震荡起来。 在魔界之中,幽白属于血魔一族,他们这一族自血液中诞生,天生就能掌控万族的血液,除了这一项天赋以外,血族最出名的,还要数他们的速度。而幽白身为血魔族的最强者,其本身实力或许并不是特别强,但是单纯以速度来说,幽白在二十一位君王中,最少可以排在第七位。 再反观沐冰凝。相较于天生就有各种先天能力的魔族和妖族来说,人族其实是最差的,因为除了与灵气和魔气天然亲近以外,人族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再加上沐冰凝用的是巨剑,走的本就是一力降十会的路数,所以在速度上,本身就比其他的修士要慢上许多,那么比起天生就占有优势的幽白,相差的自然就更多了。而这,也正是幽白敢独自应对沐冰凝的底气。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出现了,手持巨剑的沐冰凝,居然跟上了幽白的速度。她身形缥缈,行动间飘然自若,笨重的巨剑在她的手中仿佛只是一根羽毛,根本无法对她带来半点负担。 但是没有了速度的优势,幽白那边就惨了。力量比不上,速度不相上下,造成的后果就是沐冰凝的巨剑几乎每一剑都砍在了他的身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沐冰凝每一剑都故意排在了他的脸上,虽说至此为止双方都还没有对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吧,可是想一想,每时每刻都有门板一样大的巨剑在往自己脸上拍打,那会是什么滋味?他幽白就算是再厚脸皮,也经受不住吧?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沐冰凝越战越勇,可是幽白却是越打越憋屈了。 魔族本就好战,所以在幽白和沐冰凝开战以后,所有的魔君都看得津津有味,而在看到幽白被完全压制以后,有几位魔君眼中精光流转,大有一起进去掺和一脚的打算。不过在这之中,并不包括媚音。 其实在幽白刚开始挑衅沐冰凝的时候,媚音就有制止他的打算,但是还没等她出面阻止,就听到有人与以心声对她说了一句话,而在听到了这句话以后,媚音纵使有百般的不情愿,却也只能闭嘴不言。 可是到了现在,幽白被沐冰凝压制,魔君之中又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趁机把事情搞得更大一点,媚音就再也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他们八位魔君这次来挑衅人间,就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人间的虚实,顺便确定一下江蜀青是否真的不在死门关,以及江蜀青的具体去向,却唯独没有和人族开战的意思。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若是再不制止幽白和沐冰凝,那两族就真的会提前开启一场大战了。 只是无论是魔族还是人族,此时都还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潦草开战,除了损耗双方的实力,提前暴露一些不该暴露的计划以外,就再没了任何好处。因此,媚音一咬牙,就想要出面阻止这一场毫无意义的对战了。可是还没等媚音出声,一场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由于自从八大君王现身之后,小小的魔君刹那除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以外,就再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也正因为如此,战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忘记了他的存在,毕竟比起守关圣人和八大君王,一个刚刚踏入魔君境界的刹那,实在是不太够看。而对于沐冰凝来说,幽白就算各方面都比不上她,可是他好歹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君王啊,与幽白对战,沐冰凝也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来防范一个小小的刹那了。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幽白和沐冰凝打的正欢的时候,刹那竟然会突然对沐冰凝出手,不仅如此,他还裹挟着紫玉三人,调动所有的魔气,将刹那自己的魔魂和紫玉三女的神魂一起点燃,把三位中期圣人和一位后期魔君的所有力量完全揉捏在一起,一股脑地向着沐冰凝冲去。 这一击,已经不亚于守关圣人的全力一击了,若是沐冰凝没能躲开,必定会受到极重的创伤。而沐冰凝一旦受伤,围在绝仙魔阵周围的八位君王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过若是没有意外,以沐冰凝的实力,躲开刹那以性命换来的这一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意外再次发生了。只见一直被沐冰凝视若无物的绝仙阵法,竟然在此刻再次发动,而连同媚音在内的七位君王,在短暂的愣神以后,更是在第一时间全力维持住了阵法,幽白反应更快,他死死地缠着沐冰凝,不给她半点脱身的机会。 这一连串的变故,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等沐冰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脱身的机会,所以她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刹那向自己扑过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做好了受重伤的准备了。 而与此同时,人间这边反应也不算慢,几乎在君王们对沐冰凝出手的时候,人间关卡中同时出现了四位守关圣人,向着沐冰凝这里急速赶来。 其实在君王们刚出现的时候,人间这边就一直在戒备了,只是这一次出现的全是魔界君王,仅有的几千万魔潮也被刹那用来做成阵法了,这就导致战场上留下来的,几乎全是人魔两界的绝顶战力了。 由于这次的战场靠近人间,而以沐冰凝的实力来说,虽然敌不过八位君王联手,可是也没有如海的兽潮,所以只是撤回城池的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阵法这边由于缺少了死门关的阵眼,如今影月关又没有圣人坐镇,为了防止魔族还有其他针对阵法的手段,所以即使沐冰凝被包围,人间这边也没有守关圣人再次出场了。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死门关没有开启阵法,使得大阵不完整,这才使得圣人们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城池,否则的话,根本就不用圣人在这儿枯守城头。 不过即使如此,守关圣人们也一直准备着接应沐冰凝,因为毕竟是与魔族为敌,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可是圣人们千算万算,依旧算漏了刹那这个最不起眼的魔君,这也就导致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的时候,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而等到四位圣人冲出城关去支援沐冰凝的时候,一场更大的变故发生了,魔族的真正目的,也在此刻浮出水面。 遥远的虚空之中,一柄巨大的魔斧凭空出现,趁着人间阵法虚弱之际,携带者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地砸向了阵法。这一击若是砸中,人间恐怕将会迎来近千年以来最大的损失。 所有的变故来得太快了,除了圣人们反应了过来,瞬间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圣人以下的修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一边是守关圣人沐冰凝,正面临着八位君王的联手围攻,一边是人间抵御魔族最后的防线,即将被魔族重创,在这一刻,人间的损失,好像已经不可避免了…… wap. /132/132653/30959989.html 第九十三章:哟!好巧啊 无为关中,有一处简陋的茅屋,正是道祖的修行之地。 以道祖在人间的地位,他的修行之地除了某个酒鬼以外,即使是至圣先师和佛祖也不会随意乱闯,可是在今天,一个绝美的女子竟然敢在道祖的茅屋外大声喧哗,还毫无淑女风范地一脚踢开了道祖的茅屋,如此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扯住了坐在蒲团上静坐的道祖的胡须。 这也就是在道祖的修行之地,没有其他修士敢在这儿修行,否则这一幕要是被外人看见,道心都得当场崩碎。 而这世界上,胆敢如此不把道祖当成道祖的,也就只有那个大坏蛋带出来的小坏蛋——沐冰寒了。 “道祖爷爷,我姐被坏人欺负了,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在得知姐姐在战场上中了陷阱以后,沐冰寒几乎想都没想,就跑来找道祖撒娇了。用某人的话来说,在人间,还有比三教老祖更粗的大腿吗?没有吧?那碰到事了还不赶紧过来抱大腿啊。而正因为有某人的言传身教,沐冰寒现在已经能熟练运用这一技能了。 被打扰了修行的道祖睁开眼,在看清了来人以后,并没有生气,而是用一种带着三分无奈和七分宠溺的语气说道。 “冰寒,快松开,老头子就这么点胡子了,再被你扯下去,老道的胡子可就要被你拔完了。” 要是其他人听到道祖这么说话,肯定早就吓得松开手了,可是沐冰寒没有。由于某人没事就喜欢带她来道祖的茅屋打秋风,像什么丹药啊,法器啊,就没少被他俩霍霍,所有相比那些从出生就没见过道祖的修士来说,沐冰寒根本就不怕道祖。 刚开始的时候,沐冰寒还有点放不开,毕竟是姑娘家家的,得矜持,可是自从有一天她亲眼看到某个家伙当着道祖的面,把道祖新鲜出炉的丹药给拿去泡酒以后,她就彻底放开了。用道祖的话来讲,拿他的丹药去喂狗,还不如给小姑娘当零食呢,那是她第一次听见道祖爆粗口,差点惊掉小姑娘的下巴。 也正是因为来得多了,所以沐冰寒也了解到了道祖的脾气,故而,在听到道祖的话以后,她不仅没松开,还顺势拔下了一根胡子,然后一只手拿着这一根胡子对道祖威胁道。 “我不,道祖爷爷,除非你现在去救我姐姐去,否则的话,我不仅不会松开,还会把你胡子一根根拔光。” 看着这个被带坏的小魔女,道祖也有些头疼了。小姑娘以前跟在沐冰凝身边的时候,挺文文静静的啊,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道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放心吧,你姐姐出战以前,我已经替你姐姐演算过了,此去有惊无险,不妨事的。所以冰寒啊,你现在能松开老道的胡子了吧?” 有了道祖的话,沐冰寒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松开道祖的胡子,不仅如此,她又顺势给拔了一根,然后带着哭腔说道。 “道祖爷爷,那可是八位魔族君主啊,而且还有媚音那个狐媚子在里边,我姐姐肯定会吃亏的,所以道祖爷爷,我求求你了,你就亲自出手一回吧!你要是还不同意,我真的会把你胡子拔光的。” 说完以后,沐冰寒还示威似的又举起了手里的两根胡子。 看着沐冰寒手里的胡子,道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 “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人间之所以能挡住魔族几万年的入侵,全靠的是脚下的这座大阵,而我和至圣先师、佛祖三人,更是阵法的三处最紧要的阵眼,怎能轻易出手?你啊你,别以为老道我不知道你这个小妮子是趁机偷拔老道的胡子来了。说说吧,是不是江小子又跟你说什么了?” 听到道祖一语道破天机,沐冰寒俏脸微红,神色尴尬地偷偷收回了抓着道祖胡子的小手,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了手里的两根胡子,悻悻然地坐在了道祖旁边的蒲团上,这才干笑着开口说道。 “道祖爷爷,你误会了,我就是担心姐姐才来找您帮忙的,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道祖看着沐冰寒,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道记得,上次至圣先师在他的学塾里,差点被人把头发给偷偷剪掉的时候,你也是用的差不多的理由吧?还有上上次,佛祖刚换下来的僧袍被人偷走的时候,小偷说的理由也差不多吧?怎么,如今轮到贫道了,你还是如此糊弄?你说说你,好歹换个借口也好啊。” 沐冰寒俏脸愈发红润,低着头小声地嘀咕道。 “我姐夫说了,对你们三位不用找借口,直接抢……拿就好了,你们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 听到这话,道祖都气笑了。 “果然又是江小子搞的鬼,而且他说的话你就信啊?对我们三个老头子,你们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啊?” 沐冰寒没敢抬头,嘀嘀咕咕地说道。 “姐夫说了,三位老祖浑身是宝,随便从你们身上扣点东西就能换好些好东西了,而这些东西你们肯定看不上啊,所以不要白不要。” 这话说得,这是把三教祖师们当成啥了?若是被他们的徒子徒孙们知道这两人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估计光是口水都能把他俩给埋了。 不过,道祖对此却没多说什么,他摇摇头,浅笑道。 “你啊你,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那他本事比我们三位还强呢,怎么没见你去揪他的头发和胡须啊?” 沐冰寒抬起头,偷偷看了道祖一眼,讪讪然说道。 “偷了,但是被发现了,然后我的头发就被他给拔了好多根。而且再说了,就他那名声,谁会愿意买他的东西啊。” 以道祖的心境,听完沐冰凝的话以后,都不免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笑不得地说道。 “你们这两个活宝,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沐冰寒挠了挠头,整张脸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为了缓解尴尬,更重要的是为了防止道祖要回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胡子,沐冰寒赶紧站起身,轻车熟路地搬来了一面铜镜,放在了道祖面前。做完了这些,沐冰寒往镜子里随手打入一道灵气,然后又重新坐回了道祖旁边。 “道祖爷爷,咱们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姐正和魔族干架呢,很危险的,咱们还是多看看他吧。” 道祖看了一眼正在蹩脚转移话题的沐冰寒,笑着问道。 “怎么,这时候才想起你还有个姐姐了?” 沐冰凝尴尬地说道。 “瞧您这话说的,我不就是因为担心我姐姐,才过来找您帮忙的,吗?” 看着沐冰寒这个样子,道祖也没有戳穿他那点小心思,毕竟是姑娘家家的,总得给人留点面子不是? 而此时的镜子里,沐冰凝已经和幽白动起手了,看着镜子里正在交手的一人一魔,道祖眉头忽然轻轻挑动一下,然后就笑着说道。 “那个小子出去这么久,也该回来看看了吧?” 忽然听到道祖这么说话,沐冰寒愣了一下,然后傻傻地问道。 “道祖爷爷,你说的谁啊?” 道祖笑着对沐冰寒说道:“你猜啊?” 看着突然调皮的道祖,沐冰寒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的恶寒。 ———— 战场之上。 眼看着魔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人间阵法,从其中的威势就不难看出,魔界为了这一击,必定已经谋划了许久,若是什么也不做,任由这一击若是落实的话,人间这边必定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损失。只是若是想要避免损失,除非人间这边阵法足够牢固,才能护得住那些修为较弱的修士,或是有修士修为足够强大,能在魔斧接触到阵法之前,提前化解这一斧的威势。可这真的可能吗? 此时此刻,人间十八位守关圣人,已经有五位不在阵眼内,死门关的阵法更是没有开启,阵法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就使得凭借此时的阵法,即使挡得住魔斧的大部分力量,可是光是逸散的那些力量,就不是修为弱小的修士能挡得住的。至于在半空拦截魔斧,除非是三教祖师那个层次的大人物出手,否则谁也别想拦得住,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三教祖师根本不可能出手。 除此之外,寒月圣人沐冰凝那边也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虽说人间这边反应已经足够迅速了,可是相比于魔族那边的反应,依旧有些赶不上了。 面对这突然逆转的局势,人间这边都有些绝望了。试想一下,若是城池内人间的力量被重创,沐冰凝又被重创,甚至直接陨落,那魔族肯定会趁势卷土重来,那到时候……没有人敢想象,人间将会面临何等的危险。 此时此刻,人间除了拼命,好像就再没了其他的办法。 而就在人间这边已经做好了拼死做最后的挣扎的时候,战场忽然再起变故,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魔斧的前方。他渺小的身影和巨大的魔斧相比,就好像是蚂蚁挡在了巨龙的面前,这本应该是毫无悬念地碾压,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身影只是伸出一只手,就稳稳地抓住了魔斧的斧刃,而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没有被劈成碎末,反倒是魔斧与手掌接触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一刻,无论是人间还是魔界,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这一幕,被震撼的无以复加。这就好像凡人走在大路上,看见了一只蚂蚁举起了一头大象,这是何等的荒唐和不可思议。 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工夫,魔斧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魔斧终于到了极限,竟然爆裂开来,重新变成了最本源的魔气。 与此同时,就在沐冰凝即将被刹那偷袭得逞的时候,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沐冰凝的身后。 面对一位魔君和三位中期圣人燃烧魔魂和神魂才酝酿出来的一击,那人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就彻底化解了这惊天一击。而且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他不仅化解了这一击,就连刹那和紫玉三人正在燃烧的魂魄,也被他那一指给掐灭了。 要知道,无论人族还是魔族,神魂永远都是最根本之物,一般来说,不到必死之地,修士们是绝对不会燃烧神魂来获取力量的,这是因为一旦神魂开始燃烧,就基本没有了停止的机会了,而神魂烧尽以后,修士就会彻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可是此人,竟然仅凭一指之力,就阻止了三位圣境神魂的燃烧,可想而知,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而除了这两道身影以外,还有一道身影也同时出现了。他站在巨大牛魔的脑袋之上,面朝着宫殿方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开口说道。 “哟,好巧啊,今天居然来了这么多的熟面孔。怎么,趁我不在的时候来这儿玩来了?那你们可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这吊儿郎当造型,这贱到离谱的语气,普天之下,也就唯有那个男人了吧? wap. /132/132653/30959990.html 第九十四章:我来陪你们玩 自从那个男人出现以后,整个战场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他,半天都回不过神。这就结束了?一场专门针对人间的死局这就被破解了?这怎么感觉那么的荒谬呢? “妈呀!江蜀青!” 就在所有人都愣愣出神的时候,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声突然响彻整个战场。 身处阵法中的那道身影揉了揉耳朵,很是嫌弃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骂道。 “幽白,你好歹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魔君,这叫声咋就这么刺耳呢?该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背着我偷偷转性了吧?”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直接把幽白给吓得瞬移出了绝仙魔阵。出了阵法,幽白犹自惊魂未定,而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咬咬牙,用力一拳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口腥臭无比的污血被他猛地吐了出来,而在这一口污血吐出来以后,幽白的神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无比的萎靡。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幽白已经顾不得道行上的折损了,他伸出惨白的手指,猛地插在污血之中,然后向外一拉,一道一人高的空间裂缝就这样被幽白给撕扯了出来,在裂缝还不曾稳定的时候,幽白的一只脚就已经踏了进去。 一般来说,到了圣人境以后,修士凭借自身的修为和对大道的感悟,就可以凭借自身实力直接在天地间开辟一条空间裂缝,以法则之力将其稳固后就可以形成一个暂时的空间隧道,通过它就可以实现长距离的空间穿梭。 说简单一点,空间隧道更像是远距离瞬移,但是比起瞬移,撕裂空间裂缝的消耗自然会大上很多,更关键的是,空间隧道毕竟是空间撕裂后才能产生的,即使有圣人的法则之力作为稳固,可依旧十分危险,而一旦出现意外,就连圣人也有陨落的可能。 综上所述,除非是紧急关头,圣人一般是不会随意开辟空间隧道的,因为稍有不慎,不仅会白忙活一场,还有可能直接身死道消。而幽白在看到那人出现以后,先是瞬移逃跑,然后又在电光火石之间开辟了一道空间隧道,那他对那人的忌惮,也就可想而知了。 幽白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一只脚刚踏入空间隧道的时候,一只手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刚来你就要走,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啊?” 一瞬间,幽白脸上冷汗直冒,他都没敢转身,硬着头皮就要闯进空间隧道。 “砰”的一声,幽白傻眼了,空间裂缝明明还在,但是他就是闯不进去,就好像在这一瞬间,碎裂的空间裂缝就又恢复了原样。 眼瞅着空间隧道这条路走不通了,幽白一咬牙,铆足了力气,开始在战场上随意瞬移起来,可是不挂他如何瞬移,搭在他背上的那双手就好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就这样,战场上出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魔族的幽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战场上胡乱瞬移,而在他的背后,一只手死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陪着他一起瞬移。 再说除了幽白这边的身影,出现在人间城池前的那道身影在捏碎了魔斧以后,就好像没事了一样,根本没有考虑魔族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就直接瞬移到了黑色莲花的花蕊之上,与躺在这里的魔君笑着招呼道。 “莲沁魔君,好久不见,有没有想你江哥哥啊?” 若是抛开两人的身份不讲,只是看这句话的话,貌似和人间的色痞纨绔没什么区别,而且从某方面来讲,貌似还远远不如。若是别人敢这么对待一位魔君,怕不是尸骨都得被用来当花肥了,可是莲沁面对此人,根本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几乎是在人影出现的一瞬间,醉梦魔君莲沁一改平日里的媚态,她快速起身,跪坐于花蕊之上,对着来人恭恭敬敬施礼道。 “妾身莲沁,见过剑圣。” 没错,来人正是人间剑圣——江蜀青。 江蜀青摸着下巴,嘿嘿笑道。 “起来干嘛啊,躺着就好,我觉得吧,你刚刚那个姿势就不错,嗯……很不错,你继续就好,我就是借着你这儿看一场戏而已,不打扰你。” 说完以后,江蜀青又故意在莲沁身上狠狠剜了两眼。 魔界女子本就豪放,所以对于江蜀青的目光,莲沁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故意往前挺了挺,她娇笑道。 “剑圣要借妾身的地方看戏,妾身自无不可的道理,而且若是圣人觉得枯燥了,只管吩咐一声,妾身自当亲自作陪。” 说话的时候,莲沁故意低头行礼,一道深深的沟壑就这样在江蜀青眼前若隐若现。 江蜀青眼前一亮,他摸着下巴,故作犹豫,正打算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可就在此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一直困着沐冰凝的绝仙魔阵竟然在此刻轰然破碎,一道身影自碎片中冲天而起,直直落在了莲花之上,压得整个莲花都摇晃不已。 来人正是沐冰凝,刚刚的巨响,正是她打碎阵法发出来的巨大动静。 落在莲花之上以后,沐冰凝只是看了江蜀青一眼,江蜀青就赶紧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脸上的轻浮也瞬间隐去,化作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此时的他目不斜视,对着莲沁义正词严的说道。 “魔君客气了不是,我就借你这儿看个戏而已,就不劳魔君费心了。” 话虽如此,江蜀青的一双眼睛却依旧在用余光偷偷摸摸地打量着莲沁故意露出的沟壑。 莲沁也没想到沐冰凝会在这时候打破阵法,在短暂的愣神以后,她无视沐冰凝眼中的杀气,对着江蜀青娇笑道。 “这倒是妾身待客不周了,也罢,有外人在场,妾身也确实不好服侍大人了,不过若是大人有了闲暇,倒是可以来我魔界一趟,到时候妾身当扫榻相迎。想必剑圣大人也是知道的,我醉莲族的女子,可最是会服侍人的。” 在说到“外人”二字的时候,莲沁故意提高了嗓音,听得沐冰凝脸上满是黑线。 江蜀青眼前一亮,嘴上却推脱到。 “这怎么好意思呢?” 就在此时,又有人来到了莲花之上,正是魔族色媚之主——媚音。 媚音刚一出场,就对着江蜀青抛了一个媚眼,她娇笑道。 “若说是伺候人,和我魅心族相比,你醉梦族怕是还差那么点意思,蜀青,要不要趁此机会来我魅心族做几天客啊?而且除了美人,我可是还专门为你制作了上好的魅心酒,那可都是上好的佳酿啊。” 美人?美酒?一听到这两个字,江蜀青瞬间不淡定了。可就在他忍不住要答应的时候,一声冷哼突然传来。 “哼,魅心酒?那不是你魅心族的口水吗?说出来也不怕恶心人?” 媚音看着脸色铁青的沐冰凝,眯着眼睛娇笑道。 “听说人间最好的茶叶,也是需要由处子用口摘下,然后收于怀中,最后再由处子炒制,才能算是极品,那我魅心族以口为器,酿出的酒如何就不能算是佳酿了?” 沐冰凝冷笑一声,一句话说得媚音脸色铁青。 “还真是奇怪了,你魅心族何时还有处子了?” 魅心族全族皆是女子,她们以雄性精气为食,这在两界都是出了名的,再加上魔族开放的环境,所以族内女子自然很少有完璧之身,因此沐冰凝这句话,说得不可谓不狠呐。 若是在平时,媚音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嘲讽,毕竟在魔界,这实在不是什么可以用来嘲讽的事情,甚至对于魔族女子来说,这还是值得称道的地方。可是现在不同,对于人间的事情,媚音自然十分了解,故而在江蜀青面前,她最不愿意被人提起的就是她的族群。 因此在听到沐冰凝这不亚于故意打脸的话以后,媚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在她的指尖,一团浓郁的魔气开始若隐若现。 沐冰凝似乎早就料到了媚音的反应,她眉心圆月印记若隐若现,大剑之上,更是剑气弥漫。 对于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莲沁自然乐得坐山观虎斗,她以指尖轻点红唇,江蜀青的面前就开出了一朵莲花,然后她轻轻点了一下莲花,花蕊之上就出现了一个白玉酒壶和两个白玉酒盏。 无视江蜀青此时的脸色,莲沁悄悄以心声对着他说道。 “这是我醉莲族最出名的醉仙酒,虽说不是女子口器酿造的美酒,却也是以我醉莲族女子产出的莲子酿造而成,口味也算是独特了,听说剑圣大人是好酒之人,故而有请剑圣品尝。” 说到这里,莲沁以心声娇笑道。 “毕竟眼前这好戏就要开场了,若是没有酒的话,可就少了些味道了。” 江蜀青哑口无言,他揉了揉眉心,满是无奈。他说的好戏,可不是看这两个人啊。 两个女人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手上凝聚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而莲沁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江蜀青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眼睛一转,对着远处大声喊道。 “幽白,你跑够了没啊?要是累了,那就歇一会儿再跑?” 有了江蜀青这一打岔,沐冰凝和媚音两女也冷静了下来,她们看了一眼四周,知道现在还不是打闹的时候,所以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后,各自极有默契地冷哼一声,就各自收手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江蜀青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一直瞬移的幽白,在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摆脱掉江蜀青,就连战场都没能脱离以后,终于放弃了挣扎,他停下身形,大口地喘着粗气,回头对着另一个江蜀青颤声说道。 “剑圣大人,今天是小魔唐突了,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放我回去可好?” 而一直跟在幽白背后的那个江归凝,在幽白终于停下来以后,一只手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得无比的灿烂地说道。 “刚刚你不是闹腾得挺欢的吗?怎么我一来就不行了?你这是不给我江蜀青面子啊!来,你继续闹腾,我今天既然现身了,就有的是时间陪你们玩。” 幽白此时根本不敢偷看这个跟自己勾肩搭背的男人,他哭丧着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在对幽白说完以后,这个江蜀青又转身对着其他几位魔君大声说道。 “几位,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们说说你们,要来做客了,也不提前打一声招呼,这不是拿我江蜀青当外人吗?这显得我多没礼数啊?不过还好我留了后手,这才没错过你们。诸位放心,今天我既然现身了,自然会好好待客的,不急,咱们一个一个来。” 这句话一出来,其他几位一直没敢吭声的魔君们彻底傻眼了,他们各自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算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只是来试探一下人间吗?这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惹上这个大煞星了?这玩意儿是他们这八个人能抗衡的吗? 况且今天他们从现身到现在,除了用阵法压制了一下沐冰凝,貌似还没做什么吧?这都得被秋后算账吗? 魔君们越想越憋屈,可是打吧,联手都打不过,跑吧,没看那个幽白现在还在被人当猴耍吗? 身为魔君,千万年来,如此憋屈的事情能有几回?而且貌似都是被那一个人弄出来的吧? 一想到这儿,几位魔君就更憋屈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牛魔身上的宫殿,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那位到现在依旧不愿意露面。 wap. /132/132653/30959991.html 第九十五章:赔偿 江蜀青可不会管魔君们的想法,所以在对其他魔君说完那句话以后,他就又转过身,拍着幽白惨白的脸蛋,笑着说道。 “我记得我上次去血海的时候就提醒过你吧?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没?” 幽白战战兢兢,张着嘴巴宛如离了水的小鱼,除了大口呼吸以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幽白始终不开口,江蜀青又伸出一只手,使劲地掐着幽白的脸皮,往外那么一拉,直接将幽白的半张脸给拉的变形了。这就让幽白那一张白净帅气的脸庞,彻底不能看了。 “我这儿问你话呢,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还是说你已经给忘了?” 这话一说出口,幽白感觉身边一下子就凉了,那种毫不掩饰的杀气直接将他给吓得身子骨都软了,他尖叫一声,连忙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剑圣大人,小魔知错了,我在这儿向您发誓,只要您今天能放了我,我肯定听您的话,立马回血海深处,以后绝对不敢出来嘚瑟了。” 当着这么多魔君的面,向一个人族如此服软,自然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儿,但是幽白依旧做得无比自然。没办法,只要是了解过这家伙以前做过的事情,那就没有一个魔君敢在被他近身以后还能嘴硬的。 不过,凡事总会有例外的,虽说对于魔族来说,脸面一事并不会像人间那么在意,但是看着幽白如此给魔界丢脸,君王中总会有人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饕牙族,一个以食为天的高等魔族,即使是在以混乱为主的魔界,饕牙族的名声依旧是最差的那几个,无他,因为这个族群的所有族人的力量来源就只有一个——吃。 在魔界,不同种族之间互相吞噬,以此来增加自身实力,本就是一种常见的成长途径,但是几乎无一例外,他们都会有自身的瓶颈,毕竟身为魔族,心性本就混乱,若是毫无节制地吞噬其他魔族的力量和肉体,到最后也只会成为一个暴躁的魔兽,而无法成为高高在上的君王。但是饕牙族,却是唯一的例外。 饕牙族几乎什么都吃,只要蕴含魔气,他们都会吃进肚子,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肚子就好像永远都填不满。而正是因为这个,饕牙族几乎没有固定的住所,他们以所有的魔族为食,逐魔而居,在吃完了一块地域的所有东西以后,那么下一片土地,就是他们的驻扎地,而且最恐怖的是,若是身边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他们甚至会吃掉同族。因此,只要有饕牙族出现的地方,其他魔族就会退避三舍。 虽说因为种族天赋的原因,饕牙族并不会因为吞噬太多魔族而陷入暴走,但是常年累积之下,饕牙族的族人多少都会有些暴躁,修为越高,体内的力量自然越是混乱,脾气,自然也就越差。 而饕无生,正是饕牙族这一代的最强者。除此之外,魔界二十一位最强的君王中,饕无生高居第八,而他之所以能成为第八,则是因为上一任的君王,已经被他活生生撕碎,连骨带肉地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江蜀青很强,饕无生是知道的,但是身为和他同等地位的幽白,竟然会对人族如此惧怕,自然让他是不爽。因此在幽白花样求饶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怒,进食的动作也有了一刹那的停顿。这一刹那的动作极为细小,在场的人之中,也只有四人有所察觉。 “我说幽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啊?当年我去你家做客,你就是这个样子,如今还是,你说说你,就不能有点长进吗?” 对于身后的变故,江蜀青自然清楚,但是嘛,秋后算账这种事,自然要一步一步来才舒服啊。 幽白脸上赔着笑,心里却只想骂娘。做客?你当年对我做了点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进了别人家地盘,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人家家底,主人家就骂了那么一句,好家伙,上来就是一剑。你说说这也就罢了,我惹不起躲起来总行了吧。可是……这家伙压根就不给你躲的机会,躲家里是吧?那我就把你家拆了,数千万里的血海啊,这家伙愣是一剑一剑给斩的就剩下了数百万里。那一战,血魔族死伤惨重,到如今,即使幽白想尽了办法去修复血海,可也只是堪堪恢复了一半,比起当年辽阔的血海,如今哪儿就只算是个小水坑。 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幽白就更加难受了,他是真怕了,对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他是真的连恨都不敢恨啊。 “剑圣大人,我这次来这儿就只是来凑个热闹,真没其他意思,和寒月圣人交手,也只是切磋一场,顶多算是喂招,绝对没有伤了她的意思。” 这话实属睁眼说瞎话了,但是都这时候了,他幽白哪敢实话实说啊。 江蜀青眯着眼,抱着幽白脖子的力道逐渐加重起来。 “是吗?我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啊?”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压力,幽白彻底傻眼了,当着这么多魔君的面,这家伙不会真的打算对他出手吧? 魔族本就暴躁,而幽白之所以显得如此胆小,实在是当年被江蜀青给打怕了,但是江蜀青若是真的执意要杀他,那他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好歹是一代魔君,总不能引颈就戮吧?一念至此,一股杀气自幽白眼中闪过,而他身上的魔气也逐渐暴躁起来。 对于这一切,江蜀青不仅没有阻止,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欺负人嘛,没有反抗那不是很没意思? 可就在幽白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一道心声突然在幽白心湖中响起。 “蠢货,你这么多年四处搜集美酒是为了什么?还不感紧拿出来?” 一语道破梦中人啊,幽白终于想起了一件事,他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江蜀青说道。 “剑圣大人,我在血海里珍藏了数十万美酒,您看……” 一听到美酒,江蜀青手上的力道立马就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立马灿烂起来。 “好酒?” 一看这条路有戏,幽白赶紧疯狂点头。 “绝对是好酒,而且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千年以上的陈酿比比皆是。” “这……” 说实话,江蜀青心动了。而坐在莲沁那里喝酒的那个江蜀青,喝酒的手也停顿了下来。 几乎是本能的,除了牛魔头上的那个江蜀青,其他两个一起看向了沐冰凝。 沐冰凝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愿搭理这个烂酒鬼。 对于江蜀青的变化,幽白自然也看见了。生死关头啊,幽白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大声喊道。 “今日是我不对,不该冒犯寒月仙子,放心,我一定会给仙子准备好丰厚的补偿,以谢今日之罪。” 江蜀青笑得更加开心了,他小声问道。 “很丰厚?” “丰厚,绝对丰厚。” 都这时候了,幽白哪还敢讨价还价啊,赔礼再丰厚,都比不过自己的小命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莲台上的江蜀青此时也不喝酒了,他放下酒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一个距离沐冰凝比较安全的距离,这才觍着脸开口说道。 “小冰凝,跟你商量个事儿行不?” 沐冰凝都懒得搭理这个家伙,她对江蜀青正眼都没看一下,冷冷地说道。 “滚。” 江蜀青瞬间了解,麻溜地说道。 “好嘞。” 然后身形一闪,就和半空中的江蜀青融为一体了。 看着这个宛如活宝一样的家伙,沐冰凝实在是哭笑不得。 没了江蜀青,莲沁明显松了一口气,而沐冰凝和媚音两人则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两看相厌,各自冷哼一声以后,沐冰凝去和前来接应她的圣人们会和,而媚音则是去了莲沁身边,坐在了江蜀青刚刚坐着的位置上。 莲沁也看出了媚音此时心情极差,她自然不会上前去自讨没趣了,要知道,君王之中,媚音可是排名第五,而莲沁才第十三,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莲沁都远远不如前者,所以这时候,尽管媚音有反客为主的嫌疑,但是她依旧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由于有了江蜀青的出现,出城迎接沐冰凝的圣人们自然就不用火急火燎地来救援沐冰凝了,也正是因为有江蜀青接手这里的事情,所有出城的圣人也就没有靠近这处战场。一是已经没必要了,二是……所有圣人都知道一件事,有江蜀青的地方,准没好事,所以能跑多远,千万别掺和。 因此在等到沐冰凝与他们会合以后,在确定了她无事以后,圣人们就又回去了,毕竟魔族还未退去,阵法那边自然还需要有人坐镇。 半空中,合二为一的江蜀青笑得极为愉快,在和幽白单方面愉快地讨论好了赔偿以后,他单手一划,一道漆黑的空间隧道就出现在了幽白面前。指着空间隧道,江蜀青乐呵呵地笑道。 “行了,幽白老弟,就这么说定了,这条隧道直通你家血海,就当是老哥儿我送你一程了,记得早点把赔礼送过来啊。” 幽白脸上赔着笑,心里却只想骂人,出来一趟,好处没捞到不说,还差点把命搭里边,最后更是拿出了一大堆赔偿,这日子,还让不让魔活了?而且你江蜀青把隧道设在我家是啥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威胁我,惹急了我。我就……我赔不起啊。 看着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身的幽白,江蜀青瞬间变脸。他沉声说道。 “怎么,你这是不想回去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幽白吓了个半死,他二话没说,连忙钻了回去。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媚音所在的方向,给她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送走了幽白,江蜀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幽白这边完事儿了,你们几位打算怎么办啊?” 他的眼神挨个儿扫过了所有还留在这儿的君王,脸上带着笑意,就像是在看一只只肥羊。只是在扫过大胖子饕无生的时候,江蜀青故意略了过去。 wap. /132/132653/30959992.html 第九十六章:你配吗 江蜀青脸上虽然笑得十分温和,但是话里威胁的味道却十分浓郁了。魔君们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苦笑,这都算怎么回事啊! 江蜀青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他笑着说道。 “没事儿,我给你们时间考虑,反正你们的老头子还没发话呢,咱们有的是时间在这儿等着。” 说完以后,江蜀青一个瞬移,就又回到了魔君莲沁的莲花之上。没办法,放眼全场,也就只有这里最舒服了。不过他原先的位置已经被媚音霸占了,所以他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以心声问莲沁再要一张桌子了。 “莲沁妹子,再帮我弄一张桌子,再来点酒菜。对了,离那个疯婆娘远点。” 听到江蜀青的心声,莲沁捂嘴娇笑,同样以心声回到。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剑圣大人,我的赔偿是否可以少一点啊?” 几乎想都没想,江蜀青直接以心声拒绝。 “不行,我还等着买酒呢。”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莲沁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江蜀青,露出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江蜀青顿时觉得不妙。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阻止,就听见莲沁委屈巴巴地说道。 “剑圣大人开口,妾身自然需要为您准备好酒席,不过您要妾身把桌子离疯婆子远点,妾身可就有些看不懂了。还请您明示,这疯婆子指的是妾身呢,还是……” “嘭”的一声,媚音手里的酒杯应声而碎,她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江蜀青说道。 “哦,还有这事?那我可就要斗胆说剑圣大人两句了。您既然有要求,总得把要求说得明白一些才好吧?不然万一人家会错了意,那可怎么办啊?” 看着媚音的表情,江蜀青脸皮直抽抽,他丢给莲沁一个“你给老子等着”的恶狠狠的表情,然后转头对着媚音说道。 “我说,当年不就是一不小心对你那啥了吗?至于一直追着我不放吗?话说你们魔族不是也不在乎这个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媚音妩媚的脸蛋彻底黑了下来,她冷哼着说道。 “哟,原来还记得当年的事儿啊?我以为剑圣大人贵人多忘事,早就把我这个小小的魔族给忘了呢?” 一说这个江蜀青就觉得头大如斗,他后退两步,对着媚音说道。 “停,咱俩的事以后再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本体今天没来,你俩的事儿你自己找他说去。” 媚音松开一直攥着的右手,原先被她捏在手里的酒杯此时已经完全化为了一堆粉末,她摊开手心,轻轻一吹,将所有粉末吹向了江蜀青。 “那行,我记下了,等你回来以后,我自然会来找你,到时候,可千万记得给我答复啊,否则的话……哼。” 一声冷哼以后,一只只漆黑的蝴蝶从媚音身上飞出,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若是到了那时,你还如此推脱,江蜀青,你就等着我魅心族地报复吧。” 随着话音消散,最后一只蝴蝶也消失不见,色媚之主就此离场。 江蜀青随手一挥,将媚音临走前吹来的粉末全部用剑气包裹,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搓成了一个剑丸。剑丸刚成型,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自剑丸中迸发,直接将剑丸炸的粉碎。 到了此时,江蜀青才对着远处的媚音大声喊道。 “媚音,一码归一码,该有的补偿你记得送过来啊。” 远处,媚音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可以啊,让你的本体自己来拿。” 江蜀青尴尬地收回手,小声地说道。 “完了,看来没戏了,亏了,亏大发了……” 一边碎碎念着,江蜀青一个闪身,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莲花桌旁。 没了媚音在这儿,莲沁自然就老实了很多,她赶紧重新拿出了一套酒局给江蜀青摆上。 江蜀青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满意了吧?就你喜欢多嘴是吧?那魅心族的赔偿就由你醉莲族出如何?” 莲沁俏皮地吐出一只粉嫩的舌尖,对着江蜀青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娇笑着说道。 “想得美,就以你狮子大开口的性格,我说不定光是赎回我自己就很麻烦了,要是连媚音的一起出了,那我醉莲族说不定全族都得饿死了。” 江蜀青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淡淡地说道。 “那你还多嘴?我看你啊,就是欠收拾。” 莲沁露出一个妩媚的表情,俏脸微红,宛如少女怀春一般,柔声细语地说道。 “那剑圣大人打算怎么收拾妾身啊?” 莲沁本就是魔界数一数二的美女,身为魔族,浑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有别于人间的魅力,再加上她此时故意表现出来的样子,当真是应了人间的那一句话——美人如画,秀色可餐矣。 此时若是换个男人,或者说哪怕是女人,怕也经受不起这等魅惑,但是可惜了,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人是江蜀青。 江蜀青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道。 “你差不多够了啊,再对我施展魅惑,小心我真收拾你啊。” 魅惑无果,莲沁却没什么失望的,本就是和江蜀青闹着玩呢,可此时江蜀青既然已经生气了,那她自然就不会再继续下去了。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噘着嘴说道。 “切,不懂风情的男人。” 江蜀青就当是没听到,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 “话说,我挺好奇一件事的,剑圣大人,能不能为我解惑啊?” 江蜀青摇晃了一下酒壶,冷笑着说道。 “我劝你最好别问出口,否则小心我杀魔灭口啊。” 莲沁丝毫不怕,她娇笑着说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啊,我可以跟你交换。” 江蜀青不为所动,依旧只是喝酒。 “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让刹那坏了你的规矩?” 这一句话说完以后,莲沁瞬间后悔了。只见一股精纯至极的杀意自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渗出,化作一股巨大的压力倾轧在她的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成交!”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江蜀青直接撂下了这冰冷冷的两个字。而在他答应以后,那股杀气也随之消散。 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刚刚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还在,莲沁几乎就要以为刚刚只是她的幻觉。 江蜀青喝了一口酒,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笑着说道。 “抱歉抱歉,刚刚只是意外,莲沁大人可莫要怪罪啊。” 莲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拍着壮硕的胸脯小声说道。 “我的妈呀,吓死老娘了。” 对此,江蜀青视而不见,他看着莲沁,以心声问道。 “说说吧,到底是谁敢公然无视我的规矩,我想应该是那个大头娃娃和那个胖子吧?除了这两个生面孔,我想你们这些人,应该还没有那个胆子。” 莲沁听到以后,本想着再卖卖关子,但是在接触到江蜀青眼神里冰冷的杀意以后,她立马取消了这个念头。别看平时的时候,无论她如何调戏江蜀青,江蜀青都不在乎,可若是这个男人真的认真了,那整个魔界,除了魔神大人以外,谁能不害怕啊。所以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就把那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是那个胖子。他叫饕无生,是饕牙族的,” 魔族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信任,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保密了,再加上饕牙族名声太坏了,所以供出饕无生来换一个媚音和剑圣的秘密,莲沁觉得根本没什么犹豫的。再说了,若是不把饕无生推出来,以江蜀青的性格,即使有那位在,恐怕君主们也别想能全身而退。 “饕无生?” 江蜀青仔细想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 “奇怪了,我怎么好像没印象啊?难道是最近这几百年才冒出来的?” 莲沁捂着嘴笑着说道。 “没错,确实是最近几百年才冒出来的新人。不过嘛,实力很强,在我们几个君王中,人家可是排名第八的存在。” 江蜀青愣了一下,他呆呆地说道。 “又是第八?你们魔族的第八都这么喜欢找死吗?我记得上一任第八王座应该是一个叫鸦栾的家伙吧?他实力应该还不错的啊,接了我十几剑都没死的家伙,怎么会败给一个傻胖子啊?” 莲沁笑容陡然一僵,她看着江蜀青,停了好一会儿以后才以心声问道。 “鸦栾曾经被你砍过?” 江蜀青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 “没错啊。当年去魔界玩的时候,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在我跟前晃悠,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砍了那家伙的翅膀做了烧烤,本来还想再砍一条腿的,结果被那个家伙跑了。现在想想,还挺可惜的。” 莲沁拍着脑袋,很是无语地说到。 “我就说以鸦栾的速度,即使打不过饕无生,也不应该会被他给生吞了啊,搞半天原来你把人翅膀给砍了?” 江蜀青看了一眼莲沁,又看了一眼远处一直在不停吃东西的饕无生,呆呆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傻胖子是在我砍了那个鸦栾之后,半路给截和了?” 莲沁无语的点了点头。 “应该是这样。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鸦栾确实是被他给吃了。” 江蜀青摸着下巴,轻轻点了点头。 明白了,原来是没挨过揍啊,怪不得这么喜欢找死。 看着陷入沉思的江蜀青,莲沁忍不住开口问道。 “说好了这个的交换呢?我都把我知道的说完了,你是不是也该说一说你和媚音当年到底……嗯。” 说到这儿的时候,莲沁表情暧昧,挤眉弄眼的,跟人间的街头巷尾聚堆的妇人们如出一辙。 被莲沁打断了沉思,江蜀青瞥了她一眼,有些头疼的摸着脑袋说道。 “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还记得没,当年我不是去你们这些魔君家里挨个儿做客吗?” 听到这里,莲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打不过,她真想揪着这家伙的耳朵问问,你那叫做客?魔族都干不得的事儿你能挨个做一遍,你江蜀青是怎么说出做客这两个字儿的? 对于莲沁的白眼,江蜀青视而不见,他继续说道。 “做客嘛,难免出现一些误会。这不,由于不熟悉地形,我一不小心就闯进了媚音洗澡的地方去了。” 听到这里,莲沁两眼都快要冒红光了,她兴奋地问道。 “然后呢?难道你俩……” 江蜀青黑着脸,一个板栗就敲在了莲沁的脑袋上。 “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莲沁捂着脑袋,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脯,又看了一眼江蜀青,一脸的鄙夷。 对此,江蜀青接着来了个视而不见,他接着说道。 “当时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给发现了,然后那家伙就开始带着全族追杀起了我。我呢,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一直让着她,可谁知道这家伙还来劲儿了,追杀追的没完没了了,后来我生气了,就……” 说到这里,江蜀青一脸的苦笑。 “当时一个想不开,就回头三两下把她给抓住了,为了给她长个记性,我就当着她全族的面,把她扛在肩上,然后把她屁股给狠狠打了一顿。” 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即使以江蜀青的脸皮,依旧觉得有些脸红。 莲沁听完以后,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再没了一丝淑女风范。 “剑圣……哈哈哈……江……江蜀青……你厉害……哈哈哈” 江蜀青被笑得满头满头黑线,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但是与莲沁的交易本就是你情我愿的,那这怒火自然就不能撒在她的身上了。因此,江蜀青冷哼一声,把火气撒在了其他魔君身上。 “我说你们几个,都想差不多了吧?” 此时的战场上,走了幽白和媚音,牛魔宫殿里的那位老人又一直没露面,那就只剩下五位君王了,而看莲沁和江蜀青的样子,估计她也不会有事了,那此时江蜀青问的,自然就是剩下的那几位了。 几位魔界最强者此时的脸色各不相同,其中蜘蛛女和蛇尾男是当年吃过江蜀青苦头的,所以对于江蜀青的实力,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因此他们两个,自然是倾向于拿点赔偿赶紧走人的那种。毕竟面子事小,命却只有一条啊。 而那个端坐于树上的魔婴,或许是天生感知灵敏,所以对于江蜀青,它有着本能的惧意,故而他也属于想要直接给赔偿的那种。 唯有大胖子饕无生,对此有些不太服气。不过虽说他有些不满,但是并没有直接宣泄出来。毕竟他又不傻,江蜀青的名头在魔界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存在,若是直接与江蜀青起冲突,他那不是自讨苦吃吗?要知道,他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实力,靠的可正是从这位手里捡的漏啊。 但若是让他就此咽下这口气,他又有些不乐意,因此他在长久的纠结以后,对着江蜀青率先开口说道。 “剑圣大人,您实力强,我等赔偿自然是应该的。但是我饕牙族以食为天,这积蓄嘛,自然也就是吃的了,所以我愿意以百万魔众,来换取让我平安离去,不知剑圣大人意下如何?” 江蜀青转身看着他,眯着眼睛说道。 “我何时说过,你们的赔偿可以自行解决的了?” 饕无生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他冷冷地说道。 “不知剑圣大人想要什么?不过先说好,我饕牙族唯有食物,这赔偿自然也只有作为食物的魔众了。” 江蜀青看了一眼莲沁,奇怪地问道。 “他这是想跟我讨价还价?” 莲沁还没回答,就脸色大变,其他魔君亦是如此。而饕无生作为被针对的中心人物,感受最是明显,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头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直接压进了地底深处。 “你配吗?” 巨大的肉山之上,江蜀青踩在饕无生的脑袋上,冰冷的声音让所有君王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132/132653/3098943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