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期「校园」》 都是臭流氓 国庆节即将来临，学校里一颗颗按耐已久的心躁动起来，刚确定下来放几天假，就交头接耳讨论去哪玩。 有的说去云南，有的说去拉萨，坐在旁边的夏瑶瑶说去想看兵马俑，感受下古代人的智慧极其雄伟。 倪薇陷入沉默，她孤家寡人，这么多年都在北京待着，最远的就是去天津。 不对，四月份去过一次日本，还是托陈澍的福。 “倪薇，愣什么神啊？国庆节有安排吗？”麦紫琳趁着补口红的空档问她。 她托着腮，老实摇头。 夏瑶瑶提议：“要不咱们一起去吃羊肉泡馍？” 倪薇脑袋摇成拨浪鼓。 夏瑶瑶是跟家人一起去旅游，带着她算怎么回事啊，再说，她也不喜欢跟别人一起旅游。 没有安全感。 “嘎嘟”手机响了，是阿姨让她这礼拜天回去吃饭。 学校离家不远，转两站地铁就到了。 北京城胡同歪来扭去，迷宫似的又窄又小，梧桐四合院里有两棵盖过屋顶的梧桐树，招展的密叶远远看着像一把大绿伞，整个屋脊光影斑驳，走进屋浓荫凉爽。 “阿姨，我回来了。”她跟小地主进了家门似的。 回她的是一道非常温柔和善的声音。 “回来了，今天买了大闸蟹，晚上做给你吃。” 江怀英是名中医，听说是祖传的，闲暇时就喜欢搞点中药煲汤，倪薇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这次，也太多了吧？大包小包都是用自封袋贴好标签的。 “阿姨，这是病人的药吗？” 这得生多大病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这是给陈澍的，他不是一个人在国外吗，给他寄过去，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熬着喝就得了。” 虽然长在医药世家里，老妈是中医老爸是西医，但就因为耳濡目染，陈澍最烦就是药味了，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 如果打开包裹看到这些，估计脸都得跟梧桐叶儿那样绿。 有了。 干脆她给送过去，反正国庆节也没什么事干，上次办的护照正好可以拿出来用一用。 她把这事跟江怀英一说，立刻遭到反对，“那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 “不是还有陈澍吗？阿姨，你就让我去吧。” 倪薇拽着衣服把女人摇地站不住，大眼睛不断释放着渴望和可怜的信号。 阿姨平时最疼她，只要她想，绝对不会不同意。 “好好好，我看看还有没有机票。” — 国庆节当天。 阿姨和叔叔把她送到机场，看着她拿着机票上飞机。 独自出远门的倪薇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趴在窗户上兴致勃勃看了半天蓝天白云，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 等到达目的地之后，她斗志昂扬地打到车，前往京都大学找陈澍。 正逢霜华十月，京都里的红枫与樱花交相辉映，清风吹过，粉嫩的樱花簌簌落在车顶，芳香浓郁。 后来，意外发生了... 不知名的路边，倪薇再也无暇欣赏美景，而是抱着手机陷入一场自我纠结的思想斗争。 浓密的眉毛唱大戏似的拧巴着。 到底打还是不打呢？ 算了，还是打个电话吧，万一走丢了，异国他乡，后果会很严重的。 而且日本在她这个爱国青年眼中，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真想不懂陈澍为什么要来这种容易激起任抗日情怀的地方读研干嘛。 拨号，打出去.... 漫长的提示音后，对方终于接了。 “干嘛？” 有点不耐烦的感觉。 不过陈澍从小大到都这个死德行，她早就习惯了。 “我大概是迷路了，你来接一下我吧，大佬？” 虽然看不见，但凭着这么多年的了解，对方一定能从她虔诚的语调中发觉她的讨好。 然后乖乖来接她。 “倪薇，你已经到了110都不能拨的地步吗？” “....” “实在不行挂个号看看吧，回头小病拖成大病，医生干不过阎罗王。” 末了，他还郑重其事的加个缀词，“信我！” 倪薇脸垮下去，如果现在发火，陈澍这个王八蛋肯定会挂电话。 那样的话，她大概会露宿街头，然后被混混欺负，然后.... 压着脾气，笑盈盈道：“陈澍，我现在在日本。” 电话那端静了两秒。 然后选择相信了，这丫头不敢用这个撒谎。 “你来日本干嘛？” “当然是来找你啊，正好国庆节放假，阿姨就让我给你送点...”她看了一眼装满的行李箱，有点犹豫说：“吃的。” “你现在在哪呢？”吐字比刚才更加清晰，也更快速。 上次倪薇来日本还是他来报名，当时是四月份，跟着胡吃海塞，瞎逛了几天就回去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自己过来。 旁边叁叁两两有人路过，倪薇站在路边左右看顾，背后是一片樱花林，前面是川流不息的街道。 刚才下车的时候司机还跟她说了这是什么地方，转头又忘了。 “好像是...” 叁秒钟没听她说出来，陈澍直接说：“拍个路牌我看看。” “哦！” 挂断电话，陈澍下了床。 冰冷的病房里充斥着痛吟声，隔壁床仪器突然嘀嘀报警，使得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他拔掉手背上输液针管，正好被赶来的护士撞见，一脸惊恐地过来阻拦。 陈澍张口就是流利的日语，边跟她打哈哈边把病号服换了。 他学不会这里人点头哈腰的姿态，摆手潇洒留下一句:“有机会我再来。” 出门就打车。 只听“嘭”关上车门，陈澍一股风似的坐进后车座。 司机问他去哪里，陈澍看着半响没动静的手机屏幕，告诉他：“先瞎逛” 司机：“....”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倪薇好不容易找到路牌。 拍一张“嗖”地发过去。 随后手机就响起来。 陈澍张口就说：“你在站原地等我，任何人跟你搭讪都可以当成臭流氓。” 倪薇汗颜，“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尽管来了小半年，但陈澍对京都的地形还真不熟悉。 跟司机打听了一嘴后，对她说：“四十分钟。” “这么久啊？”倪薇沮丧地说。 手上的针孔还在冒血，陈澍淡定掏出卫生纸压住，“屁大点地方你都能迷屁里，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吧。” “我又没来过几次。”她不服气地嘀咕。 陈澍：“你突然过来为什么不说一声？” 这个锅她可不背，倪薇：“我给你发消息了，没收到吗？” 一阵静默后，陈澍发出一声“嗯”。 “难怪呢，我还以为你又装高冷，故意不理我。” 陈澍无语，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什么都靠以为，你还问我干嘛？” 无端挨数落的倪薇瘪嘴，“我这不是以为自己能找到你吗？京都大学这么有名。” 这点陈澍没否认，“但结果呢？” 倪薇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把气撒在撒在别的地方，“都怪那没用的日翻软件”。 当时司机听完都明显茫然一下，但为了收她的钱，莫名其妙把她带到这个地方来。 如果不是她看数字乱码似的越跳越多，害怕兑换的日币不够用及时叫停，估计现在都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 听她唠叨完，陈澍说：“当初是谁说日文和中文差不多，她闭着眼就能懂什么意思。” “那本来就是嘛，就是他们写字缺笔少划。”她才看不懂的。 “人家愿意。” “...” 两人就这样不着四六地斗嘴，渐渐四十分钟过去了。 云一样的樱花树下，倪薇站着不动，明眸皓齿，月容昳丽，齐肩发迎风舞动，穿着纯白卫衣外套。 兴许是等的太无聊，她用脚把纷落的樱粉堆出一片小山丘，白球鞋上沾了几片樱花。 陈澍看着她，内心终于安宁。 挂断电话。 “喂？”，倪薇看了眼黑掉的屏幕，“又挂我电话。” 付钱下车，陈澍把卷起的袖子拉下去，堪堪盖住手背上的针孔。 十月的日本温度在19°上下浮动，穿一件单衫有点冷，看到她穿着外套，好像那份暖意被强加在自己身上。 “陈澍？”她吃惊地张大眼睛，黑亮的瞳仁跟水晶葡萄似的。 看了眼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光顾着跟陈澍斗嘴都忘了。 他居高临下，脚尖踢了踢她鼓鼓囊囊的行李箱，“你打算长住？” 倪薇：“不是，都是给你的。” 陈澍试着拉了一下，没使多少力气，行李箱犹如磐石，定定扎在地上。 “要不，我来？”倪薇憋笑。 陈澍瞥她一眼，稍微用点力气拉走行礼，“里面装原子弹了？” 倪薇认真想了一下，“虽然没有原子弹结构复杂，但也算是我国的宝藏。” 没走两步，倪薇肚子就‘咕噜’抗议，陈澍放眼周遭，“想吃什么？” “都行”，有的吃就行。 陈澍也知道她好养活，就近找了一家面食店。 没多少人，现在不是吃饭时间。 刚进门店员就用日语热情招待，陈澍要了两份面，跟她一人一碗吃起来。 倪薇吃的忘乎所以，等大半碗都下了肚才仰起头，“你早上没吃饭啊？” 怎么看着比她吃的还香呢。 陈澍：“我花钱吃面，不能？” “能” 吃过饭，陈澍去付钱，倪薇紧跟其后，对着面善的老板低低颔首，“阿里嘎多！” 老板笑意更浓，朝她摆摆手作别。 陈澍接过行李箱拉着，“你刚才说的什么？” 倪薇以为是自己的发音不标准，“谢谢啊，日语常用一百句，我来的时候做了功课。” 陈澍：“店家是中国人。” 倪薇：“你怎么知道？” 陈澍顿足，看着她抱有怀疑的脸说：“你刚才吃的是重庆小面。” 倪薇凝噎，回首再看面馆，迎风飘扬的店旗上一面是日文，一面赫然写着：重庆小面！ 呃.... 这是个误会 这段路不太好打车，陈澍拉着行李箱，倪薇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 他足足一米八八，肌肤俊白，鼻高脸窄，五官骨线分明，留着飘逸短发，身姿挺拔高挑，乍一看，跟从漫画里出来似的。 路上不时有人回眸看他，然后发出惊艳的私语声。 早就习以为常的倪薇自动静音降低存在感。 在相伴的这么多年里，除了话比他多之外，其他都被狠狠碾压。 虽然这也不算什么优点。 行李箱车轱辘声音忽然停了，陈澍接起电话，倪薇就听懂一个“嗨！” 其他的都被耳边的风带走了。 “干嘛，你有事情啊？” 陈澍抬腕看表，下午叁点钟了，“有个实验要回去做。” 本来想以病假为由退掉，但老师说必须到。 “那你去上课吧，不用管我。” 男生侧过头深望她，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丝乱意，阔步走到马路对面打了个车，径直去了学校。 倪薇第一次看到日本的大学宿舍，还是男生寝室，满怀期待的同时还有点小窃喜。 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的学校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离的很远，别说看了，连路过的机会都没有。 进去的时候她满怀忐忑，生怕有人拦住她，但是却没有。 果然，D国的某些文化，就是比较前卫，女生进男生宿舍都不管的。 刚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臭袜子味，依酸臭的程度来看，至少存了半年时间。 她忍着想吐的冲动，愁眉苦脸看向陈澍。 “你不是有洁癖吗？治好了？” 宿舍一共四张床，两两靠墙摆放，中间堆着几个大箱子，使得原本就不富裕的空间更为狭小。 陈澍带她坐在靠窗户口的床上坐下，“在这等我，做完实验就回来。” “好”，倪薇把窗户打开，这个时候，宁愿冻死也不要熏死。 整个宿舍里就数这个床面整洁干净，应该就是陈澍的。 他这个人挑剔又不好伺候，明明是摩羯座，还得了处女座的病。 坐飞机坐的腰酸背痛，倪薇扭了扭腰，刚要躺一会，才想起手机没充电。 拉开行李箱外面的拉锁，充电器已经滑到最里面。 她把手臂整个塞进去摸索，突然“轰隆”一声，她哆嗦一下。 怔怔回头，迷蒙间看到光溜溜的陌生男生站在她面前。 两人纷纷打量对方，之后“啊——！”一声击碎静默的环境。 这人一丝不挂，倪薇红着脸躲避，额头上直冒汗，手放在嘴边啃着，不知道怎么办。 男生惊慌失措地抓衣服裹上，用受了奇耻大辱的表情指着她。 “*amp;T^%amp;%^...” 乱八七糟的日文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倪薇听不懂，但从人惊恐万状的神态中可以看出来，这人被她也吓坏了。 一时之间，倒让人分不清谁是受害者。 男生暴跳如雷，活像是漫画里滑稽人物成精了。 生怕他气抽过去，倪薇不靠谱的翻译软件又重出江湖。 她打上：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日语。 听完后男生一阵泄气，拿着手机开始‘摇人’。 他打了一通又一通，倪薇还是有点害怕的，干脆扭过身，悄悄给陈澍发了个消息。 倪薇：我好像惹你室友生气了。 正上实验课的陈澍手机被N条讯息轰炸，抬手跟老师表示抱歉，走到外面。 其他的多少红点他都没理会，直接点开倪薇的。 ‘嘎都’一声提示音，陈澍回她了。 陈澍：踏实等我回去。 倪薇扭头偷瞄仍在打电话的男生，回复：他好像打电话叫人了。 不到半分钟，陈澍回：知道了！ 知道顶个屁用啊，我这火烧眉毛了。 十分钟后 对方‘援军’已到，俩男生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但是什么都没说。 倪薇暗暗把陈澍骂了一遍，正想落实到行动上给他打个电话时，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肯定是陈澍来了，别说还挺及时。 咦，不是陈澍。 进来的是一个戴着圆眼镜，中分齐耳长头发，俩酒窝的男生，从面相上看还挺和善的，像古早日剧男主。 该不会是对方援军吧？不至于吧，她就一个人，对方喊了叁个人。 这异国他乡的，跟她玩人海战术是不是？ 眼镜男拉着气呼呼的男生走到一旁说话，时不时看向她。 听语气不太像是一伙的。 没多久，他们内部解决完毕，眼镜男走到她面前。 “你不要害怕，陈澍前辈跟我说过了，你可以好好在这里等他回来。” 虽然口音蹩脚，但好不容易听到说中文的，倪薇感动的差点流泪。 “我不是故意要看他的，当时我...”她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通，也不知道眼镜男有没有听懂，反正始终都冲她保持着微笑。 “我理解，这是个入（误）会，我叫岛作。” 说完，这人朝她伸出友谊之手。 倪薇笑着握住，“我叫倪薇。” 解决事情之后，岛作就坐在对面，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光逐渐有了颓态。 倪薇躺在陈澍床上玩手机，然后就眼皮发沉，无意识睡了过去。 “倪薇，倪薇。” 不带温度的声音把她叫醒，倪薇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陈澍。 其他几个男生全部都在，也在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这种场面堪比大型社死现场，她赶紧摸了摸脸上有没有流口水，尴尬捋着头发坐起来。 倪薇：“你回来了？” 陈澍嗯了一声，把充电线卷起来塞到她挎包里，“我们走。” 刚苏醒的脑子有点没反应过，她睁大眼睛问：“去哪？” 陈澍：“回宿舍。” 倪薇反应更大了，“这里不是你宿舍吗？” 陈澍把行李箱拿上，冷漠回眸，“我说过吗？” “....” 一想到自己在其他男生床上睡了这么久，倪薇没由来觉得膈应。 她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问：“那这是谁的床？” 在几个男生的注视下，岛作举起了手。 倪薇欲哭无泪，干嘛不早说啊。 赶紧把被她压皱的床单捋平，跟人老老实实道个歉。 岛作：“没关系，你是前辈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倪薇扯唇苦笑，还真是大方，难怪坐在对面看着她，合着是‘有家不能回’。 小手挥了挥，拖着行李箱就灰溜溜跑了。 陈澍跟岛作说了两句也就出去了，看她吭哧吭哧地拖着行李，低身拿过来。 倪薇愤愤扭头：“你怎么把我带到其他人宿舍里啊？” 陈澍淡然道：“你不还挺兴奋吗？” 我哪有？ 倪薇百口莫辩，等出了男生宿舍才委屈地说：“你把我丢在别人宿舍，万一出事怎么办？” 陈澍：“我也没想到你怕男的。” 倪薇：“叁个大男生围着我一个弱质女流看，如果是你，能不怕？” 陈澍瞥了她紧皱的眉头，“没那个机会。” 倪薇不解，直到看到周围气氛怪怪的，才发现不管是迎面走过的女生，还是跟在后面的妹妹，每个人都默默关注陈澍。 又是探头，又是回眸，娇羞又热烈的眼神，简直跟搞特务接头似的。 但...没一个敢靠近的。 倪薇把他从头上下看了看，除了板着冷漠脸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出格地地方。 倪薇：“你身上装炸弹了吗？人家都这么怕你？” 陈澍没好气道：“你就是那个炸弹。” 牛鞭了解一下？ 京都没有东京那般繁华，古旧的房屋俨然、青石板路不一尘不染，宁静而又质朴的氛围，处处都充斥着人家的烟火气。 更让人会有亲近感。 路旁是一户户人家，晚霞从高坡上照下来，温馨的光芒犹如绚烂的纱绸锦缎，裹着幽浮的细尘。 倪薇跟着他上坡，停在门户低矮的人家。 开门的是位和蔼的老媪，陈澍跟她亲切地打招呼。 两人简单的对话中，鬓发斑白的妇人朝她微笑，鉴于语言不通，倪薇浅浅鞠躬。 这是个典型的日本门户，门头低，门槛高，迈进去是一个打理整洁的四方院。 屋檐下盆栽里开着不知名的花朵，没有杂声，清净又别致。 陈澍把行李拉到坐北朝南的小屋，“日语一百句，没学全？” 倪薇：“？” 陈澍：“那刚才为什么不打招呼？” 她面色一囧，刚才光顾着规矩，忘记了辛苦背诵的日语短句。 哎，活生生错过了一个练习日语的机会。 房间里没有床，只有个高10厘米的榻榻米，被褥整齐迭在上面，巴掌大的房间干净的跟没住人似的。 屋檐外的花香淡淡地飘进来，知觉告诉倪薇，这肯定是陈澍的房间。 别看是个男生，但陈澍就是这么变态，比女人还要细致。 倪薇：“你住这里啊？” 陈澍没有否认，出去要了一床被褥抱进来，在榻榻米对面铺好，这时推拉门被敲响，老媪端来了泡茶饭。 倪薇早就对京都的膳食垂涎已久，接过泡茶饭，毕恭毕敬地说：“阿里嘎多” 老媪笑眯着眼，眼尾浮现起层层褶皱，柔声细语地跟她说了句话。 听着不像结束语。 倪薇端着茶泡饭悄摸摸求助陈澍。 只见手里拿着书，姿态慵懒地坐在被子上，跟老媪微微点了下头。 陈澍把放在一边的小桌子拿过来，光看卖相的茶泡饭还是不错的。 倪薇早就饿了，粗鲁地坐下，“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还有人给你做饭。” 陈澍没搭理她，打开衣柜，从折迭方正的衣服里抽出纯白色短袖换上。 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倪薇悄悄回眸。 看不出来陈澍除了脸帅之外，身上也挺有看点的，沟壑明显的肌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忽想起行李箱的东西不能一直这么闷着，放下勺子噔噔过去。 “差点忘了正事。” 倪薇把自己的小背包从药里药气的行李箱里拿出来，拿出一包包自封袋。 “川芎、熟地用来补血，党参、西洋参呢用来补气，元胡、红花用来活血化瘀，还有...” 行李箱逐渐见了底，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倪薇看了看这个棍状物体，“没贴标识啊，是不是阿姨忘了贴了？” 陈澍走过去睨了一眼，凉凉地说：“牛鞭” “...”，倪薇扭头看他，嫩如荔枝肉的脸颊，憋得发红，喃喃低语说，“是我装错了吗？不应该的，阿姨说这都是给你的。” 陈澍站在她身后不吭声。 倪薇忍笑，把牛鞭举到他眼皮底下：“那你要吗？应该能喝，阿姨不会害你的，绝对利大于弊。” 还以为陈澍会小小羞涩一下，没想到他直接盘腿坐下，小口喝汤，“你想让我用在哪儿？” “你女朋友身上啊，吃了之后，保证雄风振奋，女朋友对你爱不释手。” 陈澍眯起眼，“要是没有呢？” 冰冷的眸子倏然迸发一抹危险气息，倪薇识趣把牛鞭放下，挪回去继续吃饭。 茶泡饭是冷的，倪薇尝了两口就不想吃了，还没什么味道，忒清淡了。 幸亏她带了零食。 “嘎嘟”一声提示音。 夏瑶瑶：【怎么样，你到了吗？】 倪薇咔嚓咔嚓吃着薯片：【到了到了，你在西安玩得怎么样？】 夏瑶瑶：【别提了，全是人，早上吃个肉夹馍都得排队。】 倪薇：【理解一下，毕竟是人口大国嘛。】 陈澍洗澡回来了，看到她趴在被子上吃薯片，脚丫子在空中翘着，当时脸就陷入极端的冷静。 感受到寒气的倪薇怯怯回头，对着男生干笑两声，“你洗好啦？” “嘎嘟”手机屏幕亮了。 夏瑶瑶：【你在京都怎么样？应该人也不少吧。】 倪薇端正坐好，把薯片的碎屑拨拉到地上，小眼神滴溜溜乱转。 等到陈澍面色好转，她才抓紧时间回：【不知道，我还没出去遛弯呢。】 夏瑶瑶：【o(╯□╰)o，那好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倪薇：【包在小爷身上。】 “陈澍，你笔记本给我用下呗？” 陈澍正用电脑写实验报告，“干什么？” 倪薇：“查一下东西。” 保存文档，退出界面。 陈澍：“不许用我的电脑浏览不健康的东西。” 倪薇不乐意地瞪眼：“我是那种人吗？” 放在腿边的手机嗡嗡震动，陈澍合上电脑，递给她。 在接起电话前，补了一句，“看脑残韩剧也算。” 滑过接听键，那端响起江怀英女士急迫而又充满担忧的声音，“陈澍，你接到薇薇了吗？” 陈澍抬眸，倪薇正把电脑打开，找到搜索引擎，噼里啪啦地往里敲字。 “既然知道她脑子不够用，还让她一个人来？” 说的中文。 倪薇回过头，能让陈澍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有很多，但是这么不留情面当中诋毁她的只有一位。 滑跪过去，贴在手机上竖耳听。 江怀英：“薇薇好心好意给你送东西，你还这么说她，没良心。” 倪薇用口型问：是阿姨？ 陈澍直接把手机塞给她，“想问自己问。” “喂？陈澍，你给我说话。”江怀英温怒。 “阿姨，我是薇薇。” 下一秒，粘带怒气的声音就调转一百八十度。 “薇薇啊，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没通....” 一阵嘘寒问暖后，薇薇傻乐地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像个婴儿似的合不拢嘴。 “阿姨，我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有事就跟陈澍说，回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陈澍与她最多半米，完全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倪薇表情神采飞扬，浓密卷翘的长睫毛下，一双没有瑕疵的眼眸格外清澈。 她不属于一眼惊艳的长相，但很耐看。 齐刘海到眉梢，白净的娃娃脸，水润润的大眼睛，每每仰头看他的时候总透着无辜感，不管犯多大的错误，只需要那一眼，他都觉得她受委屈了。 是他做错了。 倪薇讲电话从来不避着他，等说完了就直接把电话递过去，拍拍屁股坐在电脑前。 有了刚才倪薇的过渡，江怀英跟他说话客气了很多。 “陈澍，薇薇她不懂日语，你在那边多照顾点，京都那边红枫和樱花正是好看的时候，如果这两天课不紧的话，你就请个假，带她到处转转。” 陈澍：“我还要上课。” 日本又没有国庆节。 “你那个课什么时候上不可以，不行就熬点夜赶赶，妈相信你。” “还有，给你带的东西我上面都写清楚用药方法，你万一打个架什么的，都能用上，不能丢知道吗？” “还有，薇薇回来的时候你一定亲眼看着她登机再走，听到没有？你老妈心脏可不好。” 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关于薇薇，陈澍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瞟到电脑屏幕上。 时不时嗯啊地答应，完全不影响江怀英口若悬河地再叁叮嘱。 “知道了。” 一语结束战斗后，陈澍发现屏幕上出现一个全身男生的照片，像素十分模糊，但薇薇却看得兴致勃勃。 陈澍：“这马赛克是谁？” 倪薇把电脑正对他，兴奋的眉眼跟介绍自家爱豆一样，“廖博然，我们学校的校草，好多女生都迷死他了。” 陈澍看了眼，隐约能判断个头挺高，“喜欢他什么？” “那可多了”，倪薇掰着手指头，“篮球打得好，成绩优异，颜值逆天，还是个富二代...” 听着她不遗余力地赞美，陈澍收回视线，意欲不明地点点头：“这就是当初我为什么要让你考清华北大的原因。” 虽然那对倪薇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倪薇:“因为名校帅哥多？” 陈澍：“肤浅的比较少。” “....” 多一个蛋 不知道是不是房屋矮的缘故，夜风都变得宁静，倪薇睡在地上，陈澍坐在榻榻米上，后背靠墙。 清月透窗传来明亮，照的男生的脸俊朗清秀。 倪薇的手机光芒悠悠落在脸上，群里室友发了好多游玩的照片，有漂流，有戴花的... 看得她羡慕不已。 麦紫琳：【云南太坑了。】 夏瑶瑶：【有没有看到帅哥？】 麦紫琳：【没有，你遇到了？】 夏瑶瑶：【说什么呢，我心里只有我们家廖博然。】 麦紫琳：【听说他到国外玩去了。】 夏瑶瑶：【有钱人都在国外玩，就比如薇薇。】 倪薇发了个冒烟儿的臭狗屎：【我没钱】 顺便发了个‘他毁谤我...’的表情。 夏瑶瑶：【言归正传，你这个‘哥哥’，究竟长什么样啊？】 麦紫琳：【就是，哪天带学校来看看。】 夏瑶瑶：【带过来不现实，人家在国外呢，发照片吧。】 倪薇：【有机会的。】 她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去精忠报国了，所以还剩他们叁个散兵。 胡侃一气之后，倪薇把目光投向陈澍。 他在打字。 倪薇秒变夹子音，“澍哥，你明天几点下课？” 陈澍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一般这个语气的时候，都是有求于他。 “干什么？” 倪薇：“我想出去转转，国庆这几天我不能当咸鱼啊。” 陈澍：“你不是已经当了十九年吗？多咸几天也臭不了。” 倪薇噘嘴，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避免更多的暴击伤害，她干脆也不再拐外抹角，“我明天想去买手办，你知道哪里比较好吗？” 陈澍没回答他，点开‘房间’列表，问了下本地人。 岛作：【挺多的，不过最好去授权店。】 然后是被倪薇看光光的桑太：【前辈要买什么手办？】 半天没等到回答的倪薇有点犯困，但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倪薇：“陈澍，我困了。” 陈澍正打公式注解，“我不会唱摇篮曲。” 倪薇：“不是，你电脑太亮，我睡不着。” 题目已经标注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验算出结果，岛作和桑太正等着看。 突然间，陈澍打：【剩余自己做】 岛作：【为什么？】 陈澍：【网不好，睡了。】 没有了光，房间陷入黑暗。 “陈澍，你睡在地上不会感觉天旋地转的吗？我能感觉地球在动哎。” 而且有点晕。 “我感觉比坐车还别扭。” 旁边忽地站起一个人影，高大的身姿横着笼罩在倪薇身上，整个屋子都暗了几个度。 然后陈澍拿着枕头走过去，看不见表情，“睡那边。” 倪薇拿着枕头爬过去。 别说，果然好很多，榻榻米又软又暖和，被罩上还有淡淡的清香。 她美美地盖好被子，“谢谢澍哥，明天我给你熬十全大补汤喝，保证让你又白又壮，重振雄风，屹立不倒。” 说完，她就会周公去了。 天蒙蒙亮。 倪薇隐隐听到有声音，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偏头就看到正迭被子的陈澍。 他已经穿好衣服了。 倪薇艰难地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像是被地雷崩过，睡意难消的眼睛半睁不睁。 “你上午有课啊？” 陈澍：“嗯，你接着睡吧。” 有了这句话，她没负担地倒头就睡，嘴里嘟囔说：“等我晚上给你煲汤喝，等我....” 睡！ 再醒来是十点多，倪薇睡饱了，但肚子饿得咕咕叫，房门紧闭，室内亮堂。 这要是在国内，应该会跟室友商量定什么外卖了，但现在.... 她抓着手机玩了半个小时，等是一点的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就给陈澍发了个消息。 倪薇：【阿婆什么时候送午饭？】 陈澍：【不送】 倪薇心里咯噔一下：【就送晚饭啊？】 陈澍：【那是京都人出于对客人的礼仪。】 倪薇还真上网查了一下，陈澍没骗她。 想想昨天她还没吃完的茶泡饭，这也太抠搜了，客人远道而来，在国内不得做上几桌大鱼大肉的。 不过阿婆年纪也挺大了，算了吧，吃了怕折寿。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倪薇出了门，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刺目的阳光，樱花树颜色变得沉重，粉曦如幕，花香袭人。 到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还没出门天就下雨了，稠密的细雨打的樱花纷落，湿水粼粼路面像极了动漫里的场景。 倪薇给陈澍发了个消息：【下雨了，我在便利店好想你。】 隔了好一会。 陈澍：【买把伞】 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倪薇：【我的钱都买饭团了。】 然后陈澍就没回。 虽然所剩的钱不够买雨伞，但买画本和铅笔绰绰有余。 看到此情此景，倪薇直接灵感爆发，坐在玻璃窗内唰唰画起来。 她的专业是动漫设计，所以跟室友从大一就进了学校的漫画社。 目前主要在漫画软件上连载漫画，没想说非得赚钱，大家就是爱好。 夏瑶瑶是编剧，她是主笔，麦紫琳负责上色。 其他杂七杂八的活儿，大家都一起干。 虽然没挣到钱，还整天整宿爆肝，但是喜爱的心着实被满足了。 陈澍到的时候她已经画完了。 拿起来对着窗外比给他看，“当当当，怎么样，这个叫城市速写。” 陈澍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 倪薇狐疑：“什么？” 陈澍：“饭团” 倪薇：“早就吃完了。” 话刚落音，陈澍扭头就走，倪薇追上去，才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难怪这么大雨陈澍身上没湿，原来是坐车来的。 “嗨，倪薇。”岛作从驾驶座探出头，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倪薇朝他也“嗨”了一声，跟着陈澍坐在后座。 车子发动，岛作看向后视镜里的倪薇。 “对了，你要买什么手办？” 倪薇慢半拍地看向陈澍，“哦，祢豆子，就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个鬼灭之刃。” “有眼光”，岛作得意道：“那个在我们这里也很火，不一定有，不过我知道一家店有正版，而且便宜。” 听到这个好消息，倪薇感觉幸福炸了。 “真的，那真是太棒了，我还想给我室友带呢，她也很喜欢。” 一遇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倪薇嘴就停不住，岛作性格也不错，跟她说了一整路。 渐渐地雨停了，倪薇对这个外国人没有那么见外。 “一开始我刚看到宣传画报的时候还在想，这个祢豆子这么丑还有人喜欢，后来看完之后，非常上头...” 车厢里充斥着倪薇的笑声，等脸发僵的时候她才停下，扭头看到陈澍在阖眼睡觉，瞬然噤声。 对着岛作做出个“嘘”的动作，“陈澍睡着了。” 到了店门口，岛作停车让他们先进去，倪薇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手办，脸上流露出没见识的模样。 “陈澍，你看这个，看这个...”她抓着陈澍的衣袖激动地乱晃。 陈澍勉强看扫过去，唇色与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子沿着脸颊往下坠滑，看起来病殃殃的。 “陈澍，你怎么了？没事吧？” 倪薇看他用手握着右下腹，心里一阵急慌，“你别吓我陈澍。” 女孩神色焦急，黑亮的瞳仁在眶中颤晃，泪盈盈的水眸沁着水色。 陈澍抬手无力地摸了下她后脑勺，从口袋里拿出日元，“我饿了。”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吃的，你先坐下等我。” 岛作停完车，刚好看到倪薇跑过对面马路，刚要叫住人已经跑远了。 进门看到陈澍面色惨白，担忧地询问一句，“前辈，你没事吧？” 陈澍撩着眼皮看他，摇摇头。 岛作看他捂着右下腹，“你是不是已经做完手术了吗？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陈澍：“没做” 岛作惊诧：“为什么？不做的话还是会复发的，阑尾病变还是割了好，反正也没什么用。” 之前陈澍就一直发烧四肢乏力，后来直接晕倒了，到医院查出来是慢性阑尾。 “我说你为什么出院这么快呢。” 倪薇买回来两份乌冬面，一份给陈澍，一份给岛作。 岛作指着自己，“我也有，倪薇你太好了。” 外面细雨绵绵，透明熟料袋上残挂着水珠，陈澍先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汤水流进食管带来一股舒适感。 倪薇悄摸摸凑过来，俯在他耳边说：“我给你多加了一个鸡蛋。” 陈澍的筷子往下戳，拨开乌冬面发现白滚滚的鸡蛋，张口咬下去。 淫僧？ 透明罩里的手办什么型号的都有，而且做工精细，没有一个粗制滥造，人物的特点都展露无疑。 倪薇目不暇接，瞠目结舌地发出“哇”的连续声。 “陈澍，这叁个尺寸的祢豆子我都想要，怎么办？” 女生就是这样，为了买一件东西就去逛街，然后就像打了肾上腺素，看到什么漂亮的带回家，管他合不合适。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钱包所剩无几。 “没带钱” 倪薇喜悦一扫而光，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陈澍直接泼冷水地抽开手，漠视一切。 “你就看在我多给你加了蛋的份上，好不好？” “那是我的钱。” “跑腿也有苦劳啊，不然你刚才那个样子，连门都出不去。” 在倪薇叁寸不烂之舌、软磨硬泡下，岛作有点看不下去了。 想给她买吧但又觉得不太好，他怎么感觉陈澍虽然脸上冷酷，但眉宇间还有种颇为享受的意思。 “前辈，要不我...” 陈澍：“只能买两个。” 倪薇骤然变脸，“那不行，我答应了要给她俩一人带一个的。” 陈澍眼眸正色，“我给你买也就算了，还得管你们一个寝室人的喜好？” 听起来是有点过分，倪薇思考了半分钟，可怜巴巴地诉说自己的理由。 “哎呀，我有俩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也不容易，再说平日都是他们从老家给我带吃带喝，我这难得出一趟远门，稍微聊表下心意又有什么的呢，是不是？” 叁个手办分别是两个15厘米，一个20厘米，拢共花了叁千块人民币左右。 倪薇还是有点心疼的，稍微磕碰一下都觉得会碎裂，干脆眼不见为净，任由店主怎么包去。 等拿到手办之后，她得了便宜又卖乖地问：“澍哥，你有喜欢的吗？” 陈澍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屋子‘牛鬼蛇神’，懒懒地抬手一指。 “我妻善逸？你也喜欢鬼灭之刃？” “不是，颜色比较讨喜。” “....黄色！” 一准是在这里呆久了，脑子里装得都是颜色。 离开手办店，倪薇又想去书店买几本漫画书。 正好巩固一下自己浅薄的知识面，省得以后她们总为了画风意见不和。 在纸媒屹立不倒的国家，书店里人还挺多的。 漫画书被透明包装纸封住，乍一看过去整面墙都花花绿绿，浮光跃金。 门后收银台排了好长的队伍，倪薇拉着陈澍往里走，“走走，带你好好洗洗眼睛，看看丰富多彩的漫画王国。” 岛作也是个漫画迷，难得来一趟就在里面挑挑拣拣，看看自己追的漫画有没有上新。 静谧的漫画书架区因为倪薇而有了声音，顾客们都纷纷看向她，倪薇尴尬地笑笑，捂上嘴巴，自觉收声。 随手抄起一个试读本，对陈澍说：“看看，这才是...” 大胸、大长腿、叁点式泳衣，还有光...光屁股！！！ 陈澍云淡风轻地抬手捂着她的眼睛，合上漫画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陈澍，你刚才有看到吗？这不是那种...” “这就是你说让我洗洗眼睛？” 冤枉啊，她要是这样想的就让一个爆雷劈死她。 “轰轰轰”几声闷雷，外面雨像是歇息够了，哗哗开始大雨倾盆。 不是吧，说说而已。 “这种漫画为什么会拿出来卖啊？这不是带坏妇女儿童吗？” 陈澍下巴扬了扬，指向墙壁上被挡半截而且极其不起眼的18禁红色标识图。 “人家给你分级了，是你非要往这里扎。” “...”她真不是有意的。 倪薇拉着陈澍赶紧逃离这区域，正好碰见靠在书架旁边翻漫画的岛作，见她面色潮红，于是好心问了一嘴是不是不舒服。 “呵呵，没有，就是...”，倪薇想撒谎来着，实在想不出来就把话题转到岛作手上，“能在这里直接看？” “当然”，他把倪薇的视线往里引，几张桌子上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学生，“现在下雨，如果不急着走的话，我们可以看一会。” 听到这个消息倪薇只觉得太棒了，走到排排书架里，好多她听都没听说过。 随后挑了本画风很不错、打斗场面精彩的热血漫回去。 看她兴致勃勃，大有高考闷头苦读的架势，陈澍不紧不慢地说：“你看得懂日文吗？” “....”倪薇翻了翻，全都是日文，顿时哭笑不得。 凑过去，跟他有商有量地说：“要不，您委屈委屈，给我充当个首席翻译？” “好处呢？” “回去给您熬一锅阴阳双补汤，让您安安全全活到一百岁。” 活到一百岁是骂人的话。 陈澍舒展的眉头倏然皱起，迈腿就要走，倪薇紧忙拉住。 “澍哥，澍爷，您就看在咱们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贾宝玉那种寡恩薄幸的人对林黛玉都不错的份上，你就帮忙翻译一下吧。等小女子学其精髓，去其糟粕，日后飞黄腾达，我一定忘不了您的栽培之恩。” “噗~”听了半晌的岛作终于绷不住笑场了。 然后就感觉一股冷冽的目光杀过来，他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前辈，我继续看漫画，你们继续。” 陈澍拿过漫画，随意翻看了两页，色彩浓烈的画风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男主人公是个日本小和尚，开篇他才5岁，坐在寺庙树下晃着 锃亮小脑瓜听大和尚说教。 小和尚说：师傅，前两天有个狐妖路过，问我要水喝。 大和尚气定神闲：然后呢？ 小和尚点头：我给了，她还对我笑呢。 大和尚愁云惨月：就为了这个？ 小和尚：对呀，她长得特别漂亮，如果师傅在肯定也会... “Duang”一声，大和尚给了小和尚一记暴栗，恼羞成怒地说：“...” 倪薇也在盯着漫画，听他嘴里说的怎么感觉怪怪的，“你干吗老加形容词啊？” 陈澍淡然说：“不对吗？” 倪薇：“当然不对了，人家一高深莫测的得道高僧，在你嘴里变成老淫僧了。” “算了，你毕竟是理科生，脑思维比较单薄，看东西只看到A面，看不到人物背后的B面，不懂得揣摩一个人物心理也正常，继续吧。” 陈澍：“...” 雨停之后，岛作开车把他们送回去。 “倪薇，过两天要不要去看樱花？” 倪薇欣赏手办之余抽空看了看窗外雨打樱花的惨状，“都这样了，还能有樱花吗？” 岛作说：“它们很坚强的，等天晴之后花粉会特别的香，很多人都会穿和服去南山看樱花和红枫。” 这个之前倪薇也了解过一二，反正来都来了，去看看拍几张照片也算不白来一回，还能拿回去阿姨看看。 “好” - 晚上叁个人在一起吃饭，有岛作做引荐，他们去了一家寿司店。 抛弃令人发指的价格之外，还是挺好吃的。 倪薇一口一个，眼睛像个受惊的小动物，捂着喷米粒的嘴巴说：“死高一，太好吃了。” 岛作一下乐出了声，眼睛里全是这个可爱到爆炸的小姑娘。 “那你就多吃点，不够我们可以再点。” 大约是觉得这一幕太过刺眼，陈澍忽然说：“看樱花把奈本也带上吧。” 倪薇：“奈本是谁啊？” 岛作笑容收敛了些，双手放在大腿上磨搓两下，“她是我的女朋友。” “你们不在一个学校啊？” 岛作深深点头，“她高中毕业就没再念书了，主要做护肤品。” “那正好啊，到时候一起带过来，人多热闹。”她兴奋地说。 晚上回去已经九点多。 雨势渐收，秋风贯穿街道，刚下车倪薇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日本还挺冷的。” 陈澍没说话，拿钥匙的动作快了些。 房东阿婆已经睡觉了，倪薇蹑手蹑脚回房，看到被窝就跟见到亲人一样。 陈澍拿起睡衣就去洗澡，十几分钟后回来，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倪薇从被窝里爬起来，找了干净毛巾垫脚裹在他头上。 “别感冒了，阿姨看到肯定又说你。” 在她凑近的一瞬，淡淡的馨香从女孩身上传来，味道清淡却迷人。 陈澍低头看到她因为不过血而泛白的脚趾，微微低下头，碰到她的肩膀，骤然燥热感浮动。 盈盈细腰就在眼前，他的手轻轻碰上去，还没触摸到倪薇就闪开了。 “好了，你自己擦，我去洗漱了。” 倪薇说完就走了，没留意到他的不自然，也没看到那发红的耳根。 阿婆的洗漱间在院子里。 她穿着人字拖，刚进院子就一哆嗦，感觉身上温气被搜刮去了大半。 等洗漱完之后，她冻得手脚冰冷，牙花子直打颤。 一路小跑回房间，拉开门问：“陈澍，我要是今晚不洗澡了，你会嫌弃我吗？” 陈澍瞥了她一眼，头发是干的，雪白的肌肤冻得青一块紫一块，“会” “哎呦，小小年纪怎么能口是心非呢”，倪薇大摇大摆进屋，用耗子的速度钻进榻榻米里，“我知道你不嫌弃我，先睡了，good night。” 都是牛鞭惹的祸 两天后。 天空放晴，湛蓝色的天空拥抱着柔软的白云，看着很治愈。 倪薇见到了岛作女朋友，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穿着一身樱花粉的和服，都能看出来前凸后翘。 个子不高，但笑起来很甜，头发盘起，挂着一串粉色的缀花。 谁能不喜欢美女呢，尤其是这种矮矮小小，能激起人保护欲的姑娘。 最主要，她也会中文。 当即倪薇就决定跟她交朋友了。 先来一段彩虹屁是很有必要的。 “奈本，你这衣服好漂亮啊？皮肤好好哦。” 奈本吟吟浅笑，从包里拿出一套补水套装，“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呃...”，倪薇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我什么都没准备，下次给你补上。” 南山的樱花是经过特殊栽培的，个个长得都差不多高，枝桠繁茂，每到绽放的季节都吸引大批游客，风景美不胜收。 倪薇已经不能用言语去形容眼前的壮美，拉着奈本沿着环形台阶往上走，感觉幸福触手可及。 “薇薇，你帮我跟你岛作拍个照片吧，麻烦了。” 倪薇接过手机，“用不着这么客气，保证给你拍的美美的。” 游客越来越多，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入口堵塞，再不拍照一会都是人头，P都不好p。 岛作和奈本恩恩爱爱，她不好意思打扰，干脆把手机塞给没事干的陈澍。 “给我拍几张，要从下往上拍，如果拍成五短身材，我跟你没完。” 陈澍蹲下身，手指在屏幕上调光，“刚才不还一个劲说奈本卡哇伊吗？现在又怕短了？” “那能一样吗，她短还挺可爱的，我短就是矮。” 倪薇努力摆好姿势，陈澍厌烦地拍了几张，然后就把手机交给路人了。 “喂，你干嘛？那是我的手机。” 陈澍跟路人投以微笑，站到她身边，手虚虚搭在她肩膀上。 倪薇一脸嫌弃地仰头看他，还没说话，赶时间的路人就拍了。 “啊，我都翻白眼了，不行，我得删了。” 陈澍把手机夺过来，扬过头顶，在屏幕点了几下。 “你干嘛？你要是敢发出去我就跟你没完。” 等奈本来的时候就看到倪薇垫脚贴在陈澍身上，姿态亲密的像对小情侣。 看过樱花之后又去看红枫，这里人不多，似火的枫叶交迭铺展，染了满山的红。 游玩一圈之后，奈本拿出做好的饭盒，倪薇吃一口就沦陷了。 这是什么神仙厨艺。 她吃着饭包，鼓鼓囊囊地说：“你有这手艺还做什么护肤品啊，开饭店算了。” 奈本腼腆地笑，“你喜欢就好。对了，我有件事要提醒你，陈澍在学习很多人追的，你要有危机感。” “他有人追我有什么危机感？” 陈澍五官还没张开的时候就有人追，她为了吃的，还做过中间商给递过情书呢。 “你这么自信？” “当然了，外人喜欢他的皮囊，但绝对忍受不了他的脾气，别看长得桀骜不驯，骨子里坏着呢。” “是吗？还真没看出来。”奈本轻抚掉落的额发，笑容黯淡，“不过有个帅气的男朋友，有时候会带来很多困扰。” 倪薇从话里听出几分惆怅，放下手里的零食问：“你怕岛作会变心？” 她苦笑，“我家境不如他，也没有继续念书，平时能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嗐，这有什么的，你现在要模样有模样，要事业有事业，人要自信，没准哪天你做大做强，岛作也配不上你呢，我就是这么...” 倪薇突然止住声音，干笑着把话题糊弄过去。 “谢谢你，倪薇。” 去买水去陈澍回来了，倪薇拧开牛奶就喝了几大口，看着岛作扭捏地跟奈本坐在一起，当即就怂恿陈澍陪她去拍照。 等走得远一些，倪薇偷摸摸眺望两个人，“他们为什么要离这么远啊？” 陈澍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你以为呢？” “这哪是谈恋爱啊，今天看樱花的时候连个手都没牵过，要是我男朋友，肯定跟他吵架，然后一拍两散。” 陈澍干脆坐下旁边石阶上，“文化不同。” 在这里，男女朋友一个礼拜不见面都很正常，哪怕在同一座城市。 倪薇：“这跟文化有什么关系，岛作不就是个本科生吗？” 陈澍看她愤愤不平的模样，说：“回答问题要审题，倪薇。” 他一旦口吻严肃，又连名带姓，倪薇就自觉感到害怕。 怔怔地，一句话都不敢吭。 女孩惶恐的神色让陈澍愧疚又后悔，伸手让她过来坐下，掩饰地喝水。 这个毛病并非一朝一夕造就的，而是所有学生噩梦的高中叁年累积下的。 她成绩不好，阿姨就让大四岁的陈澍给她补习，方便还有效。 她对学习就是没兴趣，怎么学都学不会，每天见到陈澍就像浸在黄连水里。 因此，成绩也没多大起色。 后来月考成绩连一本线都没达到，陈澍彻底生气了。 记得那时候她做梦都在哭。 醒来枕头也是湿的。 —— 假期就要过完了。 但倪薇承诺的汤一直都没做，趁着陈澍有课，她买了鲜嫩的鱼，又从饭店带了些饭菜回家。 中午端过去跟阿婆一起吃。 礼尚往来嘛。 幸亏阿婆有牙，慢慢吃的话，还是能嚼动的。 就是语言沟通是死穴，大多时候都用笑和比划来代替语言。 遇到不能靠神交理解的时候，她就在翻译器上打：陈澍在这里打扰您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阿婆听后乐呵呵笑了，回了一句什么东西，翻译器也没听取到。 等吃过饭，倪薇又打：我想用一下您的厨房可以吗？ 阿婆指了指厨房，示意她可以。 下课后，陈澍背着黑色斜挎包就往家走。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不用想，肯定是倪薇开始兑现她的诺言了。 屋内。 小桌上放着叁碟从饭店打包的菜，外加一碗浓稠乳白的鱼头汤。 “还是你嘴壮，现在回来正好可以吃，我熬的鱼头汤，加了点莲子、枸杞....” 陈澍捏着鼻子把碗推远。 这气味顶脑子，让他想吐。 “你放心，我给你试过药了，没毒，保证按照阿姨的药方熬制的。” 陈澍把包放下，窗户打开，让风稀释味道。 坐下吃菜，眼睛看都不看鱼汤，倪薇用勺子送到他嘴边，陈澍脖子往后倾，“别逼我动粗，听到没有。” “你就喝吧，这是我第一次做汤，你看看我的胳膊，让油都烫伤了。” 陈澍半信半疑地在她手腕上巡视，果然在娇嫩的肌肤上看到一两个小水泡，就是钢铁所铸的心也软了。 不情不愿地接过一碗鱼汤，屏气喝下去，不给在舌苔上停留的机会。 深夜九点多。 倪薇着手收拾行李，陈澍在身后走来走去一直不消停。 “你不困啊？”回头一看，倪薇吓了一跳，“你脸怎么会这么红啊？” 陈澍只觉得口感舌燥，浑身难耐，犹如文火焚烧，使他焦心难平。 “你究竟在汤放什么了？” “就阿姨写的东西啊。” 但是阿姨只写了几克，她也不知道具体多少，所以剂量可能放的有点大。 还有一味动物药，肯定不能久放，所以她就整根放进去了。 看脸色这么红，不会过敏吧？ “拿来我看看。” “哦” 陈澍一看鱼汤配料，最末尾的一行赫然写着牛鞭，顿时他就气笑了。 不是亲妈真不能这么坑他。 加上个倪薇，真是能杀他于无形。 倪薇惴惴不安，发现他忽然笑了，担忧地问：“你没事吧，吃药会把人吃傻吗？” “会把人吃死。” “啊？那咱们快去上医院吧。” 冰凉的小手触碰到发烫的肌肤，瞬时的爽感让陈澍难以自控地心潮澎湃。 他看着女孩地目光犹如岩浆那般火热，渴望把她融化，融进自己身体里。 下一秒，倪薇被压在墙上。 鼻翼间就是陈澍的脸，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睫毛上，使得她忍不住轻颤。 “你...你怎么了？” 陈澍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啊。 室内灯光旖旎，气氛暧昧。 倪薇软白的脸颊被热气熏红，卷翘的睫毛悠悠抖颤，彰显着她的紧张和害怕。 陈澍轻轻扣住她的下巴，让女孩慢慢抬头。 四目相对时，沉眸眼眸里的火顺着视线烧过去，炽热又温暖。 倪薇说不清什么感觉，很快男生的身体有了反应，吓得她奋力把人推开。 “陈澍，你耍流氓。” 男生朝后踉跄两步，无可奈何地揉着眉心，仿佛陷入世纪难题。 经过一番斟酌，他拿起外套走了，门都没来及关。 冷风灌进来，解了室内悬浮的燥热。 倪薇渐渐回过神，烦躁地敲了敲自己脑袋，都是那汤给闹的。 穿上鞋，倪薇轻手轻脚走出去，左右街道空空荡。 陈澍早就不见踪影了。 辗转反侧到半夜，她发了个消息给他。 【你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 隔了几分钟。 陈澍：【没死】 呼- 没事就好。 说不定陈澍现在已经在某个妹妹床上销魂缠绵了。 她还是别打扰他了。 倪薇熄灯躺在榻榻米上，脑子不受控地回想刚才的画面。 “时间过得可真快，陈澍今年都23岁了，已经...长大了。” 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而她。 倪薇掀开被子摸了摸，有点颓丧。 貌似还没有。 竹马有毒 今天该回家了。 倪薇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犹豫要不要跟陈澍说一下。 以往不管发生多大的争吵，都不会影响他们第二天继续吃喝玩乐的。 思虑再叁。 她发了句：【醒了吗？澍哥。】 一道提示音在门外响起，倪薇拉开门看，陈澍手插在兜里看着她，表情不温不火，就跟平时一样。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倪薇回屋拿上背包，原来的行李箱就不带了。 先去跟阿婆打了个招呼，跟着陈澍走出门。 她小跑着追到他面前，对着冷漠脸露出灿烂笑容，“澍哥，你就别生气了，我都要走了。” 陈澍脸泛着清晨的朦胧苍白，拿过她的背包，单手跨在自己身上。 “先吃饭” 机票是十点的。 “好嘞” - 北京机场。 江怀英早已经在等着她，倪薇看到后就兴奋地跑出去，一路上把在京都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跟她说了一遍。 “对了，还有陈澍的照片呢。” 江怀英拿在手里看了看，“好像瘦了点。” “嗯”，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发觉了，“他课业很忙，毕竟读研嘛。听房东说以前都在实验室待到半宿才回来。” 不过她在的时候陈澍倒是按时按点。 哎，遇到这种有天赋又努力的人，谁都得望尘莫及，她苦哈哈不知道能考上什么大学，而陈澍各个大学抢着要，又是来家找人又是打电话轰炸。 “薇薇，晚上咱们吃醉虾。” “好！” 江怀英还要坐诊，把她送回家就走了。 陈澍家是叁进四合院，后罩房和前院都租给别人了。 住户多年都没换过人，倪薇谁都认识。 “薇薇，这才回来又出去啊？” “出去办点事，六婶您忙。” 狭窄的胡同口就有共享单车，倪薇骑上出去，把手机里照片洗成一张张卡通贴纸，摆开给陈澍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倪薇：【大佬，看看我选的贴纸怎么样？跟你很搭哦。】 陈澍一看，其他还好，有一张是粉色的猪屁股，他的脑袋就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陈澍：【还钱！人民币3950】 倪薇：【你讹诈，明明是3200。】 陈澍：【3个二百五是精神损失。】 倪薇才懒得理他，哼着小曲小调把贴纸一张张贴进她制作的画册里。 里面还有很多以前的，除了她就是陈澍，这死小子从小最不爱拍照，正脸很少。 晚上江怀英回来做饭，她出门买了两盒驴打滚。 回来时同胡同的赵姨来了，她个高体胖，每次不舒服都直接来家里让阿姨给把把脉，就为了省点挂号费。 “薇薇都大闺女了，多大了今年？” 江怀英：“过了年就20” 倪薇陪笑，手里的驴打滚不知道该往哪放，按她的角度，肯定是不想拿出来，但人都看见了，不让两句，好像她不懂事。 “赵姨，没吃饭吧，刚买的。” 赵姨捏了一块，“哎呦，这孩子就是知道疼人，知道你阿姨喜欢吃特意跑粑粑坊买的吧？” 倪薇还是笑笑，双手环在江怀英心口，下巴枕在她肩上。 “叔叔今晚又不回来？” “回来，晚一点。” “那我先进去了。” 江怀英拍拍她手背，“去吧” 听她娘俩窃声窃语，赵姨打趣：“薇薇啊，跟你阿姨这么好，干脆叫妈好了，反正你这么多年吃住都在陈家，江医生早就把你当闺女疼了呀。” 倪薇表情僵硬住，果然是赵姨，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 江怀英脸上堆着和蔼的笑，“我就喜欢薇薇叫我阿姨。” 一语就化解这场尴尬，也让倪薇心里感动不已，亲了江怀英脸一口，跟赵姨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了。 赵姨悄咪咪地忽然沉音，“江医生，你是不是想让薇薇跟小澍？” 这话激怒了江怀英，“哪里的话，您可别瞎说。” 这么大人了，怎么说话没遮没拦的，小孩子的话都乱嚼。 - 国庆假之后倪薇就回去上学了，15厘米的她跟麦麦一人一个，最大的给了夏瑶瑶。 夏瑶瑶激动地睡不着觉，晚上钻到她床上夜聊。 “你那个哥哥照片呢？” 倪薇打开手机给她看了看，“就这个。” 夏瑶瑶直接把手机夺过去，“我去，你哥这么帅呢？ 麦麦，快看。” 麦紫琳闻声鞋没穿好久跑过来，单薄的床板倏然一沉，叁个人凑在一张床上。 “你不用这么夸张吧？”好歹学校也有不少帅哥。 麦紫琳的尖细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确实长得不俗，我要他全部资料。” “他？” 倪薇认真想了下，“北京土着，本来在清大，现在研一在京都，专业是化学，为人傲慢无礼，毒舌....有时候很好相处，有时候像刺猬，你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呢，他突然就炸毛。” 夏瑶瑶问：“那喜恶呢？” “之前喜欢玩摩托，后来他妈怕他狗带，就不让他玩了，讨厌中药、西药、医院、白大褂...” 倪薇一连串说下来，感觉陈澍讨厌的还挺多，难怪这么不讨喜。 不过，这在感兴趣的麦紫琳眼中，都不算个什么。 帅就行了。 “薇薇，给个联系方式呗？”她挑眉，魅惑的脸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他国内软件都不用了，现在用脸书。” 麦紫琳不当个事，她本来就有脸书。 点开手机，等临门一脚的时候又犹豫住，“我这样会不会太唐突啊？” 夏瑶瑶点头，“你好歹让薇薇问一下人家愿不愿意吧。” 这个皮球又踢回倪薇这里，她躺在床上，她想了下措辞。 倪薇：【大佬，你睡觉了咩？】 陈澍：【想好还钱了？】 钱钱，就知道钱，你又不缺。 倪薇：【不然这样，我给你介绍个大美女认识，这样就当是抵消了，好不好？】 以免他不动心，倪薇又加了一句：【真的是大美女，可以先让你看照片。】 麦紫琳可是校花，可想而知多漂亮，一米七二，高挑窈窕，长得跟女明星差不多。 上海妹子，而且还很有钱。 陈澍：【你室友吧】 额... 倪薇：【你怎么知道？】 陈澍：【快把她联系方式给我。】 还算他开窍。 倪薇兴冲冲地把账号打给她，然后‘嘎嘟’一声。 陈澍：【正好管她要手办的钱。】 倪薇哒哒把账号删除。 语气不客气地说：【你怎么这样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欠你的钱。】 陈澍：【你当的起吗？】 这个王八蛋。 倪薇：【我这月的钱因为去看你都用超了。】 稍稍片刻后 陈澍：【那就下个月还。】 倪薇“嘭”把手机砸床上，闷在枕头里唉声叹气。 人家青梅竹马都是好哥们好姐妹，她的竹马有毒，钢铁大直男。 暗恋那点事 在学校的时光平静又带着波澜壮阔的起伏，除去每日上课之外，就是在漫画社里呆着。 最近根据校方要求，动漫社要配合医学院做一些科普知识的条漫。 “大家谁想去？” 倪薇低着头，企图用空气般的存在感蒙混过去。 她经手的漫画好不容易连载结束想趁机好好休息两天，反正打死她都不去。 社员们都在积极参与讨论，唯独她不说话。 “倪薇，要不你去吧，正好你现在没事干。” 这该死的社长佘航，总喜欢跟她过不去，一句话直接剥夺了她的假期。 倪薇弱弱举起手，“那个...我正好要跟瑶瑶研究下第二季的脚本，可能...” “那个先不急，这个关系到我们社团的经费，加油。” “喔。” 哎，命苦啊。 打从进社团开始，他们漫画社就没有资金松宽过，始终都是学校的扶贫社团。 每次她一反驳社长就开始给她洗脑，什么电脑、数位板、打印机.... 有时候她真的想反驳，这又不是她干的，搞得跟传销似的。 不过她的能力，也确实比不上学姐学长，所以只能乖乖听从组织安排。 开完会她就去了医学院，跟她接洽的是个男生，刚见面就跟他说明几个医学知识专题的文章。 “这些都是要发在微信公众号里的，每个星期一篇，麻烦你了。” 倪薇边听边点头，既然来就得好好干，她可是做口碑的。 虽然医学院的公众号粉丝不多，但至少能给画手署名，也挺划算的，嘻嘻。 “不麻烦，虽然我没画过这种类型，不过学长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画好。” 大约是她的态度给了是对方好像印象，学长直接给了她叁篇文章脚本，至于排版什么的都是她自己搞定。 条漫便于手机阅读，人物不需要过于精细，主要凸显内容就好。 倪薇看了看，确定这是个历练的机会。 连续两个星期，她下了课就回漫画社工作，因为跟别人的内容不同，她自己就是一整组。 每次社员来她在，社员走她还在，独自扛起整片天空，累却很有成就感。 “倪薇，你干嘛，篮球赛都要开始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过去。” 收起数位板，她像个霜打的茄子浑身没劲。 篮球场观众席人山人海，跟粉丝似的呜嗷喊叫。 倪薇捂着耳朵低身走进去，夏瑶瑶和麦紫琳给她已经占好了位置。 “薇薇，这是怎么了？你气色好差。” 倪薇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唇青面白，两眼涣散，跟旁边化妆的女学生比起来，就像是刚从病房里出来的。 丧气地叹气，“差就差吧，我已经无暇顾及形象了。” 反正她也看不懂看球赛，要不是夏瑶瑶要来看廖博然，她现在就想找个地方休息睡一觉。 夏瑶瑶给她捏捏肩，“我看了一期的作品，超级棒，那夫妻两口子吵架画的特别生动。” “是吗？”倪薇精神好了点，悄悄跟她说：“我是比着高中班主任画的，她骂人就那样。” 高中班主任住学校里，每天上课都打她门前过，她已经尽量美化了部分形象。 一声哨响后，比赛开始。 上来廖博然先输了球，有点不在状态的意思，球场上回荡着给对方加油的声音。 倪薇周边鸦雀无声，刚才慷斗志激昂的粉丝们一个个情绪低迷。 “你男神今天有点...” 话没说完，身旁的夏瑶瑶突兀站起来。 她牟足力气朝赛场上大喊：“廖大神，加油，你是最棒的。” 这一声回响在篮球场，球员循声看向观众席，连倪薇也震惊了。 果然爱情的力量好伟大。 廖博然也看过来，被一眼抓包的夏瑶瑶又赶紧坐好，脸埋在倪薇肩上。 这种出其不意让倪薇有种佩服，抬眸看到廖博然还在看这边。 “夏瑶瑶，你这招好使，廖博然发现你了。” “闭嘴。”糗死她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鼓舞，后半程廖博然的比分就一路猛追，到吹哨的一瞬成功反超，观众席的妹子如同百万只尖叫鸡放在一起。 麦紫琳扥住掩面要溜走的夏瑶瑶，“你不去送水啊？你家男神刚打完胜仗，口很干哎。” “你放手，我现在过去就是社死现场。” 夏瑶瑶用包包挡着脸，悄悄从人群中往外走，倪薇两个紧随其后。 “这位同学。” 夏瑶瑶装作没听到，闷头继续走。 倪薇直接拉住她，“你男神跟你说话呢。” 夏瑶瑶没办法，只能苦笑着把包拿开，廖博然直接穿越人群朝她走来。 刹那间，倪薇看到夏瑶瑶的脸都白了，跟缺氧了差不多，不知道以为被仇家追债呢。 “刚才谢谢你。” 夏瑶瑶已经不能动弹，倪薇趴在她肩头助攻，“不客气，男...廖学长，她叫夏瑶瑶，一直都是你的忠实粉丝，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准确来的是你脸的粉丝。 那时候夏瑶瑶去应征篮球社经理的位置，因为不懂规则第一轮就被刷了。 “额....”男神犹豫了两秒，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夏瑶瑶已经傻了，脸红猪肝色。 关键时刻还得倪薇出马，拿出夏瑶瑶手机扫了一下，“好了，谢谢学长，那我们常联系。” 在这一众人嫉妒羡慕的目光中她们叁个潇洒退场。 倪薇从来都没感受过这么多恶意的视线，走出篮球馆的时候赶紧拍着胸脯，“瑶瑶，你可要抗住，跟廖博然在一起危险系数太高了。” 麦紫琳原地补了个妆，气定神闲地说：“那有什么的，再疯狂也只能仰望，老娘才是正宫，瑶瑶别怕，我挺你。” “麦麦，你是甄嬛传看多了吧。” “艺术源于生活。” 这倒也是。 说了半天，倪薇一直没听见夏瑶瑶说话，她坐禅入定似的，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瑶瑶？”倪薇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啊！！！！” 一声尖叫声吓得倪薇退避叁舍，然后就看到夏瑶瑶在原地跺脚，“我竟然跟男神说话了，薇薇...” 她张臂抱住倪薇，眼里充盈着喜悦的泪水。 “我就是为了他才来北京上学的，没想到有天能...能跟他说句话。” “嗐，你吓我一跳。” 这又是个很长但很简单的故事了。 廖博然今年大叁，跟夏瑶瑶一个高中，比她大一届。 当年廖博然经常喊夏瑶瑶的语文老师打球，所以就这么见过几次。 然后，夏瑶瑶就开始一段本该无疾而终的暗恋，得知廖博然来北京，她也就毅然决然北上，无比排斥学业的她，主动让妈妈给她找补习老师，就这么，持续的暗恋又开始了。 加上廖博然微信的夏瑶瑶又哭又笑，周围人都一脸怪异地看着她们。 中午吃的食堂，夏瑶瑶的饭根本就是摆设，倪薇吃完了她的筷子还没拆。 “你还吃不吃了？” 为了保持身材吃了两口就不吃的麦紫琳正重新抹口红，“别管她了，有时候爱情比士力架还管用。” 感情常年空白的倪薇不太懂，不过也没心思懂。 “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吃饭不用叫我。” 她等着把第叁期的赶出来。 夏瑶瑶没听见似的低头玩手机，麦紫琳给了一个微乎其微的点头。 漫画社一共有四台学校淘换下来的电脑，两台打印机，其中两台都是要给现在连载漫画的薄案学长用，而她则是用年纪最大的一台，就落座在最角落里。 知道是一场恶战，倪薇原地做了个套广播体操，然后就开始给画稿上色。 下午主笔的学长薄案来过又走了，然后耳边有点吵，然后又安静了。 等倪薇觉得眼睛疲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漫画社空无一人。 电脑时间显示八点多，难怪呢，她饿了。 懒得定外卖，直接从小卖部买泡面充饥，时间一点点流逝，手机响了。 陈澍？ 糟了，不会是管她要钱吧。 九点四十，要不然不接了，装死。 手机铃声停了，没多久又打过来。 沙雕才是出路 倪薇硬着头皮接起来，装作一副被吵醒的声音，“干嘛？大晚上的。” 那端，灯光亮堂，实验室里试剂味浓重。陈澍把白大褂整齐迭好放进柜子里，对她说：“倪薇，十二点之前你有睡过吗？” 倪薇：“....现在天冷了，所以就睡得早一点。” “是吗？那刚才在脸书上发动态的是谁？” 倪薇真是栓Q。 刚才画了一个自我感觉特别好笑的图，一时没忍住就给上传了。 没想到逮个正着。 “你给我打电话干嘛？钱先宽限两天行不行，年前肯定还你。” 陈澍眼神愣一下，关灯，把实验室的门锁上。 “钱...之后再说。”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肯定不会跟那种麻木不仁的吸血鬼一样为难我这种无名小卒的。” “上次你看的漫画有中文版了，要吗？” 这种好事倪薇肯定不能放过，当时就回答响亮，“要！” 听着声音他都能想到此刻女孩的表情，陈澍不觉眼中染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两下，把实验室的钥匙归还，对看管人员轻轻点头，离开实训楼。 “不过，你不会管我要钱吧？” 陈澍背着包，朝暮色里走去，朗声说：“可以记账。” “那行，那你多给我买几本，万一小和尚烂尾了呢。” 陈澍嗯了一声，“这个月有去看叔叔吗？” 他口中的叔叔，是她爸爸。 “没有呢，打算礼拜五去。” “那你再等两天吧，我买点东西，你一起带过去。” 闻言倪薇心里一暖，“谢谢澍哥！” “不用谢，记在你账上，以后要还。” 倪薇抬起眉眼‘唰’落下，听到他那边有汽笛声，问：“你还在外面呢？” “你不也是吗？” “我...我漫画社里，最近本姑娘有了新身份，自己独挑大梁搞-条-漫。” 十一月的京都冷飕飕的，悠然弥漫的青雾寒气逼人，陈澍过马路迈太快，一不小心喝了口冰碴似的风。 顿时嗓子有点受寒，握拳咳了一声。 倪薇的耳朵比猫还灵敏，“你怎么了？感冒啦？” “没有，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倪薇伸了个懒腰，“嗯” “前两天奈本想要你的联系方...” 没说完，电话那端就传来一声惨叫，“啊！我的电脑。” 陈澍立刻停脚，高瘦颀长的身体站在空寂的马路上，“怎么了？” “电脑忽然黑屏了，我马上就要画好了。” 陈澍松口气，继续迈步，“那就回宿舍，明天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桌面上的东西她也懒得收拾，站起来的时候头发晕，缓了会才过去关灯，拿着外套离开。 兴许是太冷了，陈澍听到她的鼻音很重，赶紧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倪薇一路小跑回宿舍，“可以啊。” 麦紫琳已经睡觉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旁边夏瑶躺在床上傻笑，连她回来都没发现。 “我到宿舍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在她跑的时候陈澍也在往回跑，刚好到门口，“我也到了。” “那好，我挂了，冻死了。” 倪薇快速洗了个澡，等吹干头发出来手机收到奈本的消息。 一同还有的是岛作的，这两口子心还挺齐的。 关上灯，躺在床上，跟奈本七扯八扯几句就刷漫画教程去了。 陈澍还是挺了解她的，对于她而言，在十二点之前天再黑也是白天。 - 隔天她就主动找到社长承认错误，佘航有火发不出来，毕竟那台电脑确实经常出问题。 “算了，我回头请计算机系的同学帮忙修。 ” 这还差不多。 倪薇环顾漫画社埋头画稿的人，眨着大眼睛问：“那我用什么？” 社长气得手都在抖，指着平时开会用的长桌说：“先用我的笔记本。” 光是看他肉疼的表情倪薇就莫名暗爽，社长的电脑可是大苹果的，比原来那个机子反应可快多了。 倪薇暗暗搓手手，社长又交代：“不能看其他的。” “放心放心，我从不窥探别人隐私。” 过分丝滑的网速简直是倪薇理想中的电脑，她一用就是一个礼拜，佘航每次看到她都有种‘你可别乱翻’的意思。 既然没说出口，那她自然也就当成没看到。 大好青年，还是专心做事吧。 不过好日子随着计算机系同学的到来，也走到尽头了。 “是这个吗？” “是它，前几天突然就黑屏了。” 漫画社就她自己，男生上来就开始维修，倪薇看脸面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过一点可以肯定，还挺帅的，一点不像IT男，长得斯文有礼，一对小虎牙，笑起来有点清风霁月的感觉，气质好干净。 拿出纸杯，倒杯水给他送过去。 倪薇盯着他专注的脸问：“同学，咱们是不是见过啊？去年大一军训的时候。” 男生慢慢扬起头，跟她目光交汇的时候忽然沉眸想了想，“哦，你就是个军训贫血，然后晕倒的。” 呃...不是贫血，而是饿的。 这要从前一天晚上说起。 军训鞋太磨脚了，所以他们买了好多姨妈巾粘鞋垫上，等弄好都已经凌晨了。 第二天又起太晚，没吃上饭，中午为了补觉又没吃饭，因此才有了她晕倒的事情。 当时就是眼前这个人背着她就走，一路狂奔到医务室。 “当时我还想谢谢你呢，但打听好多人都说不认识你。” 男生人畜无害地笑，“我是外地生，军训那会跟谁都不认识，你问不到也正常。” 长得帅，性格阳光，还会修电脑，还救过她.... 总而言之，倪薇对他的好感蹭蹭蹭往上飙。 咳嗽一声，故意装作不是很刻意地说：“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等回头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小事一桩。” 见这招不行，倪薇又说：“就算不请吃饭，那以后有电脑方便的问题，也可以问你嘛。” 听到这话男生终于有所反应，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手说：“微信就是我手机号，我报给你。” 倪薇赶紧拿过手机洗耳恭听。 加过微信之后，她顺便把手机号也存上，然后默默走到一旁，不打扰他修东西。 只见他噼里啪啦地输了一堆英文后，电脑就莫名其般的好了。 “那我就先走了。” “哎哎，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他看着女孩活灵活现的眼睛，明亮中带着一抹害羞的底色，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我叫胡杨。” 胡杨，倪薇脑海里浮现语文课本里的两排胡杨树，真是人如其名。 她介绍了一遍自己，胡杨笑了笑，“我认识，最近医学院的条漫不是你画的吗？” “是啊，可才发了一期。” “但是很有意思，很...搞笑。” 这是倪薇开始弄这个条漫以来第一次收到群众反馈，而且还是从他嘴里说出的，当时她就觉得轻飘飘的。 看他惊讶的神情，胡杨说：“你不知道吗？校园官网上有版面。” 倪薇赶紧上网打开官网，居然真有，而且还有学生在底下评论。 “我感觉这个女的好抢戏，我都忘记这是知识科普条漫了。” “这女的怎么跟大酒瓶似的。” “笑死，男的好委屈....” 倪薇从高中就开始画漫画，怎么都没想到有天会靠这个出圈。 她之前画的都是些霸总、悬疑、奇幻，反正就是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从来没尝试过搞笑风。 当时学长跟她建议的时候她还不乐意，现在明白了，看来沙雕才是出路。 渡劫的男人 这个礼拜天，陈澍空运来的包裹终于到了。 狂奔过去签收，然后拎着沉甸甸的东西往院里挪，每一步双脚都像是灌铅般走不动。 “薇薇，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六婶，我能行。”她脸都在狰狞着。 终于到了房间，她把白条绳割开，打开一看，厚厚一摞漫画书，全是新的。 还有给爸爸的衣服、鞋子、帽子... 另一面，陈澍正在吃饭，桑太和岛作坐在对面，倪薇的电话打过来。 “你买这么多干嘛呀？而且还都是繁体的。” 菜已经端上来，陈澍冲服务员比了个勺子的动作，“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冷淡的声调让倪薇不好意思再矫情，坐床上哗啦啦翻了几页，幸福感爆棚，笑得脸都快烂了。 “谢谢啦，买这么多，得不少钱吧？” “你是说叔叔的，还是你的？” “干嘛要分开，反正都要记账。” 陈澍舀了口汤喝，嗓子稍微不再那么干冷，吐声也柔和很多，“叔叔不用还，你的少一分都不行。” “你也太...”倪薇摸到一个粉红色的保温杯，丑的一批，“这保温杯也是给我爸的？” “你可以自己留着，买太多人家送的。” “我就只配用赠品吗？” “我也可以给你买，但是要还，你考虑一下，这里商品质量还挺不错的。” 倪薇噎住，张口闭口都是钱，上辈子是个钱罐子精吧。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她咬着后槽牙说。 碗里的热气冉冉上升，陈澍的脸埋在雾气里忽然弯唇笑起来。 对面的岛作和桑太均是一懵。 “不客气，记得把衣服洗一遍再送过去。” “知道了，那是我爸，我可不比你心疼。对了，你怎么没给叔叔阿姨买点东西？” “忘了。” 他们也不需要。 听听这像是亲儿子说的话吗？ “没良心的”，倪薇听到他说话好像嘴里有其他动静，“你在吃午饭？” “嗯” “几点了？”倪薇一看时间，惊声，“我不跟你说了，得给阿姨送饭去了，拜拜。” 没等车陈澍说话手机就“嘟嘟嘟....” 他收起手机，一抬头对面俩人都在盯着他看。 桑太听不懂中文，捅着岛作给翻译一下，岛作故作神秘摇头。 “是倪薇吧？” 听到他没用日语，陈澍的脸色悄然转为平静，点了点头。 “你们不是要过春节的吗？那她还会来吗？” “不会。”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 倪薇骑着电动车穿梭在错综复杂的路上，周围高楼林立，寒风如刀，她渺小如同蚂蚁。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把卫衣帽子戴上，扎紧，不让冷风从领口灌进去，搓搓手，吹着哈气。 因为职业原因，江怀英的饮食比较清淡，天冷的时候喜欢吃带汤水的菜饭。 “老板，来两份鲜虾馄饨。” 她常吃这家店，老板也认识她。 “给你阿姨？” 倪薇捂着被冷风吹麻的鼻子，原地跳脚，“嗯” “等着，五分钟。” “谢谢叔。” 倪薇坐在玩了会手机，阿姨的中医馆离这里不远，骑车十分钟就能到。 拎着馄饨进门的时候前台围在一起说话，倪薇礼貌打个招呼就去找江怀英了。 “哎呦，瞧你冻得，我都说吃食堂就行了。” “您不是觉得食堂油太大吗？今天立冬，我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当然要吃点热乎的啦。” 北方人过节吃饺子，以前江怀英为了省劲，会提前包好很多冻在冰箱里，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 拿出热腾腾的馄饨，倪薇搬过板凳坐过来一起吃。 江怀英看她两侧头发碍事，想把头上的小卡子给她一个，倪薇说：“没事没事，我用个笔帽就行。” 倪薇薅开笔帽随便一别，低头吃起来。 “阿姨，过年陈澍怎么办？他从来没在外面过过年。” 而且离这么远，身边没亲戚没朋友的，得多寂寞。 “我也在想这个事，但我跟你叔叔医院工作事情太多，根本走不开。” 也是，有时候年夜饭叔叔都来不及回来吃。 “不然这样吧，我在家里过完叁十，年初一给他送饺子，到了那刚好能吃上。” “那不行，过年人太多了，你语言又不通，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呢。” “不会有事的，现在那边好多人都说中文。” 江怀英考虑数秒，还是觉得不妥，一个姑娘家家，在外面诸多不便，万一碰上误点什么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他也大了，正好历练历练。今年过年什么都是你的，不用跟他分还不好啊。” 倪薇眯眼想了想，乐出声，“好，让他在外面渡劫，咱们在家开蟠桃会。” 半晚上就开始飘雪了，细碎的雪絮落在脸上凉凉的，树枝上先积存了一抹薄薄的白，城市看过去美意油生。 倪薇跟夏瑶瑶她们约出来一起逛街，然后停在一家饰品店门口。 麦紫琳家境好，身上不是名牌也是限量款，刚进门就自动切换女总裁的架势，品头论足地挑东西。 夏瑶瑶跟她完全不同，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不管贵贱都会买。 倪薇不懂什么名不名牌，手里拿着奶茶，边喝边自动化身小跟班。 “薇薇你看着好看嘛？” 她小鸡吃米似的点头。 “这个颜色比那个颜色，哪个更好？” 倪薇稍微犹豫一下，指着红色的大耳环。 挑来挑去,麦紫琳也没有满意的，于是她们离开了饰品店。 夏瑶瑶：“薇薇，我们买一样的衣服吧。”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白茫，倪薇赶紧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好啊，都行。” 麦紫琳：“那不就是撞衫吗？” 夏瑶瑶：“那有什么的，证明我们关系好啊，是不是薇薇？” 倪薇把摄像头往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要砸进眼里，随意应了一声，把照片发给陈澍。 倪薇：【北京下雪了哦。】 又继续逛。 夏瑶瑶跟麦紫琳吵吵闹闹之后，决定不买衣服了，买一条同款围脖，作为宿舍人员的标识。 这种事情倪薇从来都是退居二线，免得被炮火崩到。 经过两人激烈的争执后，买了条纯羊毛的大红围脖。 倪薇摸着柔软细腻，就又买了一条暗红色的，可以给阿姨用。 “嘎嘟”一声。 陈澍：【有钱喝奶茶，没钱还我钱。】 谁...倪薇点开发送的图片，只是照到一小节吸管而已。 倪薇：【眼真尖，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过年你要自己过了，阿姨今年给我包个大红包。】 陈澍：【麻烦你收到款之后及时转给我。】 切，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钱。 倪薇干脆不理她了，继续陪夏瑶瑶逛街。 赠品 这场雪下了好几天，四九城内冰封飞雪。 北京建筑复杂，高楼大厦显得高冷孤傲，犹如镇守的勇士，而染雪的四合院炊烟袅袅，烟火市井气仿佛回到了古代。 一大清早，倪薇把衣服迭好放进包里，她穿着羽绒服，针织帽、红围脖，兴冲冲出门。 乘坐公交车到监狱外，买了碗炸酱面带进去。 等了几分钟爸爸就出来了，隔着玻璃男人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 他鬓发白了好多，不过面眉头却是舒展的。 拿起电话，她问：“炸酱面好吃吗？” “好吃。” 倪薇笑着说：“刚才狱警告诉我，亲情帮教在明年叁月份。” 这是个好消息，可以进去看爸爸的生活场所，以及平时干什么。 薄薄的玻璃阻隔两人，男人按着电话，笑眼中满是女儿的模样，“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没睡好啊？” 倪薇不好意思捂一只眼睛，“不是，我最近画漫画弄得，对了，这次衣服是陈澍给你买的，从日本。” “别让他破费了，以前的衣服够穿。”他莞尔温笑。 倪薇跟爸爸闲聊消磨着时间，妈妈去世后她每个月都会来，所以父女俩并不生分。 每次见面她嘴都停不住，会跟他聊生活上的事情，也会聊学习和爱好。 “爸，等你出来了，我们也出去旅游，看看祖国大好河山。” “好，你叔叔阿姨的身体好不好？” “挺好的，阿姨的心脏病没再犯过，叔叔还是比较忙。” “嗯，你长大了，多照顾点阿姨，也要照顾好自己。” 倪薇托着脸说：“放心吧爸，我会的，都好着呢，你呢就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出来见你的宝贝闺女就行了。” 玻璃上倒映着男人动容的微笑，眼里滚涌的水迹，欣慰又心酸。 时间不知不觉又到了，倪薇跟爸爸挥手作别，乘坐公交车回到四合院。 倪薇：【人力快运已将东西送达。】 陈澍：【嗯，谢谢快递小哥。】 - 从进入十二月起，北京像是进入了冰雪之国，空气犹如掉进冰窖，皑皑柔絮在空中嬉戏，纯洁如昼。 有了男神联系方式的夏瑶瑶已经丧失理智，每天都去篮球社看廖博然打球。 清晨起，倪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去漫画社。 她现在教室、宿舍、漫画社，叁点一线。 刚开始画，门口就来了一位跑腿小哥，怀里抱着一大束鲜红玫瑰，点点白雪凝挂在上面，看上去娇艳欲滴。 “请问麦紫琳在吗？” 倪薇扭头，“有事吗？” “这是有人送给麦紫琳的，麻烦签收一下。” 倪薇把鲜花接过来，大手一挥写上自己的名字，把照片和礼物拍照发给麦紫琳。 倪薇：【冬天的第叁束花了哦，我比你先闻到。】 麦紫琳：【谁送的？】 倪薇把卡片拍过去，让她自己看。 没多大会。 麦紫琳：【扔掉】 倪薇：【这次有礼物，好像是个挺贵的女士手表，你确定？】 像麦紫琳这种美女，生活圈子比她广多了，校内校外都有大量追求者，巧花心思的也有，千金一掷的也有，但她貌似对主动上门的猎物不太感兴趣，不管送什么，她都不在乎。 正应了那句话，大家都是豪门，谁会把金银珠宝放在眼里呢。 麦紫琳：【你能认识什么名表，扔了。】 被贬低的倪薇气不顺地翻了白眼，然后就抱着鲜花和礼物下楼。 附近的垃圾桶都比较小，需要走远点到花坛。 扎眼的红玫瑰迎来路人瞩目，倪薇冻得瑟瑟发抖，也顾不得，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好像有人一直盯着她，倪薇扭头就看到花坛边上的胡杨，尴尬地招了招手。 “你别误会，这不是我的，帮朋友扔。” 解释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无端端跟一个男生说这个，对方会不会以为她白痴。 “雪下大了，快回去吧。”他说。 倪薇“喔”一声，踏着积雪小步往漫画社走，正好与他背道而驰。 “那个...最近几期的漫画你看了吗？” 斗大的雪打湿了他的短发，旁边的人都在加快脚步，唯独他们俩怔怔地站在雪地里相对而望。 空气静默几秒。 “看了，挺有意思的，加油。” 倪薇忍不住笑了，重重沉了一下脑袋，欣喜地朝他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嗯” 刚出楼梯就听到学长和学姐又吵起来，主要是脚本和画风的问题。 薄案觉得这个剧情不够抓人，而学姐唐晓秋则认为学长画的东西太粗糙，影响整体观感。 “一个好的剧情才是漫画的关键，而不是画皮。” “如果画的跟小学生一样，再好的剧情我也没心思看下去。” 这种戏码经常上演，倪薇已经见怪不怪了，像阿飘似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戴上耳机，投入自己的工作。 师哥师姐的争吵永无止境，社员有的说师哥太小肚鸡肠，没有度量，不知道忍让女生。 但也有人说，对于喜爱的事情，吹毛求疵是应该的，因此，是师姐本末倒置了。 毕竟要做一个长久的漫画连载，还是要靠剧情的吸引力。 倪薇觉得两者说的都对，不过沉默才是保命的根本。 “嘎嘟”。 倪薇拿起手机。 岛作：【还记得我吗？】 倪薇：【当然记得了。】 岛作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寒假会过来吗？】 倪薇：【应该不会了，春节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必须要团圆。】 说到这个，倪薇又想起陈澍，他一个人在那边，应该会很孤独。 手机又响了。 夏瑶瑶：【圣诞节吃火锅，去不去？】 真是难得啊，自从有了男神，还能搭理她，不容易。 倪薇：【好啊，我问问麦麦有没有空。】 夏瑶瑶：【问过了，她有约，不来。】 想想也是，平安夜、圣诞节、元旦，紧挨着的叁个可都是朝心爱之人献殷勤的时候，估计麦麦的‘档期’早就满了。 能来学校上学都已经很给面子。 倪薇：【那就咱们俩？】 夏瑶瑶发了个害羞的表情：【我还约了男神。】 她就说吧，肯定没这么简单。 倪薇：【如果你不介意我当电灯泡的话，好啊。】 夏瑶瑶：【不嫌弃不嫌弃，就我们俩人的话有点尴尬，而且他也带室友。】 倪薇看着屏幕，随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刚碰到嘴皮就像被夹子夹住，然后火辣辣的疼，眼眶瞬间蓄泪。 还这么热？这都倒了七八个小时了。 赠品质量这么好吗？ 平安夜 平安夜麦麦没回来，夏瑶瑶已经彻底打入敌人内部，跟篮球社一起吃饭。 宿舍就只剩下倪薇一个人。 最近画漫画画的想吐，实在不想再看教程，她又是个手残党，不会玩什么王者吃鸡，刷视频又觉得太无聊。 倪薇：【你在他乡还好吗？Boy。】 没两秒，陈澍发了张吃到一半的鳗鱼饭照片。 倪薇从床上弹坐起，放大照片，眼睛像是扫描仪似的研究。 终于，让她发现桌子上还有其他碗碟。 倪薇：【你...旁边是谁啊？】 【女朋友？】 【你脱单了？】 【.....天理难容啊，为什么你这种人平安夜都有人陪。】 收到一连串疑问的陈澍没忍住笑出声，对面奈本和岛作不约而同抬眸，懵住。 “前辈，你没事吧？” 陈澍摇头，回复：【普通朋友！】 “前辈，平安夜很热闹的，一会我们去逛逛吧。” “不了，你们去吧，难得奈本今天来学校找你，过过二人世界。” 奈本羞赧低头，岛作兴致缺缺地继续吃饭。 陈澍吃完饭就先走了，京都的街头热闹非凡，门店牵挂着红色灯笼，人群熙攘，香衣鬓影。 陈澍逆着人流回去，等周边人稍微少一些的时候给倪薇打了个电话。 一上来就听到倪薇蔫里蔫气的声音，质问他打电话是不是为了炫耀。 陈澍侧身躲着人流，“我用得着吗？在气势上我已经赢了。” 宿舍灯已经关了，倪薇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窗外传来热闹的打闹声，唯独她身边冷冷清清。 “你说话就不能这么欠吗？” 听着旁边挺安静的，陈澍说：“你在宿舍当咸鱼？” “你怎么知道？你在我这装监控啦？” “你不会跟节日和平相处的。”一定会折腾点什么出来。 所以每逢节假日，就算不知道干什么也会把时间空出来，哪怕是给自己放一天假。 “还不许人家有点形式主义了，再说了，平安夜自己在漫画社画画，多惨啊，我不想让人家看到。” “你室友呢？” “约会的约会，追男神的追男神。” 陈澍已经离开了最繁闹的街，偶尔会遇到几个穿和服的小姐姐在路边推销东西，面对要拉他吃饭或者说话的人，他直接摆手示意，直接阻断一切沟通。 “嗯，好可怜。” 倪薇肩膀冻得有点疼，慢慢躺下去，“你在京都是不是可开心了，有妹子陪，能吃喝玩乐。” “我在家也有。” “在家不都是我陪你吗。” 虽然生在四合院，但陈澍不喜欢热闹，一到过节他就憋在家里不出去，然后倪薇就死缠烂打，用尽浑身解数拉他出去。 因为有陈澍在，就不用花她自己的钱。 “今年什么时候放假？” “不知道，听说元旦之后就考试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倪薇眼皮发沉，声音越来越小。 陈澍路过一家饭堂，买了份味增汤带回去给阿婆。 他的声音也在减弱，像午夜静悄的柔风，轻若如烟地吹进倪薇耳朵。 “薇薇，我回来了！” 打鸡血的声音震醒了倪薇，然后宿舍的灯就被打开，她觉得刺眼，用手背挡住。 “跟男神吃饭开不开心？”她撑着困倦的眼皮坐起来。 “开心，我们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快起来。” 倪薇懒懒地说：“我都刷过牙了。” “没关系，我特意给你带的，我觉得好吃才给你单要一份打包的。” 拆开包装袋，香味飘散，倪薇‘咕嘟’咽了咽口水，她是六点吃的晚饭，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确实饿了。 “好” 倪薇穿上外套下床。 被遗忘的手机落在床上，陈澍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无奈摇头，把通话挂断。 夏瑶瑶把筷子掰开递给她，“薇薇，我今天还见了廖博然的室友，挺帅的，要不明天介绍给你认识？” 倪薇赶紧摇头，“你这属于拉郎配。” “我这是为你好，明天见了你就知道了，长得干干净净的一个男生，跟你挺合适的。” 干干净净？ 倪薇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胡杨。 - 隔天圣诞节刚好是星期五，她们上午的课，下午在漫画社一直忙碌，等到廖博然打电话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夏瑶瑶今天画了个淡妆，她长得虽然不如麦麦惊艳，但属于温婉可人款，长发飘飘，杏眼红唇，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化完妆两人匆忙赶过去，廖博然身边站着位熟悉的身影。 “胡杨？你跟廖学长是室友啊？” 胡杨笑着点头，“我们系人太多，所以我就被分到学长寝室住了。” 还真巧啊。 夏瑶瑶挽着倪薇在前面走，两个帅帅的男生在后面为她们‘保驾护航’，这感觉爽是爽，就是有点不自在，感觉身边女生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他们去的地方比较远，谁都寻思在大冷天吃点热乎的，因此火锅店人超级多。 等着也不合适，于是就随便找了一家。 吃饭的时候夏瑶瑶那个欲语还休的眼神，简直让倪薇大开眼界。 胡杨正剥虾，“倪薇，你怎么不吃啊？” “啊？哦” 她脸热地低下头，不管夹到什么就往嘴里塞，然后就感觉一股辣意熏脑。 一口吐到垃圾桶里，仰脸时眼睛通红。 “这是什么菜啊？” 廖博然夹菜的手微滞，“辣子鸡，你..吃不惯吗？” 完了，夏瑶瑶是四川人，那廖博然肯定也是... “吃得惯，就是刚才咬到辣椒了。” 再放眼看去，桌上没有一个菜不辣的，这吃完她肯定得进医院。 “廖学长，你们元旦有安排吗？”夏瑶瑶捧着茶杯问。 他们都是外地生，元旦没法回家。 “几个朋友要聚餐，要不你们一起来？” 夏瑶瑶当然答应，倪薇原本也想答应，但后来想想又摇头。 “我元旦要回家，你们玩吧。”她遗憾地看着对坐的胡杨。 胡杨问：“你是北京人？” 倪薇点点头，“以前不是，现在是。” 胡杨半是明白半是糊涂，不过没细问。 等吃过饭，四人结伴出门逛了逛，门店前几乎都摆着圣诞树，还有很多圣诞老人在街上发传单，招揽客人。 倪薇故意往后慢慢走，让夏瑶瑶跟廖博然并肩。 看着从眼前飘过的奶茶店，倪薇垂涎若渴，刚才店里吃饭她就吃了一点点而已，现在四肢冰冷，多想喝一杯暖暖的饮品。 不能喝，今天主角不是她。 杂七杂八买了些吃的，廖博然把他们送回女生宿舍，麦麦还没回来，倪薇先吃了一口巧克力，补补血糖。 “嘎嘟” 倪薇打开手机一看，一张京都的雪景照映入眼帘。 照片是从上往下照的，能看到整条街的景色，两叁厘米厚的雪被裹着屋脊，光秃的树枝凝结着霜色，跟动漫里的场景一样治愈。 太惊艳了。 陈澍：【这才叫雪】 倪薇咬着巧克力回：【我上次是北京刚下雪，所以不大明显。】 陈澍：【跟摄影技术就没关系？】 真是逮着机会就损她，倪薇一口咬断巧克力。 给他发：【不是说京都的雪都比较小吗？我看着也不小啊。】 陈澍：【今年京都的雪堪比北海道。】 倪薇一阵羡慕：【等我有钱了，一定去一次北海道。】 虽然北京也有雪，但是北京人太多了，完全没有那种空旷幽静的感觉，一到上班时间，全是汽笛声。 寒假 元旦。 江怀英只需要上半天班，而陈长卿没有休息，吃过早饭就去医院了。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倪薇去了中医馆，然后跟江怀英去买菜，超市人特别多，乌泱泱全是人头。 “阿姨，你拉住我。” 倪薇跟她手牵手往里面走，手推车已经没有了，只能拿个小篮子。 买了鱼，鸡、番茄、白萝卜.... 出来的时候倪薇头发都是乱的，排队付钱又等了好久，回家已经两点钟。 江怀英开始做饭，倪薇跑到街口买了几个烤地瓜带回来，住在倒座房的六婶正在削丝瓜，俩孙子在旁边玩。 “大宝小宝，看姐姐手里是什么。” 俩孩子五岁，双胞胎，父母都比较忙，大多都是六婶来带。 “烤地瓜。” 薇薇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小的，跟六婶说了一声就往内院走，江怀英正刮鱼鳞，她剥开一个递到她嘴边。 “阿姨，咱们中午随便吃吃就行，晚上等叔叔一起再吃好的。” 江怀英咬了一口，说：“行，我一会炒个菜，中午咱们娘俩，一切从简。” “好” 倪薇把地瓜皮往下剥，又递给她吃，等就着手吃完了，她拍拍手给陈澍打了个视频电话。 “嗨喽帅哥，干嘛呢？不会又在实验室吧？” 倪薇正吃地瓜，故意要馋他。 陈澍背着包在路上，“这里也过新年，OK？” “是吗？”算了不管他，把摄像头转到江怀英，“来，给你看看大美女在干嘛。” 江怀英切着青椒，抬头看了眼陈澍，“你是不是又瘦了？”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句话，只要不在家，父母眼里就是你吃不饱穿不暖。 “我爸不在家？” “嗯，今天有两台刀，晚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对于这个消息，陈澍没太大反应，打从记事起，陈长卿就经常加班。 “你中午吃什么？听说那边吃荞麦面是不是？” 陈澍说不知道，脸上完全没有露出任何不适或者要多聊几句的欲望，倪薇凑进镜头说：“等晚上叔叔回来我再给你打。” “不用” “必须用，到时候给你看看我们吃的什么。”她得意地说。 又闲聊几句就挂了，陈澍想了想，随便找了家店要份荞麦面，独自吃完，回家去了。 晚上天隐隐开始发黑，江怀英把准备的食材下锅，准备煮汤。 “阿姨，要不你指挥，我来煮？” 上次给陈澍煮汤败的一塌糊涂，怎么着以后也得拿出一道能雪前耻的汤出来。 “行，你去把香叶都拿来，我教你怎么煮。” “好，我这就去。” - 再回学校就是考试，对于成绩倪薇一直都很佛系，只要不挂科就行，其余的差不多就得，当年为高考她快把自己逼到抑郁，现在绝不会为难自己。 最后一场刚结束就收到社长消息，美其名曰学期结束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夏瑶瑶在群里问：【是社长请，还是用公费。】 听说佘航挺有钱的，除了品味不行。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佘航大约是挂不住面子，于是答应了请客。 吃饭当天。 社长提前过去，人到齐之后到一起出发，唐晓秋和薄案破天荒还挺给面子，一路上心平气和，没掐架。 按照地址找过去，众人都静了，佘航竟然定了一个大包厢，漫画社十一个人坐下绰绰有余。 “社长，今天穿的挺帅啊。” “没错，看着就贵。” 包厢里七嘴八舌地说着，倪薇看了眼社长，果汁差点喷出来。 这穿的什么呀，脱掉羽绒服，里面是闷紫色小西装，跟个紫茄子似的。 酒过叁巡后，佘航放下杯子，让大家先停一停。 “跟大家说个事情，假期是流量高峰期，我们不能就这么错过，现在唐晓秋手上的连载漫画是我们社重中之重，其他人一定要全力配合。” 叁句话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大家纷纷扫兴地嘘声。 “社长，您现在说这个，搞得大家吃饭都没心情了。” “是啊。” 在众人怨声载道时，倪薇默默关注着佘航，趁人去上厕所，伺机而动跟出去。 “社长” 佘航眼尾猩红，“有事啊？等我回去说。” “社长”，她一把拉住不让他走，“我这事不好跟大家听。” 佘航难为地瞥了眼下半身，“好吧，长话短说。” “这学期都结束了，我是不是能不画条漫了，我之前主笔的漫画寒假就开始连载了。” “那不行，这是漫画社的重点项目，再说你不也干的挺好的吗？至于主笔就先交给别人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倪薇直接堵在男厕所门口，“社长，一开始说好就是临时工，您现在要把我变成长期的，那不行。我不想搞单格漫了。” “你这个思想觉悟就有问题，单格和四格是一样的，再说你现在都上手了，交给别人我怎么能放心呢。” “所以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忽悠我？” “这么叫忽悠呢，我...” 佘航实在憋不住了，摆手想要想解决生理问题，倪薇站着不让，男生急的擦点爆粗口。 “你不答应，我就不让开。” 佘航气的手抖，夹着腿又不敢太用大声，下面都要开闸了。 “你听听你的说的话，一大姑娘的，快让开。” 倪薇仍站着不动，佘航是憋得膀胱要炸了，硬生生把人给拉开。 考完试学生都开始离校，整整一天时间，走廊里的轱辘声都没停过，倪薇仗着离家近，安逸地打包东西。 “不用来了阿姨，我就一个行李箱，拎着就出门了。” “嗯，放心吧。” 挂上电话，夏瑶瑶刚好回来，她的东西也收拾差不多了，唯独麦麦的床原封不动。 “薇薇，我今晚就走。” “啊？你不是明天的高铁票吗？” 夏瑶瑶笑得神秘兮兮，贴耳说：“廖博然有亲戚在北京，刚好过年回去，然后他知道我也是四川哩，所以就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那你订的票还能退吗？”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估计得扣不少钱吧。 “无所谓，反正能到家就行。” 当初熬夜拼手速订的高铁票，终究是错付了。 倪薇拿她没办法，接着给麦紫琳打电话，听到耳畔有车鸣，她疑惑道：“麦麦，你在哪呢？” “回家路上。” “你都回家了？”这风风火火的性格。 可真行，都不说一声的，“那你床铺怎么办？衣服也没带吧？” “你帮我随便迭一下就行了。” “那好吧，你一路平安。” 夏瑶瑶：“最近有个贵公子追她，兴许是直接给她送到家吧。” “什么贵公子？” “你扔了他怎么多次花，不知道啊？” 这件事倪薇怎么能不记得，不过追倪薇的要么有钱有么有颜值，她都习惯了。 倪薇把床单和被罩都拆开，迭好放进专门的一个手提包里，“你们被罩要不要洗，正好我洗好开学带过来。” “太爱你了薇薇。” 倪薇龇牙笑笑，“客气客气。” 反正她家离学校近。 夏瑶瑶揽着她脖子“么么”亲了一口，“等开学给你带好吃的。” 阑尾炎 寒假就这么拉开序幕，北京雪景长，室外天气干冷干冷的。 倪薇彻底切换了养猪模式，每天早上十点钟苏醒，凌晨一两点睡觉，醒了就画画，旁边摆着一堆零食果脯。 江怀英每天都像是供神仙似的往她屋里端东西，偶尔煮个润肺雪梨汤，有时候炖个阿胶红枣补补补血.... “陈澍，我快吃成球了。”整天都不泄饿。 笔记本电脑里的陈澍看着她一脸痛苦的表情，“你不能放过食物吗？” “我也想啊，但阿姨做的确实很好吃，而且...不吃浪费啊。” “她是没养过猪。” “嗯？你什么意思？” 陈澍没再看她，屏幕调小，一心二用打着字。 “适当出去动动。” “我怎么没动”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前两天出去看我爸，昨天带着大宝小宝玩，前前前几天我找了敏敏逛街。” 敏敏是她高中同学，在外地念书，刚回来没多久。 其他的陈澍还能理解，“你找大宝小宝玩什么？” “带他们吃好吃的。” “....” “你动漫社不是留你‘寒假作业’了吗？” “别提了，我跟社长说不想画，她说我事太多，还说我眼高手低，一顿给我洗脑，说什么现在这个阶段就应该多练习，多学习，这以后都是基础。” 陈澍面无表情地点头，“说的也没错。” 她不悦嘟嘴，“可是我之前有主笔的漫画，现在就这么拱手让人了，我怎么能甘心啊。” 陈澍把视频画面放大，身体往后一倒，抱臂看她，“第一季的成绩并不好，有人肯帮你捡烂摊子是好事。” “啪”，倪薇把电脑合上，说的都是什么话，一点不理解她。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好歹是她一笔笔画出来的人物，再不火也是她的心血啊。 “嘎嘟” 陈澍：【真在家呆腻了？】 倪薇没理他，穿上衣服出去遛弯。 细碎的雪花被风从房顶吹落，迎风扑面是一层层冷霜，倪薇戴着针织帽，裹上围巾，小跑出了胡同口。 旁边有个休闲公园，好些大爷大妈都在里面活动筋骨，还有小猫小狗满地跑。 真想不明白，这么冷的天，大爷大妈为什么不在家待着，还有暖气。 小跑一会，倪薇蹲着逗小狗玩，小狗在她通红的手指上嗅了嗅，然后嫌弃跑开了。 以前过年，都有陈澍陪她出来玩，虽然他每次都不情不愿，但耐不住她死乞白赖。 可今年陈澍读研去了国外，她忽然有点难过。 是不是人长大了，都要面对这种离别的悲感。 “小姑娘，多大了？” “？”倪薇指着自己。 “对呀，北京户口吗？什么学历啊？” “我看着你年纪挺小的，是来找爸妈的？” “你这个头，不到一米七吧？” 几个阿姨问东问西，又是打量又是评价，倪薇尴尬到爆炸，恨不得原地消失。 “不好意思阿姨们，我...我不是来相亲的，迷路而已，拜拜。”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公园，扶着膝盖，在马路上累得气喘吁吁。 这也太吓人了吧。 倪薇在街上漫步目的地闲逛，情绪也不高，遇到自己就多看两眼，什么也不买。 晚上回到家江怀英熬了八宝粥，叁口人吃饭倪薇总觉得好冷清。 小年就这么过去了。 某日晚间吃过饭，她听到江怀英在讲电话，好像是叔叔。 倪薇竖耳朵听了听，大概是叔叔要干什么，阿姨持坚决反对意见。 又继续躺下。 “嘎嘟” 岛作：【陈澍住院了你知道吗？】 倪薇倏然睁大眼睛，翻身趴下：【他怎么了？】 岛作：【慢性阑尾炎，之前就要手术，一直拖到现在。】 倪薇：【你怎么不早说啊。】 难怪上次在手办店陈澍脸都白了，她还以为就单纯饿的呢。 岛作：【??你不知道吗？上次你来他刚从医院里跑出去，我以为你知道。】 岛作把前后因果讲了一遍。 倪薇懊悔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瓜，怪不得陈澍没收到他消息，原来在医院疼昏迷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说呢。 不行，做手术没家人陪着多可怜啊，她在家大吃大喝，陈澍却在医院里输液。 想想都觉得太自私。 倪薇赶紧查了查机票，直接跟阿姨说肯定不行，先斩后奏吧。 —— 隔天中午。 岛作开车等在机场，倪薇刚出来他就拼命挥舞手臂。 倪薇背着行囊冲刺过去，上去给他个大大的拥抱，“陈澍呢？” “他在医院，医生说两点能动手术。” 倪薇看了时间，还剩下一个半小时，“那咱们赶紧去吧”。 打开后车座，先把背包怼里面，迈腿坐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岛作愣了下，笑着从车头绕到驾驶座开车。 陈澍穿着病号服在床上打游戏，等着一会护士带他去手术室，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冷冷抬头，来者携着一股冷风扑到他床前。 略长的齐肩发被蠢钝的风拨乱，女孩鼻头冻得通红，几缕发丝咬在唇角，清纯的眸子透着慌张，慢慢抬眸看向他。 游戏战况他已经顾不得，一时心情很难表达，“你来干什么？” 倪薇直起腰，把头发从嘴里勾出来，卸下身上背包，“做手术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啊。” 陈澍目光移向旁边岛作，眸子里热感消去，“你能替我挨刀？” “我...我能照顾你啊。” “你是听得懂日文，还是能给我洗衣做饭？” 倪薇凝噎，眼神斜飘，弱弱地说：“虽然我都不能，但...” “##￥#￥”小护士走过来说。 陈澍下床，把手机递给她，“手术了。” 倪薇立刻拿着小包跟他一起进入电梯。 电梯是手术专用，床占用了一大半空间，倪薇只能贴着墙站，陈澍在她后面。 小丫头还没到他下巴，发丝上粘着白色毛绒，陈澍抬起手想要拿掉，倪薇忽然转头，一双清亮如墨的眼睛看着他。 “你害怕吗？” 陈澍的手早已经不露声色背在身后，“怕什么？” “挨刀啊，你不是讨厌有关医院的一切。” 陈澍用手比划，“也就四厘米左右的刀口，而且，打麻药。” 后面叁个字他说的非常清楚。 “那大概多久啊？” “四十分钟。” “那我在外面等你，多久我都等，你放心进去挨刀吧。”她十分重义气地说。 陈澍被她一脸凝重弄得无语，“不然你来干嘛的？” 说话电梯就开了，陈澍迈着慵懒散漫的步伐走进去，反而倪薇紧张的像个要动刀的人。 手术外有座椅，有公示牌，很多手术都在同时进行。 倪薇看不懂日文，于是就靠在门口等，哪个病人出来她都看两眼，生怕错过陈澍。 小陪护 一个小时后，陈澍躺着出来。 感觉很累，眼睛空空的，望着她不说话。 刚才还悠闲跟岛作用手机聊天的倪薇一下就酸了眼睛，好端端的人，现在嘴唇苍白，面色憔悴。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凉。 但陈澍木讷的神色好像感受不到她的抚摸，倪薇眼泪“唰”就落下来。 回到病房后，陈澍开始吸氧，倪薇望着他迷离半醒的眼睛，紧紧抓着他的手。 忽然，他弓起手指，用微弱的力气回握倪薇。 “我在，我在。” 女孩的眼泪簌簌坠落，浸入床单，染开一片湿色。 没多久小护士又拿来新的输液瓶，对着她说了句什么鬼东西，倪薇头回觉得她应该学日文。 于是哭得更凶了。 抽抽搭搭拿出翻译软件，让小护士对它说。 “不用太担心，手术很成功，但是今天不能进食。” 倪薇点头，起身谢谢小护士。 天黑之后，护士把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掉，只剩下点滴还在。 陈澍彻底恢复意识。 倪薇委屈地说：“你刚才心率特别低，吓死我了。” 陈澍说：“多读书。” “....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激呢。”果然还是刚才躺着不会说话的好。 陈澍：“你跟我妈怎么说的？” “我肯定没说实话啊，就说想到这边看线下动漫音乐会。” 并且磨了她大半夜，后来阿姨还是不同意，她只好说票订好了，就差撒泼打滚。 “饿不饿？” 倪薇摸了摸肚子点头。 陈澍左手还在挂着水，用右手拿起手机，“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想吃鳗鱼饭。” 陈澍找了找附近评分比较高的门店，头也不抬地问：“奶茶要不要？” 倪薇眼睛亮起来，像个高兴的小狗趴在他身边看屏幕，都是日文，她也看不懂。 “我要这个”看图片挺好看的。 叁十分钟后。 倪薇拿出围巾裹上，到门口去拿外卖，等回来的时候陈澍正推着输液，步履蹒跚地往厕所去。 “你要上厕所吗？” 病房里就有厕所，不远。 倪薇赶紧把东西放下，走过去扶着他。 到了门口，陈澍说行了，倪薇看他脸都没有血色，“我陪你进去吧，我保证不瞎看。” 陈澍不乐意，把她撂在门口。 “那你有事一定要叫我。” 倪薇耳朵贴在门板上，等了几分钟陈澍才开门出来。 “回血了。” 倪薇嗔一声，扶着他回到床边，把输液袋挂回去就开始吃饭。 肚子饿得咕咕叫，甜腻的鳗鱼饭实在太过美味，她大口朵颐，看陈澍唇角无色，故意往他那边吹热气。 “怎么样？想不想尝一口。” 陈澍单手拿着手机，瞥她一眼，“别欠！” 倪薇笑嘻嘻把饭吃完，刚把奶茶插上就听到陈澍手机响了。 陈澍直接把声音放到外扩。 “喂，你接到薇薇了吗？” 倪薇嘴里还在嚼着珍珠，呜哝呜哝，“阿姨，我早就到了，您放心。” “那就好，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阿姨呢。” - 倪薇吃饱喝足后就开始收拾自己晚上要睡的小窝，比单人床还要窄小的折迭椅不要太狭窄。 “幸亏我瘦，不然都....哎，你又要去厕所啊？” 倪薇抢着拿过可移动吊瓶杆，把输液袋挂上去，“我跟你一起进去，你这都回血了。” 陈澍咬着忍痛，捂着刀口步履艰难。 这次倪薇没给他关门的机会，一溜烟先进去了，望着他的裤子说：“我给你解吧？” 陈澍：“转过去。” 倪薇面门思过，密闭的厕所里回荡水声..... 她承认，还是有点抹不开脸的，毕竟陈澍现在都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 想着想着，马桶抽水了，倪薇不敢抬眼，转身就给他系裤子。 “医院为什么要用这种病号服啊？好麻烦。”她脸越来越红，耳根都是烫的。 静谧的空间内，陈澍没说话，脸色像是一张白纸，被冒失的人泼上红墨。 幸好，倪薇压根没看他。 陈澍大瓶小袋一共挂了七瓶，中间去了四趟厕所，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医生来查过一次房，说了什么倪薇不清楚，反正是不能吃饭。 赶在病房熄灯前倪薇去超市买了脸盆和洗漱用品，然后窝在陈澍床边的小床上玩手机。 “你跟岛作很熟？” 倪薇玩着手机说：“不就上次来认识的吗？这次多亏了他，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动手术。” 陈澍缓缓躺下，看她左翻右翻，“冷不冷？” “不冷。”倪薇指了指头顶的暖气槽，又把露在外面的脚丫子晃给她看，“正合适。” 倪薇没有认床的毛病，但是这晚却睡得不踏实，噩梦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坐在陪护床上，望着熟睡的陈澍。 等他六点钟醒了，倪薇委屈地说：“你说他们这里医院是不是怨气太重啊？我昨晚做噩梦了。” 女孩眼睛有点肿，他问：“你智商都用在做梦上了吗？” “.....” 倪薇揉眼睛，拔掉手机充电器，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嚷嚷，然后其他陪床都跟病人商量两句出去了。 “什么意思啊？家属要开会吗？” 陈澍：“这家医院早中晚都有供餐，现在放饭了。” 当初他就是为图方便才选的这家。 “那太好了，我正想还得出去给你买饭呢。” 倪薇风风火火下床出去，小餐车上有各种汤，大约是为了照顾病人的饮食吧，还有饭团、叁明治之类的。 倪薇买完回去。 把牙刷用热水烫过，挤好牙膏给他，两人站在卫生间水池台一起刷牙、洗脸。 “你今天还疼吗？” 倪薇想掀开他衣服看看，陈澍抬手一打，“我饿了。” 倪薇白了他一眼，放好餐板，跟他面对面一起吃。 饭没吃完小护士就来了，又得输液。 倪薇拿过手机翻译，问：请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小护士笑着对手机清晰地说：这个要等查房医生告诉你。 倪薇啃了口汤里的萝卜，伸长脖子看他扎着输液针地手，“我感觉你的手好像肿了。” 吃过饭查房医生到了，他看了看陈澍伤口，说如果恢复好，再住一天就能出院。 听到这个消息倪薇眉开眼笑。 “最近国内上了动画电影，要看吗？” 倪薇把桌子擦干净，把手机横着放在上面播放电影，坐在凳子上，扭着脖子跟他一起看。 见状陈澍往旁边挪了挪，“上来” 倪薇坐到他身边，用被角盖住大腿和肚子。 未免影响到其他人，她拿出耳机跟他一人一个，白色耳机线将两人紧紧相连。 看着看着，倪薇就犯困，靠在他右肩睡了过去。 就在她小脑袋要往下掉的时候，陈澍的手一下托住额头，坐直身体，让她靠得稳固些。 水快输完了，陈澍按床头的按钮叫来护士，倪薇还在睡着。 拼手速 十二点岛作来了，倪薇打着哈欠苏醒，输液瓶都撤走了，陈澍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 “你这播放的什么？” “不知道”，它播什么他看什么。 岛作带了很多水果和零食，嘴上问着陈澍好，但眼睛老是看着倪薇。 不多时，停车的奈本走进病房，倪薇看到她就热情抱上去，俩女孩手拉手有说不完的话。 “哦，对了，你等等。” 倪薇大背包里拿出两罐花茶，里面是配好的叁角茶包。 “这个是叁花养颜茶，有薰衣草、菩提子花、洋甘菊。这个是玫瑰解郁茶，里面有东洋参、玫瑰、桂花、麦冬....” “送给你。” 当时来的时候太匆忙，想着什么奈本是做化妆品的，所以就到中医馆选了两款茶。 “虽然这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是礼轻情意重嘛，希望你不要介意。” 奈本忙摇头，“不会，你上次护肤品用了吗？” “用了，挺好用的，就是...”倪薇不好意思搔头，“就是我太懒了，想起来就用，想不起来就下次再用。” 亮眼的女孩让岛作移不开眼，坐在床边，跟陈澍说：“前辈，老师说要来看你。” “不用了，我明天就能出院。” “是吗？那太好了。那倪薇还回去吗？” 陈澍垂着的眼皮猛然往上掀动，看得他一阵发虚。 “对不起前辈，我没别的意思。” 过了晌午，奈本要回去上班，岛作回学校上课。 少雪的京都开始落雪，倪薇就睡在窗户边上，往外看白茫茫的雪花漫天飞舞，漂亮极了。 “陈澍，为什么桑太和岛作都叫你前辈啊？” “我们是一个老师，他们都是大叁的学生，偶尔老师不在的话，我带着做实验。” “哦，难怪呢。” - 隔天医生来查房，确定陈澍可以出院，倪薇在岛作的协助下办完手续，下午叁点多出院。 天空依旧在飘雪，不过太细碎，到地上就融化。 回到住宿家，倪薇背着比身板还要宽两倍的背囊跟阿婆问好，阿婆慈祥地笑了笑，让她赶紧扶着陈澍进屋。 阿婆家没有装地暖，进门屋里还是有点冷，倪薇发现原来的桌子变大了，上面铺了一床很像被子的东西。 “这就是被炉吗？” 陈澍抬手示意她推过来，然后打开，里面亮起暖烘烘的橘光。 倪薇把双腿放进去，表情雀跃，“这太好了，正适合我画漫画。” 拉开背囊，拿出平板，触屏笔点开绘画软件。 “我这叁天都没动笔，下一期就要发了。” 陈澍把笔记本电脑打开，背靠着墙壁，跟她对坐着。 “你不是不干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 陈澍望着她，“以为我没有录音是不是？” “....”，倪薇两腮气得鼓起，低头继续画画，“就算要不干，也得做完这个寒假，我这头开的挺好的，不能随便就画句号。” 陈澍敷衍地“嗯”一声。 天逐渐黑了，两人各忙各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份平静。 “喂，今晚是除夕，你跟薇薇怎么过的？” 陈澍神色微变，看着对面投入画画的倪薇，瞳仁颤晃两下，“随便过的。” “怎么能随便过呢....” 电话里唠叨不断，陈澍默默听着，毫不知情的倪薇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 等他挂上电话，倪薇才问是谁，陈澍实话实说，通话内容只字未提。 入冬后陈澍买了电热毯用，铺在榻榻米上正合适。 倪薇把电热毯打开烧热，扶着他躺下，自己睡到旁边的地铺上。 京都的夜晚充斥着蚀骨的寒冷，倪薇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怎么都暖不热，困得眼皮直打架。 陈澍平躺，扭头看着拧成一团的蚕蛹说：“你过来睡。” “不用了，我...我不冷。”她咬着牙花说，其实冻得手脚冰凉。 “我是说抱着被子上榻榻米睡。” 说话的时候陈澍已经往里挪，空出一半给她。 倪薇扭身忽闪着眼睛，实在冻得睡不着，抱着被子躺在他身边。 温暖的榻榻米热度从后心传遍四肢百骸，冰冷的躯体渐渐有了暖气，她问：“我这样会不会挤到你？” 陈澍阖眼，“只要你不打把势，就不会。” “谁会打把势啊，我这么乖，晚上什么样，早上醒来头发丝都不带变的。” 陈澍懒懒应声。 周身暖和之后倪薇火速睡着，陈澍听着柔顺的呼吸声也慢慢进入梦乡。 猛地一记重锤压在他心口，陈澍惊醒，倪薇的手臂直接搭在他身上。 陈澍凝噎，就不该信她的邪。 手掌默默把伤口护住，下一秒，倪薇的腿在空中画了个弧线，直接甩到他大腿上。 青雾攀升的寒夜，陈澍热的冒汗，抬手关掉电热毯，把倪薇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 但这丫头就像是天生不爱束缚爱自由，刚掖好被子就又卷土重来。 “团团~”她含糊不清地呓语，软臂搂住陈澍的脖子不放。 陈澍一脸黑线，这丫头把他当成床上玩偶了。 但他可比玩偶要危险的多。 女孩的脸近在咫尺，睫毛卷翘浓密，红唇微张，吐出的呼吸直接喷到他下颌线处，沿着肌肤往领口里钻。 香味让他忍不住心潮上涌，额上蒙汗，口干舌燥。 陈澍一扭头，唇碰到她圆润的鼻头，细滑的触感和香味，直接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现在，他不知道还不该后悔刚才的决定.... 倪薇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她在陈澍的被窝里，陈澍却不翼而飞了。 “陈澍？” 她动了动脖子起来，今天是个大晴天，陈澍昨夜穿的衣服挂在院子里，以及他昨晚穿的睡衣。 阿婆坐在门口冲他微笑，倪薇朝招招手转身回屋。 没多久院子里传来动静，陈澍拎着早餐回来了。 被子随意地迭起来，倪薇坐在被炉桌边，“你伤口不还没好吗？怎么起来这么早啊？” 陈澍默不作声，打开早饭说：“我今天上课。” “这么快？不能多请两天假吗？” 陈澍说不能，吃完饭就走了。 再回来是中午，倪薇在画画，他把中午饭也带了回来。 “晚上想出去逛逛吗？” 倪薇当然想，来了这么多趟，还没逛过京都的夜市，看动漫里可是很热闹的。 “那等我回来。” “好” 正好晚上差不多能把这一期画完。 “嘎嘟”“嘎嘟”... 手机消息声不断，倪薇拿起手机才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一。 麦紫琳直接在群里发了个两个红包，倪薇抢了一个，金额让她咂舌。 倪薇：【大佬，你包养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做。】 麦紫琳发了个高冷的表情：【你太便宜了。】 夏瑶瑶发了个激动到颤抖的小兔子：【告诉你们个秘密。】 倪薇：【你拿下廖博然了？】 夏瑶瑶：[偷笑]【还没有，不过我感觉快了。】 麦紫琳：【那你要赶紧了，再过半学期大叁的就要实习，企业里什么漂亮的没有，放虎归山哦。】 说的一点没错。 与此同时漫画社群也炸了，互祝新年好之后，都挤兑着社长发红包。 按这个架势，佘航一定会就范。 倪薇盯着屏幕，随时等着抢红包，谁知道手还是慢，只抢到0.83块钱，其他人都是几十块，手气最佳还129呢。 倪薇泄气在群里打了个：【谢谢社长赏赐！】 佘航：【块儿八毛就甭说谢了，不知道以为我打发叫花子呢。】 社员1：【薇薇这手气也是绝了。】 社员2：【估计社长也没料到，发了叁百多，还有个八毛的。】 社员3：【是啊，系统绝了，33333。】 在嘲笑中倪薇默默退出了屏幕，找到联系人，点开胡杨。 从加过微信之后，她从没有跟他聊过天，今天过年，就当是拜个年吧。 倪薇：【新年好啊！】 “嘎嘟” 倪薇放下触屏笔拿起手机，是阿姨给她发红包了。 她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有事伤员先上 陈澍晚上回来的很早，落日余晖斜照在古朴的街道，倪薇上来就朝他伸手，“压岁钱。” “我给你过你吗？” “你还知道你从来都不给我啊？抠抠搜搜的。” 陈澍换了个白色长款羽绒服，跟她一起出门，倪薇问：“不如叫上奈本一起？还有岛作。” 冷风袭面，风声做紧，陈澍抽着没知觉的鼻头说：“他没空。” 倪薇不死心，给岛作发了个消息问他来不来。 岛作：【虽然我很想去，但前辈留的实验还没做出来。】 倪薇：“你给他留的什么实验？” “说了你懂吗？” “.....” 学霸了不起啊，不就是化学吗？承认你牛逼行了吧。 “咱们去哪啊？”这大冷天的，而且街上很冷清，放眼望去全是黑漆漆的房屋，偶有几户门口亮着红色灯盏。 “ 迪士尼最新电影上映，看不看？” 倪薇一把抢过电影票，喜悦的眉眼灵活异彩，“你不是说这都是小孩子看的吗？” “嗯，你刚才不还腆着脸管我要压岁钱吗？” “我那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以后万一你再生病，我就虐待你，把你的财产全部占为己有。” 吵着吵着就到了电影院，倪薇从超市买了好多吃的，拎着进影厅。 人不多，他们坐在最中间，倪薇拆开一包薯片，左顾右盼。 “人家看电影都不吃东西的吗？” 陈澍喝着热水，“不知道，但应该不犯法。” “好，听你的，万一有贼人胆敢滋事，你先上。” “残兵先上？”陈澍捂着自己刀口说。 “我跟他们语言不通啊，要是被发现了你就装敌军，千万不要....对了，这个电影不会也是……” “字幕是日文。” “那我看个啥，我……” 陈澍拿起一片薯片放在嘴里，“你不是考上大学了吗？” 这时，电影里播放片头，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说道：“sometimes I think Im cursed....” 原来是英文啊。 倪薇心放下来，她的英语拜陈澍所赐，还是不错的。 倪薇看着大银幕，偏头问：“这叫什么名字啊？” “国内翻译《寻梦环游记》。” “哦~” 电影结束后。 倪薇红着眼睛，抽抽搭搭地跟在陈澍身后出来。 “这个也太好哭了。”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滚。 但纸巾已经用完了，倪薇看准陈澍的袖子，刚要蹭上去男生就拂袖走了。 走到购物台买了包纸巾，哗哗抽给她，又接过吃剩下的零食，离开影院。 “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真的好没人性。 陈澍不予作答，“吃什么？” 倪薇还沉浸在电影之中，站在里面张望，闻到一股烤肉味道，然后指过去。 她把零食默默拿回来抱着，陈澍伤口还没好。 两人慢慢地往前走，烤肉店座无虚席，老板给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倪薇还惦记着他冷漠的事情，边翻着肉边说：“在你眼里漫画、动漫，是不是就没灵魂？” “嗯” 不是故意抬杠，他就是不明白纸片人和抽象的东西怎么去阐述故事。 勉强能看，但很难被带入。 他是个倔强的唯物主义者。 倪薇大口大口吃肉，发现陈澍就吃点清淡的配菜后，就把没撒佐料的几片肉夹紧他碗里。 嘴里正鼓鼓囊囊的，说话有些不清晰，“吃肉好的快。” 陈澍夹起肉细嚼慢咽，倪薇在对面自言自语似的说：“人与这个世界的人死别后，会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团聚，这是我觉得对离别而言最温暖的事情。” 女孩长睫上凝着晶莹，陈澍默默听着没有反驳。 当晚胡杨到十点多才回她消息，很平淡的一句新年快乐而已。 跟陈澍唠叨一路的倪薇瞬间哑了声音，虽然对方回了，但并没有给她带来好心情。 甚至让她觉得，如果是这样，不回也可以。 于是她装作没看见，把手机按灭装进口袋里。 “你肚子什时候能长好？” 路上湿漉漉的，房屋高低在左右两旁，陈澍慢慢地迈步上坡。 “干嘛？” “我怕你疼啊。” 陈澍凝视她一眼，转身走进一家门店，要了新电热毯。 “给我的？”倪薇有点开心，昨天跟他睡一起有点抻不开腿，“但是我很快就走了，是不是有点浪费？” “你可以带回去。” “我不，就放你这，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用。” 踩着一夜寒雾回家，倪薇把电热毯插上，躺下的时候突然好奇，“我早上醒来在你被子里，你走的时候帮我盖的？” 陈澍装死不吭声。 岂止是早上，从昨天半夜她就像个蛆似的不安生。 先是把自己被子蹬开，然后感觉冷就往他被子里钻，他也实在不想起来，就跟她同被而眠。 结果，这丫头熊抱不说，还在他脸上乱蹭。 陈澍感觉血都在往上撞，最后也没办法，就睁着眼睛到天亮。 写个小作文 过完年，京都保持着湿冷，阴蒙蒙的天光看不到尽头。 陈澍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看着七点还没回来，倪薇直接把煲好的汤带到学校。 一路询问到了实训楼外，这里不允许校外人士进的，倪薇只能给陈澍打电话。 没多久陈澍穿着白大褂出来，表情肃然，倪薇唯恐他看不到，跳着朝人挥手。 “你来干什么？” “我....你现在得按时吃饭，我煮了罗宋汤，又清淡又好消化。” 天已经暗下来，陈澍的声音寒峭逼人，倪薇眼珠乱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汤给我，你先回去。” 倪薇看脸色不好，也就没再坚持，把汤递给他之后就转头走了。 寒风中，陈澍说：“我这两天不回去，你不要乱跑。” 倪薇顿住脚，眉眼紧蹙，“那你住哪儿啊？” “学校宿舍” “可你伤...” 陈澍走了。 - 手机响了。 正才思泉涌的倪薇被打断，刚接起来就听到社长怒气难以自控的声音，“倪薇，你这一期的漫画画好了没有？人家都催了。” “群消息不回，私聊你也不理， 你想反天啊？” 倪薇看了眼时间，学长果然催她交稿，赶紧把稿子发过去，然后跟学长表示歉意。 “倪薇，你说话啊。” 现在她没什么好惊慌的，故意怠慢道：“什么事啊？” 佘航哪知道她已经暗度陈仓完毕，对她就是一顿数落，倪薇也不管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浪费的是他电话费。 “开学能不能给我换回来？” “就你连科普漫画都搞不定，还怎么能做漫画，你想都不要想。” “你...” 倪薇把手机拿上，出门上街买鱼做汤，等她回来佘航还没唠叨完。 后来大约是品出她故意遛他，气愤挂断电话。 倪薇看着煮沸的锅，傲娇“哼”一声，汤盛进保温盒，剩余的给阿婆端过去。 难得天晴，奈本来找她一起去学校，棉花似的白云各自成片，阳光透过云城洒下优美彩光，光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到了实训楼，正要给陈澍打电话就听到有学生从里面出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倪薇听到陈澍的名字，“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是什么同学实验出意外，受伤了。” “不会是陈澍吧？” 倪薇吓得拔腿就往里冲，管他规矩不规矩的，陈澍有个叁长两短才是大事。 实训楼一层是办公室，刚进去就听到有女人的啜泣声。 倪薇缓步靠近，只见陈澍靠墙站着，桌子里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桌边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气氛肃穆，男人面色凝重。 倪薇抓着奈本问他们在说什么。 奈本听了会，说：“好像是说陈澍指导的实验出现意外，导致这个女人的儿子手被炸伤，现在在医院里。” “这不是就讹人吗？是她自己不小心，跟陈澍有什么关系，不行，我跟他们说去。” 欺负我们家陈澍不会撒泼打滚是不是，绝对不行。 倪薇卷起袖子就要往里冲，想到什么又默默蹲回墙角。 “不行啊，我不会日语，进去就是对牛弹琴，根本就帮不了陈澍。” 有了，先把要说的打下来，然后用翻译软件播放出来。 倪薇掏出手机，蹲在墙角绞尽脑汁拟词。 还是要尊重一下的，各位好，我是陈澍的朋友，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 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偷听人家墙脚，先补一句不好意思吧，然后改成意外听到... 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但是.... “薇薇” 倪薇茫然抬头，才发现头顶有张脸正盯着，吓得她捂着小心脏就跑开。 陈澍懒懒地倚在门框上，清冷的眼眸平静如水，“你跑这写作文？” “我...”，倪薇把手机装起来，把他拉出来问，“又不是你的错，干嘛杵在那不说话。” 陈澍睨向奈本，“不知道真情实况的时候，要注意言词。” 没多久女人就出来了，临走前对陈澍深深鞠了一躬，眼泪还是止不住。 “纳尼？”倪薇惊了。 男人走出来，看到陈澍颔首，倪薇也老实照做。 “这是你的女朋友？” 这老头看着挺正人君子，说话怎么这么不着四六，什么就女朋友了，她怎么就... “让老师见笑。” 男人态度祥和地摆摆手，“既然已经度过危险，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走出实训楼，奈本去找岛作，倪薇与陈澍在校园里闲逛。 名校就是名校，比他们学校好多了，严谨的氛围处处都透着学习圣地的味道。 “京都大学会中文的好多啊。” “这里每年都会举办汉语大赛，你说呢？” “那我去了肯定得冠军。”她兴冲冲地说。 陈澍凉道：“就你那遣词造句？” “那怎么了，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学生使用错误试剂，导致容器爆炸，受伤。” 他没细说，如果将当时的血腥场面说出来，估计她会受不了，而且这几天学校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不想多渲染这个事情。 “刚才奈本告诉我说跟你有关系。” “非要有关系的话。”陈澍想了想，“差点崩到我。” 其他就是现场施救而已。 “那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回家？” “实验室一团糟，总要有人收拾。” “那你不早说，害我瞎担心一场。”如果刚才真冲进去了，那得多丢人啊。 找个坐的地方，倪薇把豆腐鱼汤打开，盖子里有个小碗，倒了满满一碗给他。 “我才知道，原来阿姨做汤除了葱姜和香片之类的东西，很少放佐料，这样挺适合我的，就不用担心太咸或者不好喝了。” 陈澍：“反正下锅熟了就行。” “是啊”，刚顺嘴说完，倪薇笑意就僵住，“这也是我厨艺的体现，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陈澍把碗递给她，“你自己尝尝。” “不好喝吗？”倪薇喝一口砸么砸么，“挺好喝的呀。” “我没说不好喝，饱了而已，剩下的你打扫了。” “.....” 不过她也没浪费，一口没剩给喝了，由衷佩服自己突飞猛进的手艺。 吃饱之后她忽然感叹，“幸亏我成绩不好学了动漫设计，我要是跟你学的一样，一天就得见阎王。” 危险系数太高的活儿不适合她这种粗线条的娃娃。 离校门的时候他们看到奈本一个人独自离开，从背影都能看出落寞。 “岛作不在学校吗？” “在”，他刚才把白大褂送回去的时候看到奈本在跟岛作说话，不过都是奈本在说，岛作爱答不理。 “那他为什么不送送奈本？” 陈澍转道与奈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 “不知道。” 倪薇忽然想起之前奈本说的话，“这个岛作家里很有钱吗？” “家里开日式餐厅的，独生子。” “连锁餐厅？” “嗯，几十家吧。” 那是挺有钱的。 倪薇回头看着已经消失的奈本，有些于心不忍，“有钱也不能这么对女朋友，奈本多好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陈澍缄默。 为了我自己 过完初十倪薇就回国了，见到北京的雪，觉得格外亲切。 开学前倪薇把洗好的床单被罩装好，临行前一晚竟然听到叔叔阿姨在吵架。 阿姨还哭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为这个家着想？” “现在孩子都大了，我...” “你撒手去非洲，千里万里这么远，你不年轻了，万一出个什么事，我跟陈澍怎么办？” “能有什么事情，叁年而已，按理我早就该去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孩子我才没去，你要理解我。” “不行，不许去，我就是这么不开明。平时你在医院加班加点，家里跟你住的宾馆似的，一年到头你才会来几次啊，现在又去飞这么远，你存心想给我添堵是不是？” 听了个大概之后，倪薇悄摸摸回屋去，把这事给陈澍说了一遍。 倪薇：【阿姨哭得好伤心，要不你劝劝叔叔？】 陈澍：【怎么劝？】 倪薇：【我怎么知道。】 陈澍回：【那就不管了。】 行，果然是亲儿子。 - 开学当日。 宁静的校园被脚步声、欢笑声吵醒，倪薇最早过来，趁着天好把宿舍被子全部扛出去见见太阳，然后坐车又回家看阿姨。 江怀英躺在床上，独自生闷气，眼圈还是肿的。 “阿姨”，她坐上床沿，亲昵地贴过去，“别难过了，要不我们出去遛弯，你难得休息嘛。” 江怀英哪好意思当着孩子面啜泣，抹着眼泪坐起来，抚着她头发，“今天是不是该开学了？” “走，阿姨送你去。” “不用，我刚从学校回来。” 江怀英一握她头发，浓密顺滑，“头发还剪不剪？” 倪薇甩了甩，确实长了，都盖住肩膀了，以前她每到开学前都会去剪头发，这么多年都成了习俗。 “阿姨，我想要不烫个头发？” 叁十分钟后，倪薇裹上红围脖，挎着江怀英胳膊一起出门。 胡同里的人见面都打趣她俩像姊妹，倪薇听着心里也挺开心的。 剪头之前，她先买了两杯奶茶，阿姨说太甜了不健康，又说她这年纪喝什么奶茶。 “又不是经常喝，再说谁规定只能小孩喝的。” 到了理发店，江怀英染黑头发，倪薇烫成木马卷，长度刚好可以扎成一个松散的小揪揪。 对着镜子照了照，自我感觉还是挺良好的，加上阿姨一直夸奖，她忍不住飘飘然。 合个影，给陈澍发过去。 倪薇原先学生头显得乖巧，烫完之后如同换头，气质从可爱萌妹，变成了很扎眼的小美女。 陈澍：【丑】 镜子里喝奶茶的倪薇一下脸耷拉下来：【哪里丑了，你审美怎么回事。】 陈澍没再回。 - 夏瑶瑶晌午刚过就到学校了，看到宿舍床铺全空就给倪薇打了个电话。 倪薇正在院里敲被子，顺便晒晒太阳。 “那你等我，我现在过去。” 挂上电话没两分钟夏瑶瑶就找过来，一个年不见，她好像又瘦了。 倪薇低头看着自己过年出来的小肚子，自卑地用羽绒服盖住。 “不都说过年胖十斤吗？你怎么一点都没胖啊？” 夏瑶瑶沾沾自喜地摸摸脸，“我哪敢胖啊，廖博然会发现的。” “什么意思？你们一直都在一起？” 夏瑶瑶害羞点头，“差不多吧，我们两家住的本来就很近，一条街，就算不约的话也能遇到。” “那你们高中怎么会没机会发展？” 出门装个偶遇，刷个存在感，混个脸熟不就好了吗？ “那时候我脸皮薄吗？”夏瑶瑶虚靠在被子上，“后来他来了北京我才知道有多么重要，所以我发愤图强考过来的。” 倪薇附和点头，“好励志。” “哎，薇薇你呢？” 她知道倪薇高中成绩也不好。 “我？”倪薇望着天，沉思片刻，“我不为别人，就是单纯为了我自己，如果考不上大学，我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这是陈澍对她说的话。 思绪飘远... 春风轻抚发梢的午后，窗户开着，她崩溃地趴在书桌上抽泣。 陈澍坐在她床上打游戏，云淡风轻地说：“你有别的选择吗？复读？上个叁流大学？你好意思跟你爸说吗？” 闻言她起了逆反心理，喊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谁稀罕你多管闲事。” 陈澍视若罔闻，云淡风轻地抬眸对上那双凶红的眼睛，声音忽而少了几分轻浮，淡淡然地告诉她。 “因为亏欠，你爸不会打骂你，甚至会反过来安慰你，但他会痛心疾首一辈子，觉得自己不配为人父。” 轻飘的一句话好像化成了实体狠狠击中她的心。 倪薇当时就止住哭啼，愣在那个青春的转角处。 高考结束那天陈澍骑着自行车来接她，炎炎夏日，树荫如幕遮住灼热的阳光。 他说：“天津想不想去看看？” 倪薇傻傻地扭脸，只看到他的后脑勺，以及那个匆忙收尾的高中。 然后抱着他的腰，带着鼻音回答：“想” - 麦紫琳是最后一个到的，那时候倪薇正和夏瑶瑶看着被子往家走，谈不上狼狈，但造型肯定不适合看到她男朋友。 “介绍一下，我男朋友，高瑜，北京人。” 倪薇愣几秒，因为眼前不是个男生，而是个男人，有点微胖，五官基本端正，就是嘴有点大，不过整体观感还行，应该叁十左右。 “你们好，我送麦麦来学校，你们要不要帮忙？” 倪薇哦了一声赶紧摇头。 然后男人就跟她们一起往宿舍走，她肩上驮着叁床被子，脚步越走越快。 女生宿舍男生止步，麦麦从高瑜手里接过行李箱，男人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进去。 “你们俩跑这么快干嘛？后面有狼撵你们啊？” 她把手里吃的放在桌上，让夏瑶瑶和倪薇想吃什么拿什么。 倪薇没动手，伸长脖子一看，全是进口的东西，“麦麦，你这个男朋友是不是跟你不太...搭。” 麦紫琳脱掉高跟长靴，踩着棉拖去过，“你指什么，个头还是年龄，或者是长相？” 夏瑶瑶：“你都知道了还问。” “这有什么的，他对我好就行了呗。”她拿着手机靠在倪薇身上。 倪薇低头问：“学校那些追求者对你都不好？” “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青瓜蛋子，我能看得上吗？” “什么叫青瓜蛋子？” 麦紫琳新做的美甲是白色，撩着她新做的头发闻了闻，一股药水味。 “就是，哪哪都没成熟。” 夏瑶瑶憋笑，“你指的是心理还是生理？” 麦紫琳煞有其事地思考几秒，忍笑说：“生理上我还是挺喜欢愣头青的，没轻没重。” “噗~” 倪薇听得心里一阵膈应，笑着把她推开，“大渣女。” 麦紫琳顺势躺在她床上，给高瑜发语音，声音黏腻的像是掉进蜜罐里。 天黑之后叁个人出去吃饭，正逢开学季，周围餐馆里都是学生，玻璃上水雾迷蒙，只是隐约能看到里面推杯换盏，声浪喧嚷。 “算了，吃涮羊肉吧。”麦紫琳说。 于是她们打车跑了很远，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涮羊肉，又要了两扎啤酒。 麦紫琳酒量好，没吃饭就先干了两瓶，脸不红心不跳的。 酒过叁巡后，倪薇弱弱地问：“瑶瑶，第二季的漫画搞得挺好的吧？” “挺不错的，稍微改变点风格，现在连载每话点击大概破万吧。” 听言倪薇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漫画是她第一个主笔漫画，就给她孩子一样，现在被人家养的根正苗红，她这‘亲娘’反而吃味。 但如果养成了废物，她也会难过的。 麦紫琳看出她的想法，“行啦，你就瞑目吧，第二季我也没参与制作，看我说什么了？” “你跟我能一样吗？本来第一季你也只是挂个名而已。” 麦紫琳对漫画根本没多大兴趣，一是为了学分，二是能有个地方可以‘栖身’睡觉，平时到社里，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反正不会乖乖画画。 蘸酱已经吃完了，夏瑶瑶催着倪薇帮她调一碗。 “薇，你也用不着伤心，你的知识科普漫画搞得不也挺好的吗？” 倪薇调好蘸酱放在她面前，“别跟我提这个。” 都怪那个佘航，哎，她承受太多了。 “来，喝酒。” 叁个人又吃又喝，等出门的时候倪薇脑袋有点迷糊，夏瑶瑶和麦麦颠叁倒四地走着。 晚灯拂照，倪薇左搀右扶，走着回到学校。 社长画饼「Рo1⒏red」 分不清几点到的宿舍，反正第二天他们是被宿舍楼里的动静残忍吵醒的。 纷乱的脚步声像是动物迁徙而过，倪薇揉揉眼睛，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用了一分钟反应。 “坏了，今天开学升期。” 完了完了。 倪薇赶紧把另外两个不清醒的人叫起来，慌慌张张梳头，牙都没顾上刷。 宿舍里整栋都空了似的，她们叁个顶着狂风朝操场狂奔，各班级已经列好队形，上面喇叭穿了学生代表的声音。 前门是不行了，是从后门绕，刚跑过去就看到执勤的学生会。 胡杨领头。 倪薇惊慌无措地捂着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被学生逮到就算了，还让他看到自己这个丑态，上天啊，下雪把她埋了算了。 胡杨看到她们叁个后微愣一秒，让跟随的同学去旁边执勤，独自迈步过去。 倪薇把手指分开，从指缝里看他，胡杨好像笑了。 “赶紧进去吧，你们班好像开始点名了。” 为了防止有些人偷跑，所以她们班都是结束后点名，这也给了迟到的人有机可乘。 温柔的笑容恰似和煦的春风，一下吹走了她的紧张，倪薇娇羞地说了声谢谢，跟着麦麦就往里跑。 自觉排到队尾之后，倪薇回头看，胡杨停在原地，也在看她。 那瞬间，白云的柔软，棉花糖的甜蜜，花朵的娇艳 让她齐齐都感受到了，那么美好，那么难忘。 开学没几天，漫画社就张罗开会，要求全员必须到齐。 一下课倪薇就赶过去，佘航先是公布了寒假期间漫画社的成就，首先公布的就是与她无关的第二季起死回生的喜讯。 大家纷纷鼓掌。 第二件事情就是学姐唐晓秋主笔的漫画有出版商联系出版了。 这事确实可喜可贺，倪薇带头鼓掌。 第叁件事情就是新年企划，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大家听得都没意思，各自低头玩手机。 “好了，以上就是今天会议内容，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以晓秋作为榜样” 又开始唠叨，众人没了耐心，一个个跟晓秋打招呼就起身走了，只留下佘航还在喋喋不休。 倪薇留到最后，等佘航闭嘴之后赶紧去拦住他。 “社长，我想继续参与第二季制作。” 又来了，佘航发愁地叉腰，在原地为难踌躇。 “倪薇，你就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了吗？现在你和漫画各自安好，为什么非得执着于合体呢？” “你不会懂的。” “你”佘航被噎住，苦口婆心地劝也不顶用，干脆就直接说难听的。 “原先你经手的时候，一直都不温不火，每话点击过百都费劲，现在人家帮你救活了，你应该心存感激。还有你个医学知识科普，搞得也不错，没必要非得吊死一棵树上。” “你现在这个阶段就是要适应不同的画风，不能因为在某件事情上付出的多你就把着不放，这个漫画能活，你最大的功劳就是放手，懂了吗？” 这是对她能力赤裸裸的质疑，倪薇越听越委屈。 “佘航！”她大吼一声。 喋喋不休的佘航震颤一下，看着她怒目圆瞪的小表情，瑟瑟住口。 倪薇拨开他气呼呼走出去，旁边哗哗的唐晓秋冷不丁说话了。 “佘航，刚才话重了。” 一直是唐晓秋死对头的薄案望着屏幕点头，“如果是我，刚才已经挥板凳了。” 佘航无语，“你们俩说什么风凉话，漫画社是个集体，都像她这样，我队伍怎么带？” 唐晓秋冷扫他一眼，“队伍？呵，漫画社有几个像她这么服从你安排的？” 旁边薄案站起来倒了杯热水，“PS：能力还不错的。” 佘航：“”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玫瑰和糖葫芦 之后半个月，倪薇再也没参加过社团活动，也没去过社团。 科普漫画她一直都在更新，但完全是个‘个体户’，佘航打电话她也不接，发消息她也不接，彻底跟他‘决裂’。 下了课她就回宿舍，自己抱着平板画漫画，又暖和又悠闲。 “薇薇，要不要出去玩？今天情人节哦。” 倪薇不感兴趣地摇头，“还没画完” 而且她也不想当电灯泡，今天情人节廖博然约她出去，意思显而易见。 夏瑶瑶在宿舍转了一圈，征求她跟麦麦的意见。 她今天穿着米白色中款大衣，蹬着一双黑靴，长发自然披散，还涂了之前麦麦送她的口红，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 麦麦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过之后给予肯定，于是夏瑶瑶兴冲冲出门去。 “薇，你是不是也该谈个恋爱了？都大二下学期了，大叁你在校园里，可就成‘老姑娘’了。” 手机又响了，还是佘航，她直接给挂断。 “我也想啊，但也没人喜欢我啊。” 提到这事就伤心，长这么大，从来没尝过被人追求的滋味，好悲哀。 “你整天就只会管你的破漫画，谁能发现你，晚上我约了高瑜，一起去，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认识。” “不去，漫画没画完呢。” 况且麦麦的圈子都太成熟了，她去了肯定像个大傻子，不如在宿舍画漫画。 麦紫琳一个白眼，“你真是没救了。” “没救就没救吧。” 现在她满腔热血就是想画出个大爆的漫画出来。 咸鱼也应该又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四点钟，麦麦开始起床洗头、化妆，给高瑜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校门口‘迎接’。 “呲呲”香水喷在空气中。 倪薇闻着味儿抬眸，麦麦烈焰红唇，浓颜冷艳，与刚才在床上的人截然不同，眼尾还点了一颗妖冶的黑痣。 看她纤腰婀娜，胸前丰满，屁股圆翘，倪薇吃味极了。 “同样都是女的，怎么差别这大呢。” 麦麦忍俊不禁，走到她面前把包里的巧克力递给她，“晚上我可能不回来。” 倪薇拆开巧克力就往嘴里塞，左腮撑起一个顶角，“注意安全。” 麦麦走后，倪薇继续画画，等六点的时候，她点了螺蛳粉吃。 趁着她们都不在，嘻嘻。 半个小时后。 倪薇裹着大衣出去拿饭，外卖小哥进不来。 路上看到好多男女在手牵手难舍难分，女生手里拿着礼物，与男生眉目含情傻笑。 整个校园都充斥着爱情的酸臭味。 拿回螺蛳粉，倪薇赶紧打开，手机响的时候她正埋头嗦粉。 “喂，倪薇吗？您的东西麻烦出来签收一下。” 倪薇确实自己没听错后，裹着大衣又跑出去，结果是一大捧红色玫瑰花，中间有序混着几根裹着红浆的糖葫芦。 因为颜色相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外加红色方形礼盒，打开里面是个螺旋链条的银项链，下面缀着一个不起眼的四叶草水钻。 “确定是给我的？” 对方把信息跟她核对一遍。 确认无误后，倪薇抱着大捧花往回走，路上行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弄得她虚荣心倍感满足。 打小她就没这么隆重收过礼物，只能敢当小透明看着别人。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一直强装镇定回到宿舍。 倪薇把鲜花上下左右都拍了一遍，等劲头过了之后才托腮想是谁送的。 她把认识的男性朋友都过滤了一遍。 难道是佘航？ 不可能，他哪会下这么大手笔。 胡杨吗？ 也不对，有这意思的话，就直接约她了，干嘛搞这些。 难不成....陈澍？ 这个最有可能了。 倪薇拿起手机给陈澍打电话，对方慢吞吞很久没接，接起来就冷飕飕地问她：“干嘛？” 原本满腔兴奋的倪薇被这一句话搞得很下头。 “那个...你有给我送东西吗？” 沉默.... “主要是考虑没人给你送。” 倪薇顿时怒从中来，“谁说了，我在学校也有追求者好不好。” “是吗？那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我是出于礼貌。” “嗯，冰糖葫芦不要全吃了，得糖尿病我不负责。” 听到他声音软下来，倪薇的高兴又悠悠浮上心头，抽出一根裹着糯米纸的糖葫芦。 “陈澍，你是不是没追过女孩，哪有人在玫瑰里加糖葫芦的。” 幸好她喜欢吃，不然其他人肯定觉得陈澍很另类。 “平衡一下华而不实。” 倪薇咬了一口，满口酸酸甜甜，她满意地眯起眼睛。 “谢谢了，不然我今天还真挺孤单的，她们都出去了，就我自己一个人在宿舍。” “追你的那票人呢？” 糟了，说漏了。 “额....我都不感兴趣，眼界高，没办法。” “嗯，别人眼界也不低。” “你什么意思啊？” 听到她声音突然拔高，陈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说他给糖又打嘴巴。 “你在宿舍干嘛？” “画漫画啊，我打算退社了，感觉没什么前途。” “退社有前途？”他淡淡反问。 “现在社长总让我画科普漫，剧情根本就不连贯，就像情景喜剧一样，会影响我以后搞漫画的。” 陈澍此刻就坐在电脑前，屏幕里正翻着被她嫌弃的科普漫。 主要以一男一女展开医学知识科普，女的人设暴躁，时不时就唾液飞喷，男的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其中夸张的表情和手法，让人忍不住往下翻。 “你想搞什么漫画？” “就那种大长篇连载啊，人物饱满，剧情充实，能引人入胜，每个角色都有血有肉。” “理想很宏伟。”他说。 “那当然了，我可是个有梦想的咸鱼，只要雨下大点，我就能浮起来，然后来个漂亮的翻身。” “现实很差劲。” 倪薇刚扬起的自信脸惨遭致命打击，“我很差吗？” “知道爆炸的学生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吗？” “不就是试剂搞错了吗？” “没有，是弄错了步骤，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裆。” “.....” 暗恋成灰 夏瑶瑶踩着门禁的时间回来，刚进来就看到桌上一大束玫瑰花，以及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啃糖葫芦的倪薇。 “哇，这是谁送的？” “想不想吃？别眨眼哦”，倪薇下床，故作玄虚从玫瑰花里拔出一根递给她。 夏瑶瑶惊奇捂嘴，“这是谁送的，这么有心。” “陈澍，他猜到我没人送花，所以...”倪薇无奈耸肩。 “看不出来，对你这么好。” 这叫好吗？这叫故意气她。 “不提这个，你跟廖博然怎么样？” 夏瑶瑶小口小口咬着糖葫芦，唇上粘着几片碎糖浆，欲语还休地红了脸。 倪薇瞬间懂了，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谁先表白的？” 她不好意思地抬手，指着自己。 “那肯定也是对你有意思，不然怎么会同意呢，还在今天约你。” 夏瑶瑶笑了笑，“麦麦今晚不回来？” “嗯，找高瑜去了。” 虽然生在天南海北，她们性格也不一样，但关系还是很扎实的，宿舍有人脱单，必须全员知晓。 倪薇：【大消息，瑶瑶跟廖男神在一起了。】 群里久久不见有新消息，等倪薇洗漱了才听到‘嘎嘟’。 麦麦：【恭喜，如果能结婚，肯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夏瑶瑶：【八字还没一撇呢，胡说什么。】 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倪薇脑子里在想着陈澍的话。 陷入久久的深思。 叁月份严寒悄然褪去。 春风吹进四九城，树头冒绿色，柳岸悠悠。 夏瑶瑶跌入热恋，整天都笑得如痴如醉，倪薇则是摆烂，每天就只会在宿舍发呆。 科普漫画她并没有懈怠，只是压抑了对漫画的激情，漫画社再没踏足过。 “行了，晚上廖博然生日，一起去？” “那我不是要准备礼物？” “唱首歌也行。” “那我还是准备礼物吧。” 她从小就五音不全，以前排大合唱，没少出丑，没有羞臊而亡，是因为她脸皮够厚。 晚上麦麦也去，下了课夏瑶瑶去找廖博然，她俩出去选礼物。 贵的她买不起，而麦麦则觉得关系也不是很好，没必要买太贵重的，反而给了人家压力。 买完礼物就按照位置找过去，先吃饭，后唱歌。 看到胡杨的时候她不禁想起上次升旗迟到的事情，心里说不清有点小确幸。 “上次学校，谢谢你。” 学校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倪薇见到胡杨的次数几乎没有。 “没关系，但下次不能再迟到了。” 倪薇难为情地挠头，“哦，忘了介绍，她叫麦紫琳，也是瑶瑶室友。” 胡杨朝她礼貌颔首，“上次见过。” 吃完饭后，坐车去KTV。 包厢里光线不明，彩色的灯光照得人头晕目眩，夏瑶瑶甜蜜地依偎在廖博然身旁，眼里杂糅着浓情蜜意的光辉。 倪薇坐在最边上，她不会唱歌，所以就主动担当起点歌的工作。 “还有谁要点？” “我我，点邓紫棋的《多远都要在一起》。” “还有没有？”她挑眉看向慵懒靠在沙发上的麦紫琳，无需任何陪衬，她都像是一株摇曳多姿的罂粟花，多刺，妖娆。 麦紫琳被她小眼神逗笑，“那就点一首孙燕姿的《遇见》吧。” 麦紫琳唱歌很好听，在军训的时候就曾经一展歌喉，当时倪薇就坐在最前排的VIP位置上。 她心想，上帝究竟给她关了哪扇窗啊？ 后来分到一个宿舍之后，她发现，大约是上帝忘记了。 人漂亮，脾气也好，上哪找这种姑娘。 点完之后，他看向一直帮忙拿东西的胡杨，问他要不要点首歌。 胡杨难为情地摇头，“我就算了，五音不全。” 他也五音不全。 倪薇笑笑放过他。 点完歌，胡杨也端完水果，顺势就坐在她的旁边。 欢闹中胡杨会碰到她的肩膀，现在人都脱了外套，轻微触碰，让她的心犹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忍不住泛起涟漪。 幸好包厢里看不清楚，没人发现她脸上的燥热感。 “倪薇，喝酒吗？” 倪薇连忙摆手，吃了个凉橘子压压心里的火苗。 《多远都要在一起》唱完了，轮到麦紫琳，倪薇把麦递过去，一脸迷妹等她开口。 包厢里很乱，不唱歌的人都在忙别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件事。 除了她在看麦麦，胡杨也在看。 他的目光灼热，痴迷地盯着麦麦的一举一动，却又因不敢被对方发现而闪躲。 欲拒还迎的眼神骗不了人。 倪薇恍然明白了什么。 想拿杯水喝，不小心摸到了倒满的啤酒，一口闷下去。 酒水在味蕾上打转摩擦，有点苦味，又有点应景，倪薇干脆又倒了一杯，咕嘟咕嘟喝起来。 没人理会她，大家都各说各的。 等倪薇喝得想吐，就自己扶着墙出去上厕所，守着马桶等着那作呕的劲儿上来。 可是很奇怪，等她姿势蹲好，严阵以待时，她忽然又不那么想吐了。 就是心里很难受。 所以上次升旗迟到，他看的人应该是麦麦，上上次她扔玫瑰，应该也是故意在漫画社外面转悠。 倪薇想离开这里了，撑着厕所隔板踉跄站起来，手机响了。 是陈澍。 你喜欢过人吗 “你在哪呢？” 听到恶劣又熟悉的声音，倪薇忽有种安全感，“我在KTV厕所里。” 电话好像直接被挂了，但有没有听到嘟嘟声。 倪薇看了眼屏幕，确定没挂断之后，哭噎着说：“你来接我吧。”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昏了头，陈澍现在在国外，上哪儿接她去。 正等着挨骂的时候，那端响起一个清晰的“等着”。 然后是嘟嘟声。 倪薇觉得自己一定幻听了，扶着墙回到包厢里，脑子里像是装了水似的乱晃。 喧嚷声灌入耳膜，她没再回胡杨身边，而是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麦麦朝她挥手，倪薇低头故意装着没看见。 然后手机就亮了。 麦紫琳：【是不是喝多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倪薇心里仍存着气，努力打足精神回：【我今天回家住。】 麦紫琳：【这都什么时间了，你确定回家？】 已经十一点多。 倪薇为了难，脑袋靠在墙上，颠叁倒四地乱想。 这个时间叔叔阿姨肯定都睡了，她喝成这样回去，肯定会让他们担心的。 正苦恼的时候，手机亮起来，陈澍。 “在几号包厢？” 倪薇两眼发直，跌跌撞撞拉门出去接电话，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熟悉身影。 之后电话挂断了，那黑色身影朝她跑过来，竟然真是陈澍。 也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倪薇哭着脸，一把抱住他，呜呜哭起来。 浓烈的酒味扑鼻，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陈澍弯腰把她背起来，“不许吐。” 倪薇委屈不已，哭着朝他喊，“我没吐，刚才在厕所我都没吐。” 下了环形楼梯，服务员都看着他俩，倪薇才不管他们怎么看，反正有陈澍在呢。 他都不怕丢人，她就不怕。 夜晚的风冷冷地吹着，倪薇半醉半醒地趴在他脊背上。 陈澍走得很慢，顿挫的步伐让他身体像个摇篮，无形中哄着她入睡。 “陈澍，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她迷迷瞪瞪地问，声音听起来有点难受。 陈澍破天荒回了一个，“嗯” “成功了吗？” “没有。” 跟她同病相怜。 倪薇抱着他脖子低低抽泣，但心里又感觉好很多。 原来不止她一个被拒绝。 那就好，心里平衡了。 不知道是什么到的家，反正睁眼天就已经亮了，倪薇第一反应就是摸手机。 在充电，星期六。 不用上课。 倪薇踏实了，刚要躺回床上又弹坐起来，昨天是谁带她回来了的？ 昨天喝太多了，都断片了，记得好像是陈澍。 赶紧下床走到院里，陈澍住在东厢房，隔壁挨着书房，当年他嫌弃主房有中药味，所以主动搬出去，然后她就顺理成章捡了他不要的房间。 窗户大敞着，她推开房门往里看，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难道真的是她昨晚做梦了，那是谁带她回来的？ “你要偷什么？” “？” 倪薇往左往右看两下，什么人都没发现，然后就看到窗口有两条腿。 心一惊，赶紧退到门外，陈澍趴在窗户上刷牙，看白痴似的看她。 倪薇先是惊讶，然后压不住的唇角疯狂上扬，“你...你真回来了。” 陈澍从窗口退回去，嘴里含着一口白沫。 “不然你昨晚飘回来的？” 说话还是这么不讨喜。 倪薇撇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澍走到洗手间漱口，顺便洗脸，“放假。” 对哦，陈澍跟国内放假时间不一样，叁月份放假，四月份开学。 倪薇站在洗手间门口，腰杆挺直，“昨晚谢谢了澍哥。” 陈澍斜睨过去，没擦干的水珠在白俊的脸上滑动，像是清晨蒙露般，帅气又随意。 “不用这么客气，把昨晚吐得衣服给我洗了就行。” 院内梧桐树上站着小鸟，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倪薇尬笑地移开目光，莫约想起了什么。 在房间里扫视一番，没看到那件惨兮兮的大衣。 陈澍擦完脸出来，两手夹着她的脸看向书房的红木椅上，“你觉得我会放自己房间吗？” 这是件有味道的大衣，倪薇光看一眼就想吐，比昨天喝醉还难受。 “澍哥，我给你买一件吧。”她苦着脸商量。 实在不能要了，她也太能吐了，整个大衣后背上都是。 陈澍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就要这件，而且要手洗。” 倪薇哭唧唧拿来水盆，先在里面挤出几泵洗衣液，捏着鼻子把大衣跑进去。 酸臭熏天的味道差点让她眼泪熏出来。 醋意微发 叔叔阿姨都上班去了，早饭就剩他俩吃。 红漆方桌上摆着豆浆油条，外加两道刚出微波炉的小炒菜。 在国外这么久，陈澍难得吃到这么顺口的早餐，所以吃的津津有味。 而因为一会要洗衣服的倪薇脸却皱成一把，熨斗都熨不开。 “赶紧吃，趁着太阳高，一会洗好了能晒干。” “知道了。” 院里有口井，夏天的时候江怀英都用它洗菜做饭，倪薇比他先吃完，然后把手水盆移到院里。 她戴着口罩，表情痛苦地搓着，一遍遍换水，手被冰水冻得通红。 陈澍端着豆浆倚门站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这么多。” 倪薇看他风轻云淡喝豆浆，竖起大拇指，“你看着还能吃下去饭，小弟佩服。” 其实她想说，如果有人把她衣服吐成这样，她肯定就不要了。 好不容易洗完，倪薇搓着手回屋抹护手霜，发现唐晓秋给她发了个消息。 唐晓秋：【今天方便来社里吗？关于第一季有个同意书需要你签字。】 哎，天下雨娘要嫁人。 这大概就是她跟‘儿子’最后的缘分吧。 倪薇：【好，我一个小时后到。】 倪薇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想到今天陈澍在家，可以开车送她去学校，美滋滋就去了东厢。 “澍哥？” 陈澍半躺在床头，一条腿曲起，手里拿着从书房随便抽来的书。 不等她说明来意，陈澍直接说：“我不出去。” “别嘛澍哥，我之前画的漫画现在很多粉丝，你就看在我这么有出息，送我去嘛。” 他傲慢应声：“如果不是第二季火了，谁会搭理你第一季？” “话不能这么说，第一季是基础。” 倪薇跟他软磨硬泡，陈澍始终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澍哥，你看我的指甲，早上因为给你洗衣服，都崩了。” 陈澍看了一眼，捏着她手指说：“送你可以，但到了那不许磨叽，大大方方签字，能力不行，至少落个好人品。” “行！” 开玩笑，这事情根本由不得她好吗。 她也是要面子的，既然是既定事实，她挣扎没用的话，那肯定得装住。 陈家有两台车，叔叔一辆，还有一辆是阿姨和陈澍用，不过江怀英觉得太堵车，经常不用。 倪薇没学驾照，所以每次出门都靠陈澍。 他出国读研这一年，她不是扫共享就是搭地铁，很难得再坐车到学校。 作为北京土着，陈澍虽然没来过几次但也知道位置，直接把车停在门口，陪着倪薇一起进去。 “哇，这是谁啊，好帅。” “以前没见过，他旁边是不是漫画社倪薇？” “是她，她画的漫画好搞笑。” 倪薇零零散散地听，头一次跟陈澍走在一起，还能听到她的名字。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地盘的优势吧。 “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签完就下来。” 他抬腕看表，“五分钟够吧。” “够” 陈澍点头，目送她上楼，自己去找厕所。 许久没见的漫画社依旧是乱糟糟的，不过画画氛围就应该是这样，太整洁就不对味了。 “学姐”，漫画社就唐晓秋一个，应该是在等她。 唐晓秋倒了杯热水给她，“还好吗？” 倪薇从见过她这么温柔，以往都是她跟薄案学长剑拔弩张的争吵模样。 现在有点像知心大姐姐。 所以她一个没留神就检讨上了。 “我没事，这个漫画能活起来是个好事，而且我就是个小小的主笔，这是共同大家的心血，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唐晓秋笑了笑，“其实我弄得第一个漫画也跟你一样，很想把它做好，但事与愿违。” 唐晓秋可是漫画社的王牌，她现在画的漫画《侠客》已将连载到第四季了。 也是漫画社唯一一个有收益的漫画。 “学姐，我...挺喜欢漫画的。” “我知道，但不管干什么都要虚心，因为学到的都是你自己的，我看好你。” 倪薇懵懂点头，签完字就下楼离开了。 不知道有没有五分钟。 嗯？陈澍呢？ 倪薇边走边给他打电话，谁知道陈澍直接到教学楼那边去了。 她挂上电话一路小跑，看到陈澍的时候也看到了胡杨。 当即，站在原地不动弹。 两个彼此不相识的男生以她为终点走过去，差不多同时到达。 陈澍还没开口就听胡杨说：“昨晚你没事吧，本来想送你回去，怎么找都不见你。” 一提到昨晚，他就想到胡杨看麦麦的眼神，心里不禁发涩。 不敢看他眼睛，含糊地说：“哦，我昨天喝的有点多，就提前回去了。” “这样啊，吓死我们了。” “我...我跟麦麦说过。” 胡杨神色一滞，舔着下唇说：“她昨天被男朋友接走了，所以没来及跟我们说。” 应该是她跟麦麦说回家之后，她也就走了。 “这位是？” 胡杨终于注意到她旁边高高帅帅的男生，刚还以为是路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男生眼神发暗，对他似乎没有善意。 “这是我朋友，普通朋友。” 刚说完倪薇就像咬死自己，为什么加最后一句，让胡杨误会不是更好吗？ 免得让他以为，她就是个没人喜欢的可怜虫。 陈澍拽拽的，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没有跟胡杨握手的意思，也没有打招呼。 走出校门，来时嘴不停的倪薇变得寡言少语。 车厢里很静，陈澍无需扭头就能从镜子里看到女孩失意的眼眸。 “你喜欢的就是他？” 倪薇转眸，想否认又觉得没力气，最后靠在玻璃窗上神伤点头。 “他喜欢你吗？” “他喜欢麦麦。” 车子猛然加快，倪薇下意识抓紧安全带，玻璃上风景犹如年轮交替似的滑出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