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天下苏南衣云景》 第一章 抄家圣旨 “圣旨到……” “苏家嫡女苏南衣,心狠手辣,违背先皇旨意,不守闺阁孝悌,不忠不义,加害先皇,愧对先皇信任,今赐死,钦此。” “苏小姐,白绫,鹤顶红,匕首,您选一个吧?” 苏家宅院里,新皇身边的贴身太监宣读完圣旨,一旁的小太监捧着一个托盘上前。 托盘上方放着一副白绫,一个瓷瓶,和一把尖锐的匕首。 地上跪着一个女子,一席雪白色长裙无力的散落一地,白衣之上,一双曾波光潋滟的水眸此刻宛若冰山之上的千年寒潭,所有的温柔戛然而止。 她红唇一勾,不甘的冷笑,“呵。” 随即,她朝着那圣旨一俯,声音决绝,“苏南衣,谢主隆恩。” 一旁被点了定穴的丫鬟双眼通红,死死的摇头,“不要,小姐,不要接旨!” 苏南衣缓缓起身,从那小太监的托盘里面选择了那把匕首,“鲜血污眼,诺儿,不要看。” 诺儿眼底泛着血丝,“不要,诺儿不要,小姐,是他对不起你!什么狗屁新皇!你不要认输,不要!” 李总管高声训斥,眼带杀意,“放肆!” 苏南衣唇瓣划过一丝冷嘲,“总归我欠他一条命,如今还了。” 随即,她手持匕首,算准了自己的心口,手腕一个用力,送了进去。 “嗯!” 匕首入体,心口钝痛,鲜红的血液红的刺眼。 苏南衣疼的倒吸了一口气,扶住了一旁的衣柜,这才不至于滑到,唇角溢出了鲜血,她冷眼开口,“心口乃命脉,我最多不过再有一盏茶的清醒,李总管,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李总管亲眼瞧着那不断渗出的血液,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朝着她行了一礼,“陛下有话托老奴转达。” 苏南衣心口泛过一丝不安,“说。” “陛下说,五年前那晚救了苏小姐的,另有其人。” 轰! 苏南衣整个人呆愣当场,大脑空白了那么一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李总管,声音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 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 她明明查过了的! 如果真的另有其人的话,她这么多年来的不顾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是谁?不是他是谁!” 李总管一甩手中的浮尘,“老奴话已带到,其他恕老奴不知。” 旋即,李总管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南衣,声音宛若一把尖刀,字字带血。 “陛下口谕,苏家联合加害先皇,其心可诛,不可姑息,赐,满门抄斩!” 话落,他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身后的女子浑身一抖。 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苏南衣身子骤然没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的瘫软了下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底泣血。 “顾西宸!你敢!” “我苏家乃是先皇钦赐圣医府!你没资格!” “噗!” 苏南衣死死的握着心口的刀柄,水眸泛着血红,一口热血喷出,整个人也萎靡了几分。 一旁的诺儿被那鲜红吓得眸子紧缩,却一分也动弹不得。 “小姐!” 苏南衣倒在地上,眼前透过窗户瞧见院子里面飞溅着鲜血,心口的伤再疼也疼不过心底的不甘。 “你敢对我的家人出手,顾西宸,我不会放过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苏南衣强撑着自己最后一口气,爬到了诺儿的身边,抬手为她解穴,“诺儿,救我爹娘,救他们走。” 诺儿被解开穴道,连忙扶住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苏南衣,泪水再也憋不住,成串落下,“小姐,我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苏南衣摇头,“来不及了,刀中命脉,我出刀,绝不可能活!” “小姐,不要丢下诺儿,诺儿求你!” 苏南衣满手鲜血,死死握住了诺儿。 “仓库画像后面有密室,令牌是我腰间的玉佩,直通城外,去救我爹娘,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诺儿通红着双眼,“小姐……” “去啊!” 诺儿抬手擦掉满眼的泪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取过了苏南衣腰间的玉佩,最后行了一礼,连忙踉跄的跑了出去。 苏南衣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瘫在地上,瞧着她跑出去,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任由黑暗侵袭。 可那双手却是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鲜血蔓延。 “骗我。” “一切都是骗局。” “顾西宸,不是你,到底是谁,是谁……” 那晚,去了御花园的只有两个人,顾西宸和北离亲王…… 云景! 那晚过后,惊才绝艳的亲王云景,变成了一个傻子! 苏南衣,他是为了救你啊! “我不要死!我还没有见过他,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第二章 我是你夫君 “噗!” 苏南衣是被一壶水浇醒的。 一双宛若前世的水眸迷茫的睁开,对上了一张桃花眸。 桃花眸了里干净纯澈,没有一丝杂质,宛若五六岁的孩童一般,明明是一双美的一塌糊涂的眼,可又偏生纯的让人没有一丝旖旎的想法。 苏南衣猛地坐了起来,目光从那双桃花眸上离开。 她面前是一个男人。 毫不费力的,苏南衣看到了那人手中还拎着的茶壶。 “你……” “娘子!你醒啦!” 男子眼神一亮,突然上前了一步,整张脸落在了她的面前。 他有着一双好看的飞羽眉,一双温柔如水的桃花眼因为笑意弯成了一个月牙,高挺的鼻梁,白皙的有些发光,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摸上一把。 鼻梁之下,是一双微薄的唇瓣,此刻兴奋的裂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洁白的牙齿,排列的整整齐齐。 他笑的像是一个谪仙。 然而,他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宛若一个还未成年的谪仙。 苏南衣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身为医者,她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的不对劲。 “你叫我,娘子?” 男子笑颜如花,“恩恩,娘子长得真好看,是景儿见过最好看的人!” 景儿? 苏南衣摇头,不认识。 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这是哪,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她的问题,男子乐的嘴角扬起,“娘子,我是你的夫君呀,这里是夏园,你不记得了吗?” 苏南衣蹙眉,“我不是你的娘子。” 夏园? 没有听过。 “你就是我的娘子!” “娘子,你是不是嫌弃景儿长得不好看?娘亲说了,景儿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了!” …… 她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她见过所有男人中容貌生的最好的。 不过,这智商可能…… 苏南衣轻叹了一口气。“你今年几岁?” “一、二、三、二十四岁了!娘说了,我弱冠了,很快就可以大婚了!” “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大婚啊?” 苏南衣嘴角一滞。 验证完毕,眼前的人,是个痴儿。 她动了动手想要起身,却发现身子乏力的紧,秀眉顿时紧蹙。 “软骨散?” 蓦地,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你,靠近过来。” 男子单纯的点头,听话的把头靠近。 苏南衣脸颊一动,把头送了过去,在那张脸还有一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男子好看的容貌在这个时候越发的精致,苏南衣心口一跳,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她暗骂了自己一声,随后开口,“张嘴。” 后者眼神一亮,随后听话的张嘴,苏南衣红唇就凑了上去。 在即将碰到他唇瓣的时候,鼻子嗅了嗅,苏南衣秀眉逐渐拧在了一起,“呵,第二春?” 竟然是烈药! 眼前这小傻子,居然还中了烈药! 苏南衣正在思考,完全没有注意,眼前的人突然伸出了双手放到了她的背后。 随即,她便觉得腰被人一揽,自己的红唇就带着朝着那薄唇而去! “唔!” 触碰到那微冷的薄唇,苏南衣顿时瞪大了双眼! 有那么一刻,苏南衣整个人都懵了! 反应过来的她连忙伸手去推面前的人,然而中了软骨散的她,手都抬不起来! 感觉自己的唇瓣被人像吃糖一般舔完,苏南衣心中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足足一刻,眼前的男人才餍足的退了开来,桃花眼一眯,“娘子,你好甜啊!” “娘亲说了,娘子就是糖,是甜的,景儿早就想要尝尝了!娘亲果然没有骗我,嘿嘿嘿。” 嘿嘿? 苏南衣想杀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随即,几声粗犷的男声响起,“屋里什么情况了?还没开始吗?” 第三章 娘子累了么 “屋里什么情况了?还没开始吗?” “好像没动静了。这第二春的威力,不会带不动那个傻子吧?” “去看看,主院的人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过来了,别一会赶不上大戏。” “是。” 很快,那脚步声便离他们越来越近。 苏南衣眼眸顿时一沉。 由于软骨散的药效,她此刻完全动不了,但是眼前这小傻子不知道为何,烈药对他完全没用,若是来人发现他们没有按照预计的进行的话,他们怕是危险了。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来人抬头,朝着房间之内瞧去。 来不及了! “景儿是吧?快,压在我身上!” 后者一愣,下意识的听话照做,高挺的身子扑在了苏南衣的身上,一点力都没卸。 苏南衣在下方被压得差点吐血,后者却是唇角一扬,奶声奶气的道,“好香啊!娘子你好香啊!” 苏南衣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耳边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赶紧调理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恐慌,随后红唇一扯。 “啊!你干什么!你不要解我的衣服!” “救命啊!” “流氓!你个流氓!你放开我!” 压在身上的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得一楞,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惑,“娘子?你怎么了?你哪里疼吗?” 苏南衣忍着无奈小声开口,“景儿乖,说我香,赶紧。” 后者的眼神顿时耀耀生辉,“娘子是要玩游戏吗?” “恩,玩游戏,快说。” “娘子!你好香啊!好甜啊!” “不要!你流氓!你不要解!啊啊啊!” 门外,刚刚推开门走进的人淫笑了一声,看到屏风后隐隐约约一上一下的人,“啧啧啧,这么劲爆,这小傻子可以啊。” “看来,可以叫人来了。” 就在苏南衣嗓子几乎喊破的时候,那脚步声这才开始越来越远,最后,门被人从外带上。 苏南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无力的看着还扑在她身上的男子。 “景儿,你可以起来了。” 男子听话的起身,抬起胳膊用内袖擦拭苏南衣额头上的汗水,“娘子,你是不是累了?” 苏南衣避过他,敷衍的恩了一声,便开始在房间内找离开的法子。 找了半晌,她只在自己的身上摸到了一包绣花针。 瞧着自己手里的绣花针,她最后还是看向了眼前的人。 “你会武功吗?” 对方挠了挠头,“武功?娘亲说了,武功不到非常时刻不能用的。所以,我应该是有的。” 苏南衣眼神顿时一亮,“那娘子有危险,救娘子的时候,可以用吗?” 呸。 苏南衣在内心骂自己不折手段。 为了活着,连自己都出卖。 对方顿时嘴角一咧,“能!娘亲说了,娘子是我的大宝贝,要好好保护!” 苏南衣挑眉。 一时间对眼前这小傻子口中的娘亲格外的好奇。 “恩,那背我起来。” “好!” 他上前,手臂一个用力就把眼前的人给托了起来,很是轻松的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娘子,你好轻啊,以后多吃点肉补补。” 苏南衣自动忽略他这一句话,搂住了他的脖子,“把我背到门后。” “好。” “然后别说话。” “好。” 身下的男人听话让苏南衣有些诧异。 “现在,踢门。” “好!” “砰砰砰!” 脚下的门被踢得碰碰作响,门外守着的人怒骂,“怎么?还战斗到门边了啊?” 苏南衣眼神微眯,“再踢!” “恩。” “砰砰砰!” “我靠!神经病啊!干什么?” 刺耳的踢门声聒噪的耳朵疼,那人不耐烦的走进,抬手推开了门。 嗖! 一道银光闪过,那人的身子猛地一滞,不可置信的抬头,对上了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和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你们……” 景儿乐的笑出了声,“娘子,他好丑啊!” …… “你!” 那人不甘愤恨的看了一眼男子,身子却是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苏南衣挑眉,“把他踢进去。” “好!” 随后,某人抬脚,把堵在门口的人一脚踢了进去。 根据苏南衣的专业判断,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娘子,我们接下来玩什么啊?” “接下来,跑!” 第四章 算计苏晚儿 香榭凉亭之内,女子一席粉红色的长裙,身材姣好。 “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那两个人是吃白饭的吗?” 女子身边站着一个丫鬟服饰的女孩,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奴婢就就去瞧瞧怎么回事,小姐放心,那傻子吞了烈药,大小姐又服了软骨散,送到门的肉就是傻子都知道吃。” 粉衣女子高傲的冷哼了一声,“哼,赶紧去看,这事可不能出了意外,若是今日还甩不掉他,日后我们可就没有机会了。” “诺。” “奴婢去去就回,小姐稍候片刻。” “恩,去吧,快去快回。” 那丫鬟很快便跑离了凉亭,独留粉衣女子一人。 没人注意到,凉亭的后方有一尊参天大树,树后靠着一个男子,男子的背上还背了一个白衣女子。 “娘子,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树后面啊?躲猫猫吗?” 苏南衣眸光盯着那丫鬟跑去的方向,很快变确定了就是朝着他们逃出来的地方而去。 望着那凉亭内的粉红色身影,苏南衣的脑海里面自动出现了几个字。 二妹妹。 秀眉微蹙,根据两人的谈话,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眼前的女子安排了这一切,想要毁了她的清白。 “景儿,我们来玩躲猫猫吧。不过,要按照我的游戏规则,好不好?” 背下的男子点头,开心的都要跳起来,“好啊好啊!景儿最喜欢玩游戏了!” “一会,我把那个粉色姐姐骗过来,你先躲在树上,等她过来的时候,你绕到后面去,用手肘,就这里,砸她的后脖颈,懂吗?” 苏南衣松开一只手去抓他的手肘,解释的道。 后者点头,“恩恩!染儿懂了!” 苏南衣松了一口气,“那把我放下来吧。” “不要!” 本来以为他会跟之前一样听话,然而这一次他却是死死的摇头。 “你不把我放下来,我怎么骗人啊?而且,你背着我不好爬树的。” “不要!娘子没有力气,会摔的。景儿可以背的,景儿背的动,娘子不怕。” …… 苏南衣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随后,她开始哄,“乖,我扶着树,不会倒的,你背着我这游戏就没有办法玩了。” “不要……” 苏南衣脸色一沉,“你若是不乖,以后就不要叫我娘子了,你走吧,我讨厌你了。” 后者顿时委屈了,眼眶都有一些泛红,“不要!娘子不要讨厌我!” 瞧着他那发红的桃花眼,苏南衣哪里还有气? “那你要我话。” “好吧。那娘子你可要扶着这大树,有大树在,你不会倒得!” “恩,放心吧,你也小心一点。” “嘿嘿嘿,娘子担心我了。” 苏南衣唇角一滞,“快去吧。” 随即,他身影一闪,很快就钻到了树上,大树枝繁叶茂,把他的身影完全遮挡,一丝都瞧不见。 苏南衣从怀里拿出了最后一根绣花针。 “二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啊?” 清冷如玉的声音宛若珠玉落盘一般好听,凉亭之中的粉衣女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却是浑身一滞。 下意识的转身,瞧见树后的那抹白色身影的时候,她眼神顿时一紧,“大姐姐?” 怎么,怎么可能? 第五章 下手开砸 她转过身来,那张明明应该陌生,可却又无比熟悉的脸映在了苏南衣的眼中,她微微一滞。 苏晚儿。 苏家二小姐。 可是,她苏家从来就没有二小姐。她乃苏家嫡女,也是独女。 蓦地,苏南衣心口微顿。 她还是死了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下的刀,她不可能活下来的! 可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她似乎真真切切的还活着! 还有这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大姐姐?是你吗?” 询问声带着紧张和心虚,顺着风送了过来。 苏南衣唇瓣一勾,“是我,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妹妹。” 苏晚儿身子一震,心虚的紧,脚步朝着她走了过去,那白色的身影在她的眼中越发的清晰。 那张熟悉的脸映在眼帘,苏晚儿握紧了拳头,眸子划过一抹嫉妒和阴狠,“姐姐怎么会在这?” 苏南衣脸色还苍白着,刚好适合她演戏,她扶住了树干,惶恐的道,“二妹妹,姐姐好像被人算计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二妹妹快来扶我一下。” 苏晚儿眼底一亮,“没有力气?谁那么大的胆子?” 后者垂眸,“我也不知道,妹妹先扶我去歇会吧。姐姐要撑不住了。” 苏晚儿连忙点头,“妹妹知道这附近有个空房间可以暂作休息,妹妹这就扶姐姐过去。” 话落,苏晚儿加快了脚步走到树旁。 到了后期,她几乎小跑了过去,眨眼间就到了苏南衣的面前。 苏南衣唇角一勾,“妹妹人可真好呢。” “姐姐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是吗?” “姐姐你怎么了?我们快去吧,你扶着妹妹。” “恩,好啊,走吧。” “景儿。” 苏晚儿一听见景儿这两个字,眼神一紧,下意识的就想后退。 “姐姐……” 碰! 树上猛地跳下来一道身影,在苏晚儿的背后死死的一敲。 苏晚儿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苏南衣,随即身子无力的滑了下去。 当! 落地的声音入耳清脆,苏南衣唇角微微一勾,娴雅而又温柔,似乎这一切跟她没有一丝关系。 “娘子,她不会是死了吧?” 景儿身子一跳就跳到了苏南衣的身边,手臂立刻保护性的搂住了苏南衣的腰肢。 苏南衣无语的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大手,随后眨了眨眸子,也懒得开口了,“景儿,把他拖到我们刚才离开的那个房间去。” “为什么?娘子,你好累了,脸色好难看,我们走吧,回去吃点肉补补。” 苏南衣顿时有些哑然失笑,“不用。” 蓦地,她眼神一亮,“景儿,她欺负我,天天在家打我,今天也想打我来着!” 后者眼神顿时燃烧着腾腾火焰,“她敢!景儿打死她!谁都不能欺负我娘子!” “那我们把她丢到刚才那房间里面锁起来好不好?这样她就不能欺负我了。” “好!” 话落,苏南衣就感觉自己腰上一紧,自己就被那小傻子给抛到了背上,一只手拖住了她的屁股。 苏南衣脸色登上一红。 “景儿……你……” 后者却是腾出了另外一只手,直接提住了地上被砸晕了的苏晚儿的衣服,宛若提着一只小狗一般。 看了看苏晚儿的处境,苏南衣满肚子的抗议没了。老老实实的伸手勾住了男子的脖颈。 第六章 其人之道 苏晚儿被丢到了苏南衣醒来的床上。 作为额外赠送,苏南衣还把那被银针扎中了穴位的小厮一起扔到了床上。 来查看的丫鬟砸晕在了门后,睡得呼呼作响。 做完这一切之后,院子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苏南衣立刻想到了之前前去报信的另外一个小厮,连忙伸手扯了扯身下的人,“咱们去一边看戏去。” 景儿乖巧的点头,“恩恩,好。” 随后,两个人的身影就快速消失在了房间里。 他们刚离开不过一刻的时间,院子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来,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身后两个随使丫鬟恭敬的停在了门外。 “荀夫人,这院子就是了,换衣服在内院,今日真是不好意思,下人莽撞,太不小心了。” “夫人客气了,今日是赏梅宴,人员吵杂,可以理解,只是可惜我今日的这身烟锦了,沾了水可就毁了。” “夏园有蜀锦,夫人稍后前去选一匹如何?” “这哪里使得?” “自然使得的,荀夫人莫要推让了,也给妾身一个赔罪的机会。” “哈哈哈,盛意难却,领了领了。” 正在谈话的两人,一人是这夏园的主人湘夫人,一人则是被邀在内的太尉夫人。 说话之间,两人便走向了内院,毫不知情的推开了房间。 “这夏园内的房间都布置的如此娴雅,夫人眼界他人难以匹及啊。” “荀夫人这话可是折煞妾身了,不过平日里一些拿不出台面的东西罢了,比不得太尉府那琉璃花岛,美到极致。” 荀夫人眼中划过一抹骄傲,抬手绕过了屏风。 床畔上的两个人睡得极不安稳,此刻已经抱在了一起,如此放浪形骸一面落在荀夫人眼底,她惊得大叫一声! “啊!” 本来在外面候着的湘夫人一惊,连忙跑了进去,“怎么了?” 荀夫人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 “不知廉耻!” “有辱耳目!” 湘夫人定睛一看,床上的两个人还不知死活的抱在一起,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是,苏家二小姐?” 荀夫人眼神一震,“她就是苏家那个庶女?苏晚儿?” 若说一个庶女,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该认识,可是因为苏晚儿特殊的身份,他们不得不认识。 荀夫人怎么也没聊到,自己居然是这么看见这位苏家二小姐的。 湘夫人也没料到,在她的夏园里,竟然会发生这般的事,她吞了一口口水,“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还能有什么误会?这都同……不知廉耻,成何体统,赶紧,赶紧通知苏家的人!” 湘夫人也没眼去看,两个人连忙跑出了房间。 荀夫人气的胸口不断起伏,“贱人,未出阁居然同他人苟且,她有损的可不只是她苏家的脸面,还有皇家的!我看他苏家是活腻了!” “荀夫人莫急,妾身这就找人去前厅通知苏家的人还有……还有亲王府。” 事情发生在她夏园,说出去她夏园的名声也有损,她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个。 “柳儿,去前厅叫苏家所有人过来,另外,今日的赏梅盛宴到此为止,让众人散了吧!” 第七章 还治其人之身 夏园前厅。 苏晚儿的母亲夏氏正在与各夫人相谈甚欢。 “夫人真是好幸运啊,女儿能够入了亲王府,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是啊,这亲王虽然人傻了,可好歹也是皇室血脉,苏家女儿嫁过去,日后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苏家呢。” “好生羡慕啊,这世人提起苏家,向来都是那个圣医世家,如今这圣医世家也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听说,一把火把府邸都烧净了。” “今后这京城的苏家,可就只有这一家了。” 夏氏眼神划过一抹高傲,随后,自己贴身丫鬟跑了来。 “夫人,湘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叫咱们都去后院一趟,瞧着神色不好,想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夏氏眼神一亮,以为自己女儿的计谋生了效,“后院?走走,快带我去,你赶紧回府叫老爷来。” 丫鬟颔首,“奴婢这就回去。” 刚才谈论的那两个夫人一个是侍郎的正妻,一个是尚书的平妻,两个人都是这心月城出了名最八卦的人。 “这是,出了什么喜事吗?你瞧那夏氏,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这谁知道啊,要不,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可别,这可是湘夫人的园子,没有她发话,谁敢去后院吧?” 这时,湘夫人身边的婢女柳儿款款而来,朗声道,“众位夫人,园子内出了事,今日的赏梅盛宴就到此为止,奴婢替我家夫人给大家道个歉意。” 众人一惊,有人好奇问道,“柳儿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夫人今日这是要闭园子了吗?” 柳儿凉凉的看了其一眼,“女婢低劣之身,何敢探查主子之事?不过,今日却是要闭园了。还望各位夫人早些离去。” 话落,那柳儿就一转身,朝着后院走了。 那开口的女子脸色一蕴,难看了些许。 周遭看笑话的也颇多,不过更多的,则是好奇这园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这厢,夏氏走的急,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后院。 青梅阁,是这后院最上乘的内阁,此刻,阁内坐着两位夫人,下首跪着一男一女,满身狼狈。 夏氏一瞧见那道粉色的身影,身子猛地一滞,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有摔在门槛上。 主位之上,荀夫人冷嘲热讽的开口,“呦?苏夫人你算是来了。” 夏氏脸色一僵,走的进了,她越发看得清楚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压根就不是她府里那个小贱人和那个大傻子! 这,分明就是她的宝贝女儿和府上的小厮!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般,跪在地上的苏晚儿连忙爬了起来,跑到了夏氏的身边,梨花带雨,“娘,不是我,我真的是清白的!” 夏氏身子一软,差点没摔,骐骥的看向了一旁的湘夫人,“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家女怎会,怎会在此?” 听到夏氏的声音,苏晚儿一震,随即看了一眼那小厮,便立刻抽泣了起来。 湘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言其齿,“苏夫人,我今日与荀夫人一同去后院,谁知你这女儿竟然……竟然同她身侧的男子在卧房内酣睡。” 夏氏这次是真的撑不住了,身子一软,还在身后的丫鬟拖住,“夫人,您还好吗?” 一旁的苏晚儿红着眼上前,“娘,你要相信我,真的没有,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陷害我,都是她,不是,不是我……” “啪!” “啊!” 苏晚儿的话还未曾说完,夏氏抬手,朝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呼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让整个房间都寂静了片刻。 苏晚儿捂着脸颊,失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你真的不信我?我都说了不是我!是他们陷害我的!是姐姐打晕了我!” 夏氏眼底划过一抹心疼,随即冷声道,“跪下。” 苏晚儿倒退了两步,“女儿不跪,女儿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跪!” 夏氏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跪下!我让你跪下!” 主位上的荀夫人冷哼了一声,“好了。” “听苏小姐的意思,这是被人算计了?” 苏晚儿连忙点头,“是,他不过一个下人而已,无颜无家,我怎么可能瞧得上。” 荀夫人眼神微冷,“你说你被人算计,究竟是何人,会在夏园之内算计你?” “是我的姐姐,苏南歌!是她把我骗过去,砸晕了我,真的,我脖颈后面现在还酸痛的!” 夏氏连忙上前,拉开了自家女儿的衣裳,后脖颈的确是有一丝青紫,“真的有,晚儿,晚儿你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娘给你做主,谁也不能诬陷你!” 荀夫人听着这话就不满意了,冷嘲了一句,“苏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污蔑她吗?今日我与湘夫人亲眼瞧见,这还能有假?再说了,这夏园到处都有家丁守着,是不是有人陷害,一查便知。” 苏晚儿眼神一闪,顿时有些慌了。 这夏园后院的守卫,今日被她买通了,就是为了陷害苏南歌,可她竟没料到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若是一查,定是会查到她的身上! 思及此,她一把扑到了夏氏的身上,哭声连绵,“呜呜呜,娘,是姐姐,是姐姐嫉妒我可以嫁入亲王府,所以才设计陷害我的,姐姐亲口说的,她看不得我一个庶女嫁的好,所以才随便找了一个小厮想要毁了我的清白,这样就能毁了这桩婚约!” 众人一愣,只因苏晚儿这话有理。 这苏家只不过是一届商户人家罢了,之所以能够来的了她这夏园,全是因为这苏家的二小姐。 思及此,荀夫人看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小厮,“你倒是说说,你和苏家二小姐是不是私定终身?今日之事究竟为何?” 那小厮吓得身子一抖,连忙朝着荀夫人磕了一个头,又朝着夏氏磕了一个头,“夫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的发现小姐不见了,于是就去后院找小姐,但是被人给暗算,对,好像是银针,若是找大夫一瞧就能够瞧出,就算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觊觎二小姐啊!求夫人做主!” “娘,真的是姐姐陷害我的,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哭声充斥着房间,听得人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一道清凉如玉的声音响起,随即,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 “妹妹说我算计你,可有证据?” 第八章 爹爹出现 苏南衣一席白色的长裙,宛若谪仙下界的梨花仙,那张清冷绝色的脸几乎照亮了整个大厅。 她一步一步款款而来,面色始终清冷淡漠,施施然朝着主位的两人行了一礼,“民女见过湘夫人,见过荀夫人。” 随即,她又朝着夏氏行了一礼,“女儿见过母亲。” 谈吐,礼仪,皆没有半分逾越,不像是商户家的女子,倒像是一个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让人震撼。 “你……你怎么……”一看到她,苏晚儿就愣了。 苏南衣直接忽略苏晚儿,“湘夫人,民女找了府内的管家,后院的事究竟为何,已经查清楚了,人就在外面候着。” 湘夫人赞赏的看了一眼眼前泰山压顶色不变的女子,“哦?来人,去让管家进来。” 苏晚儿一惊,连忙拉住了自家母亲,“娘,不行,不行……” 夏氏也急了,上前道,“湘夫人,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可说到底,这是苏家的家事,还是由妾身把两个女儿带回去审理吧。” 湘夫人挑眉,“夫人不必客气,这毕竟发生在我夏园,若是我夏园的责任,我必定不会推卸。还请夫人放心。” 夏氏顿时被堵的心塞。 很快,那管家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女子和两个家丁,正是他们在负责今日的事发别院。 瞧见他们,苏晚儿的脸色变了,那小厮的脸色也变了。 今日便是他前去联系的那些人。 管家上前,恭敬的朝着所有人行了一礼,“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几个丫鬟和家丁扑通一声就朝着湘夫人跪了下去,为首的一个女子是其中的管教大姐,“夫人,是奴婢一时迷了眼,是这个男子,是他给了银子要奴婢给他行个方便的。” “是他,他给了我们每个人三两银子,要我们行个方便,撤开了奴婢,求夫人责罚。” 被指的时候,那小厮浑身一抖,随即一道刺鼻的味道便充斥着整个房间。 顿时,所有人都嫌恶的看着那小厮。 原来他太过害怕,竟然生生失了禁。 他脸色一白,突然朝着湘夫人磕头,“小的认,是小的,小的也是收了二小姐的银子,把人引走,想要毁了大小姐的清白,还,还引来了北离亲王,是小的鬼迷心窍,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 那小厮太害怕了,直接就痛痛快快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抖搂了出来。 房间之内顿时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房外,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随后一道身影率先踏入了房间,朝着湘夫人抱拳,“苏师玉见过湘夫人。” 一瞧见他出来,苏晚儿眼神宜慌,下意识的躲在了夏氏的身后。 “苏老爷免礼。” 后者老脸有些微红,“湘夫人,事情虽发生在夏园,可终究是我苏家之事,还望湘夫人行个方便。” 湘夫人看了一眼一旁的荀夫人。 随即点了点头,“荀夫人,这天色也暗淡了下去,妾身送您回去可好?” 荀夫人起身,嘲讽的看了一眼苏师玉,随即点头,“走吧。这房间的味道也着实有些刺鼻了。” 反正如今他们该看的也都看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第九章 抢婚约 房间之内只剩下他们苏家的人,苏师玉眼底怒意翻腾,猛地一拍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晚儿和夏氏都吓得浑身一抖。 苏南衣淡淡的上前,“父亲想必刚才也听到了,是二妹妹不想要婚约,便设计我,妄图毁了我的清白,从而要我来接盘。” 苏晚儿顿时拔高了音量,心虚的吼道,“你胡说!我才没有!” 苏师玉瞧见苏晚儿仍死不悔改,“如今认证物证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都指认了!” 苏晚儿眼眶一红,知道她现在否认也没有用,于是朝着苏师玉跪了下去,“爹爹,我不想嫁给那个傻子,女儿不求婚约多好,女儿只求对方是个正常人!” “爹爹你相信女儿,女子的清白还在的!女儿只不过是想要把婚约取消罢了。” 苏师玉本来想要怒斥的,此刻也骂不出来了,“你……”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姐姐也是女子,当初是你非得要这门亲事的,这才从你姐姐的身上挪了过来,如今你又不要?你把云家当什么?” 云家! 苏南衣的眼神顿时一滞。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苏师玉,“父亲……” 然而她还没来及问出来,房门被人从外耳内推开,随即,一道紫红色的身影踏了进来。 来者身着紫红色的蜀锦罗裙,料子珍贵,上方的刺绣紧密,造价不菲,腰间的束封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琉璃水晶,晶莹剔透。 这种水晶罕见,供量极少,一般只有后宫的妃子或者是王府主母才有。 但是此款更为少见,苏南衣若是没有记错,当时藩国进贡,只有三颗,一颗给了皇后,一颗现在还在国库,而另外一颗则是…… 来人容貌娟丽,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可依旧不减风韵,那张脸生的精致,连风霜都无法褪去。 “苏家若是想要退婚,派人来我王府说一声便是,如今你苏家的女儿设计亲王,妄图让其名誉受损,可是觉得我北离王府,好欺负吗?” 来人正是北离王府的主母,北离王妃,如今已经是北离王府的太妃。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这楚宣国的长公主,更是新皇的姑姑。 房间内的人一看到来人,均是为之一振,纷纷行礼。“见过太妃。” 独独只有苏南衣一身,背影挺拔的站在那里,满脸呆愣。 眼前的这个人,她不止一次的见过。 景儿! 亲王府! 小傻子! 云家! 北离亲王云景! 苏南衣,你怎么能够想不到? 你怎么能够现在才想到? 这厢,苏师玉几乎从主位上滚了下来。 “太妃息怒,这件事情是我苏家的不对,是草民没有管好自家的女儿!绝对没有对王府不敬之意。” 他苏家不过是商户之家,若是王府一声令下,他苏家势必要从这心月城连根拔起! 夏氏也怕了,在一旁浑身发抖,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顾太妃冷冷的瞧了一眼苏师玉,“不敬?我看你们不仅仅是不敬,都快踩到我北离王府的头上了!” “不敢不敢,草民绝对不敢,是家女顽劣,太妃放心,家女只是贪玩,清白绝对在的,大婚一定能够照常举行!” 苏晚儿急了,“爹爹!” 顾太妃眼神一冷,“苏师玉,你觉得一个跟别的男人躺在床上的媳妇,我北离王府会要吗?” 登时,苏师玉的脸色变了夏氏和苏晚儿的脸色也都变了。 “清白这东西,又岂是自己说了算的?你苏家受的住,我北离王府可不要这般不知检点的女子,我儿虽傻,可也由不得这般女子侮辱,北离王妃的名头,她还不配!” 苏师玉的脸色一白,“太妃,这,都是家女的错,太妃息怒。晚儿,还不来给太妃赔罪?” 苏晚儿脸色一白,犹豫着不上前,脸上的拒绝写的格外明显。 顾太妃怒了,“罢了,我北离王府与你苏家的婚约,到此为止吧。这个女人,她不配!” 此话一出,苏家震撼,苏晚儿松了一口气,但是顾太妃身旁的嬷嬷急了,“太妃……”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在房间当中流淌而出,只有八个字,却炸裂了整个房间。 “太妃,您瞧着,我配吗?” 第十章 该是我云家的人 “太妃,您瞧着,我配吗?” 清冷的声音源自苏南衣。 其实从顾太妃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确定了云景的身份,也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选择。 顾太妃眼神微微一动,目光就落在了苏南衣的身上。 其实从刚才,她的余光就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角落的苏南衣。 比着苏晚儿,苏南衣身上的气质才称得上是千金闺阁,淡然如兰,她半分未动,却温婉大方。 “你是?” 后者俯身行礼,一字一句道,“苏家嫡长女,苏南衣。” 苏师玉一看到自己的女儿跳了出去,脸色顿时一惊,“南衣,休得胡闹。” “太妃,小女不懂规矩,还请太妃莫要当真,这件……” 赵太妃凉凉的看了一眼苏师玉,然道,“我看着,你们苏家最懂规矩的,就是她了。果然不愧是我云家未来的媳妇。” 苏南衣眼神微微一滞,当即明了,她这是被认了。 “南衣是吧?是个好名字,人呢,也是个可人,看着就该是我云家的人,就你了。” 赵太妃盯着苏南衣,越看越满意,称呼都发生了变化。 末了,她瞧了瞧苏师玉,“就她了,大婚日期不变。” 苏师玉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提起了一颗心,“太妃看上南衣,是她的福气,今日之事,终是我南家不对,草民在此,给太妃娘娘再次赔个不是。” 后者眼神一转,落在了眼神有些复杂的苏晚儿身上。 后者吓到,顿时躲在了夏氏的身后。 苏南衣挑眉,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看着南衣的面子上,你们算计我儿,此事暂且作罢,大婚之前,若是我的儿媳妇在你苏家受了委屈,本宫可不保证这件事情不会被旧事重提。” 苏师玉提着的心,这才终于算是放了几分,“多谢娘娘大人大量,草民备受感激。” 赵太妃及不可查的嗯了一声,随后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赵太妃离开了之后,苏师玉看着这一屋子的闹剧,只觉得头疼。 偏生今日的苏晚儿完全看不懂他的脸色,抽泣着从夏氏的身后走了出来,眼神恶毒的看着苏南衣。 “姐姐,你就是为了嫁给那个傻子,所以才算计我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妹妹啊!” 夏氏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南衣啊,晚儿是你的亲妹妹,你若是想要这个婚事直说就是了,晚儿她绝对不会跟你争的,让给你就是了,你为何还要陷她于不义呢?这可是女儿家最看重的清白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氏带着哭腔,一副指责的口气。 苏南衣微微歪头,嘲讽的看着那演戏的母女二人。 “不觉得,你们的演技太烂了点嘛?” …… 两个人顿时一愣,连苏师玉都没有料到,她突然会这么说话。 “苏晚儿自己作死,给北离亲王灌了第二春,又把我抓了去,目的是什么,要我说明吗?” 咚。 苏晚儿的脸色微微一白。 夏氏的脸则是一青。 “对了,父亲想必还不知道这第二春是什么吧?需不需要女儿为父亲解释一下这第二春的功效?” 苏师玉只觉得脸上被人打了一耳光一般疼痛。 “够了,你还嫌今日脸丢的不够吗?” 苏南衣眼神一凉,“父亲觉得,今日是我让家里丢人了吗?” 苏师玉一时被堵,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晚儿眼珠子一转,随后颐指气使的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父亲说话?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 苏师玉抬头瞪了一眼苏晚儿,恨铁不成钢,“你也给我闭嘴,还不嫌丢人吗?回家!” 第十一章 天医府的人 北离王府…… “景儿已经睡下了?” “回公主,王爷已经睡了,临睡之前,还百般吩咐奴婢,让奴婢明日去苏府,请苏小姐过来陪他玩。” 仓央殿内,闫嬷嬷一边为自家主子盖上披风,一边温柔的答道。 “嗯,睡下了就好,体内的药,已经清干净了?” 闫嬷嬷道,“王爷的身子早就已经快是百毒不侵的了,这点药效,还伤不了他。” 顾太妃眼神微冷,“那也得仔细着点。若是他们今日伤了我儿,我管他什么预言,要定要苏家好看。” “公主,您今日,是真的瞧上了那苏家大小姐,还是因为那预言,所以才改主意的?” 谈到此,顾太妃眼底有些复杂,“也不知道,玄乎大师说的准是不准,心月城内,为我儿寻一苏姓娘子,便能让其恢复正常。若不然,我又怎能给那苏晚儿伤害景儿的机会?” “公主为了王爷操碎了心,老天爷定是看的见的,我们王爷会恢复的。” “希望吧。不过,那苏南衣瞧着的确是不错的,今日她本是被陷害那个,却是能够把那个苏晚儿玩弄在股掌之间,倒是有些小聪明,生的也不错,气质也好,我很满意。” 闫嬷嬷闻此笑道,“公主喜欢便好,那苏家的大姑娘,先前从未出过门,外人也极少知晓,竟然是个这等敏慧之人。且,王爷也喜欢着呢。” 顾太妃挑眉,“哦?你的意思是,景儿口中的娘子,指的确定是那苏家的大小姐?” 后者颔首,“确认无误,那苏家二小姐未曾见过咱们家王爷,与王爷在一处的,是苏大小姐。” “如此甚好。想来,她便是那天选之人了。原先,我还道会是那天医府的那位……” “公主不必忧心,许是二人无缘呢?且那位苏姑娘心系当今圣上,几乎人尽皆知了,只是,没料到她竟然对先皇……” “罢了,不必再提了,那件事情若是真的有异,我定会帮薨逝了的皇兄查出来。新帝心软,放苏家一马,可本宫不会,天医府敢对皇兄下毒,一个都跑不掉。” “天医府的人虽然出城之后就散开了,但是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苏天医夫妇的行踪,需要安排人立刻追过去吗?” 顾太妃点头,“嗯,派人去追,不过,留着他们的命,我还有很多疑惑需要跟他们确认。”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闫嬷嬷正欲离开之际,顾太妃抬手,“明日,你带着人,把苏姑娘接过来,正好让景儿带她好生逛一逛咱们这府邸,提前熟悉一下。快的话,过几日就可以开始办正事了。” 后者俯身,“喏。” 第十二章 你没资格 苏府…… 挽君阁,是苏府大小姐苏南衣的闺阁,占地不大,内里共有三处客房,一处厢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书房和小厨房,倒是也装备齐全。 院子里面种满了苏南衣喜爱的木兰花,如今刚过了花季,木兰树上残花败落,颇有些不好看。 苏府不大,算是后起之秀,刚刚搬来这心月城没有多久,行商持家,若不是因为北离王府,苏家是绝排不上名号的。 尤其,天医府在的时候,谁人提起苏家都是那精彩绝艳的大小姐,只是无人识得她的闺名,只道一声苏小姐。 她的闺名,向来都只有那一人可唤。 “你是说,现在已经是庚戌年六月份了?” 苏南衣蹙眉,她不过就是一眨眼,这日子竟然已经三个月了吗? 对面的小丫鬟名为小桃,看着年龄颇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见状乖巧的点了点头。 “小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苏南衣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厨房帮我弄些吃食来,不用急,我安静一会。” 小桃点了点头,随后就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小跑的那种。 瞧着她那着急的背影,苏南衣嘴角微微一抽,有些哑口无言。 一个人安静下来之后,她才能全身心的梳理现在的情况。 她,重生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如今,似乎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活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着铜镜里面那一张陌生的小脸,苏南衣不自觉的抬手抚了上去。 铜镜里面的那张小脸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乃是女子最美好的及笄之年。 皮肤稚嫩,白皙光滑,五官虽然还有些没张开,但是容貌却是生的娟丽,尤其是那一双凤眸,精致妖冶,带着独一份的冷然。 “小小的心月城里,竟有个与我同名同姓之人,想来也是缘分,抱歉,借用了你的身子。” “从今以后,我会替你活下去。”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微风,吹进了一道扑鼻的香味。 那香味令苏南衣微微蹙眉。 “姐姐,你在吗?妹妹今日是来给姐姐赔礼道歉的,还望姐姐能够出来一见。” 前面还在问着在吗,后面就直接让她出去,摆明了知道她这会定是在的。 提着自己的长裙,苏南衣抬脚跨出了门外,入眼便是站在院子中带着两个丫鬟的苏晚儿。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梳洗,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娇小可人,可那双眼底却满是嫉妒。 苏南衣眼皮一抬,“你在嫉妒我,因为我变成了北离亲王的未婚妻吗?” 苏晚儿没料到她就这么说了出来,脸色一僵,随后嘴硬道,“我没有。” “本就是我不要的东西,既然你对收破烂那么感兴趣,那就送你了。” “不过一个傻子罢了,也就你稀罕,上赶着……” 苏南衣眼神顿时一冷。 下一刻,连苏晚儿都没有看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再定睛时,苏南衣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那纤细的手腕就落在了她的脖颈上,不断用力。 “你没资格议论他。” 那一刻,苏晚儿被提着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侧的丫鬟已经被苏南衣周身凌厉的气息吓到失言。 第十三章 怒斥苏晚儿 “把你的脏嘴给我洗干净点,否则,再有下次,你和夏氏拼命维护,所剩不多岌岌可危的清白,就会彻底毁掉。” 苏南衣的手腕不断的用力,在苏晚儿那张小脸已经开始发白的时候,她这才松手。 苏晚儿身子一软,直接就摔在了地上,第一时间抓住自己的脖子就开始大口喘息,呛得她猛咳。 “咳咳咳咳咳咳。” 她的咳嗽声这才唤醒两个丫鬟,“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苏晚儿眼神愤恨的抬头,结果却撞进了苏南衣那黑漆漆的眼底,凉的她浑身一颤。 长睫一垂,苏晚儿死死的握拳,“如果不是这张脸,我真怀疑姐姐的身体里面换了一个人。” 苏南衣眼神微微一僵,随后快速消失不见。 “对待一个想要毁了我的人,我没起杀心都是好的。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随后,苏南衣有些凉凉的看了看苏晚儿挂在腰间的一个香囊,“若是你想故技重施,那我不介意再麻烦一场。” 苏晚儿吓得身子一抖,眼神有些慌乱。 后者却是淡淡的后退了一步,“我实在是不怎么想看到你,你可以走了。” “大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家小姐?” “二小姐处处都为了大小姐,如今连王妃这么好的位置都不跟大小姐争,为什么还要……”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扶住苏晚儿,把人给扶了起来后,嘴巴便如往常一般开始教训苏南衣。 “尊卑不分的丫鬟,该是要打杀了的,二妹妹觉得呢?” 苏南衣目光微凉,牵着苏晚儿与她对视。 后者这会子只觉得面前的人格外的不对劲,知晓自己不该硬碰硬,软了语气,“大姐姐别气,两个丫头被我惯坏了,我院子里的丫头,怎么着也该由我来处置才是。”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给大姐姐赔罪?” 两个丫鬟眼神一转,倒也聪慧,“奴婢们嘴贱,求大小姐原谅。” 苏南衣淡淡的看了一眼,旋即扯开了目光,“我累了。” “那妹妹不打扰姐姐了,妹妹告辞。” 苏晚儿行过一礼,随即便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小桃拎着吃食回来,脚步有些慌乱,没在院子里见着苏南衣,一入房间就直奔卧室而去。 一直到看到苏南衣安稳的坐在铜镜之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奴婢刚刚瞧见二小姐离开,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她没有对小姐做什么吧?” 后者挑眉,放下了手中的桃木梳,“未曾,带了些什么吃的?我着实有些饿了。” 见她着实安然无恙,小桃这才咧嘴笑开来,“带了一席小姐爱吃的糕点,小姐快来尝尝。” “嗯。” 饭后,夕阳西下,苏南衣拿着毛笔命小桃把小桌板搬到了院子内,对着仅剩的阳光奋笔疾书。 “小姐,您这是写的什么啊?奴婢虽然看不懂,不过,小姐的字似乎越来越好看了。” 小桃安静的趴在一旁,实在无聊了,见苏南衣停了下来,方才开口询问。 “这个啊,大有用处。” “小桃,你知道天医府的事情吗?讲给我听听吧。” 小桃眼神眨了眨,随后摇了摇头,“小桃一直在府中,极少出门,也是未曾听过的,只知道天医府如今已经空了,还被把守着,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苏南衣眼神略微暗淡了几分。 随后,小桃又道,“小姐若是想知道的话,明日可以去城南的聚兴茶楼,那里每日来客颇多,许是能听上些许。” 苏南衣眼神顿时一亮。 对啊,这苏家这么大的事,坊间必会有传闻。 第十四章 遇见熟人 翌日一早,苏南衣卯时便起身,惊到了起身收拾的小桃。 二人一同锻炼了下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苏南衣连早膳都没用,便让小桃去备马了。 府内安排倒是也快,不消半个时辰便备好了,于是,踩着东升的初阳,苏南衣便洋洋洒洒的出了门。 苏府内,听着夏氏来报,苏师玉微微蹙眉,“你说,南衣一早便离开了?可知去哪?” 夏氏摇了摇头,眼神划过一道算计,“去哪没说,需要妾身派人去打听打听吗?” 苏师玉眉头拧了拧,“这丫头,以往可是极少出府的,今日怎会如此奇怪?你派人跟着,如今我们苏家可是有不少目光在盯着,别做出什么辱没我苏家门楣的事情。” 夏氏眼中划过一道得意,“老爷别担心,南衣懂事,定然不会的,妾身这就安排人跟着,及时回来禀报。” “嗯,对了,那件事情,压下去了吗?” 夏氏颔首,“已经压下了,荀夫人这边收了东西,自然不会说出去,晚儿的清白总算是保住了。” “哎,这南衣也是,晚儿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被蒙了眼,她既然发现了,离开便是,咱们苏家也不会陷入如今这把境地,如今她反手算计了自己妹妹一把,这被人瞧了去,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晚儿算是毁了,可重要的是,若是传了出去,我苏家的名声恐怕真的着地了。好在荀夫人好说话,要不然……” “而且,这丫头到现在,居然也没有来跟老爷您认错,昨日晚儿去致歉,还被南衣给罚了,回来的时候,脖子上面都有红痕了,胳膊也磕破了皮。我这当娘的心,实在是……” 说着说着,夏氏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苏师玉蹙眉,心口软了几分,上前把人拦在了怀里,“这丫头如今是越发的不知礼数了,我不计较,倒是让她更加胡来,等她今日回来,我会好好训她的。” 夏氏眼神一转,随后娇柔的窝在苏师玉的怀里,“妾身这也是为了苏家着想。毕竟咱们苏家两个女儿,行为处事,都跟咱们苏家有关呢。她看不上我们母女,可总也得顾苏家的,顾老爷的面子啊。” 苏师玉一听她这般说,心头越发软了,“嗯,你放心,我会好好说她的。” 夏氏吸了吸鼻子,委屈的紧,“终究还是我们母女,这些年来一直名不正言不顺,也叫他人看不起。如今这晚儿也到了及笄之年,该是要说媒了,若是以庶女的身份出嫁的话,怕是……” 苏师玉别捏个正着,“别这么说,谁敢看不起你们?再等两日,我就把你扶正,到时候,晚儿也是嫡女。” 夏氏眉眼顿时一勾,满意了。 “还是老爷对妾身好。” 这厢,苏南衣坐在马车上,突然觉得鼻子一痒,随后捂着鼻子转头,“阿嚏!” 小桃一愣,“小姐可是着凉了?若不奴婢回去拿件披风?” 后者摇了摇头,“无碍,像是有人在谋算我罢了。” 她这直觉准的很,倘若是有人谋算她,她定是要打喷嚏的。 “啊?” 小桃顿时一僵。 “逗你的,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半个时辰左右,早上行人不多,速度还是快的。” 苏南衣颔首,撩起了马车的帷裳。 顿时,周围的景物渐入眼底。 每一物,都带着熟悉感,却又让她感到极为陌生。 前世,为了帮助顾西宸坐上那个位置,她每日基本都窝在府邸替他研制各种药毒,鲜少来这心月城逛上一逛,如今再看,物是人非。 蓦的,苏南衣的眼神一僵。 一双眸子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那从旁而过的府邸,在她的面前渐行渐远。 “小姐,你在看天医府吗?” 一旁的小桃注意到了苏南衣的眼神,有些好奇询问。 苏南衣睫毛微闪,随后快速放下了帷裳,几不可查的嗯了一声,“嗯。” “小姐,人们都说这天医府谋害先皇,可奴婢不信。” 后者眼皮一颤,瞬间抬眸,“你为何不信?” “奴婢先前曾经有幸见过那位苏小姐一面,她那双水眸生的极为清澈,那般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等谋逆之事的。” 苏南衣突然就觉得心口一疼。 她没想不到,小桃曾经见过她,她竟没料到,她只根据自己的眼睛,便能断定她不是那种人。 可她,还是做了那般之事。 虽然她先前被瞒,整个天医府都被瞒着,一直到先帝驾崩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可先帝的死,终究和她是有关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杀人灭口。 这时,一阵微风袭来,带起了苏南衣刚刚放下的帷裳。 帷裳之后,一道墨蓝色的身影,猝不及防钻入了苏南衣的凤眸之中。 咚! 那道身影的出现,仅仅是一闪而过,却让苏南衣瞬间当机! “停车!” 小桃一惊,连忙钻出马车外吩咐,马夫死死拉住了缰绳,很快便停了下来。 苏南衣撩起自己的裙摆,转眼就跳了下去,一双眸子落在不怎么拥挤的街道上,却是看了许久都未曾再找到刚才的那抹身影。 唇角蔓延出一丝苦笑。 怎么可能。 对啊,这里是心月城,怎么可能会在这看到夏染呢? 他应该在江南,那等温柔乡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掺杂到她天医府的这些事情里来。 这时,苏南衣的背后站定了一人。 温柔如水的嗓音钻入耳中,让她浑身一震。 “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第十五章 好想娘子 北离王府的马车一早便去了苏家接人,然而他们到的时候,苏南衣已经不在府内。 马车内,云景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啊?娘子不在啊?” “景儿好想娘子怎么办?” 闫嬷嬷宠溺的看着孩童般的王爷,“王爷,苏姑娘今日有事要忙,稍后下午的时候,奴婢再来一趟把人接去,可好?” 云景摇了摇头,“不好。景儿现在就想见娘子。” “嬷嬷,景儿已经一天没有见到娘子了,景儿真的好想娘子啊。” 闫嬷嬷最受不住他撒娇,一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氏眼神一转,想到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顿时来了算计,“闫嬷嬷,其实南衣今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偏爱吃早茶,是以,一早便了去了城南的聚兴茶楼,王爷若是想见南衣,去茶楼就好,她定是在的。” 闫嬷嬷微微蹙眉,“既然苏姑娘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还请姨娘传个口信,待苏姑娘回来,我王府便来接人。” 闫嬷嬷话音一落,云景就急了,连忙抓住了闫嬷嬷的手臂,“嬷嬷,嬷嬷,咱们去找娘子吧。” 闫嬷嬷有些无奈,“王爷,苏姑娘既然外出,想必便是有事,咱们又怎么能去叨扰呢?先回去等等,如何?” 云景摇头,“景儿不要,景儿就是想见娘子。” 见状,夏氏在旁插话加了一句,“南衣用早茶一般是待到午时方才回来,若是等着,怕是要许久了,不如,妾身派人把她带回来吧?” 闫嬷嬷还未曾开口,云景便摇头,“不行,我家娘子既然想吃早茶,那就让她吃,你不要去打扰她!” 夏氏眼神一转,施施然行礼,“妾身遵命。” “嬷嬷,我们去找娘子吧,反正咱们回去也没什么事,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了,闫嬷嬷还能说什么? “喏。” 一盏茶之后,苏家门口,北离王府的马车,调转了方向,朝着城南而去。 苏府门前,苏晚儿幽幽走了出来,“娘,您为何要引他们去聚兴茶楼啊?” 夏氏眼中划过了一抹恶毒,“刚才下人来报,说咱们苏府的马车去了聚兴茶楼,路上,你的这位好姐姐,可是见了一个外男。光天化日的,二人竟还攀谈上了,你说,这个时候若是王爷去,发现她的房间里有外男的话……” 苏晚儿登时娇笑了起来,“那时候,苏南衣的脸可就丢尽了,再也别想入这北离王府的门。” “我不要的东西,她也不能碰。” 聚兴茶楼。 汇聚天下,兴事乐哉。 除了品茶之外,这聚兴茶楼最出名的,就是这里可以听到许多趣味,偶尔还会有说书人上台博个乐子。 不过,大多是在晚上。 一早的聚兴茶楼还是格外安静的。 二楼最内侧的包厢,起了一个很雅致的名字,钟翠阁。 此刻,钟翠阁门外,一男一女守在门边,大眼瞪小眼,皆是一脸陌生。 房间之内,男子一席墨蓝色的长袍,手中正在熟练地斟茶,茶香味很快便溢满了房间。 再次看到他斟茶,明明才过了几个月,可却宛若过了十几年那般。 片刻后,夏染端着手中的茶杯递到了苏南衣的面前。 后者熟练的接过,小手指依旧和往常一般,扣着茶杯的地步。 小小的细节,让夏染眼神微微一松。 其他人用茶,小手指大多都是翘着的,只有她,仿佛每次都怕茶杯会滑落一般,非要用手指托着。 淡淡的茶香味充斥着口齿之间,苏南衣缓缓道来。 “我以为你不会信。” 毕竟,那么离谱的事情,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他居然只根据她的一面之词,就能够确定她的身份。 夏染勾唇,笑得温柔如水,“若是换成别人,我也不会信。” “但是,知道我腰上有一个月牙口子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他察觉到了苏南衣身上令人熟悉的感觉,所以,当苏南衣精准的说出他腰部下三寸的位置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痕时,他便确定了她的身份。 苏南衣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傻笑,“你行走在百花丛中,难道片叶未曾沾身?” 在她的印象里,夏染温柔,翩翩公子世无双。 可他也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美人。 江南的楼子里,他可是常客。 夏染眸子一滞,随后有些恼羞成怒,“你下手割的口子,我怎么会让别人瞧了去?” 苏南衣撇嘴,“得了吧,还不是为了救你的命?” “嗯,知晓我欠你一命。” 夏染吼间一顿,随后突然软了软声音,格外的温柔,“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你闭口不言,单瞧你的眸子,我也能认出来。” 他品了一口茶,手都有些微颤,“你还活着,那就好!” 第十六章 当前 二人在茶楼里讲述了一下苏南衣自戕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夏染便为她带来了苏家的消息。 “你是说,我爹娘都还没死?他们还活着?” 夏染点头,“嗯,还活着,只是如今我也找不到他们,但是可以确定,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身子一软,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反应过来之后,苏南衣紧接着道,“我要尽快找到他们,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否则,若是让顾西宸先一步…… 不行,夏染,能不能帮我联络神医谷?” 世人只知这天医府是苏家的,却不知大陆之上神秘之地的神医谷,是她苏南衣的。 神医谷的门徒遍布,她要发送紧急指令,所有人,为她爹娘开道掩护! 后者微微蹙眉,“神医谷自从苏家出事之后,就几乎销声匿迹了,想必是探听到了你的消息,你如今,还能不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神医谷可不认识我这张脸,神医谷认得,是我那一手银针之术,还有那块玄铁令牌。” 夏染这才放心,“原来如此。” “对了,你现在的新身份是什么?” 苏南衣挑眉,“苏家大小姐。” 夏染一愣,“苏家?这心月城还有哪个苏家?” “小苏家,刚刚搬来心月城没有多久,而且,这具身体,也叫苏南衣。” “噗。” 夏染本是想喝口茶压压惊,谁料苏南衣来了一句这个,他差点没呛到。 “咳咳,你说什么?她也叫苏南衣?” 后者点头。“不过你放心,我这些年为了保留身份,苏南衣这个名字,外界知道的没有几个,除了顾西宸之外,也就宣旨的公公了。” 夏染赶紧擦了擦嘴角,“我劝你还是换一个名字。要是这个名字被顾西宸给知道了,铁定怀疑你,他那个人可心狠手辣的很。” “不换。他如今,可不能随便动我。也动不了我。” 夏染挑眉,“哦?你还有什么后手?这苏家,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家族吗?” 苏南衣挑眉,正准备开口的时候,茶楼外面传来几道脚步声。 虽然他们的声音可以控制,但是夏染的功力极深,还是察觉到了。 手中的杯盏微微捏紧,他唇角勾起了一道冷笑,“这么快就找来了?跟的很紧嘛。” 苏南衣手指一顿,眸光微诧的抬头,“有人跟着你?” 夏染挑眉,“我可是你的至交好友,到了这心月城,他能不找人跟着我吗?” 苏南衣心口顿时一跳。 “你知道你在被跟着,你还跟我来茶楼?” 夏染轻笑,“怎么?怕我连累你啊。” 后者抿唇不语。 夏染一急,“别生气啊,我这还不是见到你太惊喜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苏南衣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你有准备?” “那是自然。” “你放心,我已经命人掩盖掉你的踪迹了,不过,除了跟着我的人之外,苏府有人在跟着你。” 后者嗯了一声,没有一丝惊讶,“我知道。” “知道就好。走吧。” 苏南衣一愣,“走哪去?” “当然是换房间了。” 话落,夏染对着门框敲了三下,随后在门后的花瓶下面扣了一下,顿时,房间就多出了一道暗道。 苏南衣顿时瞪大了双眼。 后者弯唇,上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先前忘了告诉你,五年前,我一时心血来潮,买下了聚兴茶楼。” 苏南衣嘴角微微一滞。 随后便跟着他入了暗道。 眨眼之间,他们就已经换上了另外一个房间。 屋内,衣服都已经准备好,夏染快速换了衣服,隔壁的房间已经被发现了。 “没时间告别了,我先走了。三日之后,城外红山,我在山顶的观音庙里等你。” 话落,夏染押金了头发的帷帽,抬手正欲拉开房门。 这时候,门外传开了一道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来者跑的很快,看似很着急的样子。 夏染眼神顿时一沉。 “该死,他到底派了几批人?” 若是两面夹击的话,她好不容易重生,又要被盯上了。 “娘子?娘子你在哪啊??” 就在二人都不敢动的时候,苏南衣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眼前顿时一亮。 是云景! “夏染,一会看我手势。” 夏染还楞仲期间,苏南衣已经拉开了门。 她这一动作,吓得夏染只能快速的躲在了门后,随后便听苏南衣道,“景儿,这边。” 他蹙眉,景儿,这谁?叫的这么亲昵??? 云景几乎是第一时间听到了苏南衣的声音,一双桃花眼顿时圆睁,“娘子!” 随后,那道高挺的声音一个转身,身子一划,差点一个趔蹴。 吓得苏南衣心口一跳。 “小心!” 后者脚步一收,稳住了身子之后连忙跑向了她,很快就进了门,“娘子不用担心,景儿没事!” 这厢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苏南衣吸住,夏染在门后看到了苏南衣的手势,连忙偷偷的钻了出去。 “娘子,景儿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想的不得了!娘子有没有想景儿?” 苏南衣余光一直在撇着离开的夏染,附和的点头,“嗯,我也想景儿。” 云景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不高兴的嘟嘴,“娘子没有,娘子都没有看我。” 苏南衣呵呵一笑,连忙把目光看向了云景,又说了一遍,“嗯,我也想景儿。” 云景这才乐了,“嘿嘿。” 这时,他目光朝后瞥了过去,看到了一串影子快速钻出了房间,他一愣,“咦?娘子,刚刚你的房间里好像有人钻……唔!!” 云景的话未说完,顿时瞪大了双眼! 苏南衣垫着脚尖,那张殷红的唇瓣就落在了他的薄唇之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瞧着夏染速度极快的极快,苏南衣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退出他唇瓣的时候,后者的大手,一只落在了她的腰肢上,一只,捧住了她的后脑勺。 同样的姿势,让苏南衣想起了那天。 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被云景紧紧的揽入了怀抱,男人的唇已经重重压了下来。 这次,还妄图撬开她的贝齿。 她瞬间瞪大了双眼! 第十七章 你敢打我? 苏南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不过是急中生智,没有想到被云景反客为主了。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又红又烫,双手抵在云景的胸口上,掌心感觉到他咚咚的心跳。 忽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恢复了清明,用力推开云景,“有人来了!” 云景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娘子,你怎么这么甜?” 说完还似回味的舔了一下,苏南衣看着他的动作,脸烫似火烧,“你……” 外面的叫嚷打断了她的话,“就在这儿,错不了!给我撞开!” 苏南衣的眸光一冷,这不是夏氏身边的孙嬷嬷吗?一贯的狗仗人势。 苏南衣快速对云景道:“景儿乖,我们来躲猫猫好不好?你去里面藏起来,一会儿我去找你。” 云景眼睛一亮,“好!景儿喜欢和娘子玩游戏!” 苏南衣点点头,把他送到了屋内,随后回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 刚抿了一口,房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孙嬷嬷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给我搜……”孙嬷嬷一眼看到气定神闲坐在桌前喝茶的苏南衣,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夫人不是说,苏南衣在这里私会外男吗? 苏南衣垂眼看着手里的茶杯,温热水气淡淡,她的语气却极凉,“孙嬷嬷,你来干什么?” 孙嬷嬷目光往里屋一掠,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姐,这不是为了担心您的安危,夫人派我带人过来看看。” “孙嬷嬷,你在我苏府多少年了?”苏南衣偏头看来,似笑非笑。 孙嬷嬷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梗了脖子,带着几分傲气道:“老奴是夫人的陪嫁,跟着夫人一起嫁过来的,如今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苏南衣点头,“时间也不短了。” “正是。” 苏南衣放下茶杯,“你过来。” 孙嬷嬷一怔,只觉得苏南衣语气悠然,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下意识上前两步。 苏南衣继续道:“再过来点,我有话说。” 孙嬷嬷走到苏南衣面前微微俯身,苏南衣突然反手一记耳光。 “啪”一声响,又狠又快,抽在她的左脸上,孙嬷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炸开,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她身后的人也呆了呆,急忙上前扶住。 孙嬷嬷一手捂着脸,双眼喷火,“你敢打我?” 苏南衣起身逼近,“打你怎么了?十六年都学不会规矩,今天我就教教你!你是奴我是主,你跟谁你啊我的?我苏府虽然说是商户,但父亲治府一向严格,岂容你这样的刁奴欺主?” “小姐冤枉老奴了!”苏嬷嬷忍着痛,眼中恨意不减,“夫人担心小姐出什么岔子,这才派老奴来保护,老奴也是一时情急!” “夫人?”苏南衣冷笑,凛冽的目光直刺对方眼底,“夏氏算哪门子夫人?不过就是一个妾!即便我母亲去世了,也轮不到她称夫人!” 孙嬷嬷喘着粗气,“大小姐既然知道自己是苏家嫡女,就更要注意言行!在这里私会外男行苟且之事,难道这就是嫡女该有的德行吗?” 苏南衣眉梢微挑,“私会外男行苟且之事?你还真是敢说。” “大小姐敢做,还怕别人说吗?”苏嬷嬷咬牙切齿,“老奴也是为了大小姐好,要是传出去,丢的可是整个苏府的脸!再说,现在大小姐都是订了亲的人了,难不成连北离王府的脸也要丢了?” 苏南衣听她扯上北离王府,狭长的眸子顿时闪过危险的光芒,“住口!北离王府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孙嬷嬷伸手指向里屋,“老奴也是为大小姐着想,您让老奴搜一搜,把那个男人捆了押回去就万事大吉,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我看你这一耳光是太少了!”苏南衣眸子里凝结了寒霜,“敢往北离王身上泼脏水,有胆子你就试试看!” 苏南衣话音未落,一把抓住她的手指。 “啊!”孙嬷嬷顿时叫了一声,痛得面目扭曲。 “苏小姐说得好!”门口人影一闪,闫嬷嬷走了进来。 她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对苏南衣非常满意,心里暗自欢喜。 苏南衣认出她,松开手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嬷嬷好。” 闫嬷嬷脸上露出笑意,回了个礼道:“老奴不敢。” “苏姑娘受委屈了,姑娘是娇客,惩治下人这样的事就交给老奴吧!” 闫嬷嬷转头看着孙嬷嬷,虽然都是嬷嬷,但孙嬷嬷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缩头缩脑不敢和闫嬷嬷对视。 闫嬷嬷哧笑一声,“来人,把这些人都捆了!” 孙嬷嬷大惊失色,话还没出口就被闫嬷嬷带来的人不容分说堵了嘴拧了胳膊。 闫嬷嬷面色沉冷,“这种刁奴要是在我北离王府早被打杀了,我定要去和苏府家主好好说道说道!” 苏南衣面露感激,“多谢嬷嬷。” 闫嬷嬷面对她又恢复笑容,“苏姑娘哪里话,您是我们王爷的未婚妻,维护您就是维护我们王爷,对了,我们王爷呢?” 苏南衣转身去里屋,把藏在帘子后面的云景拉出来。 云景开心的拍手笑,“娘子好聪明,一下子就把我找到了!不过,外面好吵啊,怎么回事?有人来和娘子吵架吗?” “嗯,”苏南衣点头,“不过,已经解决了。” 云景气呼呼的拉着她往外走,看到孙嬷嬷等人,眼中怒火翻涌,“闫嬷嬷,好好惩治她们,敢欺负我娘子,绝不能轻饶!” “好,王爷放心,老奴这就带她们去讨说法!” 苏南衣看着云景,心中荡起暖意,暗暗发誓,老天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护着云景,定不辜负。 此时的夏氏正在屋子吃着冰果,享受夏日里少有的清凉。 “娘,也不知道聚兴楼那边怎么样了,”苏晚儿剥了颗葡萄,“那个贱人要是被当场抓住,就有好戏看了。” 夏氏轻笑,“放心吧,孙嬷嬷可不是好惹的,她出马一定办妥。这下看那个小贱人还怎么嫁入北离王府!想当王妃,她也配!” 话音未落,一个丫环慌慌张张的跑来,“夫人,不好了!” 第十八章 禁足 夏氏被丫环吓了一跳,皱眉怒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丫环双腿一软,“夫人恕罪,老爷请您去前厅,前厅……” “怎么了?快说!”苏晚儿催促,“是不是孙嬷嬷回来了?” “是,是的。” 苏晚儿立即扶起夏氏往外走,“娘,您的计策果然妙,这下看她苏南衣还有什么话好说!” “哼,她就是浑身是嘴说不清了!”夏氏目光阴冷,“到时候把那天你的事也推到她头上。” “一切听娘的。” 母女俩走出门,小丫环从地上爬起追上,“夫人,前厅……” “闭嘴!”苏晚儿喝止她,“话都说不利索的东西,跪在这里吧!” 前厅中苏师玉头痛欲裂,不知道最近这是倒了什么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心中烦躁,脸上却只能陪着笑,“嬷嬷,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闫嬷嬷面无表情,“苏老爷,这事是我亲眼看见,人是我亲自带来的,能有什么误会?” 苏师玉脑门上冒出冷汗,目光扫向苏南衣,想让她出面说几句。 但苏南衣始终低着头,连个眼风都没有给他。 苏师玉脸都要笑僵了,“嬷嬷息怒,这事儿我一定会好好查查,定当严惩!” “查就不必了,苏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再给您从头到尾说说,严惩是一定要的,毕竟敢诬蔑我们北离王府的未来王妃私会外男,把王爷和王妃的见面说成苟且,苏老爷能忍,我北离王府不能忍!” 苏师玉噎了口气,现在他是说什么都不对,完全哑了火。 夏氏和苏晚儿走入院中,正好听到那句“北离王府不能忍”,母女俩对视一笑。 夏氏脚刚上台阶,假意痛心疾首道:“老爷,南衣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再做出这种事情来?这次算是把北离王府得罪狠了,这可怎么好?南衣将来要怎么做人?我要怎么向死去的姐姐交待啊?” 苏晚儿柔声劝慰,“娘,您不要太伤心了,大姐姐想必也是有苦衷的,我们想办法把那个外男悄悄处理了,再把大姐姐送到乡下庄子几天,时间长了自然就过了,就是这北离王府不好交待……” 母女一唱一和进了屋,这才发现屋子里一片诡异的安静,人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们。 而苏南衣,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睥来,目光冷而亮,似乎洞察了一切。 夏氏心头一跳,预感到不妙,转头看到跪在苏师玉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孙嬷嬷,脑子里轰然一响。 “这,这是……” 闫嬷嬷冷笑一声,看向苏师玉,刚才夏氏母女的话耳光似的抽在苏师玉脸上。 他顿觉脸皮被撕下,“啪”一声拍案而起,茶盏都跳了跳。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我正要问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夏氏慌乱上前,“老爷,妾身也不知道……” 闫嬷嬷冷声打断,“你倒推得干净,一个妾室,一个庶女,红口白牙就敢指责嫡出的大小姐,苏府的规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妾室,庶女,这样的字眼针似的锋利,刺入夏氏和苏晚儿的心里。 夏氏的脸色白了白,敢怒却不敢言。 苏晚儿手里紧紧拧着帕子,转头怨毒的看着苏南衣。 苏南衣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讽刺的微笑,这一笑像一把盐撒在苏晚儿的伤口上。 闫嬷嬷义正言辞,“苏老爷,我们太妃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们好好对待我们未来王妃,这才多久?你们又出这种事,这是不把我们北离王府放在眼里吗?” 云景语气坚定,“我要接娘子走。” 闫嬷嬷悄悄吞了口唾沫,心中暗想,“我的王爷哎,出出气可以,人带走这可不行啊!” 云景却是认准了,脸色严肃再次重复,“我要带娘子走。” 闫嬷嬷看了一眼苏南衣,苏南衣浅笑着安慰,“景儿,我可以跟你去王府玩一会儿,但天黑我得回来,等我们成亲以后,就可以天天一起了。” 云景认真的看着她,“那我们现在就成亲。” “……” 苏南衣耐心解释,“得等到大婚的时候,那样的话我们才能收到上天赐福,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云景不假思索,“想,景儿非常想。” “那就等大婚,耐心等等,很快的。” “好,我听娘子的。” 闫嬷嬷惊讶又感激,苏南衣嫁入王府并非是被迫,她说得真诚又坦然,对王爷也是轻声细语,耐心十足,看来是真心实意。 怀着这种感激之心,闫嬷嬷更不想轻易放过夏氏等人。 她语气冷然逼问苏师玉,“苏老爷,事情真相大白,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师玉怒意难平,瞪了夏氏一眼,把心一横,“来人,把这些刁奴都给我发卖出去!” 夏氏霍然抬头,脱口道:“老爷不可!孙嬷嬷是我的陪家嬷嬷,跟我从娘家过来,怎么能随意发卖?” “呵,”闫嬷嬷短促一笑,“照你这么说,我们未来王妃还抵不过一个奴才了?” 苏师玉太阳穴突突的跳,看着还想反驳的夏氏怒道:“闭嘴!再多说你就去庄子上思过!” 夏氏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师玉,苏晚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苏南衣冷眼旁观,苏晚儿倒是心狠。 孙嬷嬷哭着磕头,她被堵着嘴,呜咽着说的什么也听不清,苏师玉心烦,摆摆手让人把她们几个拖下去。 苏师玉挤出一丝笑,“是在下治府不严,出了这等恶奴,还请王爷放心,烦劳嬷嬷也在太妃面前美言几句,以后草民保证不会再发这样的事。” 他又转脸对苏南衣慈爱道:“南衣啊,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爹爹说,爹爹一定为你做主!” 苏南衣看着他这假笑实在恶心,站起来看着云景,“景儿,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王府玩?” 云景高兴的点头,“对,娘子,我们现在走吗?” “现在就走,”苏南衣扫了夏氏一眼,“夏姨娘,听说你院子里的那株海棠长得枝繁叶茂,天气热,你没事就在院子里避暑,修养一下心性。” “!!” 夏氏如遭雷击,这不是要把她禁足了? 苏南衣,她怎么敢?! 夏氏慌乱的看向苏师玉。 第十九章 今非昔比 苏师玉也有些意外,看到夏氏苍白的脸红肿的眼,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头微软。 刚要张嘴,苏南衣淡淡开口,“父亲,夏姨娘和苏晚儿三番两次的暗害中伤我,之前也就罢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事惊动了北离王府,要说把夏姨娘打发到庄子上去也不是不行。” 闫嬷嬷接话道:“不错,苏姑娘说得极是,要是在我们北离王府,这种贱妾说什么也留不得,打发到庄子上都是轻的!” 夏氏脸色苍白如纸,双腿都在发抖,苏晚儿更是心头巨震,大气也不敢喘。 苏师上玉喉咙滚了滚,僵硬的扯出一丝笑,“嬷嬷说得极是。” 他狠下心不去看夏氏,“你就回院子里闭门私过吧!没我的令,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老爷……” “下去!” 夏氏身子一晃,泪水涟涟却无计可施,只能由苏晚儿扶着回院里。 出了门苏晚儿回头看看前厅,目光阴毒如蛇蝎。 今时不同往日……苏南衣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可以任由她揉扁搓圆之人,而是北离王府的未来王妃了! 可凭什么?那个位置明明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 苏南衣跟着云景上了北离王府的马车,马车内舒适豪华,桌子上还精致的摆盘。 云景把其中一盘直接端给苏南衣,“娘子,你吃!这个可好吃了,我最喜欢。” 盘子里的点心小巧精致,薄薄的皮近乎透明,包里浅红色的馅料,一阵甜香扑鼻。 “谢谢,”苏南衣浅笑,“这是什么?” “这是红苓膏,又香又甜,娘子,你快尝尝!”云景微张着嘴催促。 闫嬷嬷在一旁笑道:“苏姑娘有所不知,这红苓膏的确是我们王爷最爱吃的点心,一般人他都舍不得给,除了太妃之外,老奴还没有见过王爷给别人吃。”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苏南衣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眯着眼睛细细品尝。 “怎么样?”云景满脸期待。 “嗯,味道清甜,滑润细腻,果然好吃!”苏南衣赞不绝口。 云景高兴的拍手大笑,“那娘子你多吃点,多吃点。” 苏南衣点头,垂眸慢慢的吃,心里又涩又暖,除了爹娘,很少有人这么护着她,关心她。 马车一路到了北离王府,闫嬷嬷先下了车,对门口的小厮道:“去禀告太妃,王爷把苏姑娘接来了。” “是。” 太妃正在廊下榻上微眯着眼睛走神,窗前种了一株珍珠落,雪白的花瓣飘洒,像极了她的思绪。 转眼云景患病呆傻已经五个春秋了,今年是最为关键的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太妃,喝点凉茶解解热气吧,”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太妃回过神,接过女子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嗯,柳儿煮茶的功夫又精进了。” 云柳浅笑,“雕虫小技罢了。” 正在这时,外厅的丫环挑帘进来,“回太妃,闫嬷嬷派人传话,王爷回来了,还带着苏家姑娘。” “哦?”太妃把茶放回云柳手中,“人在哪呢?” “王爷带苏姑娘去了小花园,闫嬷嬷稍后就到。” “好,好,”太妃连连点头,“这个孩子,看来是真讨景儿的喜欢,小花园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北离王府有许多奇珍异宝,但最为出名的,还是云景的小花园。 叫小花园,其实一点也不小,是云景的私人花园,种着各种名贵花草,一年四季常开不败。 苏南衣一进小花园就吃了一惊,她嗅觉天生灵敏,特别是对于她来说,花草也是中草药。 “娘子,你快来,今天一早那朵紫莲就开了,我就想请你来看!”云景抓起苏南衣的手腕就往里走。 苏南衣被拉到几株紫色的花前,阵阵幽香扑鼻,紫色花瓣贵气天成。 “娘子,早上的时候它还是浅紫色呢!这会儿颜色变深了。” “我知道,”苏南衣点点头,“这花会随着时间加深颜色。” “哇,娘子你知道?”云景眼睛放光,“娘子果然聪明,我是想了很久才明白的!” 苏南衣看左右没人,反手搭上他的手腕,这一把脉,眉头微微皱起。 这脉象…… “景儿!”一声唤,打断苏南衣的思路。 景儿嘟起嘴,神情不悦的冲门口喊,“你别进来!” 外面的声音一顿,随即又响起,“好,我不进去,那你出来吧,太妃备了茶点,等你过去呢!” 苏南衣心中疑惑,这个女人是谁?听这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丫环婢女,貌似有些亲昵,但云景明显不太买帐。 “娘子,你想在这里看花,还是去吃茶点?”云景询问苏南衣的意思。 苏南衣当然是想在这里看花,刚才忽忽一瞥,她看到好几种珍贵花草,但让太妃等着不合礼数。 无奈,她只好说道:“去吃茶点吧,别让太妃久等。” “好,听娘子的。” 云景牵着她出了小花园,苏南衣抬眼便看到站在门口的一个俏丽身影。 一身淡绿色衣裙,衣袂轻摆,身材纤细,柔弱似风中柳。 与此同时,云柳也打量着苏南衣,肌肤胜雪,红唇娇媚,乌发如云,只插一支碧绿玉钗。 但她这一双眸子,狭长锋锐,眼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神色掩饰住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睿智与凌厉。 云柳微微诧异,她本以为商户的女儿下贱,上不了台面,只会打扮得又土又富贵,恨不得把好东西都戴在身上。 这个苏南衣,的确有些特别。 “景儿,”她的目光在云景牵着苏南衣的手上一触及收,甜甜对云景一笑,“你……” 她还没说完,云景牵着苏南衣快步离开,直接把她无视了。 云柳的笑容僵在脸上,头上赤金钗子冷厉的光芒折入眼底。 太妃已经听闫嬷嬷说了今天的事,怒骂了苏府几句,“你做得好!这些人真是没规矩!要不是因为……我也不想和这样的人家攀上关系,罢了,只要景儿喜欢,能让他好起来,别的我也能忍。” “太妃说得是。” 苏南衣耳力超群,声音轻轻入耳中,她唇边掠过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二十章 背后隐情 苏南衣早在之前和太妃见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北离王府是什么样门第?怎么会看上苏家一个小小商户? 特别是在苏晚儿做出那种丑事之后,依旧选中了她。 现在听太妃这么一说,她猜得果然没有错,这其中定有原因。 其实不管是因为什么,苏南衣只想和云景在一起,报答他的恩情,把他治好。 思绪间到了门口,守在门口的嬷嬷立即笑着迎上来,“给王爷请安。” 云景点点头,又指指苏南衣,“给我娘子请安。” 嬷嬷一怔,随即也笑着行了个礼,“苏小姐。” 苏南衣微微侧身,“嬷嬷不必多礼。” 后面的云柳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轻笑道:“苏小姐是我们王爷的未来王妃,受她们的礼也是应该的,早早树立威信,也让她们知道谁是主子。” 苏南衣心头微沉,脸上却丝毫不改神色,“嬷嬷们都是太妃眼前的人,哪轮得到我树立什么威信,我只想和景儿好好一起过日子,照顾他就好。” 苏南衣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这位姑娘……是王府的哪位主子?我瞧着也挺有威信。” 云柳一噎,笑容温和的脸上裂了一丝痕迹,“我哪算什么主子,苏小姐莫要开玩笑了。” 苏南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云柳只觉得这双眼睛亮得逼人,心头莫名收紧。 “苏小姐,快请进吧,别让太妃等急了。” 云景拉起苏南衣进了屋,连个眼风都没有给云柳。 “母妃,我们来了,”云景一进门就喊,“准备好糕点了吗?” 太妃在里面把刚才的事听得清清楚楚,别的不说,单凭苏南衣那句“只想和景儿好好过日子”,就让她心中感动。 “景儿饿了?”太妃笑着招手,“到母妃这里来,早给你备下了。” 云景看着桌子上的糕点,还算满意,“不是我饿了,是娘子想吃。” 苏南衣大窘,太妃却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听景儿的。” 云景把盘里精致的点心每样拨了一半,放在干净的盘里递给苏南衣,“娘子,给。” 苏南衣先向太妃行了礼,太妃笑着点头,“苏小姐不必多礼,景儿给你的赶紧拿着吧。” 苏南衣双手接过盘子,她其实并不饿,但对上云景期待的眼神,只好每样都尝了一小块。 “娘子,好吃吗?够不够?” “好吃,景儿给的都好吃,够了,”苏南衣连连点头。 云景眉开眼笑,漆黑的眼眸中只有苏南衣。 太妃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苏小姐,你没事的时候就多过来陪陪云景,咱们北离王府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景儿高兴,其它的都不重要。” 太妃这脾气很对苏南衣的胃口,她福了福身,“是,南衣遵命。” 太妃也喜欢她的爽利不扭捏,越看越喜欢,觉得比那个做作的苏晚儿强多了。 云柳走到茶案旁,笑若桃花,“太妃,茶凉了,我再给您煮一杯吧。” “好,”太妃对苏南衣道,“苏小姐有所不知,云柳的煮茶技艺了得,一会儿你也尝尝。” 苏南衣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跳,煮茶吗? 云柳听到太妃的夸赞,笑容温柔,“太妃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您要再这么夸,苏小姐该笑话我了。” 苏南衣心中冷笑,这个云柳段位比苏晚儿高了不少啊,处处攻击她给她使绊,还能不动声色。 云景扯了扯苏南衣的衣袖,“娘子,你会煮茶吗?” 云柳眼皮抖了抖,只听苏南衣轻笑一声,“算是会吧。” “那你可以煮给景儿喝吗?景儿想喝娘子煮的茶,”云景眼神放光,“可以吗?” 苏南衣毫不犹豫,“好啊,不过,要等一会儿。” “为什么?”云景不解。 苏南衣笑看着看向云柳,“等她煮完啊。” 云景皱眉看向云柳,“你快点!要不然别煮了!” 云柳本来还在得意,她自信她的煮茶手艺在这京城不说数一数二,但至少是前三的! 她苏南衣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能懂什么? 云景突如其来的一喝,吓得她手一抖,刚刚握在手里茶杓一歪,滚烫的水洒了出来,热气升腾,她愈发慌乱。 更糟糕的是,小炉里的炭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掌握好了火候,却突然旺了许多,炭里有东西“啪”一声炸开,几点火星冒出来,正落在她的裙摆上。 “啊!”她吓得惊呼一声,急忙站了起来,又是跺脚又是尖叫,裙摆上的火星烟雾却丝毫不减。 旁边的丫环也是急了,端起桌上的凉茶“哗啦”倒上了上去。 火灭了,裙摆也湿了,还沾着几片茶叶,映衬着那几个烧出来的黑焦洞,滑稽得不行。 太妃看着她这副样子皱眉,“下去换身衣服吧!” 云柳咬着嘴唇,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福了福身快步出了门。 苏南衣垂眸,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手指轻捻,指尖的一点粉末消失无痕。 “她走了,娘子,你可以煮了吗?”云景欢喜的问。 苏南衣点头,“好,景儿想喝,那我就试试。” 太妃脸上重新浮现笑意,闫嬷嬷亲自上前换了茶具,苏南衣端坐在茶案前。 她一上手,太妃就和闫嬷嬷互相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苏南衣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水雾淡淡,香气袅袅,茶色鲜亮,倒中茶杯后,茶面上徐徐展开的波纹犹如一朵牡丹开放。 “这是……”太妃又惊又喜,“苏小姐怎么会这个技法?” 云景拍手大笑,“娘子好厉害,煮的茶还会开花,真好看!” 苏南衣浅浅一笑,双手捧着茶盏先给了太妃,“民女献丑了,煮茶手艺实在不精,也就是以前曾经偶遇一位老人家教了我几下。” 太妃品了一口,连连点头,“这几下已经足以技冠京城了!” 苏南衣心中暗想,那是当然,这可是星汉大师教我的,他是百年一遇的茶艺大师! 她递给云景一杯,云景品过双眼睛熠熠生辉,“娘子煮的茶真好喝!天下第一好喝!” 喝过茶,吃过点心,云景就坐不住了,带着苏南衣向太妃告了退,在王府中四处游玩。 天色将暗,他才依依不舍的把苏南庆送回苏府。 “娘子,明天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吗?”云景忽闪着眼睛问。 苏南衣实在不忍拒绝,但此时也只能狠下心,“明天不行,这样吧,如果你乖乖的,后天一起玩,好不好?” 云景有些失望,转而听到后天可以,又有些开心,“那,娘子,后天一早我来接你,一起吃去吃早膳,好吗?” “好,一言为定!” 北离王府的马车一走,苏晚儿也得到了消息。 她气得眼睛通红,“贱人,不要脸!竟然在府门前就和男人勾勾搭搭。” 她的贴身丫环春玲挑帘走进来,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小崔子来了,说找到了您要的东西。” “快,让他进来!”苏晚儿面露喜色,“苏南衣,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第二十一章 夜探苏府 苏南衣回到挽君阁,小桃立即迎上来。 “小姐,您回来了,奴婢伺候您洗手吧!” 苏南衣点了点头,目光在院中一掠,发现干净了不少,还多了几盆盆栽。 小桃小声道:“这是老爷派过来的人打扫的,夏姨娘被禁足了,她院子里的人也都受了罚,孙嬷嬷她们都被送到乡下庄子上了。” 苏南衣勾唇,“苏晚儿呢?” 她可不信,苏晚儿会变得安分。 “二小姐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来,也没去看望夏姨娘,我听说她还闹绝食呢。” 苏南衣哧笑,还以为有什么高明的手段。 “随她去,吩咐摆饭吧。” “是。” 小桃伺候着苏南衣洗手,让其它的人摆饭,看着浸在热水里的手指,赞叹道:“小姐,您这一双手真好看。” 苏南衣也这么觉得,前世的时候她就特别在意手的保养,因为要施针法,手指的灵活尤为重要。 没想到,这身体的手,比她原来的还要胜一筹。 有了今天的事,苏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苏南衣有北离王府撑腰,谁也不敢于苛待她,连膳食都有了很大的改善。 吃过晚饭,苏南衣开始写脉案,她今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给云景把了脉,他的脉象十分奇特,体内的经络就像乱成了一张网,纷杂但又保持着奇异的平衡。 她想,这估计也是云景为什么明明脉象有异却能行动自如,偏偏脑子不清楚的原因。 她一边写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小桃轻步过来,“小姐,时间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好,”苏南衣收拾好东西,跟小桃去水房。 现在天气热,出了一身汗,不洗个澡还真是不舒服。 沐浴回来一进屋,苏南衣的脚步一滞,小桃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见苏南衣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香炉上,小桃回道:“这个啊,这是老爷身边的小厮拿来的,说是老爷给您的,安神用的。” 她说着还抽了抽鼻子,“我觉得这味道挺好闻的,小姐不喜欢吗?” 苏南衣走到香炉前,香炉小巧精致,镂空小孔中冒出缕缕淡烟,香气怡人。 “小姐要是不喜欢,奴婢就把它拿走。” “不用,留着吧,”苏南衣摆摆手,“你也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是,奴婢告退。” 小桃是贴身的丫环,就在外间屋的小床上,为苏南衣守夜。 苏南衣脸色微冷,跳跃的烛火映着她狭长的眸子,光芒冷冽。 她吹灭了灯,躺在床上,微合着眼睛,耳朵却一丝声息也没有放过。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窗下停住。 苏南衣无声勾了勾嘴角,随即极其轻微的“啪”一声,一个尖尖东西刺破了窗纸,很快,一缕青烟飘入,和香炉中的烟雾混在一处。 窗外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他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身不久,一道黑影紧随他身后。 他忽然觉得后脖颈有点痒,伸手抓了抓,并没当回事。 穿宅过院,到了一处院落门前,他上前轻轻叩动院门。 很快,里面有人开了门,映着如水的月光,苏南衣清楚看到,那是苏晚儿身边的春玲。 呵,苏南衣无声冷笑,果然是苏晚儿搞得鬼。 门前的两人交接完毕,苏南衣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轻轻跃过院墙,悄然落在院中。 竹影摇摇,苏晚儿的房间里窗子微启着一点缝隙,丝丝凉风吹入,屋子里的烛影也跟着晃,映着她脸上阴毒的笑。 “真的?成了?”苏晚儿梢眉一挑,“小崔子还真有些本事,上次是第二春,这次是瘟容散,亏他弄得到。” 春玲福了福身,声音里掩饰不住笑意,“是啊,小姐,小崔子机灵,也会说话,这种事难不倒他。” 苏晚扫了她一眼,“行了,知道你对他有意思,放心,等把苏南衣料理了,我娘解了禁足成了主母,就撮合你们。” “谢小姐!”秦玲欢天喜地道了谢,“小姐,奴婢伺候您睡下吧?” “好,这一天折腾的我也累了。” 苏晚儿很快睡着,苏南衣无声无息到了窗前,轻轻打开窗子,一线月光落在窗下的梳妆台上。 她拿过脂粉盒,洒入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混在一起,又悄悄盖上。 苏南衣刚一转身,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响声,那是衣袂带动风的声音。 她霍然回头,星光在冰冷的眸中闪动,映见不远处树梢上的人影。 那人掩映在竹影中,一张脸半明半暗,笑容灿烂。 苏南衣轻吐了口气,轻步过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要不是这会儿来,能看到你干坏事吗?”夏染笑得像只狐狸。 苏南衣一挑眉梢,夏染顿时怂了,指指外面,“走,出去说。” 苏南衣带她回了自己的院中,小桃等人也已经被小崔子迷倒,倒是能放心说话。 夏染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鸟儿,雪白的毛,嘴和翅尖都是粉红色,小爪子是娇嫩的黄,分外可人。 苏南衣一见这鸟儿立即面露喜色,夏染翻了个白眼,“啧啧,瞧瞧,我还不如这只鸟儿。” “哪里,你想得最周到,也最有办法,”苏南衣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不离开鸟儿,“送我的?” “虚伪,”夏染哼了一声,眼中含着笑,把鸟塞给她,“给你,联系方便一些。” 苏南衣手抚着鸟毛,爱不释手,“多谢了。” “对了,你给我留暗号让我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苏南衣从北离王府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留下了暗号,只有夏染看得懂。 “我本来以为你会明天来,”苏南衣微叹口气,“想让你帮着查件事情。” “什么?” “北离王爷究竟是怎么变得痴傻的,”苏南衣字字沉凉,语气森然。 “北离王爷?”夏染一怔,“那个异姓王?以前倒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可惜……” 苏南衣讶然,“你知道?” 夏染点头,“当年他也是风光无两,母亲是长公主,皇帝是他的亲舅舅,父亲还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他世袭王位,本身也的确当得起。你怎么……” 夏染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忽然想起苏南衣嘴里的“景儿”,难道是…… “你和云景认识的?” 苏南衣也没有隐瞒,“不只是认识,用不了多久,我就是他的王妃。” “什么?”夏染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你,和他?他现在可是个……” 夏染终究是没忍心说,苏南衣眸光如冰,“没错,但他对我有大恩,所以,夏染,你得帮我,我要治好他。” 夏染呼吸微滞,摇头苦笑,别开目光轻声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你,他身上的问题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我有思想准备,”苏南衣郑重点头,“你只管查,有消息通知我,具体怎么应对我自有办法,还有神医谷,尽快帮我联络。” “我真是欠你的,行了,我走了,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夏染身影一晃,迅速融入黑夜中消失不见。 苏南衣手抚着小鸟儿,心情大好,想着明天府里要发生的事儿,微笑着转身回房。 第二十二章 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第二天一大早,小桃就在床边轻声唤苏南衣起床。 “小姐,该起了,今天我们还要早点出门。” 苏南衣本来想去买几样药材,听小桃这么一说,不禁有些疑惑,“出门?” “对呀,小姐,您忘了?”小桃在铜盆中倒入花瓣水,“今天是去上灵寺上香的日子。” 苏南衣还真不记得了,小桃提醒道:“哎呀,上个月就定下的呀,您真忘啦?” 苏南衣并不想去,贵妇小姐上香无非就是求个姻缘之类,有那功夫还不如去买药材,研究云景的脉案。 “不去了,吃完饭上街买东西。” 小桃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道:“小姐,您不是玩笑吧?这怎么行?这是贵妃娘娘让去的,好几家的小姐都去呢,二小姐也去。” 苏南衣动作一滞,“你说谁?” “贵妃娘娘呀,上个月十五,贵妃娘娘派人来府中传话的,您和二小姐还有其它府的一共六位小姐,陪贵妃娘娘去上灵寺上香祈福。” “啪!”苏南衣把手边的一支眉笔折断。 贵妃娘娘?! “小姐,您怎么了?”小桃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问道。 苏南衣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无妨,梳妆吧。” 小桃手巧动作又麻利,很快装扮完毕,苏南衣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简单吃了点东西。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马夫已经准备好车了。” 苏南衣点点头,一步步走向府门口,她本来想韬光养晦,等到手里有些筹码再和皇家的人碰上,没有想到,却根本躲不过。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苏南衣到了门口,苏晚儿和春玲已经坐进了马车。 苏晚儿穿着一身红色绣百花图的衣裙,金色丝线滚边,花团锦簇,映衬着她白嫩娇美的小脸,娇艳动人。 她还戴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眉眼精致,光彩熠熠,通身的贵气。 春玲在她身边极尽吹捧,“小姐,您这身真是漂亮,一定能够艳压群芳!其它家的小姐和您根本没法比,说句不该说的,恐怕连贵妃娘娘都得被您比下去。” “别瞎说,”苏晚儿轻声训斥,言语间却尽是笑意,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真是油嘴,贵妃娘娘岂是我能比的?” 春玲吐吐舌头,“奴婢又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儿说。” 苏晚儿手里摇着团扇,她今天特意多扑了几层粉,阵阵香风拂动,“苏南衣在搞什么鬼,这个时候了还不来!竟然让本小姐在这里等她!” 她话音刚落,车帘被人“唰”一下子挑起,苏南衣面色沉凉的站在车门口。 苏晚儿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来……” 她话没说完,就被苏南衣冷声喝断:“出去!” 苏晚儿满脸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出去!”苏南衣字字铿锵,“别再让我说第三次,滚!” 苏晚儿气得脸色通红,“苏南衣,你别欺人太甚!贵妃娘娘也邀请了我,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去?” “我没说不让你去,只是不想跟你同乘一辆马车,”苏南衣微眯了眸子,眸底闪过暗芒,“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苏晚儿呼吸一滞,“你什么意思?” 恰在这时,苏师玉从府里面出来,“怎么了?” 苏晚儿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眼中闪着水光,“父亲,您帮我跟大姐姐说说,让她不要再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了,不要赶我下马车……” 苏师玉眉头一皱,不悦的看向苏南衣,嘴上没说,心中也觉得苏南衣太狂妄了。 苏南衣哧笑一声,“苏晚儿,你以为别人都聋了瞎了吗?一个庶女,穿成这样给谁看?你想打谁的脸?还说什么要把贵妃娘娘也比下去,你真是上赶着送人头啊!你想死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别连累整个苏府!” 苏晚儿脸色刹那退去血色,她没想到刚才的话被苏南衣听到了。 苏师玉也登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晚儿,“你……” 他认真一看,这才发现苏晚儿这一身的确不妥,“混帐!还不赶快去换!” 苏晚儿咬唇,吓得腿脚发软,提着裙摆下了车,春玲紧跟其后,小跑着跟上,“小姐……” 苏晚儿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闭嘴!叫你嘴贱!贵妃娘娘也是你一个贱婢配提的吗?” 春玲垂下眼睛,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是,小姐骂得对,都怨奴婢嘴贱!” 门口的苏南衣上了马车,苏师玉挤出一丝笑,“南衣,去了之后你要多提点你妹妹,她……” “你叮嘱她少说话就行了,实在不行装哑巴,”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睥来,“要是想着借机耍什么心计,动什么歪心思,别怪我这个当长姐的不留情面。” 苏师玉噎了口气,他看着苏南衣,以前这个木讷少言的女儿,现在不但伶牙俐齿,特别是那双眼睛,亮得逼人,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苏南衣也不想再和他废话,让小桃放下车帘,“走吧。” 苏师玉诧异,“你不等晚儿了?” “让她坐别的马车吧,她身上香得发臭,我头晕。” “……”苏师玉。 马车一路向前,向城外进发,上灵寺是附近香火最盛的寺庙,就在城东。 苏南衣在车上闭目养神,小桃轻声道:“小姐,又到天医府了!” 苏南衣眼皮微颤,却没有再看,“不必看了。” 是的,不必看了,已然知道父母平安,算是最大的幸事,其它的……亏欠她的,她一定要一样样拿回来! 手握成拳,苏南衣不住提醒自己,现在力量还不够,一定要忍耐! 因为今天是贵妃娘娘来上香,所以,上灵寺早早的做了准备,净水泼地,处处干净不染尘埃,除了她们几个被选中的小姐每人可带一名丫环之外,其它人不准入内。 苏南衣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位小姐到了,但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也并不在意,坐在位子上垂眸静坐。 没过多久,苏晚儿也来了,那两位小姐倒是认识她,一见到她立即露出笑脸打招呼。 苏晚儿换了一套绯红色衣裙,头面倒是没换,进来之后也不理会苏南衣,径直走到那两位小姐面前和她们轻声谈论。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其它的小姐也都到了,苏南衣目光微转,依旧是一个也不认识。 这样也好,省得还要找话题寒喧。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响,一队鲜衣亮甲的侍卫走了进来,刚刚还在说笑的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些侍卫面无表情,黑色甲胄泛着冷光,头盔上缀着鲜红的缨子,明艳似血,让人心头发紧。 苏南衣眸子一缩,赤羽卫! 怎么是他们? 第二十三章 竟然是她 赤羽卫,和其它的侍卫不同,他们人数不多,却个个可以以一敌百,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驱使得动的。 苏南衣知道赤羽卫的分量,也在心里暗自思忖,看来这位贵妃娘娘很受皇帝的宠爱啊!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一闪即逝。 不知道这贵妃娘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左右不过那几个有功之臣家的女儿罢了。 “贵妃娘娘驾到!”一声尖细的高唱声起,屋内众人都跪倒在地,苏南衣也不例外,她垂着头,听着院中响起环佩叮当,淡淡的香气飘来。 华丽裙摆扫过门槛,紫色绣海棠的奢华映过苏南衣的眼底,精巧锦缎鞋尖上的两颗东珠颤颤巍巍,刺痛她的双眼。 她认得那两颗珠子,那是顾西宸曾经让她看过的,说是东珠名贵,这么大颗的更是少见,等到封她为后的时候,镶嵌在后冠上。 没想到,再次见到,竟然是在贵妃娘娘的鞋子上。 真是讽刺。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人齐声高呼道。 “罢了,都起来吧,今天本宫请大家来,不过就是想着和你们多亲近亲近,就当是私下小聚,不必拘谨。” “多谢娘娘!” 众人谢了恩起身,苏南衣站在最后面,穿戴也不扎眼,她飞快扫了贵妃一眼。 竟然是她! 贵妃姓李,是大将军之女,在顾西宸还只是皇子的时候就对他芳心暗许,几次托人送过书信,也算是大胆。 当然,这些别人不知道,苏南衣却是清楚,她在顾西宸的书房中无意看到了书信,当时顾西宸表情轻蔑,说什么李若兰不知羞耻,他怎么也不会看上她之类。 苏南衣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么讨厌一个人,因此对李若兰有几分印象。 没有想到,昔日他最讨厌的人,居然成了得宠的贵妃。 “小姐,小姐,”小桃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贵妃娘娘在问你话。” 苏南衣回过神,稳住心神道:“贵妃娘娘恕罪,民女初见皇家威严,一时惶恐,没有听清楚娘娘问的什么?” 贵妃笑声温婉,“苏小姐不必紧张,本宫是说,听说你与北离亲王订下婚约,不知道婚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贵娘娘娘,民女虽然失了母亲,家中没有主母,但有太妃娘娘照拂,倒也算顺利,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苏晚儿在一旁听着气得咬牙,好你个苏南衣!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儿说什么家里没有主母,那不是等于告诉贵妃,她母亲夏氏不是正妻吗? 可这城里新结识的贵人都以为夏氏是苏家的主母呢! 苏晚上犹如当众被撕了脸皮,火辣辣的疼。 贵妃微叹,“你母亲要是知道你要嫁入北离王府,九泉之下也一定会为你开心,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告诉本宫,本宫可派嬷嬷去助你一二。” 苏南衣当然婉拒,“多谢贵妃娘娘,民女愧不敢当。” “这有什么当不得的……” 贵妃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响起一道带着惊喜的嗓音,“娘子!” 苏南衣听到这个声音心中诧异,不禁转头看过去,就见不知何时院中站了两道人影。 云景头戴玉色束冠,乌发如云,穿着一身湖蓝色锦袍,银线滚边,螭纹在锦袍中若隐若现,玉带缠系在腰间,玉佩悬挂一侧,通体的贵气。 他脸上带着笑意,漆黑的眸中满是欣喜,看着苏南衣。 苏南衣看到他也笑了笑,然而笑意在看清他身侧的人时瞬间凝固。 顾西宸一袭黑色锦袍,金线织就的金龙缠绕其身,龙目圆睁,利爪翻滚,似欲腾空而起。 他头戴金冠,乌发高束,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长眉微挑,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光芒凛冽,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自庭中站立,目光遥遥看来。 年轻的帝王威风凛凛,正是初平天下最得意的时候。 苏南衣双手猛然紧握,指甲掐着细嫩的掌心,满腔怒意悲愤都化成烈火,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顾西宸!今天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他竟然也来了! 苏南衣强迫自己垂下眼睑不再多看,以顾西宸?的多疑精明,她不能冒险露出一丝端倪。 贵妃娘娘急忙起身见驾,众人又是一通跪。 顾西宸迈步走进来,他的袍角掠过苏南衣的身边,苏南衣的眼底几乎要迸出火来。 “皇上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前面和主持大师说话吗?”贵妃语带娇嗔的问道。 顾西宸轻笑,“说完了,朕过来看看你,前面准备得差不多了,什么时辰去上香?” 贵妃娘娘手捂着胸口,“皇上悄悄过来,吓了臣妾一跳。” 顾西宸?笑意更浓,“是朕不让他们说的,就想看看你和她们说什么。” 贵妃这才像是刚刚想起来其它人还行着礼,“哎呀,光顾着说话,皇上,她们还施着礼呢!” 顾西宸淡淡嗯了一声,叫了声起。 云景早跑到了苏南衣的身边,一把拉起她,“娘子快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他旁若无人,眼中只有苏南衣。 苏南衣微笑道:“景儿有所不知,我是有幸来陪贵妃娘娘上香的。” “上香不好玩,”云景小声嘀咕,“前面那个老方丈,说话太让人头疼了,说个没完,娘子,?我带你去别处玩好不好?” 苏南衣轻扯了一下嘴角,“景儿别闹,要等上完香再说。” 云景无奈,但也没有不高兴,眨了眨眼睛,“好吧,那听娘子的。” 顾西宸?一直没有说话,一字不落的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心里微微讶异,云景竟然这么听这个女子的话。 苏南衣,苏家长女,一个商户之女,只是……也姓苏。 真是巧啊! 顾西宸脑海中浮现那个神彩飞扬的女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苏南衣低头浅笑,轻声劝着云景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似曾相识。 可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苏南衣。 “皇上?”贵妃轻声唤道。 顾西宸?回过神,“嗯?贵妃说什么?” “臣妾是说,您看,北离亲王?和苏小姐感情多好!” 顾西宸?眉眼带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怎么,贵妃是觉得朕对你不够好吗?” 贵妃微红了脸,“皇上……” 苏南衣听着这话,瞬间有些恶心,顾西宸?可真会装!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依民女看,皇上和贵妃娘娘才是伉俪情深呢!” 苏南衣眸底闪过讥讽,这个苏晚儿,真是哪哪都少不了她,在这儿还想着出风头! 伉俪,那是用来形容夫妻的,这话究竟是在打谁的脸? 第二十四章 毒发 果然,听到“伉俪”两个字,顾西宸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贵妃李若兰看到他的表情手指微微一僵,随即又捻着帕子捂着嘴轻笑,“是苏二小姐吧?这话是不是你姨娘教你的?” 苏晚儿脸上带着笑,再次福了福身,“回贵妃娘娘,是的。” “难怪啊……”贵妃笑容意味深长,偏头看着顾西宸,“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臣妾想去上香了,您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顾西宸握住她的手,“不必,朕陪你一起去。” 贵妃喜出望外,“多谢皇上。” 内侍高唱一声“皇上起驾”,赤羽卫闻风而动,威风凛凛。 苏南衣和云景跟在后面,她垂着眼睛,手紧握成拳,无数次提醒自己一定要忍耐。 云景看她脸色不好,担忧的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苏南衣轻轻“嘘”了一声,“景儿小声些,我没事。” 云景还是不放心,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这动作有点搞笑,但苏南衣心里却感动异常。 “我真没事。” 苏晚儿就在她们左后侧,看着她和云景的互动,眼中几分嫉恨几分讥诮。 苏南衣!真是不要脸! 察觉到她的目光,苏南衣偏头看了看她,眸子微眯,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挂在唇边。 苏晚儿一愣,不知道她这笑的意思,总觉得有些阴险。 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前面赤羽卫列了队,顾西宸和贵妃一同走入大殿内。 大殿内宝相庄严,香雾缭绕,几位高僧行了礼,诵经声让人心绪不由得平静下来。 苏南衣看向高大佛像,说实话,她之前并不信佛,也极少到寺庙中来,但这一次,她却诚心想要叩拜。 她站在后面,也不用去看顾西宸?和贵妃的动作脸色,自顾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 云景见她这样,也有样学样,跟着合掌闭眼。 此时,顾西宸和贵妃在前跪下,其它人也跟着跪下来,苏南衣拉了云景一下,他睁开眼睛也跟着跪下,又合上眼睛,天真虔诚的像个孩子。 苏南衣看着他的侧颜,心里一片柔软,在心里默默对佛道:“哪怕云景这一辈子都不会恢复心智,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好好对他。” 其它人都叩首闭眼,不***动一分,苏南衣的目光一掠,忽然看到在一尊佛像之后有一片浅蓝色的衣摆一闪。 虽然很快,但她还是看清了,那是一片华贵的锦袍,袍角的绣纹精致,并非寻常的锦缎。 她眉心立即一跳,一个男人!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怎么会有男人? 他躲在佛像后想要干什么? 行刺? 不可能,谁会穿成这样来行刺? 苏南衣心生警惕,觉得今天的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四周一片寂静,忽然苏晚儿身边的那个小姐惊呼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众人寻声看过来,就见她指着苏晚儿,而苏晚儿正抓耳挠腮。 她的脸上起了条条红线,有粗有细,像是血管一根根突然涨起,几欲破裂,看着特别吓人。 苏晚儿自己看不见,只觉得脸上特别痒,痒得难受,恨不能把脸皮抓破。 其它人一见也都大惊失色,距离她近的人都避开,生怕是什么怪病被她传染上。 顾西宸?眸子微缩,盯着苏晚儿的脸一时没说话,像是在透过她的脸看什么。 苏南衣心里暗叫不好,她昨晚只图一时痛快想给苏晚儿点苦头,在苏晚儿的香粉盒子下了药,却没有料到今天要来这里,更没有想到顾西宸?也会来。 这下……会不会被他怀疑? 贵妃看到苏晚儿这般模样,眼中闪过惊讶和厌恶,“苏二小姐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佛祖?” 苏南衣心里微松,这个说辞,但愿能让顾西宸?心里的怀疑少一些。 “啊!”苏晚儿现在也顾及不了形象,痒的钻心,只想不停的抓。 贵妃微后退一步,“皇上,我看苏二小姐这病发的突然,还是让她尽早离去,回家中看病吧。” 顾西宸缓缓点头,“也好。” 苏晚儿被侍卫送出去,说是送还不如说是“拖”。 一声小风波告个段落,上香完毕,贵妃又求了支?签,方丈大师亲自来解签文,不过这就不是苏南衣她们能听的了。 她们被带到殿外,苏南衣本来还以为会被安排到什么禅房之中,喝点茶什么的,没有想到内侍直接道:“各位小姐也累了,时辰不早,就此请回吧。” “???” 苏南衣有些奇怪,这就完了? 其它的人面面相觑,云景拉起苏南衣的手,“娘子,我带你四处转转?” 苏南衣并不太想在这里转,更何况顾西宸也没有走,还不如和云景去别处玩。 她还没有开口,内侍笑道:“王爷暂且留步,皇上说了,还有事儿要和您说。” 云景握着苏南衣的手不放,“那我娘子也不能走。” 内侍倒没有拒绝,“那是自然。” 其它人只能纷纷告退,苏南衣心中忐忑,不知道顾西宸想干什么,还是说看出了什么。 云景丝毫不担忧,小声说道:“娘子,这寺庙后面有一片枫林,到了秋天,景色可美了,枫叶红得像火一样,比别处的都好看!”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苏南衣笑眯眯的点头,“那秋天你带我来看看?” “不用秋天,一会儿皇上跟我说完话,我就带你去,绿叶也挺好看,那边还有一个池塘,能摸鱼呢!” 云景说起这些眼睛亮星星的,像是天边最亮的星辰。 苏南衣满脸是笑的看着他,“好啊,听景儿的。” 不远处的顾西宸目光遥遥看过来,那个女子身材纤细挺拔,她站在那边薄薄的日光里,周身像镀了一层浅浅的金。 她浅浅笑着,眉眼都噙着情意,仿佛天地间只有云景一个人。 顾西宸?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曾几何时,也有人这么看着他。 “皇上,”贵妃轻声唤道。 顾西宸回过神,看着她温柔道:“好了?” “嗯,可以走了。”贵妃面露几分娇羞。 顾西宸?拍拍她的手,“好。” 俩人说着向苏南衣和云景走过来。 云景对顾西宸道:“皇上,您有什么话要对云景说?” 贵妃掩面笑道:“王爷还真是性子直,要是换个旁人这么说呀,皇上早就恼了呢!” 苏南衣垂着眼睑,眸光微冷,明明知道云景心智不好,他能耐着性子等着你们已经够给你们脸了,说话还这么含沙射影的,说给谁听? 云景略一思索,“皇上会生气吗?云景说错了吗?” 顾西宸?倒也不恼,摆手道:“没有,朕喜欢云景说话直接,不像别人弯弯绕。” 苏南衣心中冷笑,还没笑完,却听顾西宸?道:“苏小姐,听说你和云景的大婚之期不久就要到了,可有什么缺的?” “回皇上的话,”苏南衣垂首道,“什么都不缺,太妃娘娘宽和大度,周到体贴,民女也不需要操心什么。” 贵妃也在一旁道:“是啊,皇上,臣妾也问过苏小姐了。” “皇上,”云景忽然道,“大婚之期还能改吗?” 第二十五章 妖艳荷花池 云景的问题让顾西宸?和贵妃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怎么,王爷是有什么不满意吗?”贵妃语气惊讶,目光若有所思的掠过苏南衣。 “当然不是,”云景一脸认真,“我想尽快和娘子完婚,这样就能让她住在王府了。” 顾西宸?笑了笑,“原来如此,这恐怕不行,大婚之期已定,都是选的好日子,不是可以随意更改的。” 云景用力抿了抿嘴唇,“那好吧。” 语气中难掩失望。 顾西宸心里诧异又有些酸涩,目光落在苏南衣身上,他实在好奇,这个女孩有什么奇特,能让云景这么喜欢。 苏南衣感受到他的目光,压制住心里的恶心和恨意,不动声色的垂首站立。 顾西宸也?看不出什么来,“这样吧,朕下旨赐你们一些东西,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皇上赏赐,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苏南衣福了福身,“多谢皇上。” 她才不会拒绝,顾西宸?送的东西一定错不了,她可以卖了换钱,用来给云景换那些名贵稀缺的药材。 “不必多礼,”顾西宸?道,“云景也是朕的表哥,太妃是朕的亲姑姑,大婚之后就是一家人,苏小姐务必好好照顾云景,朕也会感念你的付出。” 真是一番令人感动的话啊,只可惜…… 这些只会让苏南衣感到恶心,谁和你是一家人! 表了一番兄弟情深,顾西宸?带着贵妃摆驾回宫。 苏南衣轻吐了口气,浑身紧绷的神经也松下来。 云景拉着苏南衣欢脱的奔向后面的枫林。 这里的确树林茂密,阳光透出枝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深深浅浅的光斑随风微微拂动,树叶沙沙,连炎热都退去了。 “娘子,你看这里好不好?”云景献宝似的,“我以前经常来,不过后来母妃不让我跑得太远,我就来得少了。” “好,真是不错,”苏南衣看着偌大的枫林,“现在就很美,要是到了秋天,一定会更美。” “到了秋天的时候我还带娘子来!”云景眉开眼笑,“那边还有一个池塘,我带你去看看!” 云景拉着苏南衣从林中穿过,凉风迎面拂来,苏南衣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果然,没有多远就看到碧波粉荷,有一大片荷花塘。 “咦,这里什么时候种上荷花了?”云景疑惑,“以前只是水塘,里面有好多鱼呢,不过,种上荷花也很美。” 苏南衣一眼望去,荷花在盛开,在微风里袅袅婷?婷,还有荷花的淡淡清香。 不过…… 她抽抽鼻子,总觉得除了荷花的香气之外,还有一丝别的味道,很淡,一时分辨不出。 她经常闻香治药,对味道方面特别敏感。 正在琢磨,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喝道:“干什么的?” 云景立即把苏南衣挡在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冲着那边道:“你们是谁?”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从不远处的树后闪身出来,他们到了近前,看清是云景,急忙行了个礼,“原来是王爷,小的们不知道是王爷,出言无状,还请王爷恕罪。” 苏南衣打量着他们,穿的是圆领袍,还是不错的绸缎,应该不是一般的家丁。 云景也不认识他们,“你们是谁?” “回王爷,小的们是大将军府的奴才,在这里给荷花施肥。” 大将军府?那不是贵妃的娘家吗? 云景问道:“给荷花施肥?荷花是你们种的?” “小的们哪有那个能耐,是我们国舅爷种的,小的们就是管着施施肥。” 国舅爷,贵妃的胞弟。 云景不理会这么多事,也不想和他们多说,拉着苏南衣就往荷塘那边走,“走,娘子,我给你摸鱼。” 家丁急忙上前,“王爷留步,这恐怕使不得。” 云景脸色一沉,“为何?” 家丁勉强笑笑,“小的也是为王爷着想,这水深着呢,?又凉,要是伤了王爷的贵体可怎么好?” 云景哼了一声,“本王才没有那么娇气,以前也经常来玩,说好了要给我娘子摸鱼的。” 家丁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南衣不动声色,她倒不是非让云景去摸鱼,而是觉得?这两个家丁实在透着古怪。 正在僵持,忽听有人轻喝一声,“两个混帐东西!连王爷的驾也敢拦!还不速速退开!” 苏南衣只觉得这人的声线有些细有点粘,像穿了件湿乎乎的里衣,无比难受。 她寻声望去,只见荷叶层层分开,从深处驶出一艘小舟来,舟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穿浅蓝色锦袍,如一捧海水干净。 他有些瘦,皮肤很白,一双眼睛是浅褐色,目光沁出丝丝凉意,眼下有极淡的青色,嘴唇微红。 苏南衣的眼皮微跳,这件锦袍…… 她忽然想起在大殿内上香的时候,看到躲在佛像后面的那片袍角。 会是他吗? 云景看到来人,语气淡淡,“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能去水塘里摸鱼,为什么本王不能?” 男子笑着后退一步,“王爷当然能,这两个奴才不晓事,王爷莫气。这样吧,我这船上什么都有,王爷不如上船来?也省得跳下水湿了衣裳。” 云景想想也对,他转头问苏南衣,“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也好,”苏南衣点头。 她也没问这个男人是谁,那个男人对云景称呼她为“娘子”也没感觉到奇怪。 这就更让苏南衣肯定,这个男人就是躲在佛像后面的人,他不奇怪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她和云景的关系。 而他的身份苏南衣也猜得出,正是贵妃李若兰的胞弟,当今的国舅爷,李书宇。 云景跳上船,对苏南伸出手,把她也拉了上去,转头对李书宇道:“你下去吧!” 李书宇微怔,“这里极大极深,深处更是花丛茂密,我还是给王爷带路吧!” “不用,”云景断然拒绝,“本王要和娘子一起,你别在这里,赶紧走。” “……”李书宇。 苏南衣暗自好笑,这家伙平时一定被人恭维惯了,被云景嫌弃得这么直接明显,却又不能反驳。 李书宇无奈,只能跳下船,拱了拱手道:“王爷,还请多加小心,在下就在这里等候,要是有什么请叫一声。” 云景撑船往里走,“不用你,本王自己会,你赶紧走吧!” 苏南衣抿嘴想笑,李书宇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蜘蛛的细丝。 小舟走向深处,凉风习习,苏南衣坐在船头,摘了朵荷花,香气清雅。 可她还是觉得有一丝别的味道萦绕在这荷花池中。 云景把鱼饵抛入水中,回头对她道:“娘子,我给你钓鱼,中午回府让他们做了吃!” “好,”苏南衣笑着点头。 没过多久,鱼就咬钩了,云景提起鱼竿,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露出水面。 “哈哈,娘子,快看,我厉不厉害!”云景高兴得大笑。 “景儿真厉害,钓的鱼好大!”苏南衣拍手道。 她过来帮忙把鱼放入桶中,和云景贴得很近。 云景忽然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子,那边有人在偷偷看着我们,不过娘子别怕,我会保护你。” 苏南放心头一热,“好。” 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算了,暗中盯她的梢? 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第二十六章 苏晚儿的如意算盘 苏南衣假作不知有人偷偷盯着,让云景也不要声张。 她还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人。 “景儿,让我来试试!” “好,”云景把鱼杆递给她,“娘子小心。” “看我的!”苏南衣手腕一翻,把钩子甩了出去,鱼钩锋利,闪着寒光。 “啊!”一声惊叫,随即“扑通”一声响。 “走,景儿,过去看看!” 云景二话不说,摇着小船寻声过去,就见一只小船上趴着一个人,正伸手去拉落水的那个,那人脸上还有条血道子,正是刚刚被鱼钩划的。 正是刚才在岸边拦着云景的那两个奴才。 苏南衣故作惊讶,“你们这是干什么?” 云景脸色阴沉,“你们跟踪我和娘子,想干什么?” 两个奴才急忙摆手,“王爷息怒,您误会了,奴才们哪敢跟踪您?奴才们是来给荷花施肥的!” “胡说!”云景才不信,“你们就是跟踪我们,还敢不承认!” 两个奴才心中叫苦,这位可真是…… 苏南衣似笑非笑,“北离亲王和皇上是表兄弟,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盯他的梢,别说你们两个奴才,就是你们主子也未必敢!” “不是,真的误会了,奴才们哪敢啊,我们主子更是不知情,小的们真的只是施肥。” 他们越是强调主子不知情,就说明就是他们主子吩咐的。 两人在船上连连叩头,一个还满脸是血,血腥气散开,苏南衣心头微动。 “娘子,你别怕,我把这两个奴才拎到岸上去,问问李书宇!”云景气呼呼的说道。 苏南衣总觉得这个荷花池有古怪,拉住云景的手道:“算了,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两个奴才而已。” “对对,王爷,您就当小的们是个屁,放了我们吧!” 云景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娘子,他们好恶心,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不在这儿了。” 云景划着船,苏南衣在他身侧,他很快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有说有笑的奔向岸边。 远远看到李书宇还在岸边等着,云景见他过来,直接怼道:“你走开!这是本王钓上来的鱼!你们的人还盯着本王,真是讨厌!” 李书宇脚步停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笑,也不见尴尬,“王爷这就走了?不多玩会儿?” “本王不玩了,哼!” 云景拎上鱼,一手牵着苏南衣,快步离开。 苏南衣偏头看看荷花池,粉嫩的荷花在风中轻摆,当真美不胜收,可她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 回到马车前,小桃正在车边等着,见苏南衣和云景回来了,急忙迎上来行礼。 “小姐,王爷!” 苏南衣问道:“苏晚儿走了?” “早就走了,您是没看见,太吓人了,她的脸……”小桃压低声音,“她们都说二小姐是冲撞了神灵,春玲都吓哭了。” 苏南衣心情愉悦,“是吗?那估计是她做的恶事太多,神灵也看不过去了。好了,小桃,你先回去,打探一下消息,我晚点再回。” “是,小姐!” 云景带着苏南衣回王府,说是王府的厨子手艺特别好,尤其是鱼做得极佳。 一进王府,太妃就知道了,让闫嬷嬷亲自送去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和茶叶,也免了苏南衣过来请安,让她和云景好好玩。 云景的院子很大,月亮门那边就是小花园,上次苏南衣只匆匆看了几眼,这次正好仔细看看。 苏南衣和云景一起吃了午膳,之后又一起泡在小花园里,这次没有人来打扰,安静又惬意。 “娘子,你以后天天来好吗?”云景托着腮,看着她问。 苏南衣摆弄着花草轻笑,“嗯,只要我一有时间就来陪景儿,好不好?” 云景拿过小铲,低头小声道:“娘子,以前你不来的时候,都没有和我玩,母妃身体不好,我也不想去烦她,就自己呆在这里,和花草说说话。” 他的话让苏南衣心头一痛,“景儿……” 云景抬头看着她又开心起来,“现在好了,我有娘子了。” “对,”苏南衣握住他的手,“景儿有我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景儿的。” “娘子你真好。”云景忽然捧住她的脸,俊脸凑近她。 苏南衣没想到他这样,心顿时慌乱,跳成一团。 云景声音低哑,眼睛幽深似海,“娘子好甜,景儿好想再尝尝。” “……”苏南衣。 就在云景凑过来,马上就要触碰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说道:“王爷,王爷,您在吗?” 云景皱眉,“真是讨厌!” 苏南衣忍不住“扑哧”一笑,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走吧!” 云景手指摸了摸嘴唇,笑着追上来。 俩人到了院中,发现是太妃院中的一位嬷嬷。 嬷嬷对两人行了礼,“王爷,苏小姐,苏府来人了,请您回去一趟。” 苏南衣愣了愣,苏府来人?请她回去? 苏南衣和云景跟着嬷嬷去了太妃那边,她想着各种可能,可在看清来的人时,却还是出乎意料。 春玲正在太妃面前抹着泪,一见到苏南衣,立即跪在她面前,“大小姐!求求您,发发慈悲,看在苏府的份儿上,看在老爷的面儿上,看在和二小姐是姐妹的份儿上,就请您救救二小姐吧!” 苏南衣后退一步,垂眸看着她,眼底划过冷意。 太妃面色平静,不辨喜怒,云柳在一侧轻轻给她揉着肩,眼眸微垂,嘴角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苏南衣淡淡道:“春玲,你怎么会来?好好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春玲抹了抹泪,“大小姐,二小姐现在得了急症,命在旦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苏南衣故作惊讶,“急症?什么时候的事?” 春玲噎了一下,“就,就是今天在庙里的时候啊,大小姐,您难道忘了吗?您不也在吗?” 云柳在一旁淡淡道:“这位姑娘你慢慢说,许是苏小姐上完香就来了王府,真的一时忘记了。” 苏南衣扫了她一眼,缓缓对春玲道:“春玲,你想好了再说,贵妃可是当场说了,苏晚儿之所以在上香的时候那样,是因为冲撞了神灵。皇上和贵妃都在场,没有追究她的失仪之罪,已经是对她对苏府最大的恩赐。” 她说着看看云景,声音柔和了许多,“如果不是今天王爷也在,只怕皇上不会这么轻易饶恕她!” 春玲一听她提及皇帝和贵妃,顿时吓得不敢言语。 太妃听到这里,轻笑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丫头一进门就哭哭啼啼,说什么救命,我还以为怎么了。” 春玲连忙叩头,“太妃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说清楚,但请太妃发发善心,请太医为我们二小姐诊治一二吧!” 苏南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苏晚儿打的是这个主意。 苏府只是个平民商户,是没有资格让太医给过府诊治的,估计她们也是逼得没法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以为当着太妃的面说那些话,就能逼迫苏南衣为了顾及名声和脸面,求太妃找太医来。 可毒是她下的,怎么可能轻易让苏晚儿如愿? 第二十七章 风水轮流转 苏南衣不等太妃表态,对春玲冷然喝道:“住口!春玲,你是什么身份?跟着夏姨娘和苏晚儿,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春玲抽抽答答的哭泣,“大小姐,我们二小姐……” “苏小姐,”云柳幽幽开口,“人家小姑娘也是救主心切,为了主子勇闯亲王府,也算得上是忠仆了,你就不能可怜一下吗?” 这是当着太妃的面儿说她心狠? 苏南衣微挑眉梢,故作惊讶,“云小姐是这么认为的?我本来觉得苏晚儿的事是贵妃娘娘金口定下的,毕竟我们今天是陪着贵妃娘娘去上的香,娘娘前脚说她冲撞神灵,后脚太妃就找人她医治,这……” “我倒不是不想动这个善心,回去以后我会和父亲说,花多少钱请名医治都没问题,但我不想把北离王府拖下水。” 苏南衣没有再往细里说,她相信太妃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北离王府的确是无限荣耀,可谁知道这荣耀背后是不是危机共存呢? 和皇家相处,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果然,苏南衣一说完,太妃就坐直了身子,云柳的手捏了一个空。 “南衣说得对,”太妃点头称赞,“难得你深明大义,为王府着想。” 从苏小姐,变成南衣,仅仅是一个称呼,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苏南衣心头微喜,云柳却恨得咬牙。 “那个苏晚儿,哼,当众做出那样的丑事,不把我景儿放在眼里,”太妃冷哼道,“由此看来平时也是做事乖张不懂礼数,难怪会冲撞神灵!南衣才是我们景儿的未婚妻,她苏晚儿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求!” 春玲吓得面如土色,额头上渗出冷汗。 “闫嬷嬷,”太妃叫了一声。 闫嬷嬷立即会意,上前冷脸对春玲道:“赶紧走吧!太妃不罚你已经是大恩大德。” 春玲从地上起来腿脚软着走出王府。 太妃又拉着苏南衣喝了盏茶,吃了点点心,这才放她离开。 云景把苏南衣送到门口,又要送她回家,到了苏府门口还是不舍得。 “娘子,明天你还去王府陪景儿吗?” 苏南衣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云景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我不会骗景儿的,”苏南衣笑着点头。 “好,那景儿也听娘子的,娘子快进去,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 苏南衣心里暖暖的,“好,那我回去了,景儿回去的路上小心。” “好!” 苏南衣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一进到自己的院中,小桃立即跑着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可不得了,二小姐那边都闹翻天了。” “哦?怎么个闹法?”苏南衣笑问。 “这城里的大夫差不多都请遍了,来了又走,谁都束手无策,二小姐一直哭闹,那张脸都要毁了!老爷也愁得没法。” 苏南衣心中冷笑,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中,在这城中能解这种毒的人可不多。 刚说到这里,外面有脚步声响,有人在院中道:“大小姐在吗?老奴给大小姐请安了。” 小桃一听这声音,微变了脸色,“是夏姨娘身边的杨嬷嬷,孙嬷嬷被发卖了,现在是她顶事儿。” “去问问,她来干什么,要是请我过去,就说我累了,要休息。” “是。” 小桃挑帘出了屋,笑吟吟的对杨嬷嬷行了个礼,“嬷嬷,找我们小姐有事吗?” 杨嬷嬷皮笑肉不笑,“小桃姑娘啊,大小姐在吗?老奴是奉了老爷的命,请大小姐过去夏姨娘院中一趟。” 小桃目光微闪,“小姐刚刚休息了,我也不好去打扰,要不然等小姐醒了,我去回禀。” 杨嬷嬷心里暗骂,这才什么时辰,晚膳都没有吃呢就说休息了,骗谁? “小桃姑娘,你就给通禀一声,真的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那我可不敢,”小桃摇头,“小姐现在不同了,老爷也说了要处处随着小姐的意。” 杨嬷嬷噎了口气,上前一步想扯开嗓子喊,小桃沉下脸抢先道:“杨嬷嬷,你可想好了!扰了我们小姐休息你可承担得起!想想孙嬷嬷的下场!” 一提到孙嬷嬷,杨嬷嬷想着那天孙嬷嬷走时哭天抢地的场景就打了个寒颤。 她咬了咬牙,哼了一声退出院子。 “呸!神气什么?” 小桃心里畅快,之前可受了夏姨娘的不少气,她身边的那些奴才了也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处处苛待她们主仆,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也让她们尝尝这个种滋味! “小姐,您果然猜中了,杨嬷嬷就是来请您过去的。” 苏南衣也早听见了,看来夏氏和苏晚儿还不死心,还想利用她请太医。 她想了想,拿张笔在上面画了幅图,交给小桃道:“小桃,你拿这个从后门出去,送到红西巷的那处宅子,记住,要亲手交到他们老先生的手中。” “是,小姐。” 杨嬷嬷没办成差事,心里犯愁,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嚎哭尖叫,心尖直打颤。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屋内乱成了一团。 苏晚儿被赶出寺庙,回到府里就来到夏氏的院子,夏氏一见到她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 苏晚儿的脸好多地方破了皮,没破皮的地方也是一条条的红印,粗细不一蜿蜒如虫,看着十分骇人。 “晚儿,你……你这是什么了?” 苏晚儿一边挠痒一边找镜子,哭诉道:“娘,我快痒死了,好难受啊……” 夏氏看着她的模样,下意识想把镜子藏起来不让她看,但苏晚儿手快,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简直无法相信,如遭雷击一般。 “啊!”她一把扔了镜子,镜子里的人比鬼还可怕,怎么可能是她! 她尖叫不止,脸上又钻心的痒,又哭又嚎的搅得天翻地覆。 夏氏慌了手脚,一边忙着安慰,一边让人去请大夫,可这大夫一拨接一拨,谁也没有办法。 夏氏实在没了主意,让人去请了苏师玉来,苏师玉一见苏晚儿的情况也是吓了一跳。 “老爷,您再怎么生我们母女的气,眼下也要先给晚儿治病是不是?老爷,妾身求求您了……” 夏氏哭得泪水涟涟,苏师玉的心也软了,“我也想,但不是请了那么多的大夫了吗?” “普通的大夫根本不行,去请太医吧!”夏氏央求道。 苏师玉惊愕,“我们怎么能请得动太医?” “我们不能,但北离王府能啊,我听说苏南衣从寺中回来就去了北离王府,我们去求一求,正好南衣也在,也能帮着说一说,好不好?” 苏师玉觉得不妥,但苏晚儿这副样子,还有夏氏的哭求,让他乱了心神,最终点头答应。 可没想到,春玲哭着回来,说北离王府根本不答应,苏南衣还当众喝斥她! 苏师玉一听也?很生气,立即让杨嬷嬷去请人,万万没有料到,杨嬷嬷一进屋就跪下了。 “老爷!老奴无能,请不来大小姐,您惩罚老奴吧!” 第二十八章 记住你们的话,别求我 苏师玉皱眉,看着哭天抢地的杨嬷嬷,“好了,有话好好说,还嫌不够乱吗?” “老爷,老奴去请大小姐,却连面也没有见到,小桃说大小姐在休息,不得打扰,老奴想要跪求,可小桃说,要是老奴敢喧哗,就……就把老奴跟孙嬷嬷一样发卖了!” “反了,反了!”苏师玉大怒,“这是苏府,还姓苏!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么作威作福了!” 夏氏气得牙痒,苏晚儿也恨得心头滴血。 那个王妃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她苏晚儿的! “父亲,”苏晚儿痒得心焦,“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苏南衣她欺人太甚!” 苏师玉也一拍桌子,“不错,她的确太过分了,即便是有北离王府,也不能这么欺负妹妹,我去找她!” 苏师玉还没站起来,就听门口有人声音清冷道:“不用找,我来了。” 屋子里短瞬的一静,苏南衣挑帘进来,目光掠过苏晚儿。 啧,这脸,看来早上没少扑香粉。 苏晚儿别过身,不想让苏南衣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苏师玉压了压火气,“南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让太妃请太医给晚儿治病?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难道就忍心看她受苦?” “父亲,”苏南衣惊讶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让太妃给苏晚儿治病?这是谁说的?” 夏氏在一旁哭道:“这还用谁说吗?春玲去过王府,亲耳听到,难道你还不承认吗?” 苏南衣冷笑,“春玲,看来你没有说实话呀。” 春玲畏缩了一下,低头咬唇,“我……我说的就是实话。” 苏南衣看了一眼苏晚儿,“苏晚儿,你自己跟父亲说,你这病是怎么得的?贵妃娘娘是怎么说的?” 苏晚儿正在抓痒,心里烦躁得不行,脱口道:“贵妃那是胡说,我才不是冲撞了什么神灵!” 苏南衣眉梢一挑,看向苏师玉。 苏师玉脸色微变,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晚儿!不许胡说!” 苏南衣把事情简单说一遍,还没说完,苏师玉就白了脸,心里一阵后怕。 夏氏也是满心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苏晚儿却不服?气,“苏南衣!你别危言耸听,不请太医就不请!谁稀罕,我就不信民间没有名医。” 春玲咬唇上前,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苏晚儿眼中露出喜色,“当真?” “当真,”春玲点点头。 苏晚儿对夏氏道:“娘,不必求她!女儿自有办法!” 苏南衣似笑非笑,并没有反驳。 恰在这时,外面洒扫的婆子站在门口道:“回二小姐,小崔子求见。” “让他进来!”苏晚儿立即道。 小崔子快步走进来,但只能站在外堂,苏晚儿问道:“你打听到了?” 小崔子垂首躬身道:“回二小姐的话,奴才打听到了,那位胡大夫也是年初刚搬过来的,他在关外特别的有名,一说胡神医没有人不知道的,他来这里据说是了休养生息,所以也没什么人知道。” “哦?胡神医?”夏氏心中微喜,抓着苏晚儿的手,“晚儿,这次你真的有救了,娘听你舅舅说过,那年在关外做生意,结果那边发生了瘟疫,你舅舅差点就回不来了,好像就是有位胡神医救了你舅舅,也救了全城的百姓。” “真的?”苏晚儿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太好了!” “正是。”夏氏点头,对苏师玉柔声道,“还请老爷拿出拜帖,重礼相求。” 苏师玉还在为苏晚儿口无遮拦生气,但见她们母女又于心不忍,想着先治好了再说也不迟,也就点头答应。 夏氏当即准备好了笔墨,让苏师玉写拜帖,又哄着苏师玉亲自去请人。 苏师玉一走,夏氏就变了脸色,对苏南衣恨声道:“苏南衣,你别觉得你有什么了不起!太医算什么?我们能请得来神医!” “就是,娘,我们不求她!”苏晚儿抓着脸说道。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看着她们摇头,心说这原主究竟是怎么回事,被一对蠢成这样的母女欺负。 夏氏眼睛喷火,“你笑什么?”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我笑你们真是变着花样作死,你说太医算什么?太医是为皇家办差的,这种话你们也敢说出口。” 夏氏脸色骤变,“我没说!我不承认,你休想诬蔑!” “随便你们,”苏南衣不想再和这俩蠢货说话,“记住你们的话,别求我。” “呸!谁求你!” 苏南衣心情愉悦的回到自己的住处,小桃已经回来了。 “小姐!” “事情都办妥了?” “妥了,”小桃一脸的兴奋,“您是没看见,那老先生刚开始可神气了,后来一见到您画的东西,顿时变了态度,还说一定会照您说的办。小姐,您到底画了什么?” 苏南衣轻笑,“这个呀,是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桃眨巴着眼睛,脆生生的说道:“好,我听小姐的。” 苏南衣伸了个腰,“摆饭吧,我饿了。” “好嘞!” 小桃叫人摆了饭,站在一边给苏南衣布菜,她一边看着忙,一边有些疑惑。 苏南衣抬眼,“怎么了?” 小桃抿了抿唇,“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小姐的口味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南衣面不改色,“是吗?大概是这几天和王爷在一起,受他的传染试了试别的,也挺不错。” 小桃点头,“是啊,以后去了王府,菜色口味肯定?和咱们不一样。” 苏南衣见她语气感慨,有点好笑,“怎么,你也想嫁人了?” 小桃急忙摆手,“当然不是,小桃是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奴婢就是想起夫人,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姐了,希望您能找个好夫婿……” 苏南衣心中酸涩,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自己的儿女打算,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父母身在何处,是不是整天要担心受怕。 小桃见她脸色不好,暗怪自己说错了话,又忙着安慰,“小姐,您别难过,夫人要是见到您现在这么聪明,这么神气,一定会开心的,王爷待您也好,夫人会欣慰的。” 苏南衣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桃咬了咬唇,生怕再说错什么,不敢再多说。 饭还没吃完,就听门外一阵喧哗。 苏南衣不动声色,不用看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桃扭头看了看,“小姐,奴婢去瞧瞧吧。” “去吧!” 小桃刚出屋门,外面的人已经到了院中,前面的人提着灯笼,影影绰绰的映着后面好几个。 苏师玉的手里还拎着去请胡神医时带的礼盒,表情复杂纠结,皱眉问道:“南衣呢?” 小桃行了个礼,心里纳闷,如实回答道:“回老爷,小姐正在用晚膳。” 苏师玉心头火起,“她还吃得下饭!” 小桃莫名其妙,但她不敢还嘴,目光往后面一掠,发现苏晚儿和春玲也来了。 这是……怎么了? 第二十九章 总要有个交代 苏师玉勉强压住心头的火气,正要说话,站口又是一阵脚步声,夏氏也赶来了。 夏氏上前抓住苏师玉的手臂,“怎么?胡神医不肯来吗?” 苏师玉脸色难看,“不是不肯来,是我连面都没有见到!人家说了,现在不开医馆不诊病。” 夏氏顿时慌了,“那……我们多出诊金也不行吗??” “人家不缺钱,”苏师玉郁闷至极。 苏晚儿忍不住哭起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脸上破皮的地方越来越多,她的手忍不住四处乱抓,连脖子都有了。 夏氏心急如焚,“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实在不行我去求,我去跪着求她!” “你去求也没用,”苏师玉拧眉,犹豫道:“人家说,要想医病,只看有缘人。” “有缘人?”夏氏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要一瓶灵火草制成的粉,有这个比万两黄金都管用,要是没有这个……” “灵火草?什么是灵火草?”夏氏一脸茫然。 苏晚儿痒得钻心,又哭又叫,“娘,苏南衣有,人家说了,苏南衣就有,让她交出来!” 夏氏愕然,苏南衣?她怎么会有? 苏师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毫无动静的屋门,心里的火气不断的往上顶,“苏南衣,你给我出来!” 小桃溜进屋,看到苏南衣气定神闲的喝完了汤,又擦了嘴,慢悠悠的说道:“小桃,搬上椅子,咱们去院子里乘凉。” 小桃心说小姐现在是真厉害,和以前沉默软弱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不过,这样的小姐真是好! 小桃也不慌,搬着椅子跟在苏南衣身后出了门。 苏南衣慢条斯理的抬眼扫视了一下众人,院子里的灯火映着他们各样的神情,像一出人间闹剧。 苏晚儿迫不及待,“苏南衣,把灵火草粉交出来!” “我为什么要交出来?”苏南衣轻笑,“那是我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 夏氏轻声安慰,压着怒气道:“南衣,你纵然看不惯晚儿,但现在大难当头,你怎么能袖手旁观?难道就不怕落一个苛待妹妹的名声吗?” “我不怕,”苏南衣语气淡淡,气死人不偿命,“大难当头?我有什么难?” “南衣!”苏师玉忍无可忍,“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灵火草粉?” “有啊,”苏南衣坦然承认,“怎样?” “交出来!”苏师玉命令道,“必须。” “凭什么?”苏南衣反问,“我的东西,凭什么让我交我就交?” “凭我是你的父亲!凭能救晚儿的命!”苏师玉脑门上青筋迸起,眼睛里闪着怒火。 苏南衣丝毫不惧,“我之前说了,别来求我。看来你们的确是不求,这是合起伙来逼我。实话告诉你们,灵火草粉我有,那是王爷给我的,你们想要,也要问问王爷同不同意。” “……”苏师玉呼吸一窒,他只顾着生气,只觉得被胡神医下了面子脸上无关,却忘记了这个女儿现在有北离王府撑腰。 苏南衣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亏你们还好意思说什么大难临头,我当初被诬蔑和别人有染,你们拼命往我头上栽赃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处境?现在让我替苏晚儿着想,凭什么?” 苏南衣目光沉凉,映着火光似藏了刀剑,眼底的寒意四射。 苏晚儿痒得恨不能撕下自己的面皮,不断的低吼尖叫,“父亲,父亲,您救救我吧,想想办法,把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父亲……” 苏师玉心烦意乱,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理也理不清。 夏氏又开始哭求,他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 “别吵了!”苏师玉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喘着粗气看向苏南衣,“你说,要怎么样才肯交出来?” 苏南衣似笑非笑,“当然是谁作的孽谁站出来承认,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苏晚儿一怔,眼底掠过慌乱,那天的事好不容易压下去了,为什么要再提起来?还要说出真相?不,不行! 苏南衣在心里默想,她必须要为这身体的原主讨个公道,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清楚,真正的苏家小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苏晚儿害死了。 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总要有个交代。 “不说?”苏南衣转身坐在椅子上,手托着腮,“那就离开我的院子,你们太吵了。” 苏晚儿想要扑上来,被夏氏一把拉住,她到底是心机深一些,提了一口气道:“南衣,都过去的事了,我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苏南衣打断她的话,“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我也一样。我把话放在这里,有我苏南衣一天,你就休想做苏家的主母。” 不只是夏氏,苏师玉听到这话也变了脸色,“你……” “娘,娘,我好难受啊,说吧,说吧!” 苏晚儿最先受不住,把那天预谋的事竹筒倒豆子一样的都说了出来。 苏师玉听着,脸色几经变幻,不知道心里作什么感想。 苏晚儿说完就又哭起来,夏氏哄着,看向苏南衣,“我们说了,你满意了吧?该交出来了吧?”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说了我就给你们?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还想怎么样?” 苏南衣语气悠闲,看着天边的星光,“我要你陪嫁里的那几间药铺。” “什么?”夏氏声音尖利,“那是我的陪嫁!是我夏家的东西!” “我知道啊。”苏南衣点头。 夏氏气得头眼发花,第一次觉得苏南衣这么无赖难缠,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以前就是一个软柿子,任凭揉捏都?不说话的吗! “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时间过了你想给我还不要,想想,是你女儿的脸重要,还是你的铺子重要。” 这简直就是割夏氏的肉,无论哪个她都无法忍受。 苏晚儿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哀号道:“娘!你还犹豫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还不如那几间破铺子吗?” 夏氏心疼又无奈,那是几间破铺子吗?那是她手里最值钱的铺子,也是她能在苏家有底气的原因! 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女儿的脸毁了,那她的希望也毁了…… 罢罢罢! 夏氏一咬牙,“好,我答应!” 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拿回来,她夏家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苏南衣,我娘答应了,把东西拿来吧!” 苏南衣不慌不忙,“对呀,把东西拿来吧,把房契帐本都拿来,办好了交接,自然给你。” “你……”夏氏气得差点一个倒仰。 夏氏想拖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办,命人把一应东西都拿来,光帐本就装了一大箱子。 苏南衣让她写了文书按了手印,这才让小桃回屋拿出一小瓶东西来。 夏氏眼里几乎迸出血来,这么一小瓶东西,换走她几间商铺! “我怎么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苏南衣轻笑,“不信就算了,我不强求,这些东西你大可以再抬走。” “……”夏氏彻底没了脾气。 他们走后,苏南衣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暗想,苏小姐,你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小桃从外面匆忙跑进来,脸色苍白,眼神惶恐。 第三十章 夜探乱葬岗 苏南衣看着小桃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 小桃嘴唇都有些抖,“小姐,小崔子……死了。” 苏南衣手指一顿,“什么?怎么死的?” 按说大户人家死个奴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苏府也不例外,夏氏心黑手狠,虽然说搬来这里以后有所收敛,但之前死在她手下的丫环婆子也有几个。 小桃压低了声音,满脸都是惶恐,“小姐,我……我听说小崔子死得可惨了,浑身皮肤都发黑了,眼睛、鼻子还有耳朵里都冒血了。” 苏南衣心头一动,昨天晚上小崔子跑到她这里来下药,她的确是给了小崔子一点教训,可没想着要他的命。 怎么会突然死了?而且这症状还明显的是中毒。 “尸首在哪里?”苏南衣问。 “刚刚被老爷下令从后门拉走了,说是要拉到乱葬岗去。” 小崔子是家生子,前两年他爹去世了,但老娘还在,而且是夏氏院子里的婆子,虽然不及孙嬷嬷和杨嬷嬷,但也多少管点事。 有这样的身份在,怎么没有交给家人处理丧事,而是送去乱葬岗了? 这事儿透着古怪。 苏南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别怕,小桃,这事儿也不要在外面乱说。” 小桃紧闭着嘴巴点点头。 时间不早,苏南衣准备休息,小桃问道:“小姐,今天还点安神香吗?” “点上吧,”苏南衣扫了一眼香炉。 香是好香,但和小崔子吹进来的药混在一起就成了慢性毒,能够让人脑子不灵光,变得呆傻。 苏晚儿,还真心狠。 不过今天晚上,就没有第二个小崔子了。 躺在床上,苏南衣想着小崔子的死,还是觉得蹊跷,苏师玉这么着急处理尸首,难道是他知道什么? 苏南衣睡不着,干脆起身换了套衣服,从后窗悄悄出去。 穿宅过院,夏氏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窗上映着两个人影,正是夏氏和苏师玉。 苏南衣悄无声息的到了后窗外,里面的说话声清晰传来。 “晚儿总算是安静下来了,看来胡神医这药还是管用,”夏氏凄凄艾艾的,“真是可怜,要受这种苦。” 苏师玉叹了口气,“胡神医不是说了,抹几次药过几天就会好,也不会留下伤疤。” “老爷,不是妾身要抱怨,您也看到了,这苏南衣竟然不顾姐妹的情分,在这个时候拿捏我,要走我的铺子,这以后……” 夏氏话没说完,又委屈巴巴的哭起来。 “行了,你也别哭了,找个机会我让她再还给你就是了,南衣这孩子以前不这样,最近……”苏师玉微顿,“你说晚儿是不是真的冲撞了神灵?” 夏氏吓了一跳,“怎么会?我们晚儿那么乖。” “她最近可不算乖,”苏师玉皱眉,“你听听她干的那些事,你之前还跟我说她是冤枉的,现在她自己承认了。” “老爷,”夏氏委屈道,“难道您看不出来吗?这都是被苏南衣逼的,如果不那么说,她会给我们灵火草粉吗?她越是这样逼着晚儿承认,就越说明她心里有鬼!” 苏师玉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一时没说话。 夏氏身子软软的又靠上来,“老爷,我想等晚儿的伤好了,就给她寻门好亲事,嫁妆也准备得丰厚些,她有了好归宿,我们脸上也有光啊。” 苏师玉闷闷“嗯”了一声,又说道:“小崔子死得奇怪,是不是这里府真的有什么……” 夏氏打了个激凌,“不会吧?” 苏南衣听到这里一皱眉,这么看来,苏师玉也不知道小崔子的死因,他也只是觉得奇怪,怕晦气而已。 苏南衣想了想,轻步离开回到自己房中。 窗台下鸟笼里的小鸟扑楞了一下翅膀,苏南衣眼睛微亮,提笔写了张小字条,打开后空把小鸟放飞,“去!” 她收拾了一个小布包,随即也出门,直奔城西。 乱葬岗就在城西。 她必须要亲眼看看,小崔子的真正死因。 夜色沉沉,天空中星子如碎钻,苏南衣动作迅速轻灵,走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声响。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出来!” 一声轻笑,夏染从暗出来,“耳力还是那么好。” “少废话,赶紧走!” “啧啧,”夏染翻了个白眼,“你这样可出不了城。” “我当然知道,否则我自己就去了,叫你来干什么?” “……”夏染。 这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但难不倒夏染,夏家商铺遍及各地,自有一套章法,要是连个城都出不去,也就不配叫天下第一商贾了。 半个时辰后,夏染带着苏南衣到了乱葬岗,这里的风都似乎凉了三分。 夏染缩着肩膀,“你到这里干嘛?想在死人身上扒拉东西啊?现在穷成这样了?” 苏南衣咬牙,“闭嘴!我要是缺钱直接找你不得了?” “对呀,”夏染下意识点头,又觉得委屈,“你只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苏南衣摸摸鼻子,“说正事儿,我找具尸首,你要害怕就在这儿等着,别过去了。” “谁害怕了?染爷我会怕吗?” 两个人叽叽歪歪凑近,苏南衣很快发现了小崔子。 果然死相和小桃说得差不多,全身皮肤发黑,七窍流血,指甲也是黑的。 好厉害的毒啊! 苏南衣还想再进一步看一下,打开随身带着的小布包,夏染一看瞪大了眼,“你要干什么?” “我看看他中的是什么毒,”苏南衣说完手里刀光一闪就要下手。 “你……” 夏染话没说完,他一把?抓住了苏南衣的手,脸色也变了。 与此同时,苏南衣也听到了,俩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立即闪身到旁边的小树林。 刚刚藏好,就听空中掠过一道极轻的声响,如果不是苏南衣耳力超群,根本不会发现。 她和夏染躲在一棵大树后,一左一右,两个都摒住呼吸,大气也不喘。 清冷的月光下,有一人站在树梢,他脸上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穿着一件黑色锦袍,和黑色融为一体,?只有腰间的带子和衣摆的花纹是妖艳的红色,在夜色中犹如跳跃的妖火。 苏南衣眸子一缩,夏染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忽然,那人的目光转向他们这边,苏南衣立即垂了目光不敢再看,夏染闭上了眼睛。 和这种高手对决,哪怕一个眼神都有可能让对方察觉。? 苏南方一动不动,后背的汗无声渗出。 过了一会儿,听到风声掠过,那人已经离去。 夏染刚要动,苏南衣立即示意他别乱动。 果然,很快那人又再次返回,目光似蛇般,在幽暗的光线里又冷又亮。 他的目光在树林上方掠过,夜风掠过,沙沙微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在树梢站了片刻,再次离去。 苏南衣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夏染比划了一个手势,夏染手捂着胸口,“我的天,快憋死我了。那个人是……” 苏南衣眸光一冷,“你猜得没错。” 第三十一章 小姐果然威武 前世的苏南衣倾尽全力帮助顾西宸,又怎么会不知道,刚才?那个高手,就是顾西宸手下赤羽卫的首领。 那个男人极为神秘,真面目从不示人,脸上一直戴着黑色面具。 夏染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道:“苏府突然死了个小厮,本来那个小厮暗中对我下毒,我给了他个教训,但……似乎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今天晚上他死了,而且死状奇怪,明显是中毒。” “就是刚才你看的那个?” “是的,本来还在想,会是什么人做的,现在看来,”苏南衣语气凉了几分,“只怕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说顾西宸??”夏染拧眉,“他怀疑你了?怎么可能?” “不然呢?为什么赤羽卫首领会出来在这里?他摆明了就是来这里等我的,如果把我抓个现行,那恐怕就暴露了。” 苏南衣微叹气,“大概和今天去上香有关,我苏晚儿下了点毒,结果上香的时候毒发,顾西宸也在。” “那你有什么打算?”夏染听得头疼,“要不然我带你走吧?” “不行,”苏南衣干脆拒绝,“我不能连累你,再者,还有云景。” “我看主要是为了云景吧,”夏染哼了一声,“你对他还真是?上心。” “好了,不说这个了,先回吧,我再慢慢打算,现在我有未来王妃的身份,他也不会公然对我如何,再者,我这苏府小姐的身份可是千真万确的,即便他去查,把苏家的底翻过来,他也查不出什么。” 苏南衣看着沉沉夜色,像对自己说,又像对夏染说:“千万要沉住气,不能自乱了阵脚,以不变应万变。” 夏染知道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好吧,听你的。” 俩人往回走,夏染又问:“对了,你和胡老头联系上了吗?” “嗯,今天先试探了一下,去观音庙见面的时候再说。” 夏染语气低沉,“神医谷那边还没有消息,胡老头多少能帮你点忙。” “好,多谢。” 一路进了城,苏南衣和夏染告别,回到自己的院中。 这么一折腾她也有些累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 皇宫中,尚书房内寂静无声,静得可以听到烛火跳动的声音。 顾西宸手握着一本书,眼睛看着,思绪却飞到了远处。 苏家覆灭,无一人生还,大火之后找到的尸首一具不少,除了有几具烧焦,实在分辨不出是谁。 但,肯定不会是苏南衣。 苏南衣的确是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寺庙中见过那位苏家小姐之后,他这心里就始终不太安稳。 忽然,殿内无声闪出一道身影,那人行了礼,声音低哑,“回皇上,臣已去过乱葬岗,那里并无人去。” “哦?”顾西宸?放下书,“那苏家的底细查清了吗?” “回皇上,已经查过,这个苏家是最近才搬到心月城来的,世代经商,苏师玉是个典型的商人,他的正妻早亡,只有一妾夏氏,娘家也是商人,在当地小有名气。” “苏师玉膝下只有两女,长女是正室所出,庶女乃夏氏所出,长女和北离亲王有婚约,据说是太妃为了给王爷冲喜所定,据算命的说,今年和苏姓女子婚配方能恢复神智。” 顾西宸?听到最后一句,微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姑姑还真是执着,这种话也信。也罢,就随她吧,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就这点指望了。” 他说罢摆了摆手,那人无声退出,殿内中又恢复了平静。 顾西宸微敛了眸光,但眼底仍有冷意,冲喜?可笑。 …… 次日清晨,苏南衣早早醒了,趁阒早上凉爽在院子里舒展了一下筋骨。 小桃在一旁满脸崇拜,“小姐,您练的这是什么?真好看!” “想练吗?” “想!” “来,我教你。” 主仆二人玩了一会儿,小桃去准备早膳,没多久小跑着回来道:“小姐,那位胡神医真是神医,二小姐的脸好了一大半了。” 苏南衣点点头,“胡神医名声在外,当然是有些手段的,一般的病症难不倒他。” “小姐……” 看着小桃欲言又止,苏南衣问:“怎么了?有话就说。” 小桃抿了抿唇,“我听大厨房里的那些婆子说,过两天夏姨娘要在府里摆赏莲宴,到时会来不少的贵妇小姐和公子,怕是别有用意。” 苏南衣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苏师玉和夏氏的谈话,顿时了然,“当然,说什么赏莲宴,就咱们府里的那几朵莲,有什么可赏的,就是为了给苏晚儿找婆家而已。” 这个夏氏,还真是心急,苏晚儿的脸还没有好利索呢,就急着安排上了。 “那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苏南衣轻笑,“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去凑那个热闹,你放心,无论她找了谁,我都不会让她骑到我头上,也不会让你再受欺负。” 小桃的眼睛顿时亮了,小姐果然威武! 苏南衣吃过早膳,慢慢闲步到后门处,她打开门,果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的树下。 一见到她,云景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娘子!” 苏南衣看到他也很开心,“等很久了吗?” “没有,也就一小会儿。” “好,走,进去吧!” “娘子等一下,”云景转身又去马车上提了个食盒下来,“我这里面装了好多好吃的。” 苏南衣哭笑不得,这是怕她在自己家里饿着? 不过,云景的心意还是让她很感动。 带着云景回到自己院中,苏南衣早让小桃把其它的人派了出去,就留下小桃一个人。 “娘子,你就住在这里呀,”云景四处看,眼神中满是好奇。 “是啊,不如你那里大吧?” “嗯,不过也很好,娘子,你喜欢就好。”云景看着她认真的问,“娘子,你喜欢吗?” “我……”苏南衣其实无所谓,她对这方面的要求不高,“景儿喜欢我就喜欢。” 云景顿时眉开眼笑,“娘子喜欢的景儿也喜欢。” 苏南衣带他去了小书房,苏南衣磨了墨,“景儿会写字吗?” “会!”云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 娘子。 苏南衣扑哧一笑,“写得真好看。” “好看吗?”云景欢快的说道,“那我让人把它裱起来,好吗?” “……”苏南衣想了想,“不用找别人了,我自己就会,交给我吧。” “娘子还会这个?好厉害!”云景一脸小迷弟的样子。 “这不算什么,景儿,我们一起写字看书吧,好不好?” “好,和娘子在一起,什么都好。” 云景欣然同意,坐在苏南衣的对面,自顾写起字来。 苏南衣也开始研究脉案,时不时给他把把脉,又翻翻医书,这位原来的苏小姐性子木讷,藏书倒是不少,多且杂,倒也十分有趣。 两人安静的呆着,安静又充实,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 小桃脚步匆匆的走来,在苏南衣的耳边低语,“小姐,外面来了个金道长要见您。” 苏南衣诧异,“什么金道长?” 第三十二章 邪物作祟 苏南衣十分诧异,这个什么金道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先不说她信不信这些,就说一个道士,也算是外男,是怎么到了苏府的后宅,她一个大小姐的院门口的? 小桃咬了咬唇,正想要说话,就听有人在院子里高声诵道:“无量天尊!” 苏南衣眉梢一挑,这是不等着小桃通传完,没有得到她的允许,直接进了院子了! 真是岂有此理! 小桃也气得脸色发红,“小姐,这道长怎么这样?奴婢去赶他走。” 苏南衣拉住她,“不急,你先说说,这个金道长是来干什么的?” 小桃目光微闪,似乎有些不敢说,苏南衣道:“你只管如实说。” “奴婢听夏姨娘院子里的几个婆子嚼舌头,说是咱们这府里有邪物,是有什么东西作祟,要清理一下。” 苏南衣冷笑,“那怎么清理到我这院子里来了?” “听说是那个道长手里有个什么盘,能够指示方位,还说……说……这院子里的邪气最盛,所以要从这里查起。” 小桃说完气得一跺脚,“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苏南衣点点头,“没事,小桃,你去守住院门口,别让其它的人进来,我去会会这个道长。” 小桃不明所以,但她现在坚决听苏南衣的,急忙转身出去。 苏南衣把点心碟子端到云景的面前,云景也停了笔,在往外张望。 “娘子,那个人是什么人?” “景儿,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苏南衣笑眯眯的问。 “好,”云景点头,声音愉悦,“云景最喜欢和娘子玩游戏了。” 苏南衣略一思索,“那景儿在这里吃点点心,我出去和那个老道说,和他打赌,如果我不说让景儿出来,景儿就不出来,好不好?” “好!”云景爽快的答应,还自觉压低了声音,“景儿听娘子的,娘子不说话,别人说什么景儿也不出去,一定不会让娘子输!” “景儿真乖,那我出去和他打赌了,赢了上街给你买芝麻糖吃。” “好!” 苏南衣安抚好云景就出了屋门到了院中,此时已经近黄昏,金色的阳光铺了满院,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深深浅浅的光斑。 一个道士穿着道袍,头上戴着黑色的发冠,头发束得干净利索,露出额头和两道刷子眉,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的闪着精光,鼻子微红,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 苏南衣一眼就认出他,原来是他呀,这个人渣! 几年前他装神弄鬼的装什么通灵大师卖假药被苏南衣治过一回,没有想到,过了几年他又改扮成了道士,还改了姓。 苏南衣似笑非笑,“金道长?” 金道长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穿着素色衣裙,乌发间只插了一支玉钗,明明什么装饰也没有,却只觉得通身的贵气。 她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睥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眼中撕去了伪装,让金道长不由得心头一跳,莫名就有点心虚。 金道长清清嗓子,一甩手里的拂尘,“正是贫道。” “你一个道士,不好好在道观里呆着,跑到我们苏府的后宅,你安的什么心?” 苏南衣声音清冷,金道长微微皱眉,“苏小姐有所不知,并非是贫道愿意管这尘世中的俗事,只是因为去除邪祟是贫道的职现所在,为了百姓的安康,贫道在所不辞。” “你辞不辞是你的事,本小姐不是因为你不辞辛苦对你感激涕零,而是觉得你私闯后宅对本小姐冒犯,明白吗?” 金道长手放胸前,“无量天尊,苏小姐,你这院中不干净,等去除掉作祟之物,你自然会感激贫道。” “谁跟你说我这院子里有作祟之物?”苏南衣反问。 金道长不慌不忙道:“贫?道昨天晚上夜观天象,看到天微星暗淡无光,这说明……” 苏南衣哧笑,“天微星?你确定没有看错吗?天微星是秋冬季才会显现,你这会儿看,不应该是暗淡无光,而是应该根本就找不见吧?” “……”金道长一噎,糟糕,把这个给忘了! 话说到这里,就听门口小桃说道:“见过老爷,夏姨娘,二小姐。” 苏师玉问道:“南衣呢?” “小姐在院中,”小桃回答道,“老爷,您能不能等等再进去?” 苏师玉皱眉,“混帐!滚开!” 苏晚儿恨声道:“苏南衣不就是攀上了北离王府吗?这还没有做上王妃呢,连她的丫环都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这要是当上了王妃,是不是我们全家都得被她踩在脚下呀?” 小桃低声道:“二小姐,奴婢……”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闭嘴!”苏晚儿一声厉喝,“下贱的东西,凭你也敢骑到我头上!” 苏南衣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眸光顿时一冷。 门口人影一晃,苏师玉带着夏氏母女走了进来,小桃跟在后面,脸上的掌印清晰红肿,眼圈也红红的。 苏南衣脸色沉了几分,抬了抬手,让小桃回到她的身侧。 “父亲,”苏南衣浅浅行了个礼,“您也觉得我这院子里有什么作祟的东西?” 苏师玉一噎,本来一肚子气,觉得苏南衣越来越不像话,再怎么着也不能不把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 他可以跟着荣耀,但不能被贬低,他可是北离亲王的岳父! 现在看到苏南衣直接这么问出口,他又觉得有点儿讪讪,也不好再发火,“南衣,不是父亲怀疑你,而是怕你在这里住着受影响,为父也是关心你的安危。” “这样啊,”苏南衣轻笑,“原来父亲是关心我,那既然这样,就给我换个院子吧,换个大一点好一点的。” “……”苏师玉还没有回答,夏姨娘在旁边道:“南衣啊,换院子是小事,但不能讳疾忌医呀,你说是不是?有作祟的东西还是除了比较安心。” “夏姨娘的禁足解除了?”苏南衣诧异,“昨天就见你出了院子,觉得你是爱女心切没和你计较,今天这又算是什么?” 夏姨娘脸色微变,手里紧捏着帕子,“我这不是怕你的身体受影响吗?这快要大婚了,万一……” “你也知道我快要大婚了?那就别再出来惹我不痛快,”苏南衣毫不留情,“你被禁足是父亲当着闫嬷嬷的面说的,一转眼就放出来,这是糊弄谁呢?” 苏师玉的脸色也不好看,拧眉道:“南衣,夏姨娘的确是担心你,也知道错了,金道长也是她帮忙找的,你不能揪住别人的错处不放。” 苏晚儿的脸还没有完全好,戴着薄纱,只露出一丝怨毒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南衣。 “苏南衣,我娘好心好意找来了道长,你别不知道好歹!如果你坚持不让道长作法,那就说明你心虚!你就是那个邪物!” 苏南衣眼神冰凉,笑意不达眼底,“哦?” “难道不是吗?”苏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以为的有道理,“否则的话,你怎么会像变了一个人!” 第三十三章 施法驱邪 苏南衣微微挑眉,苏晚儿别的没有说对,最后一句倒是蒙对了。 她就是变了一个人。 苏南衣轻笑,笑声由小到大,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其它人都愣了愣。 “我不变,难道任由你们母女欺负?我不变,难道就欠让你们诬蔑、欺压、泼脏水,可劲让你们糟蹋?对啊,我是变了,我不变我就活不了啊!” 苏南衣目光森然,字字如冰珠,“我这才到哪儿你们就受不了了?苏晚儿,你可别忘了,冲撞神灵的人是你!” 苏晚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步。 苏师玉的眉头紧皱,也觉得脸上无光。 夏姨娘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有些动摇,暗叫不好,急忙给金道长递了个眼色。 金道长一甩拂尘,“无量天尊,苏老爷,贫道所言非虚,这次前来并不非是为了钱财,而确实是为了消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为苏府消除孽障,也是本道的心愿。” 夏姨娘立即道:“是啊,老爷,南衣现在身份尊贵,但我们也更要小心才行,要是让北离王府知道我们这里有邪物作祟,到时候这……恐怕影响也不好吧。” 苏师玉一听这话,顿时一凛,没错,之前的事已经得罪过太妃一次,老天保佑才让苏南衣顶替,总算没有怪罪苏家,这要是再得罪一次,那苏府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对金道长道:“好,道?长,你尽管作法,把邪物除去!” 金道长点点头,表情严肃的把罗盘拿出来,“我来寻一寻,大家看到我这罗盘上的针没有?针指着谁,谁就是被邪物附了体!”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身上寒寒的,好像连阳光也跟着暗了。 苏南衣面不改色,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这些人。 金道长果然慢慢向她走了过来,越走脸色越是凝重,其它人也都摒住了呼吸。 最终,金道长走到了台阶下,他的个头挺高,又抬着胳膊举着个罗盘,宽大的袖子刚好遮住后面几个人的视线。 苏南衣似笑非笑,声音压得极低说了一句话,只够金道长一个人听见。 金道长听见这话,小眼睛霍然一睁,脸上的血色退去,嘴唇都抖了抖。 苏南衣笑容加深,却不达眼底,一双眼睛幽冷深遂,似乎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金道长的心砰砰的跳了跳,下意识想要后退,苏南衣伸手抓住他的袖袍,“金道长,小心点儿呀,可千万别摔了。” 金道长喉咙轻滚,呼吸有些急促,“你……” “你要好好看,看仔细了,可千万别看走了眼,”苏南衣声音轻快又锋利,直插金道长的心脏。 金道长呼吸哽住,眼珠子转了转,手执着大罗盘又转向其它的地方。 本来夏氏和苏晚儿看到他走到苏南衣面前,都要高兴的叫出来了,只要金道长一说苏南衣是邪物附体,别说她的婚事得吹,恐怕她的院子都得封住! 可一转眼的功夫,金道长突然就又转了方向,这是怎么回事? 金道长又转向他们几个人走过来,一步一步,步子沉重。 苏师玉皱着眉,看着他手里嗡嗡转的罗盘,眼皮跟着跳了几下。 忽然,金道长停下脚步,他手里的罗盘针也慢了速度,原来飞快,现在缓缓的转动,众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像被那根针挑住。 金道长又上前一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罗盘针上,看着它越来越慢,最终停住。 尖尖的针指向……苏晚儿。 苏晚儿霍然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双手紧紧抓着帕子,脑子里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夏氏也伤了眼,“这怎么可能?道长,你是不是弄错了!” 金道长脸色严肃,刷子眉都拧起来,“怎么可能?贫道绝对不可能弄错!” 他说罢,另一只手拔起桃木剑,剑尖指向苏晚儿,“孽障!还不速速退去!” 苏晚儿眼珠子瞪得老大,额头上渗出冷汗,都快要哭了。 金道长还不算完,也不知道怎么一耍剑花,剑尖上扎了几张黄色的符纸,突然火苗一窜,符纸就化成了灰。 苏晚儿这下受不了了,双手捂着脸尖叫了一声,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夏氏急忙扶住她,“晚儿,晚儿!” 苏师玉也变了脸色,但他没有去扶苏晚儿,而是对金道长道:“道长,这……这是什么情况?” “邪物就在二小姐身上……”金道长咬了咬牙,感觉到苏南衣的目光就粘在他的后背上,他的冷汗都把里衣湿透了。 “这邪物很厉害,一时半会儿去不掉,”金道长继续说道,“要费一番功夫。” 苏南衣一言不发,安静的看着,就像一个局外人。 苏师玉现在是深信不疑,原来苏晚儿去寺庙就发生了那样的事,还被贵妃娘娘说她冲撞神灵,现在又被金道长说是邪物附了体,这么多事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那,道长您说要怎么办才好?”他急声问。 金道长沉吟道:“要无把二小姐住的院子封起来,不能随意进出,我会在外面开坛做法,再布置一些东西,只是这些很繁琐,希望苏老爷能够让府中的人配合。”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苏师玉顿时点头答应。 “好,那就准备吧!” 苏师玉刚想转眼走,苏南衣语气淡淡从身后传来,“父亲,您就这么走了?” 苏师玉脚步一顿,“南衣啊,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那为父就先走了,你也休息吧,晚膳想吃什么,跟厨房说一声,让他们给你加菜。”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父亲,跟我没关系的事是在我院子里发生的,这要是府中的人嚼舌头,那我可就说不清了。” “不会,你放心,为父一定好好跟下人们说,不会泄露出去的。” 苏南衣眉眼微弯,幽黑深沉,“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有那么容易就堵住其它人的嘴,倒不如……干脆把事情说出来,省得别人猜忌。” 苏师玉一愣,夏氏的脸色顿时白了,脱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把事情说出去,那我晚儿还能做人吗?” 苏南衣轻笑出声,“原来夏姨娘还知道,这就没法做人了呀?” 夏氏一噎,她现在是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出。 苏师玉也有些犹豫,他培养苏晚儿多年,也指望着她能高嫁,将来能够助他一臂之力,要是这么毁了,那这些年的心血不是就白费了吗? “老爷,这不行啊,晚儿……如果真的说出去,那以后晚儿怎么办?她的婚事可就没办法再找好的了,老爷,你不是还指望着她能够嫁个好人家,将来帮衬咱们吗?” 夏氏慌乱的争取,她看得出来,苏师玉有些动摇了。 苏师玉还在犹豫,苏南衣对小桃使了眼色,小桃进了屋,很快,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第三十四章 你们没有一个好人 云景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苏师玉感觉自己的脑袋恍惚了一下。 他脸色苍白,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又哭又叫的夏氏也猛然闭上了嘴。 刚才还热闹的院子,一下子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里。 云景脸色阴沉,薄唇微抿,绷出锋利的弧度,昭示出他现在非常不爽。 苏南衣心中感叹,云景要能够被治好,那该多好啊,这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王……王爷?”苏师玉总算是回过了神,急忙施了礼。 云景也不叫起,就在那让他撅着,“你们又欺负我娘子。” “……”众人。 金道长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暗自庆幸这次是因祸得福,没有鬼迷心窍的和这位苏家大小姐杠下去。 不过,这位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夏氏一边扶着晕死过去的苏晚儿,一边艰难的行了礼。 云景哼了一声,“本王之前怎么说的?你们要好好对待我娘子,为什么还要欺负她?” 苏师玉冷汗淋漓,哼哧着说不出话来,夏氏在他身后道:“回王爷,我们怎么会欺负她?只是因为觉得最近府里……怪事连连,怕对她的身体有损,到时候因为大婚的事对王府和王爷太妃造成了影响,那……岂不是罪过?” 苏南衣眸子微眯,这个夏氏还真是巧舌如簧! 云景声音再次微沉了几分,“本王不怕,本王和母妃从来不信这些,你们怪事连连那是你们自己做的不好,关我娘子什么事?” 苏南衣暗自鼓掌,漂亮! 夏氏张嘴还想说什么,云景冷哼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姨娘,也配在本王面前说话!你们苏府如此的没有规矩,难怪怪事连连,依本王看,除了娘子,没有一个好人!” 苏南衣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头看看云景,对他笑了笑,还竖了竖大拇指。 云景立即开心,眼睛笑得弯弯。 其它人都行着礼,根本没有看到,否则非气得吐血不可。 苏师玉感觉自己的老腰都要断了,但云景不叫起,他也不敢动,目光往后瞥了瞥,“闭嘴!王爷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今天要不是因为夏氏,事情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云景再看向他们时又变了脸色,比翻书还快,“既然你们请了道士找出了什么邪物,那就按找出来的办,要是不办,本王就认定你们是故意欺负我娘子!怎么她被诬蔑是邪物了就行,你们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苏师玉心都要跳出来了,不是说北离王爷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吗?人家这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 夏氏脸上没了血色,死死咬着嘴唇也不敢吭声。 “那个谁,”云景一指金道长,“你,那个拿苍蝇拴的,好好?做法,府门外也要做,知道吗?” 金道长的眉心跳了跳,“……是。” 夏氏一听也差点晕过去,府门外也要做?这就不单是让全府的人知道,连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云景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么端着架子真累,“行了,没事了,你们赶紧走,该干什么干什么,烦死了。本王要和娘子一起吃晚膳了。” “是,是,”苏师玉连连点头,“草民这就下去安排。” 他们跌跌撞撞的出了院门,云景立即欢腾的跳到苏南衣近前,讨要奖赏,“娘子,我表现好不好?” “好,”苏南衣毫不吝啬的表扬,“非常棒,景儿真是厉害。” “那,我要甜甜的亲亲,”云景忽闪着眼睛,突然凑到她的脸前,苏南衣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长长?睫毛都轻轻扫住了她的脸。 小桃抿嘴笑着退下去,苏南衣的脸顿时发烫发红,云景捧着她的脸,面露惊慌,“呀,娘子,你的脸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 苏南衣更加窘迫,“没,没有,别担心,我是因为……紧张。” 她说完掂起脚尖,在云景的嘴唇上亲了亲,蜻蜓点水般的一下,云景也呆了呆。 他捧住苏南衣的脸还想要,苏南衣笑着拍拍他的手,“不可以经常这样,这得要大婚以后才可以。” 云景虽然很想,但苏南衣说不可,他也不强求,乖乖的坐下等着一起吃饭。 也不知道苏师玉怎么安排的,云景来得突然,他肯定也没有什么准备,把府里能上的都上了,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苏南衣晾他也不敢在饭菜上使坏,一边给云景布菜,一边让他多吃。 俩人一边吃一边聊天,苏南衣问了他一些关于他这病的事,有没有在吃药之类的,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安静的吃完饭,天色早暗下来,星子闪耀,明月高悬,夜色真是美。 白天的热气也退去了一些,凉风习习,苏南衣坐在院子里,云景靠在她身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忽然道:“娘子,要不然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吧?那里只有晚上才好玩。” “好啊,”苏南衣爽快的答应,“不过,我得去换身衣服。” “好!我在这里等着。” 苏南衣进屋换了套男装,这是她从夏染那里要来的,头发束起来用发冠扣住,手执一把扇子,成了一个俊俏的小生。 苏南衣也没刻意非得装成男人,只是图个方便。 云景看到她的装扮,眼睛亮了亮,“哇,娘子好俊俏,怎么样都好看,我好喜欢!” 苏南衣微红了一下脸,“那当然,和景儿在一起,当然不能丢脸。” 苏南衣让小桃留在院子里看守,反正今天晚上苏府也没人敢过来找事了。 她和云景从后门出去,上了王府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换成了薄纱和珠帘,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色。 苏南衣以前也很少在晚上出门,出门也是为了见顾西宸,还得偷偷摸摸穿着斗篷什么的,哪有心思去看什么夜景。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傻得可以。 “娘子,娘子?”云景握着她的手晃了晃,“你怎么啦?” “没什么,想到能和景儿一起出来玩,我很开心。”苏南衣收回思绪道。 “娘子,景儿也很开心,”云景握着她的手,她的手真软。 云景带苏南衣来的地方是柳河堤畔,顾名思义,河边种满的柳树,夜风中枝条轻摆,万般风情。 最让人惊叹的,是不远处河中的花船,船上灯光闪烁,和远处的星星连成一片,丝竹声声也从船上传来,恍惚间似是天上宫乐。 云景很是兴奋,献宝似的对苏南衣道:“娘子,你看!好不好看?” 苏南衣心头却微微一沉,她表面上没有显露,浅浅笑了笑,“好看,景儿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云景一指不远处的花船,“我到那上面去过呀,上面有好多吃的?,还有酒,还有人唱歌,就是她们身上香气太臭,不好。” 苏南衣清冷的眸中映着远处的灯火,慢慢凝结成了霜。 好啊,她倒要看看,是谁带着云景到这种地方来的! 第三十五章 你给我等着 这个地方苏南衣虽然没有来过,但却听说过。 那些飘在河水中的花船,就和青楼妓馆无异,无非就是从陆地上搬到了水上。 船上那些卖艺的女子更艳丽也更能歌擅舞,说是卖艺不卖身,只要钱给到了,卖身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城里的王孙公子哥儿来这里的不在少数,但……苏南衣觉得,云景不该是。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也不是来寻花问柳的,究竟是谁带他来的,又出于什么目的,可就得好好查一查了。 苏南衣压住心里的火气,浅笑问道:“景儿,是谁带你到这里来的?” “是邹城呀,他说这里可好玩了,他还说,母妃肯定不喜欢我来这里,每次他去家里找我,都说要去夫子那里借书,还说,不能告诉别人,”云景压低了声音,凑到苏南衣的耳边,“这是秘密。但我觉得,我可以告诉娘子,秘密就要和娘子一起分享。” 他的声线低哑,气息温热,和着这夜风钻入耳中,苏南衣只觉得耳中痒痒的,酥酥麻麻。 苏南衣微?微偏首,“景儿做得对,那个邹城,是什么人?” “邹尚书的儿子呀!”云景回答道。 “哦?”苏南衣心头微凛,邹尚书,户部之首,顾西宸的钱袋子。 这是巧合,还是别有所图? 苏南衣按下心中的疑惑,跟着云景往前走。 “娘子,你看!就是那里了!”云景牵着她的手,兴奋的说道,“走过那座桥,桥那边有许多小舟,都是那些花船上派下来的,想去哪个就上哪个。” “好,”苏南衣一边走,一边小声叮嘱,“景儿,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叫我娘子了,要叫我南公子。” “为什么?”云景不解。 “因为……”苏南衣略一沉吟,“我觉得他们比较笨,都不如景儿聪明,看不出我的真正身份,正好骗骗他们,景儿说好不好玩?” “好玩!”云景的眼睛映着水面上跳跃的灯火,分外明亮。 苏南衣踏上桥,心中暗恨,邹城,你个杀千刀的,敢带景儿来这种地方,你给我等着! 桥的那一端停了七八条小船,每条小船上都挂着一盏花灯,玲珑精致,上面写着各家的名号,撑船的小厮精明伶俐,个个都能说会道。 看到他们俩一起从桥上走来,眼睛都齐齐一亮,呵!这两位公子,身材高的那位穿深蓝色锦袍,腰系玉带,玉佩垂在一侧,通体的贵气,身材纤细的那位穿月白色锦袍,手执一柄玉骨扇子,映着如水的月光,芝兰玉树一般。 走近了更让人移不开眼,深蓝色锦袍这位五官俊美锋利,自带气场浑然天成,让人不由收紧呼吸;月白色锦袍这位似笑非笑,灿若星辰的眸子微微上挑,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 几个小厮直到他们到了跟前才回过神,吞了口唾沫都挤上前来招呼,无一不想让他们去自家船上,这相貌,这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被自家姑娘看到一定会疯抢,奖钱也一定少不了。 云景一直护着苏南衣,怕她被这些挤上来的小厮伤到,脸色微沉,拧着眉头。 苏南衣心里热乎乎的,在他耳边小声道:“邹城带你去过哪个?” 云景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掠,还没有开口,就有个小厮挤进来,“云公子!您还记得小的吗?您是来找我们家锦姑娘的吧?” 苏南衣寻声望过去,一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小厮正在笑吟吟的云景打招呼。 云景的眼睛微亮,“就是他,我之前去的都是他们家。” 苏南衣点点头,“好,那就去他家。” 其它的人听了不免摇头叹息,还是想再多说几句自家的好话,被那个小厮的推开了。 三人上了小船,小厮道:“云少爷,您可有些天没来了,我们锦姑娘天天念叨您呢!” 云景不解,“她念叨我什么?” 小厮笑得欢快,露出白牙,“您上来次来的时候不是说那果酒好喝?那是姑娘要手酿的,别处可喝不到,好多客人都喜欢,但姑娘就留着给您喝呢,谁都不让碰。” 云景点点头,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转头对苏南衣道:“娘……南公子,她那的酒确实好喝。” 苏南衣哼哼了两声没回答。 水声潺潺,映着灯火和星辰,空气中都飘着脂粉香和酒肉香,的确是一番良辰美景。 但苏南衣的心里压着火气。 “到了!”小厮声音清脆,“两位公子这边走。” 大船上都有楼梯,小厮在前面掌着灯,站在甲板上声音清亮,“有客到!” 他这一喊,距离近的有不少往这边看过来,苏南衣讨厌这种打量探究的目光,手指微动,只听“啪”一声,小厮手里灯不知怎么就落了地。 四周的光线也挺亮,花船上花灯的挂了许多,但小厮手里的灯笼一灭,这里就显得暗了许多,那些人也就不再看。 小厮急忙请了罪,“云少爷,我给您带路,去花厅那边等锦姑娘吧。” 今天云景来得突然,锦姑娘那边有客,这么贸然的去可不行。 云景和苏南衣被带到船头北侧的花厅,这里相对人少。 苏南衣眼角的余光看着小厮离开的方向,这花船不比青楼,再大能有多大? 她坐了一会儿,对云景道:“景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你要去哪里?”云景有些不舍,他还想和娘子一起看星星呢。 “嗯,我去给你找个小惊喜,一会儿回来给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好,景儿听话。”云景欢喜的点点头,娘子要给他小惊喜呢。 苏南衣脚步轻快,扇子晃着挡着半张脸,若无其事的向小厮离开的方向去。 很快,她就看到有十几间香房,每个房间门前都挂了块雕花木牌,不知道上面涂了什么香料,每块的香气都不同。 苏南衣放缓呼吸,从袖子里摸出一粒小药丸含入口中,刚到拐角处,就看到那个小厮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抛了抛手里的一块碎银。 她闪身避过,等小厮远去,她走到那个屋门前,果然看到木牌上写的是“锦”字。 此时的房间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一男一女。 男人语气轻蔑,“这傻子果然着了迷,今天竟然自己来了。” 女人声音绵软,“你真舍得让我去陪那个傻子呀?” “当然舍不得,”男人低笑,“他又不懂男女的事,你左不过陪他喝几杯而已,记住别忘记我让你在酒里放的东西。” “好,不会忘的,”女人轻笑,“那你记得再来看我,别让奴家等得太久。” “我怎么舍得让你久等呢?放心,我明日还会来的,我的小心肝……” ?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陌生,苏南衣并没有听过,但基本猜得出是谁。 不管是谁,敢对云景不利,那就要付出代价! 苏南衣扯出一块白纱巾遮住眼睛以下,走到刚才的拐角处等着。 没过多久,听到有人开了门,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南衣静静等着,等到那人到了近前,她猛然出手! 第三十六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邹城兴冲冲的从锦姑娘的房间里出来,刚走到拐角处,突然眼前一道白影一闪。 他下意识想叫,只觉得一阵香气扑鼻,喉咙像是被人卡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的意识也有些模糊,在最后清醒的时刻,他只记得那一双清亮逼人的眸子,冷光四射。 拐角处有一扇小门,推开里面就是一个小房间,放着一些杂物。 苏南衣把邹城暂时扔到里面,随后去敲锦姑娘的门。 锦姑娘刚换了衣服,准备补完妆就要去见云景,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 这一声软绵绵的,让人骨头发软,苏南衣的心底却冒出冷意。 她推门进去,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锦姑娘的身后,锦姑娘正对着镜子补妆,见来人也不说话,正在奇怪,忽然看到镜子里的白影一闪,随即失去了知觉。 苏南衣手拿起桌子上的锦帕,垫在掌心扶住锦姑娘裸露的肩膀,借着灯光看她的长相。 皮肤算白净,柳眉红唇,尖尖的下巴,也没觉得有多美。 苏南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几种药丸,挑了一粒淡黄色的,指尖微微用力捏碎,一团淡淡的香雾散开,笼罩着锦姑娘的脸。 苏南衣这才拖着她到了门口,打开门往两边看了看,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在甲板上,在屋子里的也忙着办自己的事儿,走廊上很安静。 她把锦姑娘和邹城一起拖到拐角通着的小楼梯前,听了听动静,把他们俩拖上去,推入水中。 “扑嗵”两声响,苏南衣捏着嗓子叫,“天哪!来人啊,救命呀,邹公子和锦姑娘殉情了!” 这花船上的人不少,四周也有来往的小船,花船也没有走到河中心的深处,距离岸边也不远,根本不用担心这俩人会淹死,当然,吃点苦头也是肯定的。 喊完这一嗓子,苏南衣不慌不忙的扯下脸上的薄纱,晃着扇子拦住一个路过的小丫头,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等苏南衣拿着点心盘子找到云景的时候,他正焦急的等着,已经有好多人去救邹城和锦姑娘了。 “娘子,”云景压低声音,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可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那边有人落水了。” “嗯,”苏南衣捏了一块点心放他嘴里,“好像是邹城和锦姑娘,据说是殉情了。” “什么叫……殉情?”云景疑惑。 苏南衣拉着他走到人群中,刻意改变了声音,“听说锦姑娘想做邹公子的娘子,但是邹公子家里人不同意,所以,他们俩就决定一起去死。” 苏南衣脸不红心不跳,四周几个人也听得清楚,云景忽得瞪大眼睛,“为什么邹家人不同意?” “因为觉得锦姑娘的出身不好吧,”苏南衣叹了口气,“唉,没办法,邹公子是邹尚书的小儿子,他们怎么会让他娶个这样的女子?” 四周的人刚刚也听到了苏南衣那一嗓子,现在又听到这话,顿时也觉得,这两个人的确是殉情。 这时,他们俩已经被救到了下面的小船上,两个人都浑身湿透,虽然现在天气热,但这河水夜里也有些凉,被这么一泡又一吓,都忍不住的牙齿打颤。 下面的小船除了各花船上的小船,还有附近一些渔船,除了平时打鱼,也能做些小生意,围着花船各种头花、胭脂什么的也卖得极好。 之前听到有人落水,一窝蜂都聚了过来,那些关于殉情的议论早都散了开去。 苏南衣拉着云景下船,“走,咱们也走。” “去哪儿啊?”云景一边问一边跟着她走。 “看热闹呀。” 邹城带来的几个小厮早跑没影了,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平时邹城上了花船没几个时辰下不来。 众人上了?船,苏南衣混在人群中捏着嗓子道:“咱们把邹公子救了上来,去尚书府讨赏啊!” 众人一听,对呀,这可是救命之恩,尚书府又是高门大户,一定会有赏钱的。 邹城一听顿时急了,“我……不是尚书府的!?” 众人又有些犹豫,狐疑的打量着他,苏南衣又道:“邹公子,你不想给赏钱就直说,你身上可有邹府的牌子呢!” 众人仔细一瞧,可不是嘛,这可是实锤了。 云景觉得好玩儿,也粗着嗓子学着苏南衣的样子,“走,讨赏去呀!” 邹城急得一阵摸,可怎么也找不着钱袋子了。 有几个腿脚快的,一路飞奔去了尚书府,到了门口把事情一说,门上的人也知道邹城经常去花船玩,一听落水了还是殉情,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往里报了信。 邹夫人正在院子里听曲儿,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过去,立即让大儿子去看看。 大公子带了几个家丁赶到岸边,一见到浑身湿透的邹城,眉心就跳了跳。 邹城一见到他,立时有些心虚,“大哥。” 邹大公子瞪了他一眼,“走,回家。” 人群里有几个胆大的,“邹大公子,给点赏钱吧!” 邹大公子勉强笑了笑,对着四周拱了拱手,让家丁拿了几十两银子,“多谢诸位相助,我二弟不小心落水,多亏了大家伸出援手。” 苏南衣在群里瞧着,嘴角浮现几分冷笑,“还有锦姑娘呢!人家可是跟着邹公子一起殉情的,难不成就这样被抛弃了?” “是啊,邹大公子,你们不管锦姑娘了吗?”人群围观的人立即有人附和,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锦姑娘也是才清醒没多久,她也不知道怎么的一醒来就成了殉情,不过,她脑筋一转,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能够从良,这不是她日夜期盼的吗? 想通这一点,她倒抿了嘴唇不吭声了。 邹城可没有这个想法,他急着否认,但这种情况下越否认越显得他薄情。 邹尚书一向注重名声,有意树立“贤官”、“清官”的形象,邹大公子眼见着众人议论声越来越高,只好勉强把锦姑娘也带上回了府。 苏南衣和云景没有上马车,跟着众人一路到了邹府门前。 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光线明亮,照着牌匾上的几个字熠熠生辉。 苏南衣的眸光沉冷,邹家处视清高是吗?那就非让你们尝尝这种清名被毁的滋味! 她的目光无意中一掠,忽然看到一辆马车从邹府后面的巷子里驶出,马车低调,马蹄子上还包了布,声音很轻,这边吵嚷声一片,根本没有人发现。 这边的目的已经达到,苏南衣对云景小声道:“走。” 云景顺从的跟着她走,低头看看她握着自己的手,心里美滋滋,被娘子抓着手的感觉真好啊,带他去哪他也愿意! 苏南衣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拉着他跟着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走得并不快,声音放得很轻,七拐八绕的到了一道门前停住,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苏南衣看到那个人的侧脸,眉头微皱,有些意外。 竟然是他? 第三十七章 你是何人?与你何干? 苏南衣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他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锦袍,在月光下闪着柔润的光,乌发束在白玉冠里,搭在锦袍上,水红黑色相映,透出邪魅之气。 他的皮肤很白,眼下微微有淡青之色,一双眼睛幽黑深沉,没有一丝波澜。 国舅爷,李书宇。 苏南衣的心里刹时涌出无数的念头,李书宇是从邹府的后巷出来的,他是去了邹府? 苏南衣忽然想起之前顾西宸?说过的话,他说邹家和大将军有些不太对付,总是对着干,让他皇兄十分头疼。 那个时候的顾西宸?还和登基无缘,他的皇兄才是皇太子。 邹家和大将军真的不对付吗?苏南衣忽然有些怀疑。 一个是手握军权,拥有赫赫战功,一个掌握着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如果这两个人联手,那…… 苏南衣心尖打了个突,按住心中的惊疑,看着李书宇走进了那道门。 这里像是哪家的后门,苏南衣道:“景儿,走,我们绕到前面去看看。” “好,”云景紧紧握着苏南衣的手,带着她摸黑往前走。 绕到前面一看,果然,正是大将军府。 这一晚上的收获可真是不小,苏南衣一时没法消化,她琢磨着是不是和夏染商量一下,让他查查这里面的猫腻。 “景儿,咱们去找马车,时候不早,该回家了,”苏南衣对他笑了笑,“感觉怎么样?好玩吗?” 云景点点头,“好玩儿,和娘子在一起,什么都好玩。” 苏南衣小声在他耳边道:“景儿记住,今天晚上的事要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这是咱们俩的秘密哦。” 云景一手捂住嘴,瞪大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还有,以后不要跟邹城玩了,我不喜欢他。以后你想玩了找我,我陪你一起玩。”苏南衣叮嘱道。 云景的眼睛闪闪放光,“好,娘子真好。” 俩人回到岸边找到了马车,正想要走,忽然听到桥那边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打架。 苏南衣不太想凑热闹,但云景有点心动,“娘子,我们去看看吧,就看看,好吗?” 苏南衣看着他期待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好吧,走。” 到了近前,果然是有人在打架,四五个人围着一个叫花子在打,那个叫花子似乎腿有毛病,他侧卧着,手抱着头,紧紧握着拳头。 苏南衣一见就不由得皱眉,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 变故就在一瞬间! 忽然,那个叫花子猛然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脚踝,紧握的手张开,掌心里握着一根削尖了的树枝,他下手又快又狠,一下子把树枝插在那人腿上的穴位中。 “啊!”那人大叫一声,翻身栽倒。 那里别说是用木棍扎,就算是打一下都疼。 与此同时,苏南衣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他的头发散乱,稻草一样的披在头上,脸上满是黑泥,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纵然如此,那双眼睛黑沉发亮,像一头凶狠的野兽。 苏南衣心里轰然一响,眼前只有那双眼睛,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片段和念头,怎么也不能把记忆中的人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出不声音,直到那几个人迟愣之后再次上前准备对叫花子下毒手。 苏南衣猛然上前,不管不顾的去打,云景一怔之下也带人加入。 那几个人怎么架得住他们打,很快哭爹叫娘,连滚带爬的跑了。 几个看热闹的人也随之淡了。 夜风徐徐,迎面吹来很舒服,苏南衣却只觉得刺骨的凉。 她缓缓转头看向云景,“景儿,让他们把马车驾过来。” “哦,好。”云景立即吩咐小厮把马车驾过来,停在跟前。 苏南衣俯身在那个叫花子跟前,呼吸有些急促,话没说出口,先湿了眼眶,她用力掐着自己,怕哭出声来。 “你的腿怎么了?”她问。 叫花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前的少女很眼生,确定没有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和眼神却让他莫名的有点心情复杂。 他别开眼睛,语气淡淡,声音嘶哑,“与你何干?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你是何人…… 苏南衣脑海中回荡着这两句话,她咬了咬嘴唇,“跟我走,我治好你。” 叫花子看都不看她,“不必,不需要。”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叫花子微眯了眼睛,眼中闪着危险的光,一言不发。 “反正你不怕死,对吧?那既然不怕死,还怕跟我走吗?我保证,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事情会出乎你的意料。”苏南衣耐心劝道。 叫花子沉默了半晌,连四周的风声都似乎停了停,良久,苏南衣听到他说:“好。” 云景等人帮忙把叫花子搬上了马车,苏南衣一直没说话,走到半路,她才说道:“去聚兴茶楼。” 云景看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的说道:“娘子,这会儿聚兴茶楼已经关门了,你怎么了?特别想喝茶吗?我明天陪你去,好吗?” 苏南衣摇摇头,“我不喝茶,去找个人。” 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是吓到他了,对他笑了笑,“我没事,景儿别担心。” 云景见她笑了,这才松口气,吩咐人去聚兴茶楼。 聚兴茶楼早打了烊,只留下一盏灯在风里飘摆。 苏南衣跳下马车,云景也跟着下去。 苏南衣也没有阻止他,一起走到门前,拍了几下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伙计的声音,“客官,我们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苏南衣轻声道:“你把门打开。” 里面的人也没有拒绝,点了灯打开门。 苏南衣压低声音,“你们掌柜呢,让他来。” 伙计一愣,看苏南衣也不像是一般人,迟疑的点点头,“掌柜的在后面,您进来等吧。” 苏南衣耐心等,没过多久,掌柜的也披上衣服出来了。 他看着苏南衣,“您是……” 苏南衣起身,取了柜台上的纸笔,画了一个符号给他,“我找夏染,现在,立刻。” 掌柜的一见符号,脸色微变,把纸拿过来烧了,“那……稍等,我这就去找。” 掌柜的从后门出去,骑了匹快马。 云景看着灯光里的苏南衣,她的脸色很差,额头还有细密的汗,“娘子,你怎么了?你好像很不开心,是不是景儿做错了什么?” “没有,”苏南衣笑着摇摇头,“景儿很好,不是因为你,我是有别的心事。” 云景眨着眼睛认真的想了想,“娘子,那你可以跟景儿说说呀,你不是也说过,景儿心里难过的时候可以跟你说吗?” “对,景儿说得没错,等回去以后,我再好好跟你说。”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掌柜的身后跟着夏染,脚步带风的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夏染开门见山的问。 苏南衣一下子站了起来,迅速红了眼眶。 夏染一见她这副模样,心头狠狠的一跳。 第三十八章 是我,我回来了 夏染眼中染上焦急之色,他这一路上都心惊胆颤,这个时候苏南衣不管不顾的到聚兴茶楼找他,一定是有大事。 他看到一旁的云景,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之外,也不像受伤之类的。 苏南衣微红的眼睛让他按捺不住心慌,“到底怎么了?” 苏南衣抿了抿嘴唇,“帮我找一处小院子,要安静隐秘的,我要为一个人疗伤,时间不会太短。” 她也不想总麻烦夏染,但现在只有夏染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而且要做的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 夏染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 云景在一旁扯了扯苏南衣的袖子,“娘子,我也可以找到这样的院子。” 苏南衣勉强笑了笑,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我知道,但是这种危险的事情,景儿不要去做。” “……” 夏染一口血哽在喉咙里。 友尽! 苏南衣没有时间和他开玩笑,“现在行吗?我要带人过去。” “好,”夏染点头,“你走前门,去永定街,由东向西,最里面的那道门,我在那里等你。” “好。” 苏南衣拉着云景上了马车,在路上转了几个圈儿,这才去永定街。 永定街上住的大多是商人,哪家的家境都不会太差,马车行驶在街上,苏南衣看着那些掠过的门,无一不是挺气派的。 到了最里面的那户,却显得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装饰,普通黑色门板,门上挂着一块单薄的木匾,上面写着木府。 木府?苏南衣从来不认识什么姓木的人,也没见夏染提过,不过,夏染认识的人何止千万,她不知道也正常。 正想去叫门,门从里面开了,夏染站在门里,“进来吧。” 苏南衣下了马车,云景紧随其后。 “还要劳烦你帮个忙,帮我把抬下来。” 夏染点点头,上前走到马车前,苏南衣说“抬”,他以为对方一定是重伤昏迷之类,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明亮黑沉的眼睛。 他一怔,借着昏暗的光打量对方,这一身叫花子的打扮,更让他惊讶。 触碰到对方的腿时,夏染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苏南衣说的是“抬”。 把人抬进去之后,夏染安排人给这人沐浴洗漱,他在外面忍不住问苏南衣,“这人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他?你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好,要格外小心注意,虽然有北离王府做掩护,但你知道,顾西宸是个狠角色,他……” “我知道,”苏南衣声音轻轻,语气却坚定,“但这个我不能不救。他是陆思源。” 夏染霍然睁大眼睛,半晌才回过神,“你说……谁?” “陆思源,”苏南衣微合了一下眼睛,把眼底的泪意逼下去。 云景轻轻拍了拍苏南衣的肩膀,轻声安慰,“娘子……” 他不知道苏南衣为什么难过,但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看她那么难受,云景的心里也堵得难受,就像……他有时候看到母妃偷偷哭泣一样的难受,虽然他也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哭。 苏南衣点点头,喉咙哽咽,她没办法平复心情。 陆思源,神医谷老谷主的义子,也是她曾经最得力的助手,一直在心月城附近的落脚处暗中保护她。 他有轻微的洁癖,总是穿白色衣袍,束白玉冠,手执流虹剑,一身轻功无人能及,干净高洁的像天上的云,不染一点世俗尘埃。 而现在,苏南衣亲眼看到,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全身沾染的污垢,形同乞丐,双腿残废,被几个流氓混混当街欺辱。 为什么会这样? 苏南衣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巨石砸过碾过,碎成了粉。 夏染也一句话没说,这太过震惊,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陆思源只有一面之缘,但名字却是如雷贯耳,知道他是苏南衣的心腹和得力助手,也知道他和神医谷的渊源。 良久,夏染轻声道:“我回来以后,不只找过你的家人,还找过药王谷留在这里的势力,但发现他们都隐匿了,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以为是因为你出了事,他们撤走了,所以那天我跟你说,三天以后去观音庙中和你细谈这事,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陆思源不但没有撤走,竟然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身后的门声一响,伺候陆思源沐浴的小厮从里面出来,屋子里的水汽如同薄雾,也涌了出来。 夏染低声道:“我去推他出来。” 苏南衣道:“不用了,我进去说,就在这里说吧。” 夏染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把门关上。 云景想跟进去,夏染伸手拦住了他,“王爷,还是在这里等吧。” 云景皱眉,“为什么?我想要和娘子在一起,那个人很危险。” 夏染抿唇,面对这样的云景真是无语,他目光转向别处,“那个人不危险。” “危险,”云景语气坚定,“本王看到了,他虽然腿不能动,但这个人出招特别狠辣,眼神也?狠。” 夏染诧异,重新转头看着他,“你看到他出手了?” “对,”云景点头,“好几个人打他,他用树枝扎伤了一个人的大腿。” 夏染心里的惊愕更浓,难怪……苏南衣会那么难过。 “他不会对南衣出手,他曾经是她最忠诚的朋友。” 云景眉头微拧,“曾经?” 夏染的眼皮跳了跳,是啊……曾经,会不会…… 苏南衣进了门,水汽弥漫里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他穿着月白色锦缎里衣,乌发披散,还有淡淡的潮气。 他瘦了许多,眼窝也深陷了许多,眼睛穿透薄雾,清冷的逼视而来,满是戒备。 苏南衣从来见过陆思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无法想象,这段日子他是怎么过的。 潮气钻入眼中,她的眼睛也泛起潮涩,一步步走向他,脚步沉重。 她最终在他的面前停住,伸手搭在他的膝盖上,陆思源眉心跳了跳,想要躲开,却被她按住。 “思源,”她开口,声音低哑。 陆思源眸子猛然一缩,右手扶着轮椅扶手,眼睛落在她的头顶,只要他出手,她的头骨就会被打碎。 “你是谁?”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是不是我不在了,就没有每月给你配治腿伤的药,才导致你的腿变成这样的?” 陆思源眼睛霍然睁大,盯着她的脸,“你……” 他生性要强,练剑法和轻功对自己要求到了极致,也因此在一次受伤之后没有妥善处理导致腿部的经络受损。 苏南衣每月给他配治腿的药,慢慢给他修复受损的经脉,而这一点,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是我,思源,我是南衣。” 陆思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睛里却迸出两道光彩。 “思源,我回来了。” …… 云景在外面十分不安,时不时就回身看看门里,听听里面的动静。 夏染有些无奈,也有点好笑,“王爷,你很看重南衣啊。” “当然,她是我的娘子,”云景白了他一眼,“你不要肖想。” “……”夏染手抵唇咳嗽了两声,“她不是一般的女子,王爷最好不要用那些礼数教条去控制她,否则的话……” “没有否则,”云景一脸认真,眼神坚定,“她就是最好的,她做什么也是对的。” 夏染吞了口唾沫,好吧,简单粗暴,却挺有效。 第三十九章 你是不是不要景儿了? 夏染觉得和云景谈得并不投机,他也不觉得和云景聊天是件愉快的事。 但好在他知道了云景对苏南衣的心意,总算不那么郁闷。 身后门声一响,两个人同时回身,苏南衣推着陆思源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染的目光落在陆思源的身上,虽然只有见过一面,但印象很深,当看清果然是他的时候,夏染还是暗自抽了一口气。 “陆公子,”夏染艰涩的开口,“这里很安全,你且安心住下,缺什么尽管开口。” 陆思源垂着眼皮,微微点头,“多谢。” 苏南南道:“先让他把身体养养,我才能用药,不然他现在的身子也受不住。” “好,”夏染点头,“交给我,我会安排。” 时辰已经非常晚了,苏南衣对陆思源道:“你好好休养,别的不用考虑太多,交给我和夏染。我会经常来看你。” “好。” 苏南衣又和夏染交代了几句,这才和云景离开。 云景坐在苏南衣的身边,有点闷闷的,低着头一直没有吭声。 苏南衣感觉到他的情绪,轻声问道:“景儿怎么了?不开心了吗?” 云景抬起头,抿着嘴唇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娘子,你是不是不要景儿了?” 苏南衣心头微震,“怎么会呢?不会的。我不会不要景儿的。” 云景眼睛里又点亮了神采,“真的吗?就算有了忠诚的朋友也不会?” 苏南衣总算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坚定的点头,“不会,景儿放心,无论有了谁,都不会不要你。” 她微叹了口气,“思源是我以前的朋友,他受了我的连累,变成现在这样,我心里难过,过意不去,所以要好好照顾他,景儿明白吗?” 云景若有所思半晌,“明白,景儿愿意和娘子一起照顾他。” “景儿真好,”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但景儿要记得,不要和别人说起今天晚上的事,包括邹城,还有思源,特别是思源,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见过思源,否则……我会有危险。” 云景漆黑的眼睛睁了睁,握着她的手用力点头,“景儿记住了,谁也不说,就算是母妃和皇上问我,我也不说。” 苏南衣眉心微跳,“皇上经常问你事情吗?” “嗯,他很关心我,对我和母妃也很好,他还找过很多太医治我的病。” 苏南衣沉默着没说话,顾西宸,她不信他有那么好心。 把苏南衣送回家,云景也回去了。 苏南衣这一夜都睡不安稳,不停的做着恶梦,梦到陆思源被欺辱的模样。 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索性不再睡,起身坐在书案前,写治疗陆思源双腿的药方。 他的腿本来就有伤,再加上这次受伤严重,要想好起来不是容易的事。 好在她手里有了夏氏那几间药铺,还有夏染相助,应该不是难事。 写写停停,不知不觉天光渐亮。 外面小桃起了身,但她以为苏南衣还睡着,没敢进来打扰。 到了平时该起的时辰,小桃正要进屋,有个小丫环端着水从外面?进来,小声且欢快的说道:“小桃姐,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小桃压低声音,“什么事儿?” “我听负责前面负责采买的小厮说,他们今天早上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听说尚书府家的公子昨天晚上和一个花船上的歌伎跳河殉情了。” 小桃一惊,脸上还有点臊,“你这丫头,净打听些有的没有,什么花船歌伎,什么殉情,也不嫌害臊。” 小丫头捂着嘴笑,“我也没跟别人说,这不是就和姐姐你说说吗?你说,那个歌伎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应该吧,歌伎嘛,肯定不丑。”小桃接过水,“哎呀,别说了,小心让小姐听到,快去干活去!” 苏南衣在里面听得真切,眼前浮现那个锦姑娘的模样,好看吗? 也没觉得有多好看,而且……以后也不会好看,哼! 小桃轻轻挑帘进了屋,看到坐在书案后的苏南衣微怔了一下,“小姐,您起了?” “嗯,”苏南衣收起写好的单子,“梳洗吧,一会儿去街上吃早膳。” “哎,好!” 主仆俩也没躲着藏着,直接走大门出门,刚到大门口这就怔住。 门前有个诡异的图案,是用香灰撒出来的,门上还贴了两道黄色纸符。 路过这里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驻足看几眼,三三两两的还会嘀咕几句。 苏南衣摸摸鼻子,行吧,这好像是她要求的。 小桃小声道:“这大门前还是好的,听说二小姐和夏姨娘的院子那边更严重。” 苏南衣心里冷笑,活该! “无量天尊,”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金道长挥了一下拂尘,从她们身后绕过来。 苏南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金道长一见到苏南衣就心虚,自从苏南衣在他耳边说过那句话之后,他这心里就没有安生过。 面对夏氏的愤怒和质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是天意。 他看看四周,低声道:“苏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苏南衣似笑非笑,迎着早晨的朝阳,眸子光芒潋滟,“本小姐忙着呢,没时间。” “……”金道长噎了口气,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小桃,走了。” 苏南衣叫了一声,带着小桃上了马车,飞驰而去。 早膳铺子里的人不少,这里民风开化,对女子的管束不那么严,姑娘小媳妇儿上街的有的是。 苏南衣换了个小包间,推开小窗子,晨风扑面,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 “哎,你们听说了吗?邹尚书家的公子,昨天晚上跳河殉情啦,非要娶那个那个……” “哪个呀,你是说锦姑娘吧?我早听说了!据说还是大公子把人带回去的呢。” “你们说,这事儿能成吗?” “我看悬,尚书府是什么门第?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未必配得上,更何况是一个花船女子了?再说,邹尚书一向清正,洁身自好,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女人进府门?” “那也不见得,这都殉情了,要是不答应,邹公子一直寻死怎么办?再怎么着也不能看着儿子丢命吧?” “我也觉得有门儿,就算是不能当妻,当个妾总可以吧?听说那邹公子整天往花船上跑,还有,你们别忘了,邹大公子的夫人也不是什么高门第。” “那怎么一样?人家大公子的夫人出身虽然低,但是性格好,人家是对邹家有恩的。” “哦?是吗?怎么回事儿,说说!” “我听说呀,当年这位大夫人的亲爹,曾经救过邹尚书一命,还捐助了他银两考试,否则的话,当年怎么能当官,又怎么能有今天的地位?” “原来如此,唉,可据我所知,尚书夫人对这位大夫人可不怎么满意……” 苏南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膳,这些小道消息不管几分真几分假,反正邹家是太平不了,邹城短时间内也休想出府门。 一想到邹家鸡飞狗跳,苏南衣心里就痛快。 听着听着,外面那些人的话风就又转了。 第四十章 我们可是有后台的 苏南衣坐在小包间,吹着晨风吃着早膳,听着外面的那些小道消息,感觉还挺惬意。 听着听着,外面的谈话慢慢转了方向。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李家小姐失踪了。” “哪个李家?” “就是绸缎庄李员外呀,住在永定街,门口挂着块桃符牌子的那个。” “怎么失踪的?” “那不太清楚,听说是去首饰楼买东西,然后就没有回去,也有的人说是和别人私奔了。” “你说也真是的,怎么好好一个姑娘,说不见就不见了?” “就是,前两天李员外还特别高兴,说什么和贵妃娘娘一起上过香,身份金贵了,要找个好婆家。啧啧。” 苏南衣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 小桃小声问道:“怎么了,小姐?” 苏南衣停了片刻,摇摇头,“没事。” 吃完早膳出门,小桃问道:“小姐,咱们去哪儿?回府吗?” 苏南衣想了想,“先不回去,买点芝麻糖,然后去药铺转转。” “药铺?” “对,本小姐新收的那几家药铺,东家易主了,总得去露出个面儿。” 小桃顿时明白过来,眉开眼笑的掀起车帘,“好嘞!” 夏氏的那几间药铺以东城那边的那间荣祥号最大,生意也最好。 当初苏府举家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夏氏为这几间铺子也颇废了一番心血,找门面,搬家等等,刚收拾妥当没多久,结果就被迫转给了苏南衣。 马车在门前停住,小桃扶着苏南衣下了马车。 苏南衣抬头一看,荣祥药铺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门前人来人往,生意着实不错。 往里看,一溜柜台,上面摆放着一叠叠包药的纸张和一个个麻绳球。 两个小伙伴穿着蓝色短衣,露出整齐干净的白色袖面,看着十人清爽。 他们身后的药柜整整齐齐,归类也很仔细。 窗下放着一张桌子,桌前坐着一位老先生,头发灰白,一把山羊胡,正眯着眼睛给人把脉。 苏南衣打量了半晌,这才迈步走进去。 在厅堂里招呼的一个小伙计转头看到她们,立即笑着上前,“哟,小姐,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苏南衣淡淡道:“看病。” “那您往那边坐,稍后就到您。” 苏南衣带着小桃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 此时那位老先生已经把完了脉,对病人道:“你这是伤了心肺,要抓几副药吃才好。” 病人有些为难,“药贵吗?” “是你的命贵,还是药贵?”老先生一脸的不悦。 病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咬着牙点点头。 轮到苏南衣,老先生打量了她几眼,眼中闪过惊艳,“哪里不舒服啊?” 苏南衣拿帕子搭在手腕上伸出去,“这不是说不上来哪里舒服,才过来让您给瞧瞧吗?” 老先生点点头,眯着眼睛摸着胡子把起脉来。 不过一会儿,老先生就把脉结束,“你这是脾胃不和,吃点药吧。” 苏南衣不动声色,“吃什么药?能管好吗?” “给你抓什么就吃什么,吃完了再过来看,治病不能着急,谁也不能保证好。” 苏南衣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块匾额,“那儿不是写着药到病除吗?” 老先生眉头一皱,仔细看了看苏南衣,“你到底抓不抓药?” “开方子吧,”苏南衣道。 老先生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龙飞凤舞,看着小桃直眼晕。 上前接过方子,递给苏南衣,她仔细看了看,嘴角勾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走到柜台前抓药,伙计动作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抓好了,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看着,一言未发。 “银子一两一钱,”小伙计把药捆好,“您去帐房那边交钱吧。” 小桃瞪大眼睛,“这……这么点药就这么多银子吗?” 她先是惊讶,心里又欢喜,哇,?那小姐以后岂不是要赚大了? 小伙计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是啊,我们这里药材地道,非常名贵,当然要贵一些,再说还有坐堂先生的诊费呢!” 小桃看向苏南衣,苏南衣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袖,“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伙计一愣,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这位小姐,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说的话听不懂吗?”苏南衣反问。 小伙计上下打量她几眼,“不是听不懂,是没必要,看您这穿戴也不像是没这一两银子的,怎么着,不想给钱?” 苏南衣轻笑,手指挑着药包上的绳,“你这药要是值,我当然给钱,但我不是冤大头。” 小伙计的脸色微变,另一个伙计也凑过来,虎视眈眈的看着苏南衣,“我劝你最好别惹事!知道我们这里是谁的店吗?” “谁?” “我们这是苏家夫人的店,知道苏夫人是谁吗?实施告诉你,那是北离王妃的母亲,北离亲王的丈母娘!你惹得起吗?一两一钱,赶紧拿来,不想买就付成本费五百钱。” “苏夫人?北离王妃的母亲?北离亲王的丈母娘?”苏南衣完全没顾上听什么五百钱,只这三个问题就把她气笑了。 小伙计笑得得意,“对,没错,所以说,不要想在我们这胡搅蛮缠,懂吗?” “你们……”小桃气得脸通红。 “小桃,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苏南衣拦下小桃,转头对小伙计道,“我还要买些名贵的药材,不和你们掌柜的见面,恐怕你做不了主。” 小伙计有些不信,伸出手道:“药方子呢,拿来!做不做得了主,我看看就知道了。” 苏南衣拿出写好的药单递过去,小伙计低头一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张方子上的药他一样也没有听说过,看上去的确挺金贵的。 两个人咬了咬耳朵,其中一个转身去了后面院子。 铺子后面通着一个小院,掌柜的住在后面,还有存放药材的仓库和一间小会客室,平时夏氏来的时候也是在那间屋里和掌柜的谈话。 苏南衣没等多久,小伙计就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四十来岁的年纪,四方脸,留着八字胡,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 他抬眼看向苏南衣,年轻的女孩子,腰板挺直,眼睛明亮锐利。 他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小姐,你要买药?” 苏南衣没有正面回答,“你是掌柜的?” “对,”小伙计在一旁道:“这是我们夏掌柜。” 苏南衣目光在夏掌柜身上一掠,“姓夏?你和夏玉莲是什么关系?” 夏掌柜眉心微跳,“苏夫人夏氏乃是我们的东家,你是什么人?竟然直呼夫人名讳,如此无礼!” 苏南衣语气冷淡,“本小姐不过问你和夏金莲是什么关系就算无礼了?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夏掌柜眉头拧起来,“你什么意思?” “夏掌柜,”苏南衣眉眼间染了几分厉色,“铺子里帐本呢?拿出来给本小姐过目吧。” 夏掌柜短促笑了一声,“什么?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小伙计也在一旁附和,“你算老几,也敢问我们掌柜要帐本?我们这个铺子可是有后台的!你别想在这里闹事啊,否则的话……让你吃牢饭!” “是吗?” 苏南衣微挑眉,“究竟谁吃牢饭还说不定呢!” 第四十一章 立威 夏掌柜眉头紧皱,打量着苏南衣。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我们苏家大小姐,”小桃骄傲的回答,“也是未来北离王妃。” 她看向那个小伙计,白了他一眼。 小伙计顿时变了脸色,震惊又畏惧,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夏掌柜愣了愣,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哦,原来是苏大小姐,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些个蠢货不知道您的身份,您可别介意。” 苏南衣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语气玩味,“本小姐当然知道,他们都是最底下的伙计,说话做事做不得数,都是上面的人吩咐的,你说对吧?” 夏掌柜尴尬的勾勾嘴唇,苏南衣道:“那本小姐现在能看帐本了吗?” 夏掌柜一怔,“帐本?帐本那天晚上夫人已经派人提走了呀。” 苏南衣似笑非笑,“夫人?谁家的夫人?夏金莲不过是我父亲的一个妾,也敢称夫人?” 夏掌柜噎了噎,这话他不敢接。 “至于说帐本,”苏南衣轻笑,“夏掌柜,你真当本小姐是个傻子,看不出你们帐本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苏小姐,”夏掌柜一脸的为难,摊开手道,“您这可冤枉我了,咱们的帐本可从来只有一套……” “夏掌柜,”苏南衣轻飘飘打断他的话,“别和本小姐说咱,现在这铺子归本小姐管,现有的这些人能不能在一处共事,这还很难说。” 那个小伙计脑门上渗出汗,大气也不敢喘。 夏掌柜脸上的肉跳了跳,脸皮有些挂不住,他忍了忍,“苏小姐,能否到后面屋中说话?” 苏南衣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去,这院子不大,布置得倒是不错,角落里还种了竹,雅致得很。 “苏小姐,您喝茶,”夏掌柜亲自端了茶上来。 苏南衣没动,这外面的东西,她当然不会随意碰。 “夏掌柜,长话短说,本小姐今天来,除了单子上的草药,还得看帐本,铺子接了手,自然就要问个清楚,是这个道理吧?” “是,”夏掌柜垂首,“您说得对,可……帐本已然在那天晚上被取走了,我这实在没了呀。” “是吗?”苏南衣浅笑,不慌不忙,“那没关系,你去拿,本小姐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等你。” “这……”夏掌柜还想找借口,苏南衣直接把他的话堵死,“你放心,夏氏这段时间一定会在府里,她被禁足,别说府门,连院门都出不了。” 夏掌柜一惊,他还真不知道这档子事儿,那天有人拿了夏氏的令牌和手书,要提帐本和店铺的房契什么的。 他当时不解,但夏氏的手书中写得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让他放心。 但现在,看着苏南衣,夏掌柜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现在该怎么办?夏掌柜心思百转,他可做不了主。 “考虑好了吗?”苏南衣问。 夏掌柜把心一横,呵笑道:“大小姐,在下只是一个掌柜,帐本什么的都在账房那里,要不然我去给您叫账房来?” 苏南衣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拦着,“好,最好把所有管事的都叫来,省得一会儿一趟。” “这个时辰,”夏掌柜面露难色,“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要是都叫来,那这店可没法开了,只留几个伙计也撑不住事呀!” “这个好办,”苏南衣目光清冷,“那就先关门。” “!!”夏掌柜怔了怔,“这恐有不妥,这店里虽然不怎么赚钱,但要是关了门那岂不是更……” “夏掌柜,”苏南衣眸间染上几分冷意,“是不是我这个东家还得听你这个掌柜的?” “不,不是,”夏掌柜急忙垂首,“苏小姐您误会了,得,我这就叫人去。” 他说着退出站,来到院中脸上的假笑消失无踪,哼一声心中暗道,小丫头片子,想在这里耀武扬威,等着瞧! 他到了外面厅堂,打发一个小伙计立即去苏府禀告夏氏,又叫上账房和负责采买的人,三个人碰头嘀咕了一会儿,让伙计上了一半的门板,这才往后院走。 苏南衣让小桃在门外守着,她快速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儿,她来得突然,相信夏掌柜没有防范,不会事先做准备。 果然,在书桌后面的架子上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帐本还有一些采购单子,都是买药的记录。 看到这些东西,苏南衣就放心了。 “小姐,他们来了!”小桃低声叫道。 苏南衣把东西归位,重新坐好,小桃也回站到她身侧。 夏掌柜为首的三人鱼贯而入,依次站好。 “苏小姐,”夏掌柜一指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这位是账房,姓吴。” “这位是老李,他负责采买。” 吴账房穿着件蓝色绸衫,下巴上长着一颗痦子,上面还有一根黑毛。 老李穿着灰布长袍,下摆翻起来掖在腰带间,手上还有尘土,刚才应该是在干活,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老李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苏小姐,我刚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他一边说,一边把长袍下摆放下来。 苏南衣微微点头,“不妨事。今天找你们来,也没有别的事,以后本小姐是这里的东家,这里的经营状况,本小姐总该问问清楚。” 夏掌柜看向吴账房,“刚才苏小姐问起帐本,这是你负责的,你说吧。” 吴账房一脸茫然,“帐本?帐本不是前两天苏府的人拿走了吗?我这里现在只有这两天的。” “您看……”夏掌柜皮笑肉笑的看着苏南衣。 这是要踢皮球了。 苏南衣可不吃这一套,“夏掌柜,本小姐不是来听你们互相推诿的,废话不用多说,帐本、采买单子,全都拿来,本小姐今天要看到东西,拿不出来,你们自己想办法,谁拿走的,找谁去要,本小姐在这里等着。” 夏掌柜喉咙滚了滚,没有想到苏南衣这么硬气难缠,说的这么直接,连迂回婉转都没有。 不过,他也算是老奸巨滑,笑了笑道:“苏小姐,要不然这样,这两天的帐本和这次出去采买的单子还都在,您先看看?” 苏南衣微挑眉梢,“好。” 夏掌柜立即给吴账房递了个眼色,吴账房把一本帐本往前一递,小桃上前接过,交到苏南衣的手中。 老李也从袖子里扯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采买单,也递了过去。 夏掌柜看着苏南衣认真看着帐本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房间里很静,只有轻浅的呼吸声和苏南衣翻看帐本的声音。 不过片刻,苏南衣手腕一翻,“啪”一声,把帐本扔在桌子上。 她又看了几眼那张采买单,随即轻飘飘的也扔了过去。 对面三人的呼吸微滞。 此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响。 第四十二章 证据在此 来人在门前站住,轻轻敲了敲门道:“夏掌柜,您出来一下。” 是刚才被派去苏府的小伙计。 夏掌柜对苏南衣拱了拱手,“苏小姐,我去看看。” 到了门外,他立即道:“夫人怎么说?” “夫人气坏了,说是让您务必周旋,不能让她看到真正的帐本,过几天一定要给她颜色看。” 夏掌柜点头,“夫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伙计一迟愣,还是如实道:“府里……情况不太好,门前和夫人的院门前都在施法,好像说是有什么邪物,夫人的确是……被禁足了。” 夏掌柜的眉头拧起来,居然是真的? 他摆摆手,让小伙计下去,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他回了屋,还没想好怎么跟苏南衣说,苏南衣先开口了,“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夏氏怎么说?” 夏掌柜一愣,一时竟然被噎住了。 苏南衣似笑非笑,锐利的眸子如同寒意四射的宝剑,刹那间刺来。 夏掌柜打了个激凌,“我……” 苏南衣抬手打断,一指桌上的帐本和采买单,“帐本,肯定不是我要看的那种,别拿这个糊弄我,至于采买单……” 她说到这里顿住,笑容中透出几分戏谑,偏头看向老李,“河西土质虽然不肥沃,土中带沙不适合种粮食,但是却最适合红花草生长,那里的红花草品质最好,但也要比你买进的红花草便宜得多,还有西凌的首乌、贵南的黄精,单是这几项,你的进价就比别处贵了一倍不止。” 她越说老李的脸色就越白,眼神中慢慢浮现几分惶恐。 “三位,”苏南衣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跟本小姐好好谈了。” 三个人飞快递了一下眼色,谁也没有想到,苏南衣上来就看破了一切。 这怎么可能? 他们三个配合得不错,都是夏氏眼前的红人,夏氏这几间铺子来之不易,她那娘家哥哥给得并不甘愿,有时候还会过来查查帐什么的,那些假帐和单子就是应付他的。 夏氏的的哥哥也是生意人,他们这些都能把他糊弄了,怎么在苏南衣面前就过不去了? 夏掌柜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么就知道什么河西、西凌和贵南,这也太…… “苏小姐,”夏掌柜皱纹里都挤了笑,“这……我们怎么敢做假帐呢,还有这单子,都是真的呀,这不是老李刚回来,做假也来不及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苏南衣挑眉哧笑,“你说呢?” 吴账房闷声道:“我管帐也这么多年了,夫人可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做假帐,我自认问心无愧,这要是一换东家就怀疑我们,那……” “那又如何?”苏南衣反问。 她偏头睥视而来,目光如钩带刺,吴账房心里一慌,气血上涌,脱口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可受不了这种气,我还不伺候了!在哪里讨不了口饭吃!” 夏掌柜假做惊讶,他心想给苏南衣一个下马威也好,省得她一个小丫头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 但他脸上没露,反而劝慰,“吴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没有人怀疑你,可千万别冲动。” 吴账房见夏掌柜开口拦,越发硬气,他也的确是有底气的,他是这家店的老人,儿子侄子都在这里做事,他就不信了,苏南衣一个小丫头,没有夏氏的发话,能敢把他怎么样? “夏掌柜,你不必劝我!我想好了,要是东家不信,非说有什么别的帐本,那我就只能不干了!” 夏掌柜又是摇头又是跺脚,可一看苏南衣,依旧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把他俩的双簧放在眼里。 “说完了吗?”苏南衣手托着腮,“吴先生,你真决定不干了?” “那要你看是不是怀疑我有别的帐本!” “不是怀疑。” 吴账房心里哼笑,还没有笑完,苏南衣又道:“本小姐确定,一定有。” “!”吴账房气得发抖,“苏小姐,你可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苏南衣眉眼弯弯,声音却冰冷,“好啊,没问题。” 苏南衣转头看向夏掌柜,“夏掌柜,拿出来吧。” 夏掌柜一怔,双手一摊,“这……我哪有啊,苏小姐,您要非这么认定,那我们三人可就真的是太冤枉了,这可不是小事,到时候我们三人可是要找您讨回公道的。” “就是,这里说不清,我们就到衙门去说!”吴账房怒声道。 “急什么?”苏南衣站起来,慢慢理着衣袖,“本小姐敢说,自然就是有证据,至于你们送到苏府去的那些,我看都懒得看。” “不是要证据吗?”她走到书桌后,伸手打开书架上的暗格,“全都在这儿。” 夏掌柜的脸色立即变了,几步就要扑过来,苏南衣一指,“哎,别动,站在那儿。” “苏小姐,这……这……”夏掌柜急得满头冒汗,事情来得太突然,完全无法应对。 吴账房也有点懵了,咬牙道:“这是夫人让我们做的!历来就是这种规矩,你要不信就去问夫人,要是不信我们——” “夏氏把这里给了本小姐,那就是本小姐的,别再一口一个夫人!本小姐当然不信你们,但也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承认,怪不得别人。” 苏南衣身姿笔直的站在书桌后,气势让人望而生畏,“吴先生,你不是要走吗?现在可以走了。” 三个人都愣住,吴账房嘴唇发抖,“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被辞退了。”苏南衣干脆道。 吴账房脸色苍白,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怒极反笑道:“辞退我?你可知道我在这里多少年了?我儿子和侄子都在这里做事!负责许多事情,你要辞退了我,你这店铺,一时半会儿可开不了!” 苏南衣面不改色,“无妨,你有多少亲戚,都带走,本小姐准了。另外,你也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本小姐离了你,是不是不行!” “你!”吴账房没有想到她这么狠,一句话,不仅他本人,连他的亲戚也被辞了。 话音刚落,就听院子里有人大声道:“娘子!” 苏南衣一愣,云景怎么来了? “景儿,我在这里!” 云景听到声音挑帘进来,小桃急忙上前行了礼,“奴婢参见王爷!” 夏掌柜等人一听,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身子都有些发飘。 王爷?北离亲王? 他们急忙都跪下磕头,额头抵地,根本不敢抬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夏掌柜心在胸口“咚咚”的跳个不停,背上的冷汗无声渗了出来,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那股子凉气一直窜到心底,他忽然间觉得,今天的事儿……八成要坏。 云景让小桃起身,别人看都没有看一眼,大步走到苏南衣面前,兴冲冲的说道:“娘子,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第四十三章 盟友变敌手 苏南衣看着云景兴冲冲的样子,往他身后一看,站着一溜三个人。 云景一指最前面那位矮矮胖胖中年男人,“他是王府的管家的弟弟,算盘打得最好,帐目做得特别清楚,母妃都夸赞呢,让他过来给你做账房吧。” 苏南衣眼睛霍然睁大,云景又介绍了另外一个,“他是王府的采买,我们王府有十二个采买,他去外地最多,全国哪里都知道,把他分给你。” “这个是在府里是个二等管事,做事也挺勤恳的,心也细,做事有条理,之前在太医院供过职,对各种药特别熟悉,就分给你做掌柜的吧!” 苏南衣又惊又喜,还没来及得开口,云景小声道:“娘子,你放心,他们几个的工钱还是由王府来出,你不用花钱的。你觉得好不好呀?” 苏南衣分外悠长的抽了一口气,这哪里是好啊,分明就是太好了!雪中送炭啊…… “好,特别好,景儿,真是太谢谢你了,”苏南衣眉眼笑得弯弯,越看云景越可爱,“景儿,我刚才还在街上给你买了好吃的。” “真的?是什么?”云景立即来了兴致。 小桃把芝麻糖拿过来双手递上,“王爷,这是我们小姐今天一大早特意给您买的头锅糖,又香又脆又甜!” “娘子最疼我了,”云景接过糖,隔着纸包都能闻到香气,“娘子,你真好。” 夏掌柜他们三个人可不好了,跪在那里半天不敢喘气不说,怎么听来听去,连差事都丢了? 吴账房就是想吓唬一下苏南衣,这下好,不仅自己的差事混没了,儿子、侄子的都没了,这要怎么办?回去以后老婆不得闹翻了天? 老李也特别郁闷,他一句话都没说,怎么也就丢了差事? 夏掌柜半天还没回过神来,他这是……也被顶替了? 苏南衣只顾着和云景说说笑笑,夏掌柜实在沉不住气了。 “苏小姐,我们也是不得已,是夫……夏氏一直要求这么干,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夏掌柜肚子窝着,声音也闷闷的。 苏南衣垂眼看了看他们三个,心里暗自冷笑。 说实在的,这店没有那么好接手,她已经预料到了,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掌柜、账房还有负责采买的人,这三个人之中必定要走一个,这样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现在云景这么一来,还带来了得力的助手,苏南衣的心就更定了。 要说别的生意,她可能不太清楚,但这药材,她是再清楚不过。 现在听夏掌柜这么一说,苏南衣微微冷笑,“你们三个起来吧。” 夏掌柜等人以为有门,都急忙站起来,不料,苏南衣道:“别拿什么不得已这一套来搪塞本小姐,你们心里想什么,本小姐心里清楚,明人不说暗话,现在顶替的人也到了,并不比你们差。” 夏掌柜急忙要解释,苏南衣摆手,“这样吧,本小姐也不能太无情,你们三个,走一个。你们自己商量决定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都变了。 进屋之前的同盟瞬间被瓦解,盟友忽然就变成了对手。 云景吃着糖,微眯着眼睛听着,虽然不太明白,但他就是感觉他的娘子好聪明。 “苏小姐,”一直沉默的老李先开口了,“我一直是做采买,别的事情不知道,我每次回来之前就做好了两份单子,这都是夏氏交待的,其它的我真没有干过。” 他的脸粗糙泛红,眼睛也有些发红,“我需要养家,很珍惜这份左事,您别辞退我,我以后更加好好干,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夏掌柜也急忙表态,“苏小姐,老李说得对,夏氏原来是东家,她让我们这么做,我们也没办法,您可千万体谅。” “你不是夏氏的亲戚吗?怎么,现在也不替着她说话了?”苏南衣轻笑道。 夏掌柜摇头,“什么亲戚啊,都出了五服了,远得没边了,也就是一个姓氏而已,再说这天底下,姓一个姓的人多了,也不都是亲戚呀,您说是吧?”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这话说的,真让人无语。 吴账房最为尴尬,他想替自己分辩几句,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刚才的话都说绝了,现在怎么往回拉都拉不回来了。 可他一想被辞退以后的场景,就浑身冒冷汗。 想着想着,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苏小姐,是我的错,我刚刚猪油蒙了心,满嘴胡沁,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苏南衣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样。 夏掌柜也有些意外,吞了口唾沫说道:“吴先生,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说你是账房,不愁找事做,哪家商铺都离不了账房先生吗?” 吴账房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你胡说什么你?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老李,你听见了吗?” 夏掌柜也一个劲儿冲老李使眼色。 三个人要走一个,势必就要两个结盟,而吴账房之前对苏南衣口出不逊,他走的机率最大。 眼看他们三个开始狗咬狗,苏南衣不想再看,“行了,你们也别在本小姐这里表忠心了,都出去做事,观察你们三天再说!” 三个人都闭上了嘴,低头拱手退了出去。 小桃抿着嘴笑,小声对苏南衣道:“小姐,您太厉害了,他们三个刚刚还那样,现在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苏南衣并不意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云景也跟着点头,“我娘子就是聪明,他们三个都笨!” “对,他们笨笨笨,”苏南衣给他抹了抹嘴角,捏起嘴唇上的一粒芝麻,“景儿,好吃吗?” “好吃,好甜,娘子,你也吃,”云景说着就把刚刚咬过的芝麻糖递到苏南衣的唇边。 苏南衣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咬了一口,“嗯,果然好吃。景儿还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今天你帮了我的大忙,是大功臣!” “真的吗?我还想吃山楂糕和炒栗子!” “好,没问题。”苏南衣爽快的答应。 云景欢呼雀跃,苏南衣对他带来的三位先生施了个礼,那三人不敢受,急忙侧身避过还礼。 “三位先生辛苦了,感谢诸位愿意过来帮忙,不过,我这个小店事情太少,比不得王府需要诸位的地方多,接下来的事情我会看着处理,如果有一天实在忙不过来,一定请诸位鼎力相助。” 三个人异口同声道:“苏小姐言重了。” 云景拧眉道:“娘子,你不要他们留下来呀,他们很能干的,而且母妃也同意了。” “我知道,也感谢太妃,正因为他们能干,所以不能大材小用呀,不能委屈了他们。我这里先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我一定再请景儿帮忙,好不好?” “那好,说定了哦。” “好。” 几个人一起出了院子,厅堂里又恢复了正常营业,这下谁都不敢再偷懒,一个比一个卖力气。 苏南衣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不动声色的出门,夏掌柜立即跟上来相送。 苏南衣也不理睬他,让那三个王府的人先回了府,让小桃回家,她和云景上了王府的马车。 放下车帘,她立即问道:“景儿,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第四十四章 你敢不敢留下 云景没有隐瞒,也压小了声音,在苏南衣耳边道:“是那个夏染染告诉我的。” “哈?”苏南衣诧异,“谁?” “就是夏染染呀,那个有怪癖的人。”云景坦然回答。 苏南衣更惊,“……有怪癖?为什么?” 云景瞪大眼睛,比她还要惊讶,“难道娘子你没有发现吗?那个人经常在身上挂?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明晃晃的闪瞎人的眼,这难道不是怪癖吗?” “……”苏南衣抚额。 夏染身上的确会有一些东西,比如玉佩、令牌、钱袋子什么的。 夏家是一个名门望族,夏染又是最正统的那一支,所以他的身份地位是举足轻重的,他本人又是一个非常注重形象的人,所以用的东西都是只求最贵。 ?衣料、发冠、抹额、腰带、配饰等等,都是很名贵的,在别人眼中这些都是让人艳羡的,到了云景的手里,竟然成了“怪癖”,估计夏染知道以后得气到吐血。 “娘子,我去苏府找你了,他们说你不在,”云景有点委屈,“后来还是那个夏染染派人通知我,说你去了药房,让我赶紧回去找三个人来。” 苏南衣这才明白过来,看到云景委屈的模样,“景儿怎么了?” “娘子,为什么你去哪里她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我不管,我也要知道。”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这个没问题呀,要不然这样,云景身边有没有信得过的人,而且身手特别好的。” “有呀,”云景点头,“有好几个呢。” “那你拨一人给我,我要有什么事就告诉他,让他随时联系你,这样你就知道了。” 云景眼睛一亮,“好,我回去就安排。” “那娘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吃好吃的,我知道有家小笼包非常好吃,带你去尝尝?” “好呀,好呀,我喜欢吃小笼包!”云景开心的拍手,“娘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喜欢呀,我觉得我喜欢的景儿就一定喜欢。” 云景笑得眉眼弯弯,“娘子真聪明,我和娘子喜欢的东西一样。” 苏南衣心中感慨,这样的云景没有心机,开心快乐,在他面前才能真正的放松。 到了小笼包店,苏南衣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要了四小笼两种不同馅的小包子,给云景摆好了餐具,“快吃吧,尝尝看。” 云景尝了一个,满足的赞叹了一声,又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满嘴是油。 苏南衣拿出帕子给他压了压嘴角,“慢慢吃,还多呢。” 云景给苏南衣也夹了一个,“娘子,你也吃呀。” 苏南衣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心里又涩又暖,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两人正在吃着,忽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哗。 苏南衣和云景从窗子里看出去,街上有一个女人正在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命啊!” 她身后不远处就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手里拿着木棒之类,“站住,不要跑!” 苏南衣一见眉头就皱了起来,云景问道:“娘子,怎么了?” “景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点别的好吃的。” “景儿一起去吧!” “不用,一会儿我还想吃小包子呢,你在这里占位子。”苏南衣轻声哄道。 “好,那我一定好好给娘子占位子,等娘子回来!” 苏南衣笑了笑,提裙摆快步下了楼。 她疾步走到路口,刚拐过去站稳,那个女子就到了。 苏南衣一把拉住她,“跟我来!” 女子吓了一跳,刚想要挣脱,一见她也是个年轻女子,索性就跟着她一起跑。 这是一条小巷,里面有两户人家,还有一个破木板堆起来的垛子。 苏南衣把最里面那户人家推开半扇,并没有进门,而是转身躲在了木堆后面。 没过多久,那几个家丁也跟着到了,一见到户人家的门开着半扇,一脚踢得大开,“兄弟们,进去搜!” 话音刚落,从里面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来,手里提着把斧子,恶声道:“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来干什么?” 家丁们一看他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还留着络腮胡子,一脸的凶相,顿时有些怂了。 “我……我们是来找我家小姐的!?” “混帐!你家小姐怎么到我家来?再说,你们是谁家,你们家小姐又是哪个?” 家丁们一噎,他们也的确没看到人进了这个院子,只是看到在路口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他们快速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儿,的确是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哼,兄弟们,我们走!” 大汉瞪着眼睛,“赶紧滚蛋!再敢乱闯,拆了你们的胳膊腿!” 家丁们不敢再多说,一溜烟儿的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南衣才对那个年轻女子小声道:“放心,他们走了。” 从木堆后面走出来,苏南衣才看清,这个年轻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散乱,只松松垮垮的插着一支木钗,身上穿着棉布的衣裙,脚上的绣鞋颜色也很旧,上面的绣花倒是精致。 刚才那些家丁人说要找他们家的“小姐”,可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位小姐,单凭这身装扮,别说小姐,连个苏府的丫环都不如。 女子抬起脸,拨了一下头发,声音微软却透出坚毅,“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她这一行礼说话,倒让苏南衣觉得她又有了几分小姐的气质。 “小姐是何人?那些人为什么追你?不知能否告知?” 年轻女子勉强笑笑,“我哪算什么小姐?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姓李,闺名静婉,今年十七岁。” 苏南衣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李静婉……” 越想越觉得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正是,不知小姐怎么称呼?”李静婉问道?。 “我姓苏,苏南衣,李小姐,你是本地人吗?” “是,”李静婉点头,“我家就住在永定?街,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 她说到这里顿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衣裙,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意,“很好笑,是不是?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和那个家没什么关系了。” 苏南衣听她报了家门,猛然惊觉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有熟悉感了。 她心里有万般疑问,但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李小姐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可有落脚的去处?” 李静婉摇头,“还没有,他们今天突然发难,不过我平时也有所准备,攒了几两碎银,我打算雇辆马车出城,到乡下躲一阵子,我会读书写字,怎么也饿不死。” 苏南衣微挑眉梢,这位李小姐的性格倒是十分合她的胃口。 “李小姐,你孤身一个弱女子上路多有不便,更何况,害你之人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你这么一走了之,难道就不想看看他们的下场吗?” 李静婉微微咬唇,“想,但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强的能力,鲁莽只会让我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苏南衣轻笑,“如果李小姐信得过我,我保你安全无虞,给你找个住处,找份差事,将来还有机会让那些害你的人跪下求饶。” “你,敢不敢留下?” 第四十五章 想吃自己买 李静婉眼睛晶亮,看着面前的苏南衣。 她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身材纤细,腰身挺拔,眉梢飞扬,眼睛又黑又亮,似笑非笑似乎能洞穿人的心思。 她浅笑着看来,轻声问:“你,敢不敢?” 李静婉莫名的心潮涌动,一股心潮激荡,“敢!” “好,”苏南衣立即道,“那我让人来接你,你且安心跟着去,他们是我的朋友,绝对可靠。晚一点我会再去看你。” “好。” 苏南衣从腰带间摸出一格小小的竹管一样的东西,她放在唇间吹了吹,李静婉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忽然就看到从不远处的天上掠来一道白色的影子。 一只白色小鸟落在苏南衣的肩膀上,她拍拍小鸟的头儿,嘀咕了几句什么,小鸟儿又展翅走了。 没过多久,有一辆马车停在路口,车上跳下一个男人快步走过来。 “苏小姐。” 苏南衣对李静婉点点头,“去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李静婉心里又惊又奇,她莫名就相信苏南衣,隐约觉得自己的命运就会因此而改变。 马车走远,苏南衣转身上了街上,看到卖糖人的小摊子,挑了两个晶莹透亮的糖人。 回到包子店,刚到楼下,云景就看到了她,冲她挥了挥手,“娘子!” 苏南衣抬头看去,看到云景对面的人时,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 她的脚步微顿,有心调头就走,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慢步走上楼梯,楼梯上端传来一个尖尖的嗓音,“您慢点儿。” 苏南衣听到这个声音,心头巨震,她真想停下脚步,甚至想提刀上去一刀砍下对方的头…… 她一步步的上楼,一步步走得极?稳,像踏着自己前世的血。 她终于走到楼梯口,穿着便装的老太监眼光在她身上一扫,“您这边请。” 苏南衣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跟着他走。 当初这个老太监宣旨要她的性命,凑到她耳边的话……字字都还清晰无比。 可她现在只能忍耐,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还没走到桌前,云景就迎了上来,“娘子,呀,这糖人是给我买的吗?” “对呀,景儿喜欢吗?”苏南衣微笑道。 “喜欢!这个小糖人儿好可爱,”云景举着糖人走到顾西宸面前,“看,好不好看?” 顾西宸?笑着点头,“好看。” 苏南衣到了近前,行了个礼,正欲开人口,顾西宸摆了摆手,“苏小姐不必多礼,此次朕……我也是随意走走,结果巧遇景表哥,所以上来坐坐。” 他打量着苏南衣,这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子,明明哪里都一样,可偏偏有一个一样的名字。 真有这么巧? “苏小姐也喜欢吃甜食吗?”顾西宸看似无意的问道。 “回您的话,的确是,”苏南衣垂眼回答,“民女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喜吃甜食,为此还坏了一颗牙。” 顾西宸?轻笑出声,“是不是因为没有母亲管束了,所以就能为所欲为了?” 苏南衣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 她知道,顾西宸?这是在试探,前世的她最讨厌吃的东西之一,就是甜食。 顾西宸还为此说过,别的女孩儿家都喜欢吃甜的,唯独她这样特别,而他也最爱她的特别。 可现在,她的特别,成了他的试探。 顾西宸?的心稳了几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把面前这个截然不同的小姑娘和死去的苏南衣联系到一起。 “云表哥,可以给我吃一个吗?”顾西宸?问。 苏南衣心里恶心,早知道就买一个了,不给这个家伙机会。 没想到,云景摇头拒绝,“不行,这是娘子给我买的,你要想吃,让他给你买。” 云景说着,一指站在一侧的老太监。 苏南衣心里这个高兴,恨不能当场给云景鼓掌。 顾西宸?愣了愣,随即轻笑,“好吧,是我的不是了,不该抢吃的。” 老太监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老奴去给您买一个?” “不必了,”顾西宸?摆摆手,“罢了,回去了,累了。” 苏南衣后退几步,再次行了个礼。 云景也跟着站了起来,顾西宸?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身,“对了,赐给苏小姐的东西,内务府正在清点,这两天就送到。” “民女谢恩。” 顾西宸?转眸回身,慢步走下楼梯去。 苏南衣了轻吐了口气,冷汗渗透后背。 老太监低声道:“皇上,您别生气,老奴给您买十个糖人来,要不让他们去宫里表演给您看?” “罢了,”顾西宸语气淡淡,却字字冰凉,“云景是个傻子,难道朕要和一个傻子一?般见识吗?朕也不会和区区卖糖人的较什么劲。” “是,是老奴糊涂了。” 顾西宸淡淡拂了下衣袖,“既然朕不会和他们较劲,那这城里也就没有必要再有卖糖人的了。” “……是。” “那个苏小姐,老奴倒是没有瞧出什么来,”老太监压低了尖细的嗓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瞧着不一样。” “是啊,许是朕多虑了,”顾西宸轻叹,“也罢,以后她嫁给云景,就是北离王妃,也就没有人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让她好好的,守着云景过日子,朕倒要看看,和一个傻子,能恩爱多久。” “……是。” 苏南衣看着举着糖人的云景,“景儿,你怎么不吃呀?” “我舍不得吃,”云景笑道,“这是娘子给我买的,我得好好留着。” “没关系的,景儿尽管吃,你要喜欢,我以后还给你买。” “真的吗?”云景眼睛里闪着光,“那我……吃了?” “吃吧!” 云景小心翼翼的吃着糖人,又喜欢吃又舍不得吃的模样让苏南衣有些想笑。 “景儿,皇上是怎么来的?” “他就是在街上啊,一抬头看到我了,叫我了一声,我就招招手,他就上来了。” “他没问你和谁一起?” “问了呀,我说和娘子,”云景嘴唇红润,沾着糖渍,“我还说娘子给我买好吃的去了。” “那他有没有问你别的?”苏南衣慢慢引导,她总觉得,顾西宸不像他自己说的,什么突然来了兴致走走而已。 “我想想,”云景眨巴着眼睛想了半晌,“哦,对了,他还问我,送给我和母妃的没香药还有没有。” “没香药?”苏南衣诧异,“怎么?王府里没有吗?还需要皇宫给你们?” 没香药是一种香料,虽然量少不易得,但也没有少到金贵得份儿上,北离王府也不会买不到。 “是呀,母妃用的香料一直是皇宫给的,那些品质好一些,没香药可以做香包,夏季可驱虫,所以母妃让云柳给我做了几个。” “你带在身上吗?” “在,”云景把香包扯下来递给苏南衣,“喏,娘子,给。” 苏南衣捏着香包,她隐约觉得,这个香包不会那么简单。 “娘子你喜欢吗?我可以让云柳给你做几个。” 苏南衣听到这话,问出一个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景儿,那个云柳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四十六章 真假李小姐 云景吃着糖人,似乎一下没有弄明白苏南衣话里的意思。 “云柳就是云柳啊,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苏南衣。 行吧,反正这个云柳究竟是什么人也不重要。 “景儿,这个香包送我吧?” “好,娘子喜欢尽管拿去!” 苏南衣也无心再吃小笼包,总觉得顾西宸坐过的地方恶心,云景也吃饱了,索性结帐下楼。 一路走走逛逛,买了一些点心,又去书摊选了几本杂记游记之类有意思的书。 逛完街市,俩人上了王府的马车,苏南衣先让马车随意逛了两圈儿,看清后面没有人跟着,这才去了永定街。 路过李家门口的时候,恰巧看到几个人站在门口。 其中一个,正是追赶李静婉的家丁,他正和别人说着什么,嘀嘀咕咕的说不清楚。 苏南衣放下车帘,李家的人肯定不会想到,他们追赶的李?静婉,就和他们在同一条街上。 马车停住,苏南衣和云景下了车,打发车夫离开,苏南衣叮嘱他多逛几圈再回府。 闪身进了院中,正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晾衣服。 听到声音那人回过身来,看到苏南衣惊喜道:“苏小姐,你来了!” 她一开口,苏南衣这才认出来,原来是李静婉。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可算是大变样,李静婉穿了条嫩黄色的衣裙,衬着她皮肤细嫩如玉,乌发也清洗过,梳理整齐,挽了?简单又好看的发髻,发间还是那支木钗。 她长得很清秀,特别有韵味,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相貌,却能让人越看越觉得好看。 苏南衣浅笑,“李小姐,这才别了多久,就让我刮目相看。” 李静婉也没有扭捏,“这是您的朋友给我的,大恩不言谢,苏小姐,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苏南衣笑容更深,“李小姐言重了,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家门了吧?” 李静婉点头,说实话,她那会儿还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又要把她送回去。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苏南衣目光清亮。 李静婉微怔,“我就是李静婉,如假包换。” 苏南衣微挑眉,“前几日我去过寺中上香,一同前去的还有李家小姐,据说也叫李静婉,但……” 苏南衣刚刚在小巷子里听到李静婉自报家门的时候就想起来,那天陪贵妃上香的人中,就有一个李家小姐,李静婉。 如果眼前的人是李静婉,那,上香去的人是谁? 李静婉恍然大悟,“原来苏小姐也去上香了,难怪。我是李静婉,去的人是庶妹,李静敏。” “庶妹?”苏南衣回想着那天的情形,那个李家小姐的穿着气派可不像是个庶女。 “是啊,”李静婉自嘲的笑笑,“是不是觉得她比我这个嫡女还要气派?我的继母也是我的姨母,她本来是我父亲的妾室,我母亲死后,她就成继室,李静敏摇身一变由庶女成了嫡女。” “本来上香之事宫里的消息是让嫡长女去,但我继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算计我让李静敏顶替,我也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索性将计就计。” 李静婉说话极有条理,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那,听说李家小姐失踪,是怎么回事?是指你吗?” “当然不是,”李静婉摇头,“是李静敏,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她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有的人说她是私奔了,可我觉得不是。” 苏南衣见她说得笃定,不禁好奇,“为何?” “李静敏上香回来之后特别得意,说她去上香有了极大的收获,说是国舅爷相中了她,不日将要娶她。所以,她怎么可能和别人私奔?” 苏南衣眉心微跳,“李书宇?她说李书宇相中了她?” “她是这么说的,但我并没有在意,这事儿跟我也没有关系,她就算是入了宫,我也不会羡慕半分。” 苏南衣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我能问一下,李小姐为何不愿意去上香吗?” 李静婉的脸色微微红了红,“我不愿意去上香是因为……我有了心上人,我们两情相悦,本来已经约定,等到今年秋闱他中了举人,就来我家提亲。可眼下……” “眼下却出了这场乱子,”苏南衣接话,“他也是本地人吗?” “是,他在乡下,”李静婉抿了抿嘴唇,行了个礼道,“苏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派人帮我送趟信,让他知道我安全,我怕要是家里的人找不到我,到时候再去乡下找,会给他带去麻烦,也会让他忧心。” 苏南衣点头,“这不是难事,你写封书信,我可以让人去送。” “多谢,”李静婉大喜过望,“我……我这就去写。” 她转身进了屋,苏南衣看着她的背影,微叹了口气。 云景小声道:“娘子为什么叹气?” 苏南衣还没有回答,云景又说道:“娘子是不喜欢贵妃吗?我也不喜欢。” 苏南衣心中微动,“哦?景儿不喜欢贵妃?为何?” 云景撇了撇嘴,“她……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有两张脸。”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苏南衣瞬间听懂了,心尖颤了颤,“景儿为什么这么说?你见过?” “嗯,”云景点头,“见过,她很凶,看我的眼神也让我不舒服,可是皇上表弟在的时候,她就又特别会笑,对我也极好。” 苏南衣猛然咬牙,果然如此。 她心疼的拍拍云景的手,“景儿别难过,以后不理她就是了,她要是敢凶你,你就比她还凶,以后她就不敢了。” “可以吗?”云景疑惑。 “可是,不过,景儿还是最好不要理她,看到她调头就走,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好,我听娘子的,下次不理她。” 苏南衣点头,扯着他的袖子往里走,“走,咱们去看看思源。” 陆思源在窗处愣神,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腿上盖着一条薄毯,细腻柔软。 苏南衣敲门进了屋,他偏头看过来,窗外金色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流畅的轮廓。 他的皮肤白细,嘴唇也有些苍白,像一个易碎的瓷器,细滑而脆弱。 苏南衣上前几步,轻声问道:“今天感觉好些吗?” 陆思源点点头,“好多了,夏公子派的人也很得力,药很好。” 这话苏南衣是信的,夏染肯定是把最好的往这里拿。 “那你就安心养病,把身子调理好了,我再给你换方子,这段时间,我会来给你施针。” 陆思源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其实不治也没什么。” “无论你能不能走,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就断然没有不尽力的道理,思源,你既然不怕,那就相信我,交给我吧。” 陆思源睫毛轻颤,“好。” 他当然想好,想重新站起来,想跟着在她的身侧,想手执流虹剑,想护她周全。 只是……不想让她为此忧心,更不想让她为此而愧疚。 思索间,苏南衣把银针拿出来,“开始吧。” 第四十七章 惨烈 上一次匆匆一见,苏南衣就觉察出陆思源的腿伤得很重,不单是之前的旧伤加重的原因。 但上次猝然相遇,又是在那种情况下,苏南衣无法说得太多。 陆思源心思本就细腻,沉默少言,习惯把一切都掩藏在心底,苏南衣想,要慢慢来。 这一切施针,苏南衣有了光明正大为他诊断的机会,她心头狠狠一沉,陆思源这腿,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思源,可能会有些疼,我们今天先试试,?慢慢来,不能急。” 陆思源浅笑,“没关系,南衣,你想怎么做,随你,我都可以。” 苏南衣喉咙轻滚,热水净过手,轻轻卷起陆思源的裤管,直到膝盖。 陆思源面无表情,手指微不可察的收紧,嘴唇也抿住。 云景在一旁拧眉,但他看得出苏南衣严肃认真,也不敢轻易开口。 苏南衣拿起银针,轻拨慢捻,下针准而快,一分一毫都没有偏差。 尽管如此,陆思源的脸色还是苍白了几分,额角的汗越来越多,慢慢渗湿了头发,但他始终一声不吭。 苏南衣全神贯注,此时她的眼中只有银针。 云景的眉头渐渐展开,眼中浮现惊奇和喜悦,他的娘子好厉害啊……就连宫里的太医院院首都没这么厉害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到了起针的时间,苏南衣手指翻飞,一气呵成。 “思源,你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陆思源摇头,“没事。” “疼就是好现象,如果感觉反而坏事,只是……会痛苦些,”苏南衣眸色深深,“你现在能告诉我,你这双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陆思源轻轻放下裤管,修长的手指根根干净,完全看不出之前沾满污垢的样子。 他垂下眼睑,“你还没有联络过神医谷吧?” 苏南衣点头,“我让夏染联络,但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一时联系不上,他久在江南,也是最近才回来,神医谷素来行事隐秘,可能……” “神医谷在心月城的分支,有人叛变。”陆思源抬眼看着她,“我那天晚上就是去查这件事情,结果却被诱中陷井,那人显然知道我的身法,欲置我于死地,我身中一掌,那掌力十分强劲,为了保命,我强行运功把掌力运致双腿。” 命是保住了,但双腿也重伤,近乎残废。 更重要的是,他后来才发现苏府火光冲天,苏南衣身死,整个苏府上下无一活口。 他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去追什么叛徒,以致于没能来得及去救她。 那一夜的惨烈,他永远不会忘记。 “南衣,对不起。”他轻声道。 苏南衣还沉浸在神医谷有人叛变的震惊里,忽然听到他这么一说,心头酸涩。 “思源,你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我,”苏南衣蹲在他腿边,“是那些人对不起我们。” “我一定要报仇,所以,你要尽快好起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陆思源眼中有光,双手握住轮椅扶手,“好。” “南衣,你现在的身份安全吗?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苏南衣知道陆思源所指的“他”是顾西宸?,“我不太清楚,但无论因为什么,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我已经和他打过照面,他即便有怀疑,也查不出什么。” 她看着陆思源的脸,“倒是你,暂时不要露面。” 陆思源微勾嘴唇,“你忘了,我们神医谷还有一项擅长的。” “易容!” “对,我现在双腿不能走路,再易容的话,他是不会联想到我的,”陆思源眸光沉冷,“何况,在世人的眼中,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苏南衣缓缓起身,“思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个叛徒,给你报仇。” “不急,现在你的安全最重要,你如果想要联系神医谷,务必多加小心。” “好,我记下了。” 陆思源的目光掠向一边的云景,“你和他?” 他早就想问了,一直忍到现在。 苏南衣拉过云景,笑着说道:“思源,这是云景,北离?亲王,也是我的未婚夫。” 陆思源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心头“咚”的一声响,“未婚夫?” “是的,我和他有婚约,不日将大婚,思源,你要尽快好起来,到时候去喝喜酒。” 陆思源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神情,“好。”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苏南衣应了一声,夏染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你什么时候来的?”苏南衣问。 夏染短促笑了一声,“这好像是我的地盘。” “是的,夏公子,我们承蒙你的照顾,都应该感谢你,你对我们有大恩……” “得得,”夏染把药碗递给陆思源,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我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思源,你好好休息,下次施针的时候我再来,”苏南衣对陆思源道。 “好。”陆思源点了点头,目送她出去。 云景紧随着她,夏染看到苏南衣的眼色也找了个借口跟出来。 “怎么?” “李静婉先留在这里一般时间,多注意观察,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她家就在这永定街上,你派人注意点动静,打探一下那个李家小姐失踪的事。” 夏染面露疑惑,“你一时好心救人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要插手这种破事儿?这不是应该京兆府管的吗?再说李家也不缺钱打点官府。” “不是破事儿,”苏南衣若有所思,“我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同寻常,但我一时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好吧,我多加留意就是。” “另外,神医谷那这有变故,”苏南衣脸色沉下去,“思源说,神医谷在心月城附近的这一支,有人叛变。” “什么?”夏染脸色微变,“竟然有这种事?” “是,我本来还在想,为什么我当时给发出过暗号,但神医谷的人没有赶来,即便没能见到我,也该救走我的父母,就算其它的人没来,思源也是该来的,原来……可见,当时是有人配合,双管齐下,分别对付我和思源。” 夏染眉头紧锁,“那我已经发出消息,会不会……给你带来危险?” “暂时不会,即使那位知道你联系神医谷,也不算什么,以你和我的关系,你不在暗中调查那才叫稀奇。” “说得也是,那我就顺其自然,看有没有人上钩。” 苏南衣点点头,“说到京兆府,现在的京兆府尹是哪位?” “呵,”夏染笑了一声,笑得有些牵强,“他呀,你肯定知道,就是当初在江南做知府的那位,上个月刚升迁到这里,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是烧得旺的时候。” 他一提这茬,苏南衣立即明白了是谁。 第四十八章 我就是想亲亲你 京兆府尹是心月城的父母官,在这天子脚下当父母官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里大官云集,随便在街上撞到一个人,就有可能是个四五品的官员,不是官员也是官员家眷亲戚什么的。 而这位新上任的京兆府尹赵大人,却是一粒铜豌豆,早先在江南做知府。 几年前因为一个案子,夏家牵扯其中,被扣住了一批货物,怎么打点都不行,这位赵大人是油盐不进,严格近章程和证据说话,着实让夏家家主头疼。 自认为八面玲珑的夏染自告奋勇去了,也碰了一鼻子灰,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到。 最后还是苏南衣出面,给赵夫人医好了多年的顽疾,这才让赵大夫勉强和夏染见了一面,说明事情的原委,又提供了各种证明,这才把货物许,险险没有误了日期。 苏南衣没有想到,山不转水转,这位刚正不阿的赵大夫,竟然被调来了这里。 “如果是这位赵大人,或许事情就好办了,”苏南衣浅笑,一眼看穿夏染的心思,“赵大人是位好官,或许这次能帮上我们的大忙。” 夏染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说话间,李静婉来了,她其实早就写完了,只是见苏南衣一直没出来,不好过来打扰。 “写好了?”苏南衣问道。 “嗯,劳烦苏小姐了,”李静婉把一封信递给她,“来日定当报答。”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苏南衣接过信,“李小姐放心,也请安心住下,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好。” 苏南衣和云景一起出了院门,夏染道:“把这封信给我吧。” “不用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苏南衣把信收好,“我明天要去观音庙,正好送去。” “你还要去观音庙?神医谷那边……” “没关系,我不露身份,他们也想不到是我,”苏南衣笑容沉凉,“不会有危险的。” “娘子,不怕,我陪你去,景儿保护你。”云景急忙静态,这么半天了他都没有插上话,太难过了! 这些人和娘子说的什么,他完全听不懂,这种感沉一点都不好! “……”夏染无奈,“你别捣乱行吗?” “我才没有,我就是能保护娘子,”云景不服气,“你才是添乱,你这个有晶晶癖的夏染染。” “噗……”苏南衣刚刚还满心的怒和恨,现在一听云景说话,顿时忍不住笑了。 “???”夏染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你说什么,什么晶晶屁?我是夏染,不是夏染染,怎么让你一叫跟个娘们儿似的?” “哼,我不管,反正娘子是我的,你们别想抢!” “……”夏染汗颜。 苏南衣清清嗓子,指了指夏染身上那些晶光闪亮的东西,“晶晶癖。” “你们……” 苏南衣笑着拉了云景离开,“景儿,走了!” 俩人走到李家门口附近的时候,苏南衣特意放慢了脚步,听到几个站在门口的家丁正在低声聊天。 “这两天我的腿都跑细了,累死了。” “那有什么办法?小姐失踪了,夫人拿那个小贱人出气,结果那小贱人也跑了,夫人能不发怒吗?” “要我说呀,那小贱人也是冤枉,平白被夺了机会,现在又被追打。” “嘘!闭嘴吧你,不想混了?” “算我没说,没说!哎,你们说管家能找到作法的人吗?” “那谁知道?” “我听说找个作法灵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 苏南衣把这些话听得七七八八,结合李静婉说的,也能猜出事情的始末,可见李静婉也的确没有说谎。 李静敏抢了李静婉的机会,但现在她失踪了,李夫人就牵怒到李静婉,对她下毒手,她看准机会逃出去,这才遇上苏南衣。 苏南衣感兴趣的,是刚刚他们说的找什么作法的人。 她心中微动,计上心来。 和云景出了街口,苏南衣道:“景儿,你帮我个忙吧。” “好,娘子想让景儿做什么?”云景一听有事可做,立即来了精神。 “来,我跟你说,”苏南衣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云景只觉得她的气息香香软软的吹在耳边,痒痒的,麻麻的,心里也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微微抿了唇,呼吸也有些急。 苏南衣察觉他的异样,以为他是不舒服,“景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一边问一边握住云景的手腕就要把脉。 云景忽然凑到她唇边,在她唇上亲了亲,“娘子,我就是想……想亲亲你!” 苏南衣的脸也红了,好气又好笑,“好啦,我说得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好,那景儿快去,我也要回府去准备。” 两人分手各自回府,苏南衣一进府门口就迎面遇上金道长,看到她回来,金道长双眼放光,“苏小姐,你可回来了,我……” “我有事跟你说。”苏南衣打断他。 “什么事?”金道长噎了口气,现在苏南衣说什么他也得听着。 “你这法事还能再做得像样点吗?” 金道长的眉心跳了跳,这叫什么话?言下之意是说他这个做得不像样? “你做这些也是等级的吧?什么等级收多少银子,最贵的,能做成什么样?” 金道长吞了口唾沫,“那就复杂多了,要净水泼洒,再诵经,再用各种法器摆方位,然后……” 苏南衣摆摆手,“找人,算方位,这套词儿能编吗?” 金道长像被人打了个耳光,“苏小姐,贫道……” “得了吧,你一点也不贫,坑蒙拐骗的钱财也不少,就说能不能编?” “……能。” “嗯,那就好,”苏南衣点头,“稍后有李家的人来找,让你去家里作法寻人,你去了之后好好打听一下,事情的始末,回来报我,明白吗?” 金道长的太阳穴跳了跳,甩了一下拂尘,“苏小姐,什么李家?有的差事我是不接的,我……” 苏南衣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继续道:“你去了就按照最高档次的钱要,回来以后把钱给我,记住了吗?” “!!!”金道长抽了口气,差点气死,眼前都有些发花。 他缓了一会儿,平复下来的时候苏南衣早走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个苏小姐是大家闺秀吗?这分明就是上天派来的讨债鬼吧? 他忿恨的一甩拂尘,咬牙正想离开,有人从门口的方向跑过来,“金道长,外面有人想要求见。” 金道长随口问道:“是什么人呐?” “他说,他是李家的人。” “什么?!”金道长愣在当场。 第四十九章 奴婢小七 金道长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李家的人来找他,还来得这么快。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苏南衣让云景做的,他回府之后就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家丁,在李家附近散播消息,说苏府现在请来了一位金道长,特别灵验。 金道长做为资深骗子,也注重维护自己的名声,有了名声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找上门,所以他还算是有名气。 李家的人立即禀告了李夫人,巧的是李夫人也的确听说过金道长的名声,立即就像看到了救星,派人来请。 说明来意,金道长刚才心里对苏南衣的怒气消失无踪,只剩下恐惧。 他故作深沉,最终答应了李家,跟着去见李夫人。 他前脚走,后脚苏南衣就得到了消息。 “小姐,我听说二小姐又开始闹了,”小桃递了杯茶,小声道,“今天还有上吊的把戏呢。” “哦?她闹什么呀?”苏南衣抿了口茶,淡淡问道。 “之前不是说要邀人来府里赏莲吗?这下被禁足,完全泡汤了,她哪里肯?” 苏南衣哧笑,“她真是脑子进水了,她的这种名声早传了出去,就算是请别人,谁还肯来?到时候帖子下了却无一人来,那岂不是更丢人?” “谁说不是?她还说……院子里每天烧香烧纸,还有……狗血,都快呕死呛死了。” “这么……复杂的吗?金道长每天都弄这些东西?”苏南衣也有些意外。 小桃点头,想笑又忍住,“不是每天,是一天好几个时辰都是如此,现在二小姐的院子周围都是烟雾缭绕,老远都能闻着味儿。” 苏南衣也哑然失笑,这个金道长,真是整得人不轻。 不过她也没有往心里去,这些才是真正的破事儿。 她还得抓紧时间想想,制定一个给陆思源治腿的方案才好。 苏南衣一投入到医学中就忘了周围的一切,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许久。 小桃端着盘水果进来,小声道:“小姐,吃点水果歇息一会儿吧,奴婢给您打打扇子。” 苏南衣回神点点头,“还真有些累了。” 小桃轻轻给她打扇子,一边说着笑话,主仆二人正说说笑笑,院中有个婆子请安道:“大小姐,伢婆子来了,说这次有几个机灵的小丫头,不知道您要不要?” 苏南衣本打算拒绝,但想了想,平时小桃一个人还是有些太累了,有时候出去院里也不能没有体己的人,以后这事情也越来越多,还是看看得好。 府里也有丫环,但多少来夏氏把持苏府,谁知道这些丫环婆子肚子里装的是什么心,还得分辨敲打,太费功夫,还不如从外面买个身家清白的,好好调教。 想到这里她点头答应,“把人带到院子里来吧。” 很快,人带了来,伢婆子四十多岁,穿金戴银,在这方面挣了不少的钱。 一见苏南衣就满脸堆笑,只捡好听得说。 苏南衣随意点点头,目光在她带来的这些人身上掠过。 其中有个小丫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子娇小但挺精神,腰板挺拔,眼睛很亮,但不是那种骨碌骨碌的,而是有几分沉稳。 有点意思。 苏南衣跟小桃耳语了两句,小桃点了几个,让伢婆子报了报她们的身世家境,到了那个小姑娘的时候,苏南衣刻意听了,说的是家里遭了灾,没有了亲人,独自跟着同乡们逃难过来的,原来家里是开私塾的,还识几个字。 各方面都不错。 苏南衣就奔着这个小姑娘来,选来选去,最终留下了她。 给了钱,让小桃送伢婆子走,院子里只剩下苏南衣和小姑娘。 小姑娘行了个礼,“请小姐赐名。” 苏南衣笑了笑,“就用原来的名字吧,不必改了。” “奴婢小七,见过小姐,”小七再次行了个礼。 苏南衣端了杯茶,慢慢抿了一口,“既然唤我一声小姐,那以后就是本小姐的人,在这苏府里,你只用听我的话,遵我的令,本小姐用的人不求别的,但求忠心二字,难也不难,要说容易也不容易。” “奴婢记下了,请小姐放心,奴婢愿意只遵小姐的令,小姐说东,奴婢绝对不会往西。” “嗯,如此最好,你放心,本小姐也会好好照拂你,在这府里,也没人谁能欺负得了你,懂吗?” “懂。小七多谢小姐。” 说话间小桃也回来了,苏南衣让小桃带小七下去收拾收拾,安排个住处,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 这些孩子们都吃了不苦,伢婆子为了让她们精神,也不会让她们吃饱。 苏南衣这边添了丫环,苏晚儿那边却是打杀了一个。 苏晚儿这几天真是度日如年,先是病了一场,脸差点花了,要不是胡神医出手,她痒也痒死,但治病的代价也挺大,她娘夏氏的药铺被苏南衣抢走,本来只是想来个权宜之计,不料想转眼就药铺那些人就被治服了。 她满肚子?火气,想出出不去,困在院子里又不像人过的,浑身都是烟气,像被浸透了。 她气得大摔了几个茶盏,一个刚从院子里调到房间里伺候的丫环扫地的时候手下没准,一块碎片滑到了苏晚儿的裙边,本来不算什么事,苏晚儿却大怒,非说小丫环是故意想要划伤她,拖出去让人重打了五十板子。 小丫环人小体弱,连吓带伤竟然一下子就断了气。 平时苏晚儿打死打伤丫环也不是没有过,但那是还没来心月城的时候,夏氏也当家,就给她遮掩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 苏南衣听到信的时候眉头紧皱,暗自恼怒,这个苏晚儿真是不知道收敛,都这种境遇了,还这么歹毒蛮横。 “走,去看看。” 她带着小桃和小七,三人去了苏晚儿的院子。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草丛中有虫鸣声声,晚风迎面吹来,果然有股子烟气。 院子里已经点了灯,苏南衣远远看过去,苏晚儿院子的方向上方还真是烟气缭绕,可见这个金道长平时烧了多少。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叫嚷声。 第五十章 她是为你而死 苏晚儿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之前抓破的地方也结了薄薄的痂,她站在台阶上,满脸怒气,?屋檐下的烛火跳跃,映着她的脸如同恶鬼。 院子里的丫环婆子谁也不敢吭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是想看本小姐的笑话!一贯登高踩低的狗奴才!宅子里的那些肮脏事儿本小姐见得多了,本小姐不过是一时大意被苏南衣那个贱人算计了,真以为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能随意踩的吗?” 苏晚儿用力嘶吼,字字都淬了毒。 杨嬷嬷勉强陪着笑脸劝,“小姐,瞧您说的,就算是给她们几个胆子她们不敢踩您啊!您快消消气,夫人记挂着您,知道您受了委屈,特意让老奴来看您。” “我当然受了委屈,我委屈大了去了!一个奴婢也敢对当着我的面摔打,让她扫个地还敢用碎片子划我!” 苏晚儿咬牙一指,不远处树下长凳上,刚被打完五十板子的小丫环无声无息。 “她是该打,小姐别气,”杨嬷嬷低声劝慰,“现在不同往日,您出了气回屋休息吧,这里交给老奴。” “我还没出气,”苏晚儿跺脚,“我要出去,整天被闷在这里,都快闷死了!娘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怕了苏南衣那个贱人吗?被她欺负成这样,居然连声都不哼!” 杨嬷嬷心里叫苦,这二小姐脾气真是被宠坏了,说话越发口无遮拦。 “小姐,您别动这么大的气,胡神医说了,您的身体里还有余毒,要慢慢清,您一生气这毒又该运行起来了。” “哼,”苏晓儿抬手摸了摸脸,事关容貌,她到底是收敛了一些,“苏南衣,这个贱人,一切都是她害的,要是让我见到她……” “见到我怎么样啊?”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三人缓步而来,前面的小桃手里挑着一盏灯笼,苏南衣脚步轻盈,她穿一件素色衣裙,乌发随意垂在腰后,头上没有戴任何珠翠,可不知怎的,她整个人像自带光芒,让人不容忽视。 苏南衣面无表情,院子里的血腥气让她的眸色深了几分,一眼看到树下的小丫环,她快步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 人早没气了。 苏南衣眉头微蹙,看向苏晚儿,目光沉沉似刀锋,“她犯了什么错?” 苏晚儿眼中难掩嫉恨,以前木讷的苏南衣,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真让不甘心! 听到苏南衣的质问,苏晚儿哼道:“哼,她是我院子里的丫环,关你什么事?” “她是苏府的人,”苏南衣环视四周,“她们都是苏府的人,在苏家做事,从早到晚,这就是她们的家,她们是奴婢,不如你出身高贵,但她们的命也是命!不是你手里的玩意儿,想取就取!” 众人呼吸微滞,莫名觉得眼睛有些泛潮。 苏晚儿咬牙切齿,脸上惊怒交加,“苏南衣,你要想耀武扬威,去你自己的院子里,别来我这!我就是觉得她们下贱,做错了事该死!谁让她们不会投胎!我怎么惩治下人,还轮不到你管。” “呵,”苏南衣怒极反笑,“要论身份是吗?苏晚儿,那你的身份是有多高贵?在本小姐的眼里,你也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庶女罢了,敢在本小姐面前大呼小叫,是不是也可以随意被打死了?” “你……”苏晚儿如同被戳了肺管子,“你敢这么说我?” “本小姐是苏家的嫡女,有什么不敢的?”苏南衣哧笑,“苏晚儿,你最好认清你的身份,要是再敢胡作非为,信不信我跟父亲说,让你搬出这里去庄子上磨磨性子,我想他一定会答应。” 苏晚儿的脸色一白,她想到庄子上的恶劣条件,她去了非得被折磨死不可,不行! “你……我不信!” “不信?那试试看?”苏南衣笑意不达眼底,冷意凛冽,“借着夏姨娘的威横了这么多年,我看你早就忘了你是个什么身份!” “我娘迟早会被扶正的!”苏晚儿眼睛赤红,庶女的身份是她最大的痛处和耻辱,也是她无从选择的。 她说着有点失控,几步冲下台阶,“你别得意,我一定会嫁入高门,让你跪拜我!” 苏南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到了小丫环的尸首前,“先别忙着做你的春秋大梦,不如先看看她,她可是真真切切死在你的面前,因你而死!” 小丫环无声无息,脸侧向一边,鲜血无声渗出,顺着衣裙缓缓滴落,没入地砖的缝隙。 之前院子里乱糟糟的,现在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连血滴入的声音都能听得清,一阵夜风拂来,不远处的灯笼晃了晃,光线明明暗暗,让人心生寒意。 苏晚儿从来没有近距离的看过这么惨烈的景象,她顿时觉得一股凉气自脚底冲上头顶,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苏南衣此时松了手,苏晚儿站立不稳,脚上踩了血差点滑倒,双手急忙下意识一扶,扶到小丫环的尸首上,沾染滑腻的血,眼睛对上小丫环痛苦狰狞的脸,苏婉儿叫都没叫,双眼一晕直接晕死过去。 杨嬷嬷急忙快步过来呼唤,她也有点胆寒,不敢去看小丫环,更不敢得罪顶撞苏南衣。 苏南衣厌恶的扫了一眼晕死过去的苏晚儿,对着小丫环的尸首微叹了口气。 “买口棺木,好好安葬吧。” 院子里的人心头微震,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上前行了礼。 苏南衣对小桃道:“小桃,给她们一些银两。” “是,”小桃拿出荷包给了她们碎银,又摸出几枚铜钱,“这铜钱给她买些纸钱,算我的心意。” 小七也默默走过来,“我也想给她买,小桃姐姐,能借我个铜板吗?我没有钱。” 苏南衣微挑眉,小桃点头,“好。” 事情办妥,苏南衣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也并非只为一个小丫环的死,只是觉得人生无常,生死都半点由不得自己。 这些丫环婆子小厮,生死操纵在主子手里,而她,曾经以为的苏家骄女,也成为顾西宸登上宝座的牺牲品。 从苏晚儿的院子里出来默默往回走,路过花园时一片漆黑,只有小桃手里的灯笼微光。 走着走着,苏南衣就察觉出身后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但她假意不知,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拐过月亮门,小七忽然低声道:“小姐,有人跟着我们,你先走,我留下。” 小桃吓了一跳,“哪有人?” 小七没有回答,她紧抿着唇,双手紧握,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第五十一章 你的主子是谁 苏南衣拍拍小七的肩膀,“你能行吗?” “没问题的,小姐,我在山里长大,经常遇到野兽,您快走吧!” 苏南衣点点头,和小桃先一步走了。 树影摇摇,小七的动作快如闪电,她侧身躲在月亮门一侧,指间冷光微闪,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脚步轻轻?,刚一跨过月亮门,小七上前一把扣住对方的肩膀,冰凉的刀尖抵在对方的咽喉。 “啊!”对方吓得脸色惨白,惊呼声吞回喉咙里,大气也不敢喘。 小七站在她的身后,打量着她的身形和打扮,看样子应该是个嬷嬷。 “你是谁?”小七声音沙哑,和原来很不一样。 “我……我……我是崔婆子,好汉饶命!” “你是哪个院里的?” “我是,我原来是夏姨娘院子里的,昨天被调到二小姐院中了。” “这不是去夏姨娘和二小姐院的方向,你要干什么?” “我……没想……” “说实话,否则就杀了你!” “我是想找大小姐,我有话想和大小姐说。” 小七一只手在她身上搜了搜,没发现什么利器之类,眼中的杀机慢慢退去,警惕却丝毫不减,“站在原地不许动不许出声,闭上眼,一柱香之后再动,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许声张,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 小七收回匕首,看看四周无人,脚步轻抬奔着苏南衣的院中走去。 苏南衣回到院中,吩咐小桃摆了饭,刚吃两口,小七回来了。 “是什么人?真的有人跟踪我们吗?”小桃紧张问道。 “小桃,让小七慢慢说,”苏南衣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 “回小姐的话,是一个婆子,路过而已。” “吓死我了……”小桃拍拍胸口,给苏南衣盛了一碗汤。 小七的目光在桌子上一掠,在那道炒青笋上一凝。 苏南衣喝了两口汤,指了指那道青笋,小桃刚要上前布菜,小七抿唇道:“小姐,让奴婢来试试吧。” 小桃看看苏南衣,按说刚买来的丫环是不能近身伺候的,只能先在院子里洒扫,得一步一步来。 但小桃觉得,?她家小姐对这个小七似乎有些偏爱。 苏南衣点头,“好。” 小七拿起筷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把盘子给打翻了,半盘子炒青笋都掉到地上。 “奴婢该死,请小姐责罚!”小七满脸惊慌,说着就要跪。 “罢了,一道菜而已,不用这样。”苏南衣摆摆手。 吃完饭,苏南衣让小桃去找个绣花样子,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小七。 她端着茶杯,茶是用花水泡制放凉,解渴又解暑,是她自己做的。 “小七,”她缓缓开口,看着茶水中飘浮的花瓣,“这花茶给你主子拿去一些,你猜他会喜欢吗?” 小七霍然抬头,眼底的惊愕一闪即过,迅速归于平静。 “小姐,您就是小七的主子。” “小七,在月亮门那里发生的事我都看到了,你的身手和反应,还有,刚刚那道炒青笋,你是怎么分辩出它是有毒的?我下的毒单凭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可不多。” “……”小七。 苏南衣抬眼,精致的眉眼在光晕里退去了冷厉,是平日里对着云景时才有的温柔。 “云景怎么跟你说的?又是怎么把你安排给伢婆子的?” 小七抿抿嘴唇,没有吭声,苏南衣勾起唇角,“不是说我就是你的主子?怎么?不说实话?” 小七单腿跪地,“小姐,并非是小七不肯说实话,而是……小七没有瞒过小姐,即是任务失败,就得回去受罚。” 苏南衣看她半晌,“为什么要瞒我?” “首领说,王爷是真心喜欢小姐,事情就要做得稳妥,不能让任何人抓住错处,先让小七入了府,过些日子会和小姐说明的,否则……怕小姐会心里有负担。” 她顿了顿,“其实奴婢也不明白首领的意思,但首领是这么说的。” 苏南衣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个首领倒是个心细如发又深谙人心的人。 她并不是无知少女,也不是普通深闺女子,她见过将士战场厮杀,也见过暗卫禁军杀人无声,从小七嘴时的“首领”二字,再加上小七的身手,她就知道小七绝不是一?般的人。 这样的人培养起来花费的心血和金钱不在少数,她之前和云景说让他找个人给她,方便传递消息,没有想到,派来的是这样的人。 那位首领定然怕她知道小七的身份而心中有愧,这才想要瞒她,等到小七入府,周围的人也习惯了她的存在以后再说。 “罢了,”苏南衣心头微热,“你起来吧,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你留下吧。” 小七心头一喜,抬头看着苏南衣。 “不过,我有个条件。” “小姐请讲。” 苏南衣脸上的温和退去,“你既然留下,那以后就是我的人,我向云景要你,是为了有个得力的人,而不是找个人监视我,明白吗?” 小七心头一凛,垂首道:“小姐放心,从今后您就是小七唯一的主子。” “好,”苏南衣略一思索,“云景那里的人手……” “不妨事的,王爷那里有首领安排,小姐不必担心。” “那就好,”苏南衣心中微松,也有些疑惑,“既然你们一直在暗中保护,为何……会让云景受伤?” 小七的眸色一暗,“这件事情小七也不是特别清楚,那时候小七尚小,只记得首领曾说过,那是他最后悔的事,那天应该是发生了变故,所以才……” 苏南衣眼底慢慢凝结成霜,她猜的没错,云景受伤应该是有人刻意安排。 这个人会是谁? 顾西宸?? 可是为什么呢?当时的顾西宸还是个皇子,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他和云景的关系好,也能得到太妃这个亲姑姑的支持才对。 再者,云景并非皇子,不可能和他争夺什么大位,当时还有太子和其它皇子,再怎么也轮不到云景头上。 看出她的疑虑,小七道:“小姐,首领已经在查这件事情了,请您不必烦忧。” 苏南衣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小七,我再问你,你知道……” 话刚说到这里,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听声音并不是一个人。 苏南衣立即打住话头,闭嘴不言。 片刻,小桃挑帘进来,手里拿着绣花样子,脸上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苏南衣问着扫了一眼窗外,“外面是什么人?” “是崔婆子,”小桃嘟了嘟嘴,“也不知道有什么事,非得这会儿来见您,小姐,她可是夏姨娘的人。” 苏南衣轻笑,“怕什么,夏氏我都不怕,还怕她身边的婆子?去吧,让她进来。” “是。” 小桃一出去,小七低声道:“听声音,应该是刚刚被我抓住的那个。” 苏南衣眉梢微挑,面露诧异。 第五十二章 是真是假 小七看到苏南衣的表情,以为她是不信,又继续解释道:“她的右腿好像有些毛病,走道的时候右脚会有点拖地,所以,脚步听起来不利索,再加上有点胖,还有点发闷。” 苏南衣越发惊讶,“你耳力这么好?” 小七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头,“我真的是山里的孩子,被首领捡回来的,他根据我们的长处进行不同的训练。” 说话间崔婆子跟着小桃进了屋,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苏南衣屋里来。 一进门话还没说,崔婆子直接跪下了。 小桃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这不是让我们小姐落个刻薄的名声吗?” 崔婆子连连叩头,“小姐,老奴不是那个意思,是真心想让求小姐给老奴做主!” 小桃想反驳,苏南衣摆摆手,她气鼓鼓的抿住嘴唇站到一边。 “你是夏氏的人,现在又在苏晚儿的院中做事,有什么事应该求她们给你做主才是,何必求到本小姐的头上?” 崔婆子额头触地,声音颤抖,“大小姐,老奴是她们的院中的没错,可她们从来不把老奴当人看……” 她说着说着哽咽出声,“老奴的儿子小崔子死得不明不白,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就那么拉出去扔了……老奴问夏姨娘,她却什么也不说,还骂老奴多嘴,老奴的亲儿子死了,就不能问问吗?” “老奴被调去二小姐的院子里,昨天刚去,今天老奴的外甥女就死了,就因为打地的时候不小心,溅了个碎瓷片子,蹭到了二小姐的裙角……” “小姐,老奴这心里苦,没处诉啊……” 她声泪俱下,哭声呜咽压抑,听得人头一阵阵的酸楚,小桃的眼睛都红了。 苏南衣这才想起来,小崔子是崔婆子的儿子,人到这个年纪经受丧子之痛,的确是让人可怜。 她没想到?的是,今天那个小丫环,竟然是崔婆子的外甥女。 “多谢小姐给老奴的外甥女置办棺木,让她走得体面,老奴叩谢小姐大恩……” 崔婆子说着又开始不断的叩头,额头触地,咚咚作响。 苏南衣看着崔婆子,不知道此时几分真几分假,虽然她的遭遇让人唏吁,但苏南衣也不会同情心肆意泛滥。 “小桃,扶她起来吧。” 小桃上前扶起崔婆子,崔婆子的额头青红了一片,满脸是泪。 “你想让本小姐怎么给你做主?”苏南衣问。 “老奴想……想给儿子和外甥女报仇!”崔婆子咬牙道。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你这是要弑主?以奴害主,这可是重罪。” 崔婆子迟疑了一下摇头,“老奴不是想弑主,老奴只想给二小姐一个教训。” 苏南衣略一思索,“你的心思本小姐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崔婆子上前一步道:“小姐,能不能让老奴来您的院子里做事?” “这暂时不行,你留在那边才好做什么,到这里来反而不好再出手,这个意思你懂吧?” 崔婆子恍然大悟,“老奴懂了,那老奴告退,等小姐的吩咐。” 小桃把崔婆子送了出去,苏南衣问小七,“你觉得她说得是真是假?” “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觉得,得靠证据,”小七垂眼回答,“小姐,奴婢可以暗中盯着她。” “不必,不论真假,她都没有多大用,苏晚儿那边就算不用收拾,她也会得到教训,我们事情很多,不用在这种人上浪费功夫。” 苏南衣心里有些沉重,她的确有太多的事要做了,前世的仇、逃亡在外的父母、云景的病还有陆思源的双腿,以及神医谷的内鬼。 不细想没发现,这么一想,事情还真是不少啊。 小桃从外面进来,小脸皱成一团,“小姐,听起她好可怜。” “小桃同情她了?”苏南衣笑问。 “是啊,她儿子死得那么惨,还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今天外甥女又死了,她说她的外甥女还没有及笄,是她妹妹家最小的女儿,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妹妹家交代。” 小桃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 苏南衣拍拍她的手,“好了,小桃,别太难受了。” “小姐,奴婢也想我的家人了。” 苏南衣心头酸涩,“那你的家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小桃低头落下泪来,“奴婢小时候跟着舅舅和舅妈,自从七岁入府跟着小姐以后,就没有见过他们了。” 苏南衣哑然,想安慰都无从说起。 本来心情不错,被崔婆子的事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苏南衣早早睡下,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迷糊着了,又开始做恶梦。 前世的大火,满地的鲜血,父母模糊的脸,在梦中不断的闪现。 她忽然坐了起来,满头冷汗。 小七在外面敲了敲窗棱,“小姐,没事吧?” 苏南衣缓了口气,“没事,你快去睡吧。” “奴婢没事。” 苏南衣摸了杯子喝了杯凉茶,正想躺回去,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声音并不太大,距离有些远,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十分清楚。 苏南衣再次下了床,小七在外面低声道:“小姐,奴婢去看看。” “多加小心。” 此时苏晚儿的院中一片混乱,所有人都爬了起来,屋里屋外,连院门口都掌了灯,一片灯火通明。 苏晚儿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满眼都是惶恐,她缩在床角,双手环抱着自己,看着床边上搭着的一块血帕子。 帕子是淡黄色,是最常见的材质,苏府的丫环婆子大部分都用这种,这块被血染透了一大片,一角上锈着一朵小小的花朵。 那是死去小丫环的帕子。 苏晚儿看着帕子,眼前晃着小丫环死去时狰狞痛苦的脸,尖声叫道:“快,快把这个东西给我扔出去,扔出去!” 春玲急忙上前,她心里也有点害怕,但此时也顾不得了,拿了张纸垫着捏起帕子扔到外面。 苏晚儿在屋子里叫,“烧了,烧了它!”? “是,小姐。”春玲急忙拿过灯,把帕子烧成了灰。 苏晚儿看到血帕子放过的地方有一点血晕染到了床上,她立即又往里缩了缩,“来人,来人!把床单给我换了,换掉!” 春玲带了两个丫环刚要换,苏晚儿忽然光着脚跳下床,“不,不行,床,把整张床都换掉!” 春玲有些为难,看着这雕花大床,轻声安慰道:“小姐,这……奴婢们可搬不动,要不然明天……” “不行!”苏晚儿尖声拒绝,“不行,就必须现在换,你们真是没用,这么点事都办不了吗?该死,都该死!” 丫环们垂头不敢多说话,苏晚儿却不肯罢休,又哭又叫的折腾。 屋子里鸡飞狗跳,谁也没有发现,院子里树上有人影一掠。 第五十三章 疑心生暗鬼 苏晚儿的院子里闹得欢,很快惊动了苏师玉。 他这两天烦得很,家里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今天一回府就听说苏晚儿打杀了一个丫环,他的眉心就跳了跳,后来又听说苏南衣已经把这事处理了,又觉得心头稍宽。 苏南衣虽然和以前大不一样,但处理起事情来还是让他觉得像模像样,不禁隐约觉得,还是嫡女更像样子一些。 他本来想去看看苏南衣,但还是忍住了。 今天晚上他也没有去夏氏院子里睡,独自睡在了书房,刚躺下没多久,就有小厮来叫门。 听小厮把情况一说,苏师玉当即就有些不痛快。 提了灯笼匆匆赶来,还没到跟前就闻到香火气,听到苏晚儿吵着要换床。 苏师玉心里的火气瞬间爆发,怒冲冲进了院子,丫环婆子一见到他,立即噤若寒蝉。 “你又在闹什么?” 苏晚儿看到他,立即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父亲,父亲,您来了,您救救我,那个该死的丫环居然变鬼吓我!父亲,您帮我赶走她,赶走她!” 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唯独脸颊潮红得不正常,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惶恐。 苏师玉看着她的模样,心头也莫名跟着跳了跳,“你在胡说什么?” “她在那儿,父亲,她就在你身后,刚才还往我的床上丢了块血帕子呢。” 她说话声音小小的,气息却很重,扑哧着喷在苏师玉的耳边。 苏师玉心里的不安更浓,也不太敢回头,目光瞄到她的床边,果然还有一点血痕。 他的心跳陡然加速,吞了一口唾沫道:“简直胡闹!晚儿,你真是……什么时候能懂事些?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女儿一向很懂事啊,父亲,”苏晚儿委屈,“分明就是苏南衣那个贱人害我,她害我!” 苏师玉皱眉看着她,“她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她害你,她怎么害你了?她让你打死的丫环吗?还不是她替你料理的烂摊子!” “啊!”苏晚儿突然捂着耳朵尖声大叫起来,“不是,不是!就是苏南衣那个贱人害我,父亲,你被她蛊惑了!” “混帐!”苏师玉气极,不想再和她废话,转身就往外走。 “父亲,”苏晚儿急忙拉住他,“你也不管我了吗?” 苏师玉甩开她的手,“你自己好好反省,成天做错事就知道推给别人,上次你做出的丑事差点把整个苏府都拖下水,要不是太妃不和我们计较,要不是南衣挺身而出,现在我们都在大牢里了!” “这件丑事我极力替你压下,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一错再错!” 苏师玉越说越气,看着四周的丫环婆子怒道:“好好看着她!” “是。” 苏师玉怒气冲冲的走出院子,越想越气,怎么回去也是睡不着,干脆去了夏氏的院中。 夏氏也听说了苏晚儿的事,当即就想过去看看,?刚穿好衣服又听说苏师玉过去了。 杨嬷嬷劝道:“夫人,您还是别过去了,老爷已经去了,他疼咱们二小姐呢,二小姐这一哭闹,老爷的心也就软了,安慰完了二小姐说不定还来看看您呢。” “您现在被禁着足,要是贸然去了反而不美,不如等着,老爷来了会更心疼。” 夏氏一琢磨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她又脱去外衫,散了头发,还在脸上抹了些粉让气色看起来更差了些。 杨嬷嬷安排人手去打探,没过多久,就来回报说老爷果然来了。 夏氏心头一喜,急忙坐在床头,把灯光调得暗了一些,又在脸上洒了一点水,摆出一副暗自垂泪的柔弱模样。 杨嬷嬷守在门口,刚一行礼,就被苏师玉推到一边,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杨嬷嬷快速思索了一下,还是不进去了。 苏师玉挑帘进屋,就看到夏氏靠着床头正用帕子压着眼角,那副凄楚的模样要是放在平时他一定心疼,但现在却只觉得火气上涨。 他抄起床头上的一个引枕劈头盖脸的扔过去,“你养得好女儿!” 夏氏吓了一跳,完全懵了,“老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问你,晚儿打杀丫环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夏氏点头,“知道啊,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处理了,是你处理的吗?那是南衣处理的,”苏师玉气得脸色铁青,“还有,这是第几个了?现在我们进了心月城,不比以前了,看不惯的下人发卖了就是,搞出人命来,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夏氏红了眼睛,“老爷,晚儿也是心里难受,整天闷在那个小院子里……” “难受?是谁造成的?不是她自己吗?能怪得了谁?”苏师玉手指着她,“你如若再不好好管教她,纵得她无法无关,我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到时候,别怪我心狠!” 苏师玉说完转身就走,夏氏完全惊呆了,还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上前追了两步,凄凄楚楚的叫了两声,苏师玉却根本不回头。 夏氏心里不禁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 小七探明情况,回院中向苏南衣回禀。 苏南衣并不意外,苏师玉这个人冷情,她早就看出来了,夏氏和苏晚儿一再犯错,尤其是苏晚儿,有之前的丑事在先,现在又有了这么一个邪物上身的名声,要想嫁入好人家怕是难了。 在苏师玉看来,养女儿就相当于是做生意,投入本钱,将来也好赢利,但现在别说赢利,连收回成本都困难,他也就冷了心肠。 苏南衣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思微动,她既然占了人家原来苏小姐的身体,到底是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就该好好替她做件事。 苏家,总归是不能落到夏氏母女的手里。 小桃也早被吵醒了,在一旁小声道:“小姐,真的有鬼吗?” 苏南衣轻笑,弹了弹她的脑门,“哪里来的鬼,不过是她做贼心虚而已,即便是有,没做过亏心事,你也不用怕。好了,快去睡吧。”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小桃从大厨房那边回来,就对苏南衣道:“小姐,老爷让人把金道长找回来了,现在在正在二小姐的屋子里做法呢。” 苏南衣微挑眉,金道长去李家只是暂时,这边的事情还没完,他肯定是不敢走的,只是没有想到,苏师玉这么快就把他找回来了。 “你去传个话,等他忙完了,让他来见我。” “是。” 苏南衣想了想,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小七,“小七,你按照上面的地址,把这封信送去,多余的话不要说,如果对方要问你,你只说看完信便知。” “是,小姐。” 小七迅速去了,苏南衣手托着腮,前世一些错过的事,现在总算应该有个了结了。 第五十四章 李家的事儿有蹊跷 金道长现在成了苏师玉眼里的救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了解完苏晚儿的情况,金道长眉头紧锁,“苏老爷,这事很难办啊……” 苏师玉心头一紧,“金道长,此话怎讲?” “二小姐本身就被邪物附体,我日夜做法,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但昨天二小姐又造了杀孽,沾染了困果,这……这就不好办了。” 苏师玉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这个该死苏晚儿。 “金道长,您是有神通的人,还请您务必想想办法,”他说着摸出几张银票,双手递上,“这点银两还请您笑纳。” 金道长面露难色,手捻着胡子摇头叹气,苏师玉见他这样越发慌乱,急忙把银票往他手里一塞,“道长,千万请出手相助,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开口。” 金道长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也罢,按说事已经成为定局,不好更改,改得太多天机我也容易身遭劫苦,但……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豁出去吧!” 苏师玉见他松了口,急忙起身施了礼,“多谢金道长,那一切就拜托了。” 金道长一甩拂尘,转身出去准备东西开坛。 一通忙活下来,不仅苏晚儿的院里院外烟雾腾腾,连屋子里也飘了灰,还贴了许多的符纸。 苏晚儿刚开始也不肯合作,又哭闹又摔倒,但奇异的是,在金道长在她的屋中贴了符,放了香灰之后,她就安静了许多,最后还躺下睡着了。 苏师玉和满院的丫环婆子总算松了口气,越发觉得金道长神通广大。 金道长忙完,擦了擦额头的汗,表示耗费了太多的元气,要回院中休息。 因为他做法要连续几日,所以苏师玉给他安排了一处安静的院子。 苏师玉急忙命小厮去送,金道长摆了摆手,“不用,贫道要入定恢复元,若没有其它的事,请不要随意打扰。” 苏师玉急忙应了,吩咐众人谁也不能随意去找金道长。 金道长走着走着,看看左右无人,转了方向去了苏南衣那里。 小桃快步走到屋中回禀,苏南衣正在看一本游记,看到有意思的地方,“让他等着。” “是。” 金道长得不到回复,也不敢乱动,就在院子里等,刚才做法连口东西也没吃,现在又热又饿,脑门上的汗哗哗的流,眼前都有些发花。 小桃心里纳闷,这府里上下都对金道长毕恭毕敬,唯独她家小姐,连个好脸也不给,可这金道长偏还客气得不行。 真是奇哉怪也。 等了好半天,金道长感觉自己都要晕了,苏南衣从才里面出来。 小桃给她搬了竹椅,摆了小桌,桌子上几碟鲜嫩爽口的水果,苏南衣坐着喝着花茶,无比惬意。 金道长吞了口唾沫,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小姐可是要问李家的事?” 苏南衣不答反问,“苏晚儿那边怎么样了?” “二小姐身上邪物未除,再加上又打杀了人命,沾上因果,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金道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南衣的神色,他想,这个结果,苏南衣应该是满意的。 可苏南衣的面色如常,连个眼风都没有给他,垂着眼睛喝着茶,语气淡淡,“那既是如此,这两三年内,姻缘也不是好再好吧?” 金道长喉咙轻滚,“是。” “嗯,”苏南衣这才抬了抬眼皮,“李家小姐的行踪,可有眉目了?” “李家小姐丢的蹊跷,贫道道行尚浅,还未曾……找到确切的位置,”金道长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这是李家给的,请小姐笑纳。” 苏南衣看了一眼小桃,小桃上前接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心头又惊又喜。 金道长的心里却得心疼得不得了。 “李家小姐的事怎么个蹊跷法?”苏南衣问。 “听李夫人说,她从寺庙上香回来以后,就说遇见了国舅爷,国舅爷说早就听说过她,中意她,也想娶她为妻。她很高兴,李夫人也特别高兴,觉得要嫁入高门,连带整个李家都要飞黄腾达了。” “李夫人说,国舅爷嘱咐李小姐暂时不要对外张扬,他会求旨赐婚,给李家莫大的荣耀。所以,李家人除了李小姐本人以及李氏夫妇外,别人并不知情。” “李小姐十分开心,准备嫁衣和嫁妆,那天出门买首饰,结果一去不回。” 苏南衣的思绪随着金道长的话纠缠在一起,觉得像是拧成了一股乱七八糟的绳,解都解不开。 “还有吗?” 金道长摇头,“没有了。” 他略一思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京兆府门前聚集了好多人,说是在城郊发现了一具女尸,听说好像是李小姐的那个丫环。” 苏南衣眉头微跳,“城郊?哪个方向?” “就是上灵寺那边的一座荒山下,本来被埋得很浅,不知道怎么的滑坡了,结果被人发现了。” 苏南衣若有所思,她本来的确有意把这事儿捅给京兆府,让京兆府去查,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 很快,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李家人前去认了尸,结果证实就是李小姐身边的丫环,李夫人直接晕死过去。 众人心里都清楚,李家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 苏南衣打发走了金道长,看看时辰,也该去观音庙了,吩咐小桃备了马车。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小桃透过车帘看着窗外,心里喜滋滋的。 路上买了些零嘴,小桃一边吃一边琢磨,现在真是不错,以前从来很少出门,现在跟着小姐经常出来逛逛,小姐懂得也比以前多了,反正就是有意思。 苏南衣看着她轻笑,“去城外的观音庙,听说那里求姻缘特别灵,给你求个签,赶紧找个婆家嫁出去。” 小桃一听,手里的蜜饯都掉了,“小姐,我才不要找什么婆家!我要陪着小姐一辈子。?” “真的?” 小桃狂点头,“当然是真的,小桃对小姐绝对忠心,没有二心!” 苏南衣本来也就是逗逗她,这丫头还当真了。 她不禁想起诺儿,那丫头对自己也是忠心得很。 “傻小桃,忠心不二也不一定非要赔上自己一辈子,好了,不说这个,我逗你呢。” 小桃嘟了嘴,塞进了一个蜜枣,“哼,小姐现在可狡猾了,惯会取笑人。”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观音庙外。 这里的香火比起上灵寺要差上许多,山路上的荒草肆意生长,石板上还长满了青苔,牌匾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破败。 苏南衣到这里来本也不是来上香的,但看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她还是跪了下去,乞求能够保佑自己的父母平安。 小桃扶着她起身,她看看四周道:“你去吧,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我也自己走走,半个时辰以后在马车那里汇合。” 小桃想跟着她,但觉得小姐好像有事要做,点点头退了出去。 苏南衣迈步出大殿,戴上帷帽,从后门绕出去,看到不远处的巨石上,站立两个人。 第五十五章 上辈子欠了你的 苏南衣一出现,在巨石上站立的两个人立即转头看向她。 夏染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发丝也在风中飘扬,似笑非笑的看来,眉眼如画。 苏南衣心想,夏染不说话的时候,光凭这副皮囊还是挺像个人的,难怪能骗倒那么多的小姑娘,青楼妓馆里的头牌姑娘们阅人无数也要为他倾倒。 夏染身侧的是个颤微微的老头儿,穿墨绿色的员外袍,头上束着发冠,用一根骨钗别住,面色红润,胡子雪白,要是忽略脸上的激动,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去吧,就是她。” 夏染语气淡淡,话音刚落,老头儿就从石头上滑下来,看得苏南衣胆颤心惊,生怕还没说话就得给他治胳膊腿。 好在有惊无险,老头儿跑到苏南衣面前,打量了她几眼,又深施了一礼。 苏南衣伸手虚扶了他的手臂,“胡神医不必如此。” “姑娘,老朽有一事想请教姑娘,”胡神医等了好几天了,这会儿终于见到人,干脆开门见山。 “您是想问灵火草粉吧?”苏南衣一语道破。 胡神医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据老朽所知,灵火草本身就长于苦寒之地,极为难得,数年才得几株,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制成粉是一个极其难的过程,需要用火烤制,非常讲究火候,研磨时还要加入一些特制的药粉以保持其活性……总之,就是无论哪一个过程出了差错,这灵火草粉也制不成。” 他小心翼翼的从小荷包里摸出一个小瓶,正是之前苏南衣给他的那个。 “可据老朽看来,这瓶灵火粉的成色极佳,乃是上品。说是价值千金也不过,老朽承了姑娘如此大的人情,实在于心难安……” 苏南衣浅笑,“老人家不必如此,您一辈子行医济世,救人无数,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胡神医神色激动,胡子微颤,“这……这是行医者的本分,姑娘实在过誉了。” “老人家多年前曾在关外为一座城中的百姓治过温疫,我的一位老恩师就曾得您救命之恩,他待我如父,您救了他,也就等于救了我,所以,您不必觉得心里不安。” “啊,原来如此,”胡神医的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灵活草粉虽难得,但也要给有用的人才能有价值,我用不着这些,给您也是物尽其用,”苏南衣笑容温婉,“如果您不嫌弃,还请等我有需要您帮忙时助我一臂之力。” “当然,当然,”胡神医立即点头答应,“老朽虽然说是不再坐堂行医,但也是分人的,姑娘若有事,老朽绝不推辞。” “如此多谢了。” 胡神医把事情问清楚,心里也踏实了,聊了几句也就转身告辞。 夏染对苏南衣道:“他需要的可不只一瓶灵火草粉,只要活着,就得不用使用。” “我知道,到时候给他就是了,”苏南衣掀开面纱,迎着风,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浮云。 “你说得轻巧,”夏染翻了个白眼,“那些是之前你手里的存货吧?不留点傍身吗?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药王谷,还是多想着点你自己。” “这不是有你吗?”苏南衣反问。 “……”夏染噎了口气,“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彼此彼此,”苏南衣笑声淡淡,散在风里,“我欠你的也不少,要真想算帐,估计得算个三天三夜。” 夏染心头微酸,伸了个懒腰,“走吧,本来想能和神医谷的人联系上,却只来了一个胡老头,这落差有点大,我是去缓缓。” 苏南衣哧笑,“去哪儿缓?美人妆吗?” 夏染抬手掠了掠垂在肩膀的头发,“美人妆美女无数,本少爷可是顶着个怜香惜玉的名头,有道是万花丛中过,朵朵都难舍,他天天派人盯我的梢,我也得让这日子过得丰富点啊。” 苏南衣扫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俩人一起穿过后门走进小院,意外的发现胡神医还没有走,正和人寒喧。 那人也是个老者,比胡神医要小一些,胡子花白,双目有神。 苏南衣看到这人脚步微顿,胡神医转头看到她和夏染,立即招了招手,“夏公子……” 他还没叫出苏南衣,苏南衣打断他道:“胡老先生,刚刚您所提出的条件,我家公子已经答应了。” 夏染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说道:“是啊,胡老先生,您名声在外,要多少钱也是应该的,只要您答应来我的店里坐堂,多少钱财我都舍得。” 胡神医虽然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突然说的这是什么,但也明白其中有隐情,勉强笑了笑,“好说,好说。” 另一位老者诧异道:“师兄,您不是已经不再坐堂了吗?” “这位先生此言差矣,胡老先生一身医术,天下无双,如果不坐堂,那岂不是空费了这身本事?何况,医者父母心,能救人于病痛,也是行善积德的事。” 夏染睁着眼睛说瞎话,话风一转,“不知先生是……” “在下姓刘,是胡师哥的师弟,已经多年不见,近日才到城中,听说师兄也来了心月城,本想前去拜望,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哦,既是胡神医的师弟,那应该也是医术超群了?有时间一定要请先生过府。” “您太客气了。” 夏染转头对胡神医道:“老先生,关于细节,不知可否借一步详谈?” “好,好。” 胡神医和他师弟欠了欠身,跟着夏染去了另一边。 刘师弟站在原处没走,眼睛看着别处,但苏南衣感觉得到,他眼角的余光,总想透过帷帽上的薄纱,看清苏南衣的容貌。 忽然,不远处的屋檐上一片瓦滑落,“啪”一声碎了一地。 苏南衣扯到那位刘师弟霍然回头看向瓦的方向,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苏南衣收回手指,垂了眼眸。 片刻之后,胡神医回到刘师弟身前,拱了拱手道:“师弟,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还得去跟着看一趟,不如我们改日再约?” “好,好啊,反正我也要小住一阵,到时候去师兄那里拜访,”刘师弟拢了他的肩膀一下,压低声音,“你刚才说灵活草怎么了?” “哦,我说灵活草不好找,如果有机会,劳烦你也帮着找一找。” “那是当然,当然。” 刘师弟很快离开,胡神医跟着夏染回了马车中,苏南衣则是去了大殿。 她重新点了一柱香,目光观音神像的莲花座上掠过,微微一凝。 她不动声色的上了香,转身出大殿,回到庙外的马车旁。 夏染的马车就在不远处,苏南衣的马车和他的马车擦肩而过,给他打了一个手势。 夏染心领神会,拍拍车内一同坐着的胡神医,“老爷子,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今天的事儿,还有那位姑娘以及灵火草的事,和谁也不能说,否则的话,以后您再想要灵火草可就没有了。” 胡神医呼吸微滞,认真点头,“老朽明白。” 夏染没有笑意的笑笑,挑帘看看不远处的观音庙,今天的收获还真是不小呢。 第五十六章 你是我的宝贝 苏南衣坐在聚兴楼的雅间,让小桃出去买零嘴吃,没多久,夏染也到了。 还没坐稳当,夏染就说道:“那个什么劳什子刘师弟,不是个好鸟儿。” “他的确有问题,”苏南衣语气冰冷,“即便他不是内鬼,也应该脱不了干系。” “你能确定他是神医谷的人?心月城分支的人在顾西宸在登基之前换过,你还没有来得及见过。”夏七若有所思,“我怀疑这也是顾西宸和神医谷的叛徒串通好的。” 苏南衣点点头,“很有可能,可我在庙里看到了神医谷的暗号,刚巧这个姓刘的也出现,没有那么巧的事。” “暗号在哪儿?”夏染忙问。 “就在神座下方,”苏南衣目光幽冷,难掩恨意,“他身上还有特殊的香气,当初我选那种东西做暗号,就是因为香气特殊,用过的人身上会残留下极淡的味道,经久不散,当然,不了解的是不会留意的,所以,留暗号的人一定是他。” 夏染眉头微蹙,“也就是说,他一定就是留暗号的人。” “没错,而且他绝对有身手,我当时击碎了那片瓦,他下意识就摆出要防守的姿势,这可不是一般人会做的反应,而且,你没听他说吗?他是刚到心月城,刚到这里不去逛其它有意思的地方,来拜这个近乎破败的观音庙?还熟知后院?” 苏南衣连连摇头,“他还问起胡神医灵火草的事,反正我感觉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我去查查,”夏染抿了一口茶,“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其实很简单,”苏南衣眼中浮现几分杀机,“你别忘了,思源还在呢。” 夏染一拍大腿,“对呀,姓刘的可不知道陆思源还活着,让陆思源辨认一下就好了!” 苏南衣手指轻敲桌角,“我得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在不能让他觉察的情况下,让思源见到他。” 夏染爽快的答应,“行,我等你的消息,你想好了咱们商定一下就成。” 两人分手各自出门,小桃等在马车边,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来,刚要上车,听到有人大声叫,“娘子!” 苏南衣惊喜的抬头,看到云景从另一边跑来,额角带着汗珠,嘴里还拎着一个食盒,身后的小厮气喘吁吁。 “景儿,你怎么在这里?”苏南衣看他的衣服都有些被汗浸湿了,有些心疼,“快,到车里凉快一会儿吧。” “我不怕,”云景拍?拍手里的食盒,眉开眼笑的看着苏南衣,“娘子,我是给你送好吃的去,走到这边想给你买个糖人,但我找了好几条街,一个卖糖人的都没有看到。” “哦?一个都没有吗?”苏南衣也有些奇怪。 “是啊,我都跑了好几条街呢,我还让他也去那边找了,”云景一指身后的小厮。 “是的,苏小姐,奴才也找了,的确是没有卖糖人的。” 苏南衣忽然想起那天她给云景买了糖人,而云景拒绝了顾西宸问他要糖人的要求…… 苏南衣心头寒意四起,他的心胸就这么狭窄,因为这点事就迁怒卖糖人的吗? “娘子,你怎么了?”云景看着她的脸色,“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苏南衣回过神,“景儿有所不知,现在天气热,卖糖人的可能是怕卖不完就化了,所以,要等到天冷的时候再卖。” “真的吗?”云景转忧为喜。 “嗯,”苏南衣点头,“走吧,我们上车。” “好,”云景提着食盒,一手扶住苏南衣,“娘子,我这盒子里有好吃的哦,是我特意拿给你的。” “是吗?景儿真好,是什么好东西?”苏南衣好奇的问。 马车缓缓向前,云景靠近苏南衣坐着,把盒子轻轻掀开,一股凉意瞬间飘散。 苏南衣定睛一看,“呀,好精致的冰盒,还有冰着的果子!” “是呀,”云景看到她开心,也笑得开怀,“我就知道娘子一定会喜欢,我特意冰了娘子爱吃的果子,这些可甜了,我一路上提着,一点都没有跑了凉气。” 看着他晒红的脸,满头的汗,像是含着星星的眼睛,苏南衣心里又涩又暖,她握了握云景的手,“景儿,你待我真好。” 云景欢喜的把握了她的手,“我肯定要对娘子好呀,你是景儿最宝贝的人。” 小桃在角上坐着,羞得红了脸,别开脸看着窗外,不敢回头。 苏南衣轻笑出声,“那,景儿也是我最宝贝的人。” “啊,真的吗?”云景喜出望外,“娘子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苏南衣郑重点头。 “我好开心,娘子,景儿好开心啊,”云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会握着她的手指重复说自己开心。 苏南衣在心里暗自嘲笑从前的自己,该是有多傻,才会把心交给顾西宸。 快到苏府门前,远远的小桃看到停在苏府门前的马车,压低声音道:“小姐,不好了,他们怎么来了?” “是谁?” “是夏姨娘的娘家哥哥,还有好几个人,不认识。” 苏南衣挑帘看了看,果然看到几个人正在马车前,有的搬东西,还有的在说话。 “不管他们,”苏南衣道,“咱们又不用躲他们。” 说话间马车到了府门前,小桃先跳了下车,云景紧随其后,接着伸手来扶苏南衣。 苏南衣刚一伸手,人还没下车,就听到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外甥女啊,现在可真是威风啊,啧啧,居然当街就和男人如此亲密,这苏家进了心月城,怎么的越来越没有家教了?” 苏南衣冷眼扫过去,目光凌厉,看得那个男人不由自主缩了一下。 小桃不服气道:“夏老爷,您这是怎么话说的?我们小姐怎么就没有家教了?” 夏涛哼了一声,“哟,这不是小桃吗?怎么着,你现在也敢奓刺儿了?这不是没有家教是什么?” “你……” “依本小姐看,没有家教的人是你吧?在我苏府的门前大呼小叫,出言不逊,我们苏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了?” 苏南衣站在夏涛面前,身姿挺拔如竹,字字铿锵,云景站在她的身侧,面沉似水,气势逼人。 夏涛眉头紧拧,难怪他那个妹子说最近过得不顺意,被苏南衣这小蹄子气得够呛,现在看来,这死丫头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南衣,你真是放肆!敢在当街撒泼,对长辈如此无礼!”夏涛存心想要教训苏南衣,竟然挥手就要打。 他刚一挥手,云景抬手就抓住他的手腕,眼睛里光芒如冰剑,“敢动手打我娘子,你找死!” 云景说完用力一推,夏涛的身子就飞了出去,如同破布袋一样跌落在门前的马路上。 夏涛闷哼了一声,半天没起来。 云景还不解气,想上去再揍几下,苏南衣拉住他,和这种人,犯不上。 她正想回府,夏家的那辆马车车帘一挑,又走出一个人来。 第五十七章 再辛苦也值得 谁也没有料到,夏涛的马车里居然还有人,而且还是女眷。 她挑帘走出来,苏南衣不禁也要赞一声好相貌。 这女子有二十七八的年纪,虽然不是二八年华,却有一种少女没有的风韵。 她穿着白色衣裙,头戴白玉钗,乌发如云,身姿窈窕,如同拂柳一般。 她的眉有些淡,但眼睛十分有神彩,单眼皮,眼尾微微挑起,眼珠转动,似有流光溢彩。 她对着苏南衣福了福身,“苏小姐,夏大哥初到认上,还请多多担待。” 苏南衣听她叫夏涛夏大哥,又和他一同来,应该是相熟的人。 “这位小姐说得有趣,这是我苏府,他来者是客,不说对我这个当主人的客气些,还意图行凶打人,实在无礼,让我如何担待?” 夏涛从地上爬起来,却忌惮云景不敢再上前,气呼呼的说道:“你算哪门子主人?我妹妹才是这府上的主人!” “夏氏不过是一个妾,也配当主人?你最好把脑子拎清楚些,要不然就哪来的回哪里去!”苏南衣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 夏涛还想说,杨嬷嬷从里面小跑着出来,对苏南衣勉强笑笑行了礼,几步到了夏涛面前,连连递眼色,“舅老爷,别再说了,姨娘在里面等你,走吧。” 苏南衣懒得再理会他们,和云景回了院子。 “娘子,他们欺负你,我很生气,”云景坐下以后依旧很不开心。 苏南衣劝慰道:“没事的,这都是小事,景儿不必担心,我自己可以的,再说了,有时候表面上被欺负,不见得是真的被欺负了,这答应景儿,如果真的受了欺负,一定会去告诉景儿,让你为我报仇,如何?” 云景一听这话,才算是又开怀起来,把手里的食盒打开,一一摆好盘子,丝丝凉气瞬间飘散出来。 “娘子,你快尝尝,”云景拿了一枚葡萄给她,“这是皇宫里派人送去王府的,我拿了一些出来,你看看好不好吃。” 苏南衣接过,指尖剥去外面的果皮,果肉水嫩诱人,“怎么皇宫里还经常送东西给王府呀?” “是呀,”云景点头,“皇上表弟对我母妃挺好的,对我也不错,有好东西总是给我们。” 苏南衣把葡萄扔进嘴里,云景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景儿拿来的都好吃,”苏南衣微笑道。 云景也吃了一个,又凉又酸又甜,他眉眼弯弯,“娘子喜欢就好,只要娘子爱吃,景儿日日给你送。” “不用,我也不希望景儿这么辛苦,这大热天的,我一会儿瞧瞧你这冰盒子怎么做的,我也做一个就行了。” 云景连连点头,“还是娘子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不过,我来给娘子送,也不觉得辛苦,能见到娘子,再辛苦也值得。” 苏南衣心里甜甜的,剥了个葡萄放在他唇边。 小桃挑帘进来,在苏南衣近前小声道:“小姐,老爷回来了,听说夏家来人了,正在书房说话。” “不必管,”苏南衣并没有往心里去,夏家怎么也翻不出风浪来。 不过……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是个什么来头?夏涛把她带到苏府的用意是什么? 总不会是夏涛路过这里,顺便带着这个女人来看看吧? 苏南衣总觉得这个女人来得蹊跷。 书房内苏师玉对夏涛还算是客气,夏家在他们当地还是很有些声望的,家资不说巨富也绝对不少,夏涛本人更是极有商人头脑。 苏家和夏家本来就是因为生意上有合作,这一来二去,苏师玉才纳了夏氏为妾。 这还是举家迁到心月城之后,夏涛第一次登门。 他一见到苏师玉的面就开始诉苦。 “我说妹夫,你瞧瞧我这身上的伤,我这骨头都差点断了,这算什么,这是什么呀?啊?我被人在你们家门口按着打,这……” 苏师玉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本来想去问问苏南衣,让她给夏涛赔个礼,但后来又听门上的小厮们说,是云景亲自出的手,他就没有敢再提去找苏南衣的事。 苏师玉勉强笑笑,“消消气,你也知道,现在南衣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这个父亲人见了她也得赔着小心,谁让她有北离王府撑腰呢。” “北离王府也不能不讲理呀,”夏涛气呼呼的,依旧不肯罢休。 苏师玉脸上的笑意彻底不见,也懒得再假笑,“不然呢?你去和北离王讲理吗?那你刚才怎么不讲?打你的人就是他呀。” “我……”夏涛被堵了回来,忿忿不平的坐在椅子上,“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妹夫,你去说,让苏南衣把那几间铺子交出来!” 苏师玉装傻,“什么铺子?” “当然是从我妹妹手里拿走的那几间药铺啊,”夏涛说起这事儿就恨得牙痒,“那可是我们夏家的东西,怎么能落在那个死丫头手里?” 苏师玉听了这话心里更不痛快,端起茶杯淡淡道:“夏家的东西?你妹妹现在可是我的人,吃穿都在我们苏家。” 夏涛撇了撇嘴,却又无从反驳,他这次来可不是来和苏师玉撕破脸的。 见苏师玉端了茶杯要送客,他也识趣的站起来,“你说得也对,你先歇着吧,我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妹妹。” 他说罢转身要走,苏师玉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那是后宅,你是外男,不要停留的时间太长。” 夏涛脚步一滞,咬了咬牙,鼻子里哼了一声。 屁的内宅,以前求着老子合作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屁话? 夏涛越走心里越是烦躁,也暗自琢磨,他这个妹妹在苏家恐怕是很难再翻身了。 走进夏氏的院子,夏氏正在廊下等着他,看到他来,上前迎了两步,“大哥,您来了。” 夏涛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子,“怎么憔悴成这样?” 夏氏抹了抹泪,“一言难尽,大哥既来了,我也就有了主心骨,还请大哥给我们母女作主。” 夏涛在椅子上坐下,摒退了左右,“你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接到你的信我这不是立即就来了,我刚见过了妹夫,现在这局面对你很不利啊。” 夏氏一惊,“他说了什么?” 夏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你瞧见没,我这伤,就是在你们家门前被苏南衣那个小贱人给弄的,她现在有了北离王府撑腰,连苏师玉也忌惮她。” 夏涛顿了顿,“这不是晚儿的婚事吗?怎么就成了她苏师玉的?” 夏氏咬咬唇,“别提这事了,晚儿嫌弃北离王是个傻的……” “糊涂!”夏涛一拍桌子,“傻的怎么了?傻的就不是北离王了?傻的才好拿捏呀,以后做了王妃,一个人说了算,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大哥,你别再说了,我这肠子都悔青了!” 夏涛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一步一步来吧,先帮住你稳住家宅再说。” 夏氏一听来了精神,“大哥,你有法子?” “嗯,”夏涛点头,“一收到你的信,我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想了一路,今天见到苏师玉,越发觉得可行。” 夏氏稳住了心神,又燃起希望,“哦?是什么法子,大哥,你倒是快说呀!” 第五十八章 各怀鬼胎 夏涛喝了口茶,垂下眼睛没看夏氏。 “我这次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给你带来个人。” 夏氏一愣,“给我?是什么人?” 夏涛顿了顿,“是一个女人。” “女人?”夏氏越发疑惑,“什么女人?” 夏涛身子往前倾了倾,低声道:“我给你带来,是助你一臂之力的,让她帮你好好收收苏师玉的心。” 夏氏呆了呆,瞬间明白过来,“蹭”一下子站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夏涛,你疯了吧?你虽然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大哥,为那三间铺子,我和你起过争执,但你也不至于这么糟贱我吧?” 夏涛拧了眉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能害你吗?害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夏氏抹着泪,气得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喘粗气。 夏涛叹了口气,“你当我愿意出此下策?可你看看,这些年他扶正你了吗?现在苏南衣又要做王妃了,那岂不是更难了?难不成你还要等着苏师玉自己找了,厌了你,弃了你才好?” 见夏氏若有所思,夏涛语气缓了缓,“这可是心月城,是国都,可不比之前了,苏师玉有钱,又不丑,关键是你也没有给他生个儿子,他要是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个一儿半女,你不是更被动?” 夏氏脸色泛白,转回身看着他,“那……” “我找的这个人,绝对可靠,你尽可以牢牢抓在手里,即便将来生了儿子,也能养在你的名下,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 夏氏眼珠转转,半晌,点了点头。 天近傍晚的时候,云景才回了王府,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娘子,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快回去吧。” 苏南衣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刚要回院,有人叫了她一声,“小姐,请留步。” 苏南衣转头一看,原来是苏师玉身边的小厮。 “有事?” 小厮行了个礼,“小姐,老爷请您去前面用饭。” 苏南衣诧异,“去前面?好好的为什么去前面?” 小厮摇头,“这奴才也不知,请小姐过去就知道了。” 苏南衣点点头,“你先回去回父亲一声,我稍后就来。” 小厮应了一声走了,小桃小声道:“小姐,您要去吗?” “去吧,他又吃不了我,我也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回屋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去前面,听到脚步声响,小桃惊喜道:“小姐,是小七回来了。” “哦?”苏南衣也很高兴,小七的脚程比她预计的还要快。 “小桃,你去外面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是。” 小七进了屋,?向苏南衣行了礼,苏南衣扶起她,“辛苦了,事情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小七点点头,“小姐,一切顺利,本来他不肯来,奴婢按您的吩咐,把信给了他,他看过信,立即答应一起来了。” “安顿好了吗?”苏南衣问,“没有人发现吧?” “没有人,奴婢留意看了,”小七回答道,“奴婢就把他安顿在您说的那个小院里了,他说,等小姐去见他。” “好,你做得很好,”苏南衣把桌子上的一碟子点心给了她,“你这一路辛苦了,先吃点垫垫,一会儿让小桃给你准备好吃的,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多谢小姐。” 苏南衣吩咐了小桃照顾小七,独自去往苏师玉那边。 她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妹夫,你瞧瞧,这像什么话,我们长辈都到齐了,她还没来,这还有规矩吗?” 是夏涛的声音。 苏师玉打着哈哈,“女孩子有时候是麻烦些,出来见客要更衣,难免费时间,我也是临时通知的她。” 夏涛哼了一声,“按说你就多余叫她,一个丫头片子,这还没有成王妃呢。” 苏南衣冷声道:“成不成王妃,我也是苏家的大小姐,当着我父亲的面,如此编排我,这就是夏氏的做客之道吗?” 夏涛转头看过来,脸色不善,但也没有再多说。 苏师玉笑得眉眼弯弯,“南衣,来。” 苏师玉到了近前,对苏师玉行了个礼,“父亲。” 苏师玉指了指夏涛,“见过你舅舅。” 苏南衣轻笑,“真是奇了,我母亲就一个兄弟,远在关外,这位是哪门子的舅舅?”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还是当着夏涛的面,夏涛刚想拍桌子,又生生忍住,“是,南衣现在今非昔比了,当然不认我这个舅舅了。” “父亲,”苏南衣眉眼冷淡,“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其它的事,女儿就先回去了,省得在这里闷气。” “南衣啊,”苏师玉低声劝哄,“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为父也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就留下来,陪为父一起用饭吧。” 在这儿吃饭?苏南衣一点都不想。 但她也清楚,苏师玉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她过来吃饭,她倒要看看,到底在搞什么鬼。 何况,她不痛快,这个夏涛也别想痛快。 “好,那女儿就陪父亲吃饭,”苏南衣笑了笑,在饭桌前坐下。 “好,好,”苏师玉点头同意,对小厮道:“开饭吧。” 小厮应了一声,吩咐着去摆饭,几个丫环鱼贯而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 忽然,苏南衣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香气夹杂在饭菜香里,有一丝特别。 恰在此时,环佩叮当,苏南衣抬头看去,最后进来的一个女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汤盅。 她走得很稳,裙摆没有一丝晃动,身姿笔直,眼中微微含着笑意,款款走来。 苏南衣一眼认出了她,这不是和夏涛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吗? 她眼角的余光看向苏师玉的目光停留在这个女人身上,来回打着转,上上下下,打量得很仔细,从表情上看出也是很满意的。 而一旁的夏涛,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看到这两个人?的表情,苏南衣突然就明白了夏涛带这个女人来的用意,顿时觉得可气又可乐。 真是够可以的。 不过,她不动声色,假装没有发现异样,只是诧异道:“这位是……新来的厨娘吗?” 苏师玉咳嗽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夏涛在一旁道:“要说是厨娘,也未偿不可。” 苏南衣哧笑,“这倒是奇了,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什么叫是厨娘也可,那我说个别的,也行吗?” “奴婢柳氏,见过苏老爷,苏小姐,”女人缓缓开口,端正的行了礼,把手上的托盘一递,“这是我熬的汤,请三位品尝。” 苏南衣不说话,打定了主意看好戏,倒要看看这两个男人能唱出什么花儿来。 “柳姑娘真是太客气了,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下厨呢?快,坐吧,一起坐吧。”苏师玉亲手接过托盘连声道。 夏涛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苏师玉的反应很是满意。 “柳儿,既然苏老爷让你坐,那你就坐下吧。” 柳氏刚一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忽然听到外面院门口传来一声嚎叫。 第五十九章 闹剧上演 苏南衣听到这声动静,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本来就想躲清静看戏,这下好,戏更热闹了。 苏师玉皱眉,“怎么回事?” 小厮撒腿跑进来,“回老爷,是……二小姐来了,非要闯进来。” “胡闹!”苏师玉一拍桌子,“不是让她禁足吗?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厮不敢答话,苏师玉怒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把她送回院子里去!” 小厮答应一声还没有来得及换地方,苏晚儿已然闯了进来。 她一个姑娘家,又是二小姐,豁出去愣往里闯,这院子里除了小厮就是管家,都是男人,谁能拦得住她? 苏晚儿转眼就到了厅内,她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柳氏的手臂,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整下大厅都静了静。 苏南衣微微挑眉,眼中的笑意一闪即逝,夹了一筷子菜,慢慢的吃。 苏师玉半晌没回过神,瞪大眼睛看着,夏涛也有点懵,针对了苏南衣半天,没想到来这么一出的竟然是苏晚儿。 柳氏被打得尖叫了一声,手捂着脸看着苏晚儿,“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你这个贱货!本小姐打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跑到我的家里来行这种下贱之事,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苏南衣微挑眉,这骂的真是痛快,就是太痛愉了,把苏师玉也给骂进去了。 果然,苏师玉气得白了脸,也回过了神,指着苏晚儿怒道:“混帐!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一个闺阁小姐该说的话吗?反了,真是反了!” 苏晚儿仍旧不知错,“她都能做,我为什么不能骂?她要是没做那种下贱的事,我能骂得着吗?父亲,您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纳妾吗?” 这只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本来苏南衣还想不点破,看苏师玉这戏怎么往下唱,苏晚上来就抓个稀巴烂。 苏师玉身子晃了晃,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你……” 夏涛沉下脸,“晚儿,不许胡闹,这是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回院子里去。” 苏晚儿却像疯了一样,手一指夏涛,“你闭嘴!全都是你的馊主意,你自己成天沉迷女色,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现在还敢撺掇着我父亲也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夏涛脸色铁青,拍案而起,“胡说八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 苏晚儿气得还想打柳氏,柳氏吓得一躲,跑到了苏师玉的身后,捂着脸嘤嘤哭。 苏师玉护住她,苏晚儿一见越发恼怒,气血上涌也顾不得别的,居然冲过来还想撕扯,“你这个贱人,给我过来!还有脸哭,你哭什么?要哭也是我母亲哭!” 苏师玉嘴唇都气得哆嗦,“闭嘴!我看你真是欠管教,谁给你胆子这样对长辈说话?你给我滚回院子里去,没有我的话,一步也不许出来。” 苏晚儿尖声叫,“我不去!除非你把这个贱人赶走,她是什么东西?” 她转头又看到在一旁的苏南衣,咬牙切齿道:“苏南衣,你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就看着这个女人在这里作威作福?没骨气的东西。” 苏南衣看向苏师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柳氏不是父亲请来的厨娘吗?” “南衣,这……”苏师玉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气的。 苏南衣也不想再掺和他们的破事儿,别的不说,苏晚儿有一句话说对了,这几个人还真是不要脸。 “父亲,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苏南衣说完起身,扔下这些人在身后,径直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小桃见她回来,急忙上前,“小姐,您回来了,奴婢听说老爷那边的院子里都闹开锅了,没有怪罪您吧?” “不关我的事,不用管,准备点吃的吧,我还没有吃饱。”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苏南衣坐在桌前慢慢吃饭,还是觉得在自己院子里吃得舒服。 她快要吃完的时候,小七来了。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奴婢不累,”小七咧嘴笑笑,露出整齐的白牙。 苏南衣的心里微软,这小姑娘虽然办得是凶险的事,但现在也不过才十几岁。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下来,苏南衣略一思索,“那既然这样,小桃,准备衣服帷帽,一会儿咱们出去一趟。” “是。” 小桃下去准备,小七小声问道:“小姐是要去见那个人吗?” “嗯,”苏南衣点点头,“早晚都要有个了结,你先行一步,在暗中别露面,一会儿我和小桃就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七闪身不见,消失在夜色中。 苏南衣和小桃换了衣服,戴上帷帽,从后门出府。 一路上遇到几个挑着灯的婆子,苏南衣拉着小桃躲到藤架后。 “你们说二小姐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今天还敢对老爷大吵大闹,和平时温婉的样子大不一样。” “唉,谁知道呢?本来二小姐的名声就……这下更是不好说了。” “变的只有二小姐吗?你们没有发现,大小姐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吗?以前她木讷少言,现在话也不多,但……总觉得周身的气派大不相同了。” “是是,每次见到大小姐,我大气都不敢喘,以前对着夏姨娘都没有这种感觉。” “大约是因为在做王妃了,有底气了?” “也许吧……” 等她们走远,苏南衣带小桃出府门,小桃看着疾走如风的小姐,虽然心里也像那些婆子一样疑惑,但更多的还是骄傲和喜悦。 那处院子在一个偏僻的街巷,这里什么人都有,大隐隐于市,这里才更安全,更容易藏人。 “小姐,这里是哪里?”小桃小声问。 四周挺黑,只有天上的惨淡的月光,树影在墙壁上摇来晃去,如同鬼魅,看起来更加让人心惊肉跳。 “小桃别怕,”苏南衣轻声说着,上前叩了叩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低问,“谁?” “壮士,烦请开门。” 里面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里面开了门,映着月光,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你是何人?” 苏南衣道:“请你入城的人。” 壮汉打开门,侧身让苏南衣进去。 屋子里灯光如豆,这里虽然简陋,但很干净,壮汉也随后进了屋。 苏南衣借着灯光打量,他大约三十来岁的模样,国字脸,皮肤微黑,留着络腮胡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衫,腰间扎着板带,站姿笔直,腰杆有力,明显不是一般的人。 “你究竟是何人?”壮汉再次问道,声音里透出急切,“我家曼娘现如今在哪里?” 苏南衣轻吸了一口气,“壮士,对不住,我诓骗了你。” 壮汉一愣,眸光暗了暗,随即凶光显现,“你什么意思?为何要诓骗我?” 第六十章 人比鬼更可怕 壮汉有些发急,他苦苦寻找多年,终于好不容易有了一线消息,这才跟着小七来到城中,心焦的等着苏南衣来见面,却不料想,竟然会是这样。 苏南衣摘下帷帽,对壮汉行了个礼,“抱歉,我如果不这么说,一是怕你伤心,二是怕你鲁莽行事。” 壮汉眼中闪过几分痛色,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咬牙坚信一丝侥幸,“小姐这是何意?我家曼娘……” “几年前,你参加了那场惨烈的战役,身受重伤一直未能和家中取得联系,你的妻子曼娘日夜为你心忧,听说你们那里的一座庙中经常有菩萨显灵的事情发生,她便想着去烧香祈福,希望你能够早日有消息传来。” 苏南衣声音轻轻,传来夜风微微,如歌如泣。 “她去了庙中,结果却被告知,要一连在庙中求七天方可算是圆满,如此一来,她只能在庙中住下,可不料想,也因此惹上了灾祸。” 壮汉脸色泛白,眉心微跳,“什么灾祸?” “那个庙中的主持是假,显灵的事也是故弄玄虚,不过就是为了蒙骗乡下百姓,想多敛些钱财,另一方面……也骗得那些想要求子的女人……” 壮汉眼睛霍然一睁,“什么?” “你的妻子曼娘并非是求子,但她年轻貌美,那和尚就起了歹意,她被骗在庙中住下,结果当天夜里,那个和尚就到了她的房中。” “她自然是抵死不从,可又求助无门,最后……自尽而亡,那个和尚为了掩盖,把你妻子曼娘的尸首埋在了寺庙后面的小树林。” 壮汉嘴唇颤抖,眼角几乎瞪裂,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的胸口起伏,半晌才颤抖开口,“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曼娘一定还活着,你……你胡说!” 苏南衣没有反驳,手掌张开,一枚陈旧的香囊出现在壮汉的眼前,流苏只剩下一半,摇摇摆摆,像哭泣的往事。 壮汉双脚像被钉住,好半天才挪动步子,手指缓缓伸向香囊,眼睛慢慢红透,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曼娘分开时,和她一起去集市上买的,她说要日日配在身边。” “这是那个和尚招供的时候供出来的,我在一具女尸上找到的,想着可能会对她亲人辨认她的身份有所帮助。” 壮汉用袖子抹了抹泪,把香囊用力握在手中,“招供?那个恶人已经被抓住了吗?” “当时是被抓住了,但后来疏忽,被他跑掉了。” 壮汉立即追问,“那可有他的消息?我要为我的曼娘报仇!” “有,”苏南衣点点头,“我请你入城,就是要告诉你,最近查明他的行踪,只是,这两天你还不能动手,要再耐心的等上两天。” 壮汉悲痛,眼神却是坚定,眼底如有火光,“好,多少天我都等,我一定要手刃这个恶棍!” 苏南衣问小桃要了几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壮士,你且耐心在这里等,这里安全,不会有人来,什么时候可以动手了,我会再让之前的那个姑娘来通知你。” 壮汉点点头,“在下多谢姑娘相助,只是……不知道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苏南衣早有准备,“壮士,我说了你可能不信。” 壮汉一怔,“姑娘但说无妨,我信。” “好,”苏南衣坦然道,“是曼娘托梦于我,我之前曾去一座香火特别鼎盛的寺庙中上香,忽然意识有些恍惚,正在恍惚中,曼娘告知我这一切。” “我醒来以后也是万分诧异,急忙派人暗中打听,发现的确有其人,而且那天上香之日是她的生辰,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报了官,这才查到那个恶人,找到曼娘的尸骨,我已然安葬了她。” 壮汉再次热泪滚滚,当即就要下拜,苏南衣侧身避过,又让小桃扶起他,“壮士不必如此,曼娘死得冤枉,能为她完成遗愿,也是荣幸之事。” “无论如何,在下都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壮士且耐心等待,终有一日会手刃仇人,为曼娘报仇。” 苏南衣重新戴上帷帽,带着小桃出了院门。 小桃依旧心潮汹涌,忍不住问道:“?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他的娘子真的托梦给您?” 苏南衣心说当然不是,世上哪有鬼神,即使是有,鬼也远不如人可怕。 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这种说法虽然听起来荒诞,但却最容易让人信服,也不必再找其它的诸多理由。 “你说呢?不然我是怎么知道的?”苏南衣不答反问。 小桃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姐,那……那个恶人在哪里呢?真是太可恶了!简直……就是禽兽!” “他?他就在我们的府中。”苏南衣的声音冷了下去,“他就是金道长。” 小桃霍然睁大眼睛,惊愕万分,“什么?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他不是道士吗?” “和尚道士,有什么区别?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无非就是骗人的把戏,掩盖身份罢了。” 小桃恍然大悟,难怪连老爷都对金道长毕恭毕敬,唯独小姐不把那家伙放在眼里,还总是讥讽他,他却连个声也不敢哼。 原来他早就有这么大的把柄在小姐手里! 小桃对苏南衣简直充满了敬佩。 苏南衣刚回到院中不久,小桃就气呼呼的进来,“小姐,那个恶棍来了。” 苏南衣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小桃,要沉住气,不能表露出什么,无论是这件事还是以后有别的事,静得下心,沉得下心,才能看得更清楚,明白吗?” “是,小桃记住了。” 苏南衣起身往外走,“让他到院中来吧。” “是。” 苏南衣站在廊下,看着金道长从外面走进来,“金道?长,你几次三番要见本小姐,你可知道,你是外男,这样多有不便。” 金道长还没说话就被噎住,心里这个恨,谁想见你了——要不是你手上有东西,我能来吗?再说哪有什么几次三番,上次从李家回来,不是你说你要银子吗?我难道送银子来也有错吗? 但这些他只敢在心里想,多大的火气也得压住。 “是,在下也是有要紧的事,不得已,还请小姐莫怪。” “什么事,长话短说。” “苏老爷今天晚膳之后来找在下,在下已经把苏晚儿这两年不宜婚配的事告诉了他,他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苏晚儿,而是问了我一件别的事。” 金道长说到这里顿住,还想卖个小关子,?等着苏南衣问他。 可等来等去,苏南衣也不发问,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他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和苏南衣清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那双眸子黑亮,映着天边的星辰,看得他心头一颤。 他吞了口唾沫,迅速的低下头,不敢和苏南衣对视,更不敢再卖弄,低声老实道:“苏老爷给了我一个生辰八字,说是让我帮着查一下……姻缘。” 第六十一章 夜入王府 “姻缘”这两个字一出口,院子里都静了静。 苏南衣并不意外,低低笑了一声,苏师玉一定会纳了柳氏,这在她的预料中,可这么心急,即便昨天苏晚儿大闹一场,这倒让她觉得好笑。 金道长快速看了苏南衣一眼,见她并没有意外,心里更奇。 他哪会看什么生辰八字,试探出苏师玉的意图,他可不敢胡说,得先问过苏南衣才行。 苏南衣淡淡道:“你就跟他说,这个人的生辰八字很好,能旺夫,旺家宅,还能让苏家家院财产有人护卫。” 金道长更加惊诧,家院财产有人护卫……这不是相当于说会生下男丁吗? 他略一迟疑,垂首低声道:“苏小姐,依贫道所见,苏老爷这是想……纳妾,苏二小姐已然如此,怕是再无翻身的可能,苏小姐成为王妃,是何等尊荣,这苏府到时候也尽在……”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金道长就不必替本小姐打算了,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这件事办妥之事,你就找个理由离去吧。” 金道长有些憋屈,但更多的是欣喜,他早就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整天担心受怕,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苏小姐愿意放在下一马?” “金道长的过去,本小姐没有掺和过,将来也不想掺和,只希望你远走高飞,以后再无相见之日。” 苏南衣一语双关,可惜金道长根本没有意会,他一甩拂尘,“如此,多谢苏小姐了,只是,小姐能否把证据还给我?” 苏南衣语带茫然,“什么证据?” “……”金道长吞下口气,“那日,苏小姐不是说,手中握有证据?” 要不是因为有证据,我也不会受你的摆布啊! “哦,忘了,”苏南衣说得云淡风轻,“本小姐诓你的,没有什么证据。” “!!”金道长一团火气在胸口里炸开。 他皱眉看向苏南衣,苏南衣目光平静看着他,丝毫不见畏惧,反而有一种?成竹在胸的笃定。 金道长努力压下火气,算了,现在脱身要紧,就算这小丫头手里有什么,到时候自己抓紧时间出城,她就算有什么也不能怎么样。 打定了主意,他一甩拂尘,“既如此,贫道就告辞了。” 苏南衣没说话,只微微点头。 他一走,小七趁着夜色,迅速离开了苏府。 小桃在一旁忿忿道:“小姐,就这么让他走了?这个恶棍!” “不必急,善恶总会有报的,”苏南衣转身进屋。 挑亮灯,苏南衣拿出云景送她的那个香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仔细看,自从拿到这个香包,她每晚睡前都要把这个香包倒出来看看。 “小姐,您每天都看这个,您要喜欢香包,奴婢难您做几个?”小桃又加了盏灯,眉眼带笑,“现在天热,各种虫?蚁也活跃了,带个驱虫的也好。” 小桃的话让苏南衣心头微动,她只顾着看这些有没有毒,倒忘了的草药还有吸引毒虫的作用。 想到这个可能,她不够有些心惊肉跳。 小桃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适吗?奴婢服侍您沐浴,早些休息吧。” 苏南衣点点头,小桃迅速准备好,一边假侍候她沐浴,一边小声问道:“小姐,老爷真的要纳妾吗?” “八成是,今天让我过去吃晚膳,也是想说这个,但被苏晚儿给搅了。” “二小姐一直盼着夏姨娘被扶正,可谁知……也难怪她会受不了。”小桃偷偷看着苏南衣的脸色,“小姐,您就不生气吗?” “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况,这主意是夏涛提出来的,夏氏八成也是知道的,也就苏晚儿头脑一热被刺激,跳出来大闹一场。” “夏姨娘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夏涛又不傻,不会无缘无故弄一个女人来分她妹妹的宠,不过就是看着夏氏一再犯错,苏晚儿也朝不保夕,要想嫁入豪门是不能了,肯定要另想出路。” “纳妾算什么出路?”小桃不解。 “傻小桃,与其等到父亲将来自己找人,不如现在早早把人送来,人是她们挑的,自然查过了或者手里有把柄,进了府也好拿捏的,看似是纳了新妾,其实还是操控在夏姨娘手中。” 苏南衣点点小桃的额头,“好啦,别管这些,等着看好戏就行。” “是,小姐说得是。” 沐浴完苏南衣打发小桃去睡,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越来越放心不下云景。 她索性起身,换了一身衣裳,从后窗越了出去。 小七随即显现,“小姐,您要去哪里?” 苏南衣低声道:“你来得正好,我要去王府。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小姐放心,奴婢陪您去王府吧,奴婢路熟。” “好。” 主仆二人迅速隐入夜色中,月朗星稀,树影摇摇,耳边掠过夜风,苏南衣却无心欣赏夜景,只一心想见到云景。 两人来到王府的后门,小七不解,“小姐,为何不走正门进去?他们见到小姐,没有不让进的道理。” “我不想惊动其它人,只想见王爷一面,说几句话,”苏南衣看着王府后门的高墙,盘算着自己能不能过得去。 小七低声道:“王府戒备森严,万一被发现……不如小姐在这里等待,奴婢进去请王爷出来?” 苏南衣摇了摇头,“不必,你只要在面前给我引路就行,?我可以。” 小七见她坚决,也不再多说,飞身越过院墙,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苏南衣迅速闪身进门。 这个时辰王府里也静悄悄的,远远的有移动的灯火,应该是巡逻的府兵。 苏南衣虽然也来过两次,但这王府太大,又是大晚上的,她根本分辨不清路,还要时时注意小心不被人发现。 幸亏有小七,她在前面七拐八绕,避开了许多被发现的危险。 绕来绕去,前面有一道小月亮门,小七低声道:“小姐,穿过这个院子,再走一小段,就可以到王爷的小花园了。” 苏南衣轻吐一口气,到了小花园她就熟悉了,也就能见到云景了。 小七在前面走,苏南衣在后面跟着,四周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但她隐约觉得,脚下的小路未免也太荒了一些,路边的杂草都在扫着她的小腿。 她不禁有些奇怪,堂堂北离王府,就算是有偏僻的院子,又怎么会让杂草丛生? 她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小七已经到了门口,“小姐,到了,小心些。” 苏南衣点点头,跟在小七后面闪身进院,让她更加诧异的是,这里竟然还点着灯。 不只北屋,西厢房里也点了灯,光线昏暗,在黑夜中微微跳动,看起来有些诡异。 刚往前一迈步,忽然西厢房的门开了,有个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小七立即拉住苏南衣,转身南面的一株树后。 那婆子伸了个懒腰,往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苏南衣还没有分辨清她说的是什么,忽然听到正屋中传来一声笑。 第六十二章 可惜你要面对的是我 在这种时刻这种环境,突然传来这么一声笑,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苏南衣盯着那间北屋,破旧的窗户上窗纸也有破烂不堪,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那人手捂着嘴,头上的珠钗在昏暗中闪着华光,和这个破败的院子格格不入。 云柳。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她准备轻步上前,小七拉住她,轻轻摇头。 苏南衣指了指房子,无声道:“后房坡。” 小七无奈,只能跟上。 后窗的窗户也是破烂的,正巧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云柳站在屋子中间,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摆设,甚至连把椅子都没有。 在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正在怒目注视着云柳。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身上也特别脏,满脸污泥,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看得出年纪应该不大,一双眸子很亮,此时盛满恨意。 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稻草,双腿伸直,似乎是不能动弹。 云柳得意的笑,眼中闪着狠毒的光,“哟,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你觉得你这样看我,我就怕你了?” 那个女人也不说话,云柳的声音陡然一转,森然狠辣,“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女人依旧不吭声,只狠狠的盯着她,云柳忽然又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怕了?哈哈,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变成瞎子的,我可以让你变哑,让你不能走路,但我不会让你瞎了,你得看着,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替代你好好在王府里过日子。” “恨吗?”云柳微微俯身,又嫌弃的用帕子捂住口鼻,“真是臭死了,流桑,当初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唔……”流桑声音呜咽嘶哑,可发不出声音,她用力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无济于事。 “哈哈,你别白费力气了!”云柳声音低沉,字字怨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看了可真是畅快!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恨上你的吗?我得想想,是从你得了太妃的赏,就假装好心分给我的时候?还是你在太妃得了脸,就回来跟我炫耀的时候?” 流桑呜咽不止,眼睛里流出大颗?的泪,云柳抬手掠了地下耳边珠钗上的流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就是想说,你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单纯和分享,只是想照顾我这个落了难来投奔你的表妹。” “但是流桑,我怎么能甘心呢?你明明哪里都不如我!你混来混去不过就是一个女使,再得力也是个下人罢了,可我呢?我被太妃赐了姓,就和这府里的姑娘一般无二。” 云柳的声音忽高忽低,?一会儿阴狠一会儿笑,语气森然如鬼。 苏南衣心中暗想,果然,人心还是比鬼可怕得多。 云柳上前一步,脸上尽是得意,“流桑,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日太妃已经有意将我许给王爷,等到王爷大婚之后,我就能成为王爷的妾室,成为真正的主子,你得好好活着,到时候我赏你一顿好酒菜。” 流桑又是摇头又是流泪,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云柳却爽快的笑,笑够了转身离去。 那两个粗使的婆子对着云柳又是行礼又是讨好,一路送出院门。 苏南衣眸里一片冰冷,慢慢凝结了霜。 妾室?云柳果然是存了这方面的心思。 只可惜啊……你面对的是我苏南衣。 小七看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小姐别往心里去,云柳说得不一定是真的,要是她能当妾室早就当了。” 苏南衣摆摆手,“走,去看王爷。” 小七捉摸不透她的想法,只能闷声带她往前走。 云景也还没有睡,隔着窗户就看到人影,正在低头鼓捣着什么。 小厮在一旁劝,“王爷,您别弄了,明天一早小的就去找那个木匠,让他再给您做几个,成不成?” “哎呀,你起开!不要叨叨了,烦死了!”云景满是不耐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要亲手做这个。” 小厮满是心疼,“那奴才来帮您,行不行?您歇会儿吧。” “不行,你别再说话了,要不然我就把你打出去。”云景不知道扔了个什么,叮当一阵响。 小厮不敢再多说,捡起东西放在一边,云景嘀嘀咕咕的说道:“这是给娘子做的冰盒,今天晚上做好,明天她就能用了,我说把我那个给她,她又不肯,怕我没得用,我得赶紧做出来,明天给她送去。” 小厮叹口气,“可是王爷,您又不会木匠活……要不奴才去找那个木匠来,让他今天晚上做?” “不行!不能欺负木匠,不能……”云景顿了顿,“反正娘子说过,不能因为身份高就欺负别人,你不懂,你快别说话了。” 苏南衣在外面听得真切,心里温暖又好笑,她的云景真是好可爱,一腔情意都给了她。 苏南衣看看小七,让她把那个小厮引出去,她躲到窗下的花丛间。 小厮很快被引走,苏南衣闪身进了屋。 屋子里光线很亮,云景正对着木棍木板聚精会神,手里还拿着小钉子和小锤子。 他换了平时的常服,嘴唇紧抿,温暖的灯光落在他的腮边,像是顺着流畅的线条飞溅开,染了一室的春辉。 苏南衣心生柔软,轻轻上前两步,云景忽然抽抽鼻子,抬头看向她,眼睛霍然睁大,“娘子?!怎么是你?” 云景一下子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锤子小钉,赶忙放下擦了擦手,眉眼笑得弯弯,“娘子,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景儿,我真的来了,我想你啦,就过来看看呗。”苏南衣微笑道。 “我也想娘子了,”云景拉着她坐下,看到苏南衣看那些东西,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给你做个冰盒,还没有做成。” “没事,不着急,”苏南衣给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景儿的心意我不知道,要是因为做这个累着了,我也不会开心呀。景儿最?重要。” 云景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映着屋子里的光,亮得动人。 “对了,娘子,”云景在外厅的桌子上拿过一个小盒,“这是我给你留的,王府新来的了一个江南的厨娘,做得一手好糕点,这个杏仁糕可好吃了,我吃了一块就想留给你吃。” 看着他献宝一样的期待眼神,苏南衣打开盒子,把白白嫩嫩的糕拿在手里,灯光下几近透明,香气淡淡。 她咬了一大口,“嗯,果然很好吃,谢谢景儿。” “不谢,好的东西就是要留给娘子,”云景催促她,“快吃,多吃点。” “好,”苏南衣接连吃了几口,目光在他的腰间一掠,没有香包。 她吃完糕,对云景道:“云景,你经常在小花园,和花草打交道,可见过毒蛇或者什么其它的虫子吗?或者是在其它的地方?有没有见过?” 云景略一思索,随即点了点头,惊讶道:“娘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六十三章 谁也不如娘子好 苏南衣的心头顿时一缩,双手抓紧帕子,脸上尽力平静。 “是什么时候的事?景儿跟我说说吧。” 云景眨着眼睛想了想,“也就是去年夏季,不过不是在我的小花园里,是我陪母妃去游岭南的时候,在那里遇见了好次毒蛇,母妃都吓晕了。” 苏南衣纳闷,“岭南山距离咱们这里很远,又地处湿热,而且长年有瘴气,太妃怎么会想起去游岭南?” 云景摸摸鼻子,“娘子知道得真多,我也是到了那里之后才知道的,可母妃为什么要去……我就不知道了。?” 苏南衣隐约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缘由,但云景并不清楚,她也不好再追问。 “那你的香包,就是你送我的那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佩戴的?有多久了?” “就是去岭南之前呀,”云景不假思索,“云柳说她放了驱虫治病的药材,不仅能驱虫还能让人有精神。” “娘子,你还想要吗?”云景看着苏南衣,“你要还想要,明天我让她多做几个。” 苏南衣摇头,拿出一个香包来,递到云景的手里,“景儿,这个给你,还是那个香囊的皮,里面的药材我换过了,你戴在身上,别对其它人提起。知道吗?” “好,”云景珍视的接在手里,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笑得开心,“娘子,这味道好香,和你身上的很像,我一定好好戴着。”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系在腰侧,手又轻轻拍了拍,“好不好?” “好,我瞧着甚好。” “娘子给的,肯定是好的。” 苏南衣又和云景闲聊了一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她刚起身告辞,云景拉住她,“娘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来王府住?我就能时时见到你了。” “等到入秋,我们大婚之后,这就可以了,”苏南衣语气温柔,耐心的哄他,“景儿别急。” “好,那我送娘子出去。”云景依依不舍道。 “不用,我来的时候没有心动旁人,我们尚未成亲,不能让他人知道我们晚上私下见面,否则,会有人阻止我们成亲的。” 云景长眉紧皱,眼中浮现怒意,“他们敢!” “敢不敢是别人的事,所以我们要好好的,不要落人口实。” 苏南衣又慢慢安抚,“景儿别生气,我只是说这种可能,只要我们不做错事,就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嗯,景儿记住了,娘子放心。” 苏南衣又看着木板什么的说道:“景儿早些休息,不要再做这个了,否则我就是用上冰盒,也不会开心的。” 云景认真的点点头,苏南衣和他道了别,快速走入院中,和小七一起离开。 云景见她真的走了,心里又有些难过,慢吞吞的收拾起地上的东西。 恰在这时,听到小厮在院子里说道:“姑娘还是请回吧,王爷已经歇下了。” 云柳声音柔柔的,“我看灯还亮着,怎么就歇下了?再说,歇下了也无妨,我就是来给王爷送点冰,这天这么热,莫要中了暑气才好。” 小厮道:“姑娘有心了,既如此,就把冰给我吧,怪重的。” “那怎么行?”云柳不依,“我总得亲自拿过去,给王爷用上才好。” 小厮低着头,但没有让路的意思,云柳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恨意,脸上笑容却加深,“怎么?你还怕我害王爷不成?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王爷的救命恩人。” 小厮勉强笑笑,“小的不敢,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王爷确实是歇下了,穿着中衣,姑娘进去多有不便,再者,王爷吩咐过,睡下之后不许打扰。” 云柳帕子掩住脸,轻声笑了笑,“这有什么不便的?当时我救王爷的时候,不也……行了,我动作轻轻的,不吵醒王爷也就是了。” 小厮正在犯愁,外面有脚步声响,闫嬷嬷带人走了进来。 他急忙上前行了礼,闫嬷嬷看到云柳,诧异道:“柳姑娘也在呀,这是……” 云柳行了礼道:“我来给王爷送点冰。” 闫嬷嬷微笑道:“真是巧了,看来姑娘和太妃果然心想到一处了,太妃也是放心不下王爷,这不是让我也给送冰来了。” 她皱眉看着小厮,“你这小奴才一贯的会耍懒,怎么的让姑娘拿这么重的东西?还快接了?不要仗着王爷喜欢你你就偷懒!” 小厮连连点头,“是,小的知错了。” 云柳无法,也不好再多说,只好把东西给了小厮,闫嬷嬷对云柳笑了笑,“姑娘,咱们一起走吧?这时辰不早,也该回去歇息了。” 云柳不动声色的咬了咬后槽牙,“好。” 小厮把冰搬进了屋,看到云景在收拾木板,神色有些不太好,试探着凑过来,“王爷,刚才的话……您都听见了?” “那么吵,我能听不见吗?”云景不开心的反问。 真是的,烦死了,除了娘子,其它的女子都好烦啊。 “以后,不许让那个云柳进院子,我不想听见她说话。”云景沉着脸,眉头紧锁。 小厮一点为难,小声嘟囔,“这话您说行,我可不敢说,刚才您又不是没有听见,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对我冷嘲热讽的。” 云景往床一躺,手里拿着苏南衣给他的香囊,放在鼻下闻了闻,“还是娘子好,其它女人都香得发臭。” “……”小厮。 闫嬷嬷和云柳走出院子,到了一个月亮门处,云柳福了福身道:“嬷嬷,那我就先回了,您老慢走。” “好,天黑,姑娘慢些。” 云柳笑笑,看着闫嬷嬷转身走远,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眼里闪着忿恨的光。 老东西,一个婆子而已,真以为是主子了? 闫嬷嬷回了院中,摒退左右,对太妃道:“太妃,老奴回来了。” 太妃睁开微合的眼睛,“景儿那边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王爷身边的小厮还是挺得力的,没有柳姑娘进去,老奴瞧着,这柳姑娘的心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太妃微弯了一下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她的心气儿高着呢,我原本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备上丰厚的嫁妆,从王府里嫁出去,也是满对得起她了,可现在看来,她的心思却是留在这王府里了。” 闫嬷嬷垂首欠身,“是,太妃心善,为她打算周到,她却……要不要老奴去敲打她一下?” “不必了,”太妃叹了口气,“就由她吧,女子的好年纪就那么几年,她自己不好好珍惜,你我又何必着那个急,随她去吧。” 闫嬷嬷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她今天又去了那个院子。” 太妃的脸色顿时冷下来,“是吗?那个贱人怎么样?好好看着,可别让她死了,敢害我的景儿,随随便便就死了,天底下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是,太妃说得是。” 太妃微合了一下眼睛,“云柳那边不去管她,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看在她曾救我景儿的份儿上,且由她吧。” “是。” 夜色深深,偌大的王府也渐渐归于平静,然则暗藏汹涌。 第六十四章 善恶终有报 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洗漱完正在吃早膳,小桃从外面跑进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刚刚得到消息,金道长……死了。” “哦?”苏南衣停下筷子,“在哪儿发现的?” “听说是在城外一处驿馆里,被砍了许多刀,流了很多血,不过,他随身带着的包袱倒是没丢,里面的财物也还俱在,府尹老爷说,不像是图财害命。” 苏南衣讶然,“惊动府尹了?” “正是,”小桃点头,“听说是去找李家小姐的下落,结果却撞上这件事情了。” 苏南衣若有所思,摆摆手道:“小桃,你去外面守着,不许旁人进来,我有话要对小七说。” “是,小姐。” 小七上了近前,苏南衣问道:“昨天你去报信,他怎么说?” “他说多谢小姐,还说不要让奴婢跟着,不会连累到小姐。” 苏南衣皱眉,“倒不是怕他连累,既然敢告诉他,就不怕这些,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惊动府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脱身。” “那要不奴婢去看看?” 苏南衣走到书桌旁,拿笔写了封信,交给小七,“你去沿路找找,找到他把他还带回那个院子,把这封信给他。” “是。” 小七刚走到院中,小桃跑了进来,“小姐,外面的小厮说,府尹大人来了,老爷不在家,请您过去回话。” “要见我?”苏南衣有些意外。 小七回头看苏南衣,苏南衣摆摆手,“快去吧。” 小桃小声问道:“小姐,您要去吗?” “当然,”苏南衣点头,“都找上门来了,总不能躲着不见,更衣吧。” 苏南衣低头看着给她整理衣裙的小桃,“小桃,别怕,府尹来也就是询问一下情况,你若是表现慌乱,会被府尹大人看出来的。” 小桃瞪大眼睛闭上了嘴巴,用力点点头。 “走吧。” 京兆府尹赵大人四十岁出头,一身正气,穿着红色的官袍,面色微黑,眼神锐利,留着黑胡。 他这阵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上任以后就把前面堆积的一些案子处理了一下,还没喘口气,就发生了少女失踪的案子,紧接着找到了李小姐的丫环,本来想再去现场看看,结果半路又遇见金道长被杀案。 他坐在厅里吃茶,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慢慢理着头绪。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他转头望去,只见苏南衣带着小桃慢步而来。 苏南衣穿一件水蓝色衣裙,脚步缓缓,裙摆不动,腰杆挺拔,一步一步走得又稳又端庄。 赵大人手摸着胡子细细打量,纵然为官多年也见过不少富家小姐和官宦人家的千金,但他仍旧要忍不住赞一声这位苏小姐好气质。 赵大人站起来,苏南衣上前行了礼,“赵大人,民女有失远迎,还请赵大人见谅。” “苏小姐客气了,是本官来得唐突,”赵大人笑了笑,他一向严肃,挤出几分笑已经很给面子了。 “本来苏老爷不在府中,本官不该打扰府中女眷,但事关重大,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苏南衣请他入了座,“赵大人有什么尽管问,您若无事肯定也不会到府中来,既来了就是有要事,配合赵大人也是民女应该做的。” 赵大人点了点头,“苏小姐大义,那本官也就不绕圈子了,我听说,之前府上请了人作法,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苏南衣点头,从容不迫的回答,“人是府中的夏姨娘请来的,据说是有些名气的,人称金道长,父亲还在府中给他找了个院子安置,他留了几天,好像是昨天晚上才走。” 她说得清楚,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赵大人点了点头,“那,苏小姐可知,他可曾与他人结怨?他在府中的情况如何?” “结怨与否民女不知,在府中也是在二妹妹的院中作法,因是外男,民女不曾与他有过过多的接触,不知赵大人因何问起他?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苏南衣说了等于没说,赵大人摇头,“本官找他并非是遇到什么难事,鬼神之事本官是不信的。他死了,被人杀死在城外的驿馆中。” 苏南衣眼睛微睁,适时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竟有此事?” 赵大人点头,“所以,还请苏小姐想得清楚些,或许刚好就是什么关键的线索也说不定。” 苏南衣若有所思,“民女记得金道长这几日离过府中一次,据说是去了永定街李家,因为李家小姐突然失踪,李家夫人想让他算一算去处。” “哦?”赵大人的眸子一缩,“他竟与李小姐失踪的事情有关?” “这个……民女不敢妄言,”苏南衣面露忧色,“听闻已经找到李家小姐丫环的尸首,李小姐却还是没有消息?民女曾与她有一面之缘,没有想到……” 赵大人的眼中微亮,“怎么,苏小姐曾经见过李家小姐?是何时?何地?” “就是在寺庙中,贵妃娘娘找我们几个一同去上香那日,静婉姑娘性子和善,面容姣好,民女对她印象很深刻。” 赵大人眼中的亮光退去,疑惑渐渐弥漫,“静婉?苏小姐,你没记错吧?李家失踪的小姐闺名是静敏。” 苏南衣诧异,“怎会记错?当时有好几个小姐在场,互通了姓名,另外,这还是贵妃娘娘召我们去的,名字都是核对过的。” 赵大人眼中疑惑更浓,捻着胡子一时没有说话。 苏南衣垂下眼睛,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心中暗想,赵大人,并非是我不想帮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有的事你得自己亲自去查才行啊。 赵大人果然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如此本官多谢苏小姐坦然相告,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苏南衣施了礼,“赵大人,民女不懂官场之事,也不懂这苏府以外的事,如若说错了什么,还希望您多担待,民女知道您是我们的父母官,自然知无不言,但……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还请赵大人遮掩一二,民女不想给父亲招来麻烦。” 赵大人微怔,重新打量了她几眼,“苏小姐放心,李家小姐的事,本官不会透露。” “多谢大人。” 苏南衣让小厮送了赵大人出府,这才慢悠悠的回自己的院中。 赵大人出了府门,站在门口又回身望了望,手捻着胡子暗暗想,这位苏小姐倒是有趣得很,头脑清楚,口才也好,也不惧怕他这个父母官。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只可惜……听说与北离王有婚约了。 他扶了扶官帽,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坐上轿子吩咐道:“去李家。” 轿夫调转了方向,刚走出街口,忽然前面一阵喧哗,轿夫脚下一踉跄,赵大人在轿子里也跟着一晃,差点碰到了头。 “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急忙稳住,小厮在旁侧道:“大人,您没事吧?前面不知为何发生了骚乱。” “停轿!”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几声尖叫,有一人扑到在轿前,“大人,救命啊!” 第六十五章 自寻死路 这一声叫喊,凄厉犹如尖啸,把街上乱糟糟的声音都盖住了。 赵大人坐的虽然是官轿,但并没有带仪仗出来,他向来低调,又是出来办事,不想在路上耽搁时间。 心月城毕竟?是京都,随处可见官轿,但能这么拦住轿子喊救命的可很少见。 赵大人心中微动,她怎么知道自己能救她? 轿子停下,小厮打了帘,赵大人看向外面跪着的女子,身上的衣裙虽脏,但仍旧能看得出质地不错。 她低着头,头发散乱,半趴在地上微微发抖。 “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本官的轿子?”赵大人问道。 那女子还没有回答,有几个家丁分开人群闯了进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抓这个女子。 女子大惊,抬头对赵大人求饶,“大人救命!民女不愿和他们回去,他们要杀死民女!” 赵大人从轿中出来,拧眉怒道:“住手!本官面前,谁敢放肆!” 那几个家丁这时才注意到赵大人,先是吓了一跳,再一看他身上的官服,眼中闪过几分轻蔑之色。 为首的人勉强行了个礼,“回大人,小的们是邹尚书家?中的奴才,这个贱人乃是逃奴,小的们正要将她带回去,好好管教!” “这是尚书府的家事,大人就不必管了吧?”另一个家丁附和道,他的语气着重在“尚书府”三个字上落了落。 赵大人冷笑一声,“尚书府?怎么,想用尚书府来压本官吗?说说看,是哪位尚书,有如此大的官威?” 那个家丁得意洋洋,满不在乎,“我们是邹……” 话没说完,为首的那个扯了他一把,他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邹尚书一向以清官、贤官自称,一向最注重形象不过,要是和这种放恶奴当街行凶的事情扯上关系,那树立起来的形象岂不是大打折扣了? 那名女子趁机迅速说道:“回大人,民女本是花船上的歌女,人称锦姑娘,只因邹公子欲娶民女为妻,为此我们还双双殉情,那日被救起之后,邹大公子带我们回了府中,说是要给民女一个交代。” “谁知只是话说得好听,待民女入府之后,不但翻脸不认,还把民女关起来如同猪狗般对待……”她说着捂着脸哭起来,“民女一见成婚无妄,就想离开,纵然邹公子和邹府背信不肯成婚,放民女离去总是可以吧?可谁知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家丁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为首那人喝道:“闭嘴!你再胡言乱语,就将你乱棒打死!” 赵大人一听怒火上涌,“住口!本官面前岂容你们几个恶奴放肆?本官乃是京兆府尹,这城里的父母官,有冤当伸,有屈当诉,你一个小小的奴仆,竟然如此托大,当众威胁要将人打死,这是尚书府教你的吗?” 为首的家丁往后缩了一下,但还是咬了咬嘴唇,恨声道:“大人,小的劝您还是想清楚再说,尚书府的事您能不能管得了!” 赵大人捻着胡子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只要是本官管辖范围之内的事,无论大事小事,也不论是皇家的事还是百姓的事,只要告到本官这里,本官都要管一管!本官管不了,还有皇上,还有朝廷!” 四周围观的人都连连点头,几个家丁面上不服却无计可施。 赵大人转身对小厮道:“你先把这位小娘子带回衙门,稍后本官回去之后再细细回禀。” “谢大人,谢大人,”锦姑娘连连叩头,“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赵大人摆了摆手,“你先不要谢,这件事情尚未定夺,本官现在还有事情要做,待回去之后细细问来再说。” 锦姑娘低着头,跟着小厮走了,那几个家丁咬牙跺脚却无计可施,总不能真的当街和京兆府尹对着干。 赵大人扫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也要跟着去衙门,稍后分辩一二?” 几个家丁一听这话,钻入人群迅速不见了。 赵大人也懒得再和他们计较,转身上了轿,又继续去李家。 苏南衣回院正备着东西,准备收拾一下去小院找陆思源,小桃笑着进来福了福身,“小姐,王爷来了。” “是吗?在哪儿呢?”苏南衣欣喜道。 “娘子,我在这里,”云景拎着盒子走了进来,“我来给你送冰果了!” 苏南衣笑着迎上来,“热不热?” “不热,”云景把冰盒打开,取了冰果给她,“我来的路上还看了个热闹呢。” “什么热闹?”苏南衣好奇的问。 云景小声的神神秘秘,“我在路上看到有人拦赵大人的轿子,那个赵大人很凶的,很厉害,那个人拦住轿子喊救命,后面还有人追她,要打死她。” 苏南衣纳闷,剥了果皮把冰凉酸甜的果肉放进嘴里,眯着眼睛问:“是什么人?这么凶悍,敢在当街行凶?” “那几个人说是……尚书府的,那名拦轿的女子,说她是花船上的锦姑娘。” “什么?”苏南衣诧异,“竟然是她?” “嗯,而且她和以前不一样,要不是她自己说,我都没有认出来,”云景拧着眉,一脸的嫌弃,“太脏了,她还说尚书府的人对她如猪狗呢。” 苏南衣微抽了一口气,她当然想到那个锦姑娘进了尚书府肯定没有好日子过,邹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为妻,最多就是个妾之类的,比个奴婢强不了多少。 可是,苏南衣没有想到,邹家竟然能做到那种份儿上。 邹家,还真是自寻死路。 “娘子,你怎么了?”云景见她不言语,脸色也不好,担忧的问道。 “没怎么,”苏南衣回过神,“景儿,我……” 她刚想问云景要不要跟她一起去那个小院儿,外面忽然响起争吵声。 “我说了,我们小姐在忙着,没空,你赶紧走吧。”小桃没好气的说。 “小桃,你还真是架子大了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了?我也是一等丫环,你凭什么不让我进?”春玲丝毫不把小桃放在眼里,气势汹汹,“再说了,我是来替老爷传话的,耽误了事你,你担当得起吗?” “你是二小姐房里的人,说什么老爷,你骗谁呢?”小桃压根不信。 “那是以前了,”春玲抬手掠了一下头发,“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已经是柳姑娘身边的人了,柳姑娘正和老爷在一起,所以,我就来替老爷传话。” “柳姑娘?”小桃纳闷,“什么……柳姑娘?” 春玲哧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小桃,“我说小桃,你在这个院子里呆着都呆傻了吧?外面的事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柳姑娘就是府里新来的姑娘啊,夏老爷带来的。” 小桃睁大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正欲说什么,苏南衣从里面走出来,“春玲,要见本小姐干什么?” 春玲肩膀撞开小桃上前,对苏南衣行了礼道:“小姐,奴婢奉老爷之命来请小姐,老爷说,请小姐过去商量夏姨娘离府的事。” “夏姨娘离府?”苏南衣疑惑不解。 “正是,”春玲回答道。 第六十六章 如意算盘 苏南衣不知道苏师玉这是想干什么,即便这个柳姑娘进府来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可也不该这么心急。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春玲,“你这风向转得倒是快,这才多大的功夫,就改投其它主子了?” 春玲丝毫没有脸红,福了福身道:“奴婢不敢,这原也是老爷的安排,奴婢人小言微,怎敢不从?” 苏南衣略一点头,“你回一声,本小姐随后就到。” “是。” 春玲转身走了,小桃气得鼓起腮帮子,“小姐,您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你也知道那是小人得志,也就猖狂不了几天,随她去,”苏南衣对小桃递了个眼色,“你把这事儿透露给崔婆子。” 小桃眼睛一亮,“是,奴婢这就去。” 苏南衣回屋和云景说了一声,让他乖乖等着,一会回来带他出去玩,云景高兴的点头答应。 一边往苏师玉的书房走,苏南衣一边琢磨,这究竟是唱得哪一出,夏涛来肯定是因为夏氏给他去了信,否则不会这么巧,可夏涛这一来,难道不是应该给夏氏撑腰吗? 这事儿处处都透着古怪,苏南衣一踏进院子,就决定见机行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看看他们到底搞的什么鬼。 书房里苏师玉正坐在椅子上,柳氏站在他的身侧,她垂着头,一缕发丝滑在耳侧,耳坠子的流苏轻轻滑过她细嫩的皮肤,几分风情动人。 他们俩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像是柳氏在委屈,苏师玉在轻声的哄。 苏南衣眼角的余光掠过他们,假装没有看到,表情都没有一个,“父亲,不知唤女儿来有何事?” 苏师玉清清嗓子,坐直了身子,“南衣来了,坐吧。” 苏南衣刚坐下,柳氏也轻迈步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里的帕子压了压眼角,“大小姐,我熬了一些酸梅汤,稍后大小姐拿回去一些,解解暑气吧。” 苏南衣没说话,只浅笑着微微点头。 她的态度让苏师玉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一些,他刚想再寒喧两句,又听苏南衣道:“父亲有何事?” 苏师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进入正题道:“你快大婚了,家里总该平平安安的才好,将来你在夫家也好过些,否则让人觉得咱们苏家的女儿福薄,总是恶事缠身。” 他说到这时还叹了口气,一脸慈爱的模样,“和北离王府的婚事,说到底我们是高嫁了,王府的门第比咱们不知强出多少,为父也是怕你过去以后遭人白眼,被人轻看啊!” 苏南衣不动声色,心说他还真能胡说,能把这些破事牵扯到她的婚事上来。 苏师玉说完还等着她感激几句,不料她一言不发,只好又自己继续尴尬的往下说,“最近家里后宅不宁,夏氏为罪魁祸首,所以,为父想罚她去外面各个庄子上走一遭,一来可以查看一下这些庄子,二来也可以让她吃些苦头,反省自身。”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南衣的神色,“等到你大婚之后再让她回来,反正她一个妾室,对这些事也不好多露脸,帮不上什么忙,要是真有什么,柳儿也可以帮着打点一二。” 柳儿,苏南衣心里暗自冷笑,还真是说得出口,也不怕舌头打了结。 苏南衣听到这里,明白过来夏涛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哪里是送人来分夏氏的宠和权,分明就是帮着她打掩护,谋取更大的好处来了。 把家里这摊子烂事扔下不管,去各处庄子上查看,说是苦差,实则这里面的猫腻多了去了,收买人心,钱入私囊,哪一样不让人心动? 更何况,夏氏出门必定是马车奢华,准备充足,一路上走走停停,跟游山玩山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苏南衣都想去了。 她掀眼皮看了一眼柳氏,这才来了多久,就能鼓动着苏师玉做出这样的决定,战斗力还真是不一般啊。 苏南衣淡淡笑了笑,“父亲说得哪里话,人家柳姑娘还在这里,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苏南衣神色微凉,语气淡淡,“柳姑娘是夏家舅舅带来的客人,不是我们苏家的人,夏姨娘若是没资格在女儿的婚事上露脸,那柳姑娘就更不方便了。父亲,抓壮丁都不兴您这样的。” 苏师玉脸色微变,尴尬的笑笑,苏南衣又道:“夏姨娘确实有错,金道长不也说了,要她和二妹妹禁足才行,在她们的院子里作了法,这要是出了门……不是白作法了吗?” 苏师玉若有所思,苏南衣笑容温婉,“父亲若是不放心那些庄子,我看不如这样,现在是暑季,路上辛苦不说,去了也就是查一查往年的帐目,不如等秋收,那时女儿已经大婚,王爷说要带女儿去处游玩一番,到时候女儿顺便去查看各庄,连带今年的一并看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苏师玉还没开口,柳姑娘轻声道:“那时候大小姐已然是王妃,怎好……” 苏南衣一个眼风扫过去,眼底不见笑意,“那时候柳姑娘不应该早随夏家舅舅离开了吗?苏家这些事情,柳姑娘就不必操心了。” 柳姑娘咬了咬嘴唇,眼睛看了一眼苏师玉,楚楚可怜。 苏师玉咳了一声,“好是好,就是怕你大婚之后再管娘家的事,只怕……” “父亲不觉得女儿多管闲事就行,别的无需多虑。” “这话说的,以后家里还需要你多照顾一二。” 苏师玉心里暗自苦恼,这要是不把夏氏支出府,怎么能顺利把柳姑娘纳为妾呢? 还没想出对策,院门口又有人吵闹。 苏南衣垂眼喝茶,终于来了。 苏师玉一听到这声音,脸色立即沉下来,正想让柳姑娘躲避一下,书房的人已经被人推开。 苏晚儿发狂一般的冲进来,“父亲!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母亲这些年操持家务,任劳任怨,您为何要这样对她?” 苏师玉一拍桌子,“放肆!轮得到你来?质问我吗?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给我滚出去。” 苏晚儿一眼看到坐在一边花容失色的柳姑娘,眼睛都红了,“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娘被赶出去,我要打死你!” 她说着就往上冲,路过苏南衣的身边时,也不知道怎么的,身子往前一栽险些摔倒,双手胡乱一抓,正好抓在柳姑娘的身上,右腮和脖子划了两条血道。 “啊!”柳姑娘尖叫了一声,捂着伤口,眼泪滚滚。 苏晚儿却不肯罢休,还想再打,苏师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推,“你闹够了没有?再敢胡闹,你和你娘一起滚!” 苏晚儿跌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师玉,眼中满是忿恨。 夏涛闻讯赶来,一看到这种情况也有点意外,急忙扶起苏晚儿,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来闹?” 苏晚儿一看到他更来气,“还不都是因为你!” 夏涛都要气炸了,昨天闹过之后已经让夏氏跟苏晚儿解释过其中的缘由,怎么今天又变成了这副德行? 他目光无意中一掠,看到一旁的苏南衣,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脸上笑意若有似无,让他莫名的心尖一颤。 第六十七章 痛打落水狗 夏涛看到苏南衣的笑意,总觉得她是看出了什么。 怎么可能?他不敢相信,连苏师玉都看过了,她苏南衣一个木讷的小丫头能看出什么? 他收回目光,咬着后槽牙对苏晚儿道:“你莫要再胡闹,给你娘平添是非,你忘记你娘昨天晚上是怎么跟你说的了?” 苏晚儿现在气血上涌,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一把推开他,“骗人,你们都是骗人的!说的好听,现在我娘都要被赶出去了,你还说什么……” 夏涛见她嘴快要说出来,气得脸都白了,抓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拖,“闭嘴!再胡说连你娘也会被你害死。” 挣扎着刚到屋门口,夏姨娘闻讯也匆匆赶来,她也很头疼,明明昨天晚上都安抚好了苏晚儿,怎么转眼又闹了? 她刚开始也不太理解夏涛让她出门的主意,但听他这么一分析,又觉得十分有理,总窝在家里有什么事可做,不如丢给柳氏,让苏南衣把注意力转到柳到身上,而她可以出门散心,还能去各庄上查帐目,捞些油水。 本来都在打点行装了,没想到苏晚儿闹了起来,她生怕苏晚儿一时气愤把实情说了,急忙赶来。 苏晚儿一见到她,立即哭着扑上来,夏涛给夏氏递了个眼色,夏氏拉着苏晚儿就要走。 苏南衣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二妹妹别哭了,刚刚父亲已经答应,不会让夏姨娘出府了。” 三个人同时停住脚步回头,表情心情却是各异。 苏晚儿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苏南衣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咬牙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二妹妹上来就质问父亲,殴打柳姑娘,我被吓呆了,也插不上话。” 苏晚儿气得抓狂,她这副样子,哪有半点被吓呆的模样? 夏氏一脸的纠结,话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勉强笑了笑,“老爷……不罚妾身了?” 苏师玉被苏晚儿气得够戗,本来不想饶过她们母女,转念又想到金道长说过的话,何况刚才已经答应了苏南衣去查庄子,现在不好再反悔。 他重重一拂衣袖,“当然要罚!你们都给我禁足在院子里,不得出门一步。” “来人!”他对着外面喝了一声,管家应声站在门口,“派人在她们的院子门前看守,没我的令谁也不准放她们出来,吃食用度减半!” “是。” 夏氏顿时变了脸色,这可是实打实的罚,不许出门,吃穿还减半,那还能活吗? 苏晚儿也惊呆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夏涛有些着急,上前一步道:“妹夫,这……” 苏师玉一摆手,“让她去庄子上多有不妥,还是禁足在府中吧,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言。” 夏涛看向柳氏,柳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们的反应尽在苏南衣的眼中,她越发肯定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 夏氏还没回过神,苏南衣对苏师玉道:“父亲,既然夏姨娘被禁足,那府中的事也不好再管,这管家牌子是不是也该交出来了?” “你……”夏氏猛然回神,却无从反驳。 苏师玉转念一想,反正夏氏的管家权总也要交出来的,不如就趁现有这个由头,而且还是苏南衣提出来的。 他严肃着脸点头,“不错,南衣说得对。” 夏氏心疼如刀割,苏南衣却还不罢手,“夏姨娘,家里库房的钥匙也一并交了吧,正好我也要点查一下之前王府送来的聘礼。” 夏氏和苏晚儿脸色顿时大变,苏晚儿脱口道:“凭什么?” “凭什么?”苏南衣诧异,“二妹妹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你说凭什么?我与北离王大婚在即,聘礼自然也要过一过数,和单子上对一对的。父亲刚才说,要?等我大婚以后才能解了夏姨娘的禁足,难不成到时候还要让我一个待嫁新人去禁中的院中找她不成?” 苏师玉点点头,“南衣说得有理,我差点把这事忘记了,既如此,就一并交出来给南衣过数吧。” 夏氏急声道:“老爷,这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苏师玉反问。 可夏氏吱唔了半天又说不出什么理由,夏涛上前下刚要开口,苏南衣淡淡打断,“这是苏家的家事,又事关我的婚事,其它的外人就不必多嘴了吧?” 夏涛噎了口气,脸色铁青。 苏晚儿尖声道:“不行,那些东西是给我的!凭什么你拿了去?” 那可是王府送来的东西,金银首饰自不必说,稀罕物件更是寻常人少见,想当初苏晚儿就凭着其中的一支步摇,不知道被多少官家小姐羡慕。 还有她上次去上香的时候戴的红宝石头面,也是聘礼里面的。 现在让她吐出来,那还不如同挖心割肉一般? 苏南衣哧笑,“给你的?苏晚儿,你是不是之前被吓傻了?那是给苏家做聘礼的,怎么?你不想嫁,东西倒是想留下?想得倒是真美。” 苏晚儿脸红脖子粗,双手紧握,“苏南衣,你不是一直说北离王府有多看重你吗?既然如此,那就该再下一份聘礼来,而不是用我剩下的那些,还要你自己动手来拿,这是一个闺阁小姐该干的事吗?”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笑容讥诮,“用剩下?聘礼你已经用了?” 苏晚儿没想到她居然抓住这句,一时有些吱唔。 苏南衣转身对着苏师玉行了个礼,“父亲,幸亏女儿现在想出核对聘礼,这要是到了事前,发现数目对不上,到时候要如何交待?” “这事儿女儿也不管了,您还是另派他人来核对吧,免得到时候多了少了,女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苏师玉勃然大怒,抄起桌边的茶盏冲着苏晚儿扔过去,“哐”一声在她脚步炸开,“混帐!那些东西也是你能用的吗?用了多少都还回去,立刻!马上!” 苏晚儿又羞又气又怕,哭着跺脚,“不就是些破东西,有什么好不起?至于吗!” “破东西?”苏南衣满脸惊愕,“你居然说王府给的聘礼是破东西?” 苏师玉惊怒交加,简直要气疯了,手指着苏晚儿,“混帐,简直混帐!” 夏氏急忙拉着苏晚儿,让她不要再说。 恰在这时,门的小厮跑进来,一见到这种情况也吓了一跳。 苏师玉怒道:“慌里慌张的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小厮急忙跪下,“回老爷,王府来人了。” “什么?”苏师玉声调都变了,回头看了一眼苏南衣,苏南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景还在她的院子里呢,会是谁? 苏师玉急忙整理了一下衣帽,“快快,打开大门,迎接!”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夏氏母女,“还不滚回院子里去,把拿的东西都交出来,等我处理完再和你们算帐!” 夏氏张了张嘴,苏师玉哪里还顾得上她,早一溜烟没影了。 苏晚儿眼睛瞪着苏南衣,“苏南衣!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 苏南衣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骂,扯开嗓子骂,最好让王府的人也听听。” “你……” 夏氏急忙扯住她,“行了,别再说了!” 管家上前来催促,“夏姨娘,二小姐,还请回院中准备吧!” 夏氏无奈,眼下只能先回院再作打算,她拉着苏晚儿刚一出院,迎面就看到一队人向着前厅的方向去了。 第六十八章 拿了的吐出来 那队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个,有的两人抬着一口大箱子,有的手里捧着匣子,身上都穿着枣红色的衣服,那些箱子上也贴着红纸,系着红绸。 苏晚儿一见就红了眼,“这……这是下聘的!” 这排场,比之前和她订婚的时候还要大上许多,看着那些箱子、匣子,苏晚儿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行,我要去看看!”苏晚儿挣开夏氏的手,快步奔了过去。 夏氏大惊,又怕高声叫惊动了那些人,夏涛低声怒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这都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一盘棋,就这么让她毁了!” 夏氏也生气,心里窝着火,“现在先别说这些了,把她弄回来再说。” 夏涛一甩袖子,“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他竟然一转身走了。 苏南衣还不知道这边的动静,偏头看了看柳氏,柳氏也刚好看向她,勉强对她笑了笑。 苏南衣对夏氏没好感,但也不会看着这个才来两天的女人张狂,“好自为之。” 柳氏张张嘴想辩解一下,苏南衣已然起身走了。 她看着苏南衣的背影,脸上的委屈、怯懦消失不见,媚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苏南衣想回院中去见云景,还没走到一半,有小厮快步前来,“小姐,请留步!” “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王府那边来人送聘礼了。” 苏南衣纳闷,跟着他还没到院门口,就看到许多人堵在那里,箱子之类的更是放下,一直到了外面的路上,三五个苏府的下人聚在远处,探头探脑的看。 苏南衣的目光一掠,很快看到了躲在树后的夏氏和苏晚儿。 她不动声色的进了院中,在那些箱子中穿过进了屋内,苏师玉正在点头哈腰的陪着一位老者谈话。 苏南衣去过王府几次,还真没有见过这位老者,上前大方行了礼。 苏师玉满脸堆笑,眼睛都在放光,“南衣,这是王府送来的聘礼。” 他说着把单子递上来,按说这种事是不必当姑娘当面接的,但奈何王府的人有话,必须交到苏小姐手上才行。 苏南衣看着那一大长溜的单子眼晕,旁边的老者微笑道:“苏小姐深得王爷喜爱,太妃也是爱护有加,特命老奴把这些东西送来,本该前几日就送来的,但有些东西还需细心置办,这才晚了些。” 苏南放收好单子,“南衣谢过太妃,谢过王爷,老人家辛苦了。” 老者满脸是笑,“苏小姐客气。” 苏南衣略一思索,问道:“那之前的那些聘礼,是不是要收回去了?” 其实太妃那边也没有交待,王府也不差这些东西,老者一时还没答话。 苏南衣福了福身又道:“前两日去王府,听王爷说起太妃的老家今年连发水灾,太妃甚是忧心,原来的那些聘礼收回也是不太吉利,不如把它们送去太妃老家,帮助那些灾民,也算是让太妃安心,让他们知道太妃没有忘记他们。” 老者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苏南衣面带羞怯,“南衣只是不想让太妃忧心。” “苏小姐此法甚好,甚好,”老者朗声笑,“太妃知道定然高兴。” 说得也对,那些聘礼收回去再拉回王府,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也不好看,若是不收回,人家苏小姐是用还是不用? 这样一来,两全其美。 老者看向苏师玉,“苏老爷,那就请把这些过数收下,把原来那些拿出来吧!” 苏师玉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满口应承,立即找人去安排。 消息很快传出来,苏晚儿可懵了,之前她还敢闹一闹,但现在是人家王府要收回,她断然没有再霸着不拿出来的道理。 “娘,这可怎么办?” 夏氏看着她慌乱的神色,心里满是不快,“拿出来放还回去就是了,还能怎么办?” “可……”苏晚儿面露难色,“可有的首饰我已经送了人,还有的金叶子也都赏了……” 夏氏气得一个倒仰,“你说什么?送人?送了谁?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还有那些金叶子,赏了多少?” 苏晚儿吱吱唔唔的说不清楚,她其实也早记不清了。 夏氏眼前发黑,差点晕死过去,恨不能抽她几个耳光,“别的好说,首饰什么的都送了谁?这种东西……怎么能送人呢?你呀你呀!” “我以为这东西都是我的了,哪成想有一天还能要回去?”苏晚儿也委屈得不行。 “别说废话了,都送了谁,快点想,派人去要回来!”夏氏手指戳着她的脑袋说道。 苏晚儿惊得瞪大眼睛,“这怎么行?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还要不要做人?” “那不是一般的东西,你不要回来,上哪里去寻一模一样的?你是要脸还是要命?”夏氏眼睛里喷火,“你胆子也太大了!之前你问我要钥匙,我还以为你拿的只是一些小玩意儿,谁知道你……” 夏氏没力气再说下去,拖着她回院去想,列了单子出来,赶紧打发人去要。 那些被讨要首饰的人家简直气疯了,把去要东西的人骂个狗血喷头,顺带着把苏晚儿也是一通骂。 苏晚儿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饶是如此,也有几样东西没有要回来,有的压根不承认,有的说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赏了,丢了。 那些金叶子、银锭子,苏晚儿动用的少说也有千两,现在还都得夏氏给她补上,攒下来的体己银子就这么没了一大笔。 王府的人等着过数核对,最后差几样首饰对不上,苏晚儿也拿不出,气氛尴尬至极。 苏师玉脑门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老者喝着茶,脸色阴沉,对苏南衣他是和颜悦色,对别人可没有。 “这种东西也能丢?苏二小姐这手也忒长了。” 苏师玉脸色爆红,无法接话,眼神看向苏南衣,让她帮着说几句。 苏南衣施了个礼道:“老人家,不如这样,这些东西到时候也要换成银两的,不如把丢失的几样合成银子,您看如何?” 老者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正在思考,云景闻讯赶来,“荣伯,就桉娘子说的办吧!” 老者惊讶云景也在,急忙站了起来,上前行了礼道:“哟,王爷怎么来了?” “我来给娘子送冰果,早来了,你快点,这边完了我还要和娘子去吃冰果出去玩呢!”云景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老者不敢再拖延,按照苏南衣说的,把东西合了银子,苏师玉又出了三千多两,这才算补上。 苏师玉心里这个恨,苏晚儿这个败家的! 事情处理完,苏南衣不想再理会这些破事,把烂摊子丢给苏师玉自己去处理,她去和云景回院子拿上冰果和药箱,去那个小院。 路过京兆府衙门的时候,云景小声道:“娘子,就是这里,那个女子就是被人带到这里来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正好这时赵大人坐着轿子回来了,苏南衣看着他急匆匆的进了衙门,幽幽暗了一口气,赵大人,你可有的忙了。 第六十九章 我才是最重要的 赵大人匆忙去了一趟李家,李家夫人一见到他,又是哭作一团,叫喊自己的女儿命苦。 赵大人淡定的听她哭完,这才问道:“李夫人,你家有几位小姐?” 李夫人一怔,眼神有些躲闪,“自然是有……” “你且想好了再说,”赵大人打断她的话,“本官问的是几位小姐,不论嫡庶,不论是否被疼爱,有一个算一个。” 李夫人手帕压了压眼角,“有两位。” 赵大人眉梢微挑,“那另一位呢?出来让本官一见吧。” “那个是……是我家老爷以前的娘子所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粗鄙不堪,怕惊扰了大人,再说,她和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那要本官查过才知道,李夫人就不必多言了,还是把人带出来吧,本官办案无数,什么样的人也见过。” 李夫人的脸色微变,表情纠结了半晌,这才低声道:“她……她也不知所踪了。” “什么?”赵大人眉头拧起,立即站了起来,“如此说来,你家是失踪了两个女儿?” 李夫人也跟着站起来,抹着泪道:“……是,但又不是一回事,我的女儿是出门未归,那个是因为和家里闹了矛盾,民妇说了她几句,谁知她竟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离家出走了。” 赵大人脸色阴沉,“那我且问你,去上香的,究竟是李静婉,还是李静敏?” 李夫人眉心微跳,预感到不妙,但她还是咬着牙不肯承认,“当然是民妇嫡亲的女儿静婉。” 赵大人冷哼一声,“本官身为京兆府尹,你们既然求本官为你们寻回女儿求个公道,那自该如实说来,否则的话让本官查出你们谎报案情,到时候本官一定会判你们误导之罪!可不管你们是不是苦主!” 李夫人吓了一跳,正在纠结,李老爷从外面急匆匆的赶来,问清缘由之后,顶着巨大的尴尬把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 赵大人一听,居然真的是两个女儿被李代桃僵了,暗自惊叹苏南衣所说的果然没错,差一点就错漏了这个重要的线索。 他又问起金道长,李家不敢再隐瞒,因为听说金道长算得灵验,这才去请来算了算,别的没做什么给了他银钱也就走了。 赵大人见也问不出别的,也就离开李家,回去的路上思索,?总觉得这其中有些隐情没有参透。 回到衙中,令人带了锦姑娘来见,之前在路上匆忙又乱哄哄的,这锦姑娘也低着头散着头发,没有看到模样,现在摒退左右仔细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锦姑娘的脸上有许多红色疤痕,像是破烂之后长出的新肉,有的地方还有没有长出,还有一些破皮,甚是吓人。 锦姑娘察觉他的目光,低下头手护了护脸,“妾身如此容貌,惊扰了大人。” 赵大人很快恢复如常,但心里对这位以清流自诩的邹尚书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无妨,有什么冤屈,你只管说来吧!” 锦姑娘叩了个头,趴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边哭边说起来。 赵大人这边审问,苏南衣和云景正路过李家门前。 这次路过,可不像上次似的聚着好几口子人,只有两个守门的小厮正在小声说话。 “刚才听见了吗?夫人又是一通哭,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是,这两天我们可警醒着点,别去触霉头。” “说来也是怪了,你说这两位小姐是怎么搞的,一个两个都不见了。” “乡下来的那个家伙,我看也没有用了,亏得夫人还找人巴巴的把他接来。” 苏南衣的脚步微滞,乡下来的?莫不是李静婉相中的那个书生吧? 她受李静婉的托付去乡下送封信,结果去了却扑了个空,那个书生并不在家中,他家的确很穷,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而且父母早亡故,只有一个姑母住在他家附近。 苏南衣打听了一下,都不知道那个书生去了哪里,她本来想等到查清了再跟李静婉说,现在看来,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和云景进了小院,李静婉正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一见到苏南衣来了,立即欢喜的迎上来,“苏小姐。” “李小姐,这么热的天,你就别干这些了。” 李静婉脸上晒得泛红,额角鼻尖带着汗珠,“不妨事的,我本也不是什么娇养的,这些活平时也做,苏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 苏南衣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在逆境中也能积极乐观的人,心量最是豁达。 “李小姐,”苏南衣拉着她到了廊下阴凉,“你且休息一会儿,我稍后再找你说话。” 李静婉看她神色凝重,也猜到是什么事,点头答应。 云景跟着苏南衣进了陆思源的房间,他依旧坐在轮椅上,正在书架前看书。 听到声音转过头,对苏南衣笑了笑,“你来了。” 云景看到陆思源笑,心里有点闷,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 但他也没有不小气,把冰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拿出一小碟,放在书桌上,“呐,给你。” 陆思源一愣,握着书看看碟子看看他,又看看苏南衣。 苏南衣也有些意外,对云景弯着眼睛一笑,“景儿真乖。” 听到苏南衣的夸奖,云景心里的这点不知名的滋味顿时消散,娘子果然还是对我最好,我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这个认知,他剥了颗荔枝,递到苏南衣的唇边,“娘子吃。” 苏南衣丝毫不嫌弃更没有避讳,就着他的手吃了,“真甜,景儿给的最好吃。” 云景心满意足的笑起来,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我要给他扎针,景儿坐会儿,或者写会儿字,好吗?” “好。景儿乖乖等。” 苏南衣低头拿出银针,先给陆思源把了把脉,“看来夏染这家伙做得很好,用的药果然都是最好的,你身体恢复了许多,过阵子就可以全面治疗了。今天照旧,先行针吧。” 陆思源挽起裤腿,露出小腿,低声淡淡道:“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哄着他?” 苏南衣抬头看他,目光撞进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里,“我会治好他。” 她抿了抿嘴唇,“即便是,也无碍的,他对我好,没有任何心机算计,单纯就是想对我好,不因为我的身份,我的医术,只因为我是我。” 她垂下眼睛,飞快下针,陆思源的脸渐渐变得苍白,他紧绷了唇,一言不发。 其实,他很想说,我也是。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是南衣。 针全部扎上,就是最痛的时刻,苏南衣和他说话岔开他的注意力,“我去了观音庙,神医谷的内鬼查得差不多了。” 陆思源眉尖微动,“是谁?” “还没有最后确定,就算不是他,也和他有关,我想找个机会,带你去认认他。” 陆思源点头,“好,什么时候?” “还没定好,我得想个法子,得保证万无一失,既要抓住了他,也不能暴露你,别急,慢慢来。” 陆思源垂下眼睛,“我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你,你有了主意,需要我做什么,说一声便是。” “你已经帮我太多,”苏南衣微叹了口气,“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陆思源重新抬头,长长的睫毛轻抖,“南衣,你没有连累我,不要再这样说。” 苏南衣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你也别再提什么不能帮我的事。” 陆思源一怔,微微点头。 话说到这里,天空忽然掠来一道白色的影子,忽闪着翅膀落在窗前。 第七十章 接二连三的失踪 陆思源看到那只鸟儿,眸子微微一缩,“夏染给你的?” “嗯,”苏南衣走到近前,把鸟腿上的小竹筒解下来,展开字条看了看,“这家伙说街上有热闹看,让我在这里等他。” 苏南衣把小鸟捧在手里,轻轻摸着它的羽翼,小鸟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炯炯有神。 陆思源手指碰了碰鸟爪,“这鸟可不是凡品。” “信鸽总归不安全,这鸟儿将来能帮我的大忙,”苏南衣从香包里拿出一些黄色的小颗粒倒在掌心,小鸟飞快啄食。 “你父母有消息了吗?” 苏南衣的睫毛微抖,“还没有,先把神医谷这边的事情料理清了再说,不然也是不放心。” 陆思源点点头,云景拿着几张写好的字过来,“娘子,你看,景儿写得好不好?” 苏南衣一看,上面的字写得很好,笔峰力道都非常出色,她心里微涩,“真是不错,景儿这字写得真好,你还记得,这字是谁教你的吗?” “……”云景认真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苏南衣安慰他,“写得好就行了。” 云景听他劝又高兴起来,看到那只鸟,眼睛顿时放光,“我可以跟它玩一会儿吗?” “好,”苏南衣把鸟交给他,云景小心翼翼的把鸟抱在怀里。 说来也怪,这种鸟本身并不和人类亲近,之所以不排斥苏南衣和陆思源,还是因为以前他们就见过。 而云景,可是第一次见。 小鸟歪头看着云景,小脑袋蹭蹭他的手指,往他的胸口缩了缩,竟然眯着眼睛睡起觉来。 苏南衣惊得瞪大眼睛,“景儿,这鸟儿喜欢你呢。” “我也喜欢它,”云景开心的补充,“我最喜欢的还是娘子。” 苏南衣哑然失笑。 时间差不多起了针,苏南衣又看着陆思源喝了药,这一套才算完。 而此时夏染也总算到了。 一进门他就眉飞色舞的说道:“正好你们都在,你们猜猜,我来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什么了?” 陆思源沉默不语,云景一脸好奇,“看到什么?” 苏南衣略一思索,“是不是京兆衙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夏染一拍大腿,“嘿,你是怎么知道的?可不就是京兆府,邹尚书家的小公子,气势汹汹的就去了。” “然后呢?”苏南衣问。 “然后?然后就是两边的人?闹起来,闹得不可开交,据说是因为一个女子,”夏染眼睛都在放着八卦的光,“你说这个赵大人是不是晚节不保了?” 苏南衣正喝茶,差点一口喷出来,“你想哪去了?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必这么说吧?” 夏染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为了那个花船上的女子,”云景小声开口,似是怕吵醒了小鸟,“我看到她被带到衙门了。” “嚯!”夏染满脸激动,“竟然还有这种花色传闻?花船上的什么女子?他这是……” 苏南衣淡淡打断,“别胡说,那个女子原来是花船上的歌女,被邹城带回府中,邹家自然不同意,对这个女子百般凌辱,她趁人不备跑出来,这才拦了赵大人的轿子。” “殉情,”云景在一旁认真的解释。 夏染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本来想着看赵大人一个热闹,没想到却吃了这么大一个瓜。 “这位邹尚书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陆思源缓缓道,“他可是顾西宸的钱袋子。” 苏南衣眉眼带笑,眼中冷光闪闪,“谁说不是呢?这么大的事儿,想盖也盖不住了,赵大人是个耿直的,再说还有言官们呢,这下够邹尚书忙活一阵子了。” 夏染在椅子上坐下,“说到这女子,我还有件稀罕事,今天一早我在城郊庄子上的管事来报,说是有两个佃户中丢失了女儿,这两个佃户也是庄子上的老人了,一向老实,很少有求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想找赵大人报案去,结果他那闹成一锅粥,我就又回来了。” 苏南衣眉心?微跳,“哦?又有人走失了女儿?” “是啊,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两家人也是急得不行,其中还是一个寡母,眼睛都要哭瞎了。” 夏染摇头叹息,语气中难掩同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最近吗?你可曾问清楚缘由?” 看着苏南衣的神色,夏染想了想正色回答道:“据说已经一月有余,两个姑娘年纪相仿,有一个正在议亲,俩人一起去买胭脂水粉,结果一去不回。他们找了许久,这是没法子了才来求我。” 苏南衣心头微动,有个念头闪过,却快得抓不住。 “怎么?”夏染看她脸色不好,“你想到了什么?” “暂时没有,”苏南衣摇摇头,“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好好办,丢失女儿必定心急如焚,赵大人虽不近人情,但的确是个好官。” “说得是,那我稍后再去。” 苏南衣让陆思源好好休息,她去见李静婉。 李静婉正坐在廊下翻看着什么,见到苏南衣急忙站起来,“苏小姐。” 苏南衣把那封信拿出来还给她,她起初还以为是心上人给她的回信,眼中满是欢喜,待接过一看,却是一愣。 “这……” “抱歉,我去了之后并没有找到人,”苏南衣声音低缓,“我本来想晚点再告诉你,至少等查清去向之后,但今日我来的时候,路过李家门前,听到那两个小厮说,李夫人让人从乡下来了个人来。” 李静婉手指紧收,信封握得皱起,“当真?她竟敢如此!” 苏南衣看着她微红的眼睛,“你先别急,事情还没有打探清楚,如果你愿意,今天晚上,我陪你去李家走一趟。” 李静婉呼吸急促,用力一咬嘴唇,“好,为了松哥,龙潭虎穴我也敢闯!” “不用担心,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们悄悄的去,不让任何人发觉。” 苏南衣拍拍她的肩膀,“今天晚上我来找你,到时候一起去,你切记不要心急,不可妄动,今天府尹大人又去你家问过,八成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们李代桃僵的事,会有出头之日的。” 李静婉眉头紧皱,满目担忧,“好,苏小姐,我听你的。” 苏南衣和云景跟陆思源辞了行,夏染也去京兆府报案,三人一起离开小院。 云景挑着车帘看着外面,“娘子,街上什么时候才能有卖糖人的?” “要等到天冷的时候吧,糖人不会化的时候,”苏南衣心头微痛,“景儿别急。” 云景点点头,“景儿不急,乖乖等。” 刚说到这儿,忽然车子猛然一转方向,苏南衣和云景始料未及,苏南衣险些被撞到,云景一把搂住她,紧紧把她护在怀里。 苏南衣的脸被他的手臂压得变形,丑丑的,但她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隔着夏季的薄薄衣衫,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还有他的心跳声。 四周仿佛一切都静了静,苏南衣的心里被温情添满。 外面的车夫腔调都变了,“干什么呢?不会看路的吗?” 第七十一章 你们别想害她 马车稳住,苏南衣轻轻拍拍云景的腰,让他松开自己。 云景觉得她软软的,香香的,抱在怀里的感觉真是好。 有点不舍的松开,紧张的看了看她,“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看看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轻挑车帘,从缝隙中看过去,只见车前面站着一个女人,约摸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很旧,裙摆和袖肘都打着补丁,不过看上去倒是很干净。 女人表情木讷,眼神呆滞,嘴里喃喃道:“你看到我雨儿了吗?” 车夫看她这副模样,火气也消了一些,“没有,你走开!” 女人眼睛通红,“我要找我的雨儿,雨儿……你在哪里?” 苏南衣眉头微皱,听到人群中有人议论,“这不是西街那边的绣娘吗?好像是姓林的。” “是啊,绣得一手好活,我还买过她绣的帕子和抹额呢。” “她好像还有个女儿叫雨儿,听说绣活比她还要好,也是个心灵手巧的。” “可不是,可这雨儿前几天去买丝线,结果一去就没有回来,这不林绣娘才失心疯了,哎,真是可怜啊。” 苏南衣眉心一跳,又是一个丢失了女儿的? 怎么会这么巧? 放下车帘,苏南衣陷入沉思,人这么丢可不太正常。 “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伤着了?”云景眼中尽是担忧,“要不去找郎中看看吧。” 苏南衣回过神,“没有,我没事,就是觉得刚才那个人挺可怜的。” “她找不到女儿了,自然是伤心,如果景儿找不到娘子了,会更伤心,”云景认真的说,眼神中满是悲伤。 “……”苏南衣很想告诉他这么比喻不太对,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想来想去,还是放弃,“景儿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答应景儿,要好好陪着你的呀。” 云景得倒保证,又眉开眼笑,“娘子最好了,又香又软,还会陪我玩。” 苏南衣一怔,又香又软……这种形容,还真是让人脸红害羞啊。 “咦,娘子,你怎么脸红了?”云景一张俊脸凑到她的面前,“你不舒服吗?”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没有,我好着呢,就是太热了,所以脸红了。” 云景打开冰盒,从里面取出仅剩的一碟果子,“那,娘子快吃吧,我给你留着呢。” 苏南衣拿起一颗慢慢吃?了,“景儿好。” 回到苏府,门上的人见到云景都急忙行礼,苏南衣带着他回到院中,小桃迎上来道:“小姐,王爷回来啦,奴婢煮了酸梅汤,刚好放凉了,吃一盏解解暑气吧。” “好,”苏南衣点头,“景儿去喝吧,我一会儿就来。” 云景高高兴兴跟着小桃去喝酸梅汤,苏南衣对小七递了眼色,“怎么样了?” “人找到了,信也送了,他大哭了一场,又回到了那个院子里,说无处可去,愿意留下来帮助小姐,”小七抿了抿嘴唇,想着那个大汉痛哭流涕的模样就有些心酸。 苏南衣看了一眼外屋的云景,“王爷不认识你?” 小七有点不好意思,“奴婢资历尚且,没有到过王爷面前伺候。” 她说完又急忙解释,“不过,小姐放心,奴婢也是通过首领的考验的。” 苏南衣点点头,“我明白,再派你一个新任务,你去街上找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女人,姓林,是个绣娘,人们都叫她林绣娘,她有个女儿叫雨儿,最近不见了,你把她找到带回那个院子,别让人看见。” “是,奴婢这就去。” 苏南衣吩咐完,坐着独自想了一会儿,云景端着一碗酸梅汤过来,“娘子,你尝尝,可好喝了。” 她回过神接过,喝了一口点点头,“真好喝,景儿喝了吗?” “我喝过了,这是给娘子,快喝。”云景眼神期待,巴巴的等着她喝完。 苏南衣端着碗一口气喝完,云景这才眉开眼笑的接过碗。 苏师玉在前面听说云景和苏南衣一起回来了,又急忙来拜见,柳氏也跟着他一起赶来。 不料在门口就遇见了小桃,小桃福了福身道:“老爷,您请回吧,王爷说了,只想和小姐说会儿话,别人就不见了。” 苏师玉脸上有些尴尬,但敢怒不敢言,柳氏在一旁小声道:“这……虽然已有婚约,但毕竟还未过门,只他们俩在一起,传出去恐怕……” 苏师玉脸色微变,还未开口,小桃淡淡道:“柳姑娘,我们小姐和王爷情投意合,是太妃定下的婚事,恐怕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嘴吧?再者说了,王爷来府里的事也就府中的人知道,老爷管家甚严,又怎么会传出去?” 她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反问柳氏,“柳姑娘,你会说出去吗?” 柳氏脸涨得通红,“这……我当然不会说出去。?” 小桃也懒得再理会她,对苏师玉道:“那奴婢去回小姐和王爷的话了。” 苏师玉脸红脖子粗,一甩袖子往回走,柳氏看着他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提着裙摆跟上去。 小桃进去回了话,苏南衣语气凉凉,“这个柳氏还真是有些手段,这才多久,就让我那个父亲如此听她的话,还敢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了。” 小桃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竟然如此听她的话!” “不急,”苏南衣低头和云景写着字,“有比咱们急的。” 云景照例是天黑了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回到王府,迎面就遇上云柳,云柳快步迎上来,“王爷回来啦,这是去哪里了?” 云景不冷不淡,“去看我娘子了。” 云柳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苏小姐最近可好?” 云景点点头,“好。” 云柳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王爷还是少去的好,这还没有成婚呢,就总是往苏府跑,让人知道不太好,对苏小姐的清誉也有损啊。” 云景眉头皱起,眼睛里满是不悦和审视,“你是不是见过苏家老爷?” 云柳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王爷此话何意?” “哼,苏家老爷身边的那个讨厌女人也和你说一样的话,”云景扫了她一眼,“我娘子好得很,清誉也好,你们别想害她!否则……本王和你们没完!” 他说完绕过云柳大步离开,云柳脸涨得通红,手里的帕子握着死紧,用力一跺脚,“哼,苏南衣,好厉害的手段!” 她身边的丫环安慰道:“姑娘别往心里去,王爷这是正新鲜着她呢,依奴婢看她也没有什么好不起,这般的不顾清誉名声,搭上王府就想牢牢抓住舍不得松手,可见小家子气。” 云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丫环继续恭维,“谁能比得上姑娘您,对咱们王爷那是有救命之恩呢!什么恩情能比这个大?您就放心吧,早晚王爷厌弃了那个小门小户的,只会看到您的好。” 云柳抬手掠了掠耳边的流苏,“说得也是,我和她计较什么,平白的生闷气,走,去给太妃请安。” “是。” 夜色渐渐降临,苏南衣吃过晚膳,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理着思路。 看看时辰,她换了衣服,知会小桃在院里好好看着,她闪身出了院子。 第七十二章 凉薄最是负心人 小桃对苏南衣的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早见怪不怪,甚至觉得现在的小姐好厉害,俨然成了她的主心骨,她的偶像,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苏南衣出了院子才飞身越过屋梁,融入夜色中直奔那个小院。 小院中李静婉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自从苏南衣走后,她的心神就没有一刻安稳过,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担心不已。 陆思源坐在廊下看着天边的星辰,看到李静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不必急,她答应你来,一定会来。” 李静婉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月光下的年轻男人坐在轮椅上,腰身笔直,双手搭在膝上,他很瘦,却如竹般挺拔,颇见风骨,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她知道,苏南衣经常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年轻的男人。 李静婉福了福身,进屋给他拿了一条薄毯,“公子,搭在膝上吧。” 陆思源垂着眼睫,“多谢。” 李静婉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着,一个想着心事,一个抬头看星辰。 良久,陆思源缓缓开口,“她来了。” 李静婉微怔,目光掠向门口,并没有人啊。 她正在狐疑,忽然听到门声一响,果然有人走进来。 她不禁提着裙摆下台阶去,苏南衣正好绕过花架走来,“李小姐,久等了。” 李静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廊下的陆思源,苏南衣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怎么?” 李静婉赞叹,“公子的耳力真好。” 苏南衣哑然失笑,“去换身衣服吧,我们这就出发。” “好。” 李静婉转身回房换衣服,苏南衣走到陆思源近前,“在想什么?” “你要去李家?”陆思源不答反问,“她不会武,会不会太冒险了?” “无妨,她虽不会武,但熟悉李家,李家也并非高门大户,没有府兵,不会有事。” 苏南衣看到陆思源眼中的忧色,浅浅笑了笑,眼中映着月亮的光辉,“思源,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一趟岭南吧。” 陆思源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去那种地方,但他没问,点头答应,“好。” “那说定了,”苏南衣笑得明艳,眼睛弯弯。 “好。” 说话间李静婉换了衣服出来,苏南衣和陆思源告了别,带着李静婉出门。 陆思源紧抿着唇,唇色苍白,月光下他用力握着轮椅扶手,雪白手背上的青筋迸起。 要尽快好起来。 苏南衣边走边问,“李小姐,除了正后门,李家还有别的门吗?” “有,西侧有一个专门走马车的门,采买的小厮走那道门。” “好,我们就从那里进去,去府中最偏僻的院子。” 西侧的门宽大,可以走进一辆马车,旁边还有道角门,这里没有灯笼,也没有灯光,只有月光穿透路边树木的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南衣打了个手势,让李静婉在这里等,独自翻身越过院墙,悄无声息落在墙内。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隐约不远处传来的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苏南衣走到门前,挑开门栓,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李静婉大气也不敢喘,急忙快步闪身进入,苏南衣又轻轻关上了门。 李府也是商户,家里做的是绸缎生意,在心月城多年,也算是有些根基,许多官宦人家都买他家的绸缎,生意做得很是不错,府里也修得十分气派。 但身为嫡出大小姐的李静婉住的却是偏宅别院,要说这府里最偏僻的院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苏南衣说,李家如果真的带了那个书生来,一定不会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就会把他安排到偏僻住所。 李静婉记得她住的院子附近,就有一处院子,介于前院和后宅之间,座落在花园子边上,以前是花匠住的,前阵子花匠有事回了老家,屋子暂时空下来。 她对这里熟悉,穿来绕去也没有人发现,更何况现在李家处在多事之秋,下人们人人自危,没事都躲着不出来。 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们正在到处寻找的李静婉就到了他们眼皮底下。 到了那个院子附近,果然看到里面亮着灯光,李静婉的心里又忧又喜。 苏南衣跟着她到了院门口,院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院子挺少,靠着南墙放着一些种花用的工具,东侧长了一棵木桃树,枝叶繁茂。 李静婉想上前去,苏南衣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急。 李静婉还没有明白过来,苏南衣带着她到了木桃树上,枝干粗壮,她们俩的身子也轻,枝叶掩映下,根本不会被发现。 刚藏好,就听院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还有淡淡的脂粉香。 苏南衣和李静婉摒住呼吸看去,看到有一人挑着灯笼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走近了才看清,那人身穿淡绿色衣裙,轻步款款,李静婉一眼认出,正是李夫人身边的两大丫环之一,翠枝。 翠枝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声音婉转的唤了一声,“松哥。” 李静婉双手紧紧抓住枝干,眼睛盯着翠枝。 松哥?!这也是她能叫的? 话音刚落,屋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那里,他穿着月白色衣衫,头发用同色丝带束住,皮肤白净,长得倒也清秀。 在苏南衣看来,也就算是清秀,没办法,她见过的美男实在太多,她觉得单凭相貌,这个书生就配不上李静婉。 不过,这种事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刘立松看到翠枝,脸上浮现笑意,“你来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苏南衣的心头一沉,她看向李静婉,李静婉的脸色忽的白了几分。 翠枝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娇嗔道:“喏,给你,重死了,我的手都要断了。” 刘立松笑了笑,接过她塞进来的食盒,动作自然,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哪里痛了?我给你揉揉。” “!!”苏南衣心道,果然! 李静婉握着枝干的手再次抓指,指关节都有些泛白,睚眦欲裂。 翠枝假意甩了甩手,却没有甩开刘立松的手,“哼,就会油嘴。” “要用嘴?”刘立松握着她的手腕在唇边迅速吻了吻,“有油吗?” “……”翠枝轻笑了几声,“讨厌,好痒啊!” 刘立松低低笑着,牵着她的手进了屋。 屋子简陋,点了好支蜡烛,窗纸上破了几个洞,从树上看过去,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刘立松拉着翠枝坐下,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应该不只一两次。 李静嫁瞪着眼睛,眼中漫出水光,苏南衣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手臂,无声安慰。 李静婉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中的泪,用力咬住嘴唇,看着屋内的情景。 刘立松和翠枝吃菜喝酒,低低的说着话,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可以听到翠枝的笑声。 这些说笑声,无异于锋利的刀刃,割在李静婉的心上。 第七十三章 寻人启示 苏南衣看着站在身侧的李静婉,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带她来看这些。 她刚一走神,屋里的翠枝又开始作妖,手抚着额头嘴里叫唤着说头晕,软软的躺在刘立松的怀里。 刘立松伸手抱住她,手不老实的摸着她,惹得翠枝一阵娇笑。 “松哥,”翠枝声音软软的,“是奴家好还是李静婉好?” 刘立松不假思索,“当然是你好。” 翠枝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真的?那奴家可不信,人家好歹也是小姐呢,奴家只是个奴婢。” “什么小姐奴婢,我是读书人,不看重这些,”刘立松手指摩挲着她的腮?边,“她是个小姐不错,但干不了活,又不能为我打理起居,还是你好,任劳任怨的。” “只是这些吗?”翠枝娇嗔?道。 刘立松又俯首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翠枝一阵娇笑,手捶着他的胸口,“你坏死了!” “那就让你见见更坏的……” 翠枝一边笑着喘气一边说道:“夫人让你做的事你想好了吗?夫人可说了,只要能找到那个贱人,就替你出钱助你这次秋闱入榜,等高中了,就……就把许给你。” “放心,我已经想好了,都写好了,明天就去张贴。” 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刘立松抱着翠枝滚到了床上。 李静婉微微合了合眼睛,脸上两行清泪。 苏南衣带她到了院中,还生怕她再忍不住冲上去,不料想李静婉连头也没有回,径直走向外面。 原路返回到小院中,苏南衣不知如何安慰,这种锥心之痛,她自己也刚刚尝过。 “李小姐,不必太难过,现在看清了也好,总好过将来嫁过去才发现并非良人。” 苏南衣觉得这话太干巴了,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 李静婉擦干了泪,竟然对着苏南衣跪下来。 苏南衣双手去扶,“李小姐,这是做什么?” “苏小姐,今日若非是你仗义相助,我……我如今已没有了念想,也无处可去,求苏小姐可怜收留!” 她说完就要磕头,苏南衣心里暗叹了一声,“你先起来,我没说赶你走,你先在这里住着,以后的事我会再安排。” 李静婉千恩万谢,转身回了房间。 苏南衣轻轻吐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陆思源的房间,窗子半开着,他坐在窗边,正遥遥看来。 她慢步过去,手支着窗台,“有点麻烦。” “那是个负心人?” 苏南衣点头,笑容有些发苦,“怎么就……” 陆思源语气淡淡,“无非就是名利罢了。为了这两者,别说情,性命都可以枉顾。” 苏南衣一怔,“说得是。” 她看向李静婉离去的方向,“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许多,神医谷的势力暂时不能用,还是要着手培养自己的人,她在这里,你多多费心罢。” 陆思源眸光深了深,微微点头。 苏南衣回到苏府,小七已经回来了,“小姐,那个绣娘奴婢已经找到了,已送到院中。” “好,明天去看看,先休息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苏南衣早早起床,她答应了云景要带他去玩,要先去王府,还得去看看林绣娘。 她一边吃早膳,一边对小桃说道:“我今天还要出去,你在院子里好好守着,有什么事儿就随时给我传信。” “是,奴婢记下了。” 院子里只有小桃一个丫环,有时候还真是不方便,看来要早点把李静婉的事情解决掉,可以让她来院中帮帮忙。 她拿上帷帽刚一出院子,就听有人低声叫,“小姐!” 苏南衣转过头,崔婆子小跑着过来,低声神神秘秘的说道:“小姐,老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告诉您一件事。” “说。” “二小姐还是不死心,听见她叫了春玲过去,让春玲去找眠春楼的人,要……暗害小姐您。” “眠春楼?”苏南衣微微皱眉。 崔婆子有些尴尬,“是,小姐有所不知,那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对付女人,有的是下作的手段。” 苏南衣自然是知道眠春楼的,她诧异的是,苏晚儿一个深宅小姐,竟然和这些人有来往。 “都是我那个死去的儿子,”崔婆子眼睛红了,“看中了二小姐身边的春玲,二小姐就让他办这办那,那个傻小子就……最后把自己赔了进去。” “春玲现在不是跟了柳氏吗?” “是,那小贱蹄子现在得意得很,不过,她毕竟也跟了二小姐这许多年,卖身契也捏在夏姨娘手中,所以……” 苏南衣明白了,“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崔婆子转身快步走了,苏南衣无声冷笑,想要暗害她吗? 苏晚儿,这次就让你死个痛快。 苏南衣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区区一个青楼,她还不放在眼中。 出门也没有坐马车,戴着帷帽慢慢在街上走,穿过街市去王府。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三五成群的人在围观着什么。 她本来也没有太在意,听到人群中有人提到“李家小姐”的时候,才停住脚步。 透过人群,看到墙上贴了一张寻人启示。 简短的几句,却是写得情深意长,字字都是期盼。 出自刘立松的手笔,写给李静婉的。 当然,他在这里面不能直接提到李静婉的闺名,毕竟现在京兆府挂了号,满城皆知的李家小姐失踪案,就是李静敏冒充的李静婉。 ?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给路人看的,就是想借路人的口,宣传出去有一位痴情郎,盼着他的意中人早点归来,引李静婉露面而已。 苏南衣退出人群,心里有些火,看来这就是昨天晚上翠枝所说,李夫人让刘立松办的事。 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就看到刘立松正在那里拉着路人撒这些单子,一边说还一边红着眼眶,好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苏南衣微勾嘴唇,绕过他去王府。 府门上的人一见她,立即向里报信,云景早就等着了,听到消息就往外跑。 苏南衣正等着的功夫,忽听身后有人惊喜道:“苏小姐?你怎的在此处?” 苏南衣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不想理会,假装没有听见。 云柳却不想放过她,上前对那些门上的小厮道:“苏小姐虽然还未过门,总归也是下了聘的,太妃不是说了,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苏小姐虽然来得多些,但也是为了王爷,你们怎好怠慢,让人等在此处?” 她一向是和颜悦色,鲜少这么沉了脸说话,小厮们有些惊慌,急忙要解释。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要等在这里,虽然我还没有过门,但也是下了聘的,他们岂敢怠慢,不过是我和王爷约好了,他一会儿就出来,云柳姑娘,为了王府和王爷,你还真是操心不少。” 苏南衣不咸不淡,轻飘飘的堵了回来,云柳勉强笑笑,正想说什么,云景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 “娘子,娘子!我来了!” 云景一脸的欢喜,眼睛里的光芒藏都藏不住,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脑后的发带,“走,我带你去玩。” 云景高兴得点头,全程无视云柳。 云柳手指掐着掌心,忍不住上前一步挡住。 第七十四章 绿茶手段 苏南衣微微挑眉,嘴角还勾着一丝笑,眸中的光芒却是冷厉。 “云柳姑娘这是何意?” 云柳使劲挤出一丝笑,“王爷身份贵重,又……心思单纯,这样总往外跑,似乎不太合规矩吧?” “你走开!”云景皱眉看着她,“我的事不要你管!” 云柳表情僵硬,但还是福了福身,“王爷,云柳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苏南衣拍拍云景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生气,目光往云柳身上一掠,“云柳姑娘,你刚刚不是说,太妃都不在乎那么多的规矩,那你急个什么劲儿?王府中除了太妃就是王爷,你又凭什么拦?” “我……” “王爷心思是单纯,但不是把他关在府里的理由,这些你不懂,还是闪开吧!” 苏南衣语气淡漠,却像疾厉的耳光抽在云柳脸上。 她脸色涨红,“苏小姐!” 苏南衣却不再理会她,拉着云景绕过她下台阶快步离开。 云柳咬牙切齿,眼神阴狠的看着他们俩离开的方向,苏南衣,你给我等着! 她进了院中,在无人处用力掐了自己的脖子一把,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急步匆匆的去见太妃。 太妃正微合着眼睛,在廊下听着闫嬷嬷跟她讲一些趣事儿,嘴角含着笑,两旁的丫环为她打着扇子,凉风习习,她的心情也挺不错。 “云柳见过太妃,”云柳柔声道。 太妃睁开眼看向她,“云柳来了,正好厨房熬了解暑气的甜汤,喝一盏吧。” 有丫环递了一碗给她,她福身谢过,侧身端着碗小口喝了几口。 她这一侧身,脖子上的红痕顿时显露出来,映着雪白的肌肤,十分扎眼。 太妃目光微凝,又看到她的眼尾也是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云柳一怔,后知后觉的急忙用帕子捂住脖颈,摇头道:“没,没有,有太妃的庇护,在这王府里谁敢欺负我呀?” 她语带撒娇,眼圈却是红了,平添几分可怜。 太妃脸色微沉,“越是如此,越不可瞒着,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你?” 云柳垂下头,犹如温柔的天鹅,“云柳好着呢,没有人敢欺负我,我是不小心自己碰的。” “胡说!”太妃语气加重,“碰能碰成那样?” 她看向云柳身边的丫环,“你说!” 丫环吓得扑嗵一声跪下,“回太妃,是……是苏小姐。” 云柳喝道:“不许胡说!” 丫环往上叩头,“回太妃,奴婢不敢胡说,适才在门口我们遇见了苏小姐,她要带王爷出门,我们姑娘就劝说了几句,谁知苏小姐出口就伤人,说王府都是太妃和王爷作主,轮不到姑娘操心,还……出手伤了姑娘。” 云柳抹了抹泪,也提裙子跪下,“太妃,原就是云柳了的错,怪不得苏小姐,王爷喜欢她,愿意和她一起,云柳自是高兴,云柳只是担心……王爷的安全,毕竟前阵子刺杀王爷的人还没有找到,苏小姐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的。” 太妃听了眉头微蹙,一时没有说话,她手里轻轻转着一串佛珠,屋子里静得能够听到佛珠转动的微响。 半晌,太妃微合了眼睛,叹了一口气,“闫嬷嬷,带云柳下去,找太医好好瞧瞧,可别留下什么疤痕。昨天宫里不是送来两匹湖锦?柔软凉爽,拿一匹给云柳做新衣吧。” “是,老奴这就去,”闫嬷嬷福了福身,低头看了看还跪着的云柳,面带微笑,“云柳姑娘,随老奴来吧。” 云柳对着太妃叩了叩头,“多谢太妃,云柳先告退了。” 出了院门,云柳对闫嬷嬷道:“就不劳烦嬷嬷请太医了,实在也不是什么大伤。”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太妃的吩咐,老奴不敢怠慢,伤在姑娘身上,太妃也是心疼的。”闫嬷嬷目光在她的脖子上一掠,“瞧这红的,还是看一看,抹一点药膏的好。” “是云柳不懂事,不该和苏小姐起冲突,她是未来王妃,她说得对,本就是要当家作主的,我这个身份……”云柳垂了头,帕子压着眼睛。 说到这里突然又惊觉了什么,慌乱的回头看了一眼院门口,压低声音乞求,“嬷嬷可千万别跟太妃说这些,云柳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不敢让太妃生气。” 闫嬷嬷点点头,“云柳姑娘的心意老奴明白,姑娘还是听从太妃的安排吧。” 云柳见拗不过,只好跟上。 北离王府虽然不是皇宫,但皇帝为了表示对太妃的孝心,派了几名医官常驻王府,所以太医很快也就到了。 细细看过云柳的伤,对闫嬷嬷道:“嬷嬷放心,姑娘这伤无碍,也不会有疤痕,过几日就好。” 闫嬷嬷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那姑娘且歇息着,老奴去拿湖锦来。” 送走太医和闫嬷嬷,云柳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子。 丫环小声道:“姑娘,太妃似乎并没有对那个下贱的商户女怎么样。” 云柳微挑眉梢,“那是当然,我本来也没有想着用这一件事就扳倒她,不过是在太妃的心底扎上一根刺罢了,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生效。” 丫环拧了眉,“也不知道这个商户女有什么手段,竟叫太妃瞧上她了,王爷对她也是喜欢得紧……” 说到这里,看到云柳阴鸷的眼神,又急忙改了口,“王爷不懂,不过就是图个新鲜罢了,可这太妃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是个高门贵女也就罢了,可偏偏……” “你说得对,事出反常必有妖,”云柳手里握着一支发钗,“这事儿稀奇,是得好好打探打探。” 苏南衣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发生这么多事,和云景穿过街市一路走走买买,云景特别开心。 “娘子,你喜欢什么,我也给娘子买!” 苏南衣给他擦了一下嘴角,“不用,这些就够了,景儿忘啦,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云景眉开眼笑,忽然看到路边有个人脚边放着一个笼子,里面是几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啊,娘子,你看!”云景提着一串零食纸包,拉着苏南衣快步跑过去,蹲在笼子旁。 卖兔子的是个猎户,“公子要买吗?如果都要的话我可以便宜些,这是我打来的兔子,没舍得打死,又没有功夫养。” 笼子里的是两只小兔子,只有手掌大,一只雪白红眼睛,一只略有些金色黑眼睛,都一样可爱。 “娘子,”云景看着苏南衣,眼睛忽闪着。 苏南衣哭笑不得,“景儿想要?” 云景连连点头,神色中满是紧张,生怕苏南衣不同意。 苏南衣摸了摸小兔子,云景也小心摸了摸,软软的毛儿,顺滑的触感,让他格外兴奋。 苏南衣偏头看看他,“景儿既然喜欢,那就买了。” 云景的眼睛瞬间睁大,爆出喜色,“真的吗?” “真的!” 苏南衣付了钱,连小笼子也买了,云景拎着笼子开心的都要飞起来。 走着走着,又走到那个路口,苏南衣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这个该死的,居然还在那里。 第七十五章 负心汉痴情郎 这个时辰热气已经上来了,街上的行人少了一些,刘立松站在街口,手里还拿着一叠没有发出去的单子。 苏南衣拉着云景走过去,刘立松迎上来,声音凄凄,眼神悲怯,“公子,小姐,帮帮忙吧,请看一下,帮着打听一下。” 苏南衣接过他递来的单子,“你倒是个痴情的人。” “她和我情深意重,我非她不娶,?”刘立松眼神中情意满满,却在打量着苏南衣。 苏南衣无视他的眼神,“这位小姐的闺名是什么?” 刘立松一怔,迟疑道:“她的闺名我不方便说。” “你不说,要怎么找呢?”苏南衣疑惑,“只说李家小姐,这姓李的人家可多了。” “我说的是住在永定街卖绸缎的李家,”刘立松急忙解释。 苏南衣恍然大悟,“啊,是她呀。” “小姐知道?”刘立松眼睛一亮。 苏南衣没说话,似乎若有所思。 刘立松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对着苏南衣深施一礼,就差声泪俱下,“小姐,如果小姐知道,烦请告知在下,在下若是找到她,一定厚谢小姐。” 苏南衣侧身避开他的礼,看看左右没有人注意,“这位公子,不是我不肯说,而是那位姐姐有交待,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不是别人,我是她的情郎啊。”刘立松急声道。 苏南衣皱眉,“公子慎言!那位姐姐可没说过她有什么情郎,这会儿你就不怕损害她的清誉了。” 她不等刘立松再多说什么,拉着云景就走。 刘立松哪肯轻易放过,急忙上前追了两步,“小姐留步,请您向我透露一二!” 云景见他缠着苏南衣,俊脸沉下来,挡在苏南衣的身前,“你要干什么?休要缠着我娘子!” 刘立松被他凶得吓了一跳,不敢上前,但也不肯放弃,“我真的没有恶?意,找不到她,实在心急如焚,吃不下睡不着,我只想见她一面,知道她安好便可,还请小姐行个方便。” 苏南衣心里冷笑,你吃得香,睡得高兴。 但她表面上丝毫不露,“这样吧,我不能替那位姐姐作主,我去问问她,她要是同意,我再来知会你。” “好,好,多谢小姐!”刘立松再次深施了一礼。 等他直起身,苏南衣早拉着云景走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刘立松怎么肯放弃,立即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 没多远就被云景发现了,“娘子,有人跟着我们。” 苏南衣早料到了,小声道:“景儿别回头,我们和他玩个游戏,先假装不知道,一会儿我们把他骗到别处,揍他一顿。” “好!”云景眼睛闪着光彩,这游戏好玩儿。 穿宅过巷,苏南衣当然不会让刘立松知道那个小院的所在之处,拐进巷口就停住脚步,和云景一左一右等着他进来。 刘立松完全不觉,一步迈步巷子,云景立即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上,直接把他砍晕了。 苏南衣拍了拍手,对云景竖起大拇指,“景儿真厉害,走,带上他!” 距离小院也不远了,这里人烟稀少,云景拎着刘立松的衣领子把他拎进院子。 院子里挺安静,苏南衣一进院,那个大汉就从里面走出来,单腿跪在她的面前。 “王星汉多谢小姐大恩!” 苏南衣扶了他一把,“王大哥请起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整天陷在痛苦里,曼娘也会不安的,你去给她上过香了?” 王星汉点点头,“是,多谢小姐为她修墓立碑,我愿以后追随小姐。” “有王大哥相助,我很开心,你就放心住在这里吧,回头我望小七给你置办东西。” 云景把刘立松扔在地上,王星汉低头看了一眼。 苏南衣介绍道:“王大哥,这是我未来的夫婿,云景。” “云公子,”王星汉立即抱拳施礼。 云景也还了礼,苏南衣道:“景儿,这是王大哥,以后就是咱们的好朋友了。” 云景从里零食包里挑了两包,塞进王星汉的手里,“王大哥,这个给你吃。” 王星汉笑了笑,“多谢云公子。” 苏南衣指指刘立松,“王大哥,把这家伙捆起来,嘴堵上。对了,林绣娘呢?” “我给她弄了点安神的药,她睡着了。” 苏南衣惊讶,“你还懂医术?”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兵多医少,有时候难免需要自治,粗浅的也就会了一些。”王星汉有些不好意思,“复杂的就不行了。” “那也很难得了,我去看看她。” 苏南衣进了屋,林绣娘正在床上睡着,她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散乱的头发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角还有泪痕。 苏南衣上前给她把了把脉,她并不是真正的失心疯,只是急怒攻心,封住了神窍,施针就可以恢复七八。 她拿出银针,先在林绣娘头顶上的穴位上刺了刺,让她睡得更沉,轻手轻脚的舒展开她的手脚,让她躺平了为她施针。 王星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南衣坐在床前,神情专注的为林绣娘施针。 他不太懂施针法,但是他知道,在军中的时候,那些军医也没有几个会的。 这位苏小姐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好医术。 王星汉疑惑之余又多了几分敬佩。 没过多久,施针完毕,苏南衣收好银针,林绣娘也悠悠转醒。 入目之处是陌生的环境,眼前还有一个陌生的姑娘,她挣扎着要站起来,苏南衣按住她道:“别急,先躺一躺,刚施完针,你可能会有些头晕,一会儿再起也不迟。” 云景站在一旁道:“听我娘子的吧,我娘子的医术可好了。” 苏南衣笑了笑,林绣娘眼睛微红,“多谢姑娘相助。” “林绣娘,我是在街上见到的你,你神智不清,我听路人说,你是为了寻找女儿?” 苏南衣不是不同情她,只是不破不立,她之所以失心疯,也是因为把情绪都压在心底所致。 一提到这个,林绣娘的眼泪滚滚而落,“是,我女儿特别乖巧懂事,那天本来我说我去买丝线,可偏巧那天我有些伤寒,她就让我在家里休息,谁知道……” 她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她一去就没有回来我的雨儿……” 苏南衣心里有些发堵,看到她,想起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现在母亲现在怎么样了,肯定也会因为她的死而难过。 林绣娘哭了许久,情绪平复了一些,感觉身上也松快了不少,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多谢姑娘救我,我这就告辞了,还要去找我的女儿。” 苏南衣扶住她,“你……也别太心急,你女儿肯定也特别担心你,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别再生病了。” 林绣娘眼泪又洒下来,福了福身道:“好,多谢。” 送走了她,云景小声道:“娘子,她哭得好伤心啊!真是可怜。” “是啊,可怜。”苏南衣低声喃喃。 而此时,被捆得结实的刘立松,也嘤咛了一声。 第七十六章 打耳光的示范 云景看看地上的刘立松,把苏南衣挡在身后,小声提醒,“娘子,他要醒了。” 苏南衣好笑又温暖,拍拍他说道:“景儿别担心,他绑着着,没事儿。” 云景这才放下手臂,但目光依旧像防贼一样的盯着刘立松。 刘立松眼皮抖了抖,嘴里嘶着气,只觉得后颈和头疼得厉害,想抬手去摸,却发现动不了。 他这才大惊,瞪大眼睛看看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 他就是一个书生,哪里见过这个,当即就懵了,看到站在一边的王星汉,胡子拉碴,眼睛又大又亮,一脸的凶相,差点吓哭。 “好汉!好汉,不知好汉为何绑我?在下一无钱财,二无美妾,实在没有什么好孝敬的,求求你放过在下吧……” “……”王星汉。 云景眼睛眨了眨,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苏南衣清清嗓子,慢步走到刘立松面前。 刘立松侧躺在地上,只见裙摆如莲,他顺着往上一看,看到一张清冷美丽的脸。 之前苏南衣戴着帷帽,他根本没有看清容貌,现在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饶你容易,说说为什么要跟着本小姐?说清楚了那自然好说,说不清楚……” 刘立松眸子一缩,这才明白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他脑子转得也快,急忙赔着笑脸解释,“小姐误会了,在下并非是跟着你……” 苏南衣给王星汉递了个眼色,王星汉上前揪起刘立松,大手“啪”在他脸上抽了一下。 王星汉的手像大蒲扇一样,这一下下去,把刘立松揍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嘴角当即就渗出了血,火上皮肤像开裂了一般。 “啊!”?他刚叫到一半,就被王星汉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苏南衣俯视着他,语气淡漠得像天边的流云,“你可想好了再说,乱说一句就打一个耳光,刚才就是示范。” 示范?这玩意儿还带示范的? 刘立松暗自腹诽,却怂得不敢多说,只能木着脸点点头。 “说。” 刘立松再次开口谨慎了许多,“在下就是想找到要找的人,听小姐说与她相识,知道她的下落,就想急于来找,并无恶意。” 这话倒是七分真,苏衣南算算时间,小七也该把李静婉找来了。 她这一迟疑,王星汉理解错了,以为刘立松又说了谎,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苏南衣。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刘立松眼泪都下来了,两边脸都肿了,这下对称了。 云景在一旁抿了抿嘴唇怒道:“叫你撒谎!” 刘立松抽抽鼻子,我真的没有撒谎…… “小姐,”刘立松挣扎着变成了跪的姿势,“我与她情投意合,她突然不见了我实在是心焦,我家境贫寒,只有一些散碎银两带来做盘缠和吃食之用,晚上都不敢宿在客栈中,或非急于找到她,我一个读书人,也不想有辱斯文,在街上散发那些东西……” 他说着说着,声泪俱下,“我真的只想找回她,至于什么面子里子,斯文,都可以不要了,还望小姐放过我,告知我她的下落……” 他说得实在情真意切,字字让人心颤,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看到他和翠枝滚在一起,苏南衣还真就有可能相信了他的鬼话。 云景有些于心不忍心,悄悄扯了一下苏南衣的衣袖,“娘子,他是在找谁,他的娘子吗?” 苏南衣还没回答,刘立松声音颤抖道:“公子说得极是,等到找到了她,我就立即与她成婚!” 云景看着他想到了自己,用小气音在苏南衣耳边道:“娘子,我觉得他好可怜,他也一定非常喜欢他的娘子,我们就放过他吧。” 苏南衣被他的气息吹得耳朵痒痒的,抿住嘴忍着笑,偏头看着云景。 他的大眼睛黑又亮,像清澈的山泉,纯真的让人心疼。 “景儿别急,看看再说。” 云景“噢”了一声,微垂下头,虽然没在说什么,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还是让苏南衣捕捉到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手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臂,“景儿别难过,我答应你,如果他是个好人,那我们就放了他。” “嗯,好。” 王星汉忽然道:“有人来了。” 话音落,小七带着一个戴着长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 刘立松听到动静,猛然回头,李静婉缓缓摘下头上的长帷帽,露出容貌。 刘立松一怔,随即眼底爆出色,“阿婉!” 李静婉看到他红肿的脸也微愣了下,眼底却缓缓凝结了冷意,“刘立松,你不是在乡下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立松还处在见到她的惊喜里,想着李夫人对他的承诺,银两、功名、美妾……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李静婉对他的称呼已经变了。 “阿婉,我是来找你的呀!我听说你出事了,扔下一切来找你,阿婉,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稳,我实在是……” 刘立松说着,挣扎着站起来,看向苏南衣道:“能给我解开了吗?” 苏南衣看看李静婉,李静婉从王星汉手中接过一把锋利的匕首,慢慢上前。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着。 刘立松欢喜的举起手,等着她手起刀落。 李静碗手里的匕首越过他的手腕,刀尖点在他的心口。 “刘立松,你说来扔下一切来找我,我倒想问问你,你那个一穷二白的家,有什么可扔的?如果不是我每月把银子省下来给你送去,你能活到今天吗?” “你说你吃不好睡不稳,怎么?是李家的酒菜不香还是翠枝伺候得不好?刘立松,那个女人许你功名,许你钱财,你就和她合起伙来诓骗我?你这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李静嫁声音低缓,如泣如诉,散在夏风里,让人心里发闷。 云景的眼睛缓缓睁大,他虽然理解不了那么多复杂的话,但是他也听得懂,这个男人的做了坏事,并不是真的疼他的娘子。 他看向苏南衣,表情有些羞愧。 苏南衣笑笑,云景扯着她的衣袖,不肯再松开,凑到他耳边用小气音道歉,“娘子,对不起。” 苏南衣偏头看看他,“无妨。” 刘立松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刚才还兴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的欢喜退去,只余惊恐。 “阿婉,我……” “你什么?你是被逼的?其实你心里有我?这些烂词儿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李静婉轻笑,“刘立松,我瞎了眼,但我不会一直瞎。” 她伸手在他的腰带间抽出一样东西来,浅粉色的帕子,还绣着一截翠竹。 “翠枝的手艺,”她说罢又拽下他腰间的荷包,从里面翻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上面还有李家的印章,能在城中的所有钱庄兑换现银。 刘立松彻底闭上了嘴,实在无可分辩,他垂下眼睛,看着寒冷的刀尖,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来。 “阿婉……” 李静婉打断他,“别再叫我阿婉!?我嫌恶心!” 刘立松只好又闭上了嘴。 苏南衣上前,从李静婉的手中取下匕首,“为了这样的人沾染上人命,不值得,李小姐如果信得过我,就交由我来处理吧!” 第七十七章 变脸的游戏 李静婉对着苏南衣深施一礼,“多谢。” 苏南衣手握着匕首,若有所思的盯着刘立松,“我应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刘立松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心里直窜脑门,他并不怕李静婉,最多就是想骗骗她,赶紧脱身,可面对苏南衣,他总觉得,自己心里那点伎俩就像个三五岁的孩童,一眼就能被她看穿。 “阿婉,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 他话没说完,苏南衣手里的刀尖已经抵住他的咽喉,“再多说一个字试试看。” 刘立松立即紧闭了嘴巴,气也不敢喘了。 “往日的情分,有什么往日的情分?你和翠枝喝酒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往日情分?嗯?” 刘立松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渗湿了额头的发。 苏南衣收了匕首,对小七道:“准备马车,去京兆府。” “是。” 苏南衣和云景捆着刘立松去京兆府,李静婉头也不回的回了那个小院。 从此以后,和刘立松再无半点瓜葛。 京兆府的赵大人正怒气冲天,先是尚书府的人过来要锦姑娘,再是少女失踪的案子,不但没破,丢失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就连他最看不顺眼的夏染居然也来了心月城,还报了两桩案子。 夏染嫌弃赵大人正板直不会拐弯,赵大人嫌弃夏染一肚子鬼心肠十八道弯,彼此看不顺眼,本来以为离开江南可以不用再见,可谁知道,一转眼就又碰面了。 赵大人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当时就暗下决心,这案子非破了不可,否则的话,岂不是要被这小子瞧了笑话! 这绝对不能忍! 相比之下,尚书府的事情虽然看起来麻烦,但好处理得多,他准备写本奏折,参邹尚书一本,参他个治家不严,枉顾他人性命之罪。 正在写奏折,有衙役进来报,“大人,外面有人前来报案,说是和少女失踪案有关。” “哦?”赵大人立即停了笔,“快,升堂。” “……大人,对方说了,只是来提供线索,不是自首也不是苦主,所以,不想张扬。” 赵大人的正直是律法至上,至于办案的方法倒是灵活机动的,平时也没有什么架子,一听这话也不恼,“好,那就让他们到这里来见。” “是!” 不过片刻,听到脚步声响,赵大人抬头一看,从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不禁让他眼前一亮。 女的俊俏,男的帅气,怎么看都好看。 等下,这女子不是苏家小姐吗?再一看男的,赵大人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爷?”赵大人急忙上前行礼,“下官拜见王爷。” 衙役也懵了,之前看着云景的确是眼熟,但后来又看他手里拎着个人,还对苏南衣无比顺从听话的样子,实在和王爷的身份不搭啊。 云景面无表情,“赵大人请起吧,本王今天是陪娘子来……报案的。” 赵大人起身抬眼看了看苏南衣,“苏小姐,不知……” “扑嗵”一声,打断了赵大人的话。 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定睛一看,脚边是一个被捆着的人,已经晕死过去。 云景拍了拍手,“就是他,他在当街找人,还发单子。” 苏南衣把一份单子递上去,正是刘立松亲手写的在街口发的那些。 “赵大人,此人当街发这些东西,说与李家小姐情深意重,败坏李小姐声誉,其心可诛!” 赵大人接过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的确可恶!本官一定会好好查办!” 苏南衣压低声音,小脸上满是严肃,“赵大人,那日您走之后,民女越想越觉得难以心安,当初去上香的,到底是李家哪位小姐?” 赵大人略一迟疑,“苏小姐,此事事关案情,本官本不该说,但此事也是苏小姐提供的重要线索,实不相瞒,李家的确李代桃僵,让二小姐静敏去上了香。” 苏南衣恰到好处的惊讶,“如此说来,这李家可真是胆大妄为了,连贵妃娘娘要的人都敢偷换!在这个当口,这个家伙还跑去当街污蔑李小姐的清白。” 赵大人眼睛微亮,是啊,真巧啊! 后宅中的争斗赵大人也见过不少,脑子里顿时转起了弯,眼睛在刘立松身上一掠,忽然看到他的腰带间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 他伸手一拉,竟然是一方锦帕,一看就是女子所用。 苏南衣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赵大人福了福身,“人已送到,民女就不打扰大人查案了。” 赵大人点点头,又对云景行了礼,亲自送他们到门口。 刚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驶离,就见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十来个小厮。 云景从车帘缝隙中看到,“娘子,是邹城!” “不用理他,我们走。” 云景听话的又放下帘子,对,娘子说过,不要跟邹城一起玩。 “那,娘子,我们不管赵大人了吗?”云景又有些担忧。 赵大人那个老头儿,看起来蛮好的。 苏南衣?似笑非笑,“他呀,厉害着呢,邹家的事他能摆得平。不过嘛……景儿说得也对,也该帮帮他。” “要怎么帮?”云景眨着眼睛问。 “那要等晚上才行,”苏南衣看了看窗外,“景儿,晚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吃完了饭刚好就可以去帮赵大人。”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好吃的,”云景眼里冒起星星,“和娘子在一起,什么都好吃。” 苏南衣的心都软成了水,这谁能顶得住啊。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到了城西的翠屏山脚下。 苏南衣拿出一个小盒,神神秘秘的说道:“景儿,我们来做一个变脸的游戏好吗?” “变脸?好呀!” “那你闭上眼,”苏南衣从小盒里拿出几样东西,在云景的脸上拍拍点点。 不过片刻,云景的容貌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苏南衣又往自己的脸上拍了一些东西,皮肤黑黄了一些,眉毛粗长了许多,眼尾拉长,还点了一些小斑点,嘴巴下面粘了一颗豆大的痣。 云景惊奇的瞪大眼睛,“娘子,你……” 苏南衣冲他眨眨眼睛,“所以这才是变脸游戏呀,这是我和景儿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 云景闭上嘴巴认真的点头,“嗯。” 虽然正值夏季,但这里比别处要凉爽许多,树木成荫,热烈的光线透过枝叶,稀稀疏疏的变得单薄。 “娘子,这里好凉快呀,”云景眯着眼睛,感受迎面吹来的山风,舒服的赞叹。 “不只凉快,还有好吃的呢!”苏南衣拉着他的衣袖进了树林。 “这里面有什么好吃的?”云景好奇又兴奋。 “一会儿你就知道。” 俩人在小树上奔跑,凉风掠过耳际,擦过衣摆,仿佛把满心的情绪也吹走了。 云景忍不住欢声笑起来,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深深浅浅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映入他的眼底,像摇曳了一天的星辰。 苏南衣也跟着他笑起来,笑声传出很远。 第七十八章 我家娘子会得真多 “喏,到了,”苏南衣指着不远处的一小片湖泊。 “哇!这里还有湖,”云景刚要大声喊,苏南衣手指压在他唇上,“嘘,景儿小声些,否则就把好吃的都吓跑了。” 云景眼睛溜圆,鼓着腮,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用力点点头。 苏南衣松开手指,“景儿不是一直想摸鱼吗?这里的鱼可多了。” 她砍了一小截树枝,把尾端削尖,“喏,景儿看着。” 她走到水边,把裙摆提起一小截扎了扎,摒气凝神,眼睛盯住水面,耳边听着动静。 手腕猛然一翻,那根树枝的尖端没入水中,再拿出来时,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哈!”云景跑过来拍手,“娘子好厉害呀!” 苏南衣把鱼抛上岸,树枝递给他,“喏,景儿也来试试。” 云景兴冲冲的接过,苏南衣看着他的架势和步伐,再看他拿树枝的手势,心头泛起丝丝的疼痛。 苏南衣的武艺算不上高手,但也足以自保,她看得出来,云景的功夫不弱。 如果……那据她所知的人当中,除了陆思源能够和他一较高下,别人还没有这个能力。 顾西宸也不会是云景的对手。 她走神?的功夫,云景已经抓到?一条鱼,“娘子,快看!” 苏南衣回过神,急忙上前,“景儿这条更大呀,这么肥,肯定特别好吃。” 云景笑得眉眼弯弯,“娘子我们回府去还让厨房做吧!” “不用,我们自己来,”苏南衣拿匕首利索的把鱼收拾了,又用枝条穿好,“一会儿咱们找个地方,把它们烤了。” 云景不错眼珠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赞叹和喜爱。 我家娘子会得真多! “娘子,我去那边看看!” “去吧,别跑得太远。”苏南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叮嘱道。 “好。” 苏南衣手里捏着削尖的枝条,站在水边慢悠悠的摆开是,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她今天到这里来,可不光是为了钓这湖里的鱼。 她是来钓大鱼的。 夏染昨天晚上传信给她,在这片小山林中,有一处小竹屋,住着师徒二人,这两人曾经就是神医谷的成员,后来天医府出事之后,就隐居在这里。 这俩师徒是否清白,现在是什么状况,有没有被内鬼劝服,夏染还没有查出来,神医谷本来就是十分隐秘,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更何况天医府一出事,他们就越发谨慎。 苏南衣正在沉思,忽然听到一声鸭叫,紧接着就是云景惊喜的叫声。 “娘子!” 苏南衣转头看去,云景从不远处的草丛中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野鸭子。 苏南衣笑着迎上来,“景儿抓到了野鸭?这下我们可以吃烤鸭了!” “娘子会做吗?听起来很好吃呀!”云景双眼放光,都开始吞口水了。 “当然会,来,给我吧,景儿去捡些干树枝来,”苏南衣接过野鸭,又不忘叮嘱,“别跑得太远。” “知道了!” 苏南衣还真的会,她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每年都有一段时间要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找药材,没点野外生存能力根本不行。 人都道天医府的大小姐尊贵无比,却鲜有人知道其实她非但不娇气,还走南闯北见识极广。 把野鸭处理干净,云景也抱着一大抱树枝回来了,放下就匆忙的又跑了。 苏南衣见他玩得高兴,也不拦着,随他去玩。 她找了块靠水边的地方清理干净,试了试风向,以防因为烤东西引发山火。 刚把火点着,云景又跑回来了,脸上笑出朵花来,“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他用衣袍兜着,小心翼翼的向苏南衣看。 几枚圆滚滚的鸭蛋。 “哈,”苏南衣欣喜道,“哪里来的?” “就在那边的草丛里,娘子,这个也能吃吗?” “能,而且很快就熟,”苏南衣把蛋拿过来,在火堆下面挖了个浅浅的坑,把蛋放进去,又小心的覆上一层土。 风声呼呼,树叶沙沙,火苗轻轻舔着鱼和野鸭,香气很快弥漫。 “娘子,好香呀,”云景凑过去抽抽鼻子。 苏南衣急忙拉回他,轻笑道:“别烧了头发。” 云景眼神期待的等着,鼻尖上还有晶亮的小汗珠。 苏南衣看他模样可爱又乖巧,忍不住抿嘴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用小木棍把烤蛋拨出来,滚到云景面前。 “喏,这个可以吃了,先解解馋,要等会儿啊,有些烫。” 云景欣喜的忽闪着眼睛,用力抿了抿嘴唇,拿着小棍把蛋拨得滚来滚去。 好不容易等到没那么烫了,拿起来在小石头上一磕,啪一声脆响,香气更加浓郁。 云景一边吹着气一边剥蛋壳,露出里面白白嫩嫩的蛋白。 云景双手捧着递到苏南衣的嘴边,“娘子,快吃!” 苏南衣看看香气四溢的蛋,又看看云景闪闪发亮的眼睛,干净得像雨后荷上的露珠。 她心潮涌动,喉咙滚了滚,轻轻咬了一口,“真好吃!景儿快吃吧,这里面还有呢!” 云景见她吃了,笑得更加欢快。 苏南衣把剩下的几下都从坑里挖出来,看着满地的蛋,云景才捧着手里的吃起来。 苏南衣眼中泛起潮意,别过头去看着火光。 俩人一边吃一边玩,四周静悄悄的,像是身处世外桃源一般。 直到天边太阳西沉,苏南衣忽然听到不远处林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响。 她心头微动,假装没发觉,在草丛里找鸭蛋的云景小声道:“娘子,有人来了。” “景儿耳朵好灵,不过,先别说话,看看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好。”云景点头答应。 林中的脚步停住,苏南衣感觉到四道目光落在她和云景身上。 她并不在意,起身去收拾火堆,把零星的火都灭干净。 打量多时,那两人走了出来,前面那人笑道:“小姑娘可要认真些,把火星扑灭,否则可是有可能会引发山火的。” 苏南衣像是刚发现他们,被吓了一跳,猛然抬头。 她原本以为会是那师徒俩,没有想到,说话的人竟然是那天在观音庙见过的姓刘的那个人。 苏南衣抿了抿嘴唇,“我……知道,老伯放心。?”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神情看上去又羞又怯。 “刘兄,莫把人家小丫头吓着了。”另一位老者笑眯眯的说道。 “哈哈,我有那么凶吗?小丫头,你别怕,我姓刘,叫刘万沛,我不是坏人。” 听到这外名字,苏南衣的心头就微微一动,刘万沛,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 究竟在哪里听过呢? 她没有吭声,看了刘万沛一眼,慌乱的点了点头。 云景从不远处跑过来,挡在苏南衣的面前,“你要干什么?” 刘万沛和他身旁的老者对视一眼,轻轻一笑,“小公子别担心,我们不干什么,只是提醒你们要把火灭干净。” 云景抿了抿嘴唇,“我娘子早就说过了,我们会注意的。” 刘万沛的目光在云景身上转了转,这分明就是一对小夫妻,虽然说穿戴不像寻常人家,但这里是心月城,有钱的人自是不少。 按说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怎么……心里总是不安呢? 第七十九章 没机会创造机会 云景帮着苏南衣收拾完,拉着她的手,“娘子,我们走吧。” “好,”苏南衣匆匆看了一眼刘万沛和那位老者,快速福了福身,和云景跑向林子另一边。 老者捻着胡子轻笑,“年轻真是好啊,就是被你吓着了。” 刘万沛短促笑了一声,目光扫过苏南衣打扫过的地方,还真是干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神医谷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老者问。 “没有,”刘万沛摇头,“现在这种情况你也知道,天医府遭受大难,这个时候怎么敢轻举妄动?” “对了,你那里不是有一方信物?不如试着和上方联系一下?”刘万沛问道。 老者摇头,“以前是有,但后来匆忙搬家的时候遗失了,更何况……谷主有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动信物的。” 刘万沛惊诧,“遗失?这么贵重的东西如何能遗失?这要是落到歹人手中可如何是好?再说,现在还不算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老者有些尴尬,拱了拱手道:“此事确实是不该,但当初事发突然,幸亏我们走得及时,若是晚离开一步,我们师徒的命也得搭上。等到风声过了,我会再去寻一寻。” 刘万沛叹了口气,“是什么样的信物,你说说,我也帮着找一找。” 老者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我也不知道,信物是锁在一个盒子里,不到用时不得打开,所以……” 刘万沛看着他,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审视,半晌,轻轻拍他肩膀,“那我也帮不了你了,老兄。” 老者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愧对谷主的信任啊!” …… 苏南衣和云景一边走一边用打湿的帕子清了脸上的易容,走出林子,天色已经暗了,车夫正在着急,看到俩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爷,苏小姐,快上马车吧,一会儿该关城门了。” 俩人上了马车,车子一路急驰回城。 “景儿,我们得去助赵大人一臂之力了,”苏南衣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看,让车夫在一家书店前停了下来。 书店里一般都卖文房四宝,苏南衣借纸笔迅速写了一封信,挑了两本流记和医书,又拉着云景上马车。 云景看着她把那封信封了口,小声问道:“娘子,我们去哪?” “周老御史的府上。” 云景托着腮想了想,眼睛突然亮了,“啊,我知道,那个脾气特别倔的老头儿,胡子可长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在自己的前胸比划了一下。 苏南衣笑起来,“对,就是那个倔老头儿。” “他不是在御史台任职吗?我们可以去那里,那边有个好大的筐。” 苏南衣明白,他说的是御史台前台的那个请愿鼎,御史台的御史们都是一些文人,很有风骨,不愧强权和皇威,正义直言。 如果有京兆府解决不了的冤屈,或者是一些官员有枉顾法律,欺压良善等,也可以写了请愿书投入那个鼎中。 但,苏南衣为了万无一失,还是想投到周老御史的门前。 毕竟,她这一次要告的人可不一?般。 周老御史是御史之首,也是三朝元老,他谁也不怕,就算是顾西宸也要顾及他的颜面。 苏南衣和云景在前一路口就下了马车,步行过去,周老御史的门前也一个放书信的木箱,不过这个箱子放得极高,在府门的牌匾之后。 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胡乱诬告,门匾两侧各有一个小机关,只在一碰到,就会有铜铃声响,上告的人也会被带入府中问明缘由。 苏南衣指了指那个小箱,“景儿可以放上去吗?但不能轻动任何人,不能碰到两边的小机关,铃不能响。” “可以,娘子放心。”云景拿过信,看看左右无人,到了台阶上。 这个时候府门已经关闭,只有两盏灯笼在门前晃动,投下浅浅的光晕。 云景飞身一跃,轻轻松松把信放了进去,铃也没有响。 他回到苏南衣身边,等着夸奖。 苏南衣拉住他的衣袖赞叹道:“景儿好轻功!” 云景得到夸赞,眉眼满是笑意。 “走吧,我们回去。” 苏南衣回头看了周府大门一眼,明天一早这封信就能到周御史的手中,后天早朝,他有一天的时间去打听,足够了。 时候不早,云景送苏南衣回家,苏南衣忽然想起今天一早崔婆子对她说过的话。 她想了想,对云景道:“景儿,就送我到前面的路口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娘子不要景儿陪吗?”云景有点不开心。 “时候不早了,景儿该回去了,否则太妃该担心了,你回去以后可以跟太妃说说今天的趣事,”苏南衣凑到他耳边,“不过,记得我们的秘密不能说哦。”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浅浅的气息,还有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云景只觉一阵心神微荡,他偏头,看到她的红唇。 苏南衣还没有反应过来,云景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嘴唇覆上她的。 云景满足的叹了一声,喉咙里溢出低低的欢愉声,他的另一只抚上她的腰,唇舌间越发霸道不肯松开她。 苏南衣气喘吁吁,脸也慢慢烫起来,云景的眸色深深,眼底涌着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的情愫。 这种感觉太陌生又让他控制不住的激动。 过了许久,苏南衣用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他,低声道:“景儿,景儿。” 云景呼吸粗重,听着她的唤忍住心里涌动的潮浪,额头抵住她的。 “景儿,不能总这样,要等到大婚之后……知道吗?”苏南衣轻声道。 云景不想等,但想起苏南衣说过的,要大婚以后才能长久,只好又点点头。 “好。” “那,我回去了,你也尽快回去,莫让太妃担忧。” “嗯。” 苏南衣整理了一下,挑帘下了车。 云景看着空了的位置,伸手摸了摸,车厢里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他只觉得心里某些地方空了,却又被堵得厉害。 他挑车帘看了看,苏南衣纤细的身影隐没在一条巷子中。 眠春楼,是这城里有名的青楼之一,苏南衣特意在眠春楼附近的几个街口转了转。 这几个街口也托眠春楼的福,虽然是晚上了,但也有夜市,不少摆摊卖水果和小吃的,还有挑着小担卖胭脂水粉的。 苏南衣随意挑了两样,转身往回走,她抄了近路,人少巷子黑。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暗想,这么好的机会给了,要是再不出手,那可就白瞎这样的机会了。 这个想法刚一闪过,苏南衣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她眉心微动。 果然来了。 但随即又感觉不太对,鼻尖飘过淡淡的脂粉香,细听这脚步声小而碎。 嗯?怎么是个女的? 第八十章 绝不是普通打手 苏南衣依旧没有回头,走在光线幽暗的巷子里。 忽然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大小姐?” 苏南衣听到这个声音回头,迎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来人的脸。 春玲。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苏南衣略有些惊讶的问道。 春玲一边向她走来一边举了举手里的纸包,“来给柳姑娘买些零嘴。” “你这做奴婢的倒是忠心,”苏南衣淡淡讥讽,“跟了新主子感觉怎么样?” 春玲像是没有听出来,笑了笑道:“挺好的,多谢小姐关心,柳姑娘性子温软,对奴婢们都不错。” 苏南衣没有再说话,以沉默应对,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小姐,奴婢本来想着抄近路,但现在又觉得这里黑漆漆的,奴婢害怕,跟您一起走吧?” 苏南衣微微点头,“好。” 春玲急忙福了福身道谢,眼底的喜色和狠意一闪而过。 走到前面一个路口,春玲脚下突然一滑,一下子坐在地上。 苏南衣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 “小姐,奴婢的脚好像扭了……”春玲吸着气,眼睛里弥漫出水光。 苏南衣俯身,想看看她究竟伤得怎么样。 就在她低头凑近的那一刹那,春玲突然手一挥,一片粉红色的雾气在苏南衣的面前炸开,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透过粉雾,苏南衣清楚看到春玲略显狰狞的脸,眼中闪着狠毒和得意。 但春玲很快面露震惊和疑惑,粉雾很快散去,空气中的甜腻香气也很快消失怠尽,可…… 苏南衣还是清醒的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闪亮,似雪亮的刀光,直入心脏。 春玲眼中的得意全部转化成了惊恐,“你……” 她只吐出一个字,就见苏南衣手一挥,她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苏南衣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手在她身上找了一下,迅速找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有几粒红色的药丸。 她放在鼻尖处闻了闻,眉头紧皱,拿出两粒捏开春玲的嘴让她吞了下去。 不远处有人在靠近,电光火石之间,苏南衣迅速拔下发间的钗,解下腰间的玉佩荷包,和春玲身上的做了交换。 然后迅速隐入另一侧路口的黑暗中。 来的人是两个男人,低头看看晕死的春玲,拍拍她的脸,察觉到她的状态,其中一个人低笑了一声,“还真他娘的狠,这种药还吃两粒,那这一晚上都不用歇着了。” 另一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猥琐,“那有什么,多找几个兄弟不就行了?” “说得也对,走吧,咱们去乐呵乐呵。” 两人把春玲套进口袋里扛在肩膀上,迅速出了巷子。 苏南衣的脸色沉冷,眸底充斥着怒火,这是想要置他于死地呀。 她没有迟疑,看着即将融入夜色的两个黑点,追了上去。 这两人到了巷外,有一辆马车早等在那里,他们把口袋往车上一扔,驾上马车迅速驶离。 苏南衣发现他们要去的方向与眠春楼正相反,不禁心里纳闷,再回想一下,刚才那两个人身法,的确不像是眠春楼里的人。 虽然说眠春楼也有小厮和打手,但这两个人完全不同,从说话的语气和利索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们身上……有杀气。 她心头猛地一跳。 正欲追,忽然一道身影从身后的树上飘落,她霍然回首,发现竟是夏染。 “你怎么在这里?”她紧绷的神经一松。 夏染也奇怪的看着她,“我是跟着那两个人,没时间解释,回头找你。” “不,我也要去。” “那行,路上说。” 一路跟上马车,他们竟然是往城门的方向去,这个时间的城门早落了锁,苏南衣心里越发疑惑,他们去城门干什么? 除非…… 果然,那辆马车到了城门前停下,赶车的人不知出示了一件什么东西,看守城门的士兵就退让开,还打开了城门,马车迅速出了城。 苏南衣只觉得手脚发凉,夏染拿竹管吹了一声,一道黑影迅速掠来,落在他的手臂上。 是一只黑色的信鸽。 夏染喂了它几粒谷子,在它脚边系了个小竹筒,小黑鸽翅膀抖动,直入长空。 “现在可以说了吗?那两个人是什么人?”苏南衣问。 夏染偏头看了看她,“是城外七十里破栏山上的人。” 苏南衣一惊,“破栏山?那不是原来的马匪?” 夏染点点头,“是啊,原来是马匪,后来新皇登基被招安,成了名正言顺的军兵,是不是怪有意思的?” 夏染轻声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忽闪着冷光。 苏南衣慢慢吸了一口气,那些马匪臭名昭著,杀人如麻,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就是杀上他们十次也不够。 竟然就这么轻巧的成了军士。 顾西宸?,你好,好得很! “你是怎么会注意到他们的?”夏染问。 苏南衣冷笑,“不是我注意他们的,是他们注意到我的,确切的说,是有人刻意而为。但对方是谁,我目前还不知道。” 她极慢的拢了一下衣袖,“或许,明天就可以见分晓。” …… 已经夜半时分,苏府苏晚儿的院中还亮着灯,她赤着脚踩着地,头发披散,形如鬼魅。 她身边的丫环婆子大多不敢靠前,若非是她召唤,谁也不愿意近身伺候。 除了崔婆子。 “小姐,时间不早了,您快歇着吧。” 苏晚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行,不能歇。春玲呢?春玲回来了没有?” 崔婆子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道:“小姐,您忘了,春玲已经去柳氏那边了,不会再回来了。” 苏晚儿的脸猛地抽搐一下,“今晚不一样,本小姐还在等着她的消息!她敢不来!” 崔婆子满脸的担忧,“小姐,您先歇着吧,要是春玲来了我再叫醒您?” 苏晚儿用力抿了抿嘴唇,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坐在梳妆镜前,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让她惊呼了一声,她捂住嘴,又慢慢撒开,缓缓拨开头发。 房间里惨淡的光映着这一幕,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崔婆子瞧着,紧抿了嘴唇,心里觉得十分痛快。 苏晚儿手摸着脸,回头看了看崔婆子,缓缓问道:“我美吗?” 崔婆子急忙道:“小姐自然是极美的。” 苏晚儿慢慢吐了口气,“我当然比苏南衣那个贱人美!吃穿用度都是比她好的!她算什么东西?在这家里被我踩了那么多年,现在不过是……不过是……侥幸罢了。” “我一定要,一定要把她所有的一切都夺过来!” 崔婆子垂头福身,“是,小姐说得极是。”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院门外面有轻微的声响。 苏晚儿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转身窗外,但自从那次打杀了小丫环之后,她便不敢在晚上的时候去院。 “你去,看看不是不春玲那个贱婢!” “是,老奴这就去。”崔婆子领命快步到了院门口,低声问是谁。 第八十一章 作戏 不过片刻,崔婆子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 苏晚儿一见,急声道:“是不是春玲?” “回小姐,的确是春玲,”崔婆子福了福身,“她说,事儿成了,让小姐放心,柳氏那边派人找她,她只得先去了。” 崔婆子又道:“哦,对了,刚才好像听到大小姐那边的丫头小桃往大门的方向去了,好像是大小姐还没有回来。” 苏晚儿一听,眼底爆出喜色,映着屋里跳跃的烛火,清晰的流出狠毒之色。 “苏南衣!看你还怎么嫁入北离王府,没有了王府做靠山,看你还狂什么!” 她重重坐回凳子上,“给我梳妆。” 崔婆子一愣,“现在?” “快点!” “是。” 崔婆子不敢怠慢,怕她再发疯,急忙给她梳妆,苏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照右照都觉得满意。 拿口脂轻轻抿了唇,一片娇艳。 崔婆子看着她镜中的眉眼,不见一丝温度,像毒蛇的眼。 苏晚儿缓缓开口,“对了,明日叫春玲抽空过来,解决了苏南衣,也该收拾梅氏那个贱货了,居然还妄想当苏家的主母,她也配。” “是。”崔婆子垂头,不去看她阴戾的眉眼。 第二天一早,苏南衣就让小七去府门口附近等着,要是云景来了就带他从后门进来,不要被别人发现。 小桃伺候苏南衣洗漱梳妆,“小姐今日穿哪套衣裳?” 苏南衣想了想,“穿那套胡服吧。” 本朝和外部通商,是以商业发达繁茂,胡人就是通商最多的部族之一,所以,许多汉人为了新鲜,也经常穿胡服。 小桃为苏南衣穿上,忍不住赞叹,“小姐穿这身真是好看,比那些公子哥儿还要俊俏。奴婢再给您束个发吧?” “好,”苏南衣点头答应。 她拿眉笔描了眉,不是往日的弯月,而是狭长微扬,自带三分英气。 小桃眼睛里满是星星,“小姐,您要是位公子,那奴婢一定要嫁您做妾!” 苏南衣眉梢一的光,“这么没志向?就做个妾?” 小桃脸一红,“奴婢出身卑微,哪配做正室?……” 苏南衣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也不忍再说下去,揉揉她的头发,“小桃想嫁人了?” 小桃的脸更红,急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不嫁人的!” 苏南衣笑容有些涩,“傻丫头。” 以前诺儿那个傻丫头也经常这么说。 “小姐,您怎么了?”小桃小声问道。 “没事,摆饭吧。” 饭刚吃完,小七就和云景快步走了进来。 云景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提着冰盒,一路欢脱的跑向她。 “娘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抬眼看到苏南衣,眼睛缓缓睁大,“娘子穿胡服啦,真好看。” 苏南衣整理了一下衣袖,“好看吧?” “好看,娘子穿这个好俊俏!” 小桃在一旁捂着嘴笑,苏南衣轻笑着让她和小七去门外守着,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景进了屋,把两个盒子放在桌上,一?盘盘的点心和水果拿出来,手指点着,“这是母妃给你的,这是我给你的。” “这么多呀?”苏南衣笑眯眯的问,“我哪样都喜欢,这是景儿和太妃精心为我挑选的吧?” “对呀,”云景坐在她的身侧,小声儿说道:“娘子,我把小兔子带回去,还给它们搭了窝呢,母妃还说,她也想去和我们烤鱼、烤野鸭,我还把捡回来的鸭蛋给她看了呢。” 苏南衣看着他欢喜开心的模样,心里满是欣慰,虽然那里里并不单纯是带云景玩,能让他这么开心也是好的。 “那等天气凉快了,咱们带太妃一起去,否则现在暑气重,马车颠簸,太妃身体受不了的。” 云景略一思索,“娘子说得对。” 他把盘子往苏南衣的面前推了推,“娘子快吃,尝尝看。” 苏南衣刚吃过早膳,并不饿,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还是每样尝了一点。 俩人正说得高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苏南衣噤了声,云景也紧闭着嘴不说话。 门口的说话声清晰传来。 “小桃,不是我不通情理,我也是奉命行事,这么着,你进去回一声,行不行?” 是苏师玉院子里的管家。 小桃一脸为难,“不是奴婢不去回小姐,实在是小姐正在绣嫁衣,小姐说了,任何人任何事不得打扰。” “那也得分事儿不是?现在是老爷想请小姐去书房说话,您这拦着算是怎么回事?” 管家略有些不耐烦,“虽然说小姐如今要高嫁了,但父女之情总是在的吧?老爷是小姐的父亲,长者为尊,怎的,这就不认父亲了?” 小桃的脸色也微微沉下来,“您说这话可就过分了,小姐受了多少委屈?从来没有说过老爷半句不是,这大婚在即,嫁妆的事儿也没人帮着操持,嫁衣也是小姐亲自绣的,怎的多绣一会儿被您说得目无尊长了?” 管家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眼神狐疑的盯了小桃半晌,小桃无所畏惧,坦然回视。 管家心里直犯嘀咕,这小丫头还真是……也抖起来了,以前说话都不敢大声,低着头好像地上有钱似的,哪像现在,一下能说这么一长串儿。 真是见鬼。 他来也不是非得请苏南衣过去不可,当即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小桃看看小七,得意一挑眉,“怎么样,我有没有一点点小姐的风范?” 小七平时面冷话少,闻言抽了抽嘴角算是笑了,“有。” 小桃捂着嘴笑了笑,“小姐说了,这事儿没完,还叫咱守着。” 小七沉默着点点头。 苏南衣听得真切,心中暗自冷笑,这是开始发作了,且让他们闹去,这个烂摊子交给苏师玉,她得和云景去外面玩了。 “景儿,咱们出去玩吧。” 云景拍着手,“好,去哪里?” “去……” 苏南衣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翅膀震动声响,一道黑影掠来,落在窗边。 正是昨天晚上夏染手里的那只。 “嘿,小黑!”云景眼睛一亮,过去把小信鸽轻轻捧在手里。 小鸽子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发出低低咕声。 苏南衣有些惊讶,夏染这信鸽可是非同寻常的,除了自家主人之外,很少亲近别人,都是非常高冷的。 云景把信筒摘下来递给苏南衣,苏南衣展开一?看,眼中渗出笑意,“景儿,走,我们喝茶去。” “好呀。” 苏南衣回身把水果又放回冰盒,和小桃小七说了一声,让她们看好院子,然后和云景悄悄从后门出府。 管家回去禀告苏师玉,苏师玉一听他被小桃堵在外面,眉头慢慢拧起来,“当真?” 管家点点头。 苏师玉思索半晌,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儿,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走,去晚儿的院中!” 管家立即跟上,崔婆子按照苏晚儿的吩咐,在院门口张望,看到苏师玉来了,急忙回转院中去向苏晚儿禀告。 “小姐,老爷往这边来了!” 苏晚儿立即侧卧在床头,水沾湿了帕子在眼角脸上挤了几滴,装腔作势的抹起泪来。 第八十二章 竟然是她 苏晚儿的院子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萧条感,不是冬日那种,而是一种杂乱的,让人心生荒凉的。 院子里种的花枯了,树也没有修剪,枝条上还挂?了一些符咒和许愿绳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一堆。 让人看见就心烦。 苏师玉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着不想再进去。 崔婆子此时从里面小跑着出来见了礼,苏师玉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这一进去就看到苏晚儿正靠着床头侧卧着,小脸苍白,满脸泪痕,头发散着也没有梳起来,楚楚可怜。 苏晚儿等了片刻像是才发现他似的,急忙从床上挣扎着下来,双膝跪倒,“父亲,父亲您来了……不孝女见过父亲。” 苏师玉对这个女儿实在是失望透顶,早就厌烦了她,要不是因为事出有因,他也不会来。 看到苏晚儿这个模样他就有点心软,但是目光一掠,看到崔婆子的身后放着一个香炉,那还是当初金道长留下的。 他想起金道长的话,那点心软忽然就消失无痕。 他皱眉看着苏晚儿,“我问你,你所说的托梦之事,可是真的?” 苏晚儿抽泣着点头,“女儿不敢欺瞒父亲。” 苏师玉冷笑一声,“你欺瞒我的事还少吗?” “女儿……”苏晚儿说着又要落下泪来。 苏师玉打断她,“你只需要回答,究竟是真是假?” 苏晚儿双手抚地,叩了个头,“女儿字字属实,父亲如若不信,可差人去姐姐的院中,看看姐姐是否安好。” 苏师玉沉默,他刚才让管家去找苏南衣,就是想看看苏南衣是否在院中。 但管家回禀说,小桃那丫头拦着不让进,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苏师玉想到这里,沉声道:“你究竟梦到了什么?且细细说来!” 苏晚儿心头一喜,脸上却露出几分悲怯,“父亲容禀,女儿这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一直后悔不已……可昨天晚?上不知怎的,突然就困了,恍恍惚惚梦中竟是看到了金道长。”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看了一眼苏师玉的神色,见他在听到“金道长”三个字的时候神情微变,就知道这一步是走对了。 “金道长说,让女儿要多加注意,说是……近日姐姐会有劫难,女儿大惊,问他是何劫难,他却只摇头不语竟远去了。女儿想着,现在姐姐就是苏家的脸面,若是姐姐有什么,那我们苏家……” 苏师玉眉头紧锁,心里的不安也是越来越浓。 …… 苏南衣此时正和云景在聚兴茶楼上喝着茶,自从和夏染联系上以后,夏染就在这里给她留下一个小雅间。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前后都有窗子,推开前窗正好可以看到街景。 这里是心月城最繁华所在,也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要是有点什么需要肆意宣传的事儿,这里无疑是最佳的地址。 云景剥着瓜子壳,拉过苏南衣的手,往她手心里倒了一堆瓜子仁,“娘子,吃。” 苏南衣看着白胖胖的瓜子仁,“景儿怎么不吃呀?” “娘子先吃,”云景脸微微泛红,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我偷偷尝了一个,特别香。” 苏南衣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干净,骨节匀称,好看又不失力度,指腹上还有以前练武留下的茧子。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些茧子,把瓜子仁倒一半给他,“景儿和我一起吃,两个人吃才有意思。” 云景眼睛晶亮,“真的吗?” “真的,两个人一起吃会更香,你试试。”苏南衣柔声劝道。 云景拿起一个放在苏南衣的唇边,见她张嘴吃了,也拿起一个,仔细品尝了一下,“果然是的,和娘子一起吃更好吃。” 俩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笑话,苏南衣眼角的余光关注着窗外的街口。 没过多久,远远的行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通体漆黑,也没有什么标志,车帘放下车窗也关着,捂着严严实实,前面赶车的人戴着斗笠,看不见脸。 苏南衣心头一动,立即意识到,就是这辆车了! 果然,马车停在路口放慢了速度,车帘一掀,里面有人把一个长条包裹扔下车,赶车的人连车也没停,加快车速离去。 车子一走,立即有人发现了那个包裹,个头不小,还横在路口,但凡不瞎都能看到,立即有人围拢了上来。 “哟,这是什么呀?” “是不是刚刚那辆马车上掉下的?” “不知道啊,这里面裹的什么东……” 有胆子大的上前几步,轻轻拨开一头,露出一双白晳的脚,再往上,是白嫩的小腿,只是有不少的青紫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里面居然是个人! 还是这种状态的女人! 这把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也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这……这是谁家的姑娘呀?” “这辈子可算是毁了,这可怎么好哟。” 刚才那个胆子大的又有些手痒,走到另一端轻轻一扒。 黑布之下是半脸惨白的脸,她侧趴着,还被长发挡住了许多,根本看不清到底长的什么样。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哭腔,“这不是苏小姐吗?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众人一听这话,立即回头寻着声音看过来。 苏小姐?哪个苏小姐?这是有认识的人来了! 众人眼睛冒光,自动让开一条路,只见来人身穿着淡绿色衣裙,绸缎华贵,头上的珠钗熠熠生辉,肤如细瓷,面若桃花。 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众人还在猜此女子的身份,就听她身边的丫环道:“诸位麻烦让一下,这位是北离王府的云姑娘,听说苏小姐遇难,特意赶来。” 北离王府! 众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难怪看着不能同寻常,原来竟然是王府的。 等等,能和北离王府扯上的苏家,莫不是…… 众人心思瞬间飞转,目光转向黑布之下的女子,都猜出了***分。 苏南衣高坐在茶楼上,手里握着茶杯,脸色阴沉似水。 她本来还在想,苏晚儿能够和眠月楼的人勾打连环已经算是能耐了,可昨天晚上的人是城外的马匪,那苏晚儿是肯定没有这种能耐的。 究竟是谁将计就计的害她? 她左思右想的没有头绪,夏染飞鸽传书说,让她到这里来或许会有答案。 没想到,等来等去,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云柳。 云景也有些奇怪,“娘子,那不是云柳吗?她怎么来了?” 苏南衣心说,是啊……她怎么来了,我也想知道。 没想到还没有嫁到王府,就惹来这种麻烦了。 “景儿别急,我们先看看,”苏南衣小声嘘了一声。 云景立即点头,紧闭了嘴巴。 云柳穿过人群走到跟前,眼圈顿时红了,“这……怎么会这样?是谁对苏小姐下的狠手?简直是丧尽天良!” 她一边假情假意的痛心疾首,一边仔细看了看那个女子的发间,虽然说头发散乱,但还可以看到那支发钗。 没错,正是昨天见到苏南衣时,她插在发间的珠钗。 错不了。 第八十三章 绿茶的高级境界 云柳认定了这个包裹中的女人就是苏南衣,她上前两步扑到跟前,眼睛里慢慢溢出水光。 “苏小姐,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这可怎么好?太妃还在王府欢欢喜喜的为你和王爷筹备大婚事宜,眼下这……” “你这几日常来王府,我虽觉得有所不妥,但又觉得你是商户之女,大约性子爽直,不拘泥小节,谁知今日竟有如此横祸!早知如此,我定当拼着让你不高兴也得劝说一二的……” 她这么一说,四周的人群中立即有了议论声。 “早听说苏家门楣不高,怎么竟然只是一个商户之女吗?” “还没过门,竟还经常去王府?这如何使得?简直没规矩!” “谁说不是,我看呐,这位苏小姐遭遇这种事情也是不冤了,如果能好好呆在自己家中,安心待嫁也不会出这种事。” 云柳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脸上却越发悲怯。 “快,快回去禀告太……”云柳吩咐着身边的丫环,猛然又顿住,“不行,不能禀告太妃,否则太妃一定会受不住。你先去禀告苏府吧,总得把苏小姐带回去才是。” “好,奴婢这就去。” 丫环分开人群,快速奔向苏家。 云柳帕子压着眼角,遮住眼底的阴冷笑意,抽抽答答的对四周众人道:“诸位有所不知,太妃身子不好,却仍旧坚持着为王爷的婚事操持,亲力亲为,前几日才把聘礼单子上的东西都凑齐给苏家送了去……谁知转眼就……” 她泣不成声,当真是真的伤心了一般,后面的话没法再说下去了。 围观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早有的人按捺不住去北离王府报了信儿。 太妃正在廊下坐着和闫嬷嬷说话,“迎娶苏家小姐过门本是为了给景儿冲喜治病,怎的就生出这许多的变故来?现在听云柳这意思,怎么好像是苏家小姐不祥似的?” 闫嬷嬷为她倒了盏茶,不凉不热正好,“一切以王爷为重,至于说什么变故,这些年您在宫中也好,在王府也罢,见过的还好吗?” 太妃一怔,捧起茶盏道:“说得也是。” 她抿了一口,皱眉道:“怎么是温的?” 闫嬷嬷微笑道:“太妃不宜再饮凉茶,实在是伤身,这种温的正好。” 太妃叹了口气,又勉强喝了几口,左右无人,她低声道:“娶苏家小姐的真正用意,没有人知道吧?” “没有,”闫嬷嬷俯身在她耳边道,“只有您和老奴知晓。” 太妃满意的点头,“虽说这苏小姐出身不高,但性子实在是不错,最难得的是景儿喜欢,还比以前更懂事了,没瞧见昨天一回来就巴巴的让我看带回来的鸭蛋,还说起那些趣事儿。” “是啊,王爷是真开心,还说早点回家是怕您担心,还是苏小姐跟他说的。” 太妃满眼欣慰,“是啊,这样一想也不错,我也没有什么奢望,就希望我的景儿能够恢复如常,好好过日子,平安到老,为王府开枝散叶,老王爷在九泉也会欣慰的。” 提起死去的丈夫,太妃又有些黯然神伤。 闫嬷嬷正想宽慰几句,忽然有丫环匆忙赶来,满脸惊慌。 闫嬷嬷立即轻声提醒,“慌什么?好好说。” 丫环稳住心神,施了个礼道:“回王妃,门上有人来报,说是在街口发现了苏家小姐,苏家小姐浑身是伤,衣……衣不蔽体。” 太妃脸上的神色僵住,“什么?!” 闫嬷嬷也变了神色,“此话当真?” “门上是这么回的,还说府里的云柳姑娘也在那里,正安抚众人。” 太妃心跳得厉害,她也并非只为了苏南衣痛心,更重要的是,苏南衣如果真的出了这种事,王府是断然不能再迎娶,那到时候云景的婚事怎么办? 她一阵气血上涌,头就有些晕,闫嬷嬷急忙扶住她。 “这商户之女,果然是不成器!” 闫嬷嬷轻轻为她顺气,低声安慰,“事情还没有弄明白,或许会有其它的转机。云柳姑娘不是在吗?” 太妃的脸又沉了几分,“她在那里安抚什么众人?不说把事情盖住,难道还张扬不成?” “备车,本太妃要亲自去看!” 闫嬷嬷急忙拦下,“太妃,您此时不宜露面,不然老奴替您去吧!” 太妃略一思索,“也好,务必要把事情搞清楚。” “是,太妃放心。” 闫嬷嬷扶着她坐下,又交代丫环好好照顾,这才急急去事发地点。 王府被扰,苏府也被惊着了。 云柳的丫环过来报信,说是在街口发现了苏南衣,还是被人抛下的,浑身上下只裹了块布,更要命的是,已经被北离王府的云柳知道了。 苏师玉脸色惨白,腿都软了,差点瘫倒在地,被管家扶着哆哆嗦嗦的出门奔街口。 被他抛下的苏晚儿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悲伤消散不见,近乎癫狂的大笑起来。 街口这边热闹至极,苏南衣喝着茶,在楼上看下,最初的愤怒之后她倒不气了,要看看这个云柳姑娘的演技有多厉害。 云景急忙看着下面的人,低声道:“娘子,他们好像在说你和王府的坏话。” “景儿别急,”苏南衣安抚的拍拍他的手,“且让他们说,反正又不是真的,没必要为这些话生气。” 云景的气散了一些,看着在人群中抹泪的云柳,眉头又拧起来,“她怎么那么讨厌。” “景儿不喜欢她?” 云景毫不犹豫的点头,“不喜欢。” 他想了想,又说道:“她和贵妃一样。” 苏南衣心头微动,“那就别理,不必顾及。” “嗯。” 忽然下面一阵喧哗,是距离这里比较近的苏师玉先到了。 他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四周有人叫了一声苏家老爷到了,人群左右一分。 他脚步虚浮的走到里面,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还没看清,云柳就过来说道:“敢问可是苏老爷?” 苏师玉点头,云柳的丫环道:“这位是王府的云柳姑娘,是我们姑娘让我给您送的信。” 苏师玉道了谢,云柳鼻音很重,眼睛通红,“苏老爷不必客气,我也是为苏小姐难过,实在是……苏老爷把她带回去,好好医治吧。” 苏师玉眼前有些发花,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还没看到脸,云柳又道:“苏小姐……只怕是伤得不轻,实在让人不忍看。” 苏师玉只扫了一眼露出的小腿和那些青紫伤痕,心突突的跳,不想再看第二眼。 “不知太妃那边……” 云柳只听他问太妃的态度,根本不过问苏南衣的伤,心里暗自冷笑,“太妃目前还不知道,但……这事只怕是瞒不住,苏老爷还是早做准备吧。” 苏师玉身子一晃,管家急忙扶住,嘴唇哆嗦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苏南衣也听得清楚,她对苏师玉从来没有抱什么幻想,看到他的态度,心里更冷了几分。 她一偏头,看到有一辆马车由远及近,扯了扯云景道:“景儿,你看那是不是王府的马车?” 第八十四章 救命之恩 云景顺着苏南衣指的方向望出去,揉了揉眼睛。 “娘子,真是哎,就是王府的马车。” 苏南衣很快明白过来,一定是太妃得到了消息。 她抿抿嘴唇,对云景耳语了几句。 云景立即冲下楼,直奔马车。 众人都围在中间看热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其它的情况。 马夫一见拦车的人是云景,急忙停住,闫嬷嬷这一路上心里急得不行,正想怎么马车还停了,正想掀帘看看,就见云景从车窗探头张望。 闫嬷嬷又高兴又心疼,王爷这么喜欢苏南衣,这要怎么说? 她还没想好,云景小声道:“嬷嬷,你先随我来。” 闫嬷嬷不知他要干什么,狐疑的跟着他下了车。 云景抓着她的手腕就往茶楼上跑。 闫嬷嬷回头看看闹哄哄的人群处,心里咯噔一下,王爷距离这么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思索间云景带着她进雅间,苏南衣上前行了礼,“嬷嬷安好。” 闫嬷嬷正纳闷这是哪里来的英俊小生,定?睛一看,不禁又惊又喜,“你……苏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请她坐下,正对着窗子,“我也不知道,和景儿正喝着茶,下面就闹起来了。这云柳姑娘也不知怎的,就认定那人是我了,还把我父亲也找来了。” 苏南衣眉头紧蹙,语气中颇有些无奈,“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苏家虽是商户,但我也是清白的名声,现在又与北离王府订亲,这种流言伤及我不说,更是连累了北离王府。” 她说着对闫嬷嬷深施一礼,“还惊动了嬷嬷,想必太妃也知道了吧?稍后我定当去太妃面前叩头赔罪。” 闫嬷嬷双手扶起她,看着她白嫩脸上的愁色轻声安慰,“苏小姐说得哪里话,这件事情你本就是被冤枉的,太妃又怎么会怪到你头上呢?” 云景也轻声安抚,“娘子别怕,母妃不会怪娘子的,是那些人坏,不关娘子的事。” 他拧着眉,满脸不悦,对闫嬷嬷道:“嬷嬷,你快去把那个讨厌的云柳带回府去,别再让她说娘子的坏话。” 闫嬷嬷看了一下窗外,见云柳还在人群里垂泪,她是太妃多年的心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又跟着嫁到北离王府,这些伎俩她连眼皮都不用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倒真是小看了这个云柳。 闫嬷嬷心里有些火气,正想下楼去,苏南衣轻声道:“嬷嬷,您能跟我说一下,这个云柳姑娘究竟是何人吗?我好做到心里有些数,以后也好知道该如何自处。” 闫嬷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明白,为云景冲喜治病这件事还是得落到她的身上,现在没出大事已经是万幸。 想到这里,闫嬷嬷叹口气,“不是不能说,以前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等小姐嫁过去一一见过,自然就知道了。可如今……也罢。” “苏小姐有所不知,这云柳原是太妃?身边的二等丫环,那年冬天王爷在湖边玩耍,被府里的一个丫环骗说湖中有水怪,王爷好奇心起,就下了湖,险些命丧冰湖,是云柳路过及时救下了王爷,还落下了一些伤病,为了感念她救主之恩,太妃特取了她的奴籍,把她当成姑娘养。” 苏南衣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可她忽然又想起那夜在王府的一个破旧小院中看到云柳和一个口不能言的女子说话,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劲。 苏南衣目光微转,“原来竟是如此,也罢,嬷嬷就不必再多说其它的了,只需把人带回去就好,她对景儿有救命之恩,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忘的。” 闫嬷嬷微诧,“苏小姐大义,老奴定然转告太妃。” 云柳对王爷有救命之恩,王府里的人都知道,要是太妃贸然处置了她,难免会落下闲话,可如果苏南衣坚持,太妃了也不能说什么。 现在由苏南衣自己让步,自然是最好。 闫嬷嬷眼中闪过赞赏,“苏小姐放心,老奴这就下去带她回府。” “一同去吧,”苏南衣掸了一下衣袖,“我总要露个面才是,否则怎么能说得清。” 闫嬷嬷颔首,三人一同下了楼梯。 苏师玉吩咐管家找来了人,正要把人往车上抬,那女子发间的钗也滑落在地。 云柳伸手捡起,双手递于苏师玉,悲悲怯怯道:“苏小姐曾经对我说过,这是她心爱之物,苏老爷还请一并带回吧。” 苏师玉觉得这发钗眼熟,是不是苏南衣心爱的他并不知道。 现在只觉得脏。 犹豫着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忽然听到人群外一道清冷的声音,“我可不记得曾经对云柳小姐说过这种话。” 众人皆惊讶的转头看过去,只见有三个并排走来。 说话的是乍一看是个俊俏小生,走近了发现是个英气的姑娘,一身胡服,乌发高束,长眉微挑,黑白分明的眸子光芒一转,华彩自生。 她身边的男子身材颀长,头戴玉冠,腰缠玉带,脸色阴沉,眉头皱起,眼睛紧紧盯着云柳。 苏师玉的指尖一抖,烫手似的又缩了回来,转头看到一身胡装的苏南衣,眼里的震惊、诧异瞬间都转化成喜色。 他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脚步踉跄着奔过来,“南衣,我的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南衣伸手假意扶了他一把,实则只是手扫过了他的衣袖,笑吟吟的看着他问:“父亲这话说的,女儿怎么不能在这里?” 她看看身边的闫嬷嬷,“父亲,太妃恩重,怕府中无人替女儿操持婚嫁事宜,今日特让闫嬷嬷过来相助一二。” 闫嬷嬷微微点头,表示苏南衣所言非虚。 苏师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嚅嚅不知该说什么,僵了一瞬对闫嬷嬷行了个礼,“有劳嬷嬷了。” 云柳早呆住了,完全回不了神,僵硬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怎么看都是讽刺。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云柳姑娘,我一共与你也没有见过几次面,你倒是知道我爱什么首饰,隔着人群也能认出我来,叫我好生意外。” 云柳的脸色泛白,指尖用力?捏着那支发钗,“我分明记得昨天你……” “是,昨天一早我的确戴的是这支发钗,可我后来把她赏给我们府中的丫环春玲了。” “春玲?”苏师玉惊呼一声,“你说这是春玲?” 苏南衣摇头,“我不知道这是谁,我又没有看到她的脸,认不出,总不能仅凭一双腿就能认定。” 她目光流转,在苏师玉和云柳身上一转,“你们倒是好眼力。” “……”苏师玉的脸臊得快要滴血。 云柳用力握着发钗,掌心硌得生疼。 苏南衣上前,轻轻拨开春玲脸上的黑发,把她的脸正了正,声音低沉却清晰,字字入耳,“果然是春玲。” “父亲,春玲也是二妹妹身边伺候多年的丫环了,今日遭此横祸,也实在可怜,还请父亲带回府中好好医治,此事……也得查个清楚才是。” 她的语气平缓,可苏师玉却听出一丝不容抗拒的味道来,刚才也的确是他理亏,现在又有云景在此,虽然碍于面子没有点明身份,但他不敢造次。 “你说得对,即便是奴婢,也该好好医治。” “还要查清此事,究竟是何人害得春玲。” 云柳喉咙滚了滚,微合了一下眼睛,等着苏南衣问责她,可苏南衣却没有再对她多说一个字,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 闫嬷嬷上前,“姑娘随我一同回府吧,实在不宜再在此事中搅和着了。” 云柳听她这话有弦外之音。 第八十五章 她来了,她又来了 云柳也的确没有了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她也没脸再留。 苏南衣也没拦她,目光掠过四周众人,拱了拱手道:“感谢大家在这里做个见证,我苏南衣,虽为商户之女,但一向尊礼守法,从未有过逾规之举,更没有因为自身原因拖累北离王府。” “此女是我苏家人不假,但只是我庶妹苏晚儿的丫环,遭受大难归来已是万幸,个中缘由我自会请京兆府尹查清真相!” 云柳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苏师玉也变了脸色,“南衣,你……要报官?” 苏南衣微挑眉,“父亲,虽说春玲只是个丫环,但也是一条命,况且,这事是偶然还是有意,还很难说。至于说报官……” 她凑到苏师玉身边低语,声音只他们父女听得清,“父亲是想让京兆尹查,还是想让北离王府查?” 苏师玉身子一抖,瞪大眼睛看着她,苏南衣对他浅浅一笑,可他只觉得这双眼睛是森然的冷意。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眼前这个聪明睿智果决的女孩子,不是他那个木讷寡言的女儿。 可…… 无奈的命人把春玲抬上马车,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迅速溜出了人群。 事情解决,再无热闹可看,众人也能散去,只是这件事情短时间内肯定是要成为众人的谈资了。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再回茶楼,刚准备转身离开,茶楼的伙计笑着上前来,“客官,您的茶叶忘记拿了。” 苏南衣并没有买茶叶,她心生警惕,见伙计递过来伸手接了,在茶叶包下有一张字条。 是夏染的笔迹。 约她一见。 苏南衣拉着云景绕到茶楼的后门,轻轻拍了三下。 很快,门开了。 苏南衣和云景进门,这里是聚兴茶楼后面的小院,前面熙熙攘攘,这里倒是安静。 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竹子,竹影婆娑,散去一些热气。 夏染坐在竹下的小石桌前,冲他们俩笑了笑,“过来尝尝我这新到的茶叶。” 苏南衣和云景坐下,端着面前的茶尝了一口。 “还不错,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用这种方式传话?我差点不信。” 夏染放下茶杯,“我的信鸽没回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一怔,“没回?” 夏染点点头,“看来……” 他话没说完,就见云景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双手捧着,“是它吗?” “……”夏染。 “……”苏南衣。 看着那只小信鸽一动不动,还合着眼睛,夏染好不容易回神,“你把我的信鸽弄死了?” 云景瞪大眼睛否认,“怎么可能?小黑才不会死呢,它只是睡着了!” “小……黑?”夏染简直怀疑人生。 苏南衣忍住笑,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景儿,这只小鸽子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把它揣怀里的?” “就是在娘子去吩咐小桃她们的时候呀,我看小黑可怜,它不想走,就把它放怀里了,让它好好休息一下。” 云景说得认真,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一样。 夏染都快要抓狂了,“王爷,它不叫什么小黑,也没说不想走,它也不可怜。” “怎么不叫小黑?它这不是一身的黑毛吗?”云景反驳,“你还整天让它飞来飞去,从东到西,又从南到北,它不会累的吗?每天这么累,怎么就不可怜了?” “……”夏染。 竟然无言以对。 苏南衣闷笑闷得肚子都疼了,手里的茶差点洒了。 云景手指摸了摸信鸽的头,小信鸽“咕”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拍了拍翅膀,看那姿势,竟然像是在睡了一觉在伸腰一般。 “你看,它就是累了,”云景像抓住了什么有力的证据一样。 苏南衣拍拍小信鸽的头,“小黑。” 云景立即抬了抬下巴,潜台词很明显,看吧,我娘子也叫它小黑。 夏染挑眉,“你……” 苏南衣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说正事儿说正事儿,信鸽的问题解决了,你想和谈的应该不只这个吧?” “刚才我都看见了,你怎么就那么轻易放过那个云柳了?”夏染不解。 “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苏南衣眸色冷了几分,“动她一个容易,关键是她身后的人,我不信她一个养在王府里的人,竟然会勾结到几十里以外的马匪。” “现在是正规军兵了,”夏染提醒道。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和她有来往的,这样的人放在北离王府,绝对有其它的企图,不查清楚背后的人只斩断云柳,那对方还可能再派其它的人。” 一时忍耐不算什么,关键是北离王府的安危,或者说,是云景的安危。 夏染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云景一眼。 云景摸着信鸽的头,忽然想起来说道:“娘子,前阵子有人想要行刺我,是不是也和这些马匪有关?” 苏南衣惊愕道:“行刺你?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遇见你之前那天,”云景想了想,“不过,母妃不让我声张,还说让我不要怕,不要理会。” 苏南衣双手紧握,“后来呢?有没有再发生过这样的事?” 云景想了想,“没有了。” 苏南衣垂了眼眸,平复了一下心底的情绪,“景儿,要是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好。”云景爽快的答应。 夏染看着苏南衣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忧,“没事吧?” “没事,”苏南衣勉强笑了笑。 她如何能够不忧心,事情一出接着一出,比她预想的要麻烦得多了。 “苏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夏染轻声问,“王府那边不好动,那个庶女总能动吧?总不能就这么放了她们!” “当然,”苏南衣眸光微凛,“惹得我不痛快,不可能都这么轻飘飘的揭过了。” …… 京兆府尹衙门内,赵大人正在看着卷宗,今天一早又有一个姓林的绣娘来报案,她的女儿也失踪好几天了。 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意识到,这事儿绝不寻常,这多事情撞在一起,更不是什么巧合。 这可是天子脚下,他刚刚到任就发生这种案件,要是不拿下来,也未免太对不住皇恩了,更无法让百姓交待。 正在忙碌,忽然听到有鼓声敲响。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就听有衙役来报,“回大人,外面有人击鼓告状。” 赵大人站起来问道:“是什么人?” “是……昨天来过的苏小姐和北离王。” 赵大人的脚步又停住,满心狐疑,“那赶紧请到这里来说话呀,哦对了,该本官亲自去迎。” 衙役跟在他身侧低声道:“苏小姐说了,今天不同昨天日,今天她是苦主。” “什么?”赵大人再次停下脚步,“什么苦主?” 衙役们这几天为了少女失踪的案子都在外面奔波查访,消息也灵通一些,再加上刚才的事情都传遍了,他们早就听说了。 快速的对赵大人介绍完,赵大人的眉头就拧起来,“竟然有这种事?真是岂有此理!” 他越走越快,“升堂!” 升了堂,众衙役站在两侧,赵大人穿着官服走入,苏南衣和云景站在中间,看到他到了,苏南衣行了个礼。 赵大人正想向云景行礼,云景摆手道:“罢了,赵大人不必多礼,娘子说了,公堂之上你最大。” 赵大人清清嗓子,看了苏南衣一眼,“不知苏小姐有何冤屈?” 苏南衣把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和衙役所说没有什么出入。 赵大人认真听完,“苏小姐请放心,本官定会详查,给苏小姐一个交代。” “多谢大人,”苏南衣再次行礼,“民女的事倒是小事,只可怜那个丫环,现在满身是伤,无法来衙门,还请大人……” “本官明白,即刻就亲自去府上查问。” 第八十六章 就是要让你失望 苏南衣要的就是赵大人这句话。 她再三道了谢,和云景离开京兆府。 云景抿了抿嘴唇,似乎欲言又止。 苏南衣问:“怎么了?景儿有话就说。” “娘子,你是不是在苏家过得不开心?”云景目光幽深,像不见底的深潭,盛的都是担忧。 苏南衣一怔,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我挺好的,景儿不要担心。” 以往对她百依百顺的云景却转过身去,“撒谎!娘子撒谎!” 苏南衣心头艰涩,轻轻拍着云景的背,“景儿生气了?” 云景没有吭声,但也没有转过身,明显是还在闹小脾气。 苏南衣手指轻轻在他腰侧挠了挠,低低笑了一声。 云景被她挠痒,扭了扭身子,鼻子里哼了一声。 苏南衣绕到他的面前,“好啦,景儿不生气了,我没有撒谎,苏家那些人虽然不好,但我也不怎么理他们呀,我在我自己的院子里,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理会那些不开心的事,就不会让自己不开心啦。” 云景琢磨了一会儿感觉有些道理,用力抿了抿嘴唇,眼睛忽闪着,“真的?” “真的,”苏南衣点头,“我不会骗景儿的,要不然这样,你跟我一起回家去,中午给你做好吃的,然后再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好不好?” “好,”云景立即答应,脸上又有了笑容,“和娘子一起用膳最开心。” “那就多吃点,你想吃点什么?让厨房给你做。” “我可以点菜吗?” “可以……” …… 俩人一边说一边回府,苏府里的大部分人早得到了消息,早知道出了大事,谁也不敢多说。 苏晚儿一早派了崔婆子在府门口守着,见到苏师玉回来就上前询问,她不问还好,一问苏师玉这满腔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出气的地方。 他一把推开崔婆子,气势汹汹的去苏晚儿的院子。 苏晚儿本以为是崔婆子,从窗子里一望是苏师玉,见刀子满身的怒气,还以为是苏南衣的事发了。 她立即提裙摆出门,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父亲,父亲怎的生这么大气?姐姐呢?为何没有和您一起回来?父亲,无论姐姐做了什么,她始终是我的姐姐,您的女儿,请您看在晚儿的面上,多多包容吧。” 她说着还跪了一下来,实在是情真意切,“父亲,女儿不怕,不能为了女儿的清誉就不顾姐姐的死活!要不然这样吧,把姐姐送去乡下庄子上,好好的躲两年,等风头过了,事情淡忘了,或许……” 话没说完,苏师玉一个耳光打上来,“啪”一声不留余力,把苏晚儿揍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闭嘴!你如何得知南衣做了什么?又如何断定她毁了清誉?” 苏晚儿感觉半边脸都麻了,可她心里痛快,苏师玉越是生气,就说明苏南衣犯的错越大,根本无法补求! 她重新跪好,“女儿见父亲如此大怒就知道姐姐所犯过错不轻,丢了苏家颜面,牵连了北离王府,可纵然如此,女儿也不能看着您把姐姐随意处置了!她是您的亲生女儿,难不成您还要打杀了她吗?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整天胡说八道,被禁足了还不知道悔改,不知道收敛,一刻也不消停!” 苏师玉快气疯了,听着苏晚儿这不着边际的话,恨不能也抽自己向个耳光,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相信她的什么狗屁梦境。 苏晚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后面的话没有再说,脚步声传来,夏涛也到了。 夏涛这两天也心累得不行,感觉这次苏家真是和往次不一样,事事都不好操控。 他隐约觉得,他这个妹妹怕是要完了,什么时候再和柳氏深谈一次,赶紧离开苏家这个烂摊子。 他听说苏师玉出府去了,想趁机去见柳氏,刚走到半路,就碰见了崔婆子,说苏晚儿这边有状况。 结果他一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妹夫,这是干什么?晚儿哪里做得不好了?” 苏师玉转头见是他,多少还给点面子,不看夏氏也得看柳氏的脸面。 “这个不孝女,被禁足还不安分,说什么梦到了金道长,还提示她家中有灾祸,居然还赖到南衣身上!南衣与北离王府婚事在即,她害南衣一次还不够,居然还敢泼脏水!” 苏师玉越说越气,抬手还要打,夏涛急忙拦住,“妹夫,妹夫,别急,慢慢说。那现在南衣什么情况?” “南衣她……” “夏家舅舅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起我来了?” 苏南衣清冷的声音传来,让所有人都震了震。 苏晚儿霍然抬头,看着迈步进来的苏南衣,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你……你没事?”她这一声尖利,表情狰狞扭曲。 “怎么?我没事你很失望是不是?”苏南衣语气讥诮,“苏家不丢脸了,不牵连北离王府了,你反而不高兴了?这是为什么呢?” 苏南衣轻掸衣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我不能被送到乡下庄子上了,不能让你出一口恶气了,是不是?” “你……”苏晚儿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抬手碰了碰,感觉疼得更厉害。 “你胡说!我刚才明明还替你让父亲求情,你竟然如此诬蔑我。” “求情?我做错什么了需要你来求情?再说,你究竟是求情还是落井下石,还未可知啊。” 苏师玉张了张嘴,看到苏南衣身后的云景,心里有些怂,“住嘴!苏晚儿,你真是不可救药!南衣明明好好的,你便胡说八道个不停,居心何在?”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不如把春玲抬来,让她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苏晚儿的丫环怎么就会被人带走,而她怎么就认定被带走的人是我呢?” 苏师玉的心尖打了个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时竟难以相信,转头看向苏晚儿,满脸狐疑。 苏晚儿一脸愕然,脑子还懵着,什么?被带走的人……是春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师玉还没答应,云景冷声道:“抬进来!” 话音落,两个小厮抬着个软担架,上面躺着的正是春玲。 她穿了衣服,梳了头发,但眼睛里没有了神采,呆呆愣愣的,脸上和脖子上满是青紫,可想而知身上有多少。 苏南衣心头微沉,并非是她心狠,如果她不是提前得到消息,如果不是她处处防备,那……现在落得这种下场?的人就是她了。 苏晚儿一见,心里登时慌了,夏涛在一旁看着她的模样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心里就暗叫不好,懊恼不该蹚这个浑水。 苏师玉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甚至都觉得无比丢脸,恨不能一把掐死春玲算完,要不是那么多人都瞧着他把春玲带回了府,还答应要给她好好医治,他早就把春玲打杀了。 “贱婢!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的怒喝,春玲像是才回过了神,目光缓缓看向众人,看到苏南衣的时候一滞,呼吸有些急促。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春玲,是谁让你晚上出门,出去干什么,你又是怎么被那些人带走,你可要想好了,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春玲又想起那团粉雾中苏南衣的眼睛,清澈黑亮,丝毫不被迷药所迷,反倒是她自己,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 她缓缓闭了闭眼,吞了一口唾沫,手慢慢的抬了起来,指向一人。 第八十七章 天下最毒是人心 春玲摇摇欲坠,像是风里摇摆的落叶,指尖颤微微的指向…… 苏晚儿。 苏南衣的眼底略过一丝笑意,好整以暇的看向苏晚儿。 苏晚儿呆住,脸色苍白似纸,在看到春玲的那一刻她就感觉一股子凉意从头到脚,连血都凉了。 春玲的那一指犹如利剑,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不只是有事败的怆惶,还有面对苏南衣的紧张害怕,何况现在云景也在。 苏师玉心里的那点怀疑被证实,瞬间暴怒,也顾不得夏涛的面子了,跳过去一脚踹在苏晚儿的肩膀上,“你这个不孝女!枉我以前费心栽培你!” 苏晚儿被他一脚踹翻在地,身上满是尘土,眼睛翻了翻差点晕死过去。 崔婆子在不远处抄着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却没有过去搀扶。 苏晚儿手扶着地喘着粗气,眼睛狠毒的盯着春玲,“贱婢!你胡说,竟然污蔑我,说!是谁让你污蔑我的?是柳氏那个贱人,还是苏南衣?” 夏涛皱了皱眉,心说这个外甥女怎么这么不上道?到现在还在怪柳氏,难不成她以为没有柳氏她们母女就能够重掌苏府吗? 夏涛心中冷笑,蠢人永远都是蠢,根本扶不上墙。 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找了个空隙见没有人注意,竟然独自悄悄走了。 苏南衣早看见了,也懒得去理会他,小角色而已。 春玲垂下眼睛,眼泪滚落,“二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奴婢现在都这样了,纵然是活下来也是没了半条命,您是奴婢的指望,诬蔑了您,对奴婢有什么好处?” 苏晚儿眼睛圆睁,双手紧握,一骨碌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了,你现在是柳氏那个贱人的奴婢,可不是我的!” 苏师玉听她一口一个贱人,怒道:“闭嘴!你看看你还有点小姐的样子吗?污言秽语不离口,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春玲眼睛通红,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又道:“小姐,纵然奴婢现在跟着柳姑娘,奴婢也是跟着您长大的,这些年尽心尽力,为您鞍前马后……难道您就真的一点旧情分也不顾念吗?就想眼睁睁的看着奴婢去死?” “你个贱婢,贱命一条,死了有什么了不起!” 苏晚儿也气疯了,眼睛赤红,什么话狠说什么。 苏南衣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模样,心里暗想,这人心要是狠起来,可比什么都可怕,一旦毒起来,只怕比天下最毒的药都毒。 苏晚儿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道沉冷的声音传来,“苏二小姐慎言!”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赵大人站在门口。 苏师玉满头的冷汗,这赵大人怎么悄无?声息的就来了?也没有人通报一声,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行了礼,赵大人目光沉沉压下来,“苏老爷还是带路去前厅吧,本官无意府上后宅,只是刚才看到有人抬着那个丫环来了这里,这才跟过来。” 苏师玉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赵大人看看云景和苏南衣,“王爷,苏小姐,能否一同来?” 云景看看苏南衣,苏南衣道:“好。” 云景接着道:“本王听娘子的。” “……”赵大人。 赵大人深吸一口气,“那就都来吧,本官要好好问个清楚。” 苏师玉走在最前面带路,双腿都有些打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家的前厅会成为赵大人问案的大堂。 春玲被抬到屋门口,她浑身伤痛,但也不是一步不能走,自行爬下软架进屋刚要跪,赵大人一摆手,“罢了,赐个座吧。” 小厮拿过一个小兀子,春玲道了谢坐下。 赵大人这才问道:“下面何人?” “奴婢春玲,”春玲小声回禀,“之前一直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环,前两天被派去了柳姑娘屋中。” “柳姑娘是谁?”赵大人问道。 苏师玉老脸一红,“是……是草民府中的一位娇客。” 赵大人略一点头,“那稍后再说,如果有需要,还要苏老爷把人请来。” “是,是。” 赵大人又道:“春玲,苏小姐去了府衙为你喊冤,请求本官查明你受害的真相,因你之事苏小姐也被人当街误会,名声受损,甚至牵到北离王府,所以,究竟事实为何,你要好好交待清楚。” 春玲呼吸一窒,双手紧紧抓着裙摆,眼睛不敢去看苏南衣。 她知道,无论是苏南衣本人,还是她现在背后的靠山,都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真是无比后悔!而这一切,都是苏晚儿逼自己做的! 她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回大人,民女有罪!民女是受二小姐的胁迫,她让奴婢暗中和眠春楼的人,给了他们银两,又让奴婢盯着大姐给那些人报信,让他们抓了大小姐,毁了她的清白,也让她失去北离王府这个大靠山。” 苏南衣脸色泛白,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怆和震惊,“苏晚儿……你竟然!你究竟要害我几次才够?这种歹毒的招术你也想得出来!我究竟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云景见她难过,心里怒火翻涌,上前一步喝斥道:“如实说!不给我娘子一个交代,你……本王杀了你!” 他眼中杀气腾腾,神色阴沉,说得不像是戏言。 屋里静了静,苏晚儿更是吓得浑身一抖。 苏南衣见云景真发怒了,急忙悄悄扯了一下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云景只觉得掌心微痒,那种感觉传到心底,火气小了一些,心里也软了许多。 他偏头看向苏南衣,苏南衣调皮的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哪有半点刚才伤心难过的样子。 云景疑惑,随即又明白过来,啊,这是娘子玩的新游戏,他顿时也放松不少,学着苏南衣的样子,搔了一下她的掌心。 苏南衣抿唇忍住笑,眉眼却染上了一丝柔媚,云景心头微荡,一种奇特的感觉让他无法形容,既舒畅又有些难受。 赵大人清清嗓子,拱了手道:“王爷息怒,此事查明之后,下官自当给王爷和苏小姐一个交代。” 云景被他的话说得回了神,不情不愿的鼻子哼了一声。 赵大人看向脸色惨白的苏晚儿,沉下脸问道:“二小姐,?春玲的话你可认?” “我不认!”苏晚儿瘫在地上强掌着上半身,“这个贱婢疯了,胡说八道,还想攀咬我,她随便一说我就要认吗?有什么证据?” 赵大人又问春玲,“你可以什么凭证?” “奴婢……”春玲有点傻眼,“并无凭证。” 赵大人微微皱眉,要是没有凭证,还真是不太好办。 “哈哈!”苏晚儿尖声一笑,“果然被我说中了吧?没有凭据居然还敢胡乱攀咬旧主,春玲,枉我之前对你那么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春玲张张嘴,却无言以对。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苏晚儿让春玲去办这事,也就是拿卖身契相威胁,也不会留下其它的证据。 春玲突然惊呼一声,“啊,奴婢想起来了,那张银票!大人,二小姐让奴婢去眠春楼收买人的那两张银票,是汇丰钱庄的汇票,上面还有编码!” 汇丰钱庄是心月城中最大的钱庄,每张银票上都有编号,这些编码按顺序排列,哪一张都有迹可寻。 赵大人点头,“如此,算得上最有力的证据了,来人!去眠春楼带人来!” 春玲急忙说明了眠春楼那两个人的名字和相貌特征,赵大人手的衙役迅速去拿人。 苏南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并不乐观,只怕……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八十八章 不知所踪 苏晚儿却像是泄了口气,刚才还一口咬定是被春玲攀咬,现在也没有了底气。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死死盯着春玲,恨不能扑过去一口咬死她。 事到现在春玲也不怕了,低着头任由她看。 苏师玉心里七上八下,既希望这事儿尽快了结有个结果,又不想真的和苏晚儿有关,牵扯太多。 他吩咐人上了茶,谁也没有再多说话。 这边陷入诡异的安静,夏涛趁机找到柳氏,叮嘱她这阵子先安分些,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要去招惹苏南衣。 柳氏急忙打听是怎么回事,夏涛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她,又嘱咐了她几句匆匆离去。 柳氏抬手掠了掠耳边的流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风情万种的笑了笑。 她轻叹一声,慢步去夏氏院中。 短短两三日,夏氏憔悴得不成样子,脸色白中透黄,也无心梳妆,整个人透着一股老气,像瞬间老去十几岁。 面对娇艳的柳氏,夏氏纵然知道她是大哥给她找来的帮手,心里也难掩嫉妒,勉强撑着坐直,摆出款儿来。 “你有何事?” 柳氏一脸的慌乱,摒退左右凑到她跟前,“您还不知道吗?二小姐出事了!” “什么?!” 苏师玉正在这安静中如坐针毡,忽然脚步声声急促而来,人影一闪就到了苏晚儿的面前。 “晚儿,我的女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苏晚儿一见到她眼泪顿时滚落,总算有个人明白她的委屈。 “是这个贱婢陷害女儿!” 夏氏看向春玲,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是两个耳光,“呸!不要脸的东西,都这样了还有脸活着,早该一头碰死在外面,免得脏了我们苏家,你自己不知廉耻,还想着诬蔑我的晚儿!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她来得及快,话也说的快,苏师玉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她说乱棍打死,这才像被敲了一棍子似的回过神。 赵大人放下茶杯,冷笑一声,“苏老爷,难怪你家二小姐之前也要打打杀杀,原因竟在此。” 苏师玉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这不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们苏家没有家教吗? 苏南衣语气淡淡,“夏姨娘是真威风,不说王爷,赵大人还在这里呢,这虽然不是公堂,也是在问案,王爷尚且没有发表意见,你一来就要打杀了苦主,真是好气魄。” 苏师玉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夏氏的手腕,“谁让你来的?不是让你禁足吗?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老爷!不是我妾身要违背您的意思,妾身是不忍心看我们的晚儿含冤受屈啊!她那么温柔善良的性子,怎么会……” “她温柔善良?”苏南衣低笑,声音像从胸腔挤出来,“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我也真是第一次见这种温柔善良。” “你……”夏氏恨得咬牙,但又看到云景也在,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勉强咽下一口气,对苏师玉哀求道,“老爷,晚儿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您看着长大的,难道她是什么样您还不了解吗?怎么能凭一个贱婢的话就……” 赵大人出声打断,“此言差矣,本官已经派人去取证据了。苏老爷,你这府上是由妾室当家吗?上次本官来,见过苏小姐,本官还觉得,府上虽无当家主母,大小姐也是非常不错的,今日一见……” 他说着轻轻摇头,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师玉脸上早就没有什么光了,他把夏氏往外一拖,“出去!滚回你的院里去,再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丢人现眼,就……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夏氏被他吓住,一时呆愣无言,还没想好说什么,刚才被赵大人派出去的衙役匆忙赶回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苏南衣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带人回来,她就知道这趟应该是白去了。 衙役上前回禀,“回大人,属下到了眠春楼,并未见到那两个小厮。” 赵大人眉头微蹙,“未见到?这是何意?他们眠春楼还敢把人藏起来不成吗?” “并非如此,而是那两个小厮已然不知所踪了,眠春楼的人说,昨天晚上就没有看到他们。” 赵大人一惊,转头看向春玲。 春玲也是一脸的茫然,“这……大人,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本官问你,昨天晚上,他们将你带去了何处?” “这……”春玲摇头,“奴婢也不知,奴婢被迷晕,不知身在何处。” 她说着脸忽白忽红,昨天晚上那副场景她此生都不会忘,但也不敢想起,双手紧紧交握,冷汗出了满身。 苏南衣也猜到是这种结果,那两个小厮八成是被灭了口,从一开始就换成马匪了。 这没了证据,赵大人一时也有些为难,并不是真的在大堂,还能吓唬说动个刑什么的,毕竟是在人家家里。 夏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状立即又扑倒在赵大人的面前,“赵大人,贱妾按理不该多嘴,可事关我女儿的清白名声,还望大人好好查明,不能因为一个贱婢的话就定了我女儿的罪呀……” 春玲急忙慌乱的否认,“奴婢没有撒谎……”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赵大人一摆手,喝道:“好了,目前没有证据,虽说各执一词,但本官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真相也只有一个。本官并不会因此就放弃,不管怎么说,春玲受害是事实,意图谋害苏小姐也是事实,这是你的罪过,你认还是不认?” 春玲身子一抖,缓缓伏地,“民女,认。” “好,既是如此,本官先回府衙,稍后备齐了文书案卷,自然会有人带你回去,暂且将你拘押女牢中,待本官查明之后,再行定夺,你可服法?” 春玲猛地咬唇,她不想服也没办法,一来是已经招认,二来她也没有地方可去,若是还留在府里,她一个奴婢又怎么是夏氏母女的对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命丧黄泉了! “民女,服法。”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暗赞,赵大人果然厉害,转念之间就给春玲安排好了去处,女牢听着可怕,实则是给春玲一个保护伞,免得她被人害死。 赵大人站起来对苏师玉道:“苏老爷,既然如此,本官也就告辞了,稍后派人来,还请苏大人帮忙交接一二。你放心,本官会尽力保住苏家的颜面,到时候让人从后门把人带走便是。”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目光看向苏南衣和云景,显然,这个面子是给他们的。 苏师玉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急忙点头称是,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送走赵大人,春玲也被带下去等候,苏晚儿和夏氏瘫坐在地上。 刚才这些几乎是她们进京以来面对的最凶险的一次。 苏南衣狭长的眸子冷光凛冽,漫不经心的睥来,“苏晚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玩吗?” 苏晚儿喉咙滚了滚,不甘的话从齿间溢出,“别得意的太早。” 苏南衣轻挑眉梢,“哦?听你这意思,还不死心?还有什么招术?” 云景怒喝道:“你敢!” 苏晚儿紧抿了嘴唇不敢再吭声,夏氏也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膀。 苏南衣俯首看着她们母女,“苏晚儿,积点德吧,你打死那个小丫环才几天?这么快就忘了?春玲可是跟了这么多年的人,她若是死了,你猜,她的冤魂会不会来找你?” 第八十九章 上门求娶 苏晚儿一抖,脸色变得惨白。 苏南衣低笑一声,牵住云景的衣袖,“景儿,我们走。” 看着她们走远,苏晚儿轻轻吞了一口唾沫,忽然又想起那几日院中见鬼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夏氏轻轻揽住她,她低声喃喃道:“母亲,她入了女牢之后会不会又乱说?眠春楼那两个人还会露面吗?” 夏氏本想斥责她几句,但一看她这模样也不忍心再说,“怕是不会了,那两人只怕是拿了银钱远走高飞了,事情闹成这样,他们不敢回来的。你也是,怎么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我商量一下?” 苏晚儿想到这几日的委屈,又不禁落下泪来,“母亲,女儿是觉得……母亲生了我的气,不再疼爱女儿了……” 夏氏的确是有气,要不是因为她大吵大闹,现在已经在府外逍遥自在了,哪还会被禁足受这种闲气? 但总归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到这么大,怎么可能真的不撒手不管。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母亲怎么可能不疼爱你,只是现……唉,我们真的是要好好的筹划一番了,在此之前,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知道吗?” 夏氏轻声安抚,拉着苏晚儿站起来,“一会儿好好跟你父亲认个错,你父亲吃软不吃硬,别再忤逆他了。” 苏晚儿不甘愿的嘟了嘴,“母亲,可是父亲现在……他这样对您,您就不生气吗?” 夏氏抬手掠了一下头发,“生气管什么用?男人是自己选的,总归要过下去,要争要抢,要站得稳才行。你放心,母亲是不会倒的,母亲还要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不输苏南衣那个贱人!” 苏晚儿眼中亮起希冀的光,又暗了下去,“女儿如今……还能有门好亲事吗?” “一定能,晚儿,你自己不能泄了气,”夏氏鼓励道,“眼下的确情势不好,但时间长了,那些事儿自然也就忘了,到时候母亲给你带上丰厚的嫁妆,不成问题的。” 苏晚儿的眼睛又亮起来,“母亲,您手里的药铺不是已经……” “那算什么?”夏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晚儿又惊又喜,“当真?” “那是自然,”夏氏嘴角浮现冷笑,“苏南衣那个小贱人,真以为这么多年这个家我是白管的?以为拿了我三间药铺就了不起了?哼!” “还是母亲厉害!” 这时苏师玉从外面回来,看到她们母女还在这里,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还不各自回房间里呆着,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嫌丢人吗?” 夏氏给苏晚儿递了个眼色,苏晚儿立即上前,在苏师玉面前跪下,未语泪先流,“父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不该几次忤逆父亲,让父亲生气,更不该轻信奴婢,给她们攀咬女儿的机会,让父亲在府尹大人面前丢尽脸面,求父亲责罚!” 苏师玉送走赵大人,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现在一听这话,岂会轻易相信。 他冷笑一声,“哼,你倒是推得干净,别以为春玲说的那两个小厮找不到了就万事大吉,就算是没有证据,你们以为我心里就没数吗?” 苏晚儿面色一白,看向夏氏。 夏氏抹着泪到了跟前,柔声道:“老爷,晚儿以前的确是年纪小做了不少错事,她已经真心悔改,这次真的是春玲冤枉她的,您想想,晚儿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认识眠春楼那些人?” 苏师玉眉头微蹙,夏氏对他了解甚深,知道他是心动了,又继续说道:“上次也是她撺掇着晚儿做下糊涂事,那种下作的药也是春玲找来的,晚儿是您疼着长大的,性子难免有些娇,被春玲那个贱婢哄着说什么北离王是个痴傻的,她就不肯嫁了,这才……” “住口!”苏师玉急忙喝斥。 夏氏帕子捂住嘴,“是,妾身失言,可是老爷,妾身说的也是事实啊!春玲那个贱婢私下与人私通,不安分,妾身顾念她照顾晚儿多年的情分,谁知道她竟是头狼,还想反咬一口……” 夏氏嘤嘤的哭起来,苏晚儿也是跪着叩头,不断的说着软话。 苏师玉正在摇摆不定,管家突然从外面跑进来,“老爷……门上来贵客了!” 与此同时,苏南衣也得到了消息。 小桃顾不得把手里的果盘放下,顶着一脸的震惊就奔到苏南衣的近前禀告。 “小姐,听门上说,有人来上门提亲了!” 云景比苏南衣的反应还要快,伸手抓住苏南衣的衣袖,“提什么亲?娘子是我的!” 小桃抿嘴笑,“王爷您放心,不是向咱们小姐提亲,而是向二小姐。” 苏南衣更加诧异,拍拍云景的手示意他别担心,“向苏晚儿提亲?是什么人?” 小桃一脸的不甘,一跺脚说道:“小姐,您一定想不到,竟然是……大将军府!” 苏南衣微抽了一口气,缓缓睁大眼睛,“你说谁?” 小桃脸色涨红,“看吧,您也惊着了吧!是大将军府,来的人还是大将军的庶长媳。” 大将军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是庶出,长媳是大将军手下一位副将的女儿。 当今贵妃李若兰是大将军的嫡出女儿,和国舅爷李书宇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苏南衣实在费解,她原本以为,以苏晚儿现在的名声,再加上之前金道长所说的三年之内不宜婚配的话,怎么也不可能让她那么好嫁。 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转眼的功夫,竟然会有人上门求娶,还是大将军府这样的门第,来的还是庶长媳。 虽然说是庶出的儿媳妇,但也要看是怎么情况,大将军的庶长子,那是比普通官员人家的嫡子还要尊贵的,更何况,是面对苏家这样的门户。 苏南衣百思不得其解,“打听清楚了?” “嗯,”小桃点点头,“保管没错。” “那对方求娶苏晚儿,是要许配给谁的?” 小桃一怔,这她倒不清楚。 苏南衣并不在意苏晚儿能嫁给谁,嫁得好不好,她只是觉得,这事儿蹊跷。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的妖也未免太大了。 …… 不只是苏南衣,苏家前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苏晚儿本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全家人都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她衣着华贵,头上的步摇熠熠生辉,裙摆下的鞋尖露出,金丝银线勾勒的图案巧夺天工。 她只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贵气逼人。 正是大将军庶长子的正室夫人,吴氏。 她看着呆愣的众人,语气淡淡,“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苏老爷,你到底是应还是不应?给个痛快话吧。” 苏师玉都没回过神,夏氏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恨不能自己开口答应了,又怕失了礼数惹恼了李氏。 苏师玉急忙向上行礼,“夫人恕罪,草民实在没有想到。这事……” 夏氏和苏晚儿都要急哭了,不答应还等什么呢? 李氏浅笑,语气仍旧淡淡的,“这事儿也没有什么突然的,那日去上香,贵妃娘娘可是见过了苏二小姐的,这亲事也是贵妃娘娘答应了的,书宇是我们将军府的嫡出公子,断不会委屈了苏二小姐。” 谈什么委屈,简直是高攀了好吗! 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胄,但也是皇亲国戚,大将军驻守在西疆,手握重兵,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 更何况,李书宇还是嫡子! 苏师玉激动的嘴唇发抖,“夫人言重了,当然不是委屈,小女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李氏勾唇没有说话。 夏氏鼓足了勇气,施了个礼问道:“敢问夫人,晚儿嫁过去是……” 李氏的目光在夏氏和苏晚儿的身上扫过,自然明白夏氏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氏似笑非笑,低头看了看交叠在双膝上的手,手指嫩白如葱管,指甲涂着淡淡的粉色,闪着微冷的光?。 “苏二小姐蕙质兰心,容貌出众,自然是要做正室的,既然是贵妃娘娘点过头的,又怎会只做个妾?” 夏氏手心里忽的渗出汗来,欣喜的抬头看向李氏,见她不是开玩笑,又猛然回头看身后的苏晚儿。 苏晚儿的心在腔子里扑通扑通的跳,她死死咬着嘴唇,生怕一张嘴心就从里面跳出来。 李氏看向呆愣的苏师玉,“苏老爷,我还等你的回信儿呢。” “啊,啊,”苏师玉回过神,点头如同鸡啄米,“同,同意,承蒙将军府不弃,自然是同意的。” 李氏也不想多废话,自顾站了起来,身边的丫环急忙扶上,“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吧,今天下午就安排人送婚书和其它的东西来,下月初六就是一个吉日,到时候就举办婚礼吧。” “下月初六?!”苏师玉和夏氏异口同声的惊呼。 “怎么?这可是贵妃娘娘差钦天监看的日子,”李氏偏头看向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苏师玉和夏氏互相看了一眼,竟是贵妃娘娘差钦天监看的日子? “不,并不是不妥,”苏师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结结巴巴的,“只是算起来总共也没有半个月了,时间有些紧张罢了。” 李氏轻笑,“这无妨,将军府这边都准备好了,一应俱全,书宇细心周到,一一都交办清楚,苏二小姐哪怕什么也不准备,到时候只人嫁过去也是可以的。” 苏晚儿听到这话,不免红了脸,娇羞的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怎么……这么疼她的吗?竟然为她准备齐全了? “如此,真是我们晚儿的福气了,”夏氏满脸是笑的说道。 苏师玉也连连点头,“是,是。不过我们也会为晚儿准备的,时间虽然仓促,但也会尽心心力。” 李氏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丫环迈步出府去了。 苏师玉和夏氏一路送到了门外,看着李氏上了马车。 李氏坐进车里,脸上勉强挂着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丫环递过一方冰帕细细替她擦了手,“夫人,让您亲自来和苏府这种门户的人谈话,实在是委屈您了。” 李氏捏住冰帕子,双眼迸出不甘的光,“岂是我愿意来的?还不是李书宇联合宫里那位咄咄逼人?否则我岂会管他们的破事!” 丫环压低声音道:“夫人,说来也是奇了,三公子怎么会想着娶苏家那个二小姐?奴婢刚才瞧着,那个二小姐长得虽然不丑,但也不是极美,还是一副憔悴的模样,似是刚刚哭过,不知是何缘故。” “岂止是她,还有她那个姨娘,一无妆容二无首饰,一脸的晦气,不知道在搞什么,”李氏手抚着额头,“更让人惊奇的是那位国舅爷,不知道究竟看了这个女人什么。且瞧着吧,热闹也许在后头。” 丫环点点头,不敢再答话了。 …… 苏南衣和云景正在院子里的树下下棋,周围放了几块冰,小七打着扇子,凉风阵阵,驱散了暑气。 小桃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脸蛋红红的,鼻尖上挂着汗珠。 她顾不上擦一把,跑到苏南衣近前小声道:“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将军府的人是为他们家的三公子,也是国舅爷来求娶二小姐的,还说……” 小桃话没说完,院门口就传来轻笑声。 苏南衣摆摆手,小桃闭了嘴站在她身后。 苏晚儿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云景还在,脸上的笑容微滞了一下,随即福身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苏南衣打量着她,她换了一件衣服,昂贵的南丝锦缎,制成夏装凉爽舒适,最为合适不过。 头发也重新梳过,戴了整套的头面,华光闪闪,脸上精心描绘,和刚才在堂前哭诉的模样大不相同。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瞧着,等着她开口。 苏晚儿笑盈盈的看着她,“姐姐,实在是对不住,妹妹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苏南衣不搭话,她继续往下自顾说道:“其实呢,也不能说是商量,因为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下个月初六,我要大婚了,嫁给大将军府的嫡出公子,也就是当今的国舅爷为正妻。哦,对了,这日子还是贵妃娘娘让钦天监给选定的,想改也是不成了。” 她手里捏着柄团扇,精巧无比,笑起来的时候用扇子挡住了下半张脸,“只怕是妹妹得在姐姐前面出嫁了,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苏南衣倒不在意她的得意嚣张,而是觉得奇怪。 李书宇要迎娶苏晚儿为正妻?还是贵妃李若兰让钦天监看的日子,这事儿怎么听都觉得诡异。 以苏家这样的门户攀上大将军府,以苏晚儿现在这样的名声,就是一顶粉轿从偏门抬进去做个妾,夏氏和苏晚儿也得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却许给她正妻。 到底图什么? 苏南衣想起李书宇那双阴恻恻的眼睛,还有那天夜里看到他从邹尚书府中出来的情景,总觉得这个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看到苏晚儿得意的模样,苏南衣懒得和她争辩什么,淡淡道:“哦,那恭喜你了。” “多谢姐姐,”苏晚儿笑声不止,“我呀得好好的准备嫁妆了,大将军府的人说,下午就派人把婚书什么的送来,父亲也解了我和母亲的禁足,要好好操持了呢。” 苏南衣冷笑一声,云景忽然开口道:“李书宇,要行礼的。” 苏晚儿一怔,苏南衣也没明白什么意思,“景儿说什么?” 云景抿了抿嘴唇,认真的说道:“李书宇,品阶太低,见了本王和娘子也是要行礼的。” 苏南衣扑哧一声笑出来,可不是吗,原来景儿是这个意思。 那天在寺庙附近的荷花池前,李书宇被景儿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书宇固然顶着大将军府三公子和国舅爷的名头,其实他本人的官位并不高,也不过是在兵部领个闲差,官居五品而已。 在这国都之城,随随便便都可以撞见一二品大员。 苏晚儿被笑得涨红了脸,也没法再得意,偏偏这话是云景说的,她还不能回嘴,只能在心里忿恨。 得意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傻子! 苏南衣扫了她一眼,“炫耀完了吗?完了就赶紧滚,别打扰我们下棋。” 苏晚儿哼一声,转身离去。 小桃看着她得意的模样一跺脚,满脸不甘心,“小姐,您说是不是大将军府的疯了?怎的会娶她?” 苏南衣手执棋子,心里也疑惑丛生,“疯不疯的不知道,反正这里面有古怪。” 她想了想,“先不管她了,看看午膳好了没有,王爷都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 小桃快步走了,云景一边下棋一边问道:“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玩?” “过两天,很快的。”苏南衣笑问,“景儿想去玩了?” “嗯,和娘子一起玩最有意思了,其它人都只会哄着我,让着我,无趣。” 云景似乎有些不太开心,苏南衣想想也知道,他虽然身份高贵,但到底智商有缺,无论是府里的那些奴才还是外面的人,那些个心理阴暗的,只怕会更加捉弄他。 苏南衣拍拍他的手,“景儿别难过,以后我陪你玩,去好多好玩的地方。” “娘子待我最好了,”云景得到承诺,又眉开眼笑。 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小七忽然低声道:“小姐,有人来了。” 第九十一章 到底遭受过什么 苏南衣也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打住了话头。 没过多久,就见有人悄悄进了院,先向主屋的方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崔婆子。 苏南衣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你看什么?” 崔婆子听到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禁吓了一跳,急忙回身一看。 “老奴拜见王爷、小姐。” 苏南衣问道:“你有事?” 崔婆子脸上闪过几丝期盼,“小姐,老奴不想再跟着二小姐了,能不能……求小姐让老奴到小姐身边来伺候?” 苏南衣身边的确也没有个管事的婆子,但她也不会用崔婆子这样的人。 不过,崔婆子毕竟是为她做过几件事的,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出过力的,不能一口回绝。 苏南衣还没说话,崔婆子扑通一声跪下,“小姐,老奴年纪大了,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想,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残生,若是跟着二小姐,老奴怕是根本安稳不了,老奴一想起是惨死的儿子和外甥女,就……”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之人,这样吧,你若不想留在苏晚儿身边,本小姐给你指一个去处,并非本小姐不愿意留你,而是过段时间我也要与王爷大婚……” “老奴可以跟去王府的,”崔婆子表忠心道。 苏南衣轻笑了笑,“你年纪大了,何必再多辛苦?本小姐在城外有座庄子,那里正好缺个管事婆子,不如你去顶了这个缺,吃穿不愁,只需要做好本分的事就好。” 苏南衣说出的话是商量,但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崔婆子张了张嘴,“老奴只怕做不好。” “你且放心,本小姐的庄子,不是什么乡下穷苦的地方,距离京城不远,山水丰茂,如同世外桃源。”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崔婆子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是不识抬举,必须这样的差事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老奴多谢小姐,”崔婆子行了个礼,“那不知何时……” “等到苏晚儿大婚之时吧,”苏南衣回答道。 崔婆子一怔,迟疑道:“那……如果二小姐要想让老奴跟她嫁去大将军府呢?” 苏南衣眼中染起层层笑意,只是冷光闪动,“不妨事,你且安心回去,放心,不管到时候苏晚儿让不让人去大将军府,本小姐都有办法让你去不成。”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崔婆子才稳了稳心,“多谢小姐,老奴告退。” 等她一走,刚才已经回来守在门口的小桃气鼓鼓的说道:“她还好意思想要跟着小姐做陪嫁,哼!” 苏南衣没答话,让小七收拾了棋盘,对云景道:“景儿,咱们就在这吃,怎么样?” “好呀,”云景拍着手同意。 这棵树挺大,树冠如伞盖,树凉里凉快舒爽。 云景在王府里吃饭,得要守着各种的规矩,身边还跟着许多的奴才伺候,一顿饭都吃得不自在,跟苏南衣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处处都舒心,有好多事情都是他没有尝试过的,新鲜又有趣。 苏南衣让小桃把饭菜摆在石桌上,没有奢华精致的菜肴,有的只是按照苏南衣吩咐做的家常菜,看着简单,实则花了不少功夫。 “景儿,你尝尝这个。” 她夹了一筷子放在云景的面前,云景尝了尝,眯着眼睛又睁开,“好好吃,娘子,你也快吃呀。” “好,我们一起吃。” 俩人有说有笑,连吃边玩,苏南衣还给云景介绍菜的食材和做法,不知不觉一顿简单的饭就吃了一个时辰。 饭吃完撤下去,苏南衣亲自煮了茶让云景喝了两杯,喝完多没多久,他就有些犯困。 苏南衣带着云景去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休息,让他小睡一会儿。 他躺下,嘴里似乎咕囔了一句什么,苏南衣凑过去听了听,像是在说,“娘子”。 苏南衣心里又暖又酸,轻轻抚了抚他腮边的发,无声叹息。 云景啊……你当初为了救我,到底遭遇了什么?得有多大的伤害才能让你变成这样? 这些年,在别人的假意尊重的背后,你又是怎么过的? 曾经风华绝代的人啊。 苏南衣独自坐了许久,看到云景睡熟悉,为了把了把脉,这才轻步离开。 走回树下,苏南衣看了看茶壶,轻声对小七道:“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吧,别让人发现。” 小七眼皮微微跳了跳,她已经闻出,这里面的不是茶。 苏南衣看出她的疑惑,也没有瞒她,“你猜对了,这不是茶叶,是我为王爷配的药,不过是长得像茶叶,又用茶水浸泡烘干,掩住了药味。” 小七的眼睛闪着光,“小姐的意思是——王爷的命还有治?” “有,”苏南衣回答得肯定,“虽然很麻烦,但我一定会尽力。” 小七点点头,目光紧定,迅速把茶壶里的东西处理了。 细算起来,每次云景到她这里她都会让云景喝两杯,今天他瞌睡得这么快,也说明是对症的。 苏南衣坐在树影里,重新研究起云景的脉案。 不知不觉,时间飞快过去,云景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也觉得浑身轻松。 他翻身坐起来,走到窗边往外一看,正好看到苏南衣坐在树影里,正在专注的看着什么。 夏日的阳光光芒闪亮,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她的身上,深深浅浅的光斑被折身出不同的颜色,轻轻笼罩着她,像是一个仙子。 云景不由得心中赞叹,娘子好美呀,能天天和娘子这样在一起,真是太幸福了。 虽然,幸福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苏南衣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看到他,脸上顿时溢出笑意,“景儿醒了?” 云景跑出来坐在她身边,“娘子在看什么?” “一本闲置的医书,”苏南衣把书放下,“景儿睡得好吗?” “嗯,”云景点点头,“好,娘子这里什么都好,吃得好,睡得好。”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咕”一声轻叫,立即转头去看。 苏南衣拿出一小把谷粒,倒在云景的手中,“那,去吧。” 云景小心翼翼的捧着谷料寻着声音找到,果然找到了那只白色的小鸟。 小鸟似乎比前两天长大了点,嘴巴的颜色深了一些,一双小眼睛微眯着,看到云景过来,眼睛睁大,黑亮亮的像两颗小黑豆。 云景把掌心放在小鸟面前,小鸟低头看了看,又微眯了眼睛,不吃也不看。 “……”云景。 “娘子,它不理我!”云景委屈的喊。 苏南衣一怔,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小鸟高冷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 “娘子,它不理我,怎么办?不像小黑和我玩。”云景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这种小鸟和小……小黑不是一种,性子是冷了一些,不过,它已经对云景不错了,要是别人,它都不让靠近呢。” “真的吗?”云景又来了精神,伸手指在它的小脑袋上点了点,光滑的羽毛如丝缎一般。 小鸟睁开眼睛,骨碌碌的看着云景,云景急忙再次把手掌伸过去,“吃吗?” 小鸟扑楞了一下翅膀站起来,看样子是要飞,苏南衣看着云景马上要露出的委屈模样,心里有点急。 祖宗鸟,你别在这个时候耍脾气,行吗? 不知道是听到了苏南衣心里祈祷还是怎么的,小鸟扑楞着翅膀没有飞,跳上了云景的掌心,低头啄起谷粒来。 云景委屈的表情瞬间消散,眉眼染了笑意。 刚吃没几颗,小鸟儿忽然停住,停头看各大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苏南衣和云景也听到了从大门方向传来的声响。 第九十二章 亲自上门下聘 苏南衣听着像是唢呐声,云景听了听笑道:“娘子,好热闹啊。” “景儿想不想去看看?” “可以吗?” “当然可以,”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垂落的发丝,“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她压低了声音,“悄悄的看。” 云景也跟着她小声道:“好。” 俩人悄悄出了院子,慢慢往大门的方向走,唢呐鼓吹之声也越来越响。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见有几十号披红挂绿的家丁走了进来,最前面的还是个穿着红色丝锦,头戴着大红花的喜婆。 云景小声附在苏南衣耳边道:“娘子,这个人好奇怪呀,她是干什么的?” “这叫喜婆,”苏南衣耐心解释,“我想应该来和苏晚儿的婚事有关。” 正说着,外面的乐声停了,苏师玉也听到动静从里面迎了出来。 喜婆一看到他顿时眉开眼笑,“哎哟,苏老爷呀,真是人恭喜呀。” 苏师玉一见这阵仗,再听到喜婆这恭维的话,心花怒放,“同喜同喜。” “喏,这是婚书,”喜婆把东西递上,又看了看身后,“还有聘礼单子在此,苏老爷呀,你可真是好福气呀,瞧瞧,这么长的聘礼单子,大将军府真是出手豪气!” “是,是,”苏师玉一见这么长的单子也有点眼晕,喜的就差冒泡泡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喜婆喜滋滋的,但没有往里走,苏师玉摸出锭银子来塞在她的手里。 喜婆欢天喜地的接了,“苏老爷,今天不止我来了,还有位大人物在后头呢。” 苏师玉一愣,下意识抬头看着她指的方向。 苏南衣和云景也躲在树后看过去,云景凑到苏南衣的耳边,用小气声问:“娘子,你猜会是什么大人物?皇帝吗?” 苏南衣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想也对,在云景的眼中看来,大人物应该就是皇帝那一级别的了。 她正偏着头看云景,云景忽然低声道:“娘子,快看,竟然是他!” 苏南衣转头看过去,也微怔了一下。 李书宇穿着一件月白色锦袍,头戴玉冠,腰系玉带,手执着一柄扇子,正慢步而来。 在一群披红戴绿的家丁中,他显得分外扎眼,分外的……芝兰玉树。 苏南衣轻声哧笑,云景好奇的问:“娘子笑什么?” “我笑这个家伙还真会用对比来衬托自己,我笑他再怎么对比也不如我的景儿帅气。” 云景突然被夸,眼睛笑得弯弯,像毛茸茸的月亮。 苏南衣心里暗叹,老天真是待我不薄,让我重生,还让我得到了云景这么好的人! 苏师玉一见到李书宇,也十分意外,被惊喜刺激得晕晕乎乎的,上前正要施礼,李书宇收了扇子,压住他的手臂,“苏老爷,以后您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了,不必多礼。” 苏师玉这个高兴,东南西北都快找不到了,“里面请,里面请。” 李书宇却没急着走,手里的扇子又一折一折的打开,脸上挂着笑,眸光微闪,“这次我亲自来下聘,不知道能否请苏小姐出来一见?” “这……”苏师玉略一犹豫,但也很快答应,“成。没问题,李公子请先去里面吧。” 李书宇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忽然一转,竟然看向苏南衣所在的方向,眸子微微眯起,略显苍白的脸在阳光下都显得有些阴冷。 苏南衣垂了眼睛,想起那天晚上看到他的样子,和现在这个表情很像。 不过是一瞬,李书宇跟着苏师玉进了正厅。 云景的眉微蹙着,小声嘀咕,“娘子,这个人我不喜欢,看起来好不舒服,对了,他还占了那个水塘,哼。” 苏南衣轻声哄,“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有时候我们不能光看喜不喜欢,还要看大局,不能太冲动,景儿能明白吗?” 云景想了想,点头说道:“能,景儿明白的,就是有喜欢的,就要忍一忍,不能随着性子来。” 苏南衣一怔,心头有些刺痛,“景儿说得很对,也要分情况,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忍,以后景儿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我,我来帮你,什么样的需要忍,什么样的不需要。好不好?” “好,”云景说着,忽然在她的腮边落下一吻,“我好喜欢娘子。” 苏南衣微红了脸,看看左右无人,踮脚在他的脸上也亲了一口,“我也喜欢景儿,走,我们回院。” 反正事不关自己和云景,苏南衣也懒得去管。 苏师玉请李书宇入了座,立即吩咐人上了茶,“李公子尝一尝,这是我们商号自己的茶,都是新年的新茶,从江南那边运过来的。” 李书宇微微点头,把扇子收了放在一边,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的确是好茶,入口醇香,回味悠长。” 苏师玉对他的评价很满意,满脸的笑都嵌在皱纹里,“李公子过奖了,说起茶来,我们晚儿倒是有一手好茶艺,李公子如若喜欢茶道,倒是可以探讨一二。” 李书宇放下茶盏,“如此甚好,还请苏小姐出来一见。” “好,好,”苏师玉立即派人去请苏晚儿,顿了顿又让把夏氏也叫来。 苏师玉对李书宇并不太熟悉,只远远的瞧见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贵妃娘娘回家省亲的时候,那场面非常盛大,李书宇做为贵妃的胞弟,在队伍中非常显赫。 苏师玉悄悄打量着李书宇,见他长得仪表堂堂,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说起来也不奇怪,贵妃如今在后宫艳压群芳,他是贵妃一母同胞的弟弟,相貌有五六分相似,也算得上是拔尖了。 真是越看越满意。 李书宇漫不经心的轻轻扫视四周,无视苏师玉的暗中打量,说实话这里的摆设布置在他的眼中极为一般,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 忽然听到环佩叮当,院中出现几道身影,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夏氏。 夏氏也一改之前的憔悴病态,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容光焕发,她身边跟着的正是苏晚儿。 苏晚儿本来想午睡,但太过兴奋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刚迷糊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的声响。 她正烦是谁这么吵,有人快步进来通报,说是国舅爷来下聘了,还让她去前厅见面。 苏晚儿半晌没回过神,夏氏也得到信儿过来找她,见她还愣着急忙拉着她在镜子前梳妆换了发饰。 “母亲,这是真的吗?不会是做梦吧?”苏晚儿激动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傻女儿,当然是真的,”夏氏也是喜气洋洋,?连日来压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可是母亲,女儿实在不明白,国舅爷那等身份,怎么会……” 夏氏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晚儿不必自轻,他的身份尊贵不假,但我们也不能自轻自贱了去,你才貌双全,我们苏家虽然说是商户,但我们家底丰厚。” 夏氏意味深长的说道:“钱可是个好东西,晚儿,你早晚会知道的。” 苏晚儿点点头,“母亲,听到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儿不必担心,我瞅着这将军府挺看重你的,求娶的时候竟是庶长媳亲自来,现在又是国舅爷亲自来下?聘,日子还是钦天监选出来的,在贵妃娘娘面前也是挂了号的,女儿啊,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啊。” 苏晚儿微红了脸,心里如同被蜜泡了一般,依偎着夏氏的手臂,“女儿也觉得,贵妃娘娘甚好,和皇上的感情也好。” “哦?”夏氏一怔,好奇心大起,“此话怎讲?” 第九十三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夏氏听到苏晚儿提起贵妃,顿时来了兴致。 苏晚儿轻声道:“那次上香,女儿在贵妃娘娘面前露了脸,大概……” 夏氏眼睛一亮,“是了,一定是了,现在我才明白当初贵妃让你们这些小姐陪着去上香的用意,原来她是存了替国舅爷相看的心思啊!” “真的?” 苏晚儿心再次跳起来,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她被李家看中就是?真的了,她心里头的不安就消失无踪了。 可她忘了,当初说她做了什么对神佛不敬的这种事也是从贵妃嘴里出来的。 来到前厅,夏氏和苏晚儿上前行了礼,李书宇站起来回礼,苏晚儿偷眼一看不由得心里小鹿乱撞,这翩翩公子少年郎,以后就是她的丈夫了! 苍天有眼,真是待她不薄。 李书宇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正好和她半羞涩半欣喜的目光对上,微微勾了勾唇。 苏晚儿更觉得眼前发花,心头甜如蜜,几乎要晕过去。 她迅速的低下头,一脸的娇羞,完美错过了李书宇笑容深处的那点讥诮。 夏氏入了座,打量了李书宇几眼也非常满意,“李公子竟是亲自来了,可见看重我们晚儿,晚儿是我的掌上明珠,还请李公子要多加善待。” 她一个妾室,能来已经算是恩典,现在居然还对李书宇“教诲”起来了,实在是失仪。 苏师玉咳嗽了两声提醒她,正想瞪她一眼,李书宇却微微颔首,“好。” 虽说只有一个字,三人却都惊喜交加,笑得嘴都咧开合不拢了。 李书宇话风一转道:“我听闻苏家还有一位小姐,已经许配给北离王,说起来贵妃娘娘在宫中也常听皇上说起北离王爷,以后等我们都大婚了,也算是一家人。不知能否也出来一见?以后也好彼此熟悉。” 苏师玉三人都一愣,苏晚儿?的脸色迅速变了变,她可不想现在让苏南衣来,这要是来了,说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事儿呢。 苏师玉有些犹豫,“这……” “怎么?”李书宇似笑非笑,“是觉得本公子不够资格见见苏家的其它人吗?” “不不,当然不是,”苏师玉连忙否认,“李公子说的哪里话。” 夏氏也迅速转过弯了,反正这苏南衣都和北离王订下了,自己的女儿也被下聘了,难道还能生出什么变故不成? 再者说了,李书宇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以后要是真的都成了婚,一个是贵妃的胞弟,一个是皇帝的表亲,总归是要见面的。 “老爷,我看不如就让南衣出来见一见吧,李公子说得也对,都不是外人。” 苏师玉略一思索,“也好。” 苏南衣正在院中和云景玩弹珠,云景很喜欢这个新游戏,特别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珠子,有的是木头彩绘的,有的是透明如水晶的。 在树下挖几个小洞,?云景玩得兴致勃勃。 正在兴头上,管家来报,请苏南衣去前厅一趟。 苏南衣有些纳闷,按时间算李书宇不可能走了啊,那么一大堆东西,点清入库,怎么也得有一段时间。 “李家的人走了吗?” 果然,管家摇了摇头,“还没有。” 苏南衣更加奇怪,“那让我去干什么?” “这……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老爷是这么吩咐的,大小姐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苏南衣拒绝,“现在李家的人还在,父亲应该在谈苏晚儿的婚事,我过去干什么?如果有什么其它的事,那等到李家的人走了再说吧。” “……”管家噎了口气,想再说点别的,眼角的余光瞄到云景,又不敢多说。 其实别说是云景在,就算不是在,单凭现在的苏南衣,他也不敢硬杠。 管家见苏南衣的态度坚决,实在是没意思过去,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前厅正等着信儿,李书宇慢吞吞的应付着夏氏的喋喋不休和没话找话。 好容易等到管家回来了,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李书宇的眉梢微微一挑,有点意思。 苏师玉三人也愣也罚,管家走上前,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苏师玉的脸色微变,尴尬得要死。 “怎么?”李书宇问道,“不会是苏小姐不肯来吧?” 苏师玉有心回答是,但摆明了就得得罪李书宇,可要说不是,那应该怎么说? 他脑子一转,总算想出一个说辞,“当然不是,李公子说的哪里话,只是南衣她……不在府中,刚刚出门了。” 夏氏勉强一笑,帕子压了压嘴角,“是啊,李公子有所不知,南衣现在可忙了,经常出门去,这府里呀也没人能管得了她。” 她说着又看看苏晚儿,不着痕迹的踩了苏南衣一脚,“我们晚儿就是性子温顺的,没那么多爱玩的心思,就爱个女红书画什么的。” 李书宇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夏氏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对李书宇道:“李公子,不如这样,让晚儿陪你在花园走一走?我们苏府的花园子虽然比不得大将军府的,但还是请能工巧匠修建过的,晚儿还画过一幅夏荷图,您一并瞧瞧?” 苏师玉的脸上有些臊得慌,这……是干什么?哪能这么干? 苏晚儿却欢心雀跃,心里期盼着李书宇能够答应,眼睛忍不住去看他。 李书宇垂下眼睛,看着折扇上面的画儿,沉默了一瞬,重新抬头,眼中带笑,“好啊。” 夏氏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把苏晚儿也拉了起来,轻轻往前一推。 苏晚儿红透了脸,对着李书宇行了个礼,“那……李公子,这边请吧!” 李书宇起身,跟在她后面出了门。 苏师玉皱眉看着夏氏,“你这是干什么?” 夏氏笑得得意,在苏师玉面前也不用过分的伏低做小了,“老爷,这有什么?我们晚儿的才情谁人不知道?李公子都下了聘,?不出半月也就大婚了,正好让他们多接触一下,这也没什么吧?” 苏师玉觉得不妥,但觉得夏氏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如今苏晚儿嫁得好,也是解决了他的一块心病。 “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怎么了?” “金道长曾经跟我说过,说晚儿的命数……最好不要在这三年内婚配,否则……” 夏氏一听这话,急忙打断,“老爷!您在说什么?若是让李家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对这婚事有什么意见呢!您瞧瞧,这些聘礼,又是贵妃娘娘首肯了的,李家拿出十足的诚意,给足了咱们面子,这样的婚事上哪里去找?” 苏师玉当然也知道,但总觉得太好,好得有点不安。 夏氏暗自咬牙,扭身坐在椅子上抹起泪来,“老爷,依妾身看,您就是偏心!不想让晚儿嫁得好,那金道长都死了,他说的话就那么可信吗?” 苏师玉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但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耐着性子说道:“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希望晚儿好?这不也是担心吗?罢了,就当我没说,行了吧?” “那不行,您还要答应妾身,要给晚儿丰厚的嫁妆!”夏氏趁机撒娇道。 “给,给,我能不给吗?”苏师玉笑着拍拍她的手。 “我要老家的那三处庄子。”夏氏低声道。 这话一出口,苏师玉就是一怔,“你说什么?” 夏氏又提高了声调,“怎么?看样子老爷是舍不得了?刚刚还说不偏心!” “不是我偏心,而是你清楚,那三处庄子不同于别的,那是……是……” 苏师玉实在不好开口。 第九十四章 给本王行礼 夏氏看着苏师玉的模样心里不甘,拉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身上。 “老爷,不就是三处庄子吗?有什么呀?您就答应了吧!” “那不一样,那三处庄子,应该是给南衣的,”苏师玉无奈道。 夏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脸上却露出悲伤无助的神情,帕子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妾身就知道,你就嫌弃晚儿是庶女,什么都不为她考虑,什么都是南衣的!我自问对南衣也不错,可……老爷,您就不能对公平一点吗?” 苏师玉被她哭的心里发软,“什么庶出,你这叫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把晚儿当庶出过?不是我偏心,也不是不公平,那三处庄子是南衣的生母留给她做嫁妆的,当年的文书也都在,写得一清二楚的,这……” “那我的三个铺子还给了南衣呢,这要怎么算?难道就兴她拿我们的?现在不是别的,是晚儿的婚事啊!” 苏师玉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也有些动摇,夏氏一见有门,又软软的靠在他身上,“老爷,这庄子这些年也是我们在打理,总不能说南衣一出嫁就捡现成的吧?何况,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当时还小,这事儿也未必知道……” “大不了,等她大婚的时候,被给她一些银子吧,我再给她一套头面,您看怎么样?” 她连哭带求,苏师玉实在无法,又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只觉得心猿意马,终于点头答应了。 夏氏窝在他的怀里,暗自得意,苏南衣,我看你怎么跟我斗!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苏南衣对此并不知情,和云景玩了会儿弹珠,看看时间想去陆思源那边一趟,就叫上云景出门。 云景珍视的把小珠们放进荷包,鼓鼓囊囊的一袋子,伸手拍了拍,笑得满足。 苏南衣带着他出府,路过花园子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俩人停住脚步,苏南衣仔细一听,哟,这不是那个苏晚儿吗?怎么还有一个男人? 她立即拉着云景躲在一个藤架后,透过枝叶看到苏晚儿正在羞答答的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手里握着帕子,身子和男人靠得挺近。 那男的……不正是李书宇吗? 这俩人不在前厅,跑到花园子里来干什么? 只听苏晚儿道:“这株是月光美人,在月光底下特别美,是我父亲花重金从云南那边买来的,交由我打理,我费了好大的心血才把它养活的。” 苏南衣暗自冷笑,苏晚儿是真能吹,她不辣手摧花就不错了,什么时候照顾过这些花草?真是不要脸。 李书宇低头看着那株花,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是吗?那你可真是巧手啊,连这么难种的花都能养得活。是用的什么花肥呀?” “花肥?”苏晚儿一怔,她哪里懂什么花肥,嫌那些东西臭躲还来不及,“嗯,一些平常的而已。” 她胡乱圆过去,不料,李书宇却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平常的可不行,花儿需要极多的营养,慢慢滋养才能开得美。” “嗯,你说得对。” 苏南衣在不远处听着,虽然隔得远,她看不清李书宇的眼神,但总觉得他的眼神特别冷,说得话也是阴柔似包裹着刀锋。 云景在她旁边,无心听那两个人说了什么,注意力只在苏南衣身上。 他低头看到她腰间的香囊,感觉香气有些特别,他低头凑过去闻,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下,把远处的两个人给惊动了。 “谁在那!”李书宇霍然转头,那一瞬间的眼神,满含杀机。 苏南衣心头微跳,有些惊讶,但并不害怕,反正这是在她家里,她有什么躲的? 她随手摘了朵花,和云景走了出来。 “苏……”苏晚儿见是她,正想咬牙叫她的名字,又猛然改了口,“姐姐?” “姐姐,你怎么……和王爷躲在那里做什么?” 苏南衣看着她倒打一耙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笑,目光在她和李书宇的身上一掠,忽然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的,反正都是喜欢装。 她冷笑,“什么叫躲?这是我自己的家,我爱去哪去哪,用得着躲吗?怎么?这花园子被你包了?只许你来不许我们来?” 苏晚儿咬了咬唇,“我和李公子……是奉父亲母亲之命过来的。” “我在自己家走动,不用奉别人的命,”苏南衣漫不经心,却字字诛心,“再提醒你一次,夏氏不过是个妾,是姨娘,不是什么母亲。” 苏晚儿的脸顿时气得涨红,紧张的看了一眼李书宇,生怕他再嫌弃。 李书宇的目光落在苏南衣的身上,像丝毫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苏小姐……” 李书宇还没有说完,云景上前挡住苏南衣,眼睛盯着李书宇。 他比李书宇还要高半个头左右,眼睛微微垂着,面无表情,“行礼。” 言简意赅,干脆利索却直中要害。 苏南衣抿住嘴唇,眼含着笑意看向苏晚儿。 苏晚儿气得胸口都在疼,却又无计可施。 李书宇也微怔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把痴傻的云景放在心上,平时倒还好,这个傻子也不会计较什么,可现在…… 他纵然不甘,也不能表露,后退一步笑了笑,“是,是我的疏忽了,见过王爷。” 他都行礼了,何况是苏晚儿。 苏南衣看着这俩人不情不愿还得装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拍拍云景的手,“我们走。” 云景点头,正要拉着她走,李书宇忽然道:“苏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苏南衣停住脚步,偏头看向他,李书宇也打量着她,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藏了千年的寒冰,即便是在这炎炎夏日也没有丝毫的温度。 “不然呢?你们奉命逛花园子,我们可没有,我们还有其它的事儿要办。” 苏南衣说着,伸手把那株月光美人上最得最好的一朵掐下来。 苏晚儿忍不住惊呼,“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这花儿何其无辜!” “这会儿怜惜花啦?”苏南衣微勾了唇,“你每天用的花露汁子是天上下雨下出来的吗?” “你……”苏晚儿被当面揭破,越发尴尬。 苏南衣手腕一翻,把那朵花扔向苏晚儿,“你喜欢,还给你。” 说罢,她牵着云景大步离去。 云景皱眉嘀咕,“娘子,那个李书宇好讨厌。” “就是真讨厌,”苏南衣赞同,“以后咱们看到他就不理他。” “好。” “那娘子,我们现在去哪?” “去小院,找思源,看看小黑在不在。” “好,我可喜欢小黑了。” 云景喜滋滋的,苏南衣想着夏染那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又有些想笑。 他们俩高高兴兴离开了,苏晚儿却非常不开心,气得都要炸了,但当着李书宇的面,还得装出温柔大度的样子来。 “李公子,我姐姐她……以前也不是这样,攀附上了北离王府以后就有些……不过,她本性还是特别善良的,希望您不要介意。” 李书宇忽然抬手,手指抚住她的腮。 苏晚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手惊着了,脑子里一空,心里却涌出甜蜜,她紧张的僵硬了身子,却没有躲避开。 李书宇嘴角勾起来,泛起一丝笑意,看似温柔的笑意中闪过轻蔑和讥讽。 只可惜,苏晚儿却没有发觉。 李书宇的靴尖踩着那朵娇嫩的花,不动声色的轻轻碾磨…… 苏晚儿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汗来,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 李书宇手指轻掠过她的碎发,动作温柔,“很热吗?” 苏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书宇把手里的扇子递给她,“喏,送你吧,这是我经常随身带的。” “送……我??” 苏晚儿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拿着扇子爱不释手。 李书宇道:“走吧,该回去了。” 苏晚儿点点头,在前面带路,李书宇走出一段,又偏头看看那朵踩碎的花。 一笑,森然。 第九十五章 就想要娘子笑 苏南衣和云景出了府,也没有坐马车,穿街过巷,找那些偏僻的小巷子走。 心月城虽说是京都,但前几年一直在和北边的葛咄部争战,国库耗费巨大,加上之前的“三王之争”,内耗也是非常严重的。 那场惨烈的内战,心月城受创不小,尤其是城郊附近,不少房舍被毁,很多人搬离这里,一片萧条。 但也因为这场战役,顾西宸?登上了王位,他手持皇帝传位遗诏,又有天医府的支持,再加上朝中几位老臣和大将军手里的雄兵,可以说是占尽了先机。 苏南衣走在寂静的小破巷子中,这里的荫凉很多,她看着破旧的断壁残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娘子,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沉默,云景小心又担心,“不舒服吗?” “没有,”苏南衣摇摇头,笑容有些浮,像一碰就会碎。 云景抿了抿嘴唇,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好冰啊,是不是不喜欢走这里?” 苏南衣微合了一下眼睛,“不是,只是想起一些以前不太开心的事。” 云景停住脚步,手轻轻捧住她的脸,低头用额头抵住了她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苏南衣奇怪,“景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嘘……娘子别说话,”云景小声回答,紧接着又嘀咕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云景才轻轻放开苏南衣,神神秘秘的问:“妇子,你觉得好点了吗?” “什么?”苏南衣不解,还是一头雾水。 “不开心的事情呀,有没有飞走了?”云景眼睛又黑又亮,近在咫尺,苏南衣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长长的睫毛轻轻刷着自己的脸。 “嗯,”苏南衣忍不住抿嘴笑了笑,“飞走了。” “我就说这个方法管用,”云景眼睛笑得弯弯,“娘子笑了,不开心的事飞到景儿这里来了,景儿不怕。” 苏南衣的笑容微微凝固,“景儿?” 云景摸摸自己的脑门,“没事的,景儿的头比娘子的头大,可以放的事情多,而且,景儿的脑子不聪明,记不住那些不开心的事。” 苏南衣忽然就湿了眼眶,她别过脸,用力吸了几口气,“谁说的?谁说我景儿的脑子不聪明?” 她回过头,把心里的酸涩压下去,捧住云景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景儿拥有世界上最干净最纯洁的心,最明亮最纯真的眼睛。而且……我发誓,一定会让景儿好起来。” “娘子,你哭了?”云景心疼的为她抹去眼泪,“娘子,别哭,景儿别的不要,就想要娘子笑。” 苏南衣的眼泪流得更凶,她低头靠在云景的胸口,眼泪把他的衣服浸湿了一小片。 这还是苏南衣重生以来,第一次痛哭,那些被压制住的心潮,似乎都在此时翻涌成海,汹涌而下。 云景手足无措,先是慌乱,后来慢慢的平静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任由她发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觉得,应该如此。 苏南衣痛快的哭了一声,感觉好受多了,她抬头看着云景,勾唇笑了笑。 她的眼睛本来就黑白分明,现在被泪水泡过,水润润的像荷上的露,无声滴落在云景的心里。 云景怔了怔,心神一恍,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她的眼。 苏南衣合上眼睛,感觉他微热的唇触在眼上,嘴角的笑意微深。 云景感觉她的眼皮轻颤,睫毛扫过,微微的痒,那痒痒的感觉像是一直痒到了心底,说不上的感觉,却让他心里满足。 俩人走走停停,穿过巷子,永定街。 路过李家门口的时候,这次没有人在门口闲聊,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苏南衣隐约觉得,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到了小院,李静婉得知苏南衣来了,急忙过来行礼。 “苏小姐,多谢你,我……我已经听说了,赵大人取消了刘立松入秋闱的资格,还说要写奏折,让他过几十年再来考,那个女人也被问责,她唆使李静敏冒充我去上香,还对我百般逼迫,杖打三十大板,具体的还要回禀贵妃?再做定夺。” 苏南衣知道她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指李夫人。 回禀贵妃,这事儿就可大可小了,全看贵妃的心情,一句话可能轻轻掀过,也有可能给李家带来灭顶之灾。 不论如何,这都是李家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李静婉说完就提裙摆要对苏南衣跪下,苏南衣拉住她,“李小姐不必多礼,公道自在人心,你受尽委屈,如今她们得了报应,也是天理昭彰。” 李静婉笑了笑,“话虽如此,若非苏小姐搭救,我现在还指不定是什么样。” 她说着又行了个礼,“如果苏小姐不嫌弃,以后也不要再叫我什么李小姐了,我愿意跟随在苏小姐身边,为奴为婢。” 苏南衣刚开始的时候还的确是想着让她留在身边帮自己,毕竟只有小桃还是人太少,但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静婉,你不该为奴为婢,你性格坚忍,心性坚定,做事大胆大缜密,我不能让你为奴为婢埋没了你。” 李静婉紧抿了嘴唇,苏南衣道:“夏染是做生意的,有些商号我也有参与,你们李家亦然,相信你也对生意也有接触和了解。”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夏染送你出城,去那些商号,你也可以跟着商队,去外面的天地走一走,看一看,天地广阔,远超我们的想象。” 苏南衣轻握住她的手,有些语重深长,“女子也可以有一番作为,而不是从娘家的后宅,挪到夫家的后宅,只困在后宅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 李静婉眼睛缓缓睁大,燃起别样的火光,她早就不想和那些女子斗来斗去,争吃争穿争着出风头,有什么意思? 可她从来不敢想苏南衣所说的这些,天地广阔,像重锤击中她的心。 “好,我愿意,”李静婉郑重的点点头,没有任何的犹豫,“心月城我再没有半分留恋,李家也再和我无关。” “好,”苏南衣点点头,“那你就安心等一等,等夏染来的时候我会跟他说,到时候你就听从他的安排。” “好。” 看着她回了屋,苏南衣的心头也一阵轻松。 “娘子,你也想去外面看看吗?”云景问道。 “想啊,”苏南衣点头,“但是现在还不行,我们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咱们一起去。” “好啊好啊,”云景连连点头,“景儿这几年很少出门,母妃总说外面不安全,我不想让她担心。不过,有娘子陪我就不一样了。” “对,不一样了,以后都会不一样的。” 苏南衣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开心。 她走到树下,和云景一起挖了几个小坑,“景儿先在这里玩一会儿弹珠,我去廊下和思源说几句话,好吗?” “好。” 苏南衣回身走到廊下,陆思源坐在轮椅上,已经看了她一会儿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 陆思源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但今天不能再施针了,”苏南衣手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捏了一下,“我一会儿给你改改方子。” 陆思源看着在树下玩弹珠的云景,轻声问道:“他的情况你有眉目了吗?” 苏南衣在他身边坐下,目光看向云景,“有一点,我现在每天都让他喝药茶,但这事儿急不得,要慢慢来。” “南衣,”陆思源收回目光,看向苏南衣。 “嗯?”苏南衣迎上他的目光。 陆思源垂下眼睫,“没什么。” 第九十六章 他的嫌疑最大 陆思源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不应该受这样的苦。 “我刚刚对李静婉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苏南衣问道。 陆思源点头,“你想送她去西北的商铺,跟着商队走边境?” 苏南衣微微挑眉,“还是你和我有默契,没错,你说对了。” “你以前就说过,西北不安,则国难安。”陆思源抿了抿嘴唇,“你总是目光深远。” 苏南衣自嘲的笑了笑,“我哪有什么目光深远,被一叶障目?了还差不多。若不是……为了顾西宸?,我哪用得着去研究这些东西。为医者不过就是一副悲悯心肠,为了他却逼着自己悲悯了整个天下。” 陆思源喉咙轻滚,“你可以……不用管这些的,回归神医谷,与世隔绝,不好吗?” 苏南衣的目光落在云景身上,“好啊,但我现在有了挂碍,有了仇恨,这些都得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察觉到她的目光,云景回头看看她,冲她摆了摆手。 苏南衣笑起来,眼睛闪着愉悦的光。 陆思源的眼睛暗下去,像熄灭了星光的草原,幽远深遂。 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坐着,阳光热烈,穿过院中树木的枝叶时却温柔了下来,光影摇摇,轻晃人的眼。 树叶沙沙,天边的云无声舒卷,变幻着各种形状,苏南衣手托着腮,微着眼睛看着,竟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忽然一声微响,打破了平静,一黑影快速掠来,云景跳起,声音里带着笑意,“小黑!” 黑色的影子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落在了苏南衣的手臂上。 等苏南衣一取下它腿上的小竹筒,小黑立即展翅飞向云景,苏南衣从它的背影中居然看出了几分迫不及待的味道。 “……” “小黑!”云景张开手,信鸽落在他的掌心,小脑袋在他的手指上蹭了蹭。 云景欣喜的摸着它黑亮的羽毛,从荷包里拿出谷粒给它。 苏南衣展开信纸,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但她的脸色却微变了一下。 “怎么了?”陆思源问道。 苏南衣把纸条递给他,陆思源低头一看,“有人在打听神医谷?” “嗯,夏染说的,应该不会错,”苏南衣淡淡看着浮动的云,“看来我的打草惊蛇是对的。” “怎么?” “夏染告诉我说,心月城这边的神医谷联系点在我出事之后就废弃不用了,但因为内鬼的关系,他们得不到上封的批示,不知是该留还是退,就到了城外翠屏山中暂时隐居。我去了那里,见到了原来负责的人。” “哦?如何?” “不只是负责的人,还有那个姓刘的,”苏南衣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对了,他叫刘万沛,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陆思源略一思索,缓缓道:“刘万沛,胡州人氏,今年四十七岁,八年前在运河边救起落水的人,因为手法独物被你注意到,随后考察了两年,加入神医谷,此人精明能干,但也因为太过精明,你一直没有同意他加入神医谷内部核心位置。” “三年前,顾西宸被魏王下毒谋害,命在旦夕,你当时在外寻找草药未能及时归来,当时被派去给顾西宸医治的人,就是刘万沛。” 苏南衣暗自抽了一口气,她可真不记得这么多事。 “你的记忆一向很好,对于这些人和事,总得记得比我清楚,我这脑子就不行。” 陆思源轻轻笑了笑,眼中也含了笑意,“你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替你记着就好。” 他一顿,“这个刘万沛,和顾西宸明面上接触并不多,那次中毒解毒之后没多久你也就回来了,他们再无接触。如果……” “有可能是暗中一直保持联系,或者,是临时被顾西宸?想到启用的,”苏南衣的声音冷下去,“无论如何,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嗯,”陆思源点头,“只是我记得刘万沛最多就会一点平常的拳脚,没有那么深的功力。” 苏南衣眸子微缩,眼底寒光凛冽,“是不是他,试一试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夏染也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云景在玩他的鸽子,顿时七窍生烟,“我说了,这不是一般的鸟儿,送完了信就得飞回去,你老扣着它不让它走算怎么回事?” 云景对他的发脾气很不爽,张开手掌不服气的说:“你看仔细,我哪里扣着它了?我扣了吗?我是张着手的,它觉得我好,愿意跟我玩,这怎么了?” 他无视夏染头上快要冒烟的模样,继续补刀,“你自己脾气不好,小黑不喜欢你,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冲着我发火?” “……”夏染。 苏南衣抿着嘴笑,夏染转头看向她,“你也不管管!” “你别凶我娘子!”云景立即挡在他面前,“你凶完我还凶我娘子,你……你……你这个晶晶癖!” “!!!”夏染。 “???”陆思源。 “哈哈……”苏南衣。 夏染在苏南衣的暴笑中要气疯,“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笑过,苏南衣对夏染道:“好了,有正事儿跟你说。” “什么?”夏染一脸的警惕。 苏南衣哭笑不得,“别这样,是你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事,最近有商队出门吗?” “有,明天下午有一支商队出发去江南,在那里转运过物资后改道去西北。” 苏南衣一拍手,“那可真是太巧了,把静婉乔妆一下,让她混在商队里出城吧。” 夏染一愣,“怎么?不报仇了?李家的事不是在等结果吗?” “是,但她说已经和她无关了,就让众人以为,李静婉已经失踪,不在这个世上吧。”苏南衣语气有些感慨,“其实不叫混入商队,给她一个身份,我想让她去我西北那边的商铺中。” 夏染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事倒是不难办,只是……你确定要让她去吗?那边的商铺可都是原来的苏南衣的。” 苏南衣明白他的意思,李静婉去了,难保会想不通其中的关联,也难免会怀疑。 她仔细想了一瞬,还是点头,“无妨,西北山高皇帝远,更何况顾西宸也不知道我在西北有商铺的事,也不会在那边安插人手。” “好吧,”夏染见她语气坚定,也就不再多劝,“你想好了便好。” 夏染说罢,从身后取下一个长条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长盒子。 “你要的药材,找到了一种。” 苏南衣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株紫红色的草药,有点像人参,但比参香更浓郁,她欣喜道:“这么快?成色很好啊。” “好是,我夏家找来的东西,能错得了吗?” 夏染有些得意,“剩下的相信也很快,这次他们去西北,应该会有收获。” “思源,”苏南衣转头看着陆思源,眼睛是满是喜悦,“你的腿大有希望了。” 陆思源眉心微跳,这么珍贵的药材,竟然是……她为他找的? 云景抱着小黑跑过来,看到盒子里的药,“咦,这个好眼熟啊。” “景儿见过?”苏南衣惊讶。 “嗯,”云景点头,“我在皇帝那里见过,有两三个呢,对了,还有一种叶子是红的,上面有小珠子的。” 他又想了一下,“还是白色的小珠子。” 苏南衣眸子一缩,陆思源也微变了脸色,夏染敛了笑意。 “景儿,那些你都是在皇帝宫里见过的吗?”苏南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第九十七章 眼里只有她 云景也察觉到他们三个人的细微变化,再次仔细的想了想。 他肯定的点点头,“对,是在皇帝的上书里看到的,当时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他正和身边的大太监说着什么,然后就就把东西收下去了。” ?苏南衣努力平复着心绪,沉默了半晌,脸色几经变幻。 夏染拍拍她的肩膀,无言安慰。 云景看着苏南衣的神色,心里有点慌,“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苏南衣笑得勉强,“没有,景儿没有说错,景儿帮了我的大忙。” 夏染清清嗓子,“那什么,王爷,你还知道什么?” “什么……”云景有些漠然。 苏南衣出口打断,“夏染。” 夏染看了她?一眼,“问问?怎么了?他怎么就不能……” “他不一样,”苏南衣脸色冷下来,“别再这方面的心思。” 怎么不一样?夏染生生把这话咽了回去。 看看云景一脸茫然的脸,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他心里莫名就涌出一股子火气。 苏南衣轻声道:“景儿,你带小黑去吃点东西吧,训练它飞一飞,看他会不会听你的。” 她说着把一根小竹哨递给云景,“喏,用这个吹。” “好呀,”云景顿时又开心起来,拿着小竹哨跑到树下和小黑去玩了。 夏染的火气往上顶,咬了咬牙低声道:“这算什么?南衣,凭什么你一直都自己硬扛着这些?他就不能帮你点什么吗?让他去宫里探听一下消息怎么了?我看他也没傻到……” “夏染!”苏南衣低声喝止,眼底凝聚了冰霜,“不许你这么说他!” “我有说错吗?”夏染不服,手指紧紧握住,“南衣,你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机会,为什么非要在他身上浪费……” “因为,”苏南衣字字切金断玉一般,“你说过,他曾经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啊!他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 夏染和陆思源一怔,呼吸都窒了窒,像被扼住了喉咙。 “所以,我一定要治好他,就算治不好,也不会嫌弃他,更不会让他去以身犯险。” 苏南衣苍白的脸上泛起笑意,笑容温暖,眼底有光,“即便是现在这样,他也真心实意对我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善待他呢?” 夏染别过头,看着不远处的云层,朵朵变幻无常,他心头烦躁,都化作无声的一叹。 陆思源垂下眼睫,声音淡淡散在风里,“你想怎么做?我支持你。” 苏南衣微抿着唇,看着在树下和小黑玩的高兴的云景,弯了弯眼睛,“云景的病不好治,我暂时还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要慢慢来,等到大婚以后,或许会有更多的发现。”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或许,到时候我自己就可以到皇宫里去,有些事情就能查清楚了。” 夏染气得咬牙,狠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自觉的转换成了其它的,“神医谷在心月城的分支被毁,绝对和顾西宸?有关,没听见说皇宫里有那几样药材?那可是神医谷的才能有的!” “的确不假,”苏南衣敛了眸光,冷冷看向皇城的方向,“那批药材是我从外面找回来的,刚回来没多久……天医府就发生了惨变,那批药材我命人暗中放在神医谷分支的药库。” 陆思源眉头紧皱,“那顾西宸知道你神医谷的身份了?” “不会,”苏南衣笃定的摇头,“他只知道我和神医谷有生意往来,和他们之间有药材买卖合作,别的不知道。我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告诉他,给他个惊喜的。” 结果,他倒是先下手为强了。 “万幸,”夏染短促笑了一声,“他自以为聪明,到最后还指不定谁玩谁呢。” 夏染说完甩了甩袖子,“我走了,去看看商队准备的得怎么样了,明天就要出发了,你告诉李静婉吧。” 他转身往门口走,嘴里打了一声呼哨,小黑在云景的掌心看了看他,扑楞了一下翅膀却没有飞过来。 夏染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背弃主人!哼!” 他倒也没有强求,开门自行走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这家伙……” “他也是为你担心,刀子嘴而已,别放在心上,”陆思源轻声劝慰。 “我明白的。”苏南衣在陆思源的面前蹲下,“思源,谢谢你支持我,有你们在,我才可以放心大明的做我想做的事。” 陆思源看着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根根嫩白如玉,他心口微微跳了跳,眼睫微颤了一下。 “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还说什么谢。” 苏南衣?转身在他身边坐下,“我得想个办法,确定一下这个刘万沛到底是人是鬼,思源,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 只要能帮上她,什么都是好的。 “娘子,你快看!”云景喊声兴奋,一指在半空中翻着跟头飞着的鸽子。 苏南衣惊讶的发现,这小东西居然还向云景卖弄起来了。 果然是人和人不同啊,夏染……连动物都嫌弃! 苏南衣忍住笑,冲云景挥挥手,小声对陆思源道:“这事要尽快解决,否则的话始终联系不上老谷主,他得知你的噩耗一定会很伤心。” “嗯,”陆思源出事之后就和那边断了联系,他虽然是老谷主的义子,但老人家一直待他如同亲生,感情十分深厚。 苏南衣见他不太愿意说话,以为他是难过不想提这个话题,话风一转问道:“夏染有没有跟你说过夏家的事?他还是没有议亲吗?” “没有提过,”陆思源声音不辨悲喜,“他很少提这些,夏家不给他议亲,他自己也乐得自由。” “好吧,”苏南衣叹了口气,“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然后咱们可以一起去江南一趟,帮帮夏染。” 陆思源没说话,苏南衣起身过去和云景一起看小信鸽飞来飞去。 陆思源坐在原处,眼睛里只看得见苏南衣。 一直到天近黄昏,苏南衣才和李静婉说好明天出发的事,说完带着云景离开小院。 走到半路,恰好碰到王府的小厮,一见到云景急忙迎了上来,“王爷,小的可找到您了,您快回吧,太妃差人找您半天了。” 云景一怔有些急,“是不是母妃出了什么事?” “不是,王爷别多想,就是……”小厮的目光迅速往苏南衣身上一瞄,“就是有事跟您说。” 这一个眼神,苏南衣就明白了,估计是要处理今天云柳在街上胡乱说话的事儿。 苏南衣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重生的时间不长,遭遇的事情还挺多,苏府里的,王府里的,还有小院的,甚至是京兆府里的,一件件的,真是忙啊。 “那,娘子,我先送你回去吧,”云景还是有些不放心苏南衣。 “没事,我自己回,”苏南衣拍拍他肩膀上的小信鸽,“你快去吧,太妃找你一定有急事。” “要不娘子跟我一起回王府吧?”云景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苏南衣浅笑,“我就不去了,太妃找你有要事,改天没事的时候我再去府里玩儿。” “那好吧,”云景恋恋不舍的把小信鸽放在苏南衣的手里,“你到家以后让小黑给我来信。” “行,没问题,快去吧!”苏南衣爽快的答应。 看着云景一步三回头的走远,苏南衣的笑容也淡了一些,天边残阳如血,还有时间,她转身换了方向。 她预料的一点不错,太妃派人找云景,正是为了云柳的事。 第九十八章 绝不能被比下去 虽然太妃自己也能处置,不过,云景毕竟是王府的当家人。 闫嬷嬷把云柳带回王府,直接就带她去见太妃。 太妃心急如焚,回想着几次见到苏南衣的情景,怎么都觉得她不是那种胡乱来的人。 可怎么就…… 这背后或许是有什么动了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是针对王府的,还是因为苏家攀附上了王府而遭了嫉妒? 太妃想得头痛。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闫嬷嬷回来了,她立即坐直,“如何?” 闫嬷嬷面带笑容,一脸的轻松,先向她行了礼,“太妃且宽心,一切都是有惊无险,苏小姐无恙,那个被扔在街头的人,并不是苏小姐。” 太妃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闫嬷嬷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太妃听得心惊胆颤,又惊喜连连。 最后,这些情绪都化成了怒气在胸口盘旋。 “云柳现在何处?” 闫嬷嬷回道:“就在外堂,等您的传话。” “让她进来。” 闫嬷嬷略一犹豫,还是低声劝慰,“太妃,容老奴多句嘴,全府上下都知道云柳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现在苏小姐也知道了,若是真的把她处置了,恐怕……” “怕什么?难道我北离王府还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不成?”太妃挑眉,眼中凌厉尽显,“反了她不成!” 太妃也是个火爆的脾气,在宫里是骄傲的公主,出嫁之后是王妃,从来没有受过什么闲气。 “太妃先消消气,”闫嬷嬷柔声劝,递了杯茶给她,“您当然不用怕她,可她也没有说什么呀?她句句话每个字都是替着咱们着想,替着苏小姐说话。” 太妃微眯了眼睛,“这种伎俩要想在我面前耍,未免太嫩了些。” “说的是,”闫嬷嬷尽量安抚,“可别人不知道,王爷快要大婚了,本来就是挺受瞩目的,哦,对了,老奴听说,苏家那位二小姐也订亲了。” 太妃诧异,“那个贱丫头?差点害了我景儿的那个?” “正是,”闫嬷嬷点头,“您猜,她和谁订了亲?” 太妃冷笑一声,“就凭她?出身自不必说了,先前那件事虽然说压下去不少,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我听说她还动用了之前王府给她的聘礼,最后还去跟人要,呵。” 闫嬷嬷捂嘴笑了一下,“是,您说得对。可这事儿也是奇了,按说她这名声……可偏偏上门求娶的是李大将军的庶长媳。” 太妃怔了怔,“什么?大将军府的?难不成是给他那庶长子纳个妾,那也不对呀,纳妾也没有正妻上门去求的道理。更何况,就那个贱丫头,入大将军府那种门楣,当妾也不配。” “可人家不是做妾,是给李家的嫡子,贵妃的胞弟,当今的国舅爷,做正妻。” 太妃惊得眼睛瞪大,“当真?” “当真,”闫嬷嬷点头,“回来的时候,看到李家的下聘队伍入苏家的方向去了,听说下月初六就要大婚,还是钦天监给看的吉日。” “真是疯了,”太妃简直无法理解,“李家的人是疯了吗?” 闫嬷嬷声音低下去,“所以呀,因着李家的事儿,苏家两位小姐现在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咱们就低调些,别再为王爷招些话头了。” 见太妃的脸色有所缓和,闫嬷嬷又道:“左右云柳是在王府里,在您的眼皮底下,等到大婚之后,苏小姐嫁过来,咱们王爷好了,那岂不是万事大吉?这个时候就别节外生枝了。” “更何况,苏小姐也说了,只让老奴把人带回来就好,并没有不依不饶。” 太妃一诧,“当真?她真这么说?” “是,老奴不敢欺瞒太妃,苏小姐听了云柳曾经救过王爷,说,无论如何也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不想计较太多。” 太妃长长叹了一口气,对苏南衣的印象又转好了许多,“她倒真是一个懂分寸的孩子。” 她彻底被说动,“你说得对,为了景儿,没有什么不能忍的。那你把她叫进来,我怎么也得敲打几句。” “是,老奴这就去。” 闫嬷嬷还没转身,就听到外堂一声惊呼,“不好了,云柳姑娘的旧疾复发了!” 太妃和闫嬷嬷互相对视一眼,走到外堂一瞧,云柳已然昏迷过去,脸色苍白如纸,脑门上冷汗如雨,湿透了前额的头发,她的眉头紧皱,嘴唇也紧咬着,看起来痛苦至极。 太妃一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想到云景当时出事的时候,心到底是软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回去休息!叫太医!” 云柳被送回院中,太妃也差人去找云景,李大将军府的做法,总让她觉得特别不解。 要是苏家二小姐嫁入大将军府,那她的景儿就和国舅爷成了连襟,这种突然拉近的关系,让她莫名不安。 尤其是在根本不知道对方卖的什么药的时候。 她必须要把云景找回来,好好叮嘱一下。 云景刚到府门口就看到了小黑飞回来,拍拍肩膀,小黑顺势落下。 他到太妃院中问安,太妃拉着他左瞧右看,发现今天又带回来一只黑色的鸟,不禁惊奇。 云景兴致勃勃跟她聊起小黑,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开心的模样,太妃这心里不是滋味。 “母妃,你怎么了?不喜欢小黑吗?” “喜欢,”太妃笑了笑,手指摸了摸小黑的头,“景儿喜欢的,?母妃就喜欢。” “母妃,您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太妃拉着他坐下,“景儿,今天又和苏小姐去玩了?” “嗯,”云景点头,“母妃,我喜欢和娘子在一起玩。” “好,好,”太妃笑得温柔,“母妃想跟你说,你知道吗?苏家二小姐也订亲了,夫家……” “母亲,景儿知道,是大将军府的人,”云景抿了抿嘴唇,“景儿不喜欢那个人,娘子也不喜欢,可是娘子说了,很多事情不是由喜不喜欢决定的,很多时候需要忍耐。” 太妃惊讶的说不出话,云景看着她,“怎么?母妃,我说得不对吗?” “对,景儿说的对,”太妃轻轻拥了拥他,“好孩子,母妃很高兴。” 闫嬷嬷挑帘进来,云景又向她炫耀了一番小黑,闫嬷嬷拿了几碟新做的点心,云景高兴得去一边吃了。 太妃帕子压了压眼睛,“苏家小姐真是不错,真得谢谢她,你去拿我那套粉宝石的头面,去苏府送给她吧。” “太妃,那可是您……” “因为贵重才显得出心意,今天不是将军府的人去下聘了吗?我们王府的未来王妃,怎么能被比下去?” “是,老奴这就去。” 此时的苏南衣并没有回府,她怕云景担心,估摸着云景回到府中了,就把小黑放了回去。 她此时正坐在胡家的院中,看着一院子的草药。 “胡神医,您这里布置得很不错啊。” 胡神医连连摆手,“可别这么叫,在别人面前还成,在小姐面前,不敢自称神医。” 苏南衣手捻着一根草药,“成色很不错,老爷子,您最近和您那个师弟又见过吗?” “前两天他来过,就是从山上下来第二天吧,怎么?” 胡神医那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听夏染说了,他什么也不敢对刘万沛多说。 “这个师弟,您有多久没见了?” “那年头可长了,得有二三十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我们都老了。” 苏南衣笑了笑,“您还年轻着呢,再说,大夫是越老越值钱。” 胡神医呵呵笑了两声,苏南衣若无其事的问:“您这师弟会武吗?” “武?不会吧,”胡神医不假思索,“我们当初一起当学徒,他身体就不怎么好,还我师父给他调了两年身体才慢慢好起来的,他那身子骨,学不了武。” 苏南衣眉心不跳,学不了? 第九十九章 三天之内还给我 苏南衣清楚记得,陆思源说,那个刘万沛是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但胡神医又说,刘万沛根本学不了武。 她怀疑刘万沛就是那个内鬼,那个内鬼可是打伤了陆思源的。 从这三个方面来看,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刘万沛? 苏南衣略一思索,“老爷子,您能帮我个忙吗?” “有什么小姐只管说,只要我老头子能做到的,”胡神医回答道。 “明天,您要是有时间,就给您那位师弟下个帖子,请他来府中一叙。” “行,行啊,”胡神医满口答应,“可我说什么呢?” “这个由您,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您自己想出来的更加真实,只要让他来就行。” “好,没问题。” “要是他?答应了,您就去聚兴茶楼,买一包上好的雨前龙井,就说是胡府用来会客的。” “好,”胡神医一一记下。 苏南衣在院子里一直呆到天色暗了,天边挂起了弦月,这才告辞回家。 刚到门上,小厮立即道:“哟,大小姐,您?回来了,您去前厅吧,老爷刚刚还派人去找您呢。” “找我?有事儿?”苏南衣一听就心烦。 “王府有人来了,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您。” 苏南衣一怔,“王府?北离王府?” “正是,您快去吧。” 苏南衣不再犹豫,急忙去前厅,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这个时辰了会是谁来。 一进院就看到一队丫环嬷嬷挑着灯笼站在两边,个个精神气派,手里的灯笼还有王府的名号,院子里亮如白昼。 她迈步刚进屋,闫嬷嬷就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迎上来行礼,“老奴见过苏小姐。” 苏南衣急忙扶了她,“嬷嬷不必多礼,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老奴回去之后向太妃细细回禀了,太妃得知苏小姐受了委屈,十分挂心,特意差老奴过来看看。” 苏南衣略有些诧异,福了福身道:“多谢太妃记挂,我一切安好。” 苏师玉也笑呵呵的过来,“是啊,嬷嬷,太妃多虑了,南衣这丫头好着呢,今天外面的事我也都清楚,那个丫头也被府尹大人带走了,事情一定会查个清楚,太妃不必担忧。” 闫嬷嬷浅浅笑了笑,“太妃不关心什么丫头,只关心苏小垦姐,苏小姐是我们王府的未来王妃,自然是尊贵的。” 她说罢,拿起丫环手中的盒子,双手捧过递到苏南衣的面前,“苏小姐,这是太妃的爱物,今天特意差老奴来送给您。” “这……” “打开看看吧。” 苏南衣轻轻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副头面,不是平时常见的红蓝宝石的,也不是翡翠白玉,而是极为罕见的粉色宝石,晶莹剔透,里面似乎有水在轻轻流动,屋子里的灯光折射到头面上,华光璀璨。 “这是太妃嫁到王府之后过第一个生辰时,老王爷从一个缅甸商队里买的宝石,特意请了宫内的巧匠打造,送给王妃的生辰礼。” 本来这头面就极贵重,闫嬷嬷这么一说,苏南衣就更深感这礼太重了。 她轻盒上盖子,对着闫嬷嬷行了个礼,“嬷嬷,请您转告太妃,南衣深谢太妃的厚爱,也铭记于心,但这头面太过贵重,南衣不敢收。” 苏师玉在一旁脸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只陪着笑脸。 闫嬷嬷笑得意味深长,“太妃说了,这头面再贵重,也终归要戴上才有价值,现在太妃年纪大了,不合适再戴,送予苏小姐最为合适。更何况,您早晚也是王府的人,王府的一切都是王妃的,有什么不能收的?老王爷要是泉下有知,也会答应的。” 她说着,转身看向苏师玉,“苏老爷,听说苏二小姐的婚事也订来了,日子也靠前些,苏老爷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切莫太过劳累了,若是在打理苏小姐的婚事上有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王府可以派人过来帮忙。” 苏师玉一愣,急忙道:“不,不用了,我这边完全可以应付,怎么好麻烦王府?” “怎么会是麻烦,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王府的人手也不比大将军府少,苏老爷,两个女儿前后出嫁是天大的喜事,可不要厚此薄彼才好啊。” 苏师玉呼吸微窒,脸色微白,“不会,不会,南衣是我的长女,也是嫡女,怎么也不会亏待她的。” 闫嬷嬷没再接话,把盒子递到苏南衣的手上,“苏小姐,东西送到,老奴就告辞了。” 苏南衣没有再推辞,听到闫嬷嬷的话,她算是明白了这次闫嬷嬷真正的来意,送东西事小,来给她撑腰敲打苏家事大。 她满心感激,“嬷嬷,我送你。” “好,有劳苏小姐了,”闫嬷嬷点头答应,又看向苏师玉,“苏老爷请留步。” 苏师玉无奈,只能讪讪的停在原地。 苏南衣送闫嬷嬷到门口,她知道苏嬷嬷一定是有话要对她说。 果然,临分别之际,闫嬷嬷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今天的事是委屈苏小姐了,太妃也听说了苏二小姐和大将军府结亲的事,特意让老奴把这套头面送来,不让人小瞧了苏小姐去。” 不论太妃是出于什么目的,苏南衣还是领情的。 “多谢太妃。” “苏小姐,太妃说了,咱们王府为您撑腰,至于云柳……太妃说,她在王府,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也能看得清楚,今天这事儿且记下,太妃心里有数的。” 苏南衣微惊,缓缓行了个礼,“让太妃费心了。” 闫嬷嬷见她懂了,也的确是知分寸,欣慰的笑笑,“那老奴就告辞了,苏小姐留步。” “嬷嬷慢走。” 闫嬷嬷上了马车,又挑起帘来看向她,“苏小姐,王爷这几日很开心,太妃也很开心。” 苏南衣勾唇笑了笑,“景儿开心就好,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愿望,只求他快乐安康。” 闫嬷嬷心头微震,点点头放下了车帘。 看着马车远去,苏南衣这才回了府。 她去前厅拿那套头面,一进厅就看到夏氏也在,正在低头看着什么,苏师玉看到她吓了一跳,急忙道:“南衣来了。” 夏氏手上一动,也转身坐好。 苏南衣扫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不用猜也知道夏氏刚刚在做什么。 “看完了?”苏南衣把盒子拿在手里。 苏师玉尴尬的笑了笑,夏氏也皮笑肉不笑,“瞧南衣说的,咱也是?知道王府富贵,想开开眼不是?” 苏南衣低笑,语气含着淡淡的讥诮,“不是早就开过了吗?之前聘礼你们不是用了不少?也是大手笔,王府的东西也能说送人就送人。” 这事儿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苏师玉又想起自己补上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心也疼肉也开始疼。 夏氏被噎得脸色铁青,手绞着帕子运气。 苏南衣看得好笑,继续道:“正巧你们都在,有件事情说一下。” “父亲,我记得母亲的陪嫁这几年是在你们手中打理,如今女儿也要出嫁了,别的嫁妆父亲看着安排,不丢了脸面就成,我母亲的陪嫁,就一并交还于我吧。” 她声音淡淡,语气却是坚定,半点没有商量的意思。 苏师玉一呆,夏氏坐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苏南衣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只盯着苏师玉,“父亲,庄子铺子什么的一时不好交接,那就订在三天之内,至于那些物件,明日就照单交予我吧。” 苏师玉嘴唇动了动,正欲说什么,夏氏尖声道:“不行!” 第一百章 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氏这一声出口,苏南衣这才转头去看她,目光凛冽冰凉,像含了钩子,把心魂都要钩出来一样。 “那是我母亲的陪嫁,且不说母亲去时有话有文书,就算是没有,等到我出嫁时,那些东西也该是我的。父亲尚且没说什么,你一个妾室,又是与你丝毫不相干的东西,凭什么说不行?” 苏南衣这话说得厉害,字字见血,夏氏感觉脸上生疼,但事关钱财,苏南衣母亲的那些陪嫁,如今都是收益极好的,这几年有一半握在她的手里,她哪里舍得就这么吐出去? 她撑着气,想笑都挤不出来,“南衣,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母亲嫁到苏家,人都是苏家的,何况是东西?苏家养大你也不容易,从小到大花费多少?这……你要是再把那些都带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南衣眸子微眯,眸底的寒底缓缓凝起,她微勾了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 “那你的陪嫁都充入苏家的公库中了吗?你人不是苏家的?” 夏氏被堵得还没说出话,苏南衣又看向苏师玉,“方才夏姨娘说,养大我花了不少钱,父亲是要同我算帐吗?” “我……” “是都算一算,还是只算我自己的?”苏南衣句句锋利,根本不给苏师玉反应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就把苏晚儿也叫出来,把她房里的衣服、首饰匣子拿出来,把我的也拿出来,看看养谁花的钱多?我好歹也是嫡女,苏晚儿的花费理应比我低,要是多了,父亲是不是要补偿给我?” “又或者说,父亲是要与我算总帐,用我母亲的陪嫁除去养我的费用,剩下的再归还于我?” “父亲,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师玉一脑门的汗,他也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偏到这上面来了。 “你……”夏氏还想说什么,苏南衣一个眼风扫过去,“我在和父亲说话,说我母亲的陪嫁,你有什么资格插嘴?!父亲,您忘了府尹大人的话了吗?” 苏师玉心头一震,是了,府尹大人还说过,他家教不严,竟然让一个妾室抛头露面的做主。 他清清嗓子,敛了一下心神,瞪了夏氏一眼,“闭嘴吧!” “老爷……” “回院中去吧,休再多言!” 夏氏无奈,后面还要操办苏晚儿的婚事,不能在这个当口惹怒了苏师玉。 她瞪了苏南衣一眼,不甘心的走了。 走了几步又折返,对着守在门口的小厮一招手,把小厮叫过去,塞了他几两银子,又指了指厅内。 苏南衣早已发觉,也懒得理会。 “南衣啊,”苏师玉转身坐下,“父亲没有什么意思,又怎么会和你算什么?你是父亲的嫡女,是疼爱着……” 他想说是疼爱着长大的,说没说完又觉得有些理亏,对上苏南衣似笑非笑的模样,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晚儿是娇惯了些,她小一些,俗话说,天下的父母向小儿,她……” “父亲,”苏南衣轻声打断,她手抚着盒子上的精致花纹,神情闲闲,“我长大了,不是小时候想向您争宠的时候了,我也不再需要父亲解释什么。您疼谁宠谁,我在府里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心里有数。” 苏师玉脸上一僵。 “我是要拿回我母亲的东西,那是她的陪嫁,这些年被谁管着,收益又了哪里,我不追究不要求吐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我让您明白一点,我母亲的东西,我是一定要拿回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外面的夜风夹杂着夏夜的燥热,让人心里也有些烦闷。 “父亲,如果不是今天闫嬷嬷送来这套头面压一压,您是不是因为苏晚儿的婚事高兴得忘了形?咱们苏家是什么门楣您心里最清楚,大将军府的门槛有多高,您也知道,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婚事呢?还如此匆忙?” “您就不多想想吗?难道您真的以为您千宠百娇着养大的苏晚儿有这么大的本事?盛极必衰,我言尽于此。” 苏南衣说罢站了起来,双手捧上盒子,屋子里灯光映着她娇美的脸,神情却透着冷意。 “我要的东西,请您按时间交到我的手上,我们父女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她说完转身离去,直到身影融入夜色,再也看不见,苏师玉才回过神,慢慢吐了一口气,他猛然惊觉,手心一片潮湿。 他定定的看着苏南衣离开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看到他早已经逝去的妻子,坚毅又单薄的背影。 他微合了一下眼睛,心里滋味莫名。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老爷,夏姨娘请您过去一趟。” 苏师玉不用猜也不知道夏氏要说什么,心里的烦躁瞬间涌起来。 恰在这时,淡淡的香气飘来,柳氏端着一个汤盅走了进来,俏脸上笑盈盈的,“老爷,我给您煲了汤,您尝尝?” 苏师玉本就不想去夏氏那边,现在更不想去了,“好。” 他摆了摆手,来报信的人无奈,看这情势也只能退下去,向夏氏报信。 夏氏正焦躁的地院子里走来走去,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苏师玉来了,闻声一看并不是,“老爷呢?” “老爷他……在前厅喝汤。” 话没说完,夏氏也懂了,眉眼中顿时染上了怒气。 夏涛摒退四周,“行了,你也别急,柳姑娘此时做得恰当。” 他本来打算走的,可没想到事情有了可喜的转机,他就又顺势留下来。 “有什么恰当的?你是没见,苏南衣那个小贱人是志在必得,我要不抓紧,万一老头子答应了她怎么办?”夏氏急得都要火上房了,“其中三处庄子,我可是答应了给我晚儿做陪嫁的。” “你急什么?沉住气,”夏涛不以为然,“你别忘了,柳姑娘是听谁的话,她现在说话比你说话合适,说错了也不得罪人,她来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内情也不奇怪,再说得罪了人也不怕,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夏氏一听这话,心里安稳了一些,坐在椅子上思忖,“苏南衣这个小贱人,仗着有王府撑腰,越来越放肆!以前我还畏惧她几分,现在我晚儿要嫁入大将军府,那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将,比劳什子王府强多了!” 夏涛在这事儿上不多嘴,反正有好处他就跟着沾,见情势不对就撩竿子跑路。 苏南衣回到院中,把盒子交给小桃,让她保管好。 摆上饭,她吃了一些,想着明天的事儿,胃口并不太好。 草草吃完,她写了张字条让小鸟送去给夏染,明天的计划得需要夏染的帮忙。 没多久,小鸟就回来了,腿上空着,也没有回信,苏南衣哑然失笑,这家伙还生气呢,可真是小气。 她并没太放在心上,挑亮了灯,在灯下研究起脉案来。 忽然听到有翅膀声响,她推开窗子,一只信鸽落在窗边。 取下脚上字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苏南衣扑哧笑出声,这个别扭的家伙,估计是怕她担心不安,还是又送消息来了。 放走信鸽,苏南衣继续看脉案,正在聚精会神,忽然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香气很淡,还有微微的甜。 她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原本挂在天边的月和几颗星子也不见了,空气中有淡淡的潮气。 要下雨了。 她重新低下头,若无其事的继续看。 许久,那棵树的某一枝条微微一晃,像是有夜风拂过。 随即,一条人影一闪不见。 第一百零一章 你看我敢不敢 苏南衣恍如未觉,等人影彻底消失不见,小七出现在窗口,“小姐,那人已经走了,而且消失得极快,像是对府中十分熟悉。” “嗯,”苏南衣偏头看着那根树枝,“轻功极好,消失得快也不稀奇。这几天你在暗中多观察一下,看府中有没有可疑的人,男女都查,身上带着极淡的甜香。” 小七一怔,男女都查? “怎么?”苏南衣挑眉。 小七急忙低头,“奴婢瞧着,那人的身形像是个女的。” “对方绝对不是一个人,肯定有接应,无论是本人还是接应者,本小姐都要。”苏南衣不急不缓,却字字坚定,不容质疑。 “是,奴婢明白。” 苏南衣又看了许久的脉案,把灯拨暗,叫了小桃沐浴收拾了准备休息。 她本来有些困了,但沐浴之后又有些精神,看着外面的夜色思索刚才有人夜探的事。 她可以断定,那不是顾西宸?身边人的手法,倒有几分江湖气。 想想也真是有意思,她已经这么低调,现在连江湖势力都注意到她了吗? 不过,就算谁来查她也不怕,这副身体可是实打实的苏家小姐,做不得假,就算是查个底朝天,把苏家祖坟里的祖宗们都弄活,也查不出来。 她现在除了向顾西宸复仇,就是找出伤害云景的凶手,治好云景,再就是治好陆思源的腿。 这是她首要做的几件事,其它的以静制动就好。 算一?算距离大婚也没有多长时间了,或许,有些事情嫁入王府之后就会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胡思乱想着,苏南衣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了早膳,苏南衣刚要出门,就听小桃来报,“小姐,管家在院门口求见,还有几口箱子。” “哦?”苏南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让他进来。” 管家跟随苏师玉三十多年了,三代人都在苏家做,是苏师玉最忠心的心腹,他也算是看着苏南衣长大的。 如今看到苏南衣的变化,心底还是有几分欢喜的,他是苏师玉的心腹,但也知道是非,当初苏南衣的母亲,可比夏氏要好得多了。 只可惜…… 他低头看着这几口箱子,正在恍神,小桃上前道:“您随我来吧。” 管家让几个家丁把箱子抬到院中放下,又摆手让他们出去。 他独自站在院中,手里捧了本册子,“小姐,这是当年夫人的陪嫁,都在这里,以及帐册数目,请您核对。” 苏南衣颔首,小桃和小七上前把箱子一一打开,她扫了几眼,东西倒是挺多的,一箱箱核对也需要时间。 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小桃,你来核对,”苏南衣吩咐道,“少一样这些东西都进屋,就在这里放着。” “是,奴婢记下了。” 管家的嘴角抽了抽,“小姐,兹事体大……” “大的不是这些,”苏南衣整理了一下绣竹纹的袖口,“大的还没来。但本小姐说了,无论大小,该我的,都给我交出来。” 苏南衣说着走下台阶,“有劳管家和小桃在这里核对,本小姐还要去北离王府谢太妃昨天的礼。” “……”管家。 小桃兴冲冲的拿了纸笔,“我们开始吧!” …… 苏南衣刚跨出院子,迎面碰上苏晚儿,正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到她这边来。 “苏南衣!”苏晚儿咬牙,“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南衣打量着她,像看着一个傻子,“是你挡住我的去路,还问我想干什么?” “你少装了,你要拿出庄子铺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要看看我答不答应!”苏晚儿目光越过她和往院子里看,“今天还开了库,好几口箱子都抬到你这边来了,你这是要把苏家掏空了啊!” 苏南衣哧笑,“你答不答应关我什么事?苏晚儿,你以为你是老几?苏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有父亲在,有我这个嫡女在,别说你一个庶出,就是夏姨娘也没有资格过问。” “你!” “我什么?你别以为攀附上大将军府就了不起了,还没怎么样就抖起来,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苏晚儿,我要是你我得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李书宇做到这一步?” 苏晚儿用力抿了抿嘴唇,脸气得通红,“当然是我容貌出众,才情……” 苏南衣笑容浅浅,像嵌在脸上,怎么看怎么假,眼底明晃晃的讥讽却是真真切切,摆明了就是一个含义--你这个蠢货别不要脸了。 被她这种眼熟看着,苏晚儿后面的话硬是没底气说了。 “苏南衣!你就是成心的,气我嫁得好,成心不让我好好办嫁妆!” 苏南衣缓缓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李书宇在你的眼底是个宝,但在我的眼里屁都不算;第二,你的嫁妆与我何干?我要拿回的是我母亲的陪嫁,你想用我母亲的陪嫁给你添嫁妆,你们母女还能再脸皮厚点吗?” 她上前一步,语气骤然冷了许多,眼睛里的讥诮散去杀机慢慢闪现,“若是再敢动我母亲东西的念头,那你就试试看,若是李书宇听到什么关于你的流言,你猜他还会不会娶你?” 苏晚儿被她吓得后退一步,舌头有些打结,“什么流言?” “关于你?的流言还少吗?”苏南衣轻轻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比如你之前和下人睡在一起,比如你送出东西又追着人要回,比如你曾被金道长断言三年内不适宜婚配,否则会克夫克公婆……” 苏南衣说一句,苏晚儿的脸色就白一分,特别是最后一条,克夫克公婆几个字简直如刀子似的插在她的心头。 她连吞唾沫都忘了,一口气差点闷过去,嘴唇哆哆嗦嗦,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你……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苏南衣笑容玩味,手指轻轻抚过嘴唇,威胁味儿十足,“我又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花两银子,散给一些乞丐和小孩子,让他们四处散播就好了。” “苏南衣!”苏晚儿尖声叫了一声,看着苏南衣那双黑沉的眼睛,终究是没了底气。 “别再招惹我,识相的就把东西乖乖交出来,否则的话……”苏南衣一顿,“你试试看。” 苏晚儿只觉得那一瞬间像被扼住了喉咙,直到苏南衣远去,消失不见,她才猛烈的喘了几口气。 她一想到苏南衣威胁她的那些话,还有那可怕的眼神,就再也站不住,提着裙摆急匆匆去了夏氏的院子。 苏南衣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苏晚儿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小角色。 不过,苏南衣心里也缓缓升起一个疑惑,刚刚她说的那条吓唬苏晚儿的流言,前阵子外面的人也应该有耳闻,更何况,去上香的时候,贵妃李若兰还亲口说过,苏晚儿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敬神明的事。 当时苏晚儿在殿中毒发的丑态贵妃可是看得真真的,当时眼中的嫌弃也是毫无遮掩,按说应该早就否定了苏晚儿才对,怎么转眼就又看中了做她的弟媳,甚至还让钦天监看日子了? 真是奇哉怪也。这事儿处处都透着古怪。 苏南衣一边走一边思索,到了聚兴楼,进去问了一句,“伙计,今天有没有一位姓胡的老先生来买雨前龙井?” 伙计不假思索,语气中满是感激和敬佩,“有啊,当时小的因为有点中暑头晕难受,老爷子还送了小的一粒药丸,服下没多久就神清气爽了。” 苏南衣心说那是当然,胡神医的医术也不是假的。 胡神医已经来过,依照昨天定下的暗号过来买了茶叶。 那就说明,事儿成了。 第一百零二章 送行酒 从聚兴茶楼里出来,苏南衣一路上买了一些云景爱吃的小零嘴儿,晃悠着去北离王府。 走到半路,苏南衣抬头看到一道黑影掠来,她心头微动,立即走进旁边一条小巷子。 小黑落在她的肩膀上,歪头瞪着眼睛看着她。 苏南衣摸了摸它的毛儿,取下腿上的小纸条。 展开,上面是一行小字。 “娘子,我要陪母妃出门一趟,傍晚才能回,今天不能和你玩了。景儿。” 落款下面还有一个……像是画的人脸,墨太重了看不清,就能依稀辨别出那个小人儿的嘴巴向下撇着,像是很不开心的模样。 苏南衣几乎可以透过这个小表情想到云景现在的神情,觉得可怜又好笑。 她摸了几粒谷粒喂了小黑,“去吧!安慰景儿别哭。” 既然云景不在,她也就不去王府了,想了想回家去也没意思,不如去小院儿。 反正也是要去的,今天李静婉就要出发去西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者还有下午的计划,也得叫上陆思源。 她路上又买了一些熟食,几笼包子,还有一坛酒。 拎着大包小包?到了小院,李静婉刚好迎面走来,见到她急忙迎上来,“哟,这都是什么呀,怎么还有酒?” “都是好吃的,今天中午我留下吃饭,给你送个行。” 李静婉一怔,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十分感动,“谢谢。” 苏南衣跟着她去了厨房,把东西放下,这里虽然不大,但一应俱全,收拾和十分妥帖。 忽然听到角落里的水桶中有声音,李静婉笑道:“这是夏公子差人一早买的,两条新鲜的鱼,其它的应该还早,采买的还没有回来,说是别的不急,这鱼得一早买的才最好。” 苏南放微挑眉梢,嗯,这事儿做得很有夏染的风格,这家伙向来奢华,吃食什么的更是挑剔。 看来,他准备这些食材也是打算中午在这里吃饭了。 正说着,厨娘走了进来,一见俩人都在,急忙道:“哟,姑娘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赶紧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苏南衣看了看一旁挂着的围裙,伸手拿过来系上,“本小姐今天兴致好,亲自下厨吧,你来打个下手就行。” 李静婉在一旁挽了袖子,“我来吧。” 厨娘一惊,还想推辞,苏南衣看了她一眼,她没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打水,收拾别的。 “要杀鱼吗?”李静婉问。 苏南衣点点头,“好。” 看着李静嫁熟练的动作,苏南衣眉心微跳,看来她在李家受了不少的苦。 李静婉察觉到苏南衣的目光,但丝毫不在意,坦然冲她笑了笑,“苏小姐尽可放心,即便是跟着商队,我也不会拖后腿,没有吃不了苦,做不了的活。” 这话苏南衣信。 她点点头,“静婉,多多保重,珍爱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如保命来得重要。” 李静婉手上动作一顿,“好,我记住了。” 没过一会儿,采买的人也回来了,买回的东西还不少,苏南衣和李静婉一通忙活,锅碗瓢盆声响不断。 陆思源在廊下静静的坐着,耳朵里全是厨房里的动静,眼睛却看着天边,思绪飘得很远。 去年他的生辰,苏南衣也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给他吃,还有一碗长寿面。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苏南衣问他,他不想说不知道,扫了她的兴,就随口说了一个,不成想,她竟然就记住了。 从那以后,他就把那天当成他真正的生辰。 “想什么呢?”夏染从一边冒出来问。 陆思源回过神,抿了抿薄唇,“你的事办妥了?” “嗯,”夏染摸出两枚果子,递给他一个,“妥了。” 陆思源握着那个紫红色的果子没说话。 “快吃吧,”夏染看看时辰,“现在吃正好,对你的伤有好处,南衣特意让我给你找的。” 陆源源垂眸看着手里的果子,睫毛微颤,拿到嘴边慢慢咬了一口。 夏染笑嘻嘻的去了厨房,从窗子里往里一探,“哟,苏小姐亲自下厨,可真是难得啊。” “嗯,”苏南衣轻笑,“你托了静婉的福。” “啧啧,”夏染抽抽鼻子,“行吧,看着这顿美餐的份儿上,谁的福我也认。” 苏南衣扫他一眼,夏染顿时了然,“妥了,放心吧,按你说的,都齐了。” 话不用多说,点到即止。 又忙碌了一阵子,夏染把厅堂的窗子都打开,又让人搬了冰,屋子里顿时凉爽了许多。 一道道菜从厨房端上来,香气四溢。 众人团团围坐,夏染看了看苏南衣带来的酒,“哟,这可是好酒。” “那当然,今天给静婉送行,当然要喝好酒,”苏南衣递过酒杯,眉眼带笑。 李静婉站起来,接过夏染手里的酒壶?,给众人一一满了,“我得敬大家一杯,大家不嫌弃我,在我危险之时救助我,静婉铭记在心。” 她说完一口干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苏南衣很喜欢她的性子,竟然真有些舍不得让她走了,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又细细叮嘱了几句。 李静婉都一一记下。 夏染翻了个白眼,“我那是商队,每年都出去几个来回的,而且一路上都有人接应,到哪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怎么瞧你说的这么壮烈,像是要去刺杀谁一样。” 苏南衣有些好笑,想想他说得还真挺对。 李静婉也掩口笑,“苏小姐放心,我一定处处小心,也会好好做事。” “好。” 大家吃得挺尽兴,但谁也没有多喝,下午都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吃过饭苏南衣跟着李静婉回房,李静婉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她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拿,后来这几身衣服还是夏染让院里的人给她置办的。 苏南衣拿了个荷包给她,“这些你务必收下,别推辞,穷家富路,虽说跟着夏染的商队不愁吃穿,但女子不易,出门更不易,还是有一些钱傍身的好。” 李静婉惊讶,心头也一热,几番湿了眼眶。 她用力咬了咬唇,双腿一弯就要跪,苏南衣伸手扶住她。 “苏小姐,大恩大德,静婉一定报答!” “好,我等着。” 李静姹也没有矫情,收了荷包,苏南衣道:“那我就不送你了,稍后我还要和思源出去一趟,你若想报平安,就让商队的人往回稍信的时候说上两句。夏染自会告知于我。” 李静婉点知道,知道苏南衣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送走苏南衣,李静婉打开荷包,里面除了一些碎银竟然还有几锭金银,还有十来枚金叶子和几张银票。 数额不小。 她心潮涌动,几欲落泪。 苏南衣也没去打扰陆思源,时间还早,让陆思源睡个午觉。 夏染坐在廊下,手托着腮,微合着眼睛,发丝垂在身后,发梢在风里轻轻起落,慵懒中竟然生出几分魅惑来。 苏南衣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夏染偏头看了看她,“话别完了?” “嗯,”苏南衣点头,“有劳你多照顾了,她挺不容易。” 夏染微微倾身,凑到她耳边,“你容易吗?” 苏南衣偏头看他,“你喝多了?” 夏染哧笑了一声,眼睛微微眯着看向不远处浮动的光影,“那个云景还真是可恶,把我的小黑……不是,小信鸽也拐走了,他知道不知道,那根本不是普通的信鸽?” 苏南衣手抚了抚额头,“这个……也是小黑自己的意愿。?” 夏染翻了一记白眼,“那家伙今天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第一百零三章 易容 夏染的问题让苏南衣怔了怔。 她还真没有想过,云景说陪太妃出去了,她也没有多想。 云景到底是北离王,总不能天天和她一起玩。 现在听夏染这么一问,她立即意识到有内情。 “怎么?” 夏染眯着眼睛看她,一副“求我我就告诉你”的欠揍表情。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夏染最终先心虚,手摸摸鼻子,“好吧,怕了你。太妃是去见一位高人。” 苏南衣有点意外,夏染又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见高人吗?” 不等苏南衣回答,他又自顾回答,“是因为你。” 苏南衣更意外,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夏染点点头,嘴角噙着一丝笑,笑意不达眼底,潋滟的眸光里是无尽的冷意。 “是啊,因为你,知道为何以你现在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再加上之前苏二那个蠢货干出的蠢事,太妃不但没有怪罪苏家,反而还同意把苏二换成你吗?” 苏南衣面色平静,目光依旧平静无波,“知道。” 这次轮到夏染意外,“你知道?” 他坐直了身体,慵懒的神色瞬间凛然。 “嗯,”苏南衣想着第一次去王府的时候,听到太妃和闫嬷嬷所说的话。 那时候她就猜到,太妃一定是因为什么缘由,而这个缘由一定和云景有关。 只有云景,才能让太妃毫无条件的退让。 她刚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可稍微一想,事关婚事,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或因为命格、或因为生辰,要用她来冲喜。 她抿抿唇,试探着问道:“那你呢?还背着克六女的命格?” 夏家为商贾巨擎,虽说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但那都是指的小商户。 像夏家这种财力,早不是随意可以撼动的,当然,这种家族内斗的事情一点也不亚于皇家夺嫡之争。 夏家的子孙也是早早娶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下子嗣,为争夺家产添上一份助力。 像夏染这种身份到了这样的年纪,别说娶妻,都应该有两三个娃了。 可他第一个未婚妻在大婚前一夜横死后,渐渐有流言传说,说他命中带煞,克女。 也有不信邪的,因为夏家的财富实在诱人,接连订了几次亲,未婚妻都在订婚后不久因为各种意外离世。 前前后后,已经有五个。 前两年有位得道高僧路过化缘路过,看到夏染,说他的确命格有异,需克六女方能化解。 如今已死了五个,就差最后一个,可谁也不想当那第六个。 夏染彻底没了酒意,嘴里的话却开始打哈哈,“说你呢,扯我干什么?我现在不挺好,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要不是因为我不用拖家带口,能说来京城就来京城?哼。” 见苏南衣不语,他也不再这个话题,继续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太妃的意图的?” “反正是知道,”苏南衣没有正面回答,“说说那个高人吧?当初给太妃指点迷津,找上苏家的人也是他?” 她这么一说,夏染就确定她是真的知道,沉默了片刻,“嗯,这次去找,是因为有人嚼了舌根,说自从云景和你订亲以来,事出不断,觉得你是不祥。” 苏南衣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太妃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不过…… “昨天太妃身边的闫嬷嬷刚给我送了一套头面,不但东西本身贵重,代表的含义也深厚,怎么一夜之间……难道?” 她说完一下子站了起来。 夏染没有抬头看她,转过头依旧看着浮动的光影,“嗯,昨天晚上有人夜探王府,意图对云景不轨,不过,都被他身边的人打发了,没受什么损伤。” 苏南衣眉头紧皱,心也跟着悬起来,虽然夏染说没事就一定是没事,但她总归还是要亲眼看过才安心。 现在云景跟着太妃出门不在府中,她想见也见不着。 “知道是什么人吗?”苏南衣问,“这不是第一次了。” 夏染手指一弹,不远处树上一只不断鸣叫的蝉被他打落,骤然安静了许多。 “不清楚,来得快,去得也快,训练有素,”夏染漫不经心的回答,“他的身边有人保护,而且个个是高手,你不必担心。” 苏南衣心想,应该就是小七的首领等人了。 她又重新坐下,“昨天晚上我的院中也有人打探,不过只稍作停留就走了。” 夏染猛然转头,“有人要刺杀你?” “不是刺杀,只是稍作停留,也没有露面,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觉得我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发现的。” “你怎么不早说?”夏染皱眉,声音压低,“你自己的处境你不知道?” “我……” “他说得对,”陆思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屋门口,“南衣,还是谨慎些为好。” 苏南衣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准备一下?”她看着陆思源问道。 陆思源点点头,夏染回房间拿了小木箱给她。 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两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苏南衣见怪不怪,拿起东西在陆思源的脸上操作起来。 她的手指细长微凉,在他的额头、眉梢、眼上、鼻尖和嘴唇一一掠过,像清晨的薄露,又像秋时林间的水雾,轻轻落下,又瞬间消散。 陆思源始终合着眼睛,微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像入了定一般,无人知道,他内心起伏汹涌,如潮起潮落。 “思源,”苏南衣轻声唤,唤他回神,“睁开眼,我看下需要不需要调整。” 陆思源睁开眼睛,眼神微微迷蒙,苏南衣“嘶”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云景养的那几只小兔子。 陆软萌兔看着她,“怎么了?” 夏染在一旁坏笑,“不怎么,就是你这副模样可千万别叫那些经常去象姑馆的人瞧了去。” “嗯?”陆思源微眯了眼睛,迸出几缕杀气。 夏染立即识趣的后退几步,“玩笑,玩笑。” 苏南衣抿着唇压住即将浮现的笑意,心中暗想,还别说,象姑馆里的那些好看的男子,都不如陆思源现在俊俏。 也不知道夏染从哪弄来的这两张人皮面具。 这个问题苏南衣并没有深究,她进屋去开始易容自己的脸,之前和云景去小湖边,不过就是一种最简易的,能糊弄过去就行。 但这次,不一样。 第一百零四章 做戏要做足 苏南衣再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夏染都微微错愕了一下。 “要不是看着你进去的,我还真没有认出来。” 苏南衣换了一套普通的布质衣衫,头上钗环尽褪,只包了一块花布头巾,乌发垂在身后,袖口干净,有一点点长,只露出葱管似嫩白的半截手指。 裙摆上绣着花纹,隐约掺了几根金线,微露的鞋尖是用锦缎织成,但……有些旧了。 陆思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这种打扮的深意。 “走吧。”苏南衣手扶着轮椅推手。 夏染跟着他们往门口走,“那什么,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吧,只在门口等,不进去。” “不用了,你太招眼了,”苏南衣想都不想的拒绝,“准备的马车好了吗?” “好了,就在外面等。” 苏南衣和陆思源出了门,夏染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上了马车,苏南衣刚坐稳,陆思源轻声道:“夏染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苏南衣动作一顿,“怎么?” 她现在可信任的人没几个,夏染是她目前助力最大的一个。 “不是那种意思,你别紧张,”陆思源暗怪自己没说清楚,“他好像有点心虚,有点紧张,不知道做了什么。” 苏南衣微吐一口气,“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有时候爱搞点恶作剧,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会玩笑的。” 陆思源抿着嘴唇点点头,没再多说。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晃晃悠悠的,两边车帘挑开,只有珠帘在晃来晃去,微风拂过,叮?叮?脆响,光线投射进来,散开点点的光晕。 苏南衣靠着车壁,合着眼睛养神,脑子里在想这个计划,梳理着有没有漏洞。 如果可以确定内鬼,那心月城这一支就又可以慢慢的恢复,就能很快和其它地方联络上,她手里这个最大的筹码也就能迅速的活起来。 忽然有淡淡的香气飘来,还隐约有说笑声,这说笑声和平常人的说笑有些不同。 这说笑声倒没什么,主要是这香气,苏南衣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迅速睁开了眼睛。 伸手指挑起一点珠帘向外看,竟然看到一家象姑馆。 这个时辰的象姑馆还没有正常营业,门前搭了一个宽敞的凉棚,几个男人正在里面坐着磕瓜子、喝凉茶、闲聊天。 心月城的青楼妓馆有好几家,但有名的象姑馆却只有这么一家,其它的也只是依附在它的周围,沾沾光喝点汤而已。 苏南衣想到夏染出门前提到象姑馆,不由回头去看陆思源。 他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五官精致,他戴着面具,这自然不是他的脸,但那双眼睛却是他自己的。 这双眼漆黑浓郁,映着点点的光斑,像忽然生了魅惑的力量,乱人心神。 苏南衣莫名的微红了脸,回过头不敢再看,心说这幸亏戴着面具,不然该有多尴尬? 恰在这时凉棚中的一个俊俏男人抬头看过来,原来笑着的脸上似乎绷紧了一下。 然而不过瞬间,马车已经驶过,苏南衣也松开手放下珠帘。 苏南衣早知道陆思源长得俊俏,但也从来没有过别的心思,今天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搞得她自己倒有点心虚。 她伸手拍拍脸,手刚挨着脸想起易了容又忍住。 陆思源察觉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苏南衣信口胡诌,“……有点痒。?” “很难受吗?要不让马车停一下?” “不,不用了,没事儿。” 苏南衣摒住呼吸,岔开话题道:“思源,找了那么多年,有没有查到点什么?” 陆思源神色不改,“没有。当时年纪太小,义父说我当时也受了惊吓,很多事都记不起,时隔多年,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 苏南衣看着他微垂的眼睑,心里暗叹了口气,陆思源的身世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可神医谷这几年一直不曾放弃始终没有音讯,难道……他亲人真的已经都不在人世了? 这是最可能也是最坏的一种。 胡思乱想中,马车停住,车夫在外面道:“东家,夫人,到了。” 车夫也是夏染挑选的,事先早做了安排。 苏南衣答应了一声,听到车夫已经先把轮椅搬下了车,笑吟吟的起了身,挑起车帘,“把夫君扶到轮椅上来。” “是。” 苏南衣的声音脆生生的,“夫君”两个字,轻轻砸进陆思源的耳膜,心里叮?一声响。 苏南衣推着轮椅,让车夫在外面等,径直上前敲胡家的门。 过了片刻,一个年轻的小药童开了门,打量着苏南衣,“您找谁?” 苏南衣急忙问道:“请问,这里是胡神医家吗?” 她语气和神态中都透出恰到好处的希冀和急切,“我是来请胡神医给我夫君看病的。” 小药童手扶着门板没有让开,目光在陆思源的身上掠过,“抱歉,我们先生已经不再给人诊病了。” “这位小哥,麻烦你通传一声,”苏南衣眉眼间染上急色,“我们是……慕名而来,我夫君的腿不能再拖了,我们有钱,要多少诊金都可以。” 尽管陆思源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看到她的神情,听着这些话,心里还是非常不是滋味。 小药童也有些为难,犹豫着还是狠下心,“实在对不住,家先生的话我不敢违抗……” 话音未落,就听胡神医在里面问道:“外面何帮喧哗?” 苏南衣见缝插针,“胡神医!求求你,让我们进去,给我们看看病吧!” 小药童转身回到院中,对胡神医道:“先生,是一对夫妻,男人的腿伤了,请您给看看。” 胡神医略一迟疑,刘万沛在他对面给他添了杯茶,调侃道:“树大招风,名声太盛,藏到哪里都不行啊。” 胡神医也有些苦恼,有心不给看,又听着苏南衣在外面不断的喊,他叹了口气,对小药童道:“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小药童点点头,转身去开门。 刘万沛自顾饮了一口茶,轻笑道:“师兄还是心软了。” 胡神医手捻着胡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脸不甘又无奈的模样。 苏南衣一脸的欣喜,推着陆思源进了院中,来到树下的石桌前,看到胡神医和刘万沛,一时有些茫然,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掠了掠,福了福身,“请问,哪位是胡神医?” 做戏,当然要做足。 第一百零五章 见招拆招 苏南衣站在原地,胡神医和刘万沛都看向她。 这目光中不同的意味,苏南衣也感觉得到。 胡神医是有些惊奇和诧异的,但也只是一瞬,大概是因为她的易容引起了他的兴致。 而刘万沛,目光中更多的是审视和打量,从头上的花布巾,再到只露出一截的手,再到她脚上那双旧的锦缎鞋子。 无一不看得仔细。 怎么看,面前的女子都应该是出自小康之家,曾经家境不错,但也只能是不错,不知因为什么丈夫伤了腿,散尽家财为夫治病,但仍旧想着保留下一点点体面,否则不会十指白嫩,一副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更不会还穿着一双旧了的锦缎鞋子。 胡神医站起来,“老夫就是。” 苏南衣的眼中透出欣喜,“?拜见胡神医。” 胡神医略一点头,“不必多礼。既然找上门来了,你就说你有什么要医治的吧?” “不是我,是我的夫君,”苏南衣把陆思源往前推了推,“我们家是做小生意的,?夫君之前也是在外面东奔西跑,只因遇见山匪被伤了腿……我们已经多方求药,但依旧不见起色。” 她说着有些哽咽,当真如一个为丈夫担忧的小妻子,“听说胡神医医术超群,特意前来求治。” 陆思源听着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伸手轻轻握了握苏南衣的手。 苏南衣看了他一眼,还抬手抹了抹眼睛。 刘万沛看着他们俩,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胡神医叹了口气,“医者父母心,我本来已不再看诊,但你既然已经找来,又如此可怜,罢了……” 他话刚说到这里,小药童端着个托盘走了上来,走到陆思源身边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脚下突然一滑,手里的托盘没有拿住,盘中放着的一壶热茶泼洒了出来,有一半正洒在陆思源的小腿上。 苏南衣顿时惊呼,“夫君!” 她抽回被陆思源握着的手,掀开他的裙角,眼神中满是急切,“怎么样?烫坏了吧?” 陆思源微一勾唇,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声音低哑,“无妨,你忘了,我这腿早就没有知觉了。” 苏南衣一怔,发红的眼睛里弥漫上水光,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陆思源用力绷紧了唇,手轻放在她的手臂上。 小药童惊慌失措的连连道歉,脸色苍白,胡神医也满是愧疚,急忙让他拿了烫伤的药膏来。 虽说陆思源腿没有知觉,但烫伤总归是要治的。 胡神医亲自给他上药,尽管没有水泡,但还是烫红了一片。 涂完药膏,胡神医给陆思源把脉,苏南衣抽着鼻子站在一边。 刘万沛不动声色的看着,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小药童不时的张望几眼,眼睛却多半看向陆思源被烫红的那一片,眼中满是愧疚。 把完脉,苏南衣急切问道:“胡神医,如何?” 胡神医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疾风直逼他的后心! 他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几个黑衣人蒙着面,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刀剑,露出的眼睛里满是凶光。 “你……你们是什么人?”胡神医大声喝道。 “要你命的人!” 黑衣人接着往上闯,胡神医根本不懂武,眼下也只能东躲西藏。 刘万沛也很意外,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黑衣人。 他本不想掺和,但他刚刚正在和胡神医喝茶,根本择不掉。 黑衣人的刀剑无眼,他不招架也得招架。 但让他更意外的是,这些黑衣人的身手超卓,根本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胡神医大呼小叫,他本人虽不会武,但也有一些护院什么的。 他早不同于一般的坐堂郎中,名声在外,据说是有让白骨生肉之能,不管是军方还是江湖人,但凡有些名望的如果有什么疑难杂症,都会先想到他。 他家中也有一些名贵的药材,就凭这两点,也足以让心怀不轨之人惦记。 护院的功夫都不错,而且大多是从关外跟着他过来的,忠心得很。 苏南衣惊慌失措的推着陆思源暂时躲在一个药架子后面,透过缝隙哆哆嗦嗦的往外看。 那个小药童也连滚带爬的跟进来,和他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小药童抱着膝盖,目光落在?陆思源的身上,“公子,你不怕吗?” 陆思源看他一眼,“怕。” “那你怎么……” “怕不非得喊出来吧?我常年跑生意早有经难了,见过很多强盗,现在躲在这里,叫喊出来岂不是更容易把人招来?” 陆思源难得说这么多话,又看了一眼另一侧的苏南衣,低声道:“我娘子也在,我不想让她更怕。” 小药童略一思索,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竟然生出几分敬佩来。 “夫君,”苏南衣声音小且颤,“咱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陆思源握紧她的手,“这些人蒙面而来就是不想惊动别人,这里是心月城,天子脚下,他们不会恋战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苏南衣略微好转了一些。 过了一阵,果然看到胡家的护院和刘万沛占了上风,那伙黑衣人还被刘万沛伤了一个。 苏南衣的目光锁定胡神医,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注视着他身边的刘万沛。 忽然,一个黑衣绕到刘万沛的身侧,一只脚点地,另一条腿借力去踢刘万沛的后背。 苏南衣的心在此时提到了嗓子眼,这是陆思源当初用的招式! 这一招十分厉害,一般人在没有防备之下很难躲得过。 但刘万沛却并不惊慌,他忽然身子一转,与此同时两只手一齐伸出,双手“砰”抓住了陆思源的脚踝?。 就在这一刻!陆思源真正的杀手锏! 被握住脚踝的黑衣人并不惊慌,而是顺势抬起刚才还在地上的另一条腿,脚尖绷紧蓄了全力的力,直直踢向刘万沛的心窝! 刘万沛双手占住,身形不可能再发生转变,若是被踢中,一定得受重伤。 苏南衣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就见刘万沛冷笑一声,握住陆思源的脚踝之后手上并没有停,而是用力一拧并一抡! 这两下的力,直接让黑衣人脚尖的攻击偏离了方向,根本伤不了刘万沛,还把自己的后心露了出来。 刘万沛眼中杀机大涨,伸出手掌蓄了真力狠狠向着黑衣人的后背拍去! 第一百零六章 绝不能留 陆思源看这一幕,不由得咬紧了牙关,腮都紧紧绷紧。 他手扶着轮椅的扶手,青筋都要迸起,眼前这一幕的重现,让他无法无动于衷。 忽然,一双手轻轻抚住了他的手,他的紧绷攸然转化为僵硬,既而是一片柔软。 苏南衣的手握住他的,软软的叫他一声,“夫君。” 陆思源出走的思绪瞬间回神,不,不能失神,不能失态,不能有任何的表露。 一切只是一瞬间,陆思源的脸上还有面具,根本没有人察觉。 就在刘万沛出掌的一刹那,一名护院被刺伤,鲜血淋漓的倒在药架旁,小药童吓得大惊了一声,晕死过去。 刘万沛下意识往这边一看,已经错失了机会,黑衣人的反应也是超卓。 黑衣人被身边的同伴扶住,打了一声呼哨,他们迅速撤退聚在一处。 “姓胡的,让你医我们盟主你不医,好好说话你不听,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今天的事儿不算完!” 话说完,他们脚步点地,跃过围墙消失不见。 胡神医吓得面如土色,瘫坐在一旁,大口的喘着气。 刘万沛急忙快趟过来扶他,“你没事吧?” 胡神医摆摆手,“没,没事,我坐会儿,让我在这儿坐会儿。” 刘万沛也不再强拉他,皱眉问道:“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胡神医脸上又害怕又有些尴尬,“唉,这不是……不想掺和什么江湖,就……没答应他们治人吗?谁知道竟然这么不讲理,居然这么干!真是无法无天!” 刘万沛也十分无奈,“你也是,没事定什么破规矩,三治五不治的,江湖人还管那些?你不治他们就治你,这些人武功不弱啊,你有什么头绪吗?什么盟主?” 胡神医讪讪的,“没……江湖上的门派那么多,谁知道他们是哪个?” 苏南衣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胡神医,我们可以出来了吗?还有,你的药童……晕了。” “啊!”胡神医急忙爬起来,刘万沛也帮着他把小药童弄出来。 “没事没事,就是受到了惊吓,”胡神医松了口气,让一个护院把药童送回房间休息,其它的打扫一下院子。 苏南衣也吓得够呛,抿着嘴不敢再吭声,胡神医清清嗓子,“你……你别怕,今天让你们夫妻受惊是我的错,这样,你丈夫这病,我给治了,不过,他伤的确实挺重,我不敢保证一定会好,得需要你们坚持来。” 苏南衣喜不自胜,连声道谢。 胡神医看看四周,“不过今天是不行了,这里太乱,我这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明天吧,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如何?”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陆思源点点头,苏南衣这才高兴道:“好,那我们明天再来!” 她推着陆思源到了门口又停住,看看一院子的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胡神医,需要我们帮忙收拾吗?” 胡神医摆摆手,“不用了。” 苏南衣点点头,推着陆思源出了院子,车夫也赶紧把车驾过来,脸色苍白的说道:“夫人,你们没事吧?我正想着去报官呢!” “没事,赶紧走吧!” 进了马车,马车驶出路口,苏南衣脸上的表情退去,只余冷厉,“当初动手的人就是他吧。” 陆思源点点头,“十之八/九。当时我……急着去天医府,被他一再纠缠拦住,觉得厌烦,他身手不错,但却并不是我的对手,但却像苍蝇一样缠上来,我当时心绪烦乱,没有在意,现在看来,他的一些招式,像是专门针对我的。” 苏南衣也有这样的感觉,“特别是那一招,你用的时候不多,既熟知你的如术,还要精心想出破解之法,这可不是一日之功。” 陆思源点点头,他之前并不愿意去回想那一夜的事情,但现在不得不去细想。 不破不立,他要想重新站在苏南衣的身边帮助她,就必须迈过这道坎。 陆思源思虑许久,马车忽然停住了,车夫轻轻敲了一下车壁,低声道:“苏小姐,到了。” 苏南衣对陆思源浅浅笑了笑,“走,见见他们?,看他们怎么说。” 下了车,苏南衣推着轮椅走进一道不起眼的后门,院中赫然站着几个黑衣人,正是刚刚去胡神医那里袭击的那几个人。 为首的那人上前来,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我们演的不错吧?” 一听到他的声音,苏南衣吃了一惊,“夏染?怎么是你!” 她说让夏染找几个江湖人,看不出门派的,可没说让夏染亲自出马。 夏染把脸上的易容揭去,“这不是想把你交待的事儿做得更好点吗?让别人去做,哪有我自己体会深,再说,我刚刚学了一套剑法,不真刀真枪的用一下,怎么知道灵不灵?” 夏染把剑扔给身后的一个人,其它人都识趣的躲开,去别的厅喝茶休息。 夏染敛了笑意,“刚才我试那个姓刘的,那家伙身手不弱,但也称不上高手,按说根本伤不了思源,可他最后破解招术,可真让我惊讶了一下。” 陆思源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夏染正色道,“既然是针对你的,那应该对你十分了解,可这个姓刘的,并不是神医谷核心内部的成员,他是怎么知道你这一招,而且有破解的?” 他顿了一下又问:“你这招是原创吧?” “不是,”陆思源摇头。 夏染愕然。 苏南衣也愣了一下。 陆思源解释道:“具体是谁的我也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小时候曾经有人教过我一些招式,有一些我忘记了,但其中几招印象深刻,这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略一思索又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谁用过此招。” 言外之外,会用的人并不多,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夏染紧皱的眉又微微松开,“那也就和你的独门差不多了,即便是姓刘的在别处见过,也不可能去想着拆这个招,闲得没事干,神经病啊。” 苏南衣眸子微缩,“现在我们可以肯定两点,第一,当初害得思源受伤的人就是刘万沛,第二,他是内鬼,但只是一只小鬼,真正的我们还没有找到。” “不过,”她字字坚定,切金断玉,“仅凭他害了思源,也绝对不能留。” 第一百零七章 当街“忏悔” 夏染听苏南衣的语气,知道她不是开玩笑,是动了真格的。 “那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引蛇出洞,”苏南衣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不是有人在暗中打听神医谷吗?那就把消息透露给他。” “愿者上钩?”夏染眼睛微亮。 “不是愿者上钩,他是迫不及待的上钩。”苏南衣冷笑,“就选在我刚拿到的荣祥药铺。” “好,你定计划,我来安排。” 荣祥药铺,就是苏南衣上次立威的药铺,夏掌柜、吴帐房还有负责采买的老李,他们三人暗中勾结,听了夏氏的怂恿给苏南衣出难题,结果被治得服服贴贴。 当时苏南衣让他们三个人之中走一个,立即让他们从盟友变成了敌手,上演狗咬狗的戏码。 苏南衣给他们三天时间,说要考察他们之后再做决定,现在三天时间早已经过去,估计他们三个心里也泛嘀咕了。 苏南衣打定了主意,和夏染商量了一阵,敲定了计划,推着陆思源出门。 今天的天气难得有一丝丝凉风,苏南衣心血来潮,“思源,我们别坐马车了,反正也不太远了,慢慢走走吧。” 陆思源没有意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习惯听她的安排,“好。” 这里苏南衣也没有怎么来过,出了这条小街,穿过街道,忽然发现,又到了那家象姑馆附近。 街上挺热闹,以前苏南衣很少出来逛,和陆思源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行色匆匆,哪有闲情逸致逛街。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 苏南衣的声音从陆思源的头顶传来,“思源,等一切结束了,你是回神医谷,还是找个小城镇过普通人的日子?” 陆思源还没回答,她又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或者干脆与世隔绝,其实,我倒觉得,你应该沾沾烟火气。” 陆思源看着街道两边的小摊和铺面,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微抿了嘴唇没有说话。 苏南衣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也不介意,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个小摊,她眼睛一亮,“我看到一样好东西,走,过去买给你。” 陆思源抬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小货郎挑着一个担子,干干净净的,看着挺清爽。 “小娘子,要带点豌豆糖丁吗?”小货郎?笑眯眯的,挽着袖面。 “嗯,”苏南衣看着薄薄棉布下盖着的黄澄澄的糕点,“要两大块。” “好嘞!”小货郎动作麻利的?包好了,双手递上。 苏南衣付了钱,转手交给身后的陆思源,“思源,喏,给,你最爱吃的。” 陆思源接过,豌豆糖丁还热气腾腾的,带着香味儿扑面而来,他一贯微凉的掌心也热乎乎的。 她竟然还记得,他还爱吃这个。 “好吃吗?”苏南衣看着他问。 陆思源点头,“好吃。” 想了想,又补充,“很香甜。” “那就好,”苏南衣轻笑,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苏南衣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以前两人是合作关系,彼此信任,经常一起出门,后来她有了顾西宸?,和陆思源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那份信任还是不变的。 不过,似乎除了他生辰给他做桌子菜和长寿面之外,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最后也是因为她,还连累了陆思源。 苏南衣?越想越觉得愧疚,“你还想吃什么,要什么,我给你买。” 陆思源勾勾嘴角,“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我知道夏染把你照顾得挺好,但他是他,我是我,我想买给你。” 陆思源睫毛微颤,看到前面有个书摊,“买几本书吧,闲着也是无聊。” “好啊,”苏南衣爽快的答应,“正好我也找几本医书。” 两人到了书摊前,店主十分热情,“二位要找什么书?杂记、游记还是话本子,字贴什么的我这里也都有的。” 苏南衣没直接说要医书,“要几本游记吧,要有意思的。” “行,您里面看。” 苏南衣看看陆思源,陆思源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轮椅不好进去,他也不是真想买什么书,苏南衣给他挑什么,他就看什么。 苏南衣进去挑书,陆思源独自在外面等,他看着来往的人群有些出神。 他其实并不在意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是生活在热闹的城镇,他只在意,苏南衣在哪里。 他心里眼里只有她,但也只限于有,他从未吐露过半点,对任何人都没有。 陆思源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人奔着他冲过来,他立即收回思绪,下意识改了手势变成攻势。 但他仍旧清楚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能露出半点他会武的真相。 但冲过来的人并没有恶意,也没有真气,陆思源定睛看去,冲过来的人是个年轻的男人,长得还挺俊俏。 陆思源沉默着没动,年轻男人定定看了他片刻,推着他的轮椅就往旁边的小胡同里跑。 陆思源没反抗,也没有叫喊,手指尖一弹,一点淡淡的粉末落在轮椅的车轮上,既而落入车轮印中。 到了小胡同里,左右无人,陆思源依旧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开口。 那个年轻男人盯着他,微微红了眼睛,嘴唇抖了抖声音低哑道:“阿朗,你……你的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陆思源眸子微微眯起,他可以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花哨,腰间还挂着不少的饰口荷包,一动叮?叮?当当的,身上还有一股子香气,直冲鼻孔。 距离近,陆思源可以看得出他脸上还擦了粉,眉毛也是精心描过的。 陆思源生平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的人。 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男人伸手去抓陆思源的手,陆思源抬手躲开,没有半点迟疑。 年轻男人一怔,雪白的牙齿咬住了唇,眼睛里蓄起水光,“阿朗,我知道,你一定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替我,你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我……一直在偷偷的找你,奈何尚书府势大,我的能力也有限。?” 他说到这里,双手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 正在哭得伤心,忽然眼前掠过一片裙摆,一双旧的锦缎鞋子,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喂,你说的尚书府,是哪个尚书?” 第一百零八章 你不是他的良人 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年轻男人的哭声顿时止住,放下双手警惕的看着苏南衣。 在他一抬头的瞬间,苏南衣就认出了他。 在马车中路过象姑馆的时候,看到他和几个人在凉棚里坐着说笑,似乎是还往马车这边看了几眼。 再一看他身上的衣服和那些饰品,还有浓郁的脂粉香,也能猜个大概。 年轻男盯着苏南衣半晌,又看了看陆思源,表情有些复杂,眼神不断变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阿朗,你……你和这个女人?” 陆思源依旧不说话,面前这个男人认错了人,大概是因为脸上的面具,他本来并不在意,可他觉得,苏南衣有些感兴趣。 容貌像,但声音一定不会一样,所以,他不能开口。 年轻男人从地上爬起为,拍拍身上的土,挺直了腰背,眼睛盯着苏南衣,眼神中是浓厚的敌意。 “你救了阿朗?说吧,要多少钱?” 苏南衣好笑,“你能出多少钱?一个象姑馆的人,能有多少钱?” 男人脸泛红,咬牙盯着苏南衣,“这不用你管!你说个数就好了。” 他扫了苏南衣一眼,语气中满是鄙夷,“你能比我强到哪里去?阿朗不是你的良人,你最好识相,拿了钱赶紧走。” “我不是他的良人,谁是?总不会是你吧?你把他坑了,现在有什么脸说这种话?尚书府给了你多少钱?” 苏南衣的话跟刀子似的,毫不留情的扎向男人。 男人的脸色果然变了,紧张又有些惶恐,“你……你胡说!”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男人被他看的慌乱,又看向陆思源。 他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紧张和惶恐慢慢转化成不可思议,“你……你不是阿朗!你是谁!” 他说完转身要走,苏南衣岂肯放过他,上前正想要抓他,忽然一道凌厉的风声扑来,直落在那个男人的后颈上。 他的眼睛一翻,双腿像瞬间失了力气,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苏南衣看向小胡同的另一头,“出来!” 夏染摸摸鼻子,脸色有些尴尬的走出来,“那什么,这么巧啊!”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吧。最好说得好听点。” 夏染清清嗓子,走到晕死的男人面前,不好意思去看陆思源的脸,“之前吧……” 他实有点张不开嘴,“要不咱回去说行不行?回去以后,我保证把事情交待清楚,保证一句谎话都没有。”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夏染打了声呼哨,有两个出现,把晕死的男人带走。 回到小院,夏染换了衣服,苏南衣和陆思源也除去脸上的易容,她拎着陆思源那张薄薄的脸皮,“从这里说起吧。” 夏染倒了三杯茶,“我先赔个罪。” 他把茶一饮而尽,像是下定决心豁出去了一般,“这张面具,的确是一个象姑馆的男人的,但人不是我杀的。” 夏染叹了口气,“你们都知道,我们夏家呢家大业大,我们这一房更是被其它人关注,稳固住家族地位的原因,除了我爹是长子之外,还因为夏家是皇商,而这一块的生意牢牢抓在我的手里。” 苏南衣点点头,“对,我们知道。顾西宸登位以后,也没有动你的皇商。” “不错,”夏染手抚着茶杯边缘,“我们夏家经商多年,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和我们比肩的很少。但从四个月开始,就有一家商铺,开始和我们对着干,先是从首饰楼开始。” “不过,那时我人不在京城,再加上竞争也是常有的事,但时间长了,我们的掌柜发现不太对劲,写信给我,我手边有些事情耽误了一段日子,后来……” 后来,苏家的天医府就出事了。 “四个月前?”苏南衣喃喃,若有所思道,“那岂不是在我出事之前的一个月?看来,这件事情并非偶然。” “是的,我也这样想。” 一直沉默着的陆思源道:“那和你今天故意让我假扮成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夏染干笑了一声,“也不是故意。” 苏南衣眸子微眯,“还说不是故意?车夫是你的人,去胡神医家有好几条路,为什么非走路过象姑馆的那条?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夏染举起双手,“好,好,我只是试探,试探。” “快说!”苏南衣催促。 “我仔细查过了那家店铺,盯了许久才发现一点端倪,觉得他们和户部尚书有莫大的联系,后来我就派人盯着邹尚书府。盯着,盯着,我就发现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夏染本来还想卖个关子,但一见苏南衣和陆思源的脸色,又立马怂了,继续说道:“我发现尚书府时不时的有陌生的男子被带进去,还是有后门,而且还是晚上,神神秘秘的。” “这些男子还都挺俊俏?”苏南衣哧笑,“在象姑馆做事的?那不早就事发了?京城统共也没有几家象姑馆。” “说得是,”夏染又抿了口茶,“后来我发现一个规律,他们带人进去的时候,都是月圆夜,其中仅有一次不同。” 陆思源淡淡道:“我扮成的这个人进府那次。” 夏染一拍大腿,“聪明!就是这一次,这次是十六,而且是过了子时,那天我的人本来都要走了,结果后来发现,又有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门出来,还抬着什么东西,这一路跟踪下去,发现他们去了乱葬岗。” 去了乱葬岗,抬的是什么东西就不言而喻了。 “我的人飞鸽传书于我,我也觉得事出蹊跷,就赶了过去,灵机一动,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苏南衣也明白了,后来,就有了这张人皮面具。 “我猜想,他们八成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所以不得已,从象姑馆找了一个,我暗中去过两次,但一无所获,不知道究竟是象姑馆的人嘴严,还是因为对方办事谨慎,象姑馆的人确实也不知情。所以……”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苏南衣沉默着把夏染说的情况在脑子里慢慢理顺。 又是邹尚书府,怎么会这么巧?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古怪。 她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巧合。 苏南衣想着想着,心里冒出两个疑问,“等一下,我有两个问题。” 夏染倒茶的动作一顿,目光晶亮的看着她,“你说。” 第一百零九章 朝堂被参 苏南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她眉头舒展了一些,“第一,乱葬岗,你和我也去过的,当时我们去的时候还没有子时,城门就已经关闭,但是你刚刚说,从尚书府出门的人,却依旧走了城门。这说明什么?” 陆思源抢先道:“说明,他们有叫开城门的办法。” “没错,”夏染赞赏的点头,“我的人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城门,他们似乎是出示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叫开了城门。” 苏南衣看着茶水水面,“我记得尚书府虽然地位不低,但却是没有叫开城门的令牌的。” “第二,”她的语气凉了几分,“为什么只有这一个人被抬了出来,之前那些呢?都去哪里了?” 夏染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本来想着查商铺的事儿,谁知道查来查去查出这么档子事儿。” 苏南衣看了看时辰,“今天邹尚书恐怕没有那么好过。” 夏染眼睛一亮,“怎么说?” 苏南衣嘴角泛起冷意,“今天可是朝会的日子。” …… 邹尚书这阵子憔悴了不少,自从邹城与花船上的那个歌妓锦姑娘双双落水殉情之后,他的麻烦就一直没有断过。 一个锦姑娘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别说他,他夫人也不会同意宝贝儿子和这样的女人沾上什么关系。 邹夫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生了两个儿子,长子的婚事她一点都不满意,但是为了维持邹尚书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官声形象,她才不会答应长子娶个门户低,对自己儿子完全没有助力的女子为妻。 长子的婚事已然毁了,要是再让宝贝的小儿子娶个歌妓,那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所以,说别说妾,就是收个通房,在身边收了当个丫环都不行! 邹夫人一向自私,心黑手狠,把一腔的怨气连带着对大儿媳的所有不满,都发泄在了锦姑娘的身上。 邹城也根本不是什么殉情,他也懒得管,任由他娘去处置,邹尚书更没有心思管这些破事儿,也随她去处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了,府里但凡对邹城有点小心思的丫环都被她处理了。 但邹尚书没有想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锦姑娘竟然跑了,他低估了青楼女子的忍耐力,她们吃过很多苦,最会隐忍,只要能活,什么都吞得下。 更糟糕的是,锦姑娘跑了不说,还在当街拦下了京兆府尹赵石磊的轿子告了状。 这个赵石磊,为人做官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像四块石头那么硬,根本就油盐不进。 这日一上朝,看到赵石磊的奏本,邹尚书就感觉不太妙,果然,听着赵石磊参他的奏本,条条款款,他都快气晕了。 顾西宸的脸色也沉下来,他刚登上皇位不久,正是整肃风纪,紧抓朝纲的时候,邹家这样的事,无异于是往枪口上撞。 赵石磊是个刚正直臣,不依附不站队,顾西宸最看重也是他这一点,不为任何人所用,正好为皇帝所用。 邹尚书心里快速盘算,他早知道赵石磊不会善罢甘休,这事儿虽然棘手,但也算是他预料之中的,他心里也早有了说辞。 锦姑娘再怎么也是一个歌妓,身份卑贱,他大可以说锦姑娘是赖上了儿子,强逼不成就反咬一口,反正也没有什么证据。 再者,他是户部尚书,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他一个尚书为一个歌妓怎么样,最多就是斥责他教子无方,罚个俸禄什么的。 可邹尚书没想到的是,赵石磊的话音刚一落,周老御史竟然也出了队列,上奏一本。 “皇上,老臣有本。” 顾西宸一见是他,也打起了精神,“老御史有什么本要奏?” “老臣参户部尚书邹城,纵子行凶,枉顾国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邹尚书立即变了脸色,他立即出了队列,刚想要说几句,顾西宸?坐在龙椅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插嘴,让周御史说下去。 周御史所列的罪状可比赵石磊的严重多了,而且条条清晰,有理有据,丝毫没有含糊。 邹尚书的冷汗不断的从额头滚落,赵石磊的最多是让皇帝斥责他教子无方,可周御史的直接就让他成了纵子行凶! 直到周御史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顾西宸目光沉沉,周身气压迫人,他最终看向邱尚书,“邱尚书,你可有话说?” 邹尚书张了张嘴,慌忙跪下,“皇上!臣的确教子无方,这几个月来一直是只关心公事,每每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犬子早已睡下,请皇上先除去臣的官职,让臣回家,好好审审那小畜牲!若真如周御史所言,臣定不会姑息!” 他说完不断的叩头,额头触地,砰砰作响。 赵石磊心中冷笑,他让皇帝罢他的官,他亲自回家审问儿子?那还要三司衙门干什么!还要他这个京兆府尹干什么? 儿子犯了法,都让老爹自己审好了! 顾西宸微微皱眉,“邹尚书,这些时日有你操劳,户部各项事务井井有条,朕甚感欣慰,你因公而忽略教子,是个好尚书,但并非一个父亲。朕……” 话没说完,周御史上前一步,朗声道:“回陛下,邹尚书的确是个好尚书,他主管户部,但并非主管三司,更何况,赵大人所奏之事也与邹公子有关,是非黑白,一审便知。” 赵石磊无缝接上,“皇上,周御史所言甚是,臣那里还有人证锦姑娘,其它的事情也有案宗记录,微臣定当一一查明,不枉不纵。” 两人一唱一和,别说邹尚书,顾西宸也没办法再反驳。 顾西宸略一沉吟,“也罢,此事就交由赵卿处理吧,务必水落石出。” “臣遵旨。”赵石磊心花怒放,连忙答应。 他站回队列,周御史也正回身,顾西宸忽然道:“老御史,赵卿是因为那歌妓拦轿喊冤,不知你是……” 赵石磊也很好奇,邹尚书更想知道。 周御史也没有瞒着,他躬身如实道:“回皇上,是有人将状子投入了老臣府门前的木盒中。” 他府门有木盒,大家都知道,所以也并不奇怪。 顾西宸问道:“哦?那,是何人递的状子?” 周御史略一迟疑,“这……老臣不知。” “不知?”顾西宸愣了愣。 第一百一十章 死去的那个“兔爷” 顾西宸有些不解。 他手扣着龙椅的扶手,眼睛看着周御史,虽说他不相信这个正直的老臣会故意针对谁,但……这事儿实在是古怪。 “周御史,朕记得,要想向你诉说情况,必会得先经过你的询问,你会不知?” 邹尚书脸色发白,目光灼灼的盯着周老御史。 周御史不慌不忙,躬身道:“回陛下,老臣确实没有见到此人,也不知此人是用了什么方法,投入时并未触动铜铃,虽未触到,但上书所写老臣不敢怠慢,当即命人四处查访,其中有两处地方老臣曾亲自去查访过,证实所书不假。” 不管投书的是谁,反正人家写的是真的,老御史就可以上奏。 顾西宸也并非在意投书的人是谁,而是此事事关邹尚书,现在他初登皇位,正是需要户部卖力的时候,安抚邹尚书还来不及,实在不忍打击他。 但……朝堂之上,两位大臣同奏,有理有据,他要不准,实在说不过去。 也罢,比起钱,还是自己公正明君的形象更重要,至于邹尚书,再找其它的安抚就是。 何况,他是臣,难道就因为他自己的家事错处而怨恨自己这个皇帝吗? 顾西宸?想到这里微微点头,“如此最好,赵卿,你着手办理此案,务必查明,勿枉勿纵。” 赵石磊再次出列,“臣遵旨。” …… 小院中,夏染把抓到的那个男人拎了上来,昏死过去和一条咸鱼没有什么区别。 夏染拿一个小瓶在他鼻子下面一晃,他皱了皱眉头,眼看就要醒过来。 夏染又拿出一粒小药丸,捏开他的嘴强迫他咽了下去。 苏南衣认出小药丸,微挑了眉没说话。 男人很快转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三个人影顿时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一个也不认识。 他的目光落在陆思源的脸上,眼底浮现疑惑和恐慌。 “你……你究竟是谁?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把阿朗弄到哪里去了!” 夏染哧笑一声,“这话应该问你自己吧?他去了哪,为谁去的,你不知道?” 男人神色一僵,脸上又有几分悲伤,“是,他是替我去的尚书府,但我也不是有意,我那天刚好身子不适,我……” 他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原本清润动听的声音,变得暗哑,粗糙,像是破风箱,别提多难听。 他一呆,双手捂上喉咙,眼睛瞪大,“我的嗓子怎么了……你们把我怎么了?” 夏染手指掏了下耳朵,苏南衣淡淡道:“没怎么,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如实说了,自然就会让你恢复。” 在男人怒视的目光里,她无所畏惧,浅浅笑了笑,“一柱香的时间,说不说,在你。” 说不说?他现在根本没得选,他做得这一行,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非常的重要,要是成这么一副公鸭嗓,哪还有客人? 他双手抠地,眼白布上血丝,微启唇道:“好,我说,你们要问什么,问吧。” 夏染拍了拍手,“很好,先介绍你自己吧,还有和阿朗的关系。” “我叫阿星,和阿朗是同乡,几年前一起从老家逃荒来的,我们没有别的手艺,也不认识几个字,正好就……” 他抿了下唇,垂眼看着手指,“慢慢的我们红了,也经常出入一些官员的府上,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也就是那些官儿,那些有钱手里的玩物罢了,就和一个物件儿没有什么区别。可是,阿朗心大,他……他总想着存够很多的钱离开,想自己开铺子。” “他经常说,以色示他人,能得几时好?我不懂,但又没办法说服他。十六那天晚上,有人来?挑人,本来该去的是我,但阿朗不知从哪里听说,说是去尚书府的,那样高的门第,阿朗不想错过,所以,他就想央求着我,我没办法,只好谎称还约了客,让他替我去了,谁知道……” 他说到这里,难过的垂下头去,“谁知道,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夏染和苏南衣、陆思源彼此看了几眼,谁也没有说话。 阿星又继续道:“我隐约觉得,阿朗只怕是出了什么事,但无论我问谁,他们都说,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一定是阿朗自己出去偷偷跑了,我根本不信,可是后来,容妈妈警告我说,不准我再打听此事,我……” 夏染对苏南衣道:“容妈妈就是他们那里的主事人,寻常象姑馆大都是男人,?可他们那里却是这个容妈妈,颇有几分手段。” 苏南衣略一点头,并不太感兴趣,“所以,你也就不再明着打听,直到今天在街上看到?” 阿星点点头,“是。” 院子里一时陷入沉寂,只有偶尔阿星传出的几声轻轻呜咽。 哭了好一会儿,阿星才红着眼睛问:“阿朗他,是不是已经……?” “嗯,”苏南衣干脆的承认,“他死了。” 阿星又落下泪来。 苏南衣对他没有半点同情,邹府的事的确诡异,但也不指望从这个男人身上查到什么,要是他真的能牵扯出什么来,他也不会活到现在,早就被人灭口了。 话已问完,夏染也没有必要再留着他,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药丸来给他。 阿星接过托在掌心,夏染轻笑一声,“怎么?还怕是毒药?” 阿星勉强笑了笑,一咬牙张嘴一口吞下。 夏染一手没拿住荷包,从里面掉出一张当票,飘到阿星的近前。 阿星捡起,双手递上,夏染却并不?接,又抛出一锭银子给他,“这不是我的,是从阿朗的身上找到的,大概是他的东西,你拿去赎回吧,既然是相识一场,也算是他留给你的念想吧。” 阿星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当票,“这……公子给的也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无妨,大盛当铺有时候会增加一些额外的手续费用,难免会加价,如果多了,就当给你今天压惊吧,”夏染手一挥,无比豪气。 阿星抿抿唇,“可这……并不是大盛当铺的当票啊。” “啊?”夏染一愣,接过仔细看了看,“哦,还真是,错了,不是这张。” 他又从荷包里翻出一张,重新给了阿星。 苏南衣原本不知道夏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在撒谎 苏南衣盯着阿星,嘴唇微动正想要说什么,陆思源开口打断了她。 “帮我拿杯茶。” 苏南衣一怔,伸手把茶杯递给他,看到陆思源的眼神,她压下疑问,没有开口。 夏染站了起来,对阿星道:“既然如此,那我派人送你回去,记住,我们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们。” 阿星会意,又是点头,又是道谢,怀揣着夏染给他的当票走了。 他走出院子,夏染重新坐下抿了口茶,“他说的话,你们信吗?” 苏南衣摇头,“不信。” 陆思源淡定道:“他在撒谎。” 夏染手指轻轻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得像只狐狸,“嗯,一个说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对当票上的字倒是认得清楚。” “他右手的手指,有几处薄茧,是长年握笔所致,我看他不但识字,而且还会写,”苏南衣冷然道。 “他今天接近我,恐怕也不是因为愧疚,而是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那个阿朗,”陆思源声调平淡,却透出一股笃定,“换句话说,他想确定,阿朗是不是真的死了。” “有意思,”苏南衣眼里迸出冷光,“这个尚书府越来越有意思了。” 夏染好奇道:“说起来,你是怎么盯上尚书府的?” 苏南衣也没有隐瞒,“云景带我去花船,他告诉我说,是邹城带他去的,我发现邹城还让那个锦姑娘去引诱云景,两人联合起来坑他。” 夏染“嘶”了一口气,“那所谓的什么殉情,都是你……” “没错,”苏南衣一口承认,“不过,也和我预料的不完全一致,我本来想着邹尚书会顾及官声,吞下这口气让邹城纳了锦姑娘,给邹家添添恶心,没想到,邹家人这么狠。不过……” 苏南衣勾唇冷笑,“锦姑娘也是咎由自取,贪心害了自己,怪不得别人。” 陆思源手捧着茶杯,“可现在邹家闹出这么多事,只怕真的是不干净。” 苏南衣语气沉凉,“是啊,顾西宸登其之后重用邹尚书,我很难不怀疑,当初的事情,邹尚书没有参与其中。”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南衣沉默片刻,“等等看,看今天朝会的结果,夏染,你的人也盯着那个阿星,我想知道,他那天晚上没有去尚书府的真正原因。” “好,没问题,有消息就通知你。” 苏南衣给陆思源施了针,调整了方子熬了药,忙完了这才回苏府。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在天边怒放,绚丽无边。 苏南衣慢慢走着,有些心事重重。 快走到京兆府衙门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赵大人亲自带人去了邹尚书府中,把邹二公子带走了。” “是吗?赵大人的官职可不如尚书大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赵大人官职是不如邹尚书大,但是人家带走的不是邹尚书,邹二公子只是领了个闲差。” “对,再说了,赵大人可是个刚正不阿不畏权势?的好官!邹二公子作恶多端,抓他也是应该。” “别瞎说,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唉,没听说吗?周老御史都上奏了,老御史的话能有假?” “这倒也是。” 苏南衣听到这些,微微回了神,嘴角轻勾了勾。 邹城干的那些恶事并不难查,都是他娘邹夫人给善后的,不过就是灭口或者收买之类,后宅妇人的手段,要是自家的后宅还好说,可邹城四处惹祸,她要想捂得严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老御史为官多年,正直是真的,手段也是真的,稍微一下点功夫就能查得到。 以前是因为邹城的父亲身居高位无人敢?告,现在口子一撕,后果可想而知。 苏南衣的心情愉悦了一些,正往前走着,忽然前方有马蹄声响,这个时候白天的街市收了摊,夜市还没有摆摊,是人最少的时候。 她抬头一看,就见前面一匹高头大黑马正冲着她奔来,马上的人穿一身玄色紧身衣袍,头戴玉冠,手中执着马鞭,乌发在身后猎猎飘扬。 再远处是天边绚丽的云霞,此人宛如从画中来。 她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 “娘子!” 云景在她身边停下马,?眉眼间带着笑,冲她伸出手。 苏南衣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被他顺势拉到马上。 马停翻飞,苏南衣坐在云景身后,直奔前方而去。 风声在耳边散开,扯着她的头发,苏南衣抓着云景的衣襟,满心欢喜。 云景带着她一路,速度放慢了许多,“娘子,我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带你去马场玩一玩吧!” “好!” 苏南衣答应得爽快,云景更开心,带着她直去马场。 这会儿比白天凉爽了一些,马场空旷,四周都是树林,鸟儿归林,时不时鸟啼婉转。 马场的人都认识云景,笑着迎上来牵住了马,“王爷,您来了。” “嗯,”云景把苏南衣扶下来,马缰绳甩给他们,“好好喂本王的马,把那匹小红马牵过来。” “是,王爷稍后!” 马场的人把大黑马牵走喂料,苏南衣看看四周,“这里真不错。” 云景见她高兴,献宝似的介绍,“娘子喜欢吧?我今天骑马出门的时候就想着还没有?娘子骑过马,猜你一定会喜欢。” 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发带,看着他微红的脸和额角的汗珠,“景儿今天去哪里了?好玩吗?” “不好玩,”云景脸上的笑意垮下来,“规矩可多了,这也不碰那也不能问,还得坐着一动不动。不过,母妃想去,我也没有办法。” 苏南衣有心想问他究竟是个什么人,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算了,知道不知道的也不无所谓。 正说着,马场的人把小红马牵来了,苏南衣一见,眼睛就亮了。 说是小红马,是相对云景的大黑马而言,苏南衣认得,云景的大黑马是大宛名驹,千金难求,比中原马要高大许多。 而这匹小红马,要比那匹大黑马小一个号,但也比其它的中原马要大一些。 “娘子,你会骑马吗?”云景认真的问。 苏南衣也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会不会,也不想管那么多,干脆的点头,“会。” 云景惊喜的睁大眼睛,“娘子好厉害,那,小红马给娘子,骑一圈儿?” “好,”苏南衣拍了拍小红马的脖子,她的皮毛光滑柔亮,可见平时养得极好。 “小红马很听话,娘子别怕。” 苏南衣翻身上马,向前奔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遇行刺 苏南衣骑着小红马向前飞奔,这个马场足够大,还有一条路直通向前面的小树林。 不过,天色将晚,苏南衣也没想着去小树林。 她回头看了看,云景正冲她挥手,她心里高兴,一扬马鞭调转了马头又向云景跑过去。 小红马的确很好,但并非是天生的温顺,苏南衣看得出来,它也是受过训练,被驯服过的。 马快飞驰到云景面前,忽然,苏南衣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凌厉的风声。 她还没有回头,身下的小红马一声嘶鸣,猛然掀起了前蹄! 苏南衣心知马惊了,但她没有慌乱,牢牢抓住马缰绳,双手用力。 云景也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来,“娘子!” 苏南衣怕马伤到他,大声道:“别过来!我没事,景儿,你别动。” 小红马转圈嘶鸣了好一会儿,马场的人也急忙帮忙,这才算是治住。 苏南衣从马上跳下来,云景接住她,“没事吧?” “没事,”苏南衣目光沉沉,看向小红马。 马场的人惊慌失措,“王爷,奴才们有罪。” 苏南衣小声对云景道:“不关他们的事,别迁怒他们。” 云景沉着脸,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惩罚他们。 苏南衣牵着他的衣袖走到小红马身后,果然在马屁股上找到一个细小的银色亮点,她捏住猛然一拔,马儿又低鸣了几声打着响鼻。 云景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皱眉道:“针?” “嗯,不是小红马的错,是有人暗中用这针击中了它,它才惊了的。” 云景眼中冷光乍现,看向那些奴才和四周,几个人急忙跪下,“王爷,真不是小的们啊,小的们没胆子更没有这个能耐啊。” 苏南衣凑到云景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云景微微点头。 “我娘子说了,不是你们的错,暂且不罚你们,下去吧!把本王的大黑马牵来。” “是,是。” 几个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连声谢过,急步匆匆的往马厩走。 就在他们刚转身的时候,苏南衣翻身上了小红马,直冲着他们几个冲了过去! 他们大惊失色,又叫又跑,马蹄刚要碰上他们,苏南衣拉住缰绳转了方向。 与此同时,云景一指其中一个人,“抓住他!” 其它几个人猛然回神,再去抓那个家伙,但已经晚了一步。 那人身法极快,然而苏南衣比他更快!甩手一鞭,正缠住那人的腿,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苏南衣从马上下来,几步过去,云景抢在她前面,一脚踏上那人的后背。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小人何处冒犯了?”那人被踩得动弹不得,声音也有些闷。 苏南衣冷笑,“还不承认吗?刚刚你跑的那几步已经出卖了你,人在危急之下,往往会出于本能,你的步法明显是有身手的。” 她上前,抓住那人的右手腕,果然,有一个暗藏的小机关,里面可以发射银针,和射在小红马上的一模一样。 “你还不承认!”云景大怒。 敢伤害苏南衣,比伤害他本人还不能容忍! 他脚下还没有用力,那家伙忽然一阵颤抖。 “不好!”苏南衣俯身一看,那人果然已经嘴角流血身亡了。 云景一片茫然,“娘子,我没有用力啊。” “我知道,他是服毒,”苏南衣脸上说得释然,心里却有些沉重。 这个人,究竟是冲她来的,还是冲云景来的? 云景看向四周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人,“他是什么人?” “回王爷,他是……他是昨天才来的,奴才们也……也不知道。” 发生这种事,马场的管事也飞快的来了,一个劲儿的赔罪。 云景沉着脸不说话,他们也拿不准,眼睛直瞄向苏南衣。 苏南衣心想他们倒是聪明。 “我家王爷是真恼了,好不容易来一次,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还伤了他心爱的小红马,你们下去好好查一查,这个人的来历,胆敢行刺亲王,这可不是小事。” 马场管事苦着脸,脑门的冷汗淋漓,“是,是,小姐说的是。” “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有了消息报往王府。” “是,是。” 出了这样的事,云景和苏南衣也没有了心情,好好兴致都被扫了。 云景轻轻拍着小红马,把缰绳给了苏南衣,“娘子,你把马骑走吧,我不想把马交给他们了。” “好,”苏南衣也不矫情,有一匹好马,以后她出门也会方便许多。 云景见她答应,又眉开眼笑,翻身上了大黑马,两人出了马场,飞驰而去。 马场管事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总算吐了口气,看了一眼那具死尸,咬牙道:“好好查!谁把他招进来的,都一一查清楚!我得去报场主一声。” “是。” 他只是个管事,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报告场主一声。 …… 回到街市,街边的店铺已经挂起了灯笼,苏南衣和云景下了马,牵着慢慢走。 云景的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苏南衣笑着看他,“景儿饿了?” 云景有点不好意思,“是呀,景儿中午都没有吃饱,大和尚那里的东西太难吃了,没滋没味儿,还没有肉,像小白吃的一样。” 小白,就是他带回去的那几只兔子。 苏南衣忍不住一笑,心里也有了数,原来太妃信的那位高人,是个和尚。 “好吧,景儿饿了,那我给景儿买些好吃的吧。” “好呀好呀,”云景的眼睛映着街边的灯,亮晶晶的满是欣喜。 俩人一路走一路买,也没有进饭馆什么的,这样晃悠着啃着东西是云景极少尝试的,新鲜有趣,觉得东西也格外的好吃。 一路走到苏府,苏南衣道:“好了,景儿,我到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辛苦一天也累了,好好休息。” 云景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办法,懊丧的觉得时间过得真慢,这么久了还不到大婚。 苏南衣转身进了府,把手里的马交给小厮,叮嘱他们好好照顾。 回到院中,小桃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姐,您回来啦,东西都点过,一点不差,奴婢们都收好了。” 苏南衣接过她递过来的帐本,一目十行的看了看,嗯,东西不少。 钱,可是好东西。 她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苏南衣把帐本交给小桃,“收好了,以后你就是管家婆。” 小桃瞪大眼睛,“真的吗?小姐,您信得过奴婢?” “我身边就你和小七,不信你们俩信谁?”苏南衣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有凉茶吗?” “有,有,奴婢这就去拿。” 苏南衣对小七招招手,把那枚银针递给她,“小七,认识这个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七接过苏南衣递过来的银针,仔细观察了一番。 “回小姐,银针其实是很常见的一种暗器,无非就是大小粗细的不同,其实不太好区分。” 苏南衣点点头,这一点她也想到了。 “不过,”小七手指一顿,话风一转,“依奴婢看,这根针有些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苏南衣好奇。 小七把针拿起来,放在灯光下看,“小姐您看,这根针比寻常的略粗一点,而且要硬一些,寻常人可能感觉不到,但这也是我们受训练的内容之一,依奴婢判断,这根针偏硬,而且打造的偏粗糙。” 苏南衣微诧,“暗器多半讲究精细,尤其是一些江湖人士什么的,总会觉得这种东西代表自己的身份。” 小七点头,“不错,所以,依奴婢判断,这根针,来自军中。” 苏南衣眉头微蹙,把针捻在指间,慢慢摩挲。 之前意图绑走她的那些被收编了的马匪,现在也算是正规军士了,现在又冒出这个行刺的家伙。 有意思。 苏南衣把银针收好,“好,我明白了。小七,你去找一趟王大哥,让他帮我办件事。” “是。” 苏南衣决定先不动所谓军中这?条线,倒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抓几个小喽啰也没有什么意思。 现在专心要做的,就是把神医谷的内鬼揪出来,尽快恢复和神医谷的联络。 …… 北离王府中,太妃正在闭目养神,闫嬷嬷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太妃这下可放心了?” 太妃勾唇露出一丝笑意,“嗯,有大师的话,我还放心些。” “听大师的意思,苏家小姐还真是个特别的人,”闫嬷嬷低声道,“依老奴观察,这苏小姐也的确不一般。” “确实,”太妃点头,睁开眼睛坐好,“当初给景儿订亲,我真以为是……那个苏家,没成想苏家突然就……这么个小商户,我还真瞧不上,要不是为着我的景儿,怎么也不会和这样的门户结亲。” “可后来,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苏小姐,比原来那位还要出色,”闫嬷嬷笑着,“您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可不是,”太妃也跟着笑,“那丫头的确是不错,主要是景儿也喜欢。” “可这三番两次的出事,让我这心里着实不安,”太妃敛了笑,手按在胸口,“别的好说,危及到我景儿的,绝对不行。” “这次大师也说了,有惊无险,王爷也会好的。” 太妃叹了口气,“说得是。只盼快点大婚,能够把人娶过来,眼皮子底下还好些。” 太妃顿了顿,“云柳怎么样了?” “她还在院中,不曾出来过,据说是在抄经,为太妃和王爷祈福。” 太妃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能安分是最好,看在救过景儿的份上,我不会亏待她,但不能闹得太过火。” 话音刚落,有丫环快步走到外堂,闫嬷嬷走过去,丫环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闫嬷嬷眉头蹙起,走到太妃跟前小声道:“回太妃,王爷回来以后带苏小姐去了马场,有人袭击苏小姐骑的马,马受了惊。” 太妃一怔,急声道:“有这等事?景儿呢?他们可有受伤?” 闫嬷嬷正想要说话,外面传来云景的声音,“母妃!景儿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太妃微松了口气,摆手示意闫嬷嬷一会儿再说。 云景大步进了屋,对太妃行了礼,“母妃,你看。” 他把几个纸包放在桌子上,满脸都是欣喜,鼻尖上的汗珠也是晶晶亮。 太妃定睛一看,是一些小吃,有的她知道,有的还真叫不上名来。 “母妃,这是娘子给我买的,我尝过,都可好吃了,我留了一些给你,你快尝尝。” 云景把纸包往太妃面前推了推,眼神期待的看着她。 太妃心里很欣慰,她这个儿子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心里都惦念着她,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她每样都尝了一些,每吃一种云景就问她怎么样,她都要想出几句赞美的话来。 看到云景受到夸赞开心的模样,太妃也由衷的高兴。 她不用再问,也知道苏南衣没有受伤,否则俩人不会还逛街买了东西,云景也不会好好的坐在这里。 “母妃,”云景见她都吃了,站起身来,“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景儿就告退了。” “好,去吧,早些休息。” “是。” 直到他出了院子,太妃才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小吃食笑了笑,“这孩子,以前没有见过这些,也是好奇。” 闫嬷嬷把纸包一一收起,“王爷有孝心,巴巴的给您送来。” “这倒是,”太妃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星子,“苏家小姐也是有意思,从容的很,不献媚也不讨好,倒是让我意外。” 闫嬷嬷回想苏南衣的样子,赞同道:“苏小姐……看着不像是商户能养出的孩子,她那个父亲都没有她的稳重淡定,更别提苏家其它人。” 太妃喃喃似自语,“但愿是我们北离王府的福气吧。” 云景出了太妃的院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刚走过花园子附近,忽然听到有人在低低的哭。 不远处就是一小片竹子,竹子在夜风里摇晃,竹影也在地上晃来晃去,如同鬼魅,再加上这样的哭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云景却丝毫不惧,停住脚步侧耳听了听,寻声走过去,转过小竹林,看到一个丫环正在那里偷偷哭。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小丫环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他,急忙站起来行了礼,“奴婢见过王爷。” 云景这才看清她的脸,“是你?” 她是云柳身边的丫环。 丫环抿了抿嘴,点点头。 云景皱眉看着她,“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和刚才的那句话一样,意味好像不一样了,但小丫环没有听出来。 她抽抽答答的,忽然跪了下去,“王爷,您帮帮我们姑娘吧!” 云景后退一步,眼睛看着她,没有一点波澜,“本王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哭?” 小丫环继续道:“我们姑娘快被他们欺负的活不了了。” 云景打断她的话,“你听不懂本王的话吗?” 小丫环一怔,这才感觉出不同来,呆呆的问道:“什么……” “你是云柳身边的人,要是什么不满,难过的要哭,地也应该是在云柳的院子里哭,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丫环眼神慌乱,吱唔着回答不上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到底谁苛待谁 云景不等到小丫环的回答不罢休,他站在原地,满脸的不耐烦,却没有走的意思。 小丫环脸上的悲怯早无影无踪,她咬了咬唇,胡乱的解释,“奴婢是……是从大厨房那边过来的,那些婆子见我们姑娘受了罚,就苛待她……” “从大厨房出来,正常的路不应该走这里,抄近路也走不到这里来,你是因何走到这里来的?”云景依旧执着这个问题。 就像是在小孩子特别执着,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玩具,夺我的糖。 小丫环无法回答,她总不能说,她是受了云柳的命,特意到这里来等云景的,然后向他哭诉,引发他的怜悯之心,带他去院中见云柳。 她又慌又乱,一时想不出其它的理由,可偏偏云景不等到解释不罢休。 正在僵持中,太妃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太妃本来心情不错,今天又有些累了,准备早早歇息,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站了起来。 “好啊,这是要翻天呐!敢对我的景儿对这种脏心思,来人!点灯,领路!” 闫嬷嬷跟在太妃身边,不住的低声劝,“太妃切莫动怒,事情或许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太妃冷笑,“能有什么隐情?这种招术,本太妃见过太多了!若是这点事都看不清,那还要这双眼睛干什么?” 闫嬷嬷见她动了真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云景等着不耐烦,“你到底想好没有?” “奴婢……”丫环刚说到这里,忽然不远处脚步声响,一串灯笼如长龙,竟是往这边来了。 云景回头望去,就见太妃一脸怒容的到了眼前。 “母妃。” 太妃微微点头,眼睛随即又盯住小丫环,冷声道:“打。” 闫嬷嬷身后站着的大丫环上前,毫不留情的对早就懵了丫环脸上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可见用力不小。 小丫环只觉得脸上一阵疼痛,火辣辣的像被烧了一样,嘴里被磕破,立即渗出血来。 但她动也不敢动,连哼一声都不敢,发着抖跪在那里。 太妃哧笑一声,怒意渗透在每个字里,“谁教你的下三滥的招术?在这里等着王爷,惺惺作态装可怜娇弱的样子,引诱王爷,谁给你的胆子!” 小丫环吓得体如筛糠,声音都抖成不成样子,“太妃,奴婢不敢,奴婢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引诱王爷啊,太妃!奴婢冤枉啊……” “冤枉?”太妃哼了一声反问,“好,那你倒是说说,你不在院子里好好伺候,跑到这里来鬼哭狼嚎的干什么!” “奴婢……”小丫环手抠着地,泣不成声,“奴婢只是觉得,我们姑娘太委屈了,想求王爷主持公道。” 太妃微眯着眼睛,头上的珠钗映着灯笼上的光,平添了几分凛冽的寒意,“太委屈?求王爷主持公道?” “是……姑娘她被责罚禁了足,那些人又欺压她,还……” “哪些人?”太妃打断她,“说清楚。” 小丫环呼吸一滞,“就是——就是……厨房,针线房和负责采买的……” 闫嬷嬷语气惊诧,“你这是把咱们王府后宅中的人都告了呀。” 小丫环怔了怔,“奴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知道,反正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闫嬷嬷语气微凉,转头对太妃施了个礼,“太妃,老奴有负太妃,没有约束好下面的人,竟然出了这种让王府蒙羞的事,老奴自请罚一个月的月钱,领十个板子。” 小丫环脸色泛白,她怎么忘了,闫嬷嬷是后宅这些丫环婆子的管事嬷嬷,虽然说她平时亲自管事的时候不多,都是分派给各个管事婆子,但最后的决定还是由她下达的。 至于太妃,当然是没有心力也没有兴趣去理会这些琐事的。 现在她当着太妃的面说那些管事婆事的不是,无异于打闫嬷嬷的脸。 太妃摆了摆手,“急什么?还没问清就请自罚,本太妃还没急呢。” 闫嬷嬷起了身,垂首站立不说话。 太妃看看四周,又看看云景,“景儿,你回去休息吧,后宅中妇人的事,这本来就不是你该管的。” 小丫环人听这话,正是吓得浑身发凉。 云景也不想管这些,点点头转身离开。 “王爷……”小丫环心里叫苦不迭,她还想着让云景替她说句话求个情呢。 太妃见她还敢开口叫云景,声音陡然一冷,“堵上她的嘴!” 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把她的肩膀扭住,抽出袖子里的臭烘烘的汗巾,一把堵在她的嘴上。 “走吧,?回院子里慢慢问,这地方黑漆漆的,弄得我头疼。”太妃说完转身,闫嬷嬷扶着她一路回转院中。 院子里点了灯,亮如白昼,太妃坐在宽大的竹椅上,姿态懒洋洋的,眼睛里的光芒却是冷厉迫人。 “闫嬷嬷,”她招招手,“去把厨房、针线房还有几个负责采买的婆子都叫来,本太妃要好好问问。” “是。” 不过片刻,几个主事的婆子都到了,一一跪下,“见过太妃。” “嗯,”太妃扫了她们一眼,“都说说吧,这几日云柳院子里的吃穿用度如何?”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来的路上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心里是又惊又气。 厨房的管事婆子向上叩头,“回太妃的话,老奴谨记着太妃说过的话,云柳姑娘对王爷有恩,就是对王府有恩,对咱们奴才有恩,是断不敢怠慢的。这几日听说云柳姑娘在院中心情不佳,老奴还吩咐厨娘多做几道云柳姑娘爱吃的菜,煲点解暑又被身的汤。” 她停了一下,双手抚着地砖,头放在手背上,声音有些闷,也有些委屈,“即便是现在,?火上还炖着姑娘要的金桔玫瑰露呢。” 有人起了头,后面的人也就开始陆续的说。 针线房的管事婆子道:“回太妃,云柳姑娘向来眼高,一般的丝线绣活根本看不上眼,一条腰带也要绣上许久,但她的急,我们通常是日夜不停的赶工,即使如此,也不敢轻易怠慢。” 采买的婆子道:“老奴……老奴也有话说。” 太妃手里捏着柄骨质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听到她这说话的语气,觉出了不同。 “嗯?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是。” 话音落,就见那婆子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府到底谁做主 负责采买的婆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里,看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儿,就知道一定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满院的人都盯着看,等着看那是什么东西。 荷包打开,却见是一张张的大小不一的字条,在风里翻起了角,上面的字也是一言难尽。 不只太妃,所有人都愣了愣。 闫嬷嬷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别随便拿什么脏东西污了太妃的眼。” 采买婆子捏着纸团不撒手,哼哧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老奴不敢。这些……是云柳姑娘平时老奴帮忙带东西时,老奴顺手记下的。” 她说话间还有些不好意思,老脸臊得通红,“太妃明鉴,不是老奴小气,实在老奴月钱就那么多,还要养活一家人,前阵子还添了小孙孙,实在是花费太多……柳姑娘要采买的东西也非普通的东西,胭脂水粉得要明月阁的,香料得要香满阁的……”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往上叩头,“太妃,老奴也是没有办法了,和云柳姑娘身边的丫环也明里暗里提过几次,可她总说给云柳姑娘办事是老奴们的福分,老奴……” 太妃听到这儿,眉头皱了起来,气得险些发笑。 她摆摆手,闫嬷嬷给押着丫环的婆子递了个眼色,婆子把堵着丫环嘴里汗巾抽了出来。 “我来问你,她们所说,可属实?”太妃的目光沉沉,跟刀子一样迫人。 丫环又怕又吓,脑子有些不太好使,她哪里知道,明明就是想使个巧,让云景去看看云柳,谁知竟然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本太妃在问你话,”太妃沉声道。 丫环吞了口唾沫,“回……回太妃的话,奴婢也不是特别清楚,奴婢只是……” “混帐!”太妃打断她的话,气得胸口直疼,“之前还对景儿口口声声的诉委屈,对本妃也说别人苛待你们院中,现在倒说不是特别清楚,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一张嘴胡说八道吗?” “奴婢不敢,”丫环大气也不敢喘,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儿的磕头,“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奉谁的命?王府的主人究竟是谁?我看你奴婢当得久了,连最基本的都忘记了!” 太妃勾唇冷笑,拿起手边的茶盏“啪”一声摔在院中,四周皆无声。 “闫嬷嬷,”太妃顺了口气,缓声道,“把这个丫头拖下去,打八十板子,让这些奴才们瞧瞧,到底谁说了算。” “是。” “太妃!”丫环慌乱的抬头,满脸惊恐,“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您饶过奴婢吧,太妃……唔……” 她的嘴被堵上,不容分说的拖了下去。 太妃面无表情,目光沉沉滑过那几个管事婆子,她们额头抵地,一个声音也不敢发出。 “做好自己的差事,办好分内的事,府里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胆敢有别的心思,本太妃也不会轻饶。” “是,老奴记下了。” “闫嬷嬷,”太妃把头上的一支玉钗拔下来,“赏给刘婆子吧,把她手里的字条拿过来,另外,你去账房领二十两,给你的小孙孙买点零嘴吃。” 刘婆子就是负责采买的婆子,她心里十分高兴,双手接过赏赐的玉钗,连声叩谢。 “行了,都下去吧,本太妃也乏了。” 众人起了身,悄声鱼贯而出,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太妃扫了一眼闫嬷嬷手里的那些纸条子,嘴角浮现一抹轻蔑的笑意,“扶不上台面的东西。” 闫嬷嬷捏着纸条,知道她骂的是谁,小声问道:“太妃,还用派人去那边说一声吗?” “怎么?”太妃似笑非笑,“本太妃做什么事,也需要向她回禀吗?” 闫嬷嬷心头一惊,急忙行了礼,“老奴说错了话,该罚。” “你是该罚,”太妃手抚着太阳穴,“罚你……明天去街上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新鲜有趣儿的事或者小玩意,回来给本太妃解解闷。” 闫嬷嬷又笑起来,把纸条子塞进袖子,给她按着头,“老奴遵命。太妃这是头又不舒服了?要不要老奴去熬点安神汤来?” 太妃长长叹了口气,“罢了,那药太苦,太医不是也说了,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喝些吧。” …… 苏南衣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并不知道北离王府发生的事。 她正吃着早膳,门外的丫环走到门口报,“小姐,夏姨娘差人过来了,说是给您送了汤来。” 苏南衣诧异,真是奇怪,夏氏送的哪门子汤? “告诉她,本小姐不喝,早膳吃过了,撑得很。” “……是。” 杨嬷嬷正在院门口等着,见小丫环出来,笑着道:“那我就进去了。” 小丫环急忙拦住,“不行,小姐说了,她吃过早膳了,撑着很,你拿回去吧。” 杨嬷嬷愣住,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这可是姨娘特意吩咐厨房熬的,说是可以养出好气色,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快大婚了,这身子需得养起来了。” 杨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这个呀,你小姑娘不懂,我去和小姐说。” 小丫环脸红耳赤,上前挡住她,“您还是别了,小姐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去了也是白去,我也不敢违抗小姐的意思。” 杨嬷嬷的脸色沉下来,“你懂什么!这是好东西,你快让开!” “我不让,”小丫环咬着嘴唇,“让你过去了小姐该罚我的。” “你……” 正僵持着,小七从外面走进来,她走路很轻,无声无息的,从杨嬷嬷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杨嬷嬷吓了一跳,手一抖,托盘里的汤碗也翻了,汤水洒了满地。 “……”杨嬷嬷。 小七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进院中。 小丫环心里痛快,“您快走吧,这下没得喝了。” 小七进了屋,苏南衣放下粥碗,“走了吗?” “走了,”小七上前两步,“奴婢发现,有人去了夏氏的院子。” 苏南衣微挑眉,“哦?是什么人?” “是府外来的一个男人,穿着斗篷带着兜帽,看不见脸。” 苏南衣手指轻轻敲着桌沿,“有意思。” 小桃鼓着腮帮子,“小姐,这夏姨娘一定是又在作妖了。” 苏南衣看着她气鼓鼓像只河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她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作妖。” “不用急,”苏南衣微勾唇,“我自有办法知道这个人是谁。”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死得太突然 苏南衣把小桃和小七叫过来,附在她们耳边说了几句。 俩人眼睛一亮,嘴角浮现几分?笑意,迅速按照苏南衣说的去办。 苏南衣也没有闲着,去马厩牵了小红马,从正门出了府门。 杨嬷嬷去回复夏姨娘,心里这个气,走到半路被苏晚儿叫住。 “二小姐。”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匆匆忙忙的。” “回二小姐,夫人让老奴给大小姐送一碗汤,这不,大小姐非但不领情,她手下那个臭丫头还故意吓老奴,把汤都洒了。” 苏晚儿一皱眉,“母亲也真是的,好好的给苏南衣送的什么汤,行了,你去换衣裳,我去跟母亲说。” “多谢二小姐。” 苏晚儿去夏氏的院中,听到屋子里有低低的说话声,听声音还像是个男人。 她吓了一跳,迈步上了台阶,站在门口低声唤,“母亲。” 夏氏在里面听到,迟疑了下答应道:“进来吧。” 苏晚儿暗骂自己刚才想得太多了,正正心神,迈步进了屋。 她抬眼一看,屋子里果然站着个男人,捂得还挺严实,她还没有看清是谁,夏氏摆了摆手,“你先回吧,按照我说的去准备。” “是。” 男人转身走了,苏晚儿皱眉问道:“母亲,那个人是谁?您怎么和个外男在屋子里说话?这要是让父亲知道,可怎么得了?” 夏氏的脸色微变,“休要胡说。我找他来是有正事。” 她定睛看了看苏晚儿,眉眼间又染了?笑意,“嗯,气色好多了,看起来这药的效果不错。” 苏晚儿摸了摸脸,“是不错,可是母亲,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苏南衣?我恨不能撕烂她的脸,您还把这么宝贵的汤药给她喝。” 夏氏咂了一口茶,“这药始终是禁忌,万一让你父亲发觉了,到时候难免又闹一场,如果苏南衣也喝,那到时候不就……懂了吗?” 苏晚儿还是有些不太高兴,夏氏懂她的心思,轻笑道:“我的好女儿,她那一碗的用料和你的可不一样,药效相差甚远。” 听她这么一说,苏晚儿才高兴了,“娘,这方子甚好,?等我嫁去大将军府了也能喝吧?” “回头我再问问,”夏氏还是十分谨慎,“这方子毕竟?是从那个贱人那里得来的,虽然我问过了大夫,的确是对女子大补,但尚不知道长期下去会是什么样。” “母亲,”苏晚儿的眼中闪过狠光,“您真就放任那个贱人在父亲身边了?就不怕她争宠吗?依我看,早早把她打发了,省得看到她那妖艳的贱样就心烦。” “你放心吧,”夏氏勾唇冷笑,“你母亲我是什么人?在这苏宅里这么多年,岂是她一个没有根基贱人能够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她还有把柄在你舅舅手里。” 夏氏拈了一颗话梅含了,缓缓道:“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期盼有个儿子能继承家业的,但我是不能生了,且让他把心思放在那贱人的肚子上,总好过出去偷着找人。” 苏晚儿想想也有理,正想要说什么,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苏师玉挑帘一下子进了屋。 母女俩都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行礼。 苏师玉的目光迅速在屋子里一掠,脸上的表情还没有自然下来,“你们干什么呢?” “父亲,母亲有些苦夏,女儿吩咐厨房熬了一些酸梅汤给母亲送来,”苏晚儿乖巧的说道,“父亲,女儿刚想也给您送一碗去,可巧您就来了。” 苏师玉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苏晚儿递过的酸梅汤。 趁着他喝的空档,夏氏和苏晚儿飞快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苏师玉这次来的蹊跷。 …… 苏南衣骑马出了府,没有到别处去,绕着走到了后门。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树底下拴了一匹马。 苏南衣隐在暗处,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鬼鬼祟祟的,?身上穿着斗篷,头上戴着兜帽,和小七形容的一丝不差。 她等着那个翻身了马,跑了没多远,手指一弹,一粒小石子飞了出去,正中马腿。 马吃痛,嘶鸣了一声受了惊,马上的人没有防备,从苏宅出来又有心事,猛然被甩到地上,头上的兜帽也掉了下来。 苏南衣看到他的脸,微挑了眉梢,原来是他。 她也没有露面,骑着小红马又原路返回,对在暗中盯着府门口的小七打了个手势。 小七现了身,苏南衣低声道:“我在后门等到那家伙了,你不用再守在这里了,给你们首领传个信儿,这段时间要格外注意。” 小七脸色微变,领了命正想要离开,苏南衣一转头看到王星汉站在不远处的街口。 显然,是来找她的。 苏南衣牵着马过去,隐过一旁的巷子,“王大哥,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星汉点点头,“苏小姐,事发突然,我也是没办法。” “没关系,什么事,你说。” “邹城死了。” 苏南衣一怔,这消息实在让她没料到,“死了?他不是在京兆府的大牢中吗?怎么会死了?” “本来是在大牢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被掉包了,但真的邹城也没有能跑得了,被几个闻讯赶来的人围住打死了。” 苏南衣的眉头紧皱,她并不在乎邹城的死活,本以为交给了京兆尹,这事儿赵大人自然会查明,邹城不死也得流放,也算打击了邹家。 可现在邹城死了,还是这么个死法。 更让她不安的是,现在好多事都围绕着尚书府,邹城突然一死,线索就断了一大部分。 王星汉是被她派去盯着邹家,他低声问:“现在怎么办?苏小姐,我还盯着吗?” “暂时不用,”苏南衣晃了晃手里的马鞭,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邹家的事不同寻常,你不能以身犯险,这样,你暗中看赵大人如何行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悄悄帮一下,不能也没关系。” “好,我明白了。” 王星汉快步离去,小七抿了抿嘴唇,“小姐,奴婢可以去盯着邹家。” “不,邹家出了这样的事,一定会乱,暗中的事反而会消停一阵子,不急。” 她轻轻抚着小红马,思索着对策,“这样,你去胡神医家附近看着,看有没有什么异动。” “是。” 苏南衣翻身上马,直奔城外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乔装试探 苏南衣策马来到那天和云景来过的小树林外,把搭在马背上的一个布搭子从马鞍下扯了下来,里面装的是简单易容的东西。 她快速装扮了一下,和上次来时的模样一般无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小红马拴好。 她一边走一边捡了一些小石子,来到小湖边,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想起上次和云景来的时候,他欢快又新奇的样子,不知不觉勾了嘴唇。 她先在草丛里找了一圈儿,果然发现了十几枚鸭蛋,拿出准备好的小布袋,小心翼翼的装入。 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掠过树木枝叶,吹拂着湖面,连热气都被吹散,丝丝的凉意迎面而来。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顺着湖边往东走,没过多久,就看到掩映在山坡上的一间木屋,还有淡淡的药味儿飘来。 就是这里没错了。 她捏着捡来的石子,指尖用力一弹,石子就陆续飞射入草丛,很快,有只野鸭就被惊得飞起。 苏南衣一石子打中它的翅膀,它扑楞着飞不高,但也不肯放弃,?艰难的往前飞,但其它方向的路都被苏南衣用小石子堵死了,只能向着山坡上飞去。 苏南衣勾唇一笑,提着布袋子就往山坡上爬去。 野鸭的叫声很快吸引了木屋里的人,苏南衣的速度也不慢,很快追了上来。 木屋主人一打开院门,就看到迎面扑来一只野鸭,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闪身就要躲。 “抓住它!”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他停住要闪身的动作,皱眉伸手一抓,只抓住了鸭子一只翅膀,另一边的翅膀还在不停的拍打,“嘎嘎”的粗犷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苏南衣顺着气上前,把布袋放下,一把把鸭子的两只翅膀都抱住收回身前。 “多谢老先生,”苏南衣后退了两步,从绑着的小布袋口上顺下一截麻绳,把鸭子的脖子绑住。 老先生看着自己门前这一地的鸭毛,默默拿起条帚扫了扫。 苏南衣绑好鸭子抬起头,袖子抹了抹汗,“老先生,可以给我一口水喝吗?” 老先生这才看清她的脸,“是你?” 苏南衣轻笑,眼睛笑得弯弯,“是呀,您还记得我?” 老先生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笑,“记得,你上次是和你的相公一起来的,就在山坡下,是吧?” “对,”苏南衣点头,“上次我们是误打误撞,来过一次以后我相公就一直闹着还要来,但……婆母说这里太危险了,怕他来不安全,可我不怕,我想让他吃鸭蛋,今天就自己来了。” 苏南衣接过老先生递过来的一碗茶,双手捧着一饮而尽,“多谢老先生。” 她把碗递还,小心的拿出两枚鸭蛋,“这个给您吧,我不白喝您的茶。” 老先生笑着推辞,“不必了,一碗茶而已,不算什么,这鸭蛋还是留给你相公吧。” 苏南衣看了看他的小院子,挺小的,但收拾得很干净,一角里还放着一只小火炉,炉子上放着一个小药罐,腾腾冒着热气,药香弥漫。 她深吸了口气,从药味儿也能大概分辨出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老先生,我能坐在这儿歇一会儿吗?” “……好,你坐吧。” 老先生本来觉得她一个女子,怕对她的名声不好,但此时也没有别人,又是在这山林之中,总不能把她轰出去。 苏南衣在小板凳上坐下,看着药架子问道:“您一个人住吗?您是大夫?” “对,我是大夫,我并不是一个人住,还有一个徒弟,他这几天不在,出去买药材了。” 苏南衣若有所思,迟疑着问:“那天和您一起的刘先生,是您的朋友吗?” 老先生点头,“是的。” 苏南衣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老先生看她这模样有意思,“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他不如您好说话,”苏南衣垂下眼睛,有点不开心的样子,“如果是他在,未必就肯给我茶喝,没准还要了我的鸭蛋。” 她顿了顿,有些许堵气的意思,“当然,我也不会问他借水喝。” 老先生忍了忍,最终还是笑出声,“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苏南衣低着头,手指拨弄着裙摆上的泥,没有答话,显然不太相信老先生说的。 老先生笑着没再说什么,从药架子上拿了两个果子给她,“这个给你,拿回去煮水喝,你相公应该会喜欢。” 苏南衣定睛一瞧,这是密炙过的果子,算是一味中药材,清热解暑,润肺生津,更能提神醒脑。 她欣喜的接过,“谢谢老先生。” 老先生摆了摆手,又给她添了碗茶。 苏南衣捧着茶碗,一脸单纯的问:“老先生,您会看病怎么不去城里?我听说,坐堂先生挣钱可多了。” 老先生搅着小药罐里的药,“我年纪大了,也不想挣许多钱,不缺吃穿也就行了。” 他默了一瞬,转头看着苏南衣,“姑娘,你回去以后,莫向其它人说起,来过我这里。” 苏南衣眨着眼睛想了想,“为什么?怕我婆母训我吗?” 老先生微笑,“对,还会训得很凶。” 苏南衣点点头,垂下眼睛看着茶碗,心说年纪大了学坏了,会吓唬人了。 她正琢磨着后面的话题,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像是奔这边来的。 她看了一眼老先生,老先生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依旧专注的看着小药罐。 既然如此,她也不作声,假装没有听见,心里默默盘算,会是谁?刘万沛吗?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有人背着一捆柴,手里拎着几个药包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脆生生的说道:“师父,我回来了,顺手在外面打了柴。” 老先生回头看他,“回来啦,快坐下歇会儿。” 年轻人放下背上的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手里的药包递给老先生,“您让我买的,有两味实在不好买,我……” 他说到这儿才发现苏南衣也在,转头和苏南衣打了个照面。 苏南衣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有表露,好奇的问:“老先生,这是您的徒弟吗?” 徒弟也纳闷的看着老先生,“这是……” “哦,过路的,进来讨碗水喝,”老先生接过药,“你辛苦了,歇一会儿吧,我去把药放好。” 老先生说完提着药进了屋,小徒弟在药罐前坐下,轻轻搅着锅里的药。 苏南衣眼角的余光扫见,就在这一刹那,小徒弟做了一个小动作。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竟然是他 小徒弟的小手指本来是弯曲的,忽然轻轻伸直,对着锅里的药液弹了两下。 一点淡黄色的粉末落入药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老先生也从里面出来了。 “师父,您的病还没好?”小徒弟担忧的说道。 “好些了,不必担忧,”老先生拍拍他的肩膀,“你累了这许多天,去休息吧。” 小徒弟点点头,揉了揉眼睛,“那师父您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好,去吧。” 小徒弟进了屋,苏南衣又等了一会儿,凑到老先生身边,“老人家,您生病啦?” 老先生笑笑,“人老了,难免会生病,身子骨不如从前了。” 苏南衣手里拿着根小棍,在地上轻轻划着,“老先生,我听我爹说,为医者不自医,是真的吗?” 老先生一怔,“是啊,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苏南衣歪头看他,“那您怎么不找别的丈夫为您看看呢?” 老先生也回看着她,隔着药罐里升腾起来的薄薄水雾。 “姑娘,”老先生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小的只有他们俩能听得见,“曲红株虽然无毒,但也不适合长时间用,否则,你的脸上会长小红点的。” “!!!”苏南衣眼睛微微睁大,手指尖无声捏紧小木棍。 “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老先生淡淡道。 苏南衣放下手里的小木棍,又看了一眼那罐药,“老先生,这药我劝您最好别喝。” 老先生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苏南衣转身拿上小布袋和野鸭,慢步走下山坡。 她没有片刻的停留,走出树林找到小红马,翻身上马飞驰离去。 一路进城直奔胡神医的家中,小七就在附近,见她到了,急忙现身,“小姐,怎么了?” 苏南衣跳下马,“小七,有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小七摇头,“只有胡神医身边的小药童出去了,说是老家来了信儿,父亲病重,要回去照顾几天。” 苏南衣点点头,把马交给她,上前敲门。 胡神医请她到厅堂中坐,苏南衣也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老爷子,你身边的那个药童,是什么来历?” 胡神医略一怔,“就是前些日子来的,说是从乡下来的,来投亲戚,不料亲戚搬走不知所踪,他无处可去,我见他可怜,又懂一些药理,就收下他做个药童。” “你没问他,为什么你一个乡下孩子懂药理?” “问了,”胡神医一脸单纯,“他说他父亲在乡下就是一个郎中,经常给人看一些简单的病症什么的。” 苏南衣心里冷笑,郎中……那可是神医谷在心月城的分支,那位老先生的医术只在胡神医之上。 “那他来了之后,可有什么异常?比如说问过一些什么问题,或者说是……反正就是比较奇怪的?” 胡医神捻着胡子仔细想了想,“倒也没……哦,对了,他问我,医术这么好,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神秘的组织。” “什么组织?” “神医谷,”胡神医脸上满是向往之色,“他说他在乡下的时候就听到有关神医谷的传说,说那是一个世外桃源,有很多的神奇花草,能够活死人,生白骨,还能让人长生不老。” 苏南衣的额角跳了跳,喝了口茶压了压惊,“那您是怎么回答的?” “我只是听说过,但没有见过,听说他们甚是神秘,当然也有很多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要说有神奇花草我信,医术高明我也信,但要说什么医得活死人,长生不老,只怕……” 胡神医说着摇了摇头,苏南衣垂下眉眼,心说你还算是理智,没有信这些胡说八道的。 “苏小姐,是不是药童出什么事了?我见他神色匆忙,还真有些担心他。” 苏南衣心说他八成不会回来了,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也没有,我就是想起那天的事随意问问。” 苏南衣起身告辞,小七在门外等,问她还要不要留在这里。 “不用了,你先去找找王星汉,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住别露面,别让赵大人发现你们。” “是。” 苏南衣骑马去北离王府,远远的王府门上的家丁就看到一人一马飞驰而来,“看,真是匹好马!” “马上的人马术才叫好,看那……” “我怎么瞅着像苏家小姐?” 几个人急忙住了嘴快步迎上来,苏南衣也到了门前停了马,翻身下来动作利索干脆。 苏南衣问道:“你家王爷在府上吗?” “在,在,今天太妃身子不爽利,王爷去请了太医来,就没有再出去了。” 苏南衣一怔,“太妃病了?” “正是。” 苏南衣把小红马交给他们,自己拿上鸭蛋和野鸭,拎着进了门,一个家丁撒腿往里跑去通报。 剩下的几人迅速对视了一眼,瞧见没有?这才是和咱们王爷般配的王妃,比那些个娇滴滴的强多了。 苏南衣刚走过一道院子,云景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欣喜跑到她面前,“娘子,我正想你呢,你就来了。” 看到他笑,苏南衣就不由得开心,把手里的东西拎到他面前,“喏,给你带的礼物。” 云景瞪大了眼睛,“鸭蛋!野鸭子!娘子,你去那个小湖边了?怎么没有叫我?” “……”苏南衣略一思索,“我听说太妃病了,知道景儿孝顺,一定会留下来照顾,所以没有叫你,下次一定带你去。” 云景很好哄,“好,一言为定。” “太妃怎么了?怎么忽然就病了?”苏南衣问道。 “母妃昨天生了气,她本来就有睡不好的毛病,”云景说着低下头去,“大概是景儿不够好,总是惹得母妃忧心,所以……” 苏南衣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是心疼,云景的智商虽然不高,像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他还是可以感觉到身边最亲近的人是什么情绪,也隐约知道,这和自己有关。 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耳边垂下发,声音柔柔的,“不会,景儿不要乱想,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子,最孝顺最乖的,太妃开心还来不及。” “真的吗?”云景抬起头来,眼睛发亮。 “是啊,当然是真的,”苏南衣牵着他,“走,咱们去看看太妃。” “好。” 苏南衣和云景刚走到屋门口,就看到闫嬷嬷从里面走出来,满脸愁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旧疾 闫嬷嬷抬头看到云景和苏南衣,福了福身。 “王爷,苏小姐。” 云景小声问道:“母妃怎么样了?” 闫嬷嬷叹了口气,“头还是不舒服,人也很烦躁,老奴正准备去看看药怎么样了。” 她顿住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甘又无奈,“顺便去请云柳姑娘过来。” 听到她要去请云柳,云景的脸顿时垮了。 苏南衣看出云景不开心,但他紧抿着嘴唇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闫嬷嬷,我能多嘴问一句,为什么要请云柳姑娘吗?” 闫嬷嬷也没有瞒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叹了口气,走下台阶低声道:“每每太妃犯旧疾,都是先喝了云柳姑娘熬煮的玫瑰露,再喝药,这才能迅速见效。” “玫瑰露?”苏南衣不解。 “是,这也是药引,制作起来相当复杂,”闫嬷嬷耐心解释,“当初刘太医还在咱们王府长驻,说了这个方子,云柳还是太妃身边的丫环,她最心细,在这方面也有些天赋,就她学会了。” 苏南衣简直莫名其妙,从来没有听说过用什么玫瑰露做药引,还制作复杂,还就云柳学会了。 她压住嘴角的冷笑,“那刘太医现在还在府中吗?” “没有,两年前他母亲过世,他请辞回老家去了。” 苏南衣一听心里就大概有了谱,“嬷嬷,这样,您先别忙着去请人,看看药好了没有,先端药来。这玫瑰露我也会,让我先试试。” 闫嬷嬷诧异,“苏小姐也会?” “是的,您忘了,我有一手煮茶的功夫,”苏南衣微笑道,她故意说得含糊不清,任由闫嬷嬷去猜想。 闫嬷嬷点头,对,对了,苏南衣那一手煮茶的功夫她可是亲眼看过,太妃也称赞过的,虽然当时苏南衣说得简单,但那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教的出来的。 闫嬷嬷也不太想去请云柳,毕竟昨天晚上才惩治了她身边的人。 她当即点头答应,“那好,老奴先去看看药。” 云景眨巴着眼睛,满脸都是崇拜,“娘子,你会的真多,可以治好母妃的病吗?” 苏南衣从小布袋里拿出那两枚老先生给的果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用上了。 “能,景儿放心吧。” 云景欢欢喜喜的挑帘进了屋,苏南衣跟在他的身侧,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人奇怪香气。 “母妃,”云景轻步走到床前,“母妃,你好些了吗?娘子来看你了。” 太妃呼吸粗重,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渗着冷汗,手心也是潮潮的,嘴唇干燥。 她睁开眼睛,看到云景和苏南衣,“你们来了。” 苏南衣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太妃无力的摆摆手,“出去吧,别再过了病气给你们。” “母妃……” 太妃又合上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出去吧。” 她紧皱着眉,语气有些不耐烦,看得出来的确非常烦躁,要不是极力忍着,要不是云景在这儿,恐怕早已暴怒了。 云景拧了眉头,还想说什么,苏南衣轻扯他的袖子,微微摇头。 她轻步走到窗边,把紧闭的窗子打开,目光在屋角的八角玲珑香炉上掠过。 桌子上的花瓶中还插着一束素雅的花,花瓣新鲜,香气清淡,应该是刚插入瓶中不久。 苏南衣在云景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云景点点头,走到香炉旁,把里面的香灰都清理出来拿到外堂。 苏南衣把那瓶子花也端到了外堂,随后又轻步回到太妃的床边。 她转到床头,轻声道:“太妃,我会一些推拿按摩之术,为您按按头可好?” 太妃猛然又睁开眼睛,眼白充斥着红血丝,隐隐像是着了火,“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南衣没答话,自顾伸出手,点在她头顶的穴位上。 太妃正想怒斥,忽然觉得她的手落在自己的头上,那股头痛发闷的感觉像是减轻了一些。 苏南衣的声音轻柔响起,“太妃不妨闭目养神,放松一下。” 太妃不知不觉就按苏南衣所说的做了,随着她的手指在头顶上不断的点压滑动,难受的感觉也确确实实缓解了。 她深吸了口气,鼻尖嗅到一股清凉的味道,清清爽爽的,感觉头脑也跟着清明起来了。 她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压在胸口的那股子烦闷也渐渐的消失了,火气渐渐下去,她的心态又逐渐恢复平和。 闫嬷嬷端着药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太妃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呼吸平缓。 苏南衣站在床头,手指按在她的头上,神情专注,嘴唇微抿。 闫嬷嬷不自觉的放缓了呼吸,停住脚步,云景对她摆了摆手,她轻轻把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王爷,您在这儿干什么呢?”闫嬷嬷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仔细一瞧,这不是他惯用的锦帕吗? 云景用小气声儿回答道:“娘子在我在这里拿着这个。” 他把手里的锦帕展开,赫然是一团灰乎乎的尘土。 闫嬷嬷纳闷,“这是什么?” “这是从香炉里清出来的香灰。” 闫嬷嬷越发奇怪,“为什么要……” 她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里屋的太妃,心里闪现一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凉。 云景看着她的脸色,“嬷嬷,你怎么了?” 闫嬷嬷摇头,“王爷,这个一定要保管好了。” “嗯,我知道,娘子也是这么说的。” 俩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云景托着腮透过珠帘看着苏南衣,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闫嬷嬷则是心情复杂,越不想去想刚才的念头却越忍不住想,越想越心惊。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苏南衣停住了手,太妃也沉沉睡去。 她轻步从里面走出来,闫嬷嬷和云景立即迎上来。 苏南衣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指了指外面,三人走到台阶下的树荫下。 云景把锦帕里的香灰递给苏南衣,“娘子,这是你让我保存的东西。” 苏南衣接过,“景儿做得好。” 云景笑眯眯的,眼睛巴巴看着,不知道苏南衣要这个做什么。 “嬷嬷,”苏南衣捻了一点香灰放在鼻尖,香气极淡,却清晰可闻,“这些东西,平时都是谁管的?” 闫嬷嬷听她这么问,心里的那点侥幸瞬间破灭,脸色微白了几分,“是赵婆子。” 她虽然有猜测,但不是忍不住问:“苏小姐,这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章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苏南衣已经基本断定,太妃犯旧疾和这个东西有关,或者说,有可能就根本不是什么旧疾。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把锦帕合上,香灰收好,“这香并没有毒。” 闫嬷嬷一怔,随即又松了口气,她一直陪在太妃身边,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如果这香真的有毒,那她真是难辞其咎。 但她的这口气刚松了一半,又听苏南衣道:“不过,太妃犯旧疾,的确和这个东西有关。” 闫嬷嬷呼吸一窒,苏南衣目光看向那瓶花,“花是谁采回来的?” “是……是负责花园子那边的丫环,太妃一直喜欢这种素净的花,”闫嬷嬷心头狂跳,“这花花期很长,香气也极淡,自从开了之后,一般几天都会送来一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呀。” 苏南衣敛下眼睑淡淡开口,“花是没有问题,香也没有毒,但错就错在,它们不能相遇。所以,下手之人的确是玲珑心思。” 闫嬷嬷呼吸急促,心里翻涌着怒火,“我去把她们都叫来!” “别急,”苏南衣轻声制止她,“别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不是第一次,只怕您这么去,找不到真正指使的人。” “苏小姐……”闫嬷嬷眼中的疑惑和审视一闪而过,“如何会懂得这些的?” 苏南衣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疑问,既然敢说出来就不怕质疑。 “嬷嬷忘了,我家中也是有姨娘的,我母亲去世得早,家中经商,以前生意还没有做大的时候,父亲经常出门去经商。” 苏南衣似乎是答非所问,但闫嬷嬷却瞬间听懂了。 是了,失去了母亲的嫡女,家里又有得宠的姨娘,这样年幼的孩子如何能不胆颤心惊,事事小心? 闫嬷嬷微微点头,语带疼惜,“苏小姐辛苦了。”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表情淡然,“嬷嬷也不必心忧,现在既然已经发现,就一步一步来,眼下当务之急,是把太妃医好。” “太妃昨天生了气,本来平时就睡不好……昨夜几乎一夜没怎么睡。”闫嬷嬷心疼的抹了抹眼睛,“好在现在睡着了,真是谢谢苏小姐了。” 云景刚才也说过太妃生了气,苏南衣也没有细问,现在闫嬷嬷又说,她不禁问道:“嬷嬷,太妃到底因何生气动怒?” 闫嬷嬷略一迟疑,被云景抢了先,“娘子,昨天有个丫环,在竹林那边拦住了我,还哭。” “???”苏南衣。 闫嬷嬷接过话道:“还是让老奴来说吧。” …… “你说什么?!”云柳瞪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的……的确如此,老奴刚刚打听过了,昨天晚上,就在太妃的院中,太妃亲自过问的,之后就打了几十板子扔到了柴房,今天一早去看的时候,人已经凉透了。” “怎么会这样?”云柳手里紧紧捏着帕子,在屋子里来回打转,“怎么会这样?!” “不只如此,”在地上跪着的婆子吞了口唾沫,“老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到,几个管事的婆子也被叫了去,好一通审问。” “什么?都有谁?” “有厨房和针线房的,还有……负责采买的。” 云柳的心头一沉,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姑娘,老奴还听说,昨天太妃生了气,一夜没怎么睡好,又犯了旧疾。” 云柳目光闪了闪,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笑,狂躁的心尽力平复,“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又该本姑娘出力的时候了,起来吧,为我梳妆。” 婆子从地上爬起来,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这云柳姑娘人前人后两张脸,着实吓人。 她小心翼翼的伺候,看着镜子里的云锦不忘拍马屁,“姑娘长得真是好看,花朵一样。” 云锦勾了勾唇,无论如何,太妃的旧疾一犯就离不了她,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可梳妆完毕,等来等去,也不见有人来请。 以往都是闫嬷嬷来,可今天别说是闫嬷嬷了,连太妃那边的粗使婆子也不见来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 她等着有些不耐烦,“究竟怎么回事?你去打听打听。” “是。” 婆子早就不想在她身边呆着了,看着她那张漂亮脸蛋上的阴毒神情,汗毛都要竖起来。 匆匆出了院子才算松了口气,先若无其事的去了厨房,打听到太妃的药早被闫嬷嬷端走了,又去太妃的院子周围打听,奈何太妃院子里的人嘴巴都严,守得跟铁桶一般。 闫嬷嬷正在院子里和苏南衣说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个丫环进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闫嬷嬷立即变了脸色,对苏南衣道:“苏小姐,老奴去去就回。” 苏南衣看她的神色,拦下她问道:“嬷嬷,我多嘴问一句,是不是有人来打探太妃的消息?” 闫嬷嬷讶然她的聪明,但也没有瞒她,点了点头。 苏南衣道:“不急,她想知道,就告诉她一些也无妨。” 闫嬷嬷一怔,眼睛微亮了亮,“老奴明白。” 她对报信的丫环吩咐了几句,丫环领命而去。 苏南衣看着这偌大的院子,这个院子和云景的院子应该是王府后宅中最好的,可照样处处都是是危机,处处都有算计。 云景悄悄走到窗前,往里看了看,太妃还在睡着。 他又走到苏南衣身边,“娘子,母妃还在睡着,她睡得好沉。” “是啊,王爷说得极是,太妃许久没睡过这样的觉了,”闫嬷嬷感慨着对苏南衣再次行了个礼,“多亏了苏小姐。” 苏南衣笑意微深,“嬷嬷不必客气,太妃待我极好,能为太妃做些事情,是我的福分。她身子康健,景儿也开心,我也开心。” 云景轻声笑起来,“景儿很开心。” 苏南衣和他相视一笑,眉眼满是抑制不住的喜色,那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的。 闫嬷嬷满怀欣慰,自从云景脑子受伤以后,多少人等着看北离王府的笑话,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王爷的坏话,嘲笑太妃,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如今能够遇见苏小姐这样的妙人,能够真心待王爷,也是一大幸事。 得了她命令的丫环,把院里的消息透露给了云柳院中的婆子。 那婆子一溜烟的回到院中,气喘吁吁的说道:“回姑娘,大事不好了!” 云柳一听这话,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盏,一下子站了起来,“出了何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当面打脸 婆子定了定心神,脸色难看得很。 “回姑娘,苏家小姐来了,现在正在太妃院中,听说她有办法给太妃治疗旧疾。” 云柳愕然,又气又怒,“你说什么?谁来了?苏南衣?” 婆子点点头没有敢吭声。 “混帐!”云柳火冒三丈,一巴掌甩在婆子的脸上,“太妃的旧疾能治好是好事,你说什么大事不好?” 婆子心里委屈极了,脸上疼也不敢摸,“老奴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会治什么病?太妃的旧疾可是太医都看不出什么的,这万一……那岂不是大事不好?” 云柳五官微微扭曲,幽暗的眼底滑过冷光,“说得不错,她无非就是想着出出风头,让太妃多看重她罢了。” “可不是,老奴也是这样想的。” “哼,”云柳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子,“她想卖好,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把太妃的贵体舍出去,走,拿上新采的玫瑰,去看太妃。” 婆子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姑娘,太妃没有差人来叫,现在过去不太好吧?您现在……” 可是被禁足呢。 云柳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锐,婆子的心尖一抖,急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太妃的院子中,苏南衣听闫嬷嬷说了昨天晚上事情的始末缘由,心里的惊讶和错愕就没有停过。 特别是当听说云柳总让采买的婆子买东西不给钱的时候,简直觉得天雷滚滚。 知道这个女人能装,没想到这么能装。 难怪太妃会气得不轻,要不是看在以前的救命之恩份儿上,早就把她叫到院子里来问话挨打了。 闫嬷嬷无奈叹了口气,“太妃念及着救命之嗯,犯旧疾时又需要她煮的药引,所以就一忍再忍了。” 云景在一旁鼓着腮帮子,“可今天母妃不也没用她的药引。” 闫嬷嬷目光闪了闪,对呀,或许这以后……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守在门口的小丫环又跑了进来,“嬷嬷,云柳姑娘来了。” 闫嬷嬷的眉头微蹙,“她怎么来了?不是在禁足吗?” 小丫环摇摇头,“现在怎么办?” 闫嬷嬷还没说话,云柳已经进了院子,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嬷嬷,太妃如何了?” 人已经到了眼前,闫嬷嬷自然是不能再多说什么,“姑娘不必担心,太妃已然睡下了。” 云柳微怔,“睡下了?我听说……太妃犯了旧疾。” “是,”闫嬷嬷心说你还用听说,不是你派婆子打探的吗? “那怎么……”云柳话说到一半,又转忧为喜,“太妃没事就好,我还带了新采的玫瑰来,给太妃做玫瑰露用。” 她说罢一转头,像是才看到了苏南衣,脸上笑容加深,“苏小姐也在。” 苏南衣淡定的看着她演完戏,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她,连句话都没有说。 云柳感觉自讨了个没趣,心里升起两三分怒意,“苏小姐你还……” “云柳姑娘,”苏南衣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也不想听她废话,“你不妨多花点心思在你自己身上,不用整天盯着我,怎么做事我自己有数。” 云柳噎了口气,后面的话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 “云柳姑娘,”闫嬷嬷淡淡开口,眼底是一闪即过的不耐烦,“你现在还被禁足,太妃还没有下令让您出来,趁着太妃未醒,您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太妃醒了又要生气。” “生气?”云柳瞪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似有水光,“太妃这次犯旧疾是因为生气?却是为何?” 闫嬷嬷短促笑了一声,“云柳姑娘不觉得你身边少了什么吗?” 云柳等着就是她这句话,福了福身道:“不瞒嬷嬷,我身边丫环翠儿不见了,我听说……” 闫嬷嬷也不和她绕弯子,活生生一个人不见了,怎么也是瞒不住的,也没有打算瞒。 “姑娘不必听说,老奴说予姑娘知道就是了,你那丫环翠儿,是让太妃处置了的,今天一早派人过去看咽了气,已经抬出去埋了。” 云柳早知道翠儿死了,但听到闫嬷嬷这么干脆直接的说出来还是有些心惊。 她动了动嘴唇,闫嬷嬷又道:“她心怀叵测,故意拦住王爷哭诉,说是厨房、针线房还有采买的婆子都苛待姑娘你,想让王爷去看你,太妃闻讯赶到,听闻你如此被欺负,当即召了那些婆子在院中问话。” 闫嬷嬷一顿,看着云柳苍白的脸,无声冷笑,“一查之下,发现姑娘的吃穿用度几乎要和太妃比肩,采买那边的帐太妃也替您还了,可见那丫环分明就是恶意搬弄是非,这种恶奴,不留着还等什么?” 云柳霍然睁大眼睛,后退了一步,眼底的情绪翻涌,似是涌起惊涛。 “姑娘别急,你身边的丫环自是会补上新的,只是今天太妃身子不适,老奴还没有来得及。” 云柳一口气哽住,气得胸口疼,特别是说什么采买婆子的帐,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还是当着苏南衣的面儿打的。 她涨红了脸,咬牙道:“我竟不知翠儿竟然做出此等事,还偷着让采买的婆子买东西,这……真是……” 苏南衣低声冷笑,嘴角轻扯,扯出一丝似无的讥讽,“人都死了,就留点口德吧。” “苏小姐!”云柳忍不住脱口而出。 云景皱眉上前挡在苏南衣身前,一护保护的姿态,黑色瞳仁里满是不耐,“你这么凶干什么?想欺负我娘子吗!明明就是你自己身边的人做错事,母妃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还凶!” 云柳双手紧握,死死咬住嘴唇,眼睛轻眨,一片水汽升腾全是委屈。 云景看她这样就心烦,侧过身,脸上的厌恶却是清晰可见,“你快走吧。烦死了。” 闫嬷嬷在说道:“云柳姑娘还是先回吧,免得让太妃醒了瞧见。” 云柳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声音委屈又细小,“我只是……听说太妃病了,来给她做玫瑰露的,并无他意。” “暂时不用了,”闫嬷嬷也没把话说得太满,“反正现在太妃睡着,要是醒了想见姑娘,老奴自会去请。” 云柳无奈,虽然心里不甘,但也只能转身离去。 她越想越恼,越想越疑惑,太妃犯了旧疾,怎么还能睡得着?又怎么会不用她的药引? 不对,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差错八成就在苏南衣那个贱人身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方子不干净 云柳暗暗恨苏南衣,恨得心头滴血。 可她现在必须得忍着,她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说多错多,还是先回院中,再慢慢图谋也不迟。 苏南衣看云柳眼睛骨碌乱转的走了,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闫嬷嬷福身道:“王爷,苏小姐,老奴先回屋去看看太妃。” 苏南衣点点头,云景拉着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娘子,母妃的病会好吗?”云景担忧的问,“她生病的时候就很难受,我不想看到她那么难受。” 苏南衣心头微紧,“景儿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太妃知道你这么孝顺,也会好起来,不想让你担心的。” 云景点点头,拿过那个小布袋,“娘子,等母妃好了,我做烤鸭蛋给她吃。” “好啊,我教你怎么做,景儿可以新手做给太妃。” 云景眉开眼笑,手抚着圆滚滚的鸭蛋,“娘子自己去是不是很辛苦?” “没有,不辛苦,”苏南衣轻声道,“景儿喜欢,不会辛苦。” 云景咧开嘴笑,“娘子待景儿真好。” 他顿了顿,笑意敛了几分,漆黑的眸底又生出几分忐忑来,“娘子会一直对景儿这么好吗?” “会,”苏南衣毫不犹豫的回答,“会的。” 云景的笑徐徐绽开,那双清湛若水的眼眸晃得苏南衣有些心疼。 “我也会,会一直一直对娘子好。” 俩人低声的聊着天,亲密又美好,头顶上风声簌簌,宛如一首低吟的歌。 忽然云景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苏南衣扑哧一声笑了,“景儿饿了?” “嗯,”云景捧着肚子,“我早上也没有吃呢,现在好饿啊。” 苏南衣猜想可能一早上听说太妃病了,就急匆匆的去请太医了。 已经过了平时用午膳的时间,当然会饿了。 云景起身去堂屋里准备拿两碟点心,闫嬷嬷看到急忙请罪,“王爷,老奴糊涂了,竟忘记了摆饭。您别吃这个了,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她跟着云景出了屋,又和苏南衣解释一通。 苏南衣笑道:“没关系的,嬷嬷,太妃不醒我们也都没有什么胃口,云景肚子咕咕叫,不如就简单叫一些吧,您也坐下吃一些,总这么累着饿着可不行。” “这……” “太妃要再睡一阵子才会醒,等她醒了,您还得好生伺候,自己累垮了可不行。” 闫嬷嬷心头微暖,“好,就听苏小姐的。” 他们也没有进屋,直接就在石桌上,荤素搭配着让厨房送了几个菜,三碗粥,坐在院中慢慢的吃。 云景吃得欢快,压低声音对苏南衣道:“娘子,你知道吗?我在王府还没有这样吃过饭。” 苏南衣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平时他吃饭一定是长条饭桌,摆了许多样菜,身边一群人伺候,吃个饭都不自在。 闫嬷嬷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是不安,云景没有吃过,她又怎么会吃过,和云景在一桌上吃饭,还是头一次。 要不是苏南衣和云景坚持,她怎么也不敢。 在她这样的王府老人心里,最深刻最应该遵守的就是礼数。 “景儿喜欢吗?”苏南衣同样小声问。 云景点点头,用小气声回答:“喜欢。” “那就好。” 苏南衣忍住笑,看到闫嬷嬷一脸憋着的就想乐,本来还想跟云景说,等大婚后爱怎么吃就怎么吃,怎么高兴怎么来。 算了,还是不吓闫嬷嬷了。 吃完饭让人撤下去,苏南衣问道:“嬷嬷,现在太妃用的方子还是那位刘太医给开的吗?” “正是,”闫嬷嬷点头,“太妃这旧疾,也换过其它的的丈夫看,可是哪个也不如刘太医的管用,所以一直就按那个方子吃药。” 苏南衣并不意外,“可以给我看看吗?” 闫嬷嬷从身上戴的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来,纸色微黄,边缘还有一点点破损,可见是时间不短了。 苏南衣把药方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方子不干净,单看方子看不出什么,可苏南衣略一思索,就能猜出云柳制作的所谓“玫瑰露”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不动声色的把方子递还给闫嬷嬷,笑笑道:“这方子瞧着都是用的好药,可终归是药三分毒,还是少用。我看这推拿按摩对太妃这症倒是有些帮助,回头我教予嬷嬷,必定有所帮助。” 闫嬷嬷喜出望外,她本来也想着问问苏南衣,能不能教教她,但又觉得,这是人家的本事,说不准还可以借此得到太妃的赏识,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没想到苏南衣如此坦然的自己提出来了。 她当即行了个礼,“多谢苏小姐。” 苏南衣侧身避过她的礼,伸手扶起她,“嬷嬷谢什么,这是应该的,太妃康健,也是景儿和我心愿。” 她的目光掠过那包香灰,又看看窗子的方向,“这香,先不要打草惊蛇,不过,我要提醒嬷嬷的是,香这东西也最好少用,如果要有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切莫假手他人。” 闫嬷嬷心头微动,脸上也有些紧绷,“是,老奴记下了。” 又过了一阵子,太妃终于醒了。 闫嬷嬷欢喜的上去问,“太妃,您醒了,觉得如何?” 太妃长长吸了口气,微微晃头,“头感觉轻快得很,也不痛了,眼睛也清亮了,好久没这样清爽的感觉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闫嬷嬷听着她这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您是饿了吧?早过了午膳的时辰了。” 太妃惊诧,“我竟然会了这么久吗?” “可不是,您睡了三个时辰呢。” 太妃坐起来,闫嬷嬷给她背后塞了个大引枕,她一低头看到枕头边两枚青黑的果子,“这是什么?” 拿在手里闻了闻,一股清凉气直入鼻孔,脑子也跟着清明。 “这是苏小姐放的,说是对您的头痛有帮助,”闫嬷嬷玩笑着看着那两枚黑乎乎的果子,“真有这么神奇?这么丑的东西,老奴是不信的。” 说着伸手去拿,太妃急忙握在手里,“不行,这个的确是管用的。” 闫嬷嬷扑哧一笑,“是是,知道有用。” 太妃也忍不住笑,想起是苏南衣给她按摩的,“苏小姐人呢?” “在呢,在外屋呢,王爷也在,都没有走。” “快,快让他们进来。” 苏南衣和云景听到动静从外面进来,到床边行了礼。 太妃招招手,“快,快过来,好孩子。” 闫嬷嬷悄声退出去,为她准备午膳,顺便把那碗药汤子也端走了。 太妃拉住苏南衣的手,“好孩子,多亏了你。” “太妃您福泽深厚,南衣也没做什么,只是普通的几下推拿按摩而已。” “母妃,”云景看着太妃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担忧都尽在眉眼,“你好些了吗?娘子说可以治好你的病。” 太妃脸上的笑意缓缓滞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树下的玄机 太妃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自从老王爷去世,再加上云景受伤致痴傻,她一个女人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住。 那时候每每焦虑,夜不成寐,就落下了头部不适的毛病,那年冬天的大雪,她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撞破头,自那之后就最终成了顽疾。 不知道看过多少大夫,用了多少方子,最终都差强人意,也就刘太医留下的方子还有些效用。 现在苏南衣却说有办法,她一时猜不透,究竟是为了哄云景不担心,还是有别的。 苏南衣坦然,浅笑了笑,“太妃还是先用些饭菜吧,一定饿了。” 说话间闫嬷嬷端着饭菜进来了,苏南衣扶着太妃下了床,坐在窗下的小几前,几道精致小菜,吃得倒也舒心。 见太妃醒了,苏南衣和云景也就不再挤在屋子里。 苏南衣问道:“景儿,小黑呢?” “在我的院子里,”云景拿出小竹哨,“娘子要召小黑来吗?” “不用了,咱们去你的院子里看它吧。” “好。” 苏南衣和云景一走,太妃让其它的人都退出去,留下闫嬷嬷在身边。 闫嬷嬷立即会意,把苏南衣来了之后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 当听到那香灰和新插的花有异样时,太妃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呵,竟然算计到本太妃的头上来了,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太妃,”闫嬷嬷道,“先不急,苏小姐说,抓送花焚香的人简单,只怕都是一些小角色。” 太妃微微诧异,“这是她说的?” “是,苏小姐为此颇费了心机,还说要把推拿按摩头部的方法教予老奴,以便能够时时伺候太妃。” 太妃眼里的愕然层层晕开,半晌无言,良久闷笑了一声,“倒真是个好孩子。” 闫嬷嬷知道她这么说,是真的开心了。 “是啊,苏小姐说,自幼没了母亲,后宅的手段也见过不少,故此才能懂这么多。” 太妃轻叹了一声,语气中难掩疼惜,“没娘的孩子总是会受些苦,也是可怜。回头你挑些东西送去苏府吧,对了,还有我收藏着的那柄玉如意。” 闫嬷嬷心头微跳,她当然是知道那对玉如意的,当初太妃和老王爷大婚的时候,是太妃的母妃给准备的嫁妆。 云景弱冠的时候给了他一柄,另外一柄一直锁在太妃的宝贝箱子中。 “太妃这礼可有分量了,”闫嬷嬷微笑道。 比那套粉宝石的头面还有分量。 太妃手指抚着自己的下颌,“难得她心性好,纯良又不失聪慧,如今看来,的确是景儿的良配,也不能太委屈了她。” “是,太妃情深意重,苏小姐会明白的。” 闫嬷嬷顿了顿,“那云柳那边……” 太妃的眸光冷了几分,眉眼前染上几分烦躁,“先让她在院子里呆一阵子吧,你多盯着些,别真的苛待了她,反倒落了口实。” “是,老奴这就给她挑个伶俐的丫环送过去。” 苏南衣和云景回到院中,小黑正在廊下的枝头上闭目养神,看到他回来了,即刻展开翅膀飞过来。 云景笑着伸出手臂,小黑停在他的手腕上,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 苏南衣心说不服不行,云景就是这么有吸引力。 “娘子,你看小黑多乖,”云景轻抚着小黑的羽毛,“有没有感觉它大了一些?” 苏南衣点点头,“好像真的是,毛也更亮了一些。” 她说完忽然发觉小黑的小黑眼睛似乎是扫了她一眼,小眼珠又圆又亮,一眼扫过来,怎么觉得有点儿轻蔑的意思? 苏南衣一愣,她这是……被一只鸟给鄙视了? “娘子,你说找小黑干什么?” “哦,”苏南衣回过神,“我让它送封信给夏染。” 不说都要把正事儿忘了。 苏南衣迅速写了张小字条,让小黑去送给夏染,看着它展翅飞走,她忽然想到,不知道这小黑会不会再飞回来,要是一去不回头,云景应该会伤心吧? 她有点忐忑,云景却浑然未觉,“娘子,你过来看!” 苏南衣掩饰好情绪下了台阶,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滚着几只白团子。 买的那窝小兔子也长大长胖了许多,毛茸茸的在草地上也不乱跑,围着云景跳来跳去。 苏南衣把脑子里想吃兔肉的想法按住,这么可爱的兔兔,怎么能想到吃上? 她走过去轻轻戳了一下手边的一只,手感还挺好的。 “娘子,你看它们可不可爱?” “可爱,”苏南衣点头,“像景儿一样可爱。” 云景心满意足的笑,拎起一只抱在臂弯里,轻轻抚着毛,“娘子,你说它们每天都在想什么?” “呃,想多吃点草,想怎么能跳得更远吧?”苏南衣想了两个,觉得自己是在胡谄。 “对了,”云景放下兔子,把装着鸭蛋的小布袋拿过来,“母妃醒了,我给她烤鸭蛋吃吧,还有鸭子。” “好啊,”苏南衣环顾四周,一指南墙那里,“就在那吧,可以挖一个小地洞垒个小灶台,以后可以随时使用。” “好啊好啊。”云景拍手赞同。 苏南衣让他把小花园的小铲什么的拿来,挽起袖子系好裙摆亲自动手挖起来,云景在一边数着鸭蛋,一会儿又数得忘记了,重新来一遍。 这种小泥灶什么的苏南衣很拿手,以前出门去寻找药材,难免会露宿在外,做个叫花鸡什么的最是可口。 她很快把洞挖好,让云景准备了一些柴,她在鸭蛋外面抹了一层调料,上次在野外不方便,这次当然要做得更好吃一些。 一个个码进去,火点起来,没过多久香气就弥漫开来。 云景抽抽鼻子,“哇!娘子,我怎么觉得,比上次做的还要香?” “因为上次我们没有放调料啊,这次不一样,”苏南衣拨着火,“再说这是要给太妃吃的,要仔细些。” 云景点点头,喉咙滚了滚,吞下一口唾沫。 苏南衣好笑的看着他,“想吃了?” “嗯。” “别急,很快就好。” 火灭了,苏南衣又等了一会儿,用小棍慢慢扒开,圆滚滚的蛋就露了出来,香气越发浓郁。 “先去给太妃吧,”苏南衣拨出几个。 云景也没有用别的东西,把袍子撩起来兜住,“娘子,那我去给母妃送过去。” “好,快去吧!” 苏南衣把上面的浮土又盖上,省得跑了热气,等到云景回来再打开。 她环顾着这个院子,心里暖暖的,等到大婚之后她就要住进来了,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 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目光掠过小兔子所在树下,目光忽然一凝。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商贡品 苏南衣起身走过去,看到小兔子拽出草皮下的一样东西。 一块湖蓝色的绸布一角。 她拿着小铲子慢慢挖出来,绸布里还包着东西,拨开一看,她眼底缓缓凝结了冰霜。 …… 云景撩着袍子跑得飞快,一溜烟进了太妃的院子,太妃听到动静从窗子看过来,笑吟吟的问道:“景儿,这是怎么了?” “母妃,我给你带来了烤鸭蛋,还热着呢!” 云景飞快进了屋,闫嬷嬷急忙拿着东西接了,“哟,瞧这香的。” 太妃拿着帕子给云景擦了擦汗,“这一头的汗,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当心摔着。” “母妃,这是娘子刚刚烤出来的,可香了,我们想让母妃先尝尝,你快吃,凉了不如热的好吃。” 云景连声催促,把鸭蛋推到她面前。 “好,好,”太妃满心感动,闫嬷嬷在一旁要帮忙剥壳,太妃拦下,“我亲自来。” 蛋壳上还带着热度,还有外面包裹着的调料和泥土,看起来脏乎乎的,但剥开壳以后是白嫩的蛋白和浓郁的香气。 太妃闻着这蛋香,指尖微微有些烫,这暖意传到心底,又涩又暖。 她垂着眼睫,仔细又小心的剥着,云景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情绪。 他抓了一下塞给闫嬷嬷,“嬷嬷,你也吃。” 闫嬷嬷双手接了,眼睛微微泛红,“好,老奴也吃,多谢王爷。” 一枚小小的蛋,屋子里香气久久不散,各种滋味都在她们的心底。 “母妃,好吃吗?”云景满怀期待的问。 “好吃,真是好吃,是母妃吃过的最好吃的鸭蛋。” 太妃不吝啬赞美,闫嬷嬷也一个劲儿的夸,云景笑得眉眼弯弯。 他从窗子里往外一看,看到苏南衣的身影,顿时笑得更欢,趴在窗边喊,“娘子,你来啦!母妃和闫嬷嬷都说好吃呢!” 苏南衣笑笑,快步进了屋。 “景儿说了,这些是你做的,真是个手巧的孩子,”太妃笑着赞道。 “太妃谬赞了,我的手可不巧,刺绣女红什么的都做得不像话,”苏南衣无奈的摊手。 她这种坦然的模样倒让太妃更忍俊不禁,“来,快坐吧。” 苏南衣坐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点心,两个碟子空了。 云景看到她的眼神,“娘子,你想吃吗?我去给你拿来。” “好呀,”苏南衣也没有推辞,云景又一溜烟的跑了。 他一走,苏南衣又站起身,对太妃行了个礼,“太妃,我有话想对您说。” 太妃一怔,让闫嬷嬷摒退其它人,“你可是要对我说那香和花的事?闫嬷嬷已经告诉我了。” “不是,”苏南衣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我是想让您看看这个。” 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打开外面的绸布。 太妃和闫嬷嬷定睛一看,两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 太妃身子微晃,闫嬷嬷急忙扶住了她,急声道:“苏小姐,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云景的院子中,就在那株树下的草地下掩埋,云景养的那窝兔子在那边吃草。” 太妃手指颤抖,几乎咬碎了牙,“这究竟是谁干的?为何要如此害景儿!” “太妃,”苏南衣声音低缓,“您先冷静一下,对方要害的,恐怕不只是景儿。” 太妃喉咙滚了滚,手指掐着掌心,迅速平静下来,“是了,要害的不只是景儿,而是整个北离王府。此等巫蛊邪秽之事,皇家最是不能容忍。” 太妃出身皇族,自幼在宫中长大,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也知道皇家对此深恶痛绝。 想当年她的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就是因为这种事情,结果包括妃子在内,全宫上下一百多人一夜之间全部处死。 那妃子是异族之女,若非如此,只怕连家中族人也会被连累。 太妃看着绸布里的那个小木人,四肢被打断,头也被锯断了一半,还刻着五官,看起来分外诡异,心口腹部都打着钢钉,后背还刻着当今圣上顾西宸的生辰八字。 这要是被搜出,那后果…… 太妃双手紧握,眼睛里像燃了一团火,“这是圣上的生辰八字!竟然有人用恶毒的法子陷害本太妃和景儿,一定要把此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苏南衣当然知道,这是生辰八字是顾西宸的,也正因为如此,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她对闫嬷嬷递了个眼色,闫嬷嬷会意,一边轻轻为太妃抚着后背,一边轻声安慰,“太妃不要急,得保重自己的身子才能惩治那些恶人,您这身子刚好,可不能再动怒了。” 苏南衣见太妃的脸色有所缓和,这才继续道:“太妃,您还要下一道密令,着人好好搜一搜,看还有没有其它的。” 太妃的眸子一缩,“对,你说得对,若是存心想陷害,也许还会在其它的地方安排也说不定。” “另外,此事不可现在发作,按捺住,等对方来查。” 苏南衣的话一下点醒了太妃,她霍然站起,“谁来搜查,谁就是知情人,也就有可能是陷害我们的主谋。” 太妃当即让闫嬷嬷挑选合适的人在府中搜查,偌大的王府,要迅速搜完,还不能让人察觉,并不太好办。 苏南衣看着那块蓝绸布若有所思,总觉得这块布似有深意,不像是随意挑选的。 纵然粘了不少的土也是颜色艳丽,与一般的湖蓝色不同。 她伸手在指尖捻了捻,刚才心太急没有细看,现在细细感觉,绸布柔软丝滑,这触感……也非常特别,柔的像云朵,而且,感觉有点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摸过。 太妃看着她说道:“这是月柔锦,用一种特殊的蚕丝织成,工艺复杂,产量很低,一般都是做为皇商贡品。” 皇商贡品,四个字如同天雷一般,在苏南衣的眼前炸开,她猛然想起,她是在哪里摸过这种绸锦。 那是她前世有一次找药回来,替顾西宸做好了他要的药丸,顾西宸送给她一双锦鞋。 鞋子是浅浅绿色,不怎么好配衣裙,不过她还是很喜欢。 当时穿着被夏染看到,夏染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穿了双这样的鞋子?这种料子不适合做鞋子,太柔太软,穿着累而且还容易坏,再说你这个颜色……也太丑了点儿,倒有点像我前段时间卖出去的那一匹。” 苏南衣不服气,“丑你还卖?” 夏染哧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绸锦稀有,有什么色我就上什么色的货,什么色都能卖出去,这颜色做衣服还可以,做鞋……哎,我说,你这个不会是别人做衣服剩下的吧?” 苏南衣当时还骂他不识货,可现在回想起来,不识货的怎么可能是做惯了皇商见过世面的夏染,分明就是被猪油蒙了眼睛的她自己才对。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石二鸟 看到苏南衣愣神,太妃轻唤了她几声。 她回过神,“太妃,我总觉得这块布似乎有什么深意,现在听您说是皇商贡品,那就更奇怪了,包这么个东西,怎么会用这么名贵的布料?” 太妃眯了眼睛仔细看这块布,苏南衣问道:“您仔细看看,府里有没有这匹布?” 闫嬷嬷也跟着仔细看,定睛看了一会儿,都摇了摇头。 “没有?” 太妃并不太记得这些,闫嬷嬷肯定的点头,“没有,先皇的确曾经赏过一匹,但不是这种颜色的,是匹水蓝色,太妃,您忘了?您那时候还说,这颜色也嫩了些,先皇说,还只当您是妹妹。” 太妃经她这一提醒也想了起来,“对,对,的确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皇兄身子已然不太好,那天是难得好气色,和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只注意听着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早忘了赏的什么东西。” 苏南衣微微皱眉,那这么看来,对方并不是想用这块布来栽赃,可用这么名贵的绸锦来包裹这个,究竟用意在这里? 说话间云景已经回来了,太妃示意闫嬷嬷把东西收起来,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都隐瞒了云景。 云景提着个冰盒,里面不仅有点心,还有几盘水果,一一摆上小几,凉气混和着香气,沁人心脾。 “母妃,娘子,你们快吃吧!” 看着他头大汗的样子,脸还红红的,苏南衣有些不忍,拉着他坐下,给他擦了汗,拿了个冰果给他,“喏,景儿辛苦了,你先吃。” 云景眸子清亮似水,洋溢着喜气,接过冰果尝了一口,“嘴里,心里,都甜着呢!” 太妃捂着嘴轻笑,“瞧瞧这孩子,嘴巴的确是甜了,好听的话也会说了。” 苏南衣微红了脸,心里也甜滋滋的。 有云景在,谁也没有再提那个人偶的事,但都压在了心头。 天色将晚,苏南衣提出告辞,闫嬷嬷已经把按摩头部的手法学了个七八成,再多加练习也就可以了。 苏南衣走的时候,闫嬷嬷和云景一直送到府门外。 “嬷嬷,您快回去照顾太妃吧,有什么事让人送信给我,我立马过来。那两枚果子可以留一个,让太妃闻着玩儿,另一个晚膳时放在弄碎放在粥里煮了,再加上按摩,晚上也能睡好觉。” “嬷嬷放心,那种果子是一位老先生给我的,他那里多着,我再去拿几枚便是,不用省着用。” 闫嬷嬷行了个礼,“多谢苏小姐,老奴都记下了。” “嬷嬷不必多礼,”苏南衣意有所指,“太妃身体无恙,药也不用吃,关键是另外一件事。” “老奴明白,”闫嬷嬷立即会意。 云景耐心等她们俩说完,“该我了,该我了。娘子,你明天还来吗?” 苏南衣略一思索,“明天可能不行,景儿,我有些事情要办,太妃这两日身子不好,你也在多府里陪陪他,如果你想我了,可以写字条给我。” 云景肩膀上站着小黑,这家伙一早就回来了,苏南衣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夏染黑透的脸,肯定大骂这鸟儿是个忘恩负义、背主求荣的。 “好,”云景有点小失落,但很快调整好,“我一定会写的。” “嗯,好,快回去吧,我也走了,”苏南衣翻身上了小红马,一甩鞭子,扬长而去。 闫嬷嬷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惊喜和赞叹。 苏南衣没有回苏府,直接去小院找夏染。 夏染正在和陆思源在院子里说话,想让备下了晚膳,还用冰块凉了一壶酒。 苏南衣的到来出乎他俩的意料,夏染喜上眉梢,“哎?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说今天没有时间吗?” 他下午收到苏南衣让小黑送来的字条,说是让他查那个小药童。 苏南衣脸色凝重,夏染一见她的神色也敛了笑,陆思源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苏南衣盯住夏染,问道:“我问你,抢你皇商的那个对手是谁,你查到了吗?” “没有,对方隐得极隐秘,只查到和邹尚书家有点关联,然后线索就断了,现在邹家出了事,只怕更难。怎么?” 苏南衣没回答,又问:“你在京城的绸缎庄有几家?” “三家,”夏染毫不犹豫的回答,“皇商的有一家。” “有没有月柔锦?” 夏染点头,“有啊,现在天热,这种料子更是招贵人们喜欢,虽然贵,但卖得也不错。我前几天就新到了一批刚入库。” “有没有湖蓝色?” “有,”夏染想都不想,“湖蓝色很难得,因为这种色不好染,今年只得了这么一匹,再加上月柔锦本身贵重,单子我是亲眼过目的,所以记得清楚。” 苏南衣二话不说,拉上他就往外走。 夏染急声道:“哎,干什么呀?去哪儿?我这都准备好酒了。” “去你的绸缎庄,找那匹锦,如果你不找,可能连喝酒的家伙都要丢了!” 苏南衣声音低沉且急切,神色严肃,一点也不似开玩笑。 陆思源拧眉,“南衣,别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用邪术,在人偶上刻了顾西寡的生辰八字,藏在了北离王府云景的院中,外面就包着这么一块月柔锦,湖蓝色,我本以为是有人陷害王府,一方面搜出人偶,一方面那块名贵的月柔锦只供皇家,也能成为证据,但太妃说,府中仅有的一匹月柔锦,是天蓝色,并非湖蓝。” 苏南衣说话极快,字字清晰,砸进夏染的耳膜,“所以,我怀疑,这次并非只是想陷害北离王府,恐怕连你这皇商也得一并捎上,要一石二鸟。” 陆思源眉心微跳,“这种办法既歹毒又灵验,帝王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东西,即便是知道没用,也会如针刺般扎在心上。” 苏南衣点头,“不错,所以我才赶来,夏染,快走吧,别再犹豫了。” 夏染哪还顾得什么酒,后背嗖嗖的直冒凉气,跟着苏南衣就出了门。 两人骑马直奔门店,这个时候的门店早已经打了烊,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亮,在屋檐下轻轻摇晃,地上投下浅浅的光晕。 夏染也没有叫门,和苏南衣绕到后面跳入院中,悄悄打开了库房。 如果真如苏南衣所料,那这匹料子是怎么在库房中被割去了一块,又包上了那种东西,还被送到北离王府? 除了有内应,夏染想不出别的。 所以,他决定先暗中查个究竟。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黑风高放火夜 库房里黑漆漆的,苏南衣跟在夏染的后面,摸索着向前走。 黑暗中,苏南衣的思路越发清晰起来,她刚刚重生那会儿,还庆幸夏染没有被她连累,现在看来,却是未必。 因为夏家经商多年,乃是巨贾之家,生意遍及全国,甚至越过西北边境去了他国部族,如果一旦来硬的,夏家不用别的,只需要动一下物价,搅动一下市场,就够朝廷头疼的,碍于这样的影响力,不能轻举妄动罢了。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徐徐图之,先从京城内的皇商下手。 先是夏染手中的商铺,再是她的天医府,要说这两者没有关联,她怎么也不信。 出手的是顾西宸吗?还是只是有人借他的心思想从中得利? 苏南衣正胡思乱想,前面的夏染停下了脚步。 “这么黑,怎么看?”她小声问。 夏染笑了笑,伸手往怀里摸,苏南衣道:“你干什么?这里能打火折子吗?” “谁说我要打火折子了?”夏染摸了一阵,拿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五颗又大又圆的夜明珠,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 “……”苏南衣。 云景叫他“晶晶癖”真是一点儿没有冤枉了他,有谁会在身上带这些玩意儿的! 光芒亮起,苏南衣也看清了这间库房。 她和夏染的关系不错,但从来没有到过他商铺的库房,这一见之下,不禁叹为观止。 “你……”苏南衣刚一开口,夏染把那几颗夜明珠塞她手里,“拿着,给我照着亮,我记得那几匹月柔锦就在这里。” 苏南衣默默拿着夜明珠,幽然的光清凉如水,映着她的眸子。 夏染翻找了一阵,低声道:“找到了!” 苏南衣凑过去仔细看,果然看到一匹湖蓝色的月柔锦,之前只是见过那一小片,还沾染了许多尘土,现在看到一整匹,锦缎的华贵之气充斥着她的瞳孔。 没时间感叹这东西好,夏染把布匹翻过来,两人都齐齐停了一下呼吸,互相对视了一眼。 夏染低骂了一声。 这匹月柔锦的确是被人打开了,还剪去了一块,从大小来看,苏南衣可以确定,就是在北离王府找到的那一块。 “幸亏你发现的及时,”夏染声音里都带着后怕,“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苏南衣垂着眼睛,看着那匹锦,“现在你想怎么办?” 夏染快速思考一下,一时也没个准主意。 “把锦拿走?”苏南衣抬眼看他,“店铺中应该都有出入记录吧?” “不错,”夏染点头,“别看生意大,库房大,账目是清清楚楚的,一笔都不带差的,别说这么贵重的锦,就是一块香胰子,几粒澡豆都记录在册。” 这一点也是夏染最自以为傲的地方,夏家这么多的生意,他手里的最多,也最清楚,不怕任何人发难在账目上做文章。 现在看来,凡事都有利弊,这清楚的账目反倒成了束缚他的绳索。 “只把这匹锦拿走是不成的,账册上都有,别的没丢,只这个丢了,更容易让怀疑。”苏南衣眸子幽暗,微抿了嘴唇。 夏染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道狠光,“我有办法。” “什么?”苏南衣问。 “放把火烧了。” “什么?!”一样的话,截然不同的语气。 苏南衣看着偌大的库房,她对钱的概念不深,对物质要求也不高,但她也清楚,这间库房里的东西是天价,要是烧了得心疼死。 夏染扑哧一笑,“看你这财迷的样儿,放心吧,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真舍得烧,这都是我的血汗钱。” “那你的意思是……” 夏染低声道:“我今天可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啊,实话跟你说,我手下的每间铺子的库房都有机关。不过,现在也的确需要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你说。” “把我给你的鸟儿召来,让它帮我送个信儿,这里的人我还没弄清谁是内鬼,不好惊动。” “你要多少人?其它的人就信得过吗?” 夏染的脸黑了一层,“真他娘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鲜见他这样,拍拍他肩膀道:“别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借到人手,你需要人手干什么?” 夏染道:“当然是把一些东西转到暗阁中,把里面一些不值钱的搬出来。” 苏南衣瞬间懂了,“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借人手。” “哎,你……” 苏南衣头也不回的出了仓库,翻身越到院墙外。 她骑马回到苏府后门拴好马,悄悄进院找到小七。 “小七,我有件事要你去办,只是可能会有些难度。” 小七绷紧了脸,表情严肃却坚定,“小姐请说。” “联系一下你们的首领,我要见他。” 苏南衣字字清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小七的眸子微微一缩,“首领极少见人,就连王爷也……” “我知道,但这次非同小可,关系到整个王府,你就把这话带给他,规矩固然重要,但并非是墨守成规,紧急时刻当以非常手段处之。” 苏南衣顿了顿,“我们都是为了王爷好,不是吗?” 小七点点头,没再多说别的,转身融入黑夜中。 苏南衣进了屋,小桃急忙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要摆饭吗?” “不用,我还要出去一趟,小桃,你看好家。” “好,小姐放心。” 小桃顿时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担子很重,但也开心自豪。 苏南衣换了一身紧身衣袍,束起了头发,转身出后门去等。 夜色深沉如泼墨,空气中还有些热,微微起了风,拂动路边树木垂下的枝条。 苏南衣轻抚着小红马的脖子,静静等待。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忽然听到风中有丝异响。 苏南衣定睛一看,面前站定两人。 一个是小七,另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夜行衣,背后背着双刀,脸上戴着面具。 “你要见我?”对方开口,声音很怪异,像是吃了变声丸,不是本来的声音。 苏南衣也不在意,点点头,“是的,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 “我想向你借用一批人手,你们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对方沉默了片刻,看不见他的脸,苏南衣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她也不催促,等着对方的回答。 四周的风声都似乎静了静。 第一百二十七章 借你的人当苦力 良久,苏南衣听到对面的面具男人问道:“不知小姐要多少人?” 苏南衣微松了口气,这是答应了。 “越多越好。” “十人可够?”对方又问,补充一句道,“我的人不说以一敌百,也差不多了。” 苏南衣摸了摸鼻子,心说,我让你的人干的事儿可不是上阵杀敌…… 她清清嗓子,“行吧,首领不必担忧,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容貌,可以戴面具,可以黑布蒙面,可以不说话。” 面具男默了一瞬,“好。” “那现在就走?我在前面带路,你们在后面跟着就行,”苏南衣翻身上马,“小七也一起来吧。” 多一个算一个。 不过片刻,苏南衣就飞驰到了商铺后门,她住了马,身后齐唰唰站着十一个人,包括小七在内。 他们默不作声,一丝声息也无,甚至连呼吸声都降到最低。 他们脸上罩着面具,和面具男的那个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面具男的面具是银色的,他们的是黑色的,身后也都背着双刀。 苏南衣知道,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万里挑一的,首领说以一敌百都是谦虚了。 她莫名有点心虚,清清嗓子,抱了抱拳,“诸位,今天晚上的事情不会对你们造成生命危险。”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静静的听着她说。 “翻过这道院墙,有一间仓库,里面的东西很贵重,但这里需要着一把火,我们要尽快把贵重的东西搬一搬。” 所以??? 对面的人严整的队形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最右边那个身形略矮小的身子似乎晃了一下。 苏南衣现在庆幸他们是戴着面具的,否则的话,他们一定怀疑耳朵,怀疑人生。 苏南衣也不好意思再看他们的眼睛,指了指院墙,“大家跟我来吧。” 她说完率先翻了过去,随后落地的就是小七。 小七欲言又止,苏南衣也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好意思问。 片刻之后,其余的十人也都一一翻过了院墙。 苏南衣一狠心,转身进入仓库,反正她知道,这些人心里再不情愿,该干也得干。 带着他们鱼贯而入进了仓库,夏染也转头一看,立即迎了上来。 他刚才也没有闲着,已经开始搬了,锦袍的下摆撩了起来,袖子挽起来,“人不少啊。” “那是,还都是高手。” 夏染一看这些人的气场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啧了一声道:“可惜了。” 苏南衣的脸都要黑了,恨不能一脚踢死他,这都是为了谁! 他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夏染已经开启了机关,原本平凡无奇的墙转了过去,露出一间暗室。 按照夏染的要求,大家把那些贵重的搬了进去,把里面的一些普通布匹之类的搬出来。 苏南衣也加入搬东西的行列,能帮一点是一点,何况她也不是娇气的。 “你们家真是奇怪,暗室里放的居然是这些东西,外面倒是放得贵重的,这是什么意思?” 夏染把一匣子东珠抱在怀里,上面又放了一些金器,“不是我们家,是我,我手下的商铺都是这样的,除了混肴别人的视听以外,让他们以为更贵重在暗室中以外,也是为了今天这种情况做准备。” 苏南衣微微诧异,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早就预防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夏染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到她的眼神,“本公子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不是浪得虚名,那是实打实的!” 苏南衣低哼了一声回头,“是啊,不是浪得虚名,是浪得让人惦记上了,一匹锦就能把你治住了。” “……”夏染。 人多力量大,这十个人干起活来速度也是挺快的,他们沉默无声,苏南衣心想,他们一定在暗自腹诽,这样的活的确是没有生命危险…… 总仓库里的东西搬了近一半,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夏染终于叫了停。 “就这样吧,大火一起,很快也会被人发现,不会等到烧完,”他咧嘴一笑,“只需要把咱们搬出来的那些不值钱的东西烧完就行了。” 苏南衣见他这笑,就知道他有把握。 她对着那十个人再次抱了抱拳,“诸位,今天晚上多谢了。” 众人也不说话,小七试探着问道:“小姐,要是没有什么事,那……就让他们先走了?” “好,”苏南衣点头,“你帮我送一送他们吧。” “是。” 他们出了仓库,悄无声息,就如同没有来过。 苏南衣叹了口气,夏染把火折子拿出来,还拿了一小罐桐油,“要开始喽。” 他话音落,把油撒出去,火折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拉着火星落在货物上。 火花炸开,夏染拉着苏南衣迅速离开了仓库。 翻过院墙,苏南衣看到小七还等着那里,其它人当然已经不见了。 小七迎上来,“小姐,他们走了。” 苏南衣点点头,“小七,把我马背上包裹拿过来。” 夏染揣着手看着冒着浓烟的仓库,很快就能看到火苗了。 他一转头,看到苏南衣打开了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脸盆和一个木锤。 “小七,稍后我敲起这个,你去四周叫门,别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是,奴婢明白。” 夏染看苏南衣真的上了马,“你干什么?” “敲一敲,把四周的人叫起来,一来帮助救火,二来也不能伤及无辜,毕竟水火无情。” 夏染的脸色一怔,“对,你说得对。” “你就别露面了,太显眼,找个地方避一避,等到合适的时候出现就行了。” “好,”夏染拱了拱手,“那就拜托你了。” 苏南衣没再答话,一提缰绳,手里的脸盆敲起来,“走水啦,走水啦!” 哐哐的声响,响在黎明时分,听上去格外的清晰。 与此同时,小七也在四周挨家挨户的砸门,同样高喊走水了。 里面的人惊醒,听到动静披上衣服跑出来,小七早不见了踪影。 但他们看到滚滚的浓烟和冲天的火光都大惊失色。 果真是走水了! 四邻八家立即都全体出动,拿什么的都有,纷纷加入救火行列。 房子都是木质,借着风势一吹,谁家都有可能跟着遭秧,所以没有人会袖手旁观。 他们很快发现,是夏家商铺的仓库着了火,这里还略微好些,右侧和后侧临街,没有挨着别人家的房子。 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敢懈怠,夏家商铺里的人更是拼尽了全力救火。 不多时,半条街都惊动,连京城里的救火队也到了。 众人正在忙着救火,就见一人一马快速而来,还没有到跟前就从马上翻身而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栽倒。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看他有点顺眼了 夏家商铺的掌柜姓罗,救火救得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身上的衣服被烧了一大块,还有无数小洞,头发也燎了一些,灰头土脸的。 他正在前面救火,一转头看到夏染从马上滚落,急忙跑了过来,脸上的灰都顾得不抹,“东家,您来了。” “我能不来吗!”夏染声音都是颤的,“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罗掌柜难过又羞愧,“对不起,东家,这是我的错,您要打要罚都行,先把火灭了,我就来领罪。” 罗掌柜说完又冲入火场,夏染也在一边捡了个木桶,拎上水就冲了进去。 几个伙计要拦,夏染一声喝止,“起开!” 众人看着他的模样,谁也不敢再多说。 等到火救下,天光已经大亮,满地黑炭还在冒着呛人的烟,货物烧得七零八落。 夏染心疼得直抽抽,虽然不是那些值钱的东西,就是普通的也是不小的一笔,就这么没了。 所幸,是在他预计的范围之内。 救火队的人也开始收拾工具,夏染白着脸哑着嗓子道了谢,让罗掌柜拿了两锭银子,为首的人推辞几下也就收下了。 夏染站到高处,环视着四周,冲着大家一拱手,“诸位,多谢大家帮忙救火,我夏染在这里拜谢大家了!稍后请大家到罗掌柜那里领谢银,但凡救火者,人人有份!钱不多,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深鞠了一躬,又继续道:“街坊四邻,给大家添麻烦了,也让大家受了惊吓,实在抱歉,大家可以看看有家里有没有损失,有的,请尽管来找我,我照价赔偿!有房屋被损毁的,我也会出资修葺,保证恢复原样!” 他再次鞠躬,不断的道歉和致谢。 罗掌柜也从在一旁拱手道:“大家随我来吧,我造个册子登记一下,大家可以来领钱了。” 不远处的街口停了一顶轿子,赵石磊揣着手,看着站在高处的夏染。 这小子,这次做的倒是像点人样。 他身边的师爷凑上来道:“大人,要过去吗?” 赵石磊本来是一听到消息就来了,着大火可不是小事,更何况他还听说是夏家的铺子。 他还不太看好夏染,生怕再引起什么骚动。 可一到这儿就见夏染把局面控制住了,态度也算是诚恳,倒让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赵石磊点点头,“走,过去看看。” 夏染从高处跳下来,正想转身去火场,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大人来了!” 他眉头一跳,扭头去看,果然看到赵石磊带着人过来了。 夏染心里暗叫不好,真是的,千算万算,把这位给忘记了。 但人已经到了眼前,他也不能推托,整理了一下衣袖上前行了礼。 “草民见过大人。” “行了,起来罢,”赵石磊看着四周,“情况怎么样?损失可大?” 夏染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道:“具体怎么着的还不清楚,损失……肯定是有一些的。” 夏染忽然计上心来,本来他还愁怎么把损失爆出去,现在赵石磊来了,还问起损失,他立即有了主意。 “实不相瞒,大人,仓库里放着一些新到的货物,烧毁了许多,包括一些进出库的单子帐本什么的,所以,具体的还要一一核算之后才能清楚。” 赵石磊虽然不太喜欢夏染,但对于夏家的财力还是清楚的,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损失少不了。 “大人,我已经让手下人查看四邻的情况,您放心,但凡有损的都由我来负责,绝不会推卸责任,也不会给您添麻烦。” 赵石磊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眼坚定,神色坦然,心里对他又改观了几分。 “别说什么麻不麻烦的,这是本官职责在内的事情,这样吧,若是四周邻居有受损的,就先登记在册,本官可以为你们找修葺队来,活计好,也可以按最低价格来算。” 夏染脸上一喜,立即又施了个礼,“多谢赵大人了。” 赵石磊点点头,瞧着他顺眼了不少。 “对了,赵大人,”夏染低声道,“前两天草民接到信,不知上次报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了?” 赵石磊一口气没上来,看着他顿时又不顺眼了。 这时负责库房的王账房快步跑过来,“东家,我刚才查看过了,之前咱们进的一匣子东珠没有了,还有几件金器,那是兵部尚书订下的,后天就要来取的,还有几匹锦缎,是羽裳楼订下的。眼下……” 别的夏染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锦缎,“慌什么,没了去别的铺子看看,有就调过来用,没有的话我自会去向他们解释。” “……是,”王账房吭哧了一会儿,“我的账本也烧了两本。” 夏染定定看了看他一会儿,“行了,知道了,你去点点其它的,列个单子给我。” “是。” 赵石磊听着他损失了锦缎又少了东珠,还是些大客户订的,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若有需要,可以和本官说。” 夏染愣了愣,脸上露出笑意,“多谢大人。” 送走赵石磊,夏染微吐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苏南衣远远看了一会儿,没有凑到跟前,在外人眼中,她和夏染是陌生人。 一夜没合眼,她也有些倦了,见他这里有条不紊,也不再多停留,骑马回了苏府。 她照样走了后门,把小红马拴在门外,回到院中洗漱换了常服,让小七把马牵进马厩,告诉小桃没事不要吵她,然后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就睡到了午后,被饿醒了。 小桃早准备好了吃的等着,见她醒来即刻摆了饭。 吃饱了肚子,苏南衣才感觉浑身舒坦了。 刚舒坦没多久,忽然外面一阵喧哗,小七快步进来道:“小姐,药铺那边的夏掌柜来了,说是药铺那边出事了,请您过去一趟。” 苏南衣并不急,慢条斯理饮了口茶,这才淡淡道:“让他到院子回话。” “是。” 夏掌柜行色匆匆,几步到了院中台阶下,隔着帘子急声道:“小姐,药铺那边出事了,还请您速速过去解决!” 他说了半天,帘子里面一丝声息也没有。 他不禁抬眼看去,门上的珠帘在风里轻轻摆动,在阳光上光芒微闪,投下斑斑的光影。 光影之后坐着的女子姿态优雅,手里执着茶杯,正慢条斯理的喝茶,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上前一步正想再催促一下,里面的人忽然开了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见了我照样要行礼 苏南衣手里拿着茶杯,盖子缓缓拨着水面上嫩绿的茶叶,声音清悦却透出冷淡。 “夏掌柜,出了什么样的事,至于你慌成这样?” 夏掌柜刚抬起来的头又垂下去,“小姐,不是在下慌,而是实在事情不小。” “哦?说来听听。” “上个月药铺中卖出几根山参,当时买主说是要去华东给他的老岳父祝寿,做寿礼的,今天他却气势汹汹的来店里说,那几根山参是假的,不但要退货,还说因为此事在老岳父面前丢尽了脸,要我们赔偿损失。” 苏南衣静静的听着,一直到他说完都没有表态。 夏掌柜真是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刚要忍不住又抬头看,忽听“啪”一声脆响,苏南衣手里的茶盏盖子掉到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有几片小碎片还溅到外面来落到台阶上,闪着冷冷的光。 夏掌柜莫名的心尖一抖,呼吸也缓了缓。 “上个月,那岂不是铺在还在夏氏手里的时候?” 夏掌柜一愣,好像……是的。 “走吧,”苏南衣起了身,小桃上前撩起珠帘。 “去哪?”夏掌柜还没回过神,一脸的茫然。 “当然是去解决这件事情,你不是请本小姐去处理的吗?” “是,是。” 夏掌柜心里暗自懊恼,事情一出他只急着想解决了,忘记核对日子,那几支山参价格不菲,他还真没有资格做主,只能来找东家。 不过,好在苏南衣愿意出面解决,他也算微微松了口气。 走着想着,夏掌柜忽然发现这不是出府的路,心里正纳闷着,就见苏南衣在一个院门前停下来。 他定睛一瞧,这不是夏氏的院子吗? 他以前也来过的。 夏掌柜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他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大小姐,”杨嬷嬷正好从里面出来,抬头看到苏南衣,上前行了个礼。 “嗯,夏姨娘在吗?” “在,正在和二小姐商量嫁……” 她还没说完,苏南衣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夏氏这院子挺不错,花草种类繁多,长得也都很好,这个时节正是怒放的时候,满院子的花香。 比起苏南衣那个只有一棵树的小院,实在好太多了。 屋子里的窗子开着半扇,夏氏和苏晚儿正在说话,声音虽然不是太大,但也不算小,再加上苏南衣耳力过人,也听得清楚。 “母亲,你不是答应把那几个庄子给我添嫁妆吗?怎么又要变卦?!我不依。” 苏晚儿声音中满是委屈和不忿,“难道连你也偏心了?” 夏氏轻声哄,“胡说,你说的什么胡话?母亲还能不疼你去偏心苏南衣那个贱人?只是,这父亲开了口,只怕是……” “父亲,父亲,又是父亲,”苏晚儿根本不听,声调越拔越高,“父亲是不是糊涂了?现在也不听你的话了,母亲,你到底还能不能收回父亲的心?” 苏南衣微微勾唇,小桃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杨嬷嬷拦不住,又怕让苏南衣听了什么去,无奈只能高声喊,“姨娘,二小姐,大小姐来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里面的声音果然停了。 不过没关系,苏南衣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 苏晚儿正在气头上,听到苏南衣来了,立即冲了出来,站在台阶上问道:“你来干什么?” 苏南衣扫了她一眼,表情淡漠,眼神掠过她看向屋门口。 苏晚儿被无视,岂能善罢甘休,火气更浓,“苏南衣,你这个……” “苏晚儿,你最好想好了再说,把你的脑子从水里捞出来。你一个庶女,对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大呼小叫,横眉冷对,谁给你的胆色?” 苏晚儿气得要抓狂,恨不上来撕了她的嘴,苏南衣云淡风轻道:“别以为攀上了李家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是福是祸还两说。再说了,即便是嫁给李书宇做正妻又怎么样?你见了我照样要行礼。” “你!” 苏晚儿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冒烟儿了,她忍不住要下台阶,夏氏急忙从里面出来喝止她,“晚儿!不许无理。” 夏氏生怕苏晚儿不听,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挣脱不得。 夏氏勉强挤出一丝笑,“不知南衣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她话音落,一眼扫见站在远处的夏掌柜,心里顿时了然,眼底闪过几分得意和痛快。 “自然是有事,不然也会到你这里来,”苏南衣开门见山,衣袖一摆,偏头看向夏掌柜,“夏掌柜,把你刚才对本小姐说的话再说一次。” 夏掌柜心里懊悔得不行,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来,对着夏氏行了个礼,把刚到舌尖上的“夫人”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他正要把事情交待清楚,夏氏叹了口气道:“南衣啊,我知道,管理铺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呢也是从娘家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是一点一滴跟着我父亲从小做起,很多事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拿在手里就算成了……”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惺惺作态,感觉她的脑袋是被门挤了。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苏晚儿这么蠢。 夏掌柜的脸色尴尬至极,上前一步正想说话,夏氏一摆手又打断,“南衣,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现在铺子已经归你管,我就不好再插手了,免得让你父亲知道,以为我又……” “就是,”苏晚儿咬牙,“哼,要的时候挺会的,巴巴的张着手要,要过去了又管不好,现在又跑来请教,谁愿意理你!” 苏南衣哧笑,清冷的眸子不见一丝温度,“我看你是脸好了,就忘记当初是怎么求我的了,要不是你自己做了缺德事坏了脸,也不至于损失这三间商铺吧?” 苏晚儿脸色一变,气得脸色泛白。 夏氏张嘴刚要说,苏南衣也不再听她废话,“还有你,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什么请教,更不是让你插手,而是这件事情你必须管,你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她看了一眼夏掌柜,夏掌柜立即见缝插针,迅速把事情说了一遍。 夏氏拧眉,“这事和我……” “注意时间,是上个月,事情是在你手里出的,别想说和你没关系。” 夏氏一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南衣又道:“走吧,去商铺,究竟怎么回事,当面对质,一问便知。” 当面对质?夏氏顿时就垮了脸。 第一百三十章 上门退货 苏南衣一提出当面对质,夏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她艰难的挤出一丝笑,“这……不好吧?我一个后宅女人,怎好抛头露面?那岂不是有损苏家的颜面?”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这会儿想起苏家的颜面来了?只怕是晚了。事情不交代清楚,闹得人尽皆知,药铺的生意没法做了不说,还有可能影响到父亲的其它生意。” 她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毕竟,在别人眼中,你是苏家的人,无论是你名下的铺子,还是苏家名下的,都是一家的。除非……父亲能和你撇清关系。” “!!!”夏氏的心头一紧,像被人用力握住。 撇清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苏晚儿瞪大了眼睛,脸色忽白忽红,这话也吓着她了。 “苏南衣,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关键是看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苏南衣语气淡淡,“夏姨娘,能走了吗?” 夏氏咬了咬牙,真是……早知道就不搞这么一出,现在倒好,没有给苏南衣使点绊子,倒把麻烦找到自己头上来了。 关于日期的问题,她也是疏忽了,关键是也没有想到苏南衣会拿日期说事儿,现在出了问题,不应该是谁握着铺子谁去解决吗? 夏氏无比郁闷,苏南衣不给她时间纠结,“你快点,我已经派了马车,人还在铺子里等着,拖得越久,闹得越大,知道得人就越多。” 夏氏无奈的点头,跟着她出门,苏晚儿也要跟着,夏氏没有同意。 苏晚儿马上就要大婚,还是少掺和这些事儿为好。 夏掌柜是坐轿子来的,苏南衣也没有和夏氏坐一辆马车,也骑上小红马。 眼看着她翻身上马利索的没影了,夏氏本来还想着拖时间想对策的想法立即退去,还是尽快过去把事情压住,省得让苏南衣抢了先。 苏南衣并没有直接去药铺,而是绕道去了夏染的商铺那边。 夏染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在这边忙碌,远远看到他挥汗如雨,在火灾现场指挥,还不断的安慰四周街邻,苏南衣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装得还挺像,真像那么回事儿。 苏南衣也没有停留,马鞭一挥跑过。 夏染回头,只看到一道身影,他吐了口气,真他娘的热死了。 苏南衣到了药铺附近的街口,翻身下马,牵着慢慢往那边走。 还没有到门口,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还围着几个人,正在踮脚往里张望。 苏南衣拴好马,也没急着进去,就站在人群外听着。 夏掌柜的陪着笑脸对一个中年男人道:“刘老爷,这事怕是有误会。” 中年男人穿着深咖色的圆领袍,腰间系着带子,腰侧挂着香囊和玉佩,玉佩的成色很不错。 “能有什么误会?”刘老爷满脸怒气,手一指放在柜台上面的盒子,“瞧瞧,这是不是你们的盒子?上面是不是贴着你们的封纸?我老岳父就打开了一个,好家伙,把我这顿骂!那么多的宾客,我的脸都丢尽了!” 刘老爷气得脸都黑了,“我这么大老远的去,别说好处了,连句好话都没有捞着,反倒挨了一顿臭骂!” 夏掌柜脸都要笑僵了,“消消气,消消气,来,您先坐下。” 刘老爷一甩胳膊,打开夏掌柜伸过来要扶他的手,也是说得累了,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夏掌柜看了一眼里面,屋门口的一个小厮点了点头,这是夏氏刚进去的时候说过的,她准备好了让刘老爷去后院说话。 “刘老爷,这样,咱们去后面说吧,好不好?您看,我们还要做生意……”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刘老爷眼睛一瞪,眉梢挑起来,“今天不把这事儿给我处理清楚,你们别想做生意!” 四周围观的人有的脑子转的快,也听出了怎么回事,人群中就有了低低的议论声。 之前苏南衣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问题颇多,坐堂的大夫医术不怎么样,脾气倒是不小,连个伙计都托大,药材的质量一般,价格却也不低。 要是长此以往,这生意做得好才叫怪。 众人一议论,就把以往这些不满也都说了出来,夏掌柜不禁有点慌。 他清清嗓子,重新挤了挤笑得酸痛的腮帮子,“刘老爷,您有什么话,咱们好说,您看,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别因为这事儿伤了和气,这么着,去后院,给您备了新茶,您尝尝?” 夏掌柜说得不错,他们铺子和刘老爷的关系的确不错,刘老爷也是做生意的,经常出门跟着商队跑,还经常路遇他们店里的老李头,一起结伴来回。 他料想着刘老爷怎么也会给他这个面子,可没想到,今天刘老爷像是铁了心,好说歹说,油盐不进。 夏氏在后院等着,这主意是她出的,人也是她物色的,在她看来,这事儿不难办,只要把刘老爷叫进来一说这事了了,就算完了。 关键是,得在苏南衣来之前搞定。 可她等来等去,这刘老爷就是不到后院来,她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这是什么情况?演戏还还上瘾了? 她对跟着来的杨嬷嬷低声道:“你去前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别声张。” “是。” 没过一会儿,杨嬷嬷又回来了,“回您的话,那个刘老爷就是不进来,还在那儿和夏掌柜理论呢。” “什么?”夏氏皱眉,“你去,把老李头给我叫来。” 杨嬷嬷又去叫老李头,老李头倒是很快来了。 “你去露个面,和刘老爷说一声,让他适可而止,进来说话。” 老李头点了点头,转身到了前面,他上前拱了拱手,“哟,刘老兄,别生这么大气呀。我刚才一直在仓库那边忙着,不知道你来了。可巧了,我备了一些小酒菜,走吧,去后院喝点?” 他说着上前来拉刘老爷,刘老爷胳膊一抬,他拉了一个空,脸上闪过几分错愕。 “刘老兄?” 刘掌柜坐在原地稳如泰山,一拍桌子道:“少废话!也别套近乎,想就这么算了,没门!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老李头和夏掌柜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今天这事儿,怕是要糟。 房间里静了一瞬,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仿佛更闷热了。 苏南衣微勾了唇,似笑非笑,今天这事儿看夏氏怎么收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不开,我来开 苏南衣手里握着马鞭,轻轻击打着掌心,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是夏氏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她才不急。 不破不立,趁机把这些破事还有心怀鬼胎的人都一并处理干净了。 夏掌柜沉默了一瞬,和老李头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身去找夏氏。 一进后院,杨嬷嬷就迎上来,“怎么样?” 夏掌柜摇摇头,挑帘进屋低声道:“夫人,这刘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上了牛脾气,说什么也不进来,老李头也去说了,不顶事,要不……您出去看看?” 夏氏差点被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呛住,让她出去?那些话能在外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吗! 她瞪了夏掌柜一眼,“你脑子是不是傻了?我出去?我出去和他说?亏你想得出来。” 夏掌柜窝着一口气,“我看他纯粹就是来找事儿的,那山参拿走的时候没毛病,现在又说这话,谁知道他是不是给偷换了?” “要不然这么着,咱就给他当面打开,让他不再闹……” “不行!”夏氏厉声打断他的话,“绝对不行。” 夏掌柜一怔,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咱们铺子里的东西我还是有底的,虽然不是品质最佳,但也不至于是假的。” “我说了不行,”夏氏满是不耐烦,“总之不能打开。” 夏掌柜深吸了一口气,“那您说怎么办?要不——就给他退了?” 夏氏一时没说话,夏掌柜又补充道:“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夏氏当然知道,山参价格高昂,而且是好几根,肯定是一大笔银子。 她的本意,就是让刘老爷拿这些假的来闹事,或者把店里的名声搞得不好,或者是让苏南衣出一大笔钱,让她消消心头的恶气。 本来是给苏南放下的套,现在倒好,套到了她自己身上。 当务之急,是要和刘老爷好好谈一下,看这里出了什么岔子。 夏氏思索片刻,“你去跟他说,就说我在这里等他,记住,不许让其它人知道。” 夏掌柜心中疑惑,但还是这么去办了。 “刘老爷,”夏掌柜笑着拱手走到近前,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我们苏夫人在后院,请您过去谈。” 刘老爷这次倒是没有一口回绝,略思索了片刻,就在夏掌柜以为他同意的时候,不料他还是一摆手,“不去。要说就在这儿说,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夏掌柜的火气也上来,“刘老爷,我们一再好言相劝,可您非不听,看样子是要把咱们的情分弃之不顾了。那好,我来问你,你走的时候都看好的,现在又来退,说是假的,上面这根还拆了封,那你怎么能保证,你没换过?” “这盒子是我们的,封纸也是我们的,可这里面的参,是不是我们的就不好说了。” 刘老爷一听这话大怒,“啪”一下拍案而起,“呵,你这意思是说,我偷换了你们的参,然后过来故意讹诈?” 夏掌柜哼笑一声,“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 “行,行,”刘老爷点头,一指柜台上其它几盒,“剩下的,都打开,要是真的,我给你们赔礼道歉,再出一份钱,要是假的,你就把这些给我退了,赔双倍的钱给我,你敢吗?!” 这要求听上去也算合理,夏掌柜有些心说敢,但他做不了主。 刚才在后面夏氏也明确说了不行,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行。 这明明是自证清明的绝佳方式。 外面围观的人也着起哄,“人家刘老爷说得有理,你们敢不敢啊?” “就是,是真是假,谁说的有理,一打开就知道了!”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除非是心里有鬼!” 夏掌柜见这风头一边倒,心里越发着急,脑门上有些冒汗。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看着,一言未发。 老李头皱眉盯着刘老爷,眼神中包含了许多内容,但刘老爷并不看他,即便看了也假装看不懂。 老李头一咬牙回身去了后院,把情况迅速说了。 夏氏一听就白了脸,咬牙切齿道:“好啊,他姓刘的这是想敲竹杠啊!” 她也顾不得别的,起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现身,刘老爷嚣张的气馅收敛了一下,但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夏氏走到柜台前,轻轻拨拉了一下那几根山参盒子,拿起那根假捏在手指间看了看。 “这么明显的假,刘老爷当时买的时候也没看出来?” 刘老爷哼道:“还是因为经常在你们这里买,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竟然宰熟!” 夏氏眼中滑过一道狠光,“刘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刘老爷抿了抿嘴唇,夏氏冷笑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这药铺生意做得坦荡,你要想讹诈我们,可得想好了,苏家,李家,你是否得罪得起。” 李家自然就是指的大将军府了。 她暗里一提示,相信刘老爷就会明白。 夏氏心里十分有把握。 不料,刘老爷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你不用威胁我,说谁家也没用,我买了假货,你自当给我退,给我赔偿,不行当场打开其它的验看!” “你!”夏氏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紧握,她哪能不知道,那几盒山参都是假的,这要是当场验看,那要怎么收场? 夏掌柜心里暗自嘀咕,这夏氏出面也不怎么管用啊。 怎么苏小姐还不来?难不成是没有做过生意,没见过这种事儿,怕了? 恰在这时,就听人群外有人轻笑一声,声音沉凉似冰珠,“夏姨娘,为何不敢打开验看啊?” 话音落,人群左右一分,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清丽少女手执马鞭迈步走进来。 她穿着月白色衣裙,乌发如云,只别了几支玉钗,素净却极显雅致,眉若远山,眼尾微微扬起,眼睛黑白分明,灿若星辰,凌厉又冷艳。 夏掌柜看到她,莫名的就松了口气,心里忽然就有了底。 夏氏看到苏南衣却有些慌,勉强笑了笑,“南衣,这事交给我吧。” “当然是要交给你,可现在你不是解决不了吗?”苏南衣看也不看她,直接走到柜台前,拿起一盒未开封的,语气淡淡,“刘老爷,这是你从店里买的?” “正是,”刘老爷点头,说得底气十足。 “嗯,一个月前?” 刘老爷依旧不假思索,“正是,我岳父这个月初的寿辰,我上个月中旬买的,拿去祝寿,今天刚回来,刚好一个月。” “好,说得清楚有条理,”苏南话话音一落,手指一挑,“啪嗒”一声微响,把那盒未开封的也打开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条纸中的玄机 这一下来得太快太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夏氏张嘴差点叫出声。 苏南衣两根手指捏着一条东西,从盒子拿了出来。 众人都不错眼珠的盯着,这东西别说是内行人,就是外行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 就和一根木棍子差不多。 围观的人立即就炸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的天!” “难道他们不敢开,原来真的……” “这种东西也能拿出来骗人?怪不得刘老爷被老岳父骂!” “啧啧,卖别的假货就够可恨的,可他们还卖假药!” “就是,太缺德了。” 夏氏的脸忽青忽白,忍不住压着嗓子怒道:“南衣!你这是干什么!” 苏南衣却根本不理她这茬,手指捏着,脸上似笑非笑,“刘老爷,我再问你一次,这东西的确是一个月前买的吗?” “……是!”刘老爷点头。 “那就……怪了,”苏南衣的眉头微拧,把那根东西扔回盒子里,手指按在那条被撕裂的封纸上。 “你……什么意思?”刘老爷不解。 其它人也都静了静。 苏南衣不慌不忙,目光扫过众人,“诸位,我是苏家嫡女,前几日刚刚接手这间药铺,还没把事情理顺清,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今天就请大家给做个见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无论什么时候,好奇心强,喜欢看热闹的人永远不缺。 “好!” “苏小姐请说!” 苏南衣微微点头,一指后面货架上的一只盒子,对夏掌柜道:“夏掌柜,麻烦你把那个盒子拿下来。” “是。” 夏掌柜也好奇,等着看结果,他手脚麻利的把苏南衣指的盒子拿下来,隔着柜台双手递给苏南衣。 正想要绕柜台出来,苏南衣道:“不忙,夏掌柜先在里面等一等。” 新拿过来的盒子也贴着纸封,苏南衣问道:“夏掌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哦,回大小姐,这里面装的是雪斛,是东城周老夫人定的,本来说这个月初来拿走,但是听说嫁到外地的周小姐生了头胎麟儿,周老夫人高兴得去看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所以一直放在这里。” “嗯,”苏南衣点头,“也就是说,这盒雪斛,也是之前封上的,是吗?” “是。” 苏南衣把两个盒子递到刘老爷面前,守着门口近的几个人也巴着望。 “刘老爷,你看看,这两条封纸,可有什么不同?” 刘老爷刚开始还真没看出来,经她这么一提醒,定睛一瞧,发现了一些不同。 门口一个眼力好的年轻人抢先道:“周老夫人订的那个盒子上的封纸上什么也没有,苏小姐刚撕裂的这个,上面有暗纹!” 刘老爷心头一凉,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 苏南衣轻笑,“这位小哥说得极是。” 她一笑,眉眼微弯,少了凌厉,多了几分柔美,看到的人都心头一软,像是被拂柳扫过的水面,荡过涟漪。 苏南衣的笑意一闪不见,语气又沉凉了几分,“刘老爷,实不相瞒,自从我接手这里以后,别的没顾上改,就这店里的封条纸,我是重新换过了的,在原来的上面加上了铺子的名称,形成暗纹。” 她细长的手指点着暗纹中的字,语气冷厉,“我倒想知道,你一个月前买的东西,如何竟然有我新换的封条纸?” “这……”刘老爷脑门上瞬间渗出冷汗,脸色变了几变,吱唔着说不出来。 围观的人也听明白了,看向刘老爷的眼神也顿时变了。 “呵,刚才还一再强调,说是一个月前买的,说什么一回城就过来了,啧,这不是明摆着说谎吗?” “就是!这里面摆明了有鬼!” “八成就是他把里面的东西换了吧?” “那也不对啊——他换了怎么拿到店里的封纸的?” “还真是哎,好奇怪。” 苏南衣似笑非笑,“是啊,真是奇怪,刘老爷,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老爷哼哧着说不出,苏南衣看向夏掌柜,“还有以前就封好的吗?再拿两个出来!” “是!”夏掌柜也来了精气神,顿时觉得这心里舒坦多了。 他又拿下两个,摆在柜台上。 其实也不再对比,苏南衣说的一点不假,这一招,还是跟夏染学的。 夏氏在一旁也有些愕然,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手。 她笑了笑,上前道:“南衣啊,既然这事儿有误会,不如……” “你还是先别说话了,”苏南衣打断她的话,“这是在你手上出的乱子,解决不了又压不住,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没脸吗?” 夏氏的脸涨得通红,如同被打了耳光。 苏南衣把盒子啪一下扔在刘老爷面前,“说实话,否则的话我就去报官,咱们到衙门里说个清楚明白。” 刘老爷喉咙滚了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下子站起来,手一指夏氏,“是她!” 再一指老李头,“还有他!” 众人哗然。 夏氏声音尖利,“你胡说什么你!” “我可没胡说,”刘老爷脸红脖子粗,“前两天我还在路上,老李头就来找我,说是有事儿跟我商量。他说,他们的铺子现在交到苏小姐手上,一个丫头片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早晚得把铺子败了不可,要给她一点教训。” “我寻思着这事儿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就不太想同意,”刘老爷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张银票来,“他就给了我这张银票,还说这不是他的意思,他也是奉命行事,奉的就是苏家夏姨娘的命!” “你……”夏氏刚想否认,苏南衣面无表情的甩过一马鞭,把她身边桌子上的一个茶盏抽裂,“啪”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夏氏吓了一跳,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苏南衣看一眼刘老爷,“继续说。” 刘老爷吞了口唾沫,“我也……是为财所动,就问他怎么做,他就把这几盒山参交给了我,还说让我一进城就来找事,按照他教我的话说。” 夏掌柜听完这话,转头盯着老李头,脸上表情复杂。 原来这看似最老实的老李头是最不老实的! 苏南衣眼睛微微眯起,斜斜睥来,眼中光芒犹如冰凌,冷得刺人股骨。 夏氏心慌意乱,事情的完全超出她的预想,现在也没了对策。 老李头在一旁冷汗如雨下,大气也不敢喘。 苏南衣扫了一眼外面的人群,心头一动,时机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转折 收回视线,苏南衣看着夏氏和老李头不禁冷笑。 “真是有意思,自家人和别人合起伙来坑自家的店。” 老李头先扛不住了,“苏小姐,我也不想的,但我……不过就是一个伙计,也是受命行事。” 苏南衣手指轻轻挑开余下的几个盒子,无一例外都是假货,她声音凉凉,语气如浸了冰,“是吗?你私下去苏家后宅见夏氏,也是受命行事?这也是一个伙计该干的?” 夏氏豁然瞪大眼睛,“你……” 苏南衣一个眼风扫过去,她的气势就消退一半,“别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苏南衣哧笑,“老李头,你这些年在采买上没少吞钱吧?不然你置办的两处宅子,养的那两房外室和外室生的二男一女,是靠什么养活的?” 老李头垂着头,额头的汗珠滚落,砸在地砖上,双臂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你居然!”夏掌柜怒气冲冲,绕过柜台盯着老李头的头顶,又是咬牙又是跺脚,“你怎么能这样?” 苏南衣扫了他一眼,他又讪讪的退了下去,不敢和苏南衣对视,总觉得有些心虚。 他当然不是为了店铺里考虑,而是暗恨自己小心翼翼的算计贪污,竟然比老李头的少了那么多。 两处宅子!还养了两房外室,居然连儿子女儿都生了,还是俩儿子! 他娘的…… 亏他以前还觉得老李头老实,家里的那个婆娘也不怎么样,又丑又窝囊,连个儿子也没有生出来。 现在倒好…… 简直呕到怀疑人生。 老李头这下想说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会头抵着地,不断的磕头。 “行了,”苏南衣冷淡打断,“你也别磕了,磕几头这事儿就完了,没有那么便宜的,还是省点力气吧。” ?苏南衣手腕一翻,把那几个盒子扔到夏氏脚边,“夏姨娘,你不服气交出铺子,你可以直说,跟父亲说,跟我说都行,这铺子我也不是白要你的,是当初为了救你女儿的烂脸,你做为谢礼交给我的。我来了之后要面对他们几个人的刁难不配合也就罢了,你现在还和外人串通起来,这么坑害我,良心何在?” 四周的议论声起,众人指着夏氏说得很是难听。 什么不知自己的身份,身为妾室苛待正室的嫡女,一个后宅妇人不守妇道,私下见外男,还合伙陷害自家人。 简直一无是处。 也有的人敏锐的抓住了“烂脸”两个字,又开始议论苏家二小姐什么时候烂过脸,不知道现在毁容了没有,又是怎么用这样的身份和相貌和大将军府订了亲的。 夏氏听着听着心里就慌起来,现在苏晚儿的婚事可是她最大的指望了,要是真的闹在了,让李家知道,再给退婚…… 她打了个激凌,不敢再往下想。 “南衣,这件事情里有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回家说,好不好?” 苏南衣看着她低眉顺眼,一脸乞求的模样,并不以为然。 夏氏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狗,并不会因为她的退让而改过,甚至还会变本加厉,像这种人,就是要狠狠的击倒,踩进深渊里让她没有翻身的可能。 最好再踏上几只脚。 苏南衣理都没有理她,目光直接从她身上掠过,看向账房先生和夏掌柜。 这目光有如实质,跟刀子似的唰唰的割过来,俩人顿时就有些腿?软。 夏掌柜抢先开口,“大小姐,我一定会好好做事,不敢做任何对不起您对不起铺子的事。” 账房吞了口唾沫,“是,大小姐,我这账本保证做得清清楚楚,一笔一笔都有交代,不会有任何含糊。” 苏南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也清楚他们俩也不是干净的,至少要比老李头强上许多,让他们亲眼看见,有了敬畏之心,再用起来也会好上许多。 苏南衣没表态,缓缓道:“夏掌柜,今天这事儿虽然说是他们里应外合,故意坑我们,但你身为掌柜,这应变能力也未免太差,这点事都扛不住,事事都找东家,那你这个掌柜和其它的伙计还有什么区别?” 夏掌柜老脸通红,冷汗渗出额角,“是,大小姐教训得是。” “老李头就交给你处理,将功补过吧!” 夏掌柜一怔,随后立即答应,“是。” 老李头抬头,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苏南衣扫了一眼地上的盒子,夏掌柜狗腿的急忙捡起来。 细长的手指轻敲,苏南衣漫不经心道:“夏姨娘,这事儿你是和刘老爷一起去京兆府的大堂上说,还是把父亲请过来,你跟他说?” 夏姨面露惶恐,无论哪种,她都不想选,她想着这事儿瞒着苏师玉才好。 她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南衣,要不然咱们家里的事就在家里解决吧,打还是罚我都认,怎么样?” 苏南衣冷笑,回家去说?回家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苏晚儿那个蠢货,烦也得烦死。 “这恐怕不行,”苏南衣马鞭敲了敲桌子,“哪出的事哪了,要不然你到这干什么来了?” “……”夏氏噎得说不出话,还不是因为你让来的? “南衣,我……” 苏南衣一摆手,已然不想再听,她看了看夏掌柜和吴账房,吴账房哪肯错过这个机会,立即上前道:“小姐,我去找苏老爷,请他过来吧。” “好,速去速回。” 吴账房现在也顾不处夏氏不断递过来的眼色,只想在苏南衣面前讨好邀功,一溜烟的出了门。 刘老爷在一旁搓着手,脸上满是尴尬的笑,“苏小姐,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见财就起了恶心,银票我还物奉还,再出一样多的银子补偿,如何?” 苏南衣微笑着看着他,眼底一片森然,“刘老爷,你闹了也闹了,几句话就想走?” “那……苏小姐的意思是……”刘老爷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他意识到自己这一次踩进了一个大坑。 “稍后再说,刘老爷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苏南衣指了指角落里的椅子,“坐过去等。” 刘老爷根本不敢反抗,双腿颤抖着走过去,乖乖坐下,心里这个苦,跟吞了几十斤的黄莲差不多。 他偷眼看着苏南衣纤细挺拔的背影,脑海中却浮现昨天晚上突然闯到他床前的黑衣人,那闪闪的刀光,让他觉得现在脖子上还在冒凉气。 他今天也不想和夏氏对着干,想按着说好的计划,闹一通给苏南衣弄个难堪,然后拿着银票走人。 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忽然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必须送走 刘老爷心里懊悔不已,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的是什么人,那黑衣人说了,让他到了店里和夏氏对着干,等到苏家大小姐出现的时候再顺着她的话说。 他其实也忐忑得很,尤其知道苏晚儿和大将军府订了亲,他不敢得罪,可那黑衣人却不容分说往他嘴里塞了黑乎乎的药丸,如果不听话,那就十二时辰后等死。 再怎么着,也不能拿命开玩笑。 何况,苏家大小姐也和北离王府订了亲,怎么着……也不能得罪王府吧。 他胡思乱想,又担忧吃进肚子里去的毒药,心里像着了火一般。 苏南衣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对店里的几个小伙计道:“去,搭个临简易的棚子,别让大家晒着,再备些凉茶。” “是!” 小伙计们都看得清楚,这位大小姐算是把店里的人都彻底治住了,连夏掌柜和吴账房都争相表现,更别说他们了。 很快,一个简易的棚子搭起来,苏南衣对众人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占用大家的时间,我们的药铺本来就是为大家看病抓药,虽说打开门做生意是了赚钱,但是做这一行,我倒更希望,大家能够平平安安。” “好!”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苏小姐说得好!” “是啊,苏小姐是好人呀。” 苏南衣倒不是想贪图“好人”的名声,只希望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来看这次的热闹。 苏师玉很快来了,在路上就听吴账房把事情说了一遍,吴账房就是稍微的添了点油,加了点醋。 苏师玉简直无法相信,郁闷到怀疑人生,这都是什么事儿?脑子里转上十八道弯也想不出来啊。 还没到店门前就看到那么多围着,苏师玉忽然想起那天苏晚儿出事的时候也是类似这种情景,他心里都有阴影了。 喉咙滚了滚,他硬着头皮走到人前,吴账房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众人左右一分,眼睛都盯着苏师玉。 苏师玉的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他一点也不想被围观! 夏氏一见到他,心里更慌,僵着嘴迈着小碎步上前,“老爷……” 苏师玉看到她火气顶上头顶,头发都快要烧着了,“闭嘴吧!” 他走到苏南衣面前,勉强笑了笑,心里还是有些埋怨的,“南衣啊,有什么话不能在家说呀?听爹的话,先回家。” “父亲,”苏南衣施了个礼,“今天的事不只是咱家里的人事,还牵到外人,您是要把刘老爷也请回家去吗?” 苏师玉转头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刘老爷,又回头狠狠盯了夏氏一眼。 “父亲,夏姨娘让负责采买的老李头私下串通刘老爷,还为他提供了假山参,为的就是让刘老爷来闹这么一通,让女儿进退两难。” 苏南衣微垂了眼睛,语速放缓,说得颇是无奈,“女儿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伙同外人这样来坑害我?我的名声不好了,受到了损失,对苏家有什么好处?对父亲又有什么好处?” 苏师玉张口结舌,他也回答不上来。 夏氏心头狂跳,预感到不妙,上前几步道:“老爷,并非是妾身……” “夏姨娘,事到现在,你还不承认吗?刚刚老李头和刘老爷都亲口承认的,”苏南衣深吸一口气,“我母亲去世多年,她的陪嫁这些年也都是你打理,这我已经不计较了,你在苏家虽是妾室,但过得是主母的日子,苏晚儿比我这个嫡女过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纵然是这样,你依旧不肯放过我,你究竟想如何?” 夏氏双手紧握,被堵得无话可说。 苏师玉胸口一起一伏,想想这些年对夏氏母女的宠爱,她们不知道珍惜和回报,事情是一出接着一出。 “父亲,”苏南衣长睫如羽,遮住眼底的神色,“今天的事情是女儿走运,?他们没有得逞,要是真得了逞,那今天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女儿不敢想,若是捅到北离王府那里……父亲,今日您要觉得为难,不好做主,那女儿就去京兆府。” 苏师玉的心一抽一抽的,先是提到了北离王府,又说要去府衙,哪个后果他都担不起。 他咬牙看向刘老爷,“你……你……” 刘老爷撇了撇嘴,“你别指着我,看你的婆娘,要不是她出的馊主意,我才懒得管呢。” 天知道他现在也后悔死了。 苏师玉又看看跪在一边的老李头,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你这个混帐东西!” 老李头被他踢得?翻倒在地,也不敢说别的。 苏师玉深吸一口气,不去看夏氏,默了一瞬,缓缓道:“夏氏,你回府里去,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去乡下庄子上吧!” 苏南衣微微挑眉,这结果勉强还算是满意,这些整天作妖的人,走一个是一个。 夏氏惊呆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送走,“老爷,还有几天晚儿就要大婚了,我不能走!” “你是妾室,”苏师玉冷酷道,“就算你在府中也不会抛头露面,最多话话别,今日就回去话别吧,也不差这么两天。” “!!”夏氏瞪大眼睛,双手用力紧握,指关节都要被拧断,声音尖厉,“我不!老爷,你不能听信苏南衣这个贱人……” “住口!”苏师玉冷声喝断,“她是我的女儿,是苏家嫡女,你一口一个贱人,这是你该说的吗?” 夏氏气得想要发笑,看着苏师玉这张脸,从来没有感觉如此陌生。 之前还说什么没有人拿她当妾室,现在点着她的鼻子说她没资格抛头露面。 苏南衣面无表情,她早就看出苏师玉的凉薄,这个男人眼中,只有利益,只有他自己的脸面。 苏师玉一摆手,“休要再多说,就这么定了!” 围观的人也觉得一阵痛快,毕竟都看不得别人宠妾灭妻做缺德事,当然,这事儿轮到自己身上再说。 四周一片叫好声,夏氏的身子微晃,脸也白了几分。 苏南衣趁着这个劲头对着众人行了个礼,众人又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诸位,今天多谢大家仗义相助,接手药铺之后我也发现了许多问题,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我来做个保证,以后我们药铺的药,一定保证质量,确保药效,至于看诊的药费也会下调一半,另外,每个月还会义诊两天,欢迎大家监督!” “好!” “好!” 这次的叫好声更大,有人还带头鼓起了掌。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苏小姐真是大义,自从天医府出事之后,我们心月城就没有一家为我们穷人治病抓药的药铺了……” “是啊!天医府的苏小姐也……” “嘘!天医府的事也是能随意议论的?” 这声音很快被其它的淹没。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行也得行 苏师玉看着人前笑意浅浅的苏南衣,听着这些叫好声,心里滋味复杂,喉咙里哽涩难言。 这是他的女儿,他曾经忽略漠视的女儿,现在优秀得让他心慌,他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心烦意乱的喝斥着夏氏,他带着夏氏走了。 苏南衣也没有多说别的,反正他已经当众说了,至于怎么去实施,家里又是怎样的鸡飞狗跳,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待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南衣对夏掌柜道:“上门板。” 夏掌柜一怔,“现在?还没到打烊的时候呢。” “不用都上,上一半,”苏南衣扫一眼老李头,“去后院处理。” 夏掌柜立即点头,“是。” 门板上了一半,屋子里光线暗了不少,刘老爷被放在角落里的冷板凳上半天,屁股早坐不住了。 可苏南衣已经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坐诊的先生也跟着看了一场大戏,特别是听到说诊费降半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 看到苏南衣过来,他本来也想站起来,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苏小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是,”苏南衣点头。 先生脸色沉下来,“这诊费可关系到我的收入,你不打一声招呼就给降了,这不太合适吧?” 吴账房也竖起耳朵听着,他知道这个坐诊先生可不是个善茬,是个小气又精于算计的,一文钱的亏也不吃。 苏南衣把马鞭扔在桌子上,抬手掠了一下额角的发,“的确是不太合适。” 坐诊先生的面皮微抖了一下,忍下一丝笑,“嗯,苏小姐明白就好,这铺子里只我一个坐诊的大夫,每天都特别的忙,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着实累得很,要是再降了诊费,那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说着端起一杯凉茶,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苏小姐,所以,这个降诊金的事,我是不能接受的,否则……我就另谋别处了。” 他话说完,慢悠悠的咂了一口茶,一副笃定了苏南衣不会同意的模样。 苏南衣也不急,等他说完,淡淡道:“好啊。” 坐诊先生撩眼皮看了她一眼,“这样最好。” 苏南衣点点头,转头对吴账房道:“马上到月底了,先生年纪大了,不够一个月也算足月吧,把工钱结算来。” 吴账房二话不说,拨着算珠子噼里啪啦,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算的,不多时就把钱拿了过来。 苏南衣把钱往坐诊先生面前一放,“您过目。” 坐诊先生放下茶杯,看了看钱,又看看苏南衣,“这是……” “你这个月的坐诊费,多给您算两天的,年纪大了嘛,坐一天骨头也受不了,不能让您白辛苦。这样,拿了钱您明天就不用过来了。” 苏南衣语气轻快,在坐诊先生听来却如同锋利的针,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腿撞到桌子,痛得他一咧嘴,放在桌边的茶杯也掉到地上摔碎了。 苏南衣看了一眼茶杯,“算了,不用赔了。” “……”坐诊先生胡子抖了抖,“你,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按你的意思办的呀,你不说要另谋别处吗?我在这里预祝你早日找到更好的去处,不送。” 苏南衣说罢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小伙计,“好好送先生。” “是。” 坐诊先生太阳穴气得突突的跳,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话来,小伙计过来,“先生,请吧。” “你,你们……” 两个小伙计哪听他说废话,一左一右架着他出了店铺门。 刘老爷在一旁看着真切,心想这个苏小姐真是厉害,这么三两下就把坐诊的先生给辞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去管这些事儿,只盼着能够赶紧和苏南衣说几句好话,好让他离开这里。 苏南衣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好像把他给忘了,他坐立不安,屁股底下跟长了刺一样。 实在坐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试探着问道:“苏小姐?我……有走了吗?” 苏南衣扫了他一眼,“刘老爷,想走了?” “是,是啊,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这不是还没有进家门吗?我老婆……” “你老婆知道你为什么还要亲自去跟着商队跑吗?”苏南衣笑眯眯的问道。 “她……” “她知道你每次只是跟着商队出城,并不是走全程,你只是到五十里外的城镇上小住几日,和你青梅竹马的表妹恩爱如夫妻吗?” 刘老爷脸上表情一僵,眼睛霍然睁大。 苏南衣说话的声音不大,也就够他们俩听见,但此时在刘老爷听来,却如同滚滚惊雷。 他摒住呼吸,看着眼前笑意浅浅的少女,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你……你是如何……” “我是怎么知道的,刘老爷不用管,”苏南衣抿了一口茶,笑意加深,“我只问刘老爷一句,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合,合作?”刘老爷一怔,“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商队做得不错,这么多年也有经验,你瞧见了,老李头吃里扒外被我处置了,我也不打算再找什么采购的,太费事,不如就请刘老爷帮个忙?” 刘老爷的眉心跳了跳,心口一阵抽搐的疼,商队运东西那是闹着玩吗?那么远的路,人吃马喂,这路上的花费可不低。 “刘老爷好好考虑考虑,不急于一时。” 苏南衣把茶杯放下,语气平淡,但刘老爷看得出来,她看似好说话,实则已经拿定了主意。 想着自家那凶悍的婆娘,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和表妹的事儿…… 刘老爷心里打了好几个突。 “苏小姐,”他一咬牙,“行倒是行,就是……你也知道,这商队一出去就是挺长时间的,而且这……” “没关系,我也不会采购急用的药材,我会提前列个单子给你,再派个伙计跟着,不会有问题。” 刘老爷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你是没问题,我问题可大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色,“怎么?不行?” “行,……行。”刘老爷咬着后槽牙道。 苏南衣挑眉,“刘老爷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有点……牙疼。” “哦,要不要拿点药?不要钱。” “……不用了。” 刘老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药铺的门,来了一趟银子没得着,还赔了一笔,更要命的是,以后还得给苏南衣运药材。 苏南衣掩下眼中的笑意,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没过多久,听到门口有人问道:“请问,这里有离鲛珠卖吗?” 苏南衣眉心微跳,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神医谷的信物 听到这个声音,苏南衣转头看过去。 不出意外的,进来的人是刘万沛。 苏南衣在进门之前,就在门外留下了神医谷的联络标记。 她把事情闹大,吸引很多人来看,为的就是刘万沛。 刘万沛这阵子一直在暗中寻找神医谷的人,想寻找到每个分支留下的信物。 药铺就是首选。 但多日来他一无所获,今天突然看到,不禁喜出望外。 问有没有离鲛珠卖,这也是特殊的问话。 苏南衣没吭声,小伙计上前来,“您要买什么?” “离鲛珠。”刘万沛重复道。 小伙计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这没有这种东西。” “没有?”刘万沛并不相信,“你确定?” “确定,别说见了,听都没有听说过。” 刘万沛好容易有了点线索,不愿意轻易放弃,“那你们掌柜的呢?叫他来,没准他知道。如果没有,问问能不能帮我采购,我可以出高价。” 小伙计正想去叫夏掌柜,苏南衣站起来道:“你去忙吧,我来跟他说。” 小伙计点点头,又去忙自己的事儿。 刘万沛已经注意到了苏南衣,刚刚他在人群中也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苏小姐有点意思。 苏南衣也不怕他看,反正之前两次见面都是易过容的,他也认不出来。 “您要买离鲛珠?不知是要红色的还是要蓝色的?” 刘万沛心头微跳,眸底闪过几分喜悦,“红的怎么说?蓝色怎么说?” “此物贵重,”苏南衣微微点头,“不能轻易示人,如果您诚心要买,不如请随我到后院。” “好,没问题。”刘万沛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时夏掌柜和老李头也从后院出来了,老李头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夏掌柜脸上隐隐的都是得意之色。 老李头再也没脸见苏南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夏掌柜笑着上前,“小姐,说定了,已经让他签字画了押,他会把那两处宅子的房契交出来,另外,还有一些贪下的药材,都在他的两处宅子中,我这就跟他一起去拿。” 苏南衣点了点头,转身在柜台上拿纸笔写了刚字条,低声道:“你先去夏家那间皇商商铺,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发现他们那里失了火,你把这张字条交到他们东家手上。” 夏掌柜心里纳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夏家商铺的东家了。 但他不敢耽误,拿了字条急忙去办。 苏南衣回身看看刘万沛,浅笑了笑,“您这边请。” 后院中环静清幽安静,树下放置了石桌茶台。 “请坐。” 刘万沛在石凳上坐下,苏南衣先问道:“离鲛珠价格不菲,不知先生能否做得了主?” 刘万沛点点头,“当然。” 苏南衣倒了杯茶给他,嘴角翘起,“恕我直言,之前从未见过先生,这样的生意可不适合新手。” 刘万沛目光深遂,他不太相信苏南衣这么年轻又是养在阁中,会是神医谷的重要成员,他想从苏南衣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却什么也看不出。 刘万沛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姑娘看着也不像是做生意的老手。” “是或不是,”苏南衣嫩白的手指沾了一点水,在桌面上轻轻划过,“先生不妨要主事的来,一看便知。” 刘万沛眼睛随着她的手指转动,那个特殊的标记符号,随着水迹干涸很快消失不见,但刘万沛眼中的惊愕却是无法抹去。 他吞了一口茶,“好,就依姑娘所言,我去请?主事的来。” 苏南衣拿出一支竹哨,“不急。” 她轻轻一吹,刘万沛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却见一道白影掠来,一只白色的鸟儿轻落在石桌上。 “先生可传书,我想,主事人不会离得太远吧?” 刘万沛略一迟疑,“好,还请借笔墨一用。” 苏南衣转身进屋,拿了笔墨出来。 刘万沛迅速写了张字条,言语意赅,折好交予苏南衣。 苏南衣放飞了小鸟,又倒了杯茶给他,“先生稍坐,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刘万沛坐着喝茶,想从苏南衣这里再套出点什么话,可她却打起来太极,说话滴水不露,什么都问不出来。 刘万沛暗自拧眉,也越来越觉得,这位苏小姐真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的小伙计站在院门口道:“小姐,有位小公子来找。” 刘万沛立即站起来,“人到了。” 苏南衣点头,“请进来吧。” 脚步声响,人影一晃,一个人慢步走进来。 苏南衣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那个小药童,不过现在换了一套碧青色的长衫,倒有几分贵气。 刘万沛上前道:“你来了。” 小药童点点头,目光落在苏南衣的身上,“你有离鲛珠?” 苏南衣点头,“正是。” “怎么只有你一人?”小药童比刘万沛要警觉得多。 “人不少,稍后你自然就会见到。”苏南衣不慌不忙,也不怕他的审视。 “如此最好,”小药童看看四周,声音压低了几分,“信物在哪里?” “信物?”苏南衣低低重复了一句。 寂静的院子里,微风阵阵,刮过墙根下的翠竹,簌簌的声响一声一声。 苏南衣轻笑了一声,声音散在风里,却字字落地,听起来清晰无比,“你是指这个吗?” 她右手一晃,嫩白纤细的指间出现一枚造型别致的镂空玉佩,玉佩是浅浅的白,映着从树叶缝隙中落下的夕阳余晖,似有奇怪的波纹在里面流动。 小药童的眸子猛然一缩,眼底翻涌着巨大的喜色,“这是……” 苏南衣轻轻笑起来,眉眼笑得弯弯,眸子里却投出冰冷的光,像锋利的刺,刺在他的身上。 “这是神医谷谷主的信物。” 小药童大喜,情不自禁伸手就过来抢夺,只要能夺下这个,他就能控制整个神医谷! 本来想着抓到几个神医谷流窜在外的人,向朝廷交了差,再拿到分支的信物留为已用,就已经是心满意足,没有想到,居然有如此的意外收获! 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那块玉佩的时候,苏南衣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小药童的脸色微变,“把玉佩交出来。” 苏南衣挑眉,“给你?凭什么?” “凭什么?”小药童笑容阴冷,眼神中满是恶毒,“就凭我现在是朝廷的人,如果你不交出来,那我保证……”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那绚丽的晚霞,语气森然,“让你和你的家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苏南衣丝毫不惧,眼角眉梢染上冰冷的笑意,“哦?那?我倒想领教一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谁死还不一定 小药童面目狰狞,目露凶光,他缓缓从袖间抽出一把乌黑闪亮的匕首。 那匕首的造型奇特,带了弯度,刀尖微微翘起,刀身上还刻着繁琐的花纹。 苏南衣看这匕首就知道不是凡物,没想到?一个小药童的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小药童的手指轻轻滑过刀刃,笑容阴森,“呵,我这刀可是很久没有喝过血了。” “今天应该可以喝得上,”苏南衣目光在那刀上一掠,觉得这玩意用起来应该不错。 “那是当然,”小药童显然会错了意,阴森一笑,“识相的,把信物交出来,把其它人的名单和地址给我,不识相的话……” 他声音忽然变成尖利,像是某种异物刮着耳膜,让人心烦意乱,“那你和你店里的人,还有你的家人,都得死!” 他话音未落,身子猛然跳起,刀尖寒光闪闪,奔着苏南衣就扎了过来! 苏南衣早有防范,伸手把缠在腰间的软鞭抽出来,鸦青色的鞭子,细软却韧,带着凌厉的风声,“叮”一声迎上小药童的攻击。 她的动作和反应都极快,小药童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身手,尤其是那条鞭子。 他手里的匕首被缠住,往回拉了拉却纹身不动,仔细看了看那条细鞭,瞪着苏南衣恶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不答,趁机往回一拉,同时抬腿踢过去,小药童回神,侧身一躲,手上的力道却松了。 他再一回头,那把匕首已经到了苏南衣的手中。 苏南衣握着匕首抛了抛,眉梢一挑看向小药童,“这匕首的确不错。” “你!”小药童用力咬牙,眼白赤红,“你找死!” 苏南衣笑了笑,气死人不偿命,“谁死还不一定呢。” 小药童转头看看刘万沛,“你还愣着干什么?合力拿下她!” 刘万沛点头,摆了招式就往上冲,还没到苏南衣的跟前,忽然又停住,手捂住了胸口。 “你搞什么?”小药童怒声道。 刘万沛脸色苍白,表情痛苦,“我……” 苏南衣慢条斯理的说道:“别指望他了,他中了毒,帮不了你。” “中毒?!”小药童和刘万沛异口同声的惊呼。 苏南衣笑笑,“别这么惊讶。” 刘万沛转头看向茶壶,“你在茶中下了毒?可我明明……” “你明明仔细看过了,没有,是吧?”苏南衣哧笑,“刘万沛,就是你那两下子,雕虫小技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经了?你可别忘了,在神医谷的成员中,你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 刘万沛的脸忽青忽白,气得发抖,但他却?生气胸口就越疼,连呼吸都像有刀在割。 小药童冷笑一声,“真是小看你了啊,不过,你说刘万沛是雕虫小技,你真以为你自己就是胜券在握了?” 苏南衣只笑不说话,小药童猛然拍了拍手,“啪啪”几声脆响,散在院子中,显得犹为清晰。 “你以为我会只身前来吗?笑话!”小药童的眼睛如同淬了毒,“实话告诉你,我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苏南衣不慌不忙,转身坐在石凳上,把玩着那把匕首。 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小药童恨不能上去揍她一顿,他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等会儿抓住她,一定得好好折磨一番。 可等了那么一会儿,也没有人来,他带来的那些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信号一般。 他按捺不住,又拍了几下。 “啪啪。” 但仍旧没有动静。 小药童心里不禁有点纳闷,刚要抬手再拍几下,忽然一样东西被隔着院墙抛了进来。 “扑通”一声扔在地上。 他后退一步,定睛仔细一看,不禁大惊。 刘万沛手捂着胸口,“这……” 小药童脸色骤变,那不是别的,正是他的一名手下。 “我猜?你带来的这些人并不是朝廷的人吧?”苏南衣手托着腮,若有所思,“会是什么呢?我想想,江湖人?被你用下三滥的手段控制住的那些小角色?朝廷的人你是不愿意用的,不怎么听你的话不说,到时候还得抢你的功劳,不如你自己抓了我去领奖,再昧下信物,一举两得的好。” 小药童呼吸有些急促,眼睛死死盯着苏南衣。 “你别这么看着我,”苏南衣笑意冷淡,目光掠过他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我劝你也别想着用什么毒,你的那些小玩意儿,对我不管用。” 小药童一僵,“你到底是谁?” “这个你不必知道。”苏南衣缓缓站起,目光冷厉似刀,“你只需要知道,你做过的那些恶事,出卖的那些人,都不会放过你,我只是替他们来向你索命!” 话音落,苏南衣手执那把匕首,闪电般刺向小药童,小药童大惊,声音尖利的啸了一声,刺得人耳朵发麻。 “哧!” 一声微响,那声啸忽然就断了。 小药童手捂着咽喉,鲜红的血从他指间滴落,瞬间满了衣襟。 血真烫啊。 他眼前也有些发红,似乎是看到了之前被他杀的那几个神医谷的人,他们的血……也是这样红。 他的身子晃了晃,最终倒了下去。 刘万沛满脸惶恐,眼睛霍然睁大,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是这般如雷霆的杀机。 “你……”刘万沛不禁往后退。 他没退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风声,吓得急忙侧身看,夏染从外面翻墙进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没来迟吧?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个火场脏得哟……” 他停住脚步看到地上倒在血泊里的小药童,“啧啧”了两声,“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他的目光转到苏南衣手里的匕首上,乌黑的匕首寒光闪闪,还在滴落着血珠,不知道是不是染了血的缘故,这刀身似乎更黑了一些,看起来诡异而妖冶。 “呵,这可是好东西啊。” 苏南衣点头,匕首递给他,夏染仔细看了看,“真是不错,恭喜,你又有件趁手的家伙了。” 苏南衣提着匕首,走到刘万沛的面前,眼底翻涌的情绪如云,怒火如电,“刘万沛,你可记得陆思源?” 刘万沛瞳孔一缩,“我……我不知道。” 苏南衣二话不说,手腕一翻,刀光闪烁中听到刘万沛惨叫了一声。 “我再问你一次,记不记得陆、思、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每次见你都想杀你 刘万沛左大腿被苏南衣一刀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他顿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苏南衣重复道:“我再问你一次,记不记得陆思源?” 刘万沛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又是中毒又是腿痛,疼得他面目都扭曲了。 他看着那条伤腿,多半是废了。 他喘着粗气,“我……记得。” “很好,”苏南衣点点头,笑意森然,眼底的光似冬日湖面上的冰凌,不带一丝温度。 “啊!”刘万沛又是一声惨叫。 他的另一条腿也被苏南衣割了一刀,他恨不能疼得晕死过去,可苏南衣偏偏不让他晕。 “刘万沛,你害得思源双腿尽废,险些丧命,那几个月的日子他如同乞丐,遭人凌辱,他那么清冷骄傲的人,偏偏被你这种叛徒人渣踩进泥泞,凭什么?” 苏南衣字字像是浸了冰,带着血腥气,眼睛都泛着红,想到陆思源在街头的情景,她就恨不能把刘思源碎尸万段。 刘万沛喘着粗气,如同一条濒死的鱼,“他……他没死?” “你应该庆幸他没死,”苏南衣低笑一声,“否则的话你此时此刻就不只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刘万沛满眼惊恐,瞪大眼睛盯着苏南衣,“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手里的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冰凉和血腥贴在刘万沛的脸上,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出窍了。 “你和那个家伙一起投靠了顾西宸?,暗中出卖神医谷在心月城的分支,只可惜你知道的并不多,秘密都在药童师傅一人身上,你们杀了几个人之后,他迅速警觉撤离到城外,你们千方百计想要寻找到分支信物,他还暗中给他师父中毒,对不对?”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长睫挡不住眼底的杀机,“刘万沛,每次看到你我都想杀了你。” 刘万沛先是震惊,随即脑子里闪现几个画面,突然明白过来,“你……” “没错,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第一次在观音庙,第二次在小湖边,第三次在胡神医的家中。” 刘万沛心中惶恐又不甘,“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苏、南、衣。” 苏南衣说完,刀尖往前一递,刺入他的心口。 刘万沛瞪大眼睛,低头看看没入身体里的刀柄,再缓缓抬头看着苏南衣,“你竟然……” “你死了也不算完,那些被你出卖的人还在等你。” 刘万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瞪着眼睛看着最后的一线阳光沉入黑夜,咽了气。 苏南衣缓缓抽出匕首,刀尖戳着地,低头半晌无言。 夏染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眼底闪过疼惜。 仇报了。 陆思源的腿也不会即刻就好,他受过的那些屈辱也不会被抹煞。 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 夏染轻步上前,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刚伸出去,苏南衣慢慢直起身,他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这两具尸首还得麻烦你,处理干净些。”苏南衣低声道。 “好,我知道,你放心。” 苏南衣迅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那边没事吧?有什么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夏染拍拍身上的灰尘,“不急,早晚狐狸尾巴都会露出来的。” 苏南衣点点头,夏染指了指她手里的匕首,“这东西有点特殊,最好先别明着用。过段时间再说。” “嗯,你说得有理,”苏南衣手指抚过成刃,目光掠过小药童的尸首,想着他特殊的嗓音和啸声,“这家伙应该是有点来头。” “哼,”夏染哼了一声,“这种人就是留下他的命他也不会说什么,所以,杀了干净。” “看样子竹林里的老先生也不是一点也不知情,只是在等待时机,我该去再见他一面了。” “我陪你?” “不用了,云景一直吵着还想去玩,我和他一起吧,你和我的关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夏染看了一眼院门口,“行吧,听你的。这尸首和院外的那几个交给我,铺子里的事交给你。” “好。” 苏南衣把匕首和细鞭收好,转身出了院子到前厅,天色黑了,门板也上了一半,没有顾客上门,其它的人也是声息皆无。 苏南衣走到吴账房跟前,他趴在算盘上,一动不动。 苏南衣给他把了一下脉,是中了迷药,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迅速给他们几个人闻了解药,他们缓缓醒了过来。 猛然想起之前的事都吓出一身冷汗,苏南衣道:“别担心,只是迷药,现在没事了,大家都收拾好东西,该回家的回家,该吃饭的吃饭吧。” 吴账房施了个礼,沉声道:“小姐,多谢您。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事,不会再出半点纰漏。” 其它的伙计也都表了态。 门口人影一闪,夏掌柜从外面进来,“怎么不点灯啊,这么黑灯瞎火的……” 他一抬头看到众人都在,苏南衣也还没有离开,急忙让小伙计点了灯,拿着东西到了苏南衣近前道:“小姐,您看,这是房契,还有一些名贵的药材。” 苏南衣点点头,把房契收好,“药材就入库吧,夏掌柜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 她从荷包里拿出几两银子,“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你们拿着这些去随便吃点东西吧。” 夏掌柜和吴账房急忙婉拒,苏南衣把银子放在柜台上,“拿着吧,以后大家都好好做事,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诊金虽然降低了,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们的生意只会变好不会变差。” “我还是那句话,药铺虽然也是生意,但不能赚黑心的钱,对待病人,我们要客客气气,能帮的尽量帮,明白吗?” “明白。” 苏南衣不再多说别的,“你们去吧,我来锁门。” “这……” “好吧,”夏掌柜拿上银子,“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夏掌柜带着众人离开,苏南衣上了门板,又回到院中,院子里的尸首已经不见,血也打扫干净,还一丝腥气也没有了。 夏染手下的人做事利索,苏南衣翻身越过院墙,也离开了药铺。 她策马急行,长发在夜风里猎猎如旗,等她到达小院的时候,陆思源正在窗前写字。 听到声响他立即看过来,笔尖上的墨滴到纸上,浸透了一片。 看到苏南衣苍白的脸,微红的眼睛,他心头狠狠一揪。 “南衣?”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重复三遍 看出苏南衣的异样,陆思源立即扔下笔,推着轮椅走出屋子。 苏南衣站在台阶下,陆思源看着她通红的眼,心头慢慢满下坠。 “南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思源,我给你报仇了。” 陆思源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看到她袖口上一点暗红色的血点,他眸子猛然一缩。 “南衣,”陆思源喉咙有些发堵,“其实我没有什么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现在好了,仇报了,可以宽心了。” 他的声音轻轻,有些暗哑,苏南衣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的双腿上,“思源,终究是我的错,错信了顾西宸,害了天医府,也害了你。” 陆思源心头巨痛,如被刀刃狠狠的绞,他多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拥住她,安慰她,而不是在在这里坐着,什么也做不了。 可他,不能说,也不能有什么的表现。 “不是,”陆思源摇头否认,“南衣,你善良豁达,不屑动用那些阴谋诡计,这不是你的错。” 这还是苏南衣自重生以来,第一次主动谈及天医府的事。 她一直压在心里,千斤巨石一般。 她慢慢走到陆思源身边,在台阶上坐下,看着天边的一颗星子,“刘万沛死了,内鬼也被除掉,希望那些逝去的英灵能够安息。” 陆思源犹豫着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会的,他们知道你为他们做的一切。放心,神医谷会很快联系上,你父母的下落也会很快查到的。” “嗯。” 苏南衣回苏府的时候天早黑透,刚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尖叫,“苏南衣!你给我站住!” 苏南衣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但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依旧脚步不停。 苏晚儿在这儿等她半天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她,一见她这态度,本来就火冒三丈,现在更是压都压不住。 天知道她听说母亲要被送到乡下庄子上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跟天塌了差不多。 她还想着风光大嫁,借机让父亲人看重母亲,让母亲以主母的身份送她出嫁。 现在倒好,要是真的送去了乡下庄子上…… “苏南衣!你给我站住!”苏晚儿提着裙摆小跑几步,总算到了苏南衣的身后,伸手刚要抓苏南衣的肩膀,苏南衣猛然停下回过身。 “苏晚儿,你想干什么?” 苏南衣咬牙切齿,眼睛瞪着苏南衣眼不能生吞了她,“你还好意思问我?!苏南衣,我看你真是得寸进尺,还鼓动父亲把我母亲送到乡下去!” “是夏氏自己找死,勾结外人陷害我,送去乡下已经便宜了她,要我说应该把她送到京兆府!” 苏南衣毫不留情,上前一步目光冷冷回视苏晚儿,“到时候你看看,你有这样的一个生母,别人会怎么看你,李家又会怎么看你?” 苏晚儿呼吸一紧,“你敢!你以为你是谁?父亲又怎么会听你的,由着你胡作非为?” “你之前不是说是我鼓动的父亲吗?现在又说父亲不会听我的,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晚儿,话都说不清楚,你跟我横什么?” 苏晚儿咬着唇,唇色苍白,整个人都气得发抖,“苏南衣,你别以为攀上王府就多了不起,真以为你自己就能一手遮天了!你那个王爷不过就是一个傻子,是我不要的傻子罢了!你……” 苏南衣手中寒光一闪,一点冰凉尖硬抵住了苏晚儿咽喉,她身边的丫环惊呼了一声,差点吓晕。 苏晚儿身子僵住,一动也不敢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你……苏南衣……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双手紧握,额角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苏南衣眸色幽深,冷光闪动,语速缓慢却森然,“苏晚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云景不是你能够随意议论和诋毁的?有没有!” 苏晚儿想点头,又怕皮肤碰到刀刃,只能撇着嘴带着哭腔,“有,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苏南衣真恨不能一刀扎死她算完。 这个可恶的女人除了会挑拨是非,无理取闹,一张嘴巴肆意胡说,简直讨厌至极。 苏晚儿都吓哭了,她之前也就是痛快痛快嘴,一时激愤说了出来,早把苏南衣的警告忘记了。 “我……不敢了。?”她嘤嘤的哭着说道。 “重复三遍!” 苏晚儿眼泪滚落,嘴唇发抖,“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苏南衣的刀尖依旧没有收回,“记住你的说过的,如果你心里有一丝不忿,那……” 她身子前倾,凑到苏晚儿的耳边,温热的气息中还有淡淡的药香,但在苏晚儿感受来说,却浑身发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晚儿脑子里气血往上涌,在几乎一片空白的时候,听到苏南衣一字一字道:“就让你变成哑巴。” “!!”苏晚儿呼吸一滞,紧闭了嘴唇。 苏南衣低笑一声,收回匕首,一脸轻蔑的看着她,“苏晚儿,老老实实呆着,好好备你的嫁,我可以不和你一?般见识,否则的话……我让你连嫁都嫁不出去,你信不信?” 苏晚儿?站在原地,看着苏南衣头也不回的走了,半晌都没回过神。 太可怕了……刚刚苏南衣的眼神,她一点都不怀疑,苏南衣是真的想杀了她! “小姐,你没事吧?”丫环上前小心扶住她。 “滚开!”苏晚儿甩了丫环一个耳光,“早干什么去了?废物。” 她怆惶的回自己的院中,脚步虚浮,脑海不中断浮现刚刚苏南衣的眼神还有她说过的话。 小桃和小七一见苏南衣回来了,都赶忙迎上来。 “小姐,我给您打水洗洗,先吃饭吧?”小桃问道。 苏南衣并没有什么胃口,除去刘万沛,杀了内鬼,她并没有感觉多么痛快。 屋子里点了灯,映着小桃和小七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苏南衣的心头暖了暖,“好,今天晚上都有什么好吃的?” “可多呢,都是小姐爱吃的!”小桃见她脸色好转,欢喜的打了水,一边替她净手一边说着府里发生的事。 “小姐您是没见,夏姨娘哭得那叫一个惨,院子外面都听见了,但老爷也是铁了心,愣是不撒口,二小姐还闹了呢,也没有求下情来。” “那个柳姑娘呢?” “她?她没有露面,”小桃给苏南衣擦着手,“对了,夏家舅老爷也走了。” 苏南衣有些意外,“走了?” 第一百四十章 我特别特别生气 苏南衣还以为夏涛会替夏氏求求情什么的,没有想到,他倒走了。 “走的时候还悄悄的,走了后门呢,”小桃哼了一声,“要不是看着后门的婆子说,奴婢也不知道呢。” 苏南衣在餐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果然都是她喜欢的。 “夏家人一贯会见风使舵,夏涛和夏氏也并非亲兄妹,无非就是看她有些利用价值罢了,现在……走了也正常。” 苏南衣喝了一口粥,小桃还想说什么,小七悄悄扯了她一下,摇了摇头。 小桃抿抿唇,也不再多说,让苏南衣安静的吃完饭。 吃饱肚子苏南衣心情舒畅了一些,她让小桃点了灯在窗前,拿出让夏染帮她找的书翻看。 小桃去忙碌着过会儿她沐浴的事,小七为她拨亮了灯,低声道:“小姐,奴婢今天和王大哥跟着赵大人,他去了好几个地方,那些打死邹城的人住得很分散,但和邹城大多有仇。”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邹城并不像他爹那么爱惜名声,他又是尚书府的幼子,被宠着长大,自然放纵。” 不放纵,怎么敢把主意打到云景的头上呢? 苏南衣一点也不觉得邹城冤枉,他这种作恶的人,要不是因为他爹是邹尚书,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略一思索,之前忙着其它的事没觉得,现在想想觉得有些奇怪。 “话说回来,是什么人能帮着邹城混出大牢,还能找到人代替他?那些闻讯赶来打死他的人,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正是关键所在,”小七回答道,“奴婢听那些人对赵大人说,是有人暗中给了他们消息,说是邹尚书使了钱财,找了个死囚代替,意图把邹城送走避风头,结果他们果然就在城门堵住了。” “有人暗中给了消息?”苏南衣微挑眉,“有意思。莫非这个人和邹城或者邹家也是仇的?又或者是邹尚书朝堂上的政敌?” 小七摇头,“这个还未查明,不过,邹家派人去衙门闹,责怪赵大人没有把那些人抓起来问斩,赵大人说,事情未查明之前不能随意抓人,倒是硬气得很。” 苏南衣轻笑了笑,“赵大人一贯硬气,否则也不会被放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可不好坐。再者,法不则众,打死邹城的人有十几个人,到底死在谁手里的也不好说,更何况,这些人还被邹城害过。” “让王星汉跟着吧,暗中相助,赵大人是个好官,能帮就帮。” 苏南衣沉默了片刻,“小七,你暗中盯一下大将军府,看有没有什么异动,如果有,也不要孤身犯险,回来跟我说明就好。” “是,奴婢明白。” 苏南衣看了一会儿书,时间不早,便由着小桃伺候她沐浴完,躺在床上养神。 劳累了许久,一放松下来她也感觉身心俱疲,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一声异响,她立即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小七在外面守着,如果是一般的人,小七肯定能够察觉。 她伸手到枕下,握住匕首的刀柄,眼睛盯着窗口。 窗子被人轻轻推开,一道影子从外面轻轻跃入,就着窗外一线月光,摸索着上前来。 苏南衣看着他的轮廓,嗅到他腰间香囊里的味道,握匕首的手一松,“景儿?” 云景欣喜道:“娘子?你没睡着呀。” 苏南衣又气又乐,她还在云景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景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嗯,”云景走到床边,在地上盘腿坐下,双手托着腮,手肘支在床沿,“一整天没见娘子,我想娘子了。” 他的眼睛黑亮亮的,在黑暗中犹如天边的星辰,专注的看着苏南衣,舍不得眨一下眼,满满都是喜悦和疼爱。 苏南衣心头软得一蹋糊涂,“我也想景儿,可是今天很忙,没有抽出时间。本来想明天一早去找你呢!” “真的?”云景眼睛微弯,喜不自胜,“娘子也想景儿了吗?” “是呀,”苏南衣点头,认真的说,“我想明天带你骈小湖边玩呢。” “哈,”云景笑出声,又伸手捂住嘴,压着嗓子用小气声儿,“我太开心了,我想和娘子一起玩。” “景儿今天一直在王府吗?太妃的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母妃好多了,精神也好了,她还说……”云景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脑子变轻了,像云朵那么轻。” 苏南衣想了一下猜出他的意思,抿嘴笑了笑,“那就好,太妃身体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景儿,你和谁喝酒了?” 云景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很臭吗?我还特意换了衣裳。娘子是不是不喜欢?” “也不是,”苏南衣摇头,“只是酒要少吃,以免对身体不好。” 云景的身体情况复杂,苏南衣不敢轻易打破他身体里的奇特平衡,怕伤害到他。 “我记住了,”云景点点头,“以后再也不和那个讨厌的顾老三喝酒了。” 苏南衣诧异,“顾老三?” “是啊,”云景气得鼓着腮帮子,“那个顾老三最讨厌,一点都不像皇帝表弟,我平时不怎么喜欢他。这次更过分,他听说母妃病了来探病,还……哼!”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低着头垂下眼睫,特别不开心的样子。 苏南衣直觉感到这后面还有隐情,伸手拍拍他的手臂,“怎么了?他惹景儿生气了?” “嗯,”云景用力点点头,“我特别特别生气。” 苏南衣纳闷又有些不安,云景还没有这样过,情绪明显不太对。 而且,现在她也明白过来云景说的这个“顾老三”究竟是谁。 顾西宸是先帝的第五子,先帝一共有七子,这个顾老三,就是第三子,翼王。 翼王有些能力,也颇有些人缘,在朝中有不少支持者,他的王妃还是阁老的孙女,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顾西宸的劲敌。 当初太子薨逝,先帝迟迟不再立新太子,翼王的呼声和身为二皇子的安王还要高出一筹。 那时候两个人也是斗得如火如荼,可斗来斗去,最终却让势力最微的顾西宸成了赢家。 他势力虽然最微,但他手里有先皇的遗诏,这一点足以压倒众人。 现在的翼王成了一个闲散王爷,要不是他的王妃回去苦求娘家,阁老亲自出面作保,又放下了一半的内阁权力,顾西宸也不会放他一马。 可苏南衣现在想不通的是,翼王好好的,不在府里呆着,去招惹云景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说娘子坏话就是不行 苏南衣收回思绪,起身给云景倒了杯茶。 “景儿,喝口茶。” 云景双手接过,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生气的脸色才好转了一些。 苏南衣柔声问道:“那景儿跟我说说,顾老三怎么惹?你生气了?等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给你出气。” “哼,”云景眉头皱了皱,“他居然说娘子的坏话,还说娘子根本不可能像我说的那么好,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把一壶酒都喝光,我这才……” 云景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下去,苏南衣这才明白过来。 “所以,景儿是因为这个才喝酒的?” “嗯,”云景闷声回答。 苏南衣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好了,景儿,不用和这种人生气,他愿意说就说呗。” “那不行,”云景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腮帮子鼓鼓着,“他说我可以,说我笨,说我傻都行,但是,说娘子的坏话就不行!” 苏南衣的眸光锋锐,?“他还说过景儿的坏话?” 云景用力抿了抿嘴唇,鼻子里重重出了口气,“他说我,我……我也不是那么生气,一会儿就好了,但是,他不能说娘子。” 听着云景的话,苏南衣的心里冷意弥漫,翼王这个人有时候的确嘴欠,苏南衣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堂堂的皇子王爷,竟然会对云景说出那样的话。 岂是君子的所为? 她慢慢吐了口气,“景儿不气,翼王经常会去王府吗?” “也没有,平时去的不多。”云景低头想了一阵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突然就去了。” 苏南衣觉得翼王此时去不是什么偶然,何况王府还刚刚翻找出那个木偶人。 她递了块蜜饯给云景,“那他还有没有提起别的?还见过王府里的其它人吗?” “没有,”云景含着蜜饯,说话有些含糊,眼睛满足的眯起来,“他就去看了母妃,母妃和他简单说了几句,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苏南衣没有亲眼看到,也不知道翼王打的什么主意,一时也下不了定论。 “景儿,以后要是他再去,你就别理他,要么就让小厮说你不在家,要么你就跑出来找我。” “好,”云景点头,乖巧十足,“我听娘子的。” 苏南衣又和他闲聊了一会儿,夜色越来越深,云景看着苏南衣实在倦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他翻出窗子,又推开窗子摆了摆手,这才消失在夜色中。 苏南衣看着窗子等了一瞬,小七轻声开口,“小姐,王爷已经走了。” 苏南衣“嗯”了一声,这才又躺下睡觉。 她这回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过了好一阵子才闭上了眼睛。 一觉到了天明,小桃轻步进来,唤醒了苏南衣。 主仆二人一边洗漱梳妆一边说着逗趣的话,忽然听到外面隐约有哭叫声。 苏南衣透过窗子,看到院子里正洒扫的小丫环,“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是。” “这一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是谁,”小桃手里拿着两支发钗,“小姐,您看哪支好看?” 苏南衣想着今天要去湖边,还是要穿寻常素净的衣服,指了指那支白玉的,“这支吧。” “好,这支别看素净,小姐的头发又黑又亮,插这支更雅致。” 小桃轻轻把发钗插入苏南衣发间,“小姐,您看怎么样?” “嗯,不错,小桃的手真巧。” 小桃吐吐舌头,“那首先是小姐长得好看,否则奴婢的手再巧也是不成的。” 苏南衣?笑笑,“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是不是想要赏?” 小桃福了福身,“奴婢谢小姐赏。” 苏南衣从盒子挑了一副耳环给她,“这个吧,配你这身桃红衣服正正好。” 小桃欣喜的双手接过,刚福身再次谢过,刚才出去打探消息的小丫环回来了,小脸上还有没有平复的惊慌。 苏南衣敛了笑,“怎么了?” 小丫环说道:“回小姐的话,夏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听说……听说,她院子里的那些花草今天一早都枯死了。还有……二小姐也忽然坏了嗓子,发不出声音了。” “什么?”苏南衣诧异,“发不出声音了?” “是的,奴婢也没有亲眼见着,是听刚刚从夏姨娘院子里出来的丫环婆子说的,杨嬷嬷跟着夏姨娘去了庄子上,其它的人都被老爷分配到别处了。” 苏南衣微抽了一口气,苏师玉动作又快又狠,把夏氏院子里的人都发了。 夏氏院子里的花怎么枯的她是知道的,她带着夏掌柜去找夏氏的时候,悄悄洒了一些粉末,花草凋零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可苏晚儿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摆摆手,“去忙你的吧。” 小丫环接着去干活,苏南衣低声对小桃道:“吩咐院子里的人,不许打听,不许胡说嚼舌头,谁要是敢不听话,直接轰出院子。” “是,奴婢明白。” 苏南衣吩咐完去吃早膳,可苏晚儿却什么也吃不下。 她甚至都没有去送送夏氏。 今天一早上醒来就觉得不对劲,嗓子干得厉害,就差冒烟了,喝了几大杯水也不管用,一张嘴说话更是把她吓了一跳,她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 苏晚儿吓得懵了,不只是因为嗓子坏了还因为她想起昨天苏南衣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难道…… 她心惊肉跳,还有满腔的恨意,发了疯似的冲向苏南衣的院子。 刚到院子门口,就被小七给拦住了。 小七面无表情的说道:“二小姐,我们小姐正在用早膳,不方便打扰,你还是回去吧。” 苏晚儿气得瞪着她,奈何嗓子里发不出声音,她也只能是干瞪眼。 小七看都不看她,眼睛看着别处,苏晚儿跺着脚指着她,可她根本不惧。 苏晚儿回头又瞪向自己的丫环,丫环缩了缩脖子,对小七道:“你还是进去通报一声吧,我们小姐有事找大小姐。” “再有事也不能耽误小姐吃饭,早膳犹为?重要,坏了小姐用膳的心情,我可担当不起。” “你……” 苏晚儿一咬牙,不管不顾的往里走,小七毫不客气,更没有什么顾忌,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往回一拉,苏晚儿立即被拉了回来,还差点摔倒。 她都要气疯了,扑向小七,小七左躲右闪,让她空费力气抓不着,没一会儿苏晚儿就头发散乱脸通红,看起来狼狈至极。 正在闹着,苏南衣吃完饭从里面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苏晚儿,你在闹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没有下一次 苏晚儿呼哧喘着粗气,喉咙里干得要冒出烟儿,看到苏南衣出来眼睛顿时冒出狠光。 她指着自己的喉咙,嘴巴一张一合,无声质问和控诉。 苏南衣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看这样还是十分意外。 她正纳闷,苏晚儿扑上来,苏南衣也没有躲,趁机伸手搭了搭苏晚儿的脉象。 一触即收,苏南衣握着苏晚儿的手腕稍用力往后一推,苏晚儿就退了好几步。 “苏晚儿,举头三尺有神明,看来的确是如此,人在做天在看,你还是多积点德吧。你要是乖乖的在你的院子里呆着,那你这嗓子没准还能恢复,要是还四处撒泼耍疯,那就不好说了。” 苏晚儿一呆,她冷静下来微微颤了一下,咬着嘴唇盯着苏南衣。 苏南衣丝毫不惧,“你看着我没用,听不听在你,我还有事,没功夫跟你在这儿疯。” 苏晚儿无奈,看苏南衣变了脸色,说又说不了,打又打不过,只好忿忿不平的走了。 院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四周左右无人,苏南衣偏头看了看小七。 小七垂着眼睛,一言未发。 “小七,”苏南衣理着衣袖,“你刚才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小七咬唇直直跪了下去,“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自作主张,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么张狂。” 苏南衣看了她几秒,“小七,你为我不平这很对,但我需要的是听从指令的下属,而不是替我做决定的下属,懂吗?” 小七叩头,声音闷闷的,“奴婢懂了,奴婢记下了,请小姐责罚。” 苏南衣缓缓道:“不是所有问题责罚一下都能解决,记住,就这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 “没有下次!”小七急忙道。 “嗯,苏晚儿那边不用管她,过几天就会恢复,也算给她一个教训。” “是。” 苏南衣淡淡道:“起来吧,去忙你的。” “奴婢遵命。” 苏南衣转身去马厩牵了小红马出门,绕路去了胡神医那里一趟,问他要了几个那种提神醒脑的果子。 她在路上买了一些口感清爽的早点小吃,提着去了王府。 王府门口的人都对她都十分热情,牵马的牵马,报信的报信。 刚进门没走多远,云景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娘子,娘子!”云景一路跑一路喊,声音散开,连空气都甜了。 苏南衣嘴角忍不住弯起来,迎着他走上前,“景儿,你吃早膳了吗?给你买了好吃的。” “我吃了,但是没吃饱,我就猜着娘子会给我买好吃的。” 云景欢喜的接过,双手捧着,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在他看来,苏南衣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是最珍贵的心意。 “娘子,你今天来得好早,我一早起来就盼着你来呢,”云景喜悦又满足,“我刚去给母妃请安,母妃还说起你呢。” “是吗?那我们先去给太妃请安。” “好?。” 俩人说说笑笑往前走,还没到院门口,就见闫嬷嬷守在那里,见他们到了,急忙迎上来行了礼。 “王爷,苏小姐,太妃知道苏小姐来王府了,特意让老奴在这里等。” “有劳嬷嬷了,”苏南衣回了礼,一边跟着她往里走一边问,“太妃今日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好多了,太妃今儿精神看起来特别好。”闫嬷嬷喜笑颜开,“多谢苏小姐了。” “嬷嬷客气了,”苏南衣笑着点头。 挑帘进屋,太妃刚刚吃过了早膳,丫环们正在撤饭菜。 太妃漱了口,笑着起身,“南衣来了?快过来。” 苏南衣上前几步行了礼,太妃亲手扶起她,“不用多礼了,好孩子。” 苏南衣看着太妃的气色,的确是好了不少,她把那几枚果子拿出来给了闫嬷嬷,“嬷嬷,这还是那种果子,用法和以前一样就好。” “哎,哎,”闫嬷嬷双手接过。 太妃拉着苏南衣的手,“我呀,可有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感觉这身上特别松快,像是年轻了好几岁,眼睛也亮了,看什么都觉得清楚了,之前总觉得眼前像有些模糊的东西,看什么也没意思。” “长时间睡不好,精神头差,头脑也会受到损伤,好好调理,再睡好觉,很快就能恢复的,您别担心。”苏南衣的目光在屋里四周一掠,没有再发现什么花儿之类的。 可见,她的话太妃还是上了心的。 太妃对闫嬷嬷递了个眼色,闫嬷嬷立即会意,领着其它的丫环婆子出去了。 “闫嬷嬷都跟我说了,”太妃微叹了口气,“我也是疏忽了,在宫里什么肮脏的手段也见过,这次竟然瞎了眼睛。” “太妃哪里话,所谓防不胜防,现在已经知道了,多留心就是,您和闫嬷嬷断不会让那些小人得了逞。” 太妃又轻轻笑起来,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南衣说得对,你说的话我就爱听。” 云景捧着纸包到她近前,“母妃,你尝尝,这是娘子买的。” “哟,这东西好啊,”太妃眼睛微亮,也不端着架子,伸手拈了一块放在嘴里,“之前也买过一次吧?景儿当时也让我尝了,我就觉得好吃,可吃完了也不知道叫什么,让闫嬷嬷出去买了两次也没有买到。” 苏南衣不知道还有这事儿,“这个是城南老铺的,这个是他们家的老师傅做的,七天只做一次,一次三百块,买着也得靠运气。” “不错不错,”太妃连吃了两块,“要不说要多出去走走,总圈在宫里那四方的天儿,王府这后宅,人都要呆傻了。” 她一手牵着云景,一手牵着苏南衣,“等到你们俩大婚,景儿的病也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们没事儿也多出去走走,我也跟太后似的,去那个山上理理佛?。” “好啊,”苏南衣笑着答应,没有吱唔和扭捏,“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景儿,您放心。” 太妃眼睛微热,“好孩子,我放心,放心。” “母妃,”云景伸手给她抹了抹嘴角,“我去再挑两块别的给你吃。” “好,去吧,”太妃看着他转身去了外屋,低声对苏南衣道,“南衣,人偶的事有什么眉目了吗?” 苏南衣点点头,“太妃,王府这边可有什么异样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门搜府 太妃的脸色沉冷,凤目微眯,目光凛冽。 “别的异样倒是没有,暗中加强了防备,也仔细的搜了府,在景儿的院中又搜出两张纸符,上面的符咒着实诡异,我本来想一把火烧了,又想着等你来了让你看看。” 她说着从梳妆台下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两张黄色的符纸,递给苏南衣。 苏南衣展开,上面的符文的确很诡异,她虽然不怎么懂这些歪门邪道,但当年走南闯北什么也见过,那些边远的部族她也没少接触,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不少。 她一见这符咒,就觉得有些眼熟,上面画的符咒颜色特别红,不像金道长那些江湖骗子,用的就是普通的朱砂,过了不了多久就会颜色变得暗淡。 可这个不是,即便是从藏匿的地方找出来,太妃又留了一日,但这上面的颜色依旧鲜艳。 也正因为这颜色,看起来才越发显得诡异。 苏南衣把符纸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子腥气。 像血。 “这符咒的确非同寻常,”苏南衣隐约觉得这符咒后面还有用处,“如果太妃信得过我,可以交给我处置,我可以暗中查一查。” “好,”太妃一口答应,没有半分犹豫,“那块绸布我也派人查过了,并非是王府的。” “嗯,”苏南衣把符咒收起,“这一点我正想跟您说,您知道皇商夏家商铺吗?” 太妃点头,“知道,夏家的生意做得广,先皇在时就封了他们皇商,铺子在心月城开了多年,东西不错,价格也公道,为何会问起这个?” 苏南衣低声道:“那块绸布就出自夏家皇商商铺,应该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把他们也捎带上,一石二鸟。” 太妃眉头一拧,“这么说来,这一抬连消带打可真是高明多了。” “是,范围也就小多了,又要打掉夏家的皇商,还要陷害王府,把这两者视为仇敌的人应该不会太多。”苏南衣略一思索,“太妃,您觉得翼王如何?” 太妃一怔,还没有回答,云景捧着点心进来,气呼呼的说道:“翼王不好,景儿不喜欢,母妃也不要喜欢!” 太妃无奈,只好先哄他,“好,好,景儿说得对,母妃听景儿的。” 云景这才眉开眼笑,捧着点心让太妃吃了。 三个人正其乐融融,闫嬷嬷突然快步进来,快速福了福身道:“太妃,王爷,外面来了一队官兵,围住了府门。” 太妃脸色微变,和苏南衣对视一眼,“什么?是什么人?” “是司天监的人,杨司监。” 太妃短促笑了一声,“杨田宏?他也配!” 苏南衣脑子里迅速一转,“太妃,只怕是来者不善,司天监,管的可都是天相卜测的事。” 说得难听点,他们和那些神棍也没有什么区别。 太妃眸光锋锐,立即明白了苏南衣的意思。 “给本太妃更衣!” 苏南衣拉着云景退出房间,“景儿,你也去换衣服吧,换朝服。” “好,”云景也不问为什么,反正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回院子换衣服,苏南衣站在院中等,手指尖捻着那两张塞在袖子里的符纸,心里慢慢思索,“这个杨司监,会是冲着人偶来的吗?” 杨司监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毕竟面对的是北离王府。 太妃既是已逝老王爷的王妃,也是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司监,就是圣上也得客客气气。 但……他也是没办法。 他带着一队百十来个司天监的兵来到府门前,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挡在了门口。 骄阳似火,早上的那点凉意早消失无踪,他站在府门前,手里捧着个大罗盘,脑门上的汗不住的流。 他身后那些兵穿着薄甲,比他还热,一个个脸红,跟刚煮熟的虾差不多。 他上前几步,刚往台阶上一迈,门上的家丁笑着拱手,“大人,您再等等,已经有人进去禀报了。” 杨田宏第三次被赶下台阶,火气加上燥热,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本官奉皇差办事,夜观天象,查到这里有恙,尔等竟然在此阻拦!” 家丁根本不怕,笑了笑道:“大人不必恼,小的们哪里敢拦着大人,只是大人也得体谅小的们的难处,这可是北离王府,不是随意搜的地方,别说是您,就是禁军来了,也得通报太妃和王爷同意不是?” 杨田宏噎了口气,冷哼一声道:“本官奉命在司天监,就是观测各种天相异动,这事关我朝的国运!此乃皇上亲口所言,如今,本官查到这王府有异,难道你们是想抗旨不遵吗!” 他话音刚一落,就听一个冷厉的声音略带几分慵懒道:“哟,本太妃倒不知道,杨司监是带着圣旨来的。” 杨田宏刚才那股子底气又散去大半,他抬眼望去,只见太妃缓慢而来。 她穿着朝服,深蓝色的丝质在阳光下光芒,丝线绣制的祥云百花图栩栩如生,头上满是珠翠,华光闪闪,通体的贵气。 她似笑非笑的看来,眉梢微挑,凤眸微微眯起,气势逼人。 北离亲王云景站在她的身侧,穿着朝服,腰带玉带,乌发束在王冠里,浓眉英挺,一双眼睛锋利冷锐,似出鞘的宝剑。 杨思宏吞了口唾沫,心头有些发虚,全靠咬着牙提着一口气支撑。 “下官参见太妃、王爷。” 太妃也没叫起,慢条斯理的问道:“杨司监,你刚刚说是奉旨行事,你揣着圣旨,对本太妃行礼,本太妃可不敢当。行了,废话少说,宣旨吧。” 杨田宏脸色涨红,吱唔着说道:“回……太妃,下官居并没有圣旨。” 太妃脸上一丝笑意也消失殆尽,“杨天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诓骗本太妃?” 杨田宏急忙辩解道:“太妃,下官的意思是,下官领司天监这差事是皇上亲自指派的,那下官查到了什么,要怎么查,自然也就……” “哈,”太妃短促笑了一声,抬手抚了抚耳边的坠子,“本太妃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皇帝交办的差事,下面的官员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想怎么搜就怎么搜,我这北离王府就得任由着你撒野,否则就是抗旨是吗?” 杨田宏嘴唇动了动还没有说话,云景在一旁道:“母妃,咱们这座王府,是先皇赐给父王的,那应该怎么算?” 杨田宏一呆,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云景又补刀道:“我知道了,杨田宏你是觉得本王的父王去了,就可以随意欺负本王了是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翼王殿下 这简直是天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杨田宏哪里接得住。 他立即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下官不敢!王爷言理了,下官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是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 云景脸绷得很紧,“那你的意思是说,多给你几个胆子就敢了?比十个多的。” “……”杨田宏感觉头有些晕。 “下官……下官并非那个意思。”杨田宏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罗盘往上托了一下,“太妃,王爷,下官并非无理取闹,也不敢和王府过不去,只是……下官职责所在,实在是因为昨天夜观天相发现有异,再加上这罗盘指路,所以这才来到王府。” “还请太妃、王爷明察!”杨田宏把牙关一咬,反正已经是得罪了,今天怎么也得查个清楚,“若是太妃执意不肯,那……下官就只能是去请圣旨。” 太妃低笑一声,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杨田宏,你的意思是说,今天非查我们北离王府不可了?” 杨田宏低下头,“下官职责所在,请太妃多担待。” “本太妃担待不了,”太妃字字沉凉,“不过,你既然要搜……” 苏南衣在门后看得清楚,这个杨田宏她就见过一两次,印象并不深刻。 记得上次见还是在先帝的尚书房外,顾西宸带她去见先皇,杨田宏就等在门外,据说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先帝并不喜欢司天监,苏南衣记得顾西宸说过,他还向先帝提出过要裁撤司天监,他和先帝同样不怎么喜欢,先帝本来已经同意,但有几个老臣说什么那是一直保留下来的,不宜裁撤云云。 此事后来也就作罢,苏南衣依旧记得顾西宸说起司天监时那种不喜欢的样子。 现在想来,苏南衣觉得十分可笑,她掏心掏肺对那个男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可她连他说的哪句真哪句假都不知道。 苏南衣还沉浸在往事里,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马还未停住,马上的人已经高喝,“杨田宏,你好大的胆子!” 苏南衣回神,看到一匹高头大马到了王府门前,那人翻身下马,一甩马缰绳,手里的鞭子也甩了出去,抽了左右挡住他去路的兵各一鞭子,那两人咧了咧嘴,也不敢吭声。 杨田宏听到声音也回过头,看到来人脸色微变,“翼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翼王顾睿宸?几步到了杨田宏的面前,“怎么着?杨田宏,你这官不大,架子倒是不小,本王来不来还得听你的吩咐?” 杨田宏脑门上的汗珠滚滚,勉强扯出一丝笑,“下官岂敢,王爷说笑了。” “谁有功夫跟你说笑?”翼王哼了一声,马鞭击打着掌心,“云景,别担心,今天本王在这里,看谁敢搜你的府!” 他说话间到了太妃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姑母,您身子好些了吗?” 太妃点点头,“嗯,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我早上出城去跑马,回来的时候听说有人围了北离王府,我也没有回府,过来看看,没有想到竟然是杨田宏这厮。” 太妃轻笑,“你有心了。” “姑母的事就是侄?儿的事,”翼王站在云景身侧,云景皱眉退了退。 翼王一怔,眼睛打量着他,“怎么了?” 云景抿了抿嘴唇,正要说什么,太妃低声道:“景儿,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苏南衣也微松了口气,要是云景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不喜欢翼王,让他离远点儿这样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翼王马鞭点点台阶下的杨?田宏,“杨田宏,哪来的你回哪去,听见没有?今天本王就当没有见过你,否则的话……” 杨田宏一脸的苦瓜相,深施了个礼道:“回王爷,下官还未查清,实在不能走,也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职责所在,若是这样回去,下官实在没有办法向皇上交待。” “好啊,你拿皇帝压本王,是吧?你……” 太妃摆了摆手,“罢了,翼王,你也不必动怒。” 她看向杨田宏,语气沉凉,“杨田宏,你要搜府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太妃要和你说说条件。” “太妃请讲,”杨田宏垂头,心中暗想,只要让我搜府就行,到时候东西搜出来,还讲个屁的条件! “你要搜出东西来便罢,要是搜不出,你,和你带来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也别想逃,跟本太妃到皇帝面前评理。” “下官……” “你,搜了王府,就想大摇大摆的走了可不行,什么天象有异是你看出来的,府也是你要搜的,若是搜不出,那就在这王府门前,挨上五十板子,如何?” 五十板子?杨田宏额角的青筋一跳,就他这小身板,要是挨上五十板子,那得丢半条命啊。 “另外,你要带你的人,王府的府兵也得跟着,谁知道你们搜不出会不会暗中陷害?如果应了,那你就搜,要是不应,那就现在回去请圣旨!” 太妃字字落地有声,杨田宏面红耳赤的思索了片刻,在心里飞快做得衡量。 翼王冷笑一?声,“姑母,五十板子都是便宜他了,要我说,直接打废了他!” 杨田宏吞了口唾沫,“好,就依太妃所言!” 太妃微微挑眉,“好,来人呐,给本太妃搬把椅子,本太妃就在这里等着!看他们能搜出什么来!” “是!” 立即有人搬了把太师椅来,太妃在椅子上坐了,闫嬷嬷在一旁给打着扇子,云景和翼王站在一侧。 苏南衣也在暗中瞧着,杨田宏手里托着罗盘,煞有介事的走几步就看一看,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果然是奔着云景所在的院子去了。 苏南衣暗暗跟着,杨田宏眼睛只在罗盘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即便是注意到了,他也不认识。 杨田宏站在云景的院子门前,脸色大变,问身边跟着的府兵,“这是谁的院子?” 府兵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家王爷。” 杨田宏的眉头立即拧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迈步进了院子。 苏南衣冷笑,这家伙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她倒要看看,这家伙接下来要怎么演。 杨田宏先在院子里大致转了两圈儿,最终在那棵树下的草地上站下。 他双眼紧紧盯着罗盘,他身边的副监一看那罗盘也大惊失色,“大人,这罗盘怎的转的如此快?这种怪异之事属下从未见过!” 杨田宏深吸一口气,脸上一片决绝,“果然,此树下定然有异,来人,挖!”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备而来 杨田宏一声令下,他身后带来的那些兵就要去挖。 王府府兵一见,上前拦住道:“杨大人,要在我们王爷的院中动土,是不是要知会一声?” 杨田宏现在已然是红了眼,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早把北离王府得罪透了,也不差这一下。 再说,他有把握把东西挖出来,挖出来之后他就立了大功,北离王府会是什么命运还不好说,反正治他的罪是不可能了。 事已至此,他唯有孤注一掷。 “刚才本官已经和太妃、王爷说过了,既然是要搜,那就得听本官的,要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能够搜得出?搜与不搜又何区别?” 杨田宏说完,喝道:“挖!” 王府的府兵也不再多说,就在一边看着。 那些司天监的兵拿着铁揪就开挖,大热天的挥汗如雨。 杨田宏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额头也满是汗?珠。 苏南衣在暗中瞧着,微勾了唇冷笑,这位杨大人果然是奔着这里来的,看来的确是个知道内情的。 一个小小的司天监,放在平时别说搜王府,就是大声和云景说一句话都不敢。 他背后,绝对有主使之人。 苏南衣想着今天突然出现的翼王,会是他吗? 思索间杨田宏的手下已经把树下那块地都遍翻了,但仍旧一无所获。 “大人,没有。” “大人,这什么也没有啊,”副司监脑门上的汗呼呼往外冒,“怎么办?” 杨田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怎么可能?” 他把罗盘放在一边,夺过一把铁锹又亲自挖了一阵,仍旧是一无所获。 杨田宏的脸色苍白,扔下铁锹又拿起罗盘,转悠着往别处去。 苏南衣猜想,他应该是去找那两张符咒了,只可惜,依旧只能是空忙一场。 杨田宏到了藏符咒的位置,又翻了个顶朝天,连个符咒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这下,他就有些傻眼了。 满院子的手下都看着他,等着他一步的指示,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怎么会这样? 王府的管家在一旁看了多时,哧笑一声道:“杨大人,您的罗盘还转吗?还能不能测出来了?” 这话中的讥讽显而易见,杨田宏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要是没别的可测的,那我就去回太妃和王爷一声,稍后怎么办,也得有个安排。” 杨田宏一听到稍后的安排几个字,就感觉身上有些疼。 管家却不理会他,也不等他回复,转身自顾走了。 苏南衣无声笑笑,一转头忽然看到一个婆子鬼头鬼脑的在往这边看。 苏南衣觉得这个婆子有点眼熟,见她这副模样心中起疑,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婆子打听完情况,转身匆忙离开,穿过几道月亮门,到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前。 苏南衣看看四下左右无人,纵身跃到树上,抬头往里边看去。 那婆子进了院,廊下坐着个女子,“如何?” “回姑娘的话,据说是在搜什么东西,不过,好像是没有搜到,管家已经去回太妃的话了。” “搜东西?真是有意思,竟然搜到北离王府的头上来了,太妃竟然也肯?”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嗯,这个,赏你了。” 云柳从手上退下一支赤金镯子,扔给了婆子,婆子欢喜的伸手接住,“谢姑娘,谢姑娘。” 苏南衣眸光微凉,这个云柳还真是不消停,说到底应该还是不甘心呢。 不过,没关系,时间有的是,可以慢慢玩。 苏南衣也没理会云柳,越下树梢,转身去府门外。 管家已经把结果禀告了太妃和云景,这个结果当然在太妃的意料之中。 她闲闲拨弄着护甲,赤金护甲的光芒映入她眼底,“没搜出来?那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云景抿唇道:“母妃,我去把杨田宏抓出来。” “不用,他早晚出来,景儿不急,再等等便是。”太妃慢条斯理,不急不恼。 翼王在一旁瞧着,马鞭一下下击着掌心,“难怪姑母如此胸有成竹,怕是早有准备吧?” “什么准备?”云景冷着脸问道。 翼王嘿嘿一笑,太妃语气淡淡,“翼王这话说得有趣得紧,我们王府什么都没有做,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是他杨田宏翻个底朝上,也定搜不出什么。我们又需要准备什么?” “姑母说得极是,是我说错话了,”翼王垂首,语峰一转,“这杨田宏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好好的弄这么一出,也不知道皇上知道不知道。” 他说得义愤填膺,眼角的余光瞄着太妃和云景的脸色,“要说别的不清楚,北离王府他还不清楚吗?姑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又是为国捐躯,怎么可能藏什么邪秽的东西?简直是荒谬!” 太妃抚着护甲的动作微顿,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云景打量着翼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邪秽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找什么。” 翼王一怔,心说你个傻子知道什么?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出口,呵呵冷笑说道:“他们司天监能干什么?无非就是什么夜观天象,哪哪不吉,谁谁不利主,无非就是这个。” 云景别过头不再说话,太妃也没有多说什么。 翼王抿了嘴唇,马鞭击打掌心的动作也不禁停了下来。 门口的气氛一时起了微妙的变化。 没过多久,杨田宏带着人从里面出来了,个个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淋漓,狼狈的模样和刚才进去的时候截然不同。 一看这倒霉样就知道是什么结果。 太妃扫了一眼杨田宏,“杨大人,搜到什么了?” “回太妃,这……下官并未搜到什么。”杨田宏小声回答道。 “什么?”太妃抬手掠了一下耳边,“杨大人说的什么?本太妃没有听清楚,你大点声说,就像你刚来的时候那么大声。” “……”杨田宏的脸忽青忽白,施了个礼道,“太妃,下官并未查出什么。” “这样啊,”太妃似笑非笑,“既然如此,那就按你搜之前说好的办吧。” 杨田宏身子一抖,“太妃,这……” “别这的那的,”翼王一马鞭甩过来,“啪”一声脆响,把杨田宏的话堵了回去,“怎么说的就怎么办,你还想反悔不成!” 杨田宏急忙低头说不敢,太妃摆摆手,“翼王,这事儿你就别插了,本太妃自有决断。杨司监,在如约执行之前,本太妃还有件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搜府的“代价” 杨田宏不明白太妃的意思,但此刻他理亏,也不敢造次。 “不知太妃还有何事,但听吩咐。” 太妃招招手,对管家道:“去,好好看一看,刚才被杨司监搜过的地方,可有什么不妥,列个单子来。” “是。” 杨田宏一呆,急声道:“太妃!下官虽然搜了王府,但并不敢有半分不敬,从未敢碰坏一分一毫,不曾损坏一物,下官……” “有还是没有,一会儿自见分晓,杨司监不必急。” 太妃说的话轻飘飘的,但在杨田宏听来却如同有千斤重,他隐约觉得事情会越演变越糟糕。 果然,没过多久,管家从里面出来了,站到太妃面前,瞪了杨田宏一眼,“回太妃,刚才奴才里里外外看过,损坏的东西俱已列了单子,请太妃明察。” 太妃手抚着额头,“你来念吧,大点声,让大家都听听,别到时候说是本太妃欺负了杨司监。” “是。” 管家清清嗓子,拿出一份清单来,大声念道:“老王爷的书中,损坏古兵书两册,官窑瓷器花瓶一对,书画三幅,砚台一个,毛笔五支,老王爷生前爱用的弓断了弦……” 太妃的脸色沉下来,眼睛似刀般盯在杨田宏的身上。 杨田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都有些发抖。 管家那里还没停,继续念下去,“花房中名贵花十棵,王爷院中从南方移植来的树苗三棵,王爷书房中的……” “哐当!”杨田宏一口气没有倒上来,翻身栽倒,昏死这去。 管家顿住,看向太妃,太妃一挥手,“接着念!” “是。” 管家一行行接着念,四周鸦雀无声,听得众人冷汗淋漓,这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受一顿责罚不说,还被讹上了! 难怪杨田宏会昏死过去,他就算死也赔不上啊! 反正……这会儿不昏,等打板子的时候也是要昏的。 好不容易管家把单子念完,众人都觉得这口气才喘上来。 太妃目光沉沉,掠过众人,“都听清楚了,你们要搜,本太妃也让你们搜了,可本太妃和王爷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来人!按之前说的,该打的打,该送走的送走,本太妃要进宫面圣!” 一声令下,早在一旁摩拳擦掌的王府府兵立即蜂涌而出。 太妃起身对翼王道:“翼王,这里的事儿也结束了,本太妃今天也没有心情招待你,你如果没有其它的事就先回吧。” 翼王施了个礼道:“姑母言重了,侄儿哪敢让姑母招待,能为姑母出一份力,就是侄?儿的荣幸。要不然侄儿陪您入宫吧。” “不用,”太妃摆手,“此事是北离王府的事,你还是不牵扯进来的好,先回吧。” 翼王还想说什么,太妃已经转身进了王府。 云景不耐烦的说道:“你赶紧走吧,我一会儿会陪母妃去的,不用你。” 翼王微微咬牙,勉强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上马离去。 太妃转身回府,看到不过处的苏南衣,抿嘴笑了笑。 苏南衣迎上来福了福身,太妃低声道:“走,回院中说。” 云景牵住苏南衣,小声道:“娘子,翼王好讨厌,但我忍住了,没有对他说出来,我厉不厉害?” “厉害,”苏南衣立即点头表扬,“景儿最厉害了。” 云景眉开眼笑,一脸的小得意。 回到院中,闫嬷嬷摒退左右,给太妃倒了杯茶。 “南衣,你可看出了什么?”太妃捧着茶杯问。 苏南衣微勾了唇,“太妃,这位杨大人一进门虽然故作东张西望,实则他最终的目的地还是景儿的院子,而且还把树下翻了个遍,也着重查了那两处放符咒的地方。” “这么说来,他的确是有备而来,”太妃眸光冷厉,“这个狗贼!打他几十板子都是便宜他了!” “太妃息怒,杨田宏死不足惜,但他一个小小的司天监,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这背后势必有人指使。” “母妃,”云景开口道,“娘子说得对,我们要……钓大鱼。” 他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太妃笑了?笑,心里又有些酸楚。 她的云景……如果现在好好的,又岂会轻易被人欺负。 苏南衣看到她眼中一闪即过的哀色,轻声安慰道:“太妃先别急,也别恼,总会水落石出,景儿也会好好的。” 太妃放下茶杯,“对,你说得对。” “对了,你之前问起翼王,他刚才也来了,你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他来得倒是巧,”苏南衣也没有隐瞒,“听景儿说,他并不喜欢翼王,翼王来王府也不多。” “是,翼王当初和皇帝争位,算是最有胜算的人,如今只能做个闲散的王爷,还不能随意出京,若非翼王妃的娘家苦求,只怕他连性命都难保。” 太妃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道:“景儿和皇帝的关系好,皇帝是先皇的第五子,生母出身卑微,就算他现在坐上帝位,他生母的太后尊称还没有被定下来,当年也是因为他生母的缘故而倍受刁难,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还是我和景儿时时接济他们母子。” 苏南衣心中诧异,这个她倒真的不知道,她只听顾西宸?说他的生母教给他很多做人的道理,对什么遭受其它人刁难以及被云景接济的事只字未提。 苏南衣心思千回百转,“所以,因为景儿和皇帝走得近,翼王并不怎么和云景来往。” “算是吧,”太妃叹了口气,“历来大位之争残酷,早已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而是牵到众多的朝臣,乃至他们身后的家族势力,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南衣想起自己,想到天医府,又何尝不是这场夺位大战里的牺牲品。 她慢慢吐了气,心中实在难过。 外面管家匆匆来报,说那个杨田宏被打晕过去了。 太妃冷哼道:“晕过去就完事了?叫上来,抬上他,随本太妃进宫!” “是。” 太妃起身对苏南衣道:“南衣,我自己进宫就好,云景就交给你了。” “好,太妃放心,您也多多保重,别再动气。” “好,好孩子。” 太妃启程进宫面圣,苏南衣也微松了口气,云景有些担忧,“娘子,母妃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很快的,景儿别担心,”苏南衣安慰他,“不如景儿先去换了常服?要是没有什么事,一会儿咱们出去一趟。” “好,娘子等我,我去换!” 苏南衣暗自琢磨,王府这边一动,估计夏染那边也该有消息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竟是故人 苏南衣带着云景出王府,两人骑了马,绕过街道到了夏家皇商商铺附近的一个小店。 这家小店卖的是炒货,瓜子、花生、核桃还有栗子什么的,热乎香甜。 苏南衣给云景买过两次,云景特别喜欢。 挑了个靠窗的小桌,两人面对面的坐了,正好可以看到夏家的铺子。 小店里的来来往往的还不少,距离火场又近,基本上都在谈论关于商铺着火的事。 “要说这夏家商铺着火,绝对算是今年的几大怪事之一。” “就是,又不是干燥季,怎么好端端的就着了呢?” “天灾吧?” “怎么可能?又没打雷什么的,怎么会是天灾。” “就是,人家商铺的东家不错,又是道谢又赔偿的,连京兆府的赵大人都夸赞了呢,平时人家商铺的人也不仗势欺人,正经的生意人,遭什么天灾。” 苏南衣默默剥着瓜子,心说不是天灾也差不多了,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要不是这场火,夏染这下也得去牢里走一遭。 “娘子,给。” 苏南衣回神,看到云景手捧着山核桃递给她。 山核桃好吃但特别难剥,仁小又脆,这么一小捧,云景从坐下就开始鼓弄。 苏南衣心头流过暖意,伸手分了一半,“景儿一起吃,你忘?啦,两个人一起才好吃。” 云景眉开眼笑,“娘子说得对。” 苏南衣把自己剥的瓜子仁也分了一半给他。 正坐着说话,忽然听到路口方向人声涌动,苏南衣抬头看过去。 来了。 就见一队人马急速到了商铺前,为首的人跳下马,身上的薄甲锵然作响,他身后的兵士手执长枪,腰间佩刀,精神飒爽。 ?苏南衣看到那人,眉心微微一跳,他是京城巡防营的一位副将。 苏南衣记得他,还是因为几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年她从神医谷返京,路过徐州,结果赶上徐州的容王造反,容王是先帝的兄弟,一直是表现低调,表面上装得恭顺,一朝造返竟势如破竹。 苏南衣当即就决定跟着父亲女扮男装入军营,为那些受伤的军士治病。 战场残酷,战争无情,很多将死的或者没伤重的就不再给治,节省***。 当时有位伤重的年轻士兵手指抓住了苏南衣的衣摆,眼睛黑亮,闪着希冀的光。 苏南衣被他的求生欲望打动,悄悄为他医治,他自己也争气,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最终好起来又重新上了战场还立了军功。 他一直把苏南衣当成恩人来对待。 只是,苏南衣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被调入了京城,成了京城巡防营的一名副将。 更没有想到,前来搜查的人,竟然会是他。 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不知是何滋味。 “哟,这位将军,这是怎么了?”夏染从里面出来施了个礼道。 周恒看看夏染,“这家商铺是你的?” “正是,”夏染点头。 周恒看了一眼,“失火了?” “是,”夏染叹了口气,“不知将军来是为了……” 周恒手握刀柄,声音冷淡,“我们是驻扎在城外的京城巡防营,听闻宫中失了窃,奉命与京兆府合作追查盗贼,这盗贼除了偷珠宝之外,还爱偷名贵的锦缎,本将问你,你这商铺中,可有锦缎?” 夏染一怔,想了很多种被搜查的可能,这种还真是没有想到。 什么盗贼,还爱偷锦缎珠宝,这都是他娘的什么借口? “本将问你呢,有没有?” “有,有啊,”夏染笑得见牙不见眼,“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这家铺子受先皇所封是皇商,别的没有,您说的这两样是最多的。只是不知……有当如何?” 周恒还真不知道他是皇商,目光往里看了看,“都有什么样锦缎,让本将瞧一瞧,做个登记。” 他一招手,身后有人拿着本册子上前,“不只你一家,城中所有商铺都要登记。” 夏染才不信他这鬼话,但也积极配合,侧开让开一条道路,“这个恐怕不太好拿,还烦请将军亲自过去看看,火场还有些乱,东西还在整理。” 周恒点点头,和拿着册子的军士一起走入火场。 夏染在前面引路,摊开手叹气道:“有一部分清理出来了,有一些还没有,至于将军所有的锦缎,倒是抢救下来了几匹,其它的都毁于火中了。” “那就暂时只登记剩下的几匹吧,之前的有帐本吗?” 夏染苦笑,“有是有,但现在也……” 周恒微微皱眉,让军士做了登记。 夏染小声问道:“将军,在下问句不该问的,不知宫中被窃取了何种宝物?” “宫中的事不必打听,”周恒严肃道,“你只要看管好你自己的东西,另外,如果有人前来倒手卖货,务必报官。” “是是,”夏染嘴里说着是,心里却在暗骂,神经病啊,别说是不是遭了盗还两说着,就算是,那盗贼得傻成什么样还在城里的店铺出手? 他这儿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周恒的手下登记完,也就带兵离去。 苏南衣看得真切,但距离太远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见周恒走了,她小声对云景道:“景儿,咱们让伙计包了这些东西,去小湖边吃,怎么样?” “好啊,好啊,景儿想去小湖边。” “行,走,出发。” 两人一起骑马奔城外,路过夏家商铺的时候,苏南衣给夏染打了个手势。 这次到了小林子外,云景问道:“娘子,咱们还做化妆的游戏吗?” 苏南衣笑了笑,“?这次不用了。” 俩人下马拴好了马,凉风自林间拂来,无比惬意。 云景一到湖边就开始在草丛里抓鸭子,捡鸭蛋,苏南衣抓了几条鱼,用草绳穿了两条,看了一眼山坡上。 “娘子,你快来看!”云景从草丛中露出半个身子,兴奋的大喊。 苏南衣走过去一瞧,草丛中有一窝刚破壳的小野鸭,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云景的眼睛晶晶发亮,“娘子,它们好小啊。” 苏南衣伸手指轻轻抚着它们,“是啊,放过它们吧,一会儿它们的妈妈应该会回来。” 云景点点头,又看看自己布袋里捡的那些鸭蛋,英挺的眉头拧了起来。 苏南衣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拍拍他轻声道:“景儿,不用想太多,蛋在没有孵出来之前是可以吃的,这是自然规则。”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太多,没有再说什么弱肉强食之类,还是不要让云景太难过。 云景点点头,多少还是有点难过的样子。 苏南衣拎上两条鱼,“走,我带你去看一个老人家。” “老人家?”云景顿时有些好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说明身份 苏南衣带着云景爬上山坡,还没到院门前,又闻到了药香。 透过院墙往里看,院子里还和原来一样,角落里还架着小炉子,上面放着药锅,正熬着药冒着热气。 苏南衣站在院门口,“老先生在吗?” 老先生从里面出来,看看苏南衣又看看云景,“门没锁,进来吧。” “白老先生,你身体怎么样了?” 老先生在药锅前搅了搅,淡淡雾气弥漫,“好些了。你如何会知道我姓白?” 苏南衣在小凳子上坐下,“我不仅知道您姓白,我还知道,您和您的师弟号称黑白双绝,他惯用毒,您更习惯治病救人。” 白老先生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你是第三次来了吧?他是第二次。” 苏南衣笑着点头,“您果然看出来了。” 白老先生盖好药罐盖子,转身面对苏南衣,“你几次三番来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苏南衣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微青,眼下有极浅的淡红色纹路,“您中毒了?” “无妨,”白老先生摆摆手,“死不了。” 苏南衣走过去,“您要不嫌弃,可以让我把把脉吗?” “你?”白老先生微微笑了笑,“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嗯,知道,但医者不自医,难免会有误差,您可以试试,让我看看,就当是检查我说得对不对。” 苏南衣说得坦然,目光清澈,云景在一旁帮腔,“老爷爷,您就让我娘子看看吧,我娘子可厉害了,真的,我不骗你。” 白老先生打量着他,像是在探究什么,片刻点了点头,缓缓伸出手。 苏南衣毫不犹豫,手指搭上他的手腕。 院子里一片寂静,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还可以听到远处树上蝉鸣的声音。 片刻之后,苏南衣松开手,“您之前受过伤吧,伤了及脉,伤虽然痊愈了,但到底伤了根本?,留下病根,一到秋冬就会复发,有人针对您这个毛病下了毒,是千叶草,虽然只是小小微毒,但用在您的身体上,麻烦还是不小。” 白老先生眉梢微挑,“你说得极是。那可有什么办法解吗?” “解药的话我就不给您了,”苏南衣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针包,“相信您自己也能配解药,但我可以为您针炙一下,主要是修复您受损的心脉,根除这个毛病。” 白老先生眼睛微睁,脸色变了变,“你会针炙?” “嗯,”苏南衣点头,“老先生别担心,您是行家,我究竟成不成,您一看就知道。” 白老先生迟疑片刻,转身坐在石凳上,“现在开始吗?” “对,”苏南衣语气坚定,“还请您把外衣脱了,留下?中衣就好。” 白老先生没再犹豫,按她说的办了,腰杆笔直的坐好。 苏南衣也没要求他非得躺着,坐卧都行。 她手指捻起一根银针,针身细长,如同牛毛一般,一见她这针,白老先生的眸子就微微一缩。 苏南衣出口极快极准,眨眼十八根针都刺入他的体内,剩余的部分颤颤微微,在阳光下着幽冷的光泽。 苏南衣神情专注,嘴唇紧抿,没有刻意去看老先生的神色,注意力都在这十八根针上。 她手指翻飞,指尖注入气力轻弹,针身颤动,在地上映出掠动的光影。 她的指法变幻很快,看得?出来也极费气力,直到最后,她的鼻尖也微微有了汗意。 好在,一切都顺利。 苏南衣轻吐了一口气,“再稍等片刻,就可起针了。” 她话说完,这才时间去看白老先生的脸色。 白老先生满目震惊,要不是因为身上还扎着针,他都要站起来了。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老先生别急,放轻松,眼下治病要紧,稍后再说别的。” 云景一直在一边看着,眼睛都要直了,闪闪的冒着星星光,“娘子,你好厉害啊,刚才我眼睛都花啦。” “景儿过奖啦,”苏南衣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记住哦,这是我们的秘密,景儿不要告诉别人。” 云景连连点头,“嗯,娘子放心,景儿知道的。” 时间很快到了,苏南衣一根根起了针,刚刚收拾完,白老先生一下子站了起来,外衣也顾不得穿,颤声急切问道:“你究竟是谁?” 苏南衣笑了笑,“我以为您老人家不会问的。”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您心中猜测的人,”苏南衣叹了口气,“您受苦了。” 白老先生瞬间就红了眼眶,“你……你不是……怎么会……” “大难不死,”苏南衣垂下头低声道,“抱歉,我并非不信您,几次试探实在是因为这边的分支出了内鬼,我不得不妨。” 白老先生满面羞愧,“是,是我的错,我一心只扑在医药和救治上,没有想到……” 苏南衣低声安慰,“这也不全是您的错,是对方太过狡猾,事发突然。” “那你现在……”白老先生看了一眼云景,“他……” “他是我的未婚夫,”苏南衣浅笑,“我现在很安全,您放心,我知道现在您切断了神医谷的联络,现在内鬼已除,但您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另外,我需要您帮我找两个人。” “内鬼已除?是谁?”白老先生咬牙问道。 “是……您的徒弟,我已经亲手解决了他,他是主谋,刘万沛是他的帮凶,他们投靠了朝廷。” 白老先生后退一步,“竟然是这样?我一直怀疑刘万沛,他几次问起我信物的事,竟然是我的徒弟?可笑我还以为他只是为了我手里的那本医书,原来他竟有如此大的野心!我真是瞎了眼!” 看着他伤心悲痛又愤怒的模样,苏南衣感同身受,“人心难测,好在他没有对您下太重的毒手,否则……” 白老先生摆了摆手,“我养了他十年,呵,我不忍心伤他,他倒是狠得下手伤我。罢了,就当是这些年养了条狼吧!对了,你说让我帮你找什么人?” “我的父母,”苏南衣深吸了口气,“他们侥幸逃脱,但一定东躲西藏,日子过得艰难,您帮我找找他们,若是找到了,就带他们回神医谷安置。” “没问题,那你……” 苏南衣看看云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会不会是蛊? 白老先生退出城中,就是想看看情况,伺机查出内鬼。 现在已然了结,他的心也就放下了。 他也能尽快离开。 “苏小姐,那神医谷在心月城这一支,您有什么安排?”白老先生问。 他走了,这边的分支不能断,还是要重新建立的。 苏南衣略一思索,“您不妨给老谷主传个信,让他派人来,到时候与我联络便是。” “好。” 话音刚落,苏南衣听到下面的山谷中有人吹了声呼哨。 她对云景道:“景儿,会吹吗?” “会,”云景点头,“要我吹吗?我吹得可响了。” “好,那你到门口去吹,应该是夏染来了。” 云景最爱玩儿,立即跑到门口去吹,和夏染接应。 白老先生看着他欲言又止,苏南衣浅笑,“您有什么话,只管说。” “他……你给他看过了吧?” “嗯,”苏南衣微叹了口气,“情况比较复杂,应该不是中毒所致,他并不怕毒,所以,我怀疑是外力所致,但他体内又维持着奇特的平衡。” 白老先生手捻着胡子,眉头也紧皱起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您请说,”苏南衣心头微动,白老先生行医多年,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病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并非是病,而是一种……蛊?”白老先生迟疑道。 “蛊?”苏南衣心口一跳。 她倒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忽然想起云景曾经说过,太妃曾带他一起去过岭南山,可那也是在他变得产痴傻之后。 白老先生继续道:“我记得以前听我的师弟说过,在南部边境处的密林中有一个神秘部族,那里的人擅长用蛊和各种毒,他还想去学两手,但……那里的人警惕性都很高,他最后也是无终而返。” 苏南衣听到他说这些,灵机一动,拿出那两张字符来给他,“您见过这个吗?” 白老先生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没有,这好像是符咒吧?但又好像和平时那些道士用得不太一样。” “怎么说?” 白老先生指着上面的符号道:“首先这个颜色就不一样,颜色更鲜艳一些,还有这些符号似乎也更复杂,或者说更完整一些。” 白老先生无奈的摇头笑笑,“实不相瞒,我这些年行医,也见过一些荒唐事,有的人不信医,非信什么江湖术士,那些道士画的符咒我也见过一些,大多都是胡写乱画。” 他重新看着手中的符咒,“可这两张似乎大不相同。” “嗯,我也这么觉得,总觉得这两张东西有些来头。” 苏南衣沉吟道:“劳烦您回程的路上也注意观察一二,若是有什么发现,还希望您能告之。” “好,我一定留意。” 说话间夏染也到了,白老先生端了药进屋,把小院子留给他们。 夏染喝了一盏茶,这才舒了口气,“这里不算啊,以后可以时常过来玩一玩。” 云景也表示赞同,“娘子,我也喜欢这里。” “好啊,景儿喜欢,那以后我们常来,”苏南衣眼睛笑得弯弯,“下雨的时候可以听雨,下雪的时候可以赏雪。” “好啊好啊,我还想和娘子堆雪人,打雪仗呢。” 夏染无声翻了个白眼,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打断两人道:“哎,我说,叫我来什么事儿?” 苏南衣给云景倒了盏茶,问道:“周恒去和你说什么了?” “周恒?你认识那个家伙?”夏染一怔,没想到还是熟人。 “嗯,很早认识的,不知什么时候调到巡防营了,”苏南衣也有些拿不准?。 毕竟人心会变,以前真心相付的人都如此,何况是周恒。 “他说什么宫中失窃,还说盗贼专偷什么珠宝和锦缎,还说城中所有的店铺都登记了名贵的锦缎,如果有人来销赃,让我记得报官。” 夏染连讥讽的话都懒得说,“你说这种屁话谁会信?还弄个册子装腔作势,我扫了一眼,上面还真记了不少,不过,我看他就是冲我来的。” “还有没有说别的,宫中失窃?他有没有说丢了什么?” “没说,我问了,他说让我别瞎打听,”夏染哧笑,“你还真信他的鬼话?” 苏南衣若有所思,她当时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从周恒的表现上来看,并不像是假的,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针对夏染的意思。 她收回思绪,问道:“那你的店里,有没有什么异样,知道是谁偷了那块缎子吗?” 夏染神秘一笑,“很快,不出意外的话,就在今晚。” 云景凑过来,“今晚要去玩吗?我也去。” “你……”夏染还没说完,苏南衣爽快答应,“好啊,好玩的事当然少不了景儿。” 夏染眼皮翻上天也无济于事。 他们三个在白老先生这里蹭了顿午餐,又在小院子里惬意的休息了一下午,浑身都透着舒坦。 苏南衣看着天边的云,感受着林间的风,暗自感叹生命的神奇,要不是这次重生,她还只会闷头不管不顾的像个傻子一样,一心只为顾西宸?谋划,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美好。 “娘子,你怎么了?”云景忽然问。 苏南衣抹了抹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她胡乱擦干了泪,对上云景担忧的眼神,“没事,风迷了眼睛。” 云景手抚上她的眼皮,“那我给娘子吹吹,吹走就不迷眼了。” “好,”苏南衣顺从的点头。 云景一连吹了好几口气,“好点了吗?” 夏染在一旁哼笑了一声,刚想开口,苏南衣一个眼风过去,他只好又闭上了嘴。 “好多了,”苏南衣揉了揉眼睛,“没事了。” “那娘子不要哭了,景儿会陪着你的,”云景动作轻柔的为她抹着眼泪的湿痕,虽然笨拙,但眼神清亮,一片赤诚。 “好,景儿真好,”苏南衣轻声道。 夏染别过头去,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夕阳西下,三个人和白老先生告了别,苏南衣在小湖边又和云景抓了会儿鱼,这才提着鱼往回走。 夏染和他们约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分开走了两路。 “娘子,我们回王府吗?” 苏南衣想了想,“嗯,先回去看看情况,把鱼也放回去,让太妃高兴高兴。” “好,母妃一定会开心。” 其实苏南衣关心的是,今天太妃带着杨田宏进宫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五十章 遗失画像 云景和苏南衣刚到王府门口,就有家丁迎上来。 “王爷,苏小姐。” “母妃回来了吗?” “回了,刚才闫嬷嬷还过来吩咐奴才们,王爷一回府,请到太妃院中说话。” 两人到的时候,太妃正在廊下坐着喝茶乘凉。 一见到他们俩,立即眉开眼笑的招手,“回来了?快过来,刚晾好的茶。” 苏南衣观察着太妃的神色,就知道进的事还算顺利。 刚捧着茶喝了半盏,太妃就摒退左右,“这次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苏南衣抬眸,“可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太妃点点头,“我进宫的时候发现宫门口比以往的盘查要严上许多,禁军们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我在宫中生活多年,一眼就看出他们神情严肃。” 苏南衣静静的听着,太妃放下茶盏,声音更低了几分,“我听说宫中失了窃,挂在容和殿内的一幅先皇的画像不见了。” 苏南衣一怔,和云景相互看了一眼。 云景忍不住说道:“母妃,不是贵妃的宫中丢了什么珠宝锦缎吗?”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太妃不解。 苏南衣道:“我们在街上,遇到查商铺的巡防营了,还对商铺的掌柜们说,如果有人来卖东西,务必报官。” 太妃笑出声,“谁会在宫中偷了东西然后拿到京城的商铺去卖?不过呢,贵妃宫中也的确是丢了一些东西,但皇宫缺那点东西吗?” 苏南衣略一思索,“您的意思是,偷那些东西不过就是欲盖弥彰,真正要偷的是先皇的画像?” 太妃叹了口气,“这事儿还不好说,宫里的嘴风也都严得紧,可见皇帝是下了死令的,换成是旁人,估计也问不出来。” 苏南衣心说顾西宸心黑手狠,最是狡诈,他的事儿越乱越好。 “那,您带着杨田宏进宫……” 太妃一拍桌子,“唉,我把这个给忘了。皇帝还算给我这个面子,听闻杨田宏做的事也是又惊又怒,当场就免了他的官职,把他发配到西北去。” 免官发配?倒是干脆利索。 “还说让整个司天监都罚俸半年,那些跟着去的再打二十板子。” 太妃总算是出了口气,拈了一粒葡萄,“我看皇帝这几天也是烦得够呛,眼圈儿都黑了,也憔悴了不少。” 云景有些担忧的问:“母妃,那皇帝表弟有没有哭?” 苏南衣微微睁大眼睛,太妃也扑哧笑了一声,“景儿,不许胡说,你当还是小时候呢?他现在是皇帝,别说哭了,随意笑也是不行的。” 云景愕然,“那不能哭又不能笑,做皇帝有什么好?不好不好。” “……”苏南衣摸摸鼻子,还是云景看得通透。 “景儿,越发胡说了,”太妃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可不许在皇帝面前说这些。” “哦,”云景抿着嘴唇点点头。 “南衣,”太妃浅笑看着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苏南衣垂下眼睫,“深宫中的事,事关皇帝,南衣只是普通民女,从未进过宫,所以……” 太妃轻笑出声,也没有勉强,“这次王府能够逃过一劫,多亏了你,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苏南衣急忙起身,“太妃严重了,南衣蒙太妃不弃,可以和景儿在一起,自当为云景为王府着想。” 太妃很是满意,点点头对云景道:“还不快把南衣扶起来?” 云景早等不及了,伸手扶起苏南衣,“娘子,快起来。” 苏南衣谢过太妃,这才起了身。 太妃越看越喜欢,对闫嬷嬷递了个眼色,闫嬷嬷会意,转身去拿了一个长盒子来。 “南衣,这东西给你吧。” 闫嬷嬷走上前,双手捧给苏南衣,“苏小姐,这是太妃给您的玉如意,本来是一对,另一个在王爷那里。” 苏南衣面露欣喜,双手接过,“多谢太妃。” 云景看了看玉如意,认真的对苏南衣说道:“娘子,真的,我也有一个,和你这个一模一样。” “南衣一定会好好保管,谢太妃深情厚意。”苏南衣向上叩拜。 “好了,快起来,这孩子动不动就跪的。”太妃扶起她,“你对景儿好,我都知道,有你在他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苏南衣看太妃有些乏了,便和云景告退。 闫嬷嬷道说道:“太妃怎么不让老奴和苏小姐说说那玉如意的重要?” 太妃摆了摆手,“有什么可说的,那东西再贵重也是个玩意儿,那孩子是真心对景儿好,只要说了景儿那里也有,和这个是一对,对她来说就是最贵重的。” 闫嬷嬷笑起来,“您说的是,是老奴肤浅了。” 太妃扫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行了,这种也值得恭维,给我按按头,别想偷懒。” “是是是。” …… 苏南衣和云景先把玉如意放回了云景的院子,又喂了喂小白兔们,这才一起出了府门。 这个时间还有夜市,俩人还没有吃晚膳,苏南衣带着云景一边走一边逛夜市,一路走一路买了许多小吃。 夜风微凉,头顶明月高照,星棋罗布,街道两边是门店挑起的灯笼,香气在空中弥漫。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这才是人间烟火气。 “娘子,你尝这个,好好吃,”云景手指捏着一枚小小的肉包,白白嫩嫩颤颤微微的送到她的嘴边。 苏南衣毫不犹豫的张开嘴,边吃边赞叹,“嗯,景儿给的就是好吃。” 云景开心的笑,眼睛弯弯,映着两边灯火和天上的星辰,苏南衣心想,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温暖。 穿过夜市,云景拉着苏南衣的手,“娘子,我知道有一条近路,我带你去。” “好呀。” 苏南衣任由他牵着走,穿过街道小巷,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前面越发的熟悉起来。 黑暗中,不远处的建筑轮廓苍凉沉肃,如同在夜色中沉默的巨兽,被束缚了铁索,被拔去了兽牙。 她心头一痛,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那是她曾经的家,天医府。 云景小声道:“轻一点哦,绕过这里很快就可以到了。” 苏南衣把眼泪逼回去,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景儿,你之前来过这边吗?” “来过呀,这里着过一场好大的火,我那天还来救火着呢。” 苏南衣脚步微顿,“你来救火?” “是呀?,我带着府里的人推着水车来的,后来救火队也来了,不过……”云景语气低沉,“还是没能救得了他们。” 苏南衣心中大痛,再也控制不住,上前轻轻拥住了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遇故人 云景被苏南衣忽然抱住,身子微僵了一样,随即又是欢喜。 然而这欢喜也没有过多久,他又感觉到不太对劲。 他轻轻拍拍苏南衣背,“娘子?你怎么了?” 苏南衣的声音闷闷的,头抵在他的胸口,“没,一会儿就好。” “哦,”云景不再动,静静的站在那里,手臂轻轻拢着她,让她安心的靠着。 夜风拂动,暗香在鼻尖弥漫,云景紧绷着唇,连呼吸都放浅了。 过了一会儿,苏南衣抬起头,对他笑笑,“没事了,我们走吧。” 云景眉头轻蹙,手捧住她的手,小心的用指尖拂去她眼角的泪,“娘子不要哭,我给你吹吹。” 苏南衣刚忍下去的泪意又差点涌上来,勾唇笑了笑,“好,景儿最好了。” 绕过天医府,苏南衣本来不想再去看,忽然,一道声响掠入她的耳中。 那是……衣袂在风中掠动的声响。 她霍然回头,果然到一道黑影从天医府里出来,落在院墙外。 云景把她挡在身后,低声道:“娘子别怕,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苏南衣紧握住他的手,“一起。” 两人贴了墙,慢慢往前走,那个黑衣人站在院墙外,似乎也不急着走,仰头看着从墙内伸出来的树木枝杈,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南衣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再往前走是死胡同,她和云景堵住了唯一可以离开的路。 她缓缓握住腰间的软鞭,云景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他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月光下他的眼睛黑亮,冷酷没有波澜。 苏南衣觉得他有些眼熟,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他压低了嗓音,“你们又是谁?” 他这一开口,苏南衣就听了出来,尽管他压低了声音,但这个声音今天刚刚听过,以前又太过熟悉,想听不出来都难。 周恒。 怎么会是他? 苏南衣心头微沉,没有回答,云景拧眉道:“你管我们是谁,你鬼鬼祟祟的来这儿干什么?这里早就没有人了!” 周恒从背后拔下刀,“没有人又如何?我愿意来就是来,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识相的让开,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云景哼了一声,“你别吓唬人,我才不怕你的刀呢!” 周恒眯着眼睛看了他片刻,又看向苏南衣。 周恒刚来京城不久,巡防营多数时间是在城外,而云景也不上朝,他自然不认得云景。 但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个长相出众的男人,脑子似乎有些问题。 这个年轻女子倒是冷静沉肃,这种情况还能如此淡定,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苏南衣按住云景的手臂,对周恒道:“不是我们有意拦你,而是这天医府……已经被查抄,皇帝早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你却在夜间蒙面前来,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 周恒沉默了一瞬,“天医府为何被抄?” “……谋害先皇。” “荒谬!”周恒冷喝一声,“苏家世代忠良,又只是一介医官,不从政不涉军,无论是谁做皇帝,他们也只是医官,为何要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谋害先皇?” 苏南衣心如犹如巨浪翻涌,但她表面上仍旧保持平静,“听你这意思,是与天医府有关联的人?” “怎么?还想举发我,把我也推上菜市口斩首吗?”周恒声音刚落,纵身跃上围墙,三纵两纵竟是在墙头上逃走了。 云景想追,苏南衣拉住他,“算了,不必追了。景儿,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嗯,好,我听娘子的。” 苏南衣的心情越发有些复杂,那人绝对是周恒没错,他趁夜进府是为了什么? 听他这口气,倒像是替天医府鸣不平的。 不过……苏南衣也明白,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她已经吃过太多这样的亏了。 她把疑惑压在心里,和云景去找夏染。 约好的地点就在距离夏染商铺附近的一个小院子,这里是夏染让掌柜的替他们几个伙计租的。 这些伙计也都是跟着他们夏家多年的,皇商商铺不同于一般的,还是用惯的老人更好一些,所以多数伙计都是从江南老家一起过来的,在这里没有家,需要值班的就在铺子里住,不需要的就在这个小院中。 这两天出了事,他们都没日没夜的忙了许久,把没烧的东西抢救?出来,烧了的也得有个数。 除了在火场收拾,就是在这个院子中小憩,没有人离开。 他们也离不开,夏染下了令,无论是谁,都不能随意离开,必须要报备,去哪干什么等等。 众人嘴上不说,心里纳闷,不知道东家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像是把他们禁足了一样。 但他们也清楚,这次店里失火,损失极大,要是细追究起来,他们都有责任,被赶走都是轻的。 所以,都老老实实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今天晚上吃过晚饭,总算能松口气,罗掌柜默默无语的坐在一边休息,翻着烧剩下的的帐本,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他对面的王账房唉声叹气。 “别叹气了,事情已然这样,叹气也没用,”罗掌柜把帐本还给他,“重新做就事了,再过两天东西整理得差不多,就开始盘点吧。” 王账房再头疼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重新来过,这工作量是可想而知。 “好吧,”他无奈的点头。 孙管事走过来,小声问道:“罗掌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罗掌柜看他?一眼,这两天孙管事也出力不小,约束手底下人,帮忙张罗着维持四邻叛乱经,收拾东西也是冲在前面。 “不用了,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孙管事今年有四十多了,家里还添了个小孙子,他倒了杯茶给罗掌柜,“罗掌柜,我能出去一趟吗?我今天听邻居的大娘说,前面街上新开了家铺子,卖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一种新的拨浪鼓,十分有趣,我想给我小孙孙买一个。” 罗掌柜为难道:“这……东家有话,不许我们出去,还是过两天吧,那家铺子又跑不了,到时候咱们这边没事了你再去。” 孙管事抓抓后脑勺,“明天有人回老家那边,我想着让捎回去,要不咱们再回,怎么也得年下了。” 罗掌柜看了一眼坐在屋檐下的一个伙计,“小六子下月就回去娶媳妇,到时候让他给你捎回去吧。” “……”孙管事还想说什么,罗掌柜起身去了别处。 孙管事目光转身院门口,脸上的阴郁一闪即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夏家二公子 天色暗下来,院子里的人也都回了各自的屋中,这两点着实辛苦,没过多久,屋子里就响起了鼾声。 月亮高悬,星子如钻,树影摇摇。 没过多久,西厢房的门开了,一条人影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看看左右无人,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他一手捂着肚子,去茅房附近溜了一圈儿,又悄悄顺着墙跑到东墙根。 静等了片刻,他弯腰扒开草丛,露出一个狗洞来。 他趴下身子,撅着屁股从狗洞中钻了出去。 一到了外面,他立即撒腿就跑。 他完全不知道的是,他所干的事儿都落在不远处三人的眼中。 云景抿着嘴笑,“娘子,他居然钻狗洞,好滑稽。” 苏南衣挑眉,“出不去,只能用这种法子,这也说明,他是被逼急了。” 夏染的脸色阴沉似水,咬牙道:“我看他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真的是他!” “走吧,夏公子,别生气了,哪家还不出一两个吃里扒外的,看开些。” 苏南衣越是安慰得云淡风轻,夏染就越是生气。 三人在后面追,脚程都挺快,始终和面前的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穿街过巷,这人跑得距离还不短,最后都气喘吁吁的歇了两次。 一直到了西城区,这才停下来。 苏南衣看了夏染一眼,“这里你那可不近啊。” 夏染紧抿着嘴唇,看着前面的高门大户,门上没挂牌匾,也不知道是哪家,屋檐上的灯笼倒是挺新,像是才挂上上不久。 “这是谁家?”苏南衣回头看他,“你知道吗?” 夏染摇头,“不知道,我刚到京城的时候还四处瞧过,这里好像还空着,并没有人住。”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云景问道。 苏南衣笑,“对,景儿说得对,还是景儿聪明,走,我们去看看。” 云景得了表扬开心的笑,夏染无声翻了个白眼。 三人当然没走正门,绕到一旁的侧门翻身而入。 正想着要去哪里找人,苏南衣站在树端一瞧,正好看到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引着刚才进门的人在走廊上走。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后面跟上。 这宅子不算小,走了好一会儿家丁才在一道院门前停住,“公子今天傍晚刚到,一路劳累,刚睡下了,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回一声。” 夏染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孙管事,脸色阴沉得厉害。 没过多久,那个家丁又出来了,“走吧,公子让你进去。” 孙管事急忙跟上,院子里亮起了灯,一人站在廊下,身上披着青色长衫,丝绸在灯线里闪着幽冷的光泽。 “二公子,”孙管事上前见了礼,点头哈腰的说道,“小的该死,打扰二公子休息了。” “嗯,有什么事?” “回二公子,之前的?事怕是不成了,”孙管事低头道。 “嗯?”这一声尾音挑起,似钩子一样,让孙管事心头一震。 他吞了口吐沫,“二公子,您有所不知,商铺中着了一场大火,把剩下的锦都烧了,实在是……” “失火?好端端的,如何会失火?” “这……小人也不知,晚上突然就着起来了,小人本想着给您送信,但一直抽不开身,东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许我们所有人随意走动,今天晚上小人也是好不容易才……” “不许你们随意走动?那你出来可曾有人发现?” “不曾,”孙管事立即道,“二公子放心,小人是等他们都睡了,佯装肚子不舒服才出来的,还在茅房转了一圈儿……” “行了,锦没了,帐本也没有了吗?” “是的,今天晚上吃了晚饭,罗掌柜和王账房还因此唉声叹气,帐本连原来的三分之一都不剩了。” “这把火着得奇怪,你先回去,没有我的令不许再随意过来。” “是,小人明白。”孙管事垂首道。 廊下的人递了个眼色给手下,手下人拿了个荷包给孙管事。 孙管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顿时眉开眼笑,“谢二公子赏。” 孙管事告了退,廊下的人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星,表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手下人问道:“公子,孙管事要不要……” 他说着,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当然,活人怎么能保守秘密呢,锦的事儿不成了,他也就没用了,夏染不是个蠢的,八成是怀疑上了。” “那属下去办。” “不用你。那包银子,就能要他的命,”他声音里带笑,却让人觉得牙齿发冷,“就让他多高兴一会儿,回头死在夏染那儿,总得恶心恶心他不是?” “?是,公子说得对。” “我乏了,你把礼单备好,明天我得出门办事,这事儿办砸了,总要有个交代。” “是,公子放心。” …… 苏南衣三人顺原路返回,夏染的脸色就没好过。 那个人是谁,苏南衣也清楚,她和夏染关系不错,但夏家人认识得并不多。 可巧了,刚才那个人,就是她认识的其中一个。 夏家的二公子夏泰,夏染的堂兄。 这位二公子也是个人物,经商也是一把好手,但此人心思深城,心肠阴毒,远不及夏染光明磊落。 苏南衣有次去江南办事,和夏染同行,也见过夏泰一次,他探究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苏南衣,这让苏南衣十分不爽。 因此,对这位二公子的印象不好,再加上加回程时发生的一些事,更证实了苏南衣的猜想,对他的印象更是落到了谷底。 苏南衣想出言安慰,又觉得一切都太过苍白。 “你打算怎么做?我看夏泰是有备而来,”她想了想,还是单刀直入给出意见,“我的建议是,你先别动孙管事,他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色,没准最?后能有些用力也说不定。” “嗯,我也这么想,”夏染目光闪了闪,“真是讽刺,他背叛了我,我还得救他的命。” “总会还回来的,”苏南衣回头看了看那栋宅子,“今天才到,连宅子都买了,可见是早有心取代你了,就是不知道,在背后支持他的人是谁。” 夏染眸光冷厉,“无论是谁,我都得把他揪出来,夏泰既然敢来,那就好好的斗一斗。” 云景点头道:“就是,不用怕他。我和娘子会帮你的。” 夏染看了他一眼,这次总算没有翻白眼,动了动嘴唇,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云景又说道:“晶晶癖,你这个人有时候也没有那么讨厌,对了,小黑还有兄弟吗?” 夏染顿时垮了脸,满眼的戒备,“你想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钱没命花 夏染被云景气得奓毛儿,一想到背叛自己的鸟儿就心疼无比。 云景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我就是觉得小黑自己怪孤单的,我那有一窝小兔子,但它不和它们玩儿……” 夏染简直要气笑,“那是,你知道小黑……不是,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儿吗?它可不是一般的!” “那它是什么呀?”云景好奇的问。 苏南衣强忍住不笑出声,拉了拉云景,“景儿,回头让小黑和我那的小白鸟一起玩吧。” “好主意。” 夏染手捂着胸口闭了闭眼,苏南衣笑道:“行了,别伤心了,这样吧,为了补偿你,我帮着你救回孙管事,怎么样?” 夏染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居然能让你出手。” “这不是他的福,是你的福,不看你的面子我也不会救?,行了吧?” 夏染心里这才痛快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三人回到小院,看到孙管事正准备往狗洞里钻。 夏染跃过墙在那一边等着,孙管事爬出狗洞,正想拍身上的土,一抬眼看到夏染,顿时呆住。 “这么晚,干什么去了?放着门儿不走非钻狗洞?” 夏染语气懒洋洋的,但眼神沉沉,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东家,我……”孙管事垂下头,小声叹了口气,“实在不相瞒,东家,我实在是想家了,从过了年出来到现在,还没有回去过,我想我那小孙孙了,今天听说一个同乡要回去,我就想让他帮我捎点银子和小玩意儿回去。” 孙管事说着,又行了个礼,“对不住,东家,我没有听你的话,私自出去,请您责罚。” 夏染轻笑一声,“是吗?照你这么说,的确是情有可原,谁都有家,有家人,惦记家里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孙管事刚要松口气,又听夏染道:“让谁捎的东西?” “一个……同乡。” “哦,哪儿呢?我去见见,正好我也有东西要捎。” “……”孙管事吞了口唾沫,“这……他就是一个乡下人,毛手毛脚的,东家还是别让他捎了,您的东西金贵,万一碰坏了就不好了。” 夏染没说话,向他走了两步,孙管事下意识想后退,但没敢动,他不知道夏染要干什么,到底信不信他说的。 就在思索间,夏染手里寒光一闪,他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他腰间的荷包就掉入了夏染的手中。 孙管事心头一惊,还没叫出声,就见夏染手一抛,荷包掉到他的身后。 孙管事急忙回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也站了两人。 “东家,您这是……” 苏南衣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两个金锭子。 她托在掌心,金光灿灿。 夏染哧笑,笑意不达眼底,“孙管事,你挺钱啊!” 孙管事脑门微微渗出汗来,勉强笑笑,“是……我跟着东家,吃喝不愁,我……” “别,”夏染打断他的话,“别这么说,孙管事,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不是夸我,这是骂我给我找事儿呢,我可没有给过你这么多钱,这要是让别的伙计看见,该跟我闹了。” 孙管事呼吸急促,脑门的冷汗豆大的往下滚。 “说说吧,哪儿来的?” 孙管事无论如何也编不出来路,哼哧了半天,硬着头皮说道:“实不相瞒,东家,我这是……捡的。” “捡的?”夏染笑出声,“是吗?在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两个,你这运气够好的呀。” 孙管事干笑说不出话。 夏染的笑容一收,声音冷得像浸了冰,“不如你再去跟夏泰说说,看能不能再给你俩?” 孙管事霍然抬头,眼中闪过惶恐,“东家……” 夏染一摆手,“孙管事,我自认为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吃里扒外,竟然投靠了夏泰,我问你,那块锦布不是你剪的?” 孙管事脸色微变,双手微微一握,垂眼不敢看夏染,“锦布?我不知道什么锦布。” “呵,”夏染短促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见棺材不掉泪,是吧?你还真以为……夏泰重用你,对你好?” 苏南衣托着金锭子走到他面前,“孙管事,你可知道,这金子,你根本就没命花。” 孙管事一怔,“什么意思?” “你摸摸看,”苏南衣把金子往前一递。 孙管事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夏染,迟疑着伸出的摸了一下金子。 “没,没什么不一样啊……”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麻,还有点微微的疼。 低头就着月光一看,指尖上像染了一层淡淡的青黑色! 他搓了搓手指,但那层青黑气依旧没有退去。 “这……” “这金子上抹了毒,”苏南衣说得云淡风轻,在孙管事听来却如同滚滚惊雷,“你只要回来多摸索几遍,明天就可以中毒身亡。” 孙管事大惊失色,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两枚金锭子,“这……这……” “这什么这?”夏染不耐烦,“这就是夏泰杀人灭口的伎俩,看不懂吗?” 孙管事腿有些发软,低头看着指尖,感觉那股子麻痛更厉害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东家,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救您救救我,救救我吧!” “救你容易,但你要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孙管事现在也顾不得其它,立即点头答应。 “东家,我说,我都说。几天前我收到家里的来信,说是二公子到我家去了,还给我小孙子一枚金锁。我心里就有些纳闷,果然,紧接着就在?街上遇见了二公子手底下的人。” “他说,二公子也想来京城开铺子,让我帮帮忙,我觉得不妥,我知道夏家的生意都是有区域划分的,这块归东家您管,但他说,二公子自然有办法,到时候让我帮个小忙就行。” “我有心不帮,但回来看到家里的信,忽然明白了二公子的用意,我……”孙管事低着头,“我也不敢违背,怕家里人受欺负。” “后来二公子派人传信说,也不让我干什么别的事,只让我看看仓库里有没有月柔锦,都有哪几种颜色。我如实报了,他又说,让我在那块湖蓝色剪下一块。” 孙管事抬头看着夏染,“少东家,我真的只是在那上面剪了一块,并没有做别的,我……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也不敢干啊。” 夏染心里昌火,伤天害理?这事儿要是真成了,那他可就要倒大霉了! 苏南衣忽然开口问道:“那块锦布你是交给谁了还是放在什么地方了?” “快说!”夏染催促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同舟共济往前看 孙管事吓得够呛,一是怕夏染,更怕手上的毒,他感觉手指上的麻痛更厉害了。 “我说,我说,”孙管事都要哭了,“他让我把那锦布放在顺城街那边的一个树洞里,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查锦布的事,就让我去那个宅子里报信儿。” 苏南衣和夏染互相对视了一眼。 树洞,对方还真是谨慎,连面儿都不露,即便是抓出孙管事,也是无济于事的。 去找夏泰也是没用的,夏泰完全可以否认,最多就是堂兄弟之间争生意罢了。 孙管事声泪俱下,跪?爬了几步到夏染的腿边,“东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真的是……被逼的呀,实在没有办法。您就馓饶过我,救救我吧。” 夏染沉默着不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苏南衣道:“要想让你东家放过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应几个条件。” 孙管事看了一线希望,抬头抹了抹泪,“好好,东家,只要您能放过我,救我一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那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夏染面无表情,“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是,是。” 夏染对苏南衣点点头,苏南衣上前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孙管事急忙把手伸出去,颤微微的有些抖。 云景在一旁不满意,“你抖什么?” 孙管事用力抿唇,咬牙控制住。 苏南衣拿了银针,在他的指尖和手背、手臂其它其处迅速下了针,又用刀割破他的手指,滴滴黑血从手指尖滴落,在月光下显得诡异又骇人。 孙管事的脸色都白了,死死咬着嘴唇,一声吭也不敢吭。 云景瞪大眼睛看着苏南衣,星星不停的在眼底闪。 娘子太厉害了! 纸摸一盏茶的功夫,苏南衣起了针,“可以了,这毒真是厉害,只摸了这么一下就变成这样,可想而知你若是回来以后你拿着金子翻来覆去的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孙管事满头的冷汗,手指僵着也不敢动,“多谢东家,多谢小姐。” 夏染把一个药瓶扔给他,“这个,明天天亮之前吃了,到时候你会晕死过去,别人会以为你死了,其实是假死,到时候我会命人把你抬出去。” 孙管事握着瓶子,嘴里结巴道:“抬哪儿去……” “城外,你放心,到时候自有人接应你,你去西北,先躲一躲,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孙管事一惊,要去西北? “那我的家人……” “你放心,你一死,老二也不会为难你的家人,我也会飞鸽传书,安排好你的家人,若是你在西北做得不错,也可以送他们过去,在那边安家。” 孙管事心头发苦,西北荒凉之地,哪里比得上那江南水乡?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一步走错了呢?能保住命就算是走运了。 夏染看出他的疑虑,冷笑一声道:“孙管事,你别以为是受了什么委屈,实话告诉你,用不了多久,西北的局面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往那边派,要是换成一边的伙计,我也懒得管,死就死了。你觉得呢?” 孙管事不敢再说其它,把心也稳下来,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多谢东家,小的发家竭尽所能。” “嗯,去吧。” 孙管事从地上爬起来,又施了个礼,转身回了屋内。 苏南衣轻吐了口气,“孙管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现在还被对方放弃了,除了以后能够帮你在家族面前力证夏泰曾使过下流手段,别的没有什么用处。” 夏染点头,“我也想过了,他本人还是有些能耐的,不然我也不会带他来京城。经过这么一遭,他应该会死心踏地,我西北的生意也的确需要他这样的人。” 苏南衣微挑眉梢,对做生意和用人这一方面,夏染的确有过人之处。 “好,那剩下的就交给你,我们就先走了。” “南衣,”夏染叫住她。 苏南衣和云景回转头,“怎么?” “多谢,”夏染拱了拱手,“还有,对不住。” 苏南衣笑意淡淡,“谢就不必了,你谢我还是我谢你,早算不清了,至于说对不起……” 苏南衣看了一眼云景,“这个就更算不清了,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往前看吧。” “好。” 和夏染告了别,苏南衣和云景往回走。 云景看着天边的星星,“娘子,你看,那颗星好亮啊!像不像你?” 苏南衣有点不解,“为什么说星星像我?” “因为你在景儿的眼中就是那么亮呀。” 苏南衣忍不住一笑,“这样啊,那……”她一指月亮,“景儿在我的眼里就像是月亮。” “真的吗?”云景开心不已,伸手把她抱起来转圈儿,苏南衣笑声不断,洒了一路。 “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大婚啊?”云景郁闷的问。 “快了,”苏南衣站在府门前,为他理了一下发带,“景儿先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日子会过得很快的,嗖一下就会到了。” “嗯,”云景点头,“我听娘子的。” 看着他走远了,苏南衣转身回府。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老先生明天就要启程去神医谷,这边会安排新的人手过来,估计这一来一回得需要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现在父母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正受苦,一想到这个,她就锥心的痛。 还有今天在府门外遇见的周恒,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还有,皇宫失窃的事儿,和王府被埋人偶有没有关联?好端端的,为什么有人偷先皇的画像呢? 那个夏泰,突然出现在京城,还偷偷摸摸的来,他和谁是一伙的? 这些问题像一个个纷乱的麻线球,缠来缠去,理不出头绪。 迷迷糊糊中总算是睡过去,一大早有点头痛,她赖着没有起床,一直等到小桃过来叫。 “小姐,该起了。” “嗯,”苏南衣应了一声,但没有睁眼。 小桃轻笑,“小姐,该起啦,今天咱们得去妙衣妨看衣服呢。” 苏南衣睁开眼睛,“看什么衣服?” 小桃扶起她,“您忘?啦?妙衣妨前些天就送来帖子了,您的新嫁衣得过去试了。” 苏南衣这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儿,前些天回来小桃就跟她提过,可她当时想着别的事儿也没往心里去。 她被小桃拖起来坐在梳妆镜前,?被摆弄着梳妆打扮。 还没收拾完,脚步声一响,小七挑帘进来道:“小姐,柳氏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算哪根葱 苏南衣有些纳闷,自从这个柳氏到了苏家,还从来没有和她单独照过面。 小桃撅了嘴,“她来干什么?我们小姐一贯和她没有什么来往,一会儿还得去看衣服呢。” 苏南衣笑了笑,“好啦,她来肯定是有事,事出反常,我们必须防着,但也要知道她想干什么才行。” “小七,让人进来吧。” “是。” 苏南衣照了照镜子,“嗯,不错,小桃梳的头越来越好看了。” 小桃忍不住笑,“小姐惯会打趣奴婢,奴婢就是不想让她们欺负小姐。” 苏南衣看着她跟只上母鸡似的,心头发软,“我知道,小桃放心,谁也欺负不了你家小姐,叫人摆放吧,吃了饭咱们就走。” “是。” 说话间柳氏已经跟着小七到了外屋,苏南衣起身走到正座上坐下。 柳氏穿了件翠绿色的衣裙,头发轻挽,轻轻描了眉,嘴唇红润,整个人柔弱拂柳一般。 苏南衣暗暗冷笑,这位柳姑娘可比夏氏要美多了,而且还是那种柔弱型的,难怪苏师玉会吃这一套。 “柳姑娘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柳氏福了福身,看看左右,似乎还有些犹豫的样子。 苏南衣语气淡淡,“她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柳姑娘但说无妨。” 柳氏抿了一下红唇,语气娇娇柔柔的,“大小姐,奴要说的事可是万分紧要的,这要是……” “没有要是,”苏南衣声音不大,却透出不容质疑的坚定,“本小姐说过了,你若想说那就按本小姐的规矩,不说就算了。小桃,送客。” “是。”小桃上前正欲赶人,柳氏急忙道:“好,那就依大小姐。” “大小姐,奴知道你和二小姐不对付,奴想着和大小姐联手,让她嫁不进李家,老死在这苏家。” 她说话还是那个腔调,声音娇柔造作,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透出阴毒。 苏南衣脸色微沉,“你听谁说,本小姐和二小姐不对付?本小姐又和你联的哪门子手?她嫁不嫁是进李家,又与我何干?柳姑娘,我们再怎么着也是苏家姐妹,是父亲的女儿,你算哪根葱?” 柳氏的脸一红,被噎得吞了口气,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奴家可不以为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什么姐妹,她心肠歹毒,每每想要害大小姐,难道这些大小姐都忘了吗?” “啪!”苏南衣手里的茶盏一摔,她盯住柳氏,字字沉凉,“柳姑娘,你一口一个奴,那你可知道,以奴议主,是大罪!二小姐再如何,也是苏家的小姐,是主子。你现在是何身份?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 “我……”柳氏眼睛红红的,都快要委屈得哭了。 苏南衣哧笑,“收起你这副委屈的模样来,本小姐不吃这套。你若是不想就此滚出苏家,现在就回去老实呆着,否则的话,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柳氏被说得无地自容,恨不能钻进地底下去,也忘记了福身行礼,匆忙转身走了。 小桃掐腰道:“呸!什么东西,一大早上来给小姐找不痛快!” 小七拧着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夏家找来的人吗?为何……” 小桃看了她一眼,“不甘心了呗,现在夏姨娘被送走了,她想着占位,当这苏府的主母,要是二小姐嫁入将军府,夏姨娘就还有靠山,没准还有回来的一天,她怎么能踏实?” 小七看不懂这些弯弯绕,又觉得小桃说得有些道理,扭头看了看苏南衣求助。 苏南衣笑着点头,“小桃有长进,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小桃被夸,笑得开心,“她们打她们的,咱过咱的,小姐只管看戏就成了,才不和她们掺和。” “嗯,小桃又说对了。” 高高兴兴的吃了早餐,小桃让人去准备马车,苏南衣对小七道:“柳氏那边还是要留意,她的确是有小桃说的那个意思,但绝不会那么简单,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奴婢知道,”小七想了想,“二小姐嫁不过去不好吗?” 苏南衣手指轻敲桌沿,“她嫁不嫁进李府,嫁给谁,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李家求娶她,我始终觉得这事儿有隐情,或许……” 她说到这里顿住,“算了,个人姻缘,我们不必插手太多,是福是祸,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只要她不来惹我,不用费神去理会她。” “是。” 苏晚儿这婚事还真是一波三折,没想到连柳氏都想插一手,苏南衣暗自冷笑,这个柳氏,也是个不省心的人,以后这苏府,怕是没有什么安宁的日子过。 不过,好在她也快出嫁了,苏家这个地方能脱离就脱离,把这身体原主母亲的东西照看好,其它的也就不必管了。 苏南衣打定主意,带着小七出门,门外小桃已经让人把马车备好,主仆三人动身去妙衣坊。 妙衣坊是这心月城中数一数二的制衣坊,这里的料子质地好,花色也新颖,还有最好的绣娘,再加上他们这儿有位巧手的素衣姑娘,所以京城中的贵妇千金们都愿意花重金到这里来做衣裳。 每逢有什么宴会盛事,他们都以为穿着妙衣坊的衣裳为荣,也是攀比的重点项目。 如果这衣裳是出自素衣姑娘之手,那就更不得了。 不过,据说素衣姑娘平时只画册子,让人挑选,很少有亲自出手给做的时候,即便如此,那些衣服也是足够吸引人眼球的。 “小姐,到了,”小桃先下了马车,伸手抚下苏南衣。 “还这么早,已经这么多了?”小桃瞪大眼睛,“小姐,您瞧。” 苏南衣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外面已经停了四五辆马车。 “走吧,大不了等一会儿,”苏南衣也颇无奈,她本身也不太注重这些,不愿意花费时间在这上面,可是,这是她的嫁衣,她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小桃,王爷的衣服在哪里做?”苏南衣问道。 小桃眨着眼睛,摇了摇头,小七小声道:“王爷的衣服应该是由太妃交给了宫中内务。” “哦,也对,”苏南衣恍然大悟。 小桃正想问小七怎么知道,店里的人迎了上来,“苏小姐来啦,来看衣服的吧?” 这店里的人用的都是娇俏的娘子,美貌但不轻浮,沉稳而端庄。 苏南衣点点头,“正是。” “您来得正好,衣服已经备好,就在二楼,您可以跟奴婢上来瞧瞧。” 苏南衣抬腿正想往楼上走,忽然听到一旁有人哧笑一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些人就是犯贱 这笑声实在刺耳。 苏南衣转头看过去,正好与一个穿桃色衣裙的女子目光撞在一处。 那女子微扬着头,一脸的挑衅,头上的赤金红宝石头面闪闪生辉,“呵,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妙衣坊有这样的规矩,我们先来的还在这里坐着,晚到的倒先被迎上去了。怎么?看到是和北离王府搭边的就上赶着巴结呀?” 苏南衣身边那位娘子福了福,面色不改,“宁夫人有所不知,苏小姐的衣裳是前两天就做好的了,已就递了帖子请小姐过来试。如果宁夫人不想等,那下次也请提早便是。” 她说完冲一个小丫头道:“宁夫人的茶许是没了,再添些,小心伺候。” “是。” “苏小姐,请。”那位娘子笑了笑。 苏南衣点头,继续往上走,只听那位宁夫人嘀咕道:“麻雀飞上了枝头也是麻雀,成不了凤凰。” 这人明显就是对她有敌意,苏南衣当然看得出,可她并不记得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苏南衣也懒得和她计较,跟着那位娘子上了楼。 这妙衣妨果然非同凡响,处处可见精致的摆件,连门窗上都有精致的花纹,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熏衣香。 这香气淡雅,不过分甜腻,很对苏南衣的胃口。 到了一间房门前,带路的娘子停住脚步,轻叩了叩门。 里面淡淡有人应道:“进来。” 娘子挑了珠帘,“苏小姐,请吧。” 苏南衣迈步进去,入眼处一个着红色衣裙的女子正挽了衣袖,露出两截嫩白手臂,手执着一枝毛笔正在作画。 她长得娇小玲珑,乌发束成麻花辫子?垂在脑后,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 她并未停笔,娘子想出声,苏南衣摆了摆手,片刻之后,她放下手中的笔,这才抬头。 看到苏南衣,杏仁般的眼睛微亮,“苏小姐?” 苏南衣笑着颔首,“素裳姑娘。” 素裳也没放下袖子,她穿的红纱裙很薄,领口开得也大,雪白的肌肤映着红纱,自成风情。 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苏小姐请坐。” 她说完自顾坐下,也不似大家闺秀般的坐相优雅,而是几分散漫和慵懒,眼睛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苏南衣。 苏南衣淡笑不语,任由她看,素裳的眼中渐渐有了赞赏之色,“苏小姐的嫁衣我准备好了,看看可还满意?” 她拍拍手,有人抬了个衣架上来,大红色的喜服衣袖展开,挂在衣架上。 苏南衣原以为喜服大都差不多,但一见这一件,却发现很是不同。 这一件是广袖,腰却纤细,裙摆很大,绣花极其精致,不是寻常的百花百鸟之类的,而是不同的“喜”字,领口和袖口的花朵枝叶栩栩如生,只配了少许的金线,却在不经意间细碎光芒轻闪,比单用金线更显流光溢彩,贵气却不俗气。 苏南衣不吝赞美,“难怪人人都说素裳姑娘有一双巧手,依我看,不只是手巧,更重要的是有一颗玲珑心。” 素裳手执一把团扇,捂着嘴轻笑,“这话儿好听,我喜欢,衣裳是我裁的,这花可不是我绣的,我只是画了样子。” 她起身走到嫁衣前,“苏小姐试试?” “好。” 苏南衣也没推辞,由小桃和小七伺候着去里面换衣服。 外面素裳和那位娘子在说话,素裳的声音很清楚,没有刻意压低的意思。 “她?哼,她也好意思开口!都嫁了人,做了宁夫人,还说那些屁话干什么?简直惹人生气。” 那位娘子的声音倒是低低的,像了劝了几句。 “候府有什么了不起?还真以为有多富贵?我素裳还不放在眼中,不乐意做她的生意。” 苏南衣听着这话头,像是在说那位宁夫人,想必是那位娘子把刚才要楼下的事儿说了。 没想到这素裳姑娘的反应这么大。 苏南衣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多说。 “小姐,这衣服太合身了,”小桃声音小小的,带着掩盖不住的兴奋,“真是好看。” 一贯冷静的小七也点头,“的确好看。” “苏小姐,好了吗?”素裳在外面问道。 “好了,这就来。” 话音落,苏南衣从里面走出来,房间里也跟着亮了亮。 素裳的眉梢一挑,放下手里的团扇围着苏南衣转了几圈儿,“果然是美人配衣裳,这人好看了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更何况是穿上华服。” 小桃和小七对视一眼,两人都咧嘴笑。 苏南衣自己也照了照镜子,哪一处都妥帖,没有?不合适的地方,“还是素裳姑娘的手艺好,多谢你了。” “苏小姐……”素裳刚说到这里,外面忽然响起一道不满的声音。 “你们究竟是怎么做生意的?这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到底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素裳的脸色微变,转头看向门口,那位娘子立即转身出去。 苏南衣听声音也听得出来,是那位宁夫人。 素裳面色沉冷,“苏小姐别在意,一条疯狗而已。” “素裳姑娘似乎对这位宁夫人颇有不满,”苏南衣伸着双臂,方面素裳看哪里不合适。 “她?”素裳哧笑一声,“她还不配,这样的货色,我还懒得理。” 苏南衣心说“疯狗”这样的词儿都出来了,还不?算不满? 这位素裳姑娘名字好听,人长得美,这说话可真有点荤素不忌。 素裳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位宁夫人刚才对苏小姐出言不敬了吧?” “我和她素不相识,倒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苏南衣如实道,她感觉这个素裳是个知道内情的。 素裳为她调整了一下腰带,退后了几步打量着说道:“她当然对你有敌意,何况你今天还是来看嫁衣的,有些人就是犯贱,有机会的时候不珍惜,看到别人占了位置又不甘心。” 这话说得苏南衣心头一跳,“素裳姑娘的意思是……” 素裳抬眼皮看了看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苏小姐不必多心,北离王爷可没有对她有过那种情愫,是她自己一心想着攀附,不过后来……放弃了而已,现在嫁入东平候府,做了世子夫人了。” 苏南衣还真是有些意外,难怪那个宁夫人对她的敌意那么浓。 她心里快速闪过这些人物关系,东平候府的世子夫人…… 哦,原来是她啊! 苏南衣想起一段旧事来,当初这位东平候世子和夫人之间的事还曾经在京城广为流传,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哪来的脸议论别人 苏南衣还在回想当初的事,外面的喧闹声已经到了二楼。 素裳的脸上浮现几分薄怒,她挑帘走了出去。 楼梯上宁夫人已经走了上来,几个娘子都没有能拦住下她。 素裳歪头看着她,“哟,宁夫人,这是干什么呀?” 宁夫人理了一下衣袖,“素裳姑娘,?本夫人还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我问你,你这妙衣坊是不是打开门做生意的?” “当然,”素裳点头,“就是不知道宁夫人是不来谈生意的。” “那是当然,”宁夫人偏头看看身边的丫环,丫环立即捧上一个木盒。 宁夫人打开,里面是银票一些银锭子,“看到没有,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可素裳姑娘,你不懂规矩啊。” 素裳挑眉一笑,“哦?这话怎么说?还请宁夫人指教一下。” “你做生意,不说以顾客为尊也就罢了,可你还狂傲自大,什么人的生意也接,搅乱顺序不分尊卑,把我们晾在那里不管了,我问你,这是什么道理?” “讲道理?”素裳手握着团扇扇了扇?风,吹起额角的发丝,“我打开门做生意为的是赚钱,可不是来讲道理的,有的钱我愿意挣,有的不愿意,还有的白给我也不想要,这是我的店,客人们看中的是我的手艺,想要买我的东西,那就得按我的规矩。” “你……”宁夫人当面被这么顶撞,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一个做衣服的,也配说什么规矩?你有什么能说了算的?” “能啊,至少我能让你等着,”素裳看了一眼一楼的那些人,“什么尊卑,什么道理,在我这儿都是我说了算。要想做衣裳,就得排队,大家都是拿了号等着的,怎的就你那么等不得?你来得晚,就必须等,这有什么可说的?” “那她呢!”宁夫人一指屋内,“那个贱商女比我来得还晚,凭什么在我前面?” 刚才引路的娘子道:“宁夫人,方才奴婢已经说过了,苏小姐是几天前就约好了的,并不是今天突然到访抢在你们前面,再说,你们做衣裳,和苏小姐排的也不是一个队,你们稍后要去那边。” 宁夫人咬了咬牙,目光如同淬了毒。 素裳语带讥讽,“大门两边开,宁夫人要是不服气,大可以转身走人。” “好!”宁夫人喝了一声,“从此以后,我东平候府就不做你妙衣坊的生意!” “随便你。”素裳漫不经心,“送客。” 宁夫人一甩袖子刚要走,苏南衣从里面挑帘出来,“慢着。” 素裳团扇挡住脸上的一丝笑意,不着痕迹的退到一旁。 宁夫人眯着眼睛,盯着苏南衣,下巴轻抬,一副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 苏南衣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目光锋利像把她里里外外看透了一样。 宁夫人终被她看得忍不住,“你看什么?” “我看看这当年名满京城的人物长得什么样子,又比我这个下贱的商女高贵到哪里去。” 苏南衣似笑非笑,“也不过如此。” 宁夫人短促笑了一声,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坠子流苏,“你好大的口气,一个小小的商女,也敢口出狂言。” “宁夫人,你是贵女,倒不是商女,可我这商女也是谨守女儿家在闺阁中的规矩,并不曾做出什么轰动全城的事,倒是你出身高贵,和东平候世子暗通款曲……不对,你们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不能算是暗通了。” 这桩旧事当时京城许多人都知道,连苏南衣这种要么要深宅中研究医药要么去各处寻找草药的人都听说了,何况是那些平时闲得无聊,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女子们。 提到这事儿,下面的看热闹的人就忍不住有了笑声和议论声。 宁夫人脸上无光,咬牙道:“好你个不知尊卑的东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口出不逊!你有什么了不起?真以为嫁到北离王府有什么不了起吗?” 她捂着嘴哼笑一声,“不过就是嫁了一个傻子,真以为捡到宝了吗?”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楼下的说笑声也没有了。 人人都知道北离亲王风华绝代,却因为一场事故而变成现在这样,但这是忌讳,谁都不敢说出口,更别提当众说。 素裳目光阴沉,正欲开口,苏南衣已然上前,反手给了宁夫人一个耳光。 “啪”一声响,把所有人都打得一愣,倒抽了一口气。 素裳眸色变幻几分,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宁夫人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着苏南衣,“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宁夫人感觉不到吗?”苏南衣话音一落,再次反手又打了她一下。 左右开弓,宁夫人都要疯了。 “你……你这个贱人!”宁夫人气得大叫,看向身边的两个丫环,“你们是死人吗?还杵着干什么?给我打她!” 小七和小桃立即也要上前,被苏南衣拦在身后。 她抬腿踢在那两个丫环身上,顿时就她们就动不了了。 “你这个贱货!”宁夫人气得大叫,“竟然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这还没有成为北离王妃就如此猖狂!真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个野蛮贱女,一个白痴王爷,还真是般配……” 她话没说完,苏南衣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看着眼前的变故,连呼吸都忘记了。 宁夫人拍打着苏南衣的手臂,但于事无补,她的脸慢慢涨红,呼吸困难,声音也发不出。 苏南衣目光锋利,似刀如剑,她手指收拢,字字从牙齿间磨出,“宁夫人,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多贵重,你给我记住,老王爷战功赫赫,保卫国家安宁,王爷虽然有疾,但他生性纯良,为人正直,不是你们这种只知后宅争斗算计阴毒的女子能够评论的!” “你也就配和那些纨绔世家子弟暗结珠胎,利用肚子要死要活的嫁人,做出这种丑事,哪来的脸议论别人!” 苏南衣说完松开手,用力往后一推,“滚!” 宁夫人被她推得跌倒在地,后腰撞在楼梯扶手上,连吓带痛,眼泪哗哗的滚落,咳嗽着喘不上气来。 “说得好!”素裳在一片寂静中拍手叫好,“苏小姐说得好!素裳佩服!” 宁夫人狼狈至极,从地上爬起来被两个丫环扶着下了楼,“苏南衣,你给我等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和你义结金兰 苏南衣没有把宁夫人的警告威胁放在眼中,根本没当一回事。 素裳往下探了探身,笑着说道:“诸位,今天本姑娘高兴,有什么相中的大家尽管看,只按平时价格的八成收取。” 众人的眼睛一亮,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素裳笑着看向苏南衣,“苏小姐,进屋说话吧。” 苏南衣觉得这个素裳姑娘真是个妙人,性格脾气都对她的胃口。 “今天的事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吧?”苏南衣问道。 素裳倒了杯茶给她,“苏小姐不必担心,能有什么麻烦?你就放心吧。倒是你,说话做事太痛快,苏小姐,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义结金兰可好?” 苏南衣微挑眉,“素裳姑娘不嫌弃我是个商女?” 素裳朗声大笑,“苏小姐,你这是在打趣我我吗?你是商女,我可是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呢。” 苏南衣也忍不住笑,“说得也是。既然素裳姑娘不嫌弃,那就听姑娘的,这是在你的地方,按你的规矩。” 素裳又笑,“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两人互报了生辰年纪,素裳眉飞色舞的站起来,“这么说来,我就是姐姐了,快叫。” 苏南衣还没开口,素裳用团扇拍了拍她的手臂,“快呀,我等着呢。” 小桃和小七也忍不住乐了,那几位娘子也抿着嘴。 苏南衣站起身,对着她福了福身,“姐姐在上,受妹妹一拜。” “哎呀,免了免了,拜就算了,”素裳扶住了她,回头对那几个娘子道,“快,准备好吃的,去那个必香居叫一桌上好的酒席,我有妹妹了,高兴,大家都有赏钱!” “谢素裳姑娘,谢苏小姐。” 素裳从首饰匣子拿出一只血玉镯子,不容分说的给苏南衣套上,“喏,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苏南衣还没表态,又被她一扇子按住,“不许摘。” 苏南衣无奈,把头上的一支白玉发钗摘下来,还没开口,素裳侧过头去,“快点,给我插上。” 白玉钗插入她的发中,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又问众人,“好看吗?” 众人都纷纷点头,素裳满意的笑,又从首饰匣子里拿了两串珍珠手链分给别了小桃和小七,“都拿着,不许推辞。” 苏南衣微微点头,她们俩人也都收下。 素裳拉着苏南衣坐下喝茶聊天,越说越高兴,这茶也越喝越觉得没意思。 “酒席好了没有啊?” 苏南衣对她这豪爽又有趣的性子也很是喜欢,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姐姐,那个宁夫人曾经王爷生了情愫?” 素裳偏着头打量她,眸光闪闪的,“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 苏南衣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吴修将军吧?” “对,没错,”素裳点头,“这个吴修将军,本来是在老王爷麾下效力的,吴秀宁也就有机会去王府了,明白了吧?” 苏南衣明白了,云景没受伤之前,估计是个女子看到他都会心动,吴秀宁芳心暗许也不奇怪。 “不过呢你也别放在心上,吴秀宁,不,应该说他们吴家,就是一家子的势利眼,老王爷去世,王爷出了意外,他们吴家就转投到了李家的门下。” 素裳抿了口茶,笑得轻蔑,“如果王爷安好,又怎么会轮到李家出头?” 苏南衣眉心微跳,“李家?李大将军?” “嗯,除了他还能有谁?吴修可是李大将军的内弟,吴修宁和当今的贵妃是表姐妹呢。” 素裳凑到苏南衣的面前,声音低沉,“怎么?怕了?” 苏南衣轻笑,“怕?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贵妃又如何?” 素裳抚手大笑,“嗯,说得好。贵妃又如何?” 苏南衣低头喝了口茶,我还想着让皇帝不得好死呢! “姑娘,酒席到了。” 素裳拉起苏南衣,“走,吃酒席去。” 俩从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这酒果然比茶有趣多了。 素裳端着酒杯,目光迷离,“咦,对了,你那个庶出的妹妹,是不是要嫁到李家去了?” “嗯,你消息倒是灵通,”苏南衣和她碰了下杯,“婚期也就是这两天了。” “真是有趣,那你是不是也要和李家成亲戚了?” 苏南衣哧笑,“她是她,我是我,别说和她的婆家扯不上什么关系,就是苏家,我也懒得提。” 素裳笑得见牙不见眼,“对,那些讨厌鬼,有多远就让他们滚多远……” 俩人喝是都有些多,好在素裳这里的屋子也多,吃过酒以后也有地方小睡。 这还是苏南衣第一次如此放纵,就是那次在小院中都不曾。 小七和小桃守着她,等着她醒,两人心里也挺高兴,但也有些心酸。 小姐怎么过来的,小桃心里最清楚,受过太多的委屈,家里的人都不像是家人,否则她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更不会把一个刚认识的外人当成姐妹。 小桃叹了口气,真希望小姐以后能好好的,快快乐乐的生活。 苏南衣这一觉睡得有点沉,恍惚中听到小桃在叫她,“小姐,起来了,咱们得走了。” 苏南衣睁开眼,也觉得睡得时间不短了,急忙起了身。 素裳也抚着头从另一个房间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姐姐,我这就先回了。” “好,”素裳拉住她,“以后常来,结拜的事必须算数,别扔到脖子后头就没影了。” “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姐姐我高兴得很,”苏南衣看了一眼衣架上的嫁衣,“嫁衣能给便宜点吗?” 素裳扑哧一笑,“回头给你送府上去,保证不会误事,我再给你添点东西。” “好,多谢姐姐。” 苏南衣和素裳告了辞,带着小七和小桃坐上马车回府。 “小姐这次高兴了吧,?”小桃托着腮看她,“奴婢还没见过小姐像今天这样畅快。” 苏南衣点点头,“是啊,今天高兴。” 马车刚到府门前附近的路口,忽然就停住了,小桃挑起车帘,“怎么了?” 车夫还没说话,听到外面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车中可是苏家小姐?” 苏南衣一怔,听车夫道:“是,是我们家小姐,你们是……” 对方语气不善,带着几分霸道和凶狠,“我们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请苏小姐下车,跟我们走一趟吧!” 车夫还没答话,已经有人伸手过来掀车帘。 小七立即出手,怒声喝道:“放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来了就别想走 小七出手毫不留情,一掌拍在那人的手腕上。 外面的人也没想到里面的人还敢动手,被打了个结实。 这一下差点把骨头都打断了。 小七二话没说,挑帘就下了车,外面的人定睛一看,下来一个小丫头,被打人的三十多岁,高大黑壮,满脸的横肉,身上穿着军装,腰间挎着腰刀。 “呵呵,小丫头片子,你还敢动手?” 小七反驳道:“你们敢动我家小姐的车,难道不该打?” “哈,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几个人围拢上来就想治服小七,苏南衣从车上下来,冷声道:“这是要干什么?光天化日,当街行凶吗?” 那军士眯着眼睛看了看苏南衣,眼底闪过一点精光,“你是苏家小姐?” “是我,如何?”苏南衣看清他们的军服,“京城步军校卫?你们想干什么?” “哟,有点眼力,还知道我们是谁,既然如此,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军士凶巴巴的,又看了一眼小七,“还有这个小丫头。” 苏南衣轻笑,“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你们一不负责京城治安,二不负责管理案件,我又不是军士,你们凭什么带我走?” 军士们互相看了一眼,“为什么?你说什么?我问你,你从哪来?” 苏南衣看着他不说话,军士点头,“好,你不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从妙衣坊来吧?你在妙衣坊当众行凶,还打死了人。” “你胡说!”小桃气道,“我们小姐才没有打死人。” 另一名握着鞭子军士上前,“有没有不是你们说了算。” “那是你们说了算吗?”苏南衣反问,“这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出手伤了人命,当然和我们有关系!” 苏南衣略一思索,短促笑了一声,“哦,我明白了,是吴秀宁让你们来的吧?还是她告诉了她老爹,她爹吴修让你们来的?” “别管谁,反正你惹了事,跟我们走!” 苏师玉从府里跑出来,几步到了苏南衣的面前,“南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能出手伤人呢?还把人打死了,你这……?现在可怎么好?” 苏南衣皱眉,脸色沉了几分,“你听谁说的?” 苏师玉怒道:“我还用听别人说?这不是都找上门来了吗?” “老爷,小姐没有!这些人是胡说的!”小桃气呼呼的说道。 “行了,闭嘴吧你,都是你们这些刁奴!整天就知道和她一起胡闹,现在出了事还不承认,一会儿回去就让你们尝尝家法的厉害!” 小桃气得快哭了,苏南衣叹了口气,“你这做父亲的,不说护短也就罢了,还听风就是雨,你也不问问情况,就认定我杀了人,别说我没有,就算是有,这话也不应该由你一个当父亲的来说。” 苏南衣一怔,脸皮有些发烧,面子也有点挂不住,“难道你犯了这样的滔天大错,还要让我包庇你不成吗!” 苏南衣懒得理他,和这种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看着那几个军士,“我不会跟你们走,你们也无权抓人,即便是有人告我,也是告到京兆府,告诉吴秀宁,去京兆府递状子,别走错了衙门。” “你……” 几个军士互相递了眼色,包抄上来就要强行带人。 小七也准备好了反击,还未出手,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响。 一队人马到了近前,马上的人身穿薄甲,冷光闪闪,“何人在此闹事?” 苏南衣扭头一看,是周恒。 他跳下马,走到近前,目光在那几个军士身上一掠,“你们干什么?” 军士看到有些底气不足,“我们是奉了吴统领之命,前来捉拿杀人凶手苏南衣。” 周恒一愣,眼神微变,“谁?” 苏南衣看到他的反应,忽然想起来,之前初次相识的时候,她和周恒是相互通姓名的。 那时候天医府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她本人也是初出茅庐,根本没有想过隐瞒姓名的事。 周恒霍然回头,盯住苏南衣,目光中带着探究、惊讶、喜悦,所有的一切又都迅速变成了失望和疑惑。 他用力抿了一下唇,目光从苏南衣的脸上移开,“什么时候你们步军衙门也管这种事情了?” “这是我们吴统领的命令。” 周恒低声笑了笑,笑声沉冷,“本将倒不知道,这律法倒由着吴统领随意更改了。” “将军这话何意?大家都是同僚,还是……” “谁跟你们是同僚?”周恒厉声打断,“我们巡防营向来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奉皇命追查盗贼,你们还在这里添乱,胡乱抓人,是想跟本将到御前分说一二吗?” “将军……”军士看了一眼苏南衣,有些不甘心,“我等并没有此意,只是,此女打死吴小姐身边的丫环,不说吴统领,就是东平候府那里也不好交待啊。” 周恒手握着刀柄,还未开口,听一人大声道:“东平候府有什么了不起?本王的娘子也是你们能动的?” 苏南衣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勾起嘴角。 云景大步而来,一把推开站在苏南衣面前的军士,“滚开!” “你……”手里拿着鞭子的军士还没有看清是谁,鞭子已经被云景抢走,紧接着身上就挨了几鞭子。 云景抽完人,把鞭子往地上一扔,“怎么着,谁还想动手?来,冲本王来!” 军士们这才看清是云景,都不敢再上前,挨了打的也只能忍着。 云景怒气冲冲,脸色阴沉似水,眼睛里冷光如刀,“敢欺负本王的娘子,本王定不会饶了你们!” 云景说着把苏南衣护在身后,眼睛又瞪向周恒,“你是谁?” “景儿,别急,他刚才帮我说话了呢。”苏南衣小声说道。 云景的火气这才消了一些,对周恒拱了拱手,“那多谢了。” 周恒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目光在苏南衣和云景身上来回扫动。 苏南衣心口一跳,忽然惊觉,昨天晚上在天医府院墙外,她和云景和周恒打过照面! 周恒当时黑布蒙面,可她和云景没有啊! 她心里暗叫糟糕,没想到今天会出这么一个纰漏。 但周恒没点破,只是把疑惑压在心里。 云景慢慢挽着袖子,对那几名军士道:“来,不是要动手吗?尽管放马过来,今天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第一百六十章 有人告状 那些军士早就怂了,云景再怎么样也是北离亲王,岂是他们几个小小的士卒能够动得了的。 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他们心里暗自叫苦,可又不能把一切都推到吴家人身上,事实上,吴修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吴秀宁吩咐的。 吴秀宁气冲冲的出了妙衣坊,本来是想回府,可转念一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就回了娘家,可巧赶上几个军士刚好出府门,便命他们来苏家找麻烦。 本来以为只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儿,可谁知道,竟然出现云景这么一尊大佛。 眼看云景就要上手,他们不敢还手,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王爷,王爷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其中一个机灵,抢先跪下认错。 硬碰硬,肯定是没他们的好。 其它几人一怔,也都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他们说得恳切,几个大汉当街如此,要是云景还强揪着不放,那反倒显得没肚量了。 苏南衣虽然不在意什么名声,但也不想让云景吃暗亏,她拉了一下云景的衣袖,对那几个军士道:“既然你们知道错了,那就……” “谢苏小姐!” “多谢苏小姐大人有大量!” 苏南衣轻笑,“本小姐还没有说饶过你们呢,急着谢什么?” 几个军士一呆,苏南衣看向周恒,“周将军,麻烦您一趟,把他们送到京兆府吧,无故闯入我家,诬蔑我杀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恒没想到她派活派到自己头上,不过,他遇上了也是他该管的事。 只是……他对这个苏小姐,实在是好奇得很。 略一点头,周恒?算是答应,刚对手下吩咐了一声,远处又跑来一队人,身穿衙门公服,竟然正是京兆府的。 为首的衙役也认得苏南衣,那次苏南衣和云景去衙门找赵大人,就是他引的路。 一见这么多人都在,怔了下急忙一一见了礼。 衙役看了一眼云景,对苏南衣道:“苏小姐,有人去衙门告状,说你……仗势行凶,还请你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苏南衣挑眉,“有人告我?” 她的目光在那几个军士脸上一掠,几个人都畏缩了一下,但也都是一脸的茫然。 “是何人?” 衙役各一迟疑,“到了就知道,苏小姐,赵大人派我等来,定不会为难苏小姐。” 苏南衣对周恒福了福身,“那就不麻烦周将军了。” 周恒点点头,一挥手,带着他的人走了。 云景皱眉道:“娘子,我陪你一起去。” 苏南衣知道,不让他去他肯定不同意,“好吧,景儿一起去,不过,景儿要听话,到了衙门一切得听赵大人的,那里是京兆府,他是父母官。” 云景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嗯,好。” 衙役有些诧异,也微松了口气,本来以为云景在这里还有些难办,倒没想到如此顺利。 “这几个人麻烦一起带上,他们刚刚到我家,还想强行把我带走,意图不轨。” 衙役一听这话,又打量着他们身上的军服,觉得这一定不是小事,吩咐手下人一并带上。 几个军士垂头丧气,有云景在他们也不敢多说,只能跟着去。 一行人一起走了,苏师玉独自留在那里,他的心情就如同过山车,忽上忽下折腾了好几回,现在看到苏南衣被带走,有心跟过去看又不敢,终究还是回了府。 苏南衣心里坦然,反正她没行凶,谁告也不怕。 京兆府衙门前灯笼高挑,里面已然升了堂,赵大人坐在中央,身穿官服,极具威严。 苏南衣走上大堂,规规矩矩行了礼,“拜见大人。” 赵石磊看了看她,又看看站在大堂门外的云景,对着云景拱了拱手。 云景面无表情,他答应苏南衣要听话,可没说还对这个赵老头儿好脸色。 赵石磊清清嗓子,也没有拍醒木,直接问道:“苏南衣,本官来问你,你可认得堂上之人?” 苏南衣一进来就扫了那人一眼,那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骨瘦如材,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绸衫,头发上抹了不少的头油,头发打了缕,隐约还有一股子怪味儿。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不富贵非要装富贵的主儿。 这人长着两撇小黑胡,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像只耗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南衣摇头,“回大人,民女不认识。” 那男人立即喝道:“嘿,我说你……” 赵石磊在上面一拍惊堂木,“住口!大堂之上,岂轮得到你胡乱说话!” 那男人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李五,本官问你,你说苏南衣行凶打死你的妹妹,你可有什么证据?” 李五尖着嗓子假哭了一声,“大人,我当然有证据,当时很多人都瞧见了!就在妙衣坊,她打了我的妹子,回去以后我妹子就死了……” 他说到这里还挤了两滴猫尿似的泪,假模假式的哭了几嗓子。 苏南衣眉头一皱,转眼盯住他。 李五有点心虚,觉得苏南衣这眼睛黑亮亮的,像是能看透她似的。 “你看什么看?”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我是想看看,你和那两个丫环哪个比较像。” “我……”李五撇撇嘴,苏南衣问道:“是不是高个的那个?右眼尾有颗痣的?” 李五点头,“对对。” 苏南衣无声笑了,笑得有些诡异,“大人,今天民女的确在妙衣坊见过宁夫人和她的两个丫环,而她们三个人,都没有什么痣。” 李五一呆,“你……” 赵石磊听得清清楚楚,一拍惊堂木沉下脸,“李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不从实招来!” 李五吓了一跳,“大人,死的的确不是我的亲妹子,我……是我的表妹,表妹,也是我的未婚妻,因为还没过门,我不想坏了她的名声,我住在乡下,有两年没见了,什么痣不痣的,我也……记不清了。” 他又急声补充道:“不管有没有痣,反正……人是死了的,这一点赖不掉!?” 苏南衣暗自咬牙,这个李五究竟和那个丫环是什么关系另说,看他这坚定的模样,丫环肯定是死了的,只有死了才能结实的栽到她身上。 只是,吴秀宁也未免太心狠,为了栽害她,竟然就把丫环害死了。 赵石磊听完赵五的话,略一沉吟道:“苏南衣,本官问你,你今天可去过妙衣坊?” “去过。” “可见过宁夫人和她的两个丫环?” “见过。” “可曾发生什么冲突?” “有。” 李五眼睛一亮,大声道:“大人,您听见了吧?她承认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查明死因 李五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任谁都听得出来。 赵石磊怒道:“住嘴!大堂之上,禁止喧哗!” 李五怏怏的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苏南衣道:“回大人,民女的确和宁夫人发生了一些口角,她口出污言,羞辱北离王府,民女断不能容!当时只是小以惩戒,并没有发生人命,任何连破皮都不曾,妙衣坊内有很多人,皆可作证。” 赵石磊眉头微蹙,苏南衣继续道:“大人,在您派人去之前,有几个军士也曾去民女家找民女,声称要带走民女,若非王爷和周将军及时赶到,只怕民女现在已经被走。” “有这等事?”赵石磊目光一沉,一旁的衙役出列,“回大人,的确如此。那几个军士就在外等候。”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击鼓声。 “何人击鼓?” 衙役急忙出去看,没过多久,灯光下一个女子穿着红纱裙快步而来。 她走得极快,像是一阵红风,转眼就到了堂上。 “大人,民女要为妹妹申冤!” 赵石磊低头看她,“你是何人?” “回大人,民女乃妙衣坊的素裳,”素裳向上叩头,“今日发生之事,民女从头在尾都看到了,可以为苏小姐作证。” 赵石磊问道:“你刚才说要为妹妹申冤?” “正是,今日民女与苏小姐已经义结金兰,她就是我的妹妹。” 素裳说得又快又清楚,字字落在众人的耳中。 苏南衣心头温热,对她笑了笑。 素裳也笑了笑,“大人,宁夫人曾爱慕北离王爷,对我妹妹心生嫉恨,自她今日一出现,那宁夫人就冷嘲热讽,她已经嫁为人妇,还如此轻浮,实在令不耻! 我妹妹不与她一般见识,她还追着不放,一直追到二楼,我妹妹一忍再忍,直到她侮辱了王爷,我妹妹才出手教训。 不过,也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并无损伤,她们主仆又不是纸糊的,怎的会就死了?再说,她们走的时候活蹦乱跳,好多人都瞧见了。” 赵石磊微微点头,“话虽如此,可那丫环的确是回去以后就死了,伤重不治而亡,尸首就停在后面,有仵作验过。” 苏南衣和素裳对视一眼,李五在一旁暗自得意。 “大人,能否让民女看一看尸首?”苏南衣问道。 “这……”赵石磊想了想,“好吧。本官就命人把尸首抬来。” 几名衙役把尸首抬来,任作也跟着来了。 尸首上盖着白布,仵作掀开白布,露出一张青紫色的脸。 苏南衣定睛一看,果然是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环,此刻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 李五低着头,眼睛也不敢看。 素裳哧笑一声,“怎么?你不说她是你的未婚妻?还不赶紧看看?” 李五哪里敢看,眼珠子连瞄一下都不敢。 云景在外面着急,“娘子,别怕!” 他真担心苏南衣会害怕,苏南衣回头看了看他,对他笑笑。 看到她笑,云景的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些,紧握的拳也松了松。 苏南衣问仵作:“她是怎么死的?” 仵作看了一眼赵石磊,赵石磊微微点头。 任作回答道:“死者的外表除了脸有些青紫,倒看不出什么,不过,经我检验,她体内的脏器均已损坏。” 苏南衣眉心一跳,“脏器均已损坏?” “正是。” 素裳说道:“大人,您听听,我妹妹也是一个弱女子,即使是和别人打了架,能打能那样吗?” 赵石磊也觉得不太可能,正在拧眉思索,外面一阵喧哗。 有人不顾衙役的阻拦大步而来,一边走一边喊道:“赵大人,你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赵石磊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步闯进来,身穿武将袍,腰间扎着板带,腰侧配着刀。 赵石磊没站起来,毕竟这是在公堂上,吴修的官职也不比他大。 吴修一路想闯入大堂,到门口却被云景拦住。 吴修也是一时情急,天色又暗,云景穿一身玄色衣袍,他根本就没有看见。 被云景突然这么出手一拦,吴修下意识要出手反击。 待定睛一看认出是云景,急忙又收了招,“王爷?” 他收了招,云景却没有收,一掌打在他的肩膀上,吴修被打得后退了几步。 “大堂岂能随便闯?本王都等在这里,难道你比本王还大吗?” 吴修噎了口气,挨的这一下着实疼,可他只能忍下。 “王爷言重了,下官也是心急。” 云景哼了一声,“本王娘子在里面,本王也急。” 吴修转头看过去,他知道云景订了亲,也听说了是个商户之女,当初他也是希望他的女儿做王妃的,可谁知道云景出了事,也只能作罢。 但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有人能够坐上那个位子,即便是自己女儿不要,也不能随意叫人得了去。 他听说是个商户之女以后就没往心里去,料想云景也是不愿意的,大概是因为脑子的问题,不得不低就,断然是不会喜欢的。 可今天瞧着……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愣神的功夫,云景白了他一眼,“你有事没事?没事赶紧滚。” 吴修气得握拳,但又不能发作,他不敢也不能。 “王爷,下官来当然是有事的,我女儿的丫环被那个女子无故打死,下官特来讨个公道。” “那个女子是本王的娘子,”云景不满意他的叫法,皱眉纠正,“你女儿,还有你手下的军士,都不是好人。丫环死了,关我娘子什么事?仵作说,那丫环死是内脏碎了,我娘子做不来。” 云景沉着脸,看向那几个军士,“本王还没有罚他们,他们敢当街对我娘子动粗,实在可恨!正好你来了,你,打他们军棍吧。” “……”吴修满头的问号,我是来为我女儿讨回公道,不是来替你打人的,打的还是我的人! “你打不打?”云景看他不动弹,心里越发烦躁,“你不打就起开,一会儿赵大人叫人打,你别杵在这里,烦死了!” “……”吴修。 苏南衣抿着嘴唇想笑,素裳都笑出了声,赵石磊拍了一个惊堂木。 赵大人不禁在心里叫苦,这段时间的案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真是太难了! 苏南衣缓了一下,朗声说道:“回大人,丫环的死因查明,民女实在没有那样的本事,民女请大人明察!” “是啊大人,”素裳也跟着说道,“如果我们有那样的本事,又怎么会只打死一个丫环啊,直接把事主打死多解气呀。” “……”苏南衣。 “……”众人。 素裳看了一眼李五,“对了,还有这个家伙。” “!!!”李五,关我什么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意外的发现 赵石磊忍不住拍了拍惊堂木。 “都住口!” 他对仵作招了招手,任作把验尸记录拿过去给他看。 看罢多时,赵石磊又看向苏南衣,沉吟片刻道:“此案尚有疑点,证据并不充分,然苏南衣的嫌疑也的确是有,这样吧,本案押后再审,这期间苏南衣可查证自证清白。” 苏南衣眉心微跳,眼中闪过几分喜色。 赵大人的目光和她的一触即收,“李五,你与这死者究竟是何关系?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从实招来!” 李五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回大人,草民和这死者的确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好,那你说说,她是哪里人氏,与你和何种亲戚,又是怎么成为未婚的夫妻,媒人是谁?可有婚书、礼单为证?你且一一说来!” 李五的冷汗冒了出来,头上的头油味儿更浓,“这……” 他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赵石磊一拍惊堂木,“好你个李五,竟敢冒充苦主来告状,依本官看,你就有重大的嫌疑,来人呐,把他给我押入大牢!” 李五一听就懵了,脸色吓得惨白,“大人,大人冤枉啊!大人,草民是被人逼迫呀,大人,大人容禀啊!” 他几乎快被拖出大堂,吴修都恨不能上去拉扯堵住他的嘴,但云景站在一边,眼睛死死盯着他。 “拉回来,”赵石磊适时开口,“说吧!就一次机会。” 李五吓得发抖,再不敢胡说,趴在那里颤声道:“回大人,小的真是认识死者,但并不太熟悉,只知道她是宁夫人的丫环,以前找过草民办过一些其它的事,故而认识了。” “找你办过什么事儿?”赵石磊问。 李五想了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着让草民帮着盯着一些首饰楼、绸缎庄什么的,看看哪家的生意好,都有哪些小姐去光顾过,记下名单给她。” 苏南衣听着这话,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闪着极快,一时没有抓住。 “记下这些干什么?” “据那丫环说,是宁夫人想看看,都流行些什么,这些人都买些什么,等到一些什么宴会的时候,也好知道流行什么,不至于被人抢了风头。” 李五说得简单,但苏南衣越发觉得这里面并不简单。 赵石磊也有所察觉,吴修在外面喝道:“李五,你休要胡说八道!你就是一个无赖,成天吃喝嫖赌,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吴修声音极大,跟打雷一样,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白发红,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一般。 李五吓得发抖,但眼中的恨意也是清楚的。 苏南衣看得真切,这个很正常,谁愿意被人指着这样骂,哪怕是一个再卑贱的人。 “吴大人!”赵石磊怒道,“本官敬你也是官,和本官是同僚,但请你也自重些,大堂之上怎能如此大呼小叫?你就不怕上朝之时本官参你一本吗?” 吴修咬牙道:“赵大人,这个李五我认识,一贯的撒谎骗人,不过就是为了几个钱而已!你切莫上他的当。” “他是什么人,说的是真是假,本官自会查明,不劳吴大人费心。” 赵石磊沉着脸,看看左右的衙役,“来人,把吴大人请出去。” “赵大人!”吴修怒喝。 “吴大人,你若不服,也可上本参奏本官,可这里是大堂,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法律不容你放肆藐视!就是到了皇上驾前,本官也是这么说!吴大人,请吧!” 赵石磊半分情面也没留,说的话跟耳光似的“啪啪”打在吴修的脸上。 苏南衣心里痛快,这位赵大人,真是名不虚传。 素裳也抿嘴笑,两人迅速了一下眼神。 吴修气得没办法,被衙役们请到衙门外,他那几个军士想走,却没能走得了,一并被收押了。 李五也没能走,被带入了大牢,任他如何哭喊也是不顶事了。 赵石磊退了堂,素裳扶着苏南衣起身,正想转身走,又被叫住。 赵石磊从上面走下来,气势比刚才收了许多,“苏小姐,本官也知道你是冤枉的,只是,情况你也看到了,不知你能参与到查案中来?为你自己证清明,也为本官帮个忙。” 素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人,证明清白不是您该办的事吗?” 赵石磊点头,“的确是,但现在……” 云景也走过来,站在苏南衣的身边。 苏南衣不假思索,“好,赵大人,我答应。” 素裳虽然也看出她会答应,但还是白了她一眼,“劳碌命。” 赵石磊欲言又止,素裳何其聪慧,“好了,我这里太闷了,我到外面等你们,快点啊。” 她说完走出去,赵石磊也摒退了左右,大堂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赵石磊拿过记的笔录,低声道:“苏小姐,这个李五最后说的那些话有点意思。” “嗯,我也这么觉得,”苏南衣点头,“吴修宁已经嫁为人妇,嫁的又是候府的世子,地位尊贵,她有什么必要去记录这些?” 苏南衣问道:“大人,那些失踪的女子,还是没有下落吗?” 一提这事儿赵石磊就愁得要死,“是啊,还是没有,本官还从来没遇过如此棘手的,现在似乎没有了线索,也不知道那些女子是死是活。”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么长时间过去,那些女子怕是已经死了。 可总得有个尸首,总得向家里人交代。 “大人,或许,这次这个李五就是一个突破口,”苏南衣想着,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个办法,但是需要大人您的配合。” 赵石磊立即来了兴趣,“哦?是什么,你说。” 苏南衣低声说了几句,赵石磊听完,连连点头,“好,我即刻派人去准备。” 云景在一旁听着,苏南衣见他浑身紧绷,轻轻拍拍他的手臂,“景儿别紧张,我这不是没事吗?我们现在还能帮上赵大人,你说好不好?” 云景抿了抿嘴嘴唇,沉默了片刻,“我不想让娘子受委屈。” 苏南衣心里暖暖的,鼻子都有些酸了,“我知道,景儿最好了。放心,我这委屈,这事儿好玩呢!” “真的?” “真的,到时候景儿就知道了,”苏南衣看看衙门外,“走,我们去和素裳姑娘说一声,今天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请求帮忙 素裳站在马车边,看着天边的月,月光清冷的在她的脸上,照得她有几分落寞。 苏南衣觉得她似乎有心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素裳回头看到她,立即露出娇媚的笑,“南衣!” “素裳姐姐,多谢你。” “说什么呢?咱们之间还说这个?”素裳佯怒,“再说我跟你急啊。” 苏南衣笑道:“好,我不说了。你快回去吧,明天我再去找你。” 素裳一怔,“你们不走?” 苏南衣道:“我们还点事儿要做,答应了赵大人,总得做点什么,别担心,王爷和我一起呢。” 素裳略一迟疑,点点头,“行,那既然有王爷陪你,我就不瞎操心了,我先走了。记得去找我。” “好,一定。” 素裳上了马车,正想要走,苏南衣忽然想到了什么,“素裳姐姐,等一下。” 素裳挑起车帘,“怎么?” “有件事还请你帮个忙。” “你说。” “你那里有没有名单?能不能给我一份?” 素裳爽快的答应,“好,我备上,你有空来拿。” “好,”苏南衣又想说谢,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马车走远,苏南衣回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云景,“走吧,我们去给赵大人帮忙。” 云景点点头,跟着她默默的走。 “景儿怎么了?”苏南衣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云景摇头,“没事。” 苏南衣越发觉得奇怪,云景向来在她面前不藏什么,这次有点反常。 “那景儿如果有什么事,记得要跟我说,好不好?” 云景紧抿了嘴唇,轻轻点头。 苏南衣也不强迫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两人走回大堂,赵大人身边的师爷上前道:“王爷,苏小姐,请随小的来。” 赵大人正在书房中看案宗,苏南衣知道,既然是把他们请到这里来,就是半公半私了。 “王爷,”赵大人起身行了礼,“实在抱歉,这么晚了还劳烦二位。” “你只要别再吓唬我娘子就行了,”云景嘀咕道。 苏南衣浅笑,“大人言重了,这次的事情也是我思虑不周,让对方有空子可钻,才有了今日的麻烦,不过,能帮上大人的忙,也是我的荣幸。” 赵大人是个务实的人,客气了几句也就进入正题。 “苏小姐,实不相瞒,这次的事情我开始也不信,只是对方告到我这里来,我想把你请过来也让你有准备。不成想,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赵大人,您是指李五说的那些话?” “正是,”赵大人把案宗递给她,“这是这一年多来在京城附近失踪的女子名单,我还以为,是我到任之后才发生,实际上这前就有人报过案,只是时间隔得久了。” 苏南衣看着那些失踪女孩的资料,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家里做什么的都有。 像林绣娘的女儿,李家的女儿,还有夏染乡下庄子上两个农户的女儿。 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相同点。 苏南衣微拧了眉,“赵大人是想在李五身上打开突破口?” “正是,李家的案子最先是苏小姐帮忙找的线索,这次的案子也恰好与苏小姐有关,所以,本官才想请苏小姐帮这个忙。” 赵大人叹了口气,“失踪的这些都是女子,本官的府衙中也没有女子,有时候难免会出现盲区。” 苏南衣诧异道:“怎的大人的家眷没有跟着来吗?” “还没有,天气太热,我家有老母,不宜长途奔波,所以想等天气凉了,再一起搬来。” 苏南衣想起来,赵石磊的确是有位老母亲。 “大人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云景在一旁忽然开口道:“那……我娘子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失踪?” 苏南衣一怔,她忽然明白了云景在担忧什么,刚才闷闷乐是因为什么。 赵大人急忙表示,“不会的,王爷放心,下官只是请苏小姐暗中帮忙,或是取个资料,或是问苦主一些问题什么的,并非是让苏小姐以身诱敌。” 苏南衣笑了笑,安慰云景,“景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是悄悄的做事,再说,不是还有你保护我?” 云景认真的点点头,“嗯。” 赵大人汗颜,低头喝着茶掩饰。 “事不宜迟,这就走吧,”苏南衣站起来道。 “去哪儿?”赵大人莫名其妙。 “去看看李五啊,”苏南衣似笑非笑,“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能安生的。” …… 大将军府的后院中,李书宇正在廊下喝茶,他对面的吴修有些坐不住了。 “李公子,现在怎么办?” 吴修的官职比李书宇要大,但丝毫不敢放肆。 李书宇咂了口茶,慢慢品了品,这才缓缓道:“吴大人急什么?” “现在如何不急?那个李五被抓了。”吴修急声道,“他可不是个有骨头的,这万一……” “吴大人也知道害怕?”李书宇笑容阴冷,眼中闪着冷光,“怎么当初让李五去告状的时候不知道害怕?” 吴修噎了口气,皱眉道:“我也不知道,秀宁一时生气,她手里也没有其它的人选。” 李书宇轻笑道:“没有其它的人选就不要作死,出事了害怕,不觉得太晚了吗?” 吴修脸色唰得一变,“李公子,你真打算不管了?那……” “我只是想让吴大人长长记性,记住这个教训,这世界的事儿,必须考虑好了,准备周全了,不是随便出个什么万一都能补救的。”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吴修却松了口气,他知道,李书宇既然这么说,就是有了补救的法子。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公子打算如何补救?” “死人而已,有什么值得补救的?”李书宇声音淡淡,却字字冰凉。 吴修心头一跳,“您是想……入狱杀人?这恐怕不行吧?京兆府的大牢虽然不是天牢,但也守卫森严,不好得手,反而还容易招来更大的麻烦。” 李书宇低笑了几声,眼睛注视着吴修,笑意不曾到达眼底,“李大人真的以为,本公子像你们一样没有脑子?入狱杀人?本公子可不干那么愚蠢的事儿。” 吴修嘴唇动了动还想问,又把话咽了回去。 李书宇一手支着腮,姿势慵懒,目光却锋利,透出点点的贪婪,“你说,那个被李五告的人叫什么来着?” 吴修毫不犹豫道:“是一个商户之女,没有什么根基,叫……苏南衣。” 李书宇勾起唇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中毒“身亡” 李书宇还没笑完,吴修又苦着脸道:“苏南衣是没有什么根基,可她要嫁的是北离王府,云景像是很维护她。” 他说这话心里也有点酸,毕竟曾经他女儿是有希望做北离王妃的。 李书宇的笑容加深,在跳跃的烛光里有点阴森,“云景……那个傻子啊!有什么可怕的?” 吴修喉咙滚了滚,没敢接话。 有什么可怕?北离王府是什么样的泼天富贵?太妃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 老王爷虽然不在了,但军威还在,那些在边关的将士还是很忠于北离王府的。 李书宇扫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鄙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军中的人远在边关,又不会飞到京城来,再说,云景现在的样子你也不是没有见过,你觉得他还能号令三军吗?” 吴修想想也对,紧绷的心头又松了一些。 李书宇端起茶杯,“好了,不必担忧,你只要好好管住你女儿的嘴,不会有事。” “……是,”吴修站起来,转身退出去。 李书宇手指轻轻抚着杯口,盯着跳跃的烛火,眼睛里灼灼有光。 回想起苏南衣的模样,他身体里的血就忍不住想要沸腾。 不急,慢慢来。 …… 此时苏南衣和云景就守在京兆府衙门的大牢外,牢门口并不大,而且只有这一个出口,堵住了这里就万无一失。 赵石磊也和他们在一起,心里还挺紧张。 他断案挺多,但像这样抓捕的时候没几次。 “苏小姐,会有人来吗?” 苏南衣轻声道:“来不来都是好事。” 赵石磊一怔,随即明白,有人来,就说明他们调查的路子是对的,这个李五说的的确有价值,对他们办案而言是好事。 如果没有人来,那说明李五所记录的那些名单就没有什么用,那些不是提供给害人者的名单。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南衣看看云景,“景儿困了吗?” “不困,”云景摇头,脸上一丝困倦也无,“我要在这里陪着娘子。” “行。” 赵石磊有点困了,年纪大了,熬不住。 忽然,从牢房里面传来一阵喧哗,苏南衣和云景立即看向那边,赵石磊也一个激凌来了精神。 “怎么里面乱了?” 苏南衣道:“赵大人,的确只有这一个出口吗?” “的确,这个错不了,”赵石磊肯定道。 “走,去看看。” 三个快步往里走,走到半路,和来报信的?牢头迎面碰上。 “发生何事?”赵石磊问道。 “回大人,那个李五突然大叫不止,恐怕……” 他话没说完,苏南衣迅速往里走,云景快步跟上。 牢房中幽暗微潮,味道不太好闻,不少人已经惊醒了,扒着牢房的人往外张望。 牢头在前面小跑着引路,一路到了李五的牢房前。 他躺在地上,已经不再动弹,脚上的鞋子踢掉了,地上还有很多擦痕,可见当时挣扎得有多厉害。 他本来就很瘦,被暗光线一照,更形似鬼骨,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还有黑色的血迹,眼睛紧紧闭着。 苏南衣心头一沉,俯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颈间。 赵石磊喘着气,“如何?” “死了。” 赵石磊一呆,“这……怎么会这样?” 苏南衣没说话,伸手在李五的脖子间摸了摸,赵石磊想问什么,云景皱眉制止,“你别说话。” “……”赵石磊。 好吧,你官大,你说了算。 苏南衣收回手起身道:“大人,李五的确是死了,把他抬出去吧。” “……好吧,”赵石磊很是无奈。 这个结果他没有料到,人没来,李五却死了。 苏南衣看着李五的尸首若有所思,云景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 “嗯,”苏南衣点头,“没事。” 赵石磊叫了两人抬尸首,苏南衣道:“大人,还是抬到仵作那里吧,他是和案子有关的人,不能随意处置吧?” “对,的确如此,要交由仵作验过,再记录在案。” 两个狱卒抬着尸首往外走,他们三人跟在后面,牢房两边的人都伸长脖子看,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脸色苍白。 出了牢房,狱卒抬着人去仵作那边,赵石磊对苏南衣和云景道:“王爷,苏小姐,时辰不早,也耽误了这么久,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 云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苏南衣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又乖乖把嘴闭上。 苏南衣道:“大人,我记得你的书房中有一本游记,不知能否借来一看?” 赵石磊微怔,他都不记得自己的书房中有什么游记。 但既然苏南衣说了,又不是什么好不得的东西,他也就答应。 三人又去书房,苏南衣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行字。 赵石磊低头一看,脸色微变。 他和苏南衣碰了一下眼神,对外面说道:“来人!招仵作前来!” “是。” “赵大人,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苏南衣和云景辞别赵大人,一起出了府衙,云景小声道:“娘子,我刚才听到有一道风声,应该是有人。” “我知道,在牢房门前我也听到了,景儿,我们得帮赵大人,而且要快。” 云景不解,“怎么帮?” “你让车夫绕到府衙后门,那里光线暗,我们从那下去,还得回去。” “好。” 片刻之后,苏南衣和云景又悄悄回到府衙,直奔仵作验尸的房间,赵石磊已经等在那里。 “王爷,苏小姐,”赵石磊语气急切,“刚才的话可当真?” “当然是真,”苏南衣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所以我让大人把仵作叫走了,不然的话,李五就不是死于中毒,而是死于被仵作的刀下了。” 赵石磊背心冒汗,真是险之又险。 “这个李五也是命大,他是怎么中毒的?明明没有人来过。” 苏南衣在他的后颈处找到一个小红点,“他是在来府衙的路上就中了毒,不过是到时间发作了而已。” 赵石磊拧眉思索,“应该不会是吴家人动的手,看吴修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像是作假。” “不错,”苏南衣一边施针一边低声道,“这个李五是吴秀宁找来的,吴修应该不知情,所以他一听说就急着赶来了,如果是他干的,那他就不必要来?那么一出,只要静等李五死就可了。” “对,这么个道理,”赵石磊看着苏南衣下针人准又快,心里暗自惊讶。 云景在一边守着苏南衣,觉得他的娘子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本来已经濒近死亡的李五,突然动了动。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只听小姐的 苏南衣看到李五动了,长出了一口气。 拿纸笔写了张方子,递给赵石磊,“大人,请让人?按这个方子抓药。” “好。” 过了半个时辰,李五慢慢醒了,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五脏六腑都在灼热的烧,感觉和阎王爷来了一个亲切的接触。 他看看四周,不是牢房,挺陌生的地方,目光再一转,看到苏南衣。 他脑子还有些不清楚,不知道苏南衣怎么在这里。 嘴唇动了动,刚想要说话,感觉嗓子干得要冒烟,火辣辣的疼。 “别说话,”苏南衣说道,“你中毒了,现在应该很难受,现在只是没有了生命之忧,但完全解毒需要时间,也需要喝药。” 一听到中毒两个字,李五眼睛霍然睁大,满是惊恐。 云景把苏南衣挡在身后,凶巴巴的问道:“你干什么?是我娘子救了你。” 李五想说话也说不出,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干躺着。 苏南衣拍拍云景,“没事的,景儿,他现在这样,不死就不错了,谁也伤害不了。” 赵石磊上前对李五道:“你小子算是逃过一劫,知道吗?算你命大。我们去的时候你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 李五的脸色青白,浑身微微发抖。 “行了,现在你也说不了话,”赵石磊摆摆手,“明天再说吧。” 苏南衣把怎么吃药交代了一下,赵石磊再次道了谢,这才送他们离开。 俩人依旧走了后门,夜色早已深了,路上几乎没有人,车轮滚动的声音分外清晰。 云景握着苏南衣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景儿?你怎么了?不开心?” 云景声音闷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我觉得,我没有什么用,也保护不了你,你今天在大堂上跪着,我……” 苏南衣心头巨震,额头抵住他的,小声安慰,“景儿别这么想,大堂嘛,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代表国家律法的地方,有句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这个道理。有人告我,我被带去问话,这也是正常的事,赵大人不是说了吗?他也是相信我的。” 云景的眼睛红红的,“可我不愿意让你受委屈。” “这不是委屈,”苏南衣笑了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赵大人还感谢我们了呢,我们今天立功了。” “真的吗?”云景半信半疑。 “真的,我不会骗景儿的。” 苏南衣哄了一阵子,云景的情绪总算是好了一些。 到了苏府后门,苏南衣进了院子,云景这才离去。 小七和小桃都没睡,眼巴巴的等着苏南衣回来,心里急得不行。 看到她进了院,都松了口气迎上来,小桃的眼睛真的成了桃,都哭肿了。 苏南衣不禁自责,“让你们担心了,我早就没事了,赵大人就是例行公事问我一下,应该给你们送个信儿,一时忙起来忘记了。” 俩人都说没事就好,苏南衣也是累极了,简单洗了洗,散了头发倒头就睡。 本来想再琢磨一下案子的事儿,结果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还迷糊着就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 苏南衣闭着眼叫了一声小七,小七快步进来,“小姐,您醒了,要起吗?” “嗯,小桃和谁在说话?” “是……老爷那边的人,说是让您过去回话,”小七抿了唇,“其实昨天晚上就来过几次,但您一直没回来。” 苏南衣睁开眼睛,不用想也知道,苏师玉肯定不是为了关心她,八成是怕被她连累。 她也不着急,又闭上眼睛,“去打发人走,别让小桃和他们浪费唇舌。” “是。” 小七到了院中,说话干脆直接,“你回去吧,小姐说有空就去,别来催了。” 来的人是苏师玉身边的王管家,跟了几十年,夏氏当家的时候都对他客气几分,哪里受过这样的抢白,何况还是小七这样新来的小丫头。 他当即就沉下脸,“哼,难怪人都说苏家小姐骄横,仗着北离王府的势谁都不放在眼里,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个丫头都不知道尊卑了!” 小七上前一步,眸光冷厉,“你说谁?” “你说我说谁,当然是说你!你一个丫头,最卑贱的奴婢,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小七盯着他,“你再说一次。” “再说十次也是一样,别以为小姐得了北离王府的青眼你们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你们还能上天了不成?” “你妄议主子,到底是谁目中无人?你对小姐不敬,到底是谁不知道尊卑?小姐和王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外面的人,外面的是谁?你身为苏家的人不说护着小姐说话,反而和外面的人站在一队,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人,当然是不能上天,下地还得臭块地!” 小七面无表情,说话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但却跟刀子一样,又快又狠。 小桃听得都呆了,瞪大眼睛张着嘴,恨不能拍手叫好。 天呐,小七原来这么会说话,简直是字字说中要害。 “你……你……”王管家气得七窍生烟,“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小七反问,“我只听小姐的,你算什么东西?” 王管家说不过,气得抬手要打人,小桃吓了一跳,小七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就架住王管家的胳膊,还顺势一托,把他的胳膊给弄脱臼了。 王管家疼得嚎嚎叫,小七活动着手腕,“另一条手臂也要试试吗?” 王管家哪里敢试,眼睛里冒着火也不敢再多说,转身飞快的跑了。 小桃兴奋的眼睛放光,小脸通红,“小七,你真厉害,那招怎么弄的?教教我啊。” “好,”小七爽快的答应,“不过现在不行。小姐醒了。” “哦哦,我去伺候。” 小桃小跑着进屋,看到苏南衣在床上伸腰,喜滋滋的到了跟前,眉飞色舞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夸赞小七厉害。 小七抿了抿嘴唇,“小姐,会不会给您惹麻烦?” 小桃也愣了愣,刚才只顾着高兴了,这会才想起来,王管家可是老爷最信任的人。 现在王管家被打了,老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苏南衣却不以为然,“没事,能有什么麻烦?你做得很好,除了我的话,别人的不用管。” 小七点头,“嗯,奴婢记下了。” 小桃握了握拳头,小姐真厉害啊,这样的小姐真好。 “看着我干什么?摆饭了,肚子好饿。” 小桃吐吐舌头,迅速去摆饭。 然而这早餐也注定吃得不安稳。?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发卖她的丫环 苏南衣早膳刚吃到一半,苏师玉就带着王管家来了。 他都快要气炸了。 昨天苏南衣被带走,他这心里就不安稳,派人来问了好几趟,都说大小姐还没回来。 一早来问,却说还没醒,苏师玉简直气得冒火,她居然还能睡得着觉! 更可恨的是,他让王管家来,王管家居然被打了,还是被一个丫环打的! 这还得了,这和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苏师玉火冒三丈,带着王管就冲进苏南衣的院子,一抬眼看到她居然还在安安静静的吃着早膳,这火气就更大了。 他一肚子气,还没顾上吃东西呢,苏南衣倒是不耽误,在这儿吃上了。 他一甩帘子进去,苏南衣正喝汤,直到汤喝完,才掀眼皮看了看他,“有事儿?” 苏师玉的火犹如被泼了油,瞬间升腾到顶峰,“你这是什么态度!目无尊长,苏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苏南衣擦了擦嘴,淡淡道:“苏家当然不是这么教我的,苏家什么也没有教过你,你也没有。” 苏师玉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苏家什么也没有教过我,你也没有,你的注意力都在苏晚儿的身上,你早就忘了我娘,忘了我吧?如果我不是和北离亲王有了婚约,你根本也不会记起我,任由我被夏氏折磨死吧?” 苏南衣说这话心里有隐隐的激动和愤怒,她感觉到这应该是原主的情绪,如果是她自己,对苏师玉就是冷漠,和看着一根木头没有什么区别。 可见,这原主有多不甘心。 苏师玉呼吸微滞,苏南衣低笑一声,“苏晚儿用计陷害我,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失去清白,这种事你都可以忍下,甚至还派人去给她遮盖流言,我没有被害,是我运气好,不是她发了善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得逞了,我现在会是什么结果?” 屋子时静悄悄的,小桃和小七看着苏南衣,忍不住握了拳头。 苏师玉怔仲了一下,怒道:“你扯这些干什么!我问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是啊,昨天晚上,你也会说是昨天晚上,昨天的事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吗?如果是别人家的父母,只怕当时就得急眼,跟着过去打点吧?可你呢,没有半句关怀和安慰,只有质问和愤怒。” 苏南衣声音平静,这种平静的述说更令人心惊。 苏师玉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我吗?女儿指责父亲?谁教……” 他后面的话又咽回去,“你果然狂妄,有了北离王府撑腰就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我告诉你,别说你现在还没嫁,嫁了也是我的女儿!” “呵,”苏南衣低笑,“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可你何时真正当过一个父亲?你事事都算计权衡,生怕被连累,被牵扯,如果付出多于回报就立即放弃,我是人,不是你手里的商品。” 她说着站了起来,“我还有事要做,你要而威风就去找苏晚儿,或者随便去找什么人,我不奉陪。” “你!”苏师玉上前一步,小七立即挡在苏南衣的面前。 苏南玉惊怒,看着小七道:“好啊,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你这个贱婢,现在我就派人把你发卖出去!” “王管家,即刻找人伢子来!” “是。” 王管家转身要走,苏南衣淡淡道:“我劝你最好别自取其辱,小七是王府派来的人,卖身契也在王府。” 王管家唰得白了脸,难怪这个丫头这么厉害,难道这么有恃无恐! 苏师玉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僵持,外面有人进来报信,“老爷,李家来人了,说是要商量二小姐的大婚事宜。” 苏师玉也算有了个台阶,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苏南衣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冷淡。 小桃在一旁抹着眼泪,苏南衣纳闷道:“为什么哭?” “小姐,您受了太多委屈,心里一定难受死了。” “……”苏南衣。 其实还好,就是觉得不值,原主应该是不错的姑娘,被忽视被薄待,最终丧了命,既然占了她的身子,就要替她活,替她说话讨公道。 苏南衣没法解释,拍拍小桃的肩膀,“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咱们是苦尽甘来,以后会更好的。” 安慰完了俩丫环,苏南衣得去衙门看看李五怎么样了。 她换了身男装,拿上银针什么的,先骑马去找云景。 刚牵了马出来,忽然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像细而粘的蜘蛛丝,让她浑身不舒服。 回头看了看,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人,她忽然想起方才报信的人说是李家来了人。 她走到门房,问道:“是李家的什么来了?” 门房上的人都十分客气,“回小姐,是李家公子亲自来的。” “哦?”苏南衣手抚着小红马的马毛,思索着刚才偷看她的人会不会是李书宇。 “苏小姐,要出门吗?” 苏南衣回头一瞧,看到李书宇从里面走出来,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丝袍,腰系玉带,腰侧垂着玉佩,倒也算是玉树临风。 他的皮肤似乎更白了一些,眼下的青色也更清晰,一双眼睛微弯,闪着光。 苏南衣觉得他这个气色,像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她扫了一眼也没有理会李书宇,陪着李书宇出来的苏师玉沉了脸,“南衣!李公子在和你说话,怎的如此没有规矩!” 苏南衣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翻身上马,一扬马鞭跑了。 “……”苏师玉。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真是被踩到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李公子,小女性子骄纵,被我惯坏了,您别介意。” 李书宇看着苏南衣的背影笑了笑,“无妨,这都是小事。” 苏南衣策马去北离王府,遇见一匹快马,那个身上穿着公服,肩膀上背着个布搭子。 苏南衣认得,这是负责给朝廷送信送军报之类的人。 看这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她停马靠边看了片刻,提缰绳迅速去王府。 远远的,他就看到云景往外牵马,她高兴的叫了一声,“景儿!” 云景见到她,立即迎了上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唯一的线索 苏南衣跳下马,云景为她牵住缰绳。 “你怎么这么早?”云景有些心疼,“昨天睡得那么晚,应该多睡会儿的。” “没事,不打紧,”苏南衣掠了下头发,“走吧,我们去赵大人那里。” “嗯,”云景从怀里出一包东西给苏南衣,“这个给你。” 苏南衣不知什么,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这个是哪里来的?” 云景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在我房间的一个小匣子里,我见你经常用到,想把这个给你。?” 苏南衣满心欢喜,而云景给她的是一套银针,但并不是普通的银针,她以前用的那一套和这个差不多,只可惜损失在了火海中。 “景儿,谢谢你,这个我很喜欢。” 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是真心的喜欢,云景也跟着笑起来,“娘子开心就好,你喜欢我就高兴。” 俩人翻身上马,直奔京兆府衙门,苏南衣被告的案子还没有结,她大可以走正门堂而皇之的进入。 赵石磊也起了个大早,昨晚没怎么睡,眼白都有红血丝,一听到苏南衣和云景来了,精神头又上来了。 “怎么样了?”苏南衣问。 赵石磊引着他们俩往里走,“身子还是虚弱,不过至少性命无忧,估计也吓得够呛。” 在鬼门关上绕一圈,能不害怕吗? 何况李五本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他被移到了最后面院子里的一间小屋中,这里少有人来,平时都是堆放一些杂物什么的。 李五正躺着休息,这一晚上醒了睡睡了醒,脑子里乱轰轰的想了许多,甚至还感觉看到了牛头马面,吓得半死。 听到门声响,他立即睁开眼睛,眼底都是惶恐。 看清是赵石磊,这才放松下来,嘴唇哆嗦着说道:“大人,大人。” 他的声音嘶哑,跟破风箱似的,特别难听。 不过,好歹是能说话能发出声音了。 赵石磊点点头,“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别人毒杀吗?” 李五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小混混,骗点吃喝,嫖个妓什么的,跟谁也没有要命的过节。 赵石磊问道:“吴秀宁身边那个丫环,除了让你记下名单,你还干过什么?” 李五张张嘴刚要说话,赵石磊提醒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事关重大,你自己都死过一次了,当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儿戏。” 李五又把嘴闭上,仔细回想了一下,“啊,我记起来,有一次我给了她名单,她拿了之后没有像以前一样让我走,而是让我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是一个女孩子,年纪不大,长得挺俊秀,右眉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一笑有两个酒窝,我记得那个女孩子,就住在前面街上,所以就欣然答应了。” 赵石磊和苏南衣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像是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让你找那个女孩子干什么?” 李五见赵大人声音严厉,表情也严肃了,心里有些慌,吱吱唔唔的说道:“也……也没有什么,就是让我看看她有什么生活规律,平时出不出门,经常去哪里等等。” 他顿了顿,怕赵石磊不相信,急声道:“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只是盯着,没有对那姑娘做过什么歹事。” 苏南衣问道:“那姑娘叫什么?” “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李五尴尬的笑笑,“我这个人吧,就是喜欢漂亮女子,爱看爱打听,看见一个好看的就又忘记了,那什么……” “少说废话!”赵石磊厉喝一声,“说正事!那姑娘叫什么你不记得了,那她家具体住在哪里,你总该记得吧?” “我……”李王吞了口唾沫,“我也不太记得了。” 赵石磊还未开口,苏南衣上前,指间寒光一闪,一根银针刺入李五的手臂。 “啊!”他顿时叫了一声,本来就难看的脸色顿时越发苍白,“好痛……” 苏南衣无视他的痛叫,冷声说道:“我能救你,也就能杀你,别以为你真的性命无忧了,你现在对外宣称已经死了,就是一个死人,不会有人再找你,你再敢说一句谎话,试试看。”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五出了一身的冷汗,连疼带吓,大气都喘不上来了。 赵石磊在一旁看着,心中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欣赏。 云景盯着他,观察着他的神色,赵石磊被盯着有点心虚,还有点莫名其妙。 “我娘子是为了你,你别想说她的坏话。”云景恨恨的警告。 赵石磊:“……” 我冤枉啊,我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说好吗! 不能因为你是王爷就这么欺负人啊。 苏南衣抿嘴笑笑,很快又把笑意压下去,盯着李五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说,我说。” 李五不敢再含糊,真的是太疼,太吓人了。 他忍着疼,也不敢说让苏南衣给他拔了针,断断续续的说道:“那个女孩子叫林雨儿,她和她的娘亲住在一起,是靠做绣活为生的,我发现她隔两天就去买丝线,就……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那个丫环。” 苏南衣心头一沉,她基本可以确定,林绣娘的女儿失踪,就和李五所提供的消息有关。 而且…… 林雨儿只怕是凶多吉少。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赵石磊问道。 李五一脸的茫然,“后来?后来还有什么?草民不知。” “除了林雨儿呢,名单上的其它女孩子,你可有观察过?” 李五又思索了一下,“没有,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平时都是提供了名单就完事了。那次……不知是因为什么。” “再想想,还有没有其它的没有交待的!” 赵石磊一身威严,李五又怕又疼,连连摇头,“没了,真的没有了,大人。” 苏南衣上前拔下银针,语气淡漠,“你好好想想,若是想起什么,就如实交待,如若不然……你随时都可以去见阎王爷。?我想,你上次已经知道他长得是什么样子吧?” 苏南衣的话让李五打了个寒颤,他仿佛眼前又看到黑白无常,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退出房间回到赵石磊的书房,苏南衣道:“大人,这个李五所说,八成是真,林绣娘的女儿林雨儿也是失踪的女孩子之一,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石磊的脸色凝重,“不错,这也是有人要杀他灭口的原因,这帮畜生!本官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突发火灾 苏南衣心里也很沉重,那些妙龄女子,花朵一样的年纪,被父母疼着爱着,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越发觉得难过。 “大人打算怎么办?”苏南衣回过神问道。 “林绣娘也来报过案,现在既然有了眉目,我想把她叫来说明一下情况,但……”赵石磊顿住,一脸的为难,“此事太过残酷,本官真怕她会受不住。”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大人,让我来试试吧。” 赵石磊眼睛微亮,“如此最好,我这就派人去请她。” 苏南衣摇头,“不必了,我亲自去登门比较好。” “这样也好,”赵石磊点头同意,“此事目前还不宜声张,吴秀宁那边,也要派人去监视起来了。” 云景皱眉,脸上有些怒意,“那个女人好讨厌,大人,一定不能放过她,不然本王就不让娘子帮你的忙了。” “……”赵石磊无语,“下官明白。” 苏南衣对云景笑笑,安抚了他几句,“大人,此事只监视吴秀宁怕是不行。” “还有她的丈夫,东平候府的世子,”赵石磊点头,“吴秀宁身为候府的世子妃,她好端端的不会找这些女子的麻烦,即便是有什么不满,也不至于置人死地,多半还是和东平候的世子有关。” “正是,大人所言极是,”苏南衣也不想掺和太多的案情,“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林绣娘那边有了消息再告知大人。” “好,有劳苏小姐,多谢王爷。” 苏南衣也没有让他送,和云景慢步离开。 云景出了衙门吐了口气,“娘子,我不喜欢这里,心里闷。” “景儿说的是,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衙门,”苏南衣拍拍他的大黑马,“以后我们能不来就不来,好不好?” 云景鼓着腮帮点点头,“那我们去哪里?” “嗯,去那边街上买点吃的,逛着去找林绣娘吧。” “好,”云景一听说逛街买好吃的,顿时来了精神,“我想吃杏仁糕。” “好,”苏南衣爽快的答应,路过卖糕点的小摊,给云景买了他喜欢的,又买了一些陆思源喜欢的。 该给陆思源行针了,今天还得抽空过去一趟。 “娘子,你喜欢什么,我也给你买,”云景喜滋滋的拍了拍他的钱袋子,“我带钱了,里面有好多呢。” 云景之前出门都是带名小厮,他自己不带钱,嫌麻烦又重,都交给小厮带着,他在前面买,小厮在后面结帐。 自从和苏南衣经常出门之后,他就不让小厮跟着了,可他也没有带钱的习惯,经常是让苏南衣花钱。 他买的无非就是一些吃的,或者是有趣的小玩意儿,并不值什么钱,苏南衣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还是太妃提醒云景,让他自己带上钱,出门买东西不能让人家姑娘花钱,云景这才意识到。 苏南衣看到他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就乐了,“你带了多少钱?” 云景以为她是担心带的钱不够,打开让苏南衣瞧了瞧,“喏,你看,够不够?” 苏南衣低头一看,嚯,这里面装着银锭子、金元宝还有金豆子和金叶子,甚至还有几张银票。 就是没有碎银子和铜钱。 苏南衣忍不住想笑,但看到云景真诚的脸又忍住,“景儿,你这钱挺多,够买很多东西了,但是呢,就是因为太多,所以这些小摊点都找不开,他们更习惯用铜钱。” 云景忽地想起来,“啊,对,我的小厮以前就是装一袋子铜钱,还有几块碎银。” “是啊,我们又不买贵的东西,比如宅子铺子什么的,用不到那么多。” 苏南衣耐心的解释,云景很快听明白了,他把钱袋子往苏南衣手里一塞,“那这些给你,明天我再带铜钱出来。” 苏南衣正想推脱不要,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惊呼,还有人敲锣,“走水啦!走水啦!” 苏南衣和云景都听见了,把东西收好迅速往那边走,已经有不少的人带着救火的东西往那边去。 苏南衣拦住一个拿着水盆的人,“请问是哪里走水了?” “是妙衣坊!” 苏南衣脸色骤变,立即对云景道:“景儿,是素裳姐姐那里,我得赶快过去帮忙!” “我也去!” 街上人挺多,两人不能再骑马,正在想怎么办,苏南衣忽然看到了夏染。 她眼睛一亮,对夏染打了个手势,夏染立即派了身边的小厮过来,苏南衣把马交给了小厮,低声交代了几句,迅速去救火。 小厮回到夏染身边,把苏南衣说的转达,“小姐说去救火了,如果咱们这边有人,也去帮忙。”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叫救火队来!” 苏南衣到的时候妙衣坊已经是浓烟滚滚,几个绣娘正在外面急得跺脚。 “素裳姑娘呢?”苏南衣急忙问道。 “在……在里面,刚刚出来了,又冲进去了,说是要拿什么东西。?”绣娘咳嗽着说道。 苏南衣叹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什么东西!” 她要往里闯,云景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热浪滚滚扑面而来,苏南衣感受着这份灼热,想起前世临死之前天医府的大火,心头一震。 “娘子,你怎么了?你先出去,我来找!”云景拉住她说道。 苏南衣回过神,“没事,景儿,走吧。” 她把两人的锦帕浸湿,给了云景一块,教他捂住口鼻,一起去找素裳。 苏南衣一边走一边喊,刚走到二楼楼梯中间,素裳从上面上来。 她身上的衣服都黑了,脸上也黑一块灰一块,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 “南衣?王爷?你们怎么来了?” “来救你呀,快,赶紧出去!”苏南衣说道。 “我没事儿,好着呢,你们啊真是的,看到着火还跑进来,是不是傻了?” 素裳一边唠叨,一边和他们一起出了火场。 所幸是在白天,很快被人发现,火势也不大,就是浓烟滚滚的看着吓人。 妙衣坊里都是些布匹绸缎和丝线,也损失了一些,不过也不算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众人帮忙,再加上夏染迅速的找来的救火队,总算是控制住。 素裳把店里的人都点了一下名,除了有两个慌乱之下扭伤了脚,别人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苏南衣看着素裳的花脸,“你去抢什么东西了?比你的命还重要?” 素裳神神秘秘的一拍包袱,“你猜,这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闻死讯 苏南衣见素裳弄的包袱鼓鼓囊囊的,想了想说道:“银子?或者首饰匣子?” 素裳气得发笑,“没想到你还这么财迷啊?都不是,你看。” 她把包袱打开一点,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苏南衣和云景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件喜服。 “这是……我那件衣服?”苏南衣诧异。 “是啊,”素裳点头,“这衣服可花了我不少的心血,要是再做一件,又得花费很长时间,我这妙衣坊一时半会儿也营不了业,恐怕赶不及。” 苏南衣心头一暖,“素裳姐姐,你……” 素裳把包袱给她,“喏,保管好啊,交给你了,这可是你的衣服,你自己保管最好。” 她说话间轻轻捏了一下苏南衣的手指。 苏南衣眸色微深,“好,我知道了,谢谢。” “行了,别客气了,我得收拾一下,没空招呼你们,赶紧走吧。” 苏南衣拉着云景和她道了别,转身离开。 “娘子,我们去哪?” “去小院。” 两人的马都被夏染的小厮带走了,干脆租了一辆马车。 坐进马车时,放下帘子,苏南衣打开包袱,翻开一看,里面除了那件喜服,果然还有其它的东西。 是一张烧了一个角的名单。 苏南衣喉咙艰涩,用力握紧,眼睛有些湿润。 云景问道:“娘子,你怎么了?这是什么?” “景儿,素裳姐姐帮了我们大忙,这是她冒着危险给我们的东西。” 云景点点头,“她对娘子好,她是好人。” “对,她是好人,”苏南衣笑了笑。 到了小院,夏染也来了,苏南衣给陆思源施了针,又看着他喝了药。 他还是挺瘦的,但比之前好了一些,脸上有了点肉,气色也好了一些。 苏南衣认真给他把了脉,“再过几天就能改方子了,别急,会好起来的,已经比前阵子好太多了。” 陆思源点头,“嗯,不急。” 夏染耐心等苏南衣都收拾好,这才问道:“今天被烧的铺子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被人下手,为的就是烧名册,”苏南衣把那张名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可素裳姐姐已经事先抄了一份儿。” “素裳?妙衣坊那位?” “正是,她挺好的,还和我义结金兰。”苏南衣也没有隐瞒,这次素裳这样帮她,也是因为查案的事才招来了无妄之灾。 “这女子挺有意思,”夏染看着那件喜服,“手艺也不错。” “对了,你有没有闲置的铺面房产?她的铺子只怕一时半会儿弄不好,能不能帮帮她?”苏南衣挺想为素裳做点什么。 夏染略一思索,“没问题,回头我就去找她,和她商量一下。” “夏染,真是谢谢你了,”苏南衣由衷道。 “不用说这些,”夏染轻笑,“你救了我不只一次,在西北的生意也亏了你,帮着我挣了不少钱,这点算什么。” 西北是苦寒之地,那边缺医少药,苏南衣一次从药王谷回来绕道那里,向夏染提议在那边开药堂的事,夏染看过之后也觉得可行。 从那开始,夏染和苏南衣就合伙在西北做起了这一行的生意,这几年已经赚了不少。 再加上商队走到关外和其它国家,每年赚的银子也是非常丰厚。 苏南衣经商这件事情,除了夏染,很少有其它的人知道,陆思源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苏南衣把那份名单也给了夏染,“这个也给你,你拿去给赵大人,现在可能也有人在盯着我,知道我和素裳的关系,所以,我得安生两天。” “行,没问题,”夏染收下名单,“赵老头儿为这事儿可愁着呢,我最喜欢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苏南衣哭笑不得,她低头看着嫁衣,看到上面的绣花,又想到林绣娘。 “坏了,”苏南衣一下子站起来,云景急忙问:“娘子,怎么了?” “林绣娘怕是有危险,”苏南衣把衣服交给陆思源,“我回头再来拿,得赶紧走了。” 她带着云景迅速离开,路上遇见了小七。 “小姐,王府派来了人,请您和王爷速速过去一趟。” 苏南衣心里“咯噔”一下,“那好,我和王爷先回王府,你去找林绣娘,务必保证她的安全,把她带到那边的院子也行。” “是,小姐放心。” 苏南衣和云景回王府,云景挑帘看着车窗外,“娘子,你说会有什么事,我心里有些不安。” 苏南衣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云景点点头没吭声,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景儿?” “娘子,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云景低头回答。 ?这种感觉真是越来越强烈了,他感觉自己除了跟在苏南衣的身后,什么忙也帮不上。 苏南衣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心疼,“景儿别胡说,怎么会,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要不是你陪着我,好多事我都不敢做的。” “是吗?”云景不太相信。 “是啊,”苏南衣点点头,“你是我的依靠啊。” 云景眼睛微微亮了亮,他不是特别懂,但莫名觉得这话好暖心。 说话间到了王府,门上有人等着,见到他们回来立即道:“王爷,苏小姐,太妃说了,请你们回来去她的院中。” 进了太妃的院子,太妃正坐在廊下,脸色不太好。 苏南衣现在可以肯定,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们回来,太妃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来,过来。” 闫嬷嬷给他们上了凉茶,拿了水果。 苏南衣坐下,“太妃,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母妃,什么事这么着急让我们回来?” 太妃叹了口气,眼睛看着他们道:“杨田宏死了。” 苏南衣一怔,忽然想起早上见到的那个背着公文招袋的官居差,莫非…… 太妃脸色也有些恼,“今天收到的加急文件,因为事关北离王府,皇帝特意派人送了个信儿来,杨田宏死去去西北的路上了。” 苏南衣抿了半杯茶,“杨田宏一死,这事儿就更证明了是有幕后指使,一个杨田宏,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搜查北离王府,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可他偏偏就做了,这只能说明,是有人撑腰授意,现在事发了,迫不及待的要他死。” 太妃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本来想……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是啊,苏南衣心里默想,本来还想趁机去路上问一问杨田宏。 可现在,他死了。 对方似乎步步都走在他们前面,下一步,会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苏晚儿的婚事 王星汉还在暗中跟着赵石磊,苏南衣就让小七留下来照顾林绣娘。 她和云景离开小院,俩人的兴致都不怎么高。 回到苏府,看到门前有人正在挂大红绸装点门前,苏南衣这才想起来,苏晚儿马上就要大婚了。 她每天都在忙碌,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日子。 “娘子,我们要大婚了?”云景一脸兴奋,眼睛闪着亮光。 “……”苏南衣无奈的摇头,“不是,景儿,这是苏晚儿要大婚,应该就是后天。” 云景脸上的笑又凝固,“那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啊?” “快了,等到天气凉爽,不这么热了,你想,到时候舒舒服服的,穿衣服也好看,多好呀。”苏南衣耐心的哄。 云景很快又高兴,“娘子说得对。” “那先回去吧,明天我也在家里休息一天,你好好陪太妃。” 云景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苏南衣这几天累坏了,不想再让她辛苦,便点点头,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南衣走里府里,四处可见张罗的人,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她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心里的滋味很复杂,有点说不上来。 小桃看到她急忙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 “嗯,”苏南衣点点头,也不想多说。 小桃看她兴致不高,也没有多说,给她换了衣服,退了钗环松了头发,又上了壶凉茶,苏南衣这才感觉舒坦了一些。 “小姐,外面都布置起来了,”小桃小声道,“老爷还派人拿了几个喜字过来,让咱们贴在院门上,沾沾喜气。” 苏南衣轻笑,“苏晚儿怎么会希望我沾她的喜气,她恨不能弄死我,这两天你也别出去,由着她们折腾,反正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 “好,我听小姐的,”小桃乖巧的站在她身侧。 苏南衣看着她,圆圆的脸,浓浓的眉毛,眼睛弯弯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将来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叫你好好的过安生日子,生一群儿女,好不好?” 小桃红了脸,“奴婢不要,奴婢还要跟着小姐。” “那也不能跟我一辈子,”苏南衣轻叹,“你该有自己的日子,安安稳稳的,找一个和气的公婆,说理的人家,不苛待你,丈夫疼你,不纳妾,和和美美的过你的小日子。” 明明是很好的向往,小桃却听出了一丝心酸,轻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苏南衣猛然回神,这些话她之前也说过,只是在天医府的时候,那个小丫环也已经不在了。 她闭了一下眼睛,“没什么,小桃,你去忙吧,我乏了,想歇一会儿。” “好。” 小桃轻手轻脚的出门,不敢打扰她。 苏南衣闭着眼睛,把眼里的泪意压下去,她知道,她是想家,想父亲娘亲了。 今天看到林绣娘思念女儿的样子,她的心都要碎了,回来又看到府里张灯结彩,想着当初娘亲也是这样为她备嫁,结果等来的却是抄家的圣旨。 苏南衣无声哭泣,眼泪在心里流成了河。 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连饭也没有吃,小桃想叫她,但怎么也叫不醒。 苏南衣病了,她似乎是在和自己较劲。 第二天天还未亮,苏晚儿那边的院子里就亮起了灯火,开始忙碌,穿嫁衣,戴珠翠,化妆容,都需要很早起来梳妆。 苏晚儿的嗓子也好了,她总算松了口气,真担心真的哑了。 她盼了许久的大婚,哪哪儿都是满意的,只可惜夏氏不在,不能亲自送她出嫁。 不过,这点遗憾很快被她的喜悦冲散,想着以后就要嫁到大将军府,和贵妃娘娘成为一家人,她都感觉是在做梦。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是满意,她打定了主意让苏南衣看看她现在美丽的样子。 只可惜,苏南衣却没有出现,都没有来看她一眼,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 苏师玉忙里忙外,也压根没有注意这事儿,他把内宅的事都交给了柳氏,柳氏才不会在意苏晚儿的感受,操办指挥起下人来倒真跟主母似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吉时已经到了,却丝毫不见李府的人影。 宾客们也都开始议论,原来羡慕苏晚儿的那些贵妇小姐也开始变了眼神,成了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李家不会是反悔了吧?” “不可能吧?这事儿还能反悔?” “那有什么不可能?古往今来,逃婚的事儿还少吗?” “就是,苏家这门第,和大将军府也相差太多了,她苏晚儿真的高攀得上吗?” “不是说是李公子亲自来求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都是苏晚儿自己说的……” 苏晚儿也有些慌了,要是李家今天不来人,那她这人就丢大了! 苏南衣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一睁眼就看到小桃焦急的模样,“怎么了,小桃?” 小桃都快哭了,“您可醒了,小姐,还问奴婢怎么了,您都睡了多长时间了……外面又忙又乱,奴婢都想着您要再不醒,就从后门出去找大夫了。” 苏南衣坐起来,“傻丫头,我好着呢,又没病,叫什么大夫?” 小桃抹了抹眼睛,“您饿了吧?奴婢给您端碗粥来?” “好,我还真饿了。” 小桃匆匆去了,没多久就拎着个食盒回来了,给她一边摆一边说道:“小姐,这李家的花轿还没来呢。” 苏南衣一怔,“什么?这个时辰了还没来?” “是呀,外面的人都在议论呢,老爷都快急死了。” 苏南衣慢吞吞的喝着粥,心里琢磨着,李书宇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之前还来商量过要怎么办吗?怎么不露面了? 她总觉得这个李书宇怪怪的,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感觉阴恻恻的。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远远的有鞭炮声响。 苏南衣道:“小桃,去瞧瞧。” “是。” 小桃到底是年纪小,爱凑热闹,一溜烟的去了。 苏南衣慢慢吃着饭,心想着苏晚儿嫁出去了,府里也就能安生许多。 说起来也是命运无常,她刚到苏家的时候,苏晚儿就想害她,一直也没有害成,不但没害成还成全了她和云景的婚事。 现在苏晚儿自己也要出嫁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小姐,小姐……”小桃呼哧带喘的回来了,“奇事,奇事一件!”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新郎没来 小桃一惊一乍,苏南衣觉得好笑。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奇事?” “新郎倌儿没来!”小桃兴奋的眼睛放光,“只派了轿子来,说是新郎倌儿身体不适,来不了了。” 苏南衣微微一诧,“有这种事?” “是啊,所以奴婢才说是奇物一件!”小桃压低声音,“奴婢听说,老爷的脸都气绿了,可是又没办法,只能就这么算了,二小姐蒙着盖头,自己走去的,也看不见脸,也不知道哭没哭。” 本朝大婚,一般都是新娘的脚不能沾地,有兄弟的就由兄弟背着上花轿,没有兄弟就由新郎抱着上轿。 苏家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兄弟,所以只能是新郎抱上轿,想必苏晚儿也期盼了许久,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苏家是没有底气的,新郎不来,新娘子就不嫁,”苏南衣声音淡淡,“苏晚儿自己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只能自己走。” 只是,这件事情只怕又要成为京城中的最新谈资了。 有了这件事,难免又会提起苏南衣,她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置在风口浪尖上,只可惜,这些事却由不得她。 “小姐,外面还有很多客人,一会儿还要开席呢,”小桃看了一眼餐桌,“您还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弄点来?” 苏南衣摆摆手,“不用了,你去玩吧,四处转转也行,难得的热闹。我看会儿书,不用伺候。” 小桃脸微微泛红,还是挺想去玩的,府里难得有这样的喜事,过不久就是苏南衣了,她也想四处瞧瞧,有什么需要学的。 苏南衣轻笑,“去吧,别拘着了。” 小桃福了福身,转身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苏南衣翻找出几本游记,在窗下看书。 她挺喜欢游记,那些奇闻异事,还有书里记载的当地特产和草药,都是她感兴趣的东西。 难得有这一日的安静,外面的喧闹和她都没有关系,静静的翻着书,时间慢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苏南衣感觉有些口渴,倒了杯茶慢慢喝,无意中往窗外一看,一个小丫环探头探脑的正往这边看。 这丫头瞧着有些眼熟,苏南衣一时没有想起来。 小丫头看到她看过去,缩了一下脖子,最终还是壮着胆子上前来。 “大小姐,您快去瞧瞧吧,小桃姐姐被打了。” 苏南衣一惊,“被打?被谁打了?你是谁?” 小丫环道:“奴婢是在大厨房灶上做活的,小桃姐姐经常去,对我极好。” 苏南衣瞬间想起来,哦,对,这个小丫环是在大厨房做事,难怪瞧着眼熟。 “小桃姐姐不知怎的和公主府的人起了冲突,公主府的女官要责罚她,现在正在打她。” 苏南衣放下茶杯往外走,这还是在苏府,在她的地盘,竟然就有人敢欺负她的丫环! “是哪位公主?” “这……奴婢也不知,奴婢只是奉命跟着送了一趟菜,”小丫环小声道。 苏南衣也不怪她,像这种小丫环要不是因为今天府里事多忙不过来,是连到前面的资格也没有了,难为她这个时候还想着来送信儿。 到了分岔路口,小丫环一?指,“小姐,就在那边,奴婢就不过去了,还得赶紧回大厨房。” “好,你去吧!” 苏南衣独自往前走,从腰间把软鞭取下来握在手中。 她远远的瞧见,小桃跪在廊外的小路上,那小路通往假山方向,铺的小石子,虽然说都是圆润的,但膝盖也受不了,何况,还有个身体胖大的婆子压着她。 廊下站着两个女子,为首的穿一身红色衣裙,绣着百花图,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头面,华贵非常,正是皇帝的妹妹,荣庆公主。 顾西宸的生母身份卑微,只育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他,一个就是荣庆公主。 荣庆公主谨慎小心的长大,一贯是个胆小却会见风使舵的,她原来处处讨好,笑脸迎人,后来顾西宸坐上皇位,她这身份突然就贵重了许多,如同咸鱼翻了身,到哪儿都想横着走,恨不能把原来丢的脸面都找回来。 她自卑又自大,敏感且没有肚量,惩治下人心黑手狠。 荣庆公主本也没有兴趣来参加一个小小商户女的大婚之礼,但她听说,这个商户女嫁的是大将军府,而且还有个长姐与北离亲王订了婚。 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特别想来瞧瞧。 在云景还没有受伤的时候,她也是芳心暗许,想着将来能够做王妃,和太妃姑姑一样。 可谁知后来云景受伤,她慢慢也就没了这个心思,找了个俊俏的驸马嫁了。 她本觉得她的身份高贵,想找个望族的驸马,但顾西宸却说,望族的驸马不好掌控,不如找一个落魄了的望族,既有颜面,也能让驸马乖乖听话。 荣庆公主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也就同意了。 可她嫁归嫁,一听到有人能嫁云景,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今天趁着机会到苏府,可巧就遇见小桃,听人说小桃正在苏家大小姐身边的丫环,她立即就想找茬。 苏南衣一见是她,心里有些冒火,见那个婆子用力按着小桃的肩膀,火气就更浓。 她二话不说,甩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婆子正在用劲儿,猛然被打了这么一下,正落在右腮帮子上,疼得她嚎叫了一声,也松了手。 小桃回头一看,眼泪顿时流下来,“小姐!” 苏南衣看到她红肿的脸,眸子一缩,上前扶着她,“能走吗?” 小桃点点头,双腿却有些站不住,不停的打晃。 苏南衣看到不远处的石凳,“走,坐过去,我给你上药。” 刚走没两步,荣庆公主身边的女官就上前挡住了去路,“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公主面前无理!” 苏南衣沉声道:“让开!” 女官当然不肯,苏南衣眼底怒意翻涌,目光似刀如箭,让她心头一跳。 自家公主都不曾有这样的气势!这个小小的商户女竟然…… 她一愣神,苏南衣推开她带着小桃坐过去。 女官回过神怒道:“真是没有规矩……” 苏南衣豁然转身,眼睛盯着她,“你再说一次!你们在别人家的府里闹事,责打他人,还好意思说别人没有规矩?你们有规矩就不会干这么没脸的事!” “你……”女官气得脸色发白,看向荣庆公主。 荣庆公主也气得够呛,她冷眼盯着苏南衣,慢步走下回廊。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不爽就不跪 荣庆公主上下打量着苏南衣,看到她出众的美貌,尤其是那双华彩逼人的眼睛,心里就越发不痛快。 “跪下,”荣庆公主冷声道。 苏南衣冷笑,火气顶着脑门,“我为何要跪?” “大胆!”女官在一旁道,“这是荣庆公主,你一个小小的商户贱女,自然要跪!” 按说的确是要跪的,但现在苏南衣很不爽。 她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满腔的情绪,好不容易看了会儿书有点缓解,又碰上这么个劳什子公主,当即就翻涌似浪。 “我不跪,”苏南衣语气冷得像冰,“你们无缘无故打了我的丫环,还想逼我跪?” “她冲撞了本公主的女官,自然该打,这是规矩。”荣庆公主沉着脸道。 苏南衣哼了一声,“规矩?冲撞?她好好的在自家走路,何来冲撞?我们小小的苏府,何劳公主大驾光临?公主是来看热闹的吧?怎的就能看到这园子里来?” “你……”荣庆公主怒气冲冲,“你竟然还质问起本公主来了?本公主哪里去不得?” 苏南衣听她这狂傲的语气就忍不住想发火,“不能去的地方多了,公主,您才尊贵起来几天?这么快就把以前的日子都忘记了?” 苏南衣可没忘记,早先荣庆公主讨好她的样子,因为顾西宸?看重她,先皇也喜欢她,荣庆公主经常给苏南衣献殷勤,今天送吃的,明天送布料,搞得像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倒不像公主。 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当起了大尾巴狼。 荣庆公主像被人揭了短,脸色骤然一变,“你,你竟敢……” 苏南衣却丝毫不惧,问那女官道:“我的丫环如何冲撞你了?” 女官立即道:“她从那边跑过来,不看路,撞到我身上,脑门都青了一块,我让她道歉她不肯,还打了我一耳光,我的脸都红了。” “小姐,她胡说,小姐,奴婢没有打她!”小桃急声道。 “你怎么没打,现在你家小姐来了你就不承认,我的伤痕犹在,你就想不认了吗?”女官咄咄逼人道。 “小姐,奴婢真的……?”小桃满脸通红,着急又委屈。 苏南衣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眼睛盯住那女官的额头和脸,“伤痕犹在?” “是……”女官下意识开口回答,话没说完,苏南衣反手一个耳光,“啪”一声抽在她的脸上,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向前一拖,她的脑门“咚”一声撞在一旁的柱子上。 “方才没瞧出来,现在瞧出来了,”苏南衣拍拍手上不见的尘土,“的确是有伤,不过不是我的丫环打的。” “你!”荣庆公主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火气从心头窜起,“你竟敢!” “公主,您身份贵重,代表皇家,正因为如此才应该谨言慎行,而非处处落人话柄,在我苏家,你纵奴行凶,现在前面还满院子的贵客,您要是不嫌事儿大,大可以张扬,把我锁走也没关系,就怕此事传出去,闹到圣驾面前,您收不了场。” 苏南衣字字似冰珠子,冰冷的砸过来,让荣庆公主人晕头转向。 她到底是趾高气扬没几天,不是那种心里有底气的,事情一旦闹大,她也心虚怕不能收场。 何况,苏南衣知道,顾西宸刚上位不久,最在乎的就是形象,无论是他本人还是皇家的人,都要以一个全新的完美的面貌呈现。 顾西宸怎么凉薄,绝不会因为一个并不怎么疼爱的妹妹而不顾体面。 苏南衣看透了他们兄妹,也拿住了他们的七寸。 果然,荣庆公主恨恨的一甩袖子,“本公主记住你了!” 苏南衣丝毫不惧,“能让公主记住是民女的荣幸。” “哼,”荣庆公主气得咬牙,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人转身走了。 苏南衣从荷包里拿出药膏,卷起小桃的裤腿,青紫了一大片,整个膝盖都没能幸免,要是她再晚来一会儿,小桃这双腿恐怕得好多天下不了地。 小桃眼睛红红的,眼泪扑簌簌的掉,抽泣着说道:“对不起,小姐,奴婢给您惹麻烦了。” 苏南衣叹了口气,“没有,该来的总会来,不是你的错,荣庆公主心肠歹毒肚量又小,以后看到她绕着走,我是不怕,只是担心我若不在,没有人能护得住你。” “嗯,奴婢记住了。” “走吧,”苏南衣给她抹完药,带她回了院子。 前面的宴席结束,客人们陆续散去,苏南衣去了一趟大厨房。 她极少来,以前原主也不怎么来,好像只是因为大厨房里苛待她的伙食来闹过两次,但最终无果,闹也是白闹。 大厨房是油水最多的地方之一,也都是夏氏安排的人手,这些人根本不打原主放在眼里。 自从苏南衣来了之后,渐渐在府里站稳树立了威信,现在夏氏又去了庄子上,她们就更不敢怠慢苏南衣。 突然看到她来了,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好行礼,那几个之前为难过苏南衣的,头垂到最低,生怕她再秋后算帐。 苏南衣并不是来和这些人计较的,她目光一掠,迅速找到那个报信的小丫环,“你过来。” 管事的婆子谄媚的笑着上前,“大小姐,这个丫头是个手脚粗笨的,又呆头呆脑,要是办错了什么事您尽管说,老婆子替您罚她。” 她说着抬手就要打小丫环,小丫环咬着牙竟也不躲,像是要认命的挨这一下,可见平时没少挨打。 苏南衣伸手拦住,“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动手打人?这是你们一贯的行事作风吗?” 婆子讪讪笑着收回手,“大小姐言重了,这丫头别看笨,还一贯耍奸偷懒,不打不行。”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究竟是谁偷懒我心里清楚。” 她声音低沉严厉,众人一时不敢再多嘴。 苏南衣看着那小丫环,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环回答道:“回小姐,奴婢叫淑儿。” “很好听的名字,”苏南衣点头,“淑儿,你愿意去我的院子里做事吗?” 淑儿霍然睁大眼睛,瘦弱的小脸满是不可置信,“去您的院子?” “嗯,我的院子里缺人手,你愿不愿意去?” 淑儿还没回答,方才那个管事的婆子急忙道:“大小姐,她哪有那个命,去您的身边伺候,老婆子有个侄女,乖巧伶俐,正好……” 苏南衣冷冷打断她,“本小姐说话你几次三番的插嘴,本小姐用谁不用谁,难道还要由你说了算?” 婆子撇了撇嘴不敢吭声,苏南衣见她这样,淡淡道:“我看你是想念你的旧主了吧?” 她这话一出口,婆子的脸色顿时一变。 第一百七十四章 难堪的新婚之夜 旧主,指的自然就是夏氏,现在被罚到了乡下庄子上,连苏晚儿大婚都没能来参加。 婆子看着苏南衣黑亮的眼睛,幽深似不见底,心尖儿打了个突。 “老奴……不敢,老奴没有。” “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苏南衣目光在其它婆子脸上一掠,看到一个婆子脸上闪过快意之色,就知道这俩人不和。 苏南衣一指,“从今日起,你来做管事的。” 那个婆子一怔,随即眼底爆出喜色,“多谢小姐,老奴一定好好当差,不辜负小姐的厚望。” 她上前走到淑儿面前,“淑儿,快去收拾东西去伺候大小姐吧,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过来知会一声儿就成。” 这倒是个会说话办事的。 苏南衣也懒得再理会她们这些破事儿,对淑儿点点头,“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是,奴婢遵命!”淑儿顿时欢喜的去收拾东西。 她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不过就是几件衣服,还是府里发的。 淑儿跟着苏南衣进了院子,别人都说她是一步登天,不知道彼的就被大小姐看中。 其实上,都是淑儿自己的善良所致。 小桃见到她也是一脸欢喜,“哎,淑儿,你怎么来了?” 淑儿浅浅笑了笑,“小桃姐姐,大小姐去厨房找了我,让我来院子里伺候。” “真的?”小桃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 小桃站起来要对苏南衣行礼,被?苏南衣拦下,“行了,你的腿还有伤,好好歇息吧,这两天就让淑儿帮你。” 小桃抿了抿嘴唇,感激道:“小姐,淑儿是奴婢的同乡,家里人都死光了,她很可怜的,奴婢有时候会悄悄接济一下。” 苏南衣心说原来如此。 “那既然来了,就好好做事,小桃多教教她。” “是,奴婢明白。” 淑儿也乖巧的行礼道了谢。 苏南衣回屋继续看书,这次一看就到了傍晚。 红日西沉,天边染透了绚丽的色彩,苏南衣命人把小饭桌搬到院子里,晚风徐徐,几分凉意,安静的吃顿晚膳,倒也惬意。 苏南衣独自吃完饭,坐在院子里乘凉,她今天的话格外少,让小桃心里有点不安。 小桃盼着云景能够来一趟,好好让小姐开开心。 天色暗下,院子里点了灯,其它院中还是红灯笼,光线里都透着喜气。 但这一切似乎和苏南衣没什么关系。 而此时的大将军府中,也是一片热闹欢腾。 谁都知道,今天李书宇没去接新娘,只派了迎亲队和一顶轿子去。 但李家的排场搞得实在是大,里里外外都是喜气洋洋,大红绸,红色的大喜字,大红的灯笼,宾客如云,迎来送往。 连宫里的贵妃都派人送来了重礼,这无疑是给了李家最大的脸面。 大将军李树朝脸上的笑就没断过,黑红的脸满是得意之色,人人见了都要恭维他几分。 本朝重文轻武,但那又如何?李大将军照样不别人得不到的荣耀,那些文官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没有人敢造次。 李夫人本也不是特别高兴,她实在不满意这个儿媳,只是不知道儿子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娶这个低贱的商户女。 儿子是她的心头肉,从小一直捧在手心里长大,长大之后晚是说一不二,特别是这几年,李夫人总觉得自己儿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她不愿意承认,她从心里有些畏惧。 罢了,反正以后还能再纳妾,这个儿媳也不见得就能坐得稳现在的位子,且由得儿子去。 来的女眷很多,每个都挑着好听的话极尽吹捧,李夫人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些,一忙起来也就忘了其它的。 包括新娘那边该安排一些吃食的事儿,她也忘了。 苏晚儿等吉时之前是满心欢心,那些羡慕声让她如上云端,可后来李书宇没来,她又成了笑话。 ?忍着众人的目光和笑话,她自己上了花轿,无论如何是不能回头的,只要嫁到李府,一切就可以重新经营。 到了李家看到这里的场面,苏晚儿又松了口气,看来李家人还是重视这场婚礼的,也许李书宇是真的身子不适。 拜天地的时候她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从喜帕下面看到李书宇的袍角和靴子,这是她的丈夫,以后就是她的依靠了。 送进洞房,她紧张的坐在那里,崔婆子跟着她到了李府,心里很是不痛快,但苏南衣说,让她先忍一忍,她也只能跟来。 苏晚儿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天都黑透了,也没人来照看她们一眼。 “你看看有没有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崔婆子也饿,她悄悄摸了好几块喜饼吃了,现在盘子里所剩无几。 她心里纳闷又有些生气,这李家究竟搞的什么鬼,连个人都不来,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寻常。 跟着嫁过的两个丫环也饿得前心贴后心,以前在苏府的时候,她们也不在苏晚儿跟前伺候,只是普通的丫环。 苏晚儿贴身的丫环都死了,她无法只好想出个法子,让院子里伺候的丫环们抓阄,然后再从中挑两个相貌不怎么出众的带了来。 两个丫环并不太乐意来,各自怀了心思,主仆四人,谁和谁也不是一条心。 听到苏晚儿叫饿,崔婆子?福身道:“小姐,您忍一忍吧,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 苏晚儿一听心里火气升腾,“出去找人去要呀,难不成还能就这么饿死吗?” 崔婆子勉强笑笑,“小姐,您可别这么说,大喜的日子,死死的多不吉利,许是这李府有什么规矩,若是能给送早就送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苏晚儿无奈,只能忍着,她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挨饿的滋味更是不知道,不成想第一次竟是在大婚这天。 盼啊盼,等啊等,一直等到夜深人净,才听到一声推门声。 崔婆子和两个丫环都昏昏欲睡了,听到动静一个激凌站了起来。 苏晚儿也挺直了腰背,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李书宇身穿着锦袍迈步进来,身上的大红绸已不知去向,他脸色泛白,眼睛有些阴冷,崔婆子带着两个丫环行了礼,“姑爷。” “嗯?”李书宇眸子一眯,“你们叫我什么?” 崔婆子一怔,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李书宇冷声道:“这是在哪儿?” 崔婆子不知他什么意思,磕磕绊绊的说道:“大,大将军府。” “对,这是李家,不是苏家,叫的哪门子姑爷!” 李书宇声音似带着碎冰,把崔婆子等人吓得一哆嗦。 第一百七十五章 和预想的相差太远 大喜的日子,崔婆子她们在新房中叫一声“姑爷”,这也不算什么不对。 可李书宇声音冰冷,让她们完全始料不及。 “是,少爷,我们知道错了,”崔婆子立即改口道。 李书宇扫了她们几眼,目光在那两个丫环身上掠过,意味不明。 “既知错,就下去领十板子。” “!!”崔婆子霍然睁大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新婚之夜,新郎打了新娘陪嫁的板子? 简直闻所未闻! 但此时是在李府,崔婆子等人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崔婆子转头看看坐着的苏晚儿,颤声道:“小姐……” “叫什么?”李书宇冷然道。 崔婆子又是一哆嗦,“少夫人。” 苏晚儿也早惊了,脸色苍白如纸,手心里都渗出汗来,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来人!拖下去!”李书宇喝了一声,外面立即进来几个人,不容分说把崔婆子等人拖下去了。 新房里又安静下来,苏晚儿心跳如鼓,没有丝毫的甜蜜可言,只剩下害怕和恐惧。 李书宇一手掀开她头上的盖头,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到她苍白的脸,他的眼中浮现几分阴森的冷意。 “怕了?” 苏晚儿想说“是”,但又不敢,但摇头,却动弹不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这些日子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带给她荣光的男人。 之前在公园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是一个儒雅公子,俊秀有才,可现在眼前的人是怎么回事? 表情阴冷,眼神森森,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下一刻就要张嘴吃了她。 她抓着身上的床单,连呼吸都放缓。 林书府手上用力,转捏住她的下颌,“我问你话呢,是不是怕了?说话!” 苏晚儿被他捏得极疼,嘴也合不上,说话含糊不清,“我……不怕。?” 李书宇松开手,粗暴的扯开她的衣服,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这和她想象的相差太远! 衣服被扯开,露出白嫩的肌肤,李书宇的眼睛映着红烛的光,像染了血的兽眼,渗出凶狠。 他伸手抓住苏晚儿胸前的柔软,力气极大,痛得苏晚儿忍不住惊叫一声。 李书宇咧嘴笑,露出森林的白牙,“怕吗?” 苏晚儿不敢再逞强,用力点点头,眼里滚出泪珠。 李书宇却并不因此放过她,继续扯碎她身上的衣裳。 …… 苏南衣看了会儿医书,想睡却睡不着。 忽然听到院中有轻微的声响,她起身推开窗子,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窗前。 “小黑!”苏南衣脸上浮现笑意,“你怎么来了?” 她拿了点谷粒喂了小黑,从它腿上解下信筒。 “娘子,我想你了,你睡觉了吗?你要是没睡,我就来找你,我现在就在苏府后门。” 苏南衣看到这字条哪还睡得着,立即放飞了小黑换了衣服去找云景。 云景果然就在后门等着,看到她出来,欢快的迎上来,“娘子!” 苏南衣看到他,心里暖暖的,“景儿,你怎么来了?府里没事吧?” “没事,娘子,?我一天没见你了,想得紧,你说白天有事人又多,我不敢来,好容易等到晚上。” 云景一片赤诚,不会说谎,苏南衣捏了捏他的脸,“我也想景儿了,现在没事,咱俩去玩呀?” “好呀好呀,去哪里?” 云景忽闪着眼睛,像载了满天的星光,苏南衣心里阴暗的角落也像被照亮了。 “去大将军府。” 云景想了想,“是今天办喜事的大将军府吗?” “没错,景儿真聪明。” 得到夸奖,云景很高兴,“可是娘子,我们现在去有点晚啊,喜宴早都散了。” 苏南衣忍不住笑,“我们又不是去吃席的,我们去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秘密,所以要悄悄的,不能被发现。” 云景压低了声音,用小气声儿说道:“好,没问题。” 苏南衣抿着嘴唇,翘起好看的弧度,她知道云景的轻功非常好,去大将军府完全不成问题,而且今天有婚事,他们府里的戒备也会有所松懈。 两人说定,趁着夜色直奔大将军府。 远远的看到在夜风中飘荡的红灯笼,不知道怎么的,苏南衣没觉得喜庆,反而觉得阴森森的。 “娘子,我们从哪进去?” “后门吧,前门不行。” “好。” 俩人绕到后门,这大将军府也挺大,绕来绕去的烦人,苏南衣拉住云景道:“别去什么后门了,就这儿吧,进去再说吧。” “好,听娘子的。” 正好前面有一棵大树,苏南衣指指树,和云景先后跃上树梢,从高处往里看。 李府有的院中还亮着灯,都是点起的红灯笼,在夜色中望去,像是一团团的鬼火。 云景凑到苏南衣耳边小声道:“娘子,怎么觉得这里怪怪的,好可怕。” 苏南衣也有同感,“那咱们回去?不然别去了。” “不,还是去吧,”云景看着下面,“我也想看看这鬼府长什么样。” 苏南衣哑然失笑,这么严肃危险的事儿让云景一说反倒轻松了。 她想了想,“那景儿你要跟紧我,不要乱碰东西,说不定有毒。” “好,”云景严肃的点头,“我听娘子的。” 苏南衣和云景说好,轻轻跃下树端到了院中。 这个院子挺小,也没有点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穿过月亮门,走过一条小路,前面开阔了许多。 苏南衣正在想应该往哪边走,忽然听到一阵闷哼声,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发出的痛呼。 她不禁有些纳闷,今天这种日子,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她和带着云景寻着声音找过去。 …… 劳累了一天的李树朝和李夫人也回到屋中,李夫人除去头上的钗环,活动了一下脖子,“累死人了。” 李树朝哼笑一声,“这就累了?” 李夫人白了他一眼,“我老了,体力不如你那些美妾。” 李树朝眉头皱了皱眉,“又来了,非得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吗?我这不是来你房间了吗?” 李夫人“啪”把金钗往桌子上一拍,“那我还得感激你了?” 李树朝的脸色也沉下来,起身道:“你想干什么?非得让我走你就痛快了?今天这种日子还要闹吗?” “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李夫人红着眼睛,“你非要在这种日子去找你的美妾,给儿子做不好的榜样,我不拦你,你去,你现在就去!” 李树朝咬了咬牙,“真是不可理喻!” 他正压着火气,忽然听到脚步声响,随即有人拍响了门。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夜探将军府 李树朝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既而火气更浓。 他怒声道:“谁?” 外面的小厮刚答了一声,他就喝道:“滚进来!” 小厮低着头进来,李树朝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混帐东西,急着干什么?没规矩!” 李夫人冷眼瞧着他,“你拿一个下人出什么气?指桑骂板槐的干什么?有本事冲我来。” 李树朝听这话气得更炸,小厮如同被放在火上烤,壮着胆子道:“回将军,公子的院子里……出事了。” “发生了何事?”李树朝和李夫人异口同声道。 事关宝贝儿子,他们立即就统一了战线。 “公子命人把少夫人的陪嫁三人都拖了下去打板子。” 李树朝和李夫人对视一眼,都略微松了口气,好在不是儿子出事。 不过,新婚之夜就这么闹,也的确有点不像话。 其实李夫人也挺奇怪的,这个苏晚儿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死活要娶的,甚至还让宫里的女儿说了情,她还以为是儿子爱惨了这个苏晚儿,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可今天瞧着,先是不去亲自接新娘,再就是?今天晚上这一出,这究竟是怎么了? 她实在摸?不清儿子的心思了。 眼下知道了,又不能假装不知道,只能过去一趟。 李树朝一听不是儿子出事,也懒得再管,正好?也有借口离开了。 “你去吧,后宅的事儿我不管,我一个老公公去管这种事不合适。” 李夫人也找不出别的话来反驳,窝着一肚子的火气又重新梳妆上去李书宇的院中。 等她一走,李树朝立即出院去了小妾那里。 李夫人忍着怒气到了院中,她这么一耽误,该打的早都打完了,院子里静悄悄的,隐约还有血腥气,看起来是见了血。 她微微皱眉,心说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搞的,也不怕这大吉的日子见血不吉利。 可现在已经没事了,打都打了,她再说什么也是白搭。 何况……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隐约可以听到女人细碎的呻、吟声,难道此时还要去叫儿子的门? 李夫人勾了勾唇角,无声轻蔑的笑笑。 商户贱女,果然是贱到骨子里的。 她心思一冷,也懒得再管,反正嫁到李家就是李家的人,几个陪嫁也是奴才,还能金贵了不成? 打一打也不错,让这个商户女知道李家的厉害,也好给她立立规矩,省得她恃宠而骄,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夫人打定了主意,转身又带着人回去,这一来一去,身上乏得很,她进了屋没瞧见李树朝的影子,一问才知道他早走了,顿时又火冒三丈。 李家人各怀心思,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还有人夜闯大将军府。 苏南衣和云景寻着声音找到崔婆子等三人,院子里影影绰绰的,崔婆子和那两个丫环被堵了嘴,按在长凳上打。 板子落到肉上,只隔了薄薄的夏衣,两板子下去就见了血。 苏南衣心头一震,万万没想到,一进来竟然看到这么一幕。 新婚当夜,新娘子的陪嫁被堵嘴按着打的出了血,简直闻所未闻! 苏南衣后背直冒凉气,感觉这个将军府实在诡异。 崔婆子三人挨完打,就被扔到了刚才苏南衣路过的那个小院,统共就有两间厢房,崔婆子一间,两个丫环一间。 三个人被扔下,掌刑的家丁扔给她们一点治外伤的药,扭头就走了。 两个丫环抱头痛哭,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遭遇,一文钱的赏钱没有,饿了一天的肚子不说,还挨了一顿打。 她们又累又困,但身上疼,心里怕,根本睡不着。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气,眼皮开始打架,竟然就睡着了。 崔婆子睡不着,她自己咬着牙上了药,心里叫苦不迭。 忽然,房门开了,她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仔细一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大小姐?”崔婆子激动的就要坐起来,又疼得一抽气。 苏南衣点点头,“别动,我给你上药。” 崔婆子那会儿没哭,现在一听这话反而哭了,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多谢大小姐。” 苏南衣没吭声,也没用她的药,用了自己的金创药给她上了一些。 崔婆子哽咽道:“大小姐,您怎么会来的?” 苏南衣看看窗外,云景还在那里望风,她低声道:“长话短说,你别管我怎么来的,你只要记住,不要对任何提起我今天晚上来过,知道吗?” 崔婆子用力点头,“老奴记住了,老奴对任何人都不说。” “你们为什么挨打?苏晚儿呢?就任由你们被打吗?” 苏南衣实在奇怪。 崔婆子一边抹泪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下,心里也很委屈。 苏南衣点点头,“罢了,你也别难受,既然来了,就先随遇而安。” 崔婆子抿了抿嘴唇,苏南衣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作数,我会把你接走,让你安度晚年,但在此之前,你先要委屈一段时间。” 崔婆子的眼睛又亮了,燃起了希望,“大小姐请说,让老奴做什么?” “这个大将军府里有些古怪,但我一时琢磨不透,你留意一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老奴也觉得不正常,您放心,老奴会打探的。”崔婆子信誓旦旦。 “不,”苏南衣摇头道,“你别打探,暗中注意留心就行,若是这里面真有什么古怪,你若主动打探,说不定会引火烧身,无论如何,安全为上。你也别想着出去递消息,能出去是最好,不能也没事,我想知道的时候会来找你。” 苏南衣语气真诚,舍身处地为她着想,崔婆子心生感慨,“老奴都记下了,大小姐,以前老奴跟着夏氏做了不少昧良心的事,您不计较还处处为老奴着想……” “罢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苏南衣打断她道,“好好保重。我走了。” 苏南衣有心和她说让她能出去的时候去聚兴茶楼,但想想还是作罢。 人心难测,她还是小心为上。 今天晚上已经是冒了险。 她一出来云景立即跟上,两人没再多逗留,准备顺着原路离开。 苏南衣和云景小心翼翼,毕竟这里是大将军府,有巡逻的卫队,而且和其它官员的府邸不同,这些兵可都是训练有素的。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迷失了方向,云景小声道:“娘子,我觉得刚才我们看见过这棵树。” 旁边有一棵歪脖树,树上挂着一个红灯笼,大概是被风吹到,里面的蜡烛倒了,把灯笼烧了个窟窿,黑乎乎的一个洞,像是一个染血的鬼头无声张着大口。 苏南衣的心头一跳。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诡异阵法 云景大手握住苏南衣的,挡在她的身前,小声却坚定,“娘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南衣和他十指交握,“我不怕,有景儿在,我什么都不怕。” 云景严肃的脸上忽儿又绽出笑意,眉眼弯弯,透出暖意。 “我们再往前走试试,”他小声说。 牵着苏南衣的手,一下也不分开,云景在前,慢慢向前走。 走了一段路,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苏南衣和云景再次看到了那个被烧了黑洞的灯笼。 果然是又绕回来了。 苏南衣停住脚步,眯着眼睛看向四周,凉风拂过她的发梢,透着几分阴寒。 这明明是夏季,却有一股子寒气。 “景儿,这院子里应该是有一个阵法,”苏南衣下了定论,“我们别走了,再走也是出不去。” 云景点点头,“娘子,我记得师父说过,走不出去的时候就停下来想想,不能着急。” 苏南衣诧异,“师父?你还有师父?” “是呀,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呢,不过,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云景情绪有些低落。 看得出来,这位师父对他的影响挺大的。 苏南衣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位师父的事儿,也没往这方面想过,这次实在意外,她琢磨着等回去了好好问问。 眼下的问题是,要赶紧出去才行。 这个大将军府,别的不提,单是弄这么一个阵法,就一定有问题。 苏南衣冷静下来,这个阵法并不复杂,有点像障眼法,实际上就是被眼前的景物迷惑住了。 她想通这一点,扯出锦帕正想叫云景绑在眼上,云景从荷包里摸出几颗珍珠,低声说道:“娘子,用这个就能破阵。” “这个?”苏南衣诧异。 “对呀,”云景一手拉着她,一手把一粒珍珠往前一滚,像他玩弹珠的时候一样。 珍珠向前滚动,微微闪着光,云景拉着苏南衣往前走,“娘子,你闭上眼,我牵着你出去。” 苏南衣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按他说的闭上了眼。 她感觉到云景把珠子滚出去,跟过去又捡起来,接着再滚出去…… 重复了十几次,听到云景小声道:“娘子,好了,我们出来了。” 苏南衣睁开眼,果然!她回头一望,院子如偿,那盏灯笼还能看到,距离他们此刻站的地方不过二十几米。 这么近的路,他们来回转了好圈。 “娘子,我的珠子滚丢一颗,”云景嘀咕道。 苏南衣回过头,“没事,明天我再送你一串。” 云景摇头道:“不用,我有好些呢,娘子要不要,我可以送你。” 俩人边说边出了院子,这回没有再走院中,越上院墙和屋脊,以防再遇到那种阵法。 马上就出府,刚跃上院墙边的苏南衣目光一掠,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处抄手走廊中有人提着灯笼在慢慢的走。 那影子颀长,穿着白色衣袍,远远看去和一个鬼影子差不多,骇人得不行。 苏南衣不怕鬼,人远比鬼可怕多了,她隐约觉得这个人此时出现得有些不太寻常,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云景凑到她耳边道:“娘子,那个人咱们认识。” 苏南衣扭头看他,“认识?” 云景点头,眼睛中带着希冀,像是想要得到夸赞,“对呀,娘子,你忘啦,咱们在街上见过他,你告诉我说,那次在晶晶癖那个小院子里,这个家伙把小源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苏南衣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是阿星! 那个象姑馆的男人!当时陆思源脸上戴着一张夏染给的人皮面具,被一个叫阿星的盯上,夏染还把他带到小院子里审讯了一通。 当时苏南衣他们都觉得这个阿星有问题,夏染还派人听着他,不过后来夏染说,这个家伙突然就失踪不见了,像是人间蒸发了。 本来苏南衣还和夏染都觉得这小子八成是被人灭口了,没想到会在这里。 然而更另苏南衣惊愕的是……“景儿,你的眼睛能看到这么远?” 云景点点头,“是呀,娘子,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呢,师父说我的眼睛和别人的不一样,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比别人看得更远。” 苏南衣轻声道:“景儿真是厉害,我都不知道呢,景儿看他去哪个院子,我们一会儿过去找。” “好,”云景得了夸赞非常开心,瞪大眼睛瞧着。 苏南衣心里思绪万千,今天晚上给她的惊喜和疑惑实在太多了。 没过多久,她看着那个阿星提着灯笼转了方向,云景小声道:“娘子,他进了一道月亮门,我们得跟过去,不然我就瞧不见了。” “好,”苏南衣答应,两人又跃下院墙,尽量挑着高处走。 他们既要注意不发出声响,又要留意着别再误入阵法中,速度自然就慢了一些。 “糟了,那家伙不见了,”云景懊恼道。 苏南衣安慰道:“没事儿,?不用急,能发现他已经是意外收获,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没关系。” 听她这么说,云景的心里还好受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遗憾。 忽然,隐约有一声闷哼传来,这声音不大,但四周太静,苏南衣和云景又耳力过人,还是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寻声慢慢找过去。 他们走到一个小院子门前,旁边种了一株大槐树,树冠极大,遮天蔽日的,就是白天的时候也见不到什么光,更别提现在是晚上,把月光和星光全都遮得一点不剩,夜风拂过,沙沙作响,凉意也更浓了几分。 苏南衣瞧着这院门,有一种要要闯阎罗殿的感觉。 云景指了指树,“娘子,我们正好可以躲在树上。” 这树这么大,别说藏两个人,就是二十个也能隐藏得好好的,肯定不会被发现。 苏南衣却一时没说话,她抬头看了看,茂密的枝叶紧紧相连,连点光都透不过来,她觉得心里有些发闷,这树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 木鬼为槐,苏南衣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越想越觉得不踏实,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她平静了一下心绪,“景儿,先别急,这树有些古怪,我们先上院墙再说。” 云景也没坚持,“行,我听娘子的。” 苏南衣和云景轻轻落在院墙上,随后目光转身那棵树,云景霍然睁大了眼睛,心里一阵后怕。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阎罗殿 那棵大树枝杈上布满了钢针,针尖锋利,根根朝上,这要是一下子踩下去,非得把脚穿透不可,而且这针尖泛着淡淡的青色,应该是有毒。 苏南衣的眸子一缩,不禁有些后怕。 云景也提着一口气,“娘子,你真聪明,幸好听了你的话。” 苏南衣点点头,指了指院子里。 院子并不大,院中央摆着几个水缸,里面有几株荷花,偶尔有一点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东西厢房都黑着,唯北屋灯火通明,屋子里的门窗也开着,从窗子里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里面的摆设不多,甚至连床也没有,但苏南衣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两个人影。 一人手扶着窗台,嘴里被塞着东西,头发被身后的人抓着,被迫仰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折断脖子。 他的脸通红,眼神迷离,表情痛苦又似享受,嘴里不时发出闷哼。 他身上的衣裳被撕裂,随意披在身上,荡来荡去。 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那人披头散发,长发灰白,垂下来遮住了脸,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只看到他抓在阿星腰间的手细长干枯。 苏南衣顿时一阵恶主,胃里不停的翻腾,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云景瞪大眼睛,脸慢慢变红,苏南衣又羞又气,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看。” 云景只觉得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遮在他的脸上。 云景心头一阵悸动,这种感觉陌生又有些难受,他伸手拉下苏南衣的手,放在唇上,舌尖在她的掌心一舔。 苏南衣身子微僵,用力握紧了手,随后也握住他的手,拉他下了院墙。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快速向外走,一直到出了大将军府,苏南衣的脚步才放慢。 她有些尴尬,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和云景解释。 云景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南衣看到他的眼神,心又软得一蹋糊涂,还有些愧疚。 这事儿又不是云景的错,而且他敏感又有点脆弱,苏南衣吸了口气,“没有,景儿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生气?就是……刚才那两个人在做坏事,所以……” 她?不知道怎么说了。 云景点点头,“嗯,的确是坏事,看到他们那样我也不太舒服,现在好些了。” 苏南衣忍不住笑了笑,“好了,景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那我送娘子回去,”云景乖乖的说道。 他一直去苏南衣送到院子里,看着她进了乎,又趴在窗子上看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苏南衣闭上眼睛,脑子里思绪纷乱,这个大将军府还真是怪事多多,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她在心里琢磨着,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小桃轻声唤醒她,苏南衣迷糊的问道:“这么早?” “不早了,小姐,平时这个时候您都吃完早膳了,”小桃轻笑道。 苏南衣回神,小桃扶着她起了身,直到洗了脸,她才精神了一些。 吃过早膳,她想着先去夏染的小院一趟,给陆思源换了方子,有两味药还要找,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事儿,她也要和夏染知会一声。 这次出门她也没有骑小红马,独自慢慢的走。 她临出门的时候让小白鸟给夏染送了信,等她到的时候,夏染也已经到了,正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切甜瓜。 “来了正好,过来吃。” 夏染和陆思源坐在石桌前,苏南衣走过去坐下,把写好的方子交给夏染,“这是新药方,有两味药你找一下。” “好,没问题,”夏染一手接过塞入怀中。 陆思源看着苏南衣的脸色,眉头微拧,“脸色不好,怎么了?” 苏南衣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事,别担心,我自己就是大夫。” “医者不自医,”陆思源沉声道。 苏南衣摇头笑,“我真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夏染打量着她,“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还是偷摸干坏事去了?” “你还记得那个阿星吗?” 夏染不假思索,“记得,那个兔爷?不知道跑哪去了,按说能在我的人监视下逃脱的可不多,对了,我们不是都觉得那个家伙死了吗?” 苏南衣道:“他没死,就在大将军府。” 夏染捧着瓜,露出一副吃瓜的标准表情,“大将军府?对了,昨天李家那排场我可见了,长街几里,真是气派。不过,这么气派的队伍没有新郎,也算是奇事一件。” “是啊,”苏南衣点点头,“这事儿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李家突然下聘,匆匆迎娶,还有贵妃请了旨,可谓荣光无限,可偏偏娶的时候又没有亲自来接,真真是奇怪。” 夏染眨着眼睛,“继续说呀,还有什么?” “……”苏南衣翻了个白眼,“我昨天晚上和云景一起去了大将军府,遇到不少更奇怪的事。” “快说快说!”夏染吃着瓜,“还有什么比新郎不迎亲更奇怪的?” 苏南衣把在大将军府里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把夏染听得一愣一愣,陆思源也紧拧了眉。 苏南衣手指下意识轻扣桌沿,“要说崔婆子她们被打是李书宇性格古怪暴戾,那他们家里的阵法,还有那个阴森的院子,怎么都觉得另有玄机。” “阵法,”夏染也好奇得很,“大将军李树朝依品阶官职可有八百府兵,他的兵和别人的可不一样,那是受过操练的,他还弄哪门子阵法?就不怕把自己的人困住??” 苏南衣被他这一句点醒,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个院子附近还真没有看到巡逻的卫队。 难道说,提前有令让他们不准靠近,所以才没有的? 很有这个可能。 她心思一动,正想说什么,陆思源直接道:“不可。” 夏染愣了愣,放下瓜皮,“什么不可?” 苏南衣哭笑不得,“我还没说呢。” 陆思源眼睛看着苏南衣,“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的打算,昨天是误打误撞,又是办喜事的日子,所以防备才会疏忽,如果真的有什么诡异之事,那他府中一定会格外严密才是,一次是侥幸,不可再冒险。” 苏南衣张了张嘴,无话反驳。 夏染也点点头,“没错,你不能再去,太危险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苏南衣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有了主意,“你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符咒 夏染神神秘秘的一笑,“你们忘了?本公子可是什么人都认识。” 陆思源看着他这得瑟样,面无表情的问道:“那又如何?” “李大将军有个小妾,现在最想的就是生个一儿半女,巩固自己的地位,她是最信什么符啊,求子丹这些,我呢,就利用这个下手。” 苏南衣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李大将军有个小妾,还知道小妾要干什么?” “那当然,他的小妾,经常去我的店里买东西,对于这些人,我当然会时时留心。” 苏南衣恍然大悟,这的确是最佳的办法,安全还有效。 陆思源垂下眼睛,低声道:“你手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正好老修来了,他昨天晚上到的京城。” 苏南衣眉梢?微挑,“老修?他怎么会来?身体又出问题了?” “也没有,他的身体一直那样,过了夏季就入秋,他那身子不能在苦寒之地,正好我在京城,他写信于我,我就邀请他来了。” 夏染喝了口茶,眼睛没看苏南衣。 苏南衣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是因为这次人偶的事找他来的吧?” 夏染见瞒不过,只好笑了笑,“好吧,瞒不了你。没错,是我让他来的,你说的那个符咒,我觉得并不简单,这事儿如果只是北离王府的事,我不会插手,我也有分寸,但,有人想连我一起捎带上,这我就不能忍了。” 苏南衣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怪你,也想查清这件事,可老修的身体……” “放心,前两年老谷主给他调理了那么长时间,我又给他送了那么多名贵***,怎么也能撑住,不然我也不会让他来。” 来都来了,苏南衣也不好说什么。 老修,原名叫什么,苏南衣等人都不知道,只记得他说,他的身体不好,是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的缘故,因此要受到各种病痛的折磨,经常要修修这里,修修那里。 他自己取了个调侃的名字,叫老修。 但苏南衣曾经亲自给他把过脉,研究过病情,和老谷主一起商定过药方,她并不认为,老修是因为什么泄露了天才遭受到反噬。 但老修既然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必要去拆穿。 苏南衣心情复杂,上次一别已经过了许久,没有想到这次再见到老修竟然会是这样的状况。 “那说定了,我下午就让他过来,”夏染拍拍苏南衣的肩膀,“脸色的确不好,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叫你。” 苏南衣没有拒绝。 陆思源道:“去我的房间吧,什么都有,别的房间没有人住,不好。” 苏南衣点头,“好,那就打扰了。” 她本来没觉得累,结果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房间里有淡淡的清冽香,那是陆思源身上特有的香气。 她从认识陆思源起,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亦兄亦友,总是让她十分安心。 陆思源是老谷主的义子,是从小捡回来的孤儿,苏南衣把他和老谷主都当成自己的亲人。 她没有兄长,她是真的把陆思源当成兄长去尊敬去心疼。 她睡得很沉,呼吸深长,陆思源透过珠帘,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他没有越近一步。 在苏南衣面衣,陆思源向来是隐忍沉默的,无声无息,给她最有力的依靠。 注视良久,他轻轻移开目光。 要尽快好起来,他对自己说。 老修中午的时候就来了,苏南衣轻轻睁开眼,看到有人趴在窗口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立即清醒过来,“老修!” 老修笑着拱手,“苏小姐,好久不见了。” 苏南衣下床,忽然动作僵住,又抬头看他,“夏染告诉你的?” 夏染此时从井边过来,抱着一个大碗,里面放着一些在井水里泡着的水果,“告诉什么?” 老修笑而不语,陆思源眉头微拧,“你怎么会知道?” 老修摸着胡子,看着苏南衣笑眯眯的说道:“自然是卜术得来,苏小姐命不该绝,却断了生路,没过多久又生出了岔路,我就知道了。” 苏南衣三个互相看了看,夏染第一次对老修生出几分敬佩,“真的假的?老修,这是真的?” 老修点点头,“自然。” 夏染满脸惊奇,“我还想着吓一跳,没想到你……” 夏染和陆思源都没有说,那老修只能是自己猜出来的,话都没说一句,他就看出来了,三人想不感觉到惊奇都难。 进屋了落了坐,夏染还是十分感慨,“我还以为你说的那些都是唬人的,没想到还真是有些能耐。” 苏南衣问道:“您的身体如何?现在可好些?” 老修抿了口茶,“死不了,小姐放心吧。我听说小姐这里有张符,可否让我瞧瞧?” 苏南衣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两张符,双手递过去,“一共有两张,您看看。” 老修接过,定睛一看,脸色就是一变。 苏南衣心头微沉,夏染也觉察出不对,刚要开口问,苏南衣微微摇头。 等了好一会儿,老修才沉声道:“看来这一次我没有白来呀,苏小姐,画符咒的这个人可不是个一般人,不是我夸口,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只会还会生出更多的风波。” 夏染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两道摄魂符,”老修把符纸叠成一个奇特的形状才递还给苏南衣,“苏小姐,这符咒能让人头脑不有清,意识混沌,刚开始可能只是情绪低落,但时间长了就会对心智有所损伤。” 苏南衣看着符咒,心中讶然,她喉咙滚了滚问道:“这咒……用在谁的身上都可生效吗?” “也可以这么说,这符咒放在谁的住处,或者放在谁的身边,都可以产生效用,如果符咒当场被毁,那对人的影响就更大了。” 苏南衣心头微凛,“这符咒当初是在云景的院中发现的,可见,对方是想用在云景身上的。如果杨田宏搜府时被他发现,按云景的性子,有可能当场毁去,那……不但有嘴说不清,还会遭受到符咒最大的伤害。” “正是如此,”老修点头,“可这符咒现在在你的手中,苏小姐,恕我直言,你可有什么不适?” 陆思源和夏染立即把目光都对准了她。 苏南衣呼吸微滞,“这两日要么睡得不好,要么睡一觉就很长,总是觉得心情压抑,想起或梦到一些不好的事,难免悲伤。” 夏染一拍桌子,低低骂了一声。 陆思源问老修,“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第一百八十章 你可甘心? 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向老修。 老修摸着胡子,手捏着那张符纸,“现在我已然把这张符的功效压制住,但没有破解,或是破解,画咒之人定会察觉,反而不利。” “化解之法也不难,苏小姐这两天多写写佛经,心静了,自然就好了。” 听到他说没有什么大概,陆思源心头微松。 夏染十分自责,“我早该把这玩意儿拿过来,这么邪性的东西,不应该交由你保管的。” 苏南衣笑了笑,“你也不知道,可恨的是画符的人,现在没事了,不必自责。” 夏染道:“我已经把大将军府小妾的事儿跟老修说了,我们制定了一个方案,你们听听行不行。” 四个人正在商议,忽然门有人来报,“公子,北离王爷来了。” 苏南衣诧异,“云景吗?” “正是。” 夏染点头,“让他进来吧。” 苏南衣起身迎出去,云景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到她脸上就露出笑意,“娘子!” “景儿,可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来了?” 云景低头道:“没出什么事,我就是想娘子了,我去家里找你,你没有在,所以我就猜你到这里来了。” 他说到这儿又抬起头来急忙解释,“不过你放心,我是悄悄来的,没有被人发现。” 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头发,“我知道,景儿那么聪明,是我不好,我应该跟你说一声的。” 云景摇摇头,打量着她关切的问道:“娘子,你脸色不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走吧,我们进屋。” 苏南衣拉着他进了屋,老修回头一瞧,不由得站了起来,目光中闪过惊讶和探究,一时没有说话。 苏南衣从他的眼光中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想起他说的那两道符咒的作用,让人的脑子不清楚,难道…… 她心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急声道:“老修,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老修没说话,盯着云景看罢多时,“他是个有福相的人,只是命运波折,不过,如果能渡过眼下一劫,倒是可以平安无忧。” 苏南衣心头一喜,“那你能看出,他究竟是什么问题吗?” 她这话一出口,夏染和陆思源的脸色都变了变。 他们都?知道,苏南衣是最不信鬼神的那一个,以前老修也经常提起这些,她总是一笑而过。 看来为了云景,她真的是什么都想尝试。 老修没有回答,招了招手让云景过去,云景看看苏南衣,苏南衣点头,“去吧。” 云景站到老修面前,他比老修还要高半个头,老修拍拍椅子让他坐下。 云景十分听话,乖巧的坐下,还坐得很端正。 老修走到他的身后,手指在他的颈骨上摸了摸,又在发间看了看。 四周静悄悄的,连窗外的风声都停了停,屋内的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等着老修开口。 看罢多时,老修叹了口气,“好歹毒的手段。” 苏南衣听他这话,悬着的心猛然再次提起,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是……什么?老修,可有治?” 老修略一迟疑,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苏南衣立即红了眼眶,双手紧握。 “不过,会很难,首先药材就很难找,再加上,他这个并不是单纯的病,还有一些其它的因素。”老修说得隐讳,并没有直接说明。 苏南衣猜想他大概是有难处,不能说得太多,不过,只要能让云景好起来,无论什么她都可以去做。 “没关系,老修,只要能治,无论什么我都会尽力去找去试,多谢你,”苏南衣说着,对老修行了礼。 老修急忙伸手扶起她,“别,苏小姐,你折煞我了,你对我岂止是一次救命之恩,要没有你和老谷主,我早死过多次了。” 他顿了下,继续道:“这样吧,我会写个方子,先把药凑齐,再说其它。治疗方法,后续我再和你说,总之,不仅仅是医术,若是只医术就好,我也不会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好,”苏南衣一口答应,“有劳。” 陆思源道:“我这里就有笔墨,随我来吧。” 老修随他进了屋,外面厨房里的人买回几条活蹦乱跳的鱼,云景被吸引了目光,拉着苏南衣出去看,夏染也跟着去凑热闹。 老修一边磨墨,一边看了陆思源一眼,“少谷主可甘心?” 陆思源细白的手指一顿,“什么?” “没有想到这次再见,少谷主年少风流,竟然会落得如此地步,”老修叹息一声,“少谷主可想站起来?” 陆思源睫毛微抖,“当然,南衣已经在为我医治。” 老修浅笑,“苏小姐的医术自是没得说,不过,你这情况若非一年两载,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我这里有一个快速的法子,只是不知道少谷主敢不敢用?” 陆思源目光清亮的看着他。 外面有微微的风吹进来,陆思源听到苏南衣的轻笑声,他定了片刻,轻声道:“好。” 苏南衣和云景一起把鱼送去了厨房,厨房里还有一些虾蟹,俩人又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到院子里来。 苏南衣看了看窗子方向,“怎么老修还没有写完吗?” 夏染正往井里放水果,招招手让她过去低声道:“你还真信老修说的话啊?” 苏南衣沉吟道:“总要试一试,云景身体的情况的确很复杂,也许老修说得有他的道理,反正也是先写方子找药,姑且一试。为了云景能好,我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夏染想起云景当年的风采,其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点点头。 又过了一阵子,老修和陆思源从里面出来,阳光照在陆思源的脸上,白得近乎透明。 苏南衣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陆思源似乎更阴郁了一些,好像多了许多心事。 老修把方子递过来,打断她的思绪,“这是方子,要全部凑齐,一样不能少。” 苏南衣接过一看,夏染也把脑袋凑过来,看到上面的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老修,你是……开玩笑的吧?” 老修似笑非笑,“这么大的事,我岂会开玩笑,夏公子,所以,我有言在先,这件事不好做。” 苏南衣盯着药方半晌,轻轻把纸合起,“好,我会想办法。” 老修眉梢微挑,夏染惊愕道:“南衣!你疯了?” 陆思源沉声道:“她一定会去的,不会如何甘心?南衣,我会陪你。” 夏染瞪大眼睛,“疯了,你们都疯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与某某同行 苏南衣静静看着夏染,“你知道,我如果不走一趟,是不会甘心的。” 夏染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把药单给我一份,能找的我先帮你找,”他低声嘀咕。 “好,多谢了,”苏南衣笑了笑,“别这样嘛,我又不是现在就去,怎么也要大婚之后,不然这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陆思源点头道:“我也需要时间治疗腿。” 老修摸着胡子道:“对了,苏小姐,说起陆少主这腿,我倒是有些想法,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苏南衣的眼睛顿时亮了,“你有办法?” “嗯,你可以用你的法子继续治,我会留在这里,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帮陆少主用我的法子治一治,但事先说明,怎么治疗的,我不能说。” 苏南衣看了一眼陆思源,他微抿着嘴唇,垂着眼睫,看不到眼底的神色。 苏南衣知道,他一定也是想尽快治好的。 “好,”苏南衣略一沉吟答应了老修,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人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只要能治好陆思源,何必在意是谁治的呢? 云景跑过来说道:“可以吃饭了吗?厨房那边问呢。” “好了,大家都净净手,准备吃饭吧。” 大家团团围坐,都挺开心,席间也商定让老修去见李树朝小妾的方案。 …… 大将军府这边一大早就有点不痛快,李夫人因为丈夫去了小妾的院中,没有在新儿媳面前给她这个当家主母体面而心生怨恨。 而苏晚儿的院中更是一片愁云惨淡,丝毫没有新婚夫妇应该有的样子。 崔婆子的伤用的是苏南衣给的药,比其它两个丫环好得太多,只要不是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那两个丫环走起路来都是姿势奇怪,更别说做活。 但尽管如此,还是要咬着牙起来,谁也不敢怠慢。 崔婆子一早去苏晚儿的房中伺候,一见到苏晚儿,她就吓了一跳。 苏晚儿目光呆滞,面色苍白,脸上还有几块青紫,嘴唇上破了几块皮,她穿了件高领衣服,尽管如此,崔婆子还是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紫伤痕。 这么热的天,她捂得严严实实,连手指尖都恨不能收进袖子里去。 崔婆子也是过来人,当然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按说有的新婚夫妇没轻没重激烈一些,但也没有这样的,这明显就不是什么欢爱,而是虐待了。 她心惊肉跳,但也不敢多问,小心伺候着苏晚儿梳洗。 李书宇早不在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崔婆子仍旧感觉到很压抑。 这个院子里的下人除了她们三个,也没见着几个,只有两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在院子里低头扫地,一点声息也没有。 崔婆子所有的疑问都卡在喉咙里,手上动作不停,压制住想要哆嗦的冲动,快速梳好了头。 “小姐……少夫人,”崔婆子急忙改了口,“您想戴哪根发钗?” 苏晚儿好一会儿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答,“随便吧,你看着吧。” 崔婆子选了支赤金的,和她身上的衣服相配一些,“少夫人真是好看,稍后少爷和您一起去见夫人吗?” 第一天,总是要去给婆婆敬茶的。 苏晚儿微微抖了一下,“应该是吧。” 崔婆子不知道她这含糊的话是什么意思,感觉十分怪异,总之哪哪儿都不对劲。 也没有人来送早膳,主仆四人就这么干等着,心像被吊到半空,怎么也稳不住。 等来等去,终于等来了一个婆子,趾高气扬的站在院中说道:“少夫人醒了吗?夫人都在前面等了许久了!” 崔婆子急忙出来福了福身道:“我们少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初来乍到,路也不熟悉,还想等少爷过来一起去。” “少爷早过去了,你们不知道吗?赶紧的吧!” 崔婆子噎了口气,也不敢争论,苏晚儿从屋里出来,淡淡道:“走吧。” 崔婆子跟上,让两个丫环留守。 苏晚儿到了前厅,一眼看到坐在主座上的李氏夫妇,再看到一旁坐着的李书宇,心尖打了个突儿。 她上前跪下,“儿媳拜见公爹、婆婆。” 有丫环递过托盘,里面放着两杯茶,苏晚儿接过,递到李树朝和李夫人面前。 俩人端茶喝了,李夫人淡淡道:“嗯,第一天怎的如此晚?” 苏晚儿低头咬了咬嘴唇,“媳妇不知道路,等了许久。” 李夫人扫了李书宇一眼,“罢了,起来吧。” 苏晚儿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儿媳想求婆母一件事。” 李夫人皱眉,这一天怎么就这么些事?“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苏晚儿跪在地上,“回婆母,媳妇想给夫君纳妾。” 不只是李夫人,连崔婆子都惊呆了,以为是自己听错。 李书宇在一旁品着茶,目光阴凉,似笑非笑。 李夫人清清嗓子,“你……新婚第二天就说这个,不太合适,虽然是一片好心,但也分时宜,晚些时候再说吧,纳妾,是肯定的,我们李家也需要开枝散叶,子嗣越多越好。” “是,儿媳明白。” 李夫人对她这一点还是比较满意,等她抬头仔细看她的脸,不由得惊了一下,狐疑的看了看李书宇。 李书宇放下手里的茶杯,轻笑道:“娘子第一天就提这事儿,知道的是你大度贤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夫君对你不够好。” 苏晚儿缩了一下脖子,“不,不是,夫君待我……极好。” 李书宇起身上前把她扶起来,手把玩着她细嫩的手指,苏晚儿只觉得像是被虫子爬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母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告退了,我带她去四处逛逛。” 李夫人点头,“去吧。” 李书宇牵着苏晚儿出了院子,让崔婆子先回去,随后走上抄手长廊。 苏晚儿一动也不敢动,神经都是紧绷的。 李书宇笑意从喉咙里溢出,“你很怕我吗?” 苏晚儿喉咙滚了滚,还没有发出声音,李书宇偏头看她,“嗯?” 他这一声跟钩子似的,把苏晚儿的五脏六腑都勾了起来。 苏晚儿打附上激凌,摇了摇头。 “说话。”李书宇手捏上她的下巴,眼神透出狠戾,“你哑巴了?” 苏晚儿声音带着哭腔,“没,没有。” 李书宇没有笑意的笑了笑,“那你怕我吗?” 苏晚儿刚要点头又摇头,“不,不怕。” 李书宇拍拍她的脸,“很好。” 他又继续拉着苏晚儿往前走,苏晚儿看着自己的影子,感觉像是在与恶鬼同行。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诱鱼上钩 苏晚儿根本没有记得走的是哪,又要去哪儿,她脑子里昏昏沉沉,除了怕还是怕。 走着走着,李书宇忽然停下脚步。 他松开苏晚儿的手,走到一株花树旁,弯腰捡了一粒什么。 被他松开的那一刹那,苏晚儿感觉自己像是回过了一口气,她飞快看了李书宇一眼,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珍珠。 珍珠的成色很好,圆润光滑,泛着柔润的光泽,李书宇若有所思的看看四周。 苏晚儿发现这个院子有些特别,似乎安静得过分,也没有什么鸟叫声,静得让人心慌。 可她并没有多想,在她眼中,李家所有的一切都是诡异的。 苏晚儿最终被李书宇带到一片荷花池旁,苏家也有一个小荷花池,和这里一比就是不值得一提了。 苏晚儿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些荷花真的很美,开得极好,几乎没有什么枯叶,也没有凋零的花朵。 一阵风拂过,苏晚儿忽然觉得有些凉,?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有些阴冷。 “好看吗?”李书宇问道。 “好看,”苏晚儿点头,又怕他不信,重复道,“真的好看。” 李书宇看着远处摆动的荷花,嘴里喃喃道:“那当然,这里的花肥用得好。” 他忽然顿住,转头看着苏晚儿,“两天后回门,你想回去吗?” 按照本朝的习俗,新嫁娘三天后回门,这是肯定的。 苏晚儿昨天晚就想走了,她当然盼着回去,但又怕表现得太过明显,让李书宇恼火。 “回门是习俗,我该回的。” 她没说想不想,只说该不该。 李书宇低笑了一声,“我说回就回,我说不回就不回,什么,什么该不该?” 苏晚儿呼吸一滞,都快哭了。 李书宇重新看着她,“所以,你想回吗?” 苏晚儿有一种被蛇盯住的错觉,后背泛起凉意,下意识想头道:“想回。” “很好,”李书宇用力拍拍她的脸,“啪啪”作响,“如果想回,那就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懂吗?” …… 苏南衣吃过午膳后睡了一觉,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心里丧丧的那股劲儿也好了许多,不禁暗自感叹,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不信,没有想到薄薄两张符咒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云景在院子里和老修一起玩,对于他来说,这个奇怪的老头儿特别新奇有意思,有很多古怪的玩意儿,还有许多有意思的故事。 见苏南衣醒了,云景跑过来问道:“娘子,你醒了?睡得好吗?” “挺好的,”苏南衣人笑问,“在做什么?” “在听故事,”云景拉着她在老修面前坐下,“他有好多好玩的故事。” 老修笑得亲切,“王爷若是想听,不妨常来,我最近会住在这里。” 三个人正聊得起劲儿,夏染回来了,“走吧,我已经散了消息,她很快就会去的。” “这么快?”苏南衣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怎么也得过两三天。”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店里到的新货可没有两三天才卖完的道理。走,一起去瞧瞧?” 苏南衣欣然前往,云景也跟着一起,俩人换了衣服,简单做了点易容,不再那么扎眼,跟着夏染上了马车。 马车在闹市区停住,夏染挑着车帘道:“我的店铺除了那家皇商的店,再就是这家生意最好,主营从海上过来的小玩意儿,货少,进货周期长,所以经常是一出现就抢购一空,而李树朝那个小妾,最是爱这类东西。” 夏染把一张纸递给老修,“这是那女人的一些情况,你瞧瞧。” 老修接过认真看了看,在心里默默记住。 夏染忍不住乐,“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用,你能从面相上看出来呢。” 老修轻笑道:“我当然能看出来,不过那都是要耗费心神的,对付这种人用不着,还是省得点好,既然你都调查清楚了,我又何必费那个事。” 夏染抽了口气,“说得好有道理。” 几个人说笑中到了地方,夏染道:“这是事门,我们三个从这里进去,我去二楼,南衣和王爷在一楼就好,那边角落里有个休息去,什么也能瞧见。老修你就看时机,稍后从这边绕到前面去当路过。” “好,没问题。” 一一说好,四个人各自行动。 苏南衣和云景从后门进入,前面的客人已经不少,想来都得知了消息,过来等着。 也没有人注意到苏南衣和云景,他们顺利到达夏染所说的那个休息区,端了茶慢慢的品,等着看热闹。 夏染到了二楼,从楼梯上往下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有李家的标记,苏南衣转脸望过去,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 这个女子身材高挑,皮肤并不是雪白,而是那种淡淡的小麦色,眉毛黑浓,眼窝有些深,鼻梁高挺,嘴唇略厚,下巴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并不是那种多么美艳惊人的女子,但她却是特别的,容貌很是立体深遂,凑在一起就格外有味道。 她身上穿的也不是寻常女人的衣服,而是略微有些像胡人服饰的样式,颜色艳丽,衬着她的五官更为出彩。 她一出现,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脸上带着笑意,走到柜台前,伙计也都认识她,立即客气的打了招呼。 一听说货还没有到,她也不急,从丫环手里接过荷包,摸了两个银票,“先放这儿,一会货到了得让我先挑。” “行,没问题,您稍等,一会儿就到。”小伙计的嘴也甜,“我们东家已经派人去接了,商队已然进城了。” 女子点点头,目光在柜台上掠过。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死盯着她看,喝着茶静静的等。 没过多久,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商队到了。 众人让开一条路,商队把要卖的东西放在匣子里,一一码在柜台上,由众人挑选。 苏南衣总算是见识到了夏染所说的“抢购一空”以及不用等两三天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压了银票在先,心满意足的买到了想买的东西,最后大方的给了小伙计赏钱。 她把东西一一收好,转身带着丫环往回走,刚一出门口,就迎面遇见一个老道。 苏南衣心里明白,重头戏要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并非我中意 今天的老修和平时很是不同。 夏染给他找了一件深蓝色的道袍,没有任何绣花,却有重重暗纹,那些纹路乍看不明显,但随着人的举止动作,会生出一种浅浅的波光。 他头上还别着一支沉香木的发钗,淡淡香气萦绕,他微眯着眼睛,面容有些削瘦,瞧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苏南衣心中暗笑,这老修打扮打扮还是挺俊的。 李树朝的小妾和老修迎面碰上,本来想训斥几句,但一看老修这模样,又忍了下去。 果然什么时候都是看脸的。 老修后退一步,道了个歉准备走,忽然又抬眼仔细看了这小妾一眼,表情微变,一甩手中的拂尘道:“冲撞贵人,实在抱歉。” 小妾听他叫“贵人”先是一喜,后来见他脸色微变,就觉得他一定是有话没说完。 老修一甩拂尘,衣袍随风轻摆,更添几分风采。 “道长不必多礼,”小妾福了福身道,“也是妾身莽撞,还请道长原谅。” 老修微微颔首,转身要走,小妾上前道:“道长请留步。” 老修停下,转头看着她,“贵人还有事吗?” 小妾浅浅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张银票,“道长,在此与道长相遇,实则是幸事一件,这点钱请道长笑纳,也算是妾身积德吧。” 老修看了一眼银票,面无表情,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略一思索道:“贵人心善,在下也不是贪财爱财之人,看在贵人一片诚心的份上,就替贵人解一个惑吧。” 小妾心头一喜,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四周,觉得人来人往的不妥,抬眼看对面的小茶馆,“如此感激不尽,不知道长能否有空去喝杯茶?” 老修点点头,跟着她走入茶馆。 苏南衣和云景看得真切,暗自乍舌,老修是真行,三言两语,几个眼神动作就把对方给套牢了。 她正想要不要跟上去,夏染从楼上下来,“别跟了,老修显然已经势在必得了,只要那女人跟着进去,就没有不成的,放心吧。” 苏南衣想想也对,这么跟上去反而会引人注意,不如在这里安静的等。 …… 李书宇捏着那枚珍珠,转头看了看苏晚儿,苏晚儿被他这一盯,吓得一个激凌。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 苏晚儿点点头,“珍珠。” “嗯,”李书宇指尖轻捻,“可这珍珠是从哪来的呢?还是如此好成色。” 苏晚儿不敢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若大的宅子里,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游魂,闯入了阎罗殿,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珍珠。 好在,李书宇也不再多问她,带着她继续走。 苏晚儿心里越来越茫然,越来越紧张,可她不敢问要去哪里。 终于,李书宇带着她在一道院门口前停下来,院门前?种着一棵大槐树,遮天敝日,让人心里发寒,感觉无比阴森。 苏晚儿手脚都有些冰凉,李书宇敲了敲门,过了片刻,有人出来开了门,那人很是年轻,穿着蓝布衣衫,垂首垂眼,看不见全脸。 他没说话,后退一步让开,李书宇带着苏晚儿走了进去。 苏晚儿回头看看那个年轻人,他又把门无声合上了,全程也没有发出点声音,只见苍白的脸色。 苏晚儿心里越发寒凉。 迈步上了台阶,还没有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难闻的味儿,像是有什么药的气味儿,还有一股体味儿,以及什么东西糜烂的气息,多种搅和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出来。 但苏晚儿不敢。 她低着头,也不敢四处乱看,这屋子很大,像是后来打通的,屋里的摆设也不多,窗子开着,风吹进来拂动纱帘,让人心神也跟着有点恍惚。 忽然,从纱帘后走出一道影子,一只枯瘦的握住了纱帘,苏晚儿吓了一跳,死命的咬住嘴唇才没有出声。 李书宇看了看她,脸上浮现几分讥诮的笑意。 纱帘后面的人慢慢走出来,花白散乱的头发,苍白满是皱纹的脸,微紫却涂了口脂的唇,就像是迎面走来的恶鬼。 苏晚儿脑门上满是冷汗,心都揪成了一团,人就像站在悬崖边,只差一步就要崩溃。 “你来了,”那人缓缓开口,对着李书宇道,“这就你中意的?” 李书宇浅笑,“不是。” 苏晚儿睁大眼睛,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听明白这两人对话的意思。 她震惊的看着李书宇,他当着自己的面说“不是”,竟然说得如此坦然。 李书宇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眼中的震惊,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幽凉,“但她可以助我达成心意,得到我中意的。” 那人呵呵笑了几声,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好,很好。” “您可满意?”李书宇忽然问。 苏晚儿感觉到那个如鬼似的男人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这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嗯?”男人声音一扬,又低低笑起来,也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他慢慢走开,在窗下坐下,拿过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枚红色的药丸吃了,头靠着墙,冲着另一边招了招手。 从房间深处爬出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上挂着破碎了的锦袍,黑发铺散在后背,垂落在肩膀,白嫩的皮肤上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苏晚儿浑身发抖,这个年轻男人身上的痕迹和她自己的太像了,让她又想到昨天晚上如同恶梦的痛楚。 她垂着眼睛,不敢去看,还想捂住耳朵不想去听,李书宇低笑了两声,“您好好玩,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您。” 苏晚儿提着一口气,跟着李书宇出了门,身后的声音如同鬼声呜咽。 李书宇回头看了看她,“怕了?” 苏晚儿大气也不敢喘,手脚冰凉,无边的恐惧从心底弥漫。 “如果怕,那就听我的话,”李书宇语含警告,“否则的话……” “我会的,我会听话,”苏晚儿连忙点头。 李书宇用力拍拍她的脸,“很好。” 苏晚儿被李书宇送到院门口,他没跟着进门,转身离去,等他一走,苏晚儿总算是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才敢稍稍放松。 崔婆子正在院子里干活,看到她回来急忙迎上来,“少夫人,您回来了。” 苏晚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颤声道:“嬷嬷,跟我进屋来。” ?崔婆子被她拉进了屋,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心里越发奇怪。 苏晚儿让两个陪嫁丫环去院子里守着,关上了房门,眼泪差点流出来,“嬷嬷,我快活不了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李府的水太深 崔婆子苏晚儿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她看看身后,“可是婆母给你立规矩了?” 苏晚儿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要是只立规矩就好了,我只在她面前呆了一会儿,李书宇就带我去了别的地方,嬷嬷,这里太可怕了,处处都诡异,我……我想回去了。” 崔婆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劝慰,“少夫人,嫁人的新妇都有这么一个过程,难免会不习惯,远离了家人,如何会不想?您这还算是离家近,出门走不远就到了,若是远嫁的女子,很多都是嫁了人就回不去了。” “您且忍一忍,过两日就是回门,到时候就能回去了。” 一提这件事,苏晚儿越发委屈,“他说,回不回门得由他说了算,他说如果我不听话,就不让我回门。” 崔婆子一呆,“什么?这……” 这是多年的习俗,如何能改? 不过,崔婆子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李书宇是连迎亲都没有去的人,他说不让回,哪还管什么习俗,至于苏家人,是断不敢因此不满的。 崔婆子略一思索,“那少夫人,他让你干什么?如果是能做到的,那就做了吧,毕竟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好做的?” 苏晚儿吸吸鼻子,有些话实在不好对其它的人说,她沉默了片刻,“他……他……唉,我实在说不出口,不过,他让我做的事他还没说,我也并不清楚,等他说了再说吧。” 崔婆子心说还没说你跟我说个什么劲儿,要说哭,委屈,我比你更委屈好吗?平白无故挨了顿打,你连句话都没有,根本不拿我们当人。 崔婆子敷衍的点点头,苏晚儿擦了擦泪,“没事了,你去吧。” 崔婆子巴不得,转身走了出去。 那两个小丫环上前趁机打听,崔婆子微摆了下手,三人走到角落里。 小丫环问道:“可问起我们的伤了,给你什么药不曾?” 崔婆子摇头,“没有,没提这事儿,只是说觉得委屈,想回家。” 小丫环互相对视一眼,颇有几分不满,“我们挨了打呢,我们还想回家,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里来,招谁惹谁了?” 崔婆子叹了口气,“好好做事吧,小心做人,这宅子里的水可比苏家深多了。” …… 苏南衣和云景坐了许久,才看到李树朝的小妾从茶馆里出来,看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像是十分满意。 没过多久,老修也从里面出来了,和苏南衣对视一眼,递了个眼色。 云景小声道:“娘子,是老修,我们去后门吗?” “对,走,听故事去!” 两人起了身,还不忘把碟子里的瓜子带上,叫上夏染去了后门会合。 夏染让苏南衣和云景在院子里的小桌旁等,把后门开了个小角门,没一会儿,老修蹓蹓哒哒的来了。 他看看左右无人,闪身进了门,迅速把门关上。 “怎么样?”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老修“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银票,“喏,一张送子符,一包怀子药,得了这些。” 苏南衣一看那银票的面额,“哟,出手挺大方呀。” “那是,”老修抓了把瓜子,“晚上去吃酒楼呀,我请客。” “那不行,”夏染道,“你还是安分点,别太招摇,让人看见麻烦多。” 老修翻了个白眼,“那我不管,反正要吃,连口腹之欲都得不到满足,这人还活个什么劲儿?” 夏染哼笑一声,“行吧,你说得有理,我让人给你送家去吃,行不行?” 老修这才心满意足的点头。 “快说,究竟怎么说的?” 老修咂了一口水,吃了几颗瓜子,这才慢慢道来。 “我跟你们说,这个大将军府,绝对的有问题,昨天李家公子大婚,李树朝还是在他小妾的房间里过的夜,这也就罢了,据这个小妾说,他们府里前阵子来了个神秘人物。” 苏南衣立即想到那个院子,还有如同鬼一样的人物。 “是前阵子才来的?不是一直在吗?” “不是,”老修摇头,“小妾说也是无意中才知道的,有次在园子里瞧见一位少年郎,长得?怪俊的,就想着跟过去瞧瞧,可谁知道,跟着跟着竟然跟丢了,她自己也在一个院子里转来转去,怎么也转不出去。 后来还是等到天色明了,这才出去了,这一出去就看到那个少年郎跟着一个人出来,那人披头散发,跟鬼似的,把她差点吓死。” 苏南衣立即道:“应该就是那个有阵法的院子,我和景儿也着了道。” “连这小妾都不知道那院子里的古怪,可见,知道的人并不多,或者,就算是一种路障,”夏染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这个阵法,阻止其它人误闯那个小院?”苏南衣眼前微亮,的确是有这个可能,现在回想一下路线,的确那里是去小院子的必经之路。 “我想是的,”苏南衣点点头,“当时还多亏了景儿的珍珠,我们才能走出阵法。” “珍珠?什么珍珠?”夏染好奇的问。 云景兴致勃勃的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把夏染听得目瞪口呆,“真是厉害,这算什么?什么人有什么福,这种办法居然也行。” 苏南衣白了他一眼,他无非就是想说云景的脑子简单,想得少,这种阵法对他反而不起什么作用。 老修咳嗽一声,“这个小妾还说,李书宇这个人呢阴恻恻的,而且像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夏染疑惑的问:“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跟你说这么多?还都是这种隐秘之事?” 老修捻着胡子笑得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得先摸清她的弱处,抓住她的七寸,知道她想要什么,怕什么。这是门学问,不教你。” 夏染啧啧了两声不再多问,苏南衣道:“小妾急于生下一男半女,李书宇就是她的头号敌人,李书宇是独子,她定以为,李书宇的谋划是针对她,想要保住地位。” 老修眼中闪过激赏,“没错,正是此理。”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夏染特别八卦的问。 他就对这些深宅大院里的秘辛感兴趣,除却生意赚钱,这个最有意思了。 老修白了他一眼,“什么也不做,等。” “等?”夏染纳闷,“等什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回门 老修笑得意味深长,让夏染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云景手里剥着瓜子,把仁剥出来给苏南衣。 听了夏染的问题,头也没抬的说道:“等身孕。” 所有人一怔,夏染诧异道:“你到底……” 云景抬头看看他们,“不对吗?老修给我讲的故事就是这样的,他说经常这样干,给人家一道符,然后等有身孕。” 夏染“扑哧”一声笑出来,老修涨红了脸。 苏南衣笑着拍拍云景的手臂,“你怎么那么可爱?” 几个人又说又笑,闲谈一阵,夏染叫马车送他们三个回小院,他留下办好这边的事,又去酒楼要了一桌子菜。 一晃两日过去,到了第三天,苏晚儿该回门的日子。 她这两日过得生不如死,身心倍受折磨,回门这天简直就是她的全部希望,她就指着这天能够回去喘口气。 李书宇每次都是天不亮就离开,但这次并没有。 他捏着苏晚儿的下巴,另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想回门吗?” 苏晚儿红着眼点头,“想。” “好,既然想,就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懂吗?” “懂。” 苏晚儿不敢不回答,若是不出声,等待她的就是更严重的惩罚。 “听我说,你这次回去以后,就把你的姐姐,苏南衣带到府里来,请她过来小住,听清楚了吗?” 李书宇语气阴森,隐隐又透出喜悦,苏晚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没听清吗?”李书宇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字重复,“我说,你这次回去以后,就把你的姐姐,苏南衣带到府里来,请她过来小住,听清楚了吗?” 苏晚儿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有什么在她脑子里炸开,她忽然就懂了。 心如刀割一般,漫天无边的恨意如同海浪,席卷拍扁了她,让她透不过气。 “听懂了吗?”李书宇问道,声音里已经夹杂了怒意,手上的力度也增大。 “懂了,”苏晚儿低声道。 李书宇松开她,脚从她的腿上挪开,“既如此,就好好装扮一番,别让人以为我李家亏待了你。” 苏晚儿麻木的垂下眼睛,双手抓着床单,“我能在苏府多住一天吗?我之前和苏南衣关系不太好,骤然请她,她未必肯来。” 李书宇轻笑一声,笑得让苏晚儿心头一抖,“多住一晚可以,别耍花样就行,你应该知道,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得到你。” 苏晚儿长发垂落,遮住脸上的神情,“我知道。” 李书宇不再多说,穿好衣服开门走出去。 苏晚儿倒在床上,无声尽情的流泪。 苏南衣醒来不久,正在翻看着地图,老修给她的那张药单子,有好味是在异族部落,并非在本朝的国土上,而且那些地方多半环境恶劣,毒虫猛兽更是不少。 所以,夏染才会说她疯了。 可是,无论是什么,有了一线希望,她都要走一遭。 “小姐,”小桃进来道,“二小姐回门了。” 苏南衣眼睛也没抬,“哦,应该嘛,应该是她回门的日子。” 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崔婆子可回来了?” “嗯,回来了,只她跟着回来了,另外两个陪嫁没有。” 苏南衣略一点头,“你抽个空过去瞧瞧,让崔婆子找个机会过来说话。” “是。” 没过多久,崔婆子不请自来。 苏南衣收了地图,让小桃上了茶,去外面守着,她这才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崔婆子急忙道:“不碍事了,小姐给的药好,我第二天就好了许多,那两个小丫头走路都走不稳。” 苏南衣问道:“怎么只有你自己跟着回来?” 崔婆子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李书宇说了,无非就是回个门,不用那么多人,我老婆子一个人跟着回来就成。” 苏南衣拧眉,这个李书宇真是怪,做的事处处都拧巴得很,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劲。 “对了,小姐,”崔婆子小声道,“老奴瞧见,二小姐的身上有好些伤,看是被打的。” “被打?”苏南衣诧异。 “是,她还说,不想再在李家呆下去,快活不了了,总之……”崔婆子也不太会说,“就是很奇怪,不像是新婚夫妇该有的那种状态,老奴留意过,每天早上李书宇就不在,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二小姐一副精神痪散的样子。” 苏南衣心里莫名就想起那个神秘的院子,“你去过府里的其它的地方吗?” “没有,除了厨房,老奴哪也没有去过,院子里也没有安排其它的人,只有两个洒扫的丫环,其中一个还是个哑巴,老奴也不敢问,不敢随意乱走。” 崔婆子越说越郁闷,“真像坐牢不一样,不,不是,比坐牢还可怕,这李家处处都怪得?很。” 苏南衣点头,“无妨,不能四处走就别乱走,安全为上,这次回来,苏晚儿可有说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说,看着恍恍惚惚的,像是丢了魂儿,一进院子就把自己关屋了里了,老奴这才得机会出来。” 苏南衣点点头,拿了锭银子给她,“你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找你的。” 崔婆子站起来,千恩万谢的走了。 ?小桃从外面进来,小声道:“小姐,奴婢方才在院子外面守着,听几个路过的小丫环说,二小姐这回门一点排场?也没有,悄无声息?的,还说她瘦了许多,无声无息的,像只鬼。” “哦?这么严重?” 小桃点头,“嗯,她们是这么说的,奴婢倒是没有见着。” “小桃,这两天你就在院子里,别出去,这事儿奇怪得很,和咱们无关的,咱们也不去管。” “是,奴婢记下了。” 小桃见苏南衣面色凝重,也不敢再开玩笑。 苏南衣心里默数着日子,老修说让等,等不了几天,估计也快有消息了,或许,苏晚儿回来也是个契机。 她正在暗自琢磨,小桃跑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来了。” 苏南衣一怔,自己没有去找她,她倒是送上门来了。 正想说让她进来,苏南衣看着小桃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小桃脸色微白,眼神中有些惶恐,“小姐,二小姐真的不太一样了……” “别怕,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好怕的?让她进来吧。” 小桃转身出去,苏南衣坐在椅子上喝茶,没过多久,听到脚步声响,门帘一挑,苏晚儿走了进来。 苏南衣抬头一瞧,也暗自吃了一惊。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所谓原不原谅 苏晚儿穿着一身红色衣裙,艳丽得有些扎眼,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头面,满身都是华贵之气。 可她的脸上却涂了好多粉,苍白没有血色,眉眼的妆化得极重,眼尾微微挑起,凌厉又强势。 她的确瘦了许多,两腮都凹陷了进去,本来她就有些高颧骨,这下看着更突出,嘴唇也涂得很红,衣领高束,紧紧束住细长的脖子,让人担心下一刻是不是脖子支撑不住头要被扭断。 苏南衣看着苏晚儿,感觉才三天的功夫,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多了一些阴森之气。 苏晚儿看到苏南衣,见她依旧是那花朵一般的模样,鲜嫩的几乎能滴出蜜水来,心里恨得都在滴血。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去李家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凭什么苏南衣就能无忧无虑的享受? 她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指甲掐着掌心,脸上努力维持着笑意,“姐姐,妹妹来给你请安了。” 苏南衣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更觉阴恻恻的。 这一点倒和李书宇挺相,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夫妻相?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晚儿回门来看她,一定有所图。 苏南衣淡淡道:“请安就不必了,你向父亲请了安即可,我这里不需要。” 她说得直接,连半点虚假也懒得装,苏晚儿像被击了一拳,呼吸有些闷。 但她依旧笑容不改,“姐姐,我嫁了人,家里就剩下你和父亲了,来请安自然是要的,父亲那里我已去过了。” 她说着,自顾坐下来,“姐姐在做什么?” 苏南衣看她是一时半会儿不肯走,索性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看书,”苏南衣简单道,也不招呼她喝茶什么的,自己又翻开书。 苏晚儿也不觉得尴尬,“小时候姐姐就爱看书,常常一坐一日,都不怎么理睬我呢。我也特别羡慕姐姐,能安得下心看书,不像我,只看上两页心里就长草了。” 苏南衣听着她这番恭维,一声不吭,苏晚儿?笑眯眯的,目光闪了闪,忽然道:“姐姐还记得,你五岁那年的夏日吗?” 苏南衣还真没有什么印象,原主的记忆好像是从***岁开始的,太早的她并不知道。 苏晚儿忽然提到这个,让苏南衣有些纳闷。 苏晚儿见她果然抬头,心中暗爽,“姐姐一定还在难过,算了,是妹妹多嘴。这事儿不提了,父亲也叮嘱过,不让人提。” 她说着凑过来,苏南衣闻到她身上那股子味儿,伸手用书挡住她,“坐过去,好好说。” 苏晚儿脸上笑容微僵,抬起来的屁股又缓缓坐回去,“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好些错事,现在我已嫁人了,姐姐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行吗?” 她越是摆低姿态,苏南衣越觉得她要作妖。 要是按正常的情况?,苏南衣这么晾着苏晚儿,又当面这么说她,她早就按捺不住跳起来吵架了。 可今天,偏偏没有,还主动认错,这一切太过反常。 苏南衣可不会相信,一个恶人会在短短几天内变好,更何况她去的还是李府那种阴诡的地方,只会恶上加恶。 苏南衣轻笑一声,“无所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你所说,你嫁人了,以后一年也不见得回来几次,我用不了多久也要大婚,以后咱们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苏晚儿咬了咬嘴唇,井水不犯河水?她在李府如同在地狱一般的熬着,看着苏南衣好好的做亲王妃?受尽荣光?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她的! 她才应该是嫁入北离王府的那个,王府多好啊,只有一个太妃,云景就是一个傻子,还不由得她随便哄?等到太妃一死,整个王府都是她说了算!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把这样的好事让给苏南衣? 不行,她已经陷入泥潭无法回头,就要把苏南衣也从云朵上拉下来!要死一起死! 苏南衣看她眼神不断变幻就知道她没想好事,假意不知继续看书。 片刻,苏晚儿果然道:“姐姐,我刚入李家,着实不太习惯,特别想家,要不然你陪我去住两天吧,也在大将军府里好好转转,那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商户人家能够相比的。” 苏南衣心中微动,但表面不动声色,“一个将军府而已,还能有什么好转的?” 她浅浅笑了笑,这笑容跟刀子似的扎在苏晚儿的心上,“将军府再好,能好得过北离王府吗?” 苏晚儿:“……” 这简直就是神补刀了。 苏晚儿恨不能当场吐血。 苏南衣似笑非笑,“你若想找人陪你住,从府里挑几个以前陪你的丫环就是,何苦拉上我,我和你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吧?” 苏晚儿脸色泛红,尴尬恼火至极,“姐姐,丫环再怎么样也是下人,我们姐妹再吵闹也是亲人,你说是不是?我知道以前错了,姐姐就原谅我吧!” 她说着要伸手拉苏南衣的袖子,苏南衣低头看到她伸出来的手,手背上隐约有一片青紫,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苏晚儿又扯了一下袖子。 苏南衣抬手,躲开苏晚儿的手,淡淡道:“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我说了,无所谓。好了,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回去吧。” 苏晚儿?抿唇,这么直接就给她下了逐客令! 她僵硬着脸笑了笑,“姐姐,我是真心的,你好好考虑。” 苏南衣没说话,苏晚儿站起来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怨我也怨恨父亲,可是……父亲的心里也很难过,当初的事,的确给他太大打击了,姐姐,那毕竟是他唯一的……” 她话没说完,又低下头去不再多说,慢步走了。 苏南衣完全没有听懂,苏师玉也很难过?难过什么? 唯一的什么? 苏南衣觉得有些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而且是极隐讳的事,此时苏晚儿提出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很想想起来,手也微微有些发抖,一股浓重的悲伤从心底涌出。 苏南衣心里微惊,她知道,这不是她的情绪,是这身体的原主的。 已经很没有过这种情况了,到底是什么事? 苏南衣百思不得其解,她忽然想起苏晚儿刚刚话里的一个关键,五岁,她五岁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她觉得,有必要找一个府里的老人来问问。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刻意遗忘的记忆 苏南衣打定了主意,想了想这府里的老人,又把小桃叫了来。 “小桃,你是从多大上跟着我的?” 小桃想了想,“回小姐,奴婢好像是差不多六岁被卖到府里来跟着小姐的,如今已经七八年了呢。” 小桃比苏南衣还要小,又是六岁左右才进的府,那就肯定是不知道了。 她略一思索,说道:“给我叫管家来。” 管家是苏师玉身边的心腹,?跟随他多年,一定知道许多。 小桃去了许久,管家才来了,还满脸不大情愿。 这府里大多数人已经对苏南衣彻底改变了态度,不敢造次,这管家就属于少数的那一类。 “不知大小姐找我来是因为何事?”管家淡淡道,“前面还忙着,今天二小姐回门,有许多事要做。” “是吗?”苏南衣也不恼,“苏晚儿刚从我这里走,你倒是比她本人还要尽心尽力。” 管家道:“那是自然,我是做奴才的,该为主子做好一切,大小姐若无其它的事,我就告退了。” 小桃在一旁气得脸色通红,苏南衣迈步上前,围着管家转了两圈,笑意微微。 管家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正想要走,苏南衣道:“管家,你跟随我父亲多年,你猜猜,父亲知道他的小妾还活着吗?” 管家吓了一跳,“大小姐!你……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那好,我换个问题,他知道你和他的小妾私通,并育有一子吗?” 管家满脸惊愕,“大小姐慎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我乱说?那个叫小豪的稚子今年几岁?让我想一想,他的开蒙老师叫什么来着?他应该是在小妾死去第二年生的吧?” 管家的额头上渗出滚滚冷汗,他眼睛不敢看苏南衣,心里快速盘算,却丝毫不得章法。 他是个聪明人,明白既然苏南衣敢这么说出来,那就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而不是空口白话的吓唬他。 良久,他微闭了一下眼,“大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苏南衣微微颔首,“好,我问你,我五岁的时候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这话一出口,管家盯着他的目光瞬间充满探究和疑惑。 苏南衣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而且他是知道的。 管家低笑一声,“大小姐是故意和我逗闷子吗?” 苏南衣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本小姐忙得很,没有这个闲功夫,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算了,你不说,本小姐也有其它的途径知道。” 管家噎了口气,“大小姐真的忘了?我还以为,这种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苏南衣道:“我那时五岁,五岁的孩童能记得什么?就算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只怕也会因为心理过激而刻意不去想,久而久之,会忘记也很正常。” 管家观察着她的神色不像有假,微微一叹道:“大小姐若是不记得了,那我也无话可说,总归也不是我一个下人该管的。不错,你五岁的时候,的确是发生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语气中掺杂了一些别的情绪,“也是因为这件事,老爷和夫人之间有了嫌隙,你在老爷心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本来是个嫡小姐,却活得小心翼翼。”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听着,管家声音平静,没有什么波澜,“府里原来有三位姨娘,有一位自己得病死了,再就是周姨娘,周姨娘貌美年轻,很得老爷喜爱,没过多久还有了身孕,据大夫把脉说应该是个男孩,老爷越发高兴。” “谁知道,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怪胎,像一只猴子成了精,眼睛奇大,骨瘦如柴,明明周姨娘怀孕时吃了许多的补品,断不可能是补给不足的问题。” 苏南衣心口微跳,感觉有些闷,“后来呢?” “后来,老爷当然是厌弃那孩子,不,”管家脸上浮现回想的表情,“不是厌弃,而是畏惧,有流言说,是惹了邪物,才导致如此怪胎,连带着周姨娘,也被老爷厌弃了。” 苏南衣可以想象,以苏师玉凉薄的性子,这再正常不过,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周姨娘自然是不信什么妖邪之说的,觉得孩子是生了病,四处求医,但奈何一直没有看好,?那孩子越长越大,除了相貌吓人之外,倒是聪明得很。” 管家说到这里看了苏南衣一眼,“那天是你的生辰,那孩子在后园中遇见你,就想和你一起玩,你也不怕他,就带着他一起去假山上的亭子玩,也不知怎的,最后那孩子竟滚下来,掉入山后的湖中,连摔带落水,当即就死了。” 苏南衣眉头狠狠一皱,脸色有些泛白,管家瞧着她这模样,见她是真的不记得。 “当时很多人闻讯赶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小姐连妖精投的胎都能克死,可见命有多硬。” 苏南衣讶然,拧起眉头,“就因为这?” 管家点头,“这还不够?老爷本就忌惮那个孩子,觉得他是妖胎,而大小姐你却连妖胎都能克死,这不是说明你比妖精还要厉害吗?” 苏南衣:“……” 人心要是偏颇起来,还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想必大小姐也已经忘记了,府里还请过一位黄大师,他在府里做了几日法,看了你的生辰八字,也说你命硬,还说将来会有更阴诡的事情发生在你身,比如偷心转魂什么的。” 别的倒没有什么,唯独这最后一句,说得苏南衣眉心跳了跳。 “哪里请来的黄大师?” “这我不知,记得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是游方的僧人,前来化缘,当时老爷也心烦得紧,就让他进了府。两人在书房中说了一通,至于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苏南衣把这事默默记在心里,这个消息还真是挺出乎意料,她得慢慢理顺一下。 “那么苏晚儿知道这事吗?” 管家愣了愣,“应该不知,那时候二小姐比你还要小一些,不过,这也难说,夏氏有可能也会告诉她。” “周姨娘呢?后来你把她带出了府?” 管家的脸色微变,眼神也冷了几分,“不是,是老爷要处死她,她大难不死,我瞧着她可怜,就放过她收留了她,她是个善良的女子,本来也是受害者,却惨遭此待遇,实属不该。”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但苏南衣并不以为,他就是什么心存良善的人,若非周姨娘美貌,恐怕管家也不会手下留情。 人性如此,苏南衣并不想揭穿。 她想了想,问道:“你和周姨娘的这个孩子,可有什么异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的马太弱 苏南衣这话问得管家心口一跳。 “大小姐……此话何意?” “你不必紧张,我是觉得,听你的描述,那个被诬蔑为妖胎的孩子,的确像是病,而且是一种先天的病,应该是和父母的身体有莫大关系。” 管家喉咙滚了滚,“所以,大小姐怀疑,豪儿也有此症?” 苏南衣看着他没说话,眼神说明了一切,管家心跳加速,“也……没有什么异样,就是偏瘦一些,有时候精神差一些……”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不敢再往下说往下想,心尖突突的跳成一团。 苏南衣点头,“若是有空,不妨把那孩子带来,让我瞧瞧。” 管家眼中浮现紧张的惶恐,苏南衣道:“你不必担忧,关于这个孩子,我早已知晓,现在才跟你说,而不是去和父亲说,你还不明白吗?” 管家呼吸微滞,“大小姐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苏南衣语气淡淡,“我能在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身上讨什么?若非今日苏晚儿向我提起,我也不会说。既然知道了当日的事,而且事关我死去的幼弟,我自当查明。” 管家惊讶道:“二小姐提起此事?” “是。” 管家想着她刚才说“幼弟”,心口一热,“大小姐想如何查?” “就按我刚才说的,从孩子的父母?身上着手,这两边无论哪边,都需要你的合作,先让我见见小豪吧。” 事关自己的儿子,管家不敢大意,“大小姐要想见小豪倒是不难,只是,不能在府里,府里人太多,小豪长相又肖似他的母亲。我怕……” 苏南衣略一点头,表示理解,“好,那你来安排,时间地点都由你来选。” “好。那我安排好之后再来告诉小姐。” 话谈到这里,再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苏南衣便打发管家走,走到门口,管家又停住,“小姐,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柳氏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多加留意的好。” 苏南衣笑笑,“这话不应该提醒我的父亲大人吗?他才是需要提防的人,别到时候连整个苏府都被人骗了去。” 其实想想,苏师玉也挺可怜的,他身边几乎没有人真的和他一条心,为他考虑。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做人有问题罢了。 苏南衣没功夫去感慨别人的人生,她必须要想想,苏晚儿极力邀请她去大将军府,甚至不惜提起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晚儿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姐妹情,看样子也不像是炫耀将军府里的一切,那么…… 苏南衣在思考这些,府门口正上演一出闹剧。 云景来苏府找苏南衣,平时他觉得需要悄悄来,不想让别人发现的时候就走后门,今天他没有什么隐瞒的,就堂堂正正走了正门。 自从和苏南衣经常出去玩之后,他也不带小厮,经常自己骑马来,正在门前栓马,门口又来了辆马车。 云景的马都是宝马名驹,那匹驾马车的马明显不行,被云景的马打了个响鼻就吓得一哆嗦。 可巧这时马车上的人下来了,马一动,马车也跟着动,差点把人摔了。 ??这下,马车上的人可不干了,一下车就指着云景道:“你站住!” 云景正要上台阶,转头看着她,对面的女子穿着身翠绿色衣裙,圆脸,浓眉大眼,长得倒是不错,但在云景看来,女人就分两种,一种是苏南衣,一种是其它人。 他见女子叫他,心里有点烦,只想快点见到苏南衣。 “干什么?” 女子怒目注视着他,“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没看见吗?我刚才差点摔倒!” 云景莫名其妙,“你摔倒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娘子。” “你……你不应该跟我道歉吗?” “我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你的马,我的马才差点受惊了的!” 云景回头看看自己的马,又看看对方的马,淡淡道:“哦,你的马胆子太小,有点动静就吓一跳,那就不应该出来,在马厩里乖乖呆着就好了。” “你……”女子气得抓狂,“我不管,你要道歉,否则,你今天就别想走!” 云景也有些生气了,“我愿意走就走,关你什么事!走开,我要去见我娘子!” 女子一愣,娘子?他难道就是……李公子? 正在门房的家丁听到吵闹声出来,一见这阵势就吓了一跳,急忙过来劝。 “哟,三小姐,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我知道了,不用你们多说,”苏思思打断他,“把我的马车放好,我陪着他进去就行了。” 家丁还是一脸懵,苏思思已经拉着云景进去。 云景皱眉,挣开她的手,“你别碰我!” 苏思思捂嘴轻笑,“哟,你还脸红啦,呵呵,我刚才不知道你是谁,你别见怪啊。对了,姐姐今天回门,她人在哪儿呢?我是苏思思,从老家来的,本来是赶来参加你们大婚的,可谁知道,半路上马车坏了,还绕了远路,生生就给耽误了。” 云景听得一头雾水,不想听她叽叽喳喳废话,“你别再跟着我了,我要去找我娘子。” “哟,分开这么一会儿就不行,正好,我也要去见见新娘子,跟你一起。” 苏南衣正在屋子里琢磨管家说的那些话,忽然听到外面有吵嚷声,隐约还有云景的声音。 她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院门口,小桃涨红着脸,正和一个女子吵架。 苏南衣还是第一次见苏思思,但原主的情绪有些波动,她也有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苏思思,苏家二房的女儿,苏师玉这一房算是大房,他一共有兄弟三人,二房有个儿子,算是苏南衣她们这一代的长孙,连带着二房的地位也跟着抬高了不少。 苏家老夫人一向偏向二房,正偏爱孙子,爱乌及屋,连带着二房的女儿苏思思也很是受宠。 在老家的时候,别说苏南衣,就是苏晚儿也得让着苏思思三分,苏师玉举家搬到京城来之后,这才好了一些。 苏南衣一想到这些,对这个苏思思自然就没有了好感。 “你在闹什么?”她冷声问。 苏思思哼了一声,“对,好好问问你这个贱丫环,不长眼的东西,我的路也敢拦,问她究竟要闹什么!问完之后必须打一顿发卖出去,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苏南衣目光凛冽,语气更沉凉了几分,“我在问你。” 苏思思一怔,眯着眼睛看向苏南衣,一段时间不见,苏南衣似乎有些不同了,还沉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她上前一步,逼视着苏南衣,“你说谁?”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你是你姐夫 苏南衣比苏思思要高一些,此时垂眸看着她,更添几分冷淡。 “说你,”苏南衣毫不掩饰,“你算老几?也敢说我的丫环?苏思思,你连个客人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在别人主趾高气扬?怎么,你又来打秋风了?” 二房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在指着大房生活,仗着老夫人的喜爱,不知感恩反而是理直气壮的,这一点从来没有人点破过。 现在被苏南衣就这么说了出来,还说的是“打秋风”这么难听,苏思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气得红了脸。 “你!苏南衣,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我看你是不知道,耳朵聋了吗?” 苏思思咬牙道:“我一定会告诉祖母!让她好好的责罚你,你就等着吧!” “她?”苏南衣冷笑,“她的尊贵生活?是怎么来的?她心里没数吗?要是没有我们家,没有我父亲,你们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吧?二房这些年有什么作为?” 苏思思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南衣你疯了吧!我哥哥可是苏家唯一的男丁!将来苏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哥哥的!” “唯一的男丁又怎么样?他除了混吃等死还有什么用?没出息的废物,干什么什么不行!”苏南衣哧笑,“谁跟你说苏家的一切都是你哥哥的?我们大房的东西,你们休想拿走一分一毫。” 苏思思像看着怪物一样看苏南衣,后退了步又重新打量,“疯了,?你绝对是疯了!” 她气得心口疼,脑袋还点懵,有些惶恐,内心深处惧怕苏南衣说的会成真。 现在的苏南衣和之前完全不同,除了那张脸,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她下意识躲到云景身后,“姐夫,帮我教训她!” 苏南衣正想叫云景过来,现在见苏思思来了这么一出,也有点没明白过来。 姐夫?这是哪跟哪? 云景甩了一下袖子,挣开苏思思紧抓着他袖子的手,不耐烦的说道:“你别碰我,你烦不烦?你和我娘子吵架,我还想打你呢,滚开!” 云景说完走到苏南衣面前,“娘子,这个人太讨厌了,她自己的马弱还怪我的马,还非得跟着我进来,甩都甩不掉。” 他又转身看着呆若木鸡的苏思思,“你再敢说我娘子的坏话,我就打你了!毫不留情的打。” 苏思思缓缓睁大眼睛,尖声叫道:“你是谁?你这个混蛋,竟然敢骗我!信不信我弄死你,还弄死你的马?” 云景脸色一变,苏南衣也怒了,手指间一弹,苏思思感觉自己的腿莫名一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苏思思摔了个狗啃泥,脸面都丢尽了,苏南衣上前踏住她的裙摆,“你若只是任性那倒也罢了,我懒得和你计较,可你若心肠歹毒,想害他,那我断然不会容你!” 苏南衣字字冷厉,苏思思吓得一抖,她何时见过这样的苏南衣,明明一直都是沉默木讷,说她骂她都不带还嘴的! 她双手紧握,看着愣在一边的丫环,“你是死人吗?看着我这样被人欺负,还不动手?” 丫环回过神还没有上前,小桃先过来了,“谁敢动我们小姐?” 小桃心说小七是没有在家,要是在话,你们这一群早都被掀翻了! 苏思思又羞又气,急得满头是汗,“苏南衣,你松开我!” 这边一闹起来,苏晚儿得了消息,忽匆匆的赶来一瞧,也惊了一下。 “姐姐,这是怎么了?快松开她吧!” 苏南衣哧笑一声,“你倒是会当好人,你知道她刚才说什么吗?” 苏晚儿一怔,“说什么?” “她说,我们大房的人都没用,苏家还是老夫人和她们二房说了算,我们大房赚钱再多,再养着她们,也不过是给她们二房做嫁衣,这若大的家业,早晚是她们二房,是她那个废物哥哥的。” 苏晚儿心里其实也对老夫人的偏疼十分不满,以前在老家,要处处看老夫人的脸色,她也是没办法。 来了京城之后,她都快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苏思思突然冒出来,让她回想起之前在乡下谨小慎微的样子。 但是凭什么呢?明明苏家是她的父亲苏师玉撑起来的,明明是她们这一房挣下的家业。 这么一想,苏晚儿的心也冷了,淡淡道:“是吗?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厉害。” 苏南衣看苏晚儿的脸色,也?知道她的想法,微勾嘴唇,眼睛瞄见不远处的树后的一片袍角,假意不知。 苏师玉也听说苏思思来了,本想让管家安排一下,好好款待,不料想竟然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孝敬母亲也是应当,支撑苏家也无不可,他也是苏家一员,可现在听苏思思的话,那理直气壮的架势,还有苏南衣的字字诛心,苏师玉心里忽然就有了变化。 自己的心血,若大的家业,难道真的要给了二房?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侄子? 他将来会给自己养老送终? 不见得。 苏师玉心乱如麻,也没露面,就这么直接走了。 管家跟在他的身侧,心里一阵感慨,这大小姐果然不同往日,老爷这么久都没有想过的事儿,现如今被她这么几句就揭破了。 其实苏师玉心里一直是有不满的,苏南衣不过是找对了时机,又恰巧有个苏思思这个神助攻罢了。 苏南衣见苏师玉走了,抬脚松开苏思思的裙摆,苏思思才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的土,头发也乱了,别提多狼狈。 苏思思狠狠瞪了苏南衣一眼,对苏晚儿道:“二姐姐,我可是为了你的大婚才来的,就是路上马车坏了,又绕了远路,这才迟了。” 苏晚儿扯出一丝笑,“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 她这话说得不咸不淡,极具敷衍,苏思思心里骇然,怎么……连苏晚儿都这么冷待她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南衣才懒得理会这俩虚伪的人,转身要带着云景走,苏思思有心让她站住,又不敢?,只能气鼓鼓的看着苏南衣转身进了院。 苏思思打量着苏晚儿,见她这气色也有些心惊,虽说现在不那么热了,但穿那么高领的衣服也为时过早,而且她这脸也太白了些…… 一时瞧得有些失神,苏晚儿察觉到她的目光,“你看什么?” 苏思思急忙低下头,“没什么,二姐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苏晚儿平时最爱听这些,可现在眼中却闪过一道暗芒。 第一百九十章 跳梁小丑 苏晚儿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苏思思有些尴尬。 沉默的跟了苏晚儿一阵,苏思思道:“二姐姐,我这身上的衣服都脏了,能不能让我去你那换件衣服?” 苏晚儿想起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苏思思可没少从她这里搜刮东西。 什么衣服、首饰,都拿过不少,甚至有时候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苏思思看中了她身上的什么首饰,当场就要,苏晚儿就得从身上拿下来给她。 苏晚儿想到这些,心里有些发堵,淡淡道:“一会儿让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吧,我那里不方便。” 苏思思简直惊呆了,“你……二姐姐,借我件衣服穿都不成吗?” “借?”苏晚儿笑了笑,苍白的脸上这丝笑显得特别阴森,“你借我的东西多了,什么时候还过?我看还是别借了,穿你自己的吧,你总不会没有带着衣服来吧?” 她还没有带几件,几了贴身的私密衣服,她原本就是打算的到了这里之后,苏家姐妹就得哄着她,好东西任由她挑,还得去街上铺里转转,好好买一通,这可是京城,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可没想到,这刚来就碰了这么一鼻子灰。 “我……我不是没带,就是马车半路坏了嘛,路不好走,我就扔了一些,二姐姐,”苏思思忍着气,“你就借我一件吧。” 苏晚儿看着她,心里忽得想起一个主意,“要借给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思思问。 “我回李府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去住几天。” 苏思思简直求之不得,这算什么条件?这简直就是她心里所想好吗?只是一见苏家这态度,一时没有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现在苏晚儿主动提出,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好啊,没问题,陪二姐姐是我的荣幸,”苏思思连连点头道。 苏晚儿看着她那一脸贪婪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还有就是,我想让大姐姐也去。” 苏思思脸上的笑容一垮,觉得真是晦气,不过,这也不是她说了算,为了能去将军府见识一下,她也只能忍心了。 “这自然是二姐姐说了算。” 苏晚儿抬手掠了一下耳边流苏,“这样是最好,我之前跟大姐姐说了,她并不太愿意去,不如这样,你帮我去说说?” 苏思思噎了一口气,“我?恐怕不行吧,她刚刚还和我吵了一架,对了,二姐姐,那个男人是谁呀?为什么会叫她娘子?大伯也不管的吗?” 一提到这个,苏晚儿就心口疼,她淡淡道:“那是个傻子,你没看出来他脑子有病?也就是苏南衣理他,别人都不理的。” 苏思思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苏南衣——竟然和一个傻子!? 不行,这样的事她必须要和祖母说一说。 “你到底去不去?”苏晚儿不耐烦的问。 “去,去,”苏思思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总得让我换件衣裳吧?” 苏晚儿略一思索道:“你就住在我隔壁的院子吧,让人给你收拾一下。” 说罢,带着丫环昂头走了。 苏思思暗自气恨,眼睛着着嫉妒的光,“有什么了不起!我一会儿就给祖母写信,让她速到京里来,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得意,还不是要乖乖听二房的!” 她忍着气跟上,苏晚儿院子的隔壁也不错,但她就是觉得苏晚儿的好。 没过多久,有丫环来给她送了衣裳,也不是什么新的,当然也不旧,苏思思一见就更加来气。 “打发叫花子呢!”她把衣裳扔到椅子上,气得脸色通红。 她的丫环翠枝急忙劝道:“小姐,您别生气,这可是他们的地盘,若是被听了去,您就只能挨欺负了!” 苏思思很想嘴硬的说一句她不怕,但想着苏南衣那冰冷的眼神,苏晚儿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又变得怂了。 ?目前就她自己来了,父母没来,哥哥没来,祖母也没有来,若是她在这里闹开了,没准真的如翠枝所说,被她们欺负了去。 她咬牙道:“真是见鬼了,苏南衣和苏晚儿是吃错药了吗?竟然敢这么对我!不行,我要立即给祖母写信。” 翠枝小声道:“奴婢早听说这天子脚下不同,或许是……这里真的很神奇,助长了她们的底气?小姐不妨把这些也说上,老夫人肯定也就愿意来了。” 苏思思眼睛一亮,“说得对,只要祖母来了,我照样横着走。” “是极,小姐最是聪明。” 翠枝的恭维让苏思思很受用,她迅速铺纸写起信来。 苏南衣和云景在院子里玩弹珠,并没有把苏思思放在心上,对于来说,苏思思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娘子,你看,我又弹进去了!”云景兴奋的叫道。 “还真是,景儿真是厉害,”苏南衣夸赞道。 云景笑得开心,鼻子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苏南衣在一旁给他打着扇子,“小桃,准备点酸梅汤和两道小点心,别太甜,要清爽的。” “是,奴婢明白。” 小桃笑着答应,这些一定是给王爷准备的。 苏南衣对云景道:“景儿,一会儿再玩吧,洗洗手,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云景点头,“好,我听娘子的。” 苏南衣亲自打了水,耐心的给他洗手,云景的手很好看,干净修长,骨节精致,漂亮又不是失力度。 她想,这样的一双手,若是握刀提剑一定是英武逼人。 “娘子,”云景偷偷在她腮边亲了一口,“老修说,你想去很远的地方找草药,是吗?” 苏南衣的动作一滞,“他跟你说的?” 云景抿了抿嘴唇,“也不是,是我听到的。” 他又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无意中听到的,娘子,你不会生气吧?” 苏南衣摇头,“没有,不会生气。” 云景又试探着问道:“那……娘子会带景儿去吗?” 苏南衣不敢看他的眼睛,沉吟道:“还没有定好什么时候去呢,还早着,怎么也要等咱们大婚之后才去,景儿不用担心。” 她没有明确的回答,只说还早着,云景成功的被她吸引的注意力,也就不再担心。 俩人坐在树下,凉风习习,云景眯了眼睛,开心又惬意。 苏南衣看着他笑,心里也高兴,珍惜眼前和当下,是她和自己的约定。 俩人正在吃着东西闲聊天,小桃撅着嘴走了进来。 苏南衣纳闷道:“怎么了,小桃?谁欺负你了?” 小桃一跺脚,“烦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次发威 小桃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眼睛瞄了一眼院门口。 “小姐,三小姐又来了,非要见您。” 苏南衣一听也烦得紧,云景皱眉道:“不能把她打走吗?” 苏南衣扑哧一笑,“算了,景儿,不用管她,走,咱们出去玩。” “好啊,”云景眼睛顿时亮了,“去哪里?” “去找老修吧,怎么样?” “好,好。” 苏南衣在小桃耳边嘀咕了几句,小桃一边听一边乐,“好,奴婢明白。” 小桃转身出去,苏南衣和云景跃过院墙,溜之大吉。 苏思思换了衣裳,写完了信,火气消了一些,过来找苏南衣。 她摆低了姿态,料想怎么苏南衣也给她这个面子,不成想连门儿都没有进去。 小桃拦着她不让进,她简直要气死了,一个小小的丫环现在也敢拦着她了。 好不容易说通小桃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小桃又出来,“怎么样,大姐姐同意我进去了吧?” “小姐不在,出去了,三小姐先回吧。” “什么?”苏思思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了,“你耍我呢?明明没有人出去过,你骗谁呢?” 小桃这次没有僵持,侧身避开,“要不然您进去瞧瞧,看看奴婢是否撒谎。要是小姐不在,这两日三小姐就别过来,行吗?” 苏思思一噎,那怎么行?她的目的就是要把苏南衣给约出去,不来,不见人,怎么约? 她咬了咬唇,往院子里瞧了瞧,心说反正我就要见到人,豁出脸面不要也得见。 她抬腿就往里走,可转了一圈儿还真没有见到人。 …… 苏南衣在苏思思胡闹的时候,和云景早悠哉悠哉的出了府,顺着后面的街巷走到街市上,买了一些小吃,提着包去小院。 老院里自从老修来了之后就格外热闹,说笑声不断。 云景就特别喜欢听他讲故事,那些稀奇古怪的,都是他未知的世界。 苏南衣把小吃摆进小盘,无意识的拨弄着,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陆思源似乎更沉默了一些。 目光掠过陆思源的腿,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陆思源把腿上的薄毯拉了一下,小声问道:“李家的事如何了?” 苏南衣把他爱吃的那碟放在他面前,“暂时还没有消息,老修说要等。” “今天不是回门日吗?”陆思源问道。 “是,苏晚儿还特意去看了我,”苏南衣把事情大概说一下,“简直不胜其烦,所以我们就偷溜出来了。” 陆思源却不似她那么轻松,“苏晚儿绝对没有安好心,你要提防,不可大意。” 说到这又补充一句,“不要跟她去。” 苏南衣笑了笑,“放心吧。” 正在聊得愉快,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掠来,还有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陆思源眸光一锐,一点暗器夹在指间,苏南衣急道:“别,是我的鸟!” 白色影子掠过,在苏南衣的肩膀停下,它的眼睛圆睁,还有未散去的凶猛之气,尖尖的嘴上沾着血。 老修和云景也跑过来,几个人面面相觑,云景道:“这不是小黑的朋友小白吗?” 苏南衣也十分不解,小白鸟大了一些,身上的羽也更丰盈了些,头上的毛还长了许多,发怒或者受惊的时候会微微立起,像戴了一顶冠。 它的眼睛黑而亮,有一种属于猛禽的凶狠,警惕性也非常高。 只?是,它这样还是第一次。 陆思源道:“这应该是啄伤了谁。” 苏南衣轻轻拍拍小白的头,小白的毛慢慢顺下来,眼睛里的凶色也退去。 云景面露欢喜,“娘子,小黑长大是不是也这么英气?” 苏南衣暗笑,云景这专注点还真是清奇,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应该会。” 云景手指轻轻点点了小白的头,“真好,真威风。” 陆思源却有些忧心,“这么凶猛的鸟,合适吗?” 苏南衣轻抚着小白的毛,“放心吧,夏染给我的,定不会出什么乱子,除非有人故意想要惹它伤害它,这种情况下不反击还等什么?” 陆思源想想也对,只要能保苏南衣安全就好。 老修围着小白转了两圈儿,不住的点头,“果然是夏公子的手笔,真是大手笔,这鸟可不易得啊。” 云景欣喜的问:“老修,你认得它?它是什么鸟,有什么来历?跟我讲讲。” 老修捏着胡子卖起关子,“不可说,不可说呀。”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事可做,就窝在院子里,一直到吃了晚饭才走。 云景送苏南衣走到苏府后门,又说了会儿话,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他的马还拴在前门,乖得很?,门上的人也不敢怠慢。 苏南衣一进小院,小桃就立即迎上来,眼睛还红红的。 “怎么了?苏思思欺负你了?”苏南衣的脸色立即沉下来。 小桃眼泪又流下来,“小姐,小白鸟不见了,它飞走了……” 苏南衣哑然失笑,安慰道:“没有,它没有飞走,它是去找我了。” 小桃面露惊喜,“真的吗?” 话音落,一道影子掠过,稳稳的落在鸟架上。 “你瞧,那不是?” 小桃跑过去,“真是太好了,我都担忧了许久呢。” 苏南衣也有点后悔,自己真是大意了,应该想到这鸟儿是从家里跑的,小桃会担心,应该给她送个信儿来。 “怎么回事?你跟我好好说。” 小桃抹了泪,忿恨的说道:“还不都是那个三小姐,她来院中找小姐,发现您不在,本来要走了,一转头看到小白鸟,就说这鸟甚是好看,想带走玩两天,奴婢自然是不肯,她就发脾气,还要用小木棍打小白鸟。” 苏南衣心说果然,要不是遇到攻击,这鸟儿也不会伤人。 “后来呢?它啄伤了谁?” 小桃吞了口唾沫,“这小白鸟好厉害啊,它刚开始是躲闪,后来发了狠,发出一声厉啸,竟然展开翅膀,毛都奓了起来,奴婢还是头一次见! 三小姐也吓了一跳,小白鸟眼神都变了,凶狠异常,三小姐?一见不好,就把身边的丫环翠枝推上前,小白鸟把翠枝的手臂啄伤了。” 苏南衣略一点头,小桃低声道:“小姐您没瞧见,三小姐都吓坏了,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小白鸟真是厉害!” “好好喂它,”苏南衣看过了小白鸟的爪子和喙,“从大厨房拿点生肉,切成小条喂它吃。” 小桃瞪大眼睛,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苏南衣正准备睡下,又有客来访。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中招 苏南衣本以为又是苏思思,这家伙还没完没了了,也不知道究竟要是干什么。 不料,进来通禀的小丫环却说是管家。 苏南衣让小桃前去迎接,等到管家进了外屋,就守在外面。 “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管家低声道:“奴才想提醒大小姐,这次三小姐来者不善,还请您多多提防。” 苏南衣点头,“嗯,我知道。她被安排在哪里了?” “二小姐将她安排在隔壁院子,并未让她去院里住,她二人之前也生了一些嫌隙。” 苏南衣低笑,“早晚的事,无非就是利益牵扯罢了,现在她们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关系变了也是正常。” 管家默了一瞬,觉得她说得确实有理。 “小姐,我那边已经安排好,明天上午不知您有没有时间?” 这才是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苏南衣点头,“好,没问题。明天早膳过后,我就出门,自街口那里等你。” “好,”管家顿了一下,犹豫着问道:“小姐,若是豪儿真的有什么,那……” “我心里大概有个谱,你那孩子并非是不治之症,你应该记得,当初苏晚儿得了怪症,是胡神医给她治好的,还是看我的面子。” 她这么一说,管家立即懂了,“是,小的明白。多谢小姐。” “嗯,那明天一早再说。” 管家告退,转身刚走了几步,苏南衣又道:“苏思思只怕一早还要来闹,你在她的饮食上下点功夫,让她没力气闹。” 管家一怔,眸底闪过微光,“是。” 送走管家,小桃回了屋,小声问道:“小姐,管家说得可信吗?” 苏南衣笑了笑,“事关他的宝贝儿子,不会作假,父母之心……” 她说到这里顿住,苏师玉对她和苏晚儿,何曾有过父母之心。 “那三小姐那边呢?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理会她,”苏南衣道,“明天你和小白都跟我去,她愿意闹就来闹,再说,且看明天早上管家怎么对她,她有力气闹再说。” “小姐说得极是。” 小桃眉开眼笑,伺候着苏南衣散了头发,灭了烛火。 苏南衣躺了半晌,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小桃早早的去大厨房取了早膳,伺候着苏南衣梳洗吃了饭,主仆俩带上小白鸟,迅速出门。 苏思思一夜没有睡好,气得根本睡不着。 翠枝的手臂被啄了块肉,缠上了绷带,一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苏思思就想起当时那只鸟的眼神,浑身都有些发冷。 苏南衣真是疯了!竟然在院子里养那么凶的鸟,这还得了? 苏思思恨得咬牙切齿,此次入京之行,实在出乎她的预料,件件事都不顺心,那些原本应该对她毕恭毕敬的人,现在突然都变了脸色,反倒让她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尤其是那个苏南衣! 一大早上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苍白憔悴,苏思思火气仍旧没怎么消。 “翠枝,一会儿吃了早膳,跟我去找苏南衣算帐!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她,今天我定要把她养的那只畜牲弄死,扭断它的脖子!” 翠枝手臂疼得厉害,心里还是有些畏惧,低头说道:“小姐,那鸟着实厉害……” “闭嘴!”苏思思怒道,“一只鸟就把你吓住了,没出息!不行我稍后就去找大伯父为我作主,先摆饭吧!” 翠枝点头,忍着疼去给她摆饭,早膳倒是丰盛,大部分还是苏思思爱吃的。 她看到这些,心情总算舒缓了一些,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肚子早饿得咕咕叫。 隔壁院子的苏晚儿心情也十分焦躁,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李书宇让她在苏家住一晚,可让她办的事情还一点没有进展。 睡不着吃不下饭,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让苏南衣跟她回府。 正在思索,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外面院子里崔婆子的声音响起,“这是干什么?一大早上起来,慌里慌张的。” 翠枝急声道:“我要见二小姐!” “我们少夫人还没用完早膳,你一会儿再来吧。” “不行,我必须现在见!” 崔婆子的声音里添了几分不悦,“翠枝,你也不是新人了,怎的这么没有规矩?少夫人现在今非昔比,也是你一个丫环说见就能见的?怎的不见三小姐自己来?” 翠枝急得跺脚,“婆子,非是我们小姐没有规矩,而是……我们小姐来不了,我要求二小姐叫大夫!” 一听这话,崔婆子也有些懵,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她也担不起。 正想回身去禀告,苏晚儿挑帘从里面出来了,“发生了何事?大呼小叫。” 翠枝施了个礼道:“回二小姐,我们小姐不好了,也不知怎么的,现在肚子疼得厉害,脸都白了。” 苏晚儿也不怎么急,“是吗?我去瞧瞧。”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让丫环去找郎中来。 刚到苏思思的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哼唧声。 苏思思手捂着肚子,缩成一团,“二姐姐,你来了,快救救我,我要疼死了。” 苏晚儿打量着她,虽说脸色差了些,声音虚弱了一些,但肯定是死不了。 苏晚儿心里快意,现在无论是谁受苦,她都觉得痛快,不然呢?凭什么只她一个人痛苦? “别急,去叫郎中了,一会儿就来。” 苏晚儿在一旁坐下,问道:“你今天可去找过苏南衣了?” “还没,”苏思思摇头,冷汗渗满额头,“我本打算吃了早膳去的……” 苏晚儿眉头一皱,对崔婆子道:“你去瞧瞧,苏南衣可还在府中,别让她发觉。” “是,老奴这就去。” 崔婆子出了院子,回头看了一眼,撇撇嘴不着急不着慌的去苏南衣的院中。 但院子里落了锁,根本没有人。 崔婆子又回来禀报,苏晚儿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苏南衣要是一出去一整天,到晚上才能见到人,那她怎么办? …… 苏南衣带着小桃和小白鸟出门上了马车,在路口等了片刻,管家也出来了,跳上马车换下车夫,亲自驾着马车带苏南衣离开。 管家的外宅距离苏府不近,毕竟周姨娘是已经死了的人,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苏南衣和小桃坐在马车里,小桃低声道:“小姐,奴婢猜,如果三小姐去了院子里发现没人,一定会气得跳脚。” 苏南衣浅笑,“随她,她爱怎样就怎样,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小桃略一犹豫道:“她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奴婢是担心,她要是向老夫人告状,那可怎么办?” 苏南衣不以为然,“那又如何?老夫人的尊贵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父亲这里来的,若是没有了父亲的财力,她算什么?” 小桃呼吸微滞,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当年的遗憾 小桃心里激动又兴奋,这段日子跟着小姐扬眉吐气,感觉实在不要太好。 眼下小姐连老夫人也不怕,她坚定了信念,无比真诚的道:“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跟着您的,一辈子。” 苏南衣感动,但又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丫头好好的为什么表忠心。 正想问,马车忽然停住,管家在外面道:“小姐,到了。” 苏南衣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小桃先跳下了马车,接过来扶苏南衣。 这里很安静,还有点偏,但四周的环境很好,隐约可见大宅高脊,可见是某处繁华街道的后巷。 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进可繁华退享安宁。 苏南衣略一点头,管家走到一户门前轻敲了几下门。 很快,一个婆子出来开了门,见到管家福了福身,唤了一声“老爷”。 管家点头,侧身请苏南衣进去。 从门里进去,要走一条长长的林荫路,两侧的树木长得繁茂,生机勃勃,不远处还种着花草,一片芬芳。 一个孩童从远处跑来,一路欢笑,“父亲!” 这孩子长得挺瘦,眼睛很大,也很有灵气,管家看到他眉开眼笑,伸手接住了他。 苏南衣还是第一次看到管家笑得这么开怀,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个孩子,就是小豪。 苏南衣观察着小豪,他比正常的孩子要瘦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瘦,皮肤略黄,手指细长,头发也黄软一些。 小豪看到苏南衣,大眼睛亮了亮,小声在管家耳边道:“父亲,这位仙女姐姐是谁呀?” 管家放下他,“小豪,见过苏小姐。” 苏南衣摸了摸他的头,“叫什么苏小姐,就叫苏姐姐吧。” 小豪笑了笑,“苏姐姐。” 正说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苏南衣对她隐约有一点点印象,和模糊的影子重合,应该就是当年的周姨娘。 周姨娘看到苏南衣,脚步猛然顿住,定定看了半晌,忽的红了眼眶,“大小姐。” 苏南衣猜想,管家一定和她说过,自己要来给小豪看身体的事。 “您还记得我,”苏南衣轻笑道。 周姨娘点头,“自是记得,大小姐和夫人长得很像,夫人待我是极好的,也就夫人不嫌弃我。” 苏南衣心里感慨,“母亲心善,也不愿意看到你和幼弟受苦。” 周姨娘用帕子压了压眼睛,“大小姐说得是,啊,快请进吧,请。” 一行人进了里面,苏南衣坐下,周姨娘准备了不少小吃茶点,她笑道:“我记得小姐小时候爱吃这些,不知现在是否口味变了,我亲手做了一些,小姐尝尝。” 苏南衣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心里颇是感动,她点点头,每样都尝了一些,“很好吃,多谢你,你费心了。” 周姨娘眼里含着泪笑了,“不麻烦,不麻烦。” 苏南衣对着依偎在她身侧的小豪招了招手,小豪倒也不认生,走到她的面前,眼睛骨碌碌的打量着。 “你学写字了吗?书读得怎么样?” 借着拉他手的功夫,苏南衣给这孩子搭了一下脉,心头微动,和她预想的差不多。 “我学写字了,也读书了,夏先生说,我读得很好。” 苏南衣挑眉,“是吗?这么厉害的吗?” 小豪点点头,“我这次考试,全都写对了呢。” 众人都笑起来,管家的眼中满是欣慰。 苏南衣看一眼小桃,小豪的眼睛也直往小桃那边瞄,小桃手里拎着小白鸟的鸟架子,小白鸟立在鸟架上,威风凛凛。 “小豪想和小鸟玩吗?” “嗯,”小豪用力点头,眼神充满期待,“可以吗,姐姐?” “可以,去玩吧。” 管家欲言又止,苏南衣道:“无妨,不必担心,这鸟有灵性,只要对它没有恶意,是不会攻击人的。” 小桃带着小鸟和小豪出去玩,管家的心慢慢收紧,“小姐,如何?” 苏南衣咂了一口茶,缓缓道:“其实你们也有所察觉了,是不是?” 周姨娘点点头,“这孩子体弱一些,换季时总爱生病,有时候摔倒磕碰,也会很长时间才好。我想着可能他爱挑食的缘故,可……” “并非孩子挑食,实则是因为脾胃先天虚弱,”苏南衣道,“吃不了太多,体质弱差,这也是先生的。” 苏南衣看着周姨娘,“其实也算是你们走运,若是你再提前两年要这孩子,恐怕情况会更严重。” 管家和周姨娘的脸色齐齐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的身体情况和我……” “对,和你的身体有莫大的关系,”苏南衣点头,“你之前生的那个孩子,也并非是什么妖胎,的确是一种病,但……却是因你的身体受损所致。” 周姨娘脸色惨白,泪水汹涌,“我……我怎么会,可我并无什么不适,当时也并没有被苛待。” “这就是此人的高明之处,用的并非是毒,只是一种不利于孕妇食用的东西,用后伤及体内以及弱小的胎儿,这东西威力很大,以至于你后来都不曾有孕,甚至许久之后还对小豪也产生了影响。” 周姨娘想着自己可怜的孩子,心如刀狡,哽咽的说不出话。 管家一边安慰一边问道:“大小姐,您之前说可以医治……” “是,可以医治,小豪的情况并不复杂,也不算严重,你们放心,这孩子天资聪颖,受了些苦头,日后必成大器。”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客套,管家和周姨娘都好受了许多。 苏南衣告诉管家胡神医家的地址,“你带小豪过去,提我的名字,胡神医自当会为你们好好医治,对于他来说,更不算什么疑难杂症,吃上几副药,再说一些保养之法,仔细养着,不出一年半载,就会和正常的孩子一样。” 管家和周姨娘立即就要倒身下拜,苏南衣双手扶起他们,“不必这样,稚子无辜,虽然我不太记得当初幼弟是如何丧生,但毕竟我在他的身侧,没能保护好他,我也是愧疚。” 周姨娘连连摇头,“其实我知道,这不是小姐的错,是有人借我孩儿的死,来陷害小姐和夫人,小姐和夫人后来的日子也不好过,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周姨娘是个明白人,只可惜错嫁给了苏师玉这个凉薄的人。 好在,现在有了好的归宿,又有一个活泼的孩子,让她心里的苦能减少几分。 苏南衣对管家道:“等孩子养好身体之后,送他去桐下书院读书吧,我看他很聪明,也甚爱读书,是个材料。” 管家一怔,“这……桐下书院并非我等……” “没关系,到时候让王爷写张贴子,会收的。” 管家又惊又喜,倒身再次下拜。 第一百九十四章 消息传来 小豪是周姨娘全部的希望,也是管家的心头肉。 苏南衣不用刻意去对管家如何,只要让小豪恢复健康,让他有一个可期的好前途,管家自会肝脑涂地。 毕竟,这些都是苏师玉不曾给过他的。 周姨娘喜极而泣,哭了好一阵,才又笑起来,“小姐,您快坐,快坐吧。” 苏南衣点头,“你也可以和小豪一起去看看,让胡神医给你调理一下。” 管家对周姨娘连连点头示意,让她赶快答应。 “如此,多谢小姐大恩,”周姨娘颤声行了礼。 “不必谢,”苏南衣摆手,“我知道在苏府的时候,你的日子过得艰难,是最不愿意回想的日子。不过,有些事过去了不代表就被淹没,那些害过人的人,总该付出代价。” 周姨娘一怔,脸上浮现几分坚毅之色,“小姐说得是,只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 “不急,你好好回想,当时你身心痛苦,难免脑子糊涂,现在跳出事情来看,或许能想到什么也说不定。” “是,小姐说得极是,”周姨娘深吸一口气。 恰在此时,婆子端着个托盘里来,上面放着壶凉茶,“夫人,老爷,喝点凉茶吧。” 周姨娘看到眼前这个场景,突然站了起来,脸色骤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年……”她嘴唇微抖,“我是春末有的身孕,整个夏季过得是苦不堪言,老夫人身边的曹嬷嬷,说是得了一张凉茶的方子,经常给我送一壶凉茶,我喝过之后的确是解暑不少,还非常感激老夫人。” 管家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太难过了。” 苏南衣微拧眉,“老夫人?你怀的孩子是父亲的第一个儿子,虽然是庶出,但也算身份贵重,老夫人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 周姨娘跌坐在椅子上,“我想想,我再想想,小姐说得对,也许……并非是那凉茶的缘故,许是我想岔了。” 外面传来小豪的欢笑声,声音清脆如铃,让人不由也跟着勾起嘴角。 苏南衣不可抑制的想,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的话…… 周姨娘没有再想起别的来,毕竟时隔久远,要想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南衣起身道:“不必急在一时,慢慢来,若是想到什么,告诉我便是。胡神医那边我打了招呼,你们随时过去。” “是,多谢小姐。” 苏南衣到了院中,小桃和小豪跑了过来,小豪仰着小脸道:“姐姐,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苏南衣摸了摸他的头道。 小豪有些不舍,看看苏南衣又看看小桃,“苏姐姐,小桃姐姐,你们可一定要再来呀。” “好。” 苏南衣辞别了周姨娘,管家驾着马车回府,苏南衣让他在路口停住。 “就在这里吧,我还有别的事,你先回,若是想到什么,随时告诉我。” “大恩不言谢,若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小姐只管说。” 苏南衣微不可察的一笑,“好。” 主仆二人带着小白鸟慢步走开,小桃问道:“小姐,我们要去哪儿?” “去找小七,”苏南衣拍拍小白鸟的翅膀,“小七这两天应该挺忙,你过去帮帮她。” “好,奴婢遵命。” 林绣娘悲伤压在心底,状态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时不时还和小七闲聊几句。 小七本就是暗卫出身,活在暗中,沉默寡言,这些日子和她接触下来,身上少了些冷戾之气,多了几分温暖烟火气。 苏南衣和小桃的到来,让林绣娘和小七都很开心,几个人搬了小凳在院中,闲聊这几天的情况。 “星汉大哥呢?”苏南衣问道,“还在暗中跟着赵大人吗?” “极是,赵大人那边的情况挺棘手,卷宗多且杂,派人去联系苦主,需要一些时日,”小七回答道。 “这倒也是,”苏南衣点头。 赵石磊也曾暗中传信给苏南衣,苏南衣把林绣娘的情况说明了一下,让他放心。 只等赵石磊再掌握多些证据,相信很快就能查到真相。 “小姐,”林绣娘道,“我整日闲着也不是事儿,不知能否找些活计来做?” 苏南衣略一思索,“这有何难,妙衣坊你可知道?” “知道,那是京城中最大的成衣制作坊。” “那我将你介绍去妙衣坊做工,如何?”苏南衣问道。 林绣娘喜出望外,“真的?那……哎呀,真是多谢小姐了。” 苏南衣笑了笑,笑容明媚温暖,把林绣娘的心底都照亮,“是你自己有本事,绣工出众,至少比我好多了。” 小桃在一旁扑哧一笑,苏南衣故意沉了脸,“你笑什么?” 小桃吐吐舌头,“奴婢没有想到,小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你这个丫头……” 说起妙衣坊,苏南衣这两天也没见过素裳,不知道她收拾得怎么样了。 眼见着快中午,苏南衣带着小桃离开,正欲去找素裳,忽然远处飞来一只信鸽,落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只普通的信鸽,苏南衣无声笑了笑,把信筒取下来,脸色微变。 “怎么了?小姐?” “看来不能去找素裳了,”苏南衣把纸条毁掉,“走吧,去另一个地方。” 来到夏染的小院,夏染正在喂飞回来的信鸽,看到苏南衣身边的小白鸟,又想到被云景拐走的小黑,心痛得不行。 苏南衣无视他脸上的表情,“老修呢?” “在给陆思源治疗,一会儿就来,”夏染说着往她身边一瞧,“怎么,云景没跟你一起来啊?” “没有,我今天有事,出门得早,我昨天和他说好了,要是想来玩,直接来这边也行。”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疾飞入院,小白鸟一见顿时展开了翅膀迎上去,而在一旁的信鸽却瑟瑟发抖。 夏染:“……” 云景推开门,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娘子,我来了!” 他打了个响指,小黑俯飞下来落在他的肩膀,威风凛凛的站着。 苏南衣的小白鸟也飞了下来,乖巧停在苏南衣的手臂上。 夏染眼睛都红了,“你们两个,有意思吗!抢了我的鸟儿,还跑到我的面前来炫耀,吓我的鸽子!” 苏南衣忍住笑,“对不住,对不住,不是故意的。” 云景鼓了鼓腮帮,“我也不是要抢你的,是小黑不肯跟你嘛,一定是你对它不好。” “我……” 夏染气得抓狂。 老修此时开门出来,他脸色微白,有些疲倦,抬头看到众人,“你们都来了。” 苏南衣快步迎上来,“你怎么样?脸色很差。” 老修一摆手,不动声色的甩开她要把脉的动作,“没事,死不了,就是时间太长,有些累了,歇一下就好。” “好,快坐。” 老修坐下喘了口气,问道:“收到信息了吧?来的比我想像的要快。”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发现埋伏 老修的话让众人都正了正神色。 老修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轻轻放在石桌上,“喏,这是今天一早,我去取回来的,是李树朝的那个小妾派人送到之前我和她约定的地点。” 夏染伸手打开,拨了拨里面的东西,“喏,好大的手笔。” “那是自然,”老修笑笑,“她如今成功有孕,自然更加信我所说的话,这些东西她恨不能给得更多,若是真的产下男婴,那她的将来岂不是更有保障?” “你可真行,”夏染眼睛放光兴致勃勃,“你究竟怎么做的?” “若是假孕……”苏南衣有些担忧。 “并非假孕,”老修说起这个也是很感慨,“那日我给她把了下脉,的确是有孕了,只是她体质略不同于常人,还没有察觉而已。” 夏染啧了一声,“能在那种复杂的环境中怀上孩子,还真是不容易。” “所以说,这个上妾不简单,”老修摸着胡子道,“也许这一次是上天送来的一个转机,她势必会倾尽全力保这个孩子,我说的话她自然也会多信几分。” 老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肩,“今天中午好好吃一顿,再歇一歇,下午去会一会她。” 夏染短促笑了一声,“明白,又要吃席,是吧?” 老修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是自然。” 苏南衣道:“下午约在哪里见面?我们也跟过去瞧瞧,昨天苏晚儿十分怪异,要邀我去大将军府小住,且看这小妾和你能聊些什么,若是有必要,我就去瞧瞧。” 云景立即道:“娘子,那是不是很危险?” “不会,”苏南衣轻声道,“是苏晚儿邀请我去的,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搞鬼。” 夏染想说什么,苏南衣眼神制止他,他只好讪讪的闭上了嘴。 云景不太满意,“那个地方那么怪,我不想让娘子去。” 苏南衣看了一眼鸟架上的小白鸟和小黑,“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带小白鸟进去,让它来传信,它和小黑是好朋友,定能帮到我的。” 云景眼睛微亮,“这是个好主意!” 夏染无声翻了翻白眼,还真是好哄啊。 他们都留在小院中吃了午膳,热热闹闹的好不开心。 等到午睡起来,老修又换上了那身道袍,起身去卦李树朝小妾的约。 老修在前面走,苏南衣和云景、夏染跟在后面的马车上。 约见的地方在一条小巷的一个小院中,十分僻静,极少有人来往。 苏南衣手指轻挑车帘,目光看向外面,正巧一个推着小车的摊贩从车边走过,她忽然发现,那小摊贩推车的姿势有些不太对。 眉心微微跳了跳,转眼看向不远处挑着挑子的小货郎。 仔细看之扌,又发现异常。 她立即对夏染道:“给老修发信号,让他别再去见小妾了。” 夏染抽出腰间的笛子,短促清脆的吹了几声。 前面的老修一甩拂尘,刚巧走到要拐向小院的路口,他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去。 苏南衣的马车也加快速度,越过了老修,穿出巷子,在前面街道上的一间茶馆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老修也进了茶馆,迈步到了二楼,和他们汇合。 “今天的情况不太对,”老修吞了口茶,“你们不发信号我也觉察到了,只怕是小妾被人盯上了。” 苏南衣沉吟道:“我看那几个路过的小摊贩,动作身型都像是军中的人,想必就是来等和小妾见面的人。” 老修眉头紧拧,脸色沉了几分,“居然被玩了!” 夏染接过话道:“我看那小妾也不像是知道实情的,否则今天给你钱袋的时候随意给些就行,何必塞那么多?我猜,她是被人盯住而不自知。” 苏南衣道:“有这个可能。” 云景小声道:“娘子,要不我们盯上小妾,或许就能发现了。” “对,景儿说得有道理,还是景儿最聪明。”苏南衣无视夏染的白眼夸赞道。 苏南衣带着云景回了马车,打开一个小木箱,里面放着一些简易的用来易容的东西,她忙活了一阵,和云景都换了一副面孔。 云景新奇又觉得好笑,“娘子,我又变模样了,这个样儿好有趣啊。” “别摸,”苏南衣笑道,“有趣吧,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我们和那个小妾捉迷藏去。” “好!” 两人出了马车,一起向那个巷子走去。 老修和夏染在楼上看着,夏染拧了眉,低声道:“那个方子,真的有用吗?”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老修还能骗苏小姐不成?”老修喝了口茶,“那个方子千真万确,并非是我胡乱写的。” “我并非是说你骗她,而是……你也知道,上面的东西并不易得,也不是有钱就行,有几味地处异族,实在凶险。”夏染语气中满是担忧。 “可苏小姐对北离王是什么态度你瞧见了,但凡有一线希望她也会试一试,若是她知道我有办法却不出手,那岂不是要记恨于我?” 夏染沉默不语,心中暗想,正是因为知道苏南衣对云景看重,他才担忧。 俩人沉默了片刻,老修看了他一眼道:“你呢?” “什么?”夏染莫名其妙。 “你自己的事如何了?还打算背着克妻的名声吗?” 夏染一噎,随意笑了笑,“不然呢?孤家寡人也挺好。” 老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是……看上苏小姐了吧?” 夏染刚喝了口茶,差点被呛住,咳嗽了两声,眼里水汪汪的,“你疯了吧你吧?胡说八道什么?” 老修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我胡说吗?我看不像,苏小姐人中龙凤,我就没见过哪个男子不对她动心的。” 夏染把几碟小吃往他面前一推,“你得了吧你,别胡说了,吃这些还堵上不嘴。我对南衣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几次救过我的性命,又放心的把家当都交给我做生意,药材生意也多亏了她,你要是对她有半点不轨之心,天地诛之!” 老修白了他一眼,“得了得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瞧把你急的。” “多废话呀,”夏染手捂着胸口,“你以为呢?这话能随便乱说吗?让南衣知道,要是因此和我生了嫌隙我上哪喊冤去?” 老修撇了撇嘴,“好好,是我的错,我以茶代酒向你赔不是,我……”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住,眼睛微眯,“你瞧,那是谁?”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失去踪迹 夏染扭过头,顺着老修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从一辆马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人影。 夏泰。 夏染顿时冷了脸,上次因为那匹锦,他当即立断烧了仓库,最终顺藤摸瓜从孙管事身上找到夏泰。 上次的事情还没有算帐,现在又在这里遇见,夏染直觉感到,夏泰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夏染低声道:“你在这里等南衣,我下去跟着这家伙。” 老修点点头,从布包里摸出一包药粉来给他,“喏,拿着应急,万事小心。” 夏染嘴角抽了抽,还是把东西接过。 …… 苏南衣和云景在街口买了点小吃,慢吞吞的往前走,一路说说笑笑,眼角的余光却盯着那几个小摊贩。 这些人下盘很稳,眼睛乱瞄,根本不看自己卖的东西。 她在心里数了一下,一共有五个人。 苏南衣和云景像一对小夫妻,提着买回来的东西拐入路口,那五个人立即把目光对准了他们。 俩人似浑然未觉,在那个小妾所在的隔壁停下脚步,推开了院门。 那五个人又放松下来。 苏南衣和云景闪身进院,这个小院挺破旧,只有三间破土房,里面的人也没有发现有她们进来了。 苏南衣和云景悄无声息,翻过院墙到了隔壁小妾的院中。 这间院子也不大,倒是挺雅致,墙角还种了些竹子,正好可以遮住身形。 俩人坐在竹林后,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盯着正屋的窗口。 小妾带着个丫环,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怎么还不来?这都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小妾穿着一身浅粉色衣裙,衬得皮肤娇嫩,头上的步摇晃来晃去,折射出华光。 她身边的丫环道:“您别急,道长也许是有什么事来迟了。” “我一会儿就得回去,你没瞧见那个凶婆娘现在盯我盯得极紧。” 小妾手捂着小腹,“我还想着让道长再给我几道符,或者是神药什么的,好好保住我这一胎。” 小丫环恭维道:“姨娘放心,您这一胎好得很,一定是个富贵的小少爷。” 小妾脸上露出笑意,“但愿如此。” 苏南衣听了一会儿,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小妾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盯上了,听她嘴里的“凶婆子”,应该就是指李树朝的夫人。 李树朝的夫人有一子一女,定不会坐视小妾再生出男丁和自己的儿子争家产,哪怕只是个庶出。 苏南衣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只要不是老修被盯上了,那就好办。 她和云景打了个手势,两人又原路返回,回到茶楼见老修。 老修给他们俩倒了茶,“如何?” 苏南衣把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老修挑眉道:“果然如此。” “夏染呢?” 老修指了指楼下,低声道:“刚才瞧见他那个堂兄夏泰了,他下去跟踪。” 苏南衣诧异,“夏泰?” “正是,”老修啧了一声,“那可是个狡诈的家伙。要说夏染是只狐狸,那这个夏泰就是一条毒蛇,阴着呢。” 老修笑眯眯的看向云景,“王爷,您觉得,狐狸和毒蛇谁厉害?” 云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毒蛇吧。” 老修:“……” 苏南衣哭笑不得,“景儿,别理他,没有一句正经话。” 云景有点不好意思,“他讲的故事很有趣的,老修,你会讲狐狸和毒蛇的故事吗?” 老修清清嗓子,“这个,过会儿才能见分晓。” 等来等去,等去等来,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夏染都没有回来。 苏南衣有些坐不住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老修也有些拿不准,“走,去找找。” 三人快步下了楼梯,老修在前面带路,向着夏染离开的方向走。 走到岔路口,老修站定仔细分辨了一下,“这边。” 苏南衣深吸了一口气,“你给了他万里香?” “对,”老修嘿嘿笑了笑,“这个虽然是迷药,也是最好的追踪药,寻着这气味儿我们就能找到他。” 云景好奇道:“娘子,万里香是什么?” 苏南衣皱眉,正要想如何解释,老修笑得一脸贼,“这个嘛……” 他一瞄到苏南衣的眼神,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回头让你娘子跟你说吧。呵呵。” 这万里香不能单纯的以好坏来确定它的性质,得看是什么样的人用。 若是用在好人手里,这气味儿就可以用来做追踪,还可能用做迷药,关键时刻自保,可若是用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那就危险了,它也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春、药,根据用量大小而产生不同的效果。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苏南衣三人顺着淡淡的香气,寻找夏染。 夏染的手下也有一些身手极好的人,但这次是根据夏泰,同样是夏家的人,夏染就没有让他们跟着,以免让夏泰抓住把柄。 本来夏染手下这些人就让夏家族老们忌惮,若是夏泰再煽风点火,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一个豪门世族,比起皇家子弟之争,丝毫不逊色。 苏南衣心里暗自琢磨,这次夏泰一来就和别人联手,制造出人偶事件把夏染拖下水,可见是下了死手的,丝毫没有留情面。 这次夏染孤身一人前去,难免会遭遇危险。 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前面就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苏南衣和老修互相对视一眼,老修敛了笑意,快走了几步,在前面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果然看到一滩血迹。 老修看了一下,“血迹未干,应该是不久之前,我们要快点!” 苏南衣点头,三人都加快了脚步。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顺着气味儿来到一座宅子前。 “进去了,”老修看了看高高的院墙,“不知道这是哪儿,我翻不过去。” 苏南衣看看四周,不远处有一株大树,“你不用进去,就在那边等我们,若是有人来,你想办法自保就行。” 她略一沉吟,又补充道:“若是一柱香的功夫我们还不出来,你就去聚兴茶楼,找夏染的手下。” “好,放心。” 苏南衣和云景双双越过院墙,轻轻落在宅子里。 院子里很安静,也没有点庭院的灯,天的月被云遮住了大半,光线幽暗,夜风拂过,有些诡异。 苏南衣稳住心神,仔细闻了闻,空气中的有股腥气,但不是血腥,像是某种动物的腥。 而万里香的气味……断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骇人异兽 百里香的气味虽然淡,但是却细密绵长,不会消失。 但此时,苏南衣却闻不到百里香的气味儿,她的心陡然一沉。 夏染,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她稳了稳心神,正准备走,云景微微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 她转头,云景示意她往左边走。 现在也不知道夏染究竟在哪,往哪边走也无妨,索性就随着云景去。 左边种着几株树木,只有一人多高,却很密实,叶长而尖,不太像中原会种的树木。 这个念头在苏南衣的脑海中一闪即过,紧接着苏南衣就看到了颇为诡异的一幕。 树木后面是一个片小小的开阔地,中间用篱笆墙围起里,里面关着一只白茸茸的东西,长着长而大的尾巴,耳朵小而尖,猛眼一看像一只白色的狐。 但这东西的眼睛大而圆,和狐狸完全不同,最骇然的是,它的眼睛是红色的,像充了血,忽闪忽闪的像幽冷的红灯。 苏南衣的心尖一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里的腥气也更浓郁了一些。 苏南衣感觉和这头东西一对视,它那双红色的眼睛一闪,头脑似乎就有些不太清楚,心跳也在加快,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她闭上眼睛用力调息才略微好些。 “景儿,”她缓过一口气低声道,“别看……” 苏南衣的声音低弱,云景立即察觉到她的不正常,“娘子,你怎么了?” “别看那个家伙的眼睛,有古怪。” 云景有些奇怪,紧紧握着苏南衣的手,低声道:“娘子别怕,我在这里保护你,你闭上眼睛靠着我,我带你走。” 苏南衣心头微动,睁开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有,就觉得它的眼睛是红的有点吓人,别的倒什么。” 云景说完,那头东西往他们这边走过来,苏南衣不去看它的眼,但可以感觉到它靠近,不由握住了腰间的软剑。 它在篱笆边停住,像只小猫一样蹲在那里,尾巴在上扫来扫去,微微偏了头,似乎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云景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有微微的惊喜,“娘子,它在冲着我摇尾巴。” 苏南衣:“……” 那头东西像是听出了云景的喜悦,前爪撑起来抓住篱笆,眼巴巴的看着云景。 云景小声道:“你别害我娘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那东西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眼睛眨了眨,居然慢慢变了颜色。 “娘子,它的眼睛变黑了!”云景道。 苏南衣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果然,那东西的眼睛变成了正常的黑色,居然还有几分萌萌的。 最重要的是,它的眼睛变黑之后,苏南衣再和它对视就没有了那种难受的感觉。 云景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那小东西还蹭了蹭云景的手,似乎对他很是喜欢。 苏南衣不禁咱自惊叹,动物缘也是一种好人缘。 她抽抽鼻子,感觉腥气也随之淡了,万里香的气味儿又飘了出来,而且还很近。 她让云景在这里把风,她悄悄在四周慢慢寻找。 果然,在另一侧的脚落里,几株蔓藤后面,发现了夏染。 夏染脸色苍白,嘴角有血,双目紧闭,额头上冷汗渗透。 苏南衣立即给他把了脉,像是中毒。 但这毒有些古怪,不过这也无妨,苏南衣身上带着解百毒的药。 她迅速倒出几粒,撬开夏染的牙关给他吃了下去。 没过多久,夏染眉头狠狠一皱,嘴一张,喷出一口血来。 苏南衣这才扶起他,“怎么样?感觉如何?” 夏染微合着眼睛,缓了几口气道:“好些了,刚才感觉像是死了一样。” “怎么中的毒?”苏南衣问。 夏染手抚着额头,“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幻境,我刚开始知道是幻境,想出来却出不来,后来意识就有些模糊了。” 苏南衣忽然想到那头白色的东西,“你可是看到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夏染一怔,随即道:“没错,你怎么知道?对了,你怎么会来的?” 苏南衣扶起他,“是非之地,先离开再说。” “好。” 苏南衣道:“把你的锦帕拿出来绑上眼睛。” 夏染不敢大意,照顾她说的做了。 从藤蔓后面出来,苏南衣扶着夏染走到篱笆前,那头白色的东西正和云景玩闹,好不乖巧。 苏南衣哭笑不得,云景看到她,立即跑了过来,“人找到了?我们现在就走吗?” 苏南衣刚要点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响。 三人当即立断,重新躲到藤蔓后,摒住呼吸,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来的一共有三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连帽斗篷,戴着鬼脸面具的人,身子有些佝偻,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那拐杖也很特别,像是用什么枝干或者藤条缠绕而成的。 他后面跟着夏泰,最后面的人隐在暗处看不太清楚。 前面的人声音低哑怪异,像从喉咙里挤出,“好像有人来过。” 苏南衣三人全身紧绷,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夏泰轻声道:“尊者,有您的神物在此,即便是有人来,也难以全身而退吧?” 黑斗篷低笑了一声,笑声十分诡异,“这倒是,我的小乖乖在此,若是有人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话音落,他从斗篷里拿出一个布袋,布袋里的东西还在蠕动,可见是个活动。 他把布袋往篱笆墙里一抛,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是两条银色的蝮蛇。 那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看到蝮蛇尾巴竖了起来,像条掸子一样轻轻抖动,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磨牙,随即就见白影一闪,它冲到蛇前,一口咬住蛇的七寸,慢慢吞了下去。 这场景实在骇人,蝮蛇那种毒物,在这东西面前连招架都不曾,就直接被咬死吞了。 夏泰的脸色也白了几分,黑斗篷粗声笑了起来,甚是满意。 暗中那人轻声开口道:“它……这么厉害吗?” 苏南衣听到这个声音一诧,竟然是个女子! 黑斗篷语气颇为得意:“那是自然,它可是最毒的东西,吃蝮蛇算什么?它可是我悉心喂大的,妙处多不可言。” 女子没再说话,像是被吓住了,夏泰轻笑了两声,“尊者自然是厉害的,这一点我深知。” “夏公子,既然我答应了主子要和你合作,就会全力助你,你且安心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是,尊者。” 黑斗篷看着自己的宠物吃完了,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夏泰和那名女子也慢步跟上。 后院中又安静下来,仿佛刚才恐怖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苏南衣和云景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夏染准备离开。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夏染遇险 夏染蒙了眼睛,刚解了毒的身体还有些发软,为确保万无一失,苏南衣和云景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他们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顺着墙往里走了一段,到了一株树下,苏南衣上去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又和云景一起把夏染带了出去。 双脚一落地,三个人都出了口气。 这里距离老修藏身的地方不远,但时间挺长了,已经过了苏南衣和老修约定的时间。 苏南衣道:“你们俩慢点,我去找老修,别再回去叫了人,打草惊蛇。” 话音刚落,就听到空中有异响,夏染一把扯下锦帕,轻轻打了一声呼哨。 几个人影落在不远处,看到他快步迎了过来,“公子。” 夏染点头,心头微松,“我没事了,这里暂时不要闯入,以免打草惊蛇,派两个人暗中看着就好。” “是,属下明白。” “老修呢?”苏南衣问。 “在聚兴茶楼。” 三人立即出了巷子口,雇了一辆马车,直奔聚兴茶楼。 云景拧眉对夏染道:“晶晶癖,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不是毒没解干净?” 夏染被他给自己给的这个外号实在无语,但也不能和他计较,耐着性子说道:“刚解了毒,肯定没有那么好,南衣为我解的毒,不会有事的。” 云景心头立时一松,“娘子治的,那肯定没事。” 夏染:“……”。 苏南衣又给他把了一下脉,脉象倒是没什么,但她也觉得夏染的脸色有些怪。 不过,这里光线昏暗,解毒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 到了聚兴茶楼,三人走了后门进院,老修正等在院中,转来转去的焦急得不行。 看到他们回来,急忙快步迎上来,“你们……” 他话没完说,一眼看到夏染的脸色,语气陡然一沉,“你怎么回事?遇见了什么?” 夏染叹了口气,“让我坐下说,身子乏得很。” 老修让他坐下,急忙追问。 苏南衣道:“那院子里有一只白色的东西,长得像狐狸,但眼睛很大很圆,刚开始的是红色,我和它对视了一眼,感觉头脑不清楚有些难受。 后来缓了一下感觉还好,我在那里找到了昏迷的夏染,把脉之后觉得他是中毒了。 不过,究竟是什么毒一时判断不出,我就给他吃了随身带着的解毒丸。” 老修脸色凝重,迅速上手捧住夏染的脸仔细看了看,夏染被他吓了一跳,刚想挣扎,被老修严厉制止。 老修少有这样凝重的神色,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 他又扒开夏染的眼皮看了看,最终叹口气,“你是命真大。幸亏苏小姐给你吃了解毒丸,暂时压制住,不然你现在早是一具尸体了。” 他话峰一转,“不过,你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被压制了而已,现在需要尽快做处理,不然仍旧有性命之忧。” 老修爱说笑,但不可能拿生死大事开玩笑,夏染的脸色凝重,“这么严重?” 苏南衣拧眉,“到底是什么,这样厉害?” 云景惊讶的看着夏染的脸,“你的脸,好像发青了。” “没错,这是开始再次发作的征兆,”老修点头,“事不宜迟,我们速回小院,我的家当都在那里!” 事关夏染的性命,苏南衣也没有再追问,立即让人准备了马车,速回小院中。 小桃和陆思源都还在,看到他们回来,神色还有异,立即也有些紧张。 “发生何事?”陆思源问道。 “他……生病了,不知道是中毒还是什么,”云景回答道。 夏染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他晃了晃头,想极力保持清醒,老修道:“别晃,这样只会加速,你别急,就保持心神稳定即可。” 夏染不再说话也不再晃头,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昏迷还是清醒。 老修把他放平,让小桃点了好几盏灯,屋子里明亮如白尽,他把身上的外袍脱下,这才对众人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为他治疗。” 苏南衣道:“需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 老修摇头,“不必了,苏小姐,稍后我再和你解释,夏公子并非单纯的中毒。” “好,”苏南衣没有坚持,老修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众人退出去,谁也没有走远,就等在外面,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院子里凉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天边的星子微微闪耀。 苏南衣心想,时间真快,夏季都要过去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夏染帮了她太多的忙,这次重生以后,她最大的助力就是夏染。 希望他能够尽快好起来,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等待的时间最是煎熬,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老修才从里面出来。 众人立即回身迎上来,几双眼睛都盯着老修。 他吐了口气,“好了,没事了,大家不必担心,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几天,很快就能恢复。” 众人听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得坐坐,”老修一指不远处的石凳,迈步走过去。 小桃给他倒了茶,他喝了一盏,这才缓了口气。 “苏小姐,我现在可以跟你说了,你们看到的那只白色的东西,是一种剧毒之物,外表看似没什么,实则全身上下哪一样都有毒。” 苏南衣脸色一变,“什么?那……触碰过它的人岂不是会中毒?” 老修点了点头,“正是,其实这东西的可怕之处在于……” 苏南衣白了脸,立即抓过云景,“那你给他看一下,他碰了,摸了那东西的头,还一起玩了。” 云景看看自己的手,“它的毛很软呀。” 老修惊得站了起来,迅速给云景看了一下,眼神中满是震惊和人疑惑。 “可他并没有中毒,这是怎么回事?实在太神奇了。” 苏南衣听说云景并没有中毒,心里略松了一些,但也是觉得奇怪。 老修继续道:“要单是说毒,其实这并不算什么,蜢疆部的毒物有什么多,但这东西可以让许多毒物都畏惧,就连蝮蛇也是它的盘中餐。” 苏南衣点头道:“没错,我们亲眼看到,有人给它喂食蝮蛇。” “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眼睛和毛都会变色,眼睛大部分时是红色,和它对视者,就会心神不宁,思想混乱,最终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中,直到身亡。” 老修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南衣,“所以,苏小姐你说和它对视之后,只是感觉心里有些难受,调息之后就会恢复,实在让我惊讶。” 他又看向云景,“最让我惊讶的还是王爷。” 苏南衣并不放心,“会不会现在还没有发作?云景碰过它,而且那东西后来眼睛还变成了黑色。” 老修一听这话,又惊又喜。 第一百九十九章 答应邀约 老修激动的搓着手,围着云景转了两圈儿。 “这可真是奇了,”老修赞叹道,“我该跟着进去瞧瞧的,真是遗憾。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见过。” 苏南衣问道:“你刚刚说蝮疆部?” “啊,对,”老修点头,“蝮疆部的毒王就是那只东西,名叫狐清,别看名字好听像那么回事,其实非常歹毒。”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驯服它?”苏南衣略一思索,“我们见到一个穿着黑斗篷戴着面具的人,是他喂食了狐清,应该是他的宠物。” “狐清很少,因为剧毒也难得,能够驯服它的人少之又少,那东西也像狐狸一样的狡猾,除非是有好处,否则……” 老修说着摇了摇头,苏南衣皱眉道:“怎的听你说这的好像心思和人一样。” 老修苦笑道:“那是自然,它能诱惑人,让人迷失心智,只沉浸在自己最深的幻想里,这难道还不狡猾吗?” 苏南衣默了一瞬,不得不承认。 “老修,你去过这个部落吗?为何知道这么多?”苏南衣有些好奇。 老修摸着胡子摇了摇头,“并没有,我只是走的地方多了,听闻也多,去年我救过一个行商之人,他的商队里就有一个蝮疆部的人,我听他说起的。” 苏南衣点点头,没有多想。 老修看看时辰,“你们要不要在这里吃过晚膳再走?不必等夏公子醒了,他还要昏睡一阵,醒了之后也不能吃东西。” 苏南衣一想,回去之后也不知道苏思思消停了没有,吃饭也吃不安生,还不如在这里吃过再回。 “好,那我们就留下吃饭。” 厨房里早就备好了,就等他们说话。 众人也没有进屋,在院子里摆了桌椅,团团围坐。 苏南衣让小桃也一起坐下,不是在府里就不必拘着了。 大家坐在一起吃晚膳,趁着灯火,苏南衣瞧着陆思源的气色似乎也好了一些。 “思源,你感觉怎么样?换了的方子吃着有什么不妥吗?” 陆思源抬起眼睫看她,目光幽深,“没有,挺好的,精神也好了些。” “那就好,”苏南衣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好。”陆思源又垂着眼睛慢慢吃饭。 “娘子,我也要,”云景举着小碗道。 “好,”苏南衣轻笑出声,给他夹了鱼、鸡肉,又给他盛了一小碗汤。 云景很喜欢和他们一起吃饭,自在又热闹,不像在府里,只他自己,旁边还有人站着瞧着,难受得很。 吃饱了饭,苏南衣和云景进去瞧了瞧夏染,他还在睡着,脸上的青色已经退去,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已经好转了许多,呼吸也平稳正常。 苏南衣总算放了心,把一切拜托给老修,和云景带着小桃离开。 云景坐在马车里小声问道:“娘子,他明天会好吗?” 苏南衣拍了拍他的手,“会的,夏染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再说,老修不是给他解毒了吗?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老修是怎么给他解毒的呢?连你的药都是压制。” 云景小声嘀咕,苏南衣微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道:“或者,老修有什么其它的方法也未可知,那个狐清那么厉害,而且很邪性,老修应该是用了特殊的办法,不想让其它的人知道吧。” 云景认真的听完,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到了苏府门口,苏南衣和小桃下了马车,云景也要跟着下来,苏南衣道:“快回吧,出来这么久,太妃该担心了。” 云景只好又坐回去,依依不舍的走了。 小桃随着苏南衣进府,一边走一边小声道:“小姐,真有什么异族,有什么邪乎的事呀?” 苏南衣笑了笑,“怎么?吓着了?” 小桃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儿,好可怕,听你们说就想起鸡皮疙瘩。” “别怕,”苏南衣拍拍她,“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的。” 小桃点点头,又说道:“奴婢不怕,陪着小姐奴婢什么也不怕,死也不怕。” 苏南衣略一怔,心头微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好好活着,别轻易说什么死,人的命就一条,要珍惜。” 小桃琢磨着苏南衣这话,主仆俩边说边往院子那边走。 还没走到,听到有人叫道:“大姐姐!”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回头一瞧,苏晚儿带着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红色的衣服,映着灯光,脸色愈发显得苍白没有血色,像一只晃荡的鬼。 苏南衣皱眉道:“怎么是你?你没走?” 苏晚儿噎了口气,她也没有办法,她想多留几天但又不敢,派人去给李书宇送了信,说今天一早苏南衣就出门了,根本没有见到人,没有邀请成,李书宇这才答应再给她一晚的时间。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等得有多煎熬,都快抓头发撞墙了,好不容易等到苏南衣回来,她怎么会放过? “这不是想请大姐姐去府中小住吗?一直没有等到大姐姐。” 苏晚儿笑了笑,但笑容是强挤出来的,无比僵硬,像是在做鬼脸。 苏南衣眉头一拧,心里疑惑丛生。 苏晚儿当然不会好客到一定要让她去,和她也没有那么好的关系,这样极力邀请她,太过反常。 这时,苏思思也走了过来,她今天上午肚子痛了一上午,又吐又泻,感觉命都丢了半条。 下午才感觉好了一些,本来是在院中休息,但为了能去李家,她也是强撑着过来。 “大姐姐,一起去吧,好不好?”苏思思声音嗲嗲的央求道,“将军府一定非常好,好玩得很,你不想去看看吗?” 苏南衣看着这俩人,一个目的却不是同样的心思。 苏晚儿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时猜不到,但苏思思怎么想的她很清楚。 这个傻货,早晚被虚荣心害死。 “大姐姐,”苏思思见她不说话又过来握她的手。 苏南衣抬手躲过,冷冷道:“别碰我,不要动手动脚。” 苏思思尴尬得要死,脸上青白交加,死死咬着嘴唇才忍住没说出骂人的话来。 苏晚儿微笑道:“大姐姐,三妹妹想去,又觉得自己去不太好意思,你就可怜可怜妹妹们吧,陪陪我,陪陪三妹妹,好不好?” 月光清冷,风中起了凉意,初秋的夜风拂过树梢,月光里微微晃动。 苏南衣看着暗影中的两个人,心说,这两人比鬼都要可怕。 她若是不去,只怕苏晚儿不会甘休,还不定会想出什么主意来。 反正早晚也是要去将军府走一趟,不如就趁这个机会。 她思索片刻,最终微微点头,“好,那就明日吃过早膳之后吧。如何?” 苏晚儿心中大喜。 第二百章 我需要外援 见苏南衣终于吐口答应了,苏晚儿和苏思思都非常高兴。 苏南衣把她们的神色都看在眼中,“还有事吗?” 苏晚儿立即道:“没事了,大姐姐早些歇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说罢,拉着苏思思转身离开。 苏南衣无声冷笑,和小桃也回院中。 小桃低声道:“小姐,您真的要去吗?奴婢瞧着二小姐不像是有什么好心的。” 苏南衣点头,“嗯,她一定是在盘算什么。” 小桃一脸的担忧,“那,要不您别去了,奴婢实在担心。” 回到院中,小桃掌了灯,替苏南衣散了头发。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必跟着我,到时候就去找林绣娘,在他们那住上两天,我有事会给小七传信的。” 小桃见她打定了主意,也有了安排,只好点头答应。 一夜无话,苏南衣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精神抖擞,一起床就对小桃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再吃饭。” “这么早?小姐,要是二小姐她们一会儿来了……” “无妨,让她们等着,放心,她们一定会等。” “是。” 苏南衣去马厩牵上小红马出了门,先去京兆府见赵石磊。 这两天没来衙门,一直是让人暗中传信。 赵石磊也是刚起,听到衙役报说苏南衣来了,立即让人请了进来。 “苏小姐,”赵石磊道,“多谢你,这几日辛苦了。” “无妨,”苏南衣开门见山道,“大人,这次来是有事跟您说,苏晚儿回门,极力邀请我去李府,我答应了。” 赵石磊眉头一皱,“那岂不是危险?我这几日正想写奏折,想请旨……” “不可,”苏南衣知道他的意图,“现在李树朝风头正劲,和邹家的关系也未明朗,皇帝未见得就同意您冒然搜府。而且,证据什么的都太弱,李家完全可以推脱。” 赵石磊又何尝不知,入李府打探是最好的办法,可他有什么理由,让人家苏南衣去以身犯险? 苏南衣浅笑道:“大人不必担心,民女既然是去,就有一定的把握,事先也会安排好一切,这次来是想和你说一声,若是我在府中发现了什么异常,到时您再带人去查不迟。” 赵石磊是京兆府府尹,也是京城的父母官,虽然说京官遍地是,但他这个父母官也是实打实的,该查的时候也不会手软。 “好,本官一定会瞪大眼睛,若是苏小姐需要,保证第一时间到位。” “好,”苏南衣也不含糊,“那民女告辞了。” 她没让赵石磊送,快步出了门,上马离去。 赵石磊暗自琢磨,这姑娘真是不错,脑子清楚,胆子也大,是个查案子的好材料。 只可惜,人家已经有婆家了。 苏南衣从京兆府出来又去找云景,这两天要去李府,一定得和云景说一声。 她到了府门口,想起那次来遇见云柳的情景,这阵子云柳倒是消停了。 王府门上的家丁一见到她,立即上前打招呼。 苏南衣道:“我就不进去了,进去通报王爷一声,我说两句话就走。” 家丁不敢怠慢,迅速进去报信。 苏南衣正等着,从远处来了顶轿子,轿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苏小姐,”对方诧异道,“你怎的会在这里?” 苏南衣手抚着小红马的脖子,微微点头,“翼王殿下。” 翼王脸上的笑意退去,沉脸对门口的下人道:“混帐东西!苏小姐也是你们能拦的吗?不知所谓!” 他又转头对苏南衣道:“苏小姐,随本王一起进去吧。” 苏南衣看了一眼无措的家丁,淡淡道:“翼王殿下错怪他们了,是我没进去,只让他们去通报,他们并不曾拦我。” 翼王一怔,脸上又重现笑意,“那正好,本王带了些早膳,苏小姐一起进府吃一些吧。” 苏南衣看了看他手里的食盒,心里纳闷,“怎的北离王府还需要您来送早膳吗?” 翼王的笑意淡了几分,“当然不是,只是太妃喜爱吃,本王路过,就买了些来。” 苏南衣别过脸看着小红马,“既是给太妃的,那我就更不能用了,还是不用了,王爷不必客气。” 翼王还想说什么,云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娘子!娘子!” 苏南衣回过头,脸上的笑意温婉,映着初晨的阳光,温暖又美艳。 翼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握着食盒的手指也紧了几分。 云景从里面跑出来,直接把翼王忽视掉了,拉住苏南衣高兴得不得了,“娘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正想你呢。” 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耳边的乱发,“是吗?我也是想景儿了就过来了。” “走,进去说吧。” “不用了,景儿,我就几句话,还有事,说完了就得走了。” 云景又有点失望,转眼人看到翼王,不高兴的问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有事吗?” 翼王尴尬得不行,“我是来给太妃送吃的。” 云景上去一把夺过,“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要和我娘子说话了。” 翼王:“……” 苏南衣忍住笑,眼睛却忍不住弯起来。 没错,对付翼王这种假惺惺的人,就得这么直接怼。 翼王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连一丝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了,“好,那你代我向太妃问好,我先告辞了。” 他用力捏着手,转身进了轿子,低低叫了一声“走”,轿子迅速远去,可见气得不轻。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这个翼王,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总跑出来是想干什么? 云景摇着她的手臂道:“娘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苏南衣看着他晶亮的眼睛,小声说道:“我要和苏晚儿去大将军府一趟,需要景儿的帮忙,景儿愿意帮我吗?” 云景绷紧了脸,用力点头,也小声道:“当然,我一定是要帮娘子的。娘子想让我做什么?” 苏南衣神秘道:“我需要帮我在外面注意动静,你可去夏染的院子,和老修他们商量,带着小黑,我带着小白鸟,有消息的话会让它们来传递,景儿做好我的外援,可以吗?” 云景略一怔,“娘子不带我一起去李府吗?” 苏南衣摇摇头,“这次不一样,我需要外援,没有人比景儿更适合,更让我放心,你愿意吗?” 云景一听她这么说,还有什么可说的,立即一拍胸口,“好,我答应,我来做娘子的外援。” 苏南衣心头一松,她最担心的,就是景儿非要跟着去,或者再偷偷去,反常会身陷于危险中。 现在听他答应了,放心的同时又有些愧疚,“景儿,你最好了,要乖乖的,知道吗?” “知道,”云景点头,“娘子也要小心。” 苏南衣又交代了几句,骑上小红马回苏府。 此时,她的院中,又闹得炸了锅。 第二百零一章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苏南衣还未进院,就听到里面的吵嚷声。 “好你个贱婢!我看真是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敢如此对本小姐说话!” 苏思思气急败坏,声调都有些变了。 小桃语气淡淡道:“奴婢实话实说,我们小姐确实不在,三小姐您刚才也瞧过了,奴婢实在不知道哪里冒犯了。” “你……” 苏晚儿急声道:“好小桃,你倒是说说,姐姐去哪里了?本来已经答应得好好的,如何能反悔?” “奴婢不知小姐去了哪里,小姐只说出去一趟,去去便回,二小姐还请耐心等待吧,我们小姐答应的事是不会反悔的,即便是反悔,也一定有她的道理。” 苏思思气得还想骂,说的这叫什么话?合着这道理都让她们主仆给占了? 苏晚儿也是怒火中烧,好容易劝得苏南衣答应了,谁知道一早就又不见了人影,这要是又一出去一整天,可怎么办? 正在急得发愁,忽然听到身后有清冷的嗓音,“一大早跑到我这里闹什么?” 听到这声音,苏晚儿心稳了稳,急忙回身道:“姐姐,你回来了?” 苏南衣不答,走到她们二人面前,冷着脸沉了嗓音,“没事儿就走,别在我这大呼小叫。” 苏晚儿勉强笑笑,“是我们不好,姐姐,我们是来请你一起走的。” 苏南衣让小桃准备水净手,“我还没有吃早膳,不是说了吃了早膳才去吗?急什么?” 苏思思早已迫不及待,刚想说什么,苏晚儿一个眼风制止了她。 “那好,姐姐先吃,我们等你。” 苏南衣也没理会她们,转身进屋吃早膳,把俩人直接晾在了外边。 苏思思气得跺脚,“二姐姐,你看看也……” “行了,你闭嘴吧,”苏晚儿心里烦躁,“安生会儿,吵得我头疼。” 苏晚儿在石凳上坐下,手抚着额头,眼角的余光瞄着正屋方向,阴毒一闪。 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把苏南衣带回府里,一切就都好说。 进去之后……她想着自己夜夜受尽的屈辱,手微握成拳。 苏南衣不慌不忙的吃着饭,小桃在一旁伺候。 “记住我说的了吗?收拾好东西,先去那边住两天,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了,自会去那边找你。” 小桃点头,“奴婢记得了。” “嗯,”苏南衣点点头,“林绣娘是个苦命的,好好照顾,别触及她的伤心事。” “是。” 苏南衣总算是吃完,苏思思在外面等得都要冒火了。 好容易看到她出来,总算松了口气。 苏晚儿早已派人准备了马车,三人到了门口,苏晚儿发现小桃并没有跟上的意思,诧异道:“小桃不一起吗?” “她不去,我自行去就好,”苏南衣淡淡道,她扫了一眼李府的华丽马车,“李家的马车我坐着不舒服,小桃,吩咐人再套一辆马车来。” 苏思思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享不了富贵,骨子里都是穷酸的! 苏晚儿僵了一下,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看了看苏思思,说道:“三妹妹,你和大姐姐一起坐苏家的马车吧,以免大姐姐一个人。” “我……”苏思思脸上神色僵硬,她才不想和苏南衣一起,更不想坐苏家的马车! 苏南衣却笑着点头,“好啊。” 她开了口,苏晚儿就更不会让苏思思去李家的马车上了。 苏思思赌着气上了苏府的马车,虽然也不差,但总觉得不如李家的气派。 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搬到京城来住,她也要嫁入高门,到时候好好威风一下! 苏南衣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哧笑一声道:“你很想去李府?” “废话,”苏思思道,“难道你不想?” “我不想,”苏南衣直接道,“要不是你们三番两次的求,我也不会去。” “哼,装什么装。”苏思思明显不信。 苏南衣淡淡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别说一个小小的李府,王府我也是随意出入的。” 苏思思简直惊呆,没有想到苏南衣敢这样直接当面骂她,脸色气得惨白,“你……” “我怎么?”苏南衣反问,“不服吗?一个乡下土包子,见过什么?眼皮子浅得要命,就指着苏府过活,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贵女吗?在京城中,连官宦人家的丫环都不如。” 苏思思脸上青白交加,胸口气得都在发疼,她什么时候被这样当面骂过? 翠枝在一旁道:“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小姐……” “一个丫环,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苏南衣打断她的话。 “停车!”她喊了一声。 马车不明所以,停住了马车。 苏思思看着苏南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苏南衣冷然道:“翠枝,你回去吧。” 翠枝目瞪口呆,“奴婢……奴婢是伺候小姐的,如何能回?” 苏思思也一脸愤怒,“苏南衣,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权力命令我的丫环?” “我是苏家的嫡长女,怎的连一个丫环也发落不得?”苏南衣似笑非笑,“我今天就不让她去,你能如何?你信不信,我说一句,苏晚儿连你也得轰走?” “你……”苏思思气得发抖,却又无计可施。 前面苏晚儿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一听说后面的马车停住了,她这心里顿时又有些紧张,生怕又出了什么乱子。 她立即下了马车,赶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苏思思一见到她,顿时委屈地道:“二姐姐,她……” 苏晚儿烦躁的打断她,“你闭嘴。” 苏思思后面的话噎了回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苏晚儿勉强笑了笑,对苏南衣柔声道:“姐姐,怎么了?” “我不想让翠枝去,可行?” 苏晚儿一怔,苏思思扯了扯她的衣袖。 “行,如何不行?”苏晚儿连犹豫都没有,无视苏思思的眼神,“姐姐不是也没有带小桃吗?其实丫环不带也没事,去了我那里,难道还能让姐妹们没有伺候不成?” 苏思思面如死灰,苏南衣看着她,微微挑眉。 苏思思心里似火烧,恨不能把苏南衣的脸抓破,但她又不敢,只能用力抓紧自己的裙摆。 她现在清楚意识到,苏南衣说得没错,只要一句话,说她不想让自己去,那苏晚儿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她咬紧牙关,暗自闷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 苏晚儿看她这样儿简直头疼,这么个蠢货,真是会给她添乱! “还不快给大姐姐道歉!”苏晚儿催促道。 苏思思简直要气疯,但又无可奈何,咬着后槽牙勉强道:“大姐姐,对不起。” 苏南衣轻笑,笑容极尽轻蔑讽刺。 苏晚儿生怕苏思思再出什么幺蛾子惹到苏南衣,说道:“思思,你还是跟我去前面吧。” 苏思思求之不得,转怒为喜正要提裙子就走,苏南衣缓缓开了口。 第二百零二章 又见荷花池 苏南衣可不想如了苏思思的愿,苏思思越想干什么,她就越不想让她达成。 “苏晚儿,你这是袒护她喽?她惹怒了我,倒去前面的马车?不行。” 苏思思瞪圆了眼,嘴唇都气得哆嗦。 苏晚儿深吸一口气,“那姐姐说要怎么办?如何才能消气?” 苏思思盯着苏南衣的嘴,生怕她再说出让她也滚回苏府去的话来。 “在这儿呆着,到了李府,给我做丫环即可。”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道。 苏思思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你……” 苏晚儿悄悄捏了她一把,打断她的话,苏思思还想说,苏晚儿恨铁不成钢道:“按姐姐说的做,若是不愿,你现在就回吧!” 苏思思又震惊又委屈,愣愣看了苏晚儿半晌,最终舍不得不去将军府,不甘心的点点头。 苏南衣心里暗自叹气,这个蠢货真是上赶着以身犯险,说什么都能忍,只为到李府去看看,值得吗? 苏晚儿重新上马车,看着后面的缓缓跟上,总算松了口气。 一路有惊无险,回到大将军府。 府门前的家丁也不怎么热情,苏南衣不动声色,苏晚儿有些尴尬,苏思思那个蠢货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异常。 穿宅过院,苏南衣一路走一路看,在心里默默记下,做到心里有数。 苏思思也东张西望,不时赞叹出声,“二姐姐,这里好气派啊!” 苏晚儿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来自别人的艳羡,总是让她心里高兴的。 路过花园,苏思思小声道:“二姐姐,我们能去花园逛逛吗?” 苏晚儿有心拒绝,但又觉得掉面子,难道她连一个逛花园的主都做不了吗? 她点点头正欲说话,月亮门里人影一晃,有人走了出来。 苏晚儿看到李书宇,心跳慢了半拍,双手紧紧握住,僵硬的行了个礼,“夫君。” 李书宇走到她身侧,伸手扶起她,揽住她的肩膀,“你我夫妻,这么客气作甚?” 他的语气亲昵,眼神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么恩爱的夫妻。 苏思思打量着李书宇,觉得他真是一表人才,穿着贵气,长得也好,简直就是一个翩翩贵公子,梦中的情郎。 “二姐夫!”苏思思行了个礼,声音娇俏,“我早听二姐姐说起过你,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苏思思这拍马屁的话是张嘴就来,笑容明媚,一脸的娇憨可爱。 但在苏晚儿的眼中简直就是蠢得没边儿。 她什么时候跟苏思思说过李书宇?! 李书宇手指在苏晚儿的肩膀,微微用了几分力道,“是吗?她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苏南衣似笑非笑,目光似无意掠过李书宇揽着苏晚儿的手。 苏思思犹自不觉,“当然是说二姐夫对她百般疼爱,长得又俊俏,还有学问,让人羡慕不已!” 李书宇微眯了眼睛,“是吗?” “是呀!”苏思思歪头笑着说道。 苏晚儿无声长出了一口气,李书宇低头看着她,“你是这么说我的?” “我……”苏晚儿那口气又提起来,不知道回答什么为好。 李书宇低笑了一声,笑意不明。 他这时才转头看向苏南衣,眼睛里的光缓缓变得浓烈,但又透出寒意和疯狂。 苏南衣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上,那种恶心感让她无比难受。 比面对毒王狐清的时候还要难受。 “欢迎你们来,”李书宇开口道,“晚儿刚嫁过来,难免寂寞,你们来她一定很开心,她开心了我就开心。”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捏住苏晚儿的下巴,他的指甲都有些发白,可见用力不小,苏晚儿疼得握紧了手,却不敢吭声。 这一切,都落在了苏南衣的眼中。 苏思思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李书宇又道:“她们是贵客,就住在你院子的隔壁吧,如何?” 苏晚儿轻轻“嘶”了一口气,“夫君说的自然就是好的。” “好,那你们先去,稍后中午我来陪你吃饭。” “好。” 看着李书宇走了,苏晚儿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掌心都湿滑一片。 苏南衣不动声色,苏思思上前挽住苏晚儿的手臂,“二姐姐,我们走吧。” 苏晚儿身子微僵,表情缓了缓。 走入月亮门,苏南衣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李书宇站定,正回身看着她。 花园子里的花不少,不远处的荷花池尤其开得好,朵朵莲花挨挨挤挤,丝毫不见落败之相。 苏南衣盯着那池子荷花,忽然想到寺庙后面的那一池,她深吸了一口气,香气中夹杂着一丝丝异样的味道。 她心头微动,和寺庙后面的那一池一样。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 苏思思也惊叹道:“哇,这荷花开得真美呀,比咱们苏府的那池子荷花好多了,它是不是不会开败呀?” 苏晚儿也是头一次见,前几天她哪有心思逛什么花园子,简直生不如死。 现在仔细一瞧,心里也有些诧异。 一迟愣的功夫,苏思思已经跑了过去,站在荷花池边,深吸了口气道:“好香呀。” 她伸手去摸荷花,指尖细腻滑润,“这花瓣也格外厚实饱满,这是因为花的品种不一样吧?” 苏南衣看她摸着花朵,莫名心里有些发寒,那股子感觉也没法形容。 她慢步过去,站在苏思思身后,沉下心闻了闻,那缕异味越发的明显。 究竟是什么…… 突然,水中似乎有异响,波纹微荡,似有什么东西。 苏南衣反应很快,一把揪住苏思思的脖领子往后一拉,苏思思正笑着摸花,被她这么一拉差点吓死,绣鞋都掉了一只。 “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水面“呼啦”一响,从里面钻出一个东西来,头上顶着一团子水草,湿哒哒的站在那里。 苏思思后面的话被吓了回去,脸色惨白差点就昏死过去,嘴唇哆嗦的抖个不停。 “啊!” 苏晚儿也吓了一跳大跳,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呼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水里的“怪物”咧嘴笑了笑,一把把头上的水草扒拉下去,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并不是什么怪物。 苏思思喉咙里像被堵了棉花,连骂人的话都忘了。 苏晚儿捂着胸口,怒道:“你,你是何人?” 那人从水池里爬上来,身材高大魁梧,手里还拎着两截莲藕,身上的水不断的往下滴,他光着脚,一步一个湿乎乎的脚印,满身的潮气水汽立时扑来。 苏思思后缩了一些,苏晚儿也白着脸后退几步。 这个壮汉一言不发,就这么从她们中间慢步走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身上滴落的水汽和脚印在阳光下慢慢挥发,那缕异味也越发明显。 苏南衣终于分辨出,那是什么味道。 第二百零三章 人前秀恩爱 苏南衣的眉心跳了跳,看着半干的脚步,还有溅开的水渍印,心里胃里一阵的翻腾。 她的心尖突突的跳个不停,有些困扰她许久的问题,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那丝异味,是血腥气。 娇嫩的荷花在阳光下美不胜收,苏南衣却只感觉到一阵的恶寒,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些养肥这些妖美花朵的花肥是什么。 她忍下心底的恶心,微闭了一下眼睛。 苏思思从地上爬起来,一拐一拐的穿上了绣鞋,脸色苍白的道:“二姐姐,刚才那是什么啊,吓,吓死我了。” 苏晚儿的脸色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哪知道那是什么人? 她对这个李府也是一无所知。 但她不能说,不能表露。 “算了,不用理会,我们回院子里去吧。” 苏思思被这么一吓,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情,跟着苏晚儿回院子。 她们先回了苏晚儿的院子,苏晚儿发现,这院子里多了几个佣人,每个人见到她还客客气气的,笑容谦卑又守规矩。 院子里也重新布置过,摆了些花草,其中不乏珍稀的品种,淡淡香气萦绕了满院。 屋子里摆设也变了些,收拾得十分干净,就连她的梳妆台上也多了个首饰匣子,还有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 她心头巨震,眼底的疑惑慢慢转变成了喜色。 难道说……李书宇要对她好了? 她心底欢呼,感觉十分舒爽,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期盼大婚的那个时候。 对啊,这才是新婚应该有的样子! 也许,李书宇之前那么对她只是对她的试探,毕竟大将军府不同于别的地方,当家主母是要经得起风浪和打磨的。 就在她心思百转间,苏思思打开了桌子上的首饰匣子,赞叹道:“哇,二姐姐,这也太多太好看了吧?” 她拿起其中一支蝴蝶戏花的步摇,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轻轻摇晃间翅膀也在微微颤动,真像能飞起一般。 “真好看啊!”苏思思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苏晚儿也是第一次瞧见,伸手接过,在步摇的一端发现三个小字。 玉翠阁。 这可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首饰楼! 一支步摇价值另放在一边,京城中的贵妇小姐都以得到玉翠阁的一件首饰为荣,每每有新品出现,更是打破了头都要得到。 苏晚儿以前也有过一支,不过样式选不及这个漂亮,只能算是入门的。 她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好看吗?也就一般吧!” 苏思思眼中的羡慕更浓,“那能送给我吗?” 苏晚儿断然拒绝,“那可不行,这是我夫君送给我的,我们是新婚,这些都不能送人。” 苏思思脸上表情一僵,眼底的不甘一闪即过。 她起身又去开衣柜,再次被震惊。 衣柜里的衣服塞得满满当当,一年四季的都有,料子样式都是最新的。 苏思思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 苏晚儿脸上的笑也没有断过,尽情享受她的羡慕和恭维。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些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她也不屑看苏思思的蠢样,她注意的是苏晚儿。 苏晚儿脸上的神色和眼中惊讶、喜悦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东西的出现,并非是苏晚儿所说的,李书宇前两天送给她的,而是刚刚放在这里不久。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佣人,婆子们看似认真做事,眼角的余光也在打量着这边,嘴角时不时扯一下,那是轻蔑。 崔婆子也冲她微微摇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苏南衣暗想,不知道这个李书宇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在人前装着恩爱,到底是为了哪般? 苏思思总算是参观完赞叹完,对苏晚儿是羡慕不已,极尽讨好卖乖,完全不复当初在老家时对苏晚儿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这样的角色互调,让苏晚儿十分受用。 正在说得热闹,有婆子来报,“少夫人,隔壁院子已经安置妥当,请二位小姐过去看看吧。” 苏晚儿点点头,“好。” 她转头对苏南衣和苏思思道:“走吧,我陪你们过去瞧瞧。” 隔壁院子原来是什么样苏晚儿也不清楚,嫁过来这三天,她在自己的院中呆着,早晨去李夫人那里请个安而已。 这里的格局和苏晚儿所在的院子几乎一样,院子里也摆了些花草,屋子里的摆设精致华美,几名丫环婆子站在两边,毕恭毕敬。 苏思思深吸一口气,觉得真是扬眉吐气,好像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一般。 苏南衣面无表情,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妖,在李府就没有断过。 苏晚儿一见这里的气派,也总算放下了心,没有在姐妹面前丢了脸,反而有无限的荣光。 这一刻,她才算真正体会到,嫁到李府来的好处。 苏思思又拉着苏晚儿说了一会儿话,东问西问的说个不停,话里的意思实在是明显不过,无非就是也想像苏晚儿一样,一朝嫁入高门,享尽荣华。 苏晚儿心里鄙夷,面上还得应付,浅浅笑着听她胡说八道,东拉西扯的假装糊涂。 她的注意力也放在苏南衣的身上,和苏思思不同,苏南衣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就没有说过话,一双眼睛幽深黑亮,好像能看穿什么似的,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苏晚儿心里有些不安,唯恐苏南衣看出什么,笑着问道:“姐姐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开口。” 苏南衣偏头看着她,嘴角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闪即过,“苏晚儿。” 苏晚儿以为她要说什么,正竖起耳朵听,可她后面又没有下文了。 苏晚儿这心里越发不安,感觉像被她吊了起来。 “不如姐姐说说,中午想中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苏南衣暗自冷笑,崔婆子早说过了,她们根本没有命令大厨房的权力,甚至刚开始都不知道大厨房在哪里。 苏南衣也不揭破,淡淡问道:“你那两个陪嫁的丫环呢?” 苏晚儿一怔,这才发现,她回来以后,还没有见过那两个环。 是啊,人呢? 苏晚儿一时也说不上来,眼光看向崔婆子,崔婆子也是一头的雾水,离开这两日,院子里的变化太大,崔婆子也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没心思去想那两个小丫环。 崔婆子福了福身道:“许是在别处忙着,老奴这就去寻一寻。” 苏晚儿点点头,苏思思不乐意话题被两个无关紧要的奴婢打断,撅着嘴道:“不就是两个奴婢吗?不见就不见了呗,有什么了不起?” 苏南衣眸光一冷,“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伺候我了?” 苏思思瞪大眼睛,“这不是有好多丫环婆子吗?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不熟的人我用不惯,”苏南衣淡淡道,“苏思思,你最好闭上嘴,否则的话……” 第二百零四章 量身定做的“美味” 苏思思不服,反正现在已经到了李府,苏南衣还能怎么样?她可不怕! 苏南衣看向苏晚儿,笑吟吟的问道:“如果她不老实听我的,那就得让她走,如果她不走,我就走。” 苏思思瞪大眼睛,没想到苏南衣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点遮掩都没有,跟耳光似的,啪啪打她的脸! 而苏晚儿只是一怔,没有半点犹豫,沉下脸对苏思思道:“三妹妹,你要听大姐的话,否则的话,我现在就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苏思思都惊呆了,脑袋里嗡嗡的,感觉脸皮都像被扒下来踩,简直无地自容。 “听见了吗?”苏晚儿问。 “……听见了,”苏思思深吸一口气,起身对苏南衣行了个礼,“大姐姐,是我的错,我不对,你别生气了,请你原谅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定定看了苏思思几眼,这个苏思思蠢是蠢了一些,但还真是个人物。 别的不说,就冲这能屈能伸的劲头,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苏南衣淡淡道:“既然哪些,那就把这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撤了吧,一会儿找到那两个丫环,让她们伺候就是。” 苏晚儿对她言听计从,立即点头答应,让那些人都下去。 院子里的人一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苏南衣坐在窗下,细细打量,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就是觉得这里不太正常。 苏南衣起初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之前见过这府里的古怪,可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没过多久,崔婆子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太好。 “夫人,大小姐,三小姐,老奴打听了一阵,都说那两个丫环也回苏府了。” 苏晚儿一愣,“什么?她们并没有回,我就带了你一个人回去,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呀。” “是,老奴也是这么说的,”崔婆子的脑门上渗出汗来,“可是,这府里的人说,是老奴和跟小姐前脚走,她们后脚就跟出去的,说是要回苏家。” 苏晚儿一头雾水,“可……” 苏思思撇了撇嘴道:“两个丫环真是反了天的,私自出府还不回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野去了!真是可恨。等她们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不可。” 苏晚儿心头“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手里紧紧绞着帕子,一时无言。 崔婆子也悄悄看了苏南衣一眼,满眼都是惊慌。 苏南衣心里也并不乐观。 她们三个人都觉得,这两个丫环只怕是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可是谁对她们下了毒手? 是在府里还是府外? 苏南衣倏地想起那个从荷花池里冒出来的大汉,还有水里的淡淡血腥气。 难道…… 苏晚儿站起来道:“我……我先回院子里,再派人去找找她们,你们先歇着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们。” 她说罢,急匆匆的走了,崔婆子行了个礼,也跟了上去。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苏南衣和苏思思两个人,相对无言。 苏思思和苏南衣在一起觉得十分别扭,她干脆也起身在屋子里院子里转悠,看看这,瞧瞧那。 苏南衣从窗子里看出来,这个院子里倒是没有阵法,不过这也很难说,有的是到了晚上才会起效。 她摸了摸随身带着的荷包和香囊,里面都装了应急的东西。 她这次来,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苏南衣在屋子里转了转,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她这心里却越发有些不安。 她索性坐下来,闭眼沉思。 怒放的荷花池,从水里冒出来的大汉,水里的血腥气,还有,消失的两个丫环。 这些都隐隐的相联,答案让人惊悚。 可是,动了那两个丫环,也未免太明目张胆,李书宇难道真的不怕? 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实在是匪夷所思。 还有那个神秘的小院,以及被李夫人盯上了的小妾。 苏南衣心想,或许……可以从小妾身上打开局面。 可要如何在这个偌大的将军府里,找到小妾呢? 她敢断定,别看表面平静,她也让苏晚儿遣散了院子里的丫环婆子,暗中一定有人盯着她们这个院子,只要她一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拦下,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她低头看了看香囊,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香囊里装了不少香料,各种功效的都有,其中就一种是老修经常用的,是以前苏南衣给他配的,用来镇痛的。 久而久之,老修身上就沾染了这种独特的气味,而且这种香味道虽淡,却能安神,还能经久不散,如果有风,还可以飘出很远。 她取出一小截点上,走出屋子,在院门口找了个隐秘通风的位置放上。 …… 李书宇今天哪也没去,就在府里呆着,他不断回想刚刚见到苏南衣的情景,整颗心都在激动的跳,血都在沸腾。 那个女子太神奇,居然能够让他心动不已,关键是她的命格指示,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做。 “少爷,”有人轻步进来,像一道影子。 李书宇问道:“如何?” “已经安排住下了,那个女子很是谨慎,让少夫人把安排的人都遣走了。另外……” 李书宇道:“说。” “另外,她们已然发现,那两个丫环不见了,似乎正在寻找。” “由她们找,找不着也就死心了,”李书宇嘴角勾出残忍的弧,“死了的人,去哪里找?” 对方不敢应答,李书府拨了拨手边的灯,大白天的他也习惯点一盏灯。 “不能怪本少爷心狠,本来没想那么快动她们,谁让她们不安分,没事儿非得乱跑,既然犯了错,就该罚,看到不该看的,就要付出代价。” 李书宇说得轻描淡写,“好好盯着,有什么动向就来报。” “是。” 李书宇拨亮了灯芯,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眼睛里闪着凶狠贪婪的光,“想想就激动,这才是真正的盛宴,其它的不过都是一些无味的东西罢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林晚儿让崔婆子去厨房看看,崔婆子硬着头皮正要去,大厨房竟然来人了。 一共来了四个人,每人手里都拎着两个食盒,一进门就是满脸是笑。 “少夫人,少爷特意吩咐,您的娘家姐妹来了,让老奴们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这是今天中午准备的菜,您看看可还满意?” 她说罢,几个食盒齐齐打开,里面的菜一道道摆上,满满的一桌子,差点就摆不下。 美味佳肴,不外如是。 苏思思都看直了眼,苏晚儿更是心花怒放,觉得分外长脸。 她让崔婆子拿了银子给厨房这些人打了赏,几个婆子千恩万谢又说了一些漂亮话,这才退了出去。 苏思思满脸的艳羡,“二姐姐,二姐夫待你可真好,连带着我们也跟着沾光。” 苏晚儿红了脸,脸上也有了笑意,这几分红晕,倒衬着她真有了几分新嫁娘的模样。 苏南衣看着这一桌子菜,却觉得是鸿门宴。 第二百零五章 达成合作共识 苏晚儿摆出女主人的款儿来,招呼苏南衣和苏思思吃饭。 苏南衣倒不怀这饭菜里有毒,这种手段也未免太低级,只是感觉这种故作恩爱挺没劲。 不过,这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只管闷头吃自己喜欢的东西。 总得吃饱了肚子才能应对各种局面。 苏思思吃得也不少,好多东西她都没怎么吃过,光是这口腹之欲就足以让她痴迷。 苏晚儿心里痛快,终于风光了一回。 苏南衣吃过饭,也懒得看这两个人虚伪的表演,起身就往外走。 苏晚儿愣了愣,站起来喊了她一声,苏南衣也没有回答。 苏思思拉了苏晚儿一下,低声道:“二姐姐,别理她,让她走,看到她那副表情就烦。” 苏晚儿勉强笑了笑,也没有再追。 苏南衣乐得自己清静,走出院子,回到住处,抬眼就看到两个女子走了过来。 前面的那个,正是李树朝的小妾。 苏南衣目光微亮,刻意放慢了脚步。 那小妾一边走,一边四处闻,“好像就在这里了,快找找。” 丫环小声道:“姨娘,这香气也没有什么特别呀。” “你懂什么?我家是制香的,我自小在这方面特别灵敏,道长身上的香气十分特殊,并非只是为了香,他多半是用来强身健体的。” 丫环诧异,“这还能强身健体?” “自是能,回头再说这个,快找找,”小妾吩咐道,“即便不是道长,也应该是有渊源的。” “是。” 苏南衣也没急着上前说话,她耳中还听到一丝异响,她丝毫不觉得奇怪,那是有人在暗中监视她。 她略一思索,手指往手南边枝叶茂密的一株树上一弹,一枚小珍珠弹了出去。 随即,那名暗卫也奔着那个方向去了。 毕竟,这李府的人可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商户女,还会武艺。 引走暗卫,苏南衣对走过来的小妾道:“在找什么?” 小妾打量着她,“你是何人?” “是我先问你的,”苏南衣轻笑。 小妾身边的丫环俯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妾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哦?听说新妇来了几个娘家的客人,你就是其中之一吧?” 苏南衣的目光在丫环身上一掠,淡淡道:“李大将军最宠的美妾,果然是聪明。” 小妾得意一笑,正欲开口,苏南衣又低声说了几句。 小妾脸上浮现几分震惊之色,随即问道:“你如何知晓?” 苏南衣微挑眉,“你近日可曾对别人说起过?” 小妾微怔,眼睛突然亮了亮,正欲开口,苏南衣又道:“我有些口渴,不知能否准备一些茶?” 小妾点点头,对丫环道:“你去准备。” 丫环不敢怠慢,转身去了。 小妾对苏南衣道:“能否进院中说话?” 苏南衣点头,带她进入院中,小妾对苏南衣福了福身道:“妾身胡氏,见过小姐。” 苏南衣浅笑,“胡姨娘是聪明人,我也长话短说,那日道长并非故意爽约,而是走到门口发现不对劲就离开了,姨娘怀有身孕,还是不再要四处乱走的好。” 胡氏听她说出自己有身孕的事,立即又对她多了几分信任,“道长可还好?不知是何不对劲?小姐进府来可是为了此事?” 苏南衣迅速道:“胡姨娘,道长让我带话给你,不必再与道长见面,等日后找大夫好好保胎即可。我到府中来,的确是为了此事,但也不全是为此。” 胡氏手抚着小腹,脸上喜悦又坚韧,“当真?你还有什么事,如若是我能得上的,我一定帮。” 苏南衣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你有没有这府里的分布图,可否给我一份?” 胡氏一怔,“这个倒是有,不过,你要这个作甚?” 苏南衣道:“这府中有些古怪,难道你平时没有觉得?” 胡氏神色人严肃,认真思索了片刻道:“李书宇身为李府的嫡子,且现在是唯一的儿子,无论是他还是夫人,都不想我平安产子。” “这就是了,所以,道长才会说你有机缘,若非如此,在李夫人的重重监视和防备下,恐怕你也不会怀上这个孩子。”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而且,据道长所知,你怀孕的事,只怕李夫人早已知晓。” 胡氏一惊,“当真?可我明明小心谨慎的很,连平时请的大夫都没有叫来看过。” “当然,道长不会算错,不然那些守在约好的小院门外的人是怎么回事? 若是道长去了,只怕他们会冲出来,将你和道长扭送到大将军会面前,说你与人私通,到时候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再是大将军的期盼和惊喜,反而会成为你私通的证据,以及……大将军的心头刺。” 苏南衣这话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胡氏也是在后宅的争斗中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如何能不知其中厉害。 她顿时冷汗淋漓,好歹毒的手段! 苏南衣趁热打铁道:“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这府里的地图,并非是我要窥探什么隐私,而是道长觉得,这府里有些古怪,只怕是有阵法。” 胡氏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阵法?” “是,你想想,有没有出过什么异常?” 胡氏仔细一回想,脸色微白了几分,苏南衣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前段时间,我听几个婆子闲聊说,一个护院遇到了鬼打墙,在一个院子里转了半宿都没有转出去,无奈就在院中树下过了一夜,好在天气热,若是冬天,非冻坏不可。” “还有,”胡氏语气中带了几分惊恐,“我听说,其它院子里好像丢了个新买来的丫环。” 苏南衣略一点头,“正是,新妇陪嫁的两个丫环也不见了,正在寻找。据说是她们收拾东西回了苏家,可苏家……” 她一摇头,后面的话没说。 她没说,胡氏却自己脑补了,心里的惊恐更甚。 有时候人想像出来的,远比亲眼见到的更可怕。 “那,怎么办?” 苏南衣也不想吓得她太狠,“你不用做什么,只要把图给我一份即可,哪怕我临摹一份,再把原物给你奉回,我要好好找一找,究竟这古怪在哪里。” 她的目光在胡氏的小腹上一掠,“你要提防夫人,提防你身边的人,如你所说,如此隐秘的事,夫人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的?还迅速做好了安排。家宅之事我不便插手,你自己应该想得通。” 恰在此时,小丫环端着茶来了,苏南衣后面的话不再说,只略一点头。 胡氏微合了一下眼睛,勉强笑了笑,“早知新妇的娘家人要来,我也该表示一下才对。” 她晃了晃手腕,手腕上有几个镯子叮当作响,“这些俗物怕是苏小姐不喜欢,这也是将军给我的,我也舍不得。” 她语气傲慢,淡淡对丫环道:“让你保管的银票呢?” 小丫环急忙把荷包解了下来。 第二百零六章 命该如此 小丫环双手把荷包递给胡氏,胡氏却不接,只一抬下巴,指向苏南衣。 小丫环上前把荷包递给苏南衣,苏南衣浅笑了一下接过,“那就多谢赏赐了。” 胡氏低笑一声,笑声中充斥着轻蔑,抬手掠了掠头发,手腕上的镯子闪闪发光。 “走吧,我乏了。” 小丫环殷勤的扶着她缓步离开。 走了一段路,四下里无人,小丫环低声道:“姨娘,您发现什么了吗?” 胡氏哧笑,“别的没有发现,倒是发现这商户之女果然是没有什么见识,一身的铜臭味儿,只知道钱钱钱,势力得很。哼。” 小丫环低头抿嘴笑,“商户是末九流,她们苏家也不不是什么大商户,也是听说京城繁华,才搬来没多久,能见过什么世面。” 胡氏勾唇冷笑,没有说话,带着小丫环回了院子。 苏南衣独自坐在窗下的桌前,心中暗自思忖,胡氏果然是个聪明人,能在这阴诡的大将军府中生活下去,还有了身孕,想来手段也是不错的。 不过就是转瞬之间,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摆出一出瞧不起的姿态。 如果胡氏真心帮忙,倒会是一个不错的助手。 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书架,放着不少的书,苏南衣走过去瞧了瞧,刚要伸手抽出一本,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很淡,和窗下的那些花香极其相似,掩盖之下几乎被忽视。 然而,苏南衣天生在这方面敏感,再加上长期和草药打交道,首先分辨味道,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这香气绝不是什么书本笔墨香,虽然尚不确定究竟是什么,但苏南衣断绝了抽出书来看的想法。 她也不觉得无聊,有太多的事情可以想,云景的身体问题,以及那些需要的草药,父母现在的情况,都盘踞在她的心头不曾挥散。 回想着曾经看过的游记,苏南衣微合着眼睛,看似在闭目打坐养神,实则外面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楚。 苏思思下午也没有回来,估计是缠着苏晚儿聊天。 过了许久,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响。 苏南衣立即睁开眼睛,崔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老奴见过小姐。” 苏南衣微微颔首,“如何?有消息了吗?” 崔婆子上前给她倒茶,一边倒一边低声道:“没有,好好的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李府门上的人非说她们是收拾东西走了,现在不但不知死活,还成了逃奴,反倒是我们苏府管教无方。” 苏南衣并不在意什么苏府,她只是记得,那两个小丫环年纪不大,在苏家的时候也是本分的,这次陪嫁过来纯粹是倒霉。 她心里基本可以确定,她们俩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姐,这可怎么办?”崔婆子显然有些慌,她活了半辈子,可不是单纯的人。 “不用怕,”苏南衣道,“你老实在苏晚儿身边,不打听不乱走乱看,不会有事的。再者,这不是在吗?若是真有什么,你直接过来找我就是。” “是,老奴多谢小姐。” “苏思思还在那边吗?” “在,”崔婆子哼道,“三小姐被蒙了心,眼睛也瞎了,一心想往里钻呢。” “我几次想让她回去,但都没能成功,她能忍,为了留下,什么委屈都受得,”苏南衣抿了口茶,“命该如此,怪不得别人。” 一句命该如此,让崔婆子的心尖颤了颤,“小姐,她……” “我也说不好,”苏南衣微微摇头,“你不必管这么多,忘记我刚才说的了?不要打听。” “是,”崔婆子凛然道。 到了紧要关头,什么好奇心都要往后站,保命要紧。 “好了,你去吧,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找你问那两个丫环找到了没有。” “是。” 苏南衣看了一眼天边,入秋了,秋高气爽,天空也蓝了些许,不知道这李府的肮脏能不能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 …… 云景送走了苏南衣之后,也没了吃早膳的心思,按照苏南衣说的,带上小黑去了夏染的小院。 看到他来,老修上前打了招呼,“王爷怎么了?脸色如此凝重?” 云景被他一问,觉得和苏南衣分开越发的难受,“我娘子去李家了。” 老修一惊,“什么?” 云景点点头,“说让我做她的外援。” 老修稳住心神,“什么外援?” 云景把苏南衣交待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老修一听就暗自抽了一口气,看着云景纯真的眼睛,心说,你个憨憨王爷啊,你是被骗了呀。 但这话他不能说,万一让云景着急失控,打乱了苏南衣的计划,他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无奈,他只能顺着苏南衣的话继续往下说,“是,听王爷这么一说,你留在外面的确更重要,若是有什么,你才是苏小姐最后的安全依靠。” 云景严肃的点点头,手拍了拍小黑的头。 老修:“……” “对了,晶晶癖怎么样了?好了吗?” 老修怔了怔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好了,没事了,现在去后院打拳去了。” 云景来了兴致,“我去瞧瞧。” 他带着小黑轻手轻脚去了后院。 后院宽阔,只放了一个兵器架子,夏染手里握着一柄宝剑,华光闪闪,瑞彩千条。 云景瞧了一眼就被吸引了,摒住呼吸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夏染练到最后,没有收住招势,冷喝了一声:“谁?” 话音未落,剑光冲着云景方向刺了过去。 云景反应也超卓,顺手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杆长枪,枪尖一抖就迎了上去。 长枪呼啸,直扑夏染,夏染不敢怠慢,两个人迅速打在一处。 老修和陆思源也闻声赶来,兴致勃勃的在一边观战。 老修深知夏染的身手,并没有见过云景出手,现在一看,不由得惊讶。 “这位王爷可真是不凡,即便是变成这样,也丝毫不落下风,可见当初是何样的风采。” 陆思源抿着唇,双手握着轮椅扶手,“北离王府手握兵权,老王爷征战半生,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错到哪里去。” 老修捻着胡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陆思源低声道:“治疗他的事,你有几成把握?” 老修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如果药草找齐的话,七成吧。” 陆思源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那,我的腿也要尽快。” 老修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说话间,夏染和云景已经分出了胜负。 夏染把宝剑归鞘,“我认输。” 云景眼睛发亮,“真的?” 夏染点点头,“自然,我这不是……” “那是不是得输我点什么彩头?”云景问道。 夏染顿时满心戒备,“你……你又想要我什么?” 云景顺势道:“要什么都行吗?” “!!!”夏染深吸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第二百零七章 他在怀疑什么 夏染看到云景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害怕,看到站在不远处兵器架子上的小黑更加心痛。 那是他的鸟儿! 云景的目光缓缓落在夏染的那把宝剑上,渴求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 夏染紧紧把宝剑抱住,在心里咆哮,你堂堂一个亲王,要什么好东西没有?为什么非得盯住我的东西不放! “你的剑法输给了,要剑也没有什么用,”云景下了定论。 夏染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什么逻辑?比输了就要把兵器输给对方? 那江湖中的人是不是得一半没兵器使了? 他正想要拒绝,云景又道,“等娘子回来了,我就送给她,她一定很开心。” 夏染一怔,“回来?她去哪里了?” “去大将军府了。” 夏染霍然睁大眼睛,陆思源也愣了愣,沉脸问道:“去哪儿了?” “大将军府,”云景认真道,“她说了,她去打探一下情况,让我做好她的外援,她说需要我做她最强大的外?援。” 夏染:“……” 陆思源:“……” 老修摸了摸胡子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苏小姐定是都算计好了的,她一身本事,医毒都使得,功夫也不弱,大将军府里的那些人不是她的对手。” 陆思源低声问:“你怎知道?李树朝不是省油的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一贯的心狠手辣,他那个儿子更是阴诡难测,上次南衣提起他们家有古怪的时候我就不赞成她去。” 老修看了一眼云景,提醒陆思源和夏染别再多说,以免惊动了云景,到时候更麻烦。 夏染无奈,只好把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也没心再和云景争,干脆把手里的宝剑给了云景,“喏,给你吧。你在这儿耍耍,看看如何。” 云景欢喜的接过,在院子里舞起剑来。 夏染和陆思源、老修悄悄退到前院。 “难道我们就这么等着吗?这绝对不行,不然我派人去接应一下。”夏染征求他们俩的意见。 陆思源摇头,“不行,现在李府的门路我们不知道,如果李府的人真心怀不轨,那么现在南衣去了,就一定会加强戒备,你的人莽撞前去,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南衣,没准还会给她带去麻烦。” 老修捻着胡子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已然去了,我们就只能耐心等,最多就是在李府门外增加一些人手,密切注意。” 陆思源道:“这个倒是可以。” 夏染也不再啰嗦,“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陆思源微叹口气,沉默无言。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 天色渐暗,夕阳西沉,天边似燃起了火,云朵被染成深深浅浅的红。 苏南衣正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她猛然睁开眼睛。 本以为是苏晚儿派人过来请她去吃晚膳,不料,一睁眼却看到一张男人的脸。 李书宇。 苏南衣浑身的肌肉紧绷,感觉像被一条阴冷的蛇盯住。 对上她的眼神,李书宇缓缓笑了,“在做什么?” 这声音温柔,低哑,很是好听,还透着一点熟稔和暧昧。 苏南衣面无表情,“与你何干?” 李书宇也不恼,笑容加深,“当然有关,你是我的贵客,事事我都得劳心,万一你在这里不舒服,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他的语气重音落得混乱,字字从唇齿间溢出,让苏南衣感觉特别不舒服。 不是声音的难听,而是他的腔调和语气。 苏南衣皱眉,站起身去关窗子,“滚开!” 李书宇站在窗外,手指搭上窗子,“真是有趣,你比你妹妹有趣多了。” 苏南衣盯着他,“李书宇,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李书宇微微点头,“我很清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苏南衣和他一个窗里一个窗外,一个眼神眼神冰冷,一个眼神贪婪。 “李书宇,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李书宇笑吟吟的看着她,“你说呢?” 苏南衣眼中浮现轻蔑的光,“我是未来的北离王妃,而你,不过是个几品小吏,仰仗的无非就是你父亲和你姐姐的势罢了。说起来就是靠着老子和女人。” 她就是想激怒李书宇,人在盛怒之下会有所失控,失控了才会有破绽。 但李书宇不但不怒,反而笑得更欢,“你这个形容——嗯,也有些道理,但我想再补充一点。” 苏南衣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李书宇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也压低几分,“我是什么人别待商酌,而你,未见得就是北离王妃,因为你,未见得就是……苏南衣。” 苏南衣心头猛然一跳,呼吸微微一窒,但她脸上丝毫不显,前世的磨练,重活一世的艰难,早让她处变不惊。 “哦?此话何意?”苏南衣问。 她心里飞速的想了一遍,知道她现在真实身份的,除了夏染、老修并没有其它的人。 而这两个人,是不会出卖她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李书宇在诈她。 因为她和从前的苏南衣相差太远,李书宇心中有疑惑。 这么一想,她快速平静下来,面对顾西宸?的时候她都不慌,都不怕他查,何况一个小小的李书宇。 李书宇伸手想要碰她的脸,苏南衣一脸嫌弃的躲开。 “何意?你心里应该有数吧?”李书宇慢慢抽回手,“时间不早,你该去吃晚膳了,为了这一天,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也给足了你妹妹面子。” “那是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苏南衣冷然道。 李书宇微眯着眼睛,笑意挂在唇角,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走进院子里的,正是苏思思。 苏思思老大不情愿,明明有那么多的下人,苏晚儿?非让她来请苏南衣,真是的! 不料,她迎面就碰上李书宇,一颗心顿时欢喜的乱跳。 她行了个礼,刻意挡住李书宇的去路,“姐夫。” 李书宇依旧保持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失了温度,眸中冰冷一片。 “是你呀。” 苏思思满脸堆笑,露出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歪头道:“是我,姐夫,可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思思。”李书宇轻声道。 苏思思的脸迅速红了,鲜艳的能滴出血来,她的耳朵,不,她的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居然这么好听。 思思,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叫出来,跟别人都不尽相同。 她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没有答言,李书宇道:“怎么?我说错了?” 苏思思还没回神,李书宇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是个可爱的姑娘,没事的时候多来府里坐坐,你姐姐肯定会高兴。” 苏思思心头狂跳,抬眼看着他,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第二百零八章 府中布局 苏思思在这一刻忘记了规矩,忘记了礼***常,只有眼前这个出众的男人。 “姐夫也会高兴吗?” 李书宇轻轻笑起来,眼睛笑得微弯,眼底却是寒凉一片,“你想让我高兴吗?” 苏思思听到这一声,脑子里轰然一响,像是有万千朵烟花炸开,让她欢喜得不知所措。 “我……我自然是希望姐夫高兴的。”苏思思轻咬着嘴唇道。 “嗯,很好,”李书宇低声笑了声,这声音从胸腔里溢出,把苏思思的春心击得一荡。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衣裙似无意的掠过苏思思的腮边,丝丝滑滑,微微的凉,但在苏思思的心里,像是点燃了一团火。 把她的半边身子都烧着了。 她愣在原地,空气中还有李书宇身上的浓郁香气。 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 她的脑子里还有些空,不断回想刚才的那一幕。 连苏南衣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 “拿帕子擦一擦吧,”苏南衣开口道。 苏思思吓了一跳,回过神问道:“你说什么?擦什么?” “擦嘴,你的口水都流出来了,”苏南衣哧笑道。 “你……”苏思思咬牙,狠狠瞪她,“苏晚儿?叫你去吃晚饭。” 苏南衣讥讽道:“怎么,这会儿不二姐姐长二姐姐短了?改叫苏晚儿了?” 苏思思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苏南衣拦住她的去路。 “你干什么?”苏思思怒道。 苏南衣语气沉冷,“苏思思,把你的蠢脑子晒晒再用,李书宇不是你能沾染的,你最好收了这个心思。” 苏思思咬牙,这会儿她什么也听不进去,“苏南衣!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担心我也嫁到这里来,比你的身份高出一截,可你担心也没用,我是不会听你的!” “你有病吧?”苏南衣觉得她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嫉妒你?你嫁到这里来就比我身份高了?先别说你嫁不嫁得进,就算是嫁了,也只是个妾,而我会是北离王妃,别说你和苏晚儿,就是他李书宇见了我也得跪下行礼,懂吗!” “你……” 苏南衣抓住苏思思的手腕往后一推,“我言说于此,不怕死的你就往上贴,我不拦着你,滚开!蠢货!” 苏南衣说完去苏晚儿的院子里吃饭,苏思思在她身后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她握紧了手,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拿下李书宇,什么妾?只要她嫁进来,她就不信会输给苏晚儿! 苏晚儿实在被苏思思烦得头疼,好容易把她打发走安静一会儿。 “那两个丫环还没有找到吗?”她抚着额头问。 崔婆子回答道:“还没有。” 苏晚儿微合了一下眼睛,“算了,不用找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她们就算是逃了我也不在乎,我堂堂的少夫人,还能没有丫环用?” 崔婆子:“……” 崔婆子心里暗自发凉,这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是蠢的,丝毫没有注意到情况的严重。 苏晚儿先前也觉得事情不寻常,这一天下来,李书宇安排周到,让她脸上极尽荣光,好像一切又都可以容忍了。 她是头一回做人家妻子,李书宇也是头一次娶妻,或许真的是因为新婚,手下没有轻重,等时候长了就好了。 她自我麻醉,连日来紧张的心弦松了不少。 崔婆子见她如此说,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现在就认准了苏南衣的话。 苏南衣来了,后面跟着苏思思,苏晚儿觉得苏思思的表情眼神有些怪异,脸红着,眼睛还像含了秋水,但又难掩怒色,似乎是在生什么气。 不过,对于她来说,苏思思是个无关紧要的,她也懒得去深究。 晚餐照样十分丰盛,苏晚儿心里又是好一番痛快,苏南衣依旧没话,而苏思思也闷了许多,没再像中午捧着苏晚儿,处处恭维。 苏晚儿丝毫不知,苏思思的心里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午没有什么活动,苏南衣也不怎么饿,并没有吃多少。 她这次倒没有急着走,就坐在原位上看着苏思思。 苏思思被她看得不自在,“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看你什么时候吃完,”苏南衣看看外面的天色,“等你铺床。” “你……”苏思思脸气得发白,差一点呛住。 “不是你是谁?那两个丫环没找到,我说了,找不到她们就你来伺候我。”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道。 苏思思简直气炸,把碗筷一拍,“你别欺人太甚!” “随你怎么说,”苏南衣并不以为然,“你不同意,那就滚蛋。” 苏思思都要气哭了,“凭什么?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得走?” 苏南衣没回答,转头看着苏晚儿。 苏晚儿也有些头疼,但她不想为苏思思出头,“好了,思思,都是自家姐妹,别生气了,给大姐姐铺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二姐姐……”苏思思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苏晚儿拍拍她的手,“好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的相处,好好玩,休息好了才能有精神,都累了一天,别再折腾了。” 苏思思咬牙,怎么成了她折腾了?分明就是苏南衣故意气她,欺负她! 苏南衣起身往外走,“快点跟上,别让我等太久。” 苏思思抓狂,快要气得爆炸。 苏南衣走回院门口,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她认出那是胡氏身边的小丫环。 她心头微动,快步走过去,“找我?” 小丫环回头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笑了笑,并没有什么恭敬,“苏小姐,我们姨娘回去以后觉得只给银票有点失礼,又派奴婢来给你送点东西。” 说罢,她递过一个小盒子。 苏南衣伸手接过,连个拒绝的意思都没有,“那就多谢了。” 小丫环脸上的轻蔑一闪即过,见苏南衣接了盒子,也没再多说,转身直接走了。 苏南衣也不在意,拿着盒子回了屋中。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院子里悄无声息,她点了一盏灯,光线有些幽暗,就算有人在外面监视,也看不真切。 苏南衣打开盒子,里面放着金银镯子,还有几个银锭子,几串珍珠链子,松松散散的装了半匣子,乱七八糟的,明显就是没有用什么心思。 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她在意的,是藏在这里面的图。 胡氏很聪明,在人前鄙视她,和她关系不怎么样,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 她把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就应该是在盒子上。 盒底盒盖的四处敲了敲,发现底部有一些厚,像是有夹层。 她心中一喜,立即细细摸索,果然发现了机关处。 她正要把盒子底部弄开,拿出里面暗藏的东西,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第二百零九章 这迷药如何? 苏南衣手上动作一顿,又把盒子安稳放好。 院子里灯光闪亮,苏晚儿带着苏思思走了进来。 “姐姐,我和思思来了。” 苏南衣淡淡“嗯”了一声,苏思思进屋瞧见桌子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苏晚儿也有些奇怪,“姐姐,这是哪里来的?” 苏南衣道:“别人送来的,说是见面礼。” 苏思思定睛瞧了瞧,随便拿起一条珍珠链子,“啧啧”了两声。 “这种货色的东西也能拿出来送人?真是好笑。” 苏思思低笑,“这种东西,说句不好听的,我的丫环都看不上。” “是吗?”苏南衣淡淡道,“你和你?的丫环?生活水准真是高啊,这种都看不上?那你们二房的钱是从哪来的?你花得倒是理直气壮,自己又不挣钱,装什么阔小姐。” “你!”苏思思不可思议的盯着苏南衣,“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二房说三道四?那是祖母疼我们!” “她自己也是一分钱不挣,我父亲孝敬她,那是孝顺她的,可不是孝顺你们二房的,占了便宜就该闷声缩着,还跑到我面前来显摆,你哪来的脸?” 苏思思简直要疯了,“你敢说祖母?我定然要告诉她,让她动家法!” “不用你告诉,当着她的面我照样说。” 苏南衣毫不客气的回击,“去铺床,打热水,我累了,要睡觉。” 苏思思七窍生烟,眼前都有些发花,差点吐出血来。 苏晚儿虽然也被惊住,但她又觉得真是痛快,她早就看不惯二房那些人的作为,还有老夫人,整天就知道宝贝她的孙子,一个好吃懒做的窝囊废而已!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但没敢说,苏南衣却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她心里暗暗高兴,看着苏思思气疯的模样更加痛快,她必须暂时站在苏南衣这一边。 “好了,思思,赶紧去准备吧。” 苏思思把那口血闷下去,不情不愿的去准备。 苏晚儿对苏南衣笑了笑,轻声道:“姐姐说得好,多谢姐姐。”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苏南衣垂眼道,“你自作多情了。” 苏晚儿:“……”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夜色,“她总归是没有伺候过人,要不然我给你找两个丫环婆子吧?” “不必,”苏南衣一口回绝。 她晚上还有事儿要做,有别人在一是不方便,二也是万一有什么危险,她不想连累无辜。 见她如此坚决,苏晚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福了福身正想退出去,眼睛又扫见桌子上的东西,“姐姐,这到底是谁送的?瞧着成色的确不怎么好,若是不嫌弃,去我那里挑一些吧。” 苏南衣轻笑,“不必了,这些东西虽然成色不好,但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心意并不在东西有多贵重,你觉得呢?” 苏晚儿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一时又想不透,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离开。 苏晚儿气呼呼的干着活,根本无瑕关注这边,苏南衣加快动作,把盒子底部的机关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东西。 她摒气凝神,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展开一瞧,的确是一张格局图。 苏南衣之前来过一次,虽然只去了几个地方,但也是有印象的,很快就能分辨出真假。 她回想了去过的几个地方,尤其是那个古怪的院子,很快在地图上找到,的确是真图。 她把东西收好,简单洗了手脸躺在床上。 苏思思还一转脸看到她躺下了,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留点地方!” 苏南衣一指床尾的榻,“你在那睡吧。” “苏南衣!你是疯了吗?那里丫环守夜才会睡的!” 苏南衣点头,“说得没错,你现在就是我的丫环。” “你……”苏思思跳着脚,还想说什么,苏南衣扬袖一挥,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她忽然就软了下去,失去知觉。 “吵死了,”苏南衣叹口气,“都是为了救你,蠢货。” 她把苏思思拖到床尾,起身去书桌旁,迅速把那张图纸描了下来。 随后又把原图放回盒中。 一切准备好,苏南衣在香囊中拿出一个小纸包,轻轻撒在灯罩中的蜡烛上,随后熄灭了灯。 灯火虽然灭了,但热度余温仍在,那些粉末缓缓挥发出来。 很快,屋子里有了一股淡淡的迷人香气。 她回到床上躺下,浅睡养神。 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但不是现在,需要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有了灯罩里的东西,她也不怕有人暗中用迷药,安心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院中,比一片叶子落下的声音还要轻。 那人侧耳听了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伸手从挎着的布袋里摸出一个小竹筒,轻轻点破窗纸,小竹筒伸进来,一缕浅白色的烟雾无声弥漫升腾。 寂静无声的夜里,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 等了片刻,那人轻轻推开窗子,直接从窗子里跃了进来。 他一进屋,忽然感觉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香气,清淡雅致,还甚是好闻,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好好闻了一下。 越闻越觉得好闻,他慢步寻着味儿走到灯前,如疾如醉,“就是这里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就听身后有道清冷的声音问道:“比起你的迷药,味道效果如何?” 他下意识的回答道:“味道不作数,这种东西关键还是要看……” 话没说完,他猛然惊觉了什么,豁然转身看向她。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发花,好像每个景物都成了双层甚至更多,天地也开始旋转,他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苏南衣轻笑一声,走到他的身前,用脚尖踢了踢,他已然被迷倒,半分知觉也没有了。 苏南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布条,直接把他的手脚捆上,又给他灌了点药,这才又把他的嘴堵上。 一切准备好,她把此人拖到另一个房间的角落处一扔。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苏南衣重新回到床上,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她琢磨着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的人,李书宇的? 还是另有其人? 苏南衣躺在床上继续等,没过多久,再次传来一声异响。 又有人来? 这些人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她微合着眼睛,耳朵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像是有什么落在了窗台上,轻轻敲着她的窗子。 她起身打开窗子一瞧,不禁又惊又喜。 她立即双手把小白鸟抱了进来,搂在怀里摸着它的羽毛,无比欣喜,“你怎么来的?” 小白鸟喉咙里嘟噜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苏南衣低笑,发现它的腿上挂着一个小竹筒,倒出来打开,里面是叠在一起的几张字条。 看到这些字条,苏南衣不禁微勾嘴唇。 第二百一十章 云端到地狱的距离 纸条是云景等人写的。 每个人都有份儿,虽然字少,也是一些无用的小事,云景还提到给她准备了件礼物,是一个很大的惊喜,还是从夏染那里赢来了。 苏南衣轻笑出声,几乎可以想象到夏染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 她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把纸条放在灯里烧了。 她也回了一张字条,让小白鸟送了回去,让大家知道她一切都安好,不必担忧。 把小白鸟放走,苏南衣又重新躺了回去。 忽然感觉苏思思动了动,像是醒了。 苏南衣也没有理会她,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已经救过她那么多回,她非要自己找死,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思思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咬牙瞪了瞪苏南衣,但又不敢把苏南衣吵醒。 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怕苏南衣了。 正想敲敲爬到床上去,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 苏南衣也听见了,但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苏思思吓了一跳,正想推醒苏南衣,看清来人之后又停住动作,满是惊喜的问道:“姐夫?你……你怎么……” 李书宇低头看着跌坐在床边的苏思思,“你怎么在这里?” 苏思思脸红红的,她当然不好意思说是被苏南衣欺负到床尾去了,略一思索道:“我……刚才不知怎么的就晕倒了,才醒来不久,脚有些麻了。” 李书宇看着她半晌,目光沉肃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思思被他这目光盯的忽然心里有些慌,她正不知所措,李书宇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地上凉,莫坏了身子,起来罢。” 苏思思的手被他握住,只觉得他的掌心干净温暖,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 苏思思还在羞怯激动,李书宇忽然弯下腰,把她整个都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了空,像是驾了云踩了雾,苏思思脸贴着李书宇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香气,激动的全身都在颤抖。 “姐,姐夫……” 李书宇低笑一声,垂首吻了吻她的腮,“叫我书宇。” 这声音这气息在苏思思的耳边一炸,把她的理智、廉耻都炸飞了。 欢喜都从嗓音里溢出来,苏思思轻声唤:“书宇”。 李书宇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苏南衣,嘴里对苏思思道:“你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吗?” “愿意,”苏思思小声却坚决,“什么我都愿意,十件百件也行。” “?不用,一件就好,”李书宇又吻了吻她,“我想……要你一样东西。” 苏思思懵懂,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李书宇都没有而自己有的,她下意识道:“什么东西?” 话一出口,看到李书宇含笑的目光,目光侵、略性十足,她忽然就明白了,脸上红透一片。 李书宇没有回答,抱着她往外走去。 苏思思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还有微凉的夜风,她晕晕乎乎的,如同踏在云端。 至于去哪里,她不想去问。 苏南衣早听得清清楚楚,心时一阵恶寒?,苏思思真是怎么能死得快就怎么作。 她立即起身去追,夜色深长,她心里默想着那幅地形图,不远不近的跟着李书宇。 走了一段,苏南衣忽然发现,这个方向…… 似乎并不是去什么院子的方向,而是去花园的。 难道? 苏南衣心头一动,加快了脚步。 到了花园子停住,李书宇把苏思思放下,活动了一下手臂。 苏思思看看四周,看到清冷月光下的荷花池,心里纳闷,“书宇,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书宇左右晃了晃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他依旧淡淡的笑着,可一双漆黑的眸子映着惨白月,莫名让人有些发寒。 苏思思心里也没来由得一慌,忽然有些怕。 李书宇勾唇笑,露出森森白牙,“你不是可以送我一样东西吗?” 苏思思点点头,脸上红晕又起,“嗯。你……你想……在这里吗?” 这可是花园子,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这样的话太难为情了吧? “当然,”李书宇细长的手指间冷光微闪,“我大老远把你抱到这里来,当然就得在这里,你放心,这里面不只有你,你不会寂寞的。” 他最后两句说得语气森然,苏思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也听出了别的意味。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看着苏思思惊恐的模样,李书宇心里痛快,“你以为我想要什么?你的身子?你的贞洁?呵!下贱的女人!果然一想就想到那种地方去。” 他说着上前逼近一步,眼睛似狼如蛇盯着苏思思,嘴唇轻启,一字一字道:“我要你、的、命。” 苏思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刚才的红晕消失不见,后退了两步,嘴唇都在抖,“你……你说什么??” “听不懂吗?果然是蠢,”李书宇冷笑,脸上的轻蔑显而易见,“你和苏晚儿一样蠢。” 苏思思脑子里轰然一响,“苏晚儿?是苏晚儿让你害我的?” 李书宇手指一翻,一枚薄薄的刀刃闪着寒光,“看来今天晚上我得多干一点活,要把你的脑子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居然能蠢成这个样子。” 苏晚儿尖叫一声,还想往后退,再后面却是荷花池。 她不知道荷花池有多深,她不会水,万一跌进去,淹死也是很难受的。 “你,你别过来,我和你无怨无仇的,我现在就走,我不来你家了还不行吗?” 苏思思带着哭腔,把钱袋子解下来,“我吃了你家的饭,付钱给你,不沾你们的便宜,还不行吗……” 李书宇却无动于衷,事实上,她却哭,却害怕,却挣扎,李书宇反而越是高兴,却是兴奋,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喧奔涌。 苏思思惊恐万分,看着他步步逼视,想像着自己被割断脖子揭开头骨,简直魂飞天外,她不管不顾,大步围着荷子往另一个方向跑。 李书宇也不加快速度追赶,就让她那么跑。 没跑多远,苏思思忽然听到荷花池中似乎有什么动静,她双腿发抖的扭头看去,就见水面荡漾,水草浮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苏思思的恐怕达到了顶峰,她尖叫一声,双眼往上一翻,晕死过去。 李书宇见她晕死,陡然就没有了兴致。 他喜欢玩活的,越挣扎越喊叫那才越有意思。 像现在一样,跟一条死鱼似的,实在是没什么劲。 再说,他今天晚上本也不是冲着苏思思来的,是苏思思自己非要往死路上撞。 思及此,他缓缓收了刀,看着从水里冒出来的那个东西,指了指地上苏思思,“把她拖下去,好好的看着。” 清冷的月光下,那人双眼呆滞,顶着一头的水草,衣服、头上不停的滴着水,湿哒哒的呆立着,也不说话。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和她一样下贱 苏南衣认出,这个从水里钻出来的“怪物”就是白天见过的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 这人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能,整个人也显得比较呆笨,但他却很听李书宇的话。 李书宇话音落,他就弯腰把苏思思扛在肩膀上,慢吞吞的离开,身体擦过花丛,枝叶在夜色中一阵乱摆,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南衣在暗中,摒住呼吸,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个荷花池中一定有古怪。 只是不知道,寺庙后面的那个荷花池,和这个又有什么关系。 李书宇站在原地,手指把玩着那把薄薄的刀,那刀很奇特,薄且长,刃特别的锋利。 以苏南衣的经验来判断,这种刀割在人的身上,如果下手快的话,一时不会感觉到疼痛。 想起李书宇对苏思思说的寻些话,什么揭开头骨看看脑子,她并不以为,这是单纯的吓唬。 只怕…… 苏南衣压下心头的不适感。 李书宇走到荷花池边,手指抚着娇嫩的花瓣,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微微仰着脸,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这一幕的动作实在很怪异。 苏南衣不敢随意乱动,她已经看出,这个李书宇是有身手的,而不是像表面上的一副书生相,柔弱不经风的模样。 而且,他的身手奇怪,不是苏南衣见过的。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李书宇转了身,缓缓离开。 苏南衣略一思索,迅速回了原来住的院中。 她脱掉鞋子,迅速躺回原来的姿势。 没过多久,听到一阵悉悉声响,李书宇果然回来了。 苏南衣依旧没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表面丝毫没有异样。 她能感觉到李书宇站在床边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这种目光冷静而深沉,像是在透过她的身体,想要看到别的什么。 苏南衣想起他说过的话,说她未必就是苏南衣,难道,他真的看出了什么? 就在这一瞬之间,苏南衣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微微一凉,像是有一滴清晨的露水滴下。 她心头微惊,控制住想要伸手去摸的冲动,李书宇也没再动,也没对她有什么不轨,转身慢步走了。 他一走,苏南衣立即睁开抬手去擦额头,额头上什么都没有,那一点凉意也消失了,一切好像就是苏南衣自己的幻觉。 但她知道,这不是幻觉。 李书宇在搞什么鬼? …… 苏晚儿今天很高兴,之前害怕的晚上,竟然隐隐的有了期待感。 可等来等去,也不见李书宇来,她不禁有些困倦了。 迷糊之中,感觉到有人进来,她睁开眼睛,看到李书宇的影子,正想起身坐起来,李书宇已经上前伸手按住了她柔嫩的肩膀。 白润的皮肤上印着青紫痕迹,有些触目惊心,但在李书宇的眼中却是一种别样的刺激的美。 他手上的力道缓缓加重,苏晚儿轻呼了一声。 他另一只手抚着苏晚儿的腮边,继而捏住她的下颌。 “你那个妹妹,还真是不要脸,和你一样的下贱,领图富贵,一心想嫁入高门,未出阁的女子居然什么都敢干啊……” 苏晚儿原来心里的欢喜刹那间都退干净,脸上的红晕也刹那归于苍白,眼睛睁大惊恐的看着他,这些话让她太过震惊。 “她居然勾引我,”李书宇哧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神冰冷凶狠,“这种不要脸的人,亏你还和她是姐妹,你是不是也这样贱?” 苏晚儿拼命摇头,不知苏思思究竟干了什么,她知道苏思思想嫁入高门,但她却没有想到,苏思思竟然这么大胆,当天晚上在李府里就敢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好容易让李书宇温情了些,现在又被苏思思这个贱人给毁了,真恨不能把她碎尸万段! “夫君,我不知道她……我和她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李书这于哧笑,“你在成婚之前,就没有想着勾引我吗?每次见面你都娇柔造作,一副献媚的模样,不是贱是什么?” 苏晚儿被堵得没话说,脸色惨白。 她的确…… 李书宇低笑一声,“没话说了?那我不妨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和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打的是什么主意,对这门亲事有多满意,你又是如何想着能够抓住我的心。” 苏晚儿如同被揭下了脸皮,浑身发抖。 “别再说了……” “怎么?”李书宇戏谑的笑,踢掉靴子踩上她的身,“现在知道要脸了?呵,果然也和你那个妹妹一样,到最后才知道害怕。不过,你放心,我得好好留着你,毕竟得有个人来做夫人,至于你那个妹妹,得看我的心情。” 苏晚儿?惊得魂飞天外,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身上是无尽的疼痛和折磨,心里的摧残也无法言说。 看着李书宇貌似温柔实则狠戾的模样,她感到无边的畏惧和绝望。 她想着明天可能见不到苏思思,浑身都在发抖,脱口问道:“那苏南衣呢?” 李书宇动作停住,眼睛看着她,苏晚儿用尽所有的勇气,“你喜欢苏南衣,对不对?” 李书宇猛然扼住她的喉咙,呼吸喷在她的耳边,“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该问的不要问,最好是装成哑巴,如果你装不了,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真的哑巴。” 近乎窒息的死亡接触,被变成哑巴的恐惧,双重的压迫瞬间如同泰山压顶,把苏晚儿逼得崩溃。 眼看着快被掐死,李书宇才松了手,苏晚儿大口的喘着气,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做好你分内的事,扮演好少夫的角色,闭紧嘴巴,否则的话,我不介意你成为亡妻。懂吗?” 李书宇捏着苏晚儿的腰,又开始新一轮的疯狂。 …… 苏南衣本想着根据那份图夜探一下将军府的情况,没有想到,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天光已经见亮。 她一下子翻身坐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别说是在阴诡的大将军府,她时时保持警惕?的情况下,就算是在苏府,她也不曾睡得这么沉。 她立即下床,仔细寻找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那个给她下迷药的人还在,也还昏死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心中警铃大作,这种未知的危险让她越发不安。 她照了照镜子,额头上没有丝毫异样,皮肤光洁白嫩,什么痕迹都没有。 她坐回床上仔细回想,却没有任何头绪。 手指碰到荷包里的一样东西,她拿出来在嘴边吹了吹。 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声响,小白鸟落在她的窗边。 她迅速写了张字条让小白鸟带了出去。 随后悄悄到院中,仔细观察了一下,昨天还在的暗卫今天不在了。 但苏南衣的心里并不轻松,反而觉得有丝不同寻常。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切都不对劲 苏南衣压下心里的不安,按计划行事。 她把那个捆得和粽子一样的人拖出来,行至到院墙边,吹起短哨,小白鸟落在墙上,云景也带着人到了墙的另一边。 云景翻过墙,惊喜的抱住她,“娘子,我好想你。” 苏南衣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心里的不安化解了一些,“我也想景儿。” “你没事吧?还好吗?”云景仔细看着她,从上到下的打量,“我可乖了,有听娘子的话。” “好,我就知道景儿能做到,”苏南衣指指地上的人,“把他带出去,交给赵大人,另外,你告诉夏染,让他暗中派人去盯着那个荷花池,就是你那次带我去的,寺庙后面的那个。” 云景点头,“好,我记住了。娘子,你什么时候能走?” 苏南衣想了想,“今天下午吧,若是天黑了我还没走,你们再来派人寻我。” “好,”云景答应,又忽然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担忧道,“娘子会有危险吗?” “不会,我只是说万一,放心吧,不会有事。” 苏南衣不好说太多,怕云景会太过担忧她。 好在云景最听她的话,把人扔过墙,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走了。 看着云景顺利离开,苏南衣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回住处。 天光已经亮了,已经了有早起的下人开始准备打扫,苏南衣也不好再做别的。 但她心里的不安依旧没有散去,她预感到再单独留下,只怕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她在这里也不好行动,不知什么地方就有暗卫,人家在暗她在明。 好在这府里的布局图已经到手,别的时候再来也不迟。 打定了主意,苏南衣就去找苏晚儿。 苏晚儿的院子还没有开门,她也没有叫门,直接翻强而入。 苏南衣本想着崔婆子应该在外堂守夜,但她进来发现,崔婆子并没有在。 她略一愣,在苏府的时候,她是不让小桃守夜的,丫环也是人,何必折腾她们,劳累一天好好睡个觉。 再者说,都睡觉了都有什么事,她也没想着半夜起床要这要那需要人伺候。 可据她所知,苏晚儿一直都是要丫环守夜的,难不成嫁入李府这习惯还改了? 她正在愣神,里面有响动,一抬眼李书宇从里面出来。 四目相对,李书宇忽地极慢的笑了笑,“一大早的来找我?” 苏南衣被他的笑和语气恶心了一下,可不知怎么的,她又感觉像有点悸动。 只是一瞬,苏南衣冷然道:“我和苏晚儿说一声,我要走了。” “走?”李书宇慢慢整理着衣袖,“现在吗?” 苏南衣反问:“不然呢?” “你就这么走了?不管你的妹妹了?”李书宇轻笑,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掠她耳边的发。 苏南衣侧身避开,后退一步道:“苏晚儿是你明媒正娶,苏思思进府做客好多人也知道,你若是想惹麻烦,尽管试试看。” 李书宇手指落了空,也不恼,“你要走也不是不行,不过不是现在。” “你想做什么?还想软禁我不成?”苏南衣微眯了眼睛。 “不是软禁,是……好客请留,不然会让人觉得我们李府没有规矩。” 李书宇说罢,轻轻击了击掌,他的衣袖挥舞的瞬间,有暗香流出,苏南衣下意识摒住呼吸,心口却微微跳了跳。 几名侍卫从院外走入,身上穿着薄甲,腰间挎着刀。 李书宇缓缓道:“苏小姐,请吧。” 苏南衣手按住腰间的软剑,“李书宇,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想让你再多留一天而已,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想走,那我绝对不拦你,如何?” 李书宇轻笑,笑容阴诡,苏南衣本能的厌恶,但不知为何,心头再次悸动。 这种感觉绝不是她的错觉,她迅速权衡,放弃抵抗,“好,这是你说的。” 李书宇微微点头。 苏南衣回到隔壁院中,也不理会那些侍卫,坐在屋中调息。 那些人也没有留下,院子中又恢复了平静。 苏南衣心头烦乱,李书宇强留下她,明显是有恃无恐,而且十分笃定,似乎觉得她到时候一定会选择留下。 他的自信到底从哪里来?因为苏思思落在他的手中? 苏南衣很快就否认这一点,一个苏思思,并不能牵制住她,这一点李书宇应该明白。 慢慢的,她发现了一丝异样,这次的调息似乎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越发烦乱,她竟然……不断的想起李书宇。 这个发现,让苏南衣预感到,她遇到了自她重生以来的最大危机。 …… 院墙外的人还不知情,云景把那个家伙带到墙外,对夏染说了苏南衣的话,夏染立即派人去暗中盯住。 那个家伙交给了赵石磊的,让他们带回京兆府衙门去审问。 老修问云景,“苏小姐怎么样?可有什么事?” 云景摇头,“没有,娘子好好的,她说,最迟今天下午就离开,要是到晚上没有出来的话……” 老修追问:“如何?” “到时候再让我们去寻。” 老修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有些担忧,苏南衣说得隐讳,估计是怕云景担心,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他看看时辰,时间还早得很,这一天怕是难熬。 自从听苏南衣说起,曾经见过毒王狐清,他这心里就没有安稳过,他担心,这个李府,和那座放着狐清的府第,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苏南衣也没有去苏晚儿的院中吃早膳,而苏晚儿也没有来派人请。 处处都透出怪异。 天近中午,苏南衣额头渗出薄汗,身体里也有一种无法排解的潮热。 但她清楚知道,她的脉象一切正常。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崔婆子来了。 看到苏南衣,崔婆子诧异道:“小姐,您怎么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苏南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您的脸有些发红,似乎之前并不这样,”崔婆子犹豫着说道。 苏南衣照了一下镜子,果然。 “你来有什么事?”苏南衣问。 崔婆子急忙低声道:“苏晚儿今天很不对劲,和昨天的情绪正好相反,早膳也没有吃,一动不动的躺着,老奴去叫她也不吭声,如果不是在喘气还睁着眼,真如死了一般,三小姐好像也不见了。” 崔婆子越说心里越慌,脖子后面都有些冒凉气。 “我知道,”苏南点头,忍了忍还是问道,“李书宇可曾去过?” 崔婆子的摇头,“没有,他白天一般不怎么来,自到了这里以后,也不让下人守夜,也不知他每次是何时走的。” 苏南衣手按着胸口,心跳似乎快了一些,提到李书宇的时候,心头的悸动越发明显。 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第二百一十三章 提刀闯府 苏南衣不想再等了,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药包,递给崔婆子道:“你找个借口出府去,转到西侧门那边的树下,王爷应该在那里,你告诉他,我现在就要走,让他在前门接应。若是他不信你,你就把这包药给他,你也不要再回来了。” 崔婆子心头狂跳,“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你走之后,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回府之后会在后门上挂块小木牌,你到时候来找我就行。” “是,老奴都记下了。” 崔婆子不敢怠慢,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先回了一趟苏晚儿的院中,见她还是那样挺尸,也懒得搭她,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就想着出府。 林南衣感觉身体里的不舒服越来越强烈,她猜想暗中一定还有人盯着她,若是像天未亮时那样出府怕是做不到了。 还不如就走正门,光明正大的往外闯。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吞了几粒解百毒的药,总算感觉好了一些。 不知道崔婆子能不能顺利出府。 崔婆子今天的运气不错,大概也因为李府的人还没有把苏晚儿当回事,她身边的下人就更没有人放在眼中。 崔婆子走到府门口,门上的家丁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声,“干什么去?” “唉,这不是少夫人早起了心情不好嘛,就想吃街上的杏仁酥,差我老婆子去买点来,小哥几个给行个方便。” 崔婆子一边说,一边拿了点散碎的银子塞过去。 家丁本也没有把她一个老婆子放在眼里,见她只拎着个空空的小竹篮,也没有什么可夹带的,收了银子摆好让她出去。 崔婆子迈过门槛的时候,腿肚子都在转筋,好容易走到路口,见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转身进了巷子,走回李府的西门。 苏南衣感觉自己身上的里衣都要湿透,身体里的那股热气又开始上涌,她深吸口气,迈步走出院子。 路上也遇到几个下人,但没有人理会她。 苏南衣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响声。 她停下脚步,不用回头,只看地上的影子也知道那些穿着薄甲的人又跟了上来。 苏南衣把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继续往前走。 那些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远远的看到大门,听到?身后李书宇声音冷淡,“苏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听到他的声音,苏南衣的心头剧烈的跳动了两下,身体时里的燥热似冷水入油?般瞬间激烈起来。 她回转身,看着李书宇,李书宇换了身衣服,月白色的长衫,腰间系着玉带,一侧垂着玉佩,风流俊雅。 苏南衣只觉得这样的李书宇真是动人心魂,她只想看着他,深深迷恋。 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汹涌的浪,迅速吞噬着她的理智。 苏南衣直觉感到不对劲,不管李书宇用的什么招术,他好像控制了自己的心神。 苏南衣毫不犹豫,用力一咬舌尖,尖锐的痛让她又清醒不少。 她吐了一口血,眼神里的热切退去,又恢复一片清明。 “我要回家,怎么?你还想拦我不成?”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喉咙有些痛。 李书宇眼中闪过惊诧,没想到苏南衣心神如此坚韧,实在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苏小姐不是答应,要晚上再走吗?” “我改主意了,现在就要走,”苏南衣挑起剑,指向李书宇,“识相的放我走,别惹麻烦。” “苏小姐怎么会是麻烦?”李书宇微笑,轻舔了一下嘴唇,“就算是,我也甘之如饴。” 他的声音轻轻,带着酥麻闯入苏南衣的耳朵,让那股压下去的热又开始翻涌。 苏南衣不想再和他废话,转身就往大门那里走,她的腿十分沉重,好像迈不步一般。 李书宇眼看她去意已决,沉声道:“拦下她!” 那些薄甲兵得了指令,迅速上前,围住了苏南衣。 苏南衣二话不说,挥剑便刺。 现在已是多说无益,双方算是已经撕破了脸,苏南衣虽然不知道李书宇哪里在来的底气,但他的确这么做了。 对方人多,而且各个身手不凡,不像是普通的士兵,苏南衣本就体力不支,没多久就有些招架不住。 李书宇嘴角微勾,眼中狠光一闪。 忽然,门口那边传来一阵喧哗,门上的家丁还没有来得及问话,那人已经闯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把宝剑,明晃晃的寒气四射,冲进府来就和砍瓜切菜一般,碰着的人都被剑伤。 “娘子!” 苏南衣再次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嘴里满是血腥气,白嫩的下巴上也沾了血。 尽管如此,她也有些撑不住了,猛然听到云景的声音,她用力握剑,拼尽全力回应。 她的声音其实很低,云景一路杀到眼前,一剑刺穿苏南衣身边的一个薄甲兵,他怒声喝道:“休动我娘子!” 他说完一把搂住苏南衣,看到苏南衣的模样,他又惊又疼,心都要碎了。 “娘子!”云景用力抱住她,“别怕,我来接你了。” 李书宇没想到云景会突然闯来,这个傻子怎么来的?简直莫名其妙! 他上前道:“王爷,你提刀闯我大将军府是什么意思?” 云景咬牙怒目直视,“老子连皇宫都能提刀进,何况一个小小的将军府?李书宇,我还没有问你呢,把我娘子弄成这样,你想要干什么?” 李书宇微眯着眼睛,云景带来的人也赶到了,一队王府亲兵和京兆府的衙役都赶了来,连赵石磊也来了。 夏染和老修简单易了容,跟在赵石磊身侧,一见到苏南衣的模样,也吃了一惊。 云景手紧握着剑柄,“李书宇,你等着,我跟你没完!今天我不砸了你们李府,不把你捅上几剑,我誓不罢休!” 若是别人,说这话可能是狂妄,但李书宇知道,云景说这话绝不是狂。 他脑子有问题,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不存在故意吓人。 而且,他有这个实力。 李书宇感到很棘手,他看向苏南衣,明明应该……怎么会这样? 这个女人的定力好强大。 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递了个眼色,身后有人立即去报李树朝。 李树朝昨天宿在了小妾胡氏那里,心里很是舒坦,正好今天也不用上朝,胡氏又不让他走,俩人就一起腻到现在。 家丁匆忙来报,说云景提剑闯府,他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等他一路赶到门口,看到眼前的情景,也着实惊了一下。 他瞪了李书宇一眼,对云景拱手道:“王爷,下官有礼。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景双目斥红,满是怒意,“你看看我娘子现在的模样,这是误会吗?” “李树朝,今天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树朝看了一眼苏南衣,她似睡非睡,嘴角下巴全是血,身上也有不少血迹,这模样让谁看见都不由心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自己家里?他为什么完全不知情? “书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树朝怒声问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跟你不死不休 苏南衣的模样刺痛了众人的眼,别说云景,赵石磊都有些受不了。 毕竟苏南衣也是为了帮他的忙。 他沉着脸上前,“大将军,苏小姐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然,生命没有贵贱,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苏小姐在你的府上成了这样,本官不能不管。” 李树朝心里不痛快,但又无法反驳,“赵大人,这其中定有误会……” 他话没说完,云景把苏南衣交给老修,提剑就奔着李书宇刺过去。 李树朝吓了一跳,急忙夺了旁边一名薄甲兵的刀挡下。 “当”一声响,他的刀应而落地,断成两截。 李树朝一惊,然而云景的攻势丝毫不停,还是刺向李书宇。 李书宇脚尖点地,身子迅速向后滑去,他宽大的袖袍翻飞,带着阴冷的风。 李树朝万分惊诧,他的儿子什么时候功夫这么好了? 李书宇左手探入袖口,似乎在摸什么,老修看到急忙喝了一声,“王爷,小心!” 话音落,李书宇扔出两枚暗器。 云景侧身躲开,李书宇冷声道:“云景,你一定要这样吗?” “当然!你害我娘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云景咬牙切齿道。 李书宇看了一眼苏南衣,“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弄清她是怎么了,你杀我容易,可如果我死了,只怕她也活不成。” 云景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老修扶着苏南衣,本来就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不对,但刚才一直没顾上仔细想,现在听李书宇这么一说,他急忙仔细看了看。 “糟了!”他脸色微变低声道。 夏染就在他身侧,看他这神情心也沉了下去,“怎么了?南衣怎么了?” 老修摇摇头,“现在不好说,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夏染对云景道:“来日方长,反正他也跑不了,我们先救南衣要紧!” 云景脸色白了白,跑回来把苏南衣搂在怀里,“她怎么了?” 老修看了一眼李书宇,压低声音道:“王爷,咱们回去再说吧。” 夏染咬了咬牙,不想就这么轻松的放过李家,对赵石磊道:“赵大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赵石磊点点头,“好,本官自会处理。” 云景抱起苏南衣带她快步出门,老修和夏染小跑着跟在身侧。 “王爷,去小院。” “好。” 云景脚步不停,一路上了外面的马车,老修也紧跟着上去,“把她放下,头托起来放高。” 夏染亲自赶马车,飞快驶向小院。 大概是感觉到车的晃动,苏南衣眉头拧紧,似乎是有些痛苦。 老修额头上也渗出汗来,紧抿着嘴唇。 云景看苏南衣难受的模样,心都碎了,催促道:“老修,你快点给娘子看看啊,她很难受,你把脉看看,她是怎么了。” 老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王爷,并非我不肯,只是把脉也是无用,脉象是根本看不出,她这不是病了,而是……” “而是什么?中毒吗?”云景红着眼睛问道。 “也不是,但和毒差不多,是……蛊毒。” 老修心里有些骇然,他隐约觉得,此次来京城寻找的真相,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骇人。 “那怎么办?你别愣着了,想办法治啊。”云景催促道。 “我……”老修为难道,“王爷,并非是我不愿意医治,而是实在无从下手。” 云景急得要冒火,此时马车停下,夏染掀开帘子,“来,下车吧。” 云景抱着苏南衣下了车,快步走进院中,老修和夏染紧跟在后面。 听到动静的陆思源也赶过来,一看这种情景,眸子猛然一缩,“她受伤了?” “并非只是受伤那么简单,”老修摆摆手。 云景把苏南衣放在床上,其它人也都跟进,陆思源面色苍白,“究竟怎么了?” 夏染和云景也把目光对准了老修。 老修狠狠叹了口气,沉吟道:“我能不想给她治吗?苏小姐对我有大恩,能为她做点什么也是我……” “说正题,”云景打断他的话,“你就说要怎么才能救娘子。” 老修缓缓摇头,把众人心里的希望一点点按灭。 “不是我不说,有办法我能不愿意试吗?而这是种蛊毒非同寻常,属于情蛊的一种,母蛊不在苏小姐这里,如果轻易动了,母蛊那边察觉,会让她更痛苦。” “情……蛊?”夏染的舌头都打结了,“真有这东西?” “嗯,”老修点点头,“只有下蛊的人才能知道最正确的解蛊方式,其它人冒然动手,只怕会适得其反。” 老修一脸的苦恼,“李书宇个歹毒的家伙!” 陆思源脸色越发苍白,双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指关节都泛白。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老修没回答,半晌道:“你们让我好好想想,我查查古籍,没准会有收获。” 众人一听心头一凉,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基本上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让李书宇主动解。 可这根本不可能。 云景咬牙道:“我进宫去见皇帝,让皇帝把李树朝父子抓进宫,看他们说不说!” 夏染抚着额头无语,老修急忙劝道:“王爷,别急别急,这事儿不能冲动。抓他们容易,可他们未必就愿意给苏小姐解蛊。李书宇这么做,一定有所图。” 陆思源缓缓道:“他一个将军府的少爷,会点功夫倒也正常,可要是会这种歪门邪道,就不太正常了。” 夏染摩挲着下巴思索道:“不对,今天的李书宇可不只是会武功这么简单,他功夫不像是正常的路子,有些阴险,有些诡诈,和他父亲李树朝的风格完全不像。” 他这话说完,众人沉默了一下,都觉得十分荒诞。 可这却是千真万确,夏染身手不错,自然能看出端倪,老修虽然功夫一般,但眼睛毒辣,也能看得出来。 “他……”老修迟疑着说道,“是不是在练什么功?我看李树朝的表情,也像有些意外似的。” 陆思源问道:“当真没有办法吗?哪怕是危险的,需要贵重东西的,都可以,你但说无妨。” “没错,有一点希望的,咱也得试试,”夏染也跟着说道。 云景双目炯炯的看着老修。 老修被三个人瞧着,颇为无奈。 他也不想让众人失望,可…… “要不然这样,咱们晚上夜探李府一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众人闷声转头,这个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心情。 忽然,苏南衣眼皮动了动,众人都摒住呼吸不敢说话不敢动,静静的瞧着她。 苏南衣眼皮抖了几下,才慢慢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云景俊美的脸,她勾唇笑了笑,忽然笑容又顿住,像是在极力忍受什么痛楚。 她深吸几口气缓了一下,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低声问道:“大家都在啊。” 她这一出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双蛊 苏南衣的嗓子近乎毁了。 低沉,沙哑,难听得很。 屋里的众人都愣了下,一时不知说什么。 苏南衣再次笑笑,“怎么?吓到你们了?” 云景连忙摇头,“不是的,娘子,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苏南衣想对他笑,想安慰他,却感觉心头闷痛。 老修上前道:“这样,你们先都出去,别都围在这里,我来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去准备一些热水、吃食什么的,一会儿叫你们。” 众人点点头,都慢步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南衣和老修,老修站在床前,挡住大部分光线,苏南衣觉得眼前有些幽暗,心里的那股子痛也缓和了些。 “苏小姐,你在李府遇见了什么,仔细跟我说说,”老修知道她是个心性坚忍的人,也没有瞒着她,“你的情况应该是蛊毒,我需要知道过程。” 苏南衣微合了一下眼,神色上却没有什么意外,“我大概也猜到了,我的脉象正常,心里却忍心不住悸动难受,特别是在想到李书宇的时候,还有……” 她看了一眼门口,声音低下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还有面对王爷的时候,是吗?” 苏南衣轻叹了口气,点点头,“正是。”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这应该是情蛊,”老修咬牙,“这个无耻的东西!” 苏南衣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其它的还好,只有一点,我跟踪李书宇出去,见到他欲伤害苏家三小姐,那座荷花池一定有古怪,那里面有血腥气,我猜想,寻些失踪的女子,多半就葬在那里。” 老修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慢慢说。” “水中还有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人,但那个人的脑子和心智似乎有问题,不说话,也很呆滞,倒是很听李书宇的话,就是他把苏思思带走了。” 苏南衣继续道:“也不知道赵大人能不能找到她。我回到房间以后就假装没有发现这一切,后来李书宇也来了,我想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可他什么也没做,我就感觉他看了我半晌,然后……” 老修急声道:“然后如何?” 苏南衣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我感觉额头一凉,随后他就走了,我摸了摸,又照照镜子,什么都没有,但我可以清楚知道,那不是错觉,的确是凉了一下的。” 老修脸色微变,沉吟道:“的确不是。应该就是这一下了。” 他上前伸手,“苏小姐,得罪了。” 他的手指按在苏南衣的额头上,不知道在摸索什么,苏南衣只觉得他的指尖先是滚烫,像火烧鹅得一般,片刻后恢复如常,既而又是冰凉。 半晌,老修叹了口气道:“苏小姐,说实话,这个蛊有些麻烦,首先它是双蛊,你这边有异动,李书宇那边也会知道,若是没有绝对的能力帮你拔除,就会引发他那边的异动,加剧你的情况,轻则重伤昏迷,重则……身亡。” 苏南衣沉默了片刻,“那依你之见呢?” “依我之见,要先压制,不急于拔除,待到有万无一失的机会时再说。” 老修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确是尽力了,说的也是实话。 苏南衣点点头,“我明白,如果只是压制,那我和云景……” 距离她和云景大婚的日子不远了,若是她对云景出现了排斥,甚至是一接触就难受得想死,那对云景的打击太大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修点头,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影响,但肯定要比现在好得多,另外,我一直想对你说,但也没机会,王爷现在这种情况……” 他迟疑着,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 苏南衣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只管说,别瞒着我,我总得心里有数才行。” 老修点点头,“好,那我就直接说了。我的建议是,王爷现在的情况,你们即便大婚之后,也不太好有周公之礼。” 苏南衣眸子微缩,倒没有什么害羞的表情,她是医者,首先考虑的就是云景的身体健康问题。 “是因为会对他有什么伤害吗?” “这不好说,”老修轻轻摇头,“王爷的情况复杂,而且伤在头部,我担心若是太过激动兴奋,会造成冲击,也可能是好,但也有可能是坏,这个……我无法预测。” 不能预测,谁敢赌? 苏南衣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修摆手道:“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的问题解决。” 苏南衣看着屋顶,心里感慨,没有想到自己也能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好吧,要如何压制?且听你的安排吧。” 老修看了看时辰,“你现在感觉如何?若是能起身,先用点饭,我也做做准备,之后再开始,治疗的过程中你会陷入一种状态,有可能意识清醒,但无法与人沟通,也不能动,这也是极耗费体力的。” “这个过程会有多久?” “这个说不准,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两三天。”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那还是真是得准备充足,不然三天的话饿也得饿够呛。 她点头答应,老修开门出去,云景三人在院子里,听到动静立马回头。 “怎么样?” 他们立即凑上来问。 老修说道:“情况有点复杂,但也在掌控之中,现在呢就是让她养体力,吃点东西,然后我就开始为她压制,大家先各自准备,耐心等待吧。” 云景听完要进屋,老修一把拉住他,“王爷,你还不能进去。” “为何?”云景眼睛有些泛红,“我想看看娘子,不行吗?” 老修心说别人还行,就你不行,可这话太残忍,现在的云景恐怕无法承受。 他委婉道:“现在还不行,为了苏小姐的安全,能够尽快恢复,她暂时谁都不能见,不如这样,王爷去接那个小丫环过来,她能帮上许多忙。” “小桃?” “应该是,王爷知道她在哪吗?” “知道,”云景见有事可做,立即来了精神,“我现在就去。” 看着云景出了门,老修松了口气,陆思源低声道:“为何要支开他?南衣究竟如何?” 老修知道,云景好瞒,陆思源和夏染却不好瞒住。 他便如实讲了,“二位,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是我力所能及之内能做的所有。” 陆思源脸色苍白,拧眉道:“若只是压制,那李书宇再催动,会如何?” 老修摇头,“这个不怕,压制的话,李书宇不会察觉,催动也是需要耗费巨大心神的事,如果他没有察觉异样,不会再次催动。” 夏染恨声道:“如果找到彻底拔除的办法,会对那家伙有什么作用吗?” “当然有,”老修挑眉,“他会遭受到反噬,轻则心脉损伤重伤,重则身亡。” 夏染听到这个结果,一拍石桌。 第二百一十六章 被召入宫 夏染咬牙切齿道:“老修,查,好好查,想法子找到拔除的办法,出多少钱我都愿意,非弄死那小子不可!” 陆思源垂着眼睑,表情清冷。 老修清清嗓子,拍拍夏染的肩膀,“这是自然,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大家先别激动,我们先把眼前这步走稳再说。” 陆思源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南衣可会有什么危险?” “暂时不会,”老修语气坚定,“我这些年在外面游历,也接触过许多,这方面见过不少,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夏染总算吐了口气,“好,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备些丰盛但不油腻的膳食吧,苏小姐吃了好保存体力,再有就是我写张单子,上面的药材也是备上。” “好,你写,我去准备。” 老修提笔写了,交给夏染,夏染着手去安排。 只剩下老修和陆思源,陆思源低声道:“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老修略一沉吟,还未开口,陆思源缓缓抬手卷起袖口。 老修脸色微变,低声道:“陆公子,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你这……你这身子也得好好养着,若是再取血……” “你且说,对她有无帮助?”陆思源抬眼看着他,目光深遂。 老修吸了口气,“有。” “那只管取,别的不必多说,”陆思源声音轻轻,语气却是坚定,“另外,你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老修沉默了一瞬,“我自是明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本身你的身体就不好,又急着想站起来,已经是伤了根本,需要付出代价。若再……” “我知道,动手吧。” 陆思源轻轻打断,老修也只好不再多说,只重重叹了口气。 云景把小桃带回来的时候,夏染已经吩咐厨房备好了饭菜送到苏南衣的房里,他自己亲自去找药材了。 小桃只知道苏南衣是病了,一路上都心惊肉跳,进了屋看到苏南衣散着头发正在小口的吃东西,话没说出口,眼泪先流下来了。 苏南衣抬头看到她,冲她笑笑,“傻丫头,哭什么?过来。” 小桃快步过来,抹了抹泪道:“小姐,奴婢伺候您吧。” “好,”苏南衣点头,“有我们小桃在,我吃饭也香了。” 小桃破涕为笑,给她布菜。 苏南衣早察觉到窗外有一道影子,知道是云景,也猜想老修应该是说了什么,让云景忍耐住不来看她。 她有些愧疚又有点心疼,但也不能想太多,否则心头又是一阵难言的痛楚。 云景听着里面的动静,急得额头鼻尖全是汗,他太想冲进去守着苏南衣,好好照顾她,安慰她。 可老修说不能,为了娘子好,就一定要忍耐住。 夏染从外面带着药材回来,看到云景在窗下着急的背影,想笑,又觉得心酸。 “王爷,”夏染小声唤他。 云景转头看他,“干什么?” “来,帮个忙,”夏染举着手里的药材,“给南衣准备的药材。” 云景一听这话,迅速跑过来,“怎么了?可是没找齐?” “不是,是……” 夏染心说,就是想给你找点活干,不然看到你这副着急的模样,弄得人心里很难受。 他想着药包里的一味药,说道:“我回来得急,有一味药要挑捡,咱们自己挑吧。” “行。”云景一口答应。 夏染微松口气,一边翻药包一边问:“陆思源呢?” “我也没有瞧见,大概是给老修帮忙去了。”云景头也不抬的回答。 夏染觉得这阵子老修和陆思源接触的有些多,好像有点说不上来的劲儿,但此时他心里烦乱,也没有去深想。 正在胡思乱想,一只信鸽飞来,夏染拿下信鸽脚上的小竹筒,打开看了看,眉头一皱。 “我有点事,得先走了,”夏染对云景道,“晚点再过来。” 云景看他神色有异,有点紧张的问:“和娘子有关吗?” 夏染笑笑,“没,是我的一点私事,王爷别担心,一会儿见到老修和他说一声。” “好。” 夏染转身匆忙出去,到了街口上马车,“回府。” 他在京城中不只有一处宅院,但公开的就那么一处,也是他最少住的一处。 那处最奢华,地段也最好,但就是少了人味儿。 夏染回到府中,有人快步迎上来,“公子,您回来了,宫里来的人已经等了多时了。” 夏染微微冷笑,“让他行装着,我去更衣。” “……是。” 今天来宣旨的是李公公的徒弟小林子,李公公那股子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劲儿他是学了十成十。 当然了,皇帝和李公公嘴里的“小林子”,在别人眼中是新上位的林公公。 其实像夏染这样的商户,他是不看在眼里的,但夏染是皇商,而且皇帝对夏染也非常的看重。 他也好奇纳闷,曾问过李公公,李公公当时说得比较隐讳,但是话里的意思他琢磨懂了,那就是夏染身份特殊,最好不要招惹。 他此次来夏府,却扑了个空,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好容易听说夏染回来了,结果还是只看到管家一个人进来。 林公公心里有了点怒气,脸色也不大好看,管家陪着笑脸道:“公公稍候,我们公子很快就来。” 林公公哼了一声没说话。 又等了一阵子,这才瞧见夏染不慌不忙的来了。 林公公站起来勉强笑了笑,一甩手里的拂尘,“夏公子,您可真是大忙人啊。” 夏染听了他明显带着讥讽的话,并不以为意,“公公说得极是。” “……”林公公。 他这么痛快的一承认,反倒让林公公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吐了口气,不阴不阳的说道:“夏公子,皇上口谕,请您去宫中一趟。” “现在吗?”夏染明知故问。 林公公翻了个白眼,“咱家已经在这里等候夏公子许久了,若是夏公子没有耽误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在宫里了。” 夏染认真思索了一下,“公公说得极是。” “……”林公公。 他气得想磨牙,“那就走吧,莫让皇上等急了,若是皇上恼了,谁也担待不起。” “公公说得极是。” 林公公表示,我再也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 上了外面的马车,夏染也不说话,他也懒得和一个太监东拉西扯,自顾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顾西宸又闹哪出,到底想干什么。 林公公本来还以为,夏家是皇商,这一趟怎么也得捞点油水什么的,可没有想到,一文钱没招着,还生了一肚子气。 他拧眉打量夏染,这人如此不会办事,究竟是如何做上皇商的? 八成是家族生意做得大,他是沾了家里的光吧? 哼,这些商户的家族子弟,就是上不得台面,眼界太窄小。 他暗自腹诽,却不曾想过,夏染根本就是没有把他这种货色放在眼里。 马车缓缓在城门前停住,林公公眼珠微转,计上心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出言试探 到了城门,一般人都要下马车接受检查,若是没有官身的,还要自己走进去。 这段路可不短,林公公想着像夏染这种小身板,一副书生的模样,肯定得累个半死。 林公公当然也能说一句,夏染是奉了口谕入宫,守城的人检查完毕也能让马车进去。 但林公公不想说。 有心给夏染一个教训。 他清清嗓子道:“夏公子,这入宫呢也是有很多规矩的,等稍后检查完毕,您就得……” 他话没说完,就见夏染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牌子,连车都没下,直接从车窗里对着守城的士兵出示了令牌。 士兵立即行了礼,挥手放行。 夏染收回令牌,这才转头看着林公公,“公公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林公公:“……” 我不想和你说话! 夏染也没有指望着他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干脆又闭上眼睛。 林公公暗自咬牙,闷了一肚子气,但同时心里也多了些畏惧,不敢再轻视夏染。 那块令牌,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这个夏家……还真是够深的啊。 一路沉默着,到了最后一道关卡,林公公脸上带了笑意,“夏公子,到这就必须往里走了,您请下车。” 夏染自然是知道的,他也不只一次进过宫。 但自从顾西宸坐上皇帝之后,这还是头一次。 他心中感慨,也生出许多怨恨,步步觉得沉重。 想到苏南衣现在的情况,他不能在小院,还得跑到这劳什子皇宫,他就更有几分火气。 到了尚书房门外,林公公道:“夏公子稍候,我进去禀报。” 话音未落,李公公从里面出来了,林公公急忙迎了上去,小声回了一句。 李公公摆摆手,慢步走到夏染面前,“夏公子,好久不见了。” 夏染看着他,想起他就是宣读赐死苏南衣,抄苏家满门的人,心里的恨意就如同滔天巨浪。 虽说他只是个宣旨的太监,但夏染知道,这个李公公可不是省油的灯,少不了就有他的推波助澜。 夏染勾了唇,笑意真诚,“李公公,的确是好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老奴还是那样,多谢夏公子记挂,夏公子倒是清减了些。”李公公浅笑,脸上的皱纹层层绽开。 “是啊,”夏染点头,“我是为了好看,李公公有所不知,现在这外面的姑娘都不喜欢胖的。” 李公公:“……” 夏染心说再说,再说气死你。 李公公嘴角抽了抽,“夏公子快请进吧,回头老奴再和您叙旧。” 夏染拱了拱手,迈步进入尚书房。 书房中宽大明亮,夕阳最后灿烂的金光铺了一地,映着地砖越发耀眼,也透出冷意。 夏染垂着眼睛,走到屋中间,行了礼跪倒,“草民夏染,拜见陛下。” 顾西宸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了看他,原来夏染和他关系也是很好的,不拘泥小节,甚至还会开玩笑逗乐。 那时候他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连王都没有封,苏南衣和夏染为他出了个主意,稳定了边疆的贸易,这才让先皇高看他几眼,最终封了王。 再后来,夏染给了他不小的支持,他穷得很,要谋事,除了权力,离不开人脉,而人脉,少不了金银的打点。 他也是真心感谢夏染的,后来渐渐有了权势,自然也少不了给夏染一些好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夏染之间也有了界限和距离。 就如同现在,不过是咫尺之遥,可夏染的恭敬态度和脸上的淡漠神情让他清楚知道,他们之间隔的岂止是鸿沟。 可他又仔细想想,夏染的恭敬不也是他想要的吗?若是夏染还和以前一样,对他开玩笑,那他也不能接受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顾西宸道:“起来罢。” 夏染再次叩拜,“谢陛下。” 顾西宸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夏染垂首道:“草民不敢。” 顾西宸浅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就是让你坐下罢了,以前你在这朕面前又不是没有坐过,甚至还同吃同住过。” 夏染表情依旧严肃,“今时不同往日,草民不敢造次。” 今时不同往日。 顾西宸听到这话眸子微微缩了一下,他生性敏感多疑,不禁想夏染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的地位如今和以前不同了?还是说他们的情分也不一样了? 他掠了一眼手边的奏折,其中有一本就是暗卫递上来的,关于夏染这阵子的行踪。 看不出什么端倪,甚至也没有去过天医府附近。 可越是这样,顾西宸心里却越有点不安。 这不太像夏染的风格。 顾西宸叹了口气,“夏染,你是不是在怪朕。” “草民不敢。” “你是不敢,还是没有,”顾西宸追问,声音里有了隐隐的冷意。 夏染依旧垂着头,心里烦躁,“陛下,草民进京以来,一直在忙于店里的事,前阵子皇商铺子还着了大火,实在无暇想其它的,不知陛下所说的……是指何事?” 他反将了一军,顾西宸倒不好直说了。 总不能说,你是不是怪我杀了苏家满门。 顾西宸微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惋惜,“夏染,你入京这么久了,朕和你也没有深谈过,你可遇到了什么难处?失火是怎么回事?若是有难处,你尽管说,朕能应的都应你。” 夏染心中冷笑,后退一步拱手道:“草民多谢陛下厚意。前阵子失火是因为伙计不小心,烧着了库房,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草民也没有什么难处,现有一切已经够多,不敢再奢求。”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却滴水不漏。 顾西宸盯着他,沉默了一瞬道:“夏染,你和神医谷可还有来往?” 夏染心头微跳,重头戏要来了吗?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顾西宸,又垂下头去。 这是他自进屋以后,第一眼看顾西宸。 顾西宸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五爪金龙盘踞于胸前,怒目圆睁,爪尖锋利,似乎下一秒就要扼住人的喉咙,威严自生。 夏染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西宸的情景,他穿着旧的锦袍,眉目俊秀,态度谦卑,完全不像一个皇子。 和现在的顾西宸是天壤之别。 夏染收住思绪,摇头道:“并没有,陛下应该知道,神医谷是隐秘的江湖势力,草民和他们接触也只有一两次,而且他们行事向来谨慎,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所以……” 顾西宸当然是知道这些的,但他不确定,夏染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真的什么也查不出。 他还没说话,夏染又道:“她……只是把草民当朋友罢了,合伙做的药材生意神医谷也是看她的面子行事,如今……他们恐怕以为草民也和她的死有关,更不会联络了。” 顾西宸怔了下,他当然知道,夏染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实意 若是别人,哪怕是李公公,也不敢轻易提起苏南衣,怕犯了忌讳。 但此时由夏染说出口,还带着几分为难,倒让顾西宸说不出什么。 他盯着夏染半晌,脑海中浮现苏南衣的身影,语气冷淡道:“她谋害先皇,朕甚痛心,虽有不忍,但……无论是从君臣国法还是从父子伦常,都不能坐视她害先皇而不治罪。”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天医府一门,并非九族,朕已是宽容了。” 夏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低声道:“是。” 他心里却暗自冷笑,九族?苏家何来九族? 反正已然如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只愿你午夜梦回,别怕鬼叫门才好。 见他不再多言,顾西宸道:“太后身子不妥,你也科知道,太后没有什么享过什么福,朕只想让她安度晚年。” 夏染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态度却越发恭敬,“太后鸿福齐天,有陛下的孝心感天动地,自是会福寿绵长。” 关于这位太后,夏染是再清楚不过,原是先皇身边一位宠妃的婢女,没有什么心机,却又偏偏装出一副有城府的样子,自以为别人都比她傻三分,想要什么总是说得弯弯绕绕,得让别人替她说出来,“猜”出她的心思。 典型的又想要好处,又想要贤名儿。 宠妃的媚惑手段她学了八成,但又没有那份妩媚的容貌,每每故作柔媚总是显得特别别扭,因而十分不得先皇喜欢。 顾西宸还是皇子的时候,夏染就见过她几次,每次都要隐讳的要些首饰银两。 以前和顾西宸关系好,夏染为人也豁达,支援顾西宸的大笔银钱都使得,何况是给她的那点东西。 可如今不同,夏染对顾西宸恨之入骨,又岂会愿意让那老太婆占半分便宜? 见他回答的很四平八稳,却不明确表态,顾西宸又道:“话是这么说,但太后年纪大了,朕想为她寻些药材什么的,好好养着身子,以便让朕多尽几年孝。若是神医谷……” 夏染总算是明白了,顾西宸这绕来绕去,一方面是想打探他和神医谷还有没有联系,二是想着让他帮着弄点药材啊! 这还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儿,现在顾西宸这要东西的样子,跟他那个老娘真是像。 夏染脸上有些为难,态度却很端正,语气也坚定,“自从……神医谷确实和草民断了联系,不过,陛下放心,草民会尽力试着寻找他们。” 顾西宸默了一瞬,“朕记得你之前在边境是有药材生意吧?” “是。” “那朕想着组建一支商队,让他们去往边境历练,跟着你的商队走一走,也让他们帮着你暗中打探一下消息,你以为如何?朕总不能白叫你帮忙。” 顾西宸说到这里,语气柔和了几分,“阿染,你帮朕的已经够多了。” 夏染的心尖打了个突,恶心的差点吐了。 他还是低估了顾西宸脸皮的厚度,这得不要脸到什么份儿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染强自按捺住,“陛下言重了。为陛下效力,是草民分内的事,不过,商队常年在外行走,着实辛苦,陛下派出的人必定都是精英,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草民怕万一……有什么闪失,草民担待不起。” 顾西宸笑道:“无妨,他们又不是吃奶的娃子,再说,即便有什么,也不会叫你担待。” 夏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到了边境,这天高皇帝远的,谁能保证出什么意外? 别的不说,就说这京城中的商户,谁家的商队没有出过岔子没有折损过人? “那就多谢陛下,草民听从安排就是。” 顾西宸见他答应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道:“阿染,朕的朋友不多,你算其中一个,你且放心,有朕在一日,必会保你和夏家平安。” 夏染行了礼道:“草民多谢陛下。” 天色已经暗了,殿内点起了灯,火光摇摇,夏染看着地上的影子,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虚幻,过去的以往都像一场梦。 顾西宸的袍角上绣着金色龙纹,威严华贵,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早就坏了心肠。 夏染眼中掠过冷意,告退出了尚书房。 李公公亲自送他到门外,正在说着客套话,不远处传来环佩叮当。 夏染扭头望去,为首是个女子,一身素衣,散了头发,满脸悲怯。 这是唱得哪一出? 李公公一见来人,急忙迎了上去,“哟,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您怎么……” 贵妃娘娘?夏染顿时明白,这就是那个狗娘养的李书宇的胞姐。 李贵妃双眼通红,眼角还有未干的泪,“公公,你帮本宫通传一声,求皇上见我一面。” 李公公不知这是怎么了,但他清楚,李贵妃可是眼下最得宠的妃嫔,又有大将军府做靠山,不能得罪。 “好,贵妃娘娘在此稍候,老奴这就进去回话。” 他转身进去,也没有再顾上夏染。 夏染并不在意,扫了李贵妃一眼,慢步下了台阶。 在他与李贵妃擦身而过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手指微弹,一点无色的粉末,落在李贵妃的发梢。 李贵妃浑然不觉,更没有把夏染看在眼中,她只盯着尚书房的门,期待顾西宸见她。 李公公进去通报,顾西宸把不耐烦藏在眼底,“让她进来罢。” 李贵妃见到李公公出来,急忙上前,“如何?” “娘娘请进吧,陛下在里面等您呢。” 李贵妃轻吐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袖和鬓角,慢步走入尚书房。 她走到进间跪下,额头抵地叩首,“陛下,臣妾特来请罪。” 顾西宸听李公公说了,李贵妃脱簪请罪而来,但他还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如今往下一瞧,见她果真穿着素衣,乌发去了珠翠,如云似绸,这样瞧着虽不华贵,但却生出一种别样的美来。 莫名的,他就忽然想到以前的苏南衣。 她也不爱珠宝,只爱素色衣裙,只有一支发钗别了乌发。 他一恍惚,回了心神,“起来罢。” 李贵妃抬起头,未施粉黛的脸上点点泪痕,真是楚楚可怜。 “这是怎么了?”顾西宸见她这副模样心头一软,“起来说话。” 李贵妃珠泪滚滚,“陛下,臣妾不敢起,臣妾知道,弟弟犯下大错,应该受罚,可臣妾就这么一个弟弟,陛下开恩,臣妾愿意自降品阶,代他受罚。” 顾西宸一听是和李书宇有关,心里有些纳闷,“书宇?他怎么了?一个好好的文弱书生,再者又刚刚大婚,朕还赐了新婚之礼给他,现下应该正在沐休还未去当职,新婚燕尔的,能有什么事?” 李贵妃低声道:“臣妾也是才得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桂花树下遇佳人 顾西宸见李贵女哭哭啼啼,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究竟怎么回事?慢慢和朕说。” 李贵妃抽抽答答,半倚着他,小声道:“陛下,臣妾的弟弟是个不成器的,平时胆子小,也没有什么力气,父亲也经常说,他一点都不像武将之家的孩子。” 顾西宸为她抹去眼泪,“这有什么,人和人本就不尽相同,子承父业自然是有之,但也有很多自己另走出一条路的,也非常不错。” 从顾西宸自身而言,他当然是不希望李书宇是个强悍之人。 李贵妃点头,“臣身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有时候性子也的确骄纵,前几日大婚,心里高兴,经常多饮酒,新妇回门之时,请了家里的姐妹来做客,谁知他竟发起了酒疯,强行不让人家走,闹出大笑话……” 顾西宸先是一笑,“还有这等事?朕还以为他那般文弱的人,喝醉了也只是睡睡觉。” “平时是的,谁知道这次是怎么了,事情闹大,连府中的兵士都动用了,当时真是刀光剑影的,听起来可吓人了,也不知道平时那么稳定文静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那样,父亲和母亲也都急坏了……” 李贵妃说着又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顾西宸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动用了府里的兵士?大将军府的兵可不是寻常的兵。 他沉默了片刻,“你弟弟娶的那个女子是……” “是商户苏家的,”李贵妃道,“妾身倒不在意什么高门低户,只要他喜欢,怎么都成,所以当初母亲不乐意,臣妾还替他劝过母亲,谁知道今日竟惹出此等祸事来。” 她看似无意,实则刻意提起苏家是商户,若是真的事情闹大,有她先入为主,顾西宸也只会觉得,一个商户女,果然不懂规矩。 顾西宸的脸色不明,李贵妃猜测不出他的意思,继续试探着说道:“书宇犯下大错,搞得家里不安宁,还惊恸赵大人,实属不该,所以,臣妾特来……” 她话没说完,顾西宸忽然僵了一下,本来揽着她的腰,任由她的头靠着自己肩膀,可忽然间,隐约闻到一股子臭味儿。 这味道丝丝缕缕,不是特别深,但很清晰,不是错觉。 这味儿好像是……从李贵妃的头发上传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李贵妃的头发,发梢处似乎有点白的什么东西,像是许久没有洗头了。 片刻之后,这臭味儿更浓了,劈头盖脸的就飘过来,让他的呼吸都停了停。 顾西宸迅速后退几步,李贵妃本来靠着他,他突然这么一退,失去了重心差点摔倒。 李贵妃愕然,也忘记了哭,“陛下……” 话说到这,她也闻到了那股子臭味,之前是又哭又闹,鼻子也塞住了没有在意,现在清楚闻到了。 她不可思议的回身看自己的头发,这一动之下臭气散播的更快,如同是坏了好几枚臭鸡蛋,或者是什么腐肉之类的。 她震惊又无地自容,一动也不敢再动,再看看顾西宸那副迅速躲开的样子,张了张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贵妃忘记自己是怎么出尚书房的,后面的话也没再说,她实在是没脸。 自从入宫之后,她还没有这么丢过脸,不,应该说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丢过人,如今还丢到圣驾面前来了。 这……她都不敢再往下想。 糊里八涂走下台阶,她身边的宫女急忙过来迎接,见她失魂落魄本以为是皇帝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可还没走到她身边就闻到一股子臭气,简直让人不想靠近。 宫女可不敢像顾西宸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硬着头皮摒住呼吸过来扶她。 李贵妃问道:“你可闻到什么味儿?” 宫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还没想出来,脸上就挨了一耳光,“如实说!” 宫女头低得更低,“回娘娘,闻到了。” 李贵妃一闭眼,脚步踉跄着回了宫去洗澡洗头。 她一走,顾西宸才松了口气,但那股子臭气还在,他心里越发烦躁,“都给朕滚进来!” 李公公立即带人进来,诚惶诚恐。 “把门窗都打开,散散味道,都闻不见吗!” 顾西宸的怒意让众人都吓得缩紧脖子,谁也不敢发出声音,迅速打开窗子,夜风吹进来,凉意增加了许多,臭味儿似乎也淡了一点。 但顾西宸还是感觉臭得头疼,抚着额头道:“好好守着,不许人进来。” 他带着李公公走到外面,李公公心里也纳闷,那股子臭味儿是怎么回事。 他贯会察言观色,试探道:“陛下,花园子里今一早开了一树桂花,不如您去瞧瞧?” 顾西宸也没细想,只听到说开了花,想着能压制臭气,立即答应前往。 走进花园,他才想起来,这大晚上的,能看清什么? 但来也来了,就随意走走。 忽然,远远的,看到一棵树上挂满了小灯笼,光线柔和温暖,像点点的星光落在树梢,映着那一树盛开的桂花,香气袭人,美不胜收。 顾西宸不由放慢了脚步,看着这美妙的一幕,心头微暖。 忽然想起那年桂花树下,苏南衣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坛子桂花酒,笑意浅浅的递给他。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却原来始终在记忆深处。 “陛下?”李公公轻唤了一声。 顾西宸回过神,迈步走上前去。 走近了才发现,树的另一面还有两个人。 前面的女子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喃喃道:“信女不求富贵荣华,只愿陛下快乐,每天喜气洋洋,信女愿意用自己的快乐换取陛下的笑颜……” 顾西宸心头一震。 他听过很多恭维他的话,什么贤明、什么功德之类,无非就是歌功颂德的那一种,可他还很少听到有人说希望他快乐。 快乐……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是一样多么奢侈的东西。 李公公刚要上前问话,顾西宸摆摆手。 那女子说完,她身后的小宫女道:“主子,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再晚风就该凉了。” “我在这里跪足三个时辰。” 宫女立即急了,“那怎么行?主子,您要跪那么久,休说这夜风了,就是这膝盖也受不了啊。” “好了,啰嗦什么?我说怎么就怎么,我自己心里有数,为了陛下,这点苦我还吃不得了?那不是欺骗神明吗?” 小宫女不敢再多说,只能陪着跪。 片刻,女子又叹了一声,“罢了,你先回去吧,别跟着在这里受罪了。” “奴婢就在这里守着主子。” “不用,你伤寒刚好没几天,再受了风就该反复了,去吧,听话。” 女子的声音柔柔的,像这风,抚过顾西宸的耳膜。 他轻笑一声,“不如朕陪你回宫去,如何?” 第二百二十章 水榭小筑的新主人 顾西宸的突然出现,把树那面的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见到他,那女子都惊呆了。 顾西宸看着她,小小的尖尖的脸,乌黑长发,随一意只别了支翠玉发钗,眉毛淡扫,眼睛大而圆,此时露出几分惶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陛下?”女子急忙叩拜。 顾西宸上前扶起她,她挺瘦,手腕纤细,十指尖尖,“怎的手这样凉?在这里多久了?” 女子抿了抿嘴唇,“无妨的,臣妾不怕。” “你……”顾西宸实在想不起她是谁。 李公公上前小声提醒,“陛下,虞美人进宫的时候您还赏过一匣子首饰。” 说着,一指女子头上那支,“这支美玉的发钗就是其中一支。” 他巧妙的提醒,既让顾西宸知道了这个女子是谁,又让这个女子记得皇帝的恩德。 顾西宸甚是满意,“虞美人,朕记得你。这样吧,以后朕就叫你小美人鱼,如何?” 这个小昵称,既好听又俏皮,关键是透出满满的宠爱。 虞美人脸上喜悦,眼睛都亮了,“臣妾不敢,会不会……让其它的姐姐不高兴?” 顾西宸越看她这娇憨的样儿越是喜欢,挽着她的手往回走,“没事的,到时候朕会跟她们说,你住在哪个宫里?” “回皇上,臣妾住在安妃娘娘的宫殿中,娘娘是一宫主位,对臣妾很好的。” 她说完略低了头,似在掩饰什么,顾西宸心头微动,但他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顾西宸和她走在前面,李公公和小宫女走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时不时听到虞美人的轻笑声。 在这夜色里,清晰又浪漫。 安王听说皇帝来了,放下手里的书,不慌不忙的起身,“怎的这会儿过来了,真是麻烦,还要梳妆迎接。” 她身边的宫女急忙道:“娘娘!当心被人听了去,哪宫的主子不是盼着陛下来呢,怎的……到了您这儿,陛下还不如书亲了?” 宫女是从娘家跟着她入宫的,关系最为亲厚,安妃低笑道:“这话形容得对,他就是不如我的书亲。” 穿戴好到外面迎接,安妃这才瞧见,顾西帝是陪着虞美人回来的,心里立即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脸上什么都没有表露,淡淡行了个礼,“臣妾参见陛下。” “嗯,”顾西宸看了她一眼,“时候不早,早些回去安置吧。” “是。”安妃竟然一丝也不留恋,多余的话也不说,转身就回了殿内。 顾西宸此时一颗心都在虞美人身上,也没有往心里去,随着虞美人去了她的殿中。 这一晚,自然就留宿在她这里。 天光渐亮,顾西宸该上朝了,他悄悄起了身,让李公公伺候着,去大殿上朝。 走到半路,他淡淡道:“去查一下,李家究竟出了何事,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要弄清楚,朕要知道真相。另外……” 他略一沉吟,“安妃性子不错,但她爱静不喜闹,不如这样吧,你传朕的旨意,着人把水榭小筑收拾出来,让虞美人搬进去吧。” 李公公低声道:“是。”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李贵妃气得当场砸了好几个瓶子摆件,“她算什么东西!能得宠幸也就罢了,还能坐一宫主位?” 满殿内的宫女嬷嬷都不敢吭声,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 谁不知道,水榭小筑说是“小筑”,其实一点都不小,相反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极尽雅致,据说当初先皇找了能人巧匠特意为他的一个宠妃搭建的。 李贵妃去过一次很是喜欢,曾向顾西宸要过好几次,但都没有成功,这一次竟然就这么给了虞美人,让她如何能不气? 特别是,事情是在她出了大糗之后,昨天回到宫中,光泡澡水就用了三大桶,可她身上的臭气不但没散,反而越洗越浓,和那些特意加进去的花瓣花汁子混在一起,味道越发怪异。 她当时气炸,却又无计可施。 …… 小院中,夏染哧笑一声,“李贵妃和顾西宸都得倒霉,我洒的那药粉,不臭死他们才怪。” “那是什么?”云景好奇的问。 “是南衣淘汰不用的一种药粉,制作过程中出了点岔子,阴差阳错的就弄成了那么个东西,被他捡去用了。”陆思源揭短道。 云景眼睛冒星星,“我娘子就是厉害。” 其它人:“……” 他站起来又往窗子方向张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都一夜过去了。” 夏染就怕他过一会儿就问一句“怎么样了”,站起来道:“我去看看早膳好了没有。” 云景也起身,想凑到窗边去看,陆思源道:“王爷,稍安,老修不是说了,不能偷看,我们还是相信他吧。” 云景无奈又停住,“都这么久了,我都着急了,你不急吗?” 陆思源勉强笑了笑,“急也解决不了什么,要是弄出声响出了差错,岂不是更糟糕?” 云景想想也对,在他身边又坐下,“那你跟我说说,娘子以前的事吧,我都想知道。” 陆思源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这个……夏染知道的比较清楚,不如一会儿问问他。” “好吧。” 陆思源成功甩锅。 一直等到中午,老修才从里面出来,脸色灰白,满头是汗,走路都有些虚浮。 大家急忙都围上去,小桃都快哭了,“怎么样了?” 老修坐下喝了口水,“没事儿,不用担心,比我想象的顺利。” 众人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我能进去看看吗?”云景问道。 老修心说别人都凑合,唯独你不行。 所以,他也只能摇头道:“这个暂时不行,不过,小桃可以进去,在一旁观察着情况,别人就算了。” 云景有些失望,只能多叮嘱了小桃几遍。 小桃都一一答应,匆忙走进屋内。 苏南衣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也是浅色的,整个人安静无声,让人心疼。 小桃的眼泪立即流下来,她知道小姐素来性子喜静,经常一个人看书写字的大半天就过去了,可那时候,至少小姐是生机勃勃的,看起来沉稳又坚定,让她的心也跟着定了。 现在呢,就这么躺着,小桃感觉自己心里的主心骨都塌了。 小桃抹了抹眼睛,对,老修说过的,小姐不会有事的,已经好了,过一会儿就会醒,可能不让小姐看出自己哭过。 把眼泪抹干净,小桃安安静静静的在一旁等着。 夏染从厨房回来,让大家一起吃了早膳,郑重的对云景道:“王爷,有件事情,还得请你出马办一下,或者,太妃也可以。” 云景见他少有的一本正经,立即问道:“是什么事?和娘子有关吗?你尽管说。” 夏染:“……的确是和南衣有关。”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入宫求公道 夏染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他。 他清清嗓子道:“昨天我回来以后,因着南衣要治疗,所以我也没有提,那个李贵妃,就是李书宇的姐姐,已经去找过顾西宸了,肯定是恶人先告状,或者颠倒黑白什么的。” 云景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夏染继续道:“南衣现在可不是别人,是你的准王妃,下个月即将大婚,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北离王府要是不出面,恐怕不合适。” 云景蹭一下子站起来,“谁说我不出面,我都想杀了他!” “王爷,您这态度,得让顾西宸知道才行,不然的话,他真以为南衣好欺负,本来按照常理,他就会偏袒自己的妃子,如果你们再不出面,那这件事只会大事化小,再者说,如果你们出面一闹,那对赵大人也有帮助。” 夏染现在还挺同情赵石磊的,“他就是一个京兆府尹,再正直再想办案,在这京城也是太人微言轻了些,如果他被卡住,那些冤死的姑娘们也不能昭雪,南衣这罪不是白受了吗?” 云景点头,“好,我现在就入宫!” 夏梁眼珠转了转,“可让太妃与你一同去。” “好。” 云景又看了窗口一眼,心里实在担忧,陆思源道:“我们都在,不会有事,若是有消息会让小黑通知你。” “好,”云景这才稍稍放心,出了院门策马回王府。 太妃这些日子过得不错,云柳没有再作妖,闫嬷嬷每天都她按摩,她的旧疾也好了许多,身子一日日清爽起来。 眼瞅着炎热散去,秋日的凉爽渐渐上来,她感觉心情也开阔舒畅了。 正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看一本杂记,闫嬷嬷端着一碗燕窝走进来,“太妃,您尝尝,这燕窝怎么样?这是前两天新到的。” 太妃接过尝了一口,“嗯,很是不错。这次比上次的好。” “那您多吃些,秋燥快要上来了,多吃些润润肺。” 太妃吃了几口,“你去,着人给南衣送一些,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补品,都拿上,让她好好养着,水灵灵的,到时候大婚更好看。不过,她已经够好看了。” 闫嬷嬷在一旁听着抿嘴笑,“太妃,您可真是把苏小姐放在心尖尖上了。” “那是自然,这么好的儿媳妇,我能不疼吗?” 太妃把碗放下,叹了口气道:“我呀,以前是想岔了,说实话要说没有嫌弃过她的出身低那是假的,但后来我也想通了。 出身低怎么了?投胎又不是她能左右的,可贵的是,她虽然出身低,但人品好,风格高,这不是更优秀吗?” “何况,我们这北离王府,难道还不够尊贵?还需要一个女子来抬高门楣吗? 算啦,娶个高门女,到时候我说不得碰不得,也不见得会对景儿真心好,岂不是更闹心?” 闫嬷嬷点头,“您说得极是,是这么个理儿。” “咱们王府啊,够富贵的了,再贪心,真成为了烈火烹油,反而会招来危险,”太妃摇头,“皇家人情薄,我看得太多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云景的声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母妃!母妃!” 一听到他这个声音,太妃吓了一跳,急忙从窗子里看过去,就见云景大步如飞,风尘朴朴。 “这是怎么的了?” 闫嬷嬷急忙扶她下了榻,还没走出门,云景已经大步进来。 云景身上的衣服也脏了,满头是汗,脸色也不大好看,太妃瞧着心里就“咯噔”一下,“景儿,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母妃,慢不得,”云景急声道,“您和我一起进宫一趟吧。” “进宫?”太妃越发纳闷,平时让云景进宫,他都是三推四阻的不愿意,太妃都要哄上好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母妃,我要进宫向皇帝说明李家的事,他们欺负娘子,我断不能就这么算了!”云景怒气冲冲地说道。 太妃吓了一跳,“李家?什么李家?欺负南衣?南衣怎么了?” 云景心里急,越急越说不清,太妃听得一头雾水。 闫嬷嬷倒了茶,轻声安慰,“王爷别急,有话慢慢说,要想进宫还不容易,但得容太妃把事弄清楚,否则去了不也是被人占先机?” 云景听她这么一说,冷静不少,接过茶喝了大半,这才坐下把事情细细说来。 说到苏南衣被禁李府,他带人去抢人,太妃都惊呆了,再听说苏南衣重伤,至今昏迷,太妃豁然站起。 “呵,还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怎么?李家觉得自己有点军功,有个女儿做了贵妃就目中无人了吗?当真以为人人都怕了他们?” “更衣,本太妃要入宫!为南衣求个公道!” 太妃也没让云景换衣裳,就穿了身上这件,也好叫皇帝瞧瞧。 云景前脚出府门,后脚夏染就派了人去通知赵石磊。 赵石磊的确遇到了阻力,无凭无据,他不能真的搜查李府,当时那么说,不过就是缓兵之计,赶紧救出苏南衣为上。 不过,他也的确是敲山震虎了一下子,他猜想,李书宇一定会有所动作,只要敢动,就能抓他。 赵石磊也一夜没睡,本想去看看苏南衣的情况如何,但派人去苏府暗中去打探了一下,发现苏南衣并未回府,他也不知道人到底去了哪里。 正在书房里忙,手下衙役快步进来,“大人,有人送来一封书信。” “哦?”赵石磊急忙接过,“拿上来。” 他匆忙打开一瞧,心里暗自高兴,好,这下好了,事情终于要有转机了! 他立即吩咐人备轿,换了官袍,一路进宫。 顾西宸散了朝,回尚书房看奏折,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子臭味儿,虽然点了香,但这味儿依旧还在,香和臭混杂在一起,这味道越发难闻。 他立即停住脚步退了出来,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这味道怎么还没有散?” 当值的太监也是冤枉得很,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开了窗,又是拿着东西挥散,点香,各种方式都用尽了,但这味道就是不散,真是邪门了。 顾西宸被这味儿搅得心烦意乱,对李公公道:“拿上东西,去水榭小筑。” “是。” 虞美人已经搬了进去,正在小桥上喂鱼,门口的宫女瞧见顾西宸来了,正在行礼,他摆摆手让她们别出声。 虞美人脸色微红,鼻尖有微微的汗,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溢出,散在风里,吹到顾西宸鼻端。 这香气清淡,沁人心脾,让他瞬间忘记了尚书房里的臭气。 他慢步走到虞美人身后,双手轻轻抱住了她。 虞美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又惊又喜道:“陛下,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顾西宸轻笑,“想你了,自然就来了。” 虞美人脸上满是娇羞,拉着他进了殿内。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你的书房太臭了 顾西宸总觉得,和虞美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感觉,哪也不想去,就想在她身边呆着。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是那种脂粉香,说不上来的那种。 顾西宸猜想,也许他是忘不了昨天晚上温暖灯光下的桂花树,还有那一树的桂花香。 “陛下,”虞美人柔声道,“这是臣妾泡的桂花茶,您尝一尝。” “好,”顾西宸回神,接过茶盏掀了盖子,深吸一口气闻了闻,“嗯,果然很香,这味道也很特别,朕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味道的桂花茶。” 宫中有巧心思的人不少,专门花心思来讨好他的人就更多了,桂花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用做点心、做酒的人也不少。 虞美人笑而不语,小宫女在一旁道:“回陛下,这茶水用得特别呢。” “哦?”顾西宸来了兴致,“有何特别多处?” 虞美人瞪了宫女一眼,这才无奈道:“陛下,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落在荷叶上的雨水罢了。” 顾西宸一听是雨水,也确实没有什么稀奇,但又隐隐觉得不对。 小宫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西宸道:“你来说。” 小宫女这才痛快的说道:“陛下,这雨水来之不易呢,每逢天快下雨的时候,主子就去荷花池边,用凉茶细细清洗几片荷叶,然后等着雨落,从干净的荷叶上采水。 这样一点点的收集起来,回来又等着沉淀好了,再用干净的荷叶浸入,最后密封存放,煮茶的时候才启封。” 顾西宸一怔,小宫女继续道:“主子为采这点雨水,淋病过好几次呢!平时也舍不得喝,今日这才是第一次启封。” 顾西宸目光幽深,看着虞美人,虞美人抿了抿嘴唇,紧张的说道:“陛下,您别听她乱说,哪就那么娇气的,臣妾也就是闲得无聊,觉得有趣罢了。” 顾西宸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一滴都不剩,握住她柔软的手道:“你的心意朕如何不知?小鱼儿,朕真是心疼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做了,知道吗?” 虞美人脸色泛红,忽闪着眼睛道:“陛下不喜欢这茶吗?” “朕自然是喜欢,只是,若这茶是用你的健康来换,那朕宁可不喝。”顾西宸深情道。 虞美人娇羞的低下头,心里似喝了蜜。 正在你侬我侬之时,外面有人来禀报,“陛下,太妃和北离亲王求见。” “哦?”顾西宸一怔,“姑姑来了?” 看从先皇去世之后,太妃很少主动入宫,除非是年节等重要节日的时候。 虞美人站起来道:“陛下,您快去吧,莫让太妃久等了,茶水臣妾给您温着,您忙完了回来喝。” 几句温柔的话说得顾西宸心里特别舒坦,轻拍了拍她的脸,“好,那你等着朕,等朕忙完一定回来。” “是,臣妾恭送陛下。” 顾西宸带着李公公走出水榭小筑,他低声问道:“你猜,太妃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李公公垂首道:“这老奴不敢乱猜,不过……” “说。” “老奴猜想,是否会和李贵妃所说的事情有关?” 顾西宸脚步一顿,“嗯,朕也这么想。让你查的事如何了,李家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已经回信了,老奴见您和虞美人兴致正好,没敢扫您的兴。” 顾西宸眸子微眯,“既是扫兴,那就不是好事了,说吧。” “李家的确做得有些过了,娶新妇过门,李公子并没有亲自前去,回门之时也没有一起回去,新妇请了姐妹回府,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听说苏小姐要离开的时候,李家刀兵相见不许,还是北离王爷亲自带人去要的,连京兆府赵大人也惊动了。” “赵石磊今日没来上朝,告了假,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真如此,那李家的确是有些过了,不过,他为何要扣住苏家人不放?” 顾西宸想不通。 李公公也摇头,“这……老奴不知。” 说话间到了尚书房门外,果然看到太妃和云景正等在那里,见到他来,母子俩上前行了礼。 顾西宸亲手扶起太妃,“姑母不必多礼,让您久等了。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他一眼就瞧出太妃的脸色不好,更确定了不是什么好事,八成就是和李家的事情有关。 一进尚书房,那股子味儿又扑面而来,太妃皱了皱眉没好意思说,云景脱口道:“这是什么味儿,真臭啊,陛下,谁在你的书房拉屎了?” 顾西宸的脸当即黑了个透,太妃咳嗽了两声,“景儿,不许胡说。” 顾西宸也呆不下去,“还是……去外面说吧。” 太妃和云景又默默跟着他到了外面,李公公让搬出椅子,在树下坐了,倒也凉快惬意。 李公公甩甩拂尘,其它人都退开很远,太妃这才道:“陛下,今天我来不为别的,就是为给我们王府的准王妃讨个说法。” 顾西宸心道果然是为了这事。 他假意不知,拧眉道:“哦?发生了何事?姑姑慢慢说。” 太妃怒道:“大将军府娶新妇,是苏家的二女儿,她回门之时,请我们南衣去做客,结果倒好,李家公子却想要把人扣下,动了刀兵,要不是景儿去的快,现在还指不定什么样。 即使如此,我们南衣也受伤了,现在昏迷不醒,陛下,请你给我们做主,若是就这么算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北离王府就剩下孤儿寡母了好欺负!” 顾西宸听她一口一个准王妃,一句一个我们南衣,心里乱糟糟的成了一团麻,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直到太妃说完,他才打起精神道:“姑母哪里的话,北离王府尊荣依旧,只要有朕在一日,就没有人能够欺负北离王府。” 太妃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陛下说话可要算话,莫要因为李贵妃,就偏心他们李家,若是我们南衣做错了什么也就罢了,可我们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 顾西宸沉默着听她说完,微勾了唇道:“没想到苏小姐如此受姑母喜爱,她必定有过人之处。” 云景认真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娘子是最好的。” 太妃拍拍云景的手,目光宠溺,“景儿特别喜欢她,我还能求什么?只在他们真心喜欢,那就足够,虽说门户低了些,但那又如何?北离王府又不需要她来抬高身价。” 顾西宸静静听着,真心喜欢,这四个字说得简单,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奢求。 他心里涌起淡淡的烦躁,忽然不太想让云景在自己面前这么秀恩爱。 可他又确实不能多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姑母说的,朕都听清楚了,姑母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清楚,给北离王府一个交待。” 话刚说到这里,又有太监快步来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左右夹击 顾西宸刚刚安抚了太妃和云景,太监又来报说,京兆府府尹赵石磊来了,正在外面求见。 顾西宸微微皱眉,但又不能不见,“让他进来吧。” 太妃和云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没过多久,赵石磊被太监引着来了,一抬头看到顾西宸等人坐在树下,不由得一怔。 顾西宸见他的目光瞄向尚书房,大概是在纳闷,心里又想起那股子臭气,更加不痛快。 “赵爱卿此来为何?之前不是告假没来上朝吗?” 赵石磊垂首道:“回陛下,臣的确是告了假,当时实在是有事走不开,现下抽开空,立即来向皇上奏明。” 顾西宸挑眉道:“哦?什么要事,连朝也顾不得上了?” 他话音刚落,赵石磊就跪倒在地,“陛下,臣当时是在大将军府门外,李书宇命身穿薄甲,手执刀剑的兵士围住你苏小姐。 苏小姐当时已经不支,但李公子仍旧不肯放过,王爷当时也冲进去救人,臣身为京兆府,负责京城百姓安危,发生此等事,臣难辞其咎。” 赵石磊当时人在现场,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亲眼所见,就无所谓要人证。 太妃和云景的话犹在耳,赵石磊又说了一次,两面都证实,顾西宸不好再说别的。 他本来是想等太妃和云景离开之后再叫赵石磊来问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再让赵石磊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可回转的地方,如今看来,倒是不必再问了。 大将军府固然不好惹,但北离王府更不好惹。 顾西宸不用想也知道此时该站在谁这一边。 他心中暗自恼怒,李树朝不知道收敛,李书宇恃宠而骄,居然能狂妄到这个份儿上! 看来,也是该敲打他们一下了! 想到这里,他对李公公道:“传旨,让李树朝和李书宇火速进宫!” “是。” 李公公下去传旨,其它的人在这里等,顾西宸没叫他们走,显然就是想双方来对质,当面解决的。 事实上,李树朝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想不通,好好的,为什么自己的儿子非得去招惹苏南衣。 他此时怒火中烧,手里执着鞭子,咋呼了半天也没舍得抽几下。 “你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是刚新婚吗?苏晚儿是你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娶的,你说,你现在这是在闹什么!” 李夫人心疼得在一旁抹泪,“你吼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你还怪我?”李树朝气得发狂,“都是因为你!把他惯成现在这副样子,慈母多败儿,果然说得不假!我吼他,我打死他的心都有!” 李夫人一听到“打死”两个字,就像像刀子捅了她的心窝子,一拍自己的胸口道:“好,你打死他先打死我,就没有人拦着你了,来,你往这儿打!” 李树朝眼睛赤红,咬牙切齿道:“真是不可理喻!” 李夫人心怀怨恨,说话也毒了起来,“我不可理喻?我是不如那个小贱人好,处处都有理,没理都能狡辩出花儿来,你早就看我们娘俩儿不顺眼了是不是? 你打吧,打死我们,让那小贱人再给你生个儿子,你就趁心如意了!” 李树朝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我是胡说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歪心思!李树朝,你忘记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要是没有我娘家,你……” 李对朝都要烦死,每次都要听她说这种屁话。 “屁嘴!”李树朝怒声打断,“都说过多少次了,还有没完没完?我现在在说他,你扯什么别的?” 李书宇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边,夫妻俩为他争吵得不可开交,他倒成了一个旁观者。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为什么非得扣下苏家小姐?说!” 李书宇淡淡开口,“我说过了,喝多了,认错了人,以为她是苏晚儿。” “你胡扯什么?你一大早就喝多了?骗鬼呢?” “爱信不信,反正是实话。”李书宇平静道。 李树朝反被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院中响起脚步声响,有人快步奔来,“将军,宫里来人传旨了!” 李树朝一惊,也顾不得再和老婆吵架,低声问道:“不是让你往宫里递消息了吗?如何?” 李夫人有心不告诉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误了大事,不情不愿的白了他一眼道:“递了,女儿说她会想办法。” 万幸,他们还有一个出色的女儿。 李树朝的心头微松,“赶紧把人请进来。” 宣旨的太监进了屋,把旨意简短的读完,对李树朝和李书宇淡淡一笑,“大将军,公子,请吧。” 李树朝给夫了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给宣旨的太监一点好处。 李夫人当然懂,拿了张银票给他,低声问道:“公公,还请您多照应一二。” 宣旨太监假意推辞了一下,笑着说道:“二位,请吧,请放心吧,宫内有贵妃娘娘,一切都好。” 这太监根本就没能到近身伺候,对具体的情况一无所知,他这话却让李家人都松了口气。 父子俩出了门,骑马直奔宫中。 在暗中守着的人立即回了小院,去禀告夏染。 夏染独自坐在苏南衣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还没醒。 陆思源也回了房间,让老修去给治疗。 夏染琢磨着,老修这次来,医术倒涨进了不少。 说想来也正常,他在神医谷那么久,也该进步。 可巧的是他来了,否则的话,眼下这种情况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他在心里默叹了一声,希望吉人天相,苏南衣能够熬过这一关。 正胡思乱想,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公子,刚刚李家父子去宫中了。” 夏染立即站起来,“当真?是他们自己去的,还是……” “宣旨太监来宣了旨,如他们入宫的。” 夏染一拍手,“好,如此看来,是北离王府和赵大人的合力奏报起效果了。” 他正高兴着,老修开门从陆思源的房中走出来,看他这副高兴的模样,问道:“发生了何事?” 夏染道:“这个你不用管,南衣怎么样了,还是没有醒的迹象吗?我这边还有个好消息想告诉她。” “暂时还不行,”老修摇头,要不你进去和她低声说几句,有助于她尽早醒来。” “我可以进去?”夏染纳闷,“你不是说……” “其实我指的是王爷,他现在不是没在吗?”老修打断他的话,“只他不行,你们都可以,你别说漏了就行。” 夏染立即轻步进屋,看向昏迷中的苏南衣。 她静静的睡着,眉眼平静,睫毛如羽,是少见的恬静。 夏染微怔了下,他见过苏南衣的很多张面孔,唯独像此时这样的,还从来没有见过。 忽然,他发现苏南衣放在外面的手背上有一线红,着实有些诡异。 他转身跑到门口,对老修道:“老修!你快进来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她引我 夏染这一嗓子,不但把老修喊来了,陆思源和从厨房回来的小桃也快步跑来了。 “怎么了?”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夏染一指苏南衣的手背,“这是什么?” 老修快步上前,仔细看了看,脸色有些凝重,“都出去。” 夏染还想缠着问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陆思源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三人退出房间,屋内只剩下老修和苏南衣。 老修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拿一根银针轻轻刺破苏南衣的手指,小心翼翼用小瓷瓶接了,又飞快盖上。 他叹了口气,看着昏迷的苏南衣,“我也不知道这次是福还是祸,苏小姐,你可要挺住啊。” 他又等了半晌,苏南衣的脸色不再那么白得吓人,手上的红线也慢慢淡了,这才慢步出去。 老修一出来,立即被其它人围上,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他。 “暂时没什么事,刚才那个虽然出乎意料,但也不是坏事,也许会因祸得福也说不定,”老修看着众人道,“不过,这要等王爷回来才行。” “为何?”夏染问道,“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办的吗?南衣等不等得及?” “无妨,”老修压低声音道,“这事儿还非得王爷不可,那只狐清,似乎很听王爷的话,我想,让他去取点狐清的血。” 夏染:“……” “所以,你不行。”老修补刀。 夏染的确不行,被那家伙的大红眼珠子忽闪一下他就完蛋,更别说取人家的血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云景这“动物缘”真是极好,好得没有道理,连堂堂的毒王都对他另眼相待。 陆思源有些担忧,“你说那东西是毒王,为何还要用它的血?以毒攻毒?” 老修点点头,“差不多,但我要见到东西才能确定,或许,我们运气再好一些,不只是压制,能够一举拔出也说不定。” 陆思源沉默着不再说话,他心里的隐忧并没有减少。 毒王,还有那个神秘的黑斗篷…… 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双手轻抚膝盖,要快点好起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苏南衣的意识还在,只是无法睁眼,不能开口说话。 她能听到夏染他们的谈话,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又出了变数。 她自己也有感觉,体内的温度好像升高了,有些灼热感,就像身处在盛夏,那种感觉很难受。 直到老修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流出,她才感觉好了一些。 而后,听到他们在门口的谈话,隐约提到云景,老修后来的声音就低下去,她听不清了。 她不知道现在云景什么情况,心里越发担忧。 …… 云景此时正在满脸怒容,盯着李树朝父子。 李书宇还是那副文弱的模样,穿着锦袍,头戴玉冠,人模狗样的站在李树朝身侧,毕恭毕敬的对顾西宸行礼。 顾西宸看着李书宇,实在不能想象,他竟然会有那个胆子拦着苏南衣,刀兵相见。 “李书宇,朕来问你,现在北离王府和京兆府都向朕告状,说你私扣苏家小姐,甚至动用兵士,还伤了她,可有此事?” 李树朝急忙道:“陛下,此事有些误会……” 太妃冷声打断,“李大将军,我们南衣现在还在昏迷中,你好意思说误会吗?” 李树朝转身看着她,再次施了个礼,“太妃,对此事下官深表歉意,本来是想着请入家门做贵客,苏小姐在府中之时也是尽了地主之谊,好生招待,都怪犬子喝醉误事,这才……” 他说着踢了李树朝一脚,“还不快向太妃和王爷请罪!” 李书宇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拱了拱手,缓声问道:“不知苏小姐现在如何了?若是诸位不消气,我可以当面向她请罪。” 他的语气淡淡,声音轻轻,在云景听来就是不阴不阳,像是极尽挑衅。 云景不由得握紧了拳,眼睛迸出怒意,狠狠盯住他。 李书宇并不畏惧,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赵石磊在一旁道:“李公子说得倒是轻松,请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李树朝咬了咬牙,转头看着他,挤出一丝僵硬的笑,“赵大人此话何意?” 赵石磊问道:“大将军,据下官所知,当时和新妇一起去苏府作客的可不只苏小姐一个人,还有一个苏思思,现在苏小姐昏迷不醒,下官倒想问一问,苏思思人在何处?” 李树朝一怔,他还真不知道什么苏思思,以为只有一个苏南衣。 “苏思思?”他目光掠向自己的儿子,“有这么个人吗?” 李书宇摇头,“有过,第二天一早便走了,至于为什么走……就不必说了吧。” 赵石磊一挑眉,“为何不说?还请李公子据实相告。” 李书宇面露为难,犹豫了半晌。 顾西宸微眯了眼睛道:“李书宇,事关人命,赵大人是京兆府府尹,这也是他的职责,问你你就说。” “是,”李书宇一咬牙,“既如此,臣遵命。” 他叹了口气,对赵石磊道:“赵大人,不是我想隐瞒,而是……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也事关人家姑娘的清白,我一个男人倒不怕什么,最多就是被人冤枉几句,一笑而过也就罢了。” 赵石磊越听越不对劲,太妃在一旁瞧着,狭长的眸子眯起,若有所思。 李书宇无奈道:“事实上,苏思思离开李府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她……意图勾、引于我,当时她假意酒醉,闹腾得紧,我的夫人说苏思思在家从小娇惯,怕是下人伺候不好,听着她闹腾,就让我过去瞧一眼。” “我觉得不妥,但奈何夫人要求,只能就去院中问个情况,不料想…… 苏思思非让我进屋,我进屋之后才发现她……她脱了衣裳,我大惊之下怒斥于她,她自觉失了颜面,第二天一早便走了。” 李书宇说得坦然,字字清楚,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 赵石磊暗抽了一口气,直觉感到这个李书宇真是不好对付。 太妃轻轻抚着手指上的护甲,语气淡淡,“李书宇,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你说她勾、引你,她是疯了不成? 按照我朝规矩,新婚夫妇在半的之内,就算是婆母也不能往房里塞人,以保证子嗣的血统,能够生出嫡长子,这个苏思思不傻不呆,她就算引诱成功也入不了府,为何要多此一举?” 太妃说到这里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讥讽,“莫不是因为你太过优秀,让她就算无名无分,有了孩子被强迫落胎,舍弃脸面不顾姐妹之情,也要跟着你当外室?” 太妃这话问得直接,像把快刀直入李书宇的心。 赵石磊暗暗佩服,太妃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眼光毒辣,这李书宇自觉聪明,他的这点说谎话的伎俩在太妃面前根本不够看。 他倒要听听,这个李书宇要如何回答。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请旨搜府 李书宇垂着头,脸上的表情不变,没畏惧,也没有惶恐。 他甚至还勾了下嘴唇,“下官自然没有那么优秀,她许是喝醉了,耍酒疯,再者……女子心,海心针,下官也实在不知她是唱得哪一出。” 他又看向赵石磊,“不如赵大人找到她的时候,好好询问一下,也好为下官解个惑。” 太妃眸子一缩,这个李书宇还真是油盐不进的东西,他这是看准了赵石磊找不到苏思思,干脆一推六二五,反正人找不到,就都由他说了算。 赵石磊道:“陛下,既是如此,双方各执一词,不如就让臣立案,好好查一查。” 李树朝心头一跳,或是不立案,他押着儿子给北离王府认错,哪怕是跪下也成,只要让太妃和云景消气就好,再加上自己女儿的枕边风,用不了多久就能大事化小。 可如果一旦立了案,赵石磊别看只是个京兆府,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看看邱尚书府现在的光景,看看邱城现在的下场就知道。 他上前一步正欲开口,云景又道:“陛下,臣也觉得应该查一查,我娘子好好的去他们家做客,出来就伤了,只说喝醉了酒是误会,反正我是不能咽下这口气。想要和赵大人一起查,要搜一搜李府!” “搜府?”顾西宸眸色微深。 “正是,”太妃接过话道,“陛下,南衣是我认准了的准儿媳,不日便将大婚,那就是我北离王府的人,李家想着三言两语借着个什么酒醉就混过去,那未免也太小瞧我们了。” 太妃哼了一声,眼睛看着李树朝,缓缓道:“若是老王爷还在,岂容旁人如此嚣张!” 李树朝脸上臊得通红,太妃所说不假,别说以前老王爷在的时候,就算是现在,老王爷的部下也都不把他这个大将军看在眼中。 他这个大将军现如今的确风中,但要看在谁的面前。 北离王府的那些旧部,现在都在边关驻守,根本不愿意回京,他们都是自请留在那里,无重要事情,无诏也不回京。 但李树朝心里清楚,即便是现在的云景傻了痴了,在那些面前,也比他这个大将军有分量得多。 李树朝心里千回百转,尴尬的笑了笑,“太妃,赵大人,若说搜府,会不会太严重了?我府中……” “你府中有鬼!”云景大声打断。 顾西宸一怔,“王爷,此话怎么讲?” 云景拱手道:“陛下,他们府中设有阵法,还有薄甲兵,京城中的官员府邸中,哪家有阵法?” 听到他说阵法二字,李书宇面无表情的脸微变,偏头看了看他。 云景扫了他一眼,“难道本王说得不对?李书宇,你敢说没有吗?” 李书宇的掌心微潮,想起那天捡到的那枚珍珠,现在应该是有了主意。 云景,居然曾经夜探过他们李府。 李树朝一头的雾水,“阵法?什么阵法?王爷莫要说笑了。” “本王哪有闲心和你说笑!”云景指指自己的脸,“本王严肃得很!” 云景说到这里,突然出掌,直奔李书宇的胸口,这一下来得太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李书宇的脸色变了变,后退了几步微微侧身,但他也没再躲,咬着牙硬受了云景这一下。 “啪!”一声,李书宇被打得摔倒在地,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来。 云景收了掌,眼睛盯着李书宇,眼神中闪过疑惑。 李树朝大惊,急忙跑过去扶儿子,“书宇,你怎么样?” 李书宇脸色苍白,摇摇头,声音艰涩的说道:“没,没事。” 李树朝脑门上的青筋也迸起来,拼命压制怒气,“王爷,这是何意?当着陛下的面行凶吗!” 云景看着李书宇,哼了一声,“你还真会装。” 李书宇咳嗽几声,捂着胸口道:“王爷气可消了?” “消气?一掌?”云景不以为然,“怎么可能?你所受的不及我娘子的万分之一!” “王爷,”顾西宸沉声道,“好了,切莫再动手!” 云景怒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个家伙厉害着,他现在都是装的,他刚刚明明躲得开,在他们家的时候,他那一抬轻松用得极其出色!” 他这么一说,赵石磊也想起来了,的确,当时混乱,他又是个文官,并没有太注意这方面的事,现在一回想,可不就是? 当时的李书宇可不是这么脆弱! 思及此,他再看向李书宇的时候,心里更多了几分审视。 “陛下,”赵石磊再次跪倒,“臣请旨,搜查李府,若是搜不出什么,臣愿意以头上乌纱作抵!还请陛下恩准。” 云景也行了礼,“陛下,我也要一同去搜,若是什么也搜不到,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太妃也站起来行礼,“求陛下恩准。” 三个人同时请旨,顾西宸也有些动摇,他当然也是有私心的。 李树朝现在坐大,做为君王来说,有必要打压一下他的气焰,让他也知道一下,他手中的军权不过是君王给他的,想收便收,想治也能治得了他。 顾西宸刚准备点头同意,不远处有环佩叮当,“陛下!” 一听这声音,不用看,顾西宸也知道是谁来了。 李树朝心中大喜,脸上却诚惶诚恐,恭敬的行了礼道:“参见贵妃娘娘。” 女儿一来,他们就是三对三,皇帝再怎么着也得顾念一下吧。 可他却不曾料到,李贵妃一到,皇帝的脸色反而沉了几分。 李贵妃也没有靠得太前,行了礼道:“陛下。” 李贵妃看着顾西宸的脸,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明明之前恩宠都是她的,突然之前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 她身上莫名其妙的臭气,突然杀出来的虞美人,还有被夺走的水榭小筑,都让她心头火气大涨。 可她现在却无计可施,只能一方面装着温柔大方懂事,一方面尽快解决身上的臭味问题。 本想治好了再寻思一个妙法,重新回到顾西宸的眼中,可谁料想,突然听闻父亲和兄弟被诏入宫,北离王府和京兆府把他们李家告了。 这她哪还能坐得住? 当即收拾了一下,浑身洒满香粉便来了。 顾西宸也没有太给她难堪,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臣妾不敢起,”李贵妃委屈道,“书宇犯下大错,臣妾身为姐姐,也该受罚。” 太妃看多了这种哭哭啼啼的装可怜,惺惺作态。 她低笑道:“贵妃娘娘也知道自家兄弟犯了错,若是别的,也就能当做家事,关起门来说说,但现在京兆府插手立案,那就不一样了,贵妃娘娘是不是该避避嫌?” 李贵妃一噎,又转向太妃,话未出口,太妃冷然道:“贵妃可别跪本太妃,本太妃当不起你这一跪,你现在是代管六宫,身份尊贵。” 听到“代管六宫”四个字,顾西宸的心尖微动。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与我何干? 李树朝已经手握兵权,李贵妃在后宫也极尽荣光,顾西宸还没有立后,后宫中的人以及那些命妇,都以为李贵妃是不二人选。 李家的势力已经够大。 顾西宸自己的位子还未坐稳,他必须要权衡各方势力,而不能放任一方独大。 他略一思索,对李贵妃道:“好了,此事朕自有计较,若只是一点小错,认个错罚一罚也就过了,太妃和王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若是真的有大错,李家颇得朕信任,更应该做出表率才对。 赵爱卿身为京城的父母官,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让他查一查,是最好不过,有错则改,无错也能警戒,让百姓们瞧着也能心安不是? 你在后宫,此事若是传扬开来,朕查过你也好堵住别人的嘴,你说是不是?” 李贵妃心头一凉,听顾西宸这意思,是决议要查李家了。 太妃垂着眼眸,遮住眼底的一丝讥诮。 她太了解这后宫中乱七八糟的人心算计,顾西宸是不会让李贵妃坐上皇后的位子的,要是想让她坐早就坐了,还能等到今天? 李家势大,她在后宫的地位稳固,也正因为李家势大,她的富贵也只能到此一步。任何一位君王,都不会允许前朝和后宫联起手来,把自己夹在中间。 太妃心中暗笑,自己这块老姜,到底还是有些用处。 李贵妃一路急走而来,再加上此时被顾西宸拒绝,身上出了一层汗,别说其它人,她自己都隐隐闻到,那些脂粉香料快要遮不住了。 她心里暗恨,又不能说什么,正要谢恩,云景抽了抽鼻子,一脸嫌弃的说道:“这是什么味儿?好臭啊!” 他说着又问顾西宸,“陛下,闻着和你尚书房的味儿一样啊!” 李贵妃听这话,汗出得更多,顾西宸也尴尬得不行。 可他偏偏又不能发作,难不成要和一个傻子计较吗? 太妃淡淡扫了李贵妃一眼,抬手轻轻掩住口鼻,“贵妃娘娘身上这香粉味道倒是特别。” 李贵妃羞愤难当,当即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匆忙行了个礼道:“陛下,臣妾忽闪身子不适,先退下了。” 顾西宸巴不得她走,摆了摆手道:“既是身子不适,就好好的休息,晚些时日再去看你。” 李贵妃道:“是,臣妾多谢陛下关怀。” 说罢,转身走了,留下李树朝风中凌乱。 这就……走了?! 李树朝目瞪口呆,想叫一声又不喊,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神。 直到顾西宸叫他,他才吞了口唾沫,收回思绪,“陛下,既如此……那臣没什么可说的,就依陛下所言吧。” 云景的目光盯着李书宇,李书宇垂着眼睛,手捂着胸口,脸色泛白,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赵石磊急忙叩谢圣恩,顾西宸只能下了旨意。 事情总算往前进了一步,众人都告退,顾西宸摆摆手让他们离去。 他沉默半晌,对李公公道:“传旨,虞美人升为婕妤。” 李公公眉梢微挑,“是。” 宫里很快听到了动静,风向也在发生了改变,本来安静的水榭小筑,立即来了许多祝贺的和送礼的。 李贵妃刚回到宫里就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身上汗把里衣湿透,臭气也更加浓郁。 殿内的宫人们都摒住呼吸,生怕被臭得晕过去,这也太……难闻了。 若大的宫殿中每个人都心里发凉,要是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完蛋了。 皇帝身边的美人无数,今天冒出来一个虞美人,明天就有可能冒出张美人,周美人,李贵妃现在这样,别说皇帝不喜,就算是皇帝不说什么,她自己也没脸往前凑合,用不了多久,圣宠就会迅速消退。 李贵妃又何尝不知,宫里的太医她都请过了,可谁也看不出个眉目。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叫过身边的大宫女,“你回府一趟,把本宫的情况告知父亲,让他迅速想想办法,在民间找找神医什么的。本宫若是好不了,李家也会受牵连。” 大宫女是跟着她从李府进宫的,十分忠心,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是,奴婢这就去,娘娘且放宽心。” “去吧,”李贵妃闭了闭眼睛,“来人,沐浴!” 还没半天的功夫,她都洗了三次澡了。 …… 云景等人出了宫,赵石磊对他道:“王爷,下官这就回去,召集衙役们去搜查,按照苏小姐所说的,荷花池、那个院子,还有那个怪人,以及失踪的苏三小姐……” 云景道:“本王再给你派些府兵帮助你,李府着实诡异,赵大人你要小心点。” 赵石磊大喜,“那就多谢王爷了。” 两人说定,赵石磊上了轿子,迅速回衙门。 云景和太妃坐在马车中,太妃拍拍他的手臂,“景儿,不必太担心,赵大人会查清楚的。” 云景点头,“母妃,景儿还是很担心娘子,直到景儿出来的时候,她都没有醒。” 太妃也甚是担忧,“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吧,我也怪担心的。” 云景想了想,认真道:“娘子说过,那个小院要严格保密,不能引人注目,母妃要是想去,就得换衣裳,也不能再坐马车了。” 云景听苏南衣的话,他脑子简单,并不多想,可太妃就不一样了。 什么地方还要严格保密?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在家中,却跑到一个偏僻小院,这是为何? 心里越是有疑惑,就越是要弄清楚,她略一思索点头,“好,那就听景儿的。” 见太妃答应,云景很高兴,母子俩回府换衣裳,又安排了人手去帮助赵石磊。 云景他们高兴了,李树朝却满心怒气,儿子女儿今天都不争气,他堂堂一个大将军,被赵石磊和太妃、云景挤兑的走投无路。 一个小小的官儿,一个女人和一个傻子,也能爬到他的头上! 他皱眉看着沉默的李书这于,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闯的祸!好端端的,去招惹那个苏南衣干什么?现在好了,李家遭此大难,不久就会成为笑柄!被搜府的大将军,我恐怕还是第一个!” 相比他的冲冲怒气,李书宇却显得犹为冷静,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骂声,慢慢骑着马往前走。 一看他这样儿,李树朝越发来气,“我问你,云景说什么府里有阵法,是真是假?我就觉得你这两年神神秘秘,你究竟在……” “没错,是有,”李书宇干脆的承认,“不仅如此,那个苏思思也的确是没有回家。她下贱,的确是想引诱我,但我也把她骗出了院子。” 他偏头看着李树朝,字字清晰,如同滚滚惊雷,把李树朝震得不知所措。 “你……你……” 李书宇微挑眉,“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你为何?!”李树朝勃然大怒,“就不怕给李家招来灾祸吗?” “为何……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至于李家,”李书宇极慢的笑了笑,笑容阴森,语气冰凉,“与、我、何、干?” 第二百二十七章 “父子”相残 李树朝无法相信自己的耳光,震惊的看着李书宇,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你……”他定定的看着,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惊悚的想法。 李书宇低笑,露出森森白牙,“你猜对了,我不是李书宇,更不是你儿子。” 他话音落,李树朝只觉得腹下一痛并一凉。 缓缓低头,还没看清楚,天地旋转,他翻身落马。 身后跟着的侍卫更是一头雾水,两位主子忽然凑近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怎么的,大将军就落了马,而大少爷非但没有下马看,反而策马扬鞭跑没影了。 李树朝最后的视线里就是看到那个不知是谁的影子飞快跑远。 他心里默默想,那人居然不是儿子?那究竟是谁?儿子去哪里了? 突然觉得很可笑。 …… 赵石磊点齐衙役去李府搜查,来到李府门前和云景派来的府兵汇合,随后拿着圣旨进府。 李夫人在后宅正在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丈夫和儿子进宫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身边的嬷嬷不停的劝,“夫人别担心,大将军是什么身份?如今圣上正器重着,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再说,您不是已经在会了贵妃娘娘,娘娘也不会不管,咱们娘娘圣宠正浓,断不会有事的。” 李夫人这心刚宽了一些,派人出门去打听消息。 “去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叫来,我得好好问问她,肚子里贱种是怎么怀上的!” 李夫人心里恨得不能掐死胡氏,她怎么就能怀了身孕,简直岂有此理! 拿捏不了别人,她还治不了一个胡氏吗? 趁着这会子李树朝不在家,她得好好问问,也出出心里这口恶气。 嬷嬷答应一声就往外走,刚出院子就有人慌慌张张的来服,京兆府的人进府了。 嬷嬷了吓一跳,急忙回去禀告。 李夫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立即往外走,果然看到衙役和北离王府的府兵已经进进了府。 她心头大急,喝道:“住手!你们私闯大将军府,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赵石磊手执圣旨慢步走进来,“李夫人,我们可不是私闯,有圣旨在此,跪下听旨吧!” 李夫人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嬷嬷扶着她跪下,好容易听完了圣旨,眼前一阵阵发花。 皇帝怎么会同意搜查李府?丈夫呢?女儿呢?难道说话都不管用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丈夫和儿子还不见回转? 难道……被扣押了吗? “李夫人,大将军还未回来吗?”赵石磊问道。 李夫人摇头,“不曾回来,他们……” “我们一同出的宫,按说也该到了,不过无妨,李夫人,你也已听到,本官是奉旨而来,既如此,就请你配合一二。” 赵石磊说得客气,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手下的人动作神速,北离王府的人更是训练有速,搜查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材小用。 李夫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只盼着自己的丈夫尽快回来,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了。 赵石磊手握圣旨谁都不怕,他也是有目的而来,没时间再和李夫人废话,立即带了人直奔花园子中的荷花池。 还有那座神秘小院,他心知自己手下的衙役虽然能干,但相比北离王府的府兵还是相差甚远。 于是,他和王府的府兵首领商议,让他们去查那个小院。 府兵首领拱手道:“赵大人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王爷说了,让在下等听从赵大人的吩咐。” 赵石磊心中感激,“如此,就有劳你们,去查那个小院,请诸位务必小心,王爷说过,那院子甚是诡异,另外,院墙之上也有一些带毒的钢钉,大家必备手握兵器,不可大意。” “好,大人放心。” 众人兵分几路行事,赵石磊亲自带人去了荷花池。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空气潮湿,荷花池中的花朵开得繁茂,叶子挨挨挤挤,把水面遮得严严实实。 这些花开得极美,其它地方这个时节的荷花已然凋谢,这里却像不受影响一般。 赵石磊深知里面的古怪,不觉得美,反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深吸一口气,隐约觉得像有淡淡腥气。 “大人,小舟备好了,”衙役上前道。 李府一旁的小亭下,本来就有几条小舟,衙役们把小舟拖过来入水,赵石磊上了其中一条,对众人道:“大家把刀拔出来,务必小心行事!” 腰刀出鞘,众人都提高了警惕。 小舟破开水面,向着荷花池深处行去…… 太妃和云景换了衣裳,没坐马车,直接乘了轿子,到小院门外。 老修他们还在等着,等苏南衣醒,等云景回来。 恰在这时,小院的门一开,云景和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穿着寻常衣裳,但气度雍容,眉眼和云景颇有几分相似,众人一猜就知道她是谁。 他们都惊了惊,各自站了起来。 太妃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心底也有些疑惑。 云景浑然不觉双方之间的暗流,介绍道:“母妃,这位是老修,他是个游方的道士,会医术还知道很多奇闻趣事;这位是陆思源,他是……是……” 陆思源拱手道:“给太妃请安,在下陆思源,就是一个寻常的侠士,承受夏公子收留,在此养伤。” 夏染也上前行了个礼,“见过太妃,在下夏染。” 太妃不认得老修和陆思源,但却知道夏染。 “夏公子?皇商夏家?” “正是。” “早就听说过夏公子的大名,经商是一把好手,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年轻。” 夏染客气的一笑,“太妃过奖了,不过就是做些生意,赚些银子而已。太妃请坐。” 太妃在石凳上坐下,小桃上了茶。 “我是来看南衣的,”太妃也没有藏着掖着,“景儿说南衣在此处养伤,我甚是担心。” 夏染玲珑心思,自然明白太妃的意思,“太妃疼爱,苏小姐一定会知晓。我与她也算是故交,之前承受苏小姐救命之恩,才有今日的我。这次苏小姐遇险,也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太妃端着茶盏慢慢抿了一口,夏染继续道:“李家势大,苏小姐担心会给家里招来灾祸,临昏迷之前就叮嘱王爷来此处养伤,此处虽小,但我等也不敢逾越规矩,请太妃放心。” 太妃浅浅一笑,“夏公子说得哪里话,南衣在危险之时想到你们,定是你们值得托付,是可信任之人,景儿提到你们也是眉飞色舞,是真心欢喜。这些,本太妃都懂得。” 云景急声问道:“老修,我娘子如何了?醒了吗?现在可否进去看看?” 老修有些为难,他本还想和云景说关于狐清的事,但现在太妃也跟着来了,他怎么能当着人家母亲的面让人家儿子去干那么危险的事? 他略一迟疑道:“苏小姐还未醒,太妃可以进去瞧瞧,王爷就在此等候吧。” 太妃的目光微闪,看了一眼老修。 第二百二十八章 荷花池中的隐秘 云景当然是不满,他很想想苏南衣,想了很久了。 他想说什么,太妃拍拍他说道:“景儿不必急,母妃代你去看看,你还不相信母妃吗?” 云景抿抿嘴唇,“不是,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娘子。” “景儿先和夏公子说一说进宫的事,好不好?” 云景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 太妃和老修进了屋,太妃问道:“为何不能让景儿来看南衣?是否有什么不妥?” 老修也没有隐瞒,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说是中了蛊,还是情蛊,太妃的额角就狠狠一跳。 老修本来想瞒,但他看得出来,这位太妃可不是省油的灯,搞不好会弄巧成拙,还不如坦白。 “太妃放心,我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即便不成功,现在也能压制,只待苏小姐醒来即可。” 太妃的心神总算稳了稳,她不能跟老修说,她起初找苏南衣是为了给云景治伤,如果苏南衣中了蛊,不能和云景见面,那还有什意义? “当真?” “当真,草民不敢欺瞒太妃,请您放心,苏小姐和王爷一定会都没事的。” 老修说得含糊,但太妃瞬间听懂了,她的眸光刹那变得锐利,“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老修点点头,“草民初到这里的时候,苏小姐就让草民给王爷看过,王爷的情况复杂,并非只是受伤那么简单,我已经和苏小姐商量过,待大婚之后,她会亲自去找药。” 太妃眸子微缩,“她……她要亲自去?” “是,”老修点头,“草民看得出,苏小姐对王爷用情至深,为了王爷,再多艰难也不怕,说实话太妃,有几味药要去的地方凶险万分,但苏小姐一丝犹豫也没有,甚至已经备好了地图在计划路线,若非此次意外……” 太妃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看着昏迷的苏南衣,眼睛微微泛红,“别说了,南衣是个好孩子,无论她以后会什么样,我都不会不管她。你且用心医治,需要什么尽管说,景儿那边我来安抚。” 老修心中大喜,“多谢太妃。” “本来还寻思,若是可行,你们都去王府,也好照料,可既然……算了,就在这里罢。” 老修点点头,转身轻步出去。 太妃坐在床边,轻轻握住苏南衣的手,叹了口气,低声道:“南衣啊,好孩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和景儿都十分担心你。 是我对不住你啊……当初,唉,也是我自私,为了景儿,就不管别人了。 你也是父母养的,也是个好孩子……你愿意为景儿冒险,我很感激,南衣啊,你能听见我说的吗?”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想到哪说到哪,苏南衣其实都听得见,见太妃真心实意的疼她,心里很是感动,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知不觉间流下泪来。 太妃看到她哭,惊了一下,急忙为她擦,“好孩子,不哭,不哭,你会好的,会好的。我还等着你嫁到王府来,咱们做一家人呢……” 聊了许久,老修进来劝道:“太妃,时间差不多了,她现在需要休养,不能说得太久。” 太妃擦擦眼睛,“好,好。” 走到院中,云景立即迎上来,“母妃,娘子如何了?” “她挺好的,我说了好些话,她应该也都听见了,我说你很听话,她似乎还笑了笑。 景儿,南衣这次的病很特殊,因为你与他是最亲的人,所以她能感受到你,一旦感觉到情绪就会波动,对她养病没好处。” 她抬手为云景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景儿,你也想南衣尽快好起来,以后长长久久的,是不是?” 云景用力点点头,“是,景儿和娘子说好,要一起到长白头发的。” “是啊,”太妃柔声道,“所以,景儿要先忍耐,听老修先生的话,暂时不要去看南衣,你的心意她会知道的,即便不去看,她最关心的也是你,知道吗?” 云景喉咙滚了滚,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好,母妃,我知道了,我不看。” 他的目光坚定,神情严肃,像极了一个像母亲保证自己不会捣蛋做坏事的小孩,让众人没有想笑,反而心中发酸。 太妃红了眼睛,拍拍他的肩膀,“好,景儿真是乖,我的景儿长大了,懂事了。” 太妃又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表示了感谢,这才告辞走了。 云景没有和她一起走,送出门太妃又叮嘱了他几句。 回到院中,老修对云景道:“王爷,你进宫可见到李书宇了?” “见过了,”云景眼中闪过怒意,“我还揍了他一掌,这家伙特别能装,在皇帝面前就不还手了。” 老修问道:“那现在呢?他人在哪里?” 云景道:“他应该回府了吧?我们得了搜查李家的圣旨,他们父子应该也回府了,现在赵大人就在他们府中搜查,娘子说的荷花池什么的都会搜。” 老修和夏染对视一眼,“那我们一起去呀,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有用的,赵大人对此不懂,我们一同去,就当是你们北离王府的人,也许能发现解蛊的办法。” 云景当即点头同意,“好,说走就走。” 老修和夏染换了装,和云景一起骑快马直奔李府,把小院交给陆思源和小桃。 此时已过中午,赵大人带要衙役们行舟至荷花池深处。 四周寂静无声,风声都似乎停了,赵大人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忽然,一个衙役叫起来,“大人!大人!您看那是什么?” 赵石磊回头一瞧,只见在不远处的一片荷叶上,搭着一只雪白的手。 荷叶墨绿,手白得不像话,映着十分骇人。 赵石磊心头狂跳,“快,看看是不是有人溺水了!” 最前面的一条小舟划过去,为首的衙役抓住那只手的手腕,只觉得一股子凉气直窜头顶。 他用力一拉,却差点栽倒,整条小船都跟着一晃,其它人也吓了一跳。 “干什么……” 话没说完,众人定睛一瞧,都大惊失色。 拉上来的哪是个人,只是一条残臂。 众人白着脸禀告赵石磊,赵石磊一看,脸色铁青,他看着满满的荷花池,斩钉截铁道:“众人听令!回岸边换上水衣,下水!” 众衙役也知道事情大了,答应一声急忙回岸边换衣服。 他们一共来了六十人,有二十多个在这里,赵石磊立即让人又叫来了十几人,一共四十人,穿上水衣,下入荷花池中。 与此同时,云景和老修、夏染三人也到了府门外。 迎面遇到一个衙役,看到他们上前行了礼。 “赵大人呢?”云景问道。 “回王爷,赵大人在荷花池那边,刚刚有所发现,又叫了人过去了。” 云景道:“好,我们也过去瞧瞧。” 老修一进府门,就开始四处打量。 第二百二十九章 恶魔在人间 上次来李府的时候,老修只顾着抢下苏南衣,别的什么也没有顾上,他这一次,就是奔着查清李府的怪事来的。 一路跟着云景和夏染往里走,一边注意观察这里的地势布局。 园林布置,树木栽种,有古怪的地方可不少。 三人一路到了荷花池前,赵石磊手下的四十人已经陆续开始下水。 看到云景,赵石磊行了礼,“王爷,您来了,苏小姐如何了?可有好些?” “嗯,”云景点头,“赵大人,情况如何?” 赵石磊脸色凝重,一指刚刚捞上来的那条残臂,“王爷请看,那是刚刚打捞上来的,现在下官正命他们继续找。” 夏染看到那条残臂也吓了一跳,看到接连在一片的荷花池莫名打个了人哆嗦。 “我的天,这不会真的是个沉尸地吧?”夏染想想就觉得浑身发毛,“他们难道不会害怕吗?” 云景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道:“娘子说过,人心比鬼可怕多了。” 夏染一怔,点头表示赞同,“说得对,没错。” 老修在一旁问道:“赵大人,可有人去找那个神秘的院子?” “有,本官已经派人去了,但还没有消息传来。” “好,”老修对云景道,“王爷,我去看看那个院子。” “行,你小心些。” 夏染自觉跟上,“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我这心里有点怵这里。” 老修点头,“好,那就一起。” 两人出了花园,老修摸出苏南衣给他的地形图,顺着图纸的方向找那个院子。 一路走,老修一边做着记号,夏染东张西望,要不是因为现在正在搜查,随处可见衙役和府兵,他也觉得这里很不对劲。 说不上来的那种。 老修正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他,“道长?!” 这声音意外中透着惊喜,老修一听就知道是谁。 胡氏快步过来,“真的是您啊!没想到您会来府里,不过现在府里出了事……” 老修点点头,“贫道知道。” “你知道?”胡氏一诧,随即又惊讶道,“难道这也是您算出来的?啊,我想起来了,难怪您那天跟我说,要事事多加留心,以免伤及自身,您真是神了!” 老修假模假样的摸着胡子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夏染在一旁憋着笑,心说老修还真是能装,这女人也真会脑补。 “现在府里出了大事,您说我该怎么办?”胡氏忧心忡忡的说道。 “若是李家有什么事,你是想自保,还是想保住你的孩子?”老修问。 胡氏一怔,认真的想了想,手放在小腹上,“李家……能有什么事?总不会被抄家灭门吧?” 老修记得苏南衣在昏睡之前跟他说的,李家纵然有千般不是,顾西宸现在也不会对李家斩尽杀绝,毕竟他这皇帝刚坐的时间不长,还需要稳固,更何况李家还有个女儿身居高位。 思及此,他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斥责或者是被降级是少不了的。” 胡氏自然也心思剔透,再斥责再降级,这也是大将军府,总比外面要强得多。 “那我也不怕,我得保住孩子。”胡氏下了决定。 老修轻笑,“母爱果然伟大,既如此,贫道就教你个保全之法。” 他低声耳语了几句,胡氏认真听着,眼睛渐渐亮了。 “多谢道长。” 胡氏转身匆忙离去准备,夏染看着她的背影啧啧道:“你可真行,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我哪里有骗她?”老修不服,“一个母亲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力量不够就寻求帮助,这难道不对?” “对,对,”夏染拱手,“你说得都对。”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找到那个小院,外面已经围了一队府兵,正在漫无目的晃来晃去。 走近了,夏染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那些人不停的走来走去,门口明明在那不进去,看到有人过来也不打招呼,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是怎么了?”夏染有些毛骨悚然。 他自认为做生意这么多年,去过好多地方,见过的怪事也算不少,可一进这将军府,事情接连让他感觉从心底冒出一股子凉气。 老修拉住他,“你退后。” “干什么?”话是这么问,他还是乖乖的停住脚步。 老修上前,从怀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像是个铜铃一般,嘴里念念有词,在他们面前一晃。 夏染只觉得脑仁微痛,像是被击了一下,但又明明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随后,他看到那些刚刚还在门前晃来晃去的府兵停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抖。 “你们是何人……” 夏染抚额上前道:“我们是来帮你们的,王爷的朋友。” 府兵首领这才松了口气,指了指院门道:“这院子太邪性了,我们一到这儿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后来不知怎么的……” 老修点头,“这是一个阵法,现在好了,可以进了,不过还是要小心。” 府兵首领想起之前赵石磊也是这么嘱咐过,但他当时并没有往心里,现在知道了厉害,不由得惭愧。 老修上前推开门,院子里寂静无声,那棵大树遮天蔽日,院子里没有一点阳光,阴森森,黑沉沉,如同夜间。 众人进了院,心里都有些冒凉气,谁也没有说话。 老修迈步上台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里应该是有过人,但恐怕早已经人去楼空。 屋门虚掩着,他用拂尘推开,“吱呀”一声,里面果然空荡荡的。 府兵们进去搜索,刚进最西边的屋子就有人叫道:“这有个人!” 众人过去一瞧,那人趴在桌子上,身上的锦袍破碎,露出布满青紫淤痕的身体,他披散着头发,看不见脸。 一名府兵用刀鞘碰了碰他,他慢慢滑倒,露出那张脸。 似痛苦又似欢愉,表情狰狞,已经死去多时了。 “是他?”夏染皱眉道。 “你认识?”老修问。 夏染点头,“他就是那个兔爷,南衣说过的。” 老修想起来,环视四周,“这里的人果然已经走了,诸位,把尸首抬出去,交予赵大人吧。” 众人答应一声,把尸首抬走。 老修在每个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一点白色的粉末,他用锦帕收起,轻轻闻了一下,眉头紧锁。 夏染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老修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会是故人吗…… 人早不在,没有人给老修答案。 抬着尸首,夏染和老修跟在人群后面又回到荷花池边。 眼前的景象让夏染倏地出了一身冷汗,头顶上明明是明晃晃的太阳,他却感觉寒意狂暴一样袭卷了他,整个人都像被冻住,无法动弹。 他忽然想起苏南衣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第二百三十章 惊人死讯 荷花池边有很多人,水里也有很多穿着水衣的衙役,但除了哗哗的水声,没有人说话。 云景站在那里,头顶上的阳光照着他,像渡了一层金辉。 但他和夏染一样,只觉得浑身冰凉。 赵石磊脸色惨白,双手紧握,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为官多年,凶手残忍的案子也不是没遇见过。 可这一次,超出了他的认知。 荷花池边的空地上,摆着数十块残肢,有手臂有腿,有的是一整条,有只有小腿,甚至还有的只是一只手,一只脚。 它们被分类放在一处,越来越多…… 有的甚至已经成了森森白骨。 由此可以想见,没有挖出来的,甚至还有更多。 云景回头看到老修他们,看到他们抬着的尸首,也认出了那个人。 赵石磊拖着步子走过来,看到地上的尸首是具全尸,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小院里没有人了,看来已经跑了。” 赵石磊脸色微变,“这怎么可能?” 他一直都有派人在李府周围,时时刻刻都在暗中观察。 衙役总班头走过来道:“大人,王爷,属下一直都带人在外面看着,一刻也不曾合眼,他们是不是在隐匿在府里的其它地方了?” 云景拿过老修手里的地形图瞧了瞧,还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随即响起尖锐的哭声。 “好像是李夫人,”赵石磊皱眉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衙役飞快去了,没过多久跑回来道:“大人,李大将军……死了。” 众人一惊,“什么?” “正是,尸首刚刚被抬回来,就在前院,李夫人还在那哭。” 云景把图纸收好,“走,去看看。” 赵石磊让衙役们继续找,他跟上云景等人,迅速到了前院。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李夫人和李家下人的哭声。 李树朝的尸首被抬回来,鲜血淋漓了一地,他脸色苍白,无声无息,鲜血湿透了衣衫,满袍子都是。 李夫人哭得几度昏死,简直无法相信。 对于她而言,丈夫就是她的天,再吵再闹,只要人在,她的体面和尊贵就都在,现在人没了,李家算什么? 云景等人走到尸体前,李树朝果真是死了,被捅了个对穿。 是什么人,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李夫人哭得倒过一口气,气息微弱的问:“少爷呢?怎么不见少爷回来?” 她说到这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差点又晕死过去,“难道他也……” “不是,”跟着的那些人面露难色,迟疑的说道,“少爷跑了。” 李夫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 “是……少爷杀死的大将军,然后就跑了。” 李夫人如遭雷劈,愣了一会儿疯了一样的抓住那人衣领,拼命摇头,用全身力气嘶吼,“你说什么?啊?你在说什么!混帐,王八蛋!是谁派你来的,是谁让你胡说的,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云景等人也有些吃惊,特别是云景和赵石磊,他们俩之前还见过李树朝和李书宇,没想到在出宫回府的途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云景回想着当时在宫中的情景,低声道:“赵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李书宇其实很不对劲?” 赵石磊从震惊中回神,认真想了想,“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的确有些,好像是太冷漠了些,也有些无所畏惧。” 云景凝眸,沉默半晌,“当时我出手打他,他也不躲不还手,问他什么他总是淡淡的,一副不关心的模样,也许…… 他那时候就是在替小院中的人争取时间,或者说,那个时候的人已经不在小院,而是在去往别的地方,而他在回来的途中,就伺机逃走,还把李树朝刺死,留下一个大烂摊子。” 赵石磊心中暗自惊讶,云景有时候呆呆的,有时候冷静下来又十分清楚,他不禁想,若是此人没有出意外,该是怎样的惊艳才绝? “赵大人?”云景见他不回答,眨着眼睛看着他。 赵石磊回神,清清嗓子道:“下官觉得王爷说得有些道理,应该就是如此。” “那恐怕已经迟了,”云景有点沮丧,“我们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他们应该早已经出城了。” 赵石磊道:“王爷也不必沮丧,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极大的收获,法网恢恢,迟早会抓到他们。”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非常的窝火,他的人可在这里盯了许久,生生让人就这么跑了! 究竟是怎么跑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也很想发火,很想发牢骚啊! 但是看到云景那么可怜的表情,清澈的眼神,他莫名其妙的就说出了安慰的话。 咳咳,好吧,长得好看又无辜,总是让人多让着几分。 李夫人被婆子们拉开扶住,她伤心欲绝,无法接受丈夫死了的事实,更没法相信,这一切都是她的宝贝儿子干的。 老天爷,这是什么塌天大祸? 身边的婆子一边给她拍打后心,一边轻声提醒,“夫人,您可千万要撑住啊,您要是倒了,咱们可指望谁?现在得赶紧料理后事,派人寻少爷才是正理。” 李夫人好容易缓了一口气,“如何寻?我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不信!” “老奴也不相信是少爷做的,那就更应该找到少爷,替少爷伸冤才是啊。夫人,赶紧送给给宫里吧,贵妃娘娘比咱们有法子。” 一提到女儿,李夫人总算是看到一线希望,“对,对,我要写信给宫里,立即,马上!” 一面命人安置李树朝的尸首,一面写信给女儿,李夫人并不知道,现在荷花池边的惨案,更不知道,李家要面临的,远不止于此。 夏染凑到云景面前,小声问道:“王爷,你觉得李树朝真的会是李书宇杀的吗?” “这不是觉不觉得,”赵石磊怼道,“要看动机和证据。” 赵石磊不好对云景如何,怼起夏染来还是十分有力的。 夏染翻了个白眼,云景认真思索道:“反正李书宇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越想越觉得李书宇做的事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给李家惹这么大的麻烦,不顾本切要留下苏南衣,明明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干? 除非……他能预料到后果,但是他不在乎。 他为什么不在乎? 云景觉得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可他又想不出,一时有些头疼。 老修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王爷,不必多想了,等找到人自然就会有结果。” 他这一拍,云景感觉好受了些,不再钻牛角尖。 赵石磊派人去府衙役又调派人手,满城搜捕李书宇,不管怎么说,先得找起来再说。 就在前面乱成一团的时候,荷花池边又有新的发现。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尸骨的真正身份 赵石磊刚刚把命人增派人手去寻找李书宇,荷花池那边又有衙役来报,“大人,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具与从不同的尸首。” “不,应该说是尸骨。” 赵石磊立即道:“走,仵作到了没有?” “大人,小人在此!” 自从荷花池找到第一条断臂开始,赵石磊就命人去叫了仵作。 一行人又回到荷花池边,那些残肢从水里挖出来重见天日,看得人头晕眼花。 府里的一些下人也听到了消息,胆子大的远远的瞧,胆子小的根本不敢靠前。 老天爷,他们大部分都每天路过,一想到从这里走过时,里面或许就刚刚有人被埋,每个汗毛孔都在冒凉气。 还有那些偶尔去采荷花的丫环小厮,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感觉像浸在腊月寒冬里。 衙役们又找到一具完整的尸骨,已经全部变成了骨架,身上的衣服也烂成了片,满是泥浆。 衙役道:“这具尸骨是从最南面找到的,我们都摸查了一遍,目前就找到这么多,唯有这一具是完整的。” 云景仔细瞧了瞧,“这个人的身量不低,好像比其它的都要长一些。” 仵作上前道:“让老朽来瞧瞧。” 仵作看这个是行家里手,众人退开一些,让他仔细看。 四周寂静无声,众人都摒住呼吸,仵作仔细看了尸骨的好几个地方,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这是一具男尸,大约二十多岁,小腿骨曾经受过伤,有裂纹,右手手臂也有差不多的伤,时间和腿伤应该是同一时期的。” “什么伤会让腿和手臂同时伤到?”赵石磊缓缓问道。 “从马上跌落,”云景和夏染异口同声道。 三人互相对视几眼,赵石磊转身去找李夫人。 李夫人刚让人去给宫里送了信,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石磊拱了拱手道:“李夫人节哀。有件事本官想问问夫人。” 李夫人身边的婆子撇嘴道:“赵大人,现在都成这样了,您就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夫人喘口气吗?” 李夫人手捂着胸口,好像随时都要抽过去的样子。 赵石磊脸色微沉,“李夫人,本官要问你的也不是小事,和李书宇有关。” 一听到和儿子有关,李夫人暂停了一下,抬着泪眼问道:“什么事?” “本官问你,李书宇可曾摔伤过?腿和右手臂,可曾有过骨裂什么的?比如从马上跌落?” 李夫人不假思索的说道:“有,大概是两年多前,他去城外骑马,可不知怎么的,就从马上掉下来摔伤了,他当时还是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的伤。” “城外庄子上?” “正是,说是在府里闷得慌,就在府里住了没几天,在庄子上养好了才回来的。”李夫人一边说一边用帕子压着眼睛。 赵石磊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那李夫人好好想想,有没有感觉李公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李夫人一脸的茫然。 “就是在去庄子前和从庄子上回来后。” 李夫人愣了愣,想了半晌道:“是……有点不太一样,话少了不少,以前天天来问安,经常呼朋引伴的出去玩,回来以后就有点……好像不太爱和朋友们出去玩了,就爱自己在府里鼓捣。” “鼓捣什么?” “园子里,府里一些景观之类,”李夫人一边想一边回答,“现在园子的好多景儿和树都是那会儿弄的,他说在庄子上养伤时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想动手试试。” 李夫人抽泣了两声,又继续说:“我本来也没有在意,也没觉得他弄的那些有多好看,有的地方还觉得怪别扭,可一想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由着他去了。” 赵石磊听到这些完全明白了,他迟疑了半晌,看着李夫人哭得惨样,有些不忍,但又不能不说,“李夫人,实不相瞒,本官查到一些线索。” 李夫人一怔,“什么线索?找到书宇了?” 赵石磊点头,“正是。” “他人在哪儿?我要好好问问他,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夫人站起来,腿都有些发软。 赵石磊目光在那几个婆子身上掠过,“扶着你家夫人,都来吧。” 李夫人问他去哪儿,他没说话,转身往外走。 李夫人带着几个婆子,跟着他来到后花园的荷花池子边,当看到那些残肢时,她差点跌到。 “这……这是怎么了?” 她白着脸,眼前的情景超出她的认知,除了害怕恐怕,都要吐出来。 几个婆子也好不了多少,互相扶着到了那具男尸骨前。 赵石磊一指,沉声道:“李夫人,这才是你的儿子,李书宇。” 李夫人低头一瞧,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抖成一团。 老修急忙上前,一根银针刺在她的人中,她总算是倒过一口气。 “赵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石磊解释道:“杀掉李将军逃跑的那个,应该是假的,他并非是李书宇,真正的李书宇应该是在摔下马后,被人换掉,杀死之后扔在这荷花池中。那个假的担心暴露,这才提出要去庄子上养伤,避开耳目,在那里住了几个月之后,各方面都学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府来。” 老修在一旁道:“这园中景观怪异,应该也是另有玄机。” “没错,刚刚李夫人已经说过,李书宇从庄子上回来之后就爱在园子里鼓捣景观,看来也是另有所谋。” 云景哼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这府里这样怪。” “有阵法的不只那一个院子,只是平时没有启动,这一次事情败露,他们一定是做好了逃走的打算,这才启动开,这府中给人的感觉才如此怪异。”老修补充道。 “不,我不信!”李夫人低吼一声,竭尽全力挣开身边的婆子,满目惊恐,“这不可能!我儿子好好的,昨天还和我说话来着,怎么可能死?怎么死了!你们说谎,胡说!” 她扯着嗓子嘶吼,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青筋也迸了起来。 老修急忙上前打晕了她,“再不弄晕她,这样下去有可能会失心疯。” 众人都沉默了一瞬,也难怪她受住,眼下这种情况,任谁也得崩溃,先是丈夫身死,现在连儿子都成了假的,挖出的尸骨才是儿子,还有那些被分割的尸,这样的冲击有谁受得了? 赵石磊微叹了口气,只怕……那些失踪女子的父母家人,看到她们连个全尸都没有会更加的伤心难过。 好好的年轻女子,招谁惹谁了?惨死不说,还被弄成这样掩藏在荷花池中,想想就不寒而栗。 众人一时无言,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个假李书宇,那都不能称之为人,连畜牲都不如! 正在一片沉寂中,有人匆忙赶了来,“王爷,奴婢有事禀告!”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敢再多说一次吗? 云景和众人回头望去,看到小桃从外面进来。 云景急忙快步上来,“小桃,你怎么来了?娘子呢?可是娘子有什么事?” 小桃摇头道:“不是,小姐好着呢,小姐让奴婢来禀告,她醒来了,已经去了寺庙外的荷花池,说让大家忙完这边就去与她汇合。” 云景急道:“这怎么行?她身体能撑得住吗?” 老修见他瞬间出了一头汗,急忙安慰,“王爷别急,苏小姐身上并没伤,她的病特殊,只要醒来,就是好了大半,她自己就是大夫,您忘了?” 云景这才稍微好了一些,“这里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就走了,想去找娘子。” 老修也不知道现在苏南衣的情况,无法断定能不能让云景就这么去,略一思索道:“这边还有一点,不如这样,王爷用小黑来传个信?我们在这边做得好,对她也有帮助,她知道王爷在这边帮了大忙,也会开心。” 老修从太妃身上学了不少,对云景,只能这样哄着,说对苏南衣有帮助,云景就会做得起劲儿,也会更听话。 果然,云景的焦躁被抚平不少,“好,那本王就在这里帮忙,你说,需要本王做什么。” 夏染:“……” 老修清清嗓子道:“王爷别急,您曾和苏小姐来过这里,比较熟悉,现在又有图纸,我觉得这些阵法有古怪,得好好看一看,王爷可以帮我看看图纸。” “好,本王会看图纸。” 老修给夏染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夏染点点头,看准一个机会,悄然离去。 寺庙外的荷花池,夏染早按照苏南衣所说的让人暗中监视。 他从李府出来,快马加鞭直奔那边。 苏南衣在众人出去后不久就醒了,刚开始还不怎么能动弹,陆思源给了她一碗药,说是老修临出门的时候留下的,喝过之后感觉轻快不少。 蛊毒压制住,身体也就和常人无异,苏南衣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让小白鸟找来了小七,小七暗去了一趟李府,回来做了禀告。 苏南衣略一思索,立即带上小七去了寺庙外的荷花池,让小桃去李府送信,兵分两路,双管齐下。 得知李书宇是假的,苏南衣心里的许多疑惑也就解开了,他不畏惧李府会遭到牵连,是因为他根本没把李府的荣辱生死放在心上。 只怕这是他的最后一步,假李书宇应该是打算带着她一起走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出了岔子。 苏南衣到达荷花池边的时候,立即有人出来喝斥:“干什么的?” “往后退,私人地界,不可擅闯!” 苏南衣马都未停,手中的马鞭直接把冲上来的一个人抽到一边。 其它人惊叫一声,纷纷献身。 苏南衣目光一掠,一共有五个。 她坐在马上,无声冷笑,“你们可是李府的人?” 几个家奴本来还想着搬出大将军府的名号来吓唬她一下,不成想苏南衣开口就把他们的底细说了出来。 其中一人道:“没错,既然知道我们是大将军府的,就该老老实实下马认错,实话告诉你们,这是我们李公子的荷花池,闲杂人等不可踏入半步!” “下马认错?”苏南衣马鞭轻轻击着掌心,“哼,本小姐看你们是说反了,眼睛都瞎了!” 小七紧抿着嘴唇,二话不说,手中握剑直接刺向说话的人,血液喷洒,那人当场栽倒地。 其它人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变了,谁也没有想到,来的这两个女子,竟然说杀就杀人,尤其是知道了他们是大将军府的人之后还敢杀人! 这些人一贯的欺软怕硬,早被同伴的死惊得魂魄出窍,双腿发抖。 有个胆小的腿一软跪下,“女侠,女侠饶命。” 苏南衣目光沉凉,跟刀子一样割过来,“要想让本小姐饶过你们也可以,但要实话实说。” “小姐请问,小的们一定如实禀告。” 苏南衣看向荷花池,“这荷花池中,都有什么?” “有荷花啊,还有鱼,有藕……” 话没说完,小七一鞭子抽过去,一道子血痕迹顿显,把那人抽得叽喳乱叫。 “说实话,否则下一次就不是鞭子了。” 众人抽了口气,谁也不敢吭声。 苏南衣翻身下马,慢步走到荷花池边,上次过来还是和云景一起,当时觉得不对,但没有细想,谁曾想得到…… 她难免有些后悔,若是早点察觉,也许…… 正在胡思乱想,有马蹄声传来,夏染到了。 看到苏南衣果然没事了,夏染一路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南衣,你没事吧?感觉如何?” 苏南衣笑笑,“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景儿呢?” “和老修还有赵大人在一起,李府那边都乱了套了,说是天翻地覆也差不多,老修让我先过来,也是怕你有事。” 他话音刚落,空中一声异响,苏南衣抬头一瞧,一抹黑色的影子飞来,在她身边盘旋。 “小黑!”苏南衣笑着招手。 小黑稳稳落在她的手碗上,小脑袋歪着看着她,一副呆萌样。 夏染看着七窍生烟,这只蠢鸟,当初跟着他的时候可是高冷得不行,喂水喂食,连正眼都不带瞧一下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苏南衣拿出云景传来的字条,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但字字都透着关心,都是一些温暖的废话。 苏南衣轻笑,拍拍小黑的头,也没有纸笔,只能找了段小木棍烧成小炭条,在锦帛上回了几个字。 夏染打了声呼哨,他派来的人立即现身,其实在刚刚苏南衣到的时候他们就想出来,早就想收拾这帮恶奴。 但没有收到苏南衣的指令,他们也不好贸然行事。 “把这些人,尸体收拾了,其它的捆了,用马拖回城里去。” 夏染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他嘴里,这些恶奴根本不是人,甚至连畜牲都不如,就是会喘气儿的东西。 那些恶奴一听就吓疯了,用马拖回去?那还回得去吗? 到不了城里就得被活活拖死! 老天爷,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明知道他们是大将军府的人,还敢这么对他们,这是什么狠角色? 夏染的人刚一上前,那些恶奴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小姐,公子,饶命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我们就是几个奴才,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苏南衣低笑出声,马鞭一下下轻敲着掌心,手一抬指向荷花池,“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们敢抬起头,对着那座荷花池,大声的再说一次吗?敢吗!” 恶奴们声音嘎然停止,互相对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心里清楚,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只怕是瞒不住了。 脑子转得快的甚至开始想,也许……是府里出了什么变故,否则,怎么会直接查到这里来? 大将军府,怕是完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有了这个认知,就有人熬不住了。 其中一个爬了几步上前,“小姐,求您明察,我们就是几个下人,得听主子的,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也不敢不做啊,家人和性命都握在他们手里。” “是啊,求小姐明察……” 说着,竟然有人还哭了起来。 苏南衣并不吃这套,“你们无辜,那死的人就活该死吗?想要活命,可以,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几个人心里又燃起希望。 苏南衣一指荷花池,“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挖出来!” “!!!” 几个人心头一凉,这要是挖出来……那他们岂不是就只剩下死路了? 有个人壮着胆子问:“小姐,若是我们挖了,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夏染低笑几声,笑声森然,“哟,这是跟我们讲条件呢?那行,不讲了,把他们直接拖走!我们的人也足够了。” 几个恶奴一听急忙改变了主意,“我们挖,我们挖!” 夏染给苏南衣递了个眼色,问她要了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丹药,让那些恶奴一人吃了一颗,“要是有谁想趁机逃走,那就自己掂量,我们绝不拦着。” “不过,”他话峰一转,“实话告诉你们,李树朝已经死了,大将军府算了完了!就算是跑回府里去,你们这些恶奴也是首当其冲!” 众人一惊,齐齐变了脸色,刚刚的猜测竟是真的! 他们不敢再多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换上水衣跳入池中。 苏南衣站在荷花池边,看着波光闪闪,一言未发。 夏染知道她的心里不好受,低声劝道:“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真相大白了,我们也算替她们伸冤昭雪了。” “伸冤昭雪……可那个假李书宇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来历,我们一无所知,更没有抓到他,连报仇都不知道去找谁。” 苏南衣微合了一下眼睛,“像你们庄子的那两个姑娘,林绣娘的女儿,还有苏晚儿陪嫁丫环……我不敢想,这么久会有多少人。” 夏染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和她说起李府那座荷花池旁边的惨景。 他岔开话题道:“对了,这次搜李家,我也没有看到你那个妹妹。” “她?”苏南衣没有笑意的笑了笑,“现在估计更在品尝后悔的滋味吧。欢天喜地嫁到李府,到头来却不知道嫁的人是谁,这也是京城头一份了。” “那她会怎么样?被休回家吗?”夏染问。 苏南衣摇头,“不知道,这要看李家和苏师玉怎么商量吧,不过,我估计要想让苏师玉为她出头说话,很难。” 俩人说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家丁上来,手里拖着一样东西,外面裹着一块布,布上沾满泥浆,早看不出布原来是什么颜色。 苏南衣心头一跳,夏染下意识把她挡在了身后。 那东西像是个长方体,苏南衣本来纳闷,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脸色倏得变白。 夏染压下心头的恶心感,低声道:“南衣,别看了。” 苏南衣指尖微抖,“李府里的那座荷花池,挖出来的尸身是什么样的?” 夏染见瞒不过,只好低声道:“没有尸身,都是一些残肢。” 苏南衣一闭眼,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恶魔,把他千刀万剐。” 暗卫出身杀人如麻的小七也不忍再看,别头看向别处,手用力握紧了刀。 池边的“东西”越来越多,森然阴冷之气瞬间弥漫开来,连树叶沙沙响都像是冤魂在哭泣。 苏南衣的眼中不觉蓄了泪,这么多可爱的姑娘,本来结婚生子,有美好的人生! 现实却如此残忍,让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过了许久,那些家丁都上了岸,战战兢兢的说,没有了,都在这里。 夏染迅速数了数,一共三十八个。 他的心几乎要被怒火烧着,三十八条鲜活的人命。 这个畜牲,这个恶魔! 苏南衣压心里翻涌的情绪,控制住双手的颤抖,看着那些家丁问道:“没了?” “没了,真的没了,就这么多。” “为什么只有躯干,人头呢?”苏南衣问出这句,心都狠狠的疼了一下。 家丁们互相对视一眼,“这……我们也不知道,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们从来不敢多问,之前我们中间有一个好奇心重,想偷偷出来看,就被少爷发现直接杀了。” 苏南衣很快意识到,这事远远没完。 她慢慢吐了口气,对夏染道:“这些人就捆起来交给赵大人吧,该当如何,他自有定论,我怕控制不住再把他们杀了。” 夏染咬牙道:“这些助纣为虐的畜牲,杀了他们又何妨!” “他们自然是死不足惜,交给赵大人,也许能挖到有有的东西,还能警示他人。” 夏染见她脸色不好,也不再多说,“好,你去那边等我,我吩咐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几个家丁一听要把他们送官,就知道结果好不了,求饶了半天,但根本无济于事。 苏南衣环顾四周,更觉阴风阵阵,身上发凉,亏得李书宇找这么一个地方,距离寺庙如此之近,他就不怕冲撞佛祖。 “小姐,要去寺庙拜拜吗?”小七小声问道。 她见苏南衣看着寺庙愣神,猜测她可能是想去。 苏南衣收回目光,“不了,这边的事情还要交接,我们一会儿等夏公子过来,一起去李府。” “是。” 夏染很快交待完,和苏南衣一起去李府。 赵石磊他们还在这里,人多事情杂乱,房屋也多,搜索起来十分费时。 云景跟着老修一边看图纸,一边看阵法,走来走去走到一处院落。 院子里静悄悄的,刚开始俩人还以为院子里没人,正在东看西看,忽然听到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你们为何会到这里来?谁让你们来的!” 俩人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更吓一跳,屋子里站着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披散,脸上没有妆容,苍白没有血色,嘴唇也是惨白的,脖子和手腕上露出的地方有青紫痕迹。 女子看着云景,表情变了变,“北离王爷?” 云景也认出了她,“苏晚儿?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这话跟刀子似的,插在苏晚儿心上。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嫁给了李书宇! 她为什么会嫁给李书宇?还不是因为和北离王退了婚? 她不断的往前追溯,悲哀的发现,若是她当初没有和云景退亲,那她现在还在苏府里好好的过日子,母亲在身边,父亲疼爱,好好的备嫁。 再过不久,就要大婚嫁去北离王府,云景虽然痴傻,但那又如何?她就可以成为王府的女主人,什么都由她说了算。 而不是陷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 她眼睛骤然一亮,上前几步奔到云景身边,双手死死的抓住了云景的手臂。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长得丑,心更丑 除了苏南衣,云景还没有和其它的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 就连云柳也没有。 云景低头看着苏晚儿的双手,强忍下恶心和想要一把掀开她的冲动,“放手。” “我不放!”苏晚儿悲悲怯怯的哭起来,“我为什么要放?王爷,您应该知道啊,最初和您订婚的是我,要不是苏南衣她横插一杠子,把我的婚事抢走,我……” 她话没说完,云景忍无可忍,抬手把她甩了出去,苏晚儿完全没有防备,跟个破风筝一样飘落在一米开外。 云景脸色阴沉,用力擦擦被她抓过的地方,“居然敢说我娘子的坏话!谁抢走了你的婚事?我的娘子从头至尾就是我要的新娘,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丑陋的恶毒女人,你长得丑,心更丑!” 老修在一旁看热闹,听到云景这句点头称赞,“王爷这话总结得到位,的确是丑,哪哪都丑。” 苏晚儿最自信的就是容貌,之前被李书宇羞辱,现在又被云景和老修踩在脚下摩擦一般,顿时差点背过气去。 她强撑着爬起来,“王爷,我……我也是不得已,才嫁到李家来的,在这里生不如死,李书宇从不把我当人看,您就可怜可怜我,把我带回王府吧,我不做王妃,做个侧……不,侍妾也行啊,伺候你和姐姐,好不好?” 她哭得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云景看到她哭,心里更烦,“我不会带你回王府,我为什么要带你走?真是莫名其妙,我只要娘子一个,你别做梦了。” 苏晚儿心里暗恨,脸上神色越发可怜哀婉。 老修心中暗乐,云景虽然心思单纯,但是对付这种弯弯绕绕心机多的女人还真就得是这种单刀直入般的性子。 他慢悠悠的补刀,“少夫人,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了,可以好好过日子了,李树朝死了,李书宇那个西贝货也跑了,除了李夫人,你不用顾忌别人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如同炸雷,个个都劈在苏晚儿的头顶上,她简直都无法回神。 云景不想再理她,转身往外走,苏晚儿疯了一样的冲上来,“你们说什么?李书宇是假的?什么意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修不介意再打击她一下,“意思就是,你嫁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李书宇,而是……谁知道是什么人,反正早跑了,他杀了李树朝,直接跑没影了,真正的李书宇被赵大人挖了出来,已经变成了一副尸骨。” 苏晚儿脸色惨白,身子一晃又翻身栽倒,“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云景皱眉道:“走吧,别和这个疯女人废话。” 老修补完刀,满意的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到李夫人身边的两个婆子来了。 一见到云景和老修,她们的气焰收敛不少,恭敬的行了礼,接着就来到院中。 一看到苏晚儿,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左右一边一个上前怒道:“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没有听见吗?还不快换衣服到前面灵堂去!” 灵堂?苏晚儿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被掐灭,李树朝真的死了! 李树朝死不死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李书宇是假的,而且已经跑了。 那她是什么?她又算什么? 见她发愣不动,两个婆子把她拉扯起来,“少在这里装可怜,我们见得多了!告诉你,少摆少夫人的谱,赶紧去灵堂。” 另一个咂着嘴道:“她算哪门子的少夫人?连他娘的少爷都是假的!” “没错,我看这些八成就是她招来的,呸,扫把星!我们李家本来好好的,她一来,什么都变了!” “可不是,简直就是……快走!” 两人推推搡搡,把苏晚儿带走了。 云景和老修继续按照图纸上走。 穿过园子,老修忽然看到一座假山,左右仔细看了看,纳闷道:“这假山怎么……” 云景不解,“假山怎么了?” “这假山在这儿好突兀啊,感觉特别怪。”老修后退几步,又看了看图纸,越发觉得这假山有古怪。 “走,过去瞧瞧。” …… 苏南衣和夏染来到李府,尽管有心理准备,看到荷花池边的场景,还是惊着了。 赵石磊一见到她,急忙上前打招呼,“苏小姐,身体如何了?还好吧?” “多谢大人记挂,一切都好。” 赵石磊有些愧疚,“谢什么,应该是本官谢你才对,你以身犯险,这才有这么大的发现,让这些含冤的女孩子重现天日。” 苏南衣心情沉重,低声道:“大人,我们在城外的荷花池中也有发现。” “哦?发现了什么?” 苏南衣问道:“您这里有多少具尸身?数过了吗?” 赵石磊摇头,“还没有,这些都不能算是尸身,只是残肢,有的时间太长,都不知道哪些是一个人的,真是太惨了。” “先点一下数量吧,看看有多少。” “也好。” 赵石磊立即吩咐下去,衙役们迅速点了数。 “回大人,按数量来算,除却李书宇的尸骨,一共是三十八具多……不到三十九。” 衙役说这话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当了这么久的差,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狗屁不通的话。 众人听了心里都有些酸胀,难过的无以复加。 赵石磊喉咙滚了滚,沉默了片刻道:“再下池中找!” 没有人应“是”,却有好几个人立即下了水。 “本官为官多年,从县令一路走到今天,见过惨案,见过人性,自认为再没有什么能令我震惊,可今天的案子,实在超出我的预料……” 赵石磊声音低沉,前所未有的悲愤。 苏南衣沉默了片刻道:“赵大人能让她们冤情得雪,日后找到真凶,也算告慰她们在天之灵,她们的亲人虽然悲伤但也会解脱,总好过日日盼着却永无归期。” 赵石磊微微点头,苏南衣又道:“我们在城外的荷花池中,找到三十九具尸身的躯干,所以,这里应该也是三十九。” 赵石磊脸色巨变,眼睛霍然睁大,眼底迅速涌出震惊和怒火,他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苏南衣明白他心中所想,缓缓道:“是的,还是尸身不全,找不到头颅。” 赵石磊只觉得自己的胸腔要炸开,无处安放的怒意在身体里四处游走,如火似油,烧得他站不住,只能在原地疾走,想大声嘶吼。 “这是他娘的什么东西?啊?这还是个人吗?说是畜牲,畜牲都会不高兴吧!” 赵石磊罕见的开了骂腔,恨不能每个人都变成炸弹,把假李书宇给炸死。 苏南衣:“……” 夏染:“……” 他骂了一阵,心里总算是舒服一些。 这时,从远处的月亮门中匆匆跑过来一个人,他神色慌张,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苏思思的行踪 赵石磊勉强压制住怒意,待那人跑到近前,急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大,大人……”衙役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说道,“大人,王爷他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座假山,您快去看看吧!” 苏南衣一听云景在那边,当即就想跟过去,但又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还会受到影响。 夏染看出她的心思,“你这样,跟我一起,你先在不远处等,我问问老修,行的话你再过去,不过他之前说过的,要是压制住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苏南衣点点头,“好,走,一起去。” 赵石磊也匆匆忙忙的一起过去,这一路走得心惊胆颤,他希望找到有用的东西,又怕再来一堆尸首。 这是一个比较他偏僻的小院,院里还有一座假山,看着甚是奇怪,老修和云景就站在假山前。 苏南衣在院门口停住,夏染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 苏南衣摇了摇头,夏染勉强笑了笑,“那就说明应该是没有什么事,你且等着,我去叫老修。” “好。” 夏染很快进了院,走到老修面前,这才发现假山另一面居然有一道暗门。 他扯了一下老修的衣袖,老修正往暗门里看,回头见是他,正要问话,夏染指指门口。 老修顿时了然,回头看看云景正和赵石磊说明情况,他悄悄跟着夏染到了外面。 老修仔细看了看苏南衣手和瞳仁,问道:“你感觉如何?王爷就在里面,若是还有什么,应该会有所感觉。” 苏南衣平心静气的感受了一会儿,摇摇头。 老修笑了笑,“那就是了,应该没有问题,压制得不错。” “老修,”苏南衣低声道,“你还没有和云景说关于狐清的事吧?” 老修的脸色微变,“你知道了?” “嗯,我当时并没有完全昏迷,可以听到你们的谈话,”苏南衣郑重道,“别和他说,一来是此事颇为冒险,二来现在李书宇失踪,但我肯定,他不会走远,因为他知道,我的身体里还有蛊。” 老修拧眉听着她的话,飞快思考。 “虽然我不知道李书宇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敢肯定,对他而言,我和那些惨死在荷花池中的姑娘们不一样,他应该是想通过我得到某种东西。所以,他一定还会再回来打我。” 老修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是想留着这蛊,钓假李书宇前来?” “不错,”苏南衣坦然承认,“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如果这蛊真的被拔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万一被他察觉,他以后不再露面,那找他岂不是难上加难?” 老修沉默着不说话,苏南衣叹了口气,“你也瞧见了,那么多无辜的姑娘,都他害得如此惨,就这么放过了他,还有天理吗?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们怎么能放弃?” “再说,云景现在的情况也很复杂,太妃只他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不愿意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即便是他自己愿意,那也不行。” 老修最终点头,“好吧,你说得对,既然暂时压制住了,那就先这样,我再想其它的办法。” 苏南衣轻笑,“多谢。” 老修清清嗓子,一指院子道:“那一块过去瞧瞧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云景和老修围着假山转了两圈儿,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机关,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 暗门里面是一条通道,幽深黑暗,赵石磊掀起袍角,迈步就要往里走。 老修急忙拦住他道:“大人,不急,慢慢来。” “这里面甚是古怪,说不定会有什么埋伏,还是小心为上。”夏染在一旁补充道。 老修从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摸出一个小圆球,顺着通道往里一滚,小圆球滚动着向前,一路冒出火光,如果有什么机关,可以启动还能照亮四周。 小圆球滚到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响动,只隐约看到墙壁上有些许潮气凝结成的水珠。 “行了,进去吧。”老修侧耳听了听,的确没有什么异响。 赵石磊点点头,他身边的衙役还是没敢让他走在面前,首当其冲走了进去。 众人随后跟上,这里面的其实也简单,到了路尽头就是左右各一个房间,再无其它。 左边那间略小,潮气挺大,靠墙放着一张床,别的也没有什么摆设。 右边那间大一些,连张床也没有,空荡荡的,但潮气中夹杂着血腥气,直扑鼻孔。 火光亮起,有人惊呼道:“大人,这里有个人!” 众人借着光线一瞧,可不是,在墙角有一个人,身上衣服脏乱,看不出本来颜色,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苏南衣定睛一看,“苏思思?” 赵石磊诧异道:“她就是苏家三小姐?那个失踪的?” “对,”苏南衣上前,给她把了一下脉,“还活着,大概是连吓带饿所以晕了。” 众人松了口气,这算得上今天入李府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让衙役把苏思思抬出去,苏南衣又在两个房间里转了转,“左边这间,应该是那个怪人的,那人似乎经常在水里,所以这间屋子潮气更大一些,那边应该就是用来关那些姑娘的,所以什么摆设也没有,还有血腥气。” “本官一定要抓住他!”赵石磊咬牙切齿道。 老修在那个怪人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了一滩未干的水迹这里不见阳光,又潮,水迹干得慢。 他用指尖沾了一点,仔细闻了闻,苏南衣问道:“发现什么了?” “你闻闻,”他把手指递过去。 苏南衣眉头一皱眉,“难怪,那人形似痴呆,有如木偶。” 赵石磊问道:“这是什么?” “这水里有安食粉,它是一种毒草晒制而成,人用来泡澡的话,就会练就铜皮铁骨,但也会吞噬人的灵敏度,还有疼痛感,等等,智商也会严重受损。” 苏南衣解释得仔细,老修简单总结道:“简单的说,就是让人身体不惧刀剑,像一块石头人,但也会变成傻子。” 赵石磊和他手下的衙役不寒而栗,衙役疑惑道:“可……这样的话,还有什么用?傻了也不会听号令啊。” “会,”老修在唇边比划了一个手势,“他们的主人会用一种特殊的哨,来给他们下达命令,我们听不见,但他们却可以。” 衙役们互相对视几眼,谁也没有说话,今天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老修叹了口气,“看来那个假货的确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把能撤的都撤走了,那个石人制起来不容易,他舍不得丢下,还有那个小院中的一切,也都不见了。” 赵石磊心里窝着火,“那他为什么还留下苏三小姐呢?” 苏思思还活着,他就不怕留下活口,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辈子都别想脱身 苏南衣略一思索,想到一种可能。 “也许,他这种人,心理有什么问题,不喜欢一刀杀死,而是喜欢虐杀,看人崩溃大叫求饶,而当时事发突然,他也没有时间去顾及一个苏思思,苏思思在眼中什么都不算,又不知道什么内情,被直接忽略了。” 苏南衣语气沉沉,“他这不是疏忽,更不是什么突然良心发现,而是轻视,根本没把苏思思当成威胁。” 老修点头赞同,赵石磊咬牙,“如此嚣张!” 其它的也没有什么发现,众人出了暗室,感受到外面的阳光,忽然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云景和老修在李府里忙活了许久,又找到几间类似的暗室。 其它的没有什么发现,赵石磊的人开始陆续撤出,把那些残肢带回衙门。 现在这样也没法让苦主来认尸,究竟如何安置,把赵石磊给愁坏了,回去查了案宗,发现来报过案的,一共有二十六人。 三十九,二十六,还多出来一些。 想必有一些原来在李府的丫环,或者是乡下的女孩子,丢了之后也没有报案。 他坐在桌前,想把详细的事情写成奏折,好好对皇帝说个清楚。 苏南衣身体恢复,带上小七和小桃回苏家,她这两天没回来,苏师玉连问都没有问,倒是管家来了院子好几趟。 得知她回来了,管家急忙跑来问,“小姐,您没事吧?我听说李府那边出了变故,又遍寻您不着,真是急死了。” “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苏南衣微笑,“府里如何?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老爷听说李家出事了,担忧了一阵子,还派人去打听,但进不去门儿也打听不出什么。” 苏南衣冷笑,“他关心亲家比关心女儿还多。” 管家又道:“哦,对了,三小姐被送回来了,请了大夫,好像脑子不太好了。” “傻了?” “大夫说是受到了惊吓,以致于脑子不清楚,本来想针炙治疗,但她大喊大叫,不让人碰,大夫也没有办法,只能开了两副药。” 管家到现在也是一头的雾水,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前两天这三小姐可是眉开眼笑的上了马车去李府,不知怎么一回来就成这种德行了。 苏南衣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事你不用管,苏思思的事最好别沾手,免得惹麻烦。” “是,我记住了。” 管家汇报完离开院子,他一向对苏思思也没有什么好感,正好大小姐发了话,他更乐得轻松,到时候只管看热闹就行。 苏师玉也愁坏了,好好的亲家,突然间说死就死了,他还得上门去吊唁,满以为去了之后李家人怎么也得好好接待一番,结果却连个理他的人都没有。 他到了灵堂,一眼瞧见跪在一边的苏晚儿。 苏晚儿也瞧见了他,含着泪迎上来,“父亲。” 苏师玉看着她这可怜样儿,皱眉小声道:“死了公爹而已,你哭成这样干什么?李书宇呢?” 李书宇的消息被瞒住,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是个假的。 苏晚儿抹着泪道:“父亲,我想回家,你接我回去吧。” 苏师玉惊了一下,瞪着眼睛看她,“你说的什么疯话?大将军虽然死了,但李家还在,还有宫里的娘娘在,还有你的丈夫,你回去干什么?” 苏晚儿想把她拉到一边仔细说一下,李夫人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既然来了,去上柱香吧。” 苏师玉想挤出一丝笑,又惊觉这个时候笑不对,沉着脸拱了拱手。 他上了香,苏晚儿还想送他走,李夫人又道:“行了,自有下人送,你送出去算怎么回事?” 苏师玉也没有反驳,快步转身走了。 李夫人低声对苏晚儿道:“别想耍什么花样,每天在灵堂给我跪足了时辰,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你,我们家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怎么你还想回苏家吗?” 苏晚儿满脸是泪,“母亲……” “你叫谁母亲!”李夫人压着声音怒声打断她,“谁是你母亲?你和那个假货在一起极尽恶心之事,现在反过来叫我母亲!呸!下贱的东西。” 苏晚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苏晚儿,你必须为我们李家发生的一切付出代价,是你克死了我的丈夫!你最好安分的在府里呆着,一直到老死!那个假货的事你要敢说出一个字,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李夫人说完一甩袖子走了,苏晚儿瘫坐在地上,绝望似巨浪吞没了她。 …… 苏南衣正在屋里按老修教她的法子调息,忽然听到急促脚步声响。 她收了气息睁开眼,小桃匆忙跑了进来,“小姐,老爷非要进来,再这样下去小七要动手了。” 苏南衣皱眉,跟着小桃出门,院门外苏师玉气急败坏,“好你个贱婢,谁你都敢拦,是不是?看看,是我,你的眼睛瞎了?” 小七面无表情,对他的怒意完全不在意,“小姐说了,任何人不得入内,任何人。” “你……” 苏南衣从里面走出来,“你来干什么?” 苏师玉一肚子火气瞬间朝她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手下这些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明天就把她们给我发卖了!” 苏南衣的表情和小七如出一辙,静静的听他说完,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要是专门来说我丫环的坏话,我劝你最好省省,我很忙,没时间。” 她转身要回,苏师玉急忙喝道:“你给我停下!” “我问你,李家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苏南衣反问:“李家的事儿多了,你指哪件?” 苏师玉气得跳脚,“当然是大将军身死的事,难道别的事还能比这个事大吗?” 苏南衣缓缓点头,“当然有啊。怎么?你只知道李树朝死的事?” 苏师玉一呆,心头狂跳了几下,“还有什么事……” 苏南衣纳闷得看着他,“你不是去李府吊唁过了吗?怎么苏晚儿没有跟你说吗?” 苏师玉一噎,还没说话,苏南衣又道:“她没跟你说,想回家?” 苏师玉缓缓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猜她一定会提出这种要求,她一定觉得在李家活不下去,因为,她的丈夫死了,而她还不知道嫁的是人是鬼,当然想跑。” 苏师玉如五雷轰顶,他也不是关心苏晚儿的死活,他更在意的是,要是连李书宇都死了,那他好不容易铺好的路怎么办?他给苏晚儿的那些嫁妆怎么办? 苏师玉浑身发抖,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色,“老爷,您快到门口去瞧瞧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本性暴露 苏师玉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被苏南衣说的话炸得乱七八糟,又听说大门口有事发生。 他脑袋嗡嗡的,怒声问道:“又怎么了?慢慢说!” 管家吞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老爷,老夫人来了。” 苏师玉一呆,“什么?你说谁?” “老夫人,已经到府门口了,还有二房的人也到了,您……您去瞧瞧吧。” 苏师玉眉头皱得死紧,沉默了片刻,回头对苏南衣道:“南衣,你祖母来了,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苏南衣淡淡道,“苏思思疯了,二房的人已经算是彻底得罪死了,想要讨好他们也不是不行,拿钱砸。” 苏师玉一个激凌,目光审视的看着她。 苏南衣也不怕他看,反正她对苏家人不抱什么希望,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别找到她头上来就行。 “反正我是不会去讨好,”苏南衣语气冷得像冰,“你讨好他们我不管,别打我母亲嫁妆的主意,夏氏手里的我已经拿了回来,老夫人手里那些,我也照样收回。” 苏师玉声音艰涩,“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拿回我的东西而已,我母亲的东西,绝不能养着一堆白眼狼,”苏南衣有些烦了,“你愿意养你自己养。” 她说完转身回屋,苏师玉还想说什么,她已经不想再理。 苏师玉慢慢往大门走,思索着苏南衣的话,嘴里喃喃道:“你觉得,她说得有没有道理?” 管家垂首道:“依小的看,老夫人来势汹汹,脸色极其不好,还有二老爷和二夫人,脸色也不怎么样,那位少爷更是大呼小叫,老爷,您可要有思想准备。” 苏师玉停下脚步,“我这些年是不是对他们太过纵容了?” 这话管家可不敢随便接,他沉默了片刻,四两拨千斤,“老爷您重情意,自是不愿意亏待家里人。” 苏师玉短促笑了一声,“自家人?我这些年花在他们身上多少钱?可他们拿我当过自家人吗?只会张手要钱,还越来越不满足,好像我天生欠他们的。” 管家垂着眼睛,遮住眼里的一丝冷笑,这回没吭声。 苏师玉没了要去接人着急劲,不紧不慢的往门口走。 门口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老夫人带着二房的人到了,其实在苏思思先出发之后,二房的人就有些坐不住,要不是因为二房的少爷苏言出去玩一直回不来,他们也早都跟来了。 走到半路上正好遇见苏思思派去送信的人,老夫人一见信中所写,当即就沉了脸。 二夫人一贯是个精明爱算计的,比夏氏还能算计几分,又因为生了苏家的嫡孙,肚皮争气,更讨老夫人的欢心。 她一见信中所写,立即就开始鼓动,“母亲,这么下去可不行,大哥不在您身边,进了京还不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您瞧瞧思思说的那些,别说晚儿,连苏南衣那个贱丫头都敢欺负她了。这是冲思思吗?这是冲您啊。” 老夫人心里的火气更盛,当即让人加快速度。 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可大门口没一个接着的,之前因为把夏氏放到庄子上去了,下人们也换了一批,门上这些根本不认识老夫人他们。 幸好管家出来,否则非让他们在门口晾半天不可。 尽管如此,等了好半天才见苏师玉不着急不着慌的来了。 老夫人一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回事?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苏师亮在一旁撇嘴道:“是啊,大哥,我们倒没什么,你好叫母亲这样等吗?真是架子大了啊!” 苏师玉淡淡道:“我也不是故意,身子不爽利,起不来床,这要不是母亲来我也不会出来。” 苏师亮还想回嘴,二夫人拉了他一下。 老夫人哼了一声,“赶紧让人安排住处,我好歇息,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现在的天已经然黑透,苏师玉瞧着这么多的人,感觉非常头疼。 “今太晚了,先将就一下吧,收拾院子得明天了,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写封信。” 苏师玉回头对管家道:“叫人来,这几个下人什么的就分散一下,今天晚上挤挤,别人就先安排在西垮院吧,具体的明天再说。” 管家立即点头,“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老夫人脸色铁青,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大,你在说什么?” 苏师玉笑了笑,“母亲,时间太晚了,如此匆忙,也只能委屈您了。” 老夫人提了一口气,怒声道:“委屈?我这么大老远的来,是跟你受委屈来的吗?今天晚上你必须给我安排好!不安排好我就不休息!” 二夫人也说道:“是啊,大哥,母亲这一路上都在念叨你,这好容易见到了,你……这也太伤母亲的心了。” 苏师玉轻声道:“是吗?母亲一直记挂着我?我刚才说了,都病得起不来床,到现在也没见母亲问一句。” 老夫人拧眉看着他,光线下苏师玉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像布了一层冷意,让她心里更加不喜。 “老大,你是在怪我吗?” 苏师玉拱了拱手,“儿子不敢,天色不早,还是请母亲休息一晚再说吧。” 他说完转身往里走,把众人晾在此地。 老夫人一个倒仰,二夫人急忙扶住她,“这……” 苏师亮扯着嗓子道:“大哥,我们还没吃饭呢!” 苏师玉假装没有听见,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人,果然都没有把他当回事,一来就这那的屁事多,还都一副指责他的嘴脸。 苏师玉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从他对夏氏母女以及苏南衣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以前在老家对老夫人恭敬,无非就是因为觉得是母亲,是长辈,被道德伦理压着,在老家族长什么的都在,稍一不留神就被教训,他这番反抗的心思也就没有动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来了京城,见过了世面,又攀上富贵亲家,主要是被苏南衣这么一提醒,他心里的那些不满就逐渐暴露出来。 小桃一边给苏南衣散了头发,一边小声道:“小姐,听说老爷把老夫人给气得够呛,把人都安置在西垮院了。” 苏南衣轻笑,“这才哪到哪,等着吧,明天的热闹更大,二房的人还没有见到苏思思呢!这要是见着了还得了?一定要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我们这里也不能幸免。” 小桃一脸戒备,“她们还要找咱的麻烦?” “那是当然,”苏南衣点头,“别人好过,她们不好过,那怎么受得了?何况老夫人一贯看我不顺眼。” “那……要不咱躲出去吧?” 苏南衣略一思索,“不用,这是咱的家,他们来了咱躲了,没有这样的道理。没事,别怕,咱们就当看好戏,跟着小姐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七冷冷开口,“可以打。” 苏南衣扑哧一笑,“对,小七说得对。” 可以打。 第二百三十八章 当他们不存在 这一晚上,除了苏南衣主仆三人,其它人都不好过。 苏师玉被人一会儿一趟的叫,他应付性的去了一次西垮院,就再没有去过,虽说不去,心里也是烦得紧。 至于二房的人就更别提了,除了几个下人,都挤在一个小院子里,老夫人自然是要住主屋的,他们就要住厢房。 这在之前,可都是下人才住的! 二夫人在老夫人面前挑拨完就回到房间里发脾气,“老大真是能耐了,疯了吧他?竟然敢这么对我们!” 苏师亮皱眉道:“我看他是进了京,心肠变了。” “我早说过,要和他一起来,如果当初一起来了,哪还有这一出?”二夫人又开始抱怨。 苏师亮有些心虚,他当初不同意一起来是有原因的,表面上说是先让老大来试试,他们在后面不担风险,实际上他是因为别的。 “这会儿就别说这些了,放心吧,有母亲在,老大不敢怎么样,兴许真的是病糊涂了。” 二夫人坐着生了会闷气,忽然想到,这次来还没有见女儿苏思思呢。 “怎么不见思思?我们来她应该高兴,应该接我们啊。” 苏师亮被她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不对,“是啊,没见着啊,是不是出去玩去了?” “这大半夜的玩什么?”二夫人不信,总觉得心里不安。 “思思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京城如此繁华,她还不迷了眼?而且她性子活泼开朗,没准早结交了什么贵妇小姐,京城里的生活和咱们不一样,有趣得多,出去玩也不算什么吧。” 苏师亮摸摸自己的肚子,“我还饿着呢,本以来能吃顿接风的酒席,没想到……”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他们的宝贝儿子苏明走了进来,皱眉抱怨道:“我不住那间厢房,这是什么破屋子!床那么硬,是人睡的吗?” 苏明自小娇贵,家里的好东西都紧着他,人人都得让着他,明明苏家也不是什么勋贵之家,偏偏就把他养成了如此骄纵的性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爷伯爵。 二夫人急忙起身来哄,“儿子,先忍一下,明天就好了,要不你看看这间,你要觉得这个好,我们和你换。” 苏明瞧了瞧,这间和他那间没有什么不同,烦躁的说道:“差不多,爹,你就不能去找大伯,要个好点的院子吗?” 苏师亮哪还想动弹,“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别折腾了。” 他的肚子又叫了一声,“我还饿着呢。” 苏明摸摸肚子,“我也饿。娘,你让大厨房给我们做点吃的。” 二夫人倒也想,可他们刚来,她连大厨房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娘也不知道大厨房在哪啊,说起来也是怪,怎么没见夏氏?这些事不都应该她来安排吗?” 苏师亮也道:“对呀,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夏氏呢?” 苏明插嘴道:“这不会是大伯母给咱的下马威吧?她可一贯跟娘明争暗斗。” 二夫人脸色微变,“敢?她还给我下马威?她算什么东西?我是二房的正妻,是生了苏家嫡子的,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妾室!也配和我当妯娌。” 苏明一手摸着肚子,一手伸到她面前,“给我点钱,我要出去吃饭。” 苏师亮眼睛一亮,“对啊,我们出去吃吧,夫人,我给你带回来。” 二夫人想了想,这么饿着也不行,但花银子她又实在心疼。 眼珠转了转,对苏明道:“去,先给你祖母问个安,你祖母一高兴了,没准会给你银子。” 苏明撇了撇嘴,“还得问安,你给我不就得了。” “娘的钱还有用,快去吧。” 苏明无奈,只能进去找老夫人,几句话把老夫人哄得高兴,给了他几两银子。 一出门看到苏师亮在等他,“走,一起去。” 父子俩悄悄出门,一想到要逛一逛这京城的夜市,心里都兴奋得不行。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苏南衣早早醒来,又迅速调息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常。 院子里花都谢了,树木和草倒是茂盛,其实那也不是一般的草,是苏南衣种的草药。 早上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苏南衣站在树下,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想到快要和云景大婚,她心里既高兴又复杂。 正胡思乱想,小桃从外面进来,眼睛放着光,“小姐,奴婢听到一个消息,昨天晚上二老爷和少爷出门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苏南衣皱眉,“晚上出门?他们怎么想的?” “不知道,听说是去买吃的,他们到的时候都是晚上了,老爷也没让人准备晚膳。” 苏南衣冷笑,“不管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和咱们没关系。” “是。” 苏南衣正吃着早膳,小七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你有什么事?” “小七姑娘,老奴真的是有事,要不然也不会打扰大小姐,现在这家里,有事儿得和大小姐说不是?” 是大厨房孙婆子的声音。 苏南衣对小桃道:“把她叫进来,问问怎么回事,另外,你去后院,寻寻崔婆子。” “是。” 孙婆子很快进来,恭敬的行了礼,“老奴见过小姐。” “什么事?说吧。” 孙婆子急忙道:“小姐,刚刚二夫人去大厨房了,还拿走了好些东西,有两道菜是老奴中午给您备的,那道汤得煨好几个时辰,眼瞅着中午就成了,这……” 苏南衣点头,“还有别的吗?” “二夫人还写了张单子,说是以后让老奴们按照这上面的准备,您看这……” 她说着,双手递上一张单子来。 苏南衣看都不看,“不用理会,直接烧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今天的被她端走的我也知道了,记好就行。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府里的人去了你们也不必起冲突,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孙婆子听到这话算有了主心骨,也听出了苏南衣的态度,行了礼道:“是,老奴记下了,老奴告退。” 她退出往厨房走,心里轻快不少,二房那些人真是笑话,还真以为他们能反了天? 这是在京城,早不是在老家的时候了! 连夏氏都被大小姐给弄到庄子上去了,大小姐以后可是王妃,又是老爷的嫡出女儿,不听她的听谁的? 孙婆子回去跟厨房的人一说,众人都称“是”,谁也不敢造次,更不敢亲近刚来的二房人。 二夫人还美滋滋的吃饭喝汤,暗叹这府里其实也没怎么变,还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边吃一边问道:“少爷还没回来吗?老爷呢?” 身边的婆子道:“还没回。” 心说你不知道吗?老爷回没回你问谁呢? 二夫人正在美美的喝汤,管家走进来道:“二夫人,您去门上瞧一瞧吧。” 二夫人一怔,“我去门上瞧什么?” 管家垂着眼,“有人找您。” “找我?我刚到这里,谁会来找我?”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上门讨债 管家低头垂眼,遮住眼底的冷笑。 “这……奴才也说不好,您出去看看便知。” 二夫人心中好奇,擦了擦嘴起身往外走。 会不会是思思结交的那些贵妇小姐?知道她来了,所以就来跟她见见面,认识一下? 很有这个可能。 二夫人越想心里越高兴,抬手扶扶头上的发钗,挺了挺腰杆。 以后就得在这繁华京城扎根留下来了,她也算是一名贵妇了! 没准哪天还能和皇族结交,到时候给她家思思寻一门好亲事,当一当皇亲国戚。 她越想越美,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管家在后面跟着她,见她这样儿就知道她在想美事,心里暗自好笑,只等着看好戏。 门前的确是有人找,管家也没有撒谎,不过来的不是什么贵妇小姐,而是两名小厮打扮的人。 二夫人到门口左右看看,小厮们也打量了她,“你是吴氏?” “啊,是,是我,你们是……”二夫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们是翠春楼的,苏师亮和苏明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丈夫和儿子,他们怎么了?” “他们喝花酒,点我们的姑娘,却没钱付帐,”小厮摸出一张纸拍给她,“喏,这是帐单,你瞧瞧。” 二夫人的眼前有些发花,手颤抖着捏着帐单,仔细看了看,看到后面的数字,眼前都有些发花。 三百两! 她怒火中烧,怒声道:“什么花酒,一顿要三百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小厮轻蔑的看她几眼,“我们翠春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饭菜做得和酒楼有一拼,我们的姑娘也漂亮,各种技能样样精通,当然是不是你种黄脸婆可比!别说三百两,就是一位五百两也有人争着要!” “那是,我们也跟你说不着,要是穷酸心疼钱,别去呀,找个路边小馆喝一碗杂碎汤,几个铜板儿就够了,我们也懒得要门来讨。” “啧啧,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没姿色,否则老爷们能去我们那儿吗?” 二夫人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你们……” 她说罢抬手就想打人,那些青/楼楚馆里的小厮什么没见过,最是泼皮无赖了,指着自己的头,不断的往前凑合,“来,往这儿,往这儿打,哎,我跟你说,你打完了可就不是三百两了!” “哼,这里是天子脚下,京都城,是讲理的地方,哪能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放肆?不给钱还想打人?!” 二夫人脸色苍白,气得浑身发抖,可又不敢真的下手。 她回头瞧见管家,怒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想办法!” 管家垂首恭敬道:“二夫人,小的也没有什么办法,小的也没有银子,也不认识翠春楼的人,这二老爷和少爷还真是能耐,第一晚就能找到,小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翠春楼的门冲哪开。” “你……”二夫人气炸,怒气转而发到他身上,挥手就打过来。 管家哪里肯受她这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二夫人有这力气还是想想法子吧,小的已经带到话,不奉陪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干脆利索,二夫人被晾在这儿,简直崩溃。 管家也没闲着,去书房找了苏师玉,苏师玉心里烦得要死,他派人去李家打听情况,还没有回音,想再去问问苏晚儿,又怕她再提出要回家的事儿。 李家若是真的倒了,那他……想起那些嫁妆,简直心疼得滴血。 正在懊恼,管家进了来,把门口的事情绘声绘色的一说。 苏师玉本来就烦,一听这个简直火冒三丈。 “翠春楼?他们怎么不上天!”苏师玉气大叫,牙都要咬碎了,“混帐东西,果然没有一个好的,刚来第一天就惹事,还是这种不要脸的事!” 管家低声道:“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稍后二夫人和老夫人少不得要来找您,还有的受,您别这会儿就气着了。” 苏师玉一听,“对,你说得对,她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 “你把值钱的东西都收一收,该入库的入库,该锁的锁,我去外面铺子里查查帐。”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管家提醒道:“正门还在闹呢,您别走那边了。” “对,”苏师玉出书房转方向绕到旁门,备了马车出门了。 管家不慌不忙的锁上书房的门,把厅里那些值钱的字画瓷器什么的让人入了库,换一些普通的东西,归置好去向苏南衣汇报情况。 苏南衣一听也觉得不可思议,“翠春楼?” “正是,”管家点头,苏南衣是个姑娘家,他不好说的那么细。 苏南衣都气笑了,“这父子俩是真行,我算开了眼界。那父亲怎么说?” “老爷说不管,已经出门去了,还让小的把贵重东西收了,上锁。” 苏南衣讶然,也不能说苏师玉做的不对,谁愿意一直替二房的人擦屁股?还是这么丢人的事儿。 她看看小桃,“看着吧,找不到他,就该来找咱们了。” 管家道:“小姐,要不您也躲一躲吧。” 苏南衣略一思索,“暂时不用,这么着,你听我的……”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管家无声笑笑,转身退下。 二夫人舍不得自己出钱,三百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又不能不管丈夫和儿子,只能去找苏师玉。 可一问才知道,苏师玉早出门了,书房都落了锁。 她更气不打一处来,上锁?这是防谁呢? 说实在的,要不是上了锁,进去拿一副字画卖卖换点什么的,她也不是干不出来。 苏师玉不见人影,她想了想,又去找夏氏,可她也不知道夏氏在哪里,拉住个下人一问,这才知道,夏氏根本不在府中,是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问是怎么回事,可下人哪敢告诉她? 背后说大小姐的坏话,还活不活了? 于是,二夫人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什么来。 思来想去,她决定付出找苏南衣。 苏南衣又蠢又笨,还是个软柿子,最是好拿捏,即使她没有那么多钱,值钱的首饰也应该有一两件,加起来凑三百两也不成问题。 打定了主意,二夫人问清了苏南衣的住处,快步走到院门口。 院门口也没有人,她直接进去,左右瞧了瞧,这院子收拾得还不错,忽然想起,今天晚上住到这个院子里也是不错的,总比挤在西厢房里强。 一边想着一边上台阶,忽然有道清冷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二夫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小七。 刚刚明明没人啊,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丫头? 她满脸不高兴,皱眉道:“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好没规矩,出现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个人。我问你,苏南衣呢?” 小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第二百四十章 说不通就打 二夫人看到小七的眼神,这丫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让她心里有点发毛。 她皱眉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问你话呢,苏南衣呢?昨天晚上我们到的时候她就没有出来迎接,现在连个面也不露,也不说给老夫人请安,她……” 话没说完,小七缓缓把鞭子抽出来,“出去。” 二夫人一怔,“你……你说什么?” “出去,”小七慢步走下台阶,“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二夫人情不自禁往后退,退了几步猛然回神,“好啊,真是反天了,一个丫头也敢这么跟我说话,不行,发卖,找人伢子来,一定要发卖!” 她抬手一指小七,小七毫不犹豫的挥出鞭子,一下抽在她的手上,手指都差点抽断,手背上也一道子红痕,血珠都渗出来。 “啊!”她大声惨叫,“你……你敢!” 小七不断往前逼近,二夫人吓得往后退,嘴里又叫又喊,“苏南衣!苏南衣你给我出来!啊,痛死我了……” 苏南衣早听见了,就是懒得理她。 小桃在房间里捂着嘴笑,“小姐,二夫人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 “她早就该吃了,否则也不会狂成这样。”苏南衣翻了一页书,“一大早的吃了我的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一鞭子都少了。” 小桃乐得合不拢嘴,之前还在担心二房的人来了小姐会受欺负,毕竟老夫人和他们是一边的,现在看来,完全用不着多心了。 小姐还是那个硬气的小姐,一点没在怕的! 二夫人连苏南衣的面儿都没有见着,直接被轰走,她没有别的退路,只能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还等着苏师玉带着人来给她请安,可等来等去,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不由闷了一肚子气。 正想找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二夫人连哭带喊的进来了。 “母亲!母亲,”二夫人哭天抹泪,“儿媳没法活了!”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的哭什么?”老夫人皱眉道。 “母亲,您瞧瞧,”二夫人把手伸到她面前,手指肿得像根胡萝卜,手背上还有一条红痕。 老夫人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哭道:“这是苏南衣那个贱丫头院子里的人干得好事!儿媳去问她怎么不来给母亲请安,她自己住的那院子倒是不错,为何不让出来给您住,可她不但不让,还吩咐手下的丫头拿鞭子抽我!” 老夫人一听勃然大怒,“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 “谁说不是,母亲,您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另外……” 她说着屈膝跪下,“母亲,求您救命啊。” 老夫人眉头皱得死紧,看了一身边的周婆子一眼。 周婆子上前扶二夫人,“二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二夫人不住的掉泪,“母亲,明儿和老爷他们……出事了。” 老夫人一听就惊了,“出事?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真是的,儿子孙子出事了不赶紧说,还在这儿叭叭什么受伤的事,真是分不清轻重! 老夫人心中满是不悦。 二夫人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需要三百两银子,老夫人的面皮也抽了抽。 三百两! 让她拿出来,那不是挖她的肉吗? 老夫人沉默了半晌,看着哭哭啼啼的二夫人道:“你手上的那些钱呢?拿出来凑一凑吧。” 二夫人用帕子压着眼睛,“儿媳哪来的钱啊,这些年给老爷做生意,给明儿打点通路子,哪哪不需要钱?这次入京,儿媳也是咬着牙拿出最后的银子当了盘缠。眼下……” 老夫人手里转着碧玺珠串,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老大呢?这事应该他解决呀,我们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解决?” “大哥一早就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眼下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书房什么的也上了锁,您说……这是防谁呢?” 老夫人眯着眼睛,脸上怒意越发明显,二夫人又点了一把火,“儿媳实在没法子,这才去找苏南衣,结果面都没有见着,就被打了出来……” 她哭了几声,又道:“母亲,您说这可怎么办?翠春楼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老夫人也头疼得很,“对了,夏氏呢,怎么不见夏氏?” “夏氏早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儿媳打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府里上上下下,和以前可是不一样了,下人们都不把儿媳放在眼里。” 老夫人心口气得发闷,一拍桌子怒道:“真是反了!你去,把苏南衣给我叫来!” 周婆子立即领命去了,她跟随老夫人多年,私底下最是嚣张不过,府里的丫环婆子都被她治过,哪个都不敢不服贴。 在老家的时候,苏南衣就没少被她整治,什么不给月钱,少送一顿饭,少给两件当季的衣裳,这种事都算是小儿科的。 小桃曾经被她打的三天下不来床,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疼。 周婆子早有一肚子气,从一进门开始,这府里哪哪都不对劲,瞧瞧,还像一个大户人家的样子吗? 果然得有老夫人坐镇才行! 她也想好了,等安置下来了,就让她的两个儿子也来,总在老家能有什么出息? 这么想着,她打听清了到了苏南衣的院门前,正看到崔婆子和小七。 小七她不认得,崔婆子她可认识,趾高气扬的到了近前,还指望着崔婆子给她行礼,或者塞个红包什么的。 不料,崔婆子却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她。 她心头火起,怒道:“崔婆子,你眼睛瞎了?” 崔婆子早就想收拾她了,今天刚回到大小姐身边,这可正是效力的好时候。 “没瞎,好着呢,你来干什么?” 周婆子一听这话头,顿时更加来气,“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了,怎么的,”崔婆子不以为然,“你是婆子,我也是婆子,谁比谁高贵多少?我凭什么哄着你?” 周婆子脸色铁青,“崔婆子,你他娘的疯了吗?再说,你不是跟着夏氏和二小姐吗?跑到这里来乍乎什么?你好好跟我说话,否则我煽死你,你信吗?” 崔婆子哧笑一声,“煽死我?就凭你?你可拉倒吧,你算什么东西?这府里轮得到你说话吗?我现在就是跟大小姐的,用不着跟你交代,赶紧滚。” 周婆子彻底恼了,撸起袖子伸手就要抓崔婆子的头发,“我叫你嘴臭,今天打死你,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崔婆子也不是好惹的,伸手就抓住她的前襟,“打死谁?谁死还不一定呢!” 两人说罢,就扭打在一处,小七在一旁瞧着,小桃也从里面出来,递给她一个苹果。 俩丫环一人拿着一个苹果,吃着看俩婆子打架。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哪里来的疯子 小七也不是纯看,小桃还在一旁直起哄,如果崔婆子占了上风,她就让小七赶紧甩一鞭子助阵。 听到周婆子惨叫声,小桃心里痛快得不得了。 打了半晌,崔婆子占了上风,压住周婆子左右开弓抽了她十来个耳光,把周婆子抽成了猪头。 “让你不敬小姐,让你喷烧粪,让你打我们小桃!今天新帐旧帐一起算!” 崔婆子打完,长长吐了口气,周婆子勉强爬起来,眼睛血红的瞪着她们三个,“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崔婆子跳脚骂,“呸!等就等,谁怕你?有本来再来打一场。” 把周婆子打走,三人回去见苏南衣。 苏南衣一见崔婆子这样儿,皱眉道:“干什么打成这样?不疼吗?” 崔婆子咧嘴笑,“我打赢了,小姐,周婆子比我惨多了。” 小桃也在一边帮腔,“就是,小姐,我看着可解气了。” 小七也难得开口,“我是助攻。” 苏南衣:“……” “行,你们都厉害,”她拿出药膏给崔婆子,“赶紧去洗洗抹药。” “是!” 三人欢欢喜喜的下去收拾。 苏南衣查着地图,消停两天,估计就又有的忙了,京兆府那边的一时半会儿也清不了,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估计赵大人也会少不了请她帮忙。 她手边放着两份图纸,一份是李府的地形图,一份是京城的地图,她想从地图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不找到那头颅,不能让那些无辜的少女有个全身,她心中始终无法安宁。 虽然说这事儿本不关她什么事,可是,她既然知道了,又机缘巧合的参与其中,就不能撒手不管。 更何况……前世的她也是身遭惨死,连个尸首都没有。 …… 周婆子拐着腿回到西垮院,老夫人正等着苏南衣来请罪,没想到挑帘进来的是一身狼狈的周婆子。 她满身是土,脸上更是红肿不堪,还有条条的泥道血道,简直让人不忍心直视。 “你……你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惊得手串都掉了。 周婆子扑通一下跪下,“老夫人!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不说自己有多嚣张,只说崔婆子和小桃有多么盛气凌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打她,还说是这是苏南衣意思,就是给要她们下马威,让她们知道这苏府是谁说了算。 老夫人简直气炸,“啪”一声摔了茶盏,“放肆!这苏府谁说了算?横竖不是她苏南衣说了算!混帐,简直混帐!” 老夫人气得抓狂,起身就要亲自去找苏南衣。 刚到院里,忽然听到一声笑,那声笑十分怪异,又突兀又冰冷,笑声还挺长,让人听了耳朵心里都跟着不舒服。 青天大白日的,老夫人忽然觉得有些阴森,忍不住想要打个寒颤。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停住脚步问道:“你们听见了吗?” 二夫人瑟缩了一下,“儿媳也听见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人笑着从院门口跑过去,身后还有几个人在追赶。 老夫人皱眉,“这又是唱得哪一出?这府里真热闹,妖魔鬼怪的什么都有,走,去看看。” 二夫人也十分八卦,最爱凑热闹,起哄,她暂时忘了自家的破事儿还一大堆,立即跟上老夫人去看热闹。 她们出了门,看到几个丫环婆子正在追赶一个人,那人衣裳也没有穿好,披头散发,笑声怪异,举止动作夸张,一看就是一个疯子。 二夫人压制住心头的兴奋,在老夫人耳边道:“怎么这里还有这样的人?大哥进京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府里哪哪都不一样了,养着这么个疯子干什么?也不怕丢咱们苏家的脸。” 老夫人的脸色铁青,也觉得苏师玉不怎么一样了,不听话还敢顶撞,让她一直气不顺。 几个丫环婆子总算抓住了人,开始往回拖。 老夫人上前厉声道:“这是在闹什么?哪来的疯子?” 一个婆子尴尬的说道:“老夫人,这……” “这什么这?我们苏家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住的吗?赶紧把她给我轰出去!” 二夫人也在一旁撺掇,“就是,大哥也真不是像话,这么个疯子还养着,却没时间给母亲安置个好住处,实在气人。” 老夫人越发恼怒,“听到没有?把她轰出去。” 婆子们面露难色,此时,那疯子抬起头,胡乱拨了一下头发,脸上浮现几分惶恐,“我不要在李府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看到她的脸,听到她的说话声,老夫人和二夫人如遭雷击,二夫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刹那间凝固,霍然睁大了眼睛。 那个婆子又道:“老夫人,这是三小姐啊……您的亲孙女,大夫说她还能好的,您要是这么把她赶走了,可是要出人命的!她自己可怎么活?” “二夫人,这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也同意赶出去?纵然她犯了错,也不能这样啊……” 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懵了,脑瓜子里嗡嗡的,浑身血液都凝固住。 二夫人好半晌才透过一口气,跌跌撞撞的跑到苏思思跟前,“思思?女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快说!” 她近乎疯狂,声嘶力竭的吼,面目狰狞,又把苏思思吓得尖叫。 婆子低头道:“老奴也不知,只知道三小姐跟着二小姐去了趟大将军府,回来就成这样了,还是大小姐把三小姐救回来的,否则……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苏晚儿?”二夫人又惊又怒,还有一股子透骨的凉。 她想找苏晚儿去算帐,可现在苏晚儿高嫁,成了大将军府的少夫人,她哪里惹得起?难道要找到大将军府去吗? 她不敢。 可看着疯了的女儿,她心似油烹,回头看看老夫人,“母亲!您一定要为思思做主啊!天爷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身子一晃,也有点受不住,她手中紧紧握着的手串,咬牙道:“走,去见苏南衣!” 周婆子立即在前面带路,牙都恨得痒痒,只盼着老夫人出马,把苏南衣和她手下的人都揍一顿。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门前,小桃正在门前磕瓜子,心说,小姐说得真准,老夫人真的亲自来了。 她不慌不忙的上前,福了福身道:“老夫人。” 老夫人眯着眼睛打量她,小桃这丫头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总是低着头,连她长什么模样都看不清,畏首畏尾的看到就讨厌。 现在小桃好看了,也长些胖了些,身上的衣服也很得体,头上的首饰也精美,竟比之前在老家时,那些普通人家小姐还要气派了。 老夫人只觉得这样的小桃更让她讨厌。 “来人,”老夫人沉声道,“给我掌嘴!” 周婆子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上前,“是!” 她拐着腿到小桃面前,咬紧了后槽牙,使出全身的劲儿。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仗的谁的势 周婆子面目狰狞的过来,撸袖子就要抽小桃。 手刚一举起来,一道劲风呼啸而来,缠上她的腕子,她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往前栽去。 “扑通”一声,胖大的身子栽倒在地,激起四周的尘土,周婆子尖叫一声,嘴痛得近乎麻木,一摸一手的血,门牙都栽掉了两颗。 老夫人怒不可遏,抬头一瞧,一个模样陌生丫环迈步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收着手里的鞭子。 她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小七冷冷扫她一眼,连理都没有理。 二夫人气得抓狂,“问你话呢,不知尊卑的贱婢,谁给你的胆子!” 小七手指一松,盘好的鞭子又弹开,无声垂在一边,却让人看着胆寒。 老夫人和二夫人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睛盯着小七。 小桃心里佩服,还是小七厉害,什么都不说,直接就把她们吓退了。 “叫苏南衣滚出来,我有话要问她!”老夫人拐杖敲着地,“砰砰”的响,但她到底没再往前多迈一步。 苏南衣在里面早听见了,只是懒得理,不过看这架势,她不出面,这些人就没完没了,实在烦人。 二夫人在一旁撺掇,“母亲,看这丫头的混帐样!一定是苏南衣那个小贱蹄子教的,不然的话她哪里敢这么张狂,儿媳也就算了,她连您都不看在眼里!” 老夫人本来就一肚子火气,被她这么一说更是火撞脑门,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捆起来,家法伺候!” 她身后两个婆子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听院里慢悠悠的一声喝道:“本小姐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夫人眸光锐利,抬头一瞧,一个少女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玉色衣裙,乌发随意束在脑后,小脸上不施粉黛,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眼睛亮而冷,轻轻睥来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老夫人心头微跳,这是……苏南衣? 那个在老家时任由人欺负的草包苏南衣? 现在她眉眼锋利,面容美艳,举手投足都是贵气,哪有半分草包的模样? 这短短的时间,变化也太大了吧? 二夫人更是嫉恨的心头滴血,自己的宝贝女儿变成了那样,凭什么她苏南衣却宛如新生,像换了一个人? 她手指掐着掌心,怒喝道:“苏南衣!见了长辈还不下跪?让一个丫环在这里随意打人,你仗的谁的势?” 老夫人沉着脸,眼睛盯着苏南衣,“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苏南衣似笑非笑,对她们的威胁并不以为意,“你们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好呢?不如我先说明几点,这个丫环的确是我的丫环,但她不属于苏府。” 二夫人气得发笑,“你说这是什么混帐话……” “她是北离王府的太妃送来给我的,就是怕我被人欺负,你刚才说她在这里打人,对啊,打的肯定就是心怀不轨想要害我的,谁擅闯我的院子,她就打谁,她没跑到你们院中去打吧?你们问她仗的谁的势,现在明白了?” “至于你们嘛,”苏南衣语气淡淡,带着嘲讽,“没有人请你们来,你们自己跑来的,来了又嫌受气,能怪得了谁?看我不顺眼,觉得这里不好,没关系,可以滚蛋。” 她这一番话连气带吓,老夫人她们半晌没说出话来。 苏南衣一甩袖子,“小七,送客。” “是,小姐。” 老夫人这才回神,声音气得发抖,“苏南衣,你这是要造反吗?” “你最好说话注意些,造反?”苏南衣眸子微缩,“这话只能针对皇帝说吧?你算老几,也配让别人造你的反?还是你想不敬皇帝,有什么别的心思?” 老夫人脸色铁青,气得一个倒仰,“你……你……” 二夫人扶住她,咬牙道:“苏南衣!你别吓唬我们,我问你,我女儿思思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害的?” 苏南衣眉头一拧,“你有病吧?我害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害的?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我,恐怕她死在李府都没有人知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被关在暗室中,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不如你去问问苏晚儿?” 二夫人一噎,“你别想骗我们!大将军府岂是我们能去的!骗我们和大将军府对上,没门!” 苏南衣上下打量她几眼,就像打量一下傻子,“你不敢得罪大将军府,就敢得罪北离王府?你不敢去找苏晚儿,就敢来找我?” 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脸色齐齐一变,两人的呼吸都停了停。 恰在这时,管家快步来报,“大小姐,北离王府的闫嬷嬷来了,说是奉了太妃的令,给您送来好多东西。” “哦?”苏南衣心头微喜,“我去瞧瞧。” 话音刚落,闫嬷嬷已经带人走了过来,她看都没有看老夫人等人一眼,径直走到苏南衣的面前,福了福身道:“苏小姐,老奴有礼了。” “嬷嬷快请起。” 闫嬷嬷笑得温暖,语气亲热,“您身子刚好,可千万别累着,怎的到这外面来了?太妃一直惦记着您,前两日瞧了您回去之后就总是愁眉不展,说您遭了大罪,今儿特让老奴送了些补品来。” 她说罢一招手,身后的那些人捧着托盘,流水似的送入院中,小桃急忙去一一安排,小七握着鞭子守在苏南衣身侧。 苏南衣笑道:“多谢太妃惦记,我已经没事了,改日一定去看望她,辛苦嬷嬷跑这一趟了。” 闫嬷嬷拍拍她的手,这才像刚看到老夫人似的,上下打量几眼,“这是怎么个情况?苏小姐,这位是……” 老夫人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急忙见礼道:“老妇乃是南衣的祖母,太妃身子骨可还好?” 说得好像她和太妃多熟似的。 闫嬷嬷笑了笑,这会儿的笑纯属客套,任谁也看得出敷衍,“原来是老夫人,以前没见过。这是刚从乡下来吗?难怪不懂这里的规矩。看在苏小姐的面儿,就算了吧。” 老夫人脸臊得通红,闫嬷嬷又道:“老夫人是暂住还是……” 二夫人道:“我们想在京城住下,这也是我们的家不是?” 闫嬷嬷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无踪,周身都透出一股子威严,“老夫人,不是老奴多嘴,你们这规矩是真该好好的学起来了!您说话别人也能随意插嘴,这里可不是老家,小心祸从口出。” 老夫人回头狠狠瞪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脸色一白,低头不敢多说话。 “是,您说得对,老妇的确是该给她们立立规矩了。” 闫嬷嬷似笑非笑,“京城中的规矩呢是以嫡为尊,苏小姐是这苏府的嫡长女,地位何其尊贵?再不用多久就是我们北离王府的王妃,更是风光无两。老夫人,您说,是不是啊?” 她最后的语调微挑,像锋利的刀尖,老夫人立即出了满头的冷汗。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就是一个骗子 老夫人平时就是在老家,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苏师玉做生意有钱,她就自以为多么了不起,在老家的时候别人也捧着她,她以为她就顶天了。 可如今到了京城才知道,她连个屁都不是。 闫嬷嬷见她这样,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苏小姐病了,老夫人做为祖母,是来探望的吗?” 老夫人急忙点头,“是,是的。” “那怎么……”闫嬷嬷摊了摊手,“两手空空?” 老夫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从荷包里摸出张银票,递给苏南衣,“南衣,祖母刚来,也不太熟,你想吃点什么,让丫环给你买吧。” 苏南衣没接,小七伸手接过,看也没看塞进荷包,看得老夫人和二夫人一阵肉疼。 闫嬷嬷根本没有把二夫人看在眼中,老夫人也没脸再呆下去,匆匆告了辞。 苏南衣无奈的笑笑,“嬷嬷,让您见笑了。” “哪里的话,”闫嬷嬷微叹了口气,“苏小姐,你的日子过得艰难,我老婆子心里心疼还来不及,好在快要大婚,等嫁到王府,这些烂人烂事就可以不用理会了。” “好,多谢嬷嬷。” 闫嬷嬷也没留多久,带人走了。 苏南衣看着那些东西,心中暗自感慨,苏家人个个如狼似虎,还不及外对她记挂。 她轻笑了一声,叫上小七也出了门。 她前脚走,后脚老夫人就得到信了,回到西垮院,老夫人气得摔了茶盏,“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北离王爷是个傻子吗?不是说就是用她去冲喜的吗!” 二夫人心如火烧,一方面是自己女儿的落魄,一方面却是苏南衣的风光无限。 “母亲,我看未见得北离王府就多么看重她,没准就是做给我们看的。” 老夫人短促笑了一声,“做给我们看?就算是做给我们看,也得北离王府肯为她做才行!刚才的那些话你没听见?我的老脸都要丢光了!还有你,人家拿正眼瞧你了吗?不过就是嬷嬷,尚能如此,何况……” 二夫人心头巨恨,“母亲,这要是将来苏南衣嫁到北离王府,那……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 老夫人手紧握着手串,眼睛里闪着狠毒的光,“既然如此,她不让我们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二夫人咬了牙,心头总算松快了一点,老夫人可不是个心怀慈悲的主,一贯心狠手辣,整人的手段多的是。 不过,眼下,她还得把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救出来,还有女儿也得好好医治。 她想到这里又跪下,抹着泪道:“母亲,别的不说,先把老爷和亮儿赎回来吧,总让他们被人扣着,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这要是再给送了官,那他们的前程可就毁了。” 老夫人面皮气得发抖,“我刚刚被迫给了苏南衣钱,哪还有那么多?你自己也拿出来些!别都指望着我!” 二夫人心里暗骂,又开始哭哭啼啼。 她和老夫人彼此算计不说,苏南衣和小七带了些东西去看望林绣娘。 李府那边的事情闹得动静挺大,虽然很多内情都被赵石磊及时压下了,但与此事有关的人,只怕都会猜到点什么。 对于苦主来说,孩子死得那样惨,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可她们早晚也得知道,一线飘渺的希望有时候不见得就是好事。 放下,才能迎来新生。 苏南衣到了院中,林绣娘果然坐立不安,形色憔悴。 “小姐,您来了,我听说您病了,身子好些了吗?” 苏南衣点点头,“没有什么大碍了,怕你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林绣娘呼吸微窒,半晌缓缓问道:“是有消息了吗?” 苏南衣看着她眼睛通红,心生不忍,“是的,赵大人带人搜查了李府,在荷花池内,找出三十多具尸首。” 林绣娘身子一晃,感觉天地都旋转,“三十多……那有我的雨儿吗……” 苏南衣很想告诉她,还不能确定哪个是她的女儿,只有残肢,没有头颅。 可这样的话,一定会让做母亲的疼死。 她深吸一口气,艰涩的开口,“因为……时间长了,尸首又泡在荷花池中,而且有很多,所以一时无法辨认,不过,赵大人说,等到案子结束,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也会在寺中点起长明灯,让大家祭拜,以托哀思。” 她说得已经极尽委婉,林绣娘还是晕死过去。 苏南衣急忙为她施针,等她悠悠转醒。 林绣娘未语泪先流,眼泪汹涌如雨下,哭声越来越悲恸。 苏南衣没有劝她,让她尽情哭个痛快,情绪需要发泄,否则闷在心里会生病。 哭了许久,林绣娘总算恢复平静,抹干了泪起身向苏南衣行了个礼,“多谢苏小姐,为我女儿伸冤。” 苏南衣扶起她,“你也不要太悲伤,上次她托梦给你的时候不是说过了?要让你好好的,等到她冤情一了,可以转世投胎,没准机缘巧合,你们还会再见。” 林绣娘又燃起一份希望,“真的吗?” “真的,”苏南衣点头,“这也是赵大人在寺中为大家起长明灯的含义所在。” “多谢,多谢。” 苏南衣和她聊了片刻,见她的确舒解了不少,这才把一封信递给她,“你拿着这信去找素裳姑娘,她一定会收留你的,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过去了。 若是有什么难处,可随时找我,这个院子会一直在,你愿意住在这里就住,或者素裳能给你安排的话,你住在那边也行。” 林绣娘双手接过信,再次道谢,“苏小姐大恩,我永世不忘。” 苏南衣由衷道:“不是什么大恩,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开心生活。” 她带着小七出院子,刚想去夏染的小院,在街口忽然听到一道低哑的嗓音,“阿弥陀佛,施主,我看你与佛家有缘,不知愿意结个善缘否?” 此人是个头陀,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衣裳,十分宽大,头发和脸……不,应该说全身都是脏乎乎的,脚上穿着草鞋,手里还拄着个拐杖,上面挂着个酒葫芦。 他这副尊荣,别说别人了,小七都一皱眉。 苏南衣觉得这头陀有点意思,小七拉住她低声道:“小姐,现在有很多人好吃懒做不想干活,都假扮成僧人骗吃骗喝,这家伙八成就是一个骗子。” 苏南衣还没说话,那个头陀人慢慢走过来,他的腿还有点跛,难怪会拄着拐杖。 他打量了小七几眼,眼睛笑眯眯的,也不恼,“小姑娘,你为何说我是骗子?” 小七冷哼一声,“假扮成僧人的骗子我见得多了,你连头发都不愿意剃,只装个头陀,也未免太假了,还有你这……” 小七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酒葫芦,“哪里有和尚喝酒的?你别胡说八道了,骗人都做不全套。” 那头陀却只笑不语,笑眯眯的盯着小七。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是你出的损招 苏南衣倒觉得这个头陀挺有意思,她之前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很多有趣的人和事,就算是骗子,能做到骗得自如,也算是一种本事。 头陀看着小七,“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倒挺重,沾血也不少,没事还是多抄抄佛经,洗洗罪孽。” 小七是暗卫出身,手上自然沾过血,但她是暗卫身份的事就连小桃也不知道,更何况这个头陀一个陌生人? 小七面无表情,眼神却冷了许多,手抚上腰间。 苏南衣把她挡在身后,从荷包里摸出几两碎银,“师父拿去买酒喝吧。” 头陀却并不接,只是笑了笑,“我与小姐有缘分,却不是酒肉之缘,前世今生,小姐应早放下执念。” 前世今生,四个字像锋利的针,轻轻刺痛苏南衣的心,“师父此话何意?” 头陀微点头,“小姐是聪明人,自当明白,贫僧告辞了。” 他说罢转身离开,明明走得挺慢,一转眼却没影了。 苏南衣心头微震,总觉得这个头陀似乎意有所指。 “小姐,您没事吧?” 她回过神,“没事,走吧。” 主仆俩还到小院,夏染并不在,苏南衣意外的发现云景也在。 “娘子!”云景撒欢跑过来,“我就知道在这里能等到你。” 苏南衣看着他欢笑的模样,“等我?” “是呀,我去了苏家找你,小桃说你出门了,可我不知道你去了哪,想了想就来这里等你,我猜想你早晚会到这里来,娘子,我是不是很聪明?” “没错,真的很聪明,”苏南衣赞赏道,“其它人呢?” 云景指指陆思源的房间,“老修给陆思源治伤呢,夏染出门去了,说是去看看赵大人那边怎么样了。娘子,我也想去来着,但还是想等你。” “好,稍后咱们一起去。” “那些人都好可怜,”云景小声嘀咕,“我回去晚了,跟母妃请安的时候解释了一下,母妃都吓着了呢。” 苏南衣哭笑不得,“以后这种事不要跟太妃说了,以免她害怕。” 云景点了点头答应。 苏南衣问道:“景儿还记得吴秀宁吗?” 云景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她是谁?” “她是东平候府的世子妃,之前应该去过北离王府。” 云景又想了想,还是摇冰,“我不记得。” “好吧,”苏南衣也没强求,“不记得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俩人正说着,老修从里面出来了,看到苏南衣快步迎上来,“怎么样?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都挺好的,”苏南衣回答道。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要尽快告诉我。” “好。” 苏南衣看了一眼陆思源的房间,“他的伤如何了?我之前为他施针,发现好了不少,可这好的速度也未免太惊人了,而且思源的气色总是有些不太好。” 老修自顾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没事,你放心吧,我早说了,他这个伤,并非全是经脉受损所致,他之前的身体就有问题,这次不过就是引发了以前埋在身体里的雷而已。” 苏南衣饶有兴趣,“老修,我发现你这次回来懂得蛮多的,以前你是喜欢打听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现在倒是懂不少,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老修又抿了口茶,笑了一声道:“唉,我这不是也是为生活所迫吗?多知道点东西总是好的,而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看书游历的,也算有点成就。” 苏南衣没再深究,云景在一旁接话道:“你给李树朝的小妾出的法子,也是看书游历学来的吗?” 老修差点一口呛住,咳嗽了好几声。 苏南衣莫名其妙,“什么法子?你又出什么损招了?” “没有,没有,”老修连忙摆手,“那不叫损招,那就正当的自我保护。” “自我保护?”苏南衣眯着眼睛,显然不信老修这一套。 话刚说到这里,夏染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我跟你们说,我刚路过李家,你们猜,李家又出什么事了?” 云景和苏南衣异口同声,“什么事?” 老修镇定自若的喝茶,没有答话。 “李树朝的丧事还没办完呢,他那个小妾就请了一大帮人进府,说是李家的什么族长之类的,要为她做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李树朝的种,将来这李家的家业得由她的孩子来继承。” 苏南衣一时没说话,夏染继续道:“按说这也不能算是不对,李树朝死了,李家还在,李书宇也死了,他们李家就算绝后了,小妾肚子里的孩子要是个男丁,那……” “李夫人会同意吗?”苏南衣问。 “她同不同意,她的丈夫儿子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是当家主母,还有个女儿在宫中是贵妃,即便没了丈夫儿子,也没谁能把她如何,即便是小妾生了儿子,她完全可以把儿子养在她的名下。” “所以说呀,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闹得相当厉害,李家都乱一锅粥了。” 苏南衣偏头看看老修,“这是你出的主意吧?” 老修狡猾的笑笑,“没错,那小妾非得问我怎么保住孩子,我就给她支了一招,让他们闹去吧。” 苏南衣点点头,又问夏染,“那赵大人那边有什么眉目了吗?” “哦,对了,赵大人说,一直盯着吴秀宁的人有回复了,果然,李家这边一出事,东平候府也动起来了。” 苏南衣面色沉冷,“这就对了,吴秀宁的丫环找李五去记录那些名单,还有林绣娘的女儿林雨儿的死,都和东平候府脱不了干系。或许,那边还会有什么别的发现也未可知。” 云景道:“会是那些头颅吗?” “还不知道,等等看,赵大人是个好官,他并不畏惧强权,也有些手段,我们并没有官身,若是露面太多,难免会给赵大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受人以柄,不如等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暗中助他。” 苏南衣的话大家都挺认同,他们现在就安静的等消息。 李家的日子是水深火热,李贵妃在宫中也日渐艰难。 她身上的臭气淡了一些,但依旧在,每天喝一些苦药汤子也收效甚微,每天洗好次澡,皮肤都洗皱了。 更要命的是,她接到消息,父亲突然身亡,还是被弟弟李书宇杀的,这简直让她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 她当即就想求顾西宸,让她回家一趟,走到半路又突然停住。 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回去,现在她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是这一回去再回来的时候难免会有人说,她沾了死人的晦气,那样的话,皇帝就更不会到她的宫中来了。 她一咬牙,心中发狠,反正父亲已然死了,她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就先好好经营宫中的事。 她的地位保住了,李家,就还是李家。 她却不知道,她做的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李家的大戏 李贵妃半路又返回宫中的事很快被顾西宸知道了。 李公公低声道:“皇上,大将军还没出殡,贵妃娘娘或许有其它的安排。” 顾西宸冷笑,“她有什么安排?无非就是觉得人死如灯灭,谁也不如她自己的地位重要罢了。” 李公公本来也不是替李贵妃说话,闻言不再答话。 顾西宸想了想,“她冷血无情,朕不能无情,大将军好歹也是为朕的江山立下过功劳的,摆驾,朕要亲自去一趟。” “……是。” 李家正闹得地覆天翻,丧事还没有办完,那些族老们也来了,李夫人心里烦得要死,又不能说什么,上了和时之后就让人去后堂。 李家的族长近近七旬,穿绸裹缎,十分气派,其它的人也都不差,面色红润,声音洪亮。 李夫人面无表情,坐在中间位置一动不动。 “树朝家的,”族长先开口道,“他死得突然,我们也很震惊,这才匆忙来瞧一瞧。” 李夫人抬眼看了看他们,还是没有说话。 胡氏在一旁道:“多谢大家。” 族长摸着胡子,微微点头,面子总长没落在地上。 心里对李夫人的态度也越发不满。 他脸色冷了两分,开门见山道:“我们此次除了给树朝上柱香之外,还有一件大事,胡氏有了身孕,将来生出来就是李家唯一的香火,这你不能否认吧?” 李夫人的脸色这才微微有了点变化,抬眼看了看胡氏。 胡氏拿着帕子抹眼睛,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李夫人冷笑一声,“你们究竟想如何,直接说吧。” 另一个族老说道:“还能如何?当然是让你认下这个孩子,将来让他好好长大。” 李夫人反问:“我让他好好长大?胡氏刚怀上,且不说是怎么怀上的,就说这孩子从怀上到出生再到长大,这其中要经过多少波折?岂是我一个妇人能左右的?” 族长皱眉,“你……” 胡氏急忙劝道:“是,夫人说是极是,族长您也别生气,即便是书宇少爷长那么大了,不也照样……唉。” 李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骤然一变,抄起杯子“啪”一声摔碎,“混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胡氏,你想死吗?” 胡氏吓了一跳,满脸惊恐的躲在族长身后,又嘤嘤的哭起来。 族长一见,霍然站起,“吴氏!你这是做什么?当着我们的面尚且如此,我们要是走了,你还不立即把她打得落胎?” 李夫人不慌不忙的看着胡氏,“我大概放纵了这个小贱人太久,让你们都不记得,谁才是李家的当家主母,我吴氏是什么脾气了。” 族长勉强按下怒意,“你想作甚?” “我想作甚?”李夫人哧笑,目光在他们几个老家伙脸上掠过,“李氏全族因何为举家从老家搬到京城来你们不会忘了吧?是因为胡氏这个小贱人吗?不是,是因为我的丈夫,是因为我吴氏通情达理!” “我们李家有什么?若不是我的丈夫,你们安能有好日子过?一个个吃香喝辣,穿绸裹缎,今天买房子明天置地,你们凭的是什么?我且告诉你们,我丈夫死了,儿子死了不假,但我吴氏也不是好欺负的,我还有娘家兄弟,还有女儿!” 李夫人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道冷厉声音,“不错!姐姐说得好!” 众人皆是一惊,扭头看过去,就见吴修穿着薄甲,挎着腰刀大步走进来,目光森严看向众人。 李夫人抬抬下巴,腰杆也硬了。 众人顿时噤了声,吴修走到李夫人身侧,“姐姐,你还有什么说的,尽管说,想骂的尽管骂,我看谁敢把你怎么样!” 李夫人心中发酸,眼睛有些泛潮,但她强忍着没哭,“树朝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族中的事也顾及不了,这样吧,我自请除族,以后和李家宗祠各不相干。” 吴修怔了下,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反正以后也是一个人,什么族不族的无所谓,这么大的家业,吃喝也够了,要是再和族里联系,那些人哪血鬼似的,还不如早早脱离。 她说得轻松,其它人可都炸了,族长族老包括胡氏在内,全都一脸的惊愕。 “你……”族长又惊又怒,说话也得注意措辞,“你怎可如此?” “我为什么不能如此?”李夫人冷然道,“反正你们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们,互相看不上,树朝又死了,何必相看两生厌,除了族,以后各不相见。” “你……你除了族,这家业……”另一个族老忍不住要说出真心话。 “家业与你们何干?”吴修握着刀柄道,“这些年你们占李家的光还少?不然本将就与你们算算帐!” 几个人又不敢吭声了,胡氏也有些慌,“夫人,这……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李夫人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劝我我?将军前脚死,你后脚就勾结这些老不死的来逼迫自家人,你安的什么心?你肚子里的杂种究竟是怎么来的,我还没查清楚呢,你倒上窜下跳!” 胡氏一听大惊,几个老头也气得翘起胡子,李夫人一声令下,正欲赶人,忽然听到外面一声高唱。 “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李夫人和吴修急忙站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就见一队侍卫分立两旁,威风凛凛,顾西宸穿着龙袍慢步而来。 众人全都跪到,山呼“万岁”。 李夫人摒住呼吸,想从人群中找到女儿,却始终没有发现,皇帝身边那个年轻俏丽的女子是谁? …… 苏南衣和云景从小院出来买吃的,想绕到李府来看热闹,不料想正看到顾西宸来了。 苏南衣和云景躲在暗处,两人往这边瞧着,云景小声嘀咕,“娘子,你看他身边那个女子是谁?怎么不是李贵妃呢?” 苏南衣也看见了,那个女子是一张陌生的脸,并不是李若兰。 可这是唱得哪一出? 来李家吊唁李树朝,不是应该带上李贵妃吗?这个女子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苏南衣总觉得这个女子有几分熟悉,可那张脸又的确陌生的很,她可以肯定没有见过。 那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看着他们进了李家大门,苏南衣拉着云景准备离开,云景忽然指了指府门口拴着的那匹马,“娘子,你看,那是吴修的马。” “吴修?吴秀宁的父亲?”苏南衣忽然想起来,可不,吴修是李夫人的兄弟,这会儿他再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但……他真的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姐姐来的吗? 苏南衣倒觉得未必。 她略一思索,从荷包里摸出一包药粉,对云景道:“景儿,走,咱们过去瞧瞧。” “瞧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原来是来打脸的 苏南衣笑而不语,拉着云景悄悄溜到吴修的马旁边。 她把那包药粉洒在了马尾巴上。 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云景好奇道:“娘子,这是什么?” “这个是一种药粉,可以散发出香气,到时候我们能就追踪到他了。” 云景赞叹,“娘子的宝贝真多,要不然娘子也用一点吧,这要我也就能寻着香味儿找到娘子了。” 苏南衣:“……”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云景指指里面,“娘子,我们要进去瞧瞧吗?” 苏南衣思索一下,要是进去也不是不行,对李府各个出口他们心里门儿清,偷偷进去保证不会让人发现。 不过,进去干什么呢? 苏南衣不想和顾西宸碰上,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等吴修出来。” “好吧。” 顾西宸的到来,无异于掀起巨浪,众人诚惶诚恐,犹其是那几个自以为是的族老。 他们脑门上的冷汗都冒出来,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就该好好的在家里呆着,而不是跑到李家来耀武扬威,现在好了,威没有扬成,搞不好一把老骨头还会丧在这里。 顾西宸瞧着跪一这一地的人,语气淡淡,“罢了,都起来罢。” 众人谢了恩,连头也不敢抬,他们大多没有见过皇帝,生平头一次,激动又紧张得很。 “朕骤闻噩耗,痛失大将军,心中十分难受,今日特来上柱香祭拜。” 李夫人又行了个礼,“臣妇多谢皇上。” 顾西宸看着她憔悴不少,眼睛也红肿,知道作不得假,他略一沉吟,摆摆手让众人出去。 “夫人,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慌忙跪地,“皇上,臣妇也尚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歹人杀死我的儿子冒充,作尽了恶事,现在又杀死我的丈夫,如今……家破人亡,他也不知所踪,还请皇上作主,把那奸恶之徒拿住,给臣妇的丈夫和儿子报仇啊。” 她推脱的倒是干净,一句不知道,把李家择了出来。 顾西宸盯她半晌,“这么多条人命,如花少女命丧如此,夫人就真的一点不知情?同在府中,一丝异样也未察觉?夫人莫不是爱子太过了吧。” 李夫人打了个激凌,顾西宸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白,他不相信,李家的人竟然完全不知情,这么大的事,这么多人死在眼皮底下,一点都不知道? 只怕是没少替着她儿子掩盖,没少作帮凶吧? 李夫人脸色青白,她不敢去回想,她当然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至少有三个丫环,两个民女她是知道的,那会儿只以为是儿子爱玩,手下没有轻重,就帮他遮掩处置了,谁会知道…… 顾西宸看她这模样也知道她是清楚的,勾起一抹冷笑,心说这对母女果然是一样的歹毒,一贯会撇清自己,把一切都推给别人。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朕听说,将军的小妾有了身孕?” 李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但不敢撒谎,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是。” “既如此,就好好养着吧,也算为将军留些骨血,若将来是个男孩,将来长大也好像将军一样为国效力,那时就由朕作主,袭承将军的一切。” 李夫人眼睛霍然一睁,浑身冰凉。 这话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大将军府的一切就都没有了?和平民无异? 只有胡氏生下男儿,还要等到长大成人才能再有今日荣光? 李夫人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 依本朝例,特别是武将,官员即便死去,家人的一切也该有保障,或封或赏,多少都会有一些,吏部也不会立即将人除名,保持三年,让子孙不至于无依无靠。 李夫人还在呆愣之时,一双细手来扶她,“夫人快起来罢,仔细伤了膝盖。” 李夫人回神,抬眼看到她,心里暗自一惊。 这个女子年轻貌美,皮肤白嫩似雪,眉眼中含着笑意,眼睛清澈似水流,真是一副好相貌,别说男人,就是她也恍惚有点心动。 但李夫人很快恢复神智,“多谢。” 她又低下头,问道:“皇上,不知贵妃娘娘可还好?怎么没有和皇上一起前来?” 顾西宸微叹了口气,“朕本来是想让贵妃一同前来的,只可惜……” 可惜?李夫人心头一沉,可惜什么? 难道是女儿出了什么事? 顾西宸无奈道:“贵妃接到消息伤心不已,不过,她却没有要来的意思,大概是……身子不适吧,但朕心甚是难安,就和虞婕妤一同来了。” 李夫人脸色微变,女儿是她生的,她还能什么不懂的,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 眼前这位美貌温柔,明显是受皇帝宠爱的,女儿大概是怕回家多日,再回宫后更受冷落。 李夫人心里不是滋味,一方面觉得女儿太过冷情,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做得太错。 此时,她也明白过来,皇帝这次来怕不是为给李家长脸,而是打脸来了。 不知道,女儿在宫里听说了这些,会有什么感想。 顾西宸见她脸色几经变幻,目的已然达到,对于李树朝之死,他本也没有那么难过。 李树朝知道得太多,早晚也得走这一步,如今被别人害死,也省得他将来动手。 顾西宸乐见其成。 皇驾起身回宫,众人又跪倒一大片。 过了许久,李夫人才长出一口气,吴修跑过来扶起她,“姐姐,你没事吧?” 李夫人摇了摇头,“回去说吧。” 吴修心急如焚,脸上却没有表露,扶着她回到府内,“姐姐,皇上说了些什么?” 李夫人眼睛微红,“胡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要留下了,连皇帝都知道了。” 吴修关心的不是这个,附和道:“这样也好,让这个小贱人在您的眼皮底下,总好过出去胡说八道,将来也是个隐患。” 李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好歹舒坦了一些。 吴修又问道:“姐姐,那个假书宇,你可有什么头绪?” 一提到此人,李夫人就恨得心头滴血,“没有,若是被我抓到他,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若非他,我李家岂会家破人亡?真真是可恨至极!” 吴修微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那……京兆府那边是怎么说的?那么多的尸首……” “还能如何说?我刚刚也在皇帝面前说了,我一概不知,都是那个西贝货做的恶,与我何干?” 吴修点点头,“对,姐姐,你就咬死了不知,谁也不能把你如何,赵石磊再怎么样也得拿出证据,不敢乱来。再说,宫中还有贵妃娘娘在,皇上不会不顾及的。” 他顿了顿,“对的,怎的不见贵妃娘娘来?” 他这句话,又狠狠戳在李夫人的痛处。 第二百四十七章 破坏追踪 李夫人并没有想和吴修说太多,虽然是自己的兄弟,但…… 有些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人心隔肚皮。 谁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女儿可能不再受宠的消息,会不会还这么照顾她呢? 李家将来前途未可知,她没了丈夫和儿子,不能再失去娘家的助力。 李夫人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兰儿受不住,前些日子身子就不怎么好,这下更是……皇帝心疼她,便没有让她来,让她好好休养。” 吴修听这知放了心,“贵妃娘娘是不是有孕了?” 李夫人心头微动,若是有孕,倒真是一条好路子。 她看了吴修一眼,说的话模棱两可,“天家之事,不可乱猜。” 吴修立即点头,“是,我明白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那些族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走了,“姐姐,你真的要和李氏宗族划清界限?” “不然呢?”李夫人冷笑,“他们这些人贪了多少东西?竟然还不知足,现在不但不出力,还想着和一个妾室联合起来逼迫于我,留着他们干什么?” 吴修想想也对,“也好,姐姐想怎么做,尽管去做就是了,若是谁敢有什么,弟弟我来处理。” 李夫人面露感激,“好,姐姐现在就指望你了。” 吴修叹了口气,“姐姐想开些,日子还长着。” 李夫人“嗯”了一声,让他去把胡氏叫进来。 胡氏现在也有点后悔,但已然踏出这一步,便不能再回头。 吴修来叫她,她硬着头皮走进屋。 李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你既这么想留在府里,就成全你,好好养你的胎,把孩子保住,安安稳稳的生下来,是男是女就看你的命,看孩子的造化。本夫人懒得再和你争斗,你也安分些,咱们各自相安,关上门过日子吧。” 胡氏目瞪口呆,没有想到李夫人竟然这么说,原本以为一定会想方设法折腾她一番的。 李夫人摆摆手,“滚吧,我不想看到你,以后的吃穿用度和以前一样。” 胡氏深吸了口气,半信半疑的走了。 见她这里事情解决,吴修也告了辞。 而门外的苏南衣和云景,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南衣已经让小七把小红马牵了来,只等吴修出来,一路跟上他。 吴修丝毫不知情,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苏南衣和云景等了一小会儿,也骑上小红马跟上去。 两人共乘一匹马,苏南衣的手里还握着一枝在路边采的花。 那花儿挺香,但云景觉得,没有苏南衣香。 她坐在自己前面,只要伸出双臂,就像把她揽在怀里,她身上香香的,头发也是香香的,还丝丝滑滑,一缕发梢擦着他的鼻尖,有点痒。 云景很想笑,不是因为痒,而是从内心里欢喜。 这样抱着娘子,一直走下去多美好呀。 他不想要别的,心思很单纯,只想和娘子长长久久在一起。 苏南衣的注意力都在这朵花上,洒在吴修马上的人药粉,虽有微香,但若是只通过人的嗅觉来分辨就太难了。 这花可以跟着香一路走,若是走岔了,花就会凋谢。 她所料不错,吴修那个家伙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城外。 这个时候,去城外做什么? 苏南衣隐约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吴修早就知道李书宇是假的,所以,他的女儿吴秀宁才会参与其中,至于东平候和东平候的世子是否清白,这就不得而知了。 说不定,今天就会有答案。 “娘子,”云景轻轻唤了她一声。 苏南衣回头,对上云景的眼神,他的眼睛黑亮,像黑色曜石,灼灼的盯着她,她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苏南衣心头微颤,还没回过神来,云景忽然低头吻上她的唇。 好甜,好软! 云景心里狂呼,那种久违的陌生喜悦又在他心底炸开,像绚烂的烟花,美得让他无法形容。 他记得很清楚,每每和娘子有这样的亲密接触时,他心里就会这样的感觉。 他不知如何形容,反正是有点难受但更多的喜悦。 不知不觉间,云景双手紧握住苏南衣的腰,他的手很大,她的腰很细,盈盈一握似乎就会折断。 更多陌生古怪的感觉冲击着他,向潮水一样涌来,云景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苏南衣被他吻住,脑子里陡然一空,继而感觉到身体发软,云景掌心的热度传来,让她心里有点慌,又有些渴望。 身体里似乎也在叫喧着,让她的理智有些消退。 但老修的话还是在最后关头响在她耳边,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扶住云景准备乱动的手,“景儿。” 云景微红着脸,呼吸有些急促,听到她这一声唤,软软的,轻轻的,更让他有些控制不住。 苏南衣把心一横,用力咬了咬他的唇,云景吃痛,最终停住。 “景儿,不可以。” 苏南衣声音低沉暗哑,“现在不可以。” 云景满眼都是失望,像头受伤的小鹿,苏南衣别开目光,生怕自己心软,“景儿,听话,你我的身体都还没有好彻底,会生病的。” 云景倏地想起之前苏南衣生病时昏迷不醒的样子,理智迅速回归,“嗯,我记住了,是景儿不好。” 苏南衣有些心疼,“不是,景儿很好,是只是现在情况特殊……” 她也不好意思说这个话题,沉默了片刻,忽然发现手中的花已经凋谢了。 走错路了? 并没有,刚才并没有出现岔路口,不会走错。 苏南衣心头微凛,低声道:“景儿,下马,先把马藏起来。” 云景听话的翻身下马,苏南衣换了一朵花,在上面洒了些粉末,顺着往前走了一段,但没过多久,花儿又谢了。 她眉头一皱,很显然,是有人破坏了她的追踪之法。 不远处小树林中,吴修跑着跑着突然一支袖箭射中他的马,他吓得一个翻身跃上旁边的树,借力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住,总算没有受伤。 他刚抽出腰刀,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冷冷道:“你来干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 吴修低声道:“今天皇帝去了李府,我摸不准他的意思,而且李若兰也没来,我……” “那是李府的事,与你何干?”对方一指他的马,“你已经被人追踪了,知道不知道?” 吴修大吃一惊,回身看看已经死去的马。 “赶紧走,最近小心些,别再有任何动作,也别来见我,有事我自会去找你,城中的事我也清楚,不用你来多嘴。” 吴修咬了咬牙,低声道:“赵石磊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再查下去,难保不会再出什么乱子,到时候……” “你在威胁我?” “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也不想事实暴露,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我说过了,城中的事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 吴修抬头,眼中透出期盼,“当真?”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远方来信 对方脸上戴着面具,吴修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只看那双眼睛,也微微打了个寒颤。 吴修垂下头,不敢再多说。 “快走,有人来了!” 吴修不敢再耽误,脚尖一点,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面具人偏头看看声音来的方向,纵身越上一株苍天在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他的身形。 苏南衣和云景慢步走了进来,看到那匹死马,云景惊呼道:“娘子,是吴修的马!” 苏南衣走到马前,马儿早已经死了,脖子上还插着一支袖箭。 她点点头,眼神环顾四周,“看起来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吴修应该已经知道有人在盯着他。” 云景皱眉道:“那他接下来只怕是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是啊,”苏南衣无奈,“只好放弃她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云景也有些失落,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走吧,别难过。”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树林。 树梢上的面具人看着苏南衣的背影,唇边掠过浅浅的笑意,眼睛里的光芒闪动,像伺机而动的毒蛇。 苏南衣浑身未觉,和云景一起慢慢远离。 面具人纵身离开,树林中又恢复平静。 就在面具人离开不久,苏南衣停住了脚步。 云景用小气声儿说道:“娘子,刚刚树林中有人盯着我们。” “没错,现在人走了,我想八成就是射杀了吴修那匹马的人。” 云景点头,“那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当然,”苏南衣微笑,“景儿好聪明。” 得到夸赞的云景顿时眉开眼笑,之前的失落和不安都一扫而空。 苏南衣拉着他重新回到马前,仔细看了看那支袖箭,“一击即杀,可见对方的实力不俗。这支箭……倒也看不出什么。” 云景“咦”了一声,指着那支箭道:“娘子,你瞧,这支箭上刷的是明水漆。” 明水漆,是一种比较特别的漆,能够防火,涂抹在箭杆上,可以用来制作放火的箭支。 苏南衣记得,几年前本朝闵国公的军队就吃过一次这种箭的亏。 那次对阵,本来闵国公是绝对的优势,但对方却突然派出三百名死士偷袭,他们用的就是这种明水漆涂过的箭。 这种箭短,速度快,在顶端加上火油和棉絮,可以放火烧对方的营帐和粮草。 因为有了明水漆,所以箭杆虽短,但不会被中途烧毁而损失作用,只要箭法好有准头,都会落在对方营中。 闵国公因此吃了一场惨败,退兵三百里,还专门研究过这种明水漆。 只可惜,这种漆的制作方法虽然不复杂,但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材质,那种材质是一种树木分泌的汁液,只有意氏国才有。 而意氏国和他们素无来往,而且还和铁勒部相邻,关系不错。 铁勒,一直都是朝廷的死敌。 这些事情苏南衣是听师兄说起的,她的师兄,她父亲的亲传弟子,就在闵国公身边做军医官,已经多年不曾回京。 苏南衣把那支箭取下来,果然是明水漆,可这样的袖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娘子,我们把箭带走吧?” 苏南衣点点头,有些疑问一时解不开,就从旁的地方入手,那些看似奇怪的,说不通的,或许就会自然而然的解开了。 取回袖箭,苏南衣和云景骑上小红马迅速离开。 …… 树林的另一边,半山腰中的一座隐秘庄园中,面具人刚刚回来。 一声凄厉叫声划破长空,他面无表情的摘下脸上的面具,慢步向后院走。 还未进去,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 一个穿着白色睡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徐徐擦着手上的血渍,他的脚边躺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已经死了。 “你回来了?”老者声音低哑怪异,像是声带受了损,“可有什么情况吗?” “吴修那个蠢货,他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见李家事败,怕了。” 老者撩了一下头发,露出鬼气森森的脸,“你能不能别再顶着这张脸,看得让我想吐。” 假李书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不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吗?” 老者扫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郎,“这不是有了吗?” 假李书宇点点头,这种事他无所谓。 老者眯着眼睛,悠长的叹了口气,“还有两个人,你抓紧时间再给我找几个来,要成色好,会玩的,不要像这个似的,没几下就玩死了,无趣。” “是,”假李书宇浅笑,“还是从象姑馆罢,能满足您的要求,正巧,我也想进城一趟。” “进城去做什么?” “听说李府的丧事办得很热闹,我也想瞧瞧,还有吴修,”他语气轻飘飘的,却透出狠戾,“留不得了。” “你要杀他?” “早晚的事,本来想让他多活些日子,可他总是胆小怕事,这样的人难堪大用,对以后的计划也是百害无一利,不如早早让他死,也能让他心安些。” 老者低笑,声音粗嘎难闻,“说得也有理,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早超生。” “嗯。” 假李书宇把死去的少年郎拖走,去做面具。 摸着对方细腻光滑的皮肤,他再次想起苏南衣,刚刚他的心中一片悸动,他才能察觉到苏南衣的到来,意识到吴修是被跟踪了。 苏南衣,果然没能解除蛊毒。 想到这一点,他嘴边泛起一丝笑意,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他的眼珠,慢慢恢复了本来的颜色,竟然是一只黑色,一只紫色的妖异瞳眸! 看到自己的眼珠,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又消散无踪,一股狂怒瞬间席卷了他! 就是因为这副特殊的模样,让他一生下来就惨遭抛弃和敌视,人人都说他是妖转世,要想杀死他,要不是因为他命大,遇到大法师,只怕早已经被摔成肉泥。 他端起手边的一碗腥臭的药,毫不犹豫的喝下去,眼珠又慢慢变回了黑色。 苏南衣……只要得到苏南衣,这个天生命格异象的女子,他的一切就都可以改写! 从此再也不用吃这些肮脏的臭东西! 苏南衣,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苏南衣和云景回到小院,老修他们都在,夏染带了不少药材回来。 “我的商队回来了一支,”他摸出一封信递给苏南衣,“这是李小姐托人带给你的,正好她所在的那支商队和这支中间有过短暂的相逢。” “真的?”苏南衣十分欣喜,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 从信中苏南衣也看得出,李小姐现在过得很好,潇洒肆意,她见识了天地宽大,原来内宅之外,走出京城还有这么广阔的天地。 之前只在后宅中勾心斗角,算计人心,实在是太傻了。 苏南衣轻勾了唇,真心为她高兴。 云景看着她欢笑的模样,小声问道:“娘子,你也想去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最要紧的两件事 苏南衣当然是想的,她的志向本也不在这后宅争斗中。 和夏氏、苏晚儿还有现在老夫人以及二房那些人之间,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但苏南衣不能面对云景的时候这么说,她知道云景会当真,会把她说的都记住,然后想着去完成。 如果只是她自己那还好,可云景不一样,身份摆在那里,还有病要治。 苏南衣深吸了口气,笑意浅浅的收好信,“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适合李小姐不一定适合我。” 云景点点头,没有深究,老修和夏染互相对视一眼,陆思源垂着眼睛,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苏南衣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哄哄云景罢了,她根本不是困在后宅中的那种女子。 苏南衣把那支袖箭拿出来,放在众人面前,“你们瞧瞧,这是射死吴修马的一支箭。” 夏染惊诧的拿起箭,“这是明水漆?” 老修的目光微闪,“这玩意可不常见啊。” “对方用这种箭,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思源缓缓道。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说得也有理,或许对方是想祸水东引也说不定。” 老修岔开话题,“李家的情况怎么样?” “李家?”苏南衣好笑的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你出的主意你想象不到后果?乌泱泱一大群人,李家族老们气势非凡来问罪,最终,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苏南衣喝了水茶,故意吊他的胃口。 老修巴巴的等着,“到底怎么样了?” “里面怎么闹的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没进去,后来皇帝来了,那些人没多久就灰溜溜的走了。” 夏染诧异,“顾西宸也去了?” 苏南衣点头,夏染嘶了口气,“看到没有,再怎么穷横,都干不过皇权。” 苏南衣低笑一声,“你说得对。” 夏染说完就有点后悔,担心自己的话让她想起天医府的遭遇,顿时有点想抽自己的冲动。 “那什么,”夏染生硬的扯开话题,“他没有发现你们吧?他什么意思,李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还要护着不成?” “没有,”苏南衣摇头,“你猜他是和谁一起去的?” 夏染不假思索道:“还能是谁,不就是李贵妃吗?” 云景摇头,故作神秘道:“你说得不对哦,晶晶癖,他带了另一个女子。” “另一个女子?” 云景说到这儿,忽然想了想,问苏南衣,“娘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子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我又想不起来。” 苏南衣也有这种感觉,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云景也有。 “没错,那个女子的确是有些熟悉,”苏南衣看向夏染,“你可以派人查一查,我觉得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夏染迅速想通了其中关窍,点头答应。 几个人正在院子里商量,小七在外面敲门,“小姐,京兆府赵大人派人去府中找人,说是有要事。” “去衙门吗?” “不是,赵大人说他要去城外一户人家问点情况,您若有空,去城外找他。” “好啊,娘子,我们一起去吧,”云景兴致勃勃,一提出去玩,他就感觉有趣。 “好,一起去。” 夏染也想去,老修说道:“那你们去,我和陆公子在家里。” 众人一起出了门,老修看着他们走远,笑眯眯的关上门,随即微变了脸色。 陆思源手捏着那支箭,面露沉思。 老修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你瞧瞧,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陆思源手指轻抚着箭身,语气平静无波,“先看看再说。” 老修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用管吗?若是真的是有人恶意陷害,想要祸水东引,那意氏国恐怕要受无妄之灾。” 陆思源嘴唇微抿,眉眼间几分淡漠,“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他说完把箭扔在桌上,推着轮椅慢慢回屋。 老修心里暗自嘀咕,与你何干,你说与你何干?意氏国到底是你的母国啊!难不成你就真的能眼看着意氏国生灵涂炭? 他才不信呢。 正暗自腹诽,陆思源忽然回首道:“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南衣知道,你现在要紧的不应该有两件事吗?” 老修点了点头,“对,一件是清除苏小姐体内的蛊,一件是治好你的腿。” 陆思源垂下眼睛,“所以,你要快一些,南衣大婚之后就要去人找草药,我要同她一起去。” “……好。” “那她体内的蛊,还需要用我的血吗?”他轻声问。 老修摆手,“暂时不用,你别……要用的时候我会说的。” “好。” …… 苏南衣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和云景、夏染三人出城去寻赵大人。 刚出城没多远,忽然听到有人惊呼救命。 夏染眉梢一挑,“真是疯了,光天化日,京城附近,有谁敢做恶事?” 他催马上前,苏南衣和云景也急忙跟上。 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坡,土坡后面是一个小树林,求救声就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夏染提缰绳跃过小土坡,直进了小树林。 小树林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趴在那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一个女子被拖下马车,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边一个拉扯着她。 夏染一见就火大,挥马鞭就冲着两人抽了过来。 两个男人正欲行凶,猛然身后疾风一响,接着就被抽了,火辣辣的疼在后背上炸开,他俩疼得“嗷”一嗓子叫着跳开,抽出腰间的刀回头就砍。 夏染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鞭子再次抽出,一举把他们的刀都抽到一边。 两人大惊,转身要跑,云景和苏南衣也到了,三个人对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动动小手指的事。 那个姑娘泪水涟涟,急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对三人行了礼。 “小女蓝兰,多谢救命之恩。” 云景没怎么在意,走到车夫旁试探了一下车夫的气息,“娘子,他死了。” 苏南衣点点头,查看了一下车夫的尸身,叹了口气道:“赵大人带人就在不远处,稍后路过的时候,让他处理吧。” 蓝兰眼泪汪汪,奔到车夫前哭得更凶,“王大哥,是我,都是我害了你……” 夏染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氏?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的。” 蓝兰抹了抹泪,“我是东州的,过来投奔亲戚,只是我一个弱女子,一路走来多有不便,幸好遇见王大哥,他好心和我同路,让我搭乘马车,不想眼看着进城了,竟然遭此横祸。” 夏染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个人还真是够倒霉的。 正在此时,外面的官道上马蹄声响,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众人不禁神色微收,蓝兰惊慌道:“是不是这伙歹人还有帮手追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他有可能是个冒牌的 听这马蹄声响,人还挺多的样子。 苏南衣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云景拦下她,“我去。” 他刚一迈步,感觉衣服被人抓住了,低头一瞧,是那个蓝兰。 “你干什么扯本王的衣服?” 蓝兰满脸惶恐,眼中含泪,“你别走,我害怕。” 苏南衣:“……” 夏染喉咙滚了滚。 云景毫不犹豫的挣开,“这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是晶晶癖救的你。” 夏染:“……” 云景头也不回的出了林子,看到路过的人马惊喜的叫了一声,“赵大人。” 赵石磊极少骑马,他到底是个文官,但也不是不会,偶尔有急事也可骑一骑。 这几天就是时间紧迫,他骑马的时候多,感觉屁股都在被颠碎了。 正在往城里赶,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一扭头,那不是云景吗? 马队立即停下,他翻身下马走过来,姿势十分怪异。 云景看着他,诧异道:“大人,你受伤了?” 赵石磊咧了咧嘴,“没有,骑马的缘故。” 云景暗笑,这文官就是娇气,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后面来个敌军马队追杀,保证跑得飞快,屁股也就不疼了。 “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我们接到消息,本来想去找你,结果走到这边遇见一个抢劫杀人的,听到马蹄声我就出来看看。” “抢劫杀人?”赵石磊眉一拧,“在这儿?光天化日,京城脚下的。” “是呀,所以我觉得,对方八成是想挑衅你,”云景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石磊:“……” 王爷你这招其实用得不怎么妙,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激将。 跟着云景到了跟前,苏南衣和夏染的表情都有点怪异,旁边还站着一个眼泪汪汪的姑娘。 赵石磊莫名觉得气压有点低,感觉自己应该是错过了什么。 他摸摸鼻子,“这个死者是……” 蓝兰回答道:“是王大哥。” “具体的呢?” 蓝兰摇头,“小女也不知,王大哥是个好人,路上让我搭车,不想在这里……” 她又轻声哭起来,楚楚可怜。 赵石磊叹了口气,“来人,把尸首带回,好好验明正身,找一找家人。” “是。” 跟着他出来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办差衙役,很快就处理好现场。 那两个被捆得结实的人也被带走,等着回头审讯。 事情都处理过,只剩下一个蓝兰。 蓝兰怔了一下,行了礼道:“多谢大家出手相助,搭救小女子于水火,蓝兰无以为报,唯有……” 苏南衣似笑非笑,手里的马鞭轻轻击着掌心,云景站在苏南衣的身后一言不发,眼风都没有给一个。 夏染手抚着身边黑马的脖子,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赵石磊清清嗓子,打断她的话,“蓝姑娘,你既是来京城投亲的,可把亲人的名字和住址告诉本官,本官衙门中有京城百姓的户藉,一查便知。” 蓝兰轻声抽泣,“多谢大人,小女这是第二次来京城,上一次还是十年前,只隐约有些印象,只能到了碰碰运气,并不知道确切地址。” “那,亲人的姓名应该有吧?” “孙三姑。” 孙三姑……这样的名,估计京城中一抓一大把吧? 赵石磊一时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他感觉自己现在应该少说话,不然会有说多错多的可能。 蓝兰说完也等不到回应,抬眼看了看众人。 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猫,让人心生不忍。 赵石磊身边的王捕头神色微动,刚要说什么,云景道:“你不是要去碰碰运气吗?现在城门口也不远了,赶紧去碰吧!” 蓝兰:“……” 众人:“……” 其它人谁也没说话,毕竟现在这里最大的就是云景,他说了什么别人也不敢回驳。 蓝兰怔了怔,眼睛又红了,帕子压了压眼睛道:“那小女……小女……” 她抽抽答答了半天,也没有人说话,只好福了福身告辞。 看着她柔弱的身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还是谁也没有说话。 王捕头眼中浮现深深的担忧。 苏南衣把马鞭收好,语气淡淡,“大人,这一趟可有什么收获?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赵石磊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这次出来就是想询问几个苦主一些情况,比如失踪的亲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也好做个比对。” 他压低声音,“其实我请苏小姐来,是觉得,此次案件的受害者恐怕不只三十九人。” 苏南衣眸子一缩,“赵大人何意?” “去衙役说吧,”赵石磊总感觉这里的气氛很怪,浑身不自在。 苏南衣点头,“也好。” 夏染摸摸鼻子,跟在后面。 赵石磊觉得这个夏染最可疑,平时都是叽叽歪歪的,不说两句反话就浑身难受的样子,今天好像出奇的安静。 想着假李书宇的事,赵石磊忍不住小声对苏南衣道:“苏小姐,我觉得这个夏染有点可疑。” 苏南衣脚步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赵石磊压低声音,“平时他看到本官都是一副想要怼死我的样子,说的话也是极其难听,今天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不说话也没有个表情,苏小姐,你要当心啊……” 云景凑过来小声问:“当心什么?” 赵石磊一本正经,“假李书宇就是前车之鉴啊!” 苏南衣:“……” “赵大人,你多虑了,他不是假的。” 赵石磊偏头看了看夏染,“还是要多加小心些。” 说话间到了树林个,众人翻身上马,朝着城内而去。 夏染走在最后,有些垂头丧气。 苏南衣放慢速度等了等他,他迎头赶上来,懊丧的说道:“对不住,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苏南衣轻笑,“这不算什么麻烦,再说了,麻烦找上门来也是好事,总比我们想找地找不到门路的好。” 夏染眸子微眯,“你说得也有理。” “那是自然,”苏南衣握着马缰绳,目光落在前面的王捕头身上,“更何况,你这个麻烦是不是给我找的还得两说。” “怎么?”夏染八卦之心又起。 “喏,有人有了英雄救美之心,”苏南衣又摇头,“哦,不对,英雄救美已经被你做了,应该叫怜悯之心。” 夏染:“……”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英雄救美,再说,那女的也不美啊。 苏南衣忍住笑,催马上前,夏染也紧跟着上去。 “赵大人,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把人核对好,我那两个农庄上的租户,哭得眼睛都瞎了。” 赵石磊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夏染挑了挑眉,“赵大人,要不然我给你十几个帮手好不好?你只需要按衙役的份例给他们月钱就行了。这样破案子也能快些,不辱没您的威名呀!” 赵石磊轻哼了一声,看到没有?这小子又开始了。 这下可以证明,他是真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要是嫁到我们家多好啊 众人骑马进了城,来到京兆府衙门。 远远的就看到衙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和一辆大车。 大车上装得满满当当,什么都有,甚至还有锅碗瓢盆。 一位老夫人正从马上下来,听到马蹄声扭头一瞧,欣喜的叫道:“石头!” 赵石磊又惊又喜,急忙翻身下马小跑着到了跟前,“娘,您来了!” “嗯,不只是我,都来了,”老夫人一指大车,“喏,家都搬来了。” 正说着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娘,里面都收拾好了,您……” 她没说完看到赵石磊,“当家的?” 赵石磊笑道:“夫人。” 赵夫人走到她面前,眼睛里有光,打量几眼道:“瘦了些,瘦了好,精神。” 赵石磊笑得合不拢嘴,“仲文和阿梅呢?” “在里面收拾,你这里的人手不多,我没好意思用,就让他们在里面收拾房间,让娘在车里稍等一会儿。” 赵夫人说话又快又清楚,十分爽利。 她一扭头看到苏南衣,眼睛里的光芒更亮,“呀,这是谁家的闺女啊,长得真好呀!今天多大了?” 老夫人也凑过来,“有婆家了吗?” 赵石磊都插不上话,听到最后一句,急忙喊道:“停停,大家稍微冷静一下,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苏小姐,北离亲王的未婚妻。” “这位,就是北离王爷,行礼吧。” 老夫人和赵夫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几分遗憾,对云景行了个礼。 夏染在后面都快笑疯了。 赵石磊尴尬的差点刨坑把自己给埋了。 “大家都进去,进去再说吧。” 好不容易把老娘和媳妇都哄进后院,让众人等在前院。 云景疑惑道:“娘子,怎么觉得赵大人的家人和他不一样?好像都特别热情的样子?不过,对我没有对你热情。” 苏南衣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夏染清清嗓子,嘴角压不住的翘,“我跟你说……” 他刚说到这儿,苏南衣一个眼风扫过来,他立即改了口,“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云景本来还巴巴的听着,现在一听他又这么说,不禁翻了个白眼。 苏南衣拍拍云景,“别理他。赵大人的家人都是女眷,所以对你不能太热情,再说,赵大人比你官位小,也要顾及一些。” 云景恍然大悟。 夏染在一旁还忍不住笑,苏南衣凉凉道:“你不如去看看王捕头?搞不好人家也是受害者之一。” 夏染:“……” 行,算你狠。 云景纳闷道:“娘子,王捕头为什么是受害者?” “因为王捕头想英雄救美来着,不知道能不能救得成。”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赵石磊从后院出来了。 他在京城中也有宅子,但一次也没有住过,他刚来的时候就一个人,来来回回的也折腾,就一直住在衙门的后院。 他的夫人娘家是开镖局的,对这些从来没有要求,以前做地方官的时候也是跟他住在衙门,反正家里也就他们一家四口加上老娘,人也不多,衙门足够住。 赵石磊又是一个忙起来不分公和私的,住在衙门还能照顾他。 赵石磊见到苏南衣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苏小姐,别往心里去啊,我夫人和老娘都……” “我知道,大人不必解释,夫人很好,老夫人也很慈爱。”苏南衣轻笑,“赵大人一家都是好人。” 赵石磊愣了愣,抖抖胡子忍住笑,见惯了官场的奉承假话,这种最朴实干脆的夸赞反而成了奢侈。 “请到里面说话吧。” 云景和苏南衣跟着他进了书房,他摊开桌上的卷宗,“这是我昨天夜里从书架后发现的一叠卷宗,里面记载了几起失踪案,和我们现在的这个案子很像。” 苏南衣打开仔细看了看,赵石磊已经做了标记,一目了然。 “果然很像,唯一的不同点是,这几案中,还有年轻男子。” “正是,”赵石磊面色凝重,“家中男丁多受重视,有的为考取功名,在家中读书,很少出门,甚至有的女子出门还少。像这个,就是在书房中不见的。” “据卷宗中记录,吃晚饭的时候还在,但后来家人进去却发现人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也不清楚,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云景拧眉,“在自己家中的书房都能不见,好奇怪啊。” “是,所以官府调查未果,就成了悬案。” 苏南衣看看时间,是一年前,那时候她还忙着给顾西宸帮忙。 看到上面的地址,她忽然想起来,对这件事情有些印象。 当时她和顾西宸路过城外的村庄,赶上一群人好像是在作法事还是在干什么,她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一位夫人哭得伤心,说是不见了儿子。 她看着可怜,还给了锭银子,顾西宸当时…… 苏南衣仔细回想,顾西宸好像有些恼,还有些躲闪。 她心口微跳,当时和顾西宸在一起,觉得他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是正常的,现在回想,脑子越发清楚,他当时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他为什么要躲闪?难不成是知道什么? 见她愣神许久,赵石磊问道:“苏小姐,苏小姐?怎么了?” 苏南衣回神,“赵大人,这件事情……你确定要继续查下去?” “那是自然,”赵石磊一脸严肃,“那么多冤死的姑娘,死的还那般惨,若是我不替她们伸冤,那我还做这个官干什么?” 话音刚落,赵夫人在门口道:“说得好!” 赵夫人端着个托盘走进来,“喝口茶吧,坐下说。” 赵石磊笑笑,请苏南衣和云景入座喝茶,“苏小姐何以有刚才一问,是怀疑本官没有这个决心吗?” 苏南衣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此事牵扯甚广,从一开始就是大将军府,甚至有东平候府,我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云景抿嘴唇道:“娘子不用担心,我会派人保护赵大人的。” 赵石磊心中感激,拱手道:“多谢王爷,苏小姐,你们放心,我办过的案子也很多,触碰过的人也不少,现在官居做大了,胆子可不能越来越小了。” 赵夫人在一旁点头,“没错,一家人在一起,现在我们来了,死也要死在一起。” “……”苏南衣心情复杂,“大人,夫人,不怕死也不是这么个做法。恕我直言,你在京中是孤臣,皇帝也想让你做孤臣,他就是你的靠山。可如果……” 苏南衣沉默了一下,“可如果,有一天皇帝靠不住呢?” 赵大人愣住,苏南衣看着他的神色,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大人想说我大不敬也好,目无君主也罢,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也是为大人考虑,望大人三思。” 刚说到这里,夏染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脸色不怎么好。 第二百五十二章 英雄救美之心 苏南衣一见夏染这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当着赵石磊的面,她没好多问。 苏南衣本来想把那支箭的事和赵石磊说一下,但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份卷宗来,为了赵石磊的安全考虑,她就没有再多说。 她想了想说道:“东平候府那边,又有什么进展吗?” “那边日夜有人监守,每天都会回来报消息,昨天收到的消息是,这两天东平候府要修葺房屋。” 云景诧异道:“修葺房屋?现在的都过了雨季,已经入秋,这会儿想起来修葺房屋?王府的房屋每年也会检查修葺,但是在雨季之前呀。” “景儿说得对,所以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苏南衣手指轻敲着桌子道。 云景一脸真诚,“赵大人,我娘子说了,你是好官,我们也愿意帮助你,但又怕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只能暗中。若你需要什么,尽管对本王开口。” 赵大人心里感激,站起来施了个礼道:“多谢王爷,多谢苏小姐。” 苏南衣的目光在那份卷宗上掠过,“赵大人,我还是那句话,关于这份卷宗中提到的事,暂时不要上报,事情尚未明朗,先查清楚李府的事再说也不迟。” 赵石磊见她说得认真,脸色严肃,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点头答应。 苏南衣起身告辞,“老夫人和夫人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辛苦,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赵夫人拉着她说了几句客气话,一路送他们出了府。 赵夫人赞叹道:“多好的姑娘啊,长得好,脑子也清楚,要是能嫁到咱家来,一定会助你良多。” 赵石磊点点头,点到一半又急忙停住,“打住啊,夫人,这事不要再提了,北离王爷也不错的,两人感情很好。” “我也瞧出来了,不过,那位王爷好像……” “嘘!不要再说,王爷是生了病,会好的。” “嗯。” 夫妻二人回府,看到那份卷宗,赵石磊拧眉仔细翻看,赵夫人低声道:“我总觉得苏小姐劝你的话里似乎有别的玄机,她只想你查李府的事,似乎不想你追着查这个。” “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这是为什么呢?” “她说了,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赵夫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老爷,会有危险吗?” 赵石磊偏头看看她,温暖的笑笑,“夫人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好,我去准备吃的,今天中午咱们吃团圆饭。” “早就想吃夫人做的饭了。” 赵石磊笑着把夫人送出去,看着卷宗,感觉到一股暗流汹涌。 …… 苏南衣三人出了京兆府,转过路口她立即问夏染,“发生何事?” 夏染手握着缰绳,声音充满怒意,“王捕头告了假离开了,我猜八成和那个蓝兰有关系。” 苏南衣微挑眉,“看看再说吧,王捕头那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即便现在拦着他,他也不会听你的,还以为你是见死不救。” 夏染被气乐了,“我见死不救?我要是见死不救就不会惹出这麻烦事来了!” “不是我说,是王捕头会这么认为。”苏南衣笑吟吟的看着他,“她要找的人不是王捕头,没准现在还指着王捕头帮她的小忙,暂时王捕头应该不会有危险。” 夏染心里还是堵得慌,“真他娘的……你说我这手怎么就这么贱!” 云景满脸疑惑,“娘子,晶晶癖怎么了?” “别理他,精神病犯了,景儿,我们走。” “好。” 夏染见他们走了,急忙跟上,“哎,我说,你等等我啊。” …… 此时城中的一条街头,蓝兰正在路边树下,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路对面的小破茶馆里走出一个混混,人称马大愣。 一眼就看到蓝兰。 不得不说,她长得的确不错,在马大愣看来,就跟仙女一般,比那些楚馆里的姑娘要漂亮多了。 马大愣立即扔了手里的牙签跑过去,“小娘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呐?” 蓝兰懒得理他,低头没吭声。 马大愣一见,笑嘻嘻地道:“哟,还害羞啦?不用害羞,你跟我说说,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哪的人呢?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蓝兰抬眼看了看他,面色平静,眼睛黑沉沉的,马大愣一怔,感觉那双眼睛里似有杀机。 他打了个激凌,蓝兰已经低下头去,他暗骂自己真是神经了。 这么个柔弱可人的姑娘,怎么会有什么杀机? “你怎么不说话?”马大愣伸手去握她的手臂,“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蓝兰低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我不是哑巴。” “哟,听听这小声音儿好听的,”马大愣眉开眼笑,“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去哥哥那里吧,好不好?正好哥哥也是一个人住,家里的房子空着,保你住得舒服……” 他的语气着重在最后两个字上落了落,带着一种猥琐。 蓝兰垂着眼,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她指尖冷光一眼,任由马大愣拉着她往小胡同里走了几步,声音软软的问道:“你真的能收留我吗?” 马大愣听着这声音,骨头都酥了,“能,能啊,我保证能。” “那你家还有什么人啊?家里人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呢?你放心吧,我家就我一个人,都是我说了算。” 蓝兰心中冷笑,就你一个人,不杀你杀谁?杀了也没有人知道。 她正想动手,忽然听到有马蹄声响,又把指尖的锋芒收了回去。 她换了一副快哭的腔调,“我不去了,我还要找亲戚,我是来投奔亲戚的。” 可此时的马大愣怎么会放她走?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松,“没事,你先在我那里住下,再找亲戚不急,我也可以帮着你找,走吧,走吧,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 他感觉着手中的滑腻肌肤,都快忍不住了。 蓝兰急得流出眼泪,挣扎了几下。 马大愣却死活不松手。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放开她!” 马大愣吓了一跳,骂骂咧咧的回身一瞧,看到是王捕头,脸上立即露出笑意,“哟,王哥,怎么是你呀?” 王捕头沉着脸没说话,翻身下了马。 马大愣急忙解释,“王哥,你别误会,这妹子是我在路上遇见的,说是来找亲戚的,结果没有找到,怪可怜的。我这不是也是为你们分忧吗?你……” 王捕头一步步走近,低声道:“松开!” 马大愣无奈,只能松开了自己的手,还悄悄摩挲了一下指尖。 妈的,这么好的一个货色,就这么溜走了,真是可惜。 王捕头看向蓝兰,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声音也轻了,“找到你的亲戚了吗?大人……让我来看看你。” 不得已,他扯了谎。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在自己家遭劫了 马大愣听了王捕头的话简直魂飞魄散,没想到这个女子还认识赵大人。 他立即讨好道:“王捕头,我正要带这个小娘子去衙门,绝无歹意,您可千万别误会,这么着,您先忙,我滚了。” 他说完掉头就跑,这一带他熟悉,三下两下就没影了。 王捕头看着这个娇滴滴柔弱的蓝兰,心里也软得不行,声音也跟着放轻了,“你没有找到亲戚?” 蓝兰摇了摇头,“没有,亲戚早不在这里了。” 她说着,眼泪又落下来。 “那要不然这样,你先……跟我回家?我家里有住的地方,不过你放心,你如果去的话,我就不回去了,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挤挤。” 他说得有些慌乱,蓝兰抬头看着他,眼睛里还有泪意,脸上绽出个笑容,“王大哥,我愿意跟你走。” 王捕头看着她这双泪眼,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也是一个人,前两年还有个老娘,后来老娘去世,唯一的妹子也嫁了人。 家里收拾得挺干净,虽然不怎么富有,但什么也不缺。 王捕头给她安排好,又买了些吃的,一一都放在桌子上。 从柜子里找出几套女子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妹子的衣服,我看你俩身量差不多,你看看能不能穿,你先凑合挑一套,我可以再带你去买。” 蓝兰身上这衣裳,也实在是脏得不行了。 她脸色微红,“都很好,王大哥,多谢你。” 王捕头走出去在院子里站着,蓝兰在屋子里换衣裳。 没多久,门开了,蓝兰红着脸,像一朵盛开的蔷薇花。 王捕头忽然觉得,妹子这衣裳比以前好看了,大概是因为穿的人更好看了。 他心头乱跳,别开目光,“那……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就在衙门里做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我隔三岔五的也会给你带吃的回来。” 他刚要走,一只素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蓝兰两只眼睛黑亮亮的,声音软得像羽毛,扫过他的心尖。 “王大哥,你别走了,就在这里住吧!这里这么大,也足够住了,你若是走了,只剩下我自己,我……害怕。” 王捕头的喉咙滚了滚,脑门不知不觉渗出汗,良久,他听到自己说,“好。” …… 夏染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苏南衣摆弄着手里的草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会儿知道担忧了?” 夏染恨铁不成钢,“我也没有想到他那么好骗啊!他是个捕头,捕头!这点判断力都没有的吗?” “他先是一个男人,再是一个捕头,面对一个娇滴滴的落难的女子,正因为他是捕头,才不能袖手旁观,他不是你,经商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各种下作手段,看到这种女子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个陷井。” 夏染认真的听完,觉得苏南衣说得挺有道理。 不过等他琢磨了一会儿,又醒过神来,“嘿,我说,你是不是骂我呢?说我们商人都心思奸诈,经常爱用下作手段?” 苏南衣抬头,无奈的叹口气,“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没有这个意思,相反,我觉得商人很了不起,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识过,用贸易推动发展,功不可没。” 夏染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搔了搔后脑勺,“真的吗?我这么厉害?我怎么没有觉得。” 苏南衣把捡好的药材递给他,“现在觉得也不晚,把这些熬了吧,你喝一碗,对你身体有好处。” “好,没问题。” 夏染喜滋滋的走了。 云景凑过来小声问道:“娘子,晶晶癖真的那么厉害吗?我没有看出来啊。” 苏南衣低声道:“我骗他的。” 云景一怔,随即眼睛笑得微弯,“哈哈,他上当了!娘子,那是什么药?” “给他补脑子的。” 云景笑得更欢了。 苏南衣见他笑得开心,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她其实没说假话,她并不歧视商户,也不明白为什么商户是低贱的,若是没有了商户,这世道该怎么发展? 更何况,商人行商一点也不容易,就拿夏染来说,人前是夏家的公子,体面的皇商,可背地里吃了多少苦,没有人知道。 夏染几岁就跟着父亲的商队东奔西走,小小的一个人儿,历经各种风霜,见识人心人性。 最难得的是,他还能有一副古道热肠,对不平事还能拔刀相助。 这也是苏南衣最欣赏他的地方。 只是命运不平,也不知道夏染什么时候能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她回头瞧瞧陆思源,他还在窗口那里看书,他的话似乎更少了,一天天也不见得能说上两三句。 苏南衣总觉得他似乎有心事,只是陆思源的心思一向重,他不想说,苏南衣也从来不多问。 小院里挺安静,人心也跟着静了。 一直到吃过晚膳,苏南衣和云景才离开。 他们一走,夏染也走了,他的仓库这几日在修葺装修,事情也不少。 院子里又只剩下老修和陆思源。 “陆公子,我们开始吧。” 陆思源垂下眼睛,“好。” …… 苏南衣在苏府门前和云景道了别,云景有些不舍,“娘子,我们明天去干什么?” “明天……”苏南衣想了想,“去看看素裳吧,好多天不见他了,也不知道她的生意如何了。” “好,到时候我来找你。” “行。” 俩人分别,苏南衣进府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她不动声色,指间捏了根银针,之所以没想下死手,是感觉到这个人脚步虚浮,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杀手之类的。 就在一个拐弯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加快脚步,猛然冲了上来,嘴里低吼道:“把钱交出来!” 苏南衣简直气笑了,闹了半天是跑到她的家里来打劫她来了? 她一回身银针刺在那人的肩膀上,随后扯下装药材的小布袋套在那人头上,两下把他打翻在地,对正好路过的值夜家丁道:“快来,这里有个小偷!” 家丁们一听急忙跑过来,对着地上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那个被打得嗷嗷叫,“别打!我……” 他话没说完,一个家丁一脚踢过去,“你什么你?你说不让打就不打?你他娘一个小偷哪来的脸?狠狠打。” 家丁们都知道,现在府里是大小姐说了算,他们和丫环婆子不一样,还能讨个好什么的,平时不怎么能见着苏南衣的面。 眼下这个送上门来的小偷,连带着把在大小姐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也送上来了,谁肯不卖力气? 没多一会儿的功夫,这个小偷就被打得七荤八素,只能躲在地上哼哼了。 不远处有人提着灯笼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喊,“住手!”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狠狠打他们的脸 这一声喊得急促,还有点声嘶力竭的味道。 苏南衣头也没抬,对那几个家丁道:“继续打。” 家丁们本来正准备停下,听到她这句又继续。 来的人快步冲到跟前,怒声问道:“我说住手,你们没听见吗?” 几个家丁还真就当没有听见,手脚不停。 苏师亮气急败坏,“苏南衣,你要干什么?” 苏南衣淡淡扫他一眼,“我干什么?我当然是抓贼,他想要挟持我,还让我把钱都交出来,在我的家里,抢我的钱,还有比这个更猖狂的吗?我打他都算轻的!稍后打完我还要把送到京兆府去!” 苏师亮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苏南衣冷笑,“你什么你?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没事一边呆着去,该干什么干什么,瞎凑什么热闹!” 苏师亮气得一个倒仰,眼睛发红的看着地上被打的人,“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啊,一个意图抢劫我的人,别的我也不想知道。”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你知道啊?还是说你和他是一伙的?” 苏师亮噎了口气,“你……你这叫什么话?” 苏南衣烦躁的摆摆手,“嫌我说话不好听就滚回你的院子里呆着去,实在呆不下去就滚回老家,也没有请你来,你来了就有得有个客人的样子,没事呆在院子里别出来,跑到这里来指责主人,叽叽喳喳的算怎么回事?” 苏师亮瞪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这种话是苏南衣说出来的。 以前的苏南衣不是连头也不敢抬吗? 现在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他七窍生烟,怒声骂道:“混帐!谁让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竟敢如此对我不敬,我看你是反了!” 苏南衣哧笑,“反什么?你以为你是谁,皇帝老子吗?动不动就说别人反,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是说了吗?你觉得这儿不好,就滚回老家去。” “苏南衣!”老夫人的声音从月亮门处响起,也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苏南衣感觉有些头疼,真是一个还没有走,一个又来了,有完没完? 苏师亮见他老娘来了,立即有了主心骨,急忙迎上去,“母亲,您来了!快点处置这个小畜牲!” 苏南衣脸色沉了沉,一言未发。 老夫人在苏师亮的搀扶下快步到了,气喘吁吁的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家丁速度慢了一下,但谁也没有停止。 老夫人目瞪口呆,深吸一口气,“苏南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苏南衣冷冷道,“我就是惩治一个毛贼,他意图害我,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这么着急,不问我有没有受伤受惊吓,反而都来替这个毛贼说话?” 她目光扫过,沉沉似刀锋,“还有你,张嘴就骂我小畜牲,我要是畜牲,我父亲是什么?” “你……” 苏师玉慢步走进来,脸色也沉着,“二弟,你这是骂谁呢?” 苏师亮有苦说不出,现在也是被逼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老大,你什么意思?我们来了不安置我们也就罢了,连母亲你也不管了吗?一整天不见人影,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还用你管?”苏师玉语气像冰,“我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做,哪像你成天游手好闲,进京第一天都不带消停的,被人扣在烟花之地! 还好意思来质问我?我不出去忙,这么一大家子人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吗!那也得冬天才能有!” 苏师玉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来,说完之后觉得无比畅快! 老夫人和苏师亮都惊呆了,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苏南衣摆了摆手,那些家丁才停住,她声音清脆道:“今天办事都出了力,去找管家,一人领一两银子赏钱。” “是!多谢大小姐赏!” 几个人高高兴兴的走了。 老夫人和苏师亮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算什么?狠狠打他们的脸! 他们说了住手,都没有人听他们的,苏南衣一摆手,立即都乖乖的听话,不仅如此,还都领了赏钱。 苏南衣踢了踢地上如同死狗的毛贼,“父亲,把他送去京兆府吧。” 老夫人和苏师亮立即回神,异口同声道:“不行!” 这下别说苏南衣,连苏师玉都觉出不对来了,“为什么不行?此毛贼意图伤人劫财,还是跑到府中,更应该重判。” 老夫人低头看看被蒙住头的毛贼,拐杖敲得地面砰砰响,“你……你摘下布袋,看看他是谁!” 苏师玉才不会亲手去碰那些脏东西,苏师亮弯腰去摘,苏南衣手指一动,苏师亮忽然觉得膝盖一软,正在弯腰的身子往前一栽,跪倒在地。 恰在这时,二夫人也匆匆赶来看热闹,她听说抓住了一个毛贼,大家都去瞧了。 到了近前,不禁诧异道:“老爷,你怎么跪在那儿?” 苏师亮的脸都气黑了,也没理会她,一把抓下毛贼头上的布袋。 这脸……已经被打花了,鼻子流血,嘴角也在流,眼睛乌青,脸也肿了。 一时还真看不出来是谁。 二夫人忍住笑,凑到跟前仔细看看,“哟,瞧这人给打的,这……” 她的声音猛然顿住,尖叫一声,“明儿?” 苏师玉也愣了愣,借着灯光仔细一瞧,可不是苏明吗!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母亲和苏师亮都这么着急了。 难怪! 原来这人是苏明! 他明白过来之后又火冒三丈,这算什么?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女儿被这个狗侄子威胁? 他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垂着眼睛不和他对视,八成是早不知情,或者说是默许了的。 苏师玉心中冷笑。 二夫人一见自己的儿子被打成这样,尖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仗势欺人吗?把我儿子打成这样!” “不行,你们必须赔,赔医药费,赔损失!” 苏南衣不缓不慢,字字却透着冷意,“先把人带到京兆司问了罪,看看赵大人怎么判,他说该赔就赔,这不是由你说了算。这得好好审一审,说不定还有从犯。” “你……”二夫人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什么从不从犯?谁说我儿子是毛贼,送什么京兆司?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苏南衣哧笑,“我没觉得,你瞧瞧,你儿子身上可带着家伙,要不是我反应他,说不定现在早一命呜呼了!” 苏师玉低头一瞧,各不是,还有一把短匕首。 “老大,”老夫人缓缓开口,“这里面的确是有误会,明儿不过就是想和南衣开个玩笑,那匕首也是自己用来防身的,谁知道竟然……” 她还没说完,苏南衣短促的笑出声,“老夫人,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呢?想骗就骗?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 明说了吧,你们就是出那三百两银子心里不服,想从我身上找补回去一点,这才由着他胡来,你们敢说不是吗?” 打脸之问,还打得啪啪响。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吴家出事 老夫人被苏南衣这么当面质问,实在有些受不了。 这么两天的功夫,她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了。 多得让她想象不到,和来时的预想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简直气死我了,”老夫人一捶着胸口,一边狠狠瞪着苏南衣,“你就算现在有人撑腰,也不能如此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苏南衣笑得轻蔑,“究竟是谁胡作非为,请赵大人审一审就知道了,我问心无愧,可以去对簿公堂,你们敢吗?” 苏师亮急忙道:“好好的去什么公堂?也不怕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去公堂比让人扣在烟花之地还要让人笑话吗?这我倒是不知道。” 苏师亮顿时没了脸。 二夫人气得抓狂,狠狠推搡了自己丈夫几下。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师玉,“老大,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苏师玉看着地上的苏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沉默半晌,“你们给我找了太多的麻烦,先是苏思思,去李家惹祸,后是你们不声不响的来,接着又被青、楼扣住,现在又想抢劫南衣,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出的?” 老夫人心头一沉,脸色灰白,“老大,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是你母亲!” “你是我母亲,要是你一个人来我不能说什么,虽然心里不情愿,也得供养着,可他们呢,他们一家算什么东西? 这些年趴在我身上吸我的血!还不知道感恩,我欠他们的吗?凭什么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他们却躺在家里为所欲为!” 老夫人和二房的人都惊呆了,苏南衣倒是不怎么意外,一旦勾出苏师玉心中那股子凉薄,就如同洪水一样,挡都挡不住。 她也懒得看他们在这里狗咬狗,“父亲,女儿累了一天,想回去歇息,这里就请您作主吧。” 她说完转身回院。 小桃早在门口等着,听到那边嗷嗷叫,但没敢过去瞧。 “小姐,您回来了?可有受伤?” “没有,放心。” “那奴婢伺候您沐浴?” “行。” 苏南衣痛痛快快的洗了澡,小桃给她绞干头发,“小姐,明公子和二老爷是下午才回来的,听说二夫人和他们大闹了一场呢。” “那是肯定的,丢人不说,还花了那么多钱,二夫人肯定跟割肉一样疼,不闹才怪了。” “可他们也太歹毒了,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真是下作!” “这些年他们做的下作的事还少吗?这不过是小意思。” 正说着小七从外面进来,“小姐,刚刚苏明已经被送去京兆府了。” “哦?”苏南衣冷笑,“我这个爹,还真是心狠手辣。” “说是如果想让苏明好好的,就让他们明天一早收拾东西回老家,要是不想好,那就继续赖在这里。” 小桃微微睁了睁眼睛,暗自提了口气。 小姐说得没错,还真是狠。 苏南衣摆摆手,“不管他们,由得他们闹。” “是。” 为了苏明,二房的人和老夫人不得不屈服,哭天抢地、上吊寻死折腾了一夜,但苏师玉无动于衷,有婆子来请过苏南衣两次,都被小七揍走了。 直到天快亮了,才总算是消停下来。 苏南衣完全没走心,也谈不上失眠,睡得还算不错。 正吃早膳的时候,小桃带来消息,说是老夫人和二房的人连饭也没吃,直接上马车就回老家了。 苏南衣笑了笑,“速度真快,看来这辈子也就没机会再见了。” 小桃心里有些兴奋,也有点活跃,小姐在苏家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连老夫人都不怕,这才来了两天就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她一定要好好跟着小姐做事! 苏南衣不知道小丫环的心理路程,吃了早膳就准备礼物,这么多天不见素裳,总要带点礼物。 因为和云景约好了,所以苏南衣也不着急,就慢慢等着。 等来等去,最终夏染和云景一起来了。 苏南衣有些奇怪,“你怎么会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了?这不是半路遇见王爷,说你们要去见素裳,现在我和素裳也算是合作伙伴,我也能去吧?” “能啊,你自己都能去,还去得理直气壮,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 夏染叹口气,“行吧,瞒不过你。的确是出了一点事。” 苏南衣让小桃给云景准备了一点小点心,带他去喝桂花茶。 “究竟怎么了?那个蓝兰出事了?” 夏染的脸微红,“没,没那么快,我听说吴家出了点事,那个吴修,好像是中毒了,现在昏迷不醒。” 苏南衣诧异,“吴修?” 她略一思索,“应该是杀人灭口。” “我也这么想,所以呢?咱们不得做点什么?” 苏南衣立即点头,“走,去找胡神医。” 叫上云景,三个人一起去胡神医家中。 而此时的吴家已经乱了套,吴修躺在床上,脸色漆黑,指甲也成了黑的,呼吸薄弱,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吴夫人哭得眼睛红肿,吴秀宁听闻消息也从东平候府赶回来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 吴夫人抽泣道:“我也不知道,昨天你父亲歇在这个贱人这里,一早醒来就……” 她说罢,回身抽了小妾一个嘴巴,“贱人!你还哭,还不都是你害的!” 小妾哭哭啼啼,“奴没有,奴好好伺候了将军,谁知道一早就……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吴秀宁眼睛阴狠的盯着她,“你不知?你不知难道别人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贯会用下作的手段来迷惑父亲,你说,是不是你用了什么药?” 小妾慌乱的摇头否认,“没,没有,奴真的没有!将军这些日子心事重重,也着实累得不轻,奴没有……只是伺候将军睡下而已。” “呸!”吴夫人显然不信,她需要一个人来承受她满腔的怒意。 “来人,把她关进柴房,”吴秀宁声音冷淡,“若是父亲好了就听父亲定夺,要是好不了……就让她陪葬!她不是喜欢伺候吗?就让她伺候个够!” 小妾脸色一白,满脸惶恐,大声叫了几句,被人堵上嘴拉下去。 吴夫人也惊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现在可怎么好?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行。这……要不我们去求求李家?” 吴秀宁眸光微闪,“不可。李家现在也正在办丧事,不宜过去。女儿听说京城中来了个胡神医,或者……他会有办法。” “胡神医?”吴夫人心中燃起一线希望,“我这就派人去请。” 吴秀宁拦下她道:“母亲有所不知,这位胡神医性子古怪,也不是什么人都给看,不如……让女儿亲自前去,或许他会同意。” 吴夫人早没了主意,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立即点头同意。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上门求医 吴秀宁心里忐忑不安,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自从李家出事以后,她心里就没有安稳过。 她想打探清楚李家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可派出去好几拨人,却什么也打听不到。 按说现在李家正在办丧事,人来人往,正是打探消息的时候。 可现实情况却是外松内紧,李家就像是一个铁桶一般。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情况严重。 她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只能来救助父亲吴修。 吴修去了一趟李府,但也只是见到了李夫人,后院根本进不去,那边都有人在把守,明中暗中,都有人。 最终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在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又出事了。 吴秀宁心慌意乱,总算打听到胡神医的住处,到门前敲了半晌的门,里面才出来一个年轻的小药童。 “你找谁?” 吴秀宁道:“我是东平候世子妃,来请胡神医救命的。” 她以为自己搬出名头,对方一定会买帐,可不料想,小药童面不改色,“你等着,我进去禀报先生一声。” 说完还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吴秀宁噎了口气,皱眉在外面等着。 刚才的小药童就是苏南衣,她换了衣服挽起头发,做了个易容,胡神医问道:“怎么样?” “没错,就是她,没想到她亲自来了。我一会儿去开门,你就照咱们说好的说。” 胡神医爽快答应,“行,没问题。”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南衣又出来开了门,吴秀宁早等急了,“怎么样?胡神医怎么说?” “先生说,现在已经不出诊行医了,你去找别人吧。” 吴秀宁一呆,没想到等了半天是这么个结果。 眼瞅着对方又要关门,她立即伸出手挡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请小哥通传一声吧,我父亲戎马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现在为歹人所害,还希望先生能够可怜,助他渡过难关。” 她摸出几张银票塞给苏南衣,“小哥请务必帮忙,这是诊金,若是父亲能够好转,定还有重谢。” 苏南衣看着她可怜巴巴想要哭的模样,心里暗自冷笑,没有做过坏事?这种话也真能说得出口。 苏南衣垂下眼睛,“那好吧,你等着,我再去问问。” 胡神医正和夏染在讨论易容的事,见她回来,“怎么样?” “装可怜,博同情,喏,这是诊金。” 胡神医和夏染定睛一瞧,“哟,好大的手笔。” 吴秀宁心急如焚,可又不得不耐心的等着,好容易等到门再次开了,见一个老者穿着锦袍,身后跟着刚才的小药童,还有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 “胡神医?现在可以走了吗?” 胡神医摸着胡子点点头,“这是我的药童和徒弟,能一起去吧?” 吴秀宁连忙道:“能,能啊,请吧。” 几人先后上了马车,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吴秀宁抹了抹眼泪,“胡神医,多谢您能够出手相助,有您出马,父亲的病也就有希望了。” 胡神医摆手,义正言辞道:“世子妃切不可如此说,医者也不是神仙,并非所有的病都能治,老夫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吴秀宁满脸感激,“有胡神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马车中又陷入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回到吴府,吴夫人早等着急了,眼看着丈夫的气息一丝比一丝弱,她都要火上房了。 终于看到女儿带着人进来,急忙小跑着迎上去。 吴秀宁做了介绍,吴夫人把人往里请,“胡神医,拜托您快瞧瞧吧。” 走到内室,一进门苏南衣就闻到一股子异味,看到床上的吴修时,眉头微微一皱。 胡神医给把了脉,又拿出银针来刺了一下,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脸色微变,“这可是中毒,不是生病,你们不知道吗?” 吴夫人脸色一变,呆呆看了看吴秀宁。 吴秀宁心头狠狠一跳,“这……我也不知道,只以为是父亲是得了急症,好好的,怎么会中毒的?” 胡神医面露疑惑,“这你们做家人的都不知,老夫就更不知道了。” “那能解吗?”吴夫人问道。 她不管是病还是毒,只想让丈夫好起来。 胡神医摸着胡子,又认真的把了把脉,“这个不好说,毒有千万种,而且稍微有点变化就又是另外一种,而解毒讲究的是对症下药,若是不对,解药也有可能会变成毒药。” 吴夫人脸色苍白,“那……依先生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您说,但凡我们能做的,一定配合。” 胡神医和苏南衣互相对视一眼,一脸凝重的回答,“你们都去外面,把门关上,没有我的话不许进来。” 吴夫人和吴秀宁一愣,“这……” “怎么?”夏染轻笑,“刚刚还说要好好配合,现在就又不算数了?” 吴夫人呼吸微窒,“不是,当然不是,就是想问,不需要我们准备其它的吗?” 夏染拍拍药箱,“不必,我们都带了,你们下去吧。” 无奈,吴夫人和吴秀宁开门走出去。 房门一关,胡神医低声道:“现在怎么办?真要给他解吗?这毒好生厉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的。” 苏南衣也为吴修把了把脉,“当然要解,不然不就把你神医的招牌砸了吗?不过,你说也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除了的,那就先解三分之一再说。” 夏染眼睛微亮,“你可真行。” 胡神医也不管苏南衣到底想做什么,反正苏南衣说的,他照做就对了。 毒虽然厉害,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吴修一时没有咽了气,也算他命大。 胡神医解决这种毒也并不怎么费力,他说的也是实情,解毒需要对症,但他有绝活,一手针炙用得非常厉害,先用银针炙过,再用普通的解毒药就可以。 只不过,这样的话解毒的过程要稍微慢一些。 反正,苏南衣也没有打算替吴修完全解除。 苏南衣仔细看了看这屋子里的情况,琢磨着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的给吴修下了毒。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房梁上。 夏染也抬头瞧着,“这种心思倒是精巧,揭开瓦,从屋顶顺下棉线,再把毒滴下来,也难怪毒量不够,没立时把人毒死。” 苏南衣点头,“这味儿很腥,不像是植物上的毒,倒像是……某种毒物的。” 夏染微眯眸子,“我也这么觉得,这也证明,和那个假李书宇脱不了干系。” 苏南衣看向窗外,“这么明显的杀人灭口,不知道吴秀宁心中作何感想。” 夏染笑得奸诈,“怎么也是来了,不如我们试试她?” 苏南衣微挑眉梢,无声笑笑。 “那这事儿交给你吧,我还得去找云景,他本来就对我们抛下他不太满意。” “我自己?那多没意思?不如这样,你们走了可以再回来嘛,咱们里应外合。” 苏南衣略一思索,“也行。” 过了许久,胡神医总算停了手,苏南衣打开房门,吴夫人和吴秀宁立即上前,“如何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来为娘娘分忧 胡神医把针收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长吐了一口气。 “命暂时是保住了,不过具体的情况暂时不能确定,要小心护理,接下来几天都要治疗才行。” “好,好,多谢神医了,”吴夫人又是施礼又是道谢。 吴秀宁往床上一看,父亲的脸色的确好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细弱,旁边的碗中还有一些黑色的东西,腥臭难闻。 胡神医见她看,便说道:“这是从吴将军身上放出来的血,有毒,要小心处理。” 吴夫人吓了一跳,连忙点头答应,让人小心拿出去。 吴秀宁问道:“不知神医可否多留一段时间,父亲的情况实在凶险,还请您多多费心。” 吴夫人也跟着点头请求,“是啊,是啊,还请神医多多帮助,将来将军醒来,一定不忘神医大恩。” 胡神医摸了摸胡子,“按说老人现在已经不再上门应诊,若非看在小姐一片孝心的份儿上,老夫今日也不会答应。这样吧,就让我这个小徒留下吧,别看他年纪轻,也得了我的真传,看护起来绰绰有余。明日我会再来。”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要是再强求就是不知进退,只好点头答应。 把胡神医和苏南衣送走,夏染独自留下,本来没觉得什么,现在俩人一走,只剩下他自己,反倒没着没落起来,着实有些无趣。 云景就在吴家后门等着,苏南衣让马车绕了个弯,绕到后门接上他。 云景看到她出来,总算放下心,笑着上了马车,神秘的说道:“娘子,我刚刚暗中看到,有人从吴府后门进去了。” 苏南衣问道:“哦?是什么人?” “是两个泥瓦匠,好像是府里有什么活要让他们干。” 苏南衣奇怪,都这会儿了,吴修随时都有可能会死,他们家的人还有什么找人干什么活? “景儿,等晚上咱们一起来玩啊。” “好呀,好呀。” 一听说有好玩的,云景立即点头同意。 把胡神医送回家,苏南衣和云景回到小院,老修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他们回来急忙询问情况。 苏南衣把情况讲了一下,老修想了想,“要不然明天我去一趟如何?我对这个毒挺感兴趣。” 苏南衣打量他几眼,“那行吧,我明天就不去了,去的人不能太多,否则容易让人怀疑。” 苏南衣瞧了一眼陆思源,他还是沉默少言,虽然很平常,但苏南衣心里总有点不安。 “思源,给你换了药,你感觉如何?” 她一边说,一边替陆思源把脉。 陆思源也没躲,“好多了,最近感觉双腿有了知觉。” 苏南衣又惊又喜,“真的?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时候是麻,有时候有刺痛,像银针轻轻扎一样,不过也不是特别疼。” 苏南衣立即俯身在他腿上几个空位上按了按,“这里怎么样?” “嗯,有点麻。” “这呢?” “也有点。” 苏南衣满脸欣喜,“的确是有效,老修,你挺厉害啊。” “不是我厉害,是苏小姐的功劳,”老修由衷道,“若非你及时出手,这些日子又一直在针炙,我也是无力回天,我不过是出了点小力而已。” “思源,放心,你会很快好起来的,等夏染的这支商队回来,药材就能凑齐,再换一次药方,就能好得更快。” “好。” “对了,”老修岔开话题,“明天就是李家出殡的日子,咱们还去瞧热闹吗?” “不去了,也没有什么可瞧的,”苏南衣抿了口茶,“后园中的事情处理好以后,再去也就没有意义了,赵大人已经在善后了。” …… 李树朝出殡的事,也牵着后宫的心。 李若兰没有回府去吊唁,本来是担心回府时间长会影响她在后宫中的地位,没有想到,她前脚不去,后脚顾西宸就带了别的女人去了。 李若兰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震惊,去吊唁她的父亲,竟然带别的女人?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而且还是她现在痛恨的那个女人。 她身上的臭气散了许多,但还是有,特别是一生气一激动,就会浓烈一些,她必须要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这种羞辱,要怎么压制? 听到这个消息的不只她一个,她正在宫里生闷气,外面有宫女来报,“回贵妃娘娘,曹美人来了。” 李若兰脸色阴沉,“她来干什么?不见!” “她说,是来为娘娘分忧的。” 李若兰一怔,“哦?那让她进来吧。” 曹美人很快来了,见李若兰站在树下,急忙行了礼,声音软软的,“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安康。” 李若兰慢慢吐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罢了,起来吧。” 曹美人长得挺美,毕竟被选入宫的女人没有几个丑的,她是那种挺古典的美,眉眼细长,不是那种狐媚气的。 “多谢贵妃娘娘,”曹美人起了身,鼻尖隐约觉得有股味儿,但又不敢确定。 她装着若无其事,李若兰吩咐宫女上了茶和点心,必要的示好还是要摆一摆的。 “贵妃娘娘,臣妾听说娘娘家中的事,十分难过,也怕娘娘伤了身子,想给娘娘送些补品来,想了想又觉得娘娘深得皇上宠爱,什么好东西没有,臣妾那里的也是比不上娘娘的,所以,臣妾思来想去,还是送些银两吧。” 她说罢,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树下的石桌上。 曹美人的父亲官位并不高,但她的外祖家生意做得不错,钱财这方面最是不缺。 在后宫中略有些身份地位的,就属曹美人最是有钱,平时也无人苛待她的吃穿用度,即便是有,她也不怕,自己口袋里有钱,什么时候都有底气。 平时年节,她也没少用银子打点,因此她虽不过是个美人,但在后宫中还是颇有人缘。 李若兰看着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有心了。”李若兰笑容多了一些,“这些日子本宫心思烦乱,也没和你好好聊聊,你可还好?” 曹美人心头一喜,“多谢娘娘记挂,臣妾都好。” “本宫也听说了,和你一同进宫虞婕妤现在很得宠,你们俩之前关系不错,你也不要太过忧思。” 曹美人急忙道:“臣妾不敢,她和臣妾以前关系好,其实上臣妾和谁的关系也不差。既是入了宫一同伺候皇上,就该好好相处才是,臣妾谨记娘娘教诲,不敢胡乱嫉妒。” 李若兰轻笑,“坐吧,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只是随意提一提。最近可有去水榭小筑?” 曹美人摇头,“没有,臣妾没有去过。臣妾粗笨,那里太过精致,不是臣妾这种人能去的,去了反而放不开手脚。” 李若兰笑意加深,不动声色的喝了杯茶,看着她身上的衣裳,“你的皮肤白,穿这样的颜色显不出优势。” 她想了想,招手对宫女低语了几句,宫女立即领命去了,没多久,捧着几件衣裳走了过来。 李若兰浅笑道:“这衣裳是前些日子尚衣局给本宫新做的,只可惜,本宫现在有孝在身,不能穿了,也没有心思打扮,就送予你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到底安的什么心 曹美人受宠若惊,急忙站起,“这……衣裳如此贵重,臣妾怎敢收授?” “有什么贵重的,不过就是几件衣裳,拿去穿吧,让你的宫女把这发式也改一改,太老气了,不配你,你还年轻,要往年轻里打扮。” “……是。” 李若兰没再多说,曹美人也识趣,捧着衣裳再三道谢告了辞。 一出宫门,她身边的小宫女道:“主子,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曹美人心里也有了一个猜想,但她现在不能说,“我也不知,走走看吧,这衣裳好好保管。” “是,奴婢明白。” 曹美人一走,李若兰脸上的笑意也退去。 她思虑半晌,对宫女道:“去找两个管教嬷嬷来。” 李若兰深知,顾西宸这是生了她的气,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就这么倒了。 贵妃得来不易,现在父亲刚去,顾西宸怎么也不会在此时对她发难。 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收收顾西宸的心,而曹美人,就是她手中的一把利剑。 曹美人比她小两岁,顾西宸就曾经亲口说过,曹美人长得有几分像她。 既是如此,她就要想法子把曹美人捧上位,不能让虞婕妤那个狐媚子独霸着顾西宸。 她李若兰的贵妃也不是白做的! …… 苏南衣和云景在小院呆到天黑,一起吃了晚饭,这才悄悄去吴府的后门。 此时的吴府中,夏染正在懊悔不已,暗怪自己不该因为一时的好奇而留下来,做这种无聊的事。 这一下午把他给憋屈的,简直快无聊死了!只能在屋子守着个半死不活的吴修,实在没趣得紧。 好容易盼到天黑,到子里有人来给掌了灯。 外面一阵环佩叮当,夏染扭头一瞧,是吴秀宁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汤盅,身后还跟着几个丫环。 “小哥,辛苦了,时候不早,过来吃晚膳吧。” 夏染客客气气走过来,丫环支上桌,把饭菜一一摆上,瞧着还挺精致。 吴秀宁摆了摆手,其它的丫环们都退了出去,她自己却是没走。 “小哥,请坐吧,别客气。” 吴秀宁声音软软的,夏染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都进入戒备状态。 “多谢世子妃。” 他没叫吴小姐,而是称呼“世子妃”,这其中的差别吴秀宁自然是明白的。 吴秀宁也不介意,掩嘴轻轻笑了笑,“瞧你,紧张什么?” 夏染心里暗自嘀咕,你哪知眼睛看到老子紧张了? 他没吭声,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吃的也没什么心情,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吴秀宁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哥,这是我亲手熬的汤,你尝尝味道如何?” 夏染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寻思着要不要给她来一颗臭弹,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这吴秀宁究竟是怎么个路数还没有弄清楚,也不知道她和李家到底有多深的关系,万一再和李若兰关系不错,两人若是碰了面,多有麻烦。 夏染压下心里的烦躁,心说,行,你演,老子就陪你演。 反正我有南衣给我的解百毒的药,一时半会儿我也中不了招。 他打定主意,淡淡笑道:“好,多谢世子妃。” 他端起吴秀宁给他盛的那一小碗汤,几口就喝了下去。 “怎么样?”吴秀宁笑着问道,眼中精光一闪即过。 夏染假意没有看到,茫然不知的咂了咂嘴,“很鲜,多谢世子妃,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吴秀宁又笑着给他盛了一碗,“那就多喝点,再吃点菜。” 夏染来者不拒,一一都吃了。 反正不吃白不吃。 吴秀宁紧挨着他坐下,“我父亲的病不要紧吧?” “师父说了,要好好调整,中毒太深,很难讲。即便是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吴秀宁面露悲色,“唉,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了,竟然遭此大难。他为人极好,从未做过坏事,今日却……” 夏染心里暗骂,还没做过坏事?怎么着才叫坏事? 这娘们儿磨磨叽叽的到底要干什么?快点切入正啊,真是急死人了。 可接下来吴秀宁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时不时触碰他一下,抛个媚眼什么的,暧昧至极。 夏染适时的表演了脸红、害羞、紧张之类的情绪,把吴秀宁逗得直笑。 一顿饭除了吴秀宁的触碰带给他的恶心感,别的倒没有什么,还算是愉快,饭菜也颇美味。 吃了挺长时间,直到外面传来几声鸟叫。 夏染红着脸站起来,“世子妃,我吃好了。” “这就吃好了?不再多吃点?” “不,不用了,”夏染后退两步,拱了手道,“小人要照看将军,一会儿还要喂药,不敢怠慢。” 吴秀宁叹了口气,“好吧,你也是为了我的父亲,吃饱了就好,要是再饿了就找我,知道吗?” 夏染点头,不敢说话。 吴秀宁又笑了笑,吩咐人撤走收拾干净,自己也扭着腰走了。 夏染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寒颤,回头看看床上的吴修,心说你女儿在你的病床前演的这一出,这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功夫细想,走到院中瞧了瞧,没过多久,苏南衣带着云景从树梢飘落。 这个院中没人,早被夏染以吴修要养伤为名支走了。 三人进了屋关上门,苏南衣抽抽鼻子,“什么味儿?” 夏染回答道:“刚才吃晚膳了。” 他一时没好意思说吴秀宁引诱他的事,反正,他觉得吴秀宁也没干什么别的事。 这种事说出来怪丢人的。 苏南衣绷紧了脸,“不对,不是饭菜的味儿。你除了饭菜,还吃什么了?” 夏染一怔,莫名就突然有点心虚,“就……喝汤了,别的没有吃。” 苏南衣问道:“我给你的药你吃了吗?” “吃了呀,你们一走我就吃了,我哪敢怠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夏染摸了摸鼻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吴秀宁的反常说给苏南衣听。 苏南衣却从他的小动作上察觉他的异常,这家伙一定有事瞒着她。 云景凑过来,眯着眼睛小声道:“撒谎不是好孩子哟!” 夏染像是被踩了尾巴,“撒什么谎?我才没有撒谎!” “你没撒谎你急什么?”苏南衣反问,“夏染,你不正常,你很不正常。一定有事儿瞒我。” 夏染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吧,不是我故意瞒你,而这事不太好说。” “有什么不好……”苏南衣说到这里顿住,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该不会是瞧着你这位俊俏的少年郎,有哪个小丫环对你投怀送抱了吧?” 夏染的心狠狠一跳,心说苏南衣这脑子怎么长的?猜得也太准了! 幸亏不是自己媳妇,否则该多可怕! 他这么一迟疑,苏南衣越发觉得不对劲,“怎么?难道真的对我猜中了?” 夏染清清嗓子,“其实也……”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响。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愿意将功补过 苏南衣和云景立即对视一眼,两人都轻身飞上房梁。 上面很黑,又挺高的,就算抬头仔细瞧也不会轻易看出来。 “小哥,”吴秀宁连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来。 这一声“小哥”,叫得又酥又软。 房梁上的苏南衣立即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不是什么小丫环,而是吴秀宁本尊。 难怪夏染吞吞吐吐的不愿意说。 她倒不怎么觉得好笑,和夏染一样感到好奇。 吴秀宁对一个大夫的小学徒示好,这是什么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总得有所图才行。 可是,她图什么呢? 莫名的,苏南衣又想到那股子气味儿。 下面的吴秀宁手里捧着一碗糖水,她放在桌子上,对着夏染甜甜一笑,“小哥,喝碗甜汤吧,天干物燥的,今天晚上又要辛苦你,可别熬坏了身子。” 若是在之前,夏染还能和她演演戏,但现在屋里还有苏南衣和云景,他实在是没办法。 尴尬得要死。 他勉强笑了笑,“多谢世子妃,刚刚吃过饭,又喝了不少的汤,这会儿实在喝不下。不如放在这里吧,一会儿我再喝。” 吴秀宁却不肯,笑着把身子靠过来,“哪能一会儿喝?一会儿该凉了,凉了就不好喝了,一个小伙子,汤汤水水的能占什么地方?” 她手指在夏染的胸口上点了点,一语双关的说道:“说不定,半夜的时候还饿呢。” 夏染冷汗都下来了,好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么尴尬的感觉了。 他接过碗,忍住要打吴秀宁一顿的冲动,快速把碗里的甜水一饮而尽。 “喝完了。” 吴秀宁又笑起来,“瞅瞅这猴急的劲儿。好喝吗?” “好,好喝。”夏染看着汤碗,心头微动,“世子妃,您能把这个碗给小的留下吗?” 吴秀宁问道:“为何?” “因为……小的习惯喝水用碗,用杯子不解渴,可这屋里也没有碗。” 他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 吴秀宁立即笑着同意,“好,给你留下,瞧你这傻样儿。” 她细嫩的食指轻点住夏染的额头,“那你好好守着,我走了,有事儿叫我。” “是。” 夏染心说你可赶紧走吧,别再来了,真是烦死人了。 吴秀宁走了,苏南衣和云景从房染上下来。 苏南衣似笑非笑,“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夏染合了一下眼睛,“不是这么回事,南衣,你可别多想。” “我没多想,”苏南衣摇头,“再说了……” 她后半句没说,绕着夏染转了两圈儿,“我说,你这一下午都是这么过来的?” 夏染吓得立即举起手指,“我发誓,没有,绝对没有,这个女人就是吃晚膳的时候才来的,别的时候真没有。” 云景指指他的额头,“她为什么说你傻?我觉得你不傻啊。” “……”夏染。 苏南衣憋住笑,夏染抓起碗递给她,“你瞧瞧,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这女人老给我灌汤,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云景眨着眼睛补刀,“是迷魂汤吗?” 夏染:“!!!” 王爷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的! 苏南衣手指捻了点碗底剩下的甜汤,放在指尖闻了闻,“甜的发腻,闻不出什么。反正是有点不太对,不过无妨,你吃了我给你的药丸,一般的药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夏染点点头,“那咱们怎么吓吓吴秀宁,我实在等不及了。” 苏南衣扫了一眼床上的吴修,“就利用他爹这次中毒,我带了东西来,咱们换上衣裳。” 片刻之后,三条黑影一晃,从院中跃起,融入夜色中。 吴秀宁今晚没走,就留在府中,她未出阁前的院子一直有人收拾。 吴夫人过来和她说话,“宁儿啊,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让你哥哥回来?” 吴秀宁心里烦躁,“母亲,他回来又有什么用?他是会看病还是能干什么?再说这一来一回,也耽误不少时间,算了吧。” 吴夫人叹了口气,“宁儿,我知道你对你哥哥有气,可……他总归你是哥哥。” 吴秀宁别过脸,“他算什么哥哥?一个庶出的,小妾生的罢了。” 吴夫人皱眉,急忙压低声音,“你这话可别让别人听见。” 吴秀宁心头火起,“听见又怎么了?谁敢如何?我说错了吗?他难道不是小妾生的?就因为他娘早怀了他几天,他就成了庶长子,我一个正出的嫡女还得叫他兄长,我想想就有气。再说,他办的都是兄长该办的事吗?” “宁儿……”吴夫人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是母亲不好,母亲没本事,才让你……” 吴秀宁捏了捏眉心,“母亲,别再说这些了,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时间不早,也都累了一天,你也回去歇着吧。” “好吧,”吴夫人见她不想说,也只好打住。 吴夫人一向性子较软,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丈夫不在就听女儿的,总归是个没有主心骨的。 她出了院子,回到自己的院中。 吴秀宁勉强平复了心情,不去想糟心的事,去了钗环散了头发,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 夜色沉沉,窗外像是起了风,树影摇摇,在窗纸上来回晃动。 她看着窗外,想着心事,忽然间发现窗纸上不像是只有树影,还有一道……人影。 她惊得坐起,差点惊叫出声,然而她还没有叫出口,那道人影已经推窗进了屋中。 一线月光映着那人的身影,他脸上戴着面具,十分骇人,身上穿着夜行衣,手里提着钢刀,寒光闪闪,把吴秀宁的心都给闪停了。 那人慢慢走近,吴秀宁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发抖,“别……别杀我。” 那人低笑一声,声音粗哑,“知道为什么要杀你吗?” “知道,”吴秀宁点头,小鸡啄米一般,“可我什么也没有说过,京兆府的人也没有找过我,没有人发现,我保证。我知道,我父亲是你……他也没说,真的没有!你放过我们吧。” 她说着,在床上磕起头来,砰砰作响。 磕了一会儿似乎响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说道:“我……我可以将功补过,真的,我已经为您务色好了下一个目标。” 那人果然缓缓收回刀,“下一个目标?在哪里?” 吴秀宁披头散发,眼睛闪着期盼的光,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在这深沉的夜色中显得特别诡异。 她轻声道:“就在这府中。” 那人听到这话,双手拄着钢刀,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面具下的嘴角也抽了抽。 吴秀宁此时全身高度紧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她抬头,眼睛里光芒闪闪,满满的都是求生欲,“我可以继续为您出力做事!现在东平候府是安全的,我父亲现在也生死未卜,构不成威胁……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二百六十章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要说东平候府和李府的事完全没有系,傻子也不会相信了。 黑衣人一指书桌,“写下来,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吴秀宁有些犹豫,这白纸黑字的…… 然而,她刚刚一犹豫,黑衣人手中刀光一闪,她立即改变主意。 “好,我写,我写。” 吴秀宁立即铺开纸,点了墨,“应该怎么写?” “就写你刚才说的,保证以后怎么干,这还用我教你?” 吴秀宁不再迟疑,拧眉提笔,迅速写下了满满一页,上面还有三个字,“保证书”。 “按手印。” 吴秀宁想去找印泥,黑衣人手中刀光一闪,她的手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皮肉翻卷,她低呼了一声就死死咬住唇,用血按下手印。 “你刚才说的新目标,是什么人?” 吴秀宁忍着疼,大气也不敢喘,“是一个大夫的小徒弟,长得还可以,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寻香露,到时候他出了府,寻着味找即可。” 黑衣人不再多说,把保证书收好,低笑一声,转身离去。 吴秀宁这才敢大口喘气,翻箱倒柜找出点药给自己上药,哆哆嗦嗦的自己包扎。 她躺在床上挺尸,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别的都还好,主要是那张保证书,实在让她有些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有问题,那些人神通广大,怎么也不会被抓到。 李家不就是例子吗?都闹成那样,不也照样抓不到人? …… 夜色沉沉,黑衣人出了门和另外两个人汇合,三人出了院子找个僻静处。 刚才和吴秀宁说话的正是夏染,他头都要气炸了。 “我就说这女人没有安什么好心,果然是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居然敢给老子下药!他娘的!” 苏南衣拧眉道:“寻香露,这应该是她一贯用的手段,我说觉得味儿不对,八成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云景凑过去在夏染的身上闻了闻,“也不香啊。” 夏染翻了好几个白眼,把那份保证书给了苏南衣。 “这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了,”苏南衣仔细把东西收好,“有了这个,无论是吴修还是东平候府,哪个也跑不了。” 夏染气依旧没消,“那我们怎么着?吴修还治吗?” “治,当然治,”苏南衣点头,“我来给他治,但不会让他痊愈,怎么着也得去了大牢以后再说,不能就这么死了,也不能便宜了他。” “行,听你的。” 三人拿定主意回到吴修的院中,苏南衣给吴修施了针,又喂了一半的解毒丸。 没过多久,吴修就醒了过来,看到面前的几个人吓了一跳,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舌头也不太灵活。 这种状况让他心中大惊,夏染看着他,“行了,别动了,我们不是害你的,你是被谁害了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我们救你,你早死了。” 吴修眨了眨眼睛,眼中满是惶恐和不安,他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灭口来着。 “你们……是谁?” 他说得艰难,也不清楚,但苏南衣他们都听懂了。 “我们是你女儿请来的,胡神医,听说过吧?你的毒一时半会儿全解不了,”苏南衣手捏着一把匕首,锋利冷锐,薄薄的刀刃贴着他的皮肤。 吴修心中惊骇,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几个人是来救他的,是什么胡神医的人。 可他现在没法动弹,更没法反抗。 夏染冷声道:“你最好乖乖的,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办,等天一亮,京兆府就来人,到时候再想说什么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京兆府?”吴修瞪大眼睛,明显有些抗拒。 “不然呢?”夏染反问,“你做了那么多坏事,难不成以为就这么算了?实话跟你说,我们大可以不救你,让你就这么死了早他娘死百回了,现在能活着是你命大,也是你的机会,明白吗?” 吴修心里透凉,知道恐怕是全完了。 苏南衣也不阻止夏染,反正吴修也说不出什么,就让夏染出出气也行。 夏染说得没错,有些事还是得需要吴修亲口承认,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也会死无对症。 眼下也没有什么事,苏南衣和云景趁夜色离开,夏染独自留下,也不再理会吴修,倒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就睡。 这半夜对于吴修来说,简直是倍受煎熬。 天总算亮了,夏染伸了个懒腰,听到外面有人进来,这才懒洋洋的起身。 小丫环问夏染要不要摆饭,一转头看到吴修瞪着眼睛,惊喜道:“将军,您醒了!” 小丫环说完跑出去告诉吴夫人,吴夫人又惊又喜,也急忙过来。 吴修吱吱唔唔的说不清话,吴夫人一见这种情况就有点懵,“这……是怎么回事?” 夏染装模作样的把了把脉,“正常情况,毒得一点一点解,现在醒来了就是好现象,慢慢身体其它部分也会恢复的。” 听他这么一说,吴夫人这才放心,又是施礼又是道谢。 吴修心里又急又气,却又说不出口,夏染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这目光比刀子割得都难受。 吴秀宁也来了,手上还包扎着,吴夫人一见,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昨天晚上收拾东西,不小心割伤了,父亲如何了?” 她胡乱扯了个借口,奔到床边一瞧,看到父亲现在的情况也是喜忧参半。 吴修醒来,对于吴家人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早膳又丰盛了不少,夏染慢条斯理的吃着,吴秀宁悄悄打量他几眼,他都视若无睹。 他娘的,敢给老子下药! 之前夏染还有些顾忌,现在是什么顾忌都没有了,他悄无声息的弹了一颗臭弹在吴秀宁的身上。 …… 苏南衣一早吃过饭,想去京兆府去见赵石磊,还没出门,管家就匆忙来报,“小姐,门上有两个衙役来找您,说是赵大人有急事要和您商量,请您去一趟。” “哦?”苏南衣心头微沉,“好,我这就去,正好我也有事要和赵大人说。” 她收拾好东西,快步去见衙役。 管家和她一起出院,她低声问道:“老夫人她们走到哪了,有消息吗?” 管家点头,“按照您的吩咐,一路有人跟着,这会儿应该快到韦霞镇了。” 苏南衣点点头,管家疑惑道:“不知小姐是否有什么安排?有需要小的做的,小的也好及早安排。” “当然,”苏南衣眉眼微凉,“周姨娘当年为何生下病儿,小豪为何出生就身子孱弱,这些你都不想知道吗?” 管家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大小姐,你的意思是……” “事情还没有确定,话不能乱说,但我相信,老夫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那为何是韦霞镇?” “你忘了,韦霞镇是周姨娘的老家,在老夫人的认知中,周姨娘就葬在那里。” 管家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这件事并非偶然 看到管家的表情,苏南衣就知道他懂了。 苏南衣低声道:“你知道就好,别声张。到时候我去一趟,有了结果告诉你。” 管家立即道:“小姐,带上小的一起去吧。” 苏南衣停住脚步,目光审视,管家没有躲闪,“小姐,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出一份力,她这些年……太苦了。” “好,”苏南衣点头答应,“去的时候叫你。” “多谢小姐。” 说话间到了府门口,两名衙役上前行礼,“苏小姐,我们奉大人之命,有要事请小姐过去相商。” “好,走吧。” 苏南衣干脆利索,也没有架子,衙役们都很敬佩她。 她回头对管家道:“若是王爷来了,你让他直接去衙门找我就好。” “是,小姐放心。” 苏南衣和衙役一路回到衙门,赵石磊正在书房低头看着什么东西,赵夫人给他上了热茶。 见到苏南衣来,赵夫人立即笑着迎上来,“苏小姐为啦。” 苏南衣行了个礼,问了好,赵大人招手道:“来,苏小姐,快来。” 苏南衣走过去,“大人,您也别总苏小姐苏小姐的叫了,叫我南衣就好。” 赵石磊也不再和她客气,也没时间在这些小事上磨叽,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南衣,今天一早如玉象姑馆的容妈妈来报案,说是他们那里有两个人不见了。” 苏南衣心头微紧,“有这种事?说是什么时候丢的了吗?” 赵石磊沉吟道:“是前天晚上。” 苏南衣眉头一皱,“前天晚上?那可真是有点巧了。这两个人应该是正当红的吧?” 赵石磊一愣,“你是如何得知?” 苏南衣轻笑,“大人,像那种地方,这样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被看为最底层最卑贱的,比乞丐也强不了多少。 若非是正当红,能够带来利益,又怎么会有人管他们的死活?象姑馆、青楚馆这种地方死的人还少吗?何时有来人报过案?” 苏南衣的话让赵石磊心头巨震,半晌无言。 赵夫人微红了眼睛,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这下轮到苏南衣纳闷了,“大人,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赵石磊摆摆手,“没,没有,不是你。是……早些年,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收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长得冰雪可爱,十分讨喜。 后来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是消失不见了,我们都找了许久也未找到,很多人说是被拍花子的带走了,像他那么漂亮的,一定是被卖……这件事情就成了我夫人的心病。” 苏南衣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件往事。 沉默片刻,她岔开话题道:“大人,这件事情并非偶然。” 赵石磊眼睛微亮,“哦?怎么说?” “大人,实不相瞒,我本来也是打算来找您的,正好您派人去找我,我和王爷这边有重大的发现,夏染目前还在吴府中。” 赵石磊又惊又喜,还有些纳闷,“吴府?吴修的府中?怎么会去了他们家?是不是他察觉了什么,要对你们不利?” “不是,是他自己,被人下毒灭口了,找了胡神医去解毒,夏染易容成胡神医的小徒弟。” 苏南衣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把那张吴秀宁亲手写的保证书拿出来,“有了这张东西,再加上李五的证词,就可以坐实吴秀宁的罪了。” 赵石磊如获至宝,仔细看了好几次,真是喜出望外。 “老天有眼,竟然能让她写出这样的东西,南衣啊,你们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替我谢谢王爷,哦,还是夏家那个小子。” 苏南衣抿嘴笑了笑,“大人不必客气,能帮上您的忙也是我们的荣幸。” 苏南衣很欣赏赵石磊,不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好官,还想将来若是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必定也会倾力相助。 除了顾西宸,苏南衣觉得自己看其它人还是挺准的。 最糟糕的一次,就是顾西宸了。 苏南衣收回思绪,“大人,您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去抓人,有了这么充足的证据,还有李五这个人证,都已经养了他这么久,这时候不用,更在何时?” 赵石磊觉得自己总算是能出口恶气,之前在李府那么大动静,找出那么多尸首,竟然没有找到凶手,李夫人是一问三不知,李树朝死了,李书宇的尸骨也被挖出来,搞得他们一家好像还成了被害似的。 现在总算能抓住人,这是第一个与本安最相关的凶手,他哪能不意气风发? 苏南衣想想也对,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顾忌的,而且吴秀宁的罪算是板上钉钉了。 她略一思索,“大人且去,我还有件事要去办,说不定到时候会给您另外的一些小助力。” 赵石磊十分感激,“好,我就不说谢字了,总案子了结,请你和王爷来我家吃饭,我夫人做的一手好菜。” 苏南衣福了福身,“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说说笑笑往外走,走到门口迎面碰见一个年轻男子。 此人身材高挑挺拔,穿着书生袍,头戴方巾,气质和赵石磊很像,眉眼又有些像赵夫人。 苏南衣立即猜到他是谁。 赵石磊的儿子,赵玉庭。 “父亲,”赵玉庭恭敬道。 “嗯,玉庭,见过苏小姐。” 赵玉庭不敢怠慢,恭敬的施个礼,“苏小姐。” 苏南衣笑了笑福身,“赵公子安好。” 赵玉庭这两日总听父母和祖母念叨苏南衣,知道她对父亲的帮助良多,又是未来的北离王妃,因为不敢抬眼正看,以免唐突。 苏南衣瞧着他倒是有几分面熟,只是他一直微低着头,“赵公子,我们见过吗?” 赵玉庭这才抬起头,摇头道:“不曾。”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却想起一段往事来。 怎么是他? 但苏南衣此时没有多说,只把心思压在心底,随赵石磊一同出院。 赵石磊要去吴家拿人,苏南衣有其它的事情要办,两人分头行事。 刚一出衙门,云景就策马而来,满脸兴奋,“娘子,我在这里!你是出来接我的吗?” “是呀,”苏南衣眉开眼笑,“景儿来得正好,走,咱们一起去办件事情。” 云景眨着眼睛,“什么事?有趣吗?” “有趣得紧,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啊,”云景一听是有意思的事儿,心里特别高兴。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苏南衣嘀嘀咕咕,把要做的事情和云景交代了一遍。 云景一边点头一边笑,“娘子放心,我肯定能办好,这点小事没有什么难的!” “我就知道,我们景儿最聪明,那说好了,到时候咱们俩就分头行事,我办好了就让门口的家丁给你送个信儿,你一听说有人来找,就赶紧出来,记住了吗?” 云景立即点头,“我记住了,娘子。” “好,出发!”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听说你们家的茶很好喝 东平侯周昌这两年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他这个侯爷看着花团锦簇的,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没有什么实权。 他那个儿子周远也是个不着调的,之前是青、楼楚馆的常客,也就这一年才有所收敛。 吴秀宁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人家娘家有实权,吴修手中有兵权,这是东平侯最喜欢的,他感觉自己的腰杆也都直了些。 所以,每次他的夫人说起吴秀宁的坏话,他也总是压着,让夫人忍耐。 至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更别提了,他几次三番地说,要好好疼爱吴秀宁。 以至于他儿子周远到现在也没有个妾室。 这日没有上朝,其实上不上的,他这个侯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正在前厅坐着喝茶,忽然听到有人来报,“侯爷,外面有客来访。” 话没说完,东平侯摆手,“不见不见,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来见本侯?跟他说,让他滚蛋!” 家丁吞了口唾沫,“侯爷,对方说,他是北离王爷。” “噗……”东平侯刚喝的茶瞬间喷了出来,“谁?” “他说他是北离王,云景。” 东平侯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嘴里大骂道:“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害死我?啊?是不是?你这个蠢货!说话大喘气,说话说快点会死吗?啊?” 家丁吓得缩在一边不敢说话,东平侯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踢他一脚,“滚开!” 快步往外走,东平侯心里嘀咕,北离王怎么会突然来了?他们家和王府也没有什么来往啊。 当然了,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高攀不上。 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的瞧见云景手里拴着马,果然没有半分虚假,真的是北离王! 东平侯不敢有丝毫怠慢,小跑着迎上去,“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云景面无表情的看看他,“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东平侯心里纳闷,但又不敢多问,只能先把人请进来再说。 云景把马交给侯府的家丁,“好好看护本王的马,本王的马可是名驹,要吃好料,懂吗?” 东平侯也喝道:“好好照看,不然的话打断你的腿!” 家丁双手接过缰绳,“王爷放心,小的遵命,保管好好看护。” 云景迈步入府,东平侯在一旁引路,满脸堆笑,“王爷,您这边请。”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云景的脸色,云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这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到前厅入了坐,东平侯笑得脸都酸了,“王爷,您……” 他还是不敢问云景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云景看了一眼手边的茶盏,“本王听说东平侯府有一宝,就是你们家的茶水特别好喝,怎么?不给本王尝尝吗?” 东平侯急忙吩咐上茶,上好茶。 他心里奇怪,他们家这么一宝吗?也没觉得茶有多么好喝啊,名声已经这么大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能多问。 云景慢慢品着茶,一言不发。 东平侯看着他喝茶,一脸认真的品,大气也不敢喘。 前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里。 而后院中,苏南衣从偏门附近而入,很快找到了吴秀宁住的院子,说来也巧,当初吴秀宁身边跟着的两个丫环,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个,正好被苏南衣给遇见了。 丫环名叫翠儿,手里端着个托盘,放着几件衣裳。 那是世子周远的衣裳,翠儿心里美滋滋的,她已经被世子破了身子,这两日世子妃不在府中,世子独独宠她,还说以后有机会跟侯夫人提,让她做个妾。 这侯府通房的丫头倒是有两个,妾还没有,她要是能为第一个妾,也是份荣光。 就是……不知道世子妃答不答应。 不过,翠儿也不怕,她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也有几分心机。 正捧着世子的衣裳往前走,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她回头瞧了瞧,又看不见人,正在纳闷,一转身看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谁……” 翠儿这话还没说完,猛然认出了苏南衣,“是你?” 苏南衣微挑眉,“是我。” 翠儿心里发慌,捧着托盘的手也有些抖,“你……你有什么事?我们小姐不在,你要找她去吴府吧。” 苏南衣笑眯眯的盯着她,“我不是来找她的,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翠儿不禁往后退,“找我做什么?我就是一个小丫环。” 她说着就想跑,苏南衣手里冷光一闪,语气更冷,“你可以跑跑试试,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腿快。” 一句话把小丫环吓得立马不敢走了,站在原地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呀?我就是一个小丫环,什么也不知道。” “别怕,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但……你要是敢耍滑头,那就怪不得我了。” 苏南衣说着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脸往她嘴里倒了粒药丸,翠儿脸色苍白,满目惶恐,“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猜呢?” 苏南衣浅笑,笑意却不成眼底,漆黑的眸光冷意肆起。 翠儿吓得一哆嗦,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我保证听话,求求小姐饶了我吧!” 苏南衣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别急,只要你听话,什么都好说。现在起来,跟我走。” “去……去哪?” “到你自然就会知道,走,不许声张。” “是,是。” 有翠儿在前面带路,苏南衣也不再像来时那般躲躲闪闪,一路顺利出了东平侯府。 而此时的前厅,尴尬得东平侯都要头上冒烟儿了。 他不能问,也不能走,只能这么硬着头皮陪着。 云景也不说到底来干什么,只是闷着头喝茶。 东平侯找了几个话题硬聊了开头,后面根本没法聊下去,云景就是一个话题终结者。 正在闷得快要头掉,忽然有家丁快步跑来,“回王爷,侯爷,外面有人找王爷,说是有事禀报。” 东平侯刚一张嘴,把人请进来的话还没有说,就见云景站起来嗖一下走了出去,连头也没有回。 东平侯:“……” 他急忙跟上,还没跟几步,云景已经到了院门口,头也没回,“不用送!” 东平侯一脸的茫然,所以……北离王爷到底干嘛来了? 云景一出府门就看到苏南衣,紧绷的脸瞬间笑开,“娘子,我等你好久了,那个老头子好无趣,还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没意思。” “景儿做得好,无趣也能忍得住,走吧,事儿成了。” 云景看看苏南衣左右,低声问道:“人呢?” 苏南衣指了指路口树下,“喏,就在那边等着。” “现在咱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京兆府,给赵大人帮忙去!” 两人边说边走,翠儿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心说,看看人家这手段,把北离王给拿得死死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难道别人就该死吗 吴府。 夏染吃过早膳就耐心等着,也不像昨天似的总窝在屋里,出在吴修醒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在院子里四处溜达,好在这个院子不小,还种了些花草,有个品种挺名贵,夏染之前想买来着,但后来不知那个花农跑哪去了,不想今日在这里遇见。 他毫不客气的找了小铲挖两棵,吴夫人进来送茶,看到不禁皱眉。 夏染问道:“怎么?吴夫人心疼了?” 吴夫人急忙笑笑,“没有,怎么会?小公子对我们将军有大恩,两棵花草又算得了什么呢?” 夏染没说话,吴夫人看看时辰,“不知尊师什么时候来?这时候也不早了。” 夏染心说,今天是来不了了,“夫人别急,再等等吧。” 吴夫人无奈,也只能等。 吴秀宁进来瞧见夏染在花丛里挖东挖西,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脸色比之前冷了不少,“你在干什么?” 夏染扫了她那张冷脸一眼,短促笑了一声,晃晃手里的铲子,“挖花呀。” 吴秀宁反正也给他下了药,在他身上做了标记,现在也不怕得罪他,他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将死之人。 既然是将死之人,那就没有必要再客气了。 吴秀宁声音冷淡,“种回去。” 夏染手上动作不停,“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挖下来的。” 吴秀宁伸脚踩住铲子,看着夏染的头顶,一字一字,“种、回、去。” 夏染缓缓抬头,“世子妃,您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吴秀宁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过河拆桥?桥是你搭的吗?那是胡神医搭的,你还没有资格让我过河拆桥。” 夏染重新低下头,眼中的笑意一闪即过,“那我今天还就非要挖了,救吴修一命,老子守了一夜,两棵花都不值?” 吴修宁声音透出狠意,“你跟谁称老子?你敢叫我父亲的名讳?!” “有什么不敢?”夏染短促一笑,“世子妃是在井底太久了,以为吴家和东平侯府就是天了吗?” 吴秀宁听得真真儿的,这是把她说成井底之蛙了呀! 她抬脚就踢向夏染的脸,带着花田里的泥,毫不留情。 夏染反应比她的动作更快,小铲一挡,她一脚踢在小铲上,痛得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尖叫声还没完,感觉天地一转,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狠狠的摔到地上。 “哐”这一声,把她的骨头都要摔碎,五脏六腑都要摔出来了。 夏染走到她面前,眼睛看着她,低声冷笑,“吴秀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老子拿你两棵花都是看是起你,好好把你的脑子收拾收拾,想清楚你算老几。” 吴秀宁眼睛睁大,凶狠的盯住夏染,“你这个狗奴才,敢这么和我说话!不过就是一个学徒,救了我父亲又能如何?我照样能一根手指头捻死你!” 她话音刚落,夏染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哧笑着轻蔑道:“是吗?哪根手指?捻一个我瞧瞧?” “你……” 吴夫人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一见有点傻眼,“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摔坏没有?” 吴夫人上去扶吴秀宁,吴秀宁咬牙起来,眼睛依旧盯着夏染。 吴夫人见她这样,不禁纳闷,又怕她再得罪了夏染,引得胡神医不痛快,急忙低声相劝。 夏染似笑非笑,周身的气势也和从前大不相同,这让吴夫人心里纳闷又有点不安。 扶着吴秀宁还没有走到屋门口,外面有人匆忙来报,“夫人,小姐,不好了!” 吴秀宁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心头火起,怒骂道:“有什么不好的?慢慢说!胡说八道的割了你的舌头!” 家丁吓得一缩脖子,低头说道:“回小姐,京兆府的赵大人带人到了,说是要见您。” 吴秀宁身子一僵,心里顿时有些慌。 吴夫人皱眉道:“他来干什么?哪有来了要见女眷的道理?跟他说,将军重病在身,没空接待,让他改日再来!” 吴夫人以为,赵石磊是来拜见走访,闲着没事儿串门的。 家丁心里叫苦,看着那些人的架势,可不像是来串门的呀。 吴秀宁皱眉没有吭声,夏染笑眯眯的看着她,这笑容阴诡,让她觉得,夏染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这不可能。 一个下贱的老大夫学徒,他能知道什么? 吴夫人的话音刚落,赵石磊带人已经到了院门口,声音宏亮道:“吴夫人,本官可不是来找吴将军的,也不闲着没事来串门的。” 吴夫人扭头看向他,就见赵石磊穿着官服,威风凛凛的带着衙役走进来。 那些衙役腰挂弯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 吴夫人心头莫名发紧,“赵大人,你这是何意?” “本官当然是来办案的。” “办案?”吴夫人不悦道,“怎么?办案办到我们将军来了?” 赵石磊点头,“那是自然,李大将军的府中,不也是让本官给办了吗?” “你……” 夏染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要鼓掌拍手,老赵头厉害啊!果然是刚的! 吴夫人勉强压下火气,“不知赵大人到我们府中,是要办什么案子?” 赵石磊的目光掠过吴秀宁,认真打量了好几眼,他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如今又是世子妃,怎么就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他的目光充满审视,看得吴秀宁心里打鼓。 吴夫人更加不高兴,“赵大人,你为何……” 赵石磊开口,问吴秀宁,“世子妃,本官这案子还是需要你的帮忙,请你跟本官走一趟吧。” 吴秀宁心里“咯噔”一下,“赵大人此话何意?” “何意?”赵石磊诧异,“本官说得不够清楚吗?就是字面意思。” 吴夫人有些急了,挡在吴秀宁面前,“赵大人,您办什么案子能办到我女儿头上?她一个弱女子,能帮你什么忙?我看赵大人是找错人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赵石磊脸色严肃,目光跟刀子一样,“夫人,本官的案子可不是儿戏,说另请高明就另请了?如果事不关世子妃,本官会来找她吗?再说,弱女子又如何?弱女子未见得就不会犯法。” 吴夫人尖叫道:“赵大人慎言!你怎可如此说?我女儿好好的一个世子妃,怎的会去杀人?你说的这些实在闻所未闻!” 赵石磊轻叹了口气,“闻所未闻,呵,本官也希望这是闻所未闻的事,可有些事情,总是会让人大开眼界。夫人,你爱女心切,本官可以理解,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有父母,难道别人就该死吗!” 吴夫人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别人,我只知道,你……你不能带走我的女儿!” 而一旁的吴秀宁一听赵石磊的话,心立即沉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堂对质 赵石磊看着吴夫人半晌,勉强笑笑,“夫人,莫说本官不给你面子,好言相劝你不听,那本官也就没有办法了。” 吴夫人一听,脸色骤变,“怎么?赵大人还想来横的不成?” 赵石磊冷笑,“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夫人还是不要再拦的好。” “你……”吴夫人气得发抖,“若是大人执意如此,稍后我请旨入宫!让贵妃娘娘评一评理。” 吴修宁和李贵妃是表姐妹,关系一直不错。 见她把李贵妃抬了出来,赵石磊也不慌,“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就不拦着夫人,夫人大可以现在就入宫!世子妃本官这就带走,夫人若是觉得本官冤枉了她,不如一同去,本官特例让夫人在堂上旁听,如何?” 吴夫人本也不是什么强硬的性子,如今见搬出李贵妃也不能把赵石磊唬住,她心里就有些打鼓,又听赵石磊说能旁听,心总算松了一些。 “好,那我就去旁听!” 赵石磊点头,“没问题。另外,吴将军现在情况如何?” 他这话是问夏染的。 夏染自然的回答道:“在屋内,神智清楚,就是行动不方便,说话也不是特别清楚。” 赵石磊一挥手,“来人,把吴将军抬上!” 吴夫人惊得目瞪口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吴将军也要走上一趟。” 吴夫人怒道:“将军都被人害成这样,你就不能体谅一下,让他好好休息吗?” “夫人,将军为何被害?好好的,别人为何要害他?你可曾想过吗?” 吴夫人一怔,“这……” “走吧,一同去一趟大堂,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夏染也淡淡道:“放心吧,吴将军命硬得很,死不了。” 吴夫人皱眉,诧异的看向夏染,觉得他说过话太不客气。 吴秀宁的目光在夏染和赵石磊的身上一掠,总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她在心里暗自琢磨,也不知道姓赵的知道了多少,可无论怎么样,做的那些事是说什么也不能说的,她细细想了想,也没有留下过什么证据,想必赵石磊手里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无非就是诓她一下而已。 她稳了稳心神,跟着赵石磊一同回衙门。 夏染自然也跟着,还不忘抱着那些花草。 到了京兆府,赵石磊升了堂,大堂上沉肃威严,鸦雀无声。 赵石磊一拍惊堂木,看一眼吴秀宁,“下站何人?” “东平侯府世子妃,吴秀宁。” 赵石磊冷笑,无惧她的名头,“吴秀宁,你可知本官找你来有何事?” 吴秀宁摇头,“不知。” 赵石磊提醒道:“吴秀宁,本官可告诉你,若是你自己好好说,那本官还能给你个机会,若是让本官说出来,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吴秀宁粲然一笑,“大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您若是有证据,不妨就说出来听一听,让我也解解疑惑,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赵石磊挑眉道:“你不知道?” “不知。” “好,那本官来问你,李府的事你可清楚?” 吴秀宁略一思索,“清楚谈不上,知道一些,李府动静那么大,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也只是听说,还没有恭喜赵大人,破了那么大的案子。” 赵石磊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吴秀宁,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恭喜就不必了,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本官更想把那些背负着罪恶的人绳之以法,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负出代价!” 吴秀宁轻笑,“那我就赞一声赵大人高义吧,是个好官。” “是不是好官,本官自己清楚,无愧于律法和百姓便好。废话不多说,吴秀宁,你伙同假李书宇,为他物色无辜女子,让那些女子最终惨死,你可认罪?!” 吴秀宁袖子里的手猛然一握,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吴夫人眼睛都瞪大了,“赵大人,你在胡说什么!” 赵石磊一拍惊堂木,“吴夫人,本官让你旁听,可不允许你插嘴,大堂之下不容喧哗!若是你再犯,那就出去吧!” 吴夫人还想说什么,吴秀宁摇摇头。 “大人,你说的这个罪名实在太大,我可不敢承受,也承受不起,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赵石磊短促笑了一声,“不知?” “好,你说你不知,那本官问你,你可记得林绣娘?还有她的女儿林雨儿?” 吴秀宁摇头否认,“不记得,什么林绣娘,还雨儿晴儿的,我不认识。” “那,李五呢?你总归认得吧?” 吴秀宁略一思索,“认得。他曾在吴府做过杂工,那又如何?我听说他好像是已经死了吧,唉,那种人整天偷奸耍滑,有这种下场也是早晚的事。” 赵石磊冷笑,“看来世子妃对李五很有看法啊。” 吴秀宁抬手掠了一下头发,“谈不上,他一个下贱的奴才,能让我有什么看法?” 赵石磊捻着胡子没说话,抬了抬手,门口的一个衙役大喊道:“带李五!” “带李五!” 这一声,别说是吴秀宁,就是地上躺着的吴修也瞪大了眼睛。 李五? 他不是死了吗? 吴秀宁僵着身子回头,果然看到衙役们带上一个人来,那人身材削瘦,脸色也不怎么好,但明显是个活人,而且正是李五。 李五到了大堂上跪下,规规矩矩的叩头,“见过大人。” “李五,”赵石磊问道,“你可认得她?” 李五看了吴秀宁一眼,“回大人,小人认得,她是吴秀宁。” “好,本官问你,你是如何识得她的?” 李五回答道:“回大人,小的原本就是做杂活的,没有什么固定的收入,有一次去到吴府做活修花园子,就认识了吴小姐。 那时候小的也没有在意,自那之后,吴府有个什么活就经常叫小的去干,一来二去也就和吴将军熟悉了。再后来,吴小姐就嫁去东平侯府,做了世子妃。” “再后来,有一次小的在街上闲逛,正遇见世子妃,她让丫环传话,说是有事让小的办,还给不少的赏钱,小的反正也没有事儿做,就爽快的答应了。” “哦?她让你做的是什么事?” 李五道:“是让小的留意一些女子的去向,比如说去过什么首饰楼的,衣裳铺的,绸缎庄的……” “留意这些做什么?” 李五摇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他又顿了一下,迟疑道:“不过……” 赵石磊微眯了眼睛,“不过什么?如实说来!” “不过,别的小的记不清了,记得之前有一个叫林绣娘的,她的女儿叫雨儿,小人曾经跟过她,后来小的把林雨儿的行踪告诉了世子妃身边的丫环,没过几天……林雨儿就……就消失不见了。” “你胡说!”吴秀宁大声喝道。 赵石磊啪一拍惊堂木!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念地狱,一念恶魔 惊堂木一拍,堂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震了震。 吴秀宁心口狂跳,李五没死,是她没有预料到的,而李五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也曾经为其中的一个环节做过一些事,哪怕赵石磊掌握了一点点证据,到时候一串联难免会发现什么。 赵石磊可不是一般的人,多年的断案经验,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低看了看躺在单架上的父亲。 吴修冲她眨眼睛,可她完全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吴修宁,本官问你,你有没有让李五做过那些事?”赵石磊沉声问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吴修宁想也不想的否认。 “你才胡说!明明就是你……”李五也急了。 赵石磊沉声道:“大堂之上,不许喧哗!问到谁谁才能说话。” 李五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赵石磊看着吴秀宁,“好,你既不承认,那本官问你,你可知道什么叫寻香露吗?” 吴秀宁呼吸微滞,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我不知。” 赵石磊轻笑,“吴秀宁,看来你是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啊,行,你既然如此不打算坦白,那本官也就没有必要和你浪费时间了。” 他再次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吴修!吴秀宁!你们父女二人,相助假李书宇,暗害良家女子,以及年轻男子,在他们身上行禽兽极尽残忍之事,致几十人人惨死,被埋荷花池中不见天日!现如今,你们还要抵赖吗?” 这一番话如同冰珠子一般,又凉又狠,砸向吴家人 吴修合了一下眼睛,他心里万千滋味,其实想独自认下,撇开女儿,但奈何张不了口。 而吴秀宁心里一片慌乱,慌乱过后努力保持镇定,“大人说这些可有什么证据?李家那可是大案,人命关天,大人抓不到凶手就想把事情栽到我一个弱女子头上吗?” “弱女子?你可一点都不弱!”赵石磊冷笑,“心肠如此歹毒之人,还说什么弱女子!你也配说人命关天几个字?” 赵石磊说罢一指夏染,“你在他的身上,不就下了寻香露吗?” 夏染上前拱了拱手,看向吴秀宁,“你之前对我百般的挑、逗,极尽暧昧,难道不就是为了哄我喝下放了寻香露的汤水吗?怎么,勾完了就不承认了?” “你胡说!”吴秀宁和吴夫人异口同声。 吴夫人感觉有无数的闷雷,一个接一个劈在自己头上,炸得她完全回不了神。 李家的那些事关自己女儿和丈夫什么事? 就算是亲戚,可李夫人不也没事吗?为什么反倒扯上他们吴家了? 吴夫人嘴唇颤抖不停,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手紧紧按着胸口,惶恐的看着这一切。 “胡说?”夏染挑眉,“是不是胡说,一试便知,我这身上可还有寻香露呢,唉,也不知道哪儿就会被人给盯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秀宁双手紧握,暗恨自己看走了眼,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小学徒竟然这么不慌不乱,还敢上大堂来作证? “你一个下贱的学徒,我对你暧昧?我是疯了吗?你可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吴秀宁咬牙切齿道。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个好货色,你就可以暧昧了吗?” “你……” 夏染拱了拱手,“大人,您可都听见了,这是她亲口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吴秀宁气得大叫。 她越生气,夏染就越笑,把她气得简直七窍生烟。 赵石磊一拍惊堂木,“吴秀宁,本官本来想给你一次机会,想让你自己亲口招认,既然你不愿意说,不想要这个机会,那就别怪本官了。这张东西,你可认得?” 赵石大说着,把一张纸拿出来,上面写得满满当当,最下面还有签名和手印。 吴秀宁随意一扫,等看到上面三个清楚的字“保证书”时,不由得渗出冷汗。 夏染在一旁欣赏着她的脸色变幻,心中暗爽。 吴秀宁呼吸有些急,沉默了片刻摇头,“我不认得。” “不认得?”赵石磊把东西一收,“好,来呀,给她准备笔墨和砚台,本官倒是瞧瞧,你的字和这上面的字是不是不一样,还有你的手印,是不是也不同。” 吴秀宁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手上的疼痛提醒了她,她举起手道:“大人,我的手受伤了,写不了字。” 夏染眸子一缩,“吴秀宁,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不对,应该说棺材都摆在你面前了,你硬是不落泪。昨天晚上的黑衣人,你是不是都忘了?” 吴秀宁心中大惊,骇然的看着夏染,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想到了什么。 迎上吴秀宁震惊的眼神,夏染此时心中无比舒爽,他笑眯眯的看着吴秀宁,“手上的刀伤怎么来的,没忘吧?” 吴秀宁惊得后退两步,眼前有些发黑,腿下发软,身子晃了晃。 她无法相信,她嘴里下贱的夏染,竟然能和昨天晚上的黑衣人扯上什么关系。 这实在太…… 就在此时,门外的衙役快步上堂,“回大人,北离王爷和苏小姐到了,还带来一个证人。” 赵石磊心头一喜,“哦?快请上来!” 话音落,云景和苏南衣就一起走上大堂,身后还跟着翠儿。 吴秀宁和吴夫人回头望去,看到是翠儿,都变了一下脸色。 吴夫人是气得,觉得翠儿卖主求荣,而吴秀宁却知道,翠儿也知道一些事。 她之所以没有把翠儿灭口,是因为翠儿母亲在吴府做事,她不怕翠儿反水。 可今天…… 翠儿上前跪下,“奴婢拜见大人。” “下跪何人?” “回大人,奴婢是世子妃的陪嫁丫环,翠儿。” 赵石磊点头问道:“好,那你来说。” 翠儿低着头,回答道:“回大人,奴婢跟着世子妃嫁到东平侯府之后,世子妃觉得世子周远太过花心,总是拈花惹草,好几次都差点惹出养外室的事情来,她心中气不过,就想把这些女人给解决掉。 后来,有一次在解决的时候,有一个神秘人找上门来,说以后这种事他可以帮忙,而且一劳永逸,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世子妃的头上,世子妃一想也就答应了。” 翠儿声音虽然小,但字字清晰,堂上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这些字似滚滚惊雷,在所有人心里炸开。 这些惨案,那些无辜女子的惨死,竟然都缘于吴秀宁这个毒妇的私欲。 赵石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过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家国、边防、他国的细作,等等,这些复杂的,严重的。 不然呢?什么样的事能值得那些鲜活的性命去牺牲? 可到头来……竟然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的一念之间。 她以为她是谁? 赵石磊简直怒不可遏。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来自皇帝的“暗示” 翠儿的话在大堂上回响,她依旧在说。 说那个神秘人和吴秀宁的来往,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是,每次见完面,都会有人失踪。 最先失踪的是世子周远相中的那些女子。 尽管有些女子可能周远自己都不记得,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次点头之交,但在吴秀宁的眼中,却成了勾、引。 让她的杀机越来越重,越来越罢手不能。 她享受那种快、感,看着那些女人如花似玉的脸,最终都死气沉沉,想想她们白天还得意,可能接不下来不定哪天就变成一具死尸,她就高兴不已。 再看到她的丈夫,有一阵子安稳了许多,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翠儿说完,吴夫人都惊呆,软瘫在地,想说话,却连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秀宁突然低笑了两声,“是,是我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成日就知道三妻四妾,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我是谁?我父是堂堂的将军,东平侯府是什么?一个空架子而已,还以为嫁了他们家有多富贵,嫁过去才知道,一切都是骗人而已!可即便这样我也认了,但是周远呢? 不但不知道感激,还拈花惹草,整日烂事不断,我怎么可能忍?借着我家的势攀高,还打我的脸,我为什么要忍!” 吴夫人痛哭出声,吴秀宁转头看看她,“你别哭了,你就知道哭,能干什么?别人生下庶长子,你也疼着,跟自己生的儿子一样的疼,他算什么东西?下贱的妾生子!你这么做不恶心吗?不过就是为了让父亲觉得你贤惠罢了。” “呵,”她讥诮的笑了一声,“一声贤惠值多少钱?就值得搭上一辈子吗?” 吴夫人呆住,不敢相信这是女儿说出的话。 吴修也瞪大眼睛,嘴里喏喏的不知说的是什么。 吴秀宁低头看着他,勾唇笑了笑,“你就别说话了,你后来知道了也不是为了扛下这些事,无非就是和那个假李书宇达成了协议,能助你高升罢了。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说是为了我,我不认。” 吴修闭了闭眼睛,眼角流下浑浊的泪。 吴秀宁长长叹了一口气,偏头看看夏染,“真是没有想到,竟然毁在你手里,你不是小徒弟吧?你究竟是何人?可否让我死个明白?” 夏染缓缓去掉脸上的易容,眉目丰朗,眼神似刀,端的一副贵公子的气派。 “我是夏染。” 吴秀宁微眯一下眼睛,忽然展开,“原来是你。那也不冤。” 她又转头看看云景和苏南衣,“王爷,你也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了吧?曾经我也是爱慕过你的,你那个时候……真是风光无两,俊秀无双。如果我那会儿坚持,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她又看着苏南衣,哧笑一声,“争来争去,竟然输给你一个小小商户女。” 苏南衣淡淡道:“无论出身如何,心要摆正,若是连人都不算,那还谈什么出身?那些女子纵然身份不如你高贵,但也不该由你来掌控生死,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我是谁?”吴秀宁突兀的笑起来,“我最引以为傲的身份是我看不起的两个人给的,我守护的东西,却被我丈夫败得一干二净,我的确……没有什么说的,如果有来世,那我也不来了。” 吴秀宁看看赵石磊,“赵大人,你是个好官,能查出这么多,真是佩服。可惜了,你呢,注定拿不到口供。” 赵石磊微眯着眼睛,刚要说话,吴秀宁猛然奔着一旁的石柱子冲过去,“砰”一声撞在上面,血花四溅。 一股子血得气在大堂上弥漫开来,一阵短暂的沉寂。 吴夫人先回过神,“宁儿!” 她凄厉的一声喊,扑到吴秀宁的身边,却无济于事,吴秀宁断然没有了再生还的机会。 吴修嘴里呜咽,眼泪横流,也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苏南衣心里唏嘘不止,滋味难明。 云景握着她的手,小声道:“娘子,别怕。” 苏南衣对他笑笑,“我不怕。” 赵石磊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让人收拾了尸首,拿了笔记做了结案。 他看看吴修,“吴将军,你也都认吧?” 吴修流着泪点点头,自己差点死了,女儿也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说,他想不认也不行了。 赵石磊手里掌握了那么多的证据,连李府都抄了,还说什么呢? 吴修身上的毒还没解,押入大牢也不合适,赵石磊特意允他还在府中,直到身体能自理为止,不过,院里院外都派了衙役看守,围得密不透风,也不允许别人探视,就和坐牢差不多。 有了吴秀宁这一码,赵石磊请旨搜查东平侯府。 顾西宸仔细看了笔录和案子记录,略一沉吟道:“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复杂,赵卿,你辛苦了。” 赵石磊急忙道:“这是臣的本分,应该做的。” 顾西宸浅笑,“这个旨意,朕可以给你,不过,这案子已经闹得够大,已经是满城风雨,搜查完了东平侯府,又抓住了吴秀宁和吴修,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赵石磊一愣,“可是,陛下,那个假李书宇……” “至于那个人嘛,就发个海捕公文下去吧,谁也没有见过他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总不能就因为这个人一直不结案吧?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人心惶惶的也不妙,到时候人人盯着你们京兆府,如何是好?” “臣不怕,臣行得正,坐得端,”赵石磊义正言辞道。 顾西宸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赵卿,你不怕,朕怕,朕初定天下,一切以稳为先。总不能让百姓觉得朕无能,登基不久就遇上这种案子,然后案子还破不了,凶手一直抓不住。朕也不是说不让你抓了,你发下海捕公文,等到事情结束再公布,岂不是更好?” 赵石磊抬眼看看顾西宸,又迅速低下头去,想起苏南衣对他说过的话,苏南衣的意思也是想让他到此为止。 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但他虽然正直,却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人,更不是死犟着非较真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一路升到京官。 他迅速想通,施了个礼道:“是,臣明白了,谨遵圣谕。” 顾西宸的脸上重新泛起笑意,“如此甚好。赵卿,你是京城的父母官,朕对你的期望很高,这一方治安非常重要,交给你,朕才放心。” 赵石磊恭敬的行礼,“是,臣谨记。” 顾西宸点点头,“好了,你去吧!” 赵石磊领了圣旨出门,抬眼看着天边,慢慢吐了一口气。 也罢,有些事尽力而为就好。 他拿了圣旨,带上在门口等他的衙役,直奔东平侯府。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这下事儿闹大了 东平侯正准备出门,看到云景又来了,这次身边还跟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苏南衣改了妆束,东平侯府和李家不一样,这里只是搜查一下,犯事的只有吴秀宁一个,其它人并不知情,不足以到抄家的地步。 以后难免会碰面,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东平侯心里叫苦,这是干什么啊? 王爷怎么又来了? 难不成又是来喝茶的? 可他不敢问,更不能怠慢,急忙迎上去,“王爷,您这是……” “你家有荷花池吗?”云景开门见山的问。 这话把东平侯给问懵了,难不成又听说他家花园子好? “有……是有,但现在已经没有几朵荷花了,莲藕可能还有一些,若是王爷想要……” “带本王去看。” “……是。” 东平侯无奈,只能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介绍,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云景被他说得不耐烦,“你能不能闭上嘴?你这些花本王没有兴趣,本王也不是没有见过,你直接带本王去荷花池就好。” 东平侯:“……” 他紧闭上嘴,心里满是委屈,走到荷花池边,“回王爷,这里就是了。” 苏南衣闻了闻,空气中并没有什么血腥气,不过这也正常,李府出事都这么多天了,吴秀宁肯定也有收敛。 云景站在池边,仔细往水里看了看,可惜也看不出什么。 东平侯看着他的样儿,心里实在纳闷,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在想看什么。 云景皱眉问道:“本王要搜这荷花池。” “搜……搜?!”东平侯瞪大眼睛,“王爷,您,您在说笑吧?” “本王没有说笑,为何要同你说笑?” 东平侯心说,你不是和我说话你能说出“搜”字来? 虽然我不如你官位高,但也不能随意的被你搜来搜去啊。 他勉强笑了笑,“王爷,这……恐怕不行,下官虽是侯府,但王爷也不能……” 苏南衣缓缓开口,“侯爷放心,搜查的圣旨马上就到。” “圣……旨?圣旨!”东平侯的魂儿都要飞了。 东平侯在心里迅速把自己这两年来做的事儿梳理一遍,也没觉得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就算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不至于说有什么事闹得要搜府吧? 他心里忐忑不安,“敢问王爷,本侯是有什么……” 话没说完,家丁跑着进来,“侯爷,您快去瞧瞧吧,京兆府来人了,说是要搜府!” 东平侯一个踉跄,真的来了! 他吞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跟云景告了退,慌慌张张的去迎接赵石磊。 按说赵石磊的官级不如他大,但奈何人家手里有圣旨,那就大过一切了。 圣旨一通念下来,东平侯都懵了,怎么个意思? 他家的荷花池里也藏了尸首?跟李家似的? 他想想自己还经常泛舟于上,采莲观景儿,和小妾在小舟上作……诗,老天爷,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脑子懵着接了旨,连赵石磊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听清,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到了荷花池边,二十来名衙役穿着水衣下去打捞。 他的夫人哭天抢地,不断的撕扯捶打他。 “这样的儿媳妇有什么用!你整天说要哄着让着,这哄来什么了?又让来什么了?老天爷呀,这简直没法活了!” 周世子也吓得脸色发白,他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 他的妻子死了?碰柱自杀? 不仅如此,她曾经还干过那么多惨忍的事,他看中了谁,谁就被她弄死,还分尸…… 周世子简直毛骨悚然。 赵石磊在一边和云景、苏南衣聊天,把皇帝的意思说给苏南衣。 苏南衣并不意外,也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假李书宇她不知道是谁,还有那个神秘的和假李书宇一伙的人,但她觉得,顾西宸应该能猜出什么。 这件事情查到吴秀宁父女,看似真相大白,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解开。 不过,再查下去,对赵石磊也没有好处。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个衙役喊道:“找到了!”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岸上也静了静。 东西被拖上岸,几个衙役过去帮忙,果然是一具尸首。 不过,这具尸首倒是完整的,没有被分尸。 而且看得出来是有些年头了,已经是一具白骨。 纵然如此,东平侯府的人还是齐齐面了脸色。 “这……这……”东平侯语无伦次,“王爷,大人,可要明察呀,本侯真的不知,都是那吴氏所为!” 赵石磊捻着胡子,“本官看倒是未必,这具尸身已经很久了,吴氏嫁到你们家来才多久?别以为吴氏死了,就能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吴氏身上!” 东平侯噎了口气,喏喏的不敢再多说。 周世子看到忽然指着那尸身道:“咦,你们看她手上的镯子!” 众人定睛一瞧,东平侯定睛一看,眼睛也缓缓睁大,“这……这……” 苏南衣的目光掠过侯夫人,侯夫人自从这尸骨捞上来之后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看过那具尸骨,一直白着脸垂着眼睛,双手紧握。 有意思。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向东平侯。 赵石磊问道:“看侯爷这意思,是知道此人是谁了?” 东平侯哆嗦着嘴唇道:“其实我也……” 侯夫人忽然出声,“尸身已经成了这样,连是男是女都不知,如何分辨?难道仅凭一件首饰就能判断出什么吗!” 她这话,直接把东平侯后面的话堵了回去,东平侯也不敢再多说了。 苏南衣浅笑道:“夫人这话说得有意思,谁也没说看出此尸骨是谁了,大人也没有提到什么首饰,倒是夫人,似乎已经认出了这首饰是谁的。” 侯夫人脸色微变,干脆的否认,“我不知道。” 赵石磊微眯着眼睛,“来人,把那个首饰取下来!” 生前可能不太好取,但现在也是轻而易举。 衙役把手镯取下,交给赵石磊,赵石磊拿在手中,镯子上有许多淤泥,但仍旧能看出做工精美,不是件俗物。 云景仔细看了看说道:“哎?这件东西好生眼熟。” “哦?”赵石磊一喜,“王爷识得此物?” 云景拿过去用锦帕擦了擦,仔细又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没错,我母妃就有这么一件,不过,我母妃的是不是手镯,而是一支发钗,她有很多时间不戴了。” 太妃竟然也有! 那就更说明,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了。 苏南衣轻声道:“莫非是皇族之物?这个人是皇族中人?” 她话音一落,赵石磊和云景都看向东平侯,目光中满是怀疑和审视。 在侯府中发现皇族之人的尸身,这说明什么? 不用赵石磊说,东平侯自己也心知肝明,他心跳加速,全身发抖,头脑一阵阵的发懵,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下事儿闹大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娶上媳妇 赵石磊看着东平侯那畏畏缩缩的劲儿,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事瞒着。 “侯爷,说说吧!”赵石磊似笑非笑,“若是侯爷不愿意说,那就到皇上面前说说?” 东平侯心头慌得不行,急忙摇头摆手,“别别,一点点小事,怎么敢劳烦圣驾?” 赵石磊的大溜掠过那只手镯,“小事?人命关天,岂能是小事?侯爷这话未免说得太轻松了吧?何况还事关皇族,侯爷好大的口气呀。” 东平侯无比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世子刚上前一步想说什么,侯夫人冷然道:“这个人不是什么皇族中人,不过就是一个妾罢了。” “妾?”赵石磊挑眉,“这么说,夫人是知道了?” “不能确定,大概吧,”侯夫人语气淡淡,“毕竟事隔多年,又是一具尸骨,谁能说得清楚呢?再说,这手镯也不见得就一定是这具尸骨的,也许是她偷的,抢的,这也说不定。” 云景摇头,“那未见得,这种镯子有一个独特的扣,若非佩戴的人自行打开,外人还是挺难抢下的,这一点本王还是清楚的。” 侯夫人:“……” 东平侯在听到侯夫人说尸骨是个妾的时候,就呆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回神,看着他的夫人道:“这……你知道?你不是说,她和别人私奔,跑了吗?” 侯夫人微合了一下眼睛,“有什么区别?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当然有区别!”东平侯总算是硬气了一回,大声吼道,“我一直在记恨她,恨她枉顾我的疼爱,我曾经用最恶毒的心思,诅咒她死! 可我哪里知道……她早就死了……我还听你的教唆,亲手打然了她生下的孩儿,你说!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是不是也是你骗我的!” “没错,我是骗了你,可也是你骗我在先,你求娶我的时候怎么说的?一生一世对我好,可这才几年?你就一房一房的纳妾!别的也就罢了,偏偏这个,还有个在宫里做妃子的姐妹,时不时用她的姐妹来压我,给我难堪! 你还让她怀孕生了儿子,那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怎么办?没办法,我只能杀了她,是她自己寻死,屡次挑衅于我,能怪得了谁?” “你……”东平侯气得浑身发抖,无言以对。 侯夫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反正已经如此,你随便吧!” 恰在这时,衙役们又是一声喊,再次找到了尸首。 陆陆续续,一共有五具,但和李府的不同,暂时也没有办法证明,这和李府的案子是一回事。 或许,吴秀宁只是向对方提供线索,并没有参与杀人的事也未可知。 东平侯府的事闹得不大,也算是隐秘,没有像李府那么张扬。 等到忙完,天色也暗了。 因为那个妾室的死,侯夫人也要被暂时带走,她本人倒是没有抵抗,十分配合。 出了侯府的门,赵石磊不禁感慨,“真是没有想到,查来查去,却是和女人的嫉妒,和后宅中的事脱不了干系。” 他叹气道:“我就说嘛,娶那么多女人干什么?哪比得上只娶一个贤惠能干的夫人,生上一双儿女好好过日子来得美。” 他摸着胡子,对云景道:“王爷,您说是不是?” 云景连连点头,“是,本王也这么觉得,以后本王就娘子一个王妃。” “好,好,”赵石磊一脸老父亲般的慈爱微笑,“如此甚好。” 苏南衣:“……” 正欲分道扬镳,一个衙役骑马匆匆赶来,“大人,夫人让属下前来传话,说今天晚上做了一桌菜,请王爷和苏小姐过去用饭。” 赵石磊一听很是高兴,“王爷,苏小姐,这下别客气了吧?都准备好了。” “好,不客气,”云景爽快的答应,“我喜欢在外面吃饭。” 苏南衣心说,云景在哪儿吃饭都觉得比在王府吃好吃。 默默为王府的厨子抹一把辛酸泪。 他们到的时候夏染也到了,经过最近的接触,赵石磊和夏染虽然还是时不时呛几句,但对彼此的印象都有了很大的改观。 “怎么,来蹭吃蹭喝啊?”赵石磊问道。 夏染提了提手中的酒,“喏,我没有蹭喝,我带了酒,还是好酒。” “哼。” 赵夫人一见众人到了,迎上来满脸的喜气。 “辛苦一天了,大家都累坏了吧?先坐下歇歇,一会儿菜就上桌。” 夏染把酒交给她,赵夫人欢喜的接过,“正怕酒不够呢,还是夏公子想得周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苏南衣和夏染对视一眼,都对这位赵夫人印象特别好。 夏染小声问道:“赵大人,您这种木头棒子一样的性格,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位八面玲珑的夫人的?我觉得吧,你能够高升和你自己一点关系没有,全是这位夫人后面操持。” 赵石磊听到夏染如此佩服他的夫人,眉开眼笑的捻着胡子,正欲点头又听到后面几句,眉梢一挑,“嘿,你这叫什么话……” 夏染想后退,差点撞到一个端着水盆的姑娘。 “大家快来净净手吧。”姑娘声音清脆,面容娇俏,没有那种娇滴滴的感觉,而是大方舒朗的。 “这是我的女儿,玉琳。” 赵玉琳向众人福了福身,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夏染后退了几步,以免冲撞了人家,赵玉琳看着他,忽然愣了愣,脸上泛起红晕,“是你啊。”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愣,夏染也愣了。 “你认得我?” 赵玉琳点点头,“你忘了?那年在江南终屏山,你腿受伤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啊!”夏染的眼睛一亮,“是你?可我记得你当时……” “我那时出门为了方便,穿了我哥哥的衣裳,”赵玉琳轻笑,目光在他腿上一掠,“你腿早没事了吧?” “没事了,早好了,多亏你让我搭乘了一段马车,才能及时回城,否则我自己得拐着走到半夜,城门也关了。” 夏染看看赵玉琳,又看看赵石磊,嘶了口气,想说什么,苏南衣清清嗓子提示了他一下。 他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是奇了怪了,这赵石磊石头一样的人,怎么能生出这样活泼大方的女儿? 真是个奇迹啊。 正想着,赵玉庭也出来了,“诸位都来了。” 赵石磊又介绍了赵玉庭,夏染看着俊秀儒雅的赵玉庭,再度陷入沉思。 老夫人头上扎着头巾,腰间扎着围裙,和赵夫人一起从厨房里出来,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硬朗结实,笑容慈祥,看着这些后生一个比一个好,笑得合不拢嘴。 “我今天呐,亲手熬了鱼汤,你们都得喝一碗,谁不喝可不许走!” 后衙中一片欢声笑语。 而此时,危险正在悄无声息的逼近。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顿饭大家吃得挺高兴,算是朋友小聚,也不分官位,没有那么多规矩。 苏南衣左边是云景,右边是夏染。 吃到最后,苏南衣忽然觉得夏染的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 她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夏染了,但又发现并没有,一时有些奇怪。 夏染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本来喝了酒微红,现在有些苍白。 夏染摇了摇头,本来想说没事,“没……” 话没说完,他的眉头狠狠一皱,手紧捂住了胸口。 这下所有的人都看出他不对劲了,都变了脸色,急忙问怎么了。 苏南衣立即搭上他的手腕,发现他心跳很快。 赵玉琳抽抽鼻子,“什么味儿?” 话音落,众人也闻到了一股香气,是从夏染身上传出来的。 一瞬间,夏染和苏南衣都明白了,这是寻香露的作用。 这东西不算是毒,所以之前苏南衣让夏染吃了解毒的药丸,对这个东西却是没有什么用。 苏南衣急忙道:“你身上还有没有臭弹,对付这个,臭弹一绝。” 夏染的脸上明显写着拒绝两个字,他坚定的摇头,“我不,我才不用。” 苏南衣气得发笑,“现在是救你的命要紧。” “我不怕,难不成你们在这里,他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 夏染说完,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不如……我来个入虎穴怎么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南衣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行,这太危险了。” 赵石磊也反对,“不行,这件案子疑惑丛生,连皇上也……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夏染翻了个白眼,想讽刺他两句,自己去又不是为了他。 可看到赵玉琳,他又不怎么好意思这么说人家的爹。 他清清嗓子道:“也……不是多么危险,我会一路留下痕迹,到时候你们就能找到我了,说不定还能把他们一锅端了,你们不想彻底的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想,怎么不想。 尤其是赵石磊这种对案子有执着精神的。 但他也清楚,人家夏染又不是公门中人,帮的忙已经够多,之前去的吴府,已经不小心中了招,这要是再…… 他想都没有想,直接摇头,“不行。你别再说了,这次去吴府你都被弄成这副样子,要知道这次去是面对的一个杀人狂魔,真的,那些尸首你也见着了,是杀人狂魔,连畜牲都不算。” 夏染喘着气道:“那些姑娘的头颅还没有找到呢,还有那几个象姑馆的兔爷,虽然是些身份卑贱的人,但生命同价,人都死了,连尸首都不全,如何让人心安?” 赵石磊心底微震,没想到平时夏染吊儿啷当的样子,这会儿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夏染站起来往外走,“我得离开这里,一会儿万一有人过来找我,发现我在衙门里,那我这罪就白受了。” 苏南衣拉住他,“夏染,别急,我先帮你把痛解了,你不至于这么受罪。” “你早说啊!”夏染立即点头,“来吧。” 苏南衣取出随身带着的针,快速在他的几个穴位上刺入,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俩。 赵家人眼中全是震撼,谁也没有想到,苏南衣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有如此好的针炙之术。 没过多久,夏染的脸色好了一些,苏南衣道:“现在只是解了痛楚,但效用并没有解除,要想完全解,你用臭弹攻一下就行。” “不用,南衣,我会一路留下记号,”夏染认真道。 “好,我也知道寻香露的追踪之法,双管齐下吧,我还是有些担心。” 云景也皱眉道:“是啊,晶晶癖,对方很厉害的,上次还射杀吴修的马。” “现在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吴家和东平侯府的事,你务必小心,实在不行也不要逞强。”苏南衣叮嘱道。 “放心吧,我也会让我的人在暗中追踪,那好,我去了。” 夏染摸出一张面具,苏南衣帮他整理好,他从后门直接到了街上。 刚才还欢乐的聚会一下子就变了味道,谁也没了心情。 苏南衣让赵石磊在衙门里等消息,她和云景迅速追上去,云景也召了暗卫,跟上夏染。 赵石磊一家人陷入沉默中,良久,赵玉琳轻声道:“父亲,他会没事吧?” 赵石磊心里还真有些担忧,他也无法保证什么。 赵玉庭拍拍妹妹的肩膀,“好了,小妹,别惹父亲担忧了。” 赵玉琳抿了抿嘴唇,微微点头。 …… 夏染一手捂着胸口,一边慢慢的往前走,他之前扮的是胡神医的小徒弟,他就往胡神医家的方向走。 他身上的痛早就消失了,只是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假作不知,捂着胸口假装痛楚,走一段就停一下,走得很慢。 除了要伪装,也给自己的人一些时间。 他的人也好,云景的暗卫也罢,都需要一个时间去安排布署计划。 夏染心里确实紧张,但也非常的冷静,没有一点后悔。 他虽是商人,平时也有些没正形,但是他骨子里却是古道柔肠。 商人,并没有抹煞他身上的江湖气。 想着那些惨死的女子,能为她们做些什么,他觉得是他的分内事。 但凡一个七尺男儿,有这样的机会,都会这么做,不是吗? 距离胡神医家,还有一个路口。 夏染扶着墙,身子痛苦的弯下去,维持了一会儿,最终“咕咚”一下摔倒。 不远处暗中的云景吓了一跳,正想上去扶他,苏南衣拉住,无声摇头。 云景瞪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明白过来。 四周寂静无声,风声似乎都格外轻柔,穿过窄窄的小巷,拂过树梢上的叶子,微微作响。 这里很暗,只有远处路口的一盏幽幽灯火,还有天上的残月。 苏南衣摒住呼吸,云景在她身侧瞪大眼睛,盯着夏染。 若非早知道夏染的痛苦已经解除,苏南衣真的要怀疑,夏染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真没有看出来,这家伙的演技还挺好的。 等着,等着…… 终于,从暗影中慢步走出一个男子,穿着一件淡黄色锦袍,一副醉眼迷蒙的模样,他走到夏染身边,根本没有发现“晕死”的夏染,一脚差点被绊倒。 他骂骂咧咧的站起来,醉眼朦胧的看了看夏染,骂道:“他娘的,哪来的醉鬼?醉的比我还厉害……嗝……” 他一边骂,一边踢了踢夏染。 夏染丝毫不动。 那男人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看夏染,脸上露出惊喜又有猥/琐的表情,“哟,还是个俊俏的小伙子,今天算是捡到宝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夏染的背上拍了拍,又在屁股上摸了一把。 苏南衣按捺住没动,拉着云景也没动。 夏染丝毫没有反应,像是真的晕死了,没有知觉。 那男人低笑几声,把夏染扛起来,看看四周无人就往前走。 云景有些急,苏南衣捏了捏他的手指让他沉住气。 那个男人扛着夏染往前走,苏南衣紧紧盯住他的步伐。 第二百七十章 另一个被虏目标 这个男人的步伐很稳,完全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苏南衣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这个男人。 他扛着夏染走到巷口,那里有一辆马车,他把夏染放进车中,马车缓缓离开。 那个男人拍了拍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银锭子,在手里抛了抛,嘴里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往回走。 刚走没多远,一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两个人,他愣住,“你们……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那两人上前就把他打倒,直接带回京兆府。 苏南衣和云景没理会这边的事,这些交给衙役办就成,他们俩跟上马车。 马车并没有出城,走得也不快,大概是觉得被人发现不了,不慌不忙的绕来绕去。 云景小声道:“娘子,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苏南衣略一思索,“有可能是在找其它的目标。” 果然,没过多久,马车终于在一条巷子中停下前,巷子里十分安静,但隐约可以听到不远处的说笑声,还有一阵阵的香气。 酒香、肉香,还有一些脂粉香。 苏南衣立即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没过多久,果然从前边走来一个人,身上还扛着一个。 扛着的人和夏染一样,被扔进马车,马车这才缓缓驶行。 不用说,那人照样被衙役带走,苏南衣和云景跟上马车。 这次,马车的行驶速度快了不少,一路直奔城门。 云景嘀咕道:“这个时候城市早都关闭了,他们去了也白搭呀,到时候城门前的人一查,那不是露馅了吗?” 苏南衣也有这个疑惑,“不急,咱们跟上去瞧瞧,到那就知道了。” “好。” 云景所料不错,到了城门口,那辆马车果然被拦下,但出乎意外的是,车夫不知道出示了什么,守城的卫士变得特别恭敬,也不敢再拦,转身打开城门,放马车出了城,甚至都没有检查马车一下。 这就有意思了。 苏南衣和云景没法再跟着出城,她拿着夏染给她的腰牌,打了个手势叫来夏染手下的暗卫。 暗卫一直在暗中跟随,自然也知道苏南衣想干什么,“苏小姐,出城的事宜都安排好了,您这边请。” 苏南衣和云景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马蹄声响,从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人身穿薄甲,腰间佩刀,正是周恒。 守城的人见到他,立即上前施礼,“周将军。” 周恒坐在马上,脸色沉肃,黑暗中灯光掠过他的眼睛,隐隐有光。 “可有什么异常?” “回将军,并无异常。” “嗯,小心防守。” “是!” 苏南衣心头微动,周恒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他和被放出城的马车有没有关系? 刚刚车夫出示了什么? 这些疑问都在他的心底盘旋。 但现在时间紧迫,没有功夫容她多想,她跟着夏染的暗卫,一同出了城,没过多久,就看到前面的马车。 夜色深浓,四周除了秋虫声声和风声,几乎没有别的声响。 苏南衣和云景的马蹄上都包上东西,踏在地上没有声息。 前面的马车根本没有发现他们。 此时的夏染在马车里晃来晃去,晃得都快吐了。 他一直保持着清醒,身边有个人他也清楚,但长得什么样不知道,车里太黑,窗户和门都关得紧,还蒙着黑布,根本看不清什么。 但闻着对方身上有股子香气,让他鼻子直发痒。 他退得远了些,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个什么人。 他不禁在心里暗自琢磨,幕后究竟是个什么人,这么恶趣味。 喜欢象姑,自己出来玩儿不就行了?干嘛费这么大劲把人弄来呢? 难不成只是为了完事以后杀掉? 夏染撇了撇嘴,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苏南衣他们跟上没有。 他摸了摸腰间匕首,又摸摸身上的暗器,有这些东西在,至少能抵挡一阵子。 忽然又想起那个假装醉酒的男人在他身上摸了几把,顿时又恶心得不行。 晃来晃去,他忽然觉得,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身上也有了凉意,还微微有点潮,像是……进了山里。 直觉告诉他,应该快到地方了。 他立即保持警惕,打起精神。 此时的苏南衣和云景也跟到山外,前面是一片小树林,不好再骑马,两人下了马,把马藏好。 苏南衣拿出一枝花,云景诧异道:“娘子,你什么时候摘的花?” 苏南衣在花上撒了一点粉末,“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云景瞪大眼睛看着,“什么戏法?” “看仔细了。” 粉末洒下去,苏南衣拿着花轻晃,云景看到那朵花原来是花苞的状态,现在竟然慢慢的开放了。 花朵娇艳,比摘的鲜花还要好看。 “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其实不算真花,是特质的一种花,用它可以找到寻香露的所在,跟着它就能找到夏染,和上前的那种差不太多。” 云景兴奋的赞叹,“娘子真是厉害,这戏法变得甚好。” 苏南衣轻笑,“走吧,我们得加快速度。” 马车缓缓停住,停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车夫打了一声呼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很远。 车厢里的夏染知道,到地方了,马上就要来了。 忽然,一道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砰”一声,像是有什么砸中了马车。 夏染在车厢里都被砸得一晃,他在心里暗骂,怎么了这是? 紧接着,一股子烟雾从车窗里车门里渗入,他捂嘴口鼻,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低沉的说话声:“稳妥吗?” “一切顺利,主子放心。” “嗯,等一盏茶的功夫,有了这迷烟,双重保险。” “是。” 夏染心里这个骂,他娘的,这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帮人做事可真够贼的! 不过,他丝毫不慌,他吃过了解毒丸,这点小小迷雾又算得了什么? 他纹丝没动,耐心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有人把车门打开了。 山间的清新空气冲进来,夏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心里也打了个突,这可不好,他是醒着的,即便是装昏再像,有的地方还是装不了,比如打哆嗦什么的。 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多加注意,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是注意就解决的? 好在他现在身处黑暗,外面的人没有察觉。 两个人上前,一人扛起夏染,一人扛着那个兔爷,离开马车。 夏染被扛在肩头,眼睛微眯开一条缝,看着周围的景象。 四周都是树,偶尔有一线月光穿透落在地上,投出斑斑的影子,晃来晃去,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 夏染心想,这些人可不就是恶鬼,人比鬼都可怕。 走着走着,他看着四周的树木,忽然感觉出有些不太对劲儿。 第二百七十一章 竟然不小心中招了 夏染看着路过的那些树,发现树干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做的什么标记,黑暗中还有点微微的亮光。 看着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像是一个阵法。 夏染心头“咯噔”一下,不禁有些担忧,不知道这阵法苏南衣他们会不会注意到。 他想着,悄悄留下一下警示的记号,提醒苏南衣他们走到此处要多加注意。 也因为这个,夏染感觉到这些人的确十分谨慎,不能小看。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应对,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眼前的视物越来越模糊,原来清楚的头脑也有点混沌。 夏染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糟了! 然而,已经晚了,他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昏了过去。 …… 苏南衣和云景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跟得近了怕被发现,远了怕失去踪迹。 苏南衣的心就没有松过,生怕夏染再遇到什么危险。 云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眼睛注视着前方,黑暗中似伺机捕兽的狼。 云景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丝片断,很碎,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但他串联不起来,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娘子,我们好像绕了一个圈,又回到原地了。” 苏南衣也发现了,她点点头,眯着眼睛看向前面,果然,这是一个阵法。 她静了静心,对云景低声道:“停一下吧,我们再乱走也是没办法进去,只是浪费时间。” 云景看着前面,一指远处,“娘子,你那,那是不是晶晶癖留下的东西?” “哪儿?”苏南衣看了看,这里光线太暗,她并没有看见。 “就在那儿,走,我带你过去看看,如果不是,我们就原路退回。” 云景牵着她的手,一直向前走,走了挺远的距离,果然发现草上有一些淡粉色的东西。 苏南衣暗自惊讶,回头看看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景儿,你能看到这么远的地方?” 云景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反正一看就看见了。” 苏南衣惊愕之余认真看了看夏染留下的记号,又看看四周,在树干上发现了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我想,我们应该很快能通过这里……” …… 幽暗的半山腰处,有一座隐密的宅院,院门口挂着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院子深处,一间宽敞的屋内,空旷得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地上凌乱的散着一些衣裳,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赤/身露/体,头发散乱,双手扒着窗台,表情似痛苦又似享受,眼神迷离失去焦点。 他身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身上只穿了件丝质睡袍,微***膛,枯瘦的手掐着年轻男子的腰。 院门口,铁明康和手下把夏染他们带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院深处一声略显凄厉的叫喊。 两人的脚步微顿。 铁明康垂下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对手下道:“行了,把人放下,你可以走了。” 手下巴不得,头低得不能再低,把肩膀上的人放下,快速离去。 铁明康潜入心月城已经近三年的时间,其实在来心月之城前他就在各地游历四年之久,前后七年,他举手投足之间已经丝毫看不出山勒部的影子。 他冒充李书宇潜入在大将军府的这段时间,更是掌握了不少本朝的信息。 也为他的家乡山勒部,争取了不少的好处和时间。 如今,山勒部已经是这楚宣国周边最富足的部落。 只要……再把他的身体问题解决,那他就可以回到部落去,成为最至高无上的王。 他扛着夏染,走进院中。 院落深处的声音已经停止,他命人把那个昏死的兔爷送了过去。 他看着昏迷的夏染,伸手把夏染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灯光下他无声冷笑,声音似呢喃,“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他拿了一个小瓶在夏染鼻尖晃了晃,一股难闻的气味儿让夏染清醒过来,他皱眉打了几个喷嚏,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光线明亮,明显已经不再是山林,还有个人影正看着他。 他顿时心思百转,眼神迷茫又无辜,喉咙滚了滚,假装糊涂,“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人依旧看着他,也不说话,夏染的视线慢慢恢复清明,他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算是挺俊秀的一张脸,只是这双眼睛冷静阴森,像一条随时会攻击的毒蛇。 夏染心里突了一下,暗骂这人的眼睛真是吓人,幕后隐藏的这些人果然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夏染也算是见过各种世面,演技什么的也都在线,抬手想抚抚额头,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使不上力。 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悄悄动了动手指和脚,的确是动不了。 他心里不禁有些慌,这个局面,他可没有预料到。 心里慌,脸上却没有表露,他晃了晃头,再次问道:“这位兄台,这到底是哪里?我是不是喝多了?” 铁明康依旧不回答,他伸手从夏染的身上摸出匕首和暗器。 夏染心跳陡然加速,看到铁明康把东西扔到一边,而那里还有一张……面具。 夏染眸子霍然一睁,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只怕已经被对方识破。 他抿着唇没说话,铁明康轻笑一声,缓缓开口,“夏公子,不装了?” 夏染被人点破,索性也不再装,笑了笑道:“认识小爷啊,那就好办了,说吧,想要什么?钱吗?小爷多少钱也出得起。” 铁明康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现在我不需要什么钱,不过,将来倒是有可能需要夏公子鼎力相助,你的生意我十分感兴趣,倒是可以做生意伙伴。” 夏染的心微微松了一些,能说出将来这个词,说明对方暂时没有想要他的命。 那么,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夏染还没有琢磨出来,铁明康又道:“不过现在嘛,夏公子对我倒是有极大的用处。” 夏染收回思绪,若无其事的问道:“哦?有什么用处?” “夏公子的用处可大着呢,”铁明康手指轻轻抚着一旁桌子上的一个古董瓶,“你这样的身份家世,来的肯定不是你一个人吧?” 夏染眼神一锐,“你想干什么?” “这么大老远的,又是马车又是出城,我总不能白跑一趟,总得要点什么好处,夏公子,你们中原人经常爱说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是这螳螂,谁又是黄雀呢?这个……还不太好说吧?” 夏染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装的,但仍旧把带路来了这里,为的,就是把他身后的人都一网打尽! 夏染挣扎着想要起身,铁明康手指弹了弹古董瓶子,“别白费力气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谁是蝉谁是雀 夏染看着铁明康接连两次摸那个古董瓶子,就知道这个瓶子一定是有古怪。 见他的目光扫过瓶子,铁明康也不隐瞒,“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不是一般的瓶子,这是……” “这个院子外所有阵法机关的总开关。” 夏染心头狠狠一跳,果然被他猜中了。 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种结果。 “夏公子,现在明白了吗?你说,谁是蝉,谁是黄雀?” 夏染咬牙切齿,心里恨得想一把掌抽死这个阴险的男人。 “夏公子,别这么生气,其实我也是很好说话的,并非是什么人的命都想要,”铁明康拨了拨灯芯,光线飘忽了几下亮了一些,映着他清冷的眸子。 “那些女人,是她们该死,能为我做点什么,也是她们的幸运,否则她们活着也是白活,能什么作为?无非就是嫁给一个男人,或为妻或为妾,生个孩子罢了。能有什么意思?” 夏染简直被气笑了,这种腔调闻所未闻。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被你害死反倒成为她们的幸运了?她们的父母生下她们就是为了让你祸害的?你他娘的以为你是谁?皇帝都没脸像你这么说吧?” 夏染越说火越大,反正已经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在这里多闹一会儿,拖延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那些姑娘,花朵一般的年纪,就算是将来生活平凡,那也是她们的一辈子,有滋有味的活着,被你害死算什么?你算什么?今天装这个,明天扮那个,连个身份都不敢露,你也配!” 夏染的嘴巴还是挺毒的,现在又是放开了说,什么难听说什么。 铁明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也越来越冷,“夏公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夏染哼笑,“滚你娘的吧,你让老子吃什么敬酒了?和一个下作狠毒的女人合作,给老子下了药,完了派人把我弄到这里来,就算是敬酒了?老子不认!” 铁明康目光闪了闪,浮现几分杀机,夏梁丝毫不惧,“来吧,有种的现在就杀了我!” “杀你?”铁明康按捺住火气,“现在还不是时机,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总得好好的利用一番才行。” 夏染气得差点倒仰,感觉生平第一次这么窝囊,现在动弹不了,成了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家宰割。 他眼珠微转,“你有种的就让我明白明白,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这个总能说吧?别说这个你也不敢,那就真不是个爷们了。” 铁明康轻笑,微挑了眉,“你也不用激我,能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能说的你激也没有用,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我知道你身边有苏南衣,也用奇药,能够百毒不侵,所以呢,这个并不是毒。” 夏染微抽了一口气,暗自心惊,他们对人家是一无所知,可人家对他们倒是门儿清,难怪一直被牵着走。 “不是毒,那是什么?你别跟我说你那个破迷烟有这种功效。” “当然不是,”铁明康似笑非笑,“是林中的阵法,我知道你没被迷晕,一直清醒着,那你一定会细心观察,这样的话,我的阵法就生效了,你却想看仔细,却看不清楚,却会晕得深,晕得时间久,就是这么回事。” 夏染恍然大悟,他皱眉道:“那我不得不说,你这阵法挺厉害的,和那个什么狐清倒是有些相像,光是看就能把人看晕。” 让夏染没想到的是,他无心的一句话,却让铁明康变了脸色,“你说什么?狐清?你见过狐清?” 夏染点头,“对,见过啊,眼睛通红,跟大眼灯儿似的。” 铁明康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你在哪见过?” 夏染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一线生机,思索了一下道:“这个嘛,你得容我想想。” 铁明康眯着眼睛看他,“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 “我耍什么花样啊?你也知道,那种东西百年不遇,我也是偶然得见,当时乌七麻黑的,我总得想想不是?”夏染没好气的说道。 铁明康三分相信七分怀疑,眼睛紧紧盯着他。 “你是在心月城中见到的?” “对,”夏染点头,“这个我可以肯定。” “什么时间?” “是个晚上,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 “这个说起来就惊险了,”夏染真假参半,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假话是他的强项。 “我当时是跟踪一个黑衣人进了一个院子,那里有个穿黑斗篷的人,完全看不见头脸,长得身量挺高的,像个竹杆,声音尖细,像个太监,说起什么狐清狐清的,我才知道那玩意叫狐清。” 其实当初夏染见到的黑斗篷是个身材矮小,声音低哑怪异的人,和他现在说的刚好相反。 他一边说,一边皱眉假意思索,观察着铁明康的神色,果然,那家伙面露凝重之色,像是认真听进去了。 夏染心中暗喜,“我当时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天地转变了方向,还有些恶心,脑子也空空的。 不过那天也是我运气好,只是眼角的余光扫见了,然后一头栽到一个藤架后面,再后来那个黑斗篷来了,我一听狐清如此厉害,就不敢再看,等到他们离开,我和手下发出暗号,才被救了。” 说到这里,夏染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他想抬手拍拍胸口,但还是没有力气。 铁明康若有所思,“夏公子,你把关于狐清的事想起来说清楚,我可以考虑用一个条件来跟你交换,甚至,今天晚上放过你也不是不行。你看如何?” 夏染心里暗骂,我信你个鬼。 但他表面上半信半疑,“当真?” “当然,我说到做到。” “……行吧,”夏染勉强道,“不过我不保证能想起来,你也知道,我是偶然闯过,能活着逃走已经是万幸。” 铁明康面无表情,也分辨不出喜怒,语气淡淡道:“夏公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事关你的生死,为了你自己的命,你最好是尽可能多的想起来。”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夏染急忙叫道:“哎,我说?你就把我扔这儿不管了?” 铁明康不屑的笑笑,“夏公子一夜辛苦,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我都不怕你跑了,你怕什么?” 说完,他快步离开,有点行色匆匆的样子。 夏染看着他离开,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侧耳听了听动静,发现他确实是走了。 狐清,没想到那毒王在这种时刻竟然救了他一命。 夏染确定外面没人,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脸上露出冷笑。 笑话,敢这么玩你夏小爷的,你还是头一个,不过…… 夏小爷是你能随便玩的吗! 今天夏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到底谁是蝉,谁是黄雀。 第二百七十三章 居然敢用他的刀威胁他 就在铁明康走后不久,夏染确定屋里屋外没有人,他缓缓抬起手,又活动了一下腿。 他刚开始的确是不能动弹,他也清楚,那不是毒,可这些人歪门邪道太多,他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 直到把铁明康的话套出来,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时他心里就窃喜,破阵法他不行,但是要说改变因此造成的影响,他还是有几下子的。 这也多亏了老修,这次老修回来,学问见识都增长了不少,上次苏南衣和云景说起李府中有阵法之后,老修就特意给他们几个讲过这方面的事儿。 夏染还以为这得到一些部族之后才能用得上,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就用上了。 他刚刚就一直在调息,让身体恢复力气,刚才之所以还表现出手无力抬起的样子,就是想让铁明康大意,不对他下手派人看管他罢了。 他走到窗口,往外瞧了瞧,没敢妄动那个古董瓶子,而是拿出竹哨,放在唇边吹了吹。 这是召唤小黑的,但愿那只背主求荣的鸟儿还能听他的话。 …… 此时的林中,苏南衣和云景发现树木上的古怪,没有急着走,这种事急不得,越是急越有可能走不出去。 苏南衣也听老修讲了不少,这种并不是最难的,很快,她就和云景配合着发现了破解的办法。 刚走出阵法,云景忽然拉住了她,“娘子,有动静。” 苏南衣也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异响,像是有什么自林中飞来。 “景儿,你是不是带着小黑来了?” 云景点头,“是啊,也不算是我带着它,我出门的时候一般就放飞它,它总是在我附近。” 苏南衣眼睛微亮,“那今天小黑该立功了。” 话音刚落,小黑扑扇着翅膀飞来,云景欣喜道:“小黑!” 小黑腿上还有一个小竹筒,苏南衣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布条。 夏染没有找到纸笔,用的布条写了几行血字。 苏南衣一见,眉头就是一皱。 云景也有些急,“娘子,是不是他有危险了?” “嗯,情况有些危急,我们要快一些。” “好。” 云景说完,拍了拍手,暗处的暗卫现身,他们身上背着弓,挂着箭壶。 “稍后都听娘子的令,都听清了吗?”云景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那就是听娘子的。 暗卫点头称“是”,苏南衣低声道:“大家稍后都散开,我以信号箭为号,大家看到之后就以火箭射之,若是对方逃跑,切不可猛追,听明白了吗?” “是。” 苏南衣清楚,这样的暗卫培养一个不容易,尽可能的不发生伤亡。 包括夏染手下的那些人,都不能出意外。 苏南衣想着要把他们都带回去。 走出树林,抬头看向半山腰,隐约一点灯光,如同鬼火。 众人立即向着那里进发。 苏南衣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留心,却没有再找到夏染留下的记号。 她有点担忧,不知道夏染是受伤了,还是这封信有诈。 但这信的确是夏染的字迹,而且是小黑送来的,按说不会有错才对。 她心里有疑惑,进刻警惕,慢慢接近半山腰。 宅子并不大,但十分僻静,四周都是树,看起来有些阴森,像座鬼宅。 苏南衣让众人散开,她和云景从正面进去,找夏染的下落。 那朵花依旧开放,还没有凋零,证明路线是没有错的。 此时的夏染正在屋中,焦急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小黑把信送到了没有。 他提醒苏南衣林中有阵法,这地方很邪性,要处处小心。 也不知道苏南衣能不能收得到。 忽然,外面有脚步声响,夏染急忙摆出原来的姿势,微合上眼睛。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夏公子,可想出来了?” 夏染还是装着不能动弹的样子,睁开眼睛看了看铁明康,短促笑了笑,“你好像对狐清特别感兴趣,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也感兴趣。” 铁明康手指轻轻抚着扳指,“狐清不易得,自然是很多人都心动,夏公子生意做得大,自然也会感兴趣,这并不奇怪。” “那是,奇货可居嘛,但凡是赚钱的生意,我都乐意做。”夏染吊儿郎当的说道。 铁明康盯着他看了半晌,“我倒是有笔生意,不知道夏公子愿不愿意做?” “什么生意?” 铁明康打量着夏染,慢悠悠的说道:“其实很简单,你要是想起关于狐清所在的地方,再提供尽可能多的东西,那我今天晚上就放过你,等明天一早你睁开眼,保证让你从哪来的回哪去,如何?” 夏染还没有开口,铁明康又继续道:“可如果你想不出来,或是故意耍我,那我就得和你好好算一笔帐,说一句假话,我就砍你一根手指,手指没了就脚趾,然后就是其它的地部位,实在不行,就一刀刀割肉。” 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语气轻快却森然,说得夏染后脖子直冒凉气。 “对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套特别打造的刀具,专门用来做这种事的,杀人削骨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你觉得怎么样?” 夏染呼吸微滞,想着那些惨死的女子,至今都没有找到的头颅,他觉得这家伙还真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儿来。 他喉咙滚了滚,“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我刚才说了,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的确是追个黑衣人才去的,当时天色黑了,又没有灯,七拐八绕的,我还差点被那狐清给弄死,我哪知道那是哪?” 铁明康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你不是说是你的手下最终救了你吗?” “是,是啊,那又怎么了?”夏染不解。 “你不知道,但是一直人跟着你的暗卫难道也不知道吗?遭此大难,难道你就没有问过他们那是哪儿?” 夏染张了张嘴,他还真没问,问题是也不是他的手下救得他,而是苏南衣和云景。 他不能把他们给卖了吧? 铁明康挑眉,伸手拿过扔在一边的匕首,拔下刀库,指腹在刀刃上滑过,“好刀。” 那还是夏染的刀。 铁明康拿着刀慢慢过来,在夏染的面前蹲下,刀刃贴上夏染的脸,冰凉的触感丝丝入肉,“怎么样,夏公子,想好了吗?” 夏染心里这个骂,他奶奶的,今天真是被人欺负到家了! 他夏小爷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用刀威胁过? 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笑,目光冷锐迎着铁明康,“你能说说你是谁吗?别到时候小爷死了还不知道死谁手里,那不是太冤了吗?” 铁明康没想到他张嘴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略一迟疑,还是一丝自尊心占据了上风,夏染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怕死,那他有什么可怕的? “想知道我是谁?那你听好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夏染依旧可以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凉意,冰凉的刀刃贴着他的皮肤。 他心里狂骂,脸上不动声色。 铁明康盯着他,低声道:“听好了,我是铁明康。” 夏染眨眨眼,“姓铁?” 铁明康低笑,“我不是楚宣国人,明白了?” 夏染摇摇头,“不明白?什么意思?其它国也有姓铁的,在哪个国是大姓吗?” 铁明康呼吸一滞,本来还想装一下,看到夏染惊愕万分的表情之类,没想到这家伙这么…… 是专门来拆台的吗? 铁明康有些气恼,“山勒部,知道吗?” 夏染其实早就猜到了,心里的确震惊,他做生意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样的风土人情都见过,也自认为是见多识广,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看铁明康,的确是看走了眼。 铁明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楚宣国人,哪里有半点山勒部人的影子? 山勒部的人大多身材略矮,而且很壮,尤其下盘功夫相当扎实,他们的皮肤大多是棕红色,因为常年吹风日晒的缘故。 而铁明康,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嫩,若说肤色可以刻意改变保养的话,那他身材也算是个另类了。 主要是他举手投足间,和山勒人一点都不像。 这家伙果然是个狠人,单凭如此能忍能装,也不能小看。 夏染压住思绪,表情依旧茫然,“知道啊,山勒部嘛,一个……不小的部族,那的人怎么说呢,都……挺豪放。” 夏染的嘴里说着,可语气和神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铁明康微着眼睛,光芒危险,“怎么?你去过?” “没,没有,”夏染否认,“曾经路过倒是真的,路过。” “路过?”铁明康不怎么信,一看夏染那副样子就是有事的。 夏染撇了一下嘴,“啊,就是路过啊,带着商队路过,结果不太好。” 铁明康被他吊起胃口,抓心挠肝的,“到底怎么了?快说!” 夏染无奈,“说,说,我说,你急什么?就是有一群山勒部的人要抢我的商队,我的商队也是血火中走来的,自然不能被抢,双方就动了手,他们不怎么禁打,身上穿的破衣褴衫的,而且老少都有,我也就没有好意思再追,还给他们留下了一点粮食。” 铁明康的脸色铁青,“胡说!” 夏染叹口气,“我胡说这个干什么?有什么好处?我说我不说,你非让我说。说了又说我胡说。” 铁明康心头微跳,他不愿意相信,和部落一直都是书信来往,其它的接头人也是有严格的规定,不能私下里见面,所以,部落里的情况,他只是通过信件知道。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一闪,又被他很快按下去。 不,不可能,一定是这个夏染胡说八道,或者……是那些抢劫的人谎报,他们根本不是部落的人。 “你在哪里见到的他们?”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 夏染想了想,“叫什么名来着我不记得了,外族的名字都挺怪,我也不是记得特别清楚。好像是叫什么红山,哦,对,那里有一座山的土石是红色的。” 他叹口气,神色悲悯,“那些人真是可怜,孩子瘦弱得跟只猴子一样,一双大眼睛就那么盯着我瞧,把我的心都瞧酸了,我把我身上的干粮都给他了。领头的那个卷胡子老头儿说,他们已经半年多没有吃过饱饭了。” 山勒部的男子有一半都是卷发,夏染纯粹是顺嘴胡说。 可他知道,他是胡说,这铁明康多半是信了。 夏染暗叹自己真是聪明,谎话说得跟真的似的,他自己都要信了。 铁明康脸色阴晦不明,眼底似涌动着怒意,心里疑惑丛生。 夏染心中暗爽,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山勒部的人?那你怎么不回去看看你的族人?他们的日子过得真的不怎么好,我听说逐狼部一直在欺负他们……” “放屁!”铁明康怒道,“逐狼是什么东西?小小部落罢了,怎么可能有实力欺负山勒?” “那我哪知道?是那个卷胡子老头儿说的,我只是个商人,不管太多。” 铁明康压下心头的怒意火气,刀尖对准夏染的喉咙,“我没耐心玩什么游戏了,关于狐清的事,快说!否则我现在就弄死你,不要以为没了你我就查不出来。” 铁明康咬牙切齿,眼神语气中尽是凶狠,夏染知道,他不是威胁,而是真的动了杀机。 越是这样,夏染越是能肯定,他碰到了铁明康的痛处。 同时,他也做好了一搏的准备。 “狐清的事儿,我可记不清了,不过……”夏染说着说着,眼睛忽然睁大,直直看向铁明康的身后。 铁明康看到他这表情不明所以,转头去看。 就在此时! 夏染瞬间暴起,手指间藏着的一枚暗器狠狠向铁明康的脸划过去。 喉咙太过紧要,铁明康也防范得紧,夏染没敢冒险,而是选择了最有把握的地方。 铁明康看到身后空无一物,意识到上了当,他的反应也是快,头也没有回,直接把匕首往前一递,就刺向夏染的喉咙。 但夏染此时已经能动,在出手攻击的那一刻,同时也起身滚到一边。 铁明康这一刺,正刺到柱子上,入木三分。 夏染摸了摸脖子,暗自庆幸自己真是命大。 铁明康的脸上被他的暗器划了一道血口,从腮边直到脖颈,鲜血淋漓十分骇人。 铁明康手指轻轻一抹,眼睛眯起来,似蛇般阴毒,“还真是小看你了,你居然能自己恢复。” 夏染原地跳了跳,活动一下手脚,“那是当然,你家夏小爷这些年也不是白闯的,就你这种见不得光的人,也配和小爷斗?” 铁明康扔掉匕首,抽出刀,寒光闪闪,“今天就斗斗看。” “好啊,没问题,”夏染毫不畏惧的应战,“小爷还要送你一句话。”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夏染说完,把腰带解下来,在手里一抖,竟然成了一条软鞭,鞭身漆黑,光芒凛冽。 铁明康的眸子一缩,“这鞭子你从何而来?” 夏染一鞭子抽过来,带着凌厉的风声和杀机,“你他娘的管我从何而来!” 鞭子所到之地东西尽碎,连地面也有了裂纹。 铁明康咬紧牙关,眼睛掠过那个古董瓶子。 夏染猜到他打的什么算盘,缓步移到桌前,又开始攻击。 他要做的,就是拖住铁明康,让这个机关晚启动,为苏南衣争取时间。 铁明康挥着刀和他战在一处。 铁明康发现,还真是小看了夏染,不过就是一个商人,竟然真有几分能耐。 正在打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利器割破空气的声音! 他侧身一躲,几枚暗器擦着他的衣边钉入墙中。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夏染心里也很激动,一看这暗器,就知道是谁来了。 苏南衣和云景迅速赶到,看到夏染没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铁明康微眯着眼睛,看向苏南衣的目光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 “是你,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南衣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面无表情道:“我跟你见过吗?没有什么印象,还有,你脸上的假皮快掉了,还是揭了吧。” 云景定睛一瞧,一脸嫌弃的表情,“真是恶心。” 铁明康眸光一锐,“苏小姐,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依旧算数,你只要肯跟我说,那么,我保证你以后荣华富贵……” 苏南衣哧笑,一脸轻蔑,“你连自己的来历都不敢说,整日如同老鼠一样藏着阴暗的洞中,不见天日,有什么资格和景儿相比?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给我荣华富贵?” 铁明康还没说话,夏染在一旁笑道:“这家伙是山勒部的,还好意思提什么富贵,他们的部落里连吃饭都成问题,个个瘦得皮包骨,跟猴子成了精似。” 苏南衣心中一诧,她也没有想到,铁明康竟然是个异族人。 不过,山勒部这几年发展不错,已经算得上是第一大部落,怎么夏染会这么说? 苏南衣和夏染一贯有默契,她表面没露,镇定的点头,顺着夏染的话往下说。 “不错,山勒部的确不怎么说,穷山恶鬼的,据说还经常被其它部落欺负,都快要走投无路,前几日我……” 苏南衣说到这里突然又顿住,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能泄露一般。 铁明康的心里“咯噔”一下,要说之前听夏染的话只是相信了三成,那现在听苏南衣一说就相信了一半。 苏南衣和夏染刚见面,这事儿还没有串通过,如果是假的,不可能一点破绽也没有。 看到铁明康的脸色,苏南衣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云景也神初刀,“那种破部落,给王都不做,还提什么富贵?怎么能和本王相比?” 铁明康心头火起,手中刀尖一指云景,“你给我闭嘴!你算什么?整天不知颠倒的傻子而已!” 他这话一出口,苏南衣立即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对他发起了攻击。 “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小部落,连番邦一国都算不上,也配在这里叫喧?云景岂是你这种鼠辈能够议论的?” 夏染也没有闲着,抡鞭子就加入,还不忘招呼一旁的云景,“王爷,您就别闲了!跟这种人就别讲什么一对一,能弄死他最好!” 云景早就想动手了,点头立即加入。 三对一,这三个人铁明康对付一个都费劲,更别说三个人一起上了。 他一边打一边往门口方向退,想叫手下过来帮忙。 到了院中才发现,云景的暗卫和夏染的都到了,而他自己的人,根本都不够这些人砍的。 他的人的确出众,但分跟谁比,云景的暗卫自然不必说,夏染的人也是跟他出生入死,属于江湖派。 铁明康心中暗叫不好,这个地方样子要保不住了。 他打了一声呼哨,夏染大喝道:“看住了,这家伙要溜!” 苏南衣和云景立即左右夹击,铁明康轻笑一声,“苏小姐,咱们来日方长!” 他话音落,苏南衣就看到忽然天地间起了白雾,像是一个子冒出来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苏南衣隐约瞧见一只手抓住了铁明康的肩膀,把他拖走了。 她正想提醒云景和夏染小心,忽然听到夏染惊呼,“哎呀,怎么突然着这么大火?” 而云景也惊道:“娘子,你在哪里,发大水了!” 苏南衣心里奇怪,很快镇定下来,“我在这儿,大家都原地别动,我看到的是雾,我想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闭上眼睛,没下心,这应该是一个阵法或者是迷幻术之类的。” 她的话清晰入耳,其它的手下也都听见了,压住急躁的心都闭上眼睛,索性坐地调息起来。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 苏南衣回想雾起之前的情景,夏染和云景应该就在她身边不远处。 她闭眼低声问道:“景儿,夏染,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吧?” “能。”两人异口同声。 “好,除了眼前的景物不同,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两人都说没有。 苏南衣微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就试试老修之前说的,看看能不能破除这个阵法。” “好。” 三人又都归于沉寂,按照老修说的法子,各自调息。 近乎一天一夜的操劳奔波,对于他们来说,调息也算是休息了。 时间慢慢流逝,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即将冲破云层而出。 苏南衣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清明,雾气已经散去,树木清晰可见,院中的一切都尽在眼中。 她微吐了口气,转头看到身侧的云景和夏染,还有一些暗卫。 “景儿,”她轻声问,“你觉得如何了?” 云景睁开眼睛,欣喜的看着她,“娘子,我看见你了!” 苏南衣又看向夏染,夏染揉揉眼睛起身,抖抖腿脚,“我腿都麻了。” 苏南衣拍了拍手,问院中的其它人,那些暗卫也都起了身,表示没有什么事。 让他们迅速清点了一下人员伤亡,苏南衣三人屋前屋后的看了看。 夏染怒骂道:“又让这小子给跑了!” 云景一指远处,“你们看,那是什么?” 三人走过去,只见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身上的衣服破碎,云景让苏南衣背过身,他自己上前去检查。 苏南衣哭笑不得,任由他去做。 “这家伙还有一口气儿,没死,”夏染扒拉了两下,“估计是昨天晚上和我一起被带进来的那个兔爷吧。” “很有可能。”苏南衣没回头,“把他带回去,一问就知道了。” “还有没别的线索?” 夏染转了一圈儿,“什么也没有,这屋子大是大,但也没有什么东西,就和李府的那个差不多,估计就是那个神秘人的。” “应该就是他把那家伙救走了,这俩人倒是不离不弃。”苏南衣问道,“你打探出点什么了吗?他是山勒部的人?” “没错,应该还是个头头之类的,我一听山勒部穷的吃不上饭,可把他给急的,”夏染冷笑,“不过,他就算是跑了,这下也有他受的。” 云景问道:“怎么说?” 夏染得意的一挑眉,“实不相瞒,我给他的那一下子,看着不重,就是破了一条血道子,实际上,我可是动了手脚的,给那家伙加了点料。” “你下毒了?”苏南衣并不太乐观,“这家伙似乎挺精通歪门邪术,一般的毒未必对他起作用。” 夏染一抖楼,鞭子系在腰间,“小爷怎么会那么笨?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他会用不是毒的东西避开我的解毒丸,那我自然也能。虽然不是毒,也得叫他吃吃苦头!”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事情到此为止 天光大亮,苏南衣里里外外检查了几圈,也没有再发现什么,这才和众人一起离开。 走之前把那个古董瓶子毁了,以免附近有百姓触动机关。 远远看到城门口,夏染不禁感慨,“竟然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苏南衣轻笑,“对了,昨天出城的时候,你在车厢里可有听到什么?我看到那个车夫出示了一件什么东西,随即就被放行了。” 夏染回想一下,“哎,还别说,我真听见了,但我不知道出示了令牌,我只听那车夫说,是兵部往外运渣土的车。” 苏南衣和云景异口同声,“兵部?” “是啊,最近兵部在打造定批兵器,经常有渣土车出城,”夏染回答道,“我还以为他们是随意捡了一辆马车冒充,怎么不是吗?” 苏南衣摇头,那车夫可不像是冒充的,在城里转了几圈儿,在城门口不慌不忙,这要是冒充的,心理素质也未免太好了点。 云景小声问道:“娘子,要不咱去邱家看看?” 苏南衣笑了,“先不急,景儿,我们还去跟赵大人说说情况吧。” “嗯,好。” 云景的暗卫和夏染手下的人各自散去,只剩下他们三人。 到京兆府门口,衙役笑着迎上来,“王爷,苏小姐,夏公子,你们来了。” “赵大人在吗?” “在,在,三位请进吧。” 三人来到书房前敲了门,赵大人的声音略显沙哑,“进。” 见到是他们三个,急忙起身相迎,“你们没事吧?可有受伤?” 苏南衣见他眼中尽是血丝,眼下一片青黑,就知道他是没有睡觉。 “大人,我们回来了,没事,一切安好,有些情况还是要和您说明一下。” 赵大人喜出望外,“没事就好,快坐,没吃早膳呢吧?我让夫人去准备。” 他匆忙的出去,夏染挑眉道:“他的确是个好官,刚才瞧着他那憔悴的样儿,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云景道:“赵大人本来就是好官,人也挺正直,晶晶癖,以后你不要总说他了。” “哎,我什么时候……” 正说着赵大人又回来了,命人先上了茶水和点心,“先吃点。” “赵大人,”苏南衣道,“您也别忙了,一晚上没有睡吧,也不比我们轻松多少,我还是跟您说一下情况吧。” 她把昨天晚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下,包括在城门口时,那辆车自称是兵部运渣土车的事。 夏染则是把在神秘院子中的事,还有铁明康身份的事说了。 赵石磊听得眉头紧锁,没有想到竟然会牵扯这么广,那个幕后凶手,竟然是山勒部的人,实在出乎意料。 他沉吟道:“昨天晚上抓住的那两个人也问了,一个是酒鬼,一个是经常出入青/楼象姑馆的,都说只是收了一个人的钱让他们这么干的,问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个。” 苏南衣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花点银子就能办成的事,还不用暴露自己的人。 正说着,赵夫人进来请大家去吃早膳。 赵玉琳看到夏染,脸上微微泛红,“夏公子,你可有受伤?” “没事儿,挺好的,多谢小姐记挂,”夏染拱了拱手道。 赵玉琳点点头没有说话,端上水盆让大家净水。 苏南衣看着夏染和赵玉琳,心头微微一动。 赵玉庭此时也到了,和大家一一见过问了好,对夏染也挺佩服的。 众人入了座,赵石磊对三人表示了感谢。 早膳吃得简单,但很温暖,苏南衣三人告别,各自回去休息。 赵石磊却没有时间休息,在书房里写奏折。 他写了两份。 一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昨天嘎然而止,另一份,则是案件未清,需要再深究。 他本人当然是想再深究的。 无论是为官还是为臣,这么大的事情就此悬住,有多大的隐患他心里清楚。 可正是因为为臣,也因为事情太大,他才不能鲁莽。 他只是个京兆府府尹,要是放在别处,就是一个地方县令之类,权力不大,初到京城也没有什么人脉,更别提皇帝想让他做孤臣。 如果忤逆皇帝的意思,别说这件案子破不了,以后的事也难说。 赵石磊左思右想,做了两手准备,随即换上朝服入宫面圣。 顾西宸这两日倒是过得惬意,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除了李树朝的死,也没有别的浪花,李树朝已经出了殡,他不在朝堂提,别人自然也就不提了。 尚书房里的臭气总算是散干净了,但他还是去虞婕妤那里最多,总觉得和她在一起能够静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就不再多想。 有时候让李公公给他带了奏折过去,他也看不了几本,就想和虞婕妤好好的呆着。 这次刚想离开尚书房去水榭小筑,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赵石磊来了。 他知道赵石磊来一定是有大事,立即召见。 赵石磊见了礼,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关于李府的那件案子……” 顾西宸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赵卿,那件案子不是说好了吗?查过东平侯府之后就到此为止,如今吴秀宁死了,吴修也被关押,还有什么可查的?” “皇上,据微臣所知,这件事情只怕和山勒部有关,这几年山勒部日渐壮大,一直都不安分,若是派了细作入城来挑唆,那……” 赵石磊说得很快,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西宸的脸色,顾西宸果然沉了脸,短促笑了一声,“赵卿,你就负责把朕交给你的事办好,做好京城的父母官,其它的就不必多管了。 什么山勒部,什么细作,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边关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石磊还能说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甘,把准备好的折子递了上去,“是,臣明白,这是臣就此次案件写下的奏折,案情一一写在里面。只是……” 顾西宸动作微顿,“只是什么?” “只是,那几十具尸首的头颅尚未找到,臣……” “这好办,”顾西宸略一沉吟,“朕和户部说一声,拨一笔银子给你,你拿这些去安抚那些苦主,人已经死了,再闹也是无用,不如拿了银子好好回家过日子,活着的人总要替自己考虑不是?再说……” 他的声音凉了几分,“那些人中,也不乏一些贪慕虚荣的女子,比如东平侯世子找的那些女子,若非她们愿意上钩,谁又能奈何? 还有那些象姑馆的人,赵卿,心月城是国都,每天都多少事?难道你堂堂四品大吏,目光就只盯着这些事情吗?” 赵石磊低着头,半晌低声道:“是,臣明白了,臣替那些苦心,多谢陛xiati恤。” “嗯,奏折朕会看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连日奔波也辛苦了,听说你的家眷都来了?好好放几天假,陪陪家人,四处逛一逛吧!” “是,多谢陛下。” 赵石磊说完退出尚书房,明明是艳阳高照,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出彻骨的寒意。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刀割喉 赵石磊从宫中回到衙门,一头扎进书房。 昨天一夜没睡,可现在一点困意也无。 赵夫人端着茶从门外进来,夫妻多年,她对丈夫了解甚深,一见他这样就知道是有心事。 “怎么了?怎么的一回来就这副表情?是不是挨说了?” 赵石磊摇头苦笑,“其实也没什么,都是预料中的事,不然我也不会准备两份折子了。” 赵夫人拿起他扔在桌子上的另一份折子,打开一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既然陛下都决定了,你也就别再纠结了,不是说可以发海捕公文?你到时候把公文发下去,做得详细些,暗中分派人出去寻找,叮嘱他们多加用心也就是了。” 赵石磊点头,“也只有如此了,这么大的案子,最终却是不了了之,我实在是……夫人,你说我们来到京城,是不是错了?” 赵夫人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有些心疼,走过去为他揉肩按摩,“老爷,为民做事,一直都是你的目标,你当初入仕途,不也是为了这个? 这么多年初心未改,为妻很为你骄傲,京城不比别处,受掣肘的地方肯定会很多,但我们可以想迂回的路子呀,这世界上没有白走的路,早晚会有回报的。” 赵大人听着妻子的话,心里舒畅了许多,“多谢夫人。” 夫妻俩正在说着,外面有人匆匆跑进来,“不好了,大人,出事了。” ……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回府,派人回去给太妃报了个平安,俩人和夏染一起回了小院。 老修和陆思源也在等消息,看到他们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苏南衣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特别是在林中遇到的阵法,还在最后的那个雾。 夏染也把自己中了招全身不能动的事儿说了,拉着老修再三感谢,要不是老修,他这次命都得搭上。 老修笑着摆手,“是你们聪明,也是运气好,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大意了,依我看,那个家伙一定非同寻常,这次和上次不同,你们可要多加小心啊。” 云景点头道:“老修说得对,上次他们是有预谋的逃走了,这次是被我们偷袭,他们一定会气得抓狂。” 苏南衣看着他,表扬道:“景儿分析得好,这次他们的确是被揍跑了,放弃那里一定不会甘心。” 夏染摸着脸和脖子,“铁明康说,他早就看出我的伪装,故意引我去,还想把咱们的一网打尽,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不甘心是肯定的,不过,我猜想,他可能会急着办另一件事。” 云景忽闪着眼睛,“什么?” 苏南衣沉声道:“他一定想方设法联系其它山勒部的细作,核实一下我们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夏染一拍大腿,“不错,就是这个。”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办法。 或许这一次是个转机,细作哪国都有,比的就是耐性和潜伏的本事,能够长时间潜伏下来的,一定就是最成功的那个。 这种人是非常危险的,一般都会在最重要的关头启用,不用则已,一用就要有巨大的效果。 或许,这次铁明康情急之下,能够助他们挖出一个深藏的细作也说不定。 几个人正在商量应该怎么做,要不要和赵石磊也沟通一下,门外有人敲门。 夏染过去开了门,是他的一个手下,被安排在王捕家附近的。 来人脸色不怎么好,头上还有细汗,夏染一见就觉得不太妙。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不好了,王捕头……死了。” 夏染一怔,眸子猛然一缩。 云景和苏南衣也走过来,听到这个消息都挺难过。 王捕头人挺不错的,身材高大,武艺也好,心地还善良,对那些来报官告状的百姓都挺和气,没有半点仗势欺人的样子。 夏染深吸了口气,“现在在哪儿?” “就在他自己家中,公子,请您责罚,是属下没有做好。” 夏染摆摆手,没有多说,回头看看苏南衣和云景,“一起吗?” 两人点点头,三人又一同出门。 院子里又只剩下老修和陆思源。 陆思源手扶着轮椅,声音低沉,“关于山勒部,你知道多少?” 老修摸着胡子,“山勒部这两年发展得很快,隐隐已经有成为最强部落的势头,他们的部落中有一座终年云雾缭绕的山,土石还是红色的,据说那里有许多神奇的东西,也有不少人尝试去找,但……没有能活着回来。” 陆思源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这种事总是以讹传讹,不足以采信。我们也得出一份力,最好能够找到那个细作。” 老修一时没有说话,拧着眉在思考什么。 “怎么?”陆思源问。 老修沉吟道:“我觉得,我们更应该找到狐清或者是和铁明康在一起的那个神秘人,我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牵连。夏染也说了,铁明康听到狐清的时候有些激动,这里一定有内情。” 陆思源想了想,“若是你遇见狐清,有把握制服它吗?” 老修摇头,“没有,你有所不知,狐清并非一般的兽,它是有灵性的,而且一旦被人收服驯养了以后,就会认准一个主人。” 陆思源眼中浮现疑惑,“哦?那怎么……那个狐清似乎对云景有些特殊?” 老修摇头苦笑,“这个我也很奇怪,也是我目前没有想通的地方。我们这位云景王爷,实在是有趣得紧呢。” 陆思源目光微闪,没有再说话。 …… 办南衣三人迅速来到王捕头的家,赵石磊也已经来了,看到他们微微点头。 夏染走在最前面,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上了台阶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喉咙滚了滚,“大人,他是怎么死的?” 赵石磊也很难过,自从他到这里以来,王捕头是出力最多的,无论是在衙门里,还是跟着他出门去查访,王捕头都事无俱细,任劳任怨。 这次为了破李府的案子,经常熬到很晚,四处奔走查访,眼睛通常都是红红的。 赵石磊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缓了一下情绪,却依旧说不出口,“你……去问问仵作吧。” 夏染的心头沉下去,去问仵作。 仵作回答道:“王捕头是被一刀割喉,对方下手狠且准,可见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夏染眼底有些酸,走上前看着已经抬上担架的尸首,上面蒙着白布,血晕染透了,像朵朵红云,刺痛他的眼。 被割喉,血液奔涌,神仙也救不了。 他无声握紧拳,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云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苏南衣环视四周问道:“那个个蓝兰呢?” 虽然嘴里这么问,但是苏南衣的想和夏染的一样,都觉得这个蓝兰就是杀害王捕头的凶手,现在只怕已经消失无踪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看咱们到底谁先死 苏南衣问出口,云景和夏染也同她一样,看向赵石磊。 赵石磊叹了口气,“受了惊吓,也受了点伤,被带去医馆医治了。” 苏南衣诧异,夏染脱口道:“她没走?” 赵石磊摇头。 有意思。 三人都没动声色,想看这个蓝兰搞的什么鬼。 处理好现场,王捕头的尸首被抬走,走到门口,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云景喃喃道:“是王捕头的妹妹听说了赶过来了吧。” 夏染紧咬牙关,没有说话。 三人在院中站了片刻,夏染声音低沉充满痛苦,“是我害了他……” 苏南衣心里也不是滋味,云景拍拍他的肩膀,“你别难受,谁也不希望他死,要怪就怪凶手,我们替他报仇。” 夏染深吸一口气,“对,报仇。我去看看那个女人。” 苏南衣怕他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立即和云景跟上。 医馆就在前面的街上,距离不远。 蓝兰脸色苍白,正在医馆的椅子上坐着,头靠着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的裙子上有血多血,肩膀上还包扎着绷带,下巴也上沾了血,还没有来得及擦。 看到她,夏染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医馆中也没有其它人,外面守着衙役,他也不顾忌什么。 走过去一脚踢在椅子上,蓝兰瞬间被吓醒,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看清之后,她脸上有点欣喜,像是看到了救星,用没受伤的手拉着夏染的袖子,“公子,原来是你啊,可吓死奴家了,公子,你不知道……” 夏染火往上撞,狠狠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给我闭嘴!” 苏南衣问道:“蓝兰,王捕头是怎么死的?” 蓝兰眼睛里泛着泪光,“是被一个黑衣人割破了喉咙,太可怕了,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我……” 夏染还想说,苏南衣微微摇头制止,“你有没有看清那人长的什么样,又是怎么攻击的?” 蓝兰双手捂住脸,“我不知道,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速度非常快,我……我被吓坏了,我知道不知道。” 云景皱眉,“你别哭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吗?哭得人烦死了!就你在现场,你说你不知道,难道我们几个知道?” 苏南衣俯身看着她,眼睛盯住她,缓缓问道:“蓝兰,杀害王捕头的人,是不是你?” 蓝兰怔住,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 苏南衣指指她的手,“你别再装了,你手上的茧,还有你走路的姿势,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但假的成不了真的,你会用剑,还是高手。” 蓝兰呼吸微滞,双手紧紧握住,但她依旧抿了嘴唇,不承认。 云景抽出腰间的剑,冷然道:“娘子,别和她废话,直接用剑就行了,她要是躲,那就证明我们没有冤枉她,她要不躲,直接死了,那就当给王捕头出口气。” 蓝兰:“……” 夏染点头赞同,“我看行。” 苏南衣默默起身,也没有反对。 蓝兰无比委屈,“你们这是要滥杀无辜吗?他死了我也很难过,但和我没有关系!” “没关系?”夏染恨不能掐死她,“老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你,你这个假装无辜可怜的婊/子!还他娘在这儿撒谎!” 云景二话不说,提剑就刺,剑锋距离蓝兰的喉咙不过寸许,蓝兰到底不敢豁出命,飞快躲开。 “怎么,不装了?”苏南衣挑眉道。 蓝兰被揭穿,恼羞成怒,“你们这算什么?就算我会用剑又怎么样?他就一定是我杀的吗?” “老子今天不想跟你讲理,就想弄死你,”夏染踢翻椅子,“要不是你喊救命引得我们去救你,又假惺惺的装可怜,怎么会有这一出!” 蓝兰哧笑,轻蔑道:“谁知道你那么蠢?谁让你救了?” 苏南衣开口道:“你当初想引诱的是云景,对吧?” 云景眼睛忽闪,“你做梦!我除了我娘子,谁都不要!” 蓝兰轻叹一声,“没错,北离亲王,地位何其尊贵,我当然想过好日子,江湖的生涯我过烦了,就想要荣华富贵,怎么了?就许你一个商女能嫁,我就不行了?我不比你丑,身手也不见得比你差。” “但你心脏,”夏染骂道,“装柔弱,装可怜,对着男人娇滴滴,自称什么奴,贱得没边!你凭什么和南衣比?你也配!” 蓝兰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云景拍手道:“哇,你骂得好好啊,我还没有想好词呢你都骂完了!” 夏染哼笑,“小意思。” 蓝兰眼中满是怒意,从腰间抽出软剑,“你找死!” 夏染痛快应战,“来啊,看咱们到底谁先死!” 蓝兰作势要进攻,苏南衣拦下她,“行了,别再装了,即使打起起,你趁乱也逃不走,今天你是无论如何走不了。” 蓝兰眸子一缩,盯住苏南衣。 苏南衣笑容冷冽,目光似刀穿过她的肌骨,“你是山勒部的人吧?来找铁明康的?” 蓝兰脸上闪过震惊,瞬间又镇定下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知道没关系,我们会让你慢慢知道的。” 苏南衣忽然一抖手,一股烟雾炸开,蓝兰猝不及防,纵然抬手捂鼻也吸入了不少。 “这是什么?” 她心中惶恐,别的还好,现在被苏南衣揭穿了身份,那她身为细作,也就失去了价值。 云景问苏南衣,“娘子,你怎么知道她是细作?” “本来我也没有想那么多,但事情出现的未免太过巧合,李府的事一出,她就来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既然我们肯定她是有目的的,那除了和李认府案子有关还能有别的什么? 我们刚找到了山林中的宅子,这边王捕头就死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云景连连点头,“娘子说得对。” 蓝兰此时觉得身体发软,体内好像有火在烧,无比难受,连剑都握不住了。 她哼咛了一声,软在地上,夏梁上前就想给她一剑,苏南衣拦下道:“别急,她对我们还有用处。” 三人带着蓝兰离开,蓝兰身份的事,也没有告诉赵石磊。 刚刚见面的时候,赵石磊已经说了,这件案子到此结束,这是皇帝的意思。 苏南衣心里的疑惑从来不曾散去,但她也知道,顾西宸心狠手辣,她不能给赵石磊添麻烦,带去危险。 把蓝兰带回小院,老修一见蓝兰眼睛就直放光,要不是都知道他不近女色,几乎都要以为他对蓝兰有什么不轨之心了。 夏染敲敲桌子,“哎,我说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正常点?这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老修就差乐得拍大腿,“我跟你们说,这人要是走了时气,拦都拦不住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老修兴高采烈的样都别人都弄懵了。 他清清嗓子调整了一下,“苏小姐,你身上这蛊毒算是有救了!” 他这话一出口,其它人也都跟着高兴。 云景一脸惊喜,“真的真的?怎么说?是彻底治除吗?什么法子?老修,你快说呀,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能把娘子彻底治好,我一定好好酬谢你,要什么都行!”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苏南衣心里暖暖的,老修哭笑不得。 “别急,王爷别急,听我慢慢说。此女确实是山勒部的无疑,身份低不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体质特殊。山勒部有一座红山,常年云雾弥漫,据说云雾有毒,而那些部族长老什么的又不甘心守着宝山拿不到宝物,就想尽各种办法。” 夏染不解,“那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老修摸着胡子,“听我说呀,他们的长老大多是由一些什么巫蛊师啊,治药师之类的来担任,这些人最擅长的什么?” 夏染下意识回答,“治药,用毒?” “没错,所以,他们就培养了一批人,部落里的孩子从一出生就由他们先挑选,挑选一些体质特殊的孩子,从小做成药人。” “药人?”云景瞪大眼睛,“那是什么意思?用他们和药,吃他们……治病?” 其它人瞬间有些恶心。 苏南衣心头微震,“景儿说得夸张,但意思也差不多了,我在药王谷的时候也听说过,被治成药人的人血肉都可治病,不过他们也分很多等级,有的只能治一些小病,有的却可以起死回生,但……药人也因此受到的痛苦也就更多。” “不错,的确如此,这个山勒部落的药人还不一样,因为他们还要起到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治蛊毒。” 老修的话说到这里,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南衣看着地上昏迷的蓝兰,“你的意思是,她就是?” “嗯,”老修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用那么恶心的办法。” 苏南衣略一思索,“那,铁明康那边会不会有所察觉?” “他肯定会遭受到反噬,”老修说得笃定,“有了这个药人,治疗的过程他是不会察觉的,只有到最后的时候才会给他一击。” 这一点,甚合众人的心意。 夏染一拍桌子,“天杀的,老子早就想弄死他了!” 苏南衣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老修喜滋滋的把扛起来往屋里走,夏染翻了个白眼,“慢点,反正她也跑不了,你这样别人还以为你急着入洞房呢。” 老修脚底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王捕头被害的阴郁总算被冲淡了一些。 老修研究这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众人也没有去催促。 直到夜幕降临,老修才从屋子里出来,一脸的疲倦。 云景最急,“怎么样?能行吗?” “没问题,能成,”老修点点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云景松了口气,“那太好了,老修多谢你了。” 老修笑了笑,“王爷不必客气,我还需要两天的时候来制药,到时候再谢也不迟。” 夏染让厨房摆饭,大家坐下好好吃了一顿。 吃过饭老修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这个女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做完药之后对我来说就没有用处了。” 夏染怒道:“当然是杀了她!” “那太便宜她了,”云景眨眨眼,“她不是细作吗?我们应该物尽其用。” 夏染一脸探究的看着云景,“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装的。” 云景不解,“装什么?” 苏南衣咳嗽了一声,夏染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了。 “景儿说得对,我们要动动心思,但此事不能告诉赵大人,赵大人若是再参与,就是抗旨。” 夏染冷笑,“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顾西宸是怎么想的,事关其它部族,能够潜入到大将军府,把人杀了,他身为皇帝,难道不应该为他的大将军报仇吗?” 苏南衣心里也挺纳闷,她总觉得顾西宸是想隐瞒什么。 不过,苏南衣这次重生以来,就是来找顾西宸报仇的,他越是想隐瞒什么,她越要挖出什么。 但,这个过程不能牵连到别人。 苏南衣略一思索,“夏染,你也别参与了,现在顾西宸喜怒不定,你还是皇商,别……” “说什么呢?”夏染挑眉,“小爷我是怕牵连怕他的人吗?” “不是你怕,是我怕,”苏南衣耐心道,“大家都好好的,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好有退路,大家才能助我,若是都陷进去,那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陆思源难得点头,“听南衣的吧,和她共同进退不见得就是好,一个人的底牌就是她身边的朋友,若是她的底牌轻易被别人看破,也不是好事。” 夏染眼睛一亮,“你这话说得有水平,果然是陆公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陆思源看着苏南衣,“南衣,放手去做吧,需要我们的时候尽管说话。” “好。” 事情暂且定下来,苏南衣等人离开院子,各自回家。 两天一夜没回来,小桃已经急得不行,管家也来问过两次。 见到她回家,小桃和小七都迎上来问长问短。 苏南衣看着两个丫环的脸,一张生动,一张冷静,都让她心底温暖。 “挺好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别担心。” 小桃给她准备了洗澡水,一边伺候沐浴一边道:“小姐,您这个月就要大婚了,从明天起奴婢给您煮汤水,好好养养吧,对了,今天素裳姑娘还派人来了,请您有空去试衣裳呢。” 小桃不提苏南衣都不记得,可不是,不知不觉,婚期都要到了。 想起刚重生那会儿,云景总问她什么时候能住一起,她还总是安抚他说等大婚以后就可以。 时间真快啊! 前世她虽然和顾西宸在一起,但没怎么体会做新嫁娘的滋味,那时候顾西宸对她纯粹就是利用,只会让她不停的帮忙做事,也没有提过大婚,更没有什么新嫁娘的期待感和幸福感。 但这次不一样了,她心里甜甜,想到云景就心生暖意。 “好啊,小桃,你和小七也要好好养着,到时候跟我一起去王府,都水水灵灵的。” “是,小姐。”小桃欢喜的答应。 沐浴过后,苏南衣好好睡了一觉,这两日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她也的确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被小桃熬的汤香醒的。 她睁开眼就看到小桃笑眯眯的模样,“小姐,起床了。” 这一夜睡得好,苏南衣精神抖擞,一边喝汤一边看着院子里树木。 叶子都已经黄了,纷纷飞落,宛如黄色的蝶。 风里的凉意也更浓了些,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天气越来越冷,不知他们能否吃饱穿暖。 正胡思乱想,管家过来请安。 苏南衣收回思绪,管家低声道:“小姐,今天一早得到消息,老夫人他们今天晚上便可到韦霞镇。” 苏南衣眸光一闪,“好,你准备快马,今天下午我们就出发,去韦霞镇。” “是。” 第二百八十章 我又不是你老子 苏南衣还有一个心结,是和这身体的原主有关的。 这个姑娘活得太苦,她答应过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就要好好活,也会替她做一些未完成的事。 苏夫人,这身体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情总要查清楚,给这姑娘一个交代。 处理完了这件事,她和苏家也就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老修那边还需要两天的时间,苏南衣不急着过去,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把这件事情了结了。 她让小白鸟给云景送了封信,说要出门一趟,让云景也好好休息两天,若是无趣,就去小院子里玩。 当天下午,管家向苏师玉告了假,和苏南衣一起赶往韦霞镇。 其实上韦霞镇离这里并不远,他们快马加鞭,天黑就能到。 老夫人他们人多速度慢,再加上还得带着吓傻了的苏思思,根本走不快。 苏家的生意做得不错,在韦霞镇也有一家茶叶铺子,所以老夫人选择宿在韦霞镇非常正常。 有铺子里的人为他们安排好一切,还不用花自己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次的算盘却落空了。 管家前两天听苏南衣听提到韦霞镇的时候,就快马传了信,告诉他们这次老夫人和二房的人是惹恼了苏师玉被赶出来的。 谁要是敢收留或者替他们安排食宿客栈,那就收拾东西走人。 有了这封信,谁愿意为别人砸了自己的饭碗? 所以,当老夫人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到韦霞镇的茶叶铺子外时,也没有出来迎接。 二老爷苏师亮趾高气扬的下马车走进铺子,撇着嘴喊道:“有喘气儿的没有啊?” 一个伙计上前来问道:“哟,爷,您来了?要点什么?我们这儿什么茶叶都有,您是送人还是自己喝?” 苏师亮挑眉,“我喝个屁!你是新来的吗?不认识我?” 伙计还真是新来的,但他也认识苏师亮,因为店掌柜早和他们交代过了,还拿了画像给他们看。 伙计装着不认识,摇头道:“恕小的眼拙,您是……” “你们掌柜的呢?你不认识,掌柜的可认识,”苏师亮伸手扒拉开小伙计,“滚一边去,你一个伙计跟我废什么话!” 伙计心里暗骂,脸上笑容依旧,“掌柜的没在,去邻县看货了,您既然不要小的伺候,那小的就不碍您的眼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去接待别的客人。 他这一走,苏师亮放眼一瞧,这店里的伙计一个也不认识,掌柜的也没有在,不禁有点懵。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问刚才那个伙计,“你们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 伙计淡淡道:“不知道。” 苏师亮皱眉,心里冒起火气,“我说,你马上给我们安排住处,找间客栈,要桌子酒席,爷累了,要休息,要喝酒。” 伙计心里冷笑,拱手道:“对不住您,我们这里是茶叶铺子,没有住处,也没有酒席,您要住店往前走,那边有好几家,酒楼也有。您请吧。” 苏师亮愣了愣,“什么玩意儿?你让爷自己去?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的不知道。” “不知道?那好,我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我是苏家二爷,你们东家的亲兄弟!听明白了吗?” 伙计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相信,又没有反驳的样子。 “问你话呢,听明白了吗?”苏师亮怒道。 伙计搔了搔头,“这个……小的也没有见过,连东家也没有见过,您说是就是吧。不过,就算您是苏家二爷,小的也只是个伙计,没办法给人您变出住的地方和酒席,您还是饶了小的吧。” 伙计说完对一个刚进门的顾客迎上去,“哟,三爷,您来了,这次要点什么茶?” 又把苏师亮给晾那了。 苏师亮心里这个气,想发脾气又找不到人,一口气闷在胸口,别提多难受。 二夫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马车里苏思思又闹得不行,她都快被这个女儿给弄得崩溃了。 从车窗里一瞧,苏师亮正站在店里发愣,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气不打一处来,下马车进店,“当家的,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快让他们安排呀,我都饿得不行了,思思也一直在闹,赶紧住下吃饭。” 苏师亮见她来了,有了出气筒,怒道:“吃吃吃,就他娘的知道吃,你还会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店里的伙计都不认识我,根本没有人听我的!你有能耐你去办!” 二夫人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说,也有点懵,心里的不痛快瞬间放大,她尖声叫道:“谁是管事的,给我出来!” 店里一共有三个伙计,还有一个账房,听到这话都转头看向她。 心说这二位都是够行的,难怪东家要把他们赶出来。 伙计们谁也不吭声,反正自己也不是管事的。 账房先生皱眉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账房先生也是临时和别的铺子换的,二夫人仔细一打量,“你是谁?” “我是账房,掌柜的不在,就剩下我和几个伙计,有什么事,说吧。” 二夫人一抬下巴,“我是苏家二夫人,路过这里,你们派人去安排住处,我们要休息。” 账房先生人扫了他们一眼,“有何为凭?” 二夫人一怔,还没想好怎么说,账房先生又道:“掌柜的走时吩咐我们做好分内的事,我的分内事就是算账,他们就是卖茶叶。不过,你们既然说是苏家人,也不是不能帮忙,给你们指指路倒是可以的。” “前面有客栈,再走几步自然就有客栈里的伙计忙前忙后,你们还是自己去吧。” 二夫人勉强压着火气,“行,我们自己去也行,把钱拿来。” 账房反问:“什么钱?” 二夫人眼睛一瞪,“你说什么钱?住店吃饭不要钱吗?” 账房都气笑了,“你们住店吃饭跟我要什么钱?再说这钱是店里的,要是出了差错我自己得补亏空,你们又不是我的老子也不是我的孩子,我花得着吗?” “你……” 二夫人气急,苏师亮问道:“我再问你一遍,给不给钱?” “不给,”账房先生断然拒绝,“你们赶紧走!哪里来的两个疯子进来就要钱,要都是这样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赶紧滚,不滚就报官!” “你敢!”苏师亮吼道。 “你看我敢不敢!”账房先生丝毫不惧,“在韦霞镇还没有敢在我们店里闹事,他娘的讹诈到我们头上来了。来人,把这俩神经病打出去!” 旁边的伙计们早都忍不了了,拿上棍棒就往外轰。 苏师亮和二夫人就是表面横,一见动真格的就怂了,立马转眼往外跑,去找老夫人告状。 老夫人在前面的马车上,心里也烦得不行,这一趟出来不但没有捞到好处,孙子还陷在牢里,孙女也疯了,她好不容易攒的一点体己银子也快被花光了。 恰在这时,有人冲到马车前。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夜间有客来访 老夫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老二两口子。 她沉下脸,“这是干什么?你们不能稳着点吗?” 苏师亮急忙道:“娘,我们让人打出来了,这里的伙计们都换了,没有人认识我们,根本不管我们,更别提给咱们安排住店了,这可怎么办?” 老夫人一听也是一惊,不过,她的心眼倒是比老二夫妻多了一些,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准是老大指使的,这是不管我们了,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啊!”老夫人捶着车厢道。 苏师亮一呆,“这……真能是大哥指使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谁能一下子把伙计都换了,掌柜的还不在,有那么巧的事儿吗?”老夫人咬牙切齿,“好他个白眼狼,竟然如此对我!” “娘,咱还回去,咱不走了!回去找他评理!” “回去?那你儿子怎么办?”老夫人反问,恨铁不成钢道,“罢了,我们现在有把柄握在他的手里,不能硬来,先这样吧。” 老夫人发了话,苏师亮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二夫人给他递了个眼色,他迟疑着问道:“那……住店的钱呢?我可没钱了。” 老夫人心里一阵抽痛,“老二,你的意思是,这么一路回去,就指着我一个老婆子花钱?” 苏师亮苦着脸,“娘,你也知道,我平时也没有什么钱,这次的事儿又花了不少……” “你可住嘴吧!这次的钱你花了多少?要不是你一来就惹事,去那种腌臜地方,能闹成今天这样吗?” 苏师亮低头不再说话,二夫人急忙劝,“娘,您别生气,咱还是先住下来再说,这样,咱们节省一些,总得先安顿了,眼看这天就要黑了。我这里还有几文钱,咱们凑一凑吧。” “几文钱?”老夫人差点气笑,“几文钱能住什么店?” 二夫人讪笑着不再说话,苏师亮在那杵着不动,老夫人气得无语。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无奈,只能扔出几两银子给了苏师亮。 苏师亮一见,这么点钱还不够酒席的,正想开口再要点,二夫人扯了他一下。 急什么,一点一点来。 他们又开始赶着马车去前面的酒店,一心都在银子上,根本没有发现,不远处来了两匹快马。 苏南衣和管家。 刚才那一幕,他们也瞧见了,管家冷笑道:“瞧瞧,平时耀武扬威的,可一离了老爷,他们什么都不是,一个个就会胡乱花钱充大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老夫人就是他们的底气和靠山,”苏南衣手握着马缰绳,“不过,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走,跟上去。” 管家点头,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客栈外。 在客栈门前又耽误了半天,为房钱还了半天价,这才入住。 苏南衣和管家不动声色的看着,对他们几个的无耻又有了新的认知。 好不容易等他们进去了,管家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小姐,我们也要住吗?” “当然,我们先找个地儿吃饭,回来再住。” “好,小的知道有家馆子不错,带您去尝尝?” “好。” 管家找的馆子不大,但有些年头了,客人还不少。 店里店外已经挑起灯,透出浓浓人间烟火气。 管家还担心苏南衣会嫌弃,结果苏南衣淡定自若的找位置坐下,四周瞧瞧表示挺满意。 管家心里有些纳闷,看苏南衣这样像是个常出远门的,根本不像经常闷在后宅中的娇小姐。 他在苏家多年心里自然清楚,按说,苏南衣从来没有出过门啊。 苏南衣也不在意他怎么想,点了自己想吃的,让他也点几样。 管家一瞧,苏南衣点的就是招牌菜,也不再多加。 苏南衣让他坐下,“行了,坐吧,出门在外,就没有那么多规矩,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去客栈休息,要到半夜才能行动。” 管家点头,“行,听小姐的。”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太明白,苏南衣说的“行动”到底是什么。 老夫人的作派管家是清楚的,要是没有点利益,她是不可能松口的。 更何况还是人命关天的事,要想撬开老夫人的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苏南衣却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到底有什么法子呢? 管家怀着各种疑惑吃完饭,在前面带路去客栈,又给了小伙计几文钱,打听到老夫人住的房间。 苏南衣要了两间房,和管家的挨着,“子时我去叫你,这会儿先休息吧。” “是。” 时间过得很快,这个小镇不大,并不怎么繁华,吃过晚饭不久,街上的人就少了许多。 到了亥时,一切就像是都停止了,除了远处有打更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息。 苏南衣闭目养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琢磨着怎么利用蓝兰给铁明康下个套。 又想着顾西宸到底想隐瞒什么?她仔细回想前世的一些事情,当时身在其中,有很多事情都看不清楚,现在以旁观的角度,顾西宸的确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窗外有一丝异响,像是风掠过衣袂的声音。 她立即睁开眼睛,慢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借明幽暗的月光一看,发现窗台上有一个印记。 苏南衣眸子一缩,立即跃出窗,毁去印记,转头看向四周,天井中静悄悄的,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个人影。 苏南衣看向他,他也知道苏南衣发现了他,但并不急着躲,而是冲她微微点头。 苏南衣心中警惕,她在这里可没有什么熟人,药王谷在这里也没有分支,这个人是什么人? 苏南衣飞快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追上去。 那人并不想跑,一直在静静的等,看到苏南衣动了,这才飞身跃下。 像是要引她去什么地方。 苏南衣因此更加小心,摸了摸腰间的软剑。 前面的人也没有跑得太远,而是到了镇边的小树林,他也没进林子,只是站在林边等。 苏南衣停住,没有上前,远远的看着他。 那人拱了拱手,“苏小姐,打扰了。” 听到这个的声音,苏南衣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你是何人?为何要引我来此地?” 那人把脸上和头上的黑布取下,苏南衣这才看清,还真是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而且,和上次见面时完全不同。 苏南衣百思不得其解,越发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不知是什么来路。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最好的消息 苏南衣心里戒备十足,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黑衣人。 她轻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应该怎么称呼阁下呢?大师?还是别的什么?” 黑衣人双手合十,“称呼无所谓,左右都是指的贫僧,苏小姐随意就好。” 苏南衣目光在他腿上掠过,“上次见大师时,大师还是一个头陀,在街上化缘,腿脚也不是很好,今日一见,倒是令我惊讶,不知哪一个才是大师的真面目?” 黑衣人笑容不改,“贫僧是头陀是真,腿脚出了些问题也是真,现在好了,请苏小姐出来都是真。” 苏南衣指指自己,“那就是说,我应该反省自己,是我自己眼睛看不清?” 黑衣人摇头,“苏小姐的阅历和心胸非常人能比,我只想提醒苏小姐,凡事不要太钻牛角尖,活在当下,难道不好吗?” 苏南衣心头微震,上次这头陀就跟她说什么“前世今生”,这次又说“活在当下”,也不知道是话里有话,还是巧合。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若是大师只想和我谈佛法,那恕我不能奉陪,大师,告辞。” 黑衣人又道:“苏小姐,请留步。这是有人托我带给你的,请过目。” 苏南衣站在原地没动,她不觉得和这个头院级什么共同认识的人。 黑衣人也不在意,迈步走到苏南衣身前三米处停住,手腕用力,把一封轻飘飘的信扔了过来。 苏南衣接住,低头一瞧,信封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 “苏小姐打开便知,夜色已深,贫僧就不打扰了,苏小姐,若是想找贫僧,明日一早,请到镇外的寺庙,过时不候。” 说完,也不等苏南衣回答,他转身走入树林中,消失不见。 苏南衣低头看看信封,也没有拆开,转身回客栈。 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反正她也睡不着,干脆就拆开了信。 她还十分小心,担心这里再有毒或者什么其它的东西之类,可打开一瞧,除了几页信纸,什么都没有。 展开信纸,苏南衣的眼睛霍然一睁,立时从凳子上站起。 “南衣吾女,近日可好?为父甚是挂念……” 苏南衣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心,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用袖子抹了抹泪,想快点看完信,但眼泪汹涌不断,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咬住嘴唇,把泪意逼回去,拨亮灯光仔细看。 信是父母写的,一人写了三页纸,字字叮咛,句句想念,如同她日夜牵挂父母一样。 他们诉说了思念,还说现在很好,这位头陀师父帮了他们很多忙,还收留了他们在山中寺庙。 那里很少有人,也没有人认得他们,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安逸,相比起京城的繁华,那些飘在云端的幸福,他们更喜欢踏实的自在。 只是……最放心不下她罢了。 万语千言,都融在这几页薄薄的纸里,这是自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得到父母的消息,得知他们一切安好,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能够稍稍入下。 苏南衣把信来回看了好遍,最终捂在胸口痛快的哭了一声,这才感觉心里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她有好多的问题,想问问那个头陀,他究竟是什么人,又怎么知道那是她的父母,现在父母又究竟在何处。 信中说,他们是在一处山中寺庙,可究竟是什么山,一路逃亡他们也不知道。 苏南衣很想父亲母亲,很想见到他们。 但她此时必须耐心等,等天亮,才能去找头陀。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差不多到了子时,把信妥善收好,用帕子敷了敷眼睛,开门出房间。 管家也没怎么睡,他也睡不着,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立即起身开门。 “小姐。” “走。” 苏南衣递了个面具给他,让他戴在脸上,随后带他来到老夫人的房门外。 苏南衣点破窗纸,手指微微一弹,一点淡淡的光球一闪,落在屋内,无声无息。 片刻,苏南衣道:“走。” 她轻而易举的弄开了房门,和管家进了屋,这是一个小套间,老夫人睡在里面。 管家在两屋之间的门前等,苏南衣进到里屋,站在床边。 她脸上没有戴面具,管家不错眼珠的瞧着,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吗?也不怕老夫人回去告状?还有关键的就是,老夫人当着她的面,肯说吗? 就在管家疑惑不解的时候,苏南衣伸手拿起桌上的冷茶,手指沾了一些,弹到老夫人的脸上。 管家:“……” 老夫人打了个激凌,被凉醒了。 她睁开眼,模模糊糊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不禁一惊,眯着眼睛迟疑道:“你……你是何人?” 苏南衣似笑非笑,“母亲,你不记得我了?” 管家一怔,“母亲?”苏南衣怎么叫老夫人“母亲”? 这是唱的哪一出?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声母亲,让老夫人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苏南衣。 光线昏暗,隐隐约约是张女子的脸。 苏南衣又道:“母亲不记得了?这里是韦霞镇,是我的老家呀,我的坟就在这里。” 这话一出口,别说是老夫人,连管家都打个了哆嗦。 忽然之间,管家明白了苏南衣的用意。 可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老夫人认不出她? 管家心中无比惊愕。 老夫人吓得坐起来,“你……你是周氏?” “是啊,母亲,看来你还记得我,”苏南衣轻笑,“也不枉我在这里等了您很多年。” 老夫人都要吓疯了,一个劲往后缩,“你……你等我干什么?你不去投胎,等我干什么!” 苏南衣抬手掠了一下头发,这是周氏贯爱做的动作,“我当初是枉死,命不该绝,阎王爷说了,我还不能投胎,他说我还有未了的心愿,得让我解决一下。” 她说着往前进了一步,老夫人低呼一声,不敢看她,摆手挡在身前,“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你死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命薄,不关我的事!你别来找我!” “是吗?”苏南衣拉长了声调,“果然是我自己命薄吗?可是阎王爷说,我命不该绝啊,我怎么会死呢?母亲,你知道我还在地底下遇见了谁吗?” 老夫人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你快走!” “我还遇见了大嫂,还有我那个被害死的孩子,他们都是被人害死的,都投不了胎,就变成孤魂野鬼的游荡,母亲,你说……我把他们叫来,也一起见见你,好不好?” 苏南衣最后拉长了声调,又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无比阴森。 老夫人吓得魂儿都飞了,忽然看到苏南衣一伸手,抓了她的小腿一下,她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小腿麻了,动弹不了。 老夫人吓得魂飞魄散。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好好活着,别死了 老夫人僵着身子,想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苏南衣靠近。 “你……你别过来,你死也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吗?”苏南衣声音颤颤的,听起来骇人,“那是谁给我日日送的凉茶,那究竟是你的好心,还是送我上西天的毒药啊,嗯?” 老夫人摇头摆手,眼睛不敢看苏南衣,“那……那凉茶不关我的事,是老二家的!她说,说是人特别好的方子,能解暑气!是你自己说,总是没有什么胃口,我们才……不是,是她才……” 苏南衣听到这儿,心里已然明白,这事儿也和二夫人脱不了干系。 但老夫人应该是主谋。 苏南衣咧嘴笑了笑,无声无息的笑,让人毛骨悚然,“纵然是她,没有你的允许也是不行吧?我可是记得,那凉茶是你身边的嬷嬷送去的……” “那是,是她们俩串通,我也不知道,不知道!” “我很奇怪啊,我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苏家的长子长女,虽然是庶出,但夫人都没有嫌弃我,还经常照顾我,你又为何非要害我?” 这的确是苏南衣想不通的地方。 老夫人疯狂吞着唾沫,喘着粗气不说话,像是不想说。 苏南衣伸手,在她的左肩膀上摸了一把,这一摸,老夫人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凉了,左手臂也动不了了。 她吓得要抽过去,脑子里一片空白,脱口说道:“因为我不想让苏师玉生出苏家的长子长女,不,应该说我不想让他有儿子,他的家产,只能是二房的!” 别说苏南衣了,管家也都愣了,这是为什么? “为何?老爷待你不好吗?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他给你的?这么多年对你也孝顺,你为何要这么对他?” 老夫人双手抱头,“为何?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他是外室所生,那个女人下贱至极,他究竟是不是苏家的种还要两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苏家人看!” “他要怪就怪他那个下贱的生母,跟我没关系!我……是苏家正妻,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何能与一个下贱女子相提并论?让她入府,门都没有!” 老夫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一般,“我要杀!杀!杀了她,还有她的孩子,是她自己愿意用一件宝物换她儿子的命,要不是因为她耍了心机,我十年之后才能拿到,我会养她的崽子十年?我天天都想着掐死他,掐死他!” 苏南衣看着她,一言不发,这些人话应该在老夫人心里很久了,她也有些不吐不快。 “老爷护着他,可怜他,花钱给他请私塾先生,还想让考功名做官,我呸!我怎么可能允许?我必须阻止,必须!我让人在那天假扮劫匪,把他虏了去,让他错过了考试,毁了他的前程,他只能做商人,一个下贱的商人!跟他娘一样下贱!” 苏南衣听得心惊肉跳,难怪苏师玉如此凉薄,仅凭老夫人的诉说,就可以感受到他当年在苏家生活的艰难,更何况他自己的亲身体会。 他可能也是崩溃的,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总是对他不好,对弟弟却那么好,这其中的疑惑、落差,足以打击一个孩子。 更何况,这些还只是表面,这暗自里的汹涌杀机,老夫人并没有说完,苏南衣也不想再听。 “每次他叫我母亲,我就恶心,恶心!他这样的人还想有儿子?继承家业?呸!他的家业,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家的!” “那夫人呢?还有大小姐,也是你害的吧?”苏南衣问道。 老夫人顿了顿,“她?她也是个贱女人,我本来不想杀她,是她自己自作聪明,发现了什么,虽然她还没有告诉苏师玉,但我怎么可能留着成为隐患?我必须……必须……” 话至此,已经全部明白,一定是苏夫人当时发觉了什么,无意也好,有意也罢,被老夫人杀人灭口,对苏南衣这个女儿也是百般虐待。 苏南衣不想再听下去,人心恶毒至此,狠辣如斯,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既已承认,那就写一份文书吧,我好请鬼差大人交予阎王爷,把事情说清楚。” 苏南衣把纸笔递过去,“如果你不写,那我就只好让被你杀死的那些人来见你。” 老夫人本来还想说不写,一听这话又咽了回去。 苏南衣回头看了一眼戴着鬼脸面具的管家,管家立即上前来,老夫人一见差点吓晕过去,急忙哆哆嗦嗦的把刚才的说的都一五一十的写了,最后还被苏南衣割破手指按了手印。 一切都弄好,苏南衣把东西给了管家。 她看看老夫人,又继续说道:“你觉得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的亲生儿子,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们会怎么对你,好好活着,别死了。” 老夫人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苏南衣和管家已经走了,房间又恢复如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直到出了房间,苏南衣才吐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差点气死她。 管家也摘下面具,脸色苍白满是汗珠,今天晚上的事对他的冲击也挺大。 “小姐,现在怎么办?” “明天一早,你快马回去,把这东西交给小七,小七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然后你什么都不要说,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一切自会有发展。” 管家心中微震,看样子她都安排好了,也就是说,她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这么做。 “小姐,为何……她看到您会觉得你……” “那是我用了迷药,能让她产生幻觉,然后我再引导她,让她想起心里最不愿意想起的,自然就会这样了。”苏南衣也没有瞒他,“这件事你最好也不要告诉周姨娘,她现在过得很好,就不要再说这些让她伤心一次了。” 管家对苏南衣越发佩服和恭敬,“是,我记下了,小姐放心。那明天一早,小姐不一起走吗?” “我还有一些其它的事情要办,你先回吧。” “是。” 两人各自回了房间,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管家就离开客栈回心月城。 苏南衣也醒得很早,她惦记着去找那个头陀,问他一下详细的情况。 她正准备出客栈,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只是叫到一半,又被捂了回去。 她无声冷笑,已然听出这声音是谁的。 她倒要看看,接下来的好戏,要怎么演。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太会算计人心 二夫人这一晚上睡得并不怎么好,她和苏思思一起睡的,苏思思到了陌生的环境情绪更加不稳,她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好不容易睡了半宿,第二天一早想吃点好的,想着再去找老夫人要点钱。 刚走到门口,正碰见跟着老夫人的周婆子睡眼迷瞪得刚爬起来。 二夫人心里不痛快,“你怎么起这么晚?” 周婆子揉着太阳穴,“老奴也不知道。” 她也纳闷,昨天晚上被安排睡在这外间,地方窄小又没有床,觉得难受得紧,本来怎么也睡不着,可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还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二夫人摆摆手,“行了,快去打水,我去看母亲。” 她挑帘进屋,闻到了一股子臊臭味儿,皱眉往床上一瞧,不由得惊呼出声。 老夫人口眼歪斜,身下一片污秽,正散发着臭气。 二夫人差点吐了,急忙尖声叫了周婆子进来打扫,惊慌未定的去叫苏师亮。 苏师亮倒是睡得舒服,一个人一个房间,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 睡梦中被二夫人推醒,满不高兴的问道:“干什么?一大早上的又闹什么?” “你快去看看你娘,你娘她……像是中风了!” 苏师亮睁开眼,“什么?你胡说什么昨天还好好的。” “你去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二夫人不耐烦,“话说在前头啊,你要找大夫我不拦着,但我可没钱。” 苏师亮一边穿鞋一边嘀咕,“你没钱我就有钱了?我先看看再说。” 他过去的时候周婆子刚收拾干净,正在开窗子散味儿,他一闻到这臭味儿心里就一惊。 周婆子看到他急忙过来,“二爷,您快去请个大夫吧,老夫人……情况不太好。” 苏师亮急忙推开她,到床边一瞧,也吓了一跳。 老夫人口眼歪斜,嘴角还流着哈喇子,左手僵硬着怪异的形状。 看到他来,老夫人呜咽了两声,但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苏师亮脑子嗡的一声,没想到是真的,还这么严重,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周婆子抹了抹眼睛,“二爷,快请大夫吧。” 苏师亮皱眉,“母亲,我去请大夫,但得从您这儿拿钱,您别急,会治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翻找老夫人的钱,老夫人不叫的呜咽,半边身子动弹不了,根本拦不住。 苏师亮找到钱袋子,一把都揣在怀里,“我去找大夫。” 走到门口,迎面碰上二夫人,二夫人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找大夫。” “你哪来的钱?” 苏师亮一把推开她,“这不用你管。” 他快步离开下楼,问了店里的伙计,去医馆找大夫。 大夫很快来了,仔细把了把脉,沉吟道:“这是中了风,我先施个针,能多少缓解一些,但要想治好,得长期慢慢调理。” 二夫人脱口问道:“施针要多少钱?” 苏师亮瞪了她一眼,她又缩回脖子不敢说话了。 大夫施了针,老夫人的症状果然减轻了一些,至少说话断断续续的能听清了。 送走大夫,老夫人让周婆子出去,只留下苏师亮夫妻俩。 “是……是……周氏回来了……”老夫人断断续续,“她说冤死的不能投胎,还有她那个孩子,和老大媳妇,要带他们来见我……” 苏师亮和二夫人一呆,感觉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母亲,你……你说不是真的吧?”苏师亮的声音也跟着哆嗦了。 “是真的,”老夫人看向二夫人,“她已经知道那个方子有你一份,你也别太嚣张……” 二夫人猛然睁大眼睛,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个老东西!你自己干的坏事你就说你自己,关我什么事?那个方子……是你让周婆子照着弄的每天去送,现在扯我干什么?” 老夫人被她这么一骂,浑身都气得哆嗦,想抬手指她也抬不起手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师亮转头看着自己媳妇,“你干什么?你骂谁呢?” 话音没落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二夫人被打得身子一歪,跳着脚骂,“姓苏的,你长能耐了,竟然敢打我?” 苏师亮的火气也上来,一手抓住她手臂,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对,打你了,怎么着?我告诉你,你他娘的老实点,否则的话,你干的那些事足够我休你一百回了!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弄死,反正在路上也没人知道!” 二夫人被掐得喘不上气,还真有些怕了,用力挣扎。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苏师亮大声问道。 二夫人一边扒拉他的手,一边点头。 苏师亮总算松开她,她咳嗽喘气趴在一边缓。 “给脸不要脸,”苏师亮骂骂咧咧的走了。 二夫人鼻涕眼泪直流,想着刚才老夫人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害怕。 …… 此时的苏南衣离开客栈,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启程奔寺庙。 镇上就这么一座寺庙,但小镇人不多,香火并不怎么好,看起来有些破旧。 她刚到庙门前,有个小和尚从里面出来,“施主,请问是姓苏吗?” “正是,”苏南衣点头。 “请随我来。” 苏南衣急忙跟上,绕过前面的大殿,到后面的小院,后面的人就更少了,十分安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落了不少叶子,踩上去沙沙响。 “就是这里了,请进吧。” 苏南衣虽然心急,但仍旧保持着警惕,经过一夜的冷静,她也想到,父母的字也不是不能模仿,这个头陀出现得很古怪,还是要多加小心。 她慢步走进院中,小和尚已经转身离去。 她站在台阶下,刚想开口问有没有人,门忽然开了。 那个头陀站在门口,又换上了一件深灰色僧袍,和昨天晚上的形象完全不同,他双手合十道:“苏小姐。” 苏南衣还了礼,“大师,不知该如何称呼?” “贫僧意空,苏小姐,你是为昨天晚上的信而来吧?” 意空直接,苏南衣也不拐弯抹角,“没错,大师,我的确是为了信而来,应该说,是为了写信的人而来。” 意空看着她,笑意淡淡,“苏小姐是不是还怀疑,那信是真是假?” 苏南衣一噎,还真叫这家伙说中了。 这家伙要么是个神棍,要么就是太会算计人心。 无论哪种,都不能轻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得知真相后的暴怒 短暂的尴尬过后,苏南衣也就恢复坦然,点头承认,“是,我与大师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写信之人与我的关系,是极为隐密的事,大师若是我,恐怕也不会毫无猜疑吧?” 意空笑了笑,“苏小姐说得有理。” 苏南衣微挑眉,“大师这个称呼有意思,果然有与众不同。” “既是称呼,叫什么又有何区别,施主或者小姐,都一样。” 意空也不恼,一指院中的树下,“苏小姐,请过去说话。” 苏南衣跟他到树下,他拿出一枚令牌和一本医书,“苏小姐。” 苏南衣定睛一瞧,心口又是一跳,“怎么在你这里?难道是……” “没有,老谷主很好,”意空微笑,“苏小姐不必担忧,这算是信物吧。” “信物?”苏南衣接过令牌和医书,这是放在老谷主身边的东西,若非是非常信得过的人,他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 “正是,从今以后,贫僧便是药王谷在京城的分支负责人了。” 苏南衣眉心微跳,“大师是佛门中人,也管这些俗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贫僧明白,不过,贫僧与老谷主是挚交,他开了口,贫僧说什么也要帮忙的,苏小姐这下可放心了?你的父母就在终翠山中,那是贫僧出家的小寺庙,老谷主已经着手派人去接他们,你尽可放心了。” 苏南衣仔细想了一下,的确,她记得老谷主说过,有一个挚交好友,看破红尘去做和尚,但也不是真正的出家,说不定就走到哪去,还会讨酒喝。 她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一想,确有此人,只是她无缘得见。 至此,苏南衣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深施一礼道:“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苏小姐不必客气,”意空微笑,“我稍后就赶往心月城外的上灵寺,以后就在那里,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就不与苏小姐同行了。” “上灵寺?”苏南衣心头微动,“若是大师在那边安置好了,可否帮我个忙?” “你说。” 苏南衣低声道:“大师可知道前段时间大将军府发生的事?” “听说了,是那些尸首的事吧?据说京兆府已经请了不少苦主前去,还发放了银两。” “正是,”苏南衣点头,“但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我与您细细说明。” …… 辞别了意空出寺庙,苏南衣感觉到一阵轻松,重生以来她最为牵挂的就是父母,如今这方面放了心,她也轻松不少。 策马奔心月城,下午就回苏府。 刚一进院子,就感觉府里的气氛不太对,一路上遇见的家丁,都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她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本来想回院子,又调方向去前厅。 果然,还没到院中就听到苏师玉在发怒,一会儿摔盘子一会儿踢凳子,看来气得不轻。 她站在院中听了一会儿,管家还在低声劝,也假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师玉自己也不会说出来,事关他的身份,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个外室,是个私生子。 但多年来压在心里深处的怨恨,让他无法平静,之前以为老夫人就是嫡母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把他当傻子,只为要他辛苦赚来的东西,还要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更何况,还毁过他的前途。 他还记得小时候怎么用功读书,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到深夜挑灯夜读,他一天都不敢懈怠。 后来却被人劫走,他还以为是天意弄人,没有做官的命,现在才知道,什么天意,根本就是人心。 他近乎发狂,唯有愤怒的砸东西才能缓解一二。 没过多久,管家也被赶出来,他抬头看到苏南衣,急忙迎上来。 “小姐,您回来了。” “嗯,”苏南衣点点头,转身往外走,管家在后面跟着。 到了僻静处,苏南衣道:“发脾气了?” “何止,前厅里能砸的都砸了,”管家摇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老爷这样,不过这也难怪,也的确是太气人了,也……很可怜。” 苏南衣沉默了片刻,“他有没有说有什么打算?” “没有,都被气疯了,哪还有理智说打算,不发泄完怕是不行,现在把我赶出来了,等等再说吧。” “嗯,”苏南衣琢磨着,以苏师玉这架势,怕是不会善了。 她略一沉吟,“老夫人中风了,半连身子不能动,不会再好了,二房的人根本不会好好照顾他,就这么回老家,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管家缓缓睁大眼睛,他瞬间明白了苏南衣的意思。 如果苏师玉想报仇,一刀杀了固然痛快,但也没有什么意思。 有的人活着,得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管家点头,“是,小的明白,会找个机会说的。” “说完就行了,怎么做在他自己,你不必掺和太多,这件事情到此为知,冷眼旁观就好。” “是。” 苏南衣说完转身回院,管家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有些恍惚,他忽然间觉得,苏南衣说这些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外人,冷静无比,看得极为透彻。 管家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小姐还是以前的小姐,但只是外表像,内心里却换了一个人。 无论是行事作派,还是那些手段,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管家吞了口唾沫,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以后都要好好跟着小姐,这个府里,除了跟着小姐,再没有别的出路。 苏南衣不在意管家怎么想,和苏家的关系也算是断了,只等她和云景大婚,这里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她一进院子,就看到云景正在树下玩耍,不禁欣喜道:“景儿,你怎么在这里?” 云景见到她回来,高兴的跑过来,“娘子,你回来啦!我在这里等你呀。” 苏南衣理了一下他耳边的碎发,“不是说让你去小院等我嘛,在这里多没意思。” “有意思,”云景指着掌心的球,“我在这里玩,等着娘子,怎么会没有意思呢?” 苏南衣牵着他的手,“走,我陪你玩一局。” 两人在树下玩球,树上的叶子悠悠飘落。 深秋,马上就要来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彻底解除蛊毒的药 转眼到了和老修约定的日子,云景早早的来接苏南衣去小院。 老修也没让苏南衣见到蓝兰,只拿出两粒药丸来递给她,“那,这是今天的,你吃完之后,跟我说说反应。” “要吃几天?”云景急忙问道。 “三天,”老修看着云景紧张的模样,笑笑道,“王爷不必担心,这药无毒,最坏的结果就算是不管用也不会有什么不好反作用。” 云景这才松了口气,巴巴看着苏南衣,“娘子,你吃吃看。” 苏南衣也没多问,吞下药接过云景递过来的水,“蓝兰呢?” “她啊,被夏染带走了,说是自有安排,让你好好除蛊,不要管这些。” 苏南衣点点头,云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脸色,“娘子,怎么样?你有什么反应吗?” “还没有,刚叫下去,没有那么快,”苏南衣怕他担心,指指树下,“景儿去玩会球,好不好?” 云景摇头,“不好,我要陪着娘子,不玩球。” 苏南衣握握他的手指,“好吧,那咱们下会棋?” “好。” 陆思源眉头微拧,但他什么也没说,苏南衣看看他,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陆思源垂下眼睛,手紧握着轮椅扶手,青筋微微迸起。 老修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不会有事。”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苏南衣自己倒是淡然,其它人都比她要紧张。 一点点时间过去,她只觉得身体里一股子燥热似乎越来越重,但持续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随后又恢复如常。 听她说完,几个人的目光都对准老修,“怎么样?情况如何?” 老修摸着胡子微笑,“好,很好,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大家放心吧,我有把握一定能成。”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总算是放了心,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临近中午的时候,夏染也来了,一进门就问:“情况如何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怎么样?” 得知一切都好,夏染也松了口气。 “你把蓝兰安置到哪里去了?”苏南衣问。 夏染喝了一盏茶,这才说道:“哼,小爷我要给他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是喜欢来假的吗?那我也给他来个假的!” 苏南衣惊讶道:“你是想……” “没错,就是这个打算,”夏染恨声道,“蓝兰被我安排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有我的人十二个时辰严密看守,不会出错,你放心吧!先关她几天,我已经找了人观察她,保证学得一模一样。” 夏染是想,找个人假冒蓝兰和山勒部的人接头,无论来的是谁,都给他拿下。 这个办法不错,但苏南衣有些担心。 “夏染,其实这件事情你不必掺和进来,现在顾西宸对你防范,还有夏泰在暗中时刻等着你出错,若是再和山勒部对上,我担心会给你招来无妄之灾。” 陆思源略一思索,“不如这样把,把她交给我。” “给你?”夏染摇头,“思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南衣刚才说了,我呢已经和铁明康过过招,顾西宸那边态度也不明确,就让他们冲着我来,我不怕,你呢还没有公开露过面,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才是南衣最好的退路。” 陆思源还想说什么,夏染摆摆手,“不用再多说了,这事儿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变来变去的也是麻烦,反而不美,就这个定了!小爷好不容易有个报仇的机会,谁也不能跟我抢啊!” 云景护住苏南衣道:“我也会保护娘子的,等我们大婚,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陆思源垂眸没说话,夏染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行,就你最厉害,行了吧?” “那当然,”云景眉飞色舞道。 夏染:“……” 正在说着,一道飞影掠到院中,是一只信鸽。 夏染立即招手,信鸽落在他的手上。 云景眼睛微亮,夏染立即转身,护住信鸽,“你给我打住啊,不许再打我鸽子的主意!” 云景翻了个白眼,“我就是看看,也没有想怎么样,真是的,小气鬼。” “我小气,我……” 夏染气得说不出话,拆开信低头一瞧,不由得惊讶。 “诸位,你们猜怎么着,有人去我的在其它城中的分店去问,要不要古画。” 苏南衣瞬间想到前阵子宫中丢失的画,“是那幅画吗?” “还不知道,事情出的时候我给各店发了通知,让他们严加注意,没成想,还真有人送上门来,说是那家伙鬼头鬼脑,说话闪烁其辞,一看那东西就不是正道来的,而且连包着的布都没有换,隐约露出一角,是明黄色的。”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老修纳闷,“这他娘的是个笨贼吧?明黄色的东西也敢拿出来?” 陆思源摇头,“我看未见得,能从皇宫里把东西偷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是个笨的,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苏南衣也赞成这种说法,“夏染,你要多加注意一些,不能大意,若是真有什么圈套,顾西宸发起狠来……后果你是知道的,他现在在最高的宝座上,我们都不能和他硬碰硬。” 老修拍拍夏染的肩膀,“冷静一下,多多考虑。宫中的画丢就丢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有奉命办这件差事,何必惹麻烦上身?” 夏染想了想也对,顾西宸丢了东西,该着急的是顾西宸,他跟着起什么劲。 “行,你们说得对,还真是提醒我了,我这儿就够忙的,不管这种破事了。” 时间一连过了三天,苏南衣也吃了三天的药,感觉身体轻快不少,原来压在心头的那种闷感没有了。 老修给她详细检查了一下,又把了把脉,迎着众人的目光道:“大家放心,这蛊毒算是彻底解决了!” 众人都高兴起来,云景拍着桌子大笑。 夏染笑罢,咬牙切齿道:“那铁明康那小子呢?会有什么反应?” 老修摸着胡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嘛,就要看他的运气和造化了。” 夏染骂了一声,“他可别死了!最好是半死不活,残了才好,小爷还没和他玩够呢!” …… 此时,城外的一座荒凉庄园内,铁明康忽然感觉心口大痛,像被万箭穿心一般。 他大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势必让你们生不如死 接下来的几日,苏南衣按照老修说的方式调息,又吃了几天调养的药,不但解决了蛊毒,身体还比以前更好了,一般的蛊和毒再也伤害不了她。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深秋,明日就是苏南衣和云景大婚的日子。 苏府里虽然早没了主母,苏师玉和苏南衣怎么也亲厚不起来,但到底是亲生女儿,亲家还是北离王府,他早早就安排下去,要好好准备。 管家更是全心全力的操持,忙得脚不沾地,王府那边太妃也派了人来,闫嬷嬷还时不时过来,因此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夏染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来,但经常晚上直接到小院,把茶聊天,夏染还准备不少礼物。 苏府里人人喜气洋洋,比苏晚儿大婚的时候热闹多了。 苏南衣坐在小院里,抬头看着天,这两天的天气都挺好,月光如水,星光闪烁。 小桃准备好热水,轻声唤她,“小姐看什么呢?早早沐浴休息吧,明天还要起大早呢。” 苏南衣心说,我想爹娘了。 前阵子收到老谷主传来的消息,已经接到父母,他们已然在去谷中的路上。 苏南衣高兴不已,到了那里,她就算是彻底放了心。 她想好了,等到大婚之后,就去给云景找药,到时候就去那边看看父母。 “没事,走吧,”苏南衣笑了笑,“小桃,明天就要去王府了,紧张吗?” “有点儿,”小桃吐吐舌头,“奴婢还没有去过那么大的地方呢。” “没事,别担心,走到哪儿有小姐我呢,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桃心头一热,“奴婢知道,奴婢跟着小姐,去哪儿也不怕。” 早早睡下,苏南衣想着双亲,却怎么也睡不着。 若说这大婚有唯一的遗憾,就是父母亲没有能亲眼看到。 以前的时候母亲还经常和她说起大婚的时候怎样怎样,眼中带着笑意和不舍…… 惆怅中总算是睡着,感觉没多久,就又被唤醒。 她睡着朦胧,“干什么啊,小桃,这不是还黑着吗?” “小姐,该起了,还是梳妆呢,嬷嬷那边已经起了,在往这边来了。” 王府里专门派了给她梳妆的嬷嬷,这两天没走,就住在苏府中。 苏南衣一听这话,顿时睁开眼,急忙下床。 嬷嬷很快到了,带着人一通忙,小桃和小七只能干看着,根本插不上手。 天刚蒙蒙亮,素裳和林绣娘也来了,两人都是满脸喜色。 嬷嬷忙得乱中有序,“小桃姑娘,给小姐准备点吃食来,要扛饿的,要不然这一天折腾下来,非把人饿坏了不行。小姐吃过东西,我再上口脂。” “备着呢,早就备着,”小桃急忙端了来,伺候苏南衣吃东西。 嬷嬷劝道:“小姐要多吃些,这一套礼行下来,要到晚上才能吃饭。” “好。” 苏南衣早上没有什么胃口,但还听着嬷嬷的,硬吃了一些。 天光渐亮,苏府中渐渐热闹了起来。 苏师玉也一夜没怎么睡,心里滋味复杂。 这个女儿她是没怎么管过的,总觉得自己没个儿子是遗憾,那会儿觉得夫人是个内向木讷的人,再加上生了女儿,更不愿意理会她。 以至于后来几年中,他都忘了夫人长什么样子。 就在昨夜,他恍惚又一下子记起来了,心想莫非是她知道女儿要嫁,特意来托梦的? 回想这些年,确实亏待了她们母女,再加上前些日子知道这一切都和老夫人有关,夫人更是死在她手中,他就觉得不安。 知道身世之后,他就想杀了老夫人来个痛快,还是管家提醒他,犯不上为这种人脏了手,已然中风瘫痪,这样活着对老夫人来说,比死了还要难受。 他想想觉得有理,暗中派人回去,把他的宅子卖了。 之前苏家的老宅早被苏师亮卖掉挥霍,还有他那个熊儿子苏明,然后他们一家都搬到他的宅子中。 现在想想,管他们吃住,真是恶心人。 他连通知一声都没有,直接把宅子卖了,让别人去收宅子,二房和老夫人本就在为生计发愁,时常典当东西,这下子又被赶出来,还什么东西都不让带,简直跟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苏师亮跳着脚骂,找了族中的人,让他们做主。 几个族老到京城来见苏师玉,苏师玉冷笑道:“我卖自己的宅子,还要和别人说吗?我孝敬父母,可没有孝敬兄弟的道理,这些年他一家子都靠我养活,我不乐意养了,怎么着?” “再说老夫人,分家的时候说得清楚,兄弟二人共同赡养,我已经养了这么多年,也该他苏师亮了。你们回去问问老夫人,当年断我仕途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别的还好,一说“断我仕途”四个字,几个族老都微变了脸色。 苏师玉又缓缓道:“几位也别为难,我听说族中要办学堂,这很好,让那些孩子们从小知书达礼,别养成像苏师亮和苏明那样的畜牲 。这笔钱我出了,一会儿让管家给你们拿银票,几位,我还要忙南衣的婚事,她嫁入王府是喜事,你们请便吧!” 他这番话下来,恩威并施,族老们得了好处,又知道人家女儿要嫁入北离王府,谁还敢闹? 将来苏南衣成了王妃,别说苏家,就是整个苏氏家族都跟着沾光,水涨船高。 这些年苏师亮和苏明是什么混蛋玩意儿,族中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根本就不用选,谁会为了那种无赖去得罪现在的苏师玉和苏南衣? 他们拿上银票,连饭都没有吃,直接返回老家。 苏师亮巴巴的等着他们回来,却没料想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族老说得清楚,要还想在族中过,就给他们两间破房子安身,以后跟着去地里劳作,按劳分给他们一口吃的,若是不想过,那就除族。 除族,就等于没了活路。 可让他们去劳作,只为赚口吃的,简直生不如死。 …… 这些苏师玉都抛到脑后,这天早早起身,来到苏南衣的院中。 他踌躇了半天才进门,站在廊下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又愣了半天神。 忽然小桃挑帘出来,看到他脸上掠过诧异,行了个礼。 苏师玉声音艰涩的开口。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婚 “小桃,南衣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桃回答道:“回老爷,正在穿嫁衣,您要进去看看吗?” 苏师玉嘴唇动了动,“算了,让她忙吧,别耽误她了。” 他说完也不走,小桃也不好离开,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半晌,苏师玉拿出一沓银票,“小桃,你把这个交给南衣,她的嫁妆虽然不少,王府里也不缺钱,但……还是自己手里有些钱更方便些。 王府不比别处,我又是个没本事的,只是个商户,为免他们瞧不起,还是银钱上多些更有底气些,到时候打点下人什么的也好办事。” 小桃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愣愣地不知道该不该接。 苏师玉把银票塞给她,“你陪着她嫁过去,万事要多加小心,不可再像在府里般随意大胆,要处处护着她,有什么……难处,就回来告诉我,知道吗?” 小桃心头一热,替小姐高兴又心酸,这么多年,总算是看到老爷像个父亲了。 “是,奴婢记下了。” 苏师玉到底是没进屋,转身走了。 小桃把银票收好,抹了抹眼睛,转身进屋。 苏南衣正和素裳说笑,看到她眼睛微红,心头微动。 找了个机会问她怎么了,小桃想了想,为避免小姐心里难受,还是没说,等到大婚之后再说吧。 王府这边也热闹得不行,提前几天太妃就盼着,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府里的下人们都得了赏,开心得不得了,从太妃的态度上也看出,这位王妃可是深得太妃的喜欢,可不能得罪。 以前还有人觉得云柳会成为王妃,有不少巴结的,毕竟她自己总是表露出一种太妃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架势来。 而她又是云景的救命恩人,自然就想着巴结她。 可现在谁还顾得上她? 云柳缩在自己的小院中,已经几天没睡好了,昨天更是一夜未眠,听着外面的欢笑,对比她这院子里的冷清,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也没有人来到她这里来,像是被遗忘了,她恨得心头滴血,恨不能把苏南衣掐死。 可她恨归恨,丝毫不能阻止什么。 太妃这些日子养得也不错,人逢喜事精神又爽了许多,早早的来到云景院中准备。 云景穿了新郎袍,头戴金冠,眉峰似剑,目若朗星。 太妃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云景还没有受伤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就是她的骄傲,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可后来…… 她眼睛有些湿润,云景担忧道:“母妃,你怎么了?是不是景儿哪里不乖了?” “没有,”太妃急忙露出笑意,为他平展衣裳,“母妃的景儿最乖了,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母妃是高兴的,看到你就要大婚,还是和喜欢的女子,母妃替我的景儿开心。” 云景握着她的手,神采飞扬,“母妃,景儿也很开心,景儿等这一天很久了,终于可以把娘子娶回家了。” “是,南衣是个好姑娘,母妃看到你们感情如此好,真是高兴,你父王在天有灵,也一定很开心。” “母妃,你是不是想父王了?” 太妃心头微酸,怎么能不想呢?自己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一场战事,连个全尸都没有带回来。 她在自己的院中设了小佛堂,日日诵经,不就是为了让他早日步入轮回吗? “是啊,有点想,”太妃笑着,“不过,母妃还有景儿,景儿这么好,你父王也放心了。好孩子,时辰快到了,去吧!” 云景点点头,一起去前厅。 到前厅中,他端端正正跪下,向太妃行了叩拜礼,这才转身出府。 看着他的背影,太妃终于泪如雨下。 闫嬷嬷在一旁劝慰,“太妃,别难过,这是大喜事,王爷要娶苏小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苏小姐待王爷极好,您就放心吧。” “是,是,你说得对,大喜的日子,瞧瞧我,真是的……” …… 满城的百姓都跑出来看,北离亲王要迎娶苏家小姐了! 长长的迎亲队伍,鼓乐声声,头前的高头大马上云景穿着喜服,华光闪闪,英气逼人。 众人无不赞叹,北离王爷真是丰神俊朗,俊美无双! 云景眼中带笑,心里美滋滋,真想一下子飞到苏南衣的身边。 苏府门外早有人等着盼着,跷着脚看,看到迎亲的队伍来了,急忙往里通报。 其实不用通报,到了门口自然就知道。 但大家都控制不住欢喜的心情,一溜烟往里跑。 苏南衣正等着,听到外面一阵鞭炮声响,“迎亲队伍到啦!” 满屋子的人都又惊又喜,嬷嬷急忙给苏南衣盖上喜帕。 素裳笑道:“终于来了啊,走,到院子里去,等着讨赏钱!” 众人一听都笑着去了院中,没等多久,云景就到了。 众人齐唰唰行了礼,素掌眨眨眼睛,“王爷,若是想见新娘子,可得好好赏我们,否则的话,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平时按照风俗,都是出些题让新郎为为难,但对面是云景,这一套免了,但还是要热闹一下。 云景早准备好了,也记得太妃的话,摸出一把红包,“好,没问题,本王早准备了,拿去吧!” 众人一见又笑又行礼,纷纷讨了赏让开路。 云景大步进了屋,上看到一身喜服蒙着帕子的苏南衣,欢喜的心都要跳出来,上前想要掀开喜帕,被嬷嬷连忙制止。 “王爷不可心急,这喜帕要等到娶回去之后,洞房之时才能掀。” 云景想了想,“那本王怎么知道,这是娘子?万一你们换了人怎么办?” 众人一听哭笑不得,嬷嬷笑道:“王爷放心,不会的。” 苏南衣也忍不住想乐,轻声道:“景儿放心,我在这儿呢,要听嬷嬷的话。” 一听是她的声音,云景果然乖了,“好,那本王听嬷嬷的。” 嬷嬷点头,“王爷,新娘子的脚是不能沾地的,按说是要兄弟来背的,但……” 她话还没说完,云景弯腰把苏南衣抱起,“娘子没有兄弟,本王就来抱她吧!” 众人:“……” 嬷嬷一怔,也急忙快步追上去。 走到外面,大家看到云景亲自抱着苏南衣出来,都惊了惊,随即那些奏乐的吹得更加起劲儿。 苏家的人们震惊之后就是满满的喜悦和自豪,瞧见没有,他们的大小姐果然不一样! 第二百八十九章 她的天地只有他 云景抱着苏南衣,满腔满心都是欢喜,要不是苏南衣必须给坐轿子,他真想抱着她一起骑马回府。 众人看到北离王亲自把苏小姐抱上花轿,一时间议论纷纷,羡慕的,嫉妒的,说什么的都有。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王府走,鼓乐声震天,王府的人还撒了不少喜钱,街上欢呼声一片。 聚兴茶楼中,夏染、陆思源、老修还有王星汉都往下看。 夏染扒着窗子,兴高采烈,“别说,这王府的气派真不是盖的,瞧瞧,多威风,就这大婚典礼,能让全城百姓念叨一个月,什么想起来也是津津乐道,你们信不信?” 王星汉咧嘴笑,“信,当然信。苏小姐人这么好,值得这么好的!” 夏染拍拍他的肩膀,“你行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王星汉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修偷偷瞄了陆思源一眼,他静静坐在轮椅上,满街的热闹喜庆,映在他的眼中,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淡淡的忧郁。 陆思源的目光锁定花轿,脸上表情平静,内心里却是汹涌澎湃。 她终于嫁人了,新郎却是别人。 其实早就想过有这一天,她一心帮着顾西宸时候,自己就应该有这种准备,不是吗? 现在是顾西宸换成了云景,而云景,比顾西宸对她更好。 那么……不放心的呢? 应该是没有的。 只是,心有点疼。 …… 另一个房间里,荣庆公主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马上的云景,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只可惜,即自降身价娶了那个商女! 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想起那次在苏府里和苏南衣对上,没有讨到任何的好处,荣庆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着吧,早晚要让她在本宫手中跌个跟斗!”她恨声道。 她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盏茶,神色温柔,声音也是软软的,“姐姐,你和她计较什么?可别把王府得罪了……” 荣庆公主瞪她一眼,“你知道什么?胆小鬼!王府怎么了?王府能富贵过我们吗?说到底还不是我们皇家的奴才!” 荣华公主红了脸,眼睛也红了,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低下头不敢再多说话。 荣庆公主一见她这样,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行了,又没说你什么,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又没让你干,你怕什么。” 荣华公主小声道:“我也是替姐姐担忧,北离王府也不是好惹的,还有长公主姑姑在……” “行了,她现在又在宫中,我哥哥可是皇帝,还能怕她不成?” 荣庆公主不满意的打断她。 荣华公主低头喝着茶,不敢再吭声了。 …… 迎亲队伍绕着城里城外走了好圈,这才回到王府,王府门前又热闹起来,里里外外欢呼声四起。 云景下了马,又到轿边,在众人的注视中把苏南衣抱进王府。 众人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笑声和掌声。 云景丝毫不在意,抱着苏南衣迈入王府。 苏南衣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仿佛天地也一下子小了,就在这方寸之间。 蒙着喜帕,什么也瞧不见,她也不想去瞧,别人的笑声和掌声她也听得见,但她不想去管。 人群中穿着便服的顾西宸看到这一幕,脸色平静,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云景对这位苏小姐真是不一般。” 李公公跟在他身后,这话可不敢接口。 顾西宸偏头看了看他,“这排场可真是不小,你觉得呢?” 李公公没法再装傻,笑了笑道:“这也是陛下您给的体面,您大婚之时,举国欢庆,这又算得了什么。” 顾西宸低笑一声,微眯了眼睛,着云景走进王府。 “回去吧。” 李公公心里纳闷,不是说要来观礼的吗?怎么这就走了? 不过,他是不敢多嘴的,低头快步跟上。 苏南衣被云景一路抱到前厅,太妃已经等在那里,闫嬷嬷早送了信过来,她激动得不行。 看到云景抱着苏南衣,她不禁抿嘴一乐。 旁边有人高唱着三拜之后,就送入洞房,云景也想跟着去,被太妃拦住。 外面还有很多应酬,虽然有管家帮着打理,还有一些兄弟,但云景总归也要露面才对。 翼王笑着过来,“云景,恭喜你呀!一会儿可要好好喝几杯!” 其它的几位王爷也过来,有的恭喜云景,有的给太妃问安,热热闹闹一大群。 太妃心中感慨,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把这些人聚在一起了。 顾西宸……太妃微吐了一口气,对这些人的打压也未免太狠了。 这个念头一闪即过,毕竟是好日子,这些事她也不想去管。 她叫过闫嬷嬷低语了几句,闫嬷嬷笑着离开。 苏南衣回到喜房中,坐在床上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 坐在轿中那么长时间,还顶着这么重的头饿,脖子都要断了,简直比练功的时候还辛苦。 小桃和小七等四周安静了,这才悄声道:“小姐,你饿了吗?” 苏南衣点头,“当然,幸亏嬷嬷强逼着我多吃了些,否则这会儿早饿晕了。有什么吃的吗?” 小七耿直道:“桌子上有喜饼什么的。” 小桃惊道:“那个不能吃吧?都是有数的,说不定一会儿洞房的时候还有会数,有什么寓意也说不准。” 小七纳闷,“一个喜饼,有什么寓意?” 小桃鼓了鼓腮帮,“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有大婚过。” 她说着小步跑到苏南衣身边,“小姐,我出门的时候偷拿了两个苹果,要不你先吃了?” 小七:“……” 现在有苹果也是好的,苏南衣眼睛一亮,“好。” 小桃刚把苹果拿出来,就听到闫嬷嬷在门外说话,吓得她赶紧又把苹果藏回去。 闫嬷嬷笑吟吟的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还有一个荷包蛋。 “王妃,老奴给王妃道喜了!太妃让老奴过来给您送点吃的,时间还长着,怕您饿坏了。” 苏南衣一听心里感动,又不能掀开帕子,只能点了点头,“多谢太……母亲了,有劳嬷嬷。” 闫嬷嬷眉开眼笑,“王妃吃了好好歇歇,这大婚就是累人,太妃说了,没有那么多规矩,人前做做样子就行了,您要想要什么,就差人去说一声,老奴来送。” “多谢母亲关怀体恤,南衣一定好好照顾王爷,以报答母亲的恩情。” 闫嬷嬷鼻子一酸,这姑娘真是聪慧,一直都知道太妃的心结在哪里。 第二百九十章 这事儿他占据主动 小桃给了闫嬷嬷一个大红包,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出去,过来伺候苏南衣吃东西。 有了热面,苏南衣也不再吃苹果,小七和小桃一人分了一个。 她俩也是累坏饿坏了。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小丫环来,带着个食盒,说是让她们吃的。 两人换着班吃了点东西,这才感觉恢复了不少。 小桃心里欢喜,紧张也去了大半,看这样王府里人人都对小姐不错,这可真是太好了,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姐过来受人欺负。 左右只有小七,没有旁人,小桃把那一沓银票拿出来,“小姐,这是老爷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苏南衣一瞧,不禁愣住,小桃把苏师玉说过的话叙述了一遍,她一时心中感慨。 在心里默默的想,这具身体的原主,应该也可以瞑目了。 她生前应该是挺渴望父亲能够多看她一眼,多关注她一下的。 只可惜,这一切来得如此迟。 她拿过银票,微叹了口气,又让小桃仔细收好。 等来等去,等去等来,闫嬷嬷又来送了一次吃的,天色已深,云景才从外面回来。 云景身上有些酒气,但并没喝多,脸红红的,眼睛却是晶亮的。 翼王等人要闹洞房,一路跟了来,叫嚷欢笑中云景掀开喜帕。 屋子里亮了亮,大红喜烛的光线中,苏南衣眉目含笑,肤若凝脂,一双眼睛似含了秋水星光。 众人都呆了呆,喧闹的房间里突然静了静。 翼王最先回过神,“乖乖,嫂嫂也太美了吧!” 众人笑起赞叹声又起,非要闹洞房。 云景护在苏南衣身前,“不行,人看过了,你们赶紧走!否则,我就要不客气了!” 众人皆笑,也知道不能对他把玩笑开得太过,以免他当真。 说笑几句也就转身离去。 苏南衣抬头,无意中看到最后一个离去的人,偏头看着云景,目光中尽是嫉恨不悦之色,唇齿间无声溢出两个字。 傻子。 苏南衣眸光立即一锐,那人似有所察觉,看了她一眼,勾唇笑笑。 苏南衣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恶心,今天来的人太多,她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过,她在心里暗暗记住这个的模样,有机会再还回去也不迟。 人都走了,小桃和小七也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苏南衣和云景两个人。 云景痴迷的看着她,“娘子,你真好看,好好看。” 苏南衣忍不住笑,指了指头上的冠,“我能不能先把这个摘了?要重死了。” “我来帮娘子摘。”云景说着就要上手。 “你……” 苏南衣心想,这玩意可挺复杂,不知道云景能不能摘得下。 可谁知,云景手脚麻利,不仅替她取下满头的珠环,还帮她散了头发。 她顿时感觉头上松快不少,“景儿真是聪明。” 云景得了表扬笑得开心,看看那一堆的珠环又发愁,“戴这些好看是好看,但娘子太过辛苦了,以后不要戴这么多了。” 他忽然把脸凑到苏南衣面前,眼睛凝视着她,“娘子怎么样都是美的,像现在这样,没有一根钗,也美得紧。娘子……” 他的声音低下来,嘴唇凑上去。 苏南衣心里也慌乱,忽然想起老修说过的话,手抵在云景胸口想要轻推开他和他讲一下,但云景的力道很大,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根本动弹不了。 苏南衣也晕晕乎乎的,她毕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知不觉间就被云景占据了主动。 云景虽然智力有损伤,但这种事……他很快找到乐趣和窍门。 这个时候,谁又能辜负新婚之夜呢? 平时云景都是听苏南衣的,但今天晚上掌握了主动,苏南衣彻底失去了掌控权,只有听话的份儿。 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第二天一早醒的时候天都亮了,要不是小桃在轻唤,苏南衣还醒不了。 正想咕囔一声让小桃别吵,猛然间想起来这已经不是在苏府自己的小院中了。 她立即翻身坐起来,被子滑下察觉自己的状态又急忙躺了回去,脸瞬间红透。 小桃忍住笑,“小姐,奴婢伺候您起吧。” 苏南衣感觉浑身酸痛得要命,也害羞得不行,点了点头看看房间里,小声问道:“王爷呢?” 小桃也小声道:“去给太妃请安了。” 苏南衣当时就傻了,也顾不得酸痛,急忙穿衣服下床洗漱梳妆,匆匆忙忙去请安。 一路上脚步如疾风,小桃在后面紧追,“小姐别急,王爷说了,让您多睡会儿。” 苏南衣抚额,“这不是咱们家了,又是第一天,肯定不能失礼的,你这个丫头,该早叫醒我的。” 小桃一脸为难,“王爷再三叮嘱,不让奴婢叫……奴婢看您实在不醒,这才鼓了半天勇气叫的,奴婢也想着您定是累极了……” “闭嘴!”苏南衣红着脸叫道。 小桃捂着嘴笑,“好,奴婢闭嘴,不说了。” 两人急匆匆到太妃的院中,太妃正和云景说话,一边说一边笑。 一见到她来了,太妃又惊又喜,“南衣怎么这会儿来了?不是说多睡会儿吗?快,快过来。” 苏南衣微松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的上前行了礼,“南衣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好孩子,”太妃亲自扶起她,打量着她的脸,“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累着了?” 苏南衣的脸顿时红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太妃笑着让闫嬷嬷摆了早膳,“今早在我这儿吃吧,好好补补。南衣呀,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了,我和景儿都是你的亲人,你别觉得不自在,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接跟我说。” 苏南衣点头,“多谢母亲,这里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来,坐下吃吧。” 云景坐在她身边,不住的给她夹东西吃,眼睛灼灼的盯着她。 苏南衣被他盯的都有些冒汗,太妃在一旁也忍不住乐,“景儿,好好吃饭,你这么盯着南衣,让她怎么吃?” “哦,好。” 一餐下来,苏南衣感觉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浸湿了。 吃过饭,太妃和苏南衣商量起回门的事,本来苏南衣不打算回门,她想的是大婚之后就和苏家不再有什么瓜葛。 但……昨天小桃转述的话,让她又觉得有些动摇。 不管怎么说,她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从原主来讲,未必就想和苏家斩断关系。 何况,太妃会怎么想?一个商户女一朝嫁入王府,转眼就不认娘家了? 她倒不是怕,就是不想徒增麻烦。 思来想去,她行了个礼道:“但凭母亲安排。”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入宫放恩 太妃笑眯眯的,“也好,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一个刚嫁的姑娘也不懂这些,那我就来替你操持,让人去苏家和你父亲沟通。” “是,多谢母亲。” 太妃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这才放她和云景离开。 俩人一走,闫嬷嬷笑道:“太妃可真是顶顶好的婆婆,王妃有福气。” 太妃轻叹,“我家景儿也有福气,这孩子心正,对云景是真心好,没有别的企图,况且……我们娶人家的初衷……唉,罢了,总觉得对不住这孩子,尽可能对她好些吧。” 闫嬷嬷为她轻柔着肩膀,“您也别想太多了,天下母亲,为了孩子嘛。” “是啊,好好操持回门礼,回门礼过后,我也该去山中祈福了,为了景儿,有些苦也是该受的。”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 云景带着苏南衣在王府里逛,小桃退下回了院中。 之前苏南衣也逛过,但都是走马观花,但这次不一样了,这里就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肯定要处处都了解清楚。 王府的园子建得很美,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极具风韵。 苏南衣瞧着,这不像是北方匠人的手笔,倒像是江南那边的风格。 “景儿,这园子是谁设计的?”苏南衣好奇的问道。 云景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记得了,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挺好看的,设计这个园子的人,一定是非常有才情的。” 云景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无论是谁,我都觉得不如娘子好。”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苏南衣耳朵里痒痒的,心里也微痒,“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是实话,”云景看着她微红的耳垂,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忍不住张嘴轻轻咬了一下。 苏南衣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他,“景儿,不许闹,小心被人瞧见。” “瞧见怎么了?”云景忽闪着眼睛,“我才不怕呢,娘子怕什么?” 苏南衣:“……” “娘子,我们回房去吧,这样你就不用怕了,”云景体贴的说道。 苏南衣无奈,“我没有怕,也不是怕……” “那是什么?不怕那就在这里抱抱。” 看着云景张开的手臂,苏南衣无奈又好笑,四周无人,她低笑着抱了抱他。 云景却不想再松开她,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苏南衣的脸上又红又烫,云景看到不禁担忧道:“娘子,你脸怎么这红,是发烧了吗?是不是昨天晚上累着了?” 苏南衣:“……” 没法活了啊……现在用小铲挖个坑还得及吗? …… 太妃正在和闫嬷嬷商量回门礼的事儿,外面有人来报,“回太妃,宫里来的赏赐。” 太妃一怔,“现在?” “正是,已经到了前院。” 太妃急忙道:“更衣,派人去叫王爷和王妃,直接换上朝服吧,领了赏赐,怕是要去宫中谢恩。” 苏南衣和云景接到消息的时候,俩人还在园子里玩,急忙回去换了衣裳,匆匆去前厅领赏。 她心里暗自恼恨,顾西宸真是吃饱了撑的,就不能消停会吗?好好的假惺惺的送来什么赏赐,搞得好像别人稀罕似的。 领了东西还要去宫中谢恩,真是麻烦。 不管她愿不愿意,东西都赏下来了,还真不少,听着太监一声声的唱下去,苏南衣低头低得都累了。 总算说完,太妃带着她们谢了恩,又给了太监赏。 “多谢太妃,王爷、王妃,恭祝大婚之喜,稍后去宫里,也让诸位贵人去沾沾喜气儿吧。” “理应去谢恩的,”太妃微笑道,“公公先走一步,本太妃交待他们几句。” “是,那奴才告退。” 太妃看着他们俩,语重心长道:“宫里不比别处,要小心些,不过也不用怕,去了之后就去尚书房见过皇帝,再去给太后行个礼,现在没有皇后,其它的妃嫔不用理会。” 苏南衣心说,这个婆婆真是霸气,别人不用理会…… “是,南衣记住了。” 云景也点头,“母妃放心,我会保护娘子的。” “好,去吧,早去早回,等你们吃午膳。” 俩人一同进宫去,坐上马车往宫中走。 苏南衣挑帘看着车窗外,心里感慨万分。 “娘子,你看什么呢?”云景凑过来,把她揽在怀里,唇就在她的颈间。 苏南衣又痒又麻又紧张,“景儿,不许闹了,一会儿到宫门,让人看到该失礼了。” 云景恋恋不舍的抬头,眼睛忽闪着,“是娘子太香了,身上好好闻。” 苏南衣:“……” 她挣开云景的怀抱,和他分开一些,“坐好了,不许再闹了哦。” 云景乖乖的,又有些可怜巴巴,“好吧。我听娘子的。” 苏南衣微松了口气,心还没放下来,云景又道:“不过,等回了府里,娘子也要像昨天晚上一样,听景儿的,好不好?” 苏南衣的脸又迅速炸红了。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云景出示令牌,马车一路走到最后一道门口。 两人也不着急,慢慢的走,云景一边跟苏南衣说宫里的一些建筑和有趣的事儿。 路过的人无不低头行礼,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瞄着两人。 在心中赞叹云景俊美无双,又觉得苏南衣真是走运,小小的商户女一跃成为北离王妃,尊贵万千。 不过,又看到苏南衣的容貌和气度,又觉得她也配得上。 苏南衣和云景才不理会别人如何想,慢步走到尚书房门口。 守在门口的太监一见云景,立即迎上来,“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 云景点点头,“嗯,陛下呢?” “回王爷,陛下去了太后那里,让奴才在这里等候王爷王妃,说要是您来了,直接去太后宫中就好。” 他一甩拂尘,“奴才已为王爷和王妃准备了轿撵,请王爷王妃移步吧!” 云景想了想,“罢了,本王就和王妃走着去吧,正好也逛逛。” 太监:“……” 也只有北离王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后和皇上都在等着,他却要逛一逛。 但他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顶撞,迟疑了一下只好点点头。 苏南衣也不劝,她也不想见到顾西宸,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这也不是苏南衣第一次进皇宫,回想之前,真觉得过了很久,像是几辈子那么久远的事。 她无声冷笑,短短几个月,却活了两世,而这两世,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顾西宸,你这皇位,真的能坐得这么安稳吗? 未必。 第二百九十二章 楚太后的善意 楚宣国的后宫中,有两位太后。 一位姓楚,是先帝的皇后,先帝去后,顾西宸登基,她自然就成了太后。 而另一位,就是顾西宸的生母,姓梁,她出身低微,按说担不起这太后的尊号,还是顾西宸争取了好久才定下来的。 楚太后自一切稳定之后就去了山上的寺庙理佛,最近天气转凉,这才回宫。 楚太后为人精明,颇有些手段,也十分会审时度势,身为前一朝的皇后,又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自己的儿子早早分封出去做了王爷,守在封地已经好多年不曾进京,她本人也在后宫不怎么管理事情,一切交由李贵妃管理。 她这番态度,倒让顾西宸没法再说什么,只能恭敬的供养她,给她该有的尊荣。 而梁太后则是恰恰相反,她是宫女出身,长相一般,偏爱浓妆艳抹,又爱穿些鲜艳的衣裳,爱用奢华的金器之类,宫殿之中也是金碧辉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份尊贵一样。 宫里的事更是什么都想管,却又什么都管不好,往往是小事,让她听说了管来管去管成大事,而成为大事之后她又没有能力管下去,最后撒手不理,把烂摊子丢给李贵妃。 要说这后宫中李贵妃最恨的人是谁,除了虞婕妤,大概就要数梁太后了。 苏南衣和云景来到楚太后的宫门外,门上的太监立即进去禀告。 云景小声道:“别怕,楚太后人挺好的。” 苏南衣点头,“我不怕,景儿在,我哪也不怕。” 云景笑起来,看着她的模样又想亲她,此时报信的太监跑回来,“王爷,王妃,请进吧。” 两人走进太后宫中,刚到台阶上就听到里面的笑声,“云景带着新媳妇来了,快进来,让哀家瞧瞧。” 宫女挑帘,让两人进去,云景牵着苏南衣的手。 苏南衣没抬头,跟在云景身侧行了礼,见过太后和顾西宸。 楚太后打量着苏南衣,见她穿着一身水红色衣裙,肌肤盛雪,眉目如画,不仅仅是美,眉眼间还有几分坚毅之色,沉肃而端庄。 楚太后暗暗赞许,原来她也不明白,怎么太妃那么聪明的人,要给唯一的宝贝儿子找个商户之女,还以为是这女子妖艳,把云景迷住了没办法。 现在一看,只一眼,楚太后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她不禁赞叹,太妃果然是个聪慧的,给自己的儿子选一个商户女,和她自己把儿子放在远远的封地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这个商户女,绝不只凭美色媚惑人心的货色,相反,楚太后觉得,北离王府有此女在,一定不会垮,而是会日渐稳固。 楚太后心生欢喜,招了招手,身边的嬷嬷捧着个盒子上来。 “王妃,这是哀家给你们准备的新婚之礼,希望你们好好的,早生贵子,绵延子嗣。” 苏南衣双手接过,“多谢太后赏赐。” 云景也很开心,“太后,您还去理佛吗?” 楚太后一笑,“过些日子吧,在宫里过了中秋,就回山上,山里冷得早,哀家备些东西,来年春暖之前就不再下山了。” 听她的意思,这是留在山上过年了。 苏南衣垂着眼睛,眼角的余光瞄着那一片明黄色的龙袍。 顾西宸道:“云景,怎的想起问母后这个?难不成你也想出去散散心?” 苏南衣心头微跳,什么叫散散心?云景又没什么愁事,刚大婚喜气洋洋的,散的哪门子心? 这人说话真是让人讨厌! 云景也没听出这里面的隐讳含义,一本正经的点头,“我是想带娘子出去玩耍,早就盼着大婚,就可以天天在一起,想去哪去哪,四处游玩,天地这么大,总拘在京里多没意思。” 苏南衣心里暗笑,楚太后也笑出声,“听听这孩子耿直的,对人也是一片真心,真好啊!” 她这一句感慨,似乎意有所指。 顾西宸笑笑,“是啊,云景一贯这样,喜欢就一心对人家好。云景,你们出去玩,姑姑怎么办?这一去时间短不了吧?难不成,你想让姑姑跟太妃一起上山理佛?” 楚太后眼底的神色微不可察的一变,苏南衣也微微抿了唇。 云景满不在意的道:“母妃现在身体很好,每天都高高兴兴,她说王府不用那么多规矩,怎么高兴怎么做,她还说这些年辛苦了,我有了娘子,她也放心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她愿意和太后一起去,我也不会拦着呀。” 楚太后轻声笑起来,和弯弯绕的人说话费劲费神,云景这样的开山见山,倒是把这种人治得死死的。 不过,她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让云景平白无故遭受顾西宸的记恨。 她让嬷嬷上了一些点心,岔开话题,闲聊起家常。 顾西宸看着苏南衣,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两张不一样的脸,他却总觉得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手微微握起,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 如此出众的女子,入宫也不为过,竟然便宜了云景这个傻子。 苏南衣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避开,免得心里恶心。 她倒不怕顾西宸看出什么,料他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估计他也早让人把她的家底查个掉了。 这具身体就是真的,实打实的存在,查到天边也不怕。 楚太后聊了几句,也不想拘着他们,“好了,记得哀家说的,好好过日子,希望你们白头到老。” “是,多谢太后。” “去吧!”楚太后摆摆手,“梁太后还等着,过去问安吧!” 苏南衣听说还得去见梁太后,顾西宸生母,从心里就排斥。 前世的时候她也见过一两次,那女人目光审视,跟带着刀子似的,恨不能里风景点外外都看个仔细。 顾西宸大概也察觉到,后来就没有上两人再碰上。 倒是听夏染说过一嘴,开玩笑的提醒她,这个婆婆不太好相处之类。 不过,她那会儿哪听得进去?夏染也不是挑事的人,后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顾西宸总说他母亲不易,日子过得艰难,很受宫中人的排挤和轻视,但一直没说话是因为什么。 苏南衣至今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隐约觉得,可能今天会知道一些她从来不知道的真相。 那些被顾西宸刻意隐瞒的,不想让她知道的真相。 甚至都有可能会让她大跌眼镜。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让人大跌眼镜的梁太后 梁太后的宫殿位置并不怎么好,毕竟她做这个太后,那些朝中在员已经是颇有微词,觉得她根本不配享受这个尊荣,更不能和楚太后相提并论。 所以,顾西宸也就退而求其次,给她找了一个宽敞但比较偏僻的所在。 不过,表面偏僻,宫殿内却是重新修过的,极尽奢华,各种摆件也是随着梁太后自己的心意来。 既然是要见梁太后,顾西宸自然也要一起去,三人辞别楚太后。 等他们走后,楚太后慢慢喝了一口热茶,轻笑一声。 她偏头对身边的嬷嬷道:“觉得这位王妃如何?” “老奴不敢妄言。” 楚太后摆摆手,“无妨,这里又没有别人,你且说说看。” 嬷嬷也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去山中理佛也跟着,从未离开过。 她想了想低声道:“王妃是个聪明人,且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楚太后微微挑眉,“能让你如此夸赞,也是不容易了。哀家瞧着也是,难怪当初太妃非得选她。” “不过,”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老奴觉得,陛下似乎是不怎么高兴。” 楚太后低笑一声,“他原来就是忌惮北离王府,后来云景出事,这才稍稍放心了些,现在人家又娶了这么好的王妃,他心里能舒服吗?” 楚太后捻起一块点心慢慢吃了,漫不经心的道:“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嬷嬷不敢再接这话,垂首不敢再多说。 楚太后语气淡淡,“且瞧着吧,这次去那位那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 那位,就是指的梁太后,楚太后对她极尽轻蔑,平时也是懒得理。 嬷嬷点头,“对了,李贵妃今日一早又来请过安。” “请不请安的哀家不在乎,反正过了中秋就要去山上,这宫里既没哀家的丈夫,也没有哀家的儿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其它人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哀家争了防了一辈子,现在懒得跟这些不相干的人费心思。” “是,那她再来,老奴还是回了她。” “嗯。” …… 苏南衣和云景跟在顾西宸的身后,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顾西宸看看云景,“云景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朕瞧着你脸色也好了。” “是啊,”云景高兴的点头,“陛下,我早就盼着大婚了,终于娶到娘子,我当然开心得很。” 顾西宸看一眼苏南衣,“苏小姐嫁入王府,一切都还习惯吧?” 苏小姐? 苏南衣心中冷笑,她还没回答,云景认真道:“陛下,现在应该叫她王妃了,我是王爷,她是王妃。” 苏南衣嘴角微勾,云景真是四两拨千斤,还是一个贴心的好宝宝。 顾西宸看她这抹笑,眼中划过一丝阴冷,“对,是朕说错了。王妃在王府可还习惯?规矩什么的可还适应?” 苏南衣清晰道:“多谢陛下垂问,臣妇一切都好,母亲待臣妇极好,规矩上母亲之前也派人去府里教过,母亲说以后就是一家人,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瞧的,在自己家随意就好。” 气死你。 顾西宸罢吐了口气,“姑姑对你真是不错,那你也要好好孝敬姑姑才是。” “是,臣妇记下了。” 顾西宸总是软软的碰钉子,也就不再多说,云景却道:“陛下,您什么时候娶皇后?” 苏南衣垂眼慢步跟在云景身边,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心里温暖。 顾西宸问道:“怎么,你也想和那些大臣似的,催朕?” 苏南衣听到这话心里不爽,这叫什么话?谁催你了?你爱娶不娶。 云景道:“不是啊,你不愿意娶就算了,反正你后宫中也不缺人,我就是觉得大婚挺好的,想让你也感受一下。” 顾西宸:“……” 好气闷。 苏南衣都快忍不住笑了。 总算到了宫门前,有人进去通报,刚到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一个尖尖的嗓音,“这都什么时辰了?哀家都饿了。” 苏南衣:“……” 云景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顾丁宸清清嗓子道:“母后,朕和云景还有他的王妃来看您了。” 这一步入店中,苏南衣觉得自己差点被刺瞎了眼,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梁太后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锦袍,头上戴着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头面,脸上抹着厚厚的粉,皮肤抹得粉白,粉都卡在眉梢眼角的皱纹里。 她的法令纹也很深,嘴角下垂,深红色的口脂显得气场强大,再加上法令纹,看上去严肃又刻薄。 可她偏偏要笑,而且是那种很媚的笑,眼睛都带着媚气,让人一看到就浑身有些不太自在。 苏南衣对她的印象不深,至少装扮成这样的梁太后是没见过。 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云景和苏南衣行了礼,梁太后打量着他们,“哟,真是一对碧人,瞧瞧这男的俊女的美,真真是让眼馋。王妃这样的好容貌,就算是入宫也使得。” 苏南衣微变了脸色,这叫什么屁话? 顾西宸咳嗽了一声,梁太后并不以为然。 云景诧异道:“南衣是我的王妃,为何要进宫?太后莫不是糊涂了吧?” 梁太后一噎,脸上的笑意僵硬,“哀家就是打个比方,瞧瞧你急的。” 她目光一掠,看到苏南衣手里的盒子,问道:“那是什么?” 顾西宸在一旁道:“母后,那是楚母后那边赏的东西。” “是吗?”梁太后眼睛一亮,盯着盒子说出一句,“打开,让哀家瞧瞧。” 苏南衣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打开?让她看看? 这合适吗? “母后……”顾西宸开口,“这……” “怎么?哀家不能看?”梁太后反问。 苏南衣心中暗笑,倒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太后当然能看,臣妇这就打开。” 她说着打开盒子,之前她也没有打开,也是第一次看到里面的东西。 楚太后给的东西很实在,上面是一沓银票,下面是一整套首饰头面。 不是常见的红蓝宝石,也不是翡翠,而是少见的粉色宝石。 华光闪闪,光着看着就足以让人惊艳它的美。 头面下面是排得整齐的金锭子,黄澄澄的诱人。 苏南衣也没想到,楚太后如此的大手笔。 而梁太后,看到这些,直接惊得呆了,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就像是狼看见了肉,眼睛移也不移开。 苏南衣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心说,这下有意思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她简直不知所谓 这位奇葩的梁太后,让苏南衣十分意外。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顾西宸极少提起他这个生母了。 即便是提起,也说什么他的生母不容易,在逆境中独自撑着,保护他们兄妹二人,等等。 总之就是说得隐讳,还得往好听里说。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为了遮掩她的不堪吧。 苏南衣笑了笑,一脸害羞的模样,“臣妇也不知道楚太后竟……这礼真是太贵重了,臣妇实在惶恐。” 她说着,轻轻盖上了盒子。 视线被打断,梁太后心中不爽,脑子一懵,脱口说道:“你既惶恐,哀家替你收着,如何?” 苏南衣一怔,气得差点笑出声,抬头看着她,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 “母后!”顾西宸也惊了,沉下脸叫了一声。 梁太后撇撇嘴,又扯出那种不自然的媚笑,“你们俩进宫来,也没给哀家带点礼物什么的?” 简直越说越不像话。 云景道:“陛下赏了我们东西,我们是来谢恩的,不曾带礼物。不知太后想要什么礼物?” 这下好,云景更直接,直接问了,你想要什么? 苏南衣垂着眼睛,饶有兴趣的听着,看这位梁太后还能吐出什么奇葩话来。 梁太后手抚着赤金护甲,目光再次掠过苏南衣手中的盒子,“其实也不用刻意准备,哀家是你们的长辈,也不挑理。” 她笑着指了指苏南衣手中的盒子,“那里面不是有银票吗?就拿两张吧。” 苏南衣都要呆了,这也行? 顾西宸转头狠狠瞪着梁太后,但她现在眼睛里只有钱,根本看不见别的。 云景皱眉,一脸为难,“这不好吧?这是楚太后给南衣的,要是知道我们转眼给了您,会生气的。” 他略一思索,“要不然这样吧,太后您不是要给南衣赏赐吗?我们就不要了,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梁太后一怔,“哀家什么时候说要给她赏赐?” “咦?”云景疑惑,“您叫我们来,不是为了给赏赐吗?我以为,您会像楚太后一样,准备礼物了。” 梁太后:“……” 她都要心痛死了,怎么说了半天,她不但得不到什么东西,反而还要赏一些吗? 苏南衣道:“景儿,不要再说了。太后,景儿一向说话直来直去,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臣妇不求赏赐,愿太后健康平安,就是对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最大的赏赐。” 顾西宸看了她一眼,苏南衣不卑不亢,垂眼恭敬。 梁太后这才眉开眼笑,“瞧瞧,还是你会说话。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去吧,哀家也该用午膳了。” “是。” 苏南衣巴不得赶紧走,跟这个眼界短浅的老婆子实在没办法相处。 这种人也能做太后,简直不知所谓。 难怪朝臣会反对,难怪先皇不喜欢她,就这种德行,在后宫中能活着都是奇迹。 苏南衣拉着云景往外后,也没再等顾西宸,让他们母子俩呆着去吧! 他们前脚出殿到了院中,后面就听到顾西宸压抑的低吼声,“母后,你这是干什么?” 梁太后无所谓的反问,“什么干什么?他们进宫来看长辈,怎么,哀家不应该问他们要点东西吗?他们竟然没有准备,这也太失礼了!哼,依哀家看,那套粉宝石的头面就该给哀家留下!” 顾西宸气得发笑,“呵,那是楚太后的东西,你也敢要?” “怎么不敢?她以前是皇后,哀家得敬着她,现在大家都是太后,都是一样的,难道哀家还要怕她吗?再说了,她有多少好东西?之前先皇赏她的那么多,还有各宫的孝敬……” “别再说了!”顾西宸忍无可忍,霍然站起,“你现在是太后,一国的太后,楚太后若是去了山上理佛,你就是这这后宫中地位最高的,能不能别再只盯着那点钱,那点东西?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你看看楚太后是怎么做的?” “她怎么做的?她去山上理佛了呀,”梁太后不以为然的讥笑,“她都被哀家挤到山上去了,你还让哀家学她?哼。” 顾西宸简直无语,“她不是被你挤到山上去的,你怎么会有这么……” 自以为是,傻到极致,无可救药,各种词在他脑子里来回的闪现,每个都想说几十遍。 他深吸一口气,“你自己好好想吧,朕懒得跟你说!” 他一甩袖子走了,一刻也不想再多留。 梁太后也很生气。 没过多久,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荣庆公主来了。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简直该死。” 梁太后觉得还是这个女儿最合她的心思,说出的话也好听。 “还不是你皇兄,哦,还有北离王,还有他那个王妃。” 荣庆公主目光微闪,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削了个苹果,“北离王夫妇真是不成样子,办个婚礼搞得全城皆知,恨不能全天下都得知道的样子,还有他娶的那个女人,寒酸门户,也配叫王妃。” 梁太后来了八卦兴致,“你也见过他们?” “当然,大婚的时候儿臣刚才去街上买东西,那围观的人多的——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兄大婚呢!北离王府是真有钱,他们洒了好几次喜钱呢!” 梁太后一听就肉痛,舍得大把扔喜钱,却不舍得给她带礼物。 “还有那个下贱的商户女,一朝嫁到北离王府,还以为多么了不起,哼!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原来如此,”梁太后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哀家问她要两张银票她都不给,真真是小家子气,商户女的见识就是短浅,一心只往钱眼里钻,”梁太后轻蔑道。 荣庆公主点头附和,“就是,她们见过什么?整天就知道做小买卖,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算来算去,没出息。” “就是,”梁太后非常赞同。 “不过……”荣庆公主拉长了声调,“母后问她要银票那也是看得起她,她怎么能不给呢?真真是岂有此理!” 梁太后立即来气,“谁说不是,那个云景还说什么那是楚太后赏的,不能拿来送给哀家,不仅如此,他居然还问哀家要赏赐,哼,想得美。” 荣庆公主暗暗冷笑,“母后,儿臣也非常讨厌他们,本来不想和他们计较,但他们胆敢不把母后看在眼里,实在可恶!不如,咱们一起想个法子,治一治他们?” 梁太后一听,好奇的问道:“什么法子?” 荣庆公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餐一饭当思报答 苏南衣和云景一起回到马车前,上马车离开皇宫。 走出宫门,苏南衣总算松了口气,嘀咕道:“这破地方,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云景握着她的手,“娘子不开心了?” “没有,”苏南衣笑笑,“我没有不开心,景儿,我们一会儿去街上逛逛吧,给母妃带些好吃的。” “好啊,我最喜欢和娘子一起逛街了。” 吩咐车夫转方向,俩人边走边逛,不知不觉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王府,两人一人抱着几大包东西来见太妃。 太妃也早得了消息,知道他们回来了,命人摆了饭。 “母妃,我们给你买了东西,都是好吃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好啊,”太妃兴高采烈的过来拆包,越拆越高兴,“喜欢,母妃都喜欢。咦,这只酱鸭好香,咱这就吃了吧?” 三人一致同意,团团围坐在桌前。 一般吃饭的时候都要求食不言,太妃看了看他们俩,笑道:“别拘着,让你们在这儿吃就是为了热闹,都闷着头不吭声,那还有什么意思?跟母妃说说,在宫里有什么新鲜事?” 苏南衣还在想要怎么措辞,云景直接就说了,他一五一十,没添油加醋,也没有减少什么。 太妃听到楚太后的时候微微点头,她这个皇嫂一向做事周全,滴水不漏,给的东西贵重实在,也挑不出错。 还有什么比银票、金锭子这种实打实的东西更保险的? 听到梁太后的时候,太妃的眉头皱了紧,紧了松,听到最后简直目瞪口呆。 她也气得发笑,“简直闻所未闻,不准备东西也就罢了,还想要孩子们的东西?真是服了!她这种人,真是……简直是污了皇家,把皇族的脸都丢尽了!” 她说着,拍拍苏南衣的手,“好孩子,别怕,别看她是太后,也不能把咱怎么样,不给就是不给,她这种德行的人,给她干什么?简直不知所谓。放心,有母妃在,容不得她欺负人!” 苏南衣其实也没往心里去,但听她这么说,还是挺温暖的。 “有母妃在,我什么也不怕,”苏南衣微笑道。 “好,好。” 三人高高兴兴的吃饭,快要吃完的时候,闫嬷嬷快步进来,有些欲言又止。 偏云景瞧见了,好奇问道:“嬷嬷,发生何事了?” 他一问,闫嬷嬷不能撒谎,只好说道:“云柳姑娘来请安了。” 苏南衣面不改色,心说没这茬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太妃脸上的笑意了淡了几分,眼角的余光还看了看苏南衣。 “她来干什么?不是说让她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吗?” “云柳姑娘先是去了王爷的院子,说要给王爷和王妃送新婚之礼,这才……” 抬手不打笑脸人,总不能说人家是来送礼的,不让人家进门还轰走。 更何况,云柳怎么说也是云景的救命恩人。 “行了,让她进来罢。”太妃摆摆手道。 闫嬷嬷立即出去传话。 云景皱眉道:“母妃,景儿不喜欢她。” 太妃无奈,“景儿,不可乱说,她毕竟对你有恩,若是让旁人听见,会说你忘恩负义。” 她飞快看了苏南衣一眼,心说南衣可别误会了,有机会还是要好好解释一下。 但眼下不是时机。 云柳已经迈步进来,手里捧着个盒子,盒子精致,边缘还包了角,一看就不是凡品,这里面的东西也定然是不错的。 太妃看到这盒子,脸色微不可察的一变。 云柳慢步上前,端端正正行了礼,“云柳见过太妃、王爷、王妃。” “罢了,起来罢,”太妃语气淡淡,“前阵子不是一直病着?可好些了?” 云柳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笑了笑,“没事的,多谢太妃记挂。本该昨天就来的,但……又怕扫了大家的兴,今天再不来就要失礼了。” 她转头又看向苏南衣,态度越发恭敬,“王妃,这是我送予王妃的新婚之礼,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她说完双手往上一递。 苏南衣伸手接过,打开盒子瞧了瞧,里面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做得极其精致,赤金镂空镶嵌,红宝石光华闪闪,耀人双眼。 云柳看着她认真看头面的模样,心里暗自冷笑,果然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 苏南衣拿起其中一支钗,浅笑染上眉梢,“云柳姑娘还说自己没有什么好东西,难道这么好的头面都算不上好吗?” 云柳一怔,她当然知道这东西好,她就是客气自谦一下好吗? 而且,这东西还是太妃送给她的,她哪能让太妃误会她觉得这东西不好! 云柳勉强笑笑,“王妃说笑了,送予王妃的东西,当然是云柳手里最好的东西。这还是当年我救下王爷,太妃赏予我的。如今……” 苏南衣打断她的话,“如今本王妃就更不能夺人所爱了,这原就是太妃给你的打赏。 王爷的命贵重不能用钱来衡量,更远非一套头面可比,但太妃心存感激,送你头面,又养你多年,恩情可记也可消磨,切莫消磨得薄了,没得可用了。” “啪”一声,盒子盖上,苏南衣把盒子还给云柳,“你拿回去好好珍藏吧,这是太妃的心意,岂能随意送人?你应该日日供着,想着今日来之不易,一餐一饭都当思这是王府的报答。” 云柳呼吸都窒住,脸上青白交加,无法抬头直视,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双手捧着盒子,手心里渗出薄汗,腿都在发抖。 太妃和闫嬷嬷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几分笑意。 原来太妃还担心,还想着和苏南衣解释一番,现在看来是完全不用了。 太妃慢慢道:“王妃说得对,云柳,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这是本太妃赏你的,你就好好收着。至于说什么新婚礼,王爷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不会在意……这四个字跟刀子似的扎在云柳心头。 她抿了抿嘴唇,“是。” 太妃手指轻轻叩击桌沿,“王爷也大婚了,我也算是放心了,我已经决定,过几日要去山庙中祈福,云柳,你身子不好,正好跟我一起去吧,在庙中也好静养。” 云柳霍然抬头,心头一阵狂跳。 让她一起去山庙中?那她还能干什么? 天天拜佛念经吗? 不,这绝对不行!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们都是为了景儿 太妃一说要去那里山庙中祈福,苏南衣和云景也有些意外。 但当着云柳的面,不好在此时追问。 太妃看着云柳,笑意浅浅,目光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云柳心跳如鼓,后悔不该来这一趟,但此时已晚。 她深吸一口气,“是,云柳愿随太妃同去。” 太妃点头,“你放心,让你去是为了你的身子好,不是让你去做奴婢的,是让你去调理身子的。” 云柳叩头,“云柳惶恐,伺候太妃是云柳该做的。” 太妃摆摆手,“好了,起来罢,回去好好歇着,什么时候去,闫嬷嬷自会告诉你,到时候再收拾东西,缺什么直接说。” “是,云柳多谢太妃。” 云柳走的时候,腿都在发飘,去山庙?那不等于要了她的命吗? 她甚至都怀疑,太妃还会不会让她再回来。 不,不行,她说什么也不能离开王府,一旦离开了,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盒子,深吸一口气,苏南衣的话响在耳边,要她日日供着? 供一套首饰? 云景心里怒火无边,苏南衣,你给我等着,以为嫁到王府就来能安安稳稳做你的王妃吗? 做梦! …… 她走了,云景和苏南衣异口同声道:“母妃要去山庙?” 太妃笑了笑,“是啊,之前就想去,这不是一直不放心景儿,现在你们大婚了,景儿和南衣在一起,我很放心。” 云景拧着眉,他之前还在皇宫里说,母妃想去哪都行,可现在一说真的要离开,他又万分舍不得。 “母妃,不如明年天暖了再去吧,山中寒凉,正好可以避暑,现在去的话,天马上就要凉了,到时候大雪封山,万一,过年的时候不能回来,那……我和景儿会伤心的。” 太妃看着他们俩,眼睛有些泛红,她又何尝想去,她多想好好在府里,共享欢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 可是,为了儿子能够康复,她必须要去祈福。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们孝顺,但祈福的事是我之前就在佛前说好的,不能反悔。你们放心,过年的时候母妃一定会回来。” 苏南衣见她心意已决,而且也猜到应该和云景的健康有关。 她没再多劝,“母妃,那您一定要带够东西,山上苦寒,切莫染了病,让我们记挂。” “好,母妃知道。” 苏南衣思索片刻,压低声音,“母妃,之前您犯旧疾的事,我让闫嬷嬷转告您不可心急,如果您去了山庙,此事可否交由我来处理?” 太妃一笑,“当然,不交给你交给谁?先让你们松快两天,待母妃离开王府之前,自会交待,以后你就是王府的当家主母,母妃操持这么多年,也该享享福了,你可不许推脱啊。” 苏南衣心头温热,“母妃放心,我定会照顾好景儿,也会想办法医好他。” 太妃一怔,眼泪差点流出来,“好,好,好孩子。” 又和太妃说了一会儿话,看她精神有些倦了,苏南衣和云景告辞回自己的院子。 苏南衣心里有点沉重,太妃拳拳爱子之心,她又何尝不懂? 只不过,要把这若大的王府交给她,她过几天也得去找给云景治疗的药,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 那……王府该怎么办? 不行,这事儿必须要和太妃说清楚,不能到时候都走了,王府成了空的。 她思索再三,对云景道:“景儿,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忘记和母妃说了,你先回院,我一会儿再回。” 云景拉住她,“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和母妃都是女子,我们要说女子之间的悄悄话,你在我会不好意思的。” 云景眨眨眼睛,只好同意。 苏南衣又返回太妃的院中,闫嬷嬷抬眼看到她,“王妃怎的又回来了?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苏南衣摇头,“没有,母妃睡下了吗?我有事想和她说。” 闫嬷嬷还没回答,太妃已经在屋内搭了腔,“是南衣吗?进来吧。” 苏南衣去而复返,太妃就知道她一定是有事。 “怎么了?” 苏南衣也没有拐弯抹角,在她身边坐下,“母妃,实不相瞒,我是打算等到大婚之后要离开京城的,若是您也走了,那王府岂不是空了?您能不能晚些再去?” 太妃一怔,“你……要离京?” “是,”苏南衣点头,“母妃,我得到一个方子,可以医好云景,但药材难得,我得亲自去找。之所以等到大婚之后,就是怕去的时间不定,恐耽误了婚期。” 她握住太妃的手,“我知道,您也是为了云景,我去的地方……有些危险,不能带上他,母妃,若是您不在府中,我始终不放心。所以,您能不能晚些去?” 太妃意外又激动,“那方子……真的能医好景儿?” “嗯,有九成把握,其实,哪怕只有一成,我也要去试一试。母妃,景儿现在也很好,但他本来可以更好,他那般惊艳才绝,不该就这样过下去。我总要尽力试过,才能无愧。” “孩子,好孩子,”太妃热泪滚滚,“真是……委屈你了。我……” “母妃,这是我们的秘密,您不要和景儿说,我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候准备,我已经看了一段时间的地图,有一个大致的路线,这段时间我慢慢渗透给景儿。” “你要去哪里?很远吗?是什么地方?你总该让母妃知道。” “有几个部族,我得去。” “部族?”太妃一惊,“那就是要出楚宣国境内?这……” 苏南衣轻笑,“您放心,我之前也跟着父亲走过商队,不会有危险的,我心里有数。” “那,母妃帮你去向皇帝要路引,走到哪都能畅通的。” “不,”苏南衣摇头,“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您只要给我一块咱们王府的牌子就好,路引什么的,我自有办法。” 太妃艰涩难言,“南衣,真是苦了你。” 苏南衣又安慰了她一阵子,“我出去之前,会把您身边的事也料理清,您和云景都平安,我才能放心的走。” 她起身回院,太妃不停的抹泪,闫嬷嬷也陪着红了眼睛,还得劝说,“您别难过了,王妃一心为着王爷,您该高兴才是啊!” 太妃擦着泪又哭又笑,“是,你说得对,可我就是觉得愧疚,对不住这领子。” 闫嬷嬷心里又何尝不是,主仆二人哭了一阵,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闫嬷嬷低声问道:“太妃,您可以暂时不去中山庙,这倒是没有什么,但……云柳那边怎么办?” 太妃擦干泪,眼中透几分冷意,“说得也是,云柳的心真是越来越大了,她今天居然当着我的面儿就敢这么做,拿出那套东西,究竟是想打我的脸还是要打南衣的脸?” “她是做主子做得太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太妃轻蔑一笑,“主子?她也配是主子?南衣说得对,我不过是感念着她对景儿的救命之恩,对她好一些罢了。 可这恩情,是会越用越薄的。这些年王府不曾亏待于她,她各种作我也忍了,可这一次……” 闫嬷嬷点头,“您已经仁至义尽,有什么打算,交给老奴去办,老奴不怕。” 太妃摇头,“我们不用做什么,我不去山庙,但她得去。就说让她先去适应两天,我随后到,她去了之后,还由得她?” “是。” 苏南衣慢步回院,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道疾风掠过。 她脚步微顿,随即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继续往前走。 绕过月亮门,迎面看到小七。 苏南衣和小七递了个眼色,小七默默走在她身侧,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院中,云景正在了院子里等她,坐立难安的着急,见到她回来,心才算放下,“娘子,你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苏南衣看到他这撒娇的小样儿实在心软,“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在玩什么?” “什么也没有,娘子不回来,玩什么也没意思。”云景说完还叹了口气。 苏南衣哭笑不得,“这样啊,要不然我们于小球?我可是从苏府带来了好多小球。” “好啊,好啊。”云景一指那棵树,“我去挖小坑。” 他跑过去挖坑,苏南衣低声对小七道:“怎么回事?” “方才奴婢瞧见,是一个小丫环,似乎想偷听您和太妃说了什么。” 苏南衣勾唇,“没听到,我和太妃说话的时候特别注意过。” “嗯,她应该是刚到不久,您就出来了,所以又尽快离开了。” “看清长什么样子了吗?” 小七点头,“看清了,奴婢虽然不知她叫什么,但她的样子奴婢不会忘记。” “好,先不要声张,这两天我想办法,到时候你认认。” “是。” 苏南衣进屋把彩色小球拿来,系上裙摆,陪云景玩起小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晚上,苏南衣还想着要不要去太妃那边吃,太妃竟然带着人来了。 身后跟着几个丫环婆子,手里拎着食盒,一道道摆上。 “总让你们过去怕你们心里不情愿,不去吧我这心里又空落落的,干脆,我就来找你们了,不嫌烦吧?” 苏南衣笑着行了礼,“怎么会,刚才还想着去母妃那里吃好吃的,可巧母妃就来了。” 云景道:“我知道,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太妃拍手大笑,“对,景儿说得没错!” 晚膳吃得欢声笑语,人人都开心,云景心里暗想,大婚之后果然是好,连吃饭都变得有趣了,像之前一样沉闷闷的多没意思。 夜风微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今天晚上的月光也很好,清亮似水,院子里的一切都朦上一层薄薄的银辉。 太妃精神很好,也没有困倦,“南衣,花园子里那棵金雨开了一树的花,咱去瞧瞧?” “好啊,”苏南衣爽快答应。 “走。” 太妃也说走就走,拉着她往外走。 闫嬷嬷也没叫许多人跟着,只留了两个掌灯的丫环,云景也在后面寸步不离的跟着。 上午的时候还没有来得逛完就被叫去宫中,并没有看到那一树金雨。 现在在月光下瞧见,苏南衣不禁赞叹了一番。 金雨的叶子很小,花朵却大,像一个个水滴,金灿灿的,在月光和灯光里像是载着一树的金色的流光,美不胜收。 “金雨树本也不是咱们这边的,不太好移植,没想到这棵长得这么大,这么好。” 太妃满脸的自豪,眼中有深深的追忆,“是啊,这树是当年王爷去征战凯旋时带回来的,那时候还只是棵苗,我肚子里怀着云景,王爷说,他定要亲手好好栽培。” 苏南衣看着她,她微扬着头,眼睛闪闪有光,全是思念。 树叶沙沙作响,花朵在枝头轻轻摇晃,香气随风拂来,像是有人在低语倾诉。 苏南衣怕太妃太过伤感,岔开话题去别处转了转,时候不早,这才送太妃回去。 往他们自己院中走的时候,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景小声道:“娘子,咱们走小路去探险吧。” “好啊,”苏南衣也故作神秘,跟着他压小声音,“你得带着我啊,你是英雄,得保护我。” 云景一脸豪情,“放心,没问题。” 他大手握着她的小手,牵着她走向别的路。 王府很大,走来走去,苏南衣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她好像来过。 仔细一想,可不是,很久前她曾经在夜里悄悄来找过云景一次,她不知道路,转来转去好像就转到这个地方来了。 那个夜晚,她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见到云柳,形如恶鬼一般的对一个双腿残疾的哑巴女子说话。 说的什么断断续续听不太清,但看当时云柳的神情,还有那个女子的眼神,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那座院子,隐约只有一点昏暗的灯光,形如鬼火。 她记得那时候云柳说,等云景大婚之后要给他做妾,似乎是在向那个女子炫耀。 她觉得,或许可以去见一见那个女子,能对云柳有一个更深的了解。 七拐八绕,总算回到院中,云景眼睛在暗中闪闪发光,“娘子,我们到了。” 苏南衣点头,面露欣喜,“真的啊,跟着景儿果然是对的,不会迷路。” 云景得到夸赞很是高兴,牵着她进院。 这院子里也没有添新丫环,只多了几个做事利索的婆子,丫环就是小七和小桃,这也足见太妃的苦心。 苏南衣让云景先去沐浴,等到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很静,她以为云景已经睡着了,不成想,云景眼睛有神,一点困意也无,正炯炯的盯着她。 第二百九十八章 苦命的流桑 苏南衣顿时停住脚步,有点头疼。 云景见她停住不走了,立即拍拍自己的身边空位,“娘子,快过来呀!” 苏南衣:“……” “景儿,你听我说……” 云景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把她抱了过去,苏南衣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堵回去了。 苏南衣在理智最后残留的那一刻,琢磨着是不是得去找老修问一下,总这样到底行不行啊…… 最后又是疲倦的沉沉睡去,苏南衣感觉自己全身酸得都像被醋浸泡过了。 迷迷糊糊睡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醒来。 她睁眼一看,云景就在她身边,手臂还搂着她没松开,眼睛合着,长长的睫毛如羽,鼻子又高又挺。 苏南衣心里暗自琢磨,怎么那么好看呢! 想着想着又想笑,一下子精神了,也不想再睡。 她脑海中浮现那个破败的院子,平时白天去是肯定不行的,别的不说,云景她就躲不开。 此时去正是时机。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穿上衣裳,身上还是酸得很,咬了咬了牙,慢慢往外走。 刚走到廊上,小七就发现了。 “小姐,要去找那个丫环吗?” 苏南衣摇头,“不是,你醒了也好,走,陪我一起去。” 小七点头,也没有多问。 主仆俩人绕了半天才找到那个破败的院子,灯早就灭了,漆黑一片,厢房里隐约还有呼噜声,应该是留守在这里的婆子。 苏南衣让小七在廊下等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子潮气霉味儿扑面而来,屋子里什么摆设也没有,只在角落里有一张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个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烂。 那人的听觉倒是灵敏,大概是长时间保持警觉和紧绷的状态,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张陌生却极美的脸,她挣扎着坐起来,眼睛中满是戒备警惕。 苏南衣俯身蹲下,低声道:“我是王妃,你是何人?” 女子一听她说是王妃,眼睛微睁了睁,有些泛红,她嘴唇抖了抖,似乎很是激动。 苏南衣看着她,她应该是那种高兴的激动,而不是愤怒的。 仅凭这一个表情,苏南衣就觉得,这个女子应该不是坏人。 “我不会害你,来给你看看伤,相信我。” 女子点点头。 苏南衣伸手在她的双腿上一摸,发现她的腿骨断了之后就没有接好,难道走不了路,但这种也是很疼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过腿,又看了看她的嗓子,苏南衣真担心她是被割了舌头。 好在,并没有,只是被灌了药,伤了嗓子。 “你这腿和嗓子都可以治,只是有两点,腿会疼一下子,但不会太久,嗓子可以发出声音,但……毕竟伤得太久,会沙哑,不再是原来的嗓音。” 听到这话,女子愣了愣,眼泪哗一下子流出来,她胡乱的抹了抹,但根本抹不完,不断的汹涌而出。 她想磕头,但起不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低头,尽最大努力的鞠躬。 苏南衣拍拍她的肩膀,拿出一个小瓶子给她,“你先吃了这个,稍后腿不会那么痛,可以减轻一轻。” 女子接过,毫不犹豫的吃了。 苏南衣有点心酸,敲敲窗子让小七回去一趟,找小桃拿了她的药箱过来。 苏南衣把女子的裤子剪开,其实也不用怎么剪,她的衣裳都破得不行了。 皮肤上也生了一些疮,苏南衣一点点给她细细清理了,又上了药。 “我们要治腿了,你忍着些,这个方法痛,但好得也快,不出半月你就能缓缓走路了。” 女子用力点头,眼泪就没有停过,她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做好了准备。 尽管如此,在苏南衣动手的那一刻,她还是痛得差点晕过去,汗瞬间出了全身,把衣裳都湿透,额角的发也被打湿了。 但她依旧咬着牙,白着脸哼都没有吭。 苏南衣低头专注,没一丝分神,直到抹了药膏用木板固定之后,这才抬起头。 女子汗水泪水混在一起,脸上冲出一条条的泥道子,十分狼狈,但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亮得逼人。 苏南衣心头微软,“忍一下,一会儿就会好些。” 女子点点头,还冲她笑了笑。 苏南衣为转移她的注意力,和她闲聊,“识字吗?” 她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苏南衣递给她一个小树枝。 她接过,在地上划了两个字。 流桑。 “很好听的名字,”苏南衣浅笑。 流桑也浅浅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苏南衣发现她挺好看的。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些了?” 流桑感受了一下,点点头,又用树条在地上写,“好多了。” 苏南衣道:“那就好。” 她从药箱里找出一包药丸,“这个你收好,每天吃三颗,早中晚,是治你的嗓子的。我过两天再来给你换药。” 流桑又要鞠躬,苏南衣制止了她,“等你好了再谢我。那个看守的婆子叫什么?” 流桑写下三个字:方婆子。 “好,她那边我来安排,让她明天给你换换衣裳,梳理一下,清清爽爽的。” 流桑的眼泪又流出来,抓住苏南衣的袖子轻轻摇头。 苏南衣不解,她一边抹泪,一边拿小树枝写下几行字。 太妃恼奴婢,以为奴婢是害王爷的凶手,奴婢感激王妃,但王妃不要因为奴婢让太妃生气。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那你,曾经害过王爷吗?” 流桑拼命摇头,举手做发誓的姿势,眼神坚毅清澈。 苏南衣缓缓点头,“好,那你先听我的,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太妃那边我自有办法。你快好起来,亲口说出真相。” 流桑流着泪点了点头。 苏南衣转身带着药箱离开,小七迎上来。 苏南衣走到厢房门外,冷声道:“叫醒她。” 小七二话不说,立即推门进去,方婆子还没有醒过神来,一股子凉气搁在咽喉。 她低头一看,吓得魂都要飞了,嘴唇打着哆嗦,“你……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小七一言不安,苏南衣从外面走进来,点亮屋里的灯。 方婆子定睛仔细一看,认出她的模样,不禁惊愕,“王妃?”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这事儿不能说得太细 方婆子算是王府里最底层的那一种,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做最没有油水的差事。 在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轻松自在,她也算是知足,但没想到,王妃突然在这夜半时分,突然来找她。 苏南衣语气冷淡,微弱的光线里连眉眼都是冷的。 “你负责看守流桑?” “回王妃,是老奴。” “嗯,”苏南衣开门见山,“明天给她梳洗一下,好好照顾,一日三餐不求多好,至少温饱,该她的不能少。” 方婆子吃惊的抬头,一时没说话。 小七手上一用力,方婆子感觉那股子冰凉更增加了几分,吓得一抖,“是……是,不过,太妃说……” “太妃那边你不用管,我去说,你不需要多嘴,”苏南衣把一个小瓶扔给小七,小七倒出两粒药,不容分说给方婆子灌下去。 方婆子脸都白了,苏南衣道:“那是什么不用我说,你好好按我说的做,流桑的事严格保密,没事别出这个院子,懂吗?” 方婆子不懂也得懂,带着哭腔点头,“懂,懂。” 苏南衣不再多说,转身回院,小七也跟上来。 “小姐,需要奴婢盯着这边吗?” 苏南衣点头,“也好,流桑的伤怎么也要半个月,你也不用日日守在这里,偶尔过来看看就行,料那方婆子也不敢怎么样。” “是。” 苏南衣回到屋中,云景还在睡着,她小心翼翼脱了外裳回到床上,暖暖的被子让她迅速涌上困意,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的时候云景还在,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见她醒了,云景凑过来亲亲她的眼睛。 苏南衣轻笑,再看云景,发现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对了,急忙坐起来分开一点距离小声道:“景儿,不能总是这样,这样的话会对我们的身体不好的。” 云景有点委屈,“可我觉得很好啊,没有什么不好。” 苏南衣尴尬得头皮发麻,“这种不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察觉的,嗯……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一大婚就不听我的了?” 云景急忙摇头,“不是,娘子,你不要生气,景儿还是会听你的。” 苏南衣看他的模样心里又有些软,但想想不能太纵容他还是坚持绷着脸,“嗯,那下床去洗漱,今天不能再让母妃等了。” “哦。”云景低着头,穿上衣裳下床。 苏南衣慢慢吐了一口气。 一直到太妃的院中,云景的兴致都不是特别高,请了安太妃叫摆早膳,有点纳闷的问道:“景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云景抬头看她,嘴巴瘪了一下,“母妃,景儿没有不舒服。” “那怎么不开心呢?”太妃纳闷。 苏南衣还没来得及开口,云景委屈巴巴的说道:“景儿做错了事。” “嗯?景儿做错什么了?怎么不乖了?” “景儿总是想亲亲娘子,可是娘子说,总是那样的话对身体不好,景儿不想让娘子身体不好……” “噗……”太妃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忍不住一下子笑出来。 她何其聪明,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苏南衣的脸都红透了,恨不能跑到桌子底下。 闫嬷嬷也抿嘴忍住笑意。 云景被笑懵了,“母妃,你们笑什么?” 太妃忍住笑,拍拍他的手,“景儿,母妃忘记跟你说了,这件事南衣是对的,你是男孩子,要保护她,这也是对的,但是……” 太妃也有点头疼,不知道怎么解释。 苏南衣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清清嗓子,“母妃,这件事我私下再和景儿好好说吧。” 太妃又笑笑,“也好,也好。吃饭吧。” 早饭在一片诡异又好笑的气氛中结束,苏南衣吃完只想快点离开。 太妃始终忍着笑,“南衣,先别急着走,回门的事我安排得差不多了,今天就派人去苏府商量一下,若是你父亲也同意,就定下了。” “是,但凭母妃安排。” “好吧,”太妃也不再强留,“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母妃,我想吃鱼,”云景回答,“要不然我和娘子去抓些新鲜的鱼吧。” 苏南衣想想也好,就是不知道太妃会不会同意,毕竟刚大婚,就按捺不住往外跑。 “行,随你们,记得早去早回,别太晚,等你们吃饭。” “好,多谢母妃!” 云景欢天喜地带着苏南衣走了。 他们一走,太妃就忍不住笑出声,闫嬷嬷也跟着笑,“这下您放心了?” “可不是,都应该算是惊喜了,”太妃捂着心口笑得开心,“昨天云景也没把帕子拿过来,我还是多少有点担心,怕他不懂。今儿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闫嬷嬷抿嘴笑,“瞧瞧把王妃害羞的,脸都红透了。” “可不是,”太妃好不容易忍住笑,“这孩子……真是难为她了。这样吧,你亲自去一趟苏府,好好商量,务必把回门礼办得风风光光,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对南衣的态度。” 闫嬷嬷点头应是,“其实也不用商量,苏家那边肯定没有意见。” “意见应该是不会有,但要让苏家上下知道,我们是真心疼南衣,我看那个苏老爷不怎么疼南衣,这么好的孩子他不疼我来疼。哼,让他知道知道,王府就是南衣的倚仗。” “是,老奴一定把这事儿办好了。” “去吧!” 由闫嬷嬷亲自去办,太妃很放心。 …… 苏南衣和云景换了衣裳,骑马出王府,去小湖边抓鱼。 走到半路,路过一间药铺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被人从里面推了出去。 那姑娘急得满头是汗,脸上还带着泪,“大夫,求您去看看吧,我们小姐命在旦夕啊!” “你别再喊了,刚才周大夫不是说了吗?这病我们治不了。” “怎么治不了,又不是疑难杂症,就是接生……” “接生你去找接生婆子呀,找大夫干什么?” 苏南衣听那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耳熟,又见她哭得伤心,催马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得眉心一跳。 怎么是她? 苏南衣对云景道:“景儿,我得过去看看,这小姑娘怕是遇上难事了。” 云景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第三百章 这种人打死都不多 小丫环哭得很伤心,鞋子都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 苏南衣在她身边勒住马,俯身伸出手:“上来!” 小丫环一愣,抬头看着她,“请问你是……” “不是要救你家小姐吗?走吧,我去帮你看!” “真的?”小丫环又惊又喜,“奴婢能跑,奴婢身上脏了,别弄脏贵人的马。” “无妨,这样更快些,救人如救火,快上来!” 小丫环一咬牙,伸手握住苏南衣的手,被她拉上马。 苏南衣一抖缰绳,直奔前方而去。 小丫环指着路,“前面,左拐,很快就到了。” “你家小姐的情况你与我说说。” 小丫环快速把情况说了一下,她是礼部侍郎府的,她家小姐是王丞相的嫡孙女王静君,只可惜,先皇去世不久,王丞相也过世了。 礼部侍郎的儿子郭昭本来想的是,能够借王丞相的东风,在朝堂上更进一层楼,他对王小姐就没有什么真心,但现在王丞相一死,他对王小姐就彻底失去了耐性,转眼就娶了个平妻。 说是平妻,其实是早就养在外面的外室,两人早就生了个女儿。 王小姐得知心中气闷,身子骨本来就不怎么好,再加上身孕,越发孱弱。 今天那个平妻又故意过来气她,她当即就觉得不太舒服,喝了一碗保胎药,不成想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早产的迹象。 这小丫环名叫秋儿,是跟着王小姐从丞相府嫁过来的,十分忠心,派了好几个人去找接生婆,但都没了音讯,她就自己去找,结果说好的接生婆子却不知去向,无奈之下,只好去最近的药铺找大夫求救。 王静君,是苏南衣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为人善良宽和,不因为出身丞相府就看不起别人,诗词女红无一不精通。 按说以郭昭的出身才学是根本配不上王静君的,两人之所以婚配,还是因为那次陵王办的中秋宴上,郭昭喝多了酒,误闯陵王府的花园,撞倒在湖边的王静君,弄湿弄破了她的衣裙。 事发第二天,郭夫人就去王丞相府上求亲,再三道歉,再三保证,会好好对待王静君。 无奈之下,王家也就答应了,谁知道,竟然会是这般结局。 那时候苏南衣并不在京中,等她回来,此事已成了定局,她当时还着实为王静君惋惜了一番。 那时候的顾西宸还是陵王,为此事也十分自责,一个劲儿让苏南衣赔罪,说没有照顾好苏南衣的朋友。 但此事苏南衣又怎么会怪到他的头上?只能叹一声人各有命。 可如今细细回想,王静君低嫁,王丞相身死,这其中未必就没有顾西宸的手笔。 王丞相的为人正直,门生众多,威望也颇高,几个王爷都想拉拢他,但他谁的队也不站,只忠心皇帝。 或许……是因为这个? 可顾西宸不是先皇选定的人选吗?按说王丞相应该是他最大的助力才对。 那他为何要…… 苏南衣心中的念头一闪,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先救人要紧。 到了郭府门外,苏南衣翻身下马,秋儿带着她往里走,云景在后面拴好马,随后跟上。 几个家丁正坐在门房里嗑瓜子,看到秋儿带着两个人回来,上前拦住,“秋儿,这两个人是谁啊?” “就是,咱们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她是我请来的大夫,要给夫人接生的!” “夫人?什么夫人?吴夫人也没有身孕啊!” 吴夫人,就是郭昭后来抬进来的外室。 秋儿气得脸通红,苏南衣道:“别理他们,救人要紧。” 秋儿点头,带她往里走,那几个家丁上来就拦,苏南衣长得那么美,他们不多看两眼,占点便宜,都觉得可惜了。 哪料,手还没有碰着,云景甩马鞭抽过来,把他们打得一通乱叫。 “好小子,你还敢打人!反了你了!” 苏南衣回头看看云景,“景儿,这里交给你了,使劲儿揍他们,留一口气就行!” “好!娘子放心!” 众人一听鼻子都要气歪了,立即召集人手围攻。 云景丝毫不惧,根本都不用抽刀,一条马鞭足以对付他们。 苏南衣一点都不担心,这种枉顾人命,还是自家夫人人命的恶奴,打死都不多。 秋儿小跑着带路,迎面碰见吴氏,她长得美艳,穿一身红衣,头上戴着赤金红宝石的头面,贵气逼人。 一见秋儿带人回来,眸中闪过狠色,“哟,秋儿,一会儿不看着你就乱闯祸,我看你又皮痒了是不是?来人,给我按住她。” 她身后的几个婆子就要往上闯,秋儿颤声道:“我没有乱跑,我是给小姐请大夫去了,她要早产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吴氏慢条斯理,“哼,谁知道是不是装的,你们主仆一贯会装模作样,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 她话没说完,苏南衣抽出软鞭,几声脆响,抽在要抓秋儿的那几个婆子手上,每人都多了两道子血痕,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让开。”苏南衣冷然道。 吴氏一愣,声音尖细道:“好啊,敢跑到我们郭府来撒野,也不看看你……” 苏南衣二话不说,一鞭子甩过来抽在她脸上,把她头上的一支步摇都打飞了。 “啊!”吴氏尖叫一声,捂着脸看着苏南衣,“你敢!” “不想再来一下就让开!” 苏南衣拿鞭子上前,众人谁也不敢再往前凑,纷纷避开。 秋儿也顾不得别的,急忙领着往里走。 王静君已经疼得受不了,满头大汗,身边除了一个从王府带来的婆子,其它人一个都不见。 “小姐,我的小姐,这可怎么好……” 秋儿一下子闯进来,“郑嬷嬷,我把大夫找来了。” 苏南衣跨进来,快速吩咐,“烧热水,准备参汤,快!” “哦,好好。” 来到床前,苏南衣看着瘦弱的王静君,心头发酸,暗恨自己来得太迟,恨自己这个朋友不够格,她只顾自己的仇和恩,没顾上暗中打听一下朋友的处境。 她握住王静君的手,按下想要和她相认的冲动,“夫人,别怕,按我说的做。” 王静君冰凉的手被她握住,莫名觉得有了一股力量,点了点头,“好。” 第三百零一章 绿茶的挑拨离间 苏南衣拿出随身带的荷包,找出合适的药丸,让王静君服下。 王静君感觉有了一些力气,苏南衣给她擦了擦汗,轻声道:“别急,慢慢吸气,还没有那么快,省着力气。” 苏南衣拿竹哨吹了吹,一直跟着的小黑出现在窗边,她迅速写了张字条,拍拍小黑的头,“小黑,快去,给小七,让她带东西和人来。” 王静君感觉现在好受了许多,她偏头看着站在窗边的苏南衣,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没请教,姑娘怎么称呼?” 苏南衣对她笑笑,“我姓苏。” 王静君有一瞬间的恍惚,眼泪忽然流下来,“真是好巧啊,我以前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也姓苏,只可惜……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苏南衣心头酸涩,喉咙滚了滚,“她地下有知,知道夫人想念她,一定会开心的。” 王静君抹了抹泪,“但愿吧,不过,我也不希望她知道,想让她好好的去投胎,重新开始,过自己的日子。太苦了,下辈子好好做个平凡人家的女儿吧。” 苏南衣眼睛也有些泛红,她别开脸看向窗外,郑嬷嬷从外面进来,还直抹泪。 秋儿急忙过去问:“怎么了?参汤呢?” 郑嬷嬷抽泣着压低声音,“我……我实在无能,没有本事,连这点东西都弄不到……” 她说着呜咽的哭起来,不用再细说,秋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去,豁出命我也得弄来!” “慢着,”苏南衣叫住她,“你们俩在这守着吧,稍后自然有人送东西来,夫人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一会儿真要生了,身边没个可靠的人不行。” 两人点头,觉得苏南衣说话特别有说服力,让她们心安。 “那我们……做点什么?” “准备好热水,”苏南衣摸出一锭银子,“从后门出去,买些清淡有营养的饭菜,一会儿让夫人用一些。” “多谢,多谢。”两个跪下就磕头,秋儿拿上钱急忙去了。 苏南衣回到床边,轻声安慰,“你是早产,但幸好并不凶险,别怕,听我的就不会有事,一会儿稳婆也会来。” 王静君微微点头,“谢谢,谢谢你。” 果然,没过多久,小七带着一个稳婆来了,这稳婆是太妃特意找的,经验丰富,最是稳妥不过。 她一到,苏南衣就松了口气。 小七还带了不少药材,都是苏南衣写在字条上的,一一交给郑嬷嬷,让她按要求去准备。 院子里有条不紊的忙起来,王静君也再次发作。 苏南衣没避开,就在床边守着,时不时轻声安慰鼓励,王静君恍惚间就像看到从前的苏南衣,忍不住流泪,也多了无穷的力量。 这边忙,外面也乱。 吴氏挨了打,心中忿恨不已,立即去找郭昭告状。 郭昭今日正好在家中,只是对王静君不闻不问,也不知道她早产的事,当然这里面也有吴氏故意隐瞒的原因。 他一见吴氏的伤,立即火了,“这是谁干的?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我的小宝贝?” 吴氏哭哭唧唧的,不住的撒娇,“是秋儿找来的帮手,可凶了,拿着鞭子抽人,不只打了奴家,还打了好几个婆子,那女人还说,打死都不算多!” “什么?!”郭创一拍桌子,“有这等事?真是反了她了!一个贱婢,居然敢如此可横,还敢找帮手,你看着,我去教训她,连她的手再她的帮手,一起给她剁了!” 吴氏可怜巴巴的扯他的袖子,“还是别去了,那人厉害得紧,奴家怕爷再吃亏……” “胡说,这是在我自己的府中,我还要在乎一个外人?我倒要看看,王静君她想干什么?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郭昭越说火气越大,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吴氏用帕子抹着眼睛,遮住眼底的笑意。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郭昭越恨王静君才越好呢!最好把她休了,赶出去! 吴氏一边装模作样的叫他,一边跟在后边,她越叫,郭昭走得越快。 刚到院门口,一个家丁没注意,和他撞在一起。 郭昭都要气死了,骂道:“干什么?慌慌张张干什么?眼睛瞎了?” 家丁急忙道:“公子,不好了,门外来了个,把咱们的人都打了。” “什么?”郭昭怒道,“是什么人?男的女的?” “是个男的,也没说什么人,好多人都拦住他,张大他们都被打得晕死过去了。” “真是无法无天了,去!报官,报京兆府,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是。” 家丁撒脚如飞去报官,吴氏上前故作惊讶,“这秋儿……莫不是找了两个帮手吧?这是想干什么呀?天呐!爷,要不您去和姐姐好好商量一下吧,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我和她商量什么?这事要真的和她有关系,我今天一定要休了她!” 郭昭气得大吼,吴氏心里欢喜的都要冒泡了。 他也顾不上去找秋儿,疾步去看门口那边怎么回事。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叫喊。 礼部侍郎是个文官,府中也没有府兵,就是养着一些护院和家丁,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云景的对手,没几下就都趴下了,有几个受了重伤,倒地昏迷,轻伤的也不敢再上。 郭昭火往上撞,一把抢过一个家丁手里的木棒,一指云景,“你是什么人?敢如此放肆,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他并不认识云景,云景自受伤也就不上朝了,也不和这些人打交道,更何况,郭昭只是一个闲差,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就是在礼部衙门里办办公,领份俸禄罢了。 要不是因为他爹是礼部侍郎,他连这份闲差都做不上。 云景偏头看了看他,“我知道这是哪啊,不就是礼部侍郎郭常的府上吗?” 郭昭眼睛一瞪,“你还敢叫我父亲的名讳!好大的胆子!” “怎么?”云景不解,“郭常的名字不是人名?不是让人叫的?” “你……”郭昭感觉自己气得都要冒烟了。 其实云景就是正常提问,但在郭昭听来就跟骂人似的。 他不能忍,实在忍不了! 他决定,得好好修理一下这个楞小子。 第三百零二章 这种货不揍他揍谁 郭昭看不惯云景的狂,决定要好好教训他。 在他看来,私闯他们家的府邸,还伤了这么多的人,就算把这小子揍残了,也是活该! “好,好,你行,那我告诉你,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郭昭!这府里的少爷,今天你有种打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郭昭说完,抡棒子就砸了过来,云景轻轻松松把他的手臂抓住,用力一捏,郭昭就哇哇大叫。 …… 郭常今天散了朝没有直接回家,宫中马上要举办一场赏秋宴,这些事都离不开礼部的操持。 礼部尚书再三要求他们好好办差,分派了事情之后他才有空回家换朝下朝服。 刚走到半路,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掀开轿帘一看,发现是京兆府的兵,赵石磊的轿子走在最后。 可巧,赵石磊正掀开轿帘催促,一抬眼看到了他。 “郭大人!” 郭常也拱了拱手,“赵大人,忙着呢!” 赵石磊示意轿夫凑过去,问道:“郭大人这要是去哪儿?” “我回府啊,最近可忙坏了,换下朝服还得去办事,赵大人,你也挺忙啊,这是要去哪?” 赵石磊看着他,“巧了,本官也要去郭大人府上。” “哈?” 郭常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听说了李府和东平侯府的事,其实京城官圈儿里已经传开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只是百姓,官员们照样八卦。 不仅如此,他们还背地里给赵石磊取了个外号,叫“抄家小能手”。 李大将军府,东平侯府,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赵石磊一点情愿不讲,说搜就搜。 现在京中官员没有几个愿意和赵石磊打上交道,更不会让他去府中。 郭常一听说赵石磊要去他家,脸都白了,“赵大人,要去我家?可是有什么事吗?” 赵石磊一说起案子就是一脸的严肃,认真的点点头,“正是。是你府中的家丁来报案,郭大人,若是寻常的人家,本官也就不用亲自去了。” 郭常一听这话腿都软了,要不是坐在轿中恐怕都要瘫倒,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还是礼部的,没有什么实权,招惹得起谁? 现在赵石磊说了,要亲自去,完了完了,这一定是大事。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赵大人,我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是要搜查我的家吗?” 赵石磊一愣,“郭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郭常看着他前面的衙役队伍,“难道不是吗……” 赵石磊脑子一转这才明白过来他在怕什么,心里暗自好笑,“不是,郭大人多虑了。” 赵石磊本想再和他解释一下,但看着他那害怕的模样,突然就起了戏谑的心思,就是没说。 “郭大人,走吧。” 郭常忐忑的让人抬轿,继续回府,他的心都缩成了一团。 府中,郭昭正在叫喧,让云景放开他。 “你撒开!听见没有?不然的话,我叫你好看,你信不信!” 云景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娘子说我已经够好看了,不需要你。再说,你这么怂,这么菜,我才不信你有这种本事。” 郭昭:“……” 他简直要疯,这是个什么人啊!是老天派人来逗他的吗? 他挣又挣不开,还疼得不行,看了看一旁的家丁护院们,“你们都死了?还杵着干什么?快过来揍他呀!” 他们都苦着脸,在原地踏两步,往前走一步又退回两步,老半天也没有到近前来。 郭昭简直气得怀疑人生。 正在僵持,门口一阵脚步声响,衙役们冲了进来,一眼瞧见地上晕倒的人,还有被打得挂着各种彩的家丁们,又看看背对着他们的云景,大声喝道:“何人在此行凶?” 郭昭一见是京兆府的衙役们到了,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诸位,诸位快救命啊!这家伙私闯我家,还打伤了这么多人,简直不能饶恕!” 衙役们一瞧也的确如此,纷纷拔出钢刀,喝道:“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赶紧……” 话没说完,云景缓缓偏头,看向他们。 为首的衙役是张捕头和李捕头,他们和已经去世的王捕头是京兆府里的三大捕头,前段时间一起办案,对云景、苏南衣还有夏染再熟悉不过。 苏南衣和云景大婚,他们也派去了代表,还合伙出了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他们的心意,代表他们十分敬佩云景和苏南衣。 眼下瞧着云景,众人呆了呆,心思瞬间就起了变化。 李捕头和张捕头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心思。 “这是北离王爷啊……” “可不是,眼睛没花。” “那王爷出现在这儿,还这么大打出手,一定是姓郭的这小子干了什么坏事。” “没错,王爷出手一定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特别生气,又怎么会这样?” “姓郭的这小子就不是什么好鸟!” “说得对!” …… 两人一番眼神交流,目光凶狠的盯住郭昭,“你!老实交待,都干了什么?” 郭昭本来觉得来了救星,正得意洋洋,哪料两人齐齐看着他,手里的钢刀也指向他,这让他不禁有点懵。 “两位差官,你们……是说我?什么意思?明明是这个家伙打人!你们赶紧让他松开我,把他抓走,打他几十板子,关进大牢!” 两位捕头又对视一眼。 “瞧见没有?竟然如此嚣张!” “可不是,像这种货,不揍他揍谁?” “就是,看得我都想揍他了!” 云景看到他们,也缓缓松了手,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郭昭以为是官差起了作用,立即后退几步,揉了揉手臂,骂道:“小子,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把你拿下,不让你吃吃苦头,我就不姓郭!敢到我们郭家来闹事,你胆子也太肥了!” 他说着,小跑到两个捕头面前,“两位官差,别愣着了,赶紧把人拿下吧!” 张捕头沉着脸,“郭公子,还轮不到你教我们怎么办差吧?” 郭昭眼珠转了转,“二位,这话儿怎么说的,事实在这摆着,莫非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在?实话告诉你们,我父亲可是礼部侍郎,跟你们赵大人也是朋友!”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有人冷笑一声。 第三百零三章 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这一声冷笑,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两个捕头回头一瞧,急忙让开一条路。 赵石磊走到近前,他们还没来得及禀报情况,郭昭又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是……京兆府府尹赵大人吧?来得正好,给本公子把这个家伙抓走,让他坐牢!” 赵石磊扫了他一眼,像看一个傻子,郭常也跟上来,看着一院子的狼藉简直一头雾水,听到他儿子这么跟赵石磊讲话,魂儿都快飞了。 待他一转眼看到自家的傻儿子手指的是谁之后,腿一软真的站不住,魂儿也真的飞了。 赵石磊整了下衣冠,快步走到云景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下官见过王爷。” 云景扶起他,“赵大人,你来了。” 郭昭缓缓睁大眼睛,面容呆滞。 赵石磊回头看看郭常,“郭大人,不过来见礼吗?” 郭常哆嗦着过来,“下官郭常见过北离王爷。” 满院子的家丁都呆了,特别是那些轻伤的,忽然都羡慕起重伤倒地昏迷的…… 云景没叫郭常走,沉着脸冷哼一声,“郭常,这个儿子是不是傻?本王懒得跟你说,反正赵大人也来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赵大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景一指院里,“本王的王妃进去了,要帮夫人接生,让本王打这些狗奴才,本王现在要进去找王妃。” “王妃?”郭昭腔调都变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所以……吴氏所说的那个,秋儿请来的,动手打了她的,是……北离王妃? 他看看四周,吴氏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郭常也惊了一下,“王妃……接生?是王氏要生了吗?” “本王也不知,”云景不耐烦道,“反正王妃要做的一定是对的。怎么你们府中有谁快要生孩子,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郭常脸色通红,如被打了耳朵,回头狠狠盯着自己的儿子。 郭常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低头不语。 赵石磊看这父子俩的眼神,也能猜出个大概,“郭大人,底上的王夫人,应该就是已故王丞相的嫡孙女吧?” 郭常急忙头,“是,是啊。” 赵石磊叹了口气,“可惜了。王丞相若是地下有知,不知道会怎么想?他的弟子遍布天下,人虽然不在,但不代表就可以这么糟蹋人家的孙女。你们呐……” 郭常无地自容,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争气,但现在已然成家了,他也没管太多,至于妻妾什么的,他就更管得少。 前两年夫人还在,后来郭夫人也去了,他身边也只剩下几个妾室,就更没有人管郭昭了。 谁知道,今日竟然惹下大祸。 …… 云景好不容易找到王静君所在的院子,刚一踏进去,就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 这一声娇嫩又响亮的哭声,在他听来如遭雷击,猛然停在当地。 有什么画像在他脑海中不停的闪,他想抓,却抓不住。 王静君生下一个男孩儿,满身的大汗,头发衣裳全都湿透,但眼中有泪,眼里有光。 苏南衣丝毫不嫌弃,一直握着她的手,“好了,生出来了,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你现在喝点药,养养精神,擦擦身子换衣裳。” 王静君含泪点头,“谢谢,谢谢。” 苏南衣喂她喝了点药,稳婆把其它的和孩子都收捡干净,这才过来报喜。 苏南衣让小七给了赏银,稳婆眉开眼笑,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让郑嬷嬷送出去。 秋儿和郑嬷嬷都高兴坏了,满脸欣喜又心疼的看着王静君。 苏南衣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心里也柔软成一片。 她低声对小七道:“去找个可靠的奶娘来,人要好,要机灵,身体也要健康的,钱多点无妨。” “是,”小七转身出去,走到院门口看见云景,“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云景回神,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小七心头一紧,“王爷,您怎么了?” 云景抚了抚额头,“没事,刚才有点……没事了,是不是有孩子出生了?” “是,是个小男孩,王妃在里面。” “好。” 小七告退出门,走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刚才云景那个眼神,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 小七把这个念头压在心里,迅速出去找奶娘。 郑嬷嬷没想到会突然闯进一个陌生男人来,不禁吓了一跳,“哟,你是哪位呀?” 她看得出云景衣着不凡,相貌也出众,不敢不客气。 “我来找我的王妃。” “王妃?”郑嬷嬷心中一惊。 苏南衣挑帘从里屋出来,“景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云景高兴的握住她的手,“外面那些人我都交给赵大人了,郭常也回来了,他们正在谈,我嫌烦,就找来你了。” “那我们去院子里说,这里是人家的产房,你好不近的。” “好。” 郑嬷嬷目瞪口呆,悄悄进里屋去问秋儿,“秋儿,你找的这位苏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大夫啊,我在药铺门口遇见的,她说她是大夫,要跟我来看看。” 郑嬷嬷一脸疑惑,“可刚才……有个俊俏的男人来,说是来找他的王妃,苏小姐就跟他出去了。” “王妃?!”秋儿也惊了。 两人看了看在床上睡着王静君和小公子,都不敢大声,悄悄退到外屋,往外偷看。 秋儿一看到云景,“是,他是和苏小姐一起来的,当时门上的家丁们不让他们进来,那位公子就和他们动了手,让我和苏小姐先进来了。” 郑嬷嬷道:“刚才他还说什么赵大人也来,还说了老爷的名讳,说得自然顺口,莫非……” 秋儿深吸一口气,“不会吧……” 云景正和苏南衣说院外的情景,苏南衣被逗笑了,两个人说说笑笑,俊男美女,怎么看怎么好看。 郑嬷嬷叹了口气,“要是少爷能和我们小姐这么好,那该多好啊。” 秋儿哼了一声,“他?他早被吴氏勾去了魂,我们小姐这是倒了什么霉,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真是太委屈了!要是老相爷还活着,我看他们敢!” 郑嬷嬷急忙低声道:“好了,别说了!现在小姐可是做月子,不能难受,别惹她伤心。” 刚说到这里,外面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第三百零四章 一步一叩拜都是轻的 门口来了个男人,穿着圆领袍,看样子像是个管家。 果然,他走到云景和苏南衣近前,一脸谄媚的笑,行了礼道:“小的给王爷、王妃见礼,我们老爷和赵大人请二位去前厅。” 云景没吭声,苏南衣冷笑,“郭常长本事了啊,请王爷和本王妃,就打发一个管家来?” 管家也不敢再笑,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渗出来,“小的……老爷他……” “滚,让郭常带着郭昭亲自过来,还有,郭昭要一步一叩拜。” 管家脸色一白,吞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退出院子。 郑嬷嬷和秋儿听得清清楚楚,的确是王爷、王妃。 俩人呆了呆,急忙出去跪下行礼。 苏南衣把她们俩扶起来,浅笑道:“不必多礼,只要尽心照顾好你们小姐便是,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去北离王府找我。” 北离王府! 老天爷! 那可是楚宣国最尊贵的王爷! 秋儿真是感觉自己撞上大运了。 …… 赵石磊让衙役们把那些参与围攻云景的人都聚在一起问话,郭常想请他去屋里坐,但他没有答应。 “郭大人,还是不坐了吧?你能坐得住?今天这事儿可不是小事,敢殴打王爷,指着王爷的鼻子骂,可着这京城打听,也就你们这一家吧?” 赵石磊脸色阴沉得跟锅底一样,郭常的脸色苍白,两人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郭常一把揪过郭昭,打了他几个耳光,骂道:“都是因为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非得把全家都拖累了,是吗?早跟你说,不要宠妾灭妻,你倒好,弄了个外室不算还弄到家里来,抬成平妻,你这是盼着我早死啊!” 郭昭早就懵了,被他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赵石磊皱眉,“行了,郭大人,现在教训孩子不觉得晚了吗?再说,这都是你家的家事,这种时候不适合说这些吧?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跟王爷王妃解释吧。” 郭常正想说什么,管家回来了,赵石磊一见,心里就冷笑。 刚才郭常让管家去请人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都怀疑这个郭常的脑子不正常,居然派个管家去,能把人请来才怪。 果然不出所料,管家灰溜溜的回来了。 郭常问道:“王爷和王妃呢?” 管家小声道:“王妃说……让您和少爷亲自去,小的去不成。” 郭常慌乱点头,“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说着揪上郭昭就要去。 管家又说道:“老爷,王妃说……说……让少爷一步一叩拜。” 郭昭睁大眼睛,脸色瞬间变了,郭常也呆了呆。 赵石磊心中暗笑,没错,这才是苏南衣的风格。 他在一旁提醒道:“郭大人,别说本官没有提醒你,你家公子官位几品呀?以这样的身份公然对王爷叫板,还命令本官办差,别的不说,不凭这两点,王爷若是去陛下面前提上一句,就足够让你丢官罢辞,上菜市口了吧?” 郭常吞了口唾沫,冷汗瞬间冒出来。 赵石磊漫不经心道:“让你们跪一跪,这都是便宜你们了。” 郭常抬脚踢在郭昭的膝窝,“不孝子,还不跪下!去请罪!” 他们父子俩一步一挪的走了,赵石磊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慢慢的等着。 他知道,今天的事儿善了不了,而且,他说了也不算,关键还得看苏南衣的态度。 赵石磊年轻的时候见过王丞相两次,他那时候刚考了功名,王丞相还特意告诉过他,入仕途,心要摆正,名利放在两旁。 这句话他记了很多年,一直把王丞相当成他的榜样。 如今人去了,得知王小姐过得如此不好,他心痛也愤怒。 但他终归是个男人,不便插手别人家内宅的事,现在好了,这件事被苏南衣撞见,正好出手整治一下郭昭。 简直大快人心。 苏南衣让云景在院子里等着,她回到屋内看了看王静君的情况。 王静君睡了会儿,但很快醒来,看到苏南衣又是一番道谢。 苏南衣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她。 关于当年在王府中发生的事,苏南衣已经怀疑是顾西宸有意而为,既然如此,王静君嫁给郭昭也是他的意思。 如果现在告诉王静君,或是带她走之类倒也不难,只是难免会引起顾西宸的注意。 她自己现在有北离王府做依靠,但王静君却什么都没有。 如果让她身处险境,再有个什么意外,那苏南衣不会原谅自己。 她打算,先帮王静君在郭府里立住脚,慢慢的筹划,等到合适的时候,看她自己的意愿,再送她出京。 “夫人不必多礼,如今有了小公子,你也要好好振作了,这府里,你是当家主母,如果什么都不争不抢,那不会让恶人悔悟,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只会变本加厉。” 王静君愣了愣,看看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小一团,含泪点点头,“是,苏小姐说的是。” “我已派人去找奶娘,定会找个机灵聪明又忠心的,有什么事就让她给我送个信儿,缺什么也只管言语。” 苏南衣拍拍她的手,“别太难过,小心伤了身子,你若是身子不好了,可怜的是孩子。” 王静君咬唇点头,眼神中浮现几分坚毅,“小姐说得极是,以前是我糊涂,懒得和那些人争来争去,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价,如今想来,却是大错特错了,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还连累身边的人跟着受苦,更险些害了孩儿……” 苏南衣听她这一番话,就知道她想通了。 其实王静君的心思,苏南衣又何尝不理解,当初的她不也是这样吗? 清高,骨子有些几分傲气,不屑于做那些后宅争斗,和别人勾心斗角,不是怂,不是软弱,只是不屑去争。 而别人,只以为他们好欺负,不会适可而止,只会得寸进尺。 她和王静君是同一种人,否则怎么会成为好朋友。 只是这些道理,是她死过一次才明白过来,而王静君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悟出来。 面对恶人,就是不能手软,要打,打得她们无力招架,打得她们害怕,让她们永远记住疼。 俩人正在谈着,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是郭常带着郭昭来请罪了。 第三百零五章 果然是没有见识的东西 郭家父子一进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云景。 郭常的腿就有些发软,郭昭的腿早疼得不是自己的了,膝盖破了皮,又红又肿。 郭常上前行礼,“王爷,之前犬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多多担待。” “本王为什么要担待?”云景反问,“本王跟他又不熟。” 郭常都快哭了,“王爷,求您开恩,饶过我们郭府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云景看见他俩就烦得慌,不知道他们这是又闹什么,他最不擅长和别人玩这些斗心眼的伎俩,也不愿意看别人哭哭啼啼的求饶。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烦躁的看着屋门口,见到苏南衣出来,脸上才露出喜色,“娘子!” 苏南衣慢步过来,郭家父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面前的女子犹如仙姿,眉目如画,表情冷峻,让人不敢有半分轻慢之心,更不敢生出妄念。 郭昭的心头狂跳,悔的肠子都青了,这种人哪像是什么秋儿找来的打手?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好吗! 他就是听了吴氏的话,有了错误的判断,才有了现在的困境和大祸。 他现在恨不能抽吴氏几个嘴巴子。 苏南衣看看郭昭,长得一般,像个寻常的书生,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无论哪一样,都配上王静君。 郭常行了个礼,正欲开口,苏南衣淡淡道:“本王妃要先恭喜你们了,夫人生下个一位小公子。” 郭家父子一怔,郭常随即露出喜色,“好,好啊,我们郭家有后了!” 郭昭也挺高兴,咧嘴刚要笑,苏南衣又道:“郭大人,你们和夫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郭常愣住,“王妃此言……何意?” “何意?”苏南衣微眯了眸子,“你还好意思问本王妃何意?夫人是府中的主母,明媒正娶的夫人,王丞相的嫡孙女,怎么?王丞相不在了,你们就可劲儿的糟贱她? 养外室,抬平妻,正经的夫人被一个从青/楼赎身的女子挤兑的差点早产而亡!你们郭家可真是行啊,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 “早……早产?”郭昭满脸惊愕。 “怎么?你还你夫人该什么时候生产都不知道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你比本王妃想像的还要不是东西啊。” 郭常满脸羞愧,一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放,冷汗淋漓不知说什么。 郭昭吞了一口唾沫,苏南衣冷然道:“你不用向本王妃认什么错,你应该向你夫人认错,不过,我觉得她也不太需要。郭昭……” 苏南衣微微俯身,眼睛冰冷的盯着他,“你是不是觉得,王丞相不在了,丞相府没人了,你原本想搭建的升迁梯无望,所以就能随意欺辱她了?” 郭昭心头一紧,只觉得眼前女子的眸光锐利,似刀如箭,直射他的心口。 “你呀,果然是没有见识没有眼光的东西,王丞相的嫡孙女,由丞相一手抚养长大,家世学问,满京城里能胜过她的有几人?但凡你好好对她,她做你的贤内助,你还愁升迁吗? 王丞相不在了,可他的弟子们还在,各行各业,全国各地,哪里没有? 可你呢?却宠爱一个青/楼女,那女子能给你什么?挑拨离间?家宅不宁?还是挥霍家财? 呵,你尽管去宠,看你永远这么没出息下去,等郭家家财穷尽,她还会不会跟你。” 这些话如冰珠,字字敲在郭昭的心上,他陡然一惊,浑身都发抖。 脑子里飞快闪过与吴氏相处的片断,可不是吗,她除了撒娇,变相挑拨,再就是变着法的从他这里抠钱。 看到他的脸色,苏南衣知道他听进去了,她就是要在郭昭的心里扎一根刺,种一颗怀疑的种子。 挑拨,谁不会? 更何况,这连挑拨都不算,这是事实。 “她给你生了女儿,最害怕的就是你有嫡长子,所以千万百计要害夫人。 正如今日,先是故意气恼了夫人,再在她的饮食中下药,然后再叫走稳婆,最后和最近的那家药铺说好,若是有人去求不要出诊。 这样拖下来,即便是从别处请了大夫,回来也赶不及。你的夫人和孩子一尸两命,多完美。” 郭常脸上的皱纹惊得挤在一处,像一个圆溜溜的包子,郭昭面如土色,跌坐在地上。 “不……这,这不可能……” “不信?”苏南衣把秋儿叫过来,“秋儿,你来说。” 秋儿福了福身,把今天发生的事交代了一下,郭家父子听得心惊胆颤。 院门外,小七把稳婆和药铺的大夫都带了来,两人吓得跪倒,还没等问,直接就把事情都吐干净了。 苏南衣让小七把一个碗拿来,“这是本王妃来的时候在夫人的房间发现的,里面的味道还能清晰闻见,大夫也在,不如判断一下?” 大夫哆嗦着把碗拿过来闻了闻,“这上面的确是……有催产的药。” 郭常用力抽了郭昭一耳光,“逆子!混帐东西!我早跟你说过,那种女子要不得,是你被迷了心窍,说什么她有了身孕不能负她,现在惹下大祸!” “身孕?”苏南衣哧笑,“郭公子还是会自作多情。” 郭昭霍然抬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腾,但他不敢去深想。 苏南衣对小七点点头,小七转身出院,又从外面揪进一个男人来。 郭常一见,不由得一愣,“哎,这不是……吴氏那个表哥吗?” “表哥?”苏南衣语气轻蔑,“那就让这位表哥自己来说说吧,你和你的表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那男子眼神飘了飘,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我和表妹……” 他刚一张嘴,小七上前就揍了他俩耳光。 “说实话。” 他都呆了,脸上痛得发麻,嘴里还渗着血丝,最后的一点侥幸也被这两个耳光抽干净。 他一哆嗦,低下头道:“我原来在青/楼当差,是个龟奴,她说,搭上了郭家公子,愿意为她赎身,我原来也没想离开,后来…… 因为偷了东西被发现,被赶了出来,我也是没法子,才……再后来她就时不时给我点钱,我也就懒得再找活。再然后……” 他心虚的瞄了郭昭一眼,后面的没敢再说。 郭昭脸色铁青,似一头被激怒的兽,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道:“快说!” 第三百零六章 现在只剩下恶心 郭昭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他预知到了什么,却不敢承认。 那男人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再后来,她就有了身孕,我挺担心,劝她落胎,但是……但是她说机会来了,正好利用这个孩子可以进府。” 郭昭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吴氏骗了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连他疼爱的女儿都是吴氏的筹码,是别人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就在刚刚,这个女人还挑拨,撺掇着他去找云景和苏南衣打架,要不是因为她,现在也不会落到这种两难的境地。 这个女人还恶毒的……想要害死他的妻和他的儿子。 郭常推搡着他,不断地骂他逆子。 郭昭突然跳起来,转身就往外跑,郭常踉跄了几步也没有跟上。 苏南衣淡淡道:“随他去吧。” 郭常抹了抹冷汗,深施了几个礼,“多谢王爷、王妃,若非今天有幸承蒙王爷王妃相助,我那可怜的小孙孙就要命丧了。” “不只是你的小孙孙,”苏南衣语气冷淡,“先是夫人,才是你的小孙孙。” “是是是。” 郭常恨声道:“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王妃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动家法,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也定当好好对静君。” 苏南衣心中冷笑,你们愿意对人家好,人家现在需要不需要还两说着。 王静君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她面色平静,也没有哭,黑沉沉的眼中已经满是绝望。 对郭昭,不,应该说对郭家人,她早已经死了心,不再有一丝奢望。 好与不好,她已经不在意。 她已经想好,就再忍一个多月,等到孩子满月,她出了月子,就和离,带儿子远走高飞。 天下之大,哪里还没有容身之所? 以前跟着祖父的时候,她就向往天大地大,对她曾经的朋友经常可以出远门心生羡慕。 她为什么不行呢?她也有一双腿,也可以走。 …… 郭昭怒气冲冲到了吴氏的院中,吴氏正在心慌意乱,刚才在府门口,她只瞧见郭昭被云景拿住,吓得她害怕被波及,悄悄跑了回来,对其它的一无所知。 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出去躲两天,忽然郭昭来了。 她一见郭昭没事,心头松了大半,“爷来了,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她这一声娇软的称呼,郭昭只觉得一阵恶心。 之前他最爱听吴氏这柔媚的小嗓音,看她娇媚的模样,现在却只剩下恶心。 他定定的看着吴氏,吴氏也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试探着问道:“爷这是怎么了?” “爷?”郭昭低笑,“你这是还没忘记以前的日子啊,还叫爷?” 吴氏一怔,脸上有些发烫,纵然她曾经是烟花女子,也不好意思被人当面提起这事。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上前两步,扭着腰肢摆着臀,伸手轻轻拉郭昭的衣袖,“要不奴给你按按,松快松快?” 郭昭深吸一口气,心说自己到底是怎么看上这种女人的? 他一甩手,把吴氏的手甩开,冷笑着问道:“我问你,催产药,哪来的?” 吴氏心头咯噔一下,“什么……催产药?” “你问我?”郭昭反问在,“这事你应该清楚啊,下在夫人碗里的催产药,不是你下的吗?” 吴氏脸色一变,立即红了眼睛,后退一步跪下,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他,“奴不知道是谁用这种事来陷害毒,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奴怎么有胆子做!你知道的……奴的胆子最小了……” 郭昭垂头看着她,不以为然,“你胆子小?我看你胆子也不小,把稳婆支走,让药铺里的大夫不来出诊,再下催产药,你这是有条不紊啊,生怕她把孩子生下来,生怕她死不了!你哪里胆子小了?” 吴氏心头巨震,没想到他居然还知道了稳婆和大夫的事。 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哪里出了差错? 可无论如何,她咬死了也不能承认! 她眼泪滚滚,哭得好不可怜,“你真的是冤枉我了,我整日在府中,哪里认识那许多人,什么稳婆,什么大夫的,我怎么会知道啊……” “你整日呆在府中?是吗?”郭昭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恨不能一下子捏碎,“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和你所谓的表哥私混的!” 吴氏眼睛霍然一睁,身子都僵住,万万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了。 她还没有想明白,郭昭已经拖着她往外走,她一路踉跄摔了好个跟头,但郭昭丝毫没有怜惜,脚步不停的继续走,她的衣裳、膝盖都摔破了。 来到王静君的院中,郭昭把吴氏往前一推,“你自己说!” 吴氏被推倒在地,看到一院子都是人,稳婆、大夫还有她的“表哥”都在,顿时就感觉到不妙。 她“表哥”目光和她对视一眼,心虚的调开,吴氏就知道不妙了。 她当机立断,先发制人,“表哥,你为何要害我?我对你不薄吧?看在死去姑姑的份儿,我已经在全力帮你了,难不成就因为这次我没有给你银子去赌,你就伙同外人来害我?” 苏南衣微微皱眉,暗自叫好,这女人果然厉害,三言两句就编造出一个理由来,把事情推到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被反咬一口,还没反应过来,吴氏泪水盈盈开始自我指责,“是我的错,我不该心软,想着死去的姑姑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暗地里给他钱,谁知道他就是一个无底洞!我真的知道错了……饶我这一回吧!” “你……”男人也气疯了,指着她怒道,“你胡说!” 吴氏却根本不理他,眼睛只看着郭昭,“要不你打我一顿,让我跪祠堂也行。好不好?” 她这副样子最是楚楚可怜,以往郭昭最吃这一套,她猜想,这次郭昭也一定会心软放过她。 不料,事情却并没有向着她以为的方向发展。 郭昭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进我郭家的祠堂?” 吴氏一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郭昭一指那个男人,“她是你什么表哥?不是你的奸夫吗?我给你们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女儿,如今你还想骗我?” 吴氏急忙摇头,心里慌得不行,嘴里却咬死不认,“没有,不是的,我没有!怜儿就是你的女儿……” 苏南衣冷然一笑,“是或不是,口说无凭,一试便知。” 第三百零七章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苏南衣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她。 郭常结结巴巴的问:“敢问……这要怎么试?” 苏南衣浅笑,“很简单,用他们人的血,就能试得出。”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吴氏身上,“不过,吴氏,这么多人都能作证,一切都是受你指使,你却依旧要抵赖,那就要事先说好,如果试得出,你该当如何?” 吴氏心乱如麻,慌得不行,现在一听苏南衣这么产,满腔的火气和不服都对准她,“这关你什么事?我看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差不多!这些人都是被你收买了吧!” 吴氏又一指秋儿,“是你,是你这个贱婢,出去找了你,故意回来栽害我,是不是!” 郭常脸色巨变,恨不能捂住她的嘴,郭昭也忍无可忍,挥手给她两个耳光,“贱人,闭嘴!到现在还想害我们郭家,你害得还不够吗!” 郭常拱手道:“这两位乃是北离王爷和王妃,若非是我们郭家命不该绝,让秋儿偶遇王妃,王妃出手相助,我们郭家就要葬送在你这个女人手中!” 吴氏捂着脸睁大眼睛,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人竟然身份如此尊贵! “不,这不可能,王静君怎么会……搭上王爷王妃的?一定是假的,他们冒充的!” 郭常都要气疯了,“我在朝堂这么多年,难道还会认错吧,你真是……无可救药!” 苏南衣似笑非笑,“本王妃还告诉你为什么,因为王静君是王丞相一手养大的嫡孙女,这是何等尊贵,若说当时位比郡主也不为过! 她的才华、学识、眼界,岂是寻常女子可比?也就是郭府,拿着名花当草芥,有眼无珠!” 郭家父子被骂得抬不起头,却一字也无法反驳。 “而你,烟花之地的女子,凭借的无非就是一些下作手段罢了,装柔弱,使阴招,用媚药……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招术吗?” 这话简直就是打脸,不仅打了吴氏的脸,还有郭家父子的。 三个人都尴尬得不行,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苏南衣笑容沉冷,目光如刀刃,“吴氏,你敢对天誓,你没有暗害王静君,没有和这个男人私吗? 如果最后试出你和这个男人确实有个女儿,那你就要被京兆府带走,凌迟处死,你敢吗?你敢说吗?” 吴氏脸色苍白,眼神畏惧,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她这种表现,任谁都看得出,她所说的都是谎言。 郭昭闭了一下眼睛,“把你交给京兆府,全城都会看我郭家的笑话。” 吴氏刚要松口气,郭昭对苏南衣行了礼道:“王妃,可否让在下自己做主?” “你想如何?” 郭昭回答道:“自然是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而且……一直在那里老死。” 吴氏瞪大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那不就是……要送她回青/楼吗? 不,这怎么行? 先不说她过惯了现在的日子,就算是青/楼那边也未必会愿意要她,她已经嫁过人,而且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勾心斗角,竞争非常激烈。 她当初执意要走,和老bao闹得不怎么愉快,这要是回去,还不可着劲儿的折腾她? 她心尖发颤,跪着往前走了几步,“不要,我不要去,不要这样对我,我知道错了,让我留下吧——为奴为婢我也认了……” “为奴为婢都脏了我郭府的院子!”郭常怒声反驳。 好不容易看到儿子开了窍,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不能再被这个女人给拉回去。 郭昭看也不看吴氏一眼,“我心意已决,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立即叫了人来,把吴氏捆上扔进一顶粉色小轿,抬出了府。 至于那个男人,苏南衣和云景更没有兴趣。 她其实也没想着试什么血,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再怎么样,她也无法对一个稚子孩儿动手。 一场闹剧暂时落幕,苏南衣进去和王静君道别。 王静君挣扎着坐起来,眼睛看着苏南衣,“王妃,多谢您相助,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来日方长。我想,再请王妃帮一个忙。” “你说。” “等我出月子的时候,我想离开郭家。” 王静君说得声音轻轻,却字字坚定。 秋儿和郑嬷嬷一听都心惊肉跳,互相对视一眼。 “你可想好了?”苏南衣问。 “嗯,想好了。” “即使郭家接下来对你不错?” 王静君浅浅笑了笑,眼底却是冰凉一片,“人心都死了,再暖也暖不过来了。再说了……” 她顿了顿,眼神亮了亮,看着窗外天边的浮云,“我以前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她跟我说,外面天大地大,这京城啊,就如同一只笼子,把人困在了里边,如今,我也想展开翅膀去外面看看。” 苏南衣心头酸涩,双手微微一握,她多想告诉王静君,她到底是谁。 她强按下心头的冲动,提醒自己,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好,既然夫人做了决定,那我就帮你,这一个月内你要好好休养,把身子养好,才能扛得住路上的艰辛。” “好,多谢王妃。” 苏南衣又叮嘱了秋儿和郑婆子几句,让她们好好照料,有什么需要的去王府找她。 苏南衣和云景离开回到前厅,赵石磊还在等他们。 郭家父子战战兢兢,一个劲赔礼道歉。 云景无所谓,他听苏南衣的。 苏南衣目光在他们父子俩身上一顿,“敢动亲王和王妃,你们也算是头一份,按说怎么罚也不为过。但是,看在夫人的面上,郭公子,你若是能承认好好对她,本王妃倒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郭常立即表态,“王妃放心,下官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 “让他自己说!” 郭昭跪下,大声道:“我郭昭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夫人,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苏南衣轻微勾唇,“记住你说的话,你所谓的好不见得就是她想要的,要一切遵从夫人的意思。 实话告诉你们,当年本王妃也曾落难,承蒙夫人外出时搭救,才有本王妃的今天,日后她若有什么差池,本王妃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苏南衣必须要给出一个这么护着王静君的理由,不然他们心中有疑虑,难免多想,若是此事传出,被顾西宸知晓,也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郭家父子惶恐,都表示不敢。 赵石磊当场让人打了围攻云景的家丁板子,连带着郭昭也挨了三十下,估计没个十来天下不了床。 苏南衣这才和云景离开郭府。 小湖是去不成了,苏南衣和云景聚兴茶楼找夏染。 第三百零八章 你根本不受欢迎 夏染听说苏南衣和云景来了,立即和老修一起赶了来。 一见面都笑着恭喜。 夏染叹了口气,“这一共也不到两天的功夫,怎么感觉像是隔了很久呢?这算不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老修摸着胡子,“这是因为身份不同了,我们的心理也跟着起了微妙的变化。” 夏染啧了一声,“你行啊,老修,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四个人有说有笑,苏南衣问陆思源怎么样。 “还行,他的身体恢复得也挺快,他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会好好治疗,争取到时候和你一起出发。” 苏南衣心中惊讶,倒没有想到能进展得这么快。 她觉得,老修有点神了。 她趁着夏染给云景介绍新奇玩意儿功夫,对老修低声道:“一会儿你给王爷看看,我把过脉,倒是没有异常,就是感觉他体内似乎有汹涌的内力,之前也有,但没这么庞大。还有就是你之前说过的事儿——看对他有没有影响。” 老修认真听完,疑惑了一下,“我之前说过的?什么事?药的事?” 苏南衣:“……” 看到她的脸红了,老修突然明白了过来,懂了她的意思。 老修也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道:“这个,当初呢和你说也是猜测,提醒一下,这样吧,我一会儿给他看看,不过,看他气色和精神,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哈哈。” 苏南衣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应他的笑。 搞什么,这个死老修,害得她担心半天。 四个人聊了会儿,老修半哄半骗的给云景把了脉,让苏南衣放心,不会有什么事。 夏染听他们说没钓成鱼的事儿,命人拿来了几条鲜鱼让他们带回去。 两人欢欢喜喜回府,把鱼交给厨房,去太妃的院中请安,把在郭家的事儿说了一遍。 太妃听得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一会儿还跟着抹眼泪,感叹王静君也真是不容易。 “想当初王丞相何等荣光,三朝元老,性格又好,为人也正派,可惜了,王静君我也是见过的,虽然不是极美,但也称得上是美人,而且性子和王丞相很像,学识自是不必说了。” 太妃说着说着又有些伤心,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了,这样的女子嫁到郭家真是……唉。” 苏南衣和云景一左一右安慰着她,岔开了话题,说起那个漂亮的小湖,太妃表示也想和他们一起去逛逛。 两人欣然同意。 愉快的吃了午膳,太妃要午睡,苏南衣和云景也回自己院中,这一上午折腾得还挺累,两人也睡会儿,下午也就在云景的小花园里呆着,哪也没去。 吃过晚饭,太妃和苏南衣说了要回门的流程,嘱咐她晚上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起大早。 苏南衣有些头痛,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晚上睡不着,苏南衣想着回门的事,回过了门,她就要潜心研究地图和路线,准备出门的东西了。 “娘子,你在想什么?”云景看着她问道。 苏南衣看着他的眼睛,“没什么,在想明天的事,一定又是热闹的一大天,感觉很累。” “没事,我陪着你呢,”云景拍拍自己的肩膀,“要是累的话,我就还抱着你。” 苏南衣忍不住笑,“好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云景抿了抿嘴唇,想起要听她的话,只好闭上眼睛。 苏南衣心里慢慢沉下,有云景在身边,她的心总是安稳的,不知不觉睡着了。 云景睁开眼,看着她睡着的样子,觉得娘子好好看,眉毛好看,睫毛也好看,嘴唇……也好看。 好想亲亲啊。 不行不行,一定要忍住。 云.小孩子.景和自己较了半宿的劲。 天刚蒙蒙亮,苏南衣和云景就被叫起来准备,小桃喜气洋洋,要回门了,虽然说王府也挺好,但还是挺想那个小院儿的。 再者,回去也让他们看看,自家小姐多么受王府重视! 苏南衣还迷迷糊糊的,闫嬷嬷就亲自过来了,帮着梳头、穿衣裳,还没收拾好,太妃也来了。 一屋子人要行礼,太妃摆手,“行了行了,都不必多礼,赶紧忙着,把王妃伺候好就行。” 云景也穿上新衣裳,精神抖擞,英俊帅气。 终于准备好,到了吉时,外面的喜乐和鞭炮早响了起来,和娶亲那天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队伍浩浩荡荡去往苏府,一路上又受到了关注。 苏家也不例外,苏南衣被娶走之后,苏师玉就开始考虑回门的事,但他心里比较忐忑,不知道苏南衣什么意思,他能感觉到,苏南衣和他并不亲,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 恰在这时,王府来人了,和他商量回门的事,苏师玉又惊又喜,瞬间意识到,王府对苏南衣是真的在意,而不只是表面功夫。 王府的流程无可挑剔,苏师玉也全力配合,早早开始准备,管家也格外卖力。 苏府上下和苏晚儿回门的时候截然不同。 素裳和林绣娘也早早来了,站在门口巴巴的等。 终于听到乐声,见到队伍,苏府门前也开始放鞭炮,奏乐。 苏南衣坐在马车里,心中无限感慨。 此时的苏师玉正在一处小院中,他面前站着的,是他曾经最疼爱的苏晚儿。 苏晚儿憔悴的不成样子,像是老了十岁,皮肤干瘪,眼角隐约还有了浅浅的皱纹,嘴角下垂,一脸的苦相。 “你来干什么?”苏师玉皱眉问。 苏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苦涩,“我想家了,回来看看。” 苏师玉心里烦躁,很想出去看看苏南衣到了,却被苏晚儿牵绊在这里。 “有什么可看的?” 苏晚儿心头发凉,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现在自己回来不招人待见,她想回,但也没脸回。 可这次,是李夫人让她回来的。 李夫人一早特意把她叫过去,语气轻蔑,“今天你的姐姐回门,你也回去瞧瞧吧!” 苏晚儿不明所以,李夫人冷冷道:“她现在可是风光无两,我猜你心里一定特别恨,特别后悔吧? 听说当初太妃选定的人是你,你却嫌北离王傻,对不对?那你今日就好好回去看看吧!” 苏晚儿心如刀绞。 李夫人现在不好对胡氏如何,就总是变着法的作贱她,往她的心口上戳。 偏偏她还没有一点办法,一边守着寡,一边被羞辱,有时候她自己也恍惚,前阵子欢天喜地的和李家订亲,就是上一辈子的事。 可她,不想这么活下去,总得搏出一条出路。 第三百零九章 一条生路都不给 苏晚儿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苏师玉。 “父亲,今天姐姐回门,我想回来见见她,祝福她。” 苏师玉语气缓和了几分,“有这份心意就行了,既然回来了,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他说转身要走,苏晚儿又叫住好,“父亲,你要是去见姐姐吗?” 苏师玉点头,“是,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到了。” 苏晚儿上前一步,“父亲,你现在是北离王府的亲家,亲王的岳父,应该感觉无比荣光吧?” 苏师玉觉得她话里有话,没有回答,看了她几眼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晚儿轻声问:“父亲,您想不想更上一层楼?” 苏师玉的眉心跳了跳,“你什么意思?有话快说,别在这里绕弯子。” 他现在对这个女儿是好感全无,一点也不想看她再作妖,一听她这种弯弯绕绕的腔调就感觉十分头疼。 有时候也会想,他当初是怎么觉得苏晚儿十分可爱懂事,夏氏温柔体贴的? 这对母女明明是蛇蝎心肠,一心只为她们自己。 苏晚儿看得出苏师玉眼中的烦躁和不耐烦,也不再绕弯子,“父亲,你帮我跟姐姐说说,让我做云景的侧妃,这样的话,你的两个女儿都嫁入北离王府,你岂不是更有光?地位也更稳固?” 苏晚儿也早知道,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典型的商人,只要有利可图,没有什么是不能考虑,做不出来的。 她相信,只要以利诱之,她这个好父亲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师玉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愣了片刻才回神,“你说……什么?” “女儿说,想做北离王的侧妃,父亲,最开始的太妃看中的可是女儿我,这说明,她对女儿是满意是喜欢的,只不过后来,被姐姐横插了一杠子,这才…… 不过,女儿也不怪姐姐,事已至此,她做正妃,我做侧妃还不行吗?这应该没问题吧?父亲放心,只要我做了侧妃,我一定不会忘记父亲对我的好,一定会好好孝敬父亲的,也会好好照拂咱们家的生意……” 她描绘了许多美好的前景,不信苏师玉不会动心,毕竟,在看她来,她可是和苏师玉一条心的,而苏南衣以前就不得苏师玉的喜欢,自从攀是北离王府,就更不可一世,根本不把苏师玉放在眼中。 哪里像她,以前被疼爱,以后也可以合作。 不料,她话没说完,苏师玉一个耳光抽了过来,“混帐!不要脸的东西,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闻所未闻。” 苏师玉气得都要发笑,“你还侧妃,就你?你凭什么?我看你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吧!你现在是李家的人,你是脑子里缺了筋吗?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苏晚儿捂着脸道:“李家现在又没有什么势力,如果王府提出来要娶我,他们敢不同意吗?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苏师玉简直要气疯,“可人家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现在刚刚大婚,半年之内,就算是皇帝,太妃都不能往新房里塞人,我算老几? 再说,就算是要娶侧妃,人家要什么样的没有?要你一个结过亲的寡妇?简直不知所谓!我劝你也不要再提当初,当初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和你那个姨娘,机关算尽,现在要来后悔,做梦!” 苏师玉感觉自己要被死死,一句也不想再和她多说,转身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回头指着苏晚儿,恨声道:“你也别跟我说什么想家,别在说什么姐妹之怕,你这种人,没有情更没有心!你赶紧给我滚,哪来的回哪去!以后也不要再回来!” 他说完匆匆走了,去迎接苏南衣。 苏晚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用力握紧了手,眼睛里迸出凶狠毒辣的光。 一条生路都不给她,是吗? 那好,都别后悔! …… 苏师玉被气得不轻,走出院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整理了一下衣冠往前厅走。 此时苏南衣和云景已经进了门,院子里一片热闹欢腾。 来客们也不少,苏师玉忙着应酬众人,很快也把苏晚儿抛在脑后。 苏南衣回到自己的小院中,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素裳和林绣娘围着她说个不停,欢声笑语不断。 小桃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外面有人要见您,说是来送礼的。” “哦?”苏南衣有些纳闷,会是谁? 那人跟着小桃进来,苏南衣定睛一瞧,原来是秋儿。 秋儿换了套新衣裳,脸上喜气洋洋,和昨天的愁苦判若两人。 她手里捧着个盒子,走到苏南衣面前,“奴婢恭贺王妃回门之喜,奉我家小姐之命,特来给王妃送礼物。” 她一直跟着王静君,大多数时候还是叫“小姐”,尤其是在王静君决定离开郭家之后。 苏南衣让小桃把她扶起来,“你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好?孩子也都挺好的?” “回王妃的话,小姐现在好着呢,身子也在恢复,王妃留下的药方也抓着吃了,小公子也健康得很,奶娘体贴又周到,小姐特别省心。” “那就好,那就好,”苏南衣放了心,接过她手里的盒子,也没有推辞,只是命小桃给了秋儿赏钱,又添了份回礼。 她知道王静君以前的日子过得不易,现在郭家一定会弥补,但王静君又岂会轻易要郭家的东西? 但若她坚持不收,又会伤了王静君的心。 秋儿受宠若惊的不敢要,小桃拉着她去一边玩,没一会儿两人混熟了,小桃劝着她收下。 素裳好奇是怎么回事,苏南衣本不想说这些,毕竟是王静君的伤心事。 但她心头微动,觉得素裳也许能帮上忙,就把昨天的事情大概说了说。 素裳外表看上去温柔贤淑,实则泼辣火爆,一听这事儿就怒了。 苏南衣劝了几句,“素裳姐姐,你要有时间就多去看看她,就借口给她和小孩子做衣裳什么的。我时常去怕太引人注目。” 而且,苏南衣想着,等王静君离开的时候,素裳也能助一臂之力。 素裳的店也是有一支商队,经常出去采购丝绸什么的,到时候跟着她出城,也是一个不错的路线。 素裳有一副侠义心肠,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南衣并没有把王静君要走的事透露出去。 正说着,小七进来了,在苏南衣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三百一十章 想要?我看你是想得美 小七的表情严肃,眉头轻轻拧着,在苏南衣耳边说完,苏南衣的脸色也沉下来。 “小姐,要奴婢去教训她吗?” “不必,”苏南衣想了想摇头,“暗中看着她就行,看她能作出什么花来,别让她靠近王爷。” “是,奴婢明白。” 苏南衣眼中寒光点点,真是没想到,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苏晚儿,你可是真行! 素裳离苏南衣最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她没动声色,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细嫩洁白的手指,睫毛挡住眼中的一丝狠戾。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素裳说要去净房,小桃要带她去,她没让,按照小桃指引的路走过去。 她走到一处僻静处,击了击掌,很快,一个体貌都很普通的小丫环快步而来。 “姑娘。” “嗯,”素裳点点头,“你去看看苏晚儿,这个人太讨厌了,下贱到无耻的地步,既然身为一个寡妇这么不知道廉耻,那本姑娘就送她一程。” 她微勾了唇,嘴边浮现几分阴冷的笑,“青兰苑不是一直说人不够用,要多买几个人吗?既然苏晚儿如此不耐寂寞,就让她去那里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记住了,这可是她自己愿意的,要闹得人尽皆知,但别让人家以为,我们是强迫的她,让李家哑口无言才行。” “是,奴婢明白。” 素裳若无其事的回到屋内,和苏南衣谈笑风生,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欢笑中外面传一声高唱:“公主驾到!” 屋内的人都一愣。 苏南衣也没有想到,公主会来,哪个公主? 她和公主什么的素来也没有交集啊。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不会是……荣庆公主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荣庆公主迈步进了院,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苏南衣心说,还真是她。 众人都行着礼,苏南衣也不例外,犯不上和这种人较劲,你却和她呛着来,她没准越来劲。 荣庆公主也不叫起,不慌不忙的走到苏南衣面前,低头看着苏南衣明艳四射的模样,心中暗恨。 她贵为公主,在风华气度和容貌上却都要比苏南衣逊一筹! “苏南衣,你这回门真是办得阵仗不小啊,你是不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羡慕你呀?” 苏南衣情不自禁的微微勾唇,荣庆公主真不愧是梁太后的女儿,这说话的腔调都是一模一样,一张嘴就暴露性格。 从这一点上说,也真是难为顾西宸了,和这么两个女人一起,竟是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性格。 苏南衣淡淡道:“没有,也没有想过。这些都是太妃的安排,我不过就是按照太妃的安排做就是了。” 荣庆公主咬牙,“你是想告诉本宫,太妃很疼你,是吗?” 苏南衣起了身,也不再拘着礼,“是啊,太妃很疼我,处处为我着想,怎么?公主觉得有何不妥吗?” “大胆!谁叫你起来的?”荣庆公主怒声问道。 “腿酸了,”苏南衣若无其事,“公主还有何吩咐?” 荣庆公主眼睛盯着她,“苏南衣,你敢不敬本宫!” 苏南衣惊讶,“没有啊,在我心中,荣庆公主您如同天上的太阳,天下无人的光辉能与您比肩!我等只能低头,不敢直视。” 荣庆公主愣了一下,没想到苏南衣突然就拍起她的马屁来,虽然意外,倒也受用。 她心里暗自得意,到底是只是一个王妃,能有什么出息?怎么及她这公主来得尊贵? 荣庆公主的目光定在苏南衣的头上,那是一支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发钗,造型精美少见,做工也犹为精细,宝石的成色极佳,晶莹透润,光彩烁烁。 荣庆公主心头贪念又起,她伸手去拔这支发钗。 苏南衣察觉她的动作,下意识一躲,荣庆公主的手抓了一个空。 她身边的婆子道:“大胆!你竟然敢躲!” 苏南衣偏头看看她,目光锐利似刀,婆子后面的话噎了回去,心头倏地一颤。 荣庆公主哼了声,“本宫瞧着你这发钗不错,拿过来,给本宫瞧瞧。” 苏南衣差点气笑,这是什么母女,一个两个是穷怕了吗?穷字扎在骨子里了吧? “公主,这恐怕不行。”苏南衣心里生出淡淡的烦躁。 “你大胆,竟然敢拒绝公主!”那个婆子又叫了一声。 苏南衣拧眉看她,而荣庆公主却是没有制止的意思,眉眼间还有几分得意和挑衅。 苏南衣叹了口气,“公主有所不知,今天我身上的东西都是太妃精心给我准备的,而且是在寺庙内让大师念过福气咒的。” 荣庆公主眼睛都亮了,那岂不是更好?这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不料,苏南衣话题一转,“要是用在我自己身上,那就是福气,若是用在别人身上,那可就是灾祸了。” 苏南衣的话说完,荣庆公主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你敢威胁本宫?” “不敢,”苏南衣垂眼,“我说的是事实,大师也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说芸芸众生,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和福祸,若是强行抢别人的,会祸及自身。” 荣庆公主一怔,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目光又缓缓掠到那只发钗上。 真是美啊!好想得到。 可是……她又不敢置苏南衣的放在于不顾。 为难之下,她脑子一抽,抓着旁边婆子的手去摸了一下那支发钗。 苏南衣明白她的企图,这次没躲。 婆子吓了一跳,指尖碰到发钗上的宝石,隐约觉得传来一骨子凉意,吓得她脸都白了。 荣庆公主看着婆子,又看看苏南衣,“好,那本宫就等着看!” 苏南衣心里冷笑,这家伙为了要别人的东西也是拼了。 荣庆公主说完,一屁股坐下,目光在屋子里一转,“你就住在这里啊,还以为有多好。” 苏南衣浅笑,“那是,自然比不上公主,金尊玉贵的养着,我只是个商户之女,眼界见识自是没有公主厉害。您从小跟在太后身边,蒙太后悉心教导,又是先皇疼爱的公主,想必一定是受名师指点,见过人间无数珍宝。” 荣庆公主刚开始还洋洋得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恭维的话,就像是耳朵一样抽在她脸上。 可偏偏她有苦说不出,而苏南衣满面真诚,不见一丝嘲讽,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荣庆公主被她夸得如坐针毡,其它的人不知道荣庆公主的底细,可她身边这些人知道啊,谁不知道她的生母梁太后是个什么货色,而她从小和奴婢过得日子没有什么两样? 先皇的宠爱、名师教导、眼界学识、无数珍宝…… 这些,都从何说起? 第三百一十一章 都自己对下狠手 苏南衣像是没有察觉荣庆公主的难堪,还在不停的夸下去。 像是要夸出一朵花来。 还是一朵狗尾巴花,但苏南衣硬是要把狗尾巴花夸成一朵牡丹。 狗尾巴花自己也承受不住了。 荣庆公主深吸一口气,“行了,你不要说了。真是没看出来,你还的挺会拍马屁。” “哪里,我说的是事实。”苏南衣浅笑。 荣庆公主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之前那个拿着鞭子,气势汹汹的人不是苏南衣,那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都是她自己的错觉。 可这不是错觉。 荣庆公主仔细端详着苏南衣,觉得摸不透。 若是苏南衣还像之前那么强硬,她已经打算好,就在这个回门礼上,好好的对付苏南衣,让她的回门礼办不成。 可现在,苏南衣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有,除了说什么衣裳首饰都是太妃给准备的,别的全是恭维。 这让她找茬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她再也呆不下去,觉得下一刻就要窒息。 “行了,本宫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她转身就走,苏南衣礼数一点不差,“恭送公主。” 荣庆公主往外走,那个婆子在她身侧跟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婆子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前栽倒。 她前面就是荣庆公主,她自己都懵了,更没有办法躲开。 荣庆公主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不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从身后压来。 “叭”一声,她感觉自己被砸中,整个人都被砸得趴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五脏都要被挤出来。 更可怕的是,她的下巴被摔得脱臼,门牙还被磕掉了半颗,鲜血顿时流出来。 她尖叫一声,她身边的人也都急忙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把她扶起来。 苏南衣忍住笑,急忙快步过来,“呀,公主怎的摔得如此严重?这可怎么好?要不找个大夫来?” 公主身边的人道:“这能有什么好大夫,公主,还是回宫去找太医吧?” 荣庆公主摔得头晕眼花,看到苏南庆头上的发钗,想想刚才的事,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婆子,心里打了个激凌。 “不用你管!”她忍着疼扔下一去,带着人匆匆离去。 她一走,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素裳哼道:“还公主呢,我看还不如暴发户,看到别人的好东西,眼睛都直了。” “人家暴发户招谁惹谁了?”苏南衣摇头笑,“暴发户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好歹人家是真有钱,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应该是跟强盗差不多。” 素裳拍手笑,“没错,说得对!” 没过多久开了席,苏师玉特意在苏南衣的小院安排了一桌,满满当当全是好吃的,众人团团围坐,好不热闹。 苏师玉早把苏晚儿抛在脑后,也没安排人去给她送吃的。 苏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让跟来的丫环去外面瞧瞧。 那丫环答应一声出院子,却没有去问饭菜的事,而是穿过宅院,悄悄出府门。 在府门外不远处的小路口,蹲着一个人正在嗑瓜子,看到丫环出来,拍拍手迎上来。 丫环小声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她果然不想回去了,还让她爹帮她说,让她做北离王的侧妃。” “什么玩意儿?侧妃?就她?做梦呢吧?” “我觉得也是,她是这么说的,她爹也没有答应,不过,我觉得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行,我回去禀告夫人一声,你看紧了,别忘她跑了。” “放心吧。” 小丫环说完又回苏府,她也饿了,去厨房要了几个菜,厨房忙成一团,也没有注意她怀疑她,她混水摸鱼回到院中。 苏晚儿劈头盖脸的问道:“怎么这么慢?” 小丫环垂着眼睛,“奴婢初次来,不熟悉,一时没有找到,厨房里又忙得紧,外面的席面都忙不过来。” 这话跟刀子似的,扎苏晚儿的心。 她回门那会儿,何曾有过这种场面? 而这些,原本就该是属于她的。 叫她如何能够甘心? 苏晚儿决定,无论如何,她也要留在这里,就算苏师玉今天不答应,她也得想办法留下,反正是不能回李府了。 一旦回去,那她再想出来可就难了,想想李府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她心里有了主意,拨了两个菜给小丫环,“你去外面吃吧。” 小丫环是李夫人派来的,也不想看着苏晚儿的一张臭脸,简直是求之不得。 苏晚儿自己在房间里默默的吃,吃得差不多了,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子,翻出最底下的一层,那里有个小盒子,里面摆着几个小瓶子,都是夏氏以前给她的。 她出嫁的时候本想着拿去李府,但当时又觉得李书宇对她不错,就鬼使神差的没有拿。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拿出其中一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药丸,托在掌心里半晌,吞了下去。 然后又从另一个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藏在身上,关上柜子,重新坐回桌子前。 小丫环正在外面吃饭,忽然听到一声响,像是打翻了碗碟。 小丫环心里暗骂,真是能折腾人,连饭都不让吃安生! 她又夹了几口菜,连嚼边往里走。 本来以为是苏晚儿又发神经发脾气,砸了桌碗,不料进来一看这场景就吓了她一跳。 苏晚儿已倒在地上,身体紧缩成一团,额头上满上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小丫环恨归恨,不满归不满,但也不能看着她出事不管,急忙跑过去问道:“夫人,您怎么了?怎么了?” 苏晚儿紧咬着嘴唇,声音断断续续,“我……肚子疼,快……叫大夫!” 小丫环无奈,又怕她真的出事,只好跑出去。 这里又不是李府,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道去哪儿找苏师玉。 迎面碰到一个婆子,她抓住人就说:“我们夫人不舒服,派人赶紧去找大夫!” 婆子打量她几眼,“你谁啊?夫人,哪里来的夫人?” 小丫环急道:“我是从李府来的,我们夫人就是你们府上的二小姐呀。” 婆子一怔,“二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正是,她现在身体不舒服,赶紧去叫大夫!” 婆子也不想管,苏晚儿又不是什么好人,再说都嫁出去了,在府中的时候也没少苛待她们。 再说,婆子还想着去苏南衣的院中送菜,顺便还能有赏钱。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还忙着,没空。你去找别人吧。” “哎,你……要是我们夫人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婆子翻了个白眼,“有能耐去你们李府耍横去啊,这是苏府,我还得去给王妃送菜,起开!” 小丫环刚要反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冷的笑。 第三百一十二章 究竟造的什么孽 婆子听到这声笑,立即转过头,看到来人心中暗喜。 “柳姑娘。” 柳氏点点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婆子等的就是这句话,道了谢又瞪了小丫环一眼,端着菜匆忙走了。 柳氏打量着小丫环,漫不经心问道:“你谁啊?” 小丫环看她穿戴不一般,但听称呼又不是这府里的夫人小姐,一时也摸不准她的身份,不敢造次。 “奴婢是跟着府上二小姐回娘家来的,二小姐现在身子不适,需要找大夫。” 柳氏嘴唇微勾,“哦,苏晚儿啊,身子不适就去找大夫,你在这里拦着一个婆子干什么?” “奴婢对这里不熟悉,所以想找个人帮忙,奴婢还要回去照顾。” “你又不是大夫,照顾个什么劲儿?愿意找大夫就出门去找,苏家又没有开着药铺,没有坐堂先生。” 小丫环一怔,眼前这位对苏晚儿的态度明显不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不,应该说都不想管她的死活。 小丫环心里暗气,这苏晚儿是造的什么孽,在自己娘家竟然混到这种地步! 柳氏说完看着她,“还不快去?别回头你的主子死了,再赖上苏家。” 小丫环瞪大眼睛,“你……你这是什么话?她还是苏家的二小姐,难道苏家就不应该管吗?” “苏家二小姐?她当家可是巴巴的要嫁到李家去,能怪得了谁?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和别人有什么相干?” 柳氏说完转身走了,连个眼风都懒得再给。 小丫环气得跺脚,又不能真的看着苏晚儿死,只好跑出去找大夫。 她想找苏师玉来着,但始终没有碰上,想必苏师玉是在男宾席,她又不能去那边找。 柳氏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慢步向苏南衣的院子里走去。 小桃进来禀报的时候,苏南衣愣了一下,她都快忘记府里还有这么一位柳姑娘了。 前些日子她一直忙着,也没有放心思在苏府,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管家也会告诉她,现在一回想,好像真的好多天都没有见过这个柳姑娘。 至少老太太和二房的人来的时候,柳姑娘不在府中,否则被二夫人她们知道,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苏南衣早就觉得这个柳氏不简单,不过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她也就懒得去理会。 “让她进来吧。” 席也吃得差不多了,让撤下换上了茶水。 柳氏进来福了福身,“见过王妃。” 苏南衣瞧了她一眼,觉得她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之前是一身媚态,现在倒像多了几分坚韧。 “免礼吧。” 柳氏道了谢,把手里的盒子递过来,“民女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这是准备的一点小礼物,恭贺王妃新婚之礼,和王爷白头到老。” 苏南衣点头,示意小桃收下,“那就多谢了。” 柳氏见她这么痛快的就收下,也没有流露一点嫌弃的意思,心里很高兴。 “应该的,在苏家这段时间,民女免于流离之苦,还要多谢王妃照拂。” 苏南衣浅笑,说话也没有迂回,“照拂你的,可不是本王妃。你前些日子去哪里了?” 柳氏也不脸红,“听闻有家人的消息,故而去找了一趟,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 夏涛当时把她送进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苏南衣没有细问过,也没有兴趣,想必为了博得苏师玉的同情和怜悯,会说一些什么孤苦无依,家人死绝或者失散之类的。 但苏南衣觉得,柳氏这段时间了开,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哦?你若想找,本王妃倒是可以帮忙。” 苏南衣只是试探,果然,柳氏微笑道:“多谢王妃,只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杂乱又没有头绪,还是不劳烦王妃了,一切都看缘分吧。” 人家本人都如此豁达,苏南衣也不再强求。 柳氏自知她留在这里别人都会有些不自在,也就起身告辞。 苏南衣让小桃送她出去,素裳抿了口茶问道:“这位是什么人呐?” “是我父亲的姨娘的兄长送给我父亲的,”苏南衣如实回答。 素裳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满脸错愕的看着她,“真的假的?” 苏南衣淡定的回视,“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不是,”素裳纳闷,“你父亲的姨娘的兄长,把这个女人送给你父亲,他想干什么?脑子坏了?他们兄妹不和吗?要整死自己妹妹?” 苏南衣乐了,“恰恰相反,他是想着借这个人笼络住我父亲的心,然后把这个女人操控在手中,这样的话不就等到把整个苏家都控制住了?” 素裳短促笑了一声,“不见得吧?我看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谁控制谁还不一定,别到时控制不成反而变成了引狼入室。” 苏南衣“嘶”了口气,语气夸张,“素裳姑娘厉害啊,只这么几眼就看出来了?不像我父亲那个姨娘,她若是有你的眼力,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素裳佯怒,“叫我什么呢?别以为成了王妃就想不认帐啊。” “素裳姐姐,”苏南衣轻笑,把蜜饯往她前面推了推,“请吃,甜不甜?” 素裳拿了一块吃了,“这还差不多。” 苏南衣看了一眼一旁的林绣娘,她好像半晌没说话了,像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 林绣娘欲言又止,迟疑道:“王妃,有句话我想跟您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嗯?什么?你但说无妨。” 林绣娘低声道:“我觉得刚才那个女子有些眼熟。” 苏南衣心头微动,“眼熟?你是在哪里见过吗?” 林绣娘点头,“王妃有所不知,我并不是京城本地人,也是多年前才搬过来的,早在我未嫁人之前,我跟着母亲在老家,做些零散的活计。 我记得县城里有个刘老爷,他家是做生意的,日子不错,他的夫人心肠也很好,经常会给我们母女一些活做,其实她那点活自己也能做,无非就是想接济一下我们而已。 我刚才看到那个女子,忽然觉得,她和那位刘夫人……有些相像。” 天底下相似之人何止千万,苏南衣也没有感觉到太稀奇。 但林绣娘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尖一动。 第三百一十三章 连丫环都敢怼她 林绣娘微拧着眉,似乎是在回想,斟酌用词。 “天底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但总感觉太像了,不说九十分,至有八分。” 苏南衣问道:“那,那位刘夫人现在还在你们老家那边吗?” 林绣娘微叹了口气,摇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没有,她死了,刘家都被下了大狱,当时我娘还偷偷打听过,刘夫人那会儿已经有了身孕,身子又弱,竟是死在牢中了。” 素裳和苏南衣微怔,“为何?” “听说是刘老爷生意上出了岔子,在商队中发现了私盐,贩卖私盐可是大罪,官家让他招认货物的来源,他却不肯说,最终……”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他是不肯说,还是根本不知道,根本就说不出。” 林绣娘诧异的看她一眼,“王妃想得果然通透,我也觉得此事他是被冤枉的,但……官家急于破案,哪还会管他的死活,最终屈打成招,草草结案了事。” 她说到这里有些伤感,“真是可怜,刘老爷为人也不错,待人也厚道,可偏就……哦,对了,听说他入狱之后,还有之前合作过的商队老板为他上下打点,但最终还是没有能救出来。” “是吗?”素裳下意识问道,“那他这个合伙人倒是不错。” “是啊,”林绣娘点头,“那时候很多人都交口称赞,说夏老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不怕被牵连什么的。” 苏南衣眉心微跳,“你说,那个合作过的商队老板,姓夏?” “是啊,听说生意虽然不及刘老爷,但也算是后起之秀,挺不错的,不过,后来也没有再见过了,据说是因为刘老爷的事伤感,不再去了。” 苏南衣沉默半晌,在脑海中韧带把事情捋了一遍,她觉得,她可能找了另一个答案。 素裳看着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苏南衣举起茶杯,“喝茶吧。”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林绣娘也就不再往下说这些陈年旧事。 众人很快岔开话题,说起别的事儿。 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苏晚儿,还在煎熬中。 苏晚儿的本意是,小丫环出去报信,苏师玉也就知道了,然后找来大夫,大夫说她病得重,她再委屈巴巴的求一求,让她暂时住下养病,她就不信,苏师玉会不心软。 可她等啊等啊,等好久也不见人来。 她还在地上躺着,又凉又硬,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更何况她现在还难受得不得了,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她想去床上躺着,又觉得去了床上就不如在地上躺着可怜。 就这么硬撑着。 简直就是一刻都像一年那么长。 她不禁在心里暗骂,那个该死的丫环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偷跑出去不管她了吧? 按说应该不会,可如果叫人的话,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 小丫环终于回来了,身后哪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夫人,”小丫环走过去,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中有些不耐烦。 她自己的家人都不管她的死活。 苏晚儿睁开眼睛,问话含了怒气,“你怎么才回来?想看着我死吗?” 小丫环跑了这么久,累得半死,一回头就这么一句,心里顿时不高兴。 “奴婢第一次来,又不熟,没有人愿意帮忙,只能自己出去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大夫,”小丫环声音也冷了几分,“奴婢又没有飞毛腿,能多么快?不如夫人你叫几个下人来帮忙,奴婢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这么多事。” 苏晚儿眸子一缩,没想到这个丫环还敢给她甩脸子了,但她又听到说什么没有人愿意帮忙,心里又一凉。 往大夫身后一瞧,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苏师玉也没有来。 她不禁有些急,那她遭这么半天罪给谁看? “我父亲呢?” “不知道。” 小丫环没好气。 苏晚儿怒气上涌,“什么叫不知道?” 小丫环抹了抹汗,“我一个做奴婢,主子去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再说,这是苏家又不是李家,我就更不知道了。您还是别问这些了,赶紧让大夫看病,看完了好回去。” 苏晚儿最不想的就是回李府,忍住疼怒道:“你个贱婢,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小丫环没说话,但也没有再留下,转身出去在外屋坐着歇着。 她刚才就没有吃饱,现在菜都凉透了。 大夫有点尴尬,心里也惊讶的很,这大喜的日子,这位苏家二小姐竟然落得这种地步。 “我给您瞧瞧?” 苏晚儿点点头,伸出手。 大夫把了把脉,拧眉沉默了半天,“我先开点药吃吃吧。” 苏晚儿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名,也不在乎大夫说什么,点点头答应。 大夫去一边开药,苏晚儿冲外面喊道:“珠儿,过来!” 小丫环翻了个白眼,慢吞吞的进来,“何事?” 苏晚儿压下火气,“去请我父亲来。” “我不知道在哪,找不到,”珠儿干脆的拒绝。 苏晚儿一生气身上更难受,脸色也变了。 大夫有点不忍,“要不先扶起来去床上?” 小丫环不情愿的过来要扶,苏晚儿却拒绝,“你先去找我父亲,去找管家,他一定知道。” 苏晚儿执意要躺在地上,小丫环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心里冷笑,这是不甘心吧?还想方设法留下呢! 那想必这病也是假的。 想通这一点,小丫环心里更不急了,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在这里也是被苏晚儿叫来唤去,还不如出去走走。 “好。” 她说完转身往外就走,也不再听苏晚儿的其它吩咐。 大夫开好了方子,得给人家银子,苏晚儿无奈,挣扎着坐起来付了钱。 大夫走了,苏晚儿看看床,思索着要不要去床上躺一躺,听到动静再下来。 她在这儿左思右想,根本不知道小丫环跑出去玩了,根本没有去找苏师玉。 而此时的苏师玉正陪着云景,享受别人的尊重和敬酒,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别说他根本不知道苏晚儿这边发生的事,就算是知道了,他也没功夫过去看。 一直到酒席结束,云景离开酒席来找苏南衣,苏师玉还在和众人谈笑风生,聊得不亦乐乎。 过了足足有近一个时辰,正在床上差点睡着的苏晚儿,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她急忙翻身下床,又躺回地上。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他的奇异梦境 苏晚儿重新躺回地上,合上眼睛假装昏迷。 小丫环进来看了看她,嘴角撇了撇,又看看床上,见床单皱起,还有一点尘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小丫环心中暗自鄙视,混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可以,都不知道平时是怎么把人缘都作没了。 苏晚儿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说话,假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发现除了小丫环珠儿,没有别的人。 她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升腾上来,“我父亲呢?” 小丫环慢条斯理道:“没找着,管家也没瞧见,外面可热闹了,人来人往的客人特别多,男宾那边到处都是喝酒敬酒的,我也不能去。” 她顿了顿,看着苏晚儿道:“要不然这样吧,奴婢去叫辆马车,扶您回李府歇着去?” “不行!”苏晚儿立即拒绝。 小丫环心中暗笑,就知道她舍不得。 “那就没办法了,等着吧。” “你……” …… 苏南衣正和素裳她们聊得欢快,小七进来道:“小姐,赵小姐来了。” “哦?快请进来。”苏南衣惊喜道。 赵玉琳从外面进来,有点不好意思,行了个礼道:“王妃,本该早点来看您的,父亲说,因为他身份特殊,怕给您带来麻烦,想着这会儿可能散席了,才让我这来。” 她把一个包袱递过来,“这是母亲和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苏南衣亲手接过,打开一瞧,里面是一件披风,狐子领又大又软,还一副暖袖,也是毛茸茸的。 不是什么多么贵重的东西,却满满都是心意。 “赵夫人真是贴心,马上天凉了,我正好穿上,帮我转达谢意,我很是喜欢。” 赵玉琳本来还有些忐忑,人家是王妃,什么好东西没有,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又顿时松了口气,十分欢喜。 苏南衣给素裳她们做了介绍,一一见了礼。 能和她做朋友的,都是心思干净又直爽的人,彼此一见如故,很快聊到一起。 小桃忽然过来,悄悄扯了苏南衣的袖子一下。 苏南衣纳闷,小桃在她耳边道:“王爷来了,在院子里。” 苏南衣哑然失笑,“好吧,我去看看。” 云景喝了不少酒,但还没醉,在苏府不同于王府,也没人敢灌他酒。 看到苏南衣出来,云景脸上带笑,眼睛都是弯弯的,“娘子。” 苏南衣看着他微红的脸,“喝多了?” “没有,我清醒着呢,”云景指指自己的头,“我就是想你了。” 苏南衣的心头一软,牵住他的手,“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好,”云景点头,头有些发懵,脚步往前一踉跄。 苏南衣急忙扶住他,“怎么?是不是不舒服?” 云景指指自己的头,“有点晕。” 苏南衣哭笑不得,又不忍指责他,“要不先躺一躺?” “好,”云景靠着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夹着酒香,喷在她的颈间,“一起躺。” 苏南衣脸一红,“不行,我还有客人……” 云景眨眨眼,看着屋门口,“她们,不是都出来了吗?” 苏南衣回身一瞧,可不是,刚才还在屋里热聊的人都出来了,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俩。 素裳清清嗓子,“行了,喜也道了,酒也吃了,我们也该走了。” 林绣着也笑着点头,赵玉琳笑着红了脸。 苏南衣:“……” 小桃送众人出去,院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 苏南衣扶着云景进了屋,让他喝了杯茶,这才让他躺下。 云景缠着苏南衣一起躺在身边,苏南衣无法,只能依着他。 云景搂她在怀里,没多久沉沉睡去。 苏南衣嘴角含笑,心里温暖四溢,大概这样的日子就做岁月静好。 云景好像做了梦,慢慢的眉头皱起来,苏南衣手指轻柔的为他抚了抚,忽然他的嘴唇动了动。 苏南衣隐约听到一个模糊的字节,“凌……” 凌什么? 云景没有再说,苏南衣心里有点好奇,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做梦,连他自己也是没有意识的。 云景的确是在做梦,梦里全是雾,他站在山脚下的密林中,分辨不出方向。 他很着急,急得心里像着了火,他想找,可是找什么他也说不清。 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隐约雾气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回首望去,女子露出模糊的轮廓,穿着雾一样的白裙,头发漆黑,脸上带着笑意。 那是不同于苏南衣的一张脸,娇柔而脆弱,眼神清澈似有隐忧。 云景脑子里像有什么要冲发而出,他想叫一声。 忽然间,有一双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似抚上他的额头。 那凉意如清泉,把他心里的焦燥和头脑里的燥动压了下去。 苏南衣轻抚着云景的额头,感觉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想必是一个不太好的梦,轻揉的抚着他,无声安慰。 过了一会儿,云景又恢复如常。 苏南衣看着他,却没有什么睡意,看他睡得沉了,轻轻下床,从书架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的全是她收集的地图什么的。 稍后要一起带回王府去,从明天开始,得要好好研究路线了。 她又挑了几本书,走到窗台下的书桌前,无意中一抬眼,从微启的窗子缝隙中看到小桃和小七在外面说着什么。 她推开窗子,小七立即听见了,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小七低声道:“奴婢注意到,跟着苏晓儿回来的那个丫环几进几出,不知道在干什么。” “哦?”苏南衣本不想去理会苏晚儿,但这个女人没安什么好心,还是多加防范得好。 小桃自告奋勇,“小姐,奴婢去瞧瞧吧,看看她们主仆究竟搞什么鬼,也好心中有数。” “也好,多加小心。” “是。” 小桃匆匆去了,正好遇见之前那个婆子。 婆子一见小桃,顿时眉开眼笑的迎上来,“小桃姑娘,这是干什么去呀,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尽管开口。” “本姑娘去那边瞧瞧,”小桃一指前面,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婆子却压低声音,讨好的提醒,“小桃姑娘要是没什么事可别往那边去了,不吉利。” 小桃心头微动,“怎么说?这府里什么时候有了不吉利的地方了?” 婆子见她有兴致,急忙卖乖,“小桃姑娘有所知,那会儿老奴碰上跟着二小姐回来的那个丫头了,狂得很呢!” 小桃眼睛微亮,不动声色地问:“这里是苏府,又不是李府,她狂什么?” “小桃说得极是,老奴也这么觉得,”婆子立即奉承,“她说呀……” “说什么?”小桃问。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婆子为了讨好小桃,就把之前苏晚儿身上的丫环怎么出来撞见她,怎么理直气壮说那些话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 小桃也没有全信,点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会在王妃面前替你说好话的。” 婆子眉开眼笑的走了,小桃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她对苏府熟悉,脚步轻快得很,想着刚才那婆子的嘴脸,又想着前些年小姐在这府里受过的罪,自己处处小心谨慎都会遭受平白无故的欺负,一时间悲喜交加。 走到苏晚儿的院门前,以前风光无两的苏二小姐,现在居然落到如此田地。 人啊,果然是不能做坏事。 她也没出声,悄悄往里走,听到苏晚儿声音含着怒气,“你去把我父亲找来,听见没有?” 小丫环珠儿不耐烦,“都说了,去找了好几次,没有找到,你就别再逼我了。” “什么叫我逼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家就是这么教你们做奴婢的吗!” 珠儿丝毫不惧,“这事儿您回去问夫人吧,我现在去找车,立即回去?” “不行!”苏晓儿断然拒绝,身上的难受劲又涌来一波,她有点找不住。 可见不到苏师玉,她不能吃解药,不然的话这么半天的罪不是白受了吗? 小桃听到这些,悄悄转身回院。 苏南衣还在桌前收拾,小桃怕吵醒云景就没有进屋,直接在窗外禀告,“小姐,苏晚儿不知怎么的好像是病了,非要见老爷,但那个丫环说找不到老爷,想让她回李家去治,但苏晚儿不肯。” 苏南衣动作一顿,心里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苏晚儿的企图。 她看了一眼睡着的云景,略思索了一下,“小桃,去请老爷,在月亮门处等我。” “是。” 小桃很快去了,苏南衣迅速把东西收拾好,让小七留下看院子,她慢步去月亮门处。 苏师玉喝了不少酒,但他很开心,入京这么长时间,也请过不少人吃饭,但这次是最风光的一次。 而这风光,都来源于苏南衣和云景是,他心里门儿清。 小桃来找他,说苏南衣请他的时候,他片刻都没犹豫,立马跟着来了。 他问小桃苏南衣找他什么事,小桃却说不清楚。 没过多久,苏南衣也到了。 从回门到现在,还没有时间好好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走过来的女儿,恍惚间觉得,以前她懦弱无声,不敢抬头的样子,像是前辈子发生的事。 苏南衣到了他近前,他才猛然回身,“南衣,你找为父有什么事?” “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师玉有点纳闷,但还是没问,自觉跟上。 走来走去,他看出来了,这是苏晚儿的院子。 苏师玉心里有些紧张,一时摸不准苏南衣是想干什么。 苏南衣也没让小桃通报,三人走到廊下,还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你到底去不去?” “奴婢说过了,真的找不见,”小丫环珠儿明显不想去。 苏晚儿气得发疯,但又不甘心,这个贱婢不肯去,她就无计可施。 廊下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苏晚儿心头一喜。 苏师玉进了屋,一眼瞧见苏晚儿躺在地上,脸色红白交加,无比狼狈。 她面前还站着个丫环,姿态傲慢,看到他进来,脸上的慌乱一闪,很快又恢复如常,对他只是福了福身。 苏师玉再怎么恼恨苏晚儿,也不会允许一个奴婢这么糟贱她。 “你这个做奴婢的架子倒是大得很,”苏师玉冷然道,“看到主子这样,还在一旁站着?” 珠儿多少有些心虚,但又觉得不是在李府,苏家的人也不能把她如何,更何况…… 她轻哼了一声,“苏老爷有所不知,她刚刚还在床上躺着,这是听到您来了,才跑到这里来的。 奴婢想让她回床上,她不肯,叫马车带她回去治病,她也不肯,非让奴婢去找您,奴婢去了好几次也没找见,奴婢能有什么法子?” 苏晚儿都呆了,正准备酝酿而出的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尴尬的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苏师玉也愣了愣,下意识往床上瞧去,可不是,床单有些皱,分明就是有人躺过的。 再看苏晚儿此时面露惊愕和尴尬,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才心里的那一点点愧疚,也瞬间消散无痕。 他的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又想干什么?”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声音里有极重的烦躁和不耐,他忽然想起夏氏,以前夏氏也最爱这一套。 而他,刚好也是最吃这一套的。 现在,悉数都被苏晚儿学了去。 苏晚儿被他这么一问,再哭就显得太假,她低声硬着头皮道:“父亲,女儿在李府实在过不了,您就允许女儿在这里住几天,行不行?” 苏师玉还没开口,珠儿倒先说话了,“哼,想得倒是美,出来的时候夫人都说了,就是让你见识一下,别想别的。” 话音落,外屋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小桃,给我打这个不知道礼数的东西。” “是。” 小桃应声而来,几步到了珠儿面前,反手就给了珠儿两个耳光。 珠儿被打得发懵,捂着脸怒目注视,“你是谁,敢打我?我可是李府的!” 苏南衣慢步进来,“李府的又如何?别说是你一个奴婢,就是李夫人在这里如此狂妄,本王妃照样打。” 珠儿被震慑住,心头紧跳,她不怕苏晚儿,甚至不怕苏师玉,但不能不怕苏南衣。 “苏家再不济,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府的丫环在这里指手划脚。” 小桃冷脸道:“见了王妃,还不行礼!” 珠儿双腿一软,不敢再多说一句,恭敬的行了礼。 苏南衣垂眼看看地上躺着的苏晚儿,苏晚儿也抬眼看她,眼中浓浓的不甘和嫉恨一闪而过。 苏南衣瞧得清楚,并不在意,以前的时候都不怕,更别说现在的苏晚儿了。 “你打算躺多久?” 苏晚儿臊着无地自容,尊严和脸面都被踩在脚下,她身体疼得抽气,脸色苍白,挣扎着坐起来。 苏师玉以为她是装病,现在看倒是真的,下意识伸手去扶,就听苏南衣淡淡道:“别在这儿演戏了,把解药吃了吧!对自己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术,苏晚儿,你的底线在哪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刀两断,各不相欠 苏师玉听着苏南衣这话愣了愣,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瞪着眼睛看着苏晚儿,“你……” 苏南衣吩咐小桃,让她在苏晚儿身上找。 小桃没有犹豫,立即伸手在苏晚儿身上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一粒药丸。 她把药丸拿在手中,苏晚儿的心一晃,“你……你要干什么?” 苏南衣哧笑一声,“这就是解药吧?你说要是没了解药,你会怎么样?” 苏晚儿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睛死死盯着那颗药丸,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苏南衣表情冷淡,“行了,没时间和你多废话。” 她让小桃把那粒药给了苏师玉,“你自己看着办,你们好好商量吧,但我有一点必须说在前面,休想打我和云景的主意,否则的话……我绝不会留情。” 苏师玉一哆嗦,心里十分慌乱,难道……苏晚儿说什么要想嫁到王府做侧妃的事,被她知道了? 不然,苏南衣这警告是什么意思? 但他也不敢多问。 苏南衣转身出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苏师玉深吸一口气,捏着手里的的药丸,再看苏晚儿,再像一个跳梁小丑。 “起来,”他冷冷道。 “你,出去,”他又把小丫环赶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苏晚儿和苏师玉两个人。 苏晚儿就算再难受也没脸再装,垂着眼睛抹泪,“父亲,我也是没法子,这才出此下策,我在李府真的是生不如死。父亲……” 苏师玉低头看着她,“这是你自己当初死活要嫁的,现在倒开始哭哭啼啼了?苏晚儿,你曾经是我最疼爱的女儿,现在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苏晚儿听到他说“曾经”,心头震了震,抬头看着他,被泪洗过的眼睛漆黑幽深,“你亲,你也说是曾经,那现在呢,是不是就要看着我死而不顾?” “你不会死,”苏师玉冷漠的开口,“你是什么人?你和你的姨娘一样,都是惜命的人,别说再在这种情况,就算是苏家人都死绝了,你也不会死,你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无论是什么条件,用什么来换,你都会舍。” 苏晚儿愣了愣,不可否认,苏师玉说的是实话,她的确……会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要让我一起去死吗?” 苏师玉哼笑一声,心彻底凉了,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他深吸了口气,“好了,就这样吧,带着那个贱婢,滚回李府,离开苏家,从此以后,别再回来了。我苏师玉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以前的养育我也不求你的回报,咱们一刀两断。” 苏晚儿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你……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正是,”苏师玉转过头,明显不再想多说。 “如果你乖乖的离开,这个解药就给你,如果你还痴心妄想其它的,那就别怪我不念半点情分。” “情分?”苏晚儿声音凄厉,“你都要和我断绝关系了,还有什么情分可讲?你好狠的心!” 苏师玉表情冷漠,目光沉凉,“随你怎么说,你要怪我我也没办法。但你要记住,你最应该怪的是你姨娘,还有你自己贪婪的心。从小我就疼你,好东西都给了你,北离王府的婚事也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想做侧妃,亏你想得出来。” “南衣现在是我们苏家最大的依靠,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包括你,如果你执迷不悟,那……就不是断绝关系那么简单了。” 他眼里闪着凶狠的光,苏晚儿甚至从里面看到了杀机,她吓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多言半句。 苏师玉把那枚药丸捏在手里,语气威胁,“你究竟走不走?” 苏晚儿看着他指尖的药,用力闭了闭眼,看这意思,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总不能回到李府去受折磨,身体还要受罪。 “好,我走。” 苏师玉把药丸扔还给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晚儿没有哼声,她知道,这次是说什么也没办法再挽回了。 断绝关系……呵呵。 她环顾四周,想着初到京城时,她欢天喜地的住进这个院子,这里曾是最好的院子,独独给了她。 那时候多么风光,她是苏家最受宠的二小姐,她母亲是父亲心尖上的人,虽然是个姨娘,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家又没有主母,而且她母亲说,有信心被扶正,而她也会变成嫡小姐。 可这一切……最终还是成为了泡影。 她苦笑几声,把药丸吞了下去。 曾经,她破个皮儿父亲也要心疼半天,而今,她都快要死了父亲居然还拿着解药逼迫她走。 果然,一切都是靠不住的。 她正在胡思乱想,身体里的痛楚慢慢退去,可心的温度永远无法回转。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响,她以为是珠儿,入目却是一双极精致的绣鞋。 她诧异的抬头,看到柳氏那张明艳的脸。 苏晚儿眼睛瞬间睁大,“是你?” 柳氏点头,“是我啊,二小姐,你好啊。” 苏晚儿还没说话,柳氏又继续道:“不过,看你这样儿似乎也不怎么好。” 苏晚儿站起来,“你想说什么?我再怎么着,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你算什么东西!连个妾都不是!” “妾?”柳氏得意的一笑,笑声尖厉又放肆,“你生母就是妾,你自己倒是正室,哦,不对,现在不应该这么说了,你是谁的正室呢?好奇怪啊。” 苏晚儿怒火中烧,一直积压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你这个贱人,也好意思笑话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出苏家!” “我不信,”柳氏摇头,“倒是你,现在该滚了。我呢,只要说一句,你父亲就会把苏家交给我管,甚至如果我想做平妻也不是不可能。” “你!”苏晚儿用力挥手,想要抽她一耳光,“你妄想,我母亲虽然在庄上,但她不会就此这么下去,总有一日,她会回来的!就你一个来路不明的,被我舅舅救下来的贱婢,还敢说要做平妻,我呸!” 柳氏一把抓住苏晚儿的手,面色平静,眼睛微微眯起,语速缓慢又锋利,“你说什么?你母亲……还会回来?” “当然,”苏晚儿用力挣扎,“你以为我就会从此低迷下去吗?我告诉你,绝不会!我母亲也不会,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的!” 柳氏的手像钳子一样握着她的手臂,声音低低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而柳氏说的那句话,更是如同惊雷,炸得她半晌没有回神。 第三百一十七章 苏家的财产,你随意 柳氏的声音很轻。 但在苏晚儿听来,却炸得她半晌回不了神。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声音尖厉,“不!我不信!你撒谎,你撒谎!” 相比她的疯狂,柳氏却格外冷静,“我是不是撒谎,你去问问你父亲就知道喽,这会儿应该有消息送到了。” 苏晚儿呼吸急促,提着裙摆就往外跑,几次都差点摔倒。 但她顾不得了,一心只想往前跑,跑到父亲的书房,问他究竟是不是真的。 柳氏也没有拦着她,目光冷淡的看着她跑远。 小丫环珠儿在一旁也有些呆愣,柳氏偏头冲她一笑。 小丫环莫名打了个突儿,转身也快速去追苏晚儿了。 柳氏没急着走,慢步走到苏晚儿的书架前,手指在其中一层上顿住。 那是一本旧书,她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书上蒙了尘。 她手指微抖,轻轻抽出来,用最柔软的丝帕一点点擦干净。 那些灰似迷了她的眼睛,眼底微微渗出湿意。 姐姐,你看到了吗? 你的东西我会一点点都帮你拿回来,你在九泉之下,可欣慰了吧? …… 苏晚儿飞奔到苏师玉书房院中,看着书房的门却突然不敢动了。 犹豫半晌,她慢步上前,手指刚触碰到书房的门,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管家的声音很清晰,“老爷,您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苏师玉声音沉闷,“以往庄子上死了人,应该怎么办?” 管家顿了一下,“也就是出点丧葬费,备一口薄棺,埋掉便是,也没有其它的。” 苏师玉反问:“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 管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苏晚儿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推开门直接闯进去,“你们在说什么?谁死了?” 管家看了一眼苏师玉没敢吭声,垂首站在一边。 苏师玉皱眉盯着苏晚儿,一脸不悦,“你来干什么?进来也不敲门,如此的没规矩!不是让你走了吗?” 苏晚儿现在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声音颤抖近乎咆哮,“我在问你们,谁死了!” 管家紧抿着嘴唇没说话,苏师玉脸色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你姨娘,夏氏,死了。” 苏晚儿脑子里嗡得一声,似乎有什么轰然在心里倒塌,她用力咬着嘴唇,唇齿间充斥着血腥气。 “死了?她死了……”苏晚儿眼睛圆睁,双手紧握,“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她!” …… 与此同时,苏南衣在院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崔婆子从庄子上赶回来了。 崔婆子被苏南衣救下之后不久,就被送到庄子上做了管事的婆子,虽然庄子上清苦一些不比京城,但她是管事的,也苦不到哪里去。 何况,在李府算是死里逃生,现在偌大的一个庄子都归她管,简直就是如同是鸟飞出了笼子,感觉天地都宽了。 对于崔婆子来说,这就是邮好的归宿了。 她千恩万谢,不只因为苏南衣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新生,以及养老的地方。 夏氏还在庄子上,本来以为崔婆子来了就能轻松些,不料想,崔婆子早就和她不是一条心。 崔婆子各方面都满足得很,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可她没想到,夏氏突然就死了,虽说是个不受宠的,但好歹也是苏师玉身边的人,总不能不通报一声。 她思来想去,立即动身,亲自来了一趟,可巧正赶上苏南衣回门这天。 “老奴真是该死,早知道……该明天再来,冲撞了王妃的喜事,该死!” 崔婆子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一点余力也没留。 “好了,”苏南衣制止她,“这也不是你的错,小声些,别吵醒了王爷。这事儿我知道了,刚巧你也来了,小桃,拿个红包给她,带她下去吃点东西。” “是。” 崔婆子又惊喜又羞愧,“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苏南衣知道归知道,也没打算怎么样,至于夏氏为什么会突然死了,她相信绝不是崔婆子所说的什么得了急症,只怕……和柳氏脱不了干系。 想起林绣娘说的那些话,大概能猜到一种可能。 柳氏应该和那位刘夫人有很深的关系,不管她用了什么法子,总归是让夏涛相信了她,带她来了苏家。 当年刘老爷的死,和夏涛兄妹也脱不了干系,这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 苏南衣略一思索,决定不插手这件事。 外面有个婆子跑进来,“王妃,管家让老奴来传话,二小姐去了老爷的书房,此时正在闹呢。” 苏南衣微挑眉,这么说来,苏晚儿也知道这件事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 走到半路,碰到柳氏。 四目相对,柳氏从苏南衣的眼中没有看到其它,只有沉静和了然。 她短促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看来,王妃已经知道了?” “你是刘夫人的什么人?”苏南衣问。 柳氏咬了咬嘴唇,眼中泪光闪动,“那是我的长姐,可怜她心地善良,从未做过坏事,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如今夏氏死了,你还想怎么做?” “当然是让夏涛也遭受报应,把刘家的东西吐出来!我也要让夏家家破人亡!” 苏南衣顿了一下,“当年的事,苏家可有插手?” 柳氏呼吸微滞,“除了夏氏,别人并没有,只是……有两间铺子,她为了讨好苏老爷,献了出去。” “我让他把铺子还给你,可否?” 柳氏瞪大眼睛,“王妃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你们的事我也不想掺和,更不想为谁求情,算是我对死去的人做的一点事吧,为着你死去的姐姐,和她的孩子。” 柳氏泪如雨下,双膝跪倒,认真的磕了几个头,“多谢王妃。我在此保证,不会和老爷生下孩子,更不会霸占苏家的财产。” 苏南衣轻笑,“这与我无关,苏家的财产……” 她心思一转,“我只要我母亲的嫁妆,其它的随意。” 她说完转身去书房,柳氏怔了半晌,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苏南衣刚走到院中,就听到书房里传来叫喊声。 这声音凄厉,似从嗓子里拼命扯出。 这分明就是苏晚儿的声音。 苏南衣面无表情,慢步走进苏师玉的书房。 第三百一十八章 接下来有目标了 书房中的气氛剑拔弩张。 管家垂首站在一边,看不清表情。 苏师玉站在书桌后,脸色阴沉,眼睛里满是怒火。 苏晚儿头发披散,脸色苍白,满脸泪痕,嘴唇咬破,狼狈至极。 “那是我母亲!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你是她的丈夫,不该查清楚真相,为她报仇吗?你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能就那么埋了她?不行!不行!” 苏南衣迈步进来,苏晚儿听到声音回头,表情僵了僵,“你来干什么?” 苏师玉喝道:“住口!” 苏南衣淡淡道:“听说夏氏死了?” 苏师玉点点头,苏晚儿嘴唇颤抖,“苏南衣,你满意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苏南衣面无表情,“我满意什么?夏氏的死和我无关,也不是为我而死。” 她抬眼皮看着苏晚儿,看到她这伤心的模样,嘴角勾了勾,“苏晚儿,你也别摆出你有多么伤心难过的样子,你呢,无非就是还有一线希望,觉得有夏氏,有夏家在,能帮你出出头,将来你也好翻身。 你这种人其实挺厉害的,无论什么样的环境你都能忍下去,一口气在你都不会舍得死,任何人,任何事你都能利用。 现在夏氏死了,就相当于你的一个希望破灭了,所以你才会恼羞成怒,而并非源于你对夏氏的母女之情,否则的话,你怎么不早去看她呢? 给她送点钱,送点吃穿,这总可以做得到吧?可你什么都没有做。现在听说她死了,你就这么闹,演什么深情呢?” 苏晚儿呆住,脸上臊得通红,被苏南衣这么一下子揭穿的感觉无异于被撕破了脸皮。 她后退一步,“我不是,我才不是……” “是不是都没关系,也没人强迫你承认,你呢,也别再这闹,闹也是白费力气,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收拾东西滚蛋,李家的丫环还在等你,你以为你能走得了?” 苏南衣干脆又冷漠,一点迂回之路都没有给苏晚儿留。 苏师玉轻吐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莫名的心惊,惊讶于苏晚儿内心的薄凉和冷情,又惊讶于苏南衣锐利的眼睛。 他摆摆手,对管家道:“派车,送她回李家。” “是。”管家如同一尊雕像复活,立即出去安排。 苏晚儿的脸色灰败,刚想要跪,苏南衣道:“免了吧,他是不会心软的。” 一句话,让苏晚儿和苏师玉都有些难堪。 苏晚儿不管情不情愿,都被带走了。 苏南衣也不想和苏师玉多说什么,转身也要离开书房。 “南衣。”苏师玉叫住她。 苏南衣头也没回,“父女情深什么的就算了,你别演,我也不信。你也别瞧不起苏晚儿,觉得她冷血之前,先想想,她这一点像谁。” 苏师玉僵在当场,像被扼住了喉咙,半晌没法言语。 苏南衣走了,回到院子里时云景也醒了,正在找她。 俩人收拾好东西,离开苏家回王府。 苏家顿时冷清下来,院子里还挂着喜字和红灯笼,前一刻有多热闹,这一刻就有多寂寥。 回到王府,苏南衣和云景先去拜见了太妃。 之前还不觉得,虽然苏南衣嫁过来才两天的时间,但她这一走,太妃就觉得特别孤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闫嬷嬷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劝,“王妃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先歇会儿吧,睡个午觉,醒了他们就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太妃怎么也睡不着。 她唉声叹气,“你说这半天多就这么难熬,要是南衣出门去找草药,可怎么办?” 闫嬷嬷语结,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见到俩人回来,太妃才又像复活了一般,拉着苏南衣问长问短。 一直到晚上,留两个人在这里吃了饭,才让他们回院中。 苏南衣和云景也累了一大天,早早沐浴休息。 不知什么时候,苏南衣醒了,云景在她身边,眉头微微皱眉着,似乎又做梦了。 她为他抚平了眉头,又等了好一会儿,转头看看窗外。 夜色深深,星子点点,她走到窗边轻推开一条缝隙,冷意瞬间袭来。 到底是秋天了,夜风凉了许多。 她穿上外裳,又披了件斗篷,拿上一条被子,轻步出了屋。 她也没叫小七,独自一人去流桑所在的院子。 看守的婆子早睡了,苏南衣也没惊动她,慢步进屋。 流桑很警觉,很快醒来,看到是她,脸上露出喜色,张了张嘴,声音艰涩的发出两个音节,“王、妃。” 苏南衣笑着把被子放下,“很好啊,能发出声音了?别着急,会慢慢好的,有按时吃药吗?” 流桑急忙点头,把小药瓶拿出来,珍视的捧在手里,示意自己有吃。 她满头是汗,认真又艰难的说道:“谢、谢。” 苏南衣拍拍她的肩膀,“不用谢。我来看看你的腿,还疼吗?” 流桑摇摇头,苏南衣打开绷带,给她仔细看了看,“放心,这次不会再疼,给你换药,过几天就可以用拐走路了。” 流桑又惊又喜,张着嘴又要艰难的说话,苏南衣轻摇头,“别着急,现在还没好,太用力反而会增加恢复的时间。要谢的话不急于一时。” 流桑抹了抹泪,用力点头。 苏南衣给她换了药,又重新绑好,“流桑,快些好起来,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你做。” 流桑愣了下,抿着唇点头。 苏南衣给她药瓶里的药做了补充,看看她周围的环境,干净了不少,虽然还是睡得稻草,但稻草也是干净暖和的,还加了一床被子,虽然破旧,但比之前好多了。 流桑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头发和脸都梳洗过,是一个很俊俏的姑娘。 她不是那种惊艳的,而是那种耐看形的,让人心生信任,愿意相信的那种。 苏南衣从她的眉眼中看到坚毅神色,想想也对,在这种环境,忍受这样的屈辱,没点坚毅早就活不下去了。 流桑和苏晚儿不同,苏晚儿是贪婪自私的,她是怕死,惜自己的命。 苏南衣见流桑这次的情绪平稳了许多,收拾好一切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流桑,你能告诉我,是谁害你变成今天这样子吗? 关于太妃,太妃其实心地很善良,用命去疼爱王爷,如果你曾伤害过王爷,她不会放过你。但我觉得,我想她也是被人蒙蔽的,你是不会伤害王爷的,对吗?” 流桑瞬间僵了僵,周身气息也变了,眼底涌现出怒意和恨意。 苏南衣递给她一根小树枝,她用力在地上一笔一画的写。 云柳。 看到流桑写下的名字,苏南衣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上一次她曾经亲眼看到过云柳来找流桑。 可是,这里面的内情,她还是不太清楚,现在既然得到了流桑的亲口证实,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她就有目标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也该轮到你尝这种滋味了 流桑又认真的写下一句。 奴婢从来没有害过王爷。 苏南衣微微点头,流桑的眼睛黑白分明,盈盈闪着水光。 苏南衣缓缓道:“当年,救下王爷的人,是你,对吗?” 流桑一震,眼泪瞬间涌出,她点点头,掩面哭泣。 苏南衣拍拍她的肩膀,“好姑娘,别哭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这些年的委屈,不会让你白受。” …… 苏南衣回到院中,心情有些沉重。 人性之恶,她算是再次见识到了。 次日一早,苏南衣早早起了床,她叫过小七,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七点点头,拿着一包东西去了。 云景和苏南衣洗漱完去给太妃请安,太妃欢欢喜喜的和他们一起吃了早膳。 她其实还想着,吃过早膳去那个小湖边转转,没想到宫里来了。 梁太后差人来请太妃入宫,说是要商量一下举办秋宴的事。 太妃一听脸就垮了,老大的不愿意,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太后,再不情愿,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让宫里的人先走一步,太妃更衣之后再去。 内侍一走,苏南衣低声道:“母妃,您进宫时可以小心些,我担心这事儿和荣庆公主有关。” “荣庆?为何?” 苏南衣并没有把荣庆公主去苏家找她的事告诉太妃,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大事,但现在梁太后突然要找太妃入宫,她不得不提醒。 一听到荣庆公主竟然去苏家找过苏南衣的麻烦,太妃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算什么?打劫吗?她们母女竟然都穷到这个份儿上了吗?” 太妃简直气得火冒三丈,骂了好半天。 苏南衣又想笑又觉得暖心,“母妃别气了,我也没怎么样,您放心吧,我的东西她抢不走,我不抢她就不错了。” “这话说得好,母妃太听。以后见到她不要客气,出了事有母妃给你撑腰!” 苏南衣福了福身,“谢母妃!我来给您梳头选首饰?” “好,好啊!” 闫嬷嬷乐呵呵的把梳子递给苏南衣,她给太妃认真的梳起头发来,又选了首饰戴上,太妃满足得不得了。 带着不能去小湖边的遗憾,太妃坐上马车去宫里。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出门,太妃不在,他们就想留下看家,反正王府也挺大,足够他们逛了。 正在花园子里赏花,一个丫环跑过来,“王妃,不好了,云柳姑娘生病了。” 云景皱眉,“什么叫王妃不好了?她生病了,关王妃什么事!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 小丫环吓得一抖,“王爷,王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知错了。” 苏南衣淡淡道:“本王妃知道了,她是什么症状?” “云柳姑娘嗓子难受得厉害,说是痛得不得了,想去看大夫,但……她现在在禁足,看守的嬷嬷不让出来。” “她的确在禁足,不该出院。” “可是,王妃,云柳姑娘这次是真的病了……” “这次?”苏南衣微挑眉,“那就是还有过别次,是假病?” 小丫环吱唔着说不出话,脑门上渗出汗来。 苏南衣叹了口气,“罢了,本王妃就去看看她吧。” 云景并不情愿,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苏南衣去哪,他就跟着,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苏南衣牵着他的手,时不时逗他,他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模样。 两人慢吞吞的,总算走到云柳的院门前,看守的婆子立即上前行了礼。 “嗯,”苏南衣点点头,“你们做得好,看守得力。小桃,给她们赏。” 小桃立即掏了碎银子给她们,她们立即眉开眼笑的谢了。 小丫环看得真切,心里凉了半截。 苏南衣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到这个院子里来,这院子别看不是什么主院,但是布置得相当不错,花草树木,荷花缸锦鲤,样样都很精致,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一个丫环,能在王府里过成这样,也是非常不错了。 苏南衣的眸中闪过冷意,只可惜,有的人贪婪阴毒成性,踩着别人的血往上爬,还不知道珍惜和收敛。 她慢步进了屋,屋里一股子香气迎面扑来,云景立即厌恶的捂住了鼻子。 云柳正在床上躺着,双手捂着喉咙,床边还有打碎的茶盏,看来是喝过了水。 喝水根本不管用,不但不管用,一喝下去还跟火烧得一样,越发严重,整个喉咙里像被烫被烧,痛苦不堪。 不过短短的时间,她的声音就嘶哑得不成样子,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害怕。 她想出去看大夫,可门口那两个可恶的婆子说什么也不同意,无奈之下,只能让丫环出去求太妃。 云柳听到动静,发现来的人是苏南衣,不禁愣了一下。 小丫环上前道:“姑娘,你怎么样了?太妃没有在,所以……” 云柳心里暗恨,但现在也没办法,她假意挣扎了两下,想坐起来。 她本以为,就算是太妃在这里,看她这样也得说免礼,不想,等了半天也不见苏南衣开口。 而她不断的假意挣扎的样子,就像一样蠢笨的鸭子,别提多难看。 云柳喉咙痛,心里烦躁郁闷,再加上这么一挣扎,一点耐性也没有了。 苏南衣淡淡道:“来人,扶她一把,看她挣扎的本王妃都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要退化了。” 云柳:“……” “王妃为何……”云柳想要说话,刚说了几个字就觉得痛得不行,想要昏过去。 苏南衣轻笑,“为何?你以为本王妃愿意来,还不是你的丫环说你病了,求着本王妃来的。既然是病了,那就找大夫来,不能说话就少说。” 云柳掐了小丫环一把,小丫环吃痛,硬着头皮道:“王妃,姑娘想出去看。” “这是为何?把大夫请回来不是一样吗?为什么非要出去看?再说,如果大夫开了什么药,直接从王府的库房里拿药便是,外面那些药,难道还比得王府中的不成?” 苏南衣觉得,云柳想要借机出去一趟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要是之前,她还可能有兴趣欲擒故纵一下,但现在,她没兴趣。 她就是想把云柳困在这里,让她难受着急却又出去,让她无助又绝望。 这些,都是她曾经加在别人身上的。 也该轮到她自己,尝尝这种滋味了。 云柳想说话,但她嗓子疼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被刀割。 她指了指外面餐桌,意思中里面的饭菜或许有毒,不然她不会无缘无故生病。 苏南衣明白,却假意不懂,“你的意思是,以后不想吃这些?可以,说得也对,嗓子既然不好,那就该吃些清淡的。” 她转头对小桃说道:“记得吩咐大厨房。” “是,奴婢遵命。” 云柳抬眼盯着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设想。 第三百二十章 霸气侧漏的太妃 云柳觉得,她嗓子的问题,八成和苏南衣有关。 她转头看向云景,目光恳求哀切,楚楚可怜。 苏南衣暗自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死心,当着她的面就给云景露出这副样子来,还真是不嫌恶心。 云景的脸色更加难看,毫不留情的问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本王?又不是本王害得你。娘子都说了给你请大夫,还让人给你做清淡的,你还想怎样?” 他说完拉着苏南衣的衣袖,“娘子,咱们走吧,事情都交待完了。” 苏南衣挑眉,“好吧。” 她看向云柳,没错过云柳眼中的那丝怨恨。 恨又如何?恨也是白恨。 如果只是恨就能让一个人死的话,那顾西宸早该死透了。 …… 太妃不情不愿的进宫,一肚子牢骚,闫嬷嬷在她身边不停的劝。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这秋宴和什么人商量不行?非和我商量个什么劲儿?”太妃哧笑一声,“再说了,就她那两下子,能商量出什么来?自己什么样儿心里就没点数吗?指着她来办,到时候还指不定弄成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闫嬷嬷不好接,只能迂回的劝,“您也不必生气,大不了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再说,楚太后还在宫里呢,如果有什么差错,楚太后也不会不管的。” 太妃叹了口气,“楚太后是个精明有能力,但就是太精明了,皇兄在的时候,她自然是尽心尽力,做好一个皇后的本分事,可现在……她是能推就推,巴不得什么都不管才好! 偏偏这个梁太后,什么都看不透,还以为她把人家给斗倒了,沾沾自喜,小人得志,恨不能事事都把揽在怀里,霸着不放,殊不知,那根本就是人家不要的,她却抱在怀里当个宝!” 太妃越说越觉得生气,甚至都想就此返回不去了。 恰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住,她往前一栽,差点摔倒。 这下太妃更不高兴了,闫嬷嬷也吓了一跳,挑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也吓得不轻,回头请罪,“太妃没事吧?奴才该死,刚才有辆马车,故意抢路挤了一下,奴才差点没控制住。” 太妃在里面听得清楚,火气顿时上来,“是谁?谁家的马车!” “好像是公主府的。” “好啊,来得正好,给我追上去,她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她,不用客气!出了事,本太妃担着!” 太妃无比霸气,车夫顿时来了精神有了底气,一扬马鞭,立即追了上去。 太妃怎么也说也是跟老王爷生活那么多年,骑术马术无一不精,年轻的时候还曾经去过老王爷的驻地,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岂会怕这个? 她在马车里紧紧抓住,坐得极稳,眼睛灼灼有光,“本太妃好多年没有这么找过事了,荣庆这个狗东西,竟然敢欺负到本太妃的头上来!” 闫嬷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北离王府的车夫技术也是一流,刚刚是没有防备,又顾忌着太妃的安危,现在太妃有话,他的胆子也大起来,施展开了。 前面的马车里的确是荣庆公主,但她不知道,这边的马车里是太妃,还以为是苏南衣,这才敢叫车夫给点颜色瞧。 她正在得意,忽然感觉眼前有些眩晕,肩膀狠狠撞在车壁上,险些把她的骨头都撞散架。 身边的丫婆婆子更惨,两个人晃来晃去头碰在一起,都撞得起了个大包。 她这马车只顾得奢华,里面根本没有安装什么有用的,想扶都没有地方扶。 荣庆公主还没来得及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又一波晃动就来了,她一头撞上去,感觉全都要面形了。 昨天刚磕掉了半颗门牙,现在又撞疼了脸,简直气得要冒烟。 好不容易感觉晃动过去,她一把掀开车帘,怒吼道:“你在干什么!” 车夫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回公主,刚刚那辆车撞得我们,小的差点就开不住,车都险些惊了。” 荣庆公主一听大怒,“没用的东西,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追上去!” “是。” 车夫心里打鼓,就算是追上去了也不敢再撞,对方的技术比他的好多了,碰上去也是找死,要是把真的惊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他虽然答应了,但没敢玩命追,只是在后面紧咬着不放。 结果对方也进了皇宫。 荣庆公主暗暗想,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一进第一道宫门,她立即扯着嗓子喊,“给本宫拦下那辆车!” 守城的军士一怔,仔细一看发现是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太妃在前面的马车里听得清清楚楚,她微眯了眼睛,“看到没有,荣庆居然猖狂至此,难怪敢欺负南衣,既然她自己要撞上来,那本太妃就不能放过她,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低声吩咐车夫放缓速度。 荣庆公主还在后面喊,“给本宫拦下,那车里有歹人!刚刚居然敢撞本宫,快拦下它!” 守城军士也认得那是王府的马车,没有人敢拦。 荣庆公主气得大叫,“你们聋了吗?要是放歹人入了宫,伤到了皇兄和母后,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话一搬出来,军士们不得不上前。 太妃也吩咐车夫停了车。 荣庆公主气呼呼的跳下马车,忍着身上的疼,走到马车前,“苏南衣!你给我出来!别以本宫不知道是你搞得鬼,你敢当街对本宫不敬,今天你就别想好好出去!” 她说了半天,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荣庆公主感觉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越发火大。 顺手夺过一名军士的刀,指着车门,“听见没有?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军士首领劝道:“公主不可!若是……” 他话没说完,荣庆反手给他一个耳光,“闭嘴!没用的东西,刚刚让你们拦下马车,就推三阻四迟迟不动,再敢多嘴,割了你的舌头!” 军士垂头不敢再多说。 马车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荣庆公主喝道:“苏南衣!你给我出来!别以为在里面装缩头乌龟就没事了,今天你不出来,本宫就要你好看!”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道声音不悦的响起,“荣庆,你在这里闹什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神圣不可侵犯,我呸! 听到这个声音,荣庆公主心头大喜,更加有了倚仗。 她回身,看到顾西宸的那一刹那就露出委屈的表情。 “皇兄,你怎么才来?我都要被这个女人给害死了!” 顾西宸也认出这是北离王府的马车。 “好好说话,怎么回事?这不是北离王府的马车吗?” “正是,”荣庆公主怒道,“皇兄,苏南衣这个女人简直心肠歹毒,竟然让车夫用车撞我的车,你看看给我撞的!简直岂有此理!” 顾西宸眼睛看向马车,隔着车帘,什么也看不见,他很奇怪,怎么荣庆公主闹成这样,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女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荣庆公主咬牙切齿,“皇兄,你看到没有,她听见你来了都不知道下车来行礼,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才嫁到王府,就如此托大,真是不把我们皇家放在眼中! 皇兄,今天你必须好好的治她的罪,让这个小门小户的商女好好看看,什么叫皇家威严!什么叫神圣不可侵犯!” 顾西宸不知道荣庆公主说的什么撞车事件究竟是真是假,这些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为何苏南衣在听到他来了之后,仍旧不露面。 难道她真的如此托大?觉得嫁到北离王府就可以无视皇权? 他内心深处,最深的忌惮,还是云景。 想到此处,他的脸色也沉了几分。 “王妃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荣庆公主观察着他的脸色,心中暗自高兴。 苏南衣,叫你装! 看你这下要怎么装下去! 就在她自鸣得意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掀开车帘。 太妃在里坐着,稳如泰山,脸色沉凉,目光幽冷。 顾西宸一见是她,不由得怔住,他身侧的荣庆公主也呆住,僵住的脸上还带着笑,可见刚才何其得意。 太妃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声音清冷,“臣妇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臣妇。 太妃都有多少年没有这么自称过了。 就如同耳光似的打在顾西宸的脸上。 顾西宸虽然是皇帝,但太妃是他的亲姑姑,是先帝最疼爱的妹妹。 北离王府,也是顾西宸目前不能得罪的。 顾西宸嘴唇动了动,“姑姑,怎么……” 太妃勾唇,笑容清冷,“荣庆,你可真是好患者,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张嘴如此能说,也不知道你竟如此看不起我们王府。我们小门小户,你是神圣不可侵犯,要不要我也来给你行个礼呀?” 顾西宸沉着脸,回头狠狠瞪了荣庆公主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姑姑行礼!” “别,”太妃摆手打断,“别行礼,我承受不起,她多厉害,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本太妃的马车走得好好的,她上来就撞,怎么着?就兴你撞我们,不许我们撞回去?今天这车里也就是我,若真是的南衣,你还不提刀把她杀了啊?” “姑姑,我……” “别,你也别叫我姑姑,”太妃毫不留情,“我和你没有这个情分,按规矩来就是,你叫我太妃,我叫你荣庆公主殿下,最好不过。” 荣庆公主的脸忽青忽白,脸上烫得不行,刚才的牙尖嘴利完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太妃看着她手里的刀,一手捂住胸口,“啊,不行了,本太妃头晕,看到刀就吓得浑身发抖,根本动弹不了,皇上,你帮本太妃和梁太后说一声,本太妃是进不了宫了,这就告退了。” 她软软的靠着闫嬷嬷,眼睛闭着不肯再睁开,吩咐车夫,“走,回府!” 车夫跳上马车,调转了方向,又奔着城门而去,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 顾西宸:“……” 荣庆公主:“……” 良久,荣庆公主小声道:“皇兄……” 顾西宸这才倒上一口气,“闭嘴!你到底在闹什么?为什么要去撞王府的马车?” 荣庆公主被训得撇了撇嘴差点哭了,“我以为……以为车里是苏南衣,不知道是姑姑……” “是苏南衣你就能这样吗?苏南衣怎么着你了?你非要和她过不去!一口一个商户之女,如此口无遮拦,现在都被太妃听了去,心里有了芥蒂要如何是好!” 荣庆公主鼓着腮帮子,小声嘀咕,“有就有,怕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太妃,还能大得过母后?你是皇帝,还能一个区区王爷不成?再说,云景还那么傻……” “住口!”顾西宸反手给她一个耳光,“你给我闭嘴!以后再敢说这种话,你就给我滚回府里,永远别出来!” 荣庆公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打我?” 顾西宸眼睛透出狠光,“怎么?打不得吗?你不是说了,我是皇帝,你不会忘了吧?” 荣庆公主忍不住后退一步,深吸了口气,心里涌起深深的恐惧。 她喉咙滚了滚,没敢再多说。 顾西宸也不想看她这张惹祸的脸,“滚回你的公主府,没事少往宫里跑!” 荣庆公主被骂,委屈但又不敢多说,乖乖的回到马车上,快速离开。 顾西宸手抚着额头,想着刚才太妃说的话,听她的意思,像是梁太后请她入宫来的,现在人走了,他还得去说一声。 一路沉默着往梁太后的宫中走,他一边暗自思忖,李公公跟在他的身侧。 “皇上,小心台阶。” 顾西宸声音喃喃,“你说,这个苏南衣,怎么就那么招太妃喜欢呢?竟是如此维护她,云景也是,对她喜欢得不得了。” 李公公垂着眼睛,琢磨着用词,“许是太妃见过攻于心计的女子太多,乍一见到苏小姐那种,就觉得稀奇吧。” “攻于心计?”顾西宸若有所思,“这个苏南衣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吗?依朕看,未必。” 李公公点头,“心思单纯不一定,但她应该是真心对北离王爷,或许,太妃就是看中她这一点。” 顾西宸一时没有说话,李公公也不再多言,再次变成透明人。 顾西宸隐约觉得,苏南衣并不简单,可是,他曾经派过好和拨人去查,上到祖宗三代,下到父母兄妹,事无巨细都查过,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这是当众打她的脸 顾西宸来见梁太后。 刚一到院中,就听到梁太后在殿内不耐烦的问:“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人怎么还没来?咏乐是不是根本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咏乐,是太妃做长公主时的封号。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叫她了,也就先皇在的时候,兄妹俩提到小时候,怀念他们圣祖时会这么叫。 顾西宸的太阳穴都跳了跳,宫人们见到他,刚要行礼,他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下。 一脚跨入殿内,就听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道:“太后息怒,这咏乐呀也真是不像话,不过,奴婢觉得,太后您不能只被放在眼中,而是要放在心里的,依奴婢看,咏乐会来,无非就是来得早晚的事,心里不愿意就斤的时间长了呗。” 梁太后听到这话,尤其那句“不能只放在眼中,而是要放在心里”,不禁心花怒放。 她笑几了声,“赏。” “谢太后。”宫女欢喜的福了福身。 梁太后更开心了。 顾西宸的太阳穴突突得疼,心都要气得冒火。 他大步走进去,梁太后正倚在美人塌上,眯着眼睛,手里捻着一块蜜饯,看样子十分滋润。 她身边站着一个宫女,穿绿戴红,眉眼间几分媚气,眼珠子乱转全是心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看到顾西宸,那宫女的脸色变了变,眼中的喜色一闪即过,随即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皇上。” 顾西宸眼睛在她身上扫过,也没有叫起,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心中大喜,“奴婢名唤媚儿,是太后赐的名。” 梁太后见到他来了,有些纳闷,但也挺高兴,“皇上怎么来了?快坐吧。” 顾西宸沉默着坐下,目光再次从媚儿的身上扫过,梁太后看到他的眼神,心头微动。 她刚想张嘴说什么,顾西宸开口打断了她,“母后,您招姑姑进宫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梁太后纳闷,“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咏乐……” “母后,”顾西宸强忍一口气,“咏乐这个名字,不是随便叫的。” 梁太后一怔,“什么意思?咏乐不是她的封号吗?哀家也是前几日没事看宫里的旧事簿子才想起来的,怎么着,还叫错了?” 顾西宸沉声道:“当然错了,姑姑她以公主之尊嫁到北离王府,又自请只做王妃不做公主,老王爷也不是驸马,而是执掌兵权的大帅。咏乐这个封号,除却父皇在世时偶尔叫一声,已没有人再叫了。” 他声音低沉,透着凉意,刚才还自鸣得意的媚儿,现在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后颈钻进去。 连先皇都只是偶尔叫一声,那她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一口一个咏乐,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听见了没…… 梁太后悻悻的,“一个名字而已,哪有那么多的年讲究,哀家叫个名儿都不行了?那这太后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口头语,嘴边上的话,动不动就说这太后当得没意思。 顾西宸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对这个母亲的思路简直无法理解。 这个太后,还是他力排众议,顶着朝臣们的反对声给她的,那些朝臣的话虽然说得委婉,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就是他的母亲,不配当这个太后。 俗称,德不配位。 出身低,没见识,眼皮子浅,生性贪婪,这些人性的阴暗点,她几乎全占了。 可她,偏偏就是他的母亲。 顾西宸并非多么孝顺,而是他需要抹去自己身上所有污点,出身,是他最绕不过去的东西。 他就只能拔高。 可梁太后却处处给他丢脸,永远都在不停的挖坑,而他永远都是埋坑的那一个。 顾西宸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你找她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梁太后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再摆谱使性子,清清嗓子道:“也没什么大事,听荣庆说,昨个儿那个商户女回门,戴了一套头面不错,荣庆问那个商户女要,她还不给。 哀家想问问咏……太妃,还没有什么好的,拿出来给荣庆一套,荣庆怎么说也是她的侄女嘛,侄女难道不比儿媳亲?” 顾西宸听到这话简直惊呆了,愣愣看着梁太后一张一合的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那个叫媚儿的宫女还行着礼,这会儿都要站不住了。 顾西宸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很缺钱吗?还是荣庆缺?” 梁太后撇撇嘴,“这话说的,谁会嫌钱多?” “钱多钱少,都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要,你们是皇家,是朕的母后和妹妹,只有你们赏别人的份,哪有腆着脸问别人要的道理?” 梁太后一听这话,脸色也变了,“皇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只能赏别人?那我们这里的东西不早晚被搬空了?再说了,他们不应该孝敬我吗?” 她一急起来,还是当初那个泼妇一般的模样,连尊称都忘记了。 顾西宸忍无可忍,一把把手边的茶盏果盘推到地上,发出清脆震耳的声响。 “朕刚刚遇见姑姑,荣庆在街上让人用马车去撞她的马车,还提着刀堵着她的车门叫骂,她已经气得回去了,你也不必再等了。她和荣庆都不会来了!” “朕再说一次,太后就要有太后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办就看看楚太后!不要整天眼睛只盯着那点东西!” 顾西宸也是气得狠了,眼睛狠狠盯住媚儿,对李公公道:“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拔了舌头,扰棍打死!让太后宫中的人都去看!若非这些贱婢整天胡乱挑拨是非,太后又怎会如此!” 媚儿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抖成一团,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被拖到殿门口,她才似回了神,双手扒着门大声哭喊,“皇上,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太后,太后,您救救奴婢吧!” 但李公公根本不动摇,依旧往外拖,见她不松手,一脚踩上去,媚儿吃痛松了手,立即被拖了出去。 屋子时一片寂静,宫女太监谁也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梁太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刚刚给了媚儿赏,转眼媚儿就被顾西宸下令打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当众打她的脸!给她下马威! 梁太后回过神,喘着粗气,开始作妖。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梁太后最擅长的就是作妖。 特别是她坐上太后的位子以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她一把把头上的金钗步摇拔下来,尖端对着自己的脖子,瞪着眼睛,“好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逼我死啊这是!你是打媚儿吗?你这是打我!媚儿是我赐的名,刚给的赏,你就……” 平时她这套玩得特别溜,一哭二闹三上吊。 但今天似乎是不怎么灵,顾西宸脸色阴沉,眼睛冰冷,“母后想如何,尽管去做,朕保证不拦着,但朕的决定不会更改。” 他吩咐李公公,“传朕的旨意,以后太后宫中的人都要细细调教,不懂规矩的坚决不能用,以免让太后劳心,这些事就交给你。” 李公公垂首,“是,奴才遵旨,皇上尽可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顾西宸不再多言,话都没再和梁太后说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直接把寻死的梁太后晾在了一边。 梁太后目瞪口呆的顾西宸头也不回的离开,钗尖还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顾西宸走到宫门口,听到殿内的梁太后发出一声嚎哭。 果然,是舍不得死的。 顾西宸微微冷笑,他怎么忘了,他这个母亲是怎么熬过各种困境生存下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坐享荣华富贵,又怎么会轻易寻死? 他走着走着,迎面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荣华公主。 荣华公主看到他,急忙恭敬的行了礼,“荣华拜见皇上。” 顾西宸的怒火缓了缓,语气淡淡,“嗯,你怎么来了?” “回皇上,我来看看母后,母后前几日说身子不爽利,头有些痛,我寻思着总吃药也不好,就找了几颗醒脑的果子,做了几个香囊。” 顾西宸看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这个妹妹胆子也是最小。 她的生母只是个嫔位,先皇故去没多久也就生病故去了,这个妹妹可怜得像只小猫,他当时本想把除了荣庆之外的几个公主嫁出去,指婚也好,和亲也罢,反正不想在眼前碍眼。 可当他看到这个最小的妹妹露出胆怯又弱小的眼神时,心头突然就软了一下,给了她一座公主府,让她出宫去住,没有随意指婚,更没让她去和亲之类。 算起来,她落了一个众公主中最好的结果。 “你有心了,只是母后现在心情不好,你去了难免会挨骂。” 荣华公主浅浅笑了笑,顾西宸第一次发现,她还有两个小酒窝。 “没关系的,母后嘛,骂几句就骂几句,我是女儿,骂也是应该的,皇上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一会儿母后消了气我也就出宫回府了。” 荣华公主的声音软软的,笑也是柔柔的。 顾西宸心头也跟着一软,“去吧。” 荣华公主福了福身,带着人走了。 顾西宸走了几步,对李公公道:“你去差人说一声,稍后让荣华去曹美人那里用午膳,让厨房那边多做几道送过去。” 李玉恭敬的领旨去办。 顾西宸回身去书房,没再管这件事儿。 但后宫中的风,却微微有些变了。 楚太后那边一早得到了消息,知道太妃受梁太后的召入宫,还没进门就又调头回去了,荣庆公主提刀堵着车门骂的事儿也传得沸沸扬扬。 楚太后简直要气笑,嬷嬷低声道:“太后,这事真是匪夷所思,也不知道荣庆公主是怎么想的。” “她能怎么想?无非就是想着压北离王府一头,哀家猜测,她大概以为,车内的是北离王妃,这才叫板,没有想到会是太妃。” 嬷嬷抿嘴笑,“还是太后看得清楚,估摸着就是这么回事。” “太妃可不是好惹的,她是从宫里出去的,什么事什么人没有见过?区区一个荣庆公主,她又岂会放在眼中,不过就是根本不想进宫见那位,所以这才由着荣庆胡闹,找个理由回去罢了。” 嬷嬷点头,心说还真是这样。 楚太后懒洋洋的,“此事与咱们无关,不必去管,就当做不知道,让宫里的人都把嘴巴闭严实,此事也不准讨论。” “是,奴婢遵命。” 要说这宫中谁的宫里嘴巴最严,楚太后的宫中绝对是首屈一指。 也不知道这梁太后是怎么想的,居然以为她能压制住楚太后。 简直是可笑至极。 “对了,奴婢还听说,最后曹美人也得了些恩宠,今天的午膳皇上就点了名让厨房多加了几道菜,让曹美人帮着招呼荣华公主。” 楚太后的眸子微眯,目光添了几分锐利,“曹美人娘家有钱,在宫中的地位虽不高,但人缘倒是不错,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到了哪里都适用。” 她顿了顿,“至于荣华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嬷嬷点头,荣华公主看着胆子小,柔柔弱弱,可愣是能把梁太后给哄住,能让性格暴躁嚣张的荣庆公主时不时就找她,也是一种本事。 “皇帝初登基时,就她一个公主全身而退,其它的现在是什么下场还用说吗?就凭这一点,也足以证明,她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弱。” 楚太后又微合上眼睛,“且瞧着吧,有热闹看呢,不过也和咱没什么关系。” “是。” …… 宫里怎么闹,太妃才不想理会,她回程的途中就忍不住喜滋滋的对闫嬷嬷道:“让马车走街市那边,看有什么好吃的,给南衣和景儿带回去一些,上次南衣买的那个点心叫什么来着?怪好吃的。” 闫嬷嬷抿嘴笑着吩咐了车夫,“老奴知道,太妃就放心吧。” “你知道?” “是,还是王妃特意嘱咐老奴的,老奴都记下了。” 太妃眼睛顿时亮了,“哦?怎么说的,快说说。” “王妃说呀,让老奴记着太妃喜欢的,没准哪天就要打发人上街去买,那会儿她还没嫁到咱王府来,怕您吃不上着急。” 太妃捂着胸口,“哎哟,这个孩子,真是太贴心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此时的苏南衣正和云景在院子里下棋,她发现云景的棋艺也非常好,但是已经想不起来是跟谁学的,只说脑子里想着是要怎么走。 俩人正玩得高兴,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太妃回来了,让他们去院中。 苏南衣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按时间算这会儿应该刚到宫里不久啊。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她和云景立即起身,赶去太妃的院中。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妃清朗的声音。 第三百二十四章 当头给你一棒喝 听到太妃的声音,苏南衣的心才放下。 挑帘进了屋,闫嬷嬷给两人请了安,“王爷王妃来啦,太妃正念叨呢。” “母妃,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云景好奇道。 太妃冷哼一声,“快别提了,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梁太后,在半道上就回来了。” “这是为何?” 太妃把路上发生的事儿对他们讲了一遍,但她隐去了荣庆公主说苏南衣什么“小门小户、商女”之类的没说。 虽然她没说,苏南衣也知道,荣庆嘴里肯定是没有好话。 不过,苏南衣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就没有把荣庆公主这号人放在眼里,爱说什么说去,难道一条儿冲着你叫,你还要去和狗吵架吗? “母妃莫气,荣庆公主那种人,越理她她就越来劲,不理她直接忽视她,生气的反而会是她自己。” 太妃点头,“说得对,不提她了。你们看,我给你们买了好多好吃的,快来尝尝,我还从酒楼要了菜,一会儿就送来,午膳都在我这里吃。” 苏南衣无奈又觉得温暖,默默为府里的厨子难过一瞬间。 …… 转眼过去十几天,天气一天天凉了。 宫中来了旨意,让太妃带着云景和苏南衣去参加离秋宴。 离秋宴是圣祖在时就传下来的,皇室宗亲以及一些位高权重,皇帝极为倚重的臣子,都要进宫来参加。 皇室宗亲也就罢了,人家一出生就是这种身份,这种羡慕不来。 那些权臣的家眷,在此时就开始暗自较劲攀比。 首先以能够拿到名额为荣,再就是从衣裳、首饰、才艺等各方面进行攀比。 还有的未婚女子还会在这个时候寻找合适的对象,毕竟这个宴会和别的不同,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南衣前世参加过一次,那时是跟着父亲一起去的,她本人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那次去还是因为顾西宸劝说的。 那时候以为,他是公开和她的关系,倒也觉得甜蜜,但现在想想,他表现的只是暧昧,在外人眼中,觉得他和天医府走得近,仅此而已。 既不用对她负什么责,也能利用天医府让人对他这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再高看几分。 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算计。 苏南衣坐在马车时,冷笑着勾唇,人果然是要跳出事情之外才能看得清真相。 “娘子,你怎么了?”云景问道,“脸色不太好。” 太妃也凑过来,“南衣,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紧张。” 太妃拍拍她的手,“不用紧张,一切有母妃呢,别怕。” “好,多谢母妃。” 马车顺利进宫,在最后一道宫门前停住。 他们来得不是最早的,其它人看到他们,都急忙上前来打招呼。 “姑姑!表哥!”一声呼唤,众人又都回过头,看向来人。 翼王穿着深蓝色锦袍,头束玉冠,快步迎面走来。 众人向他行了礼,退到一边。 这些人对翼王都不怎么热情,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就避开。 翼王也不在意,笑眯眯的对太妃道:“姑姑,我求您件事啊。” 太妃问道:“什么事?” 翼王冲不远处招招手,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 太妃仔细打量,翼王介绍道:“姑姑,这是王妃的妹妹,初次入宫,好多事不懂,王爷这阵子身子不好,也没能前来,我一个男人也没法时刻陪她,就劳烦姑姑照应一二。” 那女孩子红着脸福了福身,“民女阮薇见过太妃、王爷、王妃。” 太妃其实并不想,很不想,她就想拉着自己的儿媳妇四处转转,现在又冒出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什么阮薇,像个尾巴似的那多别扭? “翼王,这是离秋宴,你怎么这么胡闹?要是皇帝怪罪,看你怎么办。” 翼王也不在意,笑嘻嘻的说道:“他怪罪的我还少吗?我也不在乎这点小事,王妃待我好,她又来不了,就这么一个要求,让自己的妹妹进宫来见识一下,我能拒绝吗?” 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太妃还是不怎么愿意,她不想走到哪儿都带个尾巴。 苏南衣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太妃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翼王眉开眼笑,再次施了个礼,“多谢姑姑,表哥,还有表嫂。” 云景皱眉看着他,“你别这么叫,要叫王妃的。” 翼王挤了挤眼,“行,我知道了,王妃。” 苏南衣笑笑没说话,翼王转头对阮薇小声说:“你别怕,晚点散宴的时候就在马车那里汇合。” “好。” 翼王转身走了,太妃看着阮薇,她低着头,很娇羞胆小的样子。 但太妃从来不会只看表面。 众人陆续走进去,阮薇也不多话,就静静的跟在后面,像一个透明人。 宫道长长,两边都站着禁军,阳光下金甲闪闪,威风凛凛。 前面有内侍引路,路边的树木不时飘落黄叶,像是飞舞的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众人一路到了大殿,位置早已排好,只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好。 大殿内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男席,一部分是女席。 男女席相隔也不算太远,大声说话也能听得见。 但此处根本不会有人大声喧哗。 太妃在女席中算是位置非常高的,如果不算宫中那些女子,应该就是顶尖了。 比公主郡主什么的都要高些。 太妃拉着苏南衣坐下,正想要小声说话,忽然听到门口方向有一声低喝。 “这是谁排的位子?为何让本宫在这个地方?本宫是公主!皇上的亲妹妹,理应在最前面!” 荣庆公主的声音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男席还是女席,亦或是那些宫女太监,都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袍,用金线绣了精致繁琐的图案,头戴赤金红宝石的头面,华光闪闪,贵气逼人。 看样子,是精心装扮过,想着在这个宴会上大放异彩的。 只可惜,刚到这里,就被当头一棒喝。 她面前站着个小太监,弯着腰低着头,似乎是正在说着,只是距离较远,声音又低,听得不太真切。 小太监说完,荣庆公主不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火冒三丈,反手给了小太监一个耳光,“混帐东西!敢这么和本宫说话,拿皇上来压本宫!” 小太监不敢说话,荣庆公主一脚踢中他的膝盖,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然而,这还不算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荣庆公主跟疯了一样,上去踩住小太监的手。 小太监忍不住痛哼,荣庆公主又是一耳朵,“还敢叫痛!” 苏南衣不禁皱眉,太妃冷眼旁观,“别理她,贯会在这种场合摆公主的臭架子,自以为这样能显示出她的尊贵和无所不能,以为有多了不起,实际上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苏南衣深以为然,荣庆公主这人,没有道理可讲,完全就是个浑不吝。 太妃淡定坐着,无视其它人,眼睛里只有苏南衣,“她无非就是觉得被安排在后面,脸上无光,不能体现她公主的身份多么尊贵而已,安排座位的不是我们,闹得大了,哪怕惊扰了皇帝太后,也和咱没关系。” 苏南衣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她们身后的阮薇目光微闪,抿着嘴唇看着荣庆公主的方向。 阮薇是没有资格入席的,这上面又没她的名字,她不能去占翼王妃的名字,反正在这种地方也根本不是来吃东西的,她就跟其它的大宫女、管事嬷嬷一样,坐在后面。 太妃正和苏南衣低声聊,门外有人高喊:“皇上驾到,楚太后驾到,梁太后驾到--” 众人都纷纷起身行礼,山呼“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其实来的不是只是他们三位,后面还有一些妃嫔,就没有一一再报了。 顾西宸一来就看到荣庆公主在打那个小太监,脸色顿时沉下来。 荣庆公主上前,刚才还嚣张的模样顿时变成委屈巴巴的样子,“皇兄,你一定给我做主啊,连这个奴才都敢糟贱我了。” 顾西宸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就有些烦躁,这哭得也太假了点,只在那里挤眼睛,就是没眼泪。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糟贱,他怎么糟贱你了?一个公主,动不动就说这种话,像什么样子!” 顾西宸怒气冲冲,他甚至都没问是怎么回事,就训斥荣庆公主。 别说荣庆公主本人,其它人谁都没有想到。 顾西宸对这个妹妹太了解了,想都不用想,就是因为座次的问题。 “皇兄,你……”荣庆公主都惊呆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就跟抽了耳光一样。 “你无非就是因为座位,这是朕的旨意,他们也不过是按照朕的旨意办事,荣庆,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你心里没数吗?之前朕是怎么跟你说的?” 荣庆公主紧咬嘴唇,脸色极其难看。 顾西宸哼道:“愿意坐你就坐在这里,不愿意坐就回你的公主府!” 荣庆公主脸忽青忽白,双手紧握着帕子,恨不能拧碎。 一旁的梁太后看不下去了,她瞪了一眼顾西宸,挑眉道:“荣庆,到哀家身边来。” 荣庆公主本来已经准备就范了,现在听到她这么一说,又委屈的走了过去。 “母后……” 梁太后牵着她的手,“好了,和一个下贱的太监置什么气?不愿意坐在这里也没关系,走,跟哀家去那边坐。” 众人听着都微抽了口气,顾西宸的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母后!” 梁太后却叹口气,十分不满的看着他,“皇上,哀家好几天没有见到荣庆了,坐在一起母女俩说说悄悄话也不行吗?她是你的妹妹,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顾西宸无言以对,不是因为没话反驳,是因为反驳了也是白搭,他知道说了就是对牛弹琴,梁太后根本不会听他的。 顾西宸心里火冒三丈,甚至不敢去看那些朝臣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办离秋宴,本来想好好的办一办,证明一下自己,刚一进门就被这对母女毁了。 他看向楚太后,想让她开个口,告诉梁太后让荣庆公主去前面坐于礼不合。 但楚太后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自走到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梁太后也坐过去,拉着荣庆公主也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上。 那里本该是妃嫔的位置。 顾西宸还没有皇后,位份最高的就是贵妃,荣庆公主占了李贵妃的位子,李贵妃犹豫着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梁太后和荣庆公主却浑然不绝,母女俩时不时低语着几句说什么,忽而捂嘴,忽而露齿,忽而挤眉弄眼,像两只上了浓妆的猴子。 梁太后穿着一件富贵紫的衣袍,领口袖口都缀着宝石,光芒闪闪,头上的冠也是光彩夺目,恨不能把所有宝石都镶嵌在上边,乱糟糟的,毫无美感可言。 反观楚太后,暗红色衣袍,样式简单,锦缎上隐约上暗纹,身体活动间暗光浮动,华贵自生。 她只戴了几支玉梳和一支蓝宝石的凤尾步摇,威严华贵,淡妆扫眉,目光微凉略带锋利,不怒而自威。 这才是太后应该有的样子。 毫无对比性可言。 这种显而易见的差距无异于是在打顾西宸的脸。 顾西宸恨不能亲自动手,把荣庆公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扯出去,掐着脖子拖出去。 但,他不能。 苏南衣在下面瞧着,着那对奇葩的母女,还有顾西宸变幻不停的脸以及气得冒烟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一阵痛快。 恶人果然有恶人磨。 太妃说得对,安安静静的看戏就足够好玩儿。 她倒要看看,顾西宸要怎么收场。 明明已经叫了起,但李贵妃没地方坐,她不坐,下面其它的女席也就人人都站着。 女席的人没有一个坐的,男席那边的人懵着也没有好意思坐,大家就都那么杵着,鼻观口,口问心,谁也不说话。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每个人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除些之外,还有时不时从上面传来的梁太后和荣庆公主的说笑声。 那声音尖细,扑哧扑哧的,像针扎在气袋在在撒气,别提多难听。 顾西宸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看着满殿杵着的人,甚至有一种拂袖而走的冲动。 他看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以前就跟着先皇,见过无数场面,但今天这个,也有点超纲了。 李公公清清嗓子,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应该说让荣庆公主把位子让出来,还是说让李贵妃换个地方坐? 哪边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说的。 这要怎么办? 李公公的脑门上也渗出汗珠来。 楚太后实在看不下去,总不能一直僵在这里,她忍无可忍道:“贵妃,你就坐在那个位子吧!” 她伸手一指,那是荣庆公主之下的位子,相当于往后了一个位子。 李贵妃的腿也有点哆嗦,快要站不住了,她虽然不满位子被抢,但现在显然不能再要回来,只能装着大度点头服从。 她的位子往后了一个,所有人都要跟着往后走,一时间衣服摩挲之声的,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动声色的大戏真精彩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因为四周太寂静,所以听起来分外清晰。 声声都像磨在顾西宸的脸上。 脸都丢尽了。 总算是入了座,李公公急忙高唱一声,宴会开始。 宫人们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来,还有一些美味的果酒。 以往这个时候皇帝要开口说点什么,类似祝词和愿望什么的,然后官员再站起来恭贺皇帝一番,祈求皇帝身体康安,国运昌隆之类。 顾西宸第一次以君王的身份参加,自然也要说几句,这可是头一回,他之前都是卑微的躲在角落里听先皇说,那些话他都记在心里,一个字也没有忘。 今日,终于轮到他来说了。 他刚一张嘴,忽然梁太后开口道:“那瓶子酒好像更香些,瓶子也更好看,那是什么?” 顾西宸看向她,见她正指着楚太后桌前的一瓶红色瓶子的酒。 宫女一愣,轻声回答:“回太后,这是葡萄酿的酒。” 梁太后低头看看自己桌上的这瓶,“这个呢?” “回太后,是青梅酿的。” 梁太后撇撇嘴,“哀家也想要葡萄酿的。” 荣庆公主疑惑道:“母后,您不是最喜欢梅子酒吗?” 梁太后抬手抚了下金钗,“今天哀家想要喝葡萄酒。” 顾西宸的太阳穴又在突突的跳,感觉头疼不已。 楚太后淡淡道:“哀家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宜饮酒,拿这个去给梁太后吧。” 梁太后嘴角一扯,“这怎么好意思,这瓶青梅酒与你换换吧。” “不必了,哀家不喝,来人,给哀家备点热水吧。” 顾西宸心里的火气才急需要水来浇一下,这么一打扰,他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对李公公看了一眼,吩咐奏乐歌舞。 众人一愣,没想到竟然少了一个环节,又看看因为得到葡萄酒而喜上眉梢的梁太后,正与荣庆公主相谈甚欢,众人也就明白了为什么。 默默替顾西宸难受了片刻。 看到没有,一国之君又怎么样,摊上这么一个母亲,照样是难受,难受也得忍着。 乐声盖过了梁太后和荣庆公主的说话声,顾西宸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顾西宸慢慢吐了一口气,看向女席中的李贵妃,一段日子不见,她清减了一些,原来就立体的轮廓现在看起来越发出众。 李若兰原本就是个美人,否则也不会成为贵妃,以前的她华贵逼人,现在多了几分柔弱的气质,让人不禁心生柔软。 坐在一旁的虞婕妤看到顾西宸的眼神,招手对身后的宫女耳语了几句,宫女拿着个托盘,端了份东西送去给顾西宸。 李公公瞧见,走下台阶,双手端过。 顾西宸收回目光,看到面前的小吃碟里的东西,抬头看向虞婕妤,眼中含了笑意。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瞧着,越看越觉得有趣儿,这一场不动声色的大戏,还真是比歌舞都精彩。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前世就那么死了也不错,否则的话,跟着顾西宸入宫,要面对这些勾心斗角,肮脏心思的人就是她了。 她一想这些就觉得头疼。 太妃低声问她,“想什么呢?” 苏南衣抿嘴笑笑,“我在想,这皇宫里有什么意思,让这些女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还整天斗得你死我活,也不嫌累得慌。这皇帝有什么好,哪比得上我们云景。” 她最后一句是有感而发,说得极其自然。 太妃怔了下笑容加深,“说得好,哪里比得上我们云景,哈哈。” 苏南衣回过神,脸微微泛红,慌乱的拿起杯子就喝。 太妃握住她的手,“别急,这果酒虽香,但后劲挺大,还是小心些,别喝多了伤身子。” “好。” 婆媳俩低声说着话,笑容淡淡,顾西宸的目光无意中一掠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的就在跳了一下。 苏南衣浅笑着,嘴唇大约是因为喝了果酒的缘故,娇艳红润,眉眼间带着笑意,皮肤也白里透红,娇嫩得像初绽的花朵。 他不禁想起……那个不该想的女子,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 面前的苏南衣明明不是相同的脸,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她们有点像,像是有什么关联。 他仔细看着苏南衣的小动作,想从中找到一两个相同点。 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苏南衣早察觉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来,也早有所防范。 进宫这种事,又岂会真的不做一点准备。 苏南衣知道顾西宸对她了解甚深,所以自重生以为就是外潜移默化,把自己之前的许多小毛病都改了。 现在的她,如果她咬死了不说,单从外表上,没有一点过去的影子。 这宴会吃得没滋没味儿,本来与皇帝一起吃东西就别扭得很,再加上有梁太后这对奇葩母女。 吃过东西,又看了会儿歌舞,顾西宸也不提什么才艺之类,好多准备好一展风采的小姐都难掩失望。 她们中不乏有些带着目的来的,当今圣上年轻英俊,又无中宫之主,根基也还不怎么稳,当然是她们争夺的对象。 恰在这时,女席尾座那边似乎有人低呼了一声。 和她坐在一起的人都变了颜色,出现骚动。 很快惊动了其它人,李公公生怕是有刺客之类,立即停了歌舞。 顾西宸问道:“发生何事?” “回皇上,余小姐不知为何突然腹痛起来。”有一个女子回答道。 顾西宸皱眉,“来人,宣太医!” 此时一道身影突然奔到余小姐身边,还从腰带间拿出银针。 余小姐惊惧道:“你要干什么?” “为你医治,先别说话。” 手执银针的人,正是阮薇。 众人都摒住呼吸,看向这边的情况,顾西宸的目光盯着阮薇,嘴唇紧抿,表情不定。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瞧着,她隐约觉得阮薇的侧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不论穿戴还是手执银针余小姐治疗的架势。 之前阮薇不怎么抬头,沉默无言,如同透明的空气一般,苏南衣并没有怎么在意,现在越看越觉得熟悉。 她偏头看向顾西宸,见顾西宸的目光也紧紧锁定阮薇,她心口突突的跳了两下。 余小姐痛苦的哼声渐渐低下去,围在她附近的人也都松了口气,有人赞叹道:“这位小姐医术真是不错,没看出来啊,如此年轻,竟然有这一手。” 这一声赞叹,像一句提醒,苏南衣猛然惊觉,她终于想起来,阮薇像谁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模仿她 顾西宸微眯着眼睛,看着这边的动静。 李公公手执拂尘,垂着眼睛似入了定。 阮薇收了针,跪下叩首道:“皇上,民女救人心切,在驾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那边的翼王也出了列,“皇上,是臣的错,阮薇初来宫中,不懂规矩,请皇上莫要怪她,臣愿意一力承担。” 苏南衣心潮翻涌,翼王还真是费尽了心机。 这个阮薇……像谁? 可不就是像极了前世的苏南衣! 苏南衣暗自冷笑,这是什么狗血的戏码,她拼命摆脱原来自己的影子,可别人偏偏在刻意模仿她,还在她的眼皮底下上演。 顾西宸打量着阮薇,半晌没说话,大殿内寂静无声。 翼王还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 苏南衣面无表情的扫他一眼,不知道翼王算是聪明还是自掘坟墓。 翼王能想到利用苏南衣,的确是用了心机的,但他却想不到,苏家被灭门,正是顾西宸的手笔。 并非顾西辰查出先皇被害真相,不得已杀死苏南衣,而是这莫虚有的罪名,就是顾西宸给苏家安上的。 大概他以为,顾西宸迟迟不立中宫皇后,就是因为心底一直还念着死去的苏南衣,即便她留给世人的名声是,谋害先皇。 苏南衣心潮起伏,这么被人利用,连死后都不被人放过,这种感觉还真是不爽。 太医到了,先向皇帝请了安,又看了看余小姐,“回皇上,余小姐是因为吃错了东西,这才腹痛,现在已无大碍,只需要几副温补的药即可。” 顾西宸的目光再次掠向阮薇,意味不明。 众人心里都满是疑惑,吃错了东西?好端端的怎么会吃错东西? 再说,在这宫中的宴会上,能吃错什么? 细思不禁让人心里更加不安。 此时,梁太后突然忧声道:“吃错了东西?太医,你可能查出到底是吃错了什么?” 太医还没说话,梁太后又道:“来人!快给哀家看看,她桌上的东西是不是和哀家桌上的一样?哀家可不想一会儿也中毒!” 众人本来就觉得这事奇怪得很,都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但谁都不敢多说,生怕被顾西宸问责。 现在倒好,梁太后直接说出“中毒”两个字,就如同给这件事情定了性。 “母后!”顾西宸冷喝一声,“怎么会是中毒?太医不是说了,是余小姐自己吃错了东西!何况现在也已经没事了!” 梁太后见他这么凶,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不禁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但看到他眼中的凶狠,瑟缩了一下没敢多说。 众人一听顾西宸的话,更不敢再多言,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多嘴。 余小姐也吓傻了,浑身冰凉,颤抖着说道:“是……是臣女来的时候在路上贪吃,吃了不该吃的,请皇上责罚。” 余小姐到底有没有吃,众人心知肚明,一般像这种场合,为了不频繁去净房在驾前失仪,别说吃东西,早上连水都不敢多喝。 不过,她这话好歹让顾西宸能下得台来。 顾西宸摆摆手,“既是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家去休息吧。” 余小姐脸色一白,珠泪滚滚,她本来还准备了才艺,希望能够获得顾西宸的青睐,这下好,直接被送回家去了。 但她也无计可施,只能黯然离开。 顾西宸又看向阮薇,沉声道:“阮小姐,你聪慧机智,救人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阮薇向上叩头,“回皇上,民女只是略懂岐黄之术,救人之急也是举手之劳,出于医者本心,这不是什么功劳,也不敢要赏赐。” 她声音清悦,在大殿上回响,听之让人动容。 苏南衣心中冷笑,这张嘴还真是会说。 顾西宸微微点头,眼中闪过几分赞赏,“阮小姐,你与翼王妃是……” “回皇上,翼王妃是民女的义姐,民女自幼孤苦,失去双亲,跟随叔婶长大,一次中遇歹徒,叔婶也亡故,是王妃姐姐救下民女,待民女如同亲妹妹。” “原来如此,”顾西宸看了一眼翼王,“你也是个知道感恩之人,朕赐你黄金百两,珍珠十斛,锦缎十匹,也赏翼王妃黄金百两!” “臣多谢皇上,”翼王感激道。 “民女多谢皇上,”阮薇也欢喜的谢了恩。 回到原位,太妃扫了一眼阮薇,阮薇脸上已恢复平静,没有之前的半点喜色,垂下头如同透明人一般。 苏南衣暗自心惊,就凭这个,阮薇也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时,李贵妃站起来道:“皇上,臣妾准备了一个小节目,请皇上和两位太后欣赏。” “哦?”顾西宸微勾唇,这个时候的确需要活跃一下气氛。 “开始吧。” 李贵妃拍了拍手,只听乐声起,十几个舞娘着彩衣如同晚霞一般进入大殿。 她们身姿曼妙轻盈,四散分开如同花开,中间花芯中站定一人。 顾西宸定睛一瞧,微怔了怔,眼中闪过几分惊艳。 中间的那个女子,正是曹美人。 她穿着舞衣,脚尖立于花心之上,像一个花中仙子。 乐声中,她随乐人起舞,巧笑,妩媚,风姿动人。 顾西宸静静的看着,表情欣喜。 李贵妃紧握的双手松开又合上,缓缓吐了口气。 她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算是没有白费。 眼角的余光瞄见不远处的虞婕妤,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也跟着兴致勃勃的看着舞蹈。 她心里不由得暗自生气,都是这个女人,趁虚而入! 她们之间的暗斗,苏南衣并不在意,但看到李贵妃的目光,她也跟着看向虞婕妤。 她记得上次李树朝身死,顾西宸带去李家的就是这个女人。 当时就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现在觉得,还是有那种熟悉感。 可这种熟悉感,是从哪来的呢? 见她的目光落在虞婕妤身上,太妃小声说道:“我听说皇帝可宠她了,现在连李贵妃都被她比下去了,还让她住在水榭小筑,提升了位份。” 苏南衣不由得问道:“那您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吗?哪家的千金?” 太妃略一思索,“这个还真是不太清楚,只听说刚入宫时只是个小小美人,还不是一宫主位,因为她,原来宫中主位也被罚,她还搬了地方住,能耐也算不小了。” 苏南衣心中越发好奇,她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笼络住了顾西宸,说不定,这个女人就是一个突破口。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最讨厌这种小白花了 曹美人的一舞跳罢,四周掌声雷动。 顾西宸也点头赞赏,招招手道:“到朕跟前来。” 曹美人轻挪莲步上前,福身行了礼。 顾西宸赐了她一杯酒,“累了吧?休息一会儿吧。” 他看了一眼李公公,“带曹美人去换身衣裳。” “是,”李公公立即会意。 曹美人也心花怒放,脸上不胜娇羞,“皇上,臣妾告退。” 她转身退下,跟着李公公去更衣,实际上众人都心知肚明,今天肯定是要由得来伺候了。 李贵妃微合了一下眼睛,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大半,和她预期的差不多,只是这心里,也是别扭得紧。 正在难受,顾西宸道:“贵妃准备的这个惊喜很不错,有赏!” 李贵妃心里的难受劲儿缓和了一些,急忙跪下行礼谢恩。 接下来的节目也就没有什么意思,顾西宸也不想再看,“诸位爱卿随意,朕不胜酒力,先去歇息了。” 众人急忙起身施礼相送。 顾西宸又看看李贵妃,“稍后好好照应她们,花园子的菊花开得不错,可去赏赏。” 李贵妃心花怒放,立即道:“是,皇上放心。” 当众让她照应这些贵妇小姐,无异于是告诉众人,这后宫中还是她的天下。 皇帝一走,楚太后也就离了席,她本就不怎么愿意来,这一出一出的看得脑仁疼。 她一走,梁太后更加来劲,大说大笑,和荣庆公主就像两只斗志昂扬的斗志,扬着下巴伸着脖子,简直无敌。 众人一见,不禁纷纷离席,也有几个总爱搬弄是非的官夫人过去和她聊天,她越发来劲,唾沫星子横飞。 太妃拉着苏南衣,“走,我带你去花完子瞧瞧,不用和别人在一起。” 苏南衣求之不得,点头答应,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阮薇也跟上了,太妃有心不叫她跟着,但总归答应了翼王,也没多说什么。 李贵妃过来打招呼,但纯粹是属于客套,并没有什么热情,若非有太妃在,苏南衣觉得她可能都不会理自己。 这也很正常,毕竟李家的事儿和苏南衣、云景有关,在李贵妃眼中,说不定他们俩还是摧毁李家的“原凶”。 太妃的表情也很淡,“不用你照应,本太妃随意走走。” 李贵妃浅浅笑了笑,也不强求。 太妃一路走,想和苏南衣说点发牢骚的话又因为阮薇在身后跟着,只能咽回去,心说真是麻烦得紧。 苏南衣看了看身后的阮薇,“阮小姐性子安静,瞧着是个胆子小的,没想到该出手的时候如此果决。” 阮薇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吓了一跳,“回王妃,我也……我当时也是看到余小姐生病,一时情急……” “你急什么?”太妃扫了她一眼,看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们南衣又没说你什么,你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干什么?好像我们欺负你了一样。” 苏南衣:“……” 说得好直接啊。 阮薇更加害怕,“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行了,你别说了。”太妃不耐烦的打断,最烦这种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好像要了她们的亲命一样。 阮薇抿着嘴唇不敢再开口。 苏南衣也不好再问。 花园里的花开着的还有很多,到底是皇宫里的,和别处不同,一眼望去,处处成景。 “这里,我以前在宫里住的时候经常来,”太妃语气感慨,“这座亭子的栏杆以前还是白玉石的,现在变了。” 苏南衣看着太妃,她的神色柔和,眉眼间染了淡淡的忧色。 “母妃,以前在宫里的日子好吗?” “还好吧,”太妃笑笑,“我是长女,父皇的第一个女儿,总是会偏爱一些的,我也就是仗着这些偏爱,拼了一个婚姻自由,而非像其它的姐妹,半点由不得自己。” 苏南衣想起她说过的和老王爷的过往,一棵树都给她千里迢迢的带回来,府里也没有侧妃什么的,可见感情深厚。 太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看到阮薇也站在不远处,又觉得有些扫兴,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 这时,有一位嬷嬷快步而来,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太妃、王妃,太妃,太后请您去一趟。” 太妃打量着她,“你是楚太后宫中的?” “回太妃,正是。” 太妃看了一眼苏南衣,想带她一起去,苏南衣微笑道:“母妃尽管去,我在这里等您。” 楚太后没有请她前去,她也就别不请自去了。 太妃只好点头,“那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是。” 太妃跟着嬷嬷走了,苏南衣站在亭中往四周瞧,忽然瞧见一株树后像是有几株朱叶红,这种植物的叶子可以入药,平时不怎么易得。 她出了亭子迈步过去,目光扫见身后的裙摆,她没回头,淡淡问道:“这花儿好看吗?” 朱叶红的花朵很小,像一粒粒的米粒,也没有什么香气,并不算太好看。 阮薇俯身看了看,“回王妃,民女觉得只能算是秀气,并不算太好看。” 苏南衣笑了,“这是实话,不知怎么这里还有这花。” “王妃识得此花?”阮薇好奇道。 苏南衣心头微动,摇了摇头。 阮薇脸微微泛红,“民女也不知,要不……民女去寻个人问问?” 苏南衣摆手,“不必了,不用麻烦,我也是觉得稀奇,这东西的叶子红彤彤的倒是比花好看。” “确实。” 阮薇打量着,脸上什么也瞧不出。 苏南衣心里淡淡疑惑,若是阮薇精通医术,那就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可她偏偏就不知道。 她连这种草药都不认识,又怎么会针炙之术? 真是奇哉怪也。 看来,这里面的事儿有意思得紧呢。 这时听到另一个方向有清脆的说笑声。 “这儿有座亭子,咱们进去坐坐吧,公主,您慢着些,当心脚下。” 随后就传来荣庆公主的声音,“嗯,钟小姐,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臣女怎么敢欺骗公主殿下?臣女在宫门口的确是遇见了余小姐,她还抱怨说肚子饿,今天早上都没有吃东西呢!” 荣庆公主诧异,“那倒是奇了,她到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这臣女就不知道了。” “真是可惜了,”荣庆公主嘴里说着可惜,眼中泛着狠光,“若真是有人投毒,怎么没有投到苏南衣那里呢?真是可惜!” 苏南衣在树后听得清楚,她眉目冷淡,嘴角微微含着笑意。 而荣庆公主,对她的存在,毫不知情,还在那里大放厥词。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的鞭子打你都委屈 和荣庆公主在一起的女子,是永昌伯府的二小姐顾雯。 永昌伯府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爵位,而且袭爵的旨意还迟迟未下,若是皇帝不下旨,那到这一代也就算是到头了。 永昌伯府的荣耀将彻底不在。 永昌伯有一子两女,这个二小姐是嫡出,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妹,今天没有资格来。 永昌伯的算盘也打得挺好,虽然伯府已经开始落败,但他仍旧不惜花重金培养顾雯这个嫡女,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嫁入高门,也好借光再度光耀门楣。 顾雯今天是有备而来,打算献上才艺,就算不能得到皇上的青眼,能够吸引到别人也是好的。 可哪知道,最后意外一个接着一个,好好的计划被打乱,皇帝和太后都走了,众人也纷纷离席,她表演给谁看? 无奈之下,她找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荣庆公主。 荣庆公主其实早记不得她是谁,但是又享受别人围着她恭维她的感觉,就带着她出来逛花园子。 荣庆公主哼道:“本宫最看不惯那些出身低的人,一朝飞上枝头,那种得意猖狂的样子,好像恨不能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似的。” 顾雯有点尴尬,她也不算什么出身高,但她仍旧陪着笑脸,“公主说得极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有那种命呢?” “什么命?”荣庆公主哧笑,“不过就是投机取巧,会哄人罢了,那种商户女,贯是会察言观色,讨人喜欢,听她们有的还会特意学习媚术迷惑男人,正常的男人都被她们迷惑住,更别提什么傻子了。” 其它跟着她的几位贵妇小姐都噤了声,傻子?指的谁?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皮,荣庆公主口口声声说什么“商户女”,又说傻子,还能有谁? 顾雯捂着嘴笑,“公主有所不知,那种媚术其实就是偏远部族传过来的,他们女人多,男人少,女子就和蝼蚁一般,根本不值钱,所以才要学习这个,好勾住男人的心。” 荣庆公主见说话有人捧着,越发得意,一口一个傻子,就差指名道姓的骂了。 阮薇大气也不敢出,看着面前的苏南衣从面带微笑再到冷若冰霜,可以清晰感觉到她周身的怒意。 若是说说别的,这是在皇宫里,苏南衣也不想惹事,懒得和荣庆公主计较,但现在她嘲笑云景,苏南衣就不能忍。 去他娘的皇宫,天宫也不行! 苏南衣迈步从树后出来,一步步走向凉亭。 众人见她突然现身,都吃了一惊,本来就听得浑身难受,特别尴尬的众人再看到苏南衣,简直就如同在火上烤一般,恨不能凭空消失。 顾雯脸上的笑也僵住,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 荣庆公主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苏南衣,你怎么在这儿?” 苏南衣目光滑过四周,众人只觉得她的目光跟刀子一样,割得人脸都在隐隐作痛。 “苏南衣……”荣庆公主见她不搭话,正想发威,苏南衣淡淡打断,“公主,你刚刚在说什么?” “本宫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不是这句,前面的,你在说什么?” 荣庆公主想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讽刺道:“说什么?说商户女无耻下贱,一贯会勾引男人,连傻子都不放过,也只有傻子才被你哄得死心塌地!” 苏南衣面若寒霜,嘴唇微微勾着,笑意沉凉,她偏头看看顾雯,“你呢?又在说什么?” “我……我……” 顾雯紧张得说不出话,她再怎么着也是个白身,没有品级的普通小姐,如何能和北离王妃相提并论? “你凶她干什么?有本事冲着本宫来,”荣庆公主把顾雯扒拉到身后,抬着一下巴傲慢无比的样子,“本宫就说了,你能如何?” 苏南衣缓缓解下腰间的软鞭,进宫不能带利刃,但她的软鞭却无人能察觉,她也不会主动上交。 她的鞭子还是云景给她的,大婚后第二天,云景就把这个给了她,说是当初老王爷的心爱之物,太妃给了云景,云景给了她。 众人一见苏南衣拿出鞭子,都抽了一口气。 荣庆公主脸色微变,笑容也有点挂不住了,“苏南衣,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公主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苏南衣冷笑,“公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嘲笑我可以,但嘲笑王爷,不行。” 荣庆公主呼吸微窒,“苏南衣,你敢……”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身上一痛,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把她疼得忍不住尖叫,“啊!” “我当然敢,”苏南衣拎着鞭子,“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当年老王爷用过的鞭子,是上过战场,喝过敌人的血的!它也算得上是英雄,用来打你们,都觉得委屈了!” “啪!”鞭子一甩,又抽在荣庆公主身上。 “啊!”荣庆公主尖叫不止,感觉浑身都在痛。 “老王爷为国捐躯,北离王府名声赫赫,那是用战功,用热血拼出来的荣耀,哪是你们这些后宅女子闲着没事可以有来说笑磕牙的!” 苏南衣真的怒了,她一把手顾雯揪过来,现在荣庆公主也顾不上护着她了,顾雯吓得浑身发抖。 “永昌伯府?教出来的小姐还真是能耐,连王爷也敢编排了,你有什么资格?别说是你,就是你父亲,你们整个伯府都不配!” 顾雯吓得都要哭了,苏南衣掐着她的脖子,她感觉自己就要窒息而亡,脸色都憋得发青。 苏南衣抬脚踢在她身上,直接把她从亭中踢了出去,翻倒在外面的花丛中,那一片花上长着刺,她连疼带吓直接晕死过去,也没有人敢过去扶。 苏南衣看着一身狼狈的荣庆公主,哆嗦着嘴唇,“你……你别乱来,我可告诉你,我是一国公主,你要再敢对我无礼,我就告诉皇兄,让他治你的罪!” “好,没问题,”苏南衣爽快的答应,“反正我已经打了你,你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打两鞭子是治罪,十鞭子也是一样,那我何我多打几鞭子?” 荣庆公主听着这话都惊呆了,还有这种算法?! 她一边后退,一边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去!” 第三百三十章 今天新帐旧帐一起算 太妃在楚太后的宫中,楚太后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好久不见了,难得有这么一个脾气相投的人,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山上理佛,以后还不定什么时候再见。 “南衣是个好孩子,你有福气,”楚太后笑眯眯的,“那孩子哀家一见就喜欢。” 太妃心里高兴,“还没有谢过太后的厚赏,您给的也太多了。”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楚太后摆手,“也就剩下些个金银之物了,你别嫌弃我俗气就成。” 太妃说着岂敢,心里跟明镜似的,楚太后还是真正的聪明人,也只有这些金银之物,才不会引皇上怀疑。 “对了,云景说你也想上山去理佛?” “唉,我也是觉得这些年太烦累了,有了儿媳妇,也能松口气,就想着出去走走,这孩子就记住了。” 楚太后点头,略一沉吟问道:“云景的病,就没有法子了吗?” 太妃面色微暗,“也治了这么多年,慢慢找吧,南衣这孩子心地善良,对云景是真心好,云景也喜欢她,俩人平时形影不离,我瞧着也欣慰,儿孙自有儿孙吧,看命运安排吧!” 楚太后点头微笑,“说得极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哀家帮忙的,就尽管开口,哀家去了山上理佛,但也不是出家了,俗事也是可以管一管的。” 太妃的黯然一扫而空,“那我就先谢过皇嫂了。” 楚太后一怔,哈哈大笑起来,“好,好。” 两人正说得高兴,外面一个宫女进来,在楚太后耳边说了几句。 楚太后眉头微皱,太妃看得清楚,起身道:“太后……” 她告退要走,楚太后也跟着她起了身,“今天闲聊怕是不成了,走吧,跟哀家一道去瞧热闹。” 太妃不明所以,刚才报信的宫女福身道:“回太妃,王妃和荣庆公主,在花园中打起来了。” “什么?!”太妃立即挑起眉梢,“这个荣庆,真是三天两头的找事,不给她点厉害,她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她说罢匆匆出门,把楚太后甩在身后。 楚太后哑然失笑,“咱们也走快些。” 花园子里,说是打架,其实荣庆公主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有被打的份儿,这儿已经是头发散乱,一身狼狈。 苏南衣打人也有巧劲,不是血淋淋的伤痕累累,但打在身上却疼得要命,专挑那些嫩肉的地方打。 荣庆公主早就哭了,眼泪鼻涕一块儿流,冷汗也湿了头发。 “苏南衣,苏南衣,你敢……” 她别的已经不会说,脑子一片空白,只会翻来覆去说这么一句。 梁太后散了席正琢磨着要怎么让这些贵妃小姐给她送点礼物什么的,她瞧见了几个头上首饰不错的。 还没想好,宫人匆匆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告了荣庆公主被打的事。 她一听就怒了,即刻动身来到花园,荣华公主跟在她身侧,眼中的笑意一闪即过,随即换上担忧的神色。 “母后慢些,别摔了。” “我能不急吗?”梁太后心中恼怒,“你也是,总跟着我干什么?你该去跟着荣庆,这样还能搭把手什么的。” 荣华公主低头不说话,心里暗骂,我就是去了也不会给荣庆搭手,打死她才好呢。 还没到亭子那儿,梁太后就听见了鞭子声,一听这声音她就觉得身上疼得要命。 亭外的人都不敢说话,更不敢上前去拉,梁太后一见越发火冒三丈,“你们都是死人吗!看着公主挨打也不知道出手相助!” 能在这儿站着的都没有身份简单的,一听她这话就都一皱眉。 这叫什么话?她们真恨不能自己是死的才好,这样才不用在这里喘气。 还帮忙?怎么帮,帮着打王妃吗?开什么玩笑。 明明就是荣庆公主自己讨打,能怪得了谁? 荣庆公主听到梁太后的声音,眼泪流得更凶,“母后,母后……” 梁太后扯着嗓子喊,“你这个没用的,只会挨打吗?我以前怎么教你的,打回去呀,打她!” 众人:“……” 荣庆公主哭道:“母后,我……她有鞭子,我打不过。” “你没鞭子还没有手吗?抓她,没有发钗吗?你……”梁太后又急又怒迈入亭中,众人纷纷往后退。 苏南衣依旧没有停手,梁太后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住手!苏南衣,哀家面前你还敢如此放肆,来人,把她给哀家拿下!” 她再怎么说也是太后,来的时候身边就带了不少人,一声令下,不少人就要往上冲。 苏南衣并不畏惧,手握鞭子,满身煞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我看谁敢!” 太妃急匆匆的赶来,几步就到了亭中,站在苏南衣面前,怒视众人,“谁敢动我的南衣!” 苏南衣看着挡着自己面前的太妃,心里感动,“母妃。” “别怕,南衣,有母妃在这里,我看谁能把你怎么样。” 太妃甚至都没有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太后怒火中烧,“你这是干什么?” 太妃冷笑一声,“太后不明白吗?当然是护着我家南衣了。” 梁太后一指苏南衣,“她打了公主,你没看见?” “看见了,怎么了?”太妃反问,“南衣打她,那就是她该打!说实话,我早就想揍她了!上次她让人撞我的马车,我还没有和她算帐,今天新帐旧帐一起算。” 众人默默吞了口唾沫,太妃真是霸气啊,难怪苏南衣这么横,太妃这么给她撑腰,能不横吗? 震惊的同时,众人心里也很纳闷,这个苏南衣究竟是有什么魔力,能让太妃如此维护? 梁太后气得发抖,“好啊,真是反了,一个两个都要反!是不是没人能治得了你们?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没完!敢打我的女儿,还敢如此顶撞我,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们,你要为她撑腰,那就连你一起拿下!” 梁面后简直要疯,“还愣着干什么?拿下她们,送去慎刑司!” 众人微微睁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梁太后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把太妃和苏南衣送去慎刑司? 话音刚落,忽听不远处长廊上有人冷笑一声,“梁太后,你好大的威风啊!” 众人都不敢动弹,眼角的余光瞄过去,只见一人慢步走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楚太后出马,一个顶俩 梁太后咬着后槽牙,看着走过来的楚太后。 楚太后来到人前,慢条斯理的问道:“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还扯出慎刑司了?” 梁太后哼了一声,“这两个人自不量力,敢打公主,不敬哀家,自然该送去,好好管教管教!” 楚太后知道和这种人说话迂回她根本就听不懂,必须直接了当,把话挑明地说。 “梁太后,管教这个词,还没有谁能用在太妃身上,别说是你我,就是皇上也不能。太妃是皇上的亲姑姑,先皇的亲妹妹,圣祖最疼爱的长女,管教也轮不到我们,更轮不到慎刑司那些奴才。” 梁太后张了张嘴,楚太后又继续道:“说到公主,公主也应该尊称太妃一声姑姑,北离王云景是她的表兄,南衣是她的表嫂,都是一家人,就像小时候孩子们打架,难不成还要打到牢里去吗?” 众人摒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心里无比佩服。 楚太后就是楚太后,前朝统掌六宫,果然不是白给的。 梁太后又不满的哼了声,楚太后目光都不扫她,问苏南衣,“王妃,你且说说,为何要打架?” 众人心里默默地想,打架?分明是荣庆公主被打好吧…… 苏南衣看了一眼太妃,太妃微微点头。 那些难听的话苏南衣说不出口,也不能说,说了只会让太妃伤心。 她缓缓道:“荣庆公主诬蔑嘲笑臣妇和王爷,本不欲与她计较,但她越说越离谱,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臣妇实在无法容忍。” 她双手向上一托,“此乃老王爷的鞭子,是王爷送予臣妇,臣妇以此来打公主,也不算辱没了她。” 楚太后眉梢微挑,“嗯,哀家认得此鞭,乃是先皇所赐。” 众人:“……” 太妃听苏南衣说得简单,但她也能猜到荣庆公主的狗嘴里说的是什么话,不由得气得脸色发青。 恨不能夺过鞭子再抽荣庆公主几鞭子。 “荣庆,”楚太后看向她,目光幽深,“王妃所说,可是属实?” “我……”荣庆公主心里挺怕楚太后。 她之前虽然是公主,但顾西宸都不受宠,何况是她,每天都想着如何讨好别人。 楚太后那时是皇后,掌管后宫,威仪自不用提。 但其实上楚太后从未为难她们,不过,在荣庆公主看来,她那种淡漠就足以致命。 楚太后见她不说话,就知道苏南衣说得不假,冷笑一声道:“荣庆,你可知先皇是如何评价北离王府的?” 荣庆嘴唇颤抖,身上疼得要死,可她让更觉得无助的,还是面对楚太后的质问。 梁太后看着女儿的惨状,不满问道:“如何评价?再怎么着也只是一个臣子,难不成还能越过皇家去吗?” 楚太后目光一锐,凌厉的扫向她,“梁太后,你要慎言!皇家虽然地位尊崇,但没有那些边关将士的浴血奋战,没有他们保家卫国,皇家在京城又岂能无忧?” “你身为太后,皇帝生母,这一点道理都不懂吗?这不是你应该教导皇帝的吗!” 楚太后也有了些火气,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这种货也配当太后。 她不想再与傻瓜论短长,转头对身边的人道:“把太妃和王妃请去哀家宫中,再去派人和王爷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若是有人还想闹,直接来闯哀家的宫中抓人吧!” 众人谁也不敢吭声,连梁太后也被她的气势吓到。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楚太后已经把人都带走了。 在亭子周围的那些人,也都趁机低头离开。 转眼的功夫,亭中只剩下荣庆公主和梁太后的人。 “母后……”荣庆公主放声痛哭,梁太后气得发抖,咬牙切齿的道:“你放心,母后一定为你出这口气!” 她把荣庆公主带回宫中,又叫了太医来治伤,一忙起来早都忘了荣华公主没有跟来。 荣华公主早在楚太后到的时候就去找顾西宸。 顾西宸去了曹美人那里,刚刚温存完,正在小声说着甜蜜的话。 忽然听到外面有低低的说话声,他不禁皱眉,“是何人?” 李公公轻步从殿外进来,站在门口,“回皇上,是荣华公主,说是有急事。” 顾西宸一听是荣华公主,心说这个荣华平时小心谨慎,这次能找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事。 他迅速下床更衣,让人把荣华公主叫进来。 荣华公主惨白着一张小脸,泪珠滚滚,“回皇上,两位太后在花园子里吵起来了,臣妹实在无能为力……” 顾西宸一听就有些头疼,“两宫太后吵起来?为何?” 荣华一边抽泣一边回答,“臣妹也不是特别清楚,到那的时候听说是因为荣庆姐姐骂了北离王爷,被王妃给听见了,王妃不依,就打了荣庆姐姐,母后听说此事,就带人赶了来,要把太妃和王妃送入慎刑司。” 顾西宸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晕过去,腔调都有些变了,“慎刑司?那现在人呢?” 老天爷,可不会真的被送去慎刑司了吧? “后来楚太后了,说……北离老王爷浴血奋战边关,太妃又是长辈,轮不到慎刑司的奴才们管教,把人带走了。” 顾西宸的动作微滞,也不知道是松了气还是提着一口气。 “母后和荣庆呢,去了哪里?” “应该是去了母后宫中,皇上,”荣华公主声音小小的,像是被吓到了,“母后一定会骂我没用,没有帮着荣庆姐姐,我……” 顾西宸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有些柔软,“你也不用怕,这样吧,朕先去楚太后那里一趟,你就在宫外等候,稍后一同去见母后。” 荣华公主面露喜色,“多谢皇上!” 顾西宸看着她破涕为笑,也不由得笑了笑,这个妹妹还真是简单,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愉快。 他看了看荣华公主身上的衣裳,转头对里面的曹美人道:“朕先走了,让荣华留一下,稍后让内务府送几套衣裳过来,你和荣华一人挑几套,你帮着她瞧瞧。” 曹美人也穿戴好了,一听这话心中欢喜,急忙行了礼,“是,臣妾遵命。” 荣华公主小脸通红,也跟着道了谢。 “你在这挑衣裳,一会儿朕去母后那边的时候再差人来叫你。” “是。” 顾西宸转身走了,没有看到荣华公主眼中一闪即过的精光。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顾西宸一路走,心里一边盘算,李公公也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和荣华公主说得差不多。 “这个荣庆!真是气死朕了,只会添麻烦,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些?” 李公公不敢接这样的话。 顾西宸心里这个气,好好的一个宴会,不但没有树立起什么光辉形象,反而成了一个陀螺,转来转去的替她们母女擦屁股。 他按了按太阳穴,怀疑自己当初坚持立梁太后是不是错了。 他又想到荣庆公主,觉得她烦得要死,一刻也不想见到她。 “荣庆的驸马现在在干什么?” “回皇上,您是指驸马的差事吗?”李公公回答道,“按朝的惯例,驸马是不能有实职的。” 顾西宸略一思索,“朕要把荣庆支出京去,有什么法子?” 李公公心头一凛,他哪里敢说?先不说这事儿最终能不能成,就算是成了,到时候让公主和太后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那还把恨死他? 他苦笑一声,“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您不妨和吏部尚书商议一下,奴才可没这个脑子。” 顾西宸看了看他,“老东西,一贯会耍奸滑!” 李公公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多说。 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个女子,看服饰也不是宫中的人,李公公立即喝道:“何人在此惊驾?” 那女子吓了一跳,低头小声道:“民女阮薇,见过皇上。” 顾西宸停下脚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阮薇声音细小,“民女跟着太妃和王妃,后来……民女现在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找不到路了。” 她微微有些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 顾西宸慢步走到她面前,阮薇低着头,看到面前缓缓靠近的黑色绣龙纹靴子,摒住了呼吸。 她心跳特别快,脸发烫,耳朵也在发烫。 耳边忽然听到顾西宸轻声道:“阮薇,朕让你先把你带下去休息,回头忙完再来看你,如何?” 阮薇心里轰然一响,像是被炸了,她飞快抬头看了看顾西宸,又赶紧垂下头,“民女……遵旨。” 顾西宸看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立即会意,招手叫过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低语了几句,小太监领命,上前去带走了阮薇。 顾西宸偏头看着她的侧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回过神,他迈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问:“你有没有感觉,阮薇像一个人?” 他像是在问李公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公公垂着头弓着背,没有答话,他也没有再追问。 楚太后把太妃和苏南衣带回宫中,吩咐人上了茶。 太妃拉着苏南衣的手,“怎么样?有没有打得手疼?” 苏南衣:“……” 楚太后也扑哧一声乐了,“哀家算是看清了,太妃呀,你可是真疼这孩子。” 太妃咂了口茶,“那是自然。” 吩咐苏南衣也坐下,太妃长长的出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好端端的一场宫宴,最后竟然成了一场闹剧,梁太后那母女俩,真是服了。” 楚太后轻笑,脸上却没有笑意,“不必和她一般见识,反正也见不了几次面,以后宫中有什么宴会之类,推脱不来便是。” 她说得直接,太妃也欣然同意,“没错,看来这宫中是能少来就少来。” “南衣,别怕,母妃给你撑腰,”太妃拍拍苏南衣的手。 楚太后道:“在哀家这里,谁还能闯进来带你们走不成?” 话音落,外面有太监高喊一声,“皇上驾到!” 太妃低哼,“这不是来了吗?” 苏南衣站起来,楚太后和太妃坐着没动。 顾西宸走进来,苏南衣行了礼,他点点头,“罢了,王妃请起吧。” 太妃此时才慢悠悠的要起身,顾西宸道:“姑姑,这是还在生气?朕来给您赔礼了。” “哼,我可不敢当,皇上,您还是下一道旨意,把我们北离王府的牌匾摘了吧!反正我们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兵权,就是空顶着一个王府的名头。” 顾西宸叹道:“姑姑,这是说的哪里话?北离王府也是朕的半个家,朕经常去那里,听姑姑讲战场上的故事,吃王府的饭,和云景玩耍,姑姑不记得了?朕可没忘。” 太妃一怔,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怒色减去不少,“难得你还记得。” “朕当然记得,”顾西宸扶着她坐下,“姑姑别气,今天的事朕一定会好好教训荣庆,让她再也不敢胡言乱语,朕想着过些日子把驸马调出京,让她也跟着走,眼不见心不烦。” 别说太妃,楚太后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顾西宸能做到这一步。 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们还能说什么? 谁也清楚,总不能把荣庆公主打死。 顾西宸转眼看向苏南衣,“王妃的气可消了?” 苏南衣垂首,“臣妇为保护王爷名声,护陛下声誉,动手打了公主,还请陛下恕罪。” 顾西宸短促笑了一声,“王妃都说了,你是为了保护王爷的名声,护朕的明君声誉,那朕还有什么说的?罢了,荣庆也是欠收拾。” 苏南衣没再接话,顾西宸笑了笑,“不过,王妃下次再动手的时候,不妨差人来和朕说一声,朕一定会命人在一旁数着,王妃看可好?” 太妃挑眉,苏南衣浅笑着点头,“皇上不是说,荣庆公主即将离京?那以后怕是没有下次了。” 苏南衣脸上笑着,心里暗恨汹涌如涛,她真想用手里的鞭子抽死他。 不——应该让他痛苦千百倍的死去! 顾西宸眸子微眯,看着苏南衣,嘴唇微微勾起来。 楚太后招招手,“来人,给皇上端杯参茶来。” 顾西宸上前行了礼,“母后,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操心了。” 楚太后摇头,“罢了,又不是外人,都是一家人,不必说那么多。以后避免就是。” “儿臣谨记。” 顾西宸座下,刚抿了一口参茶,气还没有缓过来,外面有人来报。 “回太后,皇上,李贵妃在外面请罪。” 楚太后没说话,淡淡的喝茶,顾西宸也懒得理,“让她回去吧,就说这边的事已经解决了。” 顾西宸临走之前交代给李贵妃,把这些贵妇小姐的事都交给了她,可转眼就出了这么大的漏洞,她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现在在外面跪着请罪,也是应该。 苏南衣对这个李贵妃没有什么好感,相信李贵妃也是一样。 所以听见李贵妃在外面跪,她就和没有听见一样。 顾西宸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的脸。 第三百三十三章 李贵妃果然不简单 苏南衣感觉到顾西宸的目光,却不为所动。 她坐在太妃身边,垂首低眼,手里捏着茶杯,镇定自若,一副乖巧的模样。 但顾西宸已经听说,她是怎么用鞭子抽打荣庆公主,还一下子把永昌伯的女儿掀翻扔到花丛中,扎伤了脸。 那个形象和眼前这个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不知为什么,想到她方才说是为了保护云景,保护他,顾西宸的心就微微动了一下。 他还没想明白,太妃已经站了起来,“太后,皇上,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府去了。” 楚太后也没有挽留,点点头,“也好。” 顾西宸正想说什么,外面有人来报,“太后,皇上,北离王爷求见。” 太妃笑道:“得,这孩子准是听说了赶来了。” 她说完拉着苏南衣就往外走,顾西宸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出来。 云景正等着,抬头看到太妃和苏南衣出来,焦急的脸上露出笑意,“母妃,娘子,你们没事吧?我听说了,都快急死了,娘子,你有没有受伤?” 苏南衣摇头,“没有,我好着呢,景儿别担心。” 宫门口还跪着一个人,正是李贵妃。 她没有走。 苏南衣也没有理会她,太妃哼了一声,一家三口快步离去。 宫内,楚太后微叹了口气,“皇上,你也别怪哀家多管闲事,不向着荣庆公主,实在是当时的情况,骑虎难下,总不能真的让太妃和王妃去慎刑司。” 顾西宸站起来,“母后说的哪里话,儿臣感激母后出面平息了事端还来不及。此事的确是荣庆的不对,她该打。” 楚太后不管他是否真心,也不想再多作解释,“哀家已经命人收拾了东西,这两天若是天气好,就启程去山上理佛了,这宫中的事,就要靠皇上自己了。” 顾西宸流露出不舍之情,“母后,儿臣还未尽过孝心,不如等到春暖花开再去吧,山上苦寒,万一母后身子有恙,儿臣难辞其咎。” 楚太后笑着摆手,“山上的日子虽是清苦,但哀家又没有出家,还是一个俗人,东西也准备得其全,你且放心吧。若是缺什么,哀家会写信给你的。” 见她坚决,顾西宸也不好再劝,又叮嘱了几句宫人小心伺候,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楚太后身边的嬷嬷小声道:“太后不是说要提点皇上,多多劝劝梁太后吗?” “算了,皇帝他什么不懂?他心里都明白,今天的事儿哀家也瞧出来了,又何必去讨人嫌呢?反正以后咱们都出宫去,不用管这些破事了,随她们去折腾。” 嬷嬷点点头不再多说。 顾西宸出宫门看到李贵妃还跪在那里,她脱了簪子,长发披散,颇有几分柔弱。 “你怎么还在?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吗?” 李贵妃向上叩首,“皇上,臣妾知罪,辜负皇上的信任,又岂能知罪而退?” 顾西宸想着楚太后要去山中佛理,后宫中还是要有个人管理才是,靠梁太后是肯定不行的,到时候把荣庆公主送走,梁太后少不了又是一通闹,也需要有个人在前面挡着。 想到这里,他走到李贵妃身边,伸手扶起她。 本来摒着呼吸,对她身上的臭气还有心理阴影,但凑近了并没有闻见,甚至隐约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和她身上之前的熏香也不一样。 顾西宸的心头微热,握住她的手,“好了,起来吧,这事儿也不怪你,那么多人一时没有照顾过来也是难免,何况她们的身份……哪个也不是受管的。” 李贵妃听着他体贴的话,眼睛晶晶发亮,身子软软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顾西宸低笑两声,送她回宫。 这还是自从臭气事件之后,顾西宸第一次到她的宫中来。 但每个人宫人都表现的沉着不惊,没有特别的欣喜,也没有受宠若惊,都是按步就班的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像他从来没有冷落过这里。 茶还是他喜欢的,点心也是一样,连屋子里的香气都没有变。 顾西宸心头发暖,甚感欣慰。 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因为还要去梁太后那里,顾西宸也没有留太长的时间。 李贵妃要送他,他没让,带着李公公走到院中。 忽然发现手里习惯拿着的一串玉珠落下了,转身又往回走。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李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小声问道:“娘娘,您和皇上说了吗?上次是因为遭人暗害下毒,您的身子也损伤了不少……” 李贵妃制止道:“不许再提此事。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说出来惹皇上烦心?到时候查与不查都会让皇上难做的,时间久了肯定查不到,再说,查来查去也是让人烦忧。” 宫女不再提此事,“奴婢给您按按头吧,一会儿该吃药了,吃了药又要头脑昏沉。” “好。” 顾西宸听得真切,他没进屋,转身又退了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当时觉得惊怒,现在回想也的确是奇怪。 李贵妃那么爱美的人,每每衣服上都要被香浸透才肯穿,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头发臭成那样? 现在听来,原来是被人暗害了。 这也难怪,她掌管着六宫,平时必定得罪了不少的人,再加上李家出事,她心里何其难过,还要经受着各种压力。 顾西宸有点自责,他想了想,对李公公道:“传旨,赏李贵妃一些温补的药材,让厨房那边炖点燕窝什么的每天送去,另外,朕落下的那串珠子,晚上再去拿。” “是。” 李公公不动声色的应下,心说李贵妃果然是有手段,利用这次的宫宴,就把圣心笼络了回去。 顾西宸不知道的是,他一走,李贵妃就知道了,宫女低声道:“娘娘,皇上走了,没有进来拿珠子。” 李贵妃眼中闪过笑意,“好好准备,今天晚上皇上会来的。” “是,奴婢遵命。”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旨意下达,还是李公公亲自来的,手里捧着不少的珍贵药材。 李贵妃跪接了,又给了李公公赏银,李公公眉开眼笑的接了,说了几句恭维的话。 消息很快传遍宫中,众人都知道,这宫里的风向,又要变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只可惜打得太少了 宫里的风向如何变,苏南衣并不关心。 她在意的,是那个虞婕妤,那种熟悉感,想不起又有点不安。 在回去的马车里,太妃笑得爽快,“南衣,今天你做得好,把荣庆打了,甚得我心!只可惜,打得太少了。” 苏南衣眉心跳了跳,“母妃,您不怪我惹麻烦就好。” “怎么会?”太妃挑眉,拍拍她的手,“别多想,母妃早就想揍荣庆一顿了,今天实在是痛快。” 云景也点头,“就是,早看她不顺眼了,娘子,那会儿你应该叫上我,我们一起打。” 苏南衣也跟着笑。 云景又小声道:“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娘子,苏晚儿不见了。” 苏南衣一怔,“什么叫不见了?景儿,你听谁说的?” 云景眨了眨眼睛,“就是吃饭的时候,听那些人说的呀,还说是,那天打晕了和她一起回李府的人就跑掉了。” 苏南衣诧异,这个消息她倒是没有听说,这几天一直窝在王府,对外面的事情也没有在意。 跑?她能跑到哪里去?而且,就算她能打晕丫环,又是怎么打晕车夫的? 这件事情总有些不太寻常的味道。 苏南衣倒不在意苏晚儿的去向,只是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娘子,你怎么了?”云景问。 苏南衣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了。” 云景立即拍拍自己的腿,“那你趴一会儿,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太妃在一旁抿嘴笑,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人。 苏南衣的脸红了,当着太妃的面,怎么能这样! 云景的眼睛忽闪着,像两颗闪闪的星辰,干净又清澈。 苏南衣拍拍他的腿,“不用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马车晃悠着回到王府,一进门云景就对王妃道:“母妃,我们就过去了,我陪娘子回去休息。” 苏南衣:“……” 太妃笑着点头,“好,去吧,去吧。” 云景欢欢喜喜的拉着苏南衣回院中去休息。 小七和小桃都在,看到他们回来,急忙上前行了礼。 苏南衣看到小七的一个眼神,就知道是有事发生。 “景儿,你先进屋去,我净净手洗个脸,一会儿就来。” “好,娘子,我进屋等你,给你倒杯茶哦。” “好。” 小桃急忙去要水,苏南衣这才问小七:“怎么了?” 小七回答道:“小姐,奴婢抓住了一人只信鸽,是从云柳的院子里飞出来的。” “哦?”苏南衣冷笑,“果然我们一出门她就按捺不住了。都写了什么?” “奴婢没有打开看,”小七把一个小纸卷递给她,“小姐请过目。” 苏南衣打开一瞧,上面写得很简单,说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需要医治,但现在出不去。 倒是没有说,要离开王府。 苏南衣想了想,把纸条恢复原状,“嗯,把这个照原来的样子,发出去。” “是。” 小七把抓住的信鸽拿过来,又重新发出。 苏南衣心中暗想,这样的话,就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了。 洗过手进屋,屋里安静,茶香淡淡,看到她进来,云景急忙捧着茶过来,“娘子,快喝,正正好,不烫了。” 苏南衣接过喝了半盏,暖暖香香。 她的确有些累了,起得太早,又一直保持紧张,还和荣庆公主打了一架。 说到荣庆公主,苏南衣想到顾西宸说的话,要把驸马调走。 要不是听顾西宸说起,她都忘了荣庆公主还有驸马的事。 这个驸马实在低调得很,摊上荣庆公主这么个倒霉媳妇,又怎么能不低调。 苏南衣觉得,要想要荣庆公主就范,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个就让顾西宸去头疼好了,她才不管荣庆公主的死活,大不了见一次打一次。 “娘子,睡吧,不用怕,我保护你,”云景躺在她身边,见她睁着眼睛不睡,手轻轻拍着她。 苏南衣好笑又温暖,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没过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云景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心里喜滋滋的,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 一想到以后都会这么美好,他就高兴得想笑出声来。 …… 此时的小院中,夏染愁眉苦脸,他的对面坐着老修和陆思源。 “现在怎么办?他娘的,怎么会这样?” 老修皱眉,叹了口气道:“我猜,多半是因为苏小姐身上的蛊毒解了,那小子虽然身受重创,便没有死,他立即知道,这事儿一定和苏小姐有关系,为了保险起见,他切断了和其它人的一切联系。” 夏染不解,“可我派去的人明明是假的,不是真正的蓝兰,蓝兰又怎么会死?” “也许,她身上也有什么牵制,”陆思源低声道,“就像之前假铁明康想用蛊毒来牵制南衣一样。” “很有这种可能,”老修敲着头,“这种歪门邪道,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陆思源问夏染。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现在蓝兰死了,铁明康又不知所踪,相当于手里一点线索也没有了,南衣一定很失望。” 三个人同时陷入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夏染看看他们俩,“这事儿总得和南衣说一声,要不,我递个帖子,去王府一趟?” 老修摸摸鼻子,“要不,你还是飞鸽传个书,请她过来吧,王府始终不太方便。” 夏染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怎么一大婚,好多事都不一样了。 哎呀,好烦啊。 但烦归烦,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 他思前想后,觉得老修说得有理,用飞鸽传了封信,请苏南衣出来一趟。 苏南衣这一觉睡得不错,穿外有鸽子声掠过的时候她就醒了。 云景还在一边看着她,见她醒了,笑着问道:“娘子,你睡醒了?睡好了吗?” “嗯,景儿,你没睡?” “没有,我在这守着娘子,你渴吗?要喝水吗?” 苏南衣抱了抱他,“好呀,要喝。” 云景被她这一抱差点不愿意起床,但又怕她渴到,爬起来倒茶。 苏南衣也下了床,一边喝茶,一边推开窗子,“小七,怎么了?” 小七手里抓着一只信鸽,快步走了过来。 “回信了?”苏南衣以为是云柳的那只信鸽。 “不是那只,好像是夏公子那边来的。” 苏南衣放下茶杯,接过来打开一瞧,果然是夏染写的。 云景也凑过来看,“娘子,晶晶癖说什么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等你上门看好戏 苏南衣指着指条上面的字,“他说,请我们去小院一趟,有事商量。” “那我们现在就去吗?” 苏南衣看看时间,也不算晚,“行吧,那就这会儿去。” 她猜想,若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夏染也不会想到飞鸽传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也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大家伙了,还挺想的。 去和太妃说了一声,云景和苏南衣一起出了门。 顺利到了小院,夏染开门把他们迎进来,一进院子,苏南衣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夏染皱着眉头,“南衣,有个事得告诉你,用假蓝兰诱铁明康出来的事,没成。” 苏南衣一怔,“哦,没成就没成,这不算什么,以后有机会再抓就是,反正真蓝兰还在我们手里。” 夏梁懊恼的摇头,“那个蓝兰……死了。” 苏南衣诧异,“死了?怎么会突然死了?” “我来说吧,”老修摸着胡子道,“她也没有什么征兆,肯定也不是服毒,就是突然大叫一声死了,我猜想,应该是你身上的蛊毒解了,让那小子有所防备,他知道蓝兰在城中,怕出意外,干脆直接斩断一切关系。” 苏南衣觉得老修的话十分有道理,“好狠的家伙。” 其实这话说来也是废话,能把那么多妙龄女子害得那么惨,能是什么善良之辈?他的残忍,众人早都见识过了,何况一个蓝兰。 苏南衣深吸了口气,看看他们,“没关系,我们慢慢再说,反正这家伙不会放弃,最多就是蜇伏一阵子,他再动,我们就会有察觉,现在总算知道他是什么人,我们就有了防备。” 再说,这个家伙的本意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苏南衣倒是想知道,顾西宸面对这种麻烦,这两人要是对上,会是什么样的精彩。 她之所以出手,一开始只是想帮帮赵石磊,再后来不想看到那些无辜的可怜人被害罢了。 她可不想替顾西宸解决什么麻烦。 有了她的安慰,夏染的心情总算是好过了些。 两人来的时候在路上买了些小吃,每个人喜欢的都有,摊开放了一桌子。 大家围聚在一起,边吃边聊天,夏染问起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稀罕事。 云景无比骄傲,“当然有,今天还发生了呢,我和娘子还有母妃进宫,娘子把荣庆公主给打了。” 夏染差点呛了一口,“把公主打了?” 那王爷你还这么得意骄傲的样子是什么鬼? “就是,我娘子可厉害呢。” 老修:“……” 陆思源轻皱眉,“那他怎么说?有没有为难你?” 苏南衣知道陆思源所指的“他”就是顾西宸。 “没有,你是不知道,那个梁太后和荣庆公主怎么在宴会上闹,把顾西宸气得够呛,再加上有太妃和楚太后帮我,他不但没为难我,还说要把荣庆公主的驸马调出京,让公主也跟着走。” 陆思源有些担忧,“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应该是没有,”苏南衣略一思索,“你放心吧。” 她看了一眼云景,声音放轻了许多,含蓄的说道:“下月初吧,早做准备。” 陆思源和老修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陆思源的手放在膝盖上,垂了眉眼,若有所思。 云景丝毫没有发现,苏南衣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 苏南衣看着夏染,“还要烦请你多照顾他。” 夏染愣了下,瞪眼道:“我不,我也要一起去。” “那怎么行?你还有那么多事,何况京城没有我们的人留守,那怎么办?” 夏染噎了口气,张嘴还没有说话,苏南衣又道:“再说,我还有其它的事情要交给你。” “什么事?” “苏晚儿不见了,查查看,是怎么回事。” 夏染短促笑了一声,“管她呢?爱死爱活,关咱什么事?” “她我是不在意,但她失踪的太过蹊跷,得看清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夏染拧着眉,“说得也对,行吧,就这点事也不用我查很久吧?” “还有皇宫中的失窃案,你忘了?这事还没有眉目。” 夏染气得发笑,“这关我屁事!我又不是给他顾西宸当差的,他丢了江山也跟我无关。” “我们当然不是为了他,万一,偷画的人是朋友呢?”苏南衣目光微闪,眼底一片冰凉,“我可不是回来过安稳日子的。” 苏南衣说完,夏染和陆思源都没有说话。 他们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沉浸在苏南衣重生的喜悦里,只庆幸着她安好,暂时把灭门之仇放在了一边。 “好吧,”夏染无奈,只好答应。 苏南衣和云景玩了一会儿,天色暗了才回王府。 第二天一早,苏南衣和云景刚在太妃那里吃完早膳,门外一个婆子进来禀报,“太妃,门上有人来报,说是来了一个游方的道士,说是看出咱们这里有什么不妥,想进来瞧瞧。” 太妃怔了怔,“游方的道士?咱们这有什么不妥?莫名其妙。” 苏南衣心头微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太妃摆摆手,“告诉他,让他走,王府里好着呢,哪来的什么人就想骗钱。” 婆子领命刚想走,苏南衣道:“母妃,咱们一起去瞧瞧吧,闲着也没事,看他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太妃略一沉吟,“南衣啊,我只是怕那些道士不会说话,乱七八糟的说一通,到时候让人心里不痛快。” 苏南衣立即明白了,太妃这是觉得,她和云景刚大婚不久,来个道士说这说那,会让人误会,这些事情是她带来的,怕她难堪。 苏南衣挽住太妃的手臂,“没事,母妃,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尽管去说,我就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太妃见她确实有兴趣,也起了好奇心,点头道:“也好,走,就当是热闹看了,要是说点好听的就罢了,要是胡说八道,我就撕他的嘴。” 云景也跟上,“还有我。” 三人一起来到府门口,远远看到果然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的袍子,身上画着八卦图,头上戴着方巾,左手拿着铜铃,右手拿着拂尘,眯着眼睛,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苏南衣不动声色,慢步走到门前。 那道士面向他们,竖起单掌,口中道:“无量天尊。”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丑话要说在前面 这道士看到主人出来,倒没有表现出多么谄媚的模样。 颇有几分风骨的样子。 但在苏南衣看来,不过就是装腔作势罢了。 太妃打量道士几眼,“道长,从何处来呀?” “贫道从来处来。” 道士自以为玄机满满的回答。 太妃轻笑道:“呵,不会是要到去处去吧?” 道士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太妃会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一甩手中拂尘,“无量天尊,非也,贫道正是要往这王府去。” 太妃冷笑,“那还要看道长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王府。” “那是自然,贫道来王府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是看出这里面有玄机。” 道长故作高深,“敢问可是太妃?” 太妃点头,“正是,那又如何?道长不会说这是你算出来的吧?本太妃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但这条街上认识本太妃的还是大有人在,稍微一打听就能够打听得到。” 道长:“……” 他的目光往苏南衣身上一掠,太妃立即道:“这是本太妃的儿媳,王府的王妃,你若是想说什么,可要掂量好了再说。” 苏南衣抿了抿嘴唇,把笑意压下去。 道士:“……” 苏南衣能看到这位道长深吸了一口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不过,这道长是有目的而来,想必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果然,道长清了清嗓子道:“实不相瞒,太妃,贫道夜观天象,看到府上西北方向,隐约有云聚拢,似有贵人被困之相。” “贵人被困?”太妃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府里统共就三位主子,现在都在这里了。 苏南衣却瞬间明白了,西北方向,那可不就是云柳所住的地方吗? 太妃对云柳不怎么关心,一时还真没有想起来。 她想了想,反正云景和苏南衣的院子并不是在那个方位。 和苏南衣互相对视一眼,看到苏南衣眼中的神色,太妃点点头,“那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进府来看看。” 道士心中暗喜,一甩拂尘抬腿就要进王府。 苏南衣开口道:“道长,且慢,有些话是不是要说在前面?” 道士微怔,“施主请讲。” 苏南衣道:“我们这北离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您说有什么贵人被困,咱们就得把话说在前面,若是您所算不对,那该当如何?毕竟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由着你乱说一通,万一到时候传出去,这对我们的名声也不好。” “对,”太妃立即点头,“得先说在前面,要是你算得不准,该当如何?” 道士暗自咬牙,没想到还这么多事儿,不是应该一说什么府里有妥,这些人就应该毕恭毕敬的把他请进去吗?好茶好水招待着。 怎么到他这儿就都成了这个样子? 早知道这么费劲,他还装哪门子道士? 可现在已然在这里,说什么也白搭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若是贫道算得不准,施主说如何就如何,哪怕送交京兆府也可以。” 苏南衣似笑非笑,“那倒不用。这里北离王府,若是道长真敢欺骗,那到时候王府就可以处置,不用去什么京兆府。” 道士:“……” “道长,你可想好了,敢吗?”苏南衣问道。 她笑意淡淡,却不达眼底,道士看着莫名心底一寒。 他喉咙滚了滚,“行。” “好,那就请进吧。” 道士装模作样的晃着手里的铃铛,一路叮哩咣当的往西北方向走。 太妃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南衣,你觉得这家伙是真的吗?”太妃小声问。 苏南衣浅笑,“母妃,您看他这是要去哪?” 乍一说西北方向太妃想不起来,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这是……云柳的院中?” “应该是,”苏南衣点头。 云景皱眉,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可她又不是什么贵人。” 太妃心头微跳,不管怎么说,云柳始终是救过云景一命,对于云景来说,应该算是救命的贵人吧。 说是“贵人被困”,莫非是指云柳被禁足了? 如此看来,这道士说的倒有那么一溜溜准了。 太妃心里多少有点七上八下,一时拿不准主意。 苏南衣看到太妃的神色,猜到她怎么想,不过,也没有出声解释。 很多事情,得由自己去看,去想,这样才能从困境中走出来,否则只靠别人提醒,由别人去说,内心未必能看得透。 苏南衣看着站在云柳院子前的道士,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云柳啊云柳,好好的日子你不过,非得弄这么一出,那就做个了结吧! 道士站在院门口,晃了晃手里的铜铃,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手里的铜铃并没有响。 道士脸色微变,严肃又认真,“这里是何处?按神明指示,应该就是这里了。” 太妃心口微跳,“道长确定?” “确定。”道士点点头,“这里正是贵人所困之处,不知这里住的是……” 太妃深吸了口气,“这里是以前在本太妃身边的大丫环,现在并不是丫环了,就让她在这里休养。” “那便是了,”道士走进院中,“这里风水还算不错,只是……不知为何,前一阵子却被压制住贵人的运气,这才导致贵人被困。不知能否请贵人出面一见?” 太妃点点头,在里面的丫环婆子已经出来相迎,纷纷上前行了礼。 “都起来罢,”太妃目光扫过众人,自从那次云柳身边的丫环意图引诱云景之后,太妃就不再给云柳派固定的丫环,说不定什么时候换。 这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并不是云柳的什么心腹,干的时间最长的也就是半个月左右。 云柳也从里面出来,脸色憔悴,身形也消瘦不少,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真的如同风中柳一般,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太妃微眯了眼睛,不知云柳怎么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飞快扫了那个道士一眼,自从云柳出现之后,道士就半合着眼睛,表情变幻莫测,似乎是在用心观察着什么。 这种沉默中的审视,实则是十分有压力的,但云柳并不在意,而是坦然接受,她一步步下了台阶,恭恭敬敬的向太妃行了礼。 太妃的注意力都放在道士身上,并没有怎么注意她,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云柳只是行了礼,并没有说话。 而苏南衣淡定的看着,目光微凉,嘴角含着凉凉的笑意。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这机关很容易识破啊 道士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眼神也很犀利。 他围着云柳转了两圈儿,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 云景在一边听着心烦,感觉他的声音又小又连贯,嗡嗡的像是苍蝇一样,还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他忍不住不耐烦的问道:“娘子,他在嘀咕什么?” 苏南衣摇头,“我也不知道,听不清楚。” 道士似乎停顿了一下,又嘀咕了片刻,这才停下脚步,对太妃道:“太妃,事情远比贫道想象的要严重,贵人已经不能再说话,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太妃这才醒过味来,“什么?不能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假模假式的晃了晃手里铜铃铛,“太妃请看,这是神明的指示,刚才在院外,贫道就觉得奇怪,为何铃铛不再响,现在看到贵人,这才明白过来神明的意思。” 太妃诧异的看向云柳,云柳眼睛发红,看着太妃,又行了个礼,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摆摆手。 太妃心中惊骇,但表面还算平静,“你不能说话了?这……这是为何?什么时候的事?” 云柳眼泪婆娑,模样好不可怜,这种只哭却不作声的样子更让人心疼。 太妃被她哭得有点心软,但又觉得事情实在是奇怪,好端端的,嗓子怎么会坏了? 云柳此时突然双腿一弯跪下,对着太妃叩了几个头,又转头看向苏南衣,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指着自己的嗓子。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比划完,太妃看得一头雾水。 云景皱眉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那日你嗓子不舒服,娘子也给你请了大夫,谁知道你怎么会这样?你别想着把这些推到娘子头上!” 太妃微怔了一下,听这意思,苏南衣和云景都知道这事儿? 云柳眼泪汪汪,不再动作,只是跪在那里。 道士叹了口气,对太妃微微欠身,“太妃,贫道实不相瞒,此事确有怪异,贵人的运途本该平顺,可现在却被人刻意打压,如今贵人的身体出现问题,这就是证据之一。而且……” 他刻意顿了顿,“这只是开始。若是不及时处理,会祸及整个王府啊。” 太妃眉头微跳,正要说话,忽然一旁的锦鲤缸里水花溅起,“啪”的一声,一条锦鲤激烈的在水里跳了跳,似是受到了什么痛苦。 转眼之间,飘浮在水面上,死了。 道士脸色大变,走到缸前掐了掐指尖,“这……竟然如此厉害!太妃,贫道必须即刻开坛作法!” 太妃看了一眼苏南衣,苏南衣轻笑,“道长需要什么,尽管说。” 云景握了握她的手,“娘子,这人简直是……” “没事,景儿,由得道长做,看看最后能不能为咱们这位贵人解开压制,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压制了贵人。” 她一口一个贵人,听起来十分刺耳。 太妃稳了一下心神,暗自提醒自己莫被带偏了,沉着脸道:“道长,不知你所说的贵人,究竟贵在何处?我们王府中只有三位主子,这贵人,贵从何来?” 道士摸着胡子,又掐了掐手指,“贵人命格佳,虽少年时受些苦,然苦尽甘来,对府中数虎之人颇有助益,还会有救命大恩,贫道所说的贵人,并不是指的身份贵贱,而是对府中的平安而言。” 数虎之人,那就是云景了。 苏南衣轻笑,“那道长的意思,本王妃是不是可以理解灵,若是没有这位贵人,府里的平安还不能保证了?” 道士略一迟疑,还是脸色凝重的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这就有点过了,太妃有些不高兴。 苏南衣却浑不在意,“那好,为着我们王府的平安,道长就开坛作法吧,需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别的不用,贫道都随身带着,只需要准备一条香案即可。” 这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太妃一声令下,香案很快摆上。 道士从随身带着的布袋子里,拿出符纸、朱砂还有桃木剑什么的,一一摆在桌案上,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苏南衣拉着云景到一边等着,太妃看了一眼那条死鱼,心里觉得不太对劲,但一时也没有吭声。 云柳已经起了身,被道士安置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站着。 苏南衣静静的瞧着这个道士忙活,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没多久,一切准备就绪。 道士用木剑扎起一叠子符纸,腾一下了冒了火,还有滚滚的黑烟。 云景看着惊奇,瞪大眼睛瞧着,苏南衣在一旁的石凳上坐着,手托着腮。 “娘子,你瞧,突然就着火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猜上面一定有机关。”云景兴奋的说道。 苏南衣想了想,“嗯,应该是纸上有什么东西,或者是朱砂里掺了东西,一摩擦就起火。” 道士:“……” 他的动作顿了顿,被烟差点呛得咳嗽出来。 云柳双手紧握,合上了眼睛,在一片烟雾中,好像快要得道升天了。 苏南衣看得想笑,觉得这个道士这两下子比当初的金道长可差远了。 道士仍旧卖着力气,舞剑弄火的耍了半天。 最终收了招式,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太妃道:“太妃,接下来贫道要做的事,还请太妃允准配合。” “怎么?”太妃一怔,“还没有作完吗?” “还没有,这只是进行了一半,”道士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有些复杂,贫道要查出究竟是什么刻意压住了贵人的命运,找到解运之法,才能算是大成。” 太妃心生警惕,“你要如何查?” 道士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一掠,“很简单,只需要这院子里的人,都过来,站在香案之前,贫道手里有符水,洒在众人脚下,符水乃是无色无味,符水在谁那里变了颜色,谁就是与贵人相冲相压之人。” 太妃挑眉,“这院中的所有人?” 道士十分严肃,语气非常的坚定不容动摇,“正是,太妃,进行到此处,切不可放弃啊。” 苏南衣开口道:“母妃,都到了这一步,就按道长所说的做吧,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景也点头,“母妃,我也想知道。” 见他们俩坚决,太妃也不再多说,“好吧,这院中的人,无论丫环婆子,都按照道长的所说的做,站立在此!” 众人立即动起来,心里都十分忐忑,生怕万一相冲的是自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无论是被打杀还是被赶出府去,都是不能她们不能承受的。 一时间,满院子除了轻轻的脚步声,再无其它的声音,搞得人心惶惶。 第三百三十八章 画风完全跑偏了 在这个院子里伺候的丫环婆子都站立在香案前,分成了前后两列。 道士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偏头对太妃道:“太妃,您三位也请过来吧。” 太妃一愣,“我们也算?” 道士郑重的点头,“不错,正是。在这院中的人都算。” 太妃皱眉,苏南衣主动上前,牵着云景走到太妃面前,“母妃,没关系,无非就是站一站。” 太妃心里清楚,这可不是站一站的事,这是被怀疑与云柳有相冲的问题。 若是传出去,那王府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没事的,母妃,既然事情出了,那咱们就想办法解决,别的不说,现在要求一个心安,您说是不是?” 云景也无所谓,对他而言,这就像是一个游戏。 他摆摆手对丫环婆子们道:“你们往后站站。” 众人闻声而动,又往后退了一大截。 苏南衣拉着云景,站在了第一排,太妃无奈,也要站上去。 苏南衣挑眉道:“道长,我母妃就不必站过来了吧?就算是相冲,也该是把贵人送走,难不成还要对我母妃如何吗?” 云柳的眼皮动了动,苏南衣看得清楚,心中不禁冷笑,行,这还没升天呢,能听见。 道士眼中飞快闪过几分尴尬,“也好,太妃就不用站了,在一边瞧着吧。” 太妃眉头皱了皱,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道士拿过一个小葫芦,里面放着一些符水,从最后一排缓缓倒在众人面前,水流无声,在那些丫环婆子看来,却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恨不能拔腿就跑。 水流到谁的面前谁的心就突突的跳几下,连呼吸都停住。 看到自己脚前的水没变色时,才敢微微出一口气。 很快,到了第一排,所有的丫环婆子都安然无事。 第一排只有云景和苏南衣。 道士清清嗓子,“王爷,王妃,得罪了。” 他话音落,弯腰倒下符水,众人都瞪大眼睛瞧着,太妃也不错眼睛的看着。 符水流过云景的脚边,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缓缓流向苏南衣脚边的时候,却突然之间变成了黑色,如同墨染的一般。 道士一见,眼睛立即圆睁,其它的丫环婆子有的忍不住惊呼,“啊!变了,真的变了!” “天呐,是王妃!” “这……怎么可能?” 太妃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里顿时掠过一个念头。 该是时候把云柳送走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苏南衣受到伤害。 道士立即拔出桃木剑,喝了一声,“呔!” 他刚一出声,后面的话还没有说,云景突然出手,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下用的力气挺大,道士也没有防备,“砰”一声闷响,直接把道士打得撞到香案上,桌子也翻了,香也倒了,灰也洒了。 原本站在台阶上微合着眼睛的云柳也惊讶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突发的一幕。 苏南衣也没有想到云景会突然出手,还没有回过神,云景已经扑过去,伸手抓住道士的脖领子,正反又抽了几个嘴巴子。 “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跟我娘子道歉!” 道士:“……”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好吧?我就“呔”了一声,我说什么了? 苏南衣想笑又没好意思笑,太妃在一旁抚着额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云景还要打,苏南衣过去拍拍云景的肩膀,“好了,景儿,先放开他。” 道士被打得鼻子嘴里全是血,狼狈得不行,再不见刚才仙风道骨的模样。 云景一脸怒气,眼睛凶狠的盯着他,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说话都感觉嘴里特别疼。 “王爷,这是何意?贫道也是只遵从神明的指示,王妃的确和贵人相冲,这是神明所言,贫道只是按照事实说话罢了。” “呵,”云景短促笑了一声,“本王不管什么神不神明,本王只知道,娘子才是本王的贵人,至于什么其它的人,能留就留,要是说什么别人冲撞,被压制,觉得委屈,那就干脆搬离王府!愿意去哪就去哪,没有人拦着!” 云景说完转头看向太妃,“母妃,您说呢?” 太妃立即表态,“没错,景儿的意思就是母妃的意思,无论如何,南衣是不能动的,南衣就是景儿的贵人,真正的贵人。” 道士:“……” 不是,这画风不对啊! 这王妃才嫁过来几天?已经这么深得人心了吗? 不是应该他一说什么不吉利,什么冲撞,压制之类的,太妃就会心生反感,觉得王妃是大不祥的人,把好好的王府给搅乱了吗? 这王爷也是,怎么就这么……暴躁,说动手就动手呢? 打得他痛死了。 云柳瞪大眼睛,眼前的情景也超出她的预计,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妃和云景竟然不顾王府的安危,宁可把她送走!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心都在狂跳。 道士缓了口气,心里也有点恼了,“太妃,贫道也是好心,云游到此,看到王府中有异样,这才好言相告,并非是为着钱财,所说的一切也都是神明的指示……” “神明的指示,”苏南衣慢条斯理的拿起地上的铜铃,轻轻晃了晃。 “当当”,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似笑非笑,走到云柳的面前,再次晃了晃铜铃。 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偌大的院子,声息皆无。 道士有些心慌,刚要张嘴制止,就见苏南衣的手轻轻一晃。 铜铃并没有响。 众人提起来的心,陡然又放了回去,心里暗想,果然没有错,这铃铛不响,可见就是预示着云柳小姐不会说话了。 那也就代表……这道长说的是真的? 众人心思百转,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见苏南衣的手并没有收回。 她的手握着铜铃,再次一摇。 “叮当!” 铜铃响了。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都目瞪口呆的不明所以。 云景过来拿过铜铃,“娘子,这是怎么回事?这破玩意儿怎么一会儿响一会儿不响呢?” 苏南衣笑着指给他,“这个啊,里面有乾坤呢,你提住这里,看到没有,这里可以活动的,你提起这里,里面就无法动弹,不能再撞击,所以就不响了,但你一松开,就双可以动了,所以就能响了。” 云景来回试了几次,发现苏南衣说得没错,笑嘻嘻的说道:“真的哎!还能这么玩,还是娘子聪明,一眼就看穿了!” 众人:“……” 太妃的脸色顿时沉下来,看向道士的目光也瞬间变了。 道士的冷汗立马渗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所有的招术都被破解了 苏南衣偏头看向道士。 “这就是,道长所谓的……神明指示?” 道士吞了口唾沫,看着她的眼神,那双眼睛似千年冰潭,幽深凉彻骨,让人心头发寒。 他紧抓着手里的拂尘,“贫道……” 他要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 面对着云景手里摆弄的那个铜铃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苏南衣拿过桃木剑,扎起几张符纸,在手里晃了晃,符纸上冒起烟,着起火。 云景在一旁的捧场,眼睛发着光,鼓起掌,“哎呀,娘子,这个也好玩,让我试试!” 苏南衣把木剑交给他,告诉他其中的关窍和玩法,云景玩得不亦乐乎。 除了云景的欢笑声,院子里再没其它的声音。 道士尴尬至极,心里也紧张至极。 云柳的脸色发白,手紧握成拳,掌心满是冷汗。 没想到,请来的援助不但没有把苏南衣打倒,反而把自己推到如此难堪的境地。 她要怎么办?她迅速在心里想着对策,为今之计,只能是咬死不承认,不承认这事儿和她有关,就认定是这个道士贪财,胡说八道。 道士还在心里盘算要怎么脱身,压根没想到云柳已经打算把他给卖了。 但事实上,他们俩都跑不了,苏南衣不会放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苏南衣又拿起水葫芦,拔开塞子,往地上倒水。 水哗哗作响,众人都眼睛不眨的看着,明明倒出的是清水,就见苏南衣往地上洒了点什么,水再过去就成了黑色。 道士的呼吸一滞。 完蛋。 刚才所有的招术,都被苏南衣当着众人的面一一破解了。 事已至此,众人都看向道士,以怀疑的眼光。 太妃冷笑,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动摇,没有怀疑苏南衣,也更加坚定的相信,以后一定要百分百相信苏南衣,无论别人说什么。 “道长,看来你的确得好好解释解释,咱们可是丑话说在了前头,”太妃冷然道,“京兆府是不必去,但对道长你这种神棍,王府处死几个也不算什么。” 道士干笑两声,“太妃,何必呢?我虽然是耍了一点小计谋,但对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吧?太妃,实不相瞒,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一个朋友没有,俗话说朋友多了路好走,这次贫道到这里来,也不是独自来的,我……” 他话音未落,苏南衣猛然抬腿,踢在他的小腹上。 这一下又猛又快,力道还大,他根本没有防备,被踢了个正着,身子弯着成了个虾子。 “朋友多了路好走?”苏南衣冷笑出声,“你是想说你今天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团伙作案?怎么着,你外面那些朋友,还想包围王府不成?你以为你是谁?真当你是无所不能的大侠,武林盟主,一呼百应?” 道士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目光凶狠的看着她。 苏南衣无所畏惧,伸手在他身上几处迅速点了点,他震惊的发现,自己的手脚酸软,别说使用武力,连抬手都困难。 众人倒抽一口气,看着突然武力爆表的王妃,震惊的不知所措。 云景像个小迷弟,现在的苏南衣魅力值更高,他眼睛里的小星星就没有断过。 苏南衣走到鱼缸前,把那条死去的鱼拿在手里,不知怎么弄了弄,那鱼突然又扑楞着……活了。 活了! 她一撒手,鱼又落入水中,溅起几朵水花,尾巴一摆探入了水底。 众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老天爷,她们看到了什么? 死而复生? 这个狗道士哪有什么能耐啊,她们的王妃才是真正的能人,高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妃威武”,那些丫环婆子都跪了下去。 苏南衣:“……” 她清清嗓子,还真是不太习惯。 “本王妃来猜猜,你肯定是想着,稍后作完法之后,铃铛也能响了,再把这条鱼复活,让大家彻底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本王妃就是压制住贵人命运的人,对吧?” 道士眼睛瞪着她不说话。 苏南衣哧笑,“你不说话也无所谓,说与不说,这都是事实。” 她缓缓转头,看向云柳,目光幽冷而锐利,“那么你呢,云柳,你在这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苏南衣的问题一出口,众人都看向云柳。 要说相信云柳是无辜的,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没有,那她们就都是傻子了。 可是,云柳都被禁足这么长时间了,又是怎么和这个道士联系上的呢? 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她们都觉得,王妃一定知道。 她们的王妃可厉害呢! 满院子的丫环婆子看苏南衣的眼睛里都冒起了星星。 相比苏南衣,云柳现在狼狈至极,她走下台阶,扑通一声跪在太妃面前,又是摇头又是流泪,还一通别人看不懂的比划。 太妃也不是傻的,看着一阵冷笑,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要是相信云柳是无辜那才是有鬼了。 苏南衣声音带笑,“本王妃猜,你一定是想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整日在院中,并不知道这个道士从哪里来,怎么会这样,对吧?” 云柳身子微僵,不得不说,苏南衣都猜中了。 苏南衣低头看着她,那目光似乎都看透到她的心里去,让她一阵心虚。 苏南衣摇摇头,“云柳,人家为救你都这样了,你要是说这种话,可要让人家心凉了哦。” 云柳紧咬着嘴唇不吭声,反正她是死活也不会承认的。 苏南衣在云景耳边嘀咕了几句,云景的眼睛微微亮,扔下桃木剑,快速跑到廊下,没多久,就提过一只小巧精致的鸟架过来,上面还有一只信鸽。 “娘子,果然有哎,不过这只鸟比小黑差一些。” 苏南衣心说那当然了,这怎么能和你的小黑相比。 “虽然比小黑差,但是送个信儿什么的,倒也不在话下。” 云柳的脸色白了几分。 苏南衣也不再和她绕弯子,“云柳,有些事儿啊,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你瞒着藏着甚至假装就能够掩盖住的,说到装呢,装得久了,连你自己都忘了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云柳呼吸急促,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好不可怜。 苏南衣轻蔑道:“收起你的眼泪来,你这套在本王妃面前不管用,云柳,今天本王妃要让你知道,你哭的时候还在后头,别到时候哭瞎了眼睛。” 她字字沉凉,透着冷意,云柳的心尖打个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弥漫。 第三百四十章 一个被人冒名顶替的秘密 苏南衣施了个礼,对太妃道:“母妃,我要向您禀告一件事情,还请摒退左右。” 现在苏南衣就像是浑身在闪闪发着光,说什么都是对的。 太妃毫不犹豫的答应,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院子里一片安静,苏南衣这才道:“母妃,我私下做了一件事,没有事先禀告您知道,现在,是该告诉您的时候了,先请您恕个罪。” 太妃浅笑,“无妨,母妃知道,你做的事一定是有道理的。” “多谢母妃。” 云景一手抚着鸽子毛,一边问道:“娘子,是什么事?是秘密吗?” “对,是秘密,一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一个被人冒名顶替的秘密。” 不知为何,云景在听到“冒名顶替”四个字的时候,心尖猛然一抖。 苏南衣拍了拍手,院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响。 那脚步声很慢,像是一个久病的人,脱着脚步慢慢而来。 太妃心口微跳,她莫名就有些紧张,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她隐约感觉到,可能……会有什么她超乎她想象的事情要发生。 那人终于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妃眉头猛然一皱,眼中浮现几分戾气。 云柳霍然睁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抓着裙摆,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来的人素衣布裙,头发披在脑后,只别了一枝木簪。 她身形瘦弱,但气色瞧着还算不错,一双眼睛漆黑发亮。 正是流桑。 太妃的眼底闪着恨意和怒火,牙关紧咬,要不是努力控制,一声暴喝就要出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南衣会把这个贱婢招来,更不知道,这个该死千次万次的贱婢为何现在居然能走了。 苏南衣转头看她,太妃看看向苏南衣,目光中满是不解。 “母妃,我知道您一时很难接受,您对流桑的恨,缘于她对景儿的伤害,”苏南衣握住她微颤的手,声音轻轻,“可您想过没有,或许,流桑是被冤枉的。” 太妃一怔,睁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苏南衣微微点头,对流桑道:“流桑,你来说吧。” 这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惊。 流桑在满是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太妃,奴婢流桑,冤枉!” 她的声音低哑,和以前的嗓音完全不同,但是她确实开口说话了。 太妃已经忘记了流桑的声音,这一瞬间有些恍惚。 “流桑,你能说话了?”云景好奇,“可你的声音不一样了。” “是,回王爷,奴婢的声音的确和以前不一样,是因为被人强灌下哑药伤了嗓子,要不是因为王妃出手相助,奴婢到现在依旧说不了话,纵然声音有所不同,奴婢也铭感五内。” 云景像个好奇宝宝,“你刚刚说冤枉,你有什么冤枉?” 流桑眼中含泪,“王爷,您可还记得,当初是谁救了您?” 云景愣了愣,太妃看着流桑,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来,搅得她心神俱乱。 这怎么可能? 云景似是在回想,“当时本王掉入水中,其实并不是太记得,但本王记得,似乎有一股子很浓的香气……” “啊,本王想起来了,是沉水香的味道!” 流桑泪流满面,“正是,那日奴婢从库房领了沉水香,要给太妃做熏香用,可途经小湖,看到王爷落水,一边叫喊着一边跳水,身上的沉水香也遇水而散。 那日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人来,奴婢只能咬着牙把王爷推到岸边,可终究没了力气,后来隐约看到我的表妹阿柳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流桑手捂着胸口,眼睛里慢慢蓄了泪,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不知道来来回回想了多少次,今天终于能再次说出口。 “奴婢本来想着,表妹来了,王爷得救了,奴婢也能松口气,可不知为何,等奴婢醒来,奴婢成了谋害王爷推王爷入水的人。 更让奴婢意想不到的是,指证奴婢害王爷的人就是我的好表妹阿柳,奴婢心慌意乱,无法解释,后来又失了声音,被打断了腿……” 流桑极力忍着泪,可说到这里,这么多年的屈辱,都像潮水一般涌来,直至把她吞没,她终忍不住泪如雨下…… 太妃身子微微颤抖,眼睛看着流桑。 小七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本陈年帐册。 苏南衣翻开其中一页,已经微微发黄的纸页上,其中有一行小字。 太妃院中领取沉水香一两,领取人:流桑。 而那个日期,太妃不会忘,流桑也不会忘,正是云景当年落水那一日。 只此一条就可以证明,流桑没有撒谎。 太妃心生懊悔,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她没有好好问一问?为什么那么急着把流桑推入那种境地? 苏南衣握住太妃冰凉的手,轻声安慰,“母妃,你是爱子心切,不忍景儿受苦,害怕失去他,怒极失了理智,也是被人蒙蔽,不必为此自责。” 流桑抹了泪,“太妃,奴婢从未怨过您,因为奴婢知道,您的心都扑在王爷身上,不想让王爷受到一丝伤害,奴婢救下王爷,奴婢不悔,太妃……” 太妃嘴唇颤抖,眼中有泪,她慢步走到流桑面前,扶住流桑的手臂,“流桑,这些年,苦了你……” 云景也走过来,小声道:“流桑,本王还没有谢谢你。” 流桑心头又涩又暖,用力抿着嘴摇头。 眼泪飞溅,她多年的冤屈,终究还是被血泪洗刷。 云柳早瘫倒在地,自从流桑开口说话那一刻,她就感觉天旋地转,知道自己要完了。 太妃转头看着她,最初有多感激她,现在就有多恨她。 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打你都脏了本太妃的手,”太妃恨声道,“云柳,这几年你把本太妃当个傻子耍,本太妃还赐了你姓,府里的人也把你当半个主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云柳疯狂摇头,跪爬过来双手要抓太妃的衣摆,太妃一脚踢开她,“滚开!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婢!枉流桑以前经常在本太妃面前说你的好话,若非是流桑,你怎么入得了王府,又怎么会被提升成大丫环!” “你不但不心存感恩,还如此对待她,你简直就不是个人,连畜牲都不如!” 云柳着急的想要辩解,却发不出声音,又急又怕,只能胡乱的比划。 苏南衣走到她面前,俯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云柳满目惊恐的看着她。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没想到钓来的只是小虾米 苏南衣似笑非笑,眉眼间满是肃杀之色。 “云柳,说不出话,无法为自己辩解的滋味如何?这是你当年的加注在流桑身上的,现在也该让你体会体会了,好好享受吧!” 云柳如同被五雷轰顶,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她的嗓子突然变成这样,都是苏南衣一手策划的! 苏南衣眼中带着冷笑,像钩子一般,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钩得生疼。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流桑受的,你都要千百倍来偿还,”苏南衣声音低缓,目光在她的双腿上掠过。 那一瞬间,云柳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连皮带肉的割去了一般。 她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趴在地上像一条求饶的狗。 苏南衣直起身,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道长,”她忽然问缩在一边的道士,“你们山上的能人挺多呀,道士这种招术都能想得出来,本王妃还以为你们会来点什么新鲜的,你难道就没有打听打听,当初那位赫赫有名的金道长就在我们苏府小住过?” 道士浑身无力,心里懊悔得要死,可他现在想跑也跑不了。 “她不能说话,你能说,来吧,说说你们破栏山上有多少人,头领是谁,哦,对了,上次意图绑走本王妃的和在马场企图用毒针刺杀王爷的人,都是你们的人吧?” 道士的眼睛霍然睁大,“你……你知道?” “破栏山啊,这么臭名昭著的地方,本王妃怎么会不知道呢?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想抓条大鱼,没想到,钓来钓去,竟然是这种小虾。” 苏南衣摇头叹息,“真是让人失望。” 道士吞了口唾沫,苏南衣挑眉,“说不说?如果你不说,那就和云柳一样,以后不要说话了。” 她又看向云柳,“或者,你来说?这样吧,你们俩之间本王妃可以放过一个,但要看你们谁说出来的消息多了。” 云柳眼睛微亮,指指自己的喉咙。 “没关系,你说不了可以写,照样行。” 苏南衣一指地上散落的空白黄色符纸,“用这个。” 云柳急忙过去抓过来就写。 道士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恨,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自己过来救她,她竟然这么快就拉自己当垫背的。 呸!没门! 就不信你的手能比我的嘴快! 道士也不再犹豫,“我的确是从破栏上来的,我武功弱,以前在当盗匪的时候就是个谋士,原先也做过道士给人看过风水,算过命什么的,这次收到这个女人的飞鸽传书,就想出这么个招儿。” 他瞄了云柳一眼,继续坦白,“我们的头领还是原来的二当家,因为大当家在被收编的时候死了,算是朝廷杀鸡儆猴吧,二当家叫三大麻子,不过……” 他想故意卖个关子,但苏南衣却不发问。 他讨了个没趣,看着云柳奋笔疾书,恐怕落了下乘,“不过,三大麻子表面上说了算,其实上暗地底要听一位神秘人物的,但那不常在山上,有重要任务的时候才会来。” “上次绑架你,并不是神秘人物下的任务,是这个女人谎报说什么你严重威胁到她以后的计划,三大麻子刚好也闲着没事干,就打发人下山来了。 谁知道最后竟然出了岔子,被神秘人物知道以后还大发雷霆,三大麻子也被训斥了一顿。” 他说到这心虚的看了一眼云景,“不过,他那两次遇刺倒是神秘人物下达的命令,但没有成功,后来有没有执行什么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真的就是一个小虾米。” 苏南衣面无表情,道士悄悄打量着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信不信。 苏南衣看一眼云柳,她写的差不多也是这事,不过,其中一行字倒是吸引了苏南衣的注意。 云柳写,她曾经和那位神秘人物接触过,虽然穿着黑斗篷看不见脸,但她可以肯定对方并不是个年轻人,而且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 声音尖细,难道是太监? 苏南衣脑海中飞快掠过几个可能,她记得夏染曾经说过,破栏山是顾西宸登基之后收编为正式军的,但他们依旧在山头上,并没有到营中报道。 顾西宸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他是想着,把这伙子匪徒当成一支秘密的力量,可这群乌合之众,又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那个声音尖细的神秘人物,会不会顾西宸身边的李公公? 苏南衣问道:“那你这次来王府,是三大麻子的私自决定,还是神秘人物同意了的?” “应该是神秘人物同意了的,自从那次被神秘人物训斥之后,三大麻子就不敢私下做什么决定了,特别是和京城有关的地方更是不准靠近。” 苏南衣略一点头,这话她倒是信。 若是这么说来,对方还是挺在意云柳这颗棋子的。 苏南衣敲敲桌子,“你和那个神秘人物是怎么认识的?” 云柳急忙写下:那时候她刚到王府来投亲不久,上街买东西,被那个神秘人威胁带走,说会助她成为太妃身边的大丫环,还会让她过上不敢想的富贵生活。 她那时候吓得半死,如果不同意,对方就要弄死她,她无奈之下,这才同意了。 她说着又泪珠滚滚,表明自己是多么无助,多么不得已。 苏南衣懒得看她这种假戏,“行了,把眼泪收起来,本王妃不吃这套,你要再哭就别写了。” 云柳一下子把泪收住,抹了抹眼睛不敢再哭。 太妃气得发抖,“好你个贱婢,原来早就包藏了祸心,我真是瞎了眼,在身边养了头老虎!” 苏南衣又问云柳,“你给太妃吃的什么玫瑰花露汁子,说也是那个神秘人物给你的吧?说是什么药引子,用来治疗旧疾的,实际上不过就是你用来笼络太妃,获得太妃的手段吧?那东西……是不是长期用下去会上瘾?” 太妃脸色一白,云柳也没想到苏南衣会问起这个,一时犹豫不敢写。 太妃恨不能抽死她,抄起手边的铜铃砸了过去,“快说!” 云柳不敢再隐瞒,瞒也瞒不住,她低下头,手指动了动,写下一个字。 是。 苏南衣冷笑出声,“那所谓的刘太医请辞,也不是真的请辞吧?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世上了吧?” 太妃盯着云柳写的那个字,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苏南衣的眸子在看到云柳写的那个“是”字的时候,又冷了几分。 她近乎咬牙切齿的问:“那太妃所谓的旧疾,究竟是不是人为?是不是你故意让人动了手脚,引发的?” 云柳犹豫了一下,知道这次说什么也是逃不过,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苏南衣厉喝:“把被你收买的人写出来!” 云柳无奈,不敢不从,手指颤抖着写下人名。 这一刻,太妃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火,压都压不住。 太妃本来不想和云柳一般见识,觉得动她就是脏了自己的手。 但现在气得浑身发抖,不揍她都难解心头之恨。 她对苏南衣伸出手,“南衣,你的鞭子呢,拿来给我。” 苏南衣把腰间的鞭子解下来递给她,太妃握着鞭子,咬紧牙就奔着云柳抽了过去。 云柳手里的笔也落了地,痛得张嘴大叫,却发不出声音。 太妃手上动作不停,接着用力抽打。 院子里充斥着鞭子声,太妃眼底怒火滔滔,这些年被旧疾折磨的痛苦,被戏耍的耻辱,都在这一刻迸发到极点。 云柳被打得来回翻滚,疼得死去活来,大汗淋漓。 过了许久,太妃才停了手,喘气着还在不住的发抖。 苏南衣轻轻拿过她手里的鞭子,抱了抱她。 太妃无声闭了闭眼睛,泪如雨下。 她的情绪太过复杂,愤怒、悔恨、自责……都掺杂在一起,无法说得清楚。 云景满脸担忧,想要开口劝,苏南衣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的太妃不需要安慰,需要的是发泄才能舒解。 太妃无声哭泣了半晌,感觉心里的压抑和郁闷缓解不少。 “南衣,还有什么要问这个贱婢的?” “没有了,”苏南衣摇头,她知道得已经够多,云柳所知道的也吐得差不多了。 太妃咬牙切齿,“这个贱婢可不能死,得让她好好活着,让她生不如死。” 苏南衣本来还担心太妃会一怒之下杀了云柳,她还想着要利用云柳,看能不能再把大鱼钓来。 “母妃所言极是,”苏南衣还是挺佩服太妃的,盛怒之下都能保持冷静,而不是杀之后快。 太妃盯着晕死过去的云柳,“那就让她在这个院子里好好呆着,把院子封死,只留一个取食的洞,让她在这里呆着,直到死!” 而像云柳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自己寻死的。 等待她的,就是无尽的折磨。 苏南衣没意见,太妃说完转身回院中,云景拎着那个道士。 流桑回头看了一眼云柳,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回到院中,闫嬷嬷急忙迎上来,她出去给太妃买了些小吃,一回来发现院子里没人,寻着消息找过来,半路遇见小七。 小七告诉她,王妃有事交代她办,闫嬷嬷不敢怠慢。 太妃一进屋,就看到刘婆子和翠枝,心里未熄灭的火顿时又升腾起来。 刘婆子和翠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闫嬷嬷说,太妃觉得她们的差事做得好,要给她们奖赏。 刘婆子十分高兴,看到太妃回来,急忙小跑着过来,讨好的请安,“老奴见过太妃。” 翠枝也上前行了礼,苏南衣还发觉,她瞄了一眼云景,眼中闪过贪婪,还微红了点。 苏南衣心里冷笑,这王府里有妄想的人还真是不少,连这么个丫环都敢惦记云景了。 云景早把那个道士交给了府里的府兵,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根本没有发现。 太妃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她这几年除了云景的安危,再就是严防云景不懂男女之事,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丫环耍了心计。 翠枝这个眼神,没能逃脱她的眼睛,这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太妃让闫嬷嬷搬了椅子出来,她转身坐下,问道:“翠枝,你在府里做事几年了?” “回太妃,奴婢在府里做事四年了。” “四年,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了,足够让你生出不该生的心思了。” 太妃没有半点迂回,她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也不想再压。 翠枝一愣,脸上的笑意凝固,抬头看着太妃,“太妃,奴婢……” “别的本太妃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做了什么心思清楚,闫嬷嬷,叫人伢子来,把她发卖了,另外,告诉人伢子,她是北离王府容不得的。” 闫嬷嬷道:“是,老奴遵命。” 翠枝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怠尽,被发卖已经够惨,要是再说出那句话,那谁还敢要她?那她就只能被发卖到更远的地方去,远离京城。 她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太妃,奴婢做错了什么?求太妃不要赶奴婢走,太妃……” “你还好意思问本太妃你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太妃怒道。 翠枝嘴唇发抖,还想否认,太妃冷笑,“若是让本太妃说出来,那你就不只是发卖了,你可想好了。” 翠枝只住,到了唇边的话果然不敢再说。 太妃看着她这样,心里厌恶至极,“把她拖下去!” “太妃不要,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奴婢愿意去干粗活,只求太妃留下奴婢!奴婢保证再也不见王爷……” 云景听到这话不禁皱眉,“关本王什么事?” 太妃怒不可遏,“闭嘴!贱婢,你也配!” 闫嬷嬷二话不说,令人直接把她捂住嘴拖走。 刘婆子不禁懵了,她刚才还喜滋滋的等着打赏,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可是和翠枝一起来的,现在翠枝被发卖了,那她…… 刘婆子心里打鼓。 太妃目光转向她,“刘婆子,本太妃觉得你调制的香不错,还有吗?” 刘婆子听这话心里微松了一些,脸上堆着笑,褶子里都带着笑纹。 “有,有,老奴为太妃做事,自当尽心尽力,太妃想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就有,别说是调香了,就是……” 她叨叨的说个没完,太妃烦得慌,懒得看她这副嘴脸,“香呢?拿来。” 刘婆子停了叭叭的嘴,“现在?” “不然呢?”太妃反问,“怎么,现在拿不出来吗?” 刘婆子干笑两声,“怎么会?只是给太妃用的肯定都是金贵的,这么金贵的东西,老奴可不敢带在身上,请太妃容老奴回去拿吧,很快就来。” 闫嬷嬷过来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刘婆子急忙摆手拒绝,“不,不用了,老奴自己去就成。” 她转身就要走,太妃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是要回院中去拿,还是要去云柳的院中,找她要啊?” 一句话,如同钉子一般,把刘婆子钉在原地。 第三百四十三章 暗卫的生活也可以丰富多彩 刘婆子半晌没能动弹,一股子凉意从头顶到脚底,无处不是冰凉的。 太妃冷笑,“若是要去找云柳,就不必了,她的院子被本太妃下令封死了,死也在死在那个院子里。” 刘婆子浑身哆嗦,转身跪倒,头磕在地上“砰砰”响,“太妃,太妃!老奴是偷了懒,这制香是个麻烦的差事,可老奴又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干,偶尔云柳会给老奴一些,老奴图个省事儿……” 苏南衣微挑眉,她真要佩服这个老婆子了,都到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刘婆子,那香里有什么,你心知肚明,要本王妃在你身上试一试吗?尝尝那种滋味?不过,本王妃先把话说在前面,若是在你身上试,这分量得加大十倍,如何?” 刘婆子一呆,嘴唇青白发抖,再不敢多说。 太妃摆摆手,闫嬷嬷立即会意,把人拖了下去。 这种事,就不劳太妃费神了,闫嬷嬷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太妃微合了一下眼睛,感觉身心俱疲,她看看流桑,“流桑,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本太妃情急失察,你先好好养身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闫嬷嬷说,一切照准。” 流桑眼含热泪道了谢,慢步退了出去。 苏南衣和云景凑过来,太妃看着他们俩,勾唇笑了笑,“好了,别担心,母妃没事,就是感觉有些累。你们也回院中去歇着吧!” 云景很是担忧,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叮嘱了闫嬷嬷几句,跟着苏南衣走了。 云景叹了口气,“娘子,看到母妃这样,我心里很不好受,好想把她们都打一顿。” 苏南衣想了想,“景儿,走,我带你去出气。” “去哪儿?” “先回院子里换衣裳。” 两人回院,都穿上深色劲装,又叫上小七,让她找头领借几个暗卫。 上次苏南衣借他们去当“仓库搬运工”的事,还让他们心有余悸。 不过,这次小七再三保证不一样。 头领借了七个人,加上苏南衣、云景和小七,刚好十人。 十人十匹快马,先后从不同的方向出了城门。 苏南衣出城门之前先去找了趟夏染,问他打听了一下一些商队的回城时间。 一路急驰到了城外的破栏山附近,十个人下马聚在一起。 苏南衣看看时辰,“稍后会有一家打着周字旗的车队过来,这是徐州最大镖局的车队,什么活都接,这次的押送的正是贪官昧下的振灾款,我们今天要干的事,就是把这几万两银子截下来。” 众暗卫:“……” 苏南衣继续道:“大家注意,截的时候要重伤几个,要报出自己的句号。” 其中一个暗卫实在忍不住,“王妃,我们是暗卫,如何报名号?何况,我们也没有什么名号。” “没关系,名号我都替你们想好了,你们就是破栏山的好汉。大家记住,千万不要说得太刻意,要假装是不经意说出来的。” 众暗卫:“……” 自从自家王爷搭上王妃的路子之后,他们暗卫的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了。 众暗卫悄悄瞄了云景一眼,他们的王爷眼睛放光,喜滋滋的,好像特别期待的样子。 唉,众人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除了认命也没有什么别的出路。 干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手到擒来,但是对方只是镖局的,考虑到他们名头叫得响,但实力实在太菜,他们还得悠着点打。 不能打得太快,不能杀伤太强,不能死得人太多。 哎妈,这么多奇葩要求被他们一下子都给碰上了。 简直怀疑人生。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算是完成了王妃交待的任务。 最关键的假装无意的,说漏嘴式的自报家门还是由云景完成的。 其它人都跟个闷葫芦一样,那种乍乍乎乎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在那些镖师四散奔逃之后,苏南衣打了声呼哨,夏染带着人出现,喜滋滋把银车重新掩饰一番带走了。 夏染手下有钱庄,只有他能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些银子都换成银票,重新悄悄送往灾区。 正当暗卫们松了口气,以为可以走的时候,他们的王妃又说道:“大家原地休整一下,稍后一个时辰之事,还有一趟。” 众暗卫:“……” 难道从此要沦为打家劫舍……啊,不对,是拦路抢劫的强盗了吗? 在众暗卫的自我怀疑中,又失了另一拨。 短短三五天的功夫,苏南衣和云景带领众暗卫,一共抢了七家之多,物资钱粮什么都有。 这些都栽到了破栏山那些人的身上。 就在暗卫们感觉自己对抢劫的事越来越习惯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 破栏山一夜之间被几伙势力联合起来洗劫一空。 人、财物,甚至连只路过的鸟都没有放过。 得,这下也没人可以栽赃了。 他们的王妃也终于消停,暂时了强匪生涯。 当天晚上,苏南衣和云景一起去小院找夏染庆贺。 夏染叫了酒席,大家团团围坐,好不热闹。 “南衣,破栏山这帮强盗土匪,早该千刀万剐了,今天你算是替大家出了口气,来,我敬你。”夏染举着酒杯道。 “可不只我一个人,你的功劳也不小,要不是你,那些东西也运不出去,”苏南衣笑道。 夏染眉眼间都是痛快之色,一杯酒下肚,“真是大快人心,你们来的时候看到没有,有的百姓都放鞭炮呢。” 云景点头,“有啊有啊,一会儿咱们也放吗?” 夏染搔了搔头,“这个恐怕不行,咱们这要保密,放鞭炮太引人注目。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些烟花,等你回王府再放。”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晶晶癖。”云景开心道。 夏染对这个外号已经无力反驳,只好默认,“不用谢。” 他看看苏南衣,一语双关的问:“这件事结束,王府里也干净了,是不是就放心了?” 放心了,你也该启程上路了。 苏南衣看他一眼,“嗯,基本上是吧,若是过几天那个神秘人物不来看云柳,估计也就这样了。” “一个弃子,估计不会再来,对方可不傻。” 对方岂止是不傻,对方是聪明至极。 “嗯,”苏南衣点头,“所以,你就要多费心了。” 京城这边除了那个神秘人物,还有消失不见的铁明康。 夏染默默点头。 吃过饭苏南衣和云景慢慢往王府走,今天晚上的夜色很美,星子闪烁,明月如钩。 “景儿,”苏南衣轻声道,“我想和你说件事。”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事关人生大事 云景停下脚步,眼睛映着星光月色,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苏南衣心头微紧,还是没有忍心说出真相,“景儿,我明天想去上灵寺一趟,你陪我去吧。” “好呀,娘子去哪我也愿意陪着。” 苏南衣笑了笑没有说话,可是,有的地方我却不想让你陪。 太危险,我只想你平安。 次日一早,苏南衣和云景一起启程去上灵寺。 太妃本来想随行,想想还是作罢。 闫嬷嬷道:“太妃若是想去,怎么不一起?老奴看王妃也挺想让您去的。” 太妃长叹了一声,“罢了,南衣快走了,就让她和景儿单独多呆些日子吧,我就不跟着凑那个热闹了。” 一提到这个,气氛就有些沉重。 太妃沉默了一会儿道:“知道景儿的病有救,我不知道有多开心,这是我这几年的心愿,南衣说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可现在她真的要走了,我又觉得对不住她。” 闫嬷嬷给她按摩着头,小声劝慰,“您别这么想,王妃是真心待王爷,您和王妃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王爷好啊。” 太妃点头,“是啊,也正因为她一心为景儿,我这心里才……算了,不说这个了,等她走了,云景少不得是一通闹,到时候咱们还得想法子和他说才是。” …… 苏南衣和云景来到上灵寺,想起上次来这里,感觉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 在前殿上了香,苏南衣和云景随意四处转转。 其实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见意空大师。 她转了两圈儿也没有瞧见意空,路遇一个小和尚问道:“小师父,请问,意空大师可在?” 小和尚点头,“在啊。” “在哪儿?能否告知?我找他有急事。” 小和尚手往后山一指,“意空大师就在后面呢,说是在参禅打坐。” “好,多谢。” 苏南衣和云景顺着小路往后山走,走了没多远,云景抽抽鼻子问:“这是什么味儿?” 苏南衣也闻见了,很香的味道。 像是…… 她没好意思往深里想,等走到一块山石后面,看到正架着火烤鱼的意空,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多想一些。 云景抽抽鼻子,“你是意空大师吗?” 意空点点头,“你是北离王爷吧?” “是啊,你知道我?” 意空豪爽的把一条烤鱼递给云景,“知道啊,我知道王爷要来,特意给你准备的。” 云景眼中闪过欣喜,看看苏南衣,苏南衣微微点头,他把把鱼接过。 意空笑着挑眉,“管得挺严啊。” 苏南衣:“……” 我信了你的鬼。 意空靠着石头问苏南衣,“找我有事儿?” “嗯,想拜托您多照应些。”苏南衣点头。 意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看看云景,“行,我知道了,放心吧。” “还有,关于铁明康,我之前跟您说过的那些可怜姑娘的人头……” “我会注意的,有线索首先通知你。” “好,多谢。” 意空从随身背着的破布袋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绳子,“这个给你,我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这东西不惧水火,极为坚韧,你拿着吧,或者会有用处。” 苏南衣知道这东西绝对不一般,她双手接过,“多谢大师。” “不用客气,”意空大师正经不过几瞬,眼睛眨了眨,“对了,改日叫夏家那小子来见见?” 苏南衣诧异,“您知道夏染?” “嗯,自然。” “找他有事?若是急,明天我就让他来一趟。” “当然急啊,事关人生大事,没有再比这个急的了,”意空一本正经的说。 苏南衣一怔,“人生大事?莫不是……要给他说亲吗?怎么,大师也管姻缘之事吗?” 意空大师一摆手,“不是,我是想问他要块令牌,就是那种能去他名下的酒楼吃饭,免单的那种。” 苏南衣:“……”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南衣忍着和意空又聊了一会儿,问他自己父母那边有没有消息。 意空摇头,“他们启程去神医谷,没有那么快,到了之后神医谷那边也会给你消息的。” 苏南衣想想也对。 闲聊一阵,和云景在后山玩了一会儿,两人便告辞。 他们没回王府,而是去了小院,和老修、陆思源商定离开的时间。 时间定三日后的清晨。 苏南衣会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把该带的东西让小七拿到这边来,到时候让轻装出王府,由老修和陆思源驾着马车从这里出发去城外汇合。 夏染对苏南衣道:“对了,你让我打听苏晚儿的事,我打听到了。” “哦?怎么个情况?” 夏染神神秘秘的,“她现在可是在一个好地方呢。” 苏南衣微挑眉,“别卖关子,快说!” “呵呵,”夏染一脸坏笑,“她在青兰苑,在那儿受教,力争做头牌呢。” 这个结果还真是让苏南衣太过意外,“什么?青兰苑?” “是啊,那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楚馆,要不是我不想沾染这种生意,我都想开一家,那生意是真好。” “可是,”苏南衣越发觉得奇怪,苏晚儿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去那种地方,“怎么这么奇怪?” “我的人进去打听了一番,据说呢是被人送去的,送去的时候还晕着,醒了之后也闹了一通,但那里面的人都是什么人呀,收服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反正现在的结果就是如此,至于说把她送进去的人,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 苏南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来苏晚儿是被人看不顺眼,这才被坑了。 人各有命,苏晚儿作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 辞别众人,苏南衣和云景回王府,一路上云景很高兴,还拉着苏南衣去逛了街,买了不少东西,欢欢喜喜的。 苏南衣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心里温暖,又有些愧疚。 但她不后悔,也不会退缩。 回到王府,两人照例先去看过太妃,看着苏南衣的神色,太妃就猜出来。 她心里难免还是感伤。 三天的时间一晃一即过,离王府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苏南衣把云景哄着,拿上一个盒子,轻轻出了院子,来见太妃。 太妃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去,干脆又爬起来,正坐在窗子前看着夜色发呆,听闫嬷嬷说苏南衣来了,急忙亲自迎出去。 俩人在月光下对视一眼,太妃心里难过,眼睛顿时泛起潮意。 苏南衣笑了笑,轻步走到她面前,“母妃。” 第三百四十五章 想让你再次风华绝代 太妃迎上来,握住苏南衣的手,声音哽咽。 “南衣……你都准备好了吗?可还有什么需要母妃为你做的?” 苏南衣轻轻笑起来,笑容温暖,“母妃,别难过。我这是出去给景儿找药啊,等我回来他就能好了,这也是咱们共同的期盼。您苦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应该才高兴才对呀。” 太妃的眼泪滚滚,点头说不出话,闫嬷嬷在一旁也抹着眼睛。 “母妃放心吧,我这次也不是一个人,我和景儿的朋友,都会帮我们,景儿生性善良,大家都很喜欢他,也愿意帮忙,我也会时常捎信回来。” 她把手里的盒子给了太妃,“母妃,这是我写好的一些信,按日期都排好了,到时候您拿给景儿,他不会闹的。” 太妃惊讶,她连这个都想到了,捧过盒子,抹了抹泪道:“南衣,苦了你了。你可一定平平安安的,早点回来。” “好,母妃,我会的。”苏南衣点头,“您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带着呢,衣裳、药材、吃食还有银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太妃陆陆续续的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但凡能用得上的,一有好就送给她,苏南衣也没有拒绝过,能带的都带上了。 这样太妃才能安心些。 “母妃,我走之后,云柳那边若是有什么不太平,把她放走也行,什么鱼不鱼的,等我回来再说,您和景儿的安全最为要紧,还有就是……” 苏南衣低声道:“若是有人问起我的去向,无论是谁,尤其是宫中的人,您都不要说。” 太妃心头一跳,“你是说……” “当年景儿是在宫里受的伤,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苏南衣提醒,“还有翼王,也不是省油的灯,让他少与景儿接触比较好。” 苏南衣又把一把令牌给了她,这是从夏染那里要来的,“这个,是我和景儿的朋友的,他生意大,路子广,信息也灵通,出了门就是江湖,我已经和他说好,他会照顾景儿的,景儿也很喜欢他,若是他持这样的令牌来,还请您放心。” 太妃双手捧过,看到上面一个“夏”字,心里隐约猜到对方是谁。 “您若有什么事,比如想送个急信给我,也可以执这个令牌,到聚兴茶楼,见令牌自会有人替您找到他,他很可靠,您只管说便是。”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太妃都一一记下。 太妃心里暗自惊叹,世人都瞎了眼,人家苏南衣根本就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什么一个商户女高攀了他们北离王府! 苏南衣都一一交待好,又留了下方子给她,让她保重自己,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太妃一路送到院门口,苏南衣不让她再送,施了个礼转身融入夜色。 闫嬷嬷哭着扶了太妃回屋,太妃泪光婆娑的说道:“这个孩子心太细了,什么都想到了,是一心为着景儿,为着我,为着咱们王府。” 闫嬷嬷点头,“是,是啊。王妃太好了。” “哼,以后再敢有人说南衣的坏话,让我知道,我一定要打烂她的嘴!什么高攀我们,你听听南衣交待的这些,分明就下嫁,以她的才能,什么样的人嫁不到?” 闫嬷嬷打了水浸了帕子给她擦脸,“太妃可要打起精神来,也好让王妃放心,您看她事事叮嘱,件件细心,可见是担心王爷和您,您可不能让她失望啊。” 太妃连连点头,“对,对,没错,你说得对,我得好好的,得把这后方给南衣守住了,必须守住。” 她小心翼翼把苏南衣交给她的盒子收拾好,洗漱完,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 苏南衣回到院中,小桃和小七都没有睡。 小桃的眼睛红红的,小七沉默无言。 苏南衣看着她们俩,“好了,小桃不要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桃抽抽答答,“小姐,奴婢自从跟了您,还没有和您分开过呢。” “是啊,傻丫头,无论我是被欺负,还是王妃,你都跟着我,是个好丫头,将来一定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备丰厚的嫁妆。” 苏南衣打趣,本来想逗她笑,但小桃哭得更凶了。 “奴婢才不要嫁,奴婢要一直跟着小姐……” “好小桃,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留下你是有任务给你的,你要好好照顾王爷,经常去太妃那儿和她聊聊天,知道吗?” 小桃含泪点头,“知道,奴婢一定会做到,小姐放心。” 小七上前道:“让奴婢跟您去吧,奴婢能帮上忙,不会拖您的后腿。” “我当然知道,小七是厉害的,”苏南衣为她掠去耳边的碎发,“但因为你厉害,需要你留下保护王爷,提醒首领,当心宫里,王爷的安危是我心里最大的牵挂,你经常让小黑给我送信,你的任务更艰巨。” 小七心头微软,眼睛也有些发涩,“嗯,奴婢记住了。” “好,去吧,早点休息,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好玩的。” 俩人不想走,又怕耽误时间太长让苏南衣无法休息,只得离开。 苏南衣进了屋,脱去鞋子和外裳,躺在云景身边。 她在睡前的水里,给云景加了一点点药,能让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看着他的睡颜无声笑笑,手指点着他的鼻尖,“景儿,你要乖乖的,等着我回来,等我找齐了药,你就能恢复了,那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连夏染都说你风华绝代。” 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悄悄话,眼睛里朦胧有湿意。 她凑过去,吻住云景的唇,眼泪无声滑落。 天刚蒙蒙亮,朝阳还没有冲破乌云,苏南衣就牵着小红马从后门出了王府。 四周静寂,叶子无声飘落,空气中透着凉意。 苏南衣回头看看静寂中的王府,屋檐飞扬,无声却磅礴。 她用力握着缰绳,这里面有她最爱的人啊! 苏南衣回过头,一狠心催马前行,不再回头。 此时的城门刚刚开放,苏南衣飞驰出城,远远的就看到老修站在马车边。 听到马蹄声响,老修冲她挥了挥手。 苏南衣飞快到他面前勒住缰绳,看了一眼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都准备好了?没落下什么东西吧?” “没有,都齐了,放心吧,我都分了类,你要什么我都能立马找出来,我经常出门,这方面可是能手。” 老修扬着笑脸,眼中的欣喜显而易见。 苏南衣心中暗笑,这老家伙四处飘泊,没个固定居所,出门真的稀松平常,去哪都无所谓,不愁别离,不带伤感。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洒脱。 她看看四周,“思源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娘子留下的捉迷藏游戏 苏南衣看了半天也没有瞧见陆思源。 她本来以为陆思源会坐马车,但现在马车里都被塞满了东西,明显没有他坐的地方。 “他啊,”老修拉长了声调。 苏南衣心头微沉,不过又很快释然,“他不去也好,他的腿还没有康复,我也不想让他再受苦,他……” 老修目光望向苏南衣身后,一指远处,“喏,他来了!” 马蹄声声,由远及近,苏南衣霍然回首。 有一人穿着海蓝色锦袍,斗篷飞卷,如墨青丝束在白玉冠里,飘洒在身后。 他面色白润如玉,乌眉似月,细长的眼睛明亮锋利,眼尾挑起。 他骑了一匹白色的骏马,配着蓝色锦衣,似朵浪花,奔涌而来。 陆思源。 苏南衣缓缓睁大了眼睛,眼底抑制不住的惊喜,“思源!” 陆思源到她面前住了马,“南衣,这个给你。” 陆思源把手里纸包递了过去,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老修笑眯眯的,“我本来说咱们快点赶路,等到下个镇急甸再吃早膳不迟,可他非说你喜欢那家的包子,要在那等。” 苏南衣欣喜,“你的腿好了?” “嗯,”陆思源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 这些日子为治腿所受的苦,付出的代价,他都没提。 只想赶在她出发前,能够站起来陪她一起去。 好在,没有白费。 苏南衣看着老修,“你行啊,比我预料的快多了,看来医术我是不如你了。” “哎哟,”老修抬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嘴巴,“苏小姐,你可别臊我这老脸了啊,这个呀纯属是巧合,陆公子这腿的情况,刚好我在游历的时候遇见过相同的,而且也不全属于医学范围……” 他说得夸张且含糊,苏南衣也知道有的医术是不外传的,反正陆思源好了,她也不再多问。 苏南衣略一思索,“这样,咱们出门在外,也别小姐公子的叫了,为了方便,也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今日也穿了男装,以后就叫我阿南。” 老修眉开眼笑,“行啊,我就还要叫老修吧,反正这名儿也没几个人知道。” 顾西宸还是知道的。 苏南衣否定,“不行,这样,我们俩就是你的侄子,我们叫你老叔。” 老修摸着胡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看着陆思源道:“这合适吗?阿思,思思?” 陆思源:“……” 苏南衣忍住笑,“小陆吧。” “得嘞!走吧!”老修一甩鞭子,跳上马车,赶着马车向前驶去。 苏南衣发现那马车极快也极稳,陆思源低声解释,“这马车他装改过,说是适宜走远路,轻且快,马也是从夏染那里挑的千里良驹,还问夏染要了块令牌,到有他负责的夏家商铺时,可换马。” 苏南衣:“……” 感觉夏染虽然没来,但他牺牲好大。 夏染的令牌……现在这么不值钱了吗? “我们要快些走,”陆思源提醒。 苏南衣回过神,不解道:“为何?” 虽然她也知道要抓紧时间,但陆思源一向都是顺着她的节奏,快慢从来不曾多说一句。 陆思源回头看看城门,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老修和他说,要在这城门口等着他,和你道别。” 苏南衣:“……” “老修说,夏染肯定带好多不实用的东西来,好几辆马车,到时候弄不走,他又不肯带回,推来推去浪费时间,之前夏染送的那些,用得着的都带上了。” 苏南衣无奈,只好点头,催马追上去,连头也没有好意思回。 他们走后差不多半个时辰,一个车队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正是夏染。 果然被老修猜中,他带了许多东西来,甚至还有被子和碳炉,跟个老妈子似的想了好几天才备齐。 等啊等,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有见到人影。 难道是记错地方了? 不会啊,就是这个城门,去南面的官道就这么一条啊。 那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了还不来? 夏染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已经走了吗? 他让车队原地等待,独自催马去了小院,果然早已经人去楼空。 夏染站在院子里,咬牙跺脚。 我去! 你个老修!有种你别回来! …… 北离王府里,云景也醒了,摸摸身边却没有人。 他坐起来,“娘子?” 没有回应。 他又叫了一声,小桃站在外间,“王爷,您醒了?” “娘子呢?” 小桃没有回答,“王爷,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 云景也没有多想,穿好衣裳下床,走到苏南衣的梳妆台前,看到上面放着一叠小画。 画的很有趣,画中的两个人正在躲猫猫,他不禁笑了,那个穿着袍子的人不正是他吗? 他翻到下一张,画中的他捂着眼睛,那个穿裙子的小姑娘已躲在树后,悄悄走到府门外。 下一张,他还在府里,小姑娘出了城。 再下一张,他还在府里,小姑娘去了更远的地方。 云景脸上的笑意凝固住,心里也越来越慌。 他拿上小画,快速冲出去,小桃刚打来水,急忙拉住他,“王爷,怎么了?” 云景急声问:“娘子呢?娘子去哪里了?” 小桃张了张嘴,“小姐去……” 小七在一旁沉默不语,云景见她们也说不出什么,干脆推开她们,去找太妃。 “母妃,母妃!” 人还没有进院,叫声已经飘了进来。 太妃和苏嬷嬷对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 云景进了院子,脸色微白,额头渗着汗珠,“母妃,娘子呢?” 太妃刚要说想好的词,看到他手里的画,“那是什么?” 云景把画递给她,“这是娘子放在梳妆台上的。” 太妃拿过画,仔细的一张张看完,在心里叹了口气。 “景儿,你坐下,听母妃跟你说。” 云景不安而且焦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在太妃对面坐下,“母妃,您说。” 太妃拿着小画,对他说道:“你看,南衣把想对你说的都写在这方面了,她要和你玩一个游戏,捉迷藏的游戏。” “我知道,我们经常玩这种游戏。” “对呀,所以,这次也是一样,只不过,她去的地方远一点,你找的时间要长一些。而且,南衣说了,只你乖乖的,她会每隔几天就给你来一封信,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 云景眉头紧拧,“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吗?比小湖还要远吗?为什么不带我去?母妃,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怎么会?南衣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比母妃一点也不差,景儿,这一点你不要怀疑。” “那……” “景儿想不想让南衣放心?”太妃严肃的问。 “嗯,想。” “那就乖乖按照她说的做,等着她回来。” 云景:可是我还是好难过,怎么办?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八赴之心蠢蠢欲动 苏南衣也在看着时辰,算着云景应该醒了。 不知道他看到留下的小画会不会好受一些,不知道太妃会怎么劝住他。 陆思源见她走神,“怎么了?” “没什么,”苏南衣轻声道,“你的腿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吗?刚好没多久,这么赶路行不行?” 陆思源摇头,“没事,放心。” “那晚上到了镇甸,我再给你看看,还是不能大意。” “好。” 老修拉着一车东西,倒走在他们前头,可见这车修改的还是挺成功。 他们的速度很快,带的东西也足够多,前面两个镇子都没有歇,一直到第三个镇子,天色将晚,三人一商议,进了小镇。 小镇不大,但挺热闹,门店前挂着灯笼,照亮了街市。 街上人来人往,好多人手里都拎着小布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老修顿时开始了八卦精神,笑眯眯的问道:“哎呀,这位老兄,你们提的这是什么呀?” 对方打量着他,“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 老修点头,不着痕迹的捧着对方,“是呀是呀,老兄你真聪明,一听就听出来了,你说你的耳朵怎么就这么灵呢?” 苏南衣和陆思源互相对视一眼,相对无言。 对方被老修恭维的很是高兴,笑眯眯的回答道:“是呀,好多人都说我耳朵灵。你们是外地来的,难怪不知道,今天是初三,我们这儿的卢善人家发米呢!” “卢善人?”老修眨巴着眼睛,“这么好啊?发米?” 他看了一眼街上的人,差不多每个人手里都拎着米,虽然小布袋不大,但聚少成多,可见这量也不小。 “那是,卢善人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人了,每个月的初三都给我们发米,冬天的时候还会开粥场,让那些乞讨的人不至于冻饿而死呢。” 老修呵呵笑了几声,拱手说着“佩服”。 对方还热心的指给他们客栈的方向。 三个人一边往客栈走,老修一边嘀咕,“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卢善人,似乎太好了点?” 苏南衣点头,“那些米可不是小数,而且,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刚才那人说,初三,一般来说,行善或者去上香,都是初一或者十五,有谁听说过初三?” 老修摸着胡子,小眼睛眯着,“嗯,的确有些不同,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我,这事儿一定有古怪。” 陆思源看着苏南衣问:“要我去查查吗?” “啊,不,不用,”苏南衣摇头,“咱们初来乍到,又不准备久留,就是过一晚的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人家就是这么个习惯也说不定,咱不用管。” 陆思源无声点头。 三个人住进客栈,要了三间房子,苏南衣的房间在中间,老修和陆思源一左一右。 马车停在了后院,车厢封闭,老修亲自锁好,叫上苏南衣和陆思源一起去厅堂中吃点东西。 中午吃了点干粮,晚上能吃点热乎的,他们点了几个菜。 旁边一桌听上去是本地人,在谈论卢善人的事。 “哎,你们说这卢善人家有多少钱?” 其它人一乐,“那咱上哪猜去?” “我觉得吧,肯定少不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家财万贯,对吧!” “就是,你们看每月初三放的那些米,光那就不少钱!” “这还不是为了卢老夫人?卢老夫人以前身子不好,听说是得了一张古方,这才好了起来,不仅好了,精神也非常好,比年轻人还强,据说白头发都转黑了。” “这么神奇?是什么古方?该不会是仙人留给她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卢老夫人每个月都要去上香还愿,还要在寺庙中小住。” “是哪家大寺庙?” “哎,不是什么大寺庙,就是离咱们这十里地的那个隐寺。” “隐寺?不是早就破败差不多荒废了吗?” “现在卢给修好了,虽然香火还是一般,但人家也不在意,人家就指着卢老夫人就够了。” …… 老修竖着耳朵听着,觉得十分稀奇,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不是苏南衣给他递了眼色,让他别多管闲事,他都要过去搭讪了。 苏南衣也听见了,但并不想多管,她见过太多深宅大院里不可思议的事,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卢老夫人有什么难言之事,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这一路上,她不是游山玩水,是给云景找药,前路迢迢,要是一件小事都去打听好奇,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吃过饭各自回房间休息,进屋之前,苏南衣重申道:“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出发,其它的事和咱们无关,我只想早点上路早点到达地方,早日回来。” 她说得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老修也收了好奇心,郑重点头。 回到房间,苏南衣洗漱之后就躺在床上,兵器放在床头。 她其实也睡不着,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和云景大婚时间不长,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云景,他温暖的手握着她的,身子也是暖融融的,像个小火炉。 想想就觉得安心得很。 想到云景,苏南衣的嘴角不自觉勾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闹脾气,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这次带着小白鸟出来了,想着过两天就传一张字条,这样也让日子不那么难熬些。 她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窗外有声异响,像是衣袂在风中掠过的声响。 苏南衣立即睁开眼睛,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手里握着兵器。 紧接着又是一声异响,像是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过去了。 有人轻敲她的窗子,陆思源的声音很轻,“南衣,你睡了吗?” 苏南衣立即走过去开了窗子,“没有,思源,你也听到了?” “嗯,你别管,我去后院看看马车。” 苏南衣担心的也是马车,他们今天刚到镇上,在外人看来,唯一值钱的就是那辆马车。 对于她来说,除了上面的财物,还有很多是到异族要用的东西,不能丢。 老修也从房间里出来,小声提议:“我和小陆一起去。” 他们俩一起,苏南衣稍稍有些放心,“快去快回,没事就赶紧回来。” “好,你放心吧!” 苏南衣略一思索,把一瓶药粉给了陆思源,“把这个抹在车厢和大锁上。” “好。” 陆思源和老修很快去了,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苏南衣重新关上窗子。 刚坐回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她隐约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声。 第三百四十八章 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陆思源和老修悄悄到了后院马车附近。 马车还放在原地,锁也好好的,马还在一旁的棚子里休息。 没有什么异样。 老修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事,咱们多心了,不过,这小镇上也不太平啊。” 陆思源没有说话,围着马车转了两圈儿。 “怎么了?”老修小声问。 陆思源拿出火折子,凑近马车看了看,发现地上的车轮印。 “你看,车被动过地方,虽然只动了一点点,但确实动过。” 老修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这也不算什么吧?这里又不是只咱家一辆马车,或许是有点碍事,别人给推一下。” “那样的话应该推开很远,至少会有一段距离,但你看这个车轮印,只是差一点点,这说什么?” 老修难得听他说这么多话,也有点纳闷,“说什么?” “说明,对方是不想让我们发现车动过,”陆思源拿着火折子继续往前走,绕到内侧又停住,老修差点一头撞上去。 “你看这是什么?” 老修凑过来,仔细一看,地上有一点白色的粉末。 他反正也不怕毒,伸手指捻起来,脸色微变,“你说得没错,我们真的被人算计了,他奶奶的,这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陆思源收起火折子,“对方肯这么花心思,可见不是什么傻的,既然这样,咱们就先不动声色,明日出了城再说。” “行,”老修抹抹手指,小声问道,“你身体感觉怎么样?阿南没有问你吧?” 陆思源扫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小心被她看出什么。” 老修摸了摸鼻子,追上两步,“不八卦行,但你可得说话算数,等事办完了,你得跟我回去。” “吵死了。” 老修:“……” 我这不是怕你忘了吗? 两人回到房间前,苏南衣听到声音推开窗,“怎么样?” “的确有人动了手脚,但挺隐秘的,小陆说等明日出城之后再说。” 老修凑过来,压低声音,“我猜那些王八蛋是把药下在车厢门里了,我们一打开门,药粉一下子飘散出来。” 苏南衣挑眉,“行吧,本来不想惹麻烦,但人家找上来,咱也不能躲,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寂静无声的,没有再出什么事,但苏南衣总觉得,自己听到那声婴儿哭不像是幻听。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他们起了早,厅堂里的小伙计已经收拾干净。 看到他们下来,笑脸相迎。 “有什么吃的,端上来,吃了好赶路。”老修摆摆手道。 小伙计手脚麻利的端上几个馒头,三碗粥和几道小菜,还有几个卤蛋。 虽然简单,但滋味不错。 三人吃着谁也没有说话,这时候旁边侧门的帘子一挑,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汉,身材高大魁梧,穿着劲装,斗篷和包袱拧成长条背在身后,腰间还挎着一把弯刀。 刀鞘挺旧,但看得出来,是口宝刀。 古铜色的皮肤有些糙,眉毛很浓,一双圆眼,留着络腮胡子。 他身后一共跟着四个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打扮。 一身的江湖气。 老修一看见这几个人,就起了警惕,给苏南衣递了个眼色。 苏南衣不动声色,加快吃饭的速度,老修也不再多说什么。 三个人吃完饭结帐,拿上东西去后院取马车和马。 两个马夫正在马棚子里闲聊。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老刘头家的孙子差点被人抢了。” “可不是,你说也是奇了,好好的抢人家的孩子干什么?” “老刘头人可不错,一家子都老实,应该不是寻仇。你们说是不是……” “嘘……别说了!你不要命了?” 老修听得真真儿的,八卦之火正熊熊而起,怎么就突然不说了呢? 真是急死他了! 马夫们看到他们来,急忙帮忙套上车,把马牵出来。 老修扫了一眼马棚子里,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刚好还有五匹马。 他心思微动,趁马夫不注意,往那五匹马面前洒了一把白雾。 他挑挑眉,赶着马车哼着小曲离开。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跟上,看似轻松,实则戒备十足。 昨天晚上在马上动手脚的人,一定会悄悄跟来。 老修小声问道:“你们说,会是那五个人吗?” “我看不太像,”苏南衣回答。 “为何?”老修不解。 陆思源语气淡淡,“那几个人打扮得像是行走江湖的,也有江湖气,但他们还有一个更明显的特点。” 老修顿时好奇,追问:“什么特点?” “他们的姿势,”陆思源言简意赅。 老修根本没明白,“姿势?什么姿势?” 苏南衣浅笑,“那些人的走路姿势,站姿还有坐姿,都是军人的姿势,从这一点来看,他们从军的时间一定很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 老修撇了撇嘴,“仅凭这点?就算他们曾经从军,也不能现在不能为非作歹,破栏山的那些王八蛋不就是吗?” 苏南衣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挺有道理。 “别急,反正一会儿也会有人赶上来,究竟是不是他们,很快也就知道了。” 苏南衣一指前面的路,“出镇子了,做好准备吧。” 老修一挥马鞭,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隐约中似乎还透出那么一点点的兴奋和小期待。 苏南衣忍不住轻知一声,对陆思源道:“思源,你有没有觉得,老修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思源握着缰绳的手用力一收,心头狠狠跳了跳,表面却没动声色,“嗯?怎么不一样?” “变得比较有意思,身体也比以前好些了,看来这两年游历,对他的确挺好的。” 陆思源紧握的手又慢慢松开,“他有点不着调。” “没有,这样挺好的,有意思,”苏南衣偏头看他,眼睛含笑,“思源,你也应该多笑笑,现在腿好了,又和以前一样,你不知道我有多替你开心。等完了事,咱们几个也可以去到处游历,你说好不好?” 陆思源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滋味难言,他用力抿抿唇,声音微沉。 “好。” 苏南衣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响,而且,不只一匹马。 她和陆思源对视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假做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前面老修像是人来疯,声音高亢还带拐弯的,“嘚~驾!” 苏南衣:“……” 陆思源忍住用马鞭敲他后脑勺的冲动。 能不能正常点!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说好的药效强劲呢? 那五匹马从苏南衣三人的身边掠过。 果然是在客栈里遇见的那几个人。 但他们并没有停住,更没有拦下路。 老修把车赶得飞快,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驾”,好像在不停的提醒对方,“你来劫我呀,劫我呀!” 苏南衣一阵无语。 陆思源忍无可忍,马鞭一甩。 老修看了他一眼,终于安静了。 前面那几匹马很快没了踪影,在前面拐了弯。 老修放缓速度,有些失望,“怎么回事?真的不是他们啊?” 话音刚落,他们也到了前面路口,看到一辆马车挡在不远处。 马车坏了,掉了个车轮,正在修。 马车周围有几个年轻男人,看到他们过来,为首的一个上前几步拦住他们。 老修停下马车,那个年轻男人拱了拱手,“大叔,我们的马车坏了,也没有带着工具,不知你们有没有?” 老修从马车上跳下来,伸着脖子看了看他们的马车,果然是坏得透透的。 “行啊,”老修答应一声,从腰间摸出钥匙,走到后面去开锁。 那几个年轻男人左右一分跟着他,看似跟着他,实则是把马车呈包围式围在中间。 陆思源和苏南衣不动声色,无声扣紧了手中兵器。 老修犹似未觉,拿钥匙打开大锁,一拉车门。 “噗……” 一声微响,一阵白雾似炸开,整个弥漫了开来,把老修笼罩在中间。 几个年轻人心里得意,只等着老修翻身栽倒。 可等来等去,老修在那站着也不倒,还不断的摆手,“哎呀,啊呸!这是什么玩意儿?面粉吗?嚯,弄我这一脸一身!哎呀,真是烦死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他一边嘀咕,还边拍打起来。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的闻到就栽倒不醒人事呢?说好的药效强劲无敌呢? 怎么……全都不灵了? 老修还在那招呼他们,“哎,你们过来呀,要什么工具?我这可是全都有。” “我,我们……”小年轻人犹豫不前,“我们还是不借了。” “别呀,我都打开了,怎么能不借呢,来,来吧,说,要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都有……” 几个小年轻一听话不对,也不再装了,把刀剑抽出来,恶狠狠的说道:“老东西,少说废话,把马留下,滚到一边去,小爷还能赏你个全尸!” “我滚?才赏我全尸?”老修拧着眉,“说来说去我还是要死啊,我不去。” 年轻人一愣,苏南衣在他们身后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人回头,根本没有把苏南衣和陆思源放在眼里,哼道:“等你下了阴曹地府,去问阎王爷吧。” “我们为什么要问阎王爷,又不是阎王爷杀的我们!”老修翻了个白眼,“你们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儿?江湖上的词这么难创新吗?” “你这个老家伙,你……” 话没说完,一鞭子抽过来,勒住年轻人的脖子,他双脚拖着地被拖到陆思源的面前。 陆思源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目光平淡无波,“问问题,就回答,否则,死。” 年轻人双手抓着鞭子,勒得七荤八素,不停的翻白眼。 “再问一次,谁的人?” “我们是……附近山寨的,”另一个年轻人回答,“就是前方三十里的独门寨。” “为什么打劫我们?” “我们……我们是山匪啊!” 言外之意就是,这还用问吗?我们就是以这个为生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有贵重物品的,是有人在城里盯梢,还是在客栈有眼线,亦或是无意中碰上?” 苏南衣开口问,“不是撬锁直接偷,而是用这种方法,说明你们背后另有其人,对吗?” 小年轻都瞪大眼睛,还真是小看了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身手了得,一个脑子聪明。 “是,是我们军师让我们这么做的,其实也没有故意盯梢,就是我们有专人在城里,正好看到你们了,还是外地人,就……” 话到这里,基本上都明白了,无非就是一伙山匪,路遇马车,起了歹心而已。 苏南衣忽然又问:“你们只做这种生意吗?做不做别的?” “别的?”小年轻们不懂什么意思。 苏南衣一指那个快要被陆思源勒死的人,“他是你们的头领?” “是。” 难怪一抓住这小子,其它人都老实了。 苏南衣看一眼陆思源,让他暂时把人放开。 陆思源手上力道一松,那个头领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空气重新涌入,呛得他咳嗽起来,鼻涕眼泪一块儿流。 好半晌,才缓过这口气来。 苏南衣问道:“除了这个,你们还做不做别的生意?杀人放火,拐卖人口之类?” 头领畏惧的看看陆思源,低声道:“我们……都是新小队,只负责这个事,别的……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陆思源马鞭轻轻击着掌心。 头领吞了口唾沫,嗓子疼得厉害,刚才接近死亡的恐怖感觉让他不敢说谎,手抚着喉咙道:“我是真的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老修跳过来,给了那小子一巴掌,“快说,别哼哼哧哧的往外吐。” 小头领苦着脸,“不过,那次庆功宴上,我听到二当家的喝多了,说是每隔三个月,都会做一笔大买卖,有丰厚的报酬,好像提到了什么小孩子……不过,我真的只是个新人,要不是我碰巧,我也不会听见。” 苏南衣心头微动,三个月,小孩子,大买卖,这些似乎都穿成一条线索。 “你们的军师是什么人?”陆思源问道。 “是个读书人,听说还考中过举人,后来不知怎么的,反正没有当官,被我们大寨主相中,就……” 小头领刚说到这儿,不远处又传来马蹄声,他脸上的喜色一闪即过,会不会是山寨里来人接应他们了? 陆思源冷笑,“就算是有人接应,你也得先死。” 小头领顿时觉得脖子上直冒凉气,感觉心思都被眼前这位大杀神看透了,他一动也不敢动,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只要手指一动,自己这小命就难保,倾刻之间就得去见阎王。 然而,众人定睛一瞧,来的是五匹马。 老修仔细一看,不由得“嘿”了一声,怎么是他们?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难不成这些人真和这些山匪有关联? 第三百五十章 我曾经是个兽医 去而复返的正是那五个人,马蹄声声,扬起一地尘土。 这次,他们到了近前没有越过苏南衣他们,而是直接住了马停下来。 苏南衣看着那几个小山匪,他们也是一脸茫然,看样子不是一伙的。 为首的大汉跳下马来,苏南衣也下了马。 大汉拱了拱手,“在下张朝。” 苏南衣点点头,老修凑过来,“有礼,有礼,这位是小老儿的侄子,阿南,那位是小陆,不知张大哥有什么事?” 张朝看了一眼小山匪几人,“是这样的,在下弟兄几人,发现这几个家伙是山匪,意图对你们不利,本想跟上你们伺机帮忙……” 但没有想到,你们自己就解决了。 老修一愣,连苏南衣和陆思源也有点意外。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他们刚刚还怀疑了人家半天。 老修的脸一红,讪讪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多谢。” 张朝哪里知道他心里所想,拱手道:“不用客气,我们也没有帮上忙,在前方等了半晌,也不见你们,就回来看看情况,看来你们已经不用我们帮忙了。” 老修刚一张嘴,就听“扑通”几声,张朝等人的马突然倒地,马上的几个人也被摔下来。 老修:“……” 这下玩大了。 苏南衣一皱眉,看老修这心虚样儿就知道和他脱不了干系。 张朝惊讶中并没有注意老修的神色,扶起他的弟兄们问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突然就……” “咳咳,”老修颠颠的跑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几匹马。 张朝问道:“老哥还会医马?” “嗯,啊,”老修含糊的回答,“小老儿曾经……曾经做过兽医。” “老哥真是博学多才。”张朝说道。 “……”老修呵呵两声,“过奖过奖。” 苏南衣幽长的叹了口气,陆思源垂着眼睛,简直没眼看。 药是老修下的,自然也有办法解决,根本不算什么事儿,手藏在袖子里装模作样的摸摸马鼻子,让它们吸入解药,很快就没事了。 张朝和他的兄弟惊喜万分,纷纷过来向老修道谢。 老修还怪不好意思的。 “诸位豪情仗义,遇见不平就想拔刀相助,小老儿能为几位大侠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张朝郑重道:“老哥,我们有个请求,不知能否答应?” 老修头皮一麻,“请求?什么请求?你们不会是想着让我给你们一直做兽医吧?” “不是,”张朝急忙摆手,“在下是想问能不能把这几个山匪交给我们?” 苏南衣疑惑,“为何?” 张朝也没有隐瞒,“实不相瞒,在下和几个弟兄找了他们很久了。” 老修眼睛一亮,这里面有故事啊。 苏南衣道:“张大哥,并非我们不愿意帮忙,把人交给你们也没有什么,不过,你们恐怕要失望,这几个人都新来的,并不知什么内情。” 张朝一愣,陆思源扫了那个小头领一眼,小头领立即点头,“是,这位公子说得不错,我们是新来的,只附近探道,找点简单的事,弄几个肥羊,要不是看这几位一个老两个弱,我们也不会……” 老修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再说话了。 张朝的脸上有几分失望之色,他身后的一个弟兄道:“大哥,没事,我们可以利用他们,悄悄上山。” “对,”张朝点头,“只能这样了。” 老修八卦之心又起,“你们为什么非要上山?他们和你们有什么解不开的仇疙瘩?” 张朝叹了口气,“我们并非是什么游侠,我们是浙督府的府兵。” “浙督府?”苏南衣微诧。 浙督府的督统吴泯舟,曾是闵国公麾下的大将,因为在边关立下不少功劳,又得闵国公力荐,五年前从边关调入浙州,升任浙督府督统。 吴泯舟为人非常豪爽,在军中的声望颇高,名声也不错,在他治下几年来,浙督一带原本盛行的水匪被扫荡一空,百姓安居,无不称赞。 可浙州距离此处数百里之遥,这些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若说是别人的事,苏南衣不想管,但如果是吴泯舟,她还真不能袖手旁观。 原因很简单,她的师兄在闵国公帐下做医官,和吴泯舟的私交非常不错,而且吴泯舟还曾经救过她父亲的命。 多年前若非吴泯舟为她父亲挡下一刀,她父亲恐怕就得死在战场上。 苏南衣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真是天意,她不想管都不成。 “既然是吴督统府里的府兵,又怎么会到这里来?找这些山匪有何事?” 听到提到吴督统,张朝的眼睛微亮,“公子知道我们吴督统?” “嗯,听说过,吴督统声名远播,我们有所耳闻。” 张朝叹了口气,“我们吴督统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如今在军中效力,小公子年方八岁,聪明过人,督统很是疼爱。 可就在半个月前,小公子突然失踪了,督统四处寻找,得到线索,是一伙山匪所为,督统把府兵分成好几路,我们是其中一路,多日前我们历经波折才寻到这里。” 还真是够波折的,看这几个人的装束就能看出来。 苏南衣看一眼陆思源,想问他的意见,陆思源的意思很清楚,听她的。 至于老修,那就更别说了,眼睛放光放得都快着火了。 苏南衣略一点头,“好吧,既然遇上了,我们就助你们一臂之力,这样吧……” 她转头看到前方有个小树林,“我们去那里面说,在道上多有不便。” 张朝点头答应,几个人赶着马车,押着那些小山匪进了小树林。 小树林里凉风阵阵,那几个小山匪都要吓尿了,以为自己离死不远,被押到这里就是为了弄死他们。 小头领双腿一软跪下,“大侠,老神仙,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头一次干这事儿,家里收成不好,这才被迫上山当了土匪,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呀……” 老修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孩子?” 小头领愣了一下,“没,没有啊。” 苏南衣忍不住道:“行了,都闭嘴,让你们说话的时候再说,但必须要说实话,懂吗?” 小头领用力点头。 苏南衣对张朝拱拱手,“张大哥,你来问吧。” 张朝上前一步,揪住小头领的脖领子,“你想死还是想活?” “我想活,当然想活!” “好,”张朝目光一闪。 第三百五十一章 那几个人很不对劲 张朝问起话来,还挺专业的。 几句话吓唬下来就把小头领知道的都问了出来。 什么山上有多少人,有几个当家,有没有其它的上下山的小路等等。 苏南衣还在考虑,要怎么让这些人乖乖听话,喂个毒药以性命相挟最是保险。 她还没来得及说,张朝手起刀落,竟然直接把那几个人给砍了。 苏南衣一愣,倒不是因为怜惜这几个小山匪的命运,他们本来就欲置自己于死地,只不过是……没有想到张朝这么干脆利索。 张朝拱了拱手,“三位,多谢你们帮助,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山上,几位一起吧。” 老修看着一地的尸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苏南衣递了个眼色。 “小老儿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老修愁眉苦脸,“还得赶着马车,实在不便,既然诸位也得到了消息,不如就此分手?” 苏南衣点头,“是啊,方才是怕他们不肯说实话,现在都说清了,我们也就不跟着添乱了,再说我们这东西多,也不方便上山。” 张朝几人对视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那好吧,我们也不强求,这是督统府的令牌,几位可以带上,若是路上有什么难事,大可以拿出来,看看管不管用。”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老修嘴里说着,双手接过令牌,“多谢,多谢。” 张朝抱着刀再次拱了拱手,告了辞,带着他的兄弟们离去。 他们一走,小树林子里又安静了不少。 老修看了看地上的尸首,“这些怎么办?” 苏南衣略一思索,“化了吧。” 陆思源道:“这几个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老修把那块令牌拿在手里摩挲,“但这令牌不像是假的。” 苏南衣接过看了看,她虽没见过浙督府的令牌,但见过同类的,这些令牌的材料都是一样,不过是造型和花纹各异。 这种材料和铁差不多,都掌控在朝廷手中,私人不允许买卖流通的。 所以,真假令牌在普通百姓手中或许分不出,但在见官场中人来看,一试便知。 “这令牌的确是真的,”苏南衣道,“但这几个人给我的感觉的确也不怎么好。尤其是他们刚刚动手杀人的时候。” “咱不管那些,赶紧上路才是正经。”老修嘀咕。 陆思源简直不想理他,刚刚一直乍呼的是谁? 老修从怀里摸出药粉,让苏南衣和陆思源带着马车牵着马出小树林。 没多久,小树林中传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苏南衣没回头,看着天边的云,半晌没说话。 “他们做了恶事,该死,化去总比在这里曝尸荒野的好。”陆思源轻声道。 苏南衣回神,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浅笑了笑,“嗯,你说得对。”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脆弱,也不是圣母,人各有命,做错事总该付出代价。 老修从树林里出来,坐上马车,“咱们出发吧。” 苏南衣看着前面的路,“我们转个方向,绕开独门寨。” 老修拿出地图瞧了瞧,“也好,不去惹这麻烦。” 他们调转了方向,虽然说要多绕出几里路,但能省去一场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值得的。 …… 前面三十里外的山脚下,张朝等人隐在一条小路口,这里必经之路。 适合劫杀。 “大哥,我们有必要杀他们吗?” “这三个人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那个老头子看上去说说笑笑的,你没觉得,其实他挺厉害的吗?我们的马怎么回事?你没想过?” “马……的确是古怪,咱们营里的兽医,可不是这么治马的。” “不错,还有那个沉默的公子,绝对是个高手,他手里的剑,是一把宝剑,绝不是一般人能得起的。” 张朝语气低沉,“还有那个聪明的公子,他一听督统的名字就知道。”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呀,督统的确是名满天下。” “可我总觉得,他知道得远不只一个名声,似乎对督统挺了解的,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张朝舔舔嘴唇,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不管他,先杀了再说。” “我们他们那车东西也不少,不如一会儿咱拉着去山上,这样也能和他们大当家的好好谈一下,有见面礼,会好谈得多吧?” “嗯,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我觉得他们像是家境不错,要是这没有小公子的下落,咱们还得去别处,盘缠也得弄点。” “大哥,大公子那边,我们今天回信吗?” 张朝拧眉,“回,三天一回信,今天到日子了,大公子的意思很简单,绝不能让小公子活着回去。” “真他娘的奇怪,你说大公子找的那伙子人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消失之前也不给个准信儿,弄得我们也不知道小公子现在是死是活,还得满世界这么找。” “谁知道,现在督统也派出人来找,我们必须得抢在他们前面,否则的话,大公子就危险了,大公子危险,我们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 “大哥说的是,我们听大哥的。” “哎?怎么这三个人还不来?按说早该到了。” “就是啊,我看他们的速度也不算慢,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来?走也该走到了吧。” 张朝看着安安静静的山路,心里也有些纳闷,正想着派个手下回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怎么个情况,忽然,前面传来马蹄声响。 他立即低声道:“来了,做好准备!” …… 老修在前面哼着曲,调调很怪,词儿也稀奇,听不出来是哪的口音,完全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苏南衣和陆思源跟在后面,她嘴角含笑,“老修现在很欢脱啊,以前可不会唱这些东西,经常说自己是破锣嗓子,让他唱个曲儿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陆思源喉咙轻轻滚了滚,“人总是会变的,他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痛快怎么活吧。” 苏南衣轻笑,“你可别这么说,听着好像人家快死了似的。” 陆思源:“……” 他看着老修在面前甩着鞭子,头发在风中一颠一颠的样儿,眉角也着跟着抽了抽。 这老家伙还真是像抽疯。 一出京城什么也不顾及了。 务必要提醒他,让他收敛才行。 …… 三个人往另一条路上奔得欢乐,却不知就因为这一改道,和身后的一队人马完美的错开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自己非要往死上撞 张朝等人还等在必经之路,等着苏南衣等人现身。 听着远来的马蹄声,觉得有些不太对。 苏南衣三人也就一辆马车和两匹马,怎么这队人听起来…… 张朝还在疑惑,就见尘土飞扬,对方一共来了有十几号人,为首的是一位贵公子,一身锦袍流光溢彩,腰间玉带,悬挂的玉佩,还有腰侧宝刀的刀鞘,手里的马鞭,以及他头上的束冠…… 整个人就是亮闪闪的,浑身从头到脚,以及身下的马都散发着“我很有钱”的气息…… 他们觉得眼前被晃了一下。 还没晃完,就听他身后一人冷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张朝等人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觉得颈上一凉,天地一转,他们就被人从暗处揪出来扔到地上。 颈间还搭着剑。 张朝:“……” 他们好歹也是军人,就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贵公子偏头打量他们,“你们什么人?” “我们是……是浙督府的府兵。” 贵公子微挑眉,“浙督府?吴泯舟的人?那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我们是来找我们小公子的,小公子失踪了,督统他……” 贵公子摆了摆手,“你们的事儿没有兴趣,我就想知道,你们在后面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躲在后面就把人找着了?” “不是,我们是……是……” 是什么?张朝也不敢说,毕竟伏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手下的一个弟兄急中生智,“我们是想伏击一个老兽医,他给我们把下毒,又骗我们他会医马,博取我们的信任。” “啊,对。” “老兽医?”贵公子微眯了眼睛。 “正是,他还带着两个侄子,那个不爱说话的侄子武艺还不错,还……杀了人呢!” “对,那个聪明的,看起来长得俊有点娘娘腔的,精灵古怪的,一肚子坏水!” “那老头子赶着辆马车,没准就是这一路上抢劫的赃物!” 他们七嘴八舌,乱说一通。 那十几名暗名听得太阳穴直跳,这几块货是从哪里跳出来的,这是自己往死上撞吗? 夏染眯着眼睛,坐在马上仔细听,脑子里稍微一转,就能想到那个“老兽医”是老修,那个沉默不爱说话的侄子是陆思源。 还剩下一个…… 夏染手指握着马鞭,似笑非笑,“娘娘腔,一肚子坏水儿?” “正是!”张朝等人立即附和。 “他……” 夏染打断他们的话,“人在哪儿?” 张朝一怔,“怎么公子没有见到他们吗?他们应该就在我们后面。” “对,所以我们才想在这里伏杀他们。” “伏、杀?”夏染一字一顿,“好,很好。” 他话音未落,同时打了一个手势。 暗卫的手腕往前一递,剑尖送入张朝等人的咽喉。 张朝只觉得喉咙一凉,随即一痛,感觉有什么东西喷涌出来,热量在他的身体里迅速消失…… 夏染本来就一肚子气,莫名其妙被那个“老兽医”……哦不,老修骗了一道,紧追慢赶的没找到苏南衣不说,还碰上这么几个不开眼的货。 他暗自咬牙,不得不认命,看来,这次的确不能追上苏南衣了。 他看看地上的尸首,想到这几人来自浙督府,还是应该提醒苏南衣一下。 他想到这儿,给苏南衣飞鸽传书。 …… 苏南衣三人走的小路,虽然路不好走,但没再出什么作妖的事。 中午休息了片刻,吃了点东西,正准备继续赶路,忽然听到有鸽子声。 起初苏南衣还以为是云景派小黑来了,定睛一看是白影。 信鸽飞落,咕咕叫了几声。 苏南衣取下信筒,打开仔细一瞧,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老修凑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咱刚一出来就出事了吧?” 苏南衣把字条递给他,“你自己看。” 老修狐疑的接过,瞪大眼睛仔细一瞧,胡子都撅了起来。 “哎呀,果然被说中了,这几个家伙真的要害我们!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吧?听我的没错吧!” 陆思源冷声淡淡,“人家说了,就是因为那个老兽医下毒害了他们的马,这才有意劫杀。” “胡说!”老修一拍大腿,“我可没承认啊,再说,我只说我曾经做过兽医,我什么时候说我就是个兽医了?那几个小子就是好鸟儿,故意给我们泼脏水。” “是你,不是我们。”陆思源纠正。 老修翻个白眼,“你瞧瞧,这上面还写着,什么沉默如没嘴儿的葫芦,杀人不眨眼,这不是说的你吗?你是没嘴儿的葫芦吗?” “还有,听着啊,”老修又继续念,“一个娘娘腔,还一肚子坏水儿,眼睛一转就知道没有憋着好屁……”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清了清嗓子,“是吧,你看他写的这个,像话吗?这不是污蔑咱们是什么?” 苏南衣手抚额头,也不知道这话有几句是张朝等人说的,又有几句是夏染自己为了发泄愤怒加上的。 现在夏染估计都气得冒烟儿了。 “行了,行了,别再念了,看完就行了,”苏南衣把信纸夺过去,“准备好笔墨,我给他回一个。” “行,我去准备。” 陆思源对苏南衣道:“把张朝那块牌子给我。” 苏南衣把牌子给他,顺嘴问道:“干什么?” 陆思源直接揣怀里,“没事。” 他想,这几个人一早就起了杀心,但还把令牌留给了他们,这其中肯定没有安好心,或许,这令牌会引发什么。 他不想让苏南衣沾上危险。 苏南衣也没多问,转身去写信。 陆思源拿了几粒谷子,去喂那只小信鸽。 夏染的信鸽,聪明得很呐。 苏南衣先道了谢,又道了个歉,然后和夏染说了一下关于独门寨的事,还有那个卢善人家,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里远离了京城,若是有人上告,京兆府也是能插手的。 那些无辜的孩子,总是让她有点放心不下。 还有那个山寨中的什么师爷,一个读书人,心肠歹毒至此,应该早早除去。 写完这些,苏南衣放走小信鸽。 三人又重新上路,继续往前走,路过一道山梁时,凉风拂过,有点刺骨,老修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咱们得抓紧时间啊,天黑前得走出去,要不然晚上宿在山里太冷了。”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叫了一声。 “救命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山中借宿 这一声叫得不大,但三个人都听见了。 老修停住马车,“听见没有?” 苏南衣点头,“没错,看来我们想快走也不行了。” 陆思源勒住马缰绳,“你别动,我去看看。” 他说罢,飞身下马,直接从山坡上跃下去。 几点几纵,已经没了人影。 老修从抱着肩膀往下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大概是山里的猎户,或者是樵夫什么的。” “有可能。”老修没看看山路,“要是真的救了人,只怕咱一时走不了,要不,去这人家借宿怎么样?” 苏南衣倒无所谓,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娇娇女,不过,陆思源的腿刚好不久,她还是有些担心。 “行,看情况,如果人家能地方让咱们借,那就住。” 正说着,下面的树枝晃动,老修立即喊,“小陆!需要绳子吗?” 还没听到回答,只见人影一晃,陆思源已经扯一个人上来了。 老修急忙躲开,苏南衣也下马过来看。 那人脸色苍白,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衣裙,身上带背着一个竹篓。 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她采药,卡在那儿下不去了。”陆思源简单解释。 老修打量着小姑娘,“小姑娘,你家在哪呢?离这远不远?” “不远不远,”小姑娘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是路过的吗?” “对呀,你看,我们为了救你,花费了不少力气,连时间都耽误了,到前面的镇甸只怕要错过宿头,不知你能不能让我们去你家借宿?” 苏南衣:“……” 陆思源:你也真好意思! 小姑娘脸微微一红,“对不起呀,谢谢你们救了我。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回报你们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没有多少钱,但让你们留宿倒是没有问题的。” 老修哈哈一笑,“好啊,那走吧,上马车,我带着你。” 小姑娘把竹篓放下来放在马车上,自己也欢欢喜喜做了上去。 “老爷爷,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们啊,我们是从来处来,江湖飘泊,四海为家,有意思不?” 陆思源简直没眼看。 苏南衣轻声问:“怎么个情况?” 陆思源低声道:“她被困在一根树杈上下不去,说家就在附近,靠采药和打猎为生,家里还有一个哥哥。” 听上去没有什么可疑的。 陆思源见她脸色不太好,心也跟着微微收紧,“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不妥?” 苏南衣摇头,“没有,大概是太紧张了,见陌生人都保持警惕。” 陆思源微微抿唇,“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他说得认真,苏南衣倒笑了,“别那么紧张,思源,我们得互相监督,不能太紧绷。” 陆思源垂眼看着马背,没有回答。 我是认真的,不会让你有事。 他们在后面沉默,老修和小姑娘聊得倒欢,不时有欢声笑语。 果然走了不远,就听那小姑娘说道:“你们看,到了,那就是我的家!” 山脚下一座小木屋,还有一个平整的小院,看上去干净整洁。 绕过山道,在小院前停了车,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阿喜!”年轻男子跑过来,“你受伤了?” 阿喜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没有,哥,我没事儿,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她一指陆思源,陆思源微微点头。 老修笑眯眯的过来,拱手道:“小哥,我们是路过的,正好听到阿喜喊救命,我们就救了她。” “是啊,哥哥,他们为了救我,也错过了宿头,不如让他们在咱们家留宿一晚吧。” 年轻人行了个礼,“诸位,我叫阿诚,是本地的猎户,多谢几位救了我妹妹,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诸位要住是没问题,就是——我们家窄小,诸位不要嫌弃。” 老修哈哈笑,“哪里哪里,我们感谢还不及,总比露宿在外的好,实不相瞒,我这两个侄儿的身体太瘦,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苏南衣看了他一眼,他浑然不觉。 阿诚把他们让进屋,小屋的确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墙上还有块兽皮,窗下挂着风干的腊肉和野菜。 让他们在小竹椅上坐下,阿诚让妹妹招待,他匆匆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苏南衣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小布袋,装的像是米。 天色渐渐暗了,屋子里点起昏黄的灯,小阿喜也去给哥哥帮忙。 他们一边做饭一边嘀咕,自以为声音不大,实际上苏南衣他们耳力都特别好,听得很清楚。 “哥,你是从赵大娘家借的米吗?” “嗯,赵大娘昨天去了城里,正赶上卢善人舍米,她领了一些。” “可是,赵大娘家不是新添了小孙孙,要给好儿媳妇熬红糖小米粥的吗?” “嗯,她家里还有些,一会儿我摸黑进山去打几只兔子,明天再拿上腊肉去换钱,到时候把米还给她。人家救了你,咱再穷也要表示一下。” 小阿喜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又道:“哥,那个人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咱尽力吧,反正是不能再让你去采药了,今天是运气好,要是再出意外可不得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老修面面相觑,刚才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陆思源低声道:“里面屋里还有一个人,气息很弱。” 老修伸着脖子正想往里看,小阿喜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两盘菜。 “大家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三人没再多说什么,洗了手在小桌子前坐下。 桌子上的菜很简单,拌野菜、炒杂蔬,有两个咸鸡蛋,还有一道清炖兔肉。 旁边还放着几个杂粮面的馒头,阿诚端来四碗小米粥,一一摆下,“诸位快请吃吧,吃完了好休息。” 老修清清嗓子,“你不吃吗?” 阿诚笑着说:“我一会儿,这桌子太小,坐不开,我就挤着了。” 他说完往外走,随即传来一股子药味儿,像是去熬药了。 苏南衣看着面前这碗粥,怕是锅里根本就没有饭了。 “小阿喜,你们家有病人?”老修问道。 阿喜点点头,小脸皱成一团,“是呀,有一个病人,昏迷两天了,一直也不见好,我们这里的赤脚医生说他治不了,但去城里我们……钱也不够。” 老修又问:“哦?是你的什么人呀?” 小阿喜叹了口气,捧着馒头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 “哈?”老修一头雾水。 第三百五十四章 惊现中毒女 小阿喜的话,让众人都愣了一下。 老修疑惑道:“不是,你们家的病人,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他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就我和我哥哥,他是我哥哥救回来的,受了伤,好像还中了毒,我哥救他的时候他还有点意识,等到了家就彻底昏了。” 阿喜叹了口气,“这人命可真苦,也不知道是哪的人,会不会死……” 老修挪挪屁股想去看看,陆思源一脚踩住他的衣摆,“先吃饭。” 老修爪子挠心一般的吃饭,饭菜虽简单,味道也不是特别好,但他们都不敢浪费。 老修一边吃又一边问了一下阿喜这里的情况,吃个饭的功夫就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吃完饭,小阿喜带着他们进到最里面的屋,点亮了灯,苏南衣等人往床上瞧,果然有一个女子正躺在床上。 她的衣服挺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上也没有首饰,身上有几道伤口,已经被包扎过。 脸上也有一些细碎的小伤,像是什么东西划的,但不要紧,已经开始结痂。 她的脸色明显要比身上其它部位黑一些,嘴唇也是深紫,显然是中了毒。 苏南衣伸手要去把脉,老修突然伸手挡住了她,同时递给她一个眼神。 “这姑娘的病……属于疑难杂症,还是咱俩商量着来比较好。”老修一语双关的说道。 陆思源看看小阿喜,“阿喜,这里光线太黑了,你去再拿几盏灯来。” 阿喜对这个话虽然少,再是长得好看又亲自救了她的大哥哥印象特别好,也很愿意听他的话。 不过,这次…… 阿喜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声音细小的说道:“陆哥哥,不是我不愿意点,而是……家里就这么两盏油灯。” “……”陆思源。 老修轻轻推了陆思源一把,“你去帮忙弄俩火把。” 陆思源看一眼苏南衣,苏南衣微微点头,他这才走出去。 其实也不是要什么灯,就是想把小阿喜支出去。 老修立即道:“此女应该是毒,毒倒没有什么,难不倒你,可我觉得,她不像只是中毒。” “怎么?”苏南衣也感觉有些怪异,“你看出来了?” 老修手指一指女子的手腕处,一条紫红色的线,在她皮肤下隐隐而动。 “这应该蛊。” “蛊毒?”苏南衣微凉,若是这样,不知是否和铁明康有关。 老修摇头,“是蛊但不一样就有蛊毒,这种东西,好处坏处完全看怎么说了。我看这个女子的身份不简单,体质也很特殊。” “不错,要是换成其它人,早就死了,就算是江湖上武力强大的人,也不会撑过一天,可她,已经撑过两天多了,虽然昏迷气息也弱,但似乎……不至于死。” “正是,”老修沉默一瞬,眼睛亮了亮,“要不然,咱们医好她,带上她吧?” 苏南衣眉头微皱,仔细看着女子装束,观察她手上脚上的痕迹,几番考虑,点头,“好。” 有了决定,苏南衣拿出解毒液给她喝下,又打开包扎看了看,去掉原来的草药重新换过。 小阿喜和陆思源也回来了,点了支火把,屋子亮了许多。 阿诚端了药汁来,老修摆手笑道:“不必了,我们阿南会医术,已经给她诊治过了,我们也带着一些药丸,让她吃过,应该无大碍了。” 兄妹俩又惊又喜,“真的?那太好啦!” 苏南衣心想这俩兄妹的心地还真是不错,纯朴善良。 过了片刻,小阿喜发现病中女子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黑了。 她这才放心的去休息。 他们家一共就那么几间房,小阿喜主动搬去了杂物间,把自己的住处留给了苏南衣他们。 阿诚不好意思地说:“我稍后去山上,还有点事,你们尽管住,我那个房间也留给你们。” 半夜还上什么山,无非就是去打兔子罢了。 陆思源道:“让他陪你去。” 他一指老修,老修诧异的指指自己的鼻尖。 陆思源一个眼神扫过来,老修无奈,“行,行,我一起。” 阿诚急忙摆手拒绝,老修揽着他的肩膀出了门。 说是两间房,其实就是一间,中间隔了个布帘子。 苏南衣和陆思源一人在一边,谁也没有睡着。 苏南衣和他小声说了女子的情况,还有带她上路的决定,陆思源也没有多余的话,“好,听你的。 只是半路上的陌生人,总要多加小心才是,何况还是这样特殊的。” “嗯,我会的,”苏南衣点头,“思源,你觉得这兄妹俩怎么样?” “还好,”陆思源言简意赅。 “我也觉得不错,就是他们的日子过得挺苦的。” “一般百姓过得都不怎么好,”陆思源难得多说几句,“新皇登基,百姓感觉不到什么,但对于官员来说却是一个机遇,一个人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忙着调动升迁,不会想着百姓。” “你说得有理,”苏南衣叹了口气,“我……” 她话刚到这里,突然听到有哭喊声,离得不近,但因为夜色深了,山村又太静,所以听得很清楚。 苏南衣立即翻身下地,迅速到了院中,陆思源也随后跟上把她护在身后。 小阿喜也柔着眼睛跑出来,“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哭?是我睡迷糊了吗?” 苏南衣摸摸她的头,“没有,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小阿喜走到门口往那边看,很快,就看到有灯火亮起来,有几个人举着火把,一边走还一边喊,后面还有人在哭喊。 小阿喜怔了一下,“是赵大娘!” 她立即要冲过去,苏南衣一把拉住她,“别去,有危险。” 小阿喜满脸焦急,“是赵大娘,借给我们米的赵大娘!” “我知道,我们过去看看,你在院子里,天黑了,危险!” 苏南衣把她拖回院子,和陆思源一起离开,奔着火光走过去。 还没有和那些人碰上,就见两条黑影闪过,直奔前面的树林,还有孩子的哭声。 苏南衣立即想到是怎么回事,刚要追,陆思源拦下她,“我去,你留下!” 陆思源立即纵身一跃,踏上树尖,直追那两条黑影。 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到了近前,都是本地的村民,满头大汗,一脸急色。 “大家别急,我兄弟已经去追了。你们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赵大娘大声痛哭着,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妖精 赵大娘的哭声悲痛,眼睛都红了。 小阿喜也忍住从家里跑出来,扶着她进了院子。 众人举着火把也跟进来,院子里亮堂了许多。 赵大娘边哭边道:“我刚躺下,就听到似乎是小孙子哭了一声,心里还纳闷,这刚喂饱了哄睡着,怎么又醒了?我就爬起来去看,想问问媳妇是怎么回事,这一看可不得了! 就见有两个黑影,一个人手里抱着我的小孙孙,另一个人手里拿着柄钢刀正要砍我的儿媳妇,我吓得魂儿都飞了,抄起小板凳就砸了一下,这两人一见跳窗子就跑了……” 她说着又哭起来,“我叫喊着追出来,惊动了大家伙,跟着我一起找,老天爷,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偷走我们家孩子,真是杀千万啊……等我儿子回来,我怎么交待呀!” 她痛哭失声,撕心裂肺,让人实在难受。 举着火把的街坊邻居也跟着抹泪,不停的劝着安慰着。 忽然其中一个人打量着苏南衣道:“哎?你,你是什么人呀,不是我们村的吧?” 本来大家都在难受,谁也没有注意,现在被这么一提醒,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苏南衣的身上。 像这种山村的村民,和那些城镇的还不太一样,他们特别抱团,而且大多对外来人有些排斥。 小阿喜急忙道:“大家听我说,这位哥哥是今天下午住到我家的,因为我上山被困,差点回不来,是这位哥哥和他的家人救了我。” 因为苏南衣和陆思源对外宣称都是老修的侄子,所以,都认为他们是一家人,是兄弟俩。 大多数人听到这个解释,脸上的防备放松了一些,但也有少数人还是不怎么放心。 其中一人道:“小阿喜,你还小,想事可不能太简单了。” 小阿喜不明所以,“吴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称作吴二叔的人打量着苏南衣,“你说,他和他的兄弟救了你?那他的兄弟呢?” 小阿喜也没有看见陆思源去追那两个黑衣人,只知道陆思源和苏南衣一起出门了,现在一看,还真的是少了一个。 她愣了一下,吴二叔立即抓住空子,“你看吧?我就说,外乡人都狡猾,咱们这儿从来没有出过事,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们一来,我们这就出事了?” 被他这么一说,刚才那些放松警惕的人又都疑惑起来,看着苏南衣,眼神不太友善。 “南哥哥,陆哥哥呢?”小阿喜问道。 苏南衣很镇定,并不慌张,也没有急着解释,听小阿喜问,这才淡淡道:“去追那两个黑衣人了。” “呵,”吴二叔冷笑,“真是能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舌头又不在外面晾着,风大也闪不了,”苏南衣似笑非笑,“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我兄弟回来,一看便知。” 吴二叔却道:“我看他根本不回来了吧?八成就是趁机跑了,你也想跑,但被我们堵上了!” 赵大娘眼泪未干,“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还用我明说?我看他们就是和那两个偷孩子的是一伙的! 白天假意救了小阿喜,悄悄进村来探路,到了晚上就动手,一个说什么去追人,实际上趁机跑了,这个想走,却正好被咱们赶上没走得了!” “吴二叔,你说的是真的?”赵大娘一下子站起来。 “真不真,问问这小子不就知道了?”吴二叔眼睛狠狠盯着苏南衣。 火光里苏南衣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皮肤白润,眉眼精致,和他们这些山里的村民实在差别太大。 有人小声嘀咕,“我的个乖乖,这么好看,不会是个吃孩子的妖精吧?”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都一变,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对于妖鬼邪神,百姓向来都是又惧又恨,天生就带着敌意。 “他不是,”小阿喜有些急了,“你们别乱说,也别冤枉好人,今天晚上,哥哥还和我一起吃了晚饭呢,就是正常的饭!” 她这么一说,赵大娘突然想起来,“阿喜,你哥哥今天来我家借米,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他们吃?你哥哥究竟是到我家借米的,还是去探路的?” 赵大娘丢了刚出世不久的小孙子,自然悲痛交加,最容易被情绪左右。 小阿喜也吓了一跳,脸色也白了,急忙摆手,“不,不是的,赵大娘,您可千万别误会。” “误会什么呀,”吴二叔在一旁阴阳怪气,“我看呐,这事儿要是没有个里应外合,这些外来人也没有那么容易成事儿!阿诚呢?让他出来!” 阿喜都快急哭了,“我哥哥上山打猎去了。” “这么晚了打的什么猎,骗谁呢?”吴二叔不信,“不会是……也跑了吧?” 一位老者摸着胡子,皱眉道:“吴二,阿诚和阿喜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可乱说!” 吴二叔讪讪的抿住嘴不说话了。 苏南衣观察这老爷子半天了,她看得出这老爷子没像其它人一样被牵着鼻子走,刚才也没有随声附和,而是一直在思考。 她拱了拱手道:“老人家,不知怎么称呼?” “老朽姓王,是这里的村长。” 果然是个有威望的。 苏南衣点点头,“我和兄弟还有叔父三人,经商路过这里,正巧听到小阿喜喊救命,我兄弟出手救下了她,因为天色将晚,承蒙他们兄妹二人收留,我们才宿在这里。 您请看,那边有我们的马车,还有马匹,都在,我们若是想跑,也不会扔下这些东西就跑,若是真的存了歹意而来,也不会带着这么多东西,再者,小阿喜上山被困,也确属意外,并非我们所为。” 她环视众人,“实不相瞒,我们昨日路过的小城中,也有一户人家的孩子险些被抢,这并非是偶然事件。 大家若是不信,等到天亮,去城中衙门问问,相信衙门那边已然得到了一些消息。” 听她说得坦然,眉眼间神色镇静,而且还提到衙门,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又有些拿不准了。 无论什么时候,普通百姓一提到官府,总会心生畏惧。 吴二叔见众人神色松动,又道:“村长,您可不能被他给骗了呀!什么官府,他就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县官老爷是我们随便能去问的吗?” 村长摆摆手正要说话,人群后面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半夜不睡觉,这么热闹?干什么呢这是?” 第三百五十六章 动我侄儿一下试试 苏南衣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老修回来了。 暗暗松了口气,老修和这些人打交道,那是最好不过。 众人回身,左右一分,看到阿诚和一个老头儿走了进来。 老头手里拎着个布袋,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好像还在往下滴什么东西。 就近的人拿火把一照,白着脸惊呼一声,“啊,是血!” 众人呼啦往后一退,惊恐的看着老修。 阿诚背后背着弓箭,手里拎着俩布袋,看到众人这副模样也有点懵。 老修莫名其妙,目光看向苏南衣,见她脸色平静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把布袋放下说道:“啊,是血,怎么了?不是,怎么个意思?你们守着山,还怕这玩意儿?” 吴二叔指着他说道:“你……你……守着山怎么了,守着山就不能怕血了?你这里面装的什么?不会是死去的孩子吧?” 一听这话,赵大娘都快要疯了,又嗷嗷哭起来,险些背过气去。 老修一听也要疯,“不是,你等会儿,这位老嫂子,你一会儿再哭……” 赵大娘不管不顾,一把抓住老修的衣裳前襟,又是撕扯又是捶打,“你还我的孙子,你还我的孙子!你这个杀千万的……” 苏南衣嘴角抽了抽,手抚着额头,简直没眼看。 老修被晃得头晕眼花,又不能打女人,还是这么老的女人,“哎,我说,有没有人拉开,啊?能不能拉开?这是在说什么,我完全懵了我呀!老嫂子,你孙子关我什么事啊?” 阿诚放下布袋急忙过来拉开赵大娘,“赵大娘,您先别哭,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在一旁皱眉道:“她的孙子被人偷走了。” 阿诚也一惊,“有这种事?” 老修扶了扶头上的发簪,“不是,她孙子丢了为什么找我要,我为什么是杀千万的?” “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吴二叔跳过来问。 “野味儿啊,兔子、山鸡什么的,我不是帮着阿诚上山打猎去了吗?” “呸!”吴二叔不信,“半夜三更打猎,还打这么多,骗谁呢?阿诚十天也打不了这么多。” “那是,他没碰上我,早碰上我早打了。”老修语气自得。 “少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识相的赶紧把赵嫂子的小孙子交出来!否则……” 老修动作一顿,脸色沉下来,“你谁啊?你算老几?你是里正还是村长,还是苦主?乍乍乎乎,吆五喝六,老子辛辛苦苦回来,被你诬蔑为凶手,你怎么那么能啊!” 老修话没说完,一把揪住吴二的肩膀,把他押到布袋前,“来,仔细看,睁开你的眼,仔细给我看清楚,看里面究竟是兔子,还是孩子!” 吴二被老修扣住肩膀,完全没反抗之力,只觉得一股子酸麻从手臂直达全身,又被押着凑近那些动物尸体,血腥味儿一下子冲上脑门,险些吐了。 村长拱手道:“老哥,有话好说,我是这里的村长,抱歉。” 老修看他一眼,脸色缓和了些,“我倒是想好好说,这家伙太气人,我这么大年纪,身体虚弱的老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帮着阿诚上山打猎,就是感念他的收留之情,这小子倒好,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真是气人!” 吴二被押着也不敢再还嘴,哼哼唧唧的叫唤。 “老哥先别恼,实在是村子里头一次出这种事,我们也是着急,出言不恭,还请包涵。” 苏南衣冷眼瞧着,这村长说话倒是挺有水平,客气还有点文气。 老修放开吴二,阿诚急忙把打来的猎物拿进杂物间,这才回来对赵大娘说道:“赵大娘,今天借了你的米,我心里十分感激,想着今天晚上打点猎物,明天卖了钱,买米还给您……” 赵大娘哭个不停,没有说话。 老修清清嗓子,“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谁家的孩子不见了也心情,这事儿和我们真没关系,我……” 他回头看看,“小陆呢?” 苏南衣回答道:“他去追那两个黑衣人了。” 吴二嘴唇动动又想说什么,被老修一个眼神瞪回去。 “我那个侄子身手很不错的,大家先不要急,要不然这样,我们明天也不走,你们去县城里报官,如何?” “报官有什么用?他是妖精!到时候迷惑人,应该放火烧死!”有人小声嘀咕。 老修一愣,“谁?谁是妖精?” 吴二躲到老村长身后,下巴一抬指向苏南衣,“就是他!长得那么好看,不是妖精是什么?妖精就应该请来高僧作法,烧成灰!” 老修瞪大眼睛,短促笑了一声,“高僧?哪门子的高僧?” 老村长道:“我们山上有一座寺庙,寺里的高僧和隐寺中的方丈是师兄弟,他们都十分厉害,最擅长驱鬼捉妖。” 老修疑惑道:“驱鬼捉妖,这不是道士干的活吗?” “高僧也会,而且十分高深!” “就是,不许你诬蔑高僧!” “高僧不可侵犯!” 老修心态都要维持不住了,感觉头上突突的冒烟,鼻子眼嘟嘟冒火。 老修张了张嘴,出门第一次感觉到词穷。 吴六对老村长道:“村长,这几个人实在可疑,一个长得这么好看,一个晚上能打这么多猎物,要说他们不会妖法,您信吗? 现在他们盯上了咱们村,说不定以后还会丢孩子,您家也有个小孙子呢!” 最后一句,算是触到了老村长最柔软的地方。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苏南衣道:“古书中有云,万物可化为妖,只要得到日夜的精华,遇到合适的机缘,而因妖本身丑陋,往往化出的人形会过分美貌……” 苏南衣都忍不住气得笑出声,刚刚她还觉得这老村长有点文化,现在看来,这不叫有文化,这叫迂腐,读书读得脑子出了问题。 老修七窍都在生烟,“胡说八道!你们谁见过妖?我可告诉你们,谁要是敢动我侄儿一下,保管叫你们后悔,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吴二立即往后一退,“大家看到没有,他们快要露馅了,要恼羞成怒了!” 老修:“……” 苏南衣神色也冷了,“是人是妖,等我那个兄弟回来便知!” “谁知道他还回不回来,我看八成是跑了!村长,还是去请高僧吧,以免到时候来不及。” “真他娘……” 老修气得想骂人。 老村长沉吟半晌,“来人,去请高僧!” 第三百五十七章 高僧和杀人者 老修气得跳脚,还想和他们理论,被苏南衣拉住。 说什么也是白费,还不如歇会儿。 老修气呼呼在她身边坐下,“等着吧,老子也不睡了,咱们谁都别睡,就这么耗着!有你们哭的时候!” 吴二小声道:“看见了吧?妖怪是不用睡觉的,而且他还威胁咱们。” 老修:“……” 他奶奶的! 苏南衣拉住他,低声道:“稍安勿躁,你越闹他们越是有话可讲,反正等思源回来,一切可解。” “思源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会不会……” “不会,”苏南衣语气笃定,“没有几个人是思源的对手,何况是在这么个破地方,他去的时间越长,越说明是有发现,等着吧。” 老修的心也安了安,“有道理。” …… 此时的陆思源,追着那两个黑衣人到了附近山上。 追了一段,他就发现,这两个黑衣人的功夫一般,轻功也就是稀松平常,跑得快无非就是对地形熟悉罢了。 偶尔还能听到那个婴孩的哭声,所以,他也没着急救回人,想看看这两人准备跑到哪里去。 他原来以为,这两个人会是那个什么寨子里的人,可追来追去,竟然绕回到那座山上,树林幽暗,星子黯淡,月光隐入云层,一座庙宇浮现出模糊的轮廓。 两个黑衣人到了庙前,左右看看无人,轻轻拍了拍庙门。 没过多久,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那两个黑衣人迅速闪入门中。 陆思源直接跃过院寺,落在墙边的树上。 树木高大,夜色深浓,完全没有人发现。 那两个黑衣人跟在一个僧人身后,僧人手中提着盏灯笼,低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人被发现?” 黑衣人道:“这小崽子一哭,就吸引了那家的老婆子,只抢了这小崽子,人没杀,不过,我们也甩开了那些人,没被追上。” “人没杀?有没有被人看到你们的模样?” “没有,放心吧!我们蒙着面,而且跑得也快。” “那就好,最好别出什么岔子,明天一早,就把这小崽子送到隐寺去。” “是!” “好了,你们去收拾一下,把这小崽子藏好,别弄死了,死了就不值钱了,懂吗?” “懂,懂。” 两个黑衣人迅速转到了后院,陆思源想了想,无声从树梢掠到屋脊上。 这间庙很小,除了前面的大殿,后面就是几间禅房,陆思源看着那两个黑衣人进了后面的禅房,把孩子放好,衣裳换掉,竟然换上了僧人的衣袍。 陆思源的脸色顿时阴冷了几分。 前面的那个僧人在大殿内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藏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从佛像后转出来。 正欲离去,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僧人一怔,陆思源也看到门前的一点灯笼火光,他按捺住没动,往暗中藏了藏身形。 “大师,大师!”外面的叫声急促,还伴着拍门声。 大殿前的僧人无法再装听不见,他快步走到门前,“是何人在此喧哗?” 外面的老六立即道:“大师,我是山下村里的老六啊,我们村里有一个妖精,村长叫我来请您去作法。” 僧人打开庙门,双手合十道:“村里好端端的,怎么会妖怪?” 老六脸色苍白,满脸是汗,“这我也不知道,他长得极美,皮肤又白又细,县城里的人也没有那么好看的,而且,赵大娘家的小孙子丢了,大家都怀疑是他们偷的!” “他们?怎么不只一个?” “嗯,据说是三个,不过,我们只见到了两个,还有一个是个老头子,倒不像妖怪,不过也挺厉害的,跟阿诚一起上半夜去打猎,居然打了三布袋猎物! 大师,快走吧,要是晚了他们的同伙回去,说不定就害死大家了。” 陆思源刚才莫名其妙,后来听明白他说的是谁,手握住了剑柄。 高僧脸色沉肃,“好,你放心,有贫僧在,绝不会让他们行凶作恶!你等着,我去拿法器。” 老六一听顿时放心了,“好,多谢大师!” 老六一边恭维一边跟着往里走,刚走到大殿门口,忽然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这一声虽然微弱,但老六确实听见了。 他愣了愣,“大师,这是……什么声儿?” 高僧还没有回答,一个僧人从后面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说道:“大哥,那小崽子……” 声音戛然停止。 老六惊得脑子发空,他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有点转不过弯来,心里的信念,某些坚信不移的东西突然在瞬间崩塌。 高僧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满脸凶相,他缓缓转回身,语气阴狠,“老六,我本不想杀你,可是没办法,谁叫你听见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老六紧紧闭着嘴,生怕自己失控叫出声。 火光映着高僧的脸,一笑森然,“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老六后退几步,脸色似纸,魂儿都飞了。 冒充高僧的恶徒从腰间抽出匕首,朝着老六走过去,刀光光闪闪,寒意四射。 老六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阎王爷的脸…… 就在刀尖距离他的喉咙还有一指的距离时,突然一阵疾风袭向恶徒的后背,砸得他直接趴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也落了地。 旁边的僧人定睛一瞧,那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同伴。 震惊之下扭头一看,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男子。 他穿着青色衣衫,腰系玉带,乌发束在白玉冠里,在夜风中飞扬。 脸色略有些苍白,乌眉挑起,细长的眼尾微挑,微眯的眸中冷意凛然。 透出……浓浓杀机。 “你……你是何人!” 陆思源一言不发,怀里抱着小婴孩,上前一步,把一个药瓶扔过去,“吃了。” 僧人当然不肯,正欲反抗,只见剑光一闪,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低头一瞧,两根手指掉在地上。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被切了两根手指! “啊……”他痛呼一声,可声音刚叫了一半,陆思尖的剑一指他的喉咙,把他后面的半句又堵了回去。 “吃。” 僧人不敢再多说半句,哆哆嗦嗦的拿起瓶子倒出一粒,苦着脸吃了。 那个被砸晕的高僧也被强塞了一粒。 陆思源转头看着傻掉的老六,“能走吗?” 老六猛然回神,白着点点头。 “那就拖上他,走。” 第三百五十八章 恕我直言,你们困不住我 山村中。 赵大娘哭得累了,被小阿喜扶去屋里休息。 老修和苏南衣坐在小竹椅上,小阿喜站在苏南衣身侧,阿诚沉着脸,站在一边的树下。 村民们举着火把,堵住门口,眼睛睁大盯着他们,好像一眨眼他们就是凭空消失。 苏南衣也不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拿了本书来着,有人给照着明,正好。 老修刚开始还气鼓鼓的跟蛤蟆一样,后来见她看得认真也凑过来,“看什么呢?” 苏南衣道:“一本游记。” “讲哪呢?”老修对这个也特别感兴趣。 “一个小岛,据说上面的人都有两副脸孔,可以随意切换。” 老修诧异,“有这种事儿?我看看。” 小阿喜也被吸引,不知不觉也凑过去看,看她实字不多,看得还挺着急。 苏南衣问道:“想知道?” 小阿喜红着脸点点头。 “你去搬个小凳,我给你讲讲。” 小阿喜欢欢喜喜的搬来小凳,眼睛眨巴着听苏南衣讲。 她的声音微低,讲得不快,有时小阿喜听不懂某个词,她还给解释一下。 这书里讲的特别有意思,众人不知不觉都被吸引了,侧着耳朵听,浑然已经忘了别的。 吴二看看门口,又看看众人的表现,忍不住出声道:“大家别被他给蛊惑了,看到没有!这妖精如此厉害,只需要说说话,就把你们的魂儿都勾走了!” 众人惊觉回神,老村长也清清嗓子,摸着胡子道:“这书中所写果然都是一些鬼怪之言,人岂会生出两副面孔?” 苏南衣轻笑,笑意不太眼底,“村长,书中所写,当然并非全是人见过的东西,就如同你们上山打猎采药,去换银钱,这些东西每天都在发生,写在书里有什么用?何况,你读过书,应该知道,书中惯用隐喻。” “至于说两副面孔,诸位不也一样吗?面对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面孔?难道不是吗?” 她哧笑一声,讥讽之意尽显。 老修也哼道:“可不是?这种事老头子我见得多了,当着神明一张脸,当着县官老爷又是一张脸,恩将仇报说别人是妖精的时候又是一副嘴脸,算起来都不只两张了吧?” 老村长被讥讽得老脸通红,有些挂不住。 吴二张嘴刚要说话,老修立即道:“对,就是你,就数你蹦哒的最欢实,你可记住你说过的话,到时候老头子我要狠狠打你的脸!别人对我有恩我记着,害过我的我更记得!” 吴二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老村长道:“二位不必如此,一会儿等高僧来了,自见分晓,若高僧说冤枉了你们,那……” 苏南衣把书合上,“我从来不信什么高僧,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所谓的高僧身上。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兄弟还没回来,我相信我兄弟,必不会空手而回,我们留下,而并非被你们围困。 恕我直言,我虽不是什么妖怪,但也不是你们能困住的。” 苏南衣之前一贯表现淡然,不屑于和他们斗口舌,现在言辞和神色间都表面出几分凌厉,倒让村长心口微跳。 “原以为你是什么知书达礼的,却不想读书倒读得迂腐了,难怪读了也是白读,考不中。” 考不中,三个字,像三柄锋利的刀,扎在老村长的心上。 他脸色一白,胡子抖了抖,“你……” 苏南衣别过脸,不再理会他。 吴二刚想表现表现,替村长出头,就见苏南衣手指一动,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他的嘴里,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和体会,就吞了下去。 吴二不禁大惊,“你给我吃了什么?” 苏南衣不理他。 众人都紧闭了嘴,往后退了两步,惊恐的看着苏南衣。 此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众人以为是高僧到了,扭过头去看。 火光照亮,就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的公子,一身锦袍,眉目俊秀,但眼中透着冷意,一手握着剑,一手还抱着一个孩子。 苏南衣看到陆思源,立即站起来,老修也迎上来,眉开眼笑,“把孩子救回来了?” “嗯,”陆思源立即把孩子脱手给了老修。 把着这么一个小小软软的东西,他还真不习惯。 小阿喜急忙进去叫醒赵大娘,赵大娘一是真累,二是苏南衣趁其不备给她吸了点迷香,以免她伤心过度。 迷迷糊糊被唤醒,嘴巴一撇又要哭,小阿喜道:“赵大娘,您别哭了,您的小孙子回来了!” 赵大娘泪眼朦胧,“真的?在哪儿?” 她也顾不上穿鞋,慌忙跑出来,老修把孩子交给她,她仔细看了看,除了哭得小脸上满是泪,别的一点没伤着。 她抱着孩子亲了又亲,双腿一软就要下跪。 陆思源避开,老修扶起她道:“老嫂子,你可看好了,我们可不是抢你小孙子的人。” 赵大娘连忙摇头,“你们不是歹人,是救我小孙孙的恩人。” 老六呼哧带喘的坐在地上,晕死过去的高僧也被扔下。 众人凑过来,诧异的问是怎么回事。 陆思源长剑一指那个被迫吃了药的僧人,那僧人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站在人群中。 有人诧异道:“咦,他不是山上庙中那个叫法能的吗?” 有人扒拉了一下另一个晕倒的僧人,“这个叫……叫什么来着?” “法空。” “对,对,这是怎么回事?” 法能不想说,但又想着吃进去的药,再者,面前这个杀神他也惹不起。 “我是法能,是我和法空一起偷的赵家的孩子。” 他这话一出口,犹如巨石入水,顿时激起千层水花。 “什么?这……”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做这种事?” 老修哧笑一声,“呵,人家都承认了,你们还不信,怎么着啊,非得认准我们是,对吧?” 众人红了脸,没人再好意思回嘴。 “继续说,”陆思源面无表情道。 法能吞了口唾沫,“我们俩,还有……高僧,其实都不是真和尚,是假的,就是骗点钱,混点吃喝,再就是听那边的消息,踩踩点,查探一下周围村子的情况,偷……偷……” “偷什么!” “偷孩子。” 法能认了命,看着在地上晕死的高僧和法空,心里不禁有点羡慕,早知道还不如晕了呢,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盘问逼迫。 而且,肚子里还有不知道是什么药! 法能都快绝望了。 苏南衣冷冷看着地上的高僧,这么晕着实在便宜他了,“泼醒他!” 第三百五十九章 来时容易走时难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声响亮放屁声。 “噗……” 这一声特别响,在这个时刻犹为清晰。 紧接着,一股子臭气瞬间弥漫开来,像是谁家的茅厕炸了,臭味简直就是铺天盖地,把众人都包在中间。 苏南衣眼疾手快,给了老修、陆思源和小阿喜两个鼻塞。 其它人就没有不那么幸运了,拼命捂着鼻子,但仍旧挡不住臭气的袭击,简直让人头晕脑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吴二。 吴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站在原地夹着屁股,也被自己臭得够呛。 面对众人嫌弃的目光,他忽然想起来,一指苏南衣,张嘴刚要说话,又打了一个嗝。 这下子臭气更浓,让人几乎晕过去。 村长简直被臭疯了,“你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去!” 滚,实在不适合村长这种以为是“文人”的人,但是他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吴二心里委屈,但又无法辩解,只好垂头丧气的往外走。 刚走了一步,又忍不住放了一个屁。 “噗……” 众人:“……” 本来昏迷的高僧和法空也被臭醒了,根本不用水泼。 满院子的人捂鼻子、咳嗽,全体陷入一片混乱。 老修都快笑疯了。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这味儿才散了,吴二身体里的药效也慢慢过去。 众人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生。 村长的鼻子都红了,咳嗽得嗓子都有些哑。 他看着醒过来的高僧,四目相对之下,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高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刚要双手合十诵佛号,苏南衣冷笑一声,“行了,别装了。” 高僧转头看到陆思源,这才打了个激凌,清醒不少。 苏南衣走到他面前,“说说吧,你是什么人?和隐寺,和卢家,有什么关系?” 高僧心头一惊,眼睛盯住苏南衣。 “很奇怪吗?”苏南衣漫不经心,“不如从你的真实名字身份说起来,叫你高僧真是张不开嘴,会亵渎了佛祖,实在是罪过。” 村民们听着脸色通红,就和被打了耳光似的。 “扒了他的僧袍!”苏南衣声音一落,老修立即上前,一脚踢到他,三两下把衣裳扒下来,露出里面的中衣,那家伙顿时打了个哆嗦。 “快说!”老修仍不解气,给了他两个耳光。 那家伙咬了咬牙,好像还有点不服,陆思源握着宝剑,面无表情,目露杀机。 他顿时就怂了。 “我叫吴大猛,是从镇上来的,隐寺那边……”他有点犹豫,不怎么想说。 老修跳起来又给了他个耳光,“快说!磨磨叽叽的干什么?” 吴大猛垂头道:“隐寺那边的人是我表哥,他原来是卢大善人家的管家,他让我们伪装成僧人,把原来的破庙收拴一下,然后就开始在这几个山村里装高僧骗人,然后再和村里的人里应外合,听上面的命令偷小孩子。” 村民们听得怒火中烧,苏南衣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关键词,“那么,在这个山村里,和你们里应外合的村民是谁?” 众人转念一想,对呀,光顾着生气了,没想来问这个。 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谁都有了嫌疑。 吴大猛清清嗓子,“就是……就是我的远房亲戚,吴楞。” 众人愣了一下,“吴楞是谁?” “不知道啊!” “咱村有这个人吗?” “哎?等下,吴楞不就是吴老二的大名吗?” 老修冷笑一声,“你!过来吧,那个放屁的。” 众人回头,看向吴老二。 吴老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正尴尬得要死,听到吴大猛提到他的大名,看到众人都看向他,恨不能化成无形。 “我……”她没说完,赵大娘一下子跑过去,一手抱着小孙子,一手撕扯他,“是你?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家没有孩子吗?你他娘的要这么害我们!混帐,王八蛋!” 赵大娘又骂又撕,恨不能咬他几口,一旁有两个平时和赵大娘关系不错的女人,也上去帮忙。 没一会儿的功夫,吴老二被抓得脸上好几道子,头发也被扯下好几缕,身上的粗布衣裳被撕成一条一条。 忽然,从他的身上滚出两个银锭子,骨碌碌滚出老远,他一见立即急了,急忙扑过去捡起来。 人群中顿时更炸,“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肯定是给他的赏钱!” “那就是黑心钱,这种黑心钱也敢要!” 众人七嘴八舌,钱更能激起众人的仇恨,瞬间有更多的人冲上去揍他。 老修在一边跳着脚,“打,打他!狠狠的打!” 吴大猛见众人乱了,想抽个空子逃走,被陆思源一剑割破了腿,划出两条大口子,他“嗷”一声直接倒在地上,根本动不了了。 一闻到血腥气,众人都冷静下来,真没有想到陆思源这么个俊俏的公子哥说动手就动手,看着吴大猛身上流出来的血,他们喉咙滚动,抿紧了嘴唇。 想着刚刚他们还要把苏南衣捆起来烧死,就觉得一阵阵后怕。 苏南衣微挑眉梢,神色一点变化也没有,仿佛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她托着腮,手指一下下轻叩的光洁的下巴,眸子轻轻眯着,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但她虽此时慵懒无害,可你却不知她何时会突然亮出利爪。 “行了,赵大娘带着小孙子回去吧,也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赵大娘千恩万谢过陆思源的救命之恩,又踢了吴大猛一脚,这才恨恨地走了。 村长拱了拱手,“既然是事情已了,那……” “村长,”苏南衣语气淡淡,似笑非笑,“你们可走不了。” 村长脸色微变,“公子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苏南衣目光环视众人,“这吴大猛本来是你们要请的人,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凶徒,总不能说,你们都跟没事人一样,不用负任何责任吧。” “这……我等又不是凶徒,也不知他……” “你们是不知道,但你们也不能确定我是妖精,那会儿你们可是想烧死我来着,一句不知道,既能推脱,又能杀人,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苏南衣哧笑一声,“现在事情了了吗?我觉得没了,吴大猛、吴老二,你们可都认识,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牵连呢?谁知道以前有没有烧死过别人呢?”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张了张嘴想分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村长胡子抖了抖,“那……公子想如何?难不成是报复我们吗?” “报复?”苏南衣摇头,“你这个词儿用得可不好,你们冤枉了我,差点烧死我,我不过说了几句,你就说报复,村长,理可不是这么辩的。” 村长老脸通红,“那你说,想要我们怎么样?” 第三百六十章 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老修得意的挑眉。 看着这群村民心里暗骂,这群憨憨货,哼,现在傻了吧?真以为苏南衣是好欺负的? 可拉倒吧! 她是不发威,懒得和你们一般见识! 这下傻了吧? 苏南衣漫不经心道:“村长别这么说,什么叫我想要怎么样,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你们虽然生活在山里,但也是本国的百姓不是?所以,也得守法。” 村长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等着吧,等官府来人,好好说道说道。”苏南衣淡淡道。 一听说官府要来人,七成的人腿都软了,不住的哆嗦。 对于他们来说,官府就如同天一般的存在。 村长脸色也有些变了,“这……这至于惊动官府吗?” “怎么不至于?都出了人命,难道还不至于?在你们眼里,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苏南衣反问,脸色也沉了几分。 村长一噎,“人命当然重要。” “那不就结了?等着吧!” 村长等人也不敢再多说,就这么在院子里站着,连个凳子都没有,腰背简直都要断。 陆思源在一旁抱着剑站着,没有表情,也没有给过他们一个眼神,可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大杀神,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一院子人,就这么杵着,站了一夜…… 苏南衣回屋睡了一觉,老修后来换下陆思源,他们仨第二天倒是精神尚好,一院子的人却跟僵尸似的,脸色灰白,眼下青黑,身子摇摇欲坠。 苏南衣若无其事,从车里拿了些吃的,交给小阿喜,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闻着这香气,院子里时不时响起一阵肚皮咕噜声。 小阿喜和阿诚想给他们救情,但每次一张嘴就被老修给堵回来。 他们也见识了这三个人的厉害,说说笑笑的长得又好看,可真翻了脸,笑着也能杀人。 他们也不敢再求情。 …… 夏染收到苏南衣的回信,立即派几个人看守住,随后快马加鞭回城去找赵石磊。 赵石磊一听是关于孩子丢失的案子,而且是苏南衣亲眼所见,不敢怠慢,立即派人拿文书前往。 县令姓于,这两日也在为此事发愁,他也不是个糊涂官,想着做出点事情来,也好添添功绩。 他接到过几起报案,但事情发生的时间有一定间隔,并不是连续发生的,他也没有往深里想。 当看到赵石磊派来的人拿着的文书,他立即翻开以往的卷宗,仔细一看不禁吃惊,果然,这几个案子是有共通点的。 孩子们被偷或被抢,都是在初三晚上。 初三,初三! 他不断嘀咕着这个日期,总觉得有些熟悉。 旁边的捕快小声提醒,“大人,这是卢大善人家每个月赠米的日子。” “啊!正是,”李县令想起来,“怎么会有如此巧合?” 巧合得令他心惊。 赵石磊的手下道:“大人,恐怕此事不是什么巧合,这次赵大人派我等来协助,还请大人及早安排事宜,尽快破案,对了,这位是夏公子,重要线索就是他提供的,也是我们大人的忘年交。” 夏染在心里翻白眼,谁要和赵石磊那块臭石头做什么忘年交?哼! 李县令拱了拱手,“多谢二位鼎力相助,夏公子能够到来,真是感激之至,感激之至。” 夏染回了礼,“好说,李大人,事不宜迟,我的人就在独门寨附近盯着,还是尽早过去吧。” “好,好,”李县令立即叫上衙内里的捕快,一路出发。 夏染打听了卢大善人家的住处,又安排两个人盯住,带着手下跟上李县令的人出城。 独门寨在夏染手中根本不值得一提,攻上山头如走平地,这不过就是一个小寨,百十来号人而已。 但他们做的恶事可不少,在后山的地牢中发现好几个几岁的孩子。 李县令又惊又怒,在自己治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若不是及时发现,又抓到了这些匪徒,或是等到上司查问起来,别说添政绩了,他头上的乌纱,哪怕是这乌纱下的人头能不能保住还得两说。 好在老天保佑,总算是没有发现得早。 夏染本来没怎么在意,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可他从后山院中走过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后山的一处院子布置得十分怪异,让他恍惚觉得,像是在哪见过。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这不是……当初李府后院中的布置吗! 夏染惊住,急忙抓来一个喽啰兵,“这个院子是谁住的?” “是……我们军师住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被抓住了?”夏染立即拖着他往外走,在那些俘虏中转了一遍。 山寨中一共有一百零三人,死了六十三人,俘虏四十人,按说一个不少。 但那些俘虏都说,这里面没有军师。 一个负责后勤的小兵道:“军师是后来的,不在花名册中,他很有本事,据说可以撒豆成兵,有了他的帮助,我们做成过好几笔大买卖,大寨主特别器重他,我们也不敢得罪。” 夏染咬牙,“他长的什么样?” “挺高的,也挺瘦,但长什么样……不清楚,因为他总是戴着面具,有一次我进去送饭,我叫了一声他没有听见,进屋之后他脸上没戴面具,我还因此挨了板子。” “那你没看清他的脸吗?” “没有,”小兵摇头,“他坐在暗处,而且侧着脸,好像是肤色很白,像是有点病怏怏的。” 夏染心里大概有了数,那家伙不是铁明康,估计也是和他有关的人。 难怪这事处处透着邪性。 什么事只要沾染上这家伙,铁定不是什么什么好事。 只可惜,又被他给跑了。 夏染不禁有些懊丧,还有些恼火,把人交给李县令的手下正在生闷气,琢磨着要不要去找找这家伙,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异响。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掠来,正是他送给苏南衣的小白鸟。 他立即打了声呼哨,小白鸟盘旋着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取下信筒,抽出里面的字条,一目十行的看完。 收了字条,夏染找到正在忙碌的李县令,“大人。” 李县令知道此行如此顺利,都是托他的福,对他丝毫不敢怠慢,“夏公子,这次多谢你仗义助。” “应该的,”夏染言简意赅,“虽然这里被我们平了,但,此事并不算完。” “本官知道,回去之后审问了这些人,有了人证和证词,就能到卢家去提人了。” “卢家的事不急,反正他们也跑不了,”夏染低声道,“大人,您还得跟在下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比这个山寨还要重要。” 李县令目光一闪,“哦?是何处?”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佛说庙中不会盘点 夏染看看四周,故作神秘。 “大人,我刚刚收到密报,你们这里可有一座隐寺?” 李县令点头,“有,之前都已经破败了,后来是李家出资修葺。” “对,我们就是要去那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县令略一犹豫,“可现在卢家人还在城中,要是动了隐寺,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大人,你我换上便装,我们去寺中先走一趟,让众人押后,隐寺的人不会发觉的。” 李县令眼睛一亮,“公子是说,微服暗访?” “就是这个意思。” “好,本官与你一同去。” 李县令也被激起热血,人家一个帮忙的都不怕,他还能畏缩不前吗? “大人可会骑马?” “会,会。” 夏染拿了套便装给他换上,到了山脚下,又牵一匹马给他,两人翻身上马,李县令在前面引路。 山路不怎么好走,李县令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被颠裂了。 但他偷眼看看夏染,夏染面色如常,他也不好意思放缓速度,咬牙跟上。 这一带别的不多,多的就是山。 出了这座山,入那座山,在半山掩映中,就看到座安静的寺庙。 这间寺庙自从卢家修葺了之后,再加上卢老夫人的身体日渐康复,附近的百姓又开始信奉,陆续地香火也恢复了些,但后来寺庙又立了规矩,乱七八糟的一堆。 百姓们求神拜佛无非就是求个心安,去哪不是去,费半天劲大老远的来了,结果到了这儿却不让进,渐渐的又都不来了。 但隐寺根本不在意,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呆着,卢家人也照常该来的时候来。 百姓们不想那么多,与自己无关的,也不往心里去。 但李县令和夏染就不一样了。 夏染自不必说,长了一颗玲珑心,略一思索就知道个七七八八。 李县令一琢磨也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哪有寺庙把人往外推的? 一定有隐情。 把马拴好,二人来到庙门前。 庙门关闭,敲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只开了一条缝。 一个僧人关掩着身子,看着他们问道:“有何事?” 夏染道:“有劳师父开个门,我们是过路的,这是我叔父,他曾经许下心愿,见庙就进来拜一拜。” 李县令的思路着他走,心说难怪会和赵大人成为忘年交,思路好快啊。 僧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今日我们庙中……” “佛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打开方便之门,就是对众生之爱,师父慈悲为怀,一定不会拒绝我们,庙中又不是商店,不会今日盘点。” 夏染说话又快又溜,把僧人和李县令都听懵了。 佛……说过这样的话吗? 夏染面带微笑,指尖在僧人面前一晃,僧人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然后觉得脑子里似有什么炸开,让他不由得自主的打开了门。 夏染笑容加深,给李县令递了个眼色,和他一起走进去。 寺庙中还算是干净,几棵大树依墙而生,遮住了阳光,倒有点阴森。 一路走来也没有见几个僧人,大殿内的佛前只有几柱清香,似乎很是随意的样子。 刚迈入大殿,忽然有一个僧人从佛像后走出来,看到他们脚步一顿,眉眼间闪过几分戾气,质问带路的僧人,“你怎么把人带进来了?” 带路的僧人还有些迷糊,夏染给他下的迷香还没有完全退去,他迟愣了一下,“啊,他们说要拜佛。” “在下空明,”提出质问的僧人道,“今日庙中不太方便,还请两位回去吧。” 李县令道:“我们来都来了,上柱香就有,有何不便?” 空明眉头一皱,“那你们快点。” 他一指一旁放香的地方,“那里有香,快去。” 李县令默默走到那边,低头一看,里面放着一些散香,有的已经碎成了好几段,没有多少完好的,根本就不像正常烧香的样子。 他心里基本可以确定,这里的确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拿了几支香点上,恭敬的上了香。 空明催促道:“好了,上完了,走吧。” 夏染却不慌不忙道:“不知庙中住持可在?” “找住持干什么?” “我们路过这里,曾经在佛前许愿,只要有寺庙就进去拜拜,再添些香油钱,这些钱当然是交给方丈的。” 一听说有钱,空明的语气多少缓和了一些,“你要捐多少香油钱?” 夏染从荷包里摸出一张银票,“我们出来的匆忙,带的钱也不多,也捐过不少了,但我贵宝刹似乎需要好好修一修,就捐个一千两吧。” 别说两个僧人,李县令都惊了一下。 夏染并不是炫富,他猜想,如果这些人把这里做为暗桩就是为了做坏事,而且和卢家有关,那小钱的话根本就不能打动这些人。 可一千两,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可能舍得放走这么一头肥羊。 夏染猜得一点不错,空明他们的眼睛都亮了,“施主请稍等,我即刻去请住持。” 两个人说完一起走了,大殿中只剩下夏染和李县令。 夏染立即道:“大人,您给我把风,我去后面瞧瞧。” “瞧什么?” “您没见刚才那个空明是从佛像后面出来的吗?前面都不细心打扫,他会跑到佛像后面打扫去?一定有问题,而且就在佛像之后。” “好。” 李县令十分佩服,跟着他走到佛像旁,夏染绕到后面。 夏染很快发现,这里有几块砖比别的更光一些滑一些,很显然是经常摩擦的缘故。 还有几个细碎的脚印,可见经常有人踩动。 好好的,没事跑到这里来踩什么? 见过无数世面的夏染迅速想通其中关窍。 这下面,恐怕有个暗室,而这里就是出入口。 说不定,秘密就藏在这下面。 此时外面有脚步声响,李县令低声道:“有人来了。” 夏染也不再多停留,从后面转出来,两人又来到佛像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弥陀佛,”一道声音响起。 夏染和李县令回头望过去。 来的僧人大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面色微黑,一双圆眼睛有点小,骨碌碌转着透出几分狡猾。 “听说,两位施要捐香油钱?” 夏染点头,“正是,师父是住持吗?” “正是。” 夏染看看他身后,就跟着两个人,而且还是刚刚出去请他的那两个。 “敢问住持,这庙中有几位僧人?” 李县令呼吸微窒,住持眼中闪过精光,“不知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哦,刚才我和叔父商量过了,天气渐凉,除却一千两银子外,再给每位师父置办一件冬衣,山中苦寒,师父们就算清修,也该注意身子才是。” 夏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着对面三人的眼睛里贪婪的光,他已经真切的意识到,在这三个人眼中,他已经成了金光闪闪的肥羊。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还想再来点儿? 夏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就是要让这几个人暴露出贪婪的本性,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有下手的机会。 住持露出笑意,“多谢施主好意,小庙人不多,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位出门去了,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夏染和李县令对视一眼,出门去了? 那是进城去了,还是去独门寨了? 先不管,反正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夏染点头,“既然是如此,那这一千两银票就交予师父吧,另外的冬衣,我就给现银好了,到时候另一位师父回来,麻烦诸位交给他。” “这是自然,”住持装模作样的点头,“多谢施主慷慨,贫僧定会在功德薄上为施主添上一笔。” 夏染心中冷笑,老子功德薄和你有个屁的关系,你也配!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抽出那张银票,手指在上面一弹,“住持,请笑纳。” 住持双手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另外两个也互相对视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两位施主看茶?” “是,是。” 茶很快端了来,夏染和李县令伸手接过,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喝,慢慢用茶杯盖拨着水面。 住持眼睛扫过夏染的荷包,贪婪之心膨胀。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大哥,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这声音来得突兀,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住持迅速扫了夏染一眼,对空明道:“去,看看是谁,脑子晕了走错地方,胡叫乱叫。” “是。” 夏染心里猜测,应该是那个出门的人回来了,一上来就嚎,八成是从独六寨回来的。 果然,门一打开,就听到来人道:“大哥呢?不好了,独门寨那边出事了,我是拼着命跑回来的,那边现在全是官兵!” 在里面的人也听得清楚,住持一下子站起来,也顾不得夏染和李县令还在,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他刚想迈步往外走,夏染缓缓开口,“住持,这是要走吗?” 住持转身看着他,重新打量,“是啊,我得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报信的人进了屋,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夏染和李县令,大吃一惊,“你……你们!” 夏染把茶杯一摔,“是啊,是我们。” “好小子,竟然敢自动找上门来,既然来了,今天就别……” 住持说到这儿,忽然眼前有些发花,脑子有点发晕,他晃了晃手,扶住一旁的桌子。 “怎么?是不是感觉头晕眼花,想躺下睡会儿?”夏染笑眯眯的问道。 “你……” 夏染手一挥,药雾升腾,“不够啊?还想再来点儿?” 药雾一散那几个人全都翻身栽倒。 李县令全程都懵了,本来还因为被识破心里担忧,转眼人就倒地了。 夏染过去在住持身上一划拉,把那张银票又拿了回来,弹了弹,放回荷包里。 外面又响起脚步声,是赵大人的手下带着县衙里的人到了。 “李大人,这些人就交给你的了,我得下那个暗室里瞧瞧去。” 李县令急忙道:“本官也去,夏公子,你帮了本官太多,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夏染并不需要他的帮忙,但转念一想,这始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到时候人家也是需要功绩的,什么都不参与,那怎么行? 于是,他善解人意的点点头,“也好,请大人让他们取火把来。” 火把很快点上,夏染在佛像后面找到了入口的机关,看到地面裂开一条缝隙,李县令心口又是一跳。 夏染举着火把往里走,李县令深吸一口气急忙跟上。 夏染原本猜想,这里面一定是藏了什么人或者财物之类,结果一进到这里面,看到里面的情景就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阵法。 夏染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阵法没敢上前,血腥气一个劲儿的往鼻孔里钻,下面的地面是圆形,上面用血画出诡异的图案,中间还有一小块空地,放着一个蒲团,像是有人坐过。 但此时,空无一人。 李县令捂着鼻子,这种诡异的东西他还是头一次见。 “夏公子,这是什么?” “这是阵法,”夏染的心慢慢提起来,他隐约觉得,这里应该和那个铁明康有关。 “阵法?”李县令疑惑,“现在该怎么办?” “不可妄动,”夏染略一思索,“大人,您带上几个衙役,跟我一起再去个地方吧,请高人来。” “高人?” “正是,我有朋友就在前面山村中,他们懂得阵法,若是他们来了,一定会有巨大助益。” “好,现在就走。” 从暗室出来,李县令吩咐其它人不得随意进入,然后带上几名衙役,夏染这边也带了两个人,几匹快马直奔山村。 苏南衣不慌不忙的等着,该吃吃该喝喝,没事还和老修下几盘棋。 村长和那些村民眼冒金星,已经躺下好几个。 纵然如此,苏南衣也没有说一句松口的话。 谁晕了,谁就在原地躺着。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村口传来马蹄声响,老修放下手里的棋子,巴巴往外瞧。 苏南衣低声提醒,“你还是想想,夏染来了你怎么跟他解释比较好。” 老修清清嗓子,“他会来吗?我觉得未必,他那种金贵公子,怎么会屈尊到这种小山村里来。” “此言差矣,你可别小看夏染,别看他平时奢华,但他其实什么苦也能吃,什么罪也能受。”苏南衣笑笑,“所以,就算是为着报你骗他的仇,他也会来。” 老修:“……” 他迅速跑到苏南衣身边,“阿南,你最好了,快点帮叔叔想个办法?” 苏南衣挑眉,“夏染来呢,一定是有事找你解决,你就主动点,殷勤点,或者可以抵消,他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老修手捻着胡子,“他求我,我还得主动点儿?” 苏南衣看着他微笑,“如果不赞同,你大可以不听,只是,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话间,几匹快马已经到了院门外。 李县令又换回了官袍,首当其中在最前面,一见到穿官衣的,村民们的心都要跳出来,腿也开始抽抽。 村长迈着僵掉的腿上前,施了礼道:“老巧见过大人。” 李县令微微点头,“你是何人?” “回大人,老朽是这里的村长,我们都是这里的村民。” 众村民立即跪下行了礼。 苏南衣也起身走过来,夏染在后面下了马,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 李县令一见他们几个衣着谈吐不俗,就知道他们是夏染的朋友,对他们也十分客气。 村民们一见县令都对苏南衣等人如此客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后悔的滋味儿好受不 有老修在,就不用担心冷场的事。 他当着李县令的面,把发生的事叭叭一说,直把村民们说得心惊胆颤又无从反驳,连老村长也插不上嘴。 李县令的脸色不断变幻,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看着那三个被捆上的人又面色凝重。 苏南衣退到一边,夏染上下打量着她,“哟,这位俊俏公子,腿脚挺利索呀。” 说完又转头看着陆思源,眼中闪过诧异,“这位更是不同凡响,腿一好立马溜之大吉。” 苏南衣:“……” 陆思源:“……” 夏染明显有气,苏南衣也非常理解,“对不起,夏染,是我们不好,该向你辞行的,但是,又担心当面说再见太过伤感,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彼此都明白,我以为你会懂的。” 她语气这么一软,夏染反而消了气,准备了一肚子的气话也说不出来了,反倒显得他小气了。 夏染喉咙滚了滚,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说得都对。我收到你的信一刻也没得闲,都快累死了,独门寨已经灭了,他们那个军师我怀疑是铁明康。 另外,还在隐寺发现一个暗室,里面有一个阵法,所以,你们一时可能走不了,我得让老修跟我去一趟。” 这个结果倒有点出乎苏南衣的预料,这个铁明康一直都是个隐患。 “好,我们也一起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夏染正想要说什么,一个人从他身后绕过来,眼睛盯着苏南衣。 夏染见他穿的是自己手下的衣裳,正想说他没规矩,就见他走到苏南衣面前,握住苏南衣的手,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说道:“娘子,我好想你……” 夏染的下巴差点惊掉了,苏南衣也很意外,她之前没有注意,这下仔细一瞧,就看出几分端倪。 云景易了容,手法还挺不错,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过话,夏染又一直在忙,根本没有注意到。 这一张嘴,就彻底暴露了。 苏南衣百感交集,没想到云景也会来,握着他的手道:“景儿好不好?有没有乖乖吃饭?” “嗯,”云景点点头,“有,景儿一直有乖乖的,母妃说,这是娘子和景儿玩的一个躲猫猫的游戏,让景儿乖乖等,景儿很想听话,可是……” 他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口,“景儿心里好难过,景儿好想娘子。” 苏南衣听着心里也很难受,“景儿真是厉害,比我想像的还要乖呢。景儿听话,我出趟门,用不了多久就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景儿不要好吃的好玩的,景儿只想和娘子在一起。” 苏南衣喉咙滚了滚,深吸几口气,她之所以不想和云景当面告别,就是怕他伤心难过。 可这条路漫漫,危险重重,又不能真的把他带去。 她低声安慰,“景儿乖,一会儿咱们一起去抓坏人,破阵法,好不好?” 云景一听眼睛就亮了,“好。” 苏南衣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阵愧疚。 那边老修和李县令也说完经过,直把村长和那些村民说得浑身发抖,体无完肤。 他们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也没脸抬。 李县令沉着脸,表情严肃的听完,目光沉沉看向他们。 “你们不知内情,还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就把人给定了性,甚至想害无辜性命,枉顾他人生死,这和凶手有什么区别?” 众人瑟瑟发抖不敢吭声,老村长满脸羞愧,“是是,大人教训得极是,是我等愚昧,险些错信歹徒,愧对恩人。” 见他一把年纪,又诚恳认错,李县令也不好再苛责,“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好好向人家道歉,这家兄妹日子过得也清苦,你们平时要多加照顾。” “是,是,这是自然。” 李县令命人吴大猛等人都捆好带上,过来见苏南衣等人。 李县令一眼就瞧出,苏南衣是个女子,心中有几分讶然,但并没有揭破。 “多谢几位仗义相助,本官感激不尽!” 他说着就要作揖。 苏南衣虚扶他一下,对他这种态度倒是挺欣赏的,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做点实事。 “大人不必客气,赵大人是我们的朋友,他来信叮嘱我们,助大人一臂之力,何况,解一方忧患,我们本也该尽些绵薄之力。” 李县令听说是赵大人写过信了,心里更加欢喜。 “多谢赵大人挂怀,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做个好官。” 苏南衣微微浅笑,眼睛瞄见凑过来的老村长等人,他们个个脸色尴尬,垂头低眼。 他们可都看得真真儿的,李县令都对苏南衣他们客气得不行,甚至还提到一位赵大人,似乎还是李县令的上峰,而且和这几个人是朋友…… 老村长头晕眼花,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样一个绝好的结交机会,居然就这么被白白浪费掉了! 若是时间再重来,他能够力挺这个年轻人,替他说话,压制住吴老二的胡乱猜测,力挽狂澜,现在在李县令面前得脸的就是他了! 他这把年纪是不能再走仕途,可他还有儿子啊,可以推荐到衙门去当个文书也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再不济,弄几两银子也是肯定能行的!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老村长心思千回百转,老修还凑过来,气死人不偿命的笑眯眯的说道:“老哥,怎么样?后悔了吧?这后悔的滋味儿好受不?” 老村长脸皮颤抖,想扯出一丝笑,比哭还难看。 苏南衣嘴角抽了抽,知道老村长带着村民们过来是想干什么,罚了罚了,吓了吓了,都是普通百姓,以后离开也不会再见面。 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苏南衣一摆手,“算了,都回吧!大人,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吧。” 李县令求之不得,急忙点头答应。 苏南衣和小阿喜兄妹告了别,把马车暂时存放在他们这里,还有那个受伤中毒的异族女子,也留了一些药给她。 小阿喜和阿诚连声答应。 苏南衣对李县令道:“大人,此兄弟二人对我们帮助很大,还收留我们在此,才能让您顺利找到我们,按说也是这案子的有功之人。” 李县令心思活络,瞬间懂了,“是极,公子说得极是。” 他借了纸笔,写了一张文书,又盖上自己的私章,交给阿诚,“本官来得匆忙,没有带银两和公章,不过,这个也算数。你们到衙门去,拿上这个,对破案有功者,有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 这对于兄妹二人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 两人惊喜之余又有些紧张,李县令笑道:“不必担心,本官说话算数。” 苏南衣对小阿喜点点头,“大人给你们的,就拿着吧,这也是你们应得的。” 兄妹二人这才欢喜的收了。 几匹快马嘶鸣一声,冲出小山村,重返回城。 第三百六十四章 他可真厉害啊 小城里表面一切如常,夜色降临,街道上还有几分热闹。 客栈和酒馆挂起了灯笼,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卢大善人家门前也挂起来了红灯笼,在夜色中晃来晃去闪着红光,像是猩红的兽眼。 主院中声息皆无。 老夫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坐在正座上。 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正慢慢饮着茶,茶气袅袅,他的脸半明半暗,看起来像一个凶残的鬼。 他微眯着眼睛放下茶盏,好像刚才喝的不是什么茶,而是鲜血。 老夫人的呼吸微窒。 “老夫人,”他缓缓开口,“这两天咱们合作也算是愉快,可眼下,麻烦来了,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老夫人沉声道:“当初公子说,安全方面一定要注意,若是露出去,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轻轻抚掌,“很好,老夫人还记得,现在可不只是露出去了,独门寨已经被官兵扫平,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心里恐慌,“这件事情也并非我所愿,公子应该知道,再者,独门寨那边,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真相,即便是被官兵发现,也……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她的底气说到最后有些不足,“卢家这些年积攒了些名声,官府也不会轻易动卢家的,就算动,百姓们也不会同意,到时候我找人一鼓动就是。” 年轻男子微微眯了眼睛,似乎有些意动。 老夫人见他神色松动,立即继续道:“你放心,我这就派人下去准备,绝不会再让事情发展下去,就此扼住。” 年轻公子总算缓和了脸色,“但愿老夫人能够说到做到。” “自然。” 年轻公子站起来伸了伸腰,“嗯,本公子累了,这几日也没有休息好,山寨被破,一时也无处可去,就要麻烦老夫人了。” 老夫人笑意不减,“能为公子效劳,是我们卢家的福气。公子且放心,安心住下便是。” 年轻公子不再多言,慢步往外走去。 老夫人总算长长吐了口气,提着的心松了一半。 旁边小门中闪身出来一人,正是他的长子,卢大善人。 “母亲,这小子实在嚣张,现在他住到咱们府中来,要不……” “不可,”老夫人立即否决,“不可轻举妄动,此人甚是阴诡,来历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母亲,怕他作甚?反正我们已经把方子拿到手了,儿子这就派人出去打听,若是真的出了事,引起官府怀疑,大不了我们搬家便是,找个新的地方,隐姓埋名。” 他的话让老夫人有些意动,手里的珠子也转得快了些,“这……” “母亲,我们也不伤他性命,迷倒他,我们走了就是!” 老夫看着外面的沉沉夜色,最终下了决定,“也好。” “儿子即刻去办!” …… 几匹快马此时到了隐寺外,十分安静,连夜鸟都没有声息。 李县令上前敲门,里面很快响起脚步声响,“谁?” “是本官,快开门!” 留守的衙役急忙开了门,“大人,您回来了。” 李县令点点头,让他们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苏南衣等人在后面跟上。 夏染带着众人走到暗室门口,“就是这里,阴气森森,里面还有用血做的阵,我没有妄动。” 老修摸着胡子点头,“很好,用血做的阵法极其古怪,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可能会祸及自身。走,老夫下去瞧瞧。” 老修嫌弃灯笼太暗,直接点了火把,举着迈步走下去。 夏染、陆思源和苏南衣还有云景也一路跟上,李县令吞了口唾沫,也不甘落后。 至于其它的人,没有再让他们下来,守住了出口。 老修走在最前面,站在台阶最下面一层,左右看看,看到还有几个火盆,把火把往里一抛,火盆亮起,照亮整间暗室。 地面上画着的诡异图文似乎颜色更红了一些,隐隐似有红光。 夏染惊讶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些颜色是黑红的,不是这种。” “那是因为这些火盆的关系,”老修语气悠长,“这些火盆里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不过,也不用担心,对一般人身体无害。” 云景紧紧抓着苏南衣的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眼睛盯着那些诡异的图文,低声道:“娘子,你看,那些血好像流动起来了。” 苏南衣眯着眼睛,心里暗想,这些玩意儿还真是邪门,如果这事儿真和那个铁明康有关系,那无论无何也得把这个家伙弄死。 李县令看着这些东西,后背直冒凉气,眼前的这些,都是他没有见过,超出他的认知范围的。 他悄悄看了一眼其它人,却都神色如常,好像见怪不怪。 他不禁心想,难怪人家赵大人能够稳坐京兆府的位子,肯定也是见过这些诡谲的东西的,破的案子都是大案! 他也要认真向人家学习才行啊。 他瞪大眼睛瞧着,看着老修找了一个方位,回头对苏南衣道:“阿南,把你的鞭子借我使使。” 苏南衣把鞭子拿出来给他,那是大师给她的。 老修只扫见过一眼,拿在手里一瞧,果然是个宝家伙。 “真不错啊,有这鞭子,老夫今天绝对把这个阵给他破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跳入阵中,原来平平无常的鞭子,突然开始吡吡的冒火光。 那些符文也开始闪着红光,还有了血腥气,平地刮起了风,由呜咽转为咆哮。 那些声音尖锐,像是一个个婴孩在啼哭不止,汇聚在一起,如同无形的利刃,割着人的耳膜。 李县令吓得一哆嗦,火把差点落了地,感觉头都要裂了。 夏染递给他两团东西,示意他塞进耳朵里,他急忙接过。 老修脸色凝重,脸上的笑意早已经消失不见,眉眼间染了无尽戾气。 他有节奏的踩在那些符文上,所到之处血光大涨,血腥气也扑面而来,似乎要涌起把老修给吞噬绞碎。 但老修丝毫不慌,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鞭子上冒着金光和火光,血光涨它也涨,始终把血光压制住。 一路走到中间的蒲团上,老修并没有坐下,而是单腿立于之上,做了一个奇怪的体势,把鞭子往上空一抛,手里结了一个印。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漆黑的眼眸中映着老修的身影和那些暴涨的金光。 陆思源紧抿着嘴唇,眼角的余光看着苏南衣。 云景握着苏南衣的手,语气赞叹,“娘子,老修好厉害啊!” 苏南衣嘴唇微勾,“是啊……” 陆思源心头一沉。 正在阵中间的老修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双手的结印伴着鞭子的金光,像一团巨大的声波,自阵中心散向四周。 “砰!” 一声闷响。 第三百六十五章 必须斩草除根 金光四起,众人都闭了闭眼睛。 李县令更是情不自禁的举起胳膊来挡了一下。 光芒过后,一切都像是静止了,连险些要刺破人耳膜的声音都停了。 老修长长吐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喘着粗气,显然累得不轻。 众人正要上前,老修一抬头阻止,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就在这一刹那,那些符文也变成了粉末,原本看似一整块的地面,忽然露出缝隙,上面的一层也纷纷碎裂,露出下面一格一格的。 李县令睁大眼睛往里一看,七魂都丢了一半。 “那是……那是……” 苏南衣沉声道:“婴孩的尸骨。” 那些小格子,一个一个,每个里面都装着人一具婴孩的尸骨,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县令嘴唇哆嗦,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什么语言也无法表达他的震惊、愤怒以及想要杀人的冲动。 想把卢家人碎尸万段!!! 苏南衣微合了一下眼睛,压下心里的怒气,“李大人,现在可以派人去卢家了。” 李县令咬牙道:“好,本官现在就去,亲自去!” 夏染想了想,“李大人,我随你去!” 老修还坐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云景有点担心,“老修,你怎么样?” 老修摆摆手,没有力气说话。 苏南衣轻声道:“让他休息一会儿吧,破这种阵法需要花费巨大的心力精力。” 云景看着那面的尸骨,痛惜道:“那我们能做点什么?” 苏南衣看到那些小格子里,除了尸骨之外,好像还有黄色的纸。 “景儿,你拿过一张纸来看看。” 云景走过去捡起一张,上面是用朱砂写的生辰八字。 苏南衣叹了口气,“拿上这些,一会儿交给李大人,这就能让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来认,看是不是自家孩子,而后送去寺庙中超渡。” 云景点点头,“好。” 三人一同下去,看着那些小小的尸骨,心情都异常沉重。 …… 就在金光破除了血符咒时,卢家宅中的一处院落。 一个年轻男人从梦中惊坐而起,他捂着胸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一双漆黑的眼睛染上血色,转头看向深色夜空的某个方向。 隐寺的阵……破了?! 铁明康挣扎着下了地,摸出药瓶吞了两粒药,刚把心口的痛缓解了一点,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响。 他眯着眼睛,像一头在夜色中盘踞的毒蛇。 那声音在窗下停住,随即一支小小的竹筒捅破窗纸,淡淡的烟雾弥漫。 铁明康冷笑一声,抽出腰间宝剑,一剑刺过去。 哧,噗! 鲜血喷溅在窗纸上,宛如盛开的妖艳花朵,那人连声也没吭,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竹筒落了地,骨碌碌滚到一边。 铁明康开门出去,借着月光瞧了瞧,嗯,认识,是卢家的管家。 他手中剑光一闪,直接把人头剁下来提在手中。 隐寺的阵已破,卢家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为避免给他招来祸患,必须要斩草除根! 铁明康大步往外走,老夫人院中的灯火还亮着,她的儿子卢大善人也在。 “母亲,我已派了管家前去,一会儿就会有消息。” 老夫人心里并不安生,“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母亲放心,那药极为强劲,是我出门做生意时必带的,不知成过多少回事了,不会出岔子的,定叫那小子晕睡到明天中午!”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走这一步。”老夫人假惺惺的说道。 “儿子不要他的命,已经算是他的福气和造化了!母亲不必如此,我已经命人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好,等我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一切就可重新开始。” 老夫人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母子俩话音未落,突然一样突然被扔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才停下,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 老夫人愣住,手里的佛珠也差点掉落。 卢大善人低头定睛一瞧,就看到管家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此时满脸血污,眼珠子也不会动。 “啊!”他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 他话没说完,月光下一人提剑而来,声音阴冷似鬼,“卢大善人,你打算要到哪里去呀?” 卢大善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脸色苍白,嘴唇不断的哆嗦,“我……我哪也不去。” 老夫人也说道:“是啊,我们母子正在商量,贵客临门,要怎么好好招待才是。” 铁明康长剑一指管家的人头,挑眉看向卢大善人。 “这,这是误会,这家伙心存不正,我早就发现了,他贪图那张仙方,欲对公子你行不轨之事,公子杀得好!就算你不杀他,我也留不得他了!” 卢大善人结结巴巴,咬牙切齿,说得跟真事儿一样。 但这些显能不能骗过铁明康。 原来在独门寨出事之后,铁明康就有了舍弃卢家的想法,这次可以说是彻底动了杀机。 老夫人赶紧道:“正是,公子有所不知,这事儿我们……” 她没说完,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目光以诡异的角度掠过屋顶和桌椅,最后…… 她看到自己的身子还坐在原处,手里还握着那串佛珠。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没有看到铁明康出剑啊,怎么自己就人头落地了呢? 卢大善人看到这一幕,魂都要飞出天外,张大嘴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他老娘的头,他老娘的尸身……无一不给他巨大的冲击。 铁明康面无表情,偏头看向他。 他全身都在发软,身子往下一滑,跪在地上,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 铁明康连个解释都没有,一句话都没说完,剑一挥,人头滚落。 卢家所有人,铁明康一个也没有放过,杀完最后一个,他拎着滴血的剑,从后门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守在后门处的夏染的手下,立即迎上前来,铁明康没想到还有埋伏,而且身手不俗,绝不是卢家的人。 铁明康眼中怒气爆涨,“是你们破了我的阵?” 对方不答,挥刀便砍。 铁明康之前因为苏南衣的蛊毒被解而遭反噬,元气大伤,还没有好利索,现在又被阵法反噬,再遇见强敌,他就有些招架不住。 打了几个回合,被一刀砍在右肩膀,疼得他脸色一白,手里的剑差点脱手。 对方攻势加紧,招如猛攻。 铁明康咬牙坚持,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他猛然张开左手,左手中陡然升起一团黑雾,直扑对方的面门。 对方急忙后退,伸手臂一挡,铁明康趁机逃走。 恰在此时,卢家正门外,来了一队人马。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逃避的注定躲不掉 夏染和李县令等人到了卢家门外。 他的脚步突然一顿,“情况不太对,大家小心些。” 那些衙役都不明所,但看着黑沉沉的大门,又知道夏染不是一般的人,都对他十分信任,再看大门,顿时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李县令也手提着一把钢刀,“夏公子,怎么了?” 夏染低声道:“有血腥气,很浓的血腥气。”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快步而来,他手里还拎着大刀,刀尖上血迹未干。 “公子,刚刚一个人从后门跑了,被属下砍了肩膀,但……被他逃了。” 夏染皱眉,看着自己手下的脸,“你怎么了?” 黑衣人脸色发青,嘴唇有点发黑,脑门上渗出汗,他勉强压下要吐血的冲动,“属下……” 他话没说完,就喷出一口血。 夏染脸色微变,“你中毒了?” 他立即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快!吃下去!” 药吞下,感觉好了不少。 “你在外面等着,”夏染吩咐。 “是。” 夏染上前踹开门,衙役门点亮了火把。 虽然众人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胆子小的吓得脸色尽失,忍不住呕吐。 李县令的脸色也苍白似纸,强压住拔腿就走的冲动。 夏染最为冷静,寻找老夫人的院中时,看到老夫人的尸体还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捏着佛珠。 她的儿子卢大善人跪在地上歪在一边,人头也在地上。 夏染收了剑,“不用看了,卢家被灭门了,凶手已然逃走了,李大人,由此可见,卢家的确与那些失踪的孩子有关,只不过,和他们合作的恶人……” 他娘的,这个恶棍,畜牲!又让他逃了! 夏染满腔怒意,却无处发泄。 李县令亲自带人在这里收拾记录,一直到天亮时分这才勉强收拾完。 附近百姓有的得到了消息,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卢家一夜间被灭门,满地鲜血,人头滚了一地。 有些胆子大的,伸着脖子往里瞧,三三两两的议论。 “听说了吧?灭门惨案呐!” “谁说不是,谁这么狠,竟然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 “是啊,还是对卢大善人一家,这天杀的。” “唉,以后也没有人给咱们舍米了。” “哎,你不说这事儿我都忘了,还真是。” “你们说,会不会不邪魔作怪呀?” “不能吧?邪魔作怪也该是对恶人啊,这卢大善人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呀……” “别说了,别说了,官府的人出来了!” 李县令带着从卢家出来,一身疲倦之色,靴底都被鲜血染红,他弯腰钻进轿子里,什么话也不想说。 一旁的衙役道:“诸位,这件事情还在调查处理中,稍后就会张贴告示,大家先不要妄自议论。” 众人不敢再吭声,迅速散去。 但流言这东西,可不是几句话能抵挡住的。 很快,城中关于卢家的事出现了好几个版本。 与此同时,苏南衣和云景等人也到了,隐寺那边破了阵也就没有什么可处理的,他们拿着那些婴孩的八字回到县衙内。 李县令急忙出迎,接过那些八字单子,又一次愤怒心疼不已。 但事情该做还是得做,整理完毕,立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出告示,张贴在府衙门外。 这一贴,犹如巨石入水,激起无数水浪,众人简直都惊呆了。 老天爷,这……卢大善人,这是披着羊皮的狼吧? 那些有孩子的人家这才明白过来,每次领米的时候都被寻问,有无婴孩,生辰如何之类的问题…… 当时卢家的管家还说什么,若是遇到生辰八字好的孩子,就会多给一斤米。 原来!这一斤米的背后,竟然如此狼子用心! 他们险些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真是让人一阵后怕。 而那些在告示中找到自己孩子生辰八字的人,在告示前哭晕了一次又一次,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卢家的人都死绝,就算有个把个还在外做生意的,听闻消息也不会再敢回来了。 李县令作主,把卢家的财产充了公,盖了所善堂。 他又连夜上书,把此事详细的写给赵大人。 这种案子虽然性质恶劣,但到底不够去大理寺之类的地方。 事情忙中有序,总算是办妥,众人也该分道扬镳了。 夏染自然是和赵石磊的手下一起,拿着书信回京。 苏南衣、陆思源和老修三人,还是要继续上路。 至于云景,他舍不得苏南衣。 苏南衣劝了一遍又一遍,“景儿,我有老修他们一起,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经常给你写信,你也可以让小黑给我捎信。 母妃独自在京会寂寞的,万一有人欺负她怎么办?再说,那个铁明康还没有找到,夏染也需要你帮忙。” 云景撅着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还是舍不得娘子。” “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景儿,有些事,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这叫责任,明白吗?我得去找药为你治病,让你好起来,你要照顾母妃,顶起北离王府,知道吗?我的景儿最厉害,一定可以做到。” 苏南衣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唇。 云景一把抱住她,加深这个吻。 良久,云景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记住了,你也要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苏南衣眼睛湿热,“好。” 云景再次用力抱了抱她,翻身上马,手紧握着缰绳,粗粝的磨着掌心。 他一咬牙,没有回头,策马远去。 夏染也拱了拱手,“行了,那咱们后会有期!” 他也潇洒的走了。 苏南衣三人看着他们走远,上马奔向小山村。 那些曾经逃避的告别,注定是躲不掉。 回到小山村,苏南衣他们也没有再多留,把马车腾出一小块地方,那个昏迷的异族女子被装了进去,一切收拾妥当,和小阿喜兄妹告别。 小阿喜很舍不得他们,眼泪汪汪的,阿诚也很难过。 苏南衣让老修给了他们一些散碎银子,叮嘱他们去县衙拿了银子之后,要格外小心。 他们一一应下,一直送到小村口,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三人,哦不,四人重新上路,耽搁的这两天感觉比两年的时候还要长。 苏南衣看着在前面赶车的老修,目光意味深长。 接下来的路倒是挺顺利,他们也保持了一贯的低调,进小城歇脚,补充吃的,然后第二天上路。 而那个异族女子,也是奇异得很,一直就没有醒,在马车里昏睡,脉象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一晃,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们远远看到一座巍巍城池。 老修惊喜的喊道:“嚯~终于看到大城了啊!” 苏南衣抬眼望去,城上旗帜猎错,守城的兵士精神抖擞。 她不禁在心里赞叹,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他竟然这么有钱吗 浙督府,就是吴泯舟治下的城池。 苏南衣等人来到城门前,发现盘查得还挺紧,算是外松内紧。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担忧。 原因无它,只因他们的车里还躺着一位。 这事可大可小,要看查问的士兵怎么想了。 轮到他们的时候,小军士绷着脸,“从哪里来?” 老修笑眯眯的,递上通关文谍,“我们是从京都来的,你瞧,身份文谍和通关文谍都在这里。” 士兵接过仔细看了看,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掠过,“车里装的什么?” “装的一些干粮、药材和衣裳,这不是得走挺长时间嘛,怕到时候买不方便,就干脆自己备了。” 士兵面无表情,“打开,我看看。” 老修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虽然说问心无愧,但麻烦事儿还是能少一件就少一件。 看着士兵转到车后,老修摸摸鼻子,手伸进怀里,想把钱袋子摸出来,苏南衣立即上前按住他的手腕,对他微微摇头。 若是不给钱,看到那个女子,还有好几种借口,可以说是亲戚病了,也可以说是半路救的,总之还有好几种说辞。 可要是给了钱,对方收了便罢,要是不收,看到人之后就只能会认为他们是心里有鬼。 “打开,”士兵催促。 老修无奈,只能去打开,手刚伸出来,就听身后一阵马路声响。 他还没来得回头看,士兵把身份文谍什么的又都塞还给他,“赶紧走,别挡住,少将军回来了!” 苏南衣给老修递个眼色,老修立即跳上马车,迅速往前走,一路进城。 苏南衣和陆思源牵着马走在后面,偏头看看刚进来的车队,前面是三匹马,马坐着穿着铠甲的军士,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低调,没有半分奢华的装饰,但苏南衣也见过世面,名贵的东西见过无数,这车隐约还有淡淡的香气,显然不是凡品。 只怕是用上好的乌香木制成,那种木头和金同价,靠这么一辆马车,价值不菲。 陆思源低声道:“这家伙的马车不同凡响,应该可以避刀枪。” 苏南衣微微点头,“嗯,这东西可不便宜,吴泯舟有这么多钱吗?” “他驻守一方,这城中的赋税他有权力抽成,若是再开点什么其它的副业,钱自然不会少,”陆思源低声解释,“你与吴泯舟也多年不见,还是小心为好。” 人心都是会变,何况之前的交情也看师兄的面子。 苏南有深以为然,点头道:“好,我们先找间客栈住下来,不多停留。” “嗯,好。” 城中繁华,算是数得上的大城,客栈酒楼也挺多,而且条件都不错。 苏南衣找了间相对安静的,把马车停进后院,看看四周无人又把那个异族女子搬入房中。 这段时间以来,入住客栈的时候都是如此,苏南衣住一间里面有套间的屋子,就把这个女人放在里间。 陆思源的房间和苏南衣的相邻,只在她这边有点动静,就能够听到。 老修神采飞扬,“果然还是大城气派,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了,咱们一会儿去外面下馆子,怎么样?对了,夏染不是在这里也有酒楼吗?” 苏南衣道:“怎么,你还想吃白食啊?” 老修嘿嘿笑了两声,“哪能呢,这不是想领略一下夏家的风采吗?听说他们可是生意遍布全国,在哪儿都做得非常出色,就是,就是学习一下。” 苏南衣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个眼神,“行了,你们俩去吧,我留下看着她。” “别呀,”老修立即道,“你要是不是,小陆陆也不会去,那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再说了,这女的又醒不了,非得看着她干什么?” 苏南衣道:“万一这会更好醒了呢?” “不会那么巧,”老修摸着下巴,看着沉睡中的女子,“要不然这么着,我来给她看一下,如何?” 他说着走到床边,手指搭上女子的脉,眯着眼睛把了把,手指处有什么一闪,按入女子的腕中。 “没有醒的迹象,走吧咱。” 苏南衣看看昏睡的女子,又看看老修,没有多说什么。 老修故作神秘的问道:“你们忘了,咱们身上可还有一块浙督府的令牌呢,也不知道那个小公子找到了没有。” “咱们就出去吃个饭,别惹事,也用不着什么令牌,”陆思源冷声道。 老修啧了一声,“行,我知道,明白了,不会惹事的。我都一个老头子了,怎么也比年轻人沉稳,要惹事也是你们惹。” 苏南衣哧笑一声,收拾好东西,把房门关上,和他们俩一起出门。 没有人发现,他们刚关上门不久,那个异族女子的眼皮动了动。 天边的夕阳似火,云彩被染成各种深深浅浅的红,像铺在极远处的绚丽花朵,格外美艳。 老修长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神清气爽了,“这里真是不错啊,丝毫不逊色于京城啊。” “吴泯舟有才能,文韬武略都能数得着,跟随闵国公多年,治城治军都有一套,再加上浙督府本也是富庶之地,自然会比其它的地方繁华。” 陆思源一本正经的科普。 老修张了张嘴,“小陆陆啊,你也——不必如此认真,我就是感慨一下。” 陆思源不看他,“知道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还用得着感慨?” 老修:“……” 好叭,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 因为这里富庶,夏染在这里开了不只一家生意。 除了酒楼,还有绸缎庄和钱庄什么的。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酒楼。 天色不过刚暗,这里的客人就很多了,说笑声,划拳声,还有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见到他们进来,小二哥立即迎上来,满脸是笑,“哟,三位,楼上请吧,楼上安静,有雅间。” “行啊,那自然是好,给我们找个景儿好的,”老修眉飞色舞道。 小二哥满口应承,“没问题,您放心,保管都给您安排得妥妥的。” 小二哥引着他们上了楼,二楼果然清静许多,因为这里大多是包间,人人都在自己的包间里。 进了包间,老修环视四周,推开人窗子一瞧,不由得赞叹一声,“呵,这里的景色还真是不错啊。” 苏南衣也走到窗边,凉风瞬间扑面而来,无比惬意,除此之外,夜色中还有许多晶莹的灯火,映着不远处的水面,像是无数的繁星掉落人间的河水中。 林南衣也禁不住惊叹了一声,“果然不错,小二哥,远处的那是什么?” 小二打量着他们笑眯眯的问:“几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难怪有所不知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万年的铁树开了花! 一听是自己不知道的事儿,老修那股子八卦劲儿顿时被勾出来。 “什么什么?小二哥,好生说说。” 说着,还塞给小二哥一点赏钱。 小二哥眉开眼笑,“客官有所不知,那条河是咱们城中生命河,世世代代都靠它活着,前几年因为一次大地动,导致这河水脏了,也因此死了许多人。 是吴大公子带着城中的人修葺了房屋,还给了死难者家属贴补,重新挖通了思河道,自那以后,每次大公子回城,许多人都会自发去河中放些许愿的纸船花灯,为大公子祈福。” 老修眉梢挑了挑,“有这种事,他……” 陆思源在底下踢了他一脚。 老修后面的话就拐了弯,“他还真是不错啊,你们有福气。” “是啊,”小二哥浑然不觉,笑着点头,“大家都这么说。” “那吴督统呢?”苏南衣问道。 “吴督统忙于军务,而且这几年身子也不大好,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不过幸好大公子年轻有为,待人也谦和,还……” 小二哥又开始吹吴大公子的彩虹屁。 老修不怎么乐意听,趁着喝茶的功夫撇了撇嘴,“小二哥,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上几个来尝尝。” “好嘞,几位请稍候!” 小二哥收了赏钱,态度也格外好,转身出去了。 老修趴到窗边看着夜色,眯着眼睛嘀咕,“哼,再夸下去,这吴大公子都要成圣人了,人人都喜欢,哪有这样的人?这是他为自己造的势吧?” 陆思源语气淡淡,“这不是争皇位的那些人,一贯用的伎俩手法吗?收买人心,树立贤名,为自己造势,也不是什么新鲜招术。” “说得对呀,”老修一拍手,“还是小陆陆看得真。” 苏南衣手托着腮,“前几年这里的确发生过一次大地动,我还记得当时先皇派过钦差过来查看,据说的确管理得不错,灾民安抚得也很好,朝廷拨了点银两,也没有操太多的心。” “就算他有才能,这也不是为争夺权位枉杀无辜的理由,”陆思源声音冷淡,脸上一片清冷,“为权位杀人,岂是什么贤人。” 苏南衣挑眉,“好了,思源,不气不气。这事跟咱又没有什么关系。” 老修又凑过来,“不过话说回来,吴泯舟这督统可是朝廷封的,又不是他们家的,他想继承就能继承了?又不是什么爵位,世袭罔替。” 苏南衣清亮的眸子中也闪着疑惑,手指摩挲着杯子,“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菜来喽!”小二从外面进来,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道菜,香气四溢。 他们中断了这个话题。 这一餐吃得还不错,夏染开的酒楼还真不是盖的,走到哪都能脱颖而出。 三人酒足饭饱,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 吃完了饭,老修看着波光盈盈的水面,“要不,咱也去瞧瞧热闹?” “有什么好瞧的?”陆思源不以为然,“你也要放灯不成?” 老修翻了个白眼,“我放的哪门子灯?就是……觉得好奇嘛。” “少点好奇心,太过好奇死得快。”陆思源毫不客气的说道。 老修撇撇嘴,终归还是没多说什么。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瞧着,觉得老修还是挺怕陆思源的。 但她没有点破,和他们俩一起下楼。 刚走到一半楼梯,迎面上来一个女子,戴着帷帽,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环。 看来应该是谁家的小姐。 陆思源走在最前面,他一看到那女子就停住侧身,让那女子先过去。 女子走到他面前,和他站在同一层台阶上,却没有再往上走,而是定定的看着他,轻声唤道:“陆郎……” 这一声,把三个人都叫愣了。 老修眼睛疯狂闪烁,感觉即将听到一则什么大秘闻,而且还是桃花色的。 关键是!发生在陆思源的身上! 这算什么,千年的……不,万年的铁树开了花! 苏南衣手指戳了戳老修的后背,提醒他冷静一些。 老修用力抿住嘴唇,压下满脸的扭曲表情。 “陆郎,你……我可算找到你了!”女子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陆思源手中抱着剑,挡在胸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你是谁?” 女子似乎怔了一下,她掀开帷帽,露出一张明艳的脸。 哇哦。 老修在心里默默的想,这容貌可以呀,妥妥的国色天香的美女。 他眼角瞄着陆思源,都快要抽筋了。 但陆思源不为所动,目光在女子的脸上掠过,“不认识。” “陆郎,我……” 那小丫环忽然开口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小姐天天把你挂在嘴上,找了你许久,你竟然装不认识!” 这声音可不低,客人又多,陆思源的容貌又出众,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老修一见要坏,立即劝道:“哎,要不然这样,咱们找个地方说话,怎么样?这里实在不是说话之所。” 陆思源偏头看了看他,眼睛里的寒光让老修顿时有些怂,摸摸鼻子不敢说话了。 苏南衣拍拍陆思源的肩膀,对那位女子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今日刚到这里,在这儿也没有熟人朋友,不知你是……” 那丫环哼道:“啊,怎么会认错?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赖帐!” 苏南衣真心讨厌这种多嘴多舌的丫环,护主也要分个场合,而不是一味多嘴,牙尖嘴俐。 她沉了脸,眼光冷冷打过去,“我们初到宝地,还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怎么?奴才可以替主子回答问题的吗?若是如此,那我们也没有什么谈的必要了。” 小丫环眼睛一瞪还想说话,小姐脸色微红的制止了她,“是我们冒犯了……” 陆思源的点头,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们的确是冒犯了,现在还挡着我们的路,让开!我们要走了。” “陆郎……” “我不是什么陆郎,你也别这么唤我,我记忆力一向极佳,接触过的女子屈指可数,并不曾记得你,我也没有失过忆,所以,你找错人了,让开!” 陆思源冷着脸,一点也没有留情面。 女子的脸色微白,眼睛里噙了泪。 陆思源丝毫不为所动,拉上苏南衣就要走。 小丫环急了,“哎你……” 陆思源一回手,剑柄打在她的嘴上,疼得她痛呼一声,手捂住了嘴。 老修嘶了口气,“哎呀,都提醒过你了,若是再多嘴呀,恐怕就要割舌头喽。” 小丫环的脸色一变,恨恨看着陆思源的背影,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看着他们出了酒楼,这才放下手,忍着痛低声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女子放下帷帽,白纱遮住她的神情和眼中的光芒。 “不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将计就计去约会 苏南衣三人走出酒楼,老修回头观望。 “哎,小陆陆,真的不记得那个女人吗?” 陆思源对于这种问题都懒得回答。 苏南衣感觉到他的火气,转头给老修递了个眼色,让他别再开玩笑。 老修摸了摸鼻子,好吧,不开口就是了。 有了这么一出,陆思源就跟个行走的冰山似的,更没有了逛街的想法。 老修也只好作罢,不敢再提。 三人回到客栈,老修先溜之大吉回了房间。 苏南衣想说点什么,安慰陆思源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 说了,反而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她刚要推门进屋,陆思源忽然叫住她,“南衣。” 苏南衣回头,“怎么了?” 陆思源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喉咙滚了滚,“我真不认识那个女人。” 苏南衣点点头,“嗯,我知道,她应该是认错人了。” 陆思源嘴唇紧抿,接下来又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苏南衣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她指指房间,“那,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要上路,不用理会这些。” 陆思源点点头,“好。” 苏南衣推门进了屋,没远多久,也听到陆思源的房间门响。 她先回床边看看那个异族女子,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拿出一料丹参丸给那女子服下,要不是一直用这药吊着,估计饿也饿死了。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在外屋躺下,苏南衣回想着刚才的事。 那个女子真的是认错人了吗? 可怎么叫得那么准? 陆郎? 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隐情,但她相信陆思源,陆思源说没见过,那就是没有见过的。 胡思乱想间又想起店小二说的话,吴泯舟的大公子,野心不小啊! 忽然,她听到隔壁陆思源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响,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 她立即坐起来,快步打开门出去,拍了拍陆思源的房门,“思源!” 老修也听见了,披上衣裳跑过来,“怎么了?我听着声音不对啊!” “还不清楚,”苏南衣当机断,“踹门!” 老修抬腿正要踹,忽然门从里面开了,陆思源脸色泛红,手捂着胸口,嘴唇上有血珠,是把嘴唇咬破了。 老修一见不敢怠慢,急忙扶住他。 苏南衣握住陆思源的手腕,给他把脉,眸光中浮现冷意,“中毒了。” 老修脸色顿时变了,扶着他回了屋躺下。 陆思源呼吸急促,脸色潮红,看得出来极力在忍。 苏南衣立即取出针,在他几个穴位上刺入,“思源,放轻松些,不要太紧绷,不要和身体对抗。” 陆思源深呼吸几次,闭阒着眼睛皱着眉头,脑门上冷汗漂流。 猛然,他握住苏南衣的指尖,牢牢握住不肯松手,“南衣……南衣……” 他低声唤,声音低哑暗沉,似从胸腔挤出,又溢出喉咙,带着极大的隐忍,像是压抑了许久。 苏南衣一怔,看着他微红的脸,紧皱的眉,有些心疼。 老修清清嗓子,识趣的说道:“我去看看,是什么让他中了毒。” 陆思源握着苏南衣的手,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嘴里不停的叫着苏南衣的名字,“南衣……” 苏南衣回应,“我在,思源,没事,你很快就会好的。” 陆思源把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她的指尖微凉,他的脸滚烫,两个人都颤了一下。 陆思源的睫毛抖动,隐隐似有潮意,苏南衣心中大骇。 她很少见到陆思源如此失态的样子,他一直都是冷静又沉默的。 他是在哭吗? 苏南衣心头莫名有些慌。 过了一会儿,起针的时刻到了,苏南衣轻轻拍拍陆思源的手臂,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听得见。 “思源,我要起针了,思源?” 她抽回手,陆思源忽然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静深遂,像一汪幽潭。 他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南衣,”陆思源的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也冷静了许多。 苏南衣轻吐了口气,“思源,你中毒了,我为你施了针,现在要起针了。” 陆思源点点头,脸上的潮红一点点退去,又恢复苍白和冰冷。 老修从外屋嘀嘀咕咕的进来,“奇了怪了,外面的东西一切如常,看不出什么有毒。” 陆思源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毒应该是在那个女人身上。” “那个叫你陆郎的人?”老修瞪大眼,“这是什么毒妇人啊,嘴里叫着你郎君,实则暗悄悄对你下毒?” 陆思源眯着眼睛看他,“她没有叫过我郎君。” 苏南衣道:“那你当时什么感觉?” 陆思源垂下眼睛,没有和她对视,“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情毒,我想,她大概是想让我对她生出什么情愫,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下一步?什么下一步?”老修的眼睛闪着精光。 “你闭嘴,”陆思源忍无可忍。 老修紧抿上嘴唇不说话了。 苏南衣皱着眉思索,“可我们今天才刚到,她怎么知道你姓陆,又能对你下毒?还想和你再见面,总得有个理由。” 陆思源摇头,沉默了一下,“所以,我想去看看。” 苏南衣拧眉,“你想去见她?” “嗯,将计就计。” 老修一拍手,“这个法子好啊,没准她以为陆陆中了她的毒,一高兴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苏南衣还是犹豫,“我们初到这里,对此地一无所知,未免太过危险,这个女子的来历我们也不清楚,思源,我怕……” “没事的,”陆思源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我会小心,其实刚才她的毒也没有怎么伤害到我,我挺一下也能忍过去。” 这下苏南衣是信的,普通的毒伤不了陆思源,但谁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来头? 她还是不想。 陆思源沉默了一下道:“要不我吃一粒解百毒的药丸,这样就不必担心了,论身手,我也不惧。” “就是啊,”老修在一旁撺掇,“陆陆的身手咱们都清楚,这里能有什么高手? 再说,那个女人来得太过诡异,不调查清楚,我们走得也不安心,何况,她都动手了,难道咱还能忍她? 如果咱不去,那她说不定还会想其它的恶毒法子。” 最后一句,成功打动了苏南衣,她拿出一粒药丸让陆思源服下,“即便是吃了这药,你也要多加小心,你先去,我和老修在后面跟着你。” “去哪?”老修问。 陆思源略一沉吟,“城中那条河的河畔,刚才我中毒时,迫切的想去那里,应该是那个女人在那里。” “也好,”苏南衣点头,“我记得那里可遮挡的挺多的,正好我和老修也有藏身之地。”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老修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种事儿,还是发生在陆思源身上,百年难得一遇啊。 太好玩了! 第三百七十章 她一定要搞到手 三人商定好,陆思源先出了门。 老修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别这么冷冰冰的啊,得装出点春心荡漾的样子来,不然,那个女人可是会怀疑的。” 陆思源偏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老修立即收回了手。 三人一前两后,往河畔而去。 河畔边的一处小林中,站着两名女子,赫然正是那位小姐和那个多嘴的丫环。 丫环低声问道:“小姐,他真的会来吗?” 小姐浅笑,“怎么?怀疑我的手段?” 丫环摇头,“当然不是了,小姐您的手段奴婢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失手过?” “那不就行了?等着瞧吧,”小姐脸上浮现几分得意,心中暗想,这次这个姓陆的,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她勾唇轻笑,小丫环走到林子边往外探了探头,低呼了一声道:“小姐,他来了!” 小姐笑容加深,“你快躲起来!” “是。” 小姐迅速把自己的领口扯开了些,露出白嫩修长的脖子,隐约露出半个肩膀。 又掐了自己的腿一把,眼睛里朦胧了水光。 一切准备就绪,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响。 陆思源走到林子边,感觉心跳有些加速,脸也有点发烫,他心里暗叫不好,想起老修之前那一拍,八成那老家伙又使坏了。 这玩意不算是毒,所以他吞下的百毒丸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一抬眼,看到站在那里的小姐。 小姐也目光盈盈的看着他,清冷的月光罩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俊美的容颜,皮肤白中透出潮红,红唇也微微有点肿,一双眸子似有星光。 小姐的呼吸微滞,这么好看的男人,跟他云雨一番,也是自己赚了。 她轻步上前,“陆郎,你来了!” 她说着,张开双臂,轻轻抱住陆思源,柔美的脖颈和肩膀正好落在陆思源的唇边。 淡淡的香气,加上老修暗下的药,陆思源的血液刹那间叫嚣沸腾。 小姐见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动作,心说这男人的定力还挺强,不过,再强的定力也得让你变成绕指柔。 她抬眼,看着陆思源微微红肿的唇,手指轻轻摩挲,“怎么,咬破了?不小心吗?” 她说着就要往前凑,两唇快要相接之时,陆思源别开脸,“你究竟是何人?” 小姐也不恼,手指若有似无的滑着他的喉结,“你真不记得我了?陆郎……你看看我,我就不信你认真看了我,还不会不记得我。” 她的手搂住陆思源的腰,手指灵活的从衣襟探入。 她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身体有些发烫,“陆郎……” 陆思源被这声音恶心得要死,忍无可忍的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抓出来。 “你好好说话!” 小姐脸上闪过几分错愕,很快又恢复如常,歪头看了看他,“陆郎,你很不一般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姐拨了一下头发,“我?我是仰慕你的人啊,还是想……吃掉你的人。” 她咯咯的笑起来,声音清脆又充满勾魂的味道。 远处的老修看得心惊胆颤,我的个乖乖,这幸亏中招的是陆思源这个大冰山,要是对方选了他,他保管玩完! 这种……谁抵抗得住啊! 老修的脸一红,对陆思源又多了几分敬佩。 苏南衣心生烦躁,看着陆思源身子僵硬的样子,突然觉得够了。 他那么冷傲的一个人,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凌迟,说不定还会留下心里阴影。 老谷主曾经说过,陆思源的心里其实挺敏感,要多加注意,别让那些恶心的事伤到他。 老谷主这么提醒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陆思源长了一张太过出众的脸。 之前陆思源已经了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腿好了,为什么还要忍受这种女人这种肮脏事? 去他的将计就计,抓住她就问,不想说打就是了。 想到这里,苏南衣对老修道:“不行,我忍不了了,你去抓那个丫环,我和思源对付这个女人,她的手段有点下作,你也要多加小心。” “啊?这就动手啊,不是……” 老修还没说完,苏南衣踢了他一脚,“少废话!” 话音落,苏南衣已经快速冲了过来,手里的鞭子也挥出来,直奔那女人抱着陆思源的手臂。 陆思源也没想到苏南衣会突然冲出来,但他和苏南衣一向默契,瞬间就抓住女人的手腕想用力甩开。 女人的手上却突然发滑,不知道抹了什么,她娇笑一声,抽回手跳出几米远,偏头看着苏南衣,“干什么?为什么打扰我们的好事?你没看到我和陆郎正在你侬我侬吗?我们还想着就在这里……” “闭嘴!”苏南衣眼角的余光看到陆思源的脸都白了,怒声喝道,“不要脸的东西!” “脸?”女人再次轻笑,“那要看是什么脸了,面子嘛,我是不要的,那玩意值多少钱?但是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我是一定要的,没有它,我怎么能迷倒那么多男人呢?”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他的姓氏?” 女人的目光贪婪的在陆思源脸上一掠,“陪我啊,陪我一晚,我就告诉你们。如何? 我的功夫不错的哟,不会让你亏的,陆郎,我肯定会让你回味无穷,而且,我敢保证,你从未遇到过我这么美好滋味的女子……” “闭嘴!”陆思源喝了一声,眼中涌动着怒意。 女人一怔,随即眼神微变,上上下下打量陆思源,好像能穿衣裳,看到他的皮肉一般。 “我的天,陆郎,你该不会……还没有和女人……”她娇声笑,“哈哈,那我可是捡到宝了!” 她缓缓抽出一柄扇子,“那我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 苏南衣和陆思源一见她这特殊的兵器,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人。 这扇子精致,但杀机重重,连扇上浸透的香气都是毒,更别说扇骨和暗藏的暗器刀刃。 苏南衣轻蔑的笑笑,“想要动他?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对付这种不要脸无耻的人,苏南衣可没想着用什么君子的打法,和陆思源一左一右,直接夹击。 女子哼笑一声,也不畏惧,直接迎战。 她自认为在这里没有什么对手,无论是美貌、身材还是身手,败在她手里的男人数不胜数,何况一个小小的陆思源? 看到陆思源的那冷若冰霜的俊俏模样,她实在觉得心痒难耐,这样的人,她一定要搞到手! 她也使了全力,这扇子上的香风扇出去,十个有九个男人都得受不了…… 她的身影曼妙,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优美又充满杀机。 本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自认为不出十招就能拿下。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杀你剐你有什么意思 可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她万万没有想到,不出十招,哦不,应该说不出五招,被打倒的人是她自己。 陆思源丝毫没留情,在其它人面前,他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一脚踢在那女人的心口,直接喷了口血。 他剑尖抵住女人的咽喉,“说,你是何人?受谁的指使?” 干脆利索,连半点婉转含蓄都没有。 女人嘴角还挂着血迹,眼神幽怨的看着他,“陆……” 苏南衣一鞭子抽中她的脸,“再敢叫一声,直接抽死你。” 女人脸上火辣辣的疼,连痛带怒加紧张,情绪一下子就崩了。 她颤抖着想碰脸,怕疼又怕脸毁了,嘴唇都在哆嗦。 苏南衣走到她近前,“别再让我们问第二次,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你都是轻的!说!” “好,我说,我说……” 女人抽泣着哭着,左手抽握成拳,就在这一刹那! 一团粉雾突然炸开,苏南衣用力一拉陆思源,两人齐齐躲开,也让那女人有了一线生机! 她尖叫一笑,“哈哈!陆郎,我记住你了,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又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老修的怒喝,“混帐!” 苏南衣转头一瞧,老修气呼呼的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刀,刀上还有血。 “本来抓住了那个丫环,结果被那女人往前一推,死了。” 苏南衣手指轻捻,指间留着一点点淡香,“不急,我们跟上她就知道她是谁的人了。” 老修面露喜色,“哎?你刚刚是……” “不让她跑,怎么能知道呢?她真以为凭她那点伎俩,能从我和思源的手底下逃走?”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追呀!” 夜色深深,三条黑影寻着线索融入黑暗。 …… 吕娇娘趁着夜色,拿出平生最好的轻功和逃跑手段,飞奔在城中的小巷。 自从她闯荡江湖以来,还极少像现在这样狼狈。 脸上火辣辣的疼,疼得她心烦气躁。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后门,她翻身越过,跌跌撞撞的回到一处院中。 院子里一片漆黑,她推门进去,快速的喘着粗气。 忽然,屋子里的灯亮了,有人声音淡淡,“你回来了。” 吕娇娘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灯光下的人,急忙过去行了礼,“公子。” 吴沉安拨了拨灯光,灯光下看向她的脸,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回事?” 吕娇娘顿时委屈的道:“嗯,被人打了,可疼了。” 吴沉安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我瞧瞧。” 吕娇娘顺从的坐过去,完全没有了放/荡之感,而是一派小女儿的娇羞。 吴沉安手指轻捏住她的下巴,“是谁下手这么狠?这么漂亮的脸居然也下得去手。” “嘶,公子,我好疼啊。” “那我轻着些,有药吗?我给你抹上。” “好,多谢公子,”吕娇娘转身去拿药,扭着纤细的腰肢。 吴沉安眸子冷冷的移开,眼底的厌恶一闪即过,刚刚碰过她下巴的手指在帕子上抹了抹。 吕娇娘拿来一盒药,打开盖子带着淡淡的清香,娇声娇气的说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吴沉安浅笑,漆黑的眸中似有点点柔情,手指沾着药膏温柔的给她抹在伤口上。 吕娇娘脖子微微前伸,露出肩颈美好的线条,媚眼含着波光,心里暗自恼恨,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怎么就没有把那个小白脸给迷倒呢。 “是什么人伤了你?”吴沉安问道。 吕娇娘叹了口气,“还不是公子让我接近那几个人,那个小白脸,居然没有上套,还与我打了一场。” “哦?”吴沉安的眸色幽深,手上的力道加大,伤口又渗出血来。 吕娇娘轻呼了一声,却不敢再撒娇,急忙跪下,“公子,奴知错了,一定会尽力完成公子交给的任务。” 吴沉安手指捏住她的下颔,她的脸微微有些变形,“那令牌呢,可曾拿回来了?” 吕娇娘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在这里。” 吴沉安松开她,手指在她脸上抹了抹,接过那块令牌。 那是当初张朝交给苏南衣的,被陆思源收起的那块。 “张朝他们自那封信之后,就再没有也消息,我猜,多半是凶多吉少,他在信中说,这三个人非同一般,若是你不能弄清他们的底细,那就趁早说。” 吴沉安声音轻轻,没有丝毫严厉的意思,却让吕娇娘心生寒意。 她大气也不敢喘,“是,奴知道。奴会再尽力一试。”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吴沉安脸色一变,立即起身,眸光锋利似刀。 “你把人带回来了?” 吕娇娘急忙摇头,“没,没有啊……” 吴沉安眼中迸出狠光,盯住院中。 院子里来了三个人,清冷的月光映着他们的脸,吕娇娘看到瞬间懵了。 怎么会? 吴沉安看到她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声音低沉饱含狠辣,“你自己看着办,处理干净些,若是做不好,那就不用活着了。” 吕娇娘打了个哆嗦,“是。” 她把心一横,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踏过去。 打开门走入院中,“呵,你们竟然能找到我?” 苏南衣轻笑,“找你?不过是小意思,你身后的人呢?让他出来!” 吴沉安微眯着眼睛,透过缝隙看向院子里的苏南衣,表情贪婪似狼。 他无声笑了笑,退回到屋内,绕过书架,打开暗道开关,走了进去,从另一侧把暗道锁死,慢悠悠回了督统府。 吕娇娘根本不是对手,没几招就被制住,老修踢开门进屋一瞧,一个人也没有。 苏南衣问道:“你究竟是谁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又怎么知道他姓陆?” 吕娇娘哼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杀你剐你有什么意思?”苏南衣低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慢慢聚起寒潮,“嗯?你最得意的就是这副皮囊了吧?你说,要是让你变成丑八怪,会怎么样?” 吕娇娘的眼中浮现惊恐,她微微抽气,“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啊,不是说了吗?要你这副皮相啊!” 老修在一旁听得直想乐,暗自挑大拇指称赞,啧啧,难怪人家能成为人生赢家,就没有人家不会的。 说威胁你就威胁你,演得跟真的一样! 苏南衣手指尖冷光一闪,冒出一片薄薄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光,一根发丝掉落在上头,轻轻被分为两段。 吕娇娘:“……” 冰凉的刀片贴着她的脸,那股子凉意似乎能渗透到骨头里。 吕娇娘心里的惊恐瞬间占了上风。 “别!我说!”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就是一个骗子团伙啊 苏南衣算是准确抓到了吕娇娘的弱点。 像这种爱美又爱四处引诱别人的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当然是这张脸啊! 果然,说死都不怕的吕娇娘,一听苏南衣说要拨她的脸皮,顿时就慌了。 “愿意说了?”苏南衣似笑非笑,颇有些遗憾,“其实我倒不怎么愿意让你说,你这张皮实在好看,平时定花费了不少心思保养吧?剥下来做成面具一定很不错。” 吕娇娘听得毛骨悚然,嘴唇都在不停的哆嗦,“别,不要,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一定要都说!” “我们想知道什么?你不知道?怎么还需要我提醒吗?”苏南衣声音微挑,像带着锋利的小钩子。 吕娇娘吞了口唾沫,眼睛盯着刀刃,寒光映入眼底,都快凉了。 “我叫吕娇娘,从小就是学的媚术,我是美鱼族的人,我们来到大夏,就是为……” 她没说完,忽然声音更住,眼睛霍然睁大,像被谁用手卡住了喉咙,“咯咯”的诡异响着说不出话,脸也涨得通红、发紫,最终一口血喷出来。 死了。 一切只在一瞬间,发生得非常快。 苏南衣脸色一沉,手指搭上在她的脖颈,“死了,看样子是中毒。” “中毒?”老修凑过来,“好好的怎么突然……” 苏南衣看着吕娇娘的伤口,还有一点残留的没有渗透的药膏,“应该是这药膏里掺了毒,一入伤口,很快就会发作。” “这么说,杀她的人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了?”老修问道。 陆思源面无表情的看着死去的吕娇娘,想着这个女人曾经抱过自己,就觉得无比恶心。 老修指指屋内,“要不要进去搜搜?” 苏南衣点头,进屋点亮几盏灯,光线亮堂了许多。 屋子里的摆设很精致,看得出来挺讲究的,梳妆台上放着不少胭脂水粉什么的,老修打开瞧了瞧,没有发现有什么毒。 苏南衣的目光落在美人榻上,榻上放着张小几,几上摆着茶壶茶盏,一只杯子里还有一点茶水残留。 陆思源站在她身侧,“有别人来过,像是在等她。” “嗯,”苏南衣点头,“应该还是个男人。” 老修诧异,“为什么说有人来过,这小几上也就一只茶杯呀?” “没错,是一个,可她是带着伤回来的,她又极爱惜自己的脸,回来第一件事应该是照镜子,抹药,再渴也会忍着,而且,这也不是一般的茶,是需要烹煮的,她没有那个时间。” 老修好奇,“那怎么知道是个男人?” “香气不同,吕娇娘用的皆是暖香,而这里掺杂的是冷香,再者,吕娇娘嘴上可是有口脂的,而这杯口上没有一点口脂沾染,是男人无疑了。” 老修拱了拱手,“佩服,佩服。那这么说,对她用毒的,也是这个男人了?” “十之***,”苏南衣环视四周,“这人应该没走多久,但我们并没有发现,说明……” “这屋里有机关。”陆思源语气淡淡,目光环视,最终落在书架上。 书架很大,放的书也不少,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但放在吕娇娘这样的人房间里,就显得突兀而怪异。 要是放个大衣柜,摆满各种华服倒还正常。 陆思源走过去,左右试了试,果然把书架推动,露出一道暗门来。 老修惊呼了一声,“果然在这里!” 苏南衣也走过来,“大家小心些。” 在一旁寻找到机关,按了半天暗门却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开启的意思。 陆思源道:“看样子是被破坏了,从那边锁死了。” “这是把吕娇娘彻底抛弃了呀!”老修踢了一脚门,“这心思可真够毒的!前一刻还在你侬我侬给你上药,下一刻就在你药里下毒还把退路掐断,啧,什么玩意儿?” 苏南衣低声笑,“人性使然,吕娇娘没有了利用价值,自然也就被弃了。不过,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吕娇娘最后一句,说的是,我们,这说明,她们来的不只是一个人。” “对对,”老修敲着头,“她说是叫什么部族来着?” “美鱼。”陆思源道。 “对,这个地方我听说过,是很小的一个部族,就是靠着一片海的小树林,人也不多,但女子大都长得美,听说是什么美人鱼的后代。 以女子为尊,生个女孩子就当宝贝养,生个男的,就……反正她们自己也生产不了什么,也就弄点人珍珠,再就是出来蛊惑人心,骗东西。” 苏南衣心说这不就是一个骗子团伙吗? 但当着陆思源,想着吕娇娘对陆思源做的种种,她没再多说。 老修兴致勃勃还想再说,被苏南衣制止了。 追了半天,吕娇娘死了,也没有什么收获,三人就准备返回客栈。 老修路过梳妆台的时候,看到吕娇娘的首饰匣子,打开一瞧,不禁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苏南衣问道。 老修眼睛直冒光,“快看,这女的值钱的东西真不少啊!” 陆思源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老修讪讪道:“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纯粹就是赞叹一声。又没想偷。” 苏南衣手指在里面一拨,看到一缕深蓝色的流苏。 她把流苏提起来,是一块成色绝佳的玉佩。 她略一思索,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这个像是一个什么信物,没准日后用得上,其它的……老修你看着办吧。” “得嘞!”老修眉开眼笑,立即把东西归置归置都收起来,苏南衣发了话,在他看来,比接到圣旨还管用。 苏南衣早就不拘泥这种小节了,对这些也不在意。 “她的尸首怎么办?”老修问道。 陆思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连多看一眼都不肯,苏南衣淡淡道:“既然她的主子都抛弃了她,那就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吧!” “行。” 老修心领神会,他跳上屋顶,左右看了看,这里也没有什么邻居,今天晚上的风也不大,应该不会殃及到其它的人。 何况,这么大一座城,救火队的设备应该很齐全,很快就能赶来。 他跳下屋顶,掏出火折子,对着吹了吹,头也没回的往屋里一抛。 火光慢慢升腾,由小到大,迅速蔓延开来,连同屋里的那些家具摆设,那些吕娇娘钟爱的精致摆件,都在此刻化为灰飞。 他们刚回客栈不久,就听远处传来喧嚣声,还有击打铜锣的响声。 苏南衣重新躺下,手里拿着那块玉佩,她隐约觉得,这块玉佩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点,从这块玉佩的造型上就能看得出来。 扫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苏南衣暗自琢磨,但愿别再出什么别的事,明天一早,能够顺利离开这里。 她闭上眼睛睡去,里屋里床上的那个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三百七十三章 这个人可不简单 苏南衣并未发觉。 那个女人只是睁开了眼,并没有其它的动作,也没有发生什么声响。 她木然的看着屋顶,像一个没有感觉的木偶。 半晌,又把眼睛闭上。 …… 天光渐亮,客栈里的小伙计来叫门。 他先叫开的是陆思源的门,“客官,实在是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是这样,官府来例行调查,麻烦您到楼下厅堂去。” 陆思源问道:“什么调查?” “这……小的也不是特别清楚,据说是和人命案子有关,您别担心,应该只是调查一下,问问,不会有什么的。” 陆思源面无表情没有再多说,小二哥看着他这张冷脸,心里直打鼓。 长得这么俊俏的公子,却总让人感觉到杀气,一股子寒意从心底升起。 小二哥吞了口唾沫,又去叫苏南衣的门,陆思源拦下他,“我来叫,你别打扰她。” 小二哥讪讪的收回手,“成,您来叫,不过,请快……” “知道了。”陆思源微微皱眉,打断他的话。 小二哥一见他这表情,立即不敢多说了,溜着边去叫老修的门。 老修打着哈欠出来,一听说什么官府,立即睡意全无,“官府?为什么要调查我们?欺负我们是外地人?我可告诉你们,老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没有怕谁呢!” 小二哥都快哭了,“哪敢欺负您呐,客官,这也是官府的意思,小的哪敢?不只是您,客栈的人都得去,您……赶紧收拾收拾,小的还得去叫别人……” 他说完,快步跑了。 老修和陆思源对视一眼,看看左右无人,悄悄过来小声道:“你说是和昨天晚上的事儿有关吗?” 陆思源点头。 老修不以为然,哧笑了一声,“官府能查出什么来?就这乍乍呼呼的劲儿,还指着能查到什么?别说没有什么凶手,就算是有,也早跑了。对吧?” 陆思源睥了他一眼,“你那些东西都藏好了吗?” “……”老修摸摸鼻子,“瞧不起我?笑话,那些东西我怎么可能把他们藏在身边呢?放心吧,我早都安置好了,等到出城再拿出来。” 陆思源抿着嘴唇,轻轻拍了拍苏南衣的房门。 苏南衣也醒来了,换了套衣裳,在里面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走吧,我们下去瞧瞧。” 她不慌不忙,跟没事人一样,老修在她背后竖了竖大拇指。 厉害。 陆思源目光扫过来,老修立即撇了撇嘴,老实了。 厅堂中已经有不少人,但谁都没敢说话,毕竟谁也不愿意和官府对着干,挑衅官府,那纯粹就是找死。 本来还以为只是些衙役捕快什么的,最多就是一个县令,没想到,来的人都穿着军士服,手里举着刀枪,寒光闪闪。 难怪厅堂中的人都如此老实,光是这些刀枪就足以让他们胆寒了。 苏南衣目光一掠,看到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 他身上穿着披风,披风做得十分考究,上面的花纹暗图绣得极为精致。 他身材很瘦,手里举着酒杯,指尖微白,手指细长,正眯着眼睛喝酒。 苏南衣他们到了厅堂,陆续又从楼上下来几位。 客栈掌柜走到那位年轻公子面前,微笑道:“三爷,人都到齐了。” 被称为三爷的年轻公子这才转过头来,手里仍旧捏着酒杯,目光淡淡转向众人,看到陆思源和苏南衣的时候,眉梢微挑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人都到了?” “正是,都在这里了。” “嗯,那我就说说,昨天晚上,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发生一件事儿,有处宅子着了火,虽然没有烧着其它的住户,但火势凶猛,里面的人也死了,这事儿可挺恶劣,得好好查查。” 客栈掌柜立即道:“是,是,您说要怎么怎么查?小的一定配合。” “昨天晚上谁出过门,站出来吧。” 有几个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老修站在原地没动,开玩笑,他才不会主动站出去呢。 年轻公子却不看那些站出去的人,只盯着没站出去的人看,“把你们的脚抬起来,让本将军瞧瞧你们的靴底。” 苏南衣心头微跳,再看向这个年轻公子的时候,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她忽然想起来,在吕娇娘住的那所宅子周围,好像土质和别处的不太一样,不过,昨天晚上一心只想追踪,并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一想,才明白其中的玄机。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今天早上已经换过了靴子。 至于陆思源,他有洁癖,别说靴子,就连昨天那身衣裳,也因被被吕娇娘碰过,早就一起扔掉了。 她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老修,嗯,很好,老修也换了靴子。 年轻公子的目光淡淡一扫,抿了一口酒,又自己斟了一盅,缓缓说道:“来人。” 两侧的军士上前,“将军!” “去楼上,到他们的客房去搜一搜,看有没有换下来的旧靴子。” “是!” 苏南衣心头“咯噔”一下,这个男人真精啊! 她的房间里不但有靴子,还有那个异族女人,这下要怎么好? 老修也有点紧张,他的旧靴子也没扔,开玩笑,他的衣裳都是来之前在京城新置办的,那双靴子也是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才穿上的,也不算旧。 他怎么舍得扔?总得节俭过日子不是? 他飞快看了苏南衣一眼,苏南衣示意他别慌,不到最后一刻,先别动。 那些军士迈步上楼,厅堂中已经有人开始着急。 “大人,”其中人一人道,“小的已经在店中住了十来天,换洗的衣裳和靴子有好几套,这……小人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呀!” “是啊,大人,我们昨天晚上没有出去,店家可以作证呀。” 客栈掌柜勉强笑笑,“三爷,您看……” “本将军还没说什么呢,急什么?”年轻公子缓缓饮了一口酒,红唇沾上酒液,更添几分艳丽,也衬着他的脸愈发显得苍白。 “本将军已经查了两家客栈,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着?你们这家有什么特殊的?值得本将军破格对待?说出来听听。” 他这么一说,客栈掌柜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众人更不敢再多说,谁也摸不准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什么脾气个性,万一真的惹恼了他,被带走军法处置,那岂不是冤枉? 说话间,军士们已经到了二楼的走廊,开始搜查。 “一会儿查到谁的房间,从里面搜出来旧靴子,谁就自己站到本将军的面前来,听清楚了吗?” 众人点点头,低低的答应。 苏南衣抬眼往上看,陆思源的手也落到了剑柄上。 老修闷着一口气,只等出手的那一刻。 就在一名军士的手已经搭上老修房间的门板时,变故突生! 第三百七十四章 她竟然破窗而逃了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坏,还有噼哩啪啦的声音。 这下别说楼上的军士,连楼下这些人都愣了愣。 苏南衣心里纳闷,看到那些军士涌到她的房门口时,她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正想冲上楼,陆思源已经抢先一步,也没走楼梯,直接纵身跃了上去。 变故发生的速度很快,楼上的军士还回神,只见一道残影从眼前掠过,直接踢开苏南衣房间的门。 众人往里一瞧,目瞪口呆。 只见房间里的窗子不知道哪去了,只剩下一个特别大的豁口,凉风呼呼的吹进来,屋子里还散乱着一些东西,几只原来放在架子上的摆件瓶子碎了几下,还有一个正在地上滚动。 陆思源目光阴沉,往桌子上一瞧,原来躺在床上的异族女子……不见了。 苏南衣也急忙上了楼,进了屋子也沉了脸色,“怎么会这样?” 年轻公子慢步上楼,看到屋时的情形,偏头看看客栈老板,“不是说人都去了下面?” 客栈老板冷汗淋漓,急忙解释,“是,是真的,小的不敢欺瞒您,真的是都下去了。” 年轻公子看着那扇被撞开的窗子,苏南衣在里面找了找,眉头紧锁。 “少了什么?”公子问。 苏南衣沉声道:“一些药。” “药?”年轻公子若有所思,“你是……干什么的?来这里做什么?” “小的是路过,和兄弟叔父一起,做一些小生意。” 老修从外面进来,“对对,这位大人,小老儿就是他们的叔父。” 年轻公子看了一眼陆思源,“你这侄子的功夫倒是不错。” “行走江湖嘛,出门在外,没有个好身手怎么成?”老修也不掩饰。 年轻公子的目光在房间里一掠,并没什么特殊的,也没瞧见有什么旧靴子。 他嗅到一股味道,地上还有一瓶打碎的药,一些药粉洒落,凭他的感觉,的确是治疗外伤的药不假。 老修适时拱手道:“大人,您可得帮我们好好查查,这摆明了就是歹人抢了我们的东西,这点药的样品不打紧,我们下边马车上还有不少呐,我们叔侄还指着拿这些去边境上换点东西呢。” 年轻公子也是这么猜测,自从事发之后,他已经派人看守住了药堂之类的地方,若是凶手受了伤,那八成得想办法治疗,药堂不能去,没准就盯上了这卖药的叔侄。 年轻公子没理会老修,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转,“你们,谁是大夫?” 老修正欲上前,苏南衣道:“我是。” 年轻公子微挑眉梢,似乎有些意外,果然,他轻笑,扇子挡住嘴,“本将军还以为,会看病的应该是个老者。” 苏南衣露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笑,“在下也一度以为,将军应该是身披铠甲,威风八面的。” 年轻公子笑容凝固,他身边的军士道:“住口!” 苏南衣无所畏惧,静静的看着他。 年轻公子极慢的笑,“有意思,说得不错,既然你是大夫,那就为本将军诊一诊吧。” 苏南衣环视四周,“这里不太妥吧,不如换个地方?” 年轻公子略一点头,“也好。传令下去,今天的搜查到此为止,三位,跟本将军回一趟府中吧! 若是能治得好本将,那你们大可住在将军府,吃住一应本将军包了,而且,还能保证绝对安全。” 老修微不可察的皱眉,这家伙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可现也不能说不去。 苏南衣没有犹豫,“好啊,那就多谢将军了。” 年轻公子低笑,“这么自信?” “那是自然。” 老修迅速回房间收拾东西,陆思源和苏南衣一收收拾,“那女的跑了,我去找一找。” “晚一点再说,先把眼下这位应付了,”苏南衣摇头,“跑就跑了,无妨。” 陆思源不再多说,迅速收拾了东西,和苏南衣、老修一起跟上,去那个年轻公子的府中。 直到现在,这位也没有报名,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苏南衣隐约可以猜得到。 在吴泯舟的治下有资本这么狂,身子还不好,年纪相当的,也就剩下那一位了。 吴泯舟的结拜兄弟霍忠的儿子,霍远铭。 霍忠和吴泯舟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在一次战役中,霍忠为了保护吴泯舟,自己丢了性命。 从那以后,吴泯舟就把霍忠的一双儿女带回家中抚养,视如亲生。 从客栈掌柜对霍远铭称呼上就能看出,吴泯舟的确是这么做。 吴泯舟的长子为大,再就是霍忠的女儿,接下来就是霍远铭,最后是吴泯舟的小儿子。 听闻这位霍三爷的身子本来没有那么差,后来不知为什么,总是病秧秧的。 苏南衣没想到,到这里来,没有遇上传闻中的大公子,倒先遇见了霍三爷。 就是不知道,他和那个吕娇娘有什么关系。 老修赶着马车,眼睛往四处不停的瞧,这里真是不错,幽静,环境极佳,空气也很好,适合养病。 他摸着胡子,瞧着前面的轿中的霍远铭,暗自琢磨这位究竟是什么情况,是敌是友。 这次去人家府中,也不知道是入虎口还是狼窝…… 胡思乱想中,前面的轿子停下。 苏南衣抬头一瞧,原本以为去的会是督统府,现在抬头一看,并不是。 霍远铭下了轿,拉了一下披风领子,“几位,请吧。” 陆思源走在最前面,把苏南衣护在身后,霍远铭的目光微闪,嘴角微微翘起。 府里的布置不错,一路走去,看得出这宅子是用了心布置的。 到了前厅,霍远铭命人上了茶,转身坐在首座上,语气淡淡,“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这是阿南,这是陆陆,老朽的侄子,都是贱民,也没什么雅名,将军见笑。”老修拱着手笑道。 霍远铭也没有细问,“不知什么时候能诊一诊?” 苏南衣道:“随时,现在就可以。” “那好,”霍远铭招了招手,“那就现在吧。” 苏南衣上前走到他身边,扫一眼他放在一旁的披风,还要手边的茶。 “将军请。” 霍远铭伸出手,苏南衣搭上他的脉。 前厅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霍远铭盯着苏南衣的脸,他早看出苏南衣是个女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目光毒,也因为苏南衣并没太过掩饰,她出门是为了方便,不可能每天早上鼓捣半天易容。 只是她出门在外多了,自带一身英气,眉梢微挑,眼尾微扬,寻常人一瞧,就是一个英俊小生。 苏南衣知道,霍远铭在盯着她瞧,也八成瞧出了她女扮男装,但并不慌乱,甚至连脸红都没有。 把完了脉,苏南衣抬眼看着霍远铭,目光和他一撞,“不知将军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这也是他自保的方式 苏南衣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老修立即看向霍远铭,观察他的神色。 霍远铭手一顿,微眯着眼睛看向苏南衣,“假话怎么说?真话怎么讲?” 苏南衣轻笑,给他一个眼神,“假话就是,将军体弱,需要好好调养,不可动气,不可疲劳过度,不可纵欲过度等等。” 霍远铭愣了一下,低笑出声,“纵……欲过度?你可知道,本将军还未娶妻?” 苏南衣摇头,“不知。” 霍远铭刚要说话,苏南衣又道:“这和娶不娶亲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娶妻,也不是不能纵欲过度,这个矛盾吗?” 老修抿着嘴唇,很想笑,但又觉得不太合适,闷得肚子疼。 霍远鸣居然脸微红了一下,声音似从牙齿间磨出,“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那,真话呢?” 苏南衣眼睛回视着他,“真话就是,将军没病,只要不再喝这个茶,别作,自然身强体健,这茶虽然对身体没有什么危害,只是让人看起来虚弱,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度,常年累月,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霍远铭的眸子一缩,刹时迸出几分危险的光。 苏南衣不慌不忙,“我要说的说完了,将军爱听哪种就听哪种,身体是你的,别人强求不来。” 老修眼珠子转个不停,怎么个意思?这家伙的病是装的?故意的? 陆思源的手始终搭在剑柄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霍远铭。 霍远铭沉默半晌,低声笑了笑,“果然是真有几分能耐的,你的医术果然不错,至少这两年,没有人能看得透本将军的病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没接这话,这厮故意装病,一定是有缘由的,像这种家宅争斗,每个从宅子里长起来的人都经历过,何况,他还不是正经姓吴的。 吴泯舟拿他当亲儿子,别人呢?未必。 或许,这也是他自保的一种方式。 苏南衣不想打听,更不想管。 “将军,既然诊治好了,不知……” 老修语出试探,“我们本来也是打算今天要走的,当年了,给将军看病,是我们的荣幸,既然现在结果出来了,我等就告辞了。” 霍远铭显然不这么想,“不急,你们来都来了,又替本将军诊出了病症,总得让本将军尽一尽地主之宜才好。” 他一摆手,“吩咐下去,今天中午本将军要设宴款待几位。” “是。” 命令已下,走是走不了了,老修和他们俩对视一眼,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霍远铭让他们三个入了座,把其它人都打发下去。 能在这儿的都是他的心腹,他们自动退到外边,严防死守。 苏南衣猜想,这家伙一定是要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他连个迂回都没有,直接问道:“你们是怎么杀了吕娇娘的?” “!!!”老修。 陆思源和苏南衣倒没怎么意外,这家伙看着年轻,以不停的示弱,但摆明了就是一只狐狸。 他吩咐手下军士从客栈里撤出,却没有下令再继续搜查下一家,苏南衣心里就有了预感。 不过,苏南衣也察觉出,霍远铭找他们,怕不是为了给吕娇娘报仇。 老修哼哧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句话来,这种时候,他可不敢乱说。 苏南衣沉吟道:“将军为何认定是我们?” “一切都太巧了,不是吗?本将军要查,偏偏就你们的房间出了事,还有一屋子的药味儿。” 霍远铭似笑非笑,“本将军在这里多年,暗中的人手还是有一些的,吕娇娘并非善类,想杀她的人不少,但敢下手的人不多,昨天在酒楼,你们就与她碰过面,这么巧,她昨天晚上就死了。” 这么一说起来,他们还的确是挺可疑的。 苏南衣敏锐的抓住他说的一句话,“吕娇娘并非善类,”而且“想杀的人很多,但敢下手的人不多。” 这话里信息量很大呀。 “我们无意杀她,是她招惹我们,”苏南衣索性承认,“她企图伤害我们的兄弟,手段还极其下作,为我等所不容,但,真正置她于死地的人,不是我们。” 霍远铭目露疑惑,“哦?怎么说。” “我们也想知道她是谁的人,为何要害我们,她就要说的时候,却突然毒发身亡,有人在她用的药膏中下了毒。”苏南衣说得坦然,没有虚假。 霍远铭略一思索,“本将军相信你们,你们先在府中小住,她的事自然会有人处理,等风声过了,你们再走。” 小住? 苏南衣可不想在这里小住,一来和霍远铭没有什么交情,二来虽然目前霍远铭可能无意对他们如何,但也不代表这家伙是个善茬。 能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这是个狠角色啊! 苏南衣只想快速离开,无异久留。 “多谢将军盛情,但我们此行路程也有些紧张,若非行走多日,需要进城补给,我们也不会进城来耽误时间。所以,我们还是想尽快离开。” 老修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将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霍远铭微挑了眉,“几位,有件事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现在城门已然封闭,你们想走,怕是不行了,就算是离开本将军的府邸,你们也得回客栈去住,但是,在客栈的安全,就没有能够保障了。” 老修一下子站起来,“城门封闭?为何?因为吕娇娘的死?” 三人心里都挺意外,这可实在太过了吧? 霍远铭的脸上清晰露出轻蔑讥讽之色,“就凭她?一个娼/妓罢了,碰一下都嫌脏,怎么配?” “那是为何?”老修急忙问道。 霍远铭道:“因为城中流行了一种病,前些日子出现的,并不太严重,也没有往心里去,但,此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源头的东城区已然无法控制,开始向城中蔓延了。” 老修一听这话,不禁一阵脑壳疼。 怎么这么点背? 苏南衣皱眉道:“可现在这个时节,按说不会发生此类病症才是。” “凡事总有例外,这次来势汹汹,目前只是关闭了城门,普通百姓并不知情,只以为是督统府的命令。” 苏南衣纳闷,“督统府?为何?督统府经常下这种命令吗?” 霍远铭的眼中闪过几分微微诧异,“你的确很聪明,近一年,特别是这半年以来,义父的身体不怎么好,再加上小四失踪,这是满城皆知的事,所以,偶有关闭城门的事。” 小四,苏南衣听到他对吴家小公子的这个称呼,倒是觉得,这他对这小公子态度很不错。 那么,他故意装出一副垮了身子的样子,是想欺瞒谁? 吴泯舟,还是那位吴大公子? 这里面的隐情,这督统府里的戏码,远比想象的还要多啊!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以为你早跟我翻脸了 一名士兵跑到前厅门前,单腿跪地。 “将军,少将军来了!” 霍远铭的脸色微变,眼睛里的光迅速冷下去,嘴唇微微一抿,绷出一丝弧度。 很是不爽的样子。 苏南衣心想,得,不用猜了,霍远铭和这位少将军的关系肯定不怎么样。 霍远铭立即叫来一个侍卫,“把他们三位先请下去。” “是。” 苏南衣也不想掺和这事儿,更不想和吴泯舟的儿子有什么交集,点点头跟着那人下去了。 老修和陆思源也跟上。 绕到后面的园子,园中有精致的亭台楼阁,还有几处小房。 “三位,先在此休息一下吧,稍后将军忙完了,自然会过来。” 苏南衣点点头,老修环顾四周,叫住侍卫,“小兄弟,劳驾,给我们来点茶,还有点心、干果什么的,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呀。” 侍卫微愣了一下,很快点头,“好,稍等。” 老修叹了口气,扒拉着窗户往外看景儿,“别说,这园子布置得真是不错,哎,你们说,这城里的究竟是什么病?” 陆思源冷冷道:“究竟是真是假,还很难说。” 老修回头看他,“怎么?你觉得这事儿有诈?” 他一下子直起身子,“会不会是这小子骗我们,故意把我们扣起来,憋着坏呢?” 苏南衣笑了笑,“怎么?怕了?” “怕?怕是不可能的,我怕过什么?”老修顿时又傲娇起来。 “不怕吗?那之前是谁,在东柳石谷被几个纹面人吓得抱头鼠窜?” 老修吞了口唾沫,看向陆思源,“这事儿……唉,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什么?” 苏南衣摇头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茬。 “老修,我们归程的时候,去看看老谷吧。” 老修点头,“行,行啊,我也想他了。” 此时有人推门进来,放下一个托盘,盘子里装了不少吃的,一碟一碟摆上,还有一壶好茶。 侍卫客气了两句又出去,老修坐在桌子前嗑瓜子。 陆思源眉头微皱,“我总觉得,这事似乎不太寻常,那个女人究竟是谁的人,现在也没有弄清楚,霍远铭大张旗鼓的搜查,又把咱们给弄到这里来,是为了保护咱?” 老修吐了一口瓜子皮,“对对,我觉得陆陆说得有理,不觉得对咱太好了吗?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保护咱?” 苏南衣沉默半晌,“现在我们也走不了,索性就住下,看看这浙督府,究竟是在闹什么妖。” “我看行,”老修把小碟往他们面前一推,“你们尝尝,我觉得味道还行。” 苏南衣和陆思源都给他一个白眼。 此时,前厅中。 吴沉安坐下喝了口茶,“三弟,你身子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今天出去搜查找凶手了?” “嗯,”霍远铭淡淡道,“在我的管辖地上出的事,我总得问问不是?吕娇娘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也是条命,例行找找凶手,做做样子也是应该的。” 他说得极轻蔑,吴沉安心里恼火,表面上却没露,“那,三弟可搜到什么了?” “没有,”霍远铭摇头,“不是说了吗,就是例行查查,也就查了几间客栈,简单问了问,没多管。找到又能怎么样? 那贱货也活不了了,再说,那种人,还不如死了干净,这城里祸害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我也查不过来。” 吴沉安捏着茶杯的手指一收,语气变了变,“哦?三弟怎么知道,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 “这谁不知道啊,”霍远铭短促笑了一声,“少将军,你手底的人,就没有几个和她行苟且之事的?你好好查查,准有! 这个女人一贯用这种伎俩,骗人财物不说,还利用此招窃取人家的秘密,被握住了把柄的人,岂能不对她恨之入骨?少将军,你……真不知道?” 他语气狐疑,表情疑惑,带着试探。 吴沉安冷笑,“这种事,我如何得知?如此脏事儿,我不屑于知道。” 霍远铭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说得也是,少将军如此冰清玉洁之人,又怎么会沾染这种女人这种脏儿,您的未婚妻也是如云似雪,高不可攀的人物,般配,佩服。” 吴沉安眸子缩了缩,心里火气涌起,“三弟,我听说,你把几个人带进了府中?” “嗯,的确如此,”霍远铭也没有否认,咂了口茶,“他们是做小生意的,还会诊病,我这身子骨你也瞧见了,所以,就请他们来瞧瞧。怎么的?少将军也感兴趣?” 吴沉安刚一点头,霍远铭垂着眼睛,漫不经心道:“不过几个贱民,就是嘴贫了点,又会点小伎俩,我一个病人,闲得无趣让他们来解解闷,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少将军,不会连我这点小爱好也容不下吧?” 吴沉安眼睛盯着他,“三弟何出此言?兄长我可没有容不下你。” “少将军身份尊贵,我可不敢称您为兄长,”霍远铭眼皮撩了一下,“说了半天,您也没说这什么来,莫不是为了吕娇娘那个贱人? 若是为她,我劝您大可不必,那种人葬身火海都是便宜她了,省得还臭块地,您要为她报仇找凶手,就不怕激起民愤吗? 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贤名,可别毁在这么一个女人身上,您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找找小四儿。” 吴沉安手握成拳,“你这身体没怎么见好,我看你这嘴上功夫倒是见涨,一句一句,说得句句不落。不如这样,虽然你身子废了,不能再上战场,不如我给你在衙门里找个状师的差事如何?这样每天能过过嘴瘾。” 霍远铭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随即又笑起来,“少将军还是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现在这样就挺好。” 吴沉安盯他半晌,“我听说你得了一朵乌石兰花,是吗?” “听谁说?” “听谁说你不必管,你只说有没有吧。” “没有。” “没有?三弟,你应该知道,父亲病了这么久,鑫道长当初留下的方子里可明确写着,乌石兰花就是其中一味药,你若是有这东西,却不拿出来,别怪我和你翻脸。” 霍远铭不以为然,“怎么少将军还没有和我翻脸吗?我以为早就翻了呢。” “啪!”吴沉安拍案而起,“霍远铭,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能有今天,也是我们吴家厚待你!你别忘恩负义,做白眼狼。” 霍远铭哧笑,“你也没有给我敬过酒,怎么知道我不吃?我记恩也是记义父的恩,记吴家的恩。 可你吴沉安,可不代表吴家,你还不是家主呢!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整天以吴家家主自居。” 吴沉安眼中迸出杀机,“霍远铭,你究竟给不给?” 霍远铭一脸无辜,“我没有,如何给?”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这演技,杠杠的 霍远铭和吴沉安在前厅唇枪舌剑,谁也没有看见,后窗有一条人影一闪即过。 老修跑回园中,嘴咧得都合不上,一溜烟冲回房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好消息,你们猜,我刚才听见什么了?” 陆思源微眯着眼睛,明显不太相信他的样子。 老修激动的拍着桌子,“乌石兰花,乌石兰花!这里,这府里,就在霍远铭的手中!” 苏南衣眼睛一亮,“当真?” “没错,吴沉安,就是吴泯舟的大儿子,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个,但霍远铭说他没有,可我不信,吴沉安是什么人?要是没有点确切的消息,他能来要吗?” 苏南衣也有些激动,乌石兰花,就是她要找的药材中的一种。 她一共要找五味药材,乌石兰花的产地,是地图上最遥远的一个,她本来想着最后再去找,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第一个遇上了! 苏南衣心里欣喜,“看来,我们这次真的是来对了,竟然误打误撞。” “我们还是先探探底再说,”陆思源最冷静,“有没有还没有最后确定,即便是有,霍远铭也不会轻易给我们。” 苏南衣点头,“没错,思源说得对,这东西或许不是多么珍贵,但对于需要的人来说,就是非常有用的,霍远铭为什么需要它,我们得弄清楚。” 老修也附和,“还有,吴沉安,为什么要得到?听他话里的意思,说是吴泯舟也病了不短的时间,他是来给吴泯舟的。” 陆思源哼笑,“我看他是巴不得吴泯舟死吧?” “我也这么觉得,那么他一定是有别的用途,”苏南衣目光沉沉,“看样子,我们有必要见一见这位吴督统。” 陆思源沉声道:“南衣,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 “那块令牌,不见了,”陆思源眼神幽冷,“昨天晚上回来以后我发现的,今天又发生这么多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令牌?就是当初张朝给咱们的那块吗?” “正是。” 老修一拍大腿,“那不用说,一定是让那个谁,那个什么娘,拿走了。” “可她为什么要拿那个?”陆思源反问。 他也觉得是吕娇娘拿走了,但他回想了好几次,对方拿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 这个女人能够让他完全没有察觉,也算是厉害了。 苏南衣手指轻敲着桌子,“我好好捋一下。张朝给了我们令牌,他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个?然后,到了城中,吕娇娘拿走了,还意图……” “这其中的牵连是什么呢?”苏南衣眼睛一亮,“你们猜,会不会是张朝给了我们令牌,同时又飞鸽传书给吴沉安,告诉他,如果将来有人持令牌去督统府,那这几个人就是知道点内情的人,要格外留神? 但现在张朝死了,吴沉安知道不知道咱们尚未可知,他也不想打草惊蛇,就让这个吕娇娘来试探,同时,又怕咱们会拿着令牌做别的什么事,所以就把令牌收走了?” 陆思源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有可能,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个女人知道我姓什么。” “正是,”苏南衣点头,“如果一切都说得通,那吴沉安很有可能就是吕娇娘身后的人,张朝他们也是他的人,这很说得通。” “没错,没错,”老修连连点头,“这小子太阴险了,我看他还不如那个霍远铭。” “一丘之貉罢了,”陆思源冷声道。 “他们的家务事,我们本来不想管,但如果……对我们拿到乌石兰花有利,那就……”苏南衣后面的话没说,但意味很明显。 去远方部族取乌石兰花也是有很大危险的,而且前路迢迢,有许多未知的情况发生,时间上也会无限拉长。 在这里虽然也有危险,但相比去其它部族,还是好太多了。 这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三个人都同意,就地取乌石兰花。 首先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确定,霍远铭的手里到底有没有。 老修咂着嘴,蹲在凳子上,摸着胡子道:“我觉得,十之七八是有,而且,这个吴沉安明目张胆的来要,说明什么呢?” 陆思源扫他一眼,“他应该知道,霍远铭不会给他。” “对呀,可他为什么还要来要呢?” 苏南衣眼中闪过笑意,“你的意思是,他想打草惊蛇?” “对,他让霍远铭知道,他知道了乌石兰花的消息,而且想要,这样的话,霍远铭就会防备,只要霍远铭一动起来,那究竟是不是有花,在哪里藏着,也就好试探了。” 苏南衣点点头,“有道理。” 三人正要商议,忽然听到脚步声响,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立即岔开话题。 老修咂了口茶,“这个糕不错,我觉得,你们尝尝呀,早上起来都没有吃饭,饿死了,先吃点这个垫垫吧。” “老先生受委屈了,”霍远铭披着披风进来,身材颀长,倒有几分芝兰玉树的感觉。 老修假装才发现他,急忙站起来,拱手道:“哟,将军客气了,哪有什么委屈,行走江湖之人,饥一顿饱一顿那是常有的事儿,习惯了。将军,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能走了吗?” 苏南衣在一旁瞧着,心说他可真能说,演技也是杠杠的。 陆思源简直没眼看。 霍远铭摇头,“恐怕不行,刚才少将军来了,就是我们吴督统的长公子,现在由他主事,听他的意思,一时半会儿不会开城门,晚上把城中的大夫们聚到一起,然后想出对策,等城中的情况控制住,这才会开城门。” 老修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照您这么一说,岂不是好多天出去了?我们还急着走,这可耽误不起啊!” 霍远铭沉吟,“嗯,本将军倒有一个法子,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哦?是什么法子?”老修立即急切问道。 霍远铭的目光落在苏南衣身上,“这位……公子的医术不凡,不知道能不能出手相助,若是能把城中的问题给解决了,那一切就都好说了,不但可以让你们尽快离开,还能给你们奖励。” 老修本来想说奖不奖励的无所谓,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他们现在是商人。 商人肯定会先看到利益。 他略一沉吟,想着平时夏染那唯利是图的样儿,问道:“可我们毕竟是外来人,并非城中的大夫,这……大公子恐怕不会让我们参与吧?” 苏南衣感觉霍远铭的目光在不住的看向她,陆思源也察觉到,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住他的目光。 这一下,霍远铭倒轻笑出声。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本将军自有办法。只说你们同不同意吧!” 老修咂着嘴,也没有立即答应,“这也不是小事儿,不如这样,您让我们商量一下,成不成?” 第三百七十八章 她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这的确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正好是苏南衣需要的机会。 如果她可以把城中的病症给处理好,那她就有资本向霍远铭提条件。 霍远铭也听完老修的话,也不急,“好,那你们好好考虑。” 他转身要走,苏南衣叫住他,“将军,如果我们答应了,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霍远铭垂下的眼眸中闪过笑意,停住脚回身道:“本将军说了,自会有奖励。” “将军说得明白些,画饼的事儿我们是不信的,”苏南衣干脆挑明。 霍远铭略一思索,“给你们一张本城的通行证和一间铺面,可以来去自如,能够在这里做里生意,不用再来回奔波,如何?” 老修心中哧笑,就你们这城,有什么可稀罕的,我们可是连京城都来去自如的人。 苏南衣环视四周,“可现在,谁也不能来去自如,不是吗?遇到这种情况,将军觉得,那一张纸,管用吗?” 霍远铭的眸子微眯,“那你们说,想要什么?如果不留于此,那,来点实际的,黄白之物,如何?” 苏南衣摇头,“我们虽然是商人,但我们也不至于用命去搏,如果城中的真是瘟疫,那我们就是冒死去参与。” 霍远铭这下有些好奇了,“那你想要什么?” “将军的病不足为虑,若是将军愿意,我们也可以帮助将军诊治吴督统,如果治得好,那将军就不再需要乌石兰花,我们就要那朵花。” 老修呼吸微窒,没想到苏南衣就这么说出来了,本来还想商量一下呢。 他多少有点紧张,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陆思源倒是丝毫不惧,一点也没有担忧的意思。 有什么可怕,大不了杀出去就是了。 霍远铭听到苏南衣提起乌石兰花,眸子顿时一缩,周身的气息也冷了不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您就当我们是商人,商人为利,我们和您谈的就是交易,如何?” 苏南衣说得坦然,霍远铭转身在椅子上会下,屋子里一片寂静。 苏南衣也不急,她只要那朵花,霍远铭要得越多,那商谈的余地就越大。 良久,霍远铭开口,“若是,你们治不好呢?” “将军指什么?城中的事还是吴督统?”苏南衣反问。 “都有,这两件事哪件也不是容易的,”霍远铭轻吐一口气,“你们若是完不成,到时候……” “没有若是,”苏南衣淡然一笑,“将军放心,只要将军能够保证,我们的一切行动不受阻碍,不会被其它人打扰阻挠,那我们就有把握,无论是城中事,还是督统府,都可以。” 这口气可有点大了,在霍远铭听来,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不知怎么的,看到苏南衣坚定的眼神,忽然又觉得她很可信。 霍远铭沉吟道:“实不相瞒,我义父这半年多来病体沉重,特别是小四儿失踪一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有一个道士,给他开过一个方子,说是可以彻底根除他的病症,但其中有两味药很难找,这乌石兰就是其中一味,我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另一味至今没有下落。” 苏南衣问道:“另一味是什么?” “是伊兰木上生的果子。”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这个不难,这个我有。” 霍远铭一下子站起,“当真?” “当真,但此时并不在我们手中,在我们朋友处,需要写信送来,”苏南衣坦言,“不过,吴督统的病症是不是真的需要,我还要亲自看一眼才能确定。” 她看一眼窗外,“至于城中事,将军可找几个染病的人来,若是担心殃及将军府,就再给我们安排一处僻静的小院即可。” 霍远铭摇头,“本将军并不怕殃及,你们还需要什么,我派人去准备。” “将军或许不怕,但这府里的人也不少,为了安全考虑,还是不及殃及无辜,将军还是给我们另安排住处,您放心,只要答应了,我们就不会失言。” 霍远铭眸光深深的看着她,“旁边西邻的院子,也被我买了,只是还没有修葺,有些简陋,不过安全问题和其它问题你们不用顾虑,只有一墙之隔,若是有什么差池,本将军也好能随时……” “那就西府吧,我们就三个人,简陋些也无妨,”苏南衣立即拿上随身带的东西,“走吧,事不宜迟。” 霍远铭点头,“也好。” 三人跟着霍远铭穿宅过院,来一处角门,这里已经和西边的府中打通了,穿过这道门,就能到另一座府邸。 大宅中有些暗道机密,这很正常,但这样开角门和其它府连起来的事还真是不多见。 苏南衣心里暗想,霍远铭这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呢? “三位,就是这里了,稍后我会让人把用的东西都送来,你们的马车也会从后门送到这里来。” “好,”苏南衣迅速列了个清单,“这是需要的东西,将军先按这个准备,其它的,等病者来了,根据具体的情况再定。” “好。” 霍远铭伸手接过,诧异她的字写得力透纸背,笔划银勾。 他不动声色的收好清单,正想要去准备,有个侍卫匆忙跑来,“将军,不好了,徐嬷嬷今早上街去买菜,被人扣住了。” 霍远铭眸光一锐,“为何?” “说她和染病的人接触过,防止病情扩散,所以……” “混帐!”霍远铭咬牙,“就算是要禁她的足,也该禁在我的府中,而不是交给其它人!吩咐下去,立即出发去救她。” “是。” 侍卫刚要走,苏南衣道:“慢,将军,我能否一同去?” 霍远铭疑惑,“你?” “如方才所言,这位徐嬷嬷接触过染病者,或此症传染性强的话,的确有可能会带来危险,不如让我同去,然后把她带来这里观察,若是发病也能及时处理,如若是虚惊一场,也能让她安然回府。” 霍远铭略一思索,“也好,但你要换套衣服,装扮成军士。” “没问题。” 陆思源道:“准备两套,我也去。” “我也……”老修还没说完,苏南衣道:“你留下接收东西,收拾好,回来我们要用的。” “好吧,那你们务必小心。” 霍远铭早发现了他们的相处模式,老修说是什么叔父,实际上是地位最低的那个,如果遇到用嘴解决的问题,那就由他出马。 而陆思源身手不错,沉默少言,在苏南衣面前,总是以一种保护的状态不自觉展开防卫,需要武力解决的时候应该是由他来。 而苏南衣……她的话也不多,但关键时刻,是一语定乾坤的人。 只要她说出的话,陆思源都会毫无保留的同意,老修也会赞同。 苏南衣,才是这三个人真正的领导者。 这个有趣的小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霍远铭越来越好奇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言不合就开杀 霍远铭让人准备了两套军士服,让苏南衣和陆思源换上。 别说,穿上这套衣裳,再加重一下眉毛和脸部轮廓,又贴了个假结,很多人仔细看都看不出破绽。 除了觉得这个小军士长得俊俏了些。 霍远铭又一次惊讶。 “走吧,将军。” 一行人出门,霍远铭坐马车,苏南衣拒绝了他一同坐马车的邀请,和其它军士一起跟在马车后。 他们走得很快,而且抄得近路,这里的人不多,苏南衣注意观察着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也经历过几场瘟疫,前世能够让顾西宸从一个受宠的皇子,一跃成为亲王,真正堂堂正正站在朝臣和先皇面前,就是因为一场瘟疫的契机。 那时候,苏南衣像是一个不知道铁人,亲赴众人口中的“死城”,不眠不休,一直到病情控制住,她自己也倒下去,缓了一个月之久,整整瘦去二十斤。 顾西宸抱着她潸然泪下,而她心满意足。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几滴眼泪而已,就抵消了她与死神的擦身而过,抵消了她那么长时间的辛苦。 轻轻松松拿走了她的功劳,而她心甘情愿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身荣光。 远处传来哭喊,把苏南衣的思绪拉回来,她抬眼望去,只见前面拦了绳子,打了结界,在那边的人都面露惶恐。 霍远铭也从马车里出来,在此站岗的士兵看到他,互相对视了一眼,迈步走过来行礼,“霍将军。” 霍远铭没说话,径直走到被他们扣住的徐嬷嬷近前。 徐嬷嬷今年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蓝布衣衫,灰白的头发有点散乱,头上的木钗子也掉到地上,断成两截。 见他过来,眼睛里噙了泪,手扒着木笼子,手指和手背红肿,明显被抽了鞭子。 是的,徐嬷嬷被关在一个木笼子里。 霍远铭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脸色阴沉似水,“打开。” 一旁的军士勉强笑了笑,“霍将军,这……她接触过病患,少将军有令,但凡是接触过的,都要……” “我说,打开,”霍远铭转头盯着他,“听不懂吗?” 军士吞了口唾沫,“霍将军,不是小的听不懂,而是小的做不了主。我……” 他话音未落,霍远铭抽出他的腰刀,搭在他的脖子上,“本将军再问你最后一次,开不开?” “将军,我……” 他话音未落,霍远铭的刀往前一送,他的人头直接落了地。 血液四溅,人头骨碌碌滚动,四周一片惊呼之声,随即就是一片死寂。 霍远铭手提钢刀,刀尖血珠滚落,他环视四周,“还有谁?听不懂本将军的话,尽管上来!” 军士们都人噤了声,他们听吴沉安的话不假,但此时面对霍远铭,这明显就是一个大杀神,他们谁也不敢上前。 苏南衣在不远处看着,霍远铭上来就杀,倒真有几分血性,这也说明,那个徐嬷嬷对他真的很重要。 “将军,将军,”徐嬷嬷在里面轻声唤,“老奴没事,可别为了老奴再祸及你自己,他们说关老奴几天就可以回去了,您……” “嬷嬷别再说了,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去。”霍远铭打断她的话。 “有没有人开门?”霍远铭又问了一次,见无人答话,他也不再多问,反手一刀劈在木笼上,他手下那些人也过来砍,很快木笼子被砍烂,把人救出。 霍远铭亲自上前扶着徐嬷嬷,看到她手上的鞭痕,目光又沉了沉。 “嬷嬷受苦了,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别,”徐嬷嬷拉住他,“将军不可,不可再为老奴做错事了,现在老奴没事了,我们走吧。” 霍远铭目光掠过结界那边的人,给自己手下递了个眼色。 手下会意,微微点头。 霍远铭扶着徐嬷嬷上了马车,率先离去。 他手下的人挑了几个身手好的,悄悄潜入结界另一边,打晕几个病患,把人偷了出来。 苏南衣和陆思源跟着军士队伍回到西府,老修已经把药灶、药锅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苏南衣让徐嬷嬷坐下,立即给她把了把脉,霍远铭在一旁寸步不离,“如何?” “上次还看不出什么,”苏南衣如实道,“嬷嬷,您是怎么接触病患的?” 徐嬷嬷看一眼霍远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嬷嬷,您得告诉我实话,我才能根据情况判断。” 徐嬷嬷这才说道:“我提着篮子去买东西,走了一段觉得有人跟着我,但看了好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后来到了菜市,我买了菜正要走,突然几个军士出来说,卖给我菜的人是个病患,因为我接触了,所以要被带走。” 这是明显的没事找事了。 苏南衣心说这徐嬷嬷八成是被冤枉的,她的情况并不能作数。 她略一沉吟,“嬷嬷不必担忧,先在这边住两日,一切由我来安排,您也趁机好好休息。” 徐嬷嬷抬头看霍远铭,霍远铭微笑点头,“看吧,我早就说让您好好休息,您不听,这次非得大夫说了才行。” 徐嬷嬷张张嘴,没有说什么,但看得出来有点不舍。 苏南衣越发好奇她和霍远铭的关系。 没过多久,霍远铭的手下带来的四个人也到了。 苏南衣让霍远铭离开,她从马车上拿出几套衣服,自己换上,也让老修和陆思源换上,还有手套和面罩。 看着他们的装扮,霍远铭的心再次定了定,他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有经验,之前苏南衣说那些话,是真的有底气的。 他转身慢步回院,这么大闹了一场,吴沉安那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外面的事苏南衣不管,她一心都在这四个患者身上。 她迅速诊治了一番,这几个人都有一点点低烧,并不太严重,脸色蜡黄,指甲有微微的淡紫,身材削瘦,看得出被病折磨得不轻,即便现在被打晕还没有醒,但眉头依旧紧皱,双手下意识捂着肚腹。 老修低声道:“怎么样?看出来了吗?是什么?” 这个时候的病无非就那么几种,一般的病症苏南衣一看就知道。 “不曾,”苏南衣摇头,“他们的病症并不像是会传染的。” 陆思源拧眉,“可我们刚才看到了,结界里面有很多患者,他们的病症也的确是一样的。” 苏南衣点头,“这也是奇怪之处,把他们弄醒吧,醒了好好问问,或者会有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四个人不过是被打晕,很快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是陌生的环境,面前还有几个装扮怪异的人,立即吓了一跳,一个胆子小的尖叫一声居然又吓晕了过去,老修反而被他吓了一跳。 苏南衣摘下脸上的面罩,“你们别怕,我们是大夫,是霍将军派人把你们请过来的。” 一听是大夫,他们稍微松了口气,但一提到是霍远行,他们又突然变了脸色。 第三百八十章 奇怪病症的关键所在 几个人的脸色本来就蜡黄,现在又一片惨白,白里透黄,怎么看怎么难看。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嘴唇哆嗦道:“他……他?霍远铭?他就是一个怪物啊,喝人血的怪物!你们根本不是要给我们治病,你们是……是要放干我们的血!” 老修一怔,苏南衣和陆思源也对视一眼。 真是有意思,这话……从何说起? 徐嬷嬷听到这话,立即激动起来,“胡说,你们胡说!我们将军是好人,根本不是什么怪物,你们别胡说八道!” “我们才没有胡说,都有人看见过,他……他喝血,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为什么要从督统府里搬出来?” 徐嬷嬷满脸通红,“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没有再说,生生忍住了。 虽然她忍得很辛苦,甚至眼里还有点点泪光,但她的确是忍住了。 苏南衣越发好奇。 “好了,”她沉声道,“我是大夫,霍将军平时也不会怎么来,你们且安心留下治病,用事实说话吧。” “我们不治,我们要走,放我们回去!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里,不是在这里被怪物咬死喝血!” 他们越说越激动,看得出来是真的害怕。 苏南衣亲手给霍远铭把过脉,他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喝那种茶的缘故,让他身体看起来挺虚弱。 更不太会有什么奇怪病症才对。 喝血的病,苏南衣也见过,但病例不多,那种病多与血中有毒有关,喝血,只是缓解的一种手段,而不是说,人就真的变成怪物,失去人性了。 苏南衣深吸口气,和这些人解释也是白搭,她想了想,“这样吧,我命人把这道门封起来,这样,霍将军就不能过来,等到你们痊愈之后,送你们离开,如何?”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中一半是惶恐一半是希望,嘴唇哆嗦着问道:“离开?还能送我们……离开?” “我们还能活吗?能治好?可有好多人都死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得了这种病,你们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从最开始,再到最后,详细的说给我听听。” 苏南衣放缓语速,诱导着他们说。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眼中的希望最浓,他抽泣着说道:“最初也没有什么感觉,然后就是腹痛,痛得非常厉害,就像是有刀子在里面割一样,死去的那些街坊,有好几个不是病死的,而是受不了疼,自己寻了短见……” 苏南衣又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得上这种病的?” “我是被邻居家的张狗子传染的,他家借过我家一碗面,那天来还,是我接的,结果谁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哭了起来,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正是大好的年华,谁愿意早早死去。 “那你家里人呢?还有其它人被人传染上吗?” 他抹着泪想了想,“我家里也没有什么人,除了我,就是我姐姐,我姐姐已经嫁人了,不过,她嫁的是本地,离我家也不远,我姐姐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想着去看看她的……” 他又呜呜的哭,“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姐姐了……” 苏南衣:“……” 老修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别哭了。你应该这么想,你现在患了病,赶紧治好,就能回去见你姐姐了,否则的话,你要是把病传染给你姐姐,那可怎么好?” 小伙子停住哭声想了想,“你说得也对,可是,我真的能好吗?” “能,你只要配合我们治疗,绝对能。” 小伙子把牙关一咬,“好,我配合!” 老修心里暗自嘀咕,俺们这是给你治病呢,又不收你钱,还管吃管住的,看你这样儿倒像是慷慨就义,成全了我们似的。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人配合,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其它三人还在观望,不敢相信。 苏南衣也不催促,反正他们也跑不了,谁难受谁知道。 她根据小伙子的病情,迅速写了方子,陆思源找来了药,老修去煎药,三个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徐嬷嬷在一边也想帮点忙,但都插不上手。 苏南衣趁机问道:“嬷嬷,您是府里的老人了吧?” “我其实不算是,这座府刚开不久,我是督统府里的老人。” 苏南衣有点诧异,“哦?您是跟着霍将军到这边来的?” “正是,”徐嬷嬷点头,“我是霍将军的奶妈,他自小是吃我的奶长大,我自己的儿子也在军中做事,前些年战死了,将军就和我的儿子一样。” 苏南衣心道,原来如此,难怪两个人的感情如此好。 她拿了一些药膏给徐嬷嬷,“这个药膏您拿去用吧,抹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的,将军给您的那个也不错,但对于鞭伤,我这个更有效。” 徐嬷嬷连声道了谢,小声问道:“真的能治好吗?” “能,嬷嬷放心吧,”苏南衣笑了笑,“其实这病并不传染。” 这次轮到徐嬷嬷诧异了,“什么?可是……那边的百姓有很多都是被传染的呀,还有刚才那个小伙子说,也是被邻居……” 苏南衣摇头,“那只是他们以为,我只看脉案,脉案比人先入为主的意识更为清晰,您说呢?” 徐嬷嬷张了张嘴,可不是嘛,那些人非说将军是喝血的怪物,这种误解怎么解释都不听,这不是先入为主是什么? 若是这次的危机能够解除,那说不定也能打破众人对将军的误解。 徐嬷嬷心里立即燃起了希望,“那有什么能做的?尽管说,我一定尽心尽力帮忙。” “您就好好养好伤,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把身体的感受和情况随时报给我,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苏南衣把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您好好想想,被带走扣押之后,都发生过什么?比如说和什么人接触过,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哪一样都别错过。” 徐嬷嬷认真的想了想,“我……被扣押之后很着急,一个劲儿解释,但他们不听,非把我带到那个木笼子里去,我不肯,他们就抽了我几鞭子。 再后来,有个军士给我一杯水让我喝,让我没喝,我那会儿急得不行,哪还有什么心思喝水?” “喝水?”苏南衣敏锐的抓住这一点,直觉感到这是关键,“那些人穷凶极恶,不容解释的把你带走关入笼中,还用鞭子抽打,突然又给你水喝?不是很矛盾吗?” 徐嬷嬷点头,“是啊,我也很奇怪,而且我也没有要水喝。但当时,我吓得不轻,也忘记这茬。他们见我不喝,还有些恼了,非逼着我喝,再后来,将军就来了。” 老修凑过来,眨着眼睛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喝那杯水喽?” 徐嬷嬷摇头,“没有。” 苏南衣和老修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恰在这时,不肯配合治疗的那三个人,忽然抱着肚子哼哼起来,脑门上渗出汗珠,苍白越发难看,表情扭曲痛苦,用力的咬着嘴唇。 老修却笑眯眯的凑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向知心大哥敞开心扉 那三个人越是痛得难受,老修笑得越欢快。 “怎么样?感觉如何?要不要治一治呀?你们看人家,都已经不疼了哦。” 刚才被救治喝下汤药的小伙子也凑过来,“就是呀,我现在不怎么疼了,感觉好多了,你们也试试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很快痛得受不了,有些动摇,“就算是被喝血,至少死前舒服,不用受这种罪,活活疼死!” 他一咬牙,“好,我治!” 虽然他说得话怎么不好听,但总归是答应了,老修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反正最后用事实说话,看看最后这些人怎么打脸。 端了一碗药给他,“喏,喝吧。” 那人捧着药碗,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进去。 剩下的两个人疼得冒汗,见他也喝了,心想反正也是一死,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两人也喝了药。 药下肚,没过多久就感觉痛意退去,身上也舒畅了不少。 难受劲一过去,人的脑子也就清明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四周瞧了瞧,这里安安静静的,空气中飘荡着药香,也没有看到什么军士或者奇怪的吓人的东西。 他心里暗自琢磨,这也不像是怪物要吃人的样子啊。 西府在苏南衣等人的眼中看来是简陋了些,但在普通百姓眼中,那还是豪门大宅。 他们平时也没机会进入这样的这样的宅子,感觉处处都是好景致。 苏南衣他们都在忙,鼓捣药材,翻看医书,看脉案,也没有人总盯着他们。 渐渐的,也就放松了警惕。 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有军士给送饭菜来,徐嬷嬷过去接的食盒,那些军士放下就走了。 几个人自从生病以来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更别说这么美味的东西,一时间疯狂的吞口水。 苏南衣看了一下那些菜,“你们吃个五六成饱就行,多喝汤之类的流食,等恢复两天再吃鱼、肉,你们很长时间没吃这些,一下子肠胃受不了。” 众人虽然有点小遗憾,但也觉得,苏南衣是真心为他们的身体考虑,莫不是……真的等他们治好就放他们走了? 不然的话,直接吃就完了,还管他们什么肠不肠胃的。 苏南衣也没有多做解释,老修倒是爱聊,吃饭的功夫和那个年纪大的慢慢打通了关系。 “老哥,你怎么称呼?” “我姓马,人家就都叫我老马头。” “哦,原来是老马哥呀,吃了药感觉怎么样?” “挺,挺好的,我好些人没有这么舒坦过了。” 老修递了一碗汤给他,“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又鲜又清淡,对你身体好。” 老马双手接过,“多谢老兄,实在太感谢了。” 老修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家里还有什么人?” “唉,没啦,我们老两口就一个儿子,前几年突然不知去向,我老伴受不了,一下子病得起不来床,就走啦,只剩下我一个人。” 老修也跟着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呐,好好活着吧老兄,把自己身体养的好好的,也能对得起死去的老伴,没准还能等到你儿子回来呢,要不然说不定哪天你儿子回来了,家都没有了,该多难受?” 几句话把老马头说得眼泪横流,“老哥,我……我真的能活下去?” “当然,我侄儿的医术那可是顶呱呱的,你不是也觉得一副药下去,浑身舒坦了吗?” 老马头看一眼苏南衣,犹豫着小声问:“其实我,我也不是怀疑你侄儿,我是怕……” 老修瞬间明白了,立即摆出一副知心大叔……哦不,知心大哥的的架势。 “老马哥,我问你,那个霍将军是个怪物,你是听谁说的?” 老马头脸色微白,“我是听……听我们邻居说的呀,其实大家都这么说。” “你的邻居又是听谁说的呢?大家都怎么说?说他是个喝血的怪物?” “对呀,”老马头点点头,“喝血吃肉,非常残忍。” 另一个凑过来,“我听说啊,这个霍将军喜欢喝那种爱吃糖的人的血,据说这种血比较甜,而且是专咬脖子。” “咦?不是直接把头拧下来吗?我怎么听说他爱吃辣的?因为他老家是川州的呀!” “什么呀,你们说得都不对,他是在月圆之夜才会吃,而且吃的是童男童女,后来城里的童男童女吃完了,才开始吃别的人……” 四个人众说不一,老修笑眯眯的吃菜,啃着鸡腿,听他们自己讨论。 说着说着,四个人都感觉到不太对劲,慢慢停止了议论。 老修把手里的鸡骨头一扔,“看吧,你们自己听说的都不一样,什么甜味辣味,什么月圆之夜,还童男童女吃完了,你们城里现在没孩子吗?没有童男童女吗?不一定吧?” 四个人面面相觑,感觉……好像……的确有点不太对。 老修指指自己的眼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谁都没有见过,告诉你们的人也没有见过,纯粹就是自己胡乱想一通说一通,然后就四处传播,这种行为,和到处传染病症有什么分别?” 老修说完自己都愣了愣,哎呀,娘哎~好像一不留神说了句好有道理的话啊! 苏南衣也看了老修一眼,冲他点点头。 老修顿时更来劲,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对吧,我说得对吧?谣言很伤人的,大家还是不要随意中伤别人。” 他拍拍老马头的肩膀,“诸位别怕,好好养身体,到最后自会见分晓。” 四个人都垂着头不说话了,彼此心里都有点说不清的情绪。 一顿饭吃完,徐嬷嬷帮着收拾出几间房子,让他们四个进去休息。 这几个人受病痛折磨,已经好久没怎么睡过好觉了,又吃了顿饱饭,几乎是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苏南衣让徐嬷嬷也去休息,他们三个聚在一起商量。 苏南衣问道:“你们怎么看?” 陆思源沉声道:“若是这病不传染,那怎么会同时这么多人得病,是不是就和徐嬷嬷说的那杯水有关?我们首要确认的就是这个问题。” “对,还有那些关于霍远铭的流言是怎么来的?也得好好查一下,散播流言的人,一定别有所图。” 苏南衣沉默半晌,静静听他们俩说完,“我现在想问问你们,在我们听到霍远铭被冤枉的这些事情之后,首先怀疑的人会是谁?” 陆思源眸子微眯,老修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吴沉安啊!” 苏南衣偏头看着他,似笑非笑。 老修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陆思源的眼神和苏南衣的笑意,脑子像被一条闪电劈中,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啊——你,你是说?” 苏南衣手指竖在唇间,微微摇了摇头。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第三百八十二章 北离王府的来信 老修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了。 感觉老脸有点红,还有点没处放。 刚刚他可是跟那几个病号,好好的讲述了一番心里话,虽然说他并没有明提霍远铭是好人,但也算是为他洗白了。 一转眼,啊…… 打脸来得太快,好酸爽啊!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这还是我的猜测,思源说得对,我们首先要弄清那两件事儿,这是必须要做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们要自己去看去听去想,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无论这个人是谁。” 老修一拍胸口,“我去。” “还真得你去,”苏南衣压低声音,“现在都知道思源的身手好,他们肯定多加防范,但你的身手也不错,而且擅长用药,关键时刻自保没问题,等晚一点,你悄悄溜出去。” “行,没问题,”老修一口答应,誓洗刚才的耻辱。 三个人商定好,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各做各的事。 时间飞快,转眼天近傍晚,天空传来一声异响。 苏南衣立即抬头,看到一道影子闪来。 廊下的小白鸟也忍不住躁动起来,扑楞着翅膀飞上天空,和飞来的那道影子在天空汇合。 “是小黑来了,”苏南衣脸上展出笑容。 这是云景来的信。 黑白两道影子飞了一会儿,小黑慢慢飞落在苏南衣的近前,她仔细一瞧,这次的信筒比以前大了一圈。 她解下来一瞧,不禁哑然失笑,这次除了云景的信,还有太妃的,太妃也写了好几页。 苏南衣拿着信坐在灯下仔细看,陆思源给她拨亮了灯光,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又慢慢退出去。 太妃的信放在上面,说起府里的事,云景在家挺乖的,没有闯祸,也很少出去乱跑,就在院子里拾掇他的小花园。 夏染经常过去陪他,两个人还一起出了两次门,回来的时候云景脸上有笑容,这个朋友真的很不错。 还说,云柳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有动静也翻不了天,让她不必担忧。 太妃还提到,“南衣,你预测的真是灵,你走后不久,果然宫里有人想请你进宫聊天,都被我找借口推了,她们倒是也不勉强,就是话里话外想要你说的菜单。我都按照你说的给她们了。” 苏南衣看到这一段,眉梢微微挑了挑,这个是预料之中的,也是她故意埋下的一颗雷。 那次去宫中参加宴会,和荣庆公主起了冲突以后,她被楚太后带走,谈话间她就似无意的提过,她擅长做菜,有独门的菜谱,抓住了云景的胃。 这种做菜的效果非常好,不但调理了身体,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比什么香料香粉之类的好多了。 楚太后自然是不会去和别人说这些,但楚太后身边难保没有其它妃嫔的小内线,这些话一传到其它的妃嫔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天的情况众妃嫔别的没有看清,但云景对苏南衣的宠爱,还有太妃对苏南衣的态度,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她们本来还想暗中打听一下,苏南衣一个商户女,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不但笼络住了云景,还能让太妃如此维护她。 她虽然长得美,但也不是天下仅有的独一份,身后又没有娘家的力量支撑,究竟怎么做到的? 一定要秘诀。 现在她们猜想,这秘诀,八成就是她做菜的手艺。 那份神秘的菜单。 一定要搞到手。 所以,各宫的妃嫔轮番派人上阵,来北离王府求取。 太妃本来还不明白,苏南衣留下这菜单究竟是什么用意,但一次次的果然有来求,她不禁觉得惊奇又有点好笑。 苏南衣留下的菜单分成四份,她就按照顺序来回的说。 在写给苏南衣的信中,也把这事儿写了进去。 最后,太妃又叮嘱苏南衣,一定要注意安全,天冷了多加件衣服,别舍不得花钱等等。 苏南衣觉得好笑又温暖,好久没见太妃,也好久没有体会母爱,这一刻,还真是很想念。 想念自己的母亲,想念开始想利用,后来真心疼爱她的太妃。 后面几页是云景写的,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平时的小琐事,哪棵花又开花了,哪棵又出新芽了,还提到夏染,请他去了城外山上游玩,两人玩得很高兴。 每一页的最下面都缀着一行小字:娘子,我很想你。 苏南衣看得心头一热,想着云景闪闪发亮的眼睛,真想他呀。 她提笔写了回信,一会儿伤感,一会儿又自己笑,火光映着她的脸,温暖又真实。 陆思源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她。 回完信,喂小黑吃了点东西,和小白鸟玩了一会儿,这才让它飞走了。 晚膳也送了来,徐嬷嬷特意叮嘱过,这次的饭菜分成了两份,一份适合那些病号吃,清淡营养还好消化,另一份是按照老修的口味来的。 几个病号还在呼呼大睡,不叫就醒的架势。 老修挨个把他们拎起来,他们才揉揉眼睛,纷纷感叹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吃晚膳的时候,明显比午膳的时候气氛好,众人也开始有说有笑,讨论哪道菜最好吃。 虽然,这么好的饭菜对于他们哪道都是美味佳肴。 警备心渐渐放心,老修又他们那里套了不少的话,为晚上的事儿做准备。 吃过饭,众人聚在一起闲聊半晌,老修勾着他们说起一些趣事,以及一些有特点的人物,等等,在心里默默记住。 等他们入了睡,老修根据这些搜集来的消息,画了张草图,又记录下一些人物特征。 “有这些就足够了,一会儿我就悄悄溜出去,看看具体的情况。” “注意安全,遇事别逞强,”苏南衣叮嘱道。 老修一挑眉,“那当然,我的原则一向是,打得过就往死里打,打不过就往死里跑。” 苏南衣轻笑不语,递给他两个药包,“给你防身用,一个是迷药,一个是轻毒。” “行,”老修接过来往怀里一塞,“你们等我的好消息!我今天晚上出去,一定得弄点真东西回来。” 陆思源道:“你跟我来,我白天看过了,在后园那边有一个地方能出去,肯定不会有人注意。” 老修不疑有它,立即点头跟上,“行,没问题。” 绕来绕去,绕到后园的一处假山石后面,老修瞪着眼睛找了找,“哪儿?这有什么?” 陆思源一脚踢开一块石头,剑一指,“这儿。” 老修低头狐疑的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你……陆陆,你不是吧?你……这就是你说的能出去的地方?” 陆思源面无表情的点头,“没错,就是这里,这里肯定不会有人注意。” 老修都要气懵了,“你说得真对,谁会注意到一个狗洞?嗯?” 陆思源点头,“那就快点钻。” 老修:“……”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我陪你并不是为了他 从狗洞里钻出来,老修忿忿不平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左右看看没人,一溜烟儿跑进夜色里。 苏南衣看到陆思源回来,“老修出去了?” “嗯,别看书了,仔细伤眼睛,忙了一天早点去睡吧,我看着。” 苏南衣放下书,手掌捂了捂脸,“没事儿,我还不困呢。来,我给你看看腿。” 陆思源手放在膝盖上,“我没事,有问题我就告诉你,别总担心我。” 苏南衣浅浅一笑,“思源,你说,我们能顺利拿到乌石兰花吗?” “能,”陆思源言简意赅,“放心吧。” 苏南衣起身走到窗边,看看遥远的星空,“这浙督府的水很深,每个人都有好几副面孔,吴沉安,霍远铭,都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还有一直没有见过的吴泯舟。” 陆思源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披风,“没关系,慢慢来,明天我去街上看看,就算他们防备着又如何,他们也拦不住我。” 苏南衣笑容加深,“思源,谢谢你,这一趟陪我走得很辛苦,等云景好了,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陆思源转头看着夜色,回避开她的眼神,“我不需要他的感谢,我陪你这一趟也不是为了他。” 苏南衣微怔,陆思源嘴角微勾,“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我身世的消息,或许能在路上找到线索也说不定。” “真的?”苏南衣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 苏南衣知道,陆思源的身世一直都是他的心病,虽然他没有说过,但他一直都很在意。 之前老谷主也一直在帮他,但每次都是以失望告终。 “嗯,”陆思源点点头,“这次的消息应该比较确切,所以……” “思源,你不用有顾虑,如果有线索,到了合适的时机,你就去找,我这边没关系的。”苏南衣语气真诚,“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请尽管说话。” 陆思源嘴唇抿了抿,心里冒出来的那一点点喜悦,又都消失殆尽。 他明白苏南衣说的都是真心话,是真心为他考虑,但是……她也能不着毫不犹豫的推他去找,推开离开,而并非挽留或者牵绊。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成全和放手。 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陆思源无声叹,大约,他和苏南衣之间,真的没有那种缘分,不能长相厮守。 “思源,”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我和云景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和我们说,为你,我可以两肋插刀。” 陆思源心头一震,看着她清澈黑亮的眼睛,喉咙无声滚了滚,垂下眼眸看着她细长的手指道:“好,知道了,谢谢。” 他其实……并不想让她两肋插刀。 他只想,她一生无忧,快乐平安。 …… 此时的老修已经穿街过巷,在经历了两次迷路,走错方向之后,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界线处还拉着绳子,绳子上还挂着几个小铃铛,只要一碰到,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个守夜的军士此时双眼惺忪,脑子里一片混沌,眼前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老修冷笑了一声,就这破玩意儿还能挡住老子?这是多么古老的法子啊,可真是行。 老修双腿轻轻跃过绳子,刚要落地,忽然瞄见一片冷光闪闪。 嚯~这还藏着阴招呢! 老修冷笑一声,腰间一用力,变化了招术,稳稳的落在不远处的平地上。 完美。 老修哼了一声,掠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奔向黑暗中。 守在这里的值守军士,对此一无所知。 按说平时的这个时间,普通百姓早都睡了,但现在不一样,很多患了病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入睡,仔细一听,有很多人家都有或轻或重的哼哼声。 老修心里的小得意退去,有些不忍。 他娘的,幕后这始作俑者真是缺了大德了,得遭天打雷劈! 他往前走着,按照老马头描述,找到了老马头的家。 他也没有走门,直接翻墙头跳进去。 老马头这家里实在是穷,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屋子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有个茶壶,一个茶碗,再就是碗筷碟子,都放在一起。 床上放着铺盖,几件衣裳,其实的破瓷瓦罐,老修扫了一遍,都不用仔细翻找。 他的目光落在那把茶壶上,掀开盖子闻了闻,有一股子青涩的味道。 他手指沾了点水,在嘴里咂摸了一下。 这壶里剩下的水不多,他正在琢磨,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像是有人推门进来了。 老修一愣,老马头还在府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回来的,那么问题来了,来的人是谁? 这屋子里实在没什么能躲的地方,老修低头,干脆一猫腰躲到了桌子底下。 他刚藏好,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到了屋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在说话。 “看来老马头真的没有在家。” “是啊,我都打听清楚了,那老家伙上午就没在,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那他去哪了?出口可都封着,还有人把守,他可出不去啊,不会死在哪了吧?跟赵六似的,死在西头的破井里了。” “唉,叔,你管他去哪了呢?这老马头孤老头子一个,又没有什么油水,也没有好东西孝敬您,他失踪了他那份补助,不正好归您了吗?” “说得也是,那就干脆不找,找到他的尸首,那就得划了他的户籍,这补助就没有了。”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其中一人道:“啧,您瞧见没有,叔,这老马头家穷的,哎呀,是啥也没有啊。” “那我能不知道吗?他隔三岔五的没什么可吃的,我偶尔还救济他点破菜什么的,他还感激得很。” “呵,叔,要不说您真是这个,”那个竖了竖大拇指,“咱这没有人不佩服您的。” “行了,少拍马屁,赶紧干正事儿。”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目光也锁定在那把破茶壶上,“叔,找到了。” “嗯,走,别被人发现了。” 俩人正准备往外走,忽然那个年纪大点的疑惑道:“你摸我腿干什么?” 年轻男人一愣,“啊?叔,您说什么?” “我说,你摸我腿干啥?” “我……我没有啊,我这不是抱着茶壶呢吗?” 话说完,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互相看着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几分惊恐。 他们缓缓的,僵硬的转头,看向刚刚的桌子,目光往下一点点的移。 年纪大的冲年轻的努了努嘴,示意他过去看看。 年轻人刚才彩虹屁吹得欢,但现在一到关键时刻,根本不敢往前靠。 好不容易磨蹭到桌子前,一闭眼脚往下踢了踢,发现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狂跳的心又慢慢平静,他勉强笑了笑,“什么也没有,叔,刚才是不是您感觉错了……” 他说到这一抬头,心差点从腔子里跳出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是仙是鬼还得两说 “叔,叔……你,你后面……” 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对方哆哆嗦嗦的往后一看,就见一张鬼脸站在自己身后,那张脸上红一道子白一道子,红的像血,白的像脑浆子,嘴唇也是血红,像是喝了血。 他张了张嘴,却像被卡住了喉咙,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了。 年轻人一见他晕了,又是害怕又是着急,眼前一阵阵的发花也想晕。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晕,就见那只“鬼”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手臂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像被刀子割了似的,疼得他一激凌,也晕不了了,心在腔子里突突的跳个不停,冷汗了出了一身又一身,裤子都有点湿了。 “别,别杀我,我是好人……” 那只鬼咧开嘴笑了笑,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他的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你是谁……”鬼问。 “我,我叫二狗,那是我叔叔,这里的里正。” 鬼点点头,“想活命,就把你叔叔捆起来,扛上他跟我走,听见了吗?” 二狗立即点头,“听,听见了。” 他刚一点头,就见那鬼手伸过来,在他身上一点,他紧接着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哑巴了! 二狗子魂飞天外,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只鬼抢过他怀里的茶壶,一跳一跳的往外走,回头还看了看他。 二狗子哭得眼泪哗啦,扛上他二叔跟上。 最后,还是二狗子提供了一条小路,那边没有人防守,一路回到西府的那个狗洞前。 鬼先把他二叔塞进去,又让钻过去,二狗子都麻木了,乖乖的跟着照做。 苏南衣刚睡着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有声响,她立即睁开眼,披上披风走到院中,抬眼就看到一个蹦蹦跳跳,满脸涂得鬼画符一样的人走了进来。 “你搞的什么鬼?”她皱眉问道。 老修咧嘴一笑,苏南衣的眉头皱得更深,“别笑了,恶心死了,赶紧洗脸去!” 老修笑嘻嘻的去洗脸,陆思源点了院子里的灯,看着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二狗子和晕死过去的里正。 二狗子瘫坐在地上,半晌都没有缓过来,又累又怕,还说不出话,简直是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 老修洗了脸回来,看看四周,“那几个醒不了吧?” 苏南衣点点头,早在老修出去的时候,就在老马头和徐嬷嬷的房间门口点了迷香,不到天亮根本醒不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苏南衣问道。 老修把那把破茶壶递过去,“喏,这是从老马头家里找到的,里面的水味道有点不太对,而且,这两个货也去找这把壶,他们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我就把他们给回来了。” 老修脚尖踢了踢还一脸懵逼的二狗子,“这货叫二狗子,那个晕的是他叔叔,是那一片的里正。”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家伙的哑穴让我点了。” 苏南衣也没了睡意,闲着也是闲着,闻了闻茶壶里的水,脸色微亮,“和我想的一样,这水里有枯思草,可见这城里的病并不是什么传染症,而是人为。” 陆思源眸光幽深,“我记得,以前我们路过一个小村庄,那里就有个人误食枯思草,腹痛不止,最后活活痛死,那个县令还怀疑是他媳妇谋杀亲夫,是你救了她。” “好像……”苏南衣愣了一下,仔细回想,“是有这么回事。” 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于这些小事,她真的不太往心里去,不像陆思源,记忆力超好,哪件事都能记得很清楚。 “可见,这毒也是可以要人命的,”陆思源目光冰冷道。 而且,还死得挺痛苦。 苏南衣叹了口气,“若是偶尔误食,痛一阵也就过去了,就怕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服用,旧的毒素还未解,又添新毒,再加上痛起来人就没有胃口,身体也会变差,双重伤害下,自然就难免会死了。” 老修打了个激凌,目光落在茶壶上,“那就是说,这些病患,他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日益加重了病情?” “是这样,这把茶壶里的水有毒,由此说明,他家还有别的地方也有,比如说水缸之类。” 老修一跺脚,“我再去一趟,看看是不是。” 苏南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掉头出去了。 陆思源问道:“要我叫他回来吗?” “算了,让他去吧,”苏南衣摇头道。 陆思源看着地上的里正,“弄清他吗?” 苏南衣看着二狗子,“不急,一会儿再说。” 她搬了个小凳子,在二狗子面前坐下,笑眯眯的问道:“想说话吗?” 二狗子的眼神渐渐聚焦,听到这句又回了神,看着眼前俊俏公子,和刚才的那只鬼简直落差太大了。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苏南衣伸手在他身上一点,他感觉一阵疼,忍不住叫了声,“啊!” 这一声出口,他惊喜的发现,他果然又能说话了,心里又欢喜又激动,趴地上就磕头,“谢谢,谢谢神仙公子。” 苏南衣低笑一声,“别急,我是神是鬼,还得取决于你的态度。” 二狗子一呆,浑身又僵住,“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手里冷光一闪,摸出一把玄铁匕首来,“意思很简单啊,就是我问你问题,你知道的就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就好好想一想再回答,若是有半个假字,那我就在你身上扎一个血窟窿,听懂了吗?” 二狗子吞了口唾沫,“我说,我知道的一定说。” “嗯,好,”苏南衣用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实识务就好。那从哪儿说起呢?” 她伸手把那把茶壶拿了过来,“就从这把壶说起吧。” 二狗子脸色顿时一变,鼻翼煽动。 “怎么?不想说?”苏南衣说着,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递,锋利的尖儿正戳着他的肩膀。 “别,我说,我说!”二狗子都感觉到那尖锐冰冷挨到了皮肤,马上就要刺入皮肉肌骨,顿时吓得大叫,“我说!” 苏南衣微挑眉,“别再犹豫,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二狗子急忙点头,“我说,这水里有毒!也不是毒,而是一种草药,我也不知道那草药叫什么,但我知道,喝了这种水就会肚子疼。” “好多人,生了病,说是生了病,其实就是喝了这种水的缘故,这种草严格来说并不算毒,所以,大夫也诊治不出来。其实上吧——” 他略一顿,眼睛瞄到匕首的冷光,连忙又说道:“其实上,大夫也不会认真给看,他早被我叔叔给收买了。” “一方里正,干这种事儿?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二狗子的声音低了一些,“好处还是挺多的,反正我叔叔家经常吃好吃的,肉什么的,我有时候馋得不行就去蹭点饭,要是没好处,他一个里正哪来的钱?”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惊现驭木者 苏南衣静静的听着,似笑非笑,让二狗子心里特别没底。 “继续说。” 二狗子吞了口唾沫,喉咙都在痛,舌头都在打结,“说……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继续说,比如,那些草,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放在哪里的?” 二狗子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听我叔叔跟尚草堂的大夫说的,那草我也没有见过呀。” 苏南衣微挑眉,匕首往前一送,扎进二狗子的肩头。 二狗子顿时痛得大叫,“啊!” “我说到做到,没有第二次机会。”苏南衣语气淡淡,甚至嘴角还带着笑。 “我……”二狗子痛得吸气,手哆嗦个不停,眼泪哗哗的流下来,肩膀痛得无法形容。 他虽然穷,但也没有什么受过什么罪,更没有受过这种大痛。 “想好了再说,不然下次就不是肩膀了,”苏南衣在他身上蹭了蹭匕首上的血,语气幽幽。 “!!!”二狗子魂飞天外,他现在才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刚才苏南衣说,“是神是鬼还不一定。” 二狗子哆哆嗦嗦地,把知道的事儿都交待了底掉。 …… 此时的老修,又回到老马头的院子,顺利找到一口大缸,尝了尝里面的水,果然是加了草的。 这样一来,问题就很清楚了,要么,就是有人在他们的水缸里加了泡过枯思草的水,要么,就是他们从井里打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水了。 老修又转去其它三个病患的家里,都是一样的情况,他们的水缸里,都是这种水。 他最后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和老马头他们明显就不一样了,三进的院子,院墙高大结实,马棚里还有几匹不错的马。 老修暗骂了一句,悄悄到了水缸附近,弄出一点水来尝了尝,干净得很。 他冷笑一声,本来想给他家的水缸里加点料,忽然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心肠一软,还是算了。 摸清了情况,老修又从里正家里出来。 但他没有回西府,而是一路奔向之前去过的那片树林。 他到了林中,看看四下无人,打了一声呼哨。 没过多久,脚步声轻轻,从远处来了一个人。 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木的枝叶落在那人的眉间。 赫然正是那个异族女子。 女子慢步上前来,眉眼呆滞木然,没有焦点,宛如一具行尸。 老修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倒了点东西在她嘴里,又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那个女子转身又走了,慢慢隐入树林深处。 他叹了口气,转身刚要走,抬眼看到不远处站着个人。 那人脸上戴着个银色的面具,月光下闪着白亮的光,冷幽幽的吓人。 他吓了一跳,手立时搭上刀柄,“什么人?” 对方的声音很是怪异,像是从胸腹发出来的,“你又是什么人?” 老修哼道:“老子先问你的!鬼鬼祟祟的跟着老子干什么?” 那人沉默了半晌道:“你不是大夏人。” 老修心头“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丝毫不显露,“呵,别说老子就大夏人,就算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关你屁事!” 那人没说话,缓缓抬起手,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袖口一动,似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老修眼睛霍然睁大,那是一株植物,原本的藤蔓像活了一般,迅速冲下他人的手臂,冲着老修直立起来。 老修心中大惊,“驭木者?!” 对方似乎是笑了笑,“你认得?果然不是大夏人!说,你是何人!” 老修猛然往后一跳,躲来突然窜过来的藤蔓攻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滚开!” 老修迅速拔刀,割破自己的掌心,刀刃沾了血,迅速闪着红光,他挥刀就斩向伸过来的藤蔓! 一切只是在瞬间,藤蔓被砍中,断了一截,那截迅速枯萎,在风里打了个转消失不失。 驭木者不退反进一步,手中藤蔓疯长得更快,更粗壮。 老修心里骂了一声,从怀里摸出苏南衣给他的药粉,啪抖出去,迎面吹向藤蔓。 藤蔓果然往回缩了缩,老修顺势往后方一滚,滚下小土坡,然后跳起来就跑,迅速钻入林中消失不见。 驭木者站在原地,看着他跑的方向,半晌没动弹,轻轻抬手臂,把藤蔓收回。 他偏了偏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慢慢回身,迈步夜色中。 老修一路狂奔回了西府,匆匆跑回院中,苏南衣刚问完二狗子,抬头看到他进来,一见他的脸色急忙站起来,“怎么了?” 老修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陆思源急忙扶住他,又快速为他点了几处穴。 苏南衣给他把了把脉,“你受了内伤?别急,先坐下调息一下,我去给你煎药。” 老修坐着,无力的摆了摆手,“没事,别忙活了,我没有那么娇弱,把你那个补气血的丹药给我吃两丸就行。” 苏南衣拿了药丸给他,他吞下去,缓了一会儿说道:“别担心,我就是一时疏忽大意了,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晚就好。” “我去了他们几个的院子,水缸里的水就有毒,但里正家的缸里没有。我还遇见了一个驭木者,那家伙功力很强,我觉得这事儿八成和他有关。” “驭木者?”苏南衣眸子微缩,“你是说,意氏国中,传说那个特别神秘的组织?” “正是,”老修艰涩的吞了口唾沫,“听说啊,我也只是听说,这个组织特别的……就是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他们和植物融为一体,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了。反正,就是可怕得很,没想到被我给遇上了,真是倒霉。” 苏南衣眉头紧锁,“那意氏国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这城里的人,和他们有关系?” 老修抿着嘴唇没敢说话。 苏南衣像是对他和陆思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意氏国可不比其它的部族,它是一个国家,虽然不是特别强盛,但实力也不弱,特别是在这一代君王的治理下,国力更胜从前。” “能和意氏国合作的,应该是这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难道是……吴泯舟?或者是吴沉安、霍远铭?” 苏南衣觉得,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要不是因为乌兰石花,她一点都不想再继续留下去了。 老修清清嗓子,试探着说道:“有个事儿,我想说一下。” 陆思源目光对准他,暗含警告。 苏南衣也抬头看他,“什么?” 老修舔了舔嘴唇,“我觉得吧,这可能是一个契机。” “契机?”苏南衣疑惑,“什么契机?你指的是什么?” 第三百八十六章 木夜珠的下落 老修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我刚才和那个驭木者交了手,看到了他使出的藤蔓,据我判断,那家伙实力不俗,他的体内一定有棵木夜珠。” “木夜珠?”苏南衣的眼睛一亮,“当真?” “嗯,”老修点点头,“那家伙使出的藤蔓,少说级别也在九级以上,但凡是八级以上者,体内都会结丹,木夜珠是其中一种,而且从他的藤蔓种类来看,十之七八是木夜珠,即便不是,有了丹珠在手,到时候也能和别交换木夜珠了。” 苏南衣心里兴奋不已,木夜珠,也是她需要的药材之一。 没想到,这一趟竟然有如此收获,乌石兰花,再加上木夜珠,一下子可以得到两件,远去千里奔波。 “不过,”老修声音低下去,“这个驭木者不好对付,我们都需要小心才行,至少我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 “老修,你好好养伤,然后想想你知道的,关于驭木者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老修清清嗓子,“行,你放心,我知道的一定都说。” “好,谢谢,”苏南衣由衷道,“辛苦你了。” 老修讪讪笑了笑,“别觉得我是拖累就行。” 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苏南衣让他回了房间休息。 陆思源有些担忧,“南衣,你打算怎么做?” “我还没有打算好,这个驭木者,我也听说过,但没有见过,既然是意氏国的秘密组织,就一定实力不凡。意氏国一向保持中立,不参与其它国家的争斗,不知道这一次……” 她有些隐忧,不知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 她恨顾西宸,巴不得看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又毁在手里,让他坐不成皇帝。 可苏南衣也知道,一旦国家起战乱,首先受到重创的是百姓,而非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不想通过战争的方式来解决。 意氏国……究竟是个偶然,还是他们也参与其中? 陆思源眸光深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南衣,你别太忧心,你且安心处理这里的事儿,明天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或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苏南衣收回思绪,目前来看,也只有这样,眼下的事先解决掉,把乌石兰花拿到手里。 “好,多谢你,思源,时间不早,去休息吧,这些人不会醒的,明天再说。” “好,”陆思源点头,“你先去睡。” 苏南衣还真有些累了,她转身回房间,陆思源的眸光微闪,似天边幽冷的星辰。 他没回屋,而是去找老修。 老修也没有睡着,正在调息,听到声音,慢慢吐了口气睁开眼睛。 “我就知道你会来,坐吧。”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老修咳嗽了一声,“到底是老了,身手没有那么好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又有南衣给我的轻毒药粉,我还真玄了。” “那么厉害吗?”陆思源眉头一拧,“那岂不是很危险?” 老修叹了口气,“危险是危险的,可咱们这趟出来,不就是奔着危险来的吗?要去的那个地方不是危险的?这会儿在这里遇见一个,应该是幸运才对。” 陆思源沉默半晌,“那个人有什么特征,你跟我说说,明天我去找找。” “他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穿着黑色大袍子,要不是看到他袖子里的藤蔓,我都以为是我那个该死的师兄了。对了,我接到消息,我那个师兄也从京城消失了,还有他的毒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陆思源声音一冷,“你怀疑他是跟着我们出来的?” 老修摇头,“说不好,但愿不是。不过,他贯会真真假假地一套,也许还在京城,只是搬了地方,毒王适应一个环境不容易,住的窝都是和特殊处理我的,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走太远的路。” “京城里的事先别管了,说说那个藤蔓人的事,我明天出去找找。” 老修盯着他,试探着问道:“我看南衣和那个小王爷是真感情,他们彼此都深爱对方,不说情比金坚也差不多了,你……” “闭嘴,别说废话,”陆思源的脸犹如冰山,眼神也凉了许多。 老修噎了口气,“我这不是提醒你吗?你别用情太深,你可答应过我,等事情结束了,要跟我回意氏的。” 陆思源眼睛盯着他,像是要冒出丝丝寒气来把他冻死。 老修立即服软,“行行,我说,我说行了吧?驭木者呢大都离不开水,所以,他们的住处和大多离不开水源,你可以顺着那条河,找找试试。” 陆思源点点头,老修又继续道:“你千万别大意,驭木者都是十分厉害的,另外,他们都是意氏皇族私下里训练的,你……就没点顾忌?” 陆思源眉梢一挑,目光如刀,“你想说什么?” “我,”老修有点怂,“我这不是提醒你吗?皇家的人,你早晚在碰上的,要是由你动手杀了这个驭木者,那日后……” “没有什么顾忌,也没有什么日后,我不在意别人,只在意南衣,”陆思源冷然打断他的话,“若非为了南衣,我也不会跟你回去,我对那里,丝毫没有情感。” 老修又岂会不知,不然呢?他豁出老命去帮助苏南衣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图有趣? 他活了一把年纪,很惜命的好吗? 他不想再说,陆思源也不想再聊下去,走到他身后,注了一点内力给他,一言不发的走了。 老修心里一暖,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又开始调息。 陆思源慢步回自己的住处,耳中回响着老修说的话。 意氏国,皇族。 他说的是实话,根本不在意什么皇不皇族,也不在意是什么国家,对于他来说,苏南衣才是他的归处。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强迫她,占有她,只想默默守着她,哪怕不能在一个府里,只要在一座城,能经常看到她就好。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腿,可惜,为了这双腿,他付出太多,必须做出权衡和选择。 他想陪着苏南衣再闯荡一次,不想坐一个废人,就必须答应老修,跟老修回意氏,做他的皇子。 这是一道两难的题,他经过很多个彻底无眠的痛苦思索,终于选择了这一条路。 再陪她走最后一程,无论吉凶,不论生死。 陆思源微合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坚定。 时间飞快,天光很快亮了。 苏南衣早早起床,老修受了伤,她想让他多休息会儿,便接了老修熬药的活。 没过多久,老马头也醒了,这一夜好眠,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舒坦。 简单的收拾了下屋子,快步走到前面院中。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何况又在人家这里白吃白住,还给他们免费治病,总不好意思再懒着。 他正准备拿扫帚扫地,突然看到一样东西,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忽悠,接着忽悠 老马头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没错,正是他家那个破茶壶。 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十分纳闷。 他拿起茶壶,左右看了看,这茶壶还是当年他儿子出生的时候买的,摔过两次,壶嘴还有一个小豁口。 看这把茶壶,就想起他的儿子。 正在感慨,有人问道:“老马叔,你看什么呢?”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李小秋走了过来。 “茶壶,”老马头打量着他,“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李小秋是最早吃药的那一个,年轻,身体底子也好,恢复得最快。 “我没事了,感觉比生病之前的身体还要好,”李小秋拿过扫帚,“我来扫吧。” 老马头小声道:“我感觉也好多了,昨天晚上睡得这一觉真香啊,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肚子也只有点隐隐的疼。” “看来这药的确是管用,他们也是想治好咱,”李小秋道。 老马头看看四周,“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咱走。” 李小秋一乐,“老马叔,我们在这儿有吃有喝,那些好吃的,过年的时候都吃不上,你咋还总惦记着回去呢?” “这你年轻人就不懂了吧?金窝银窝,那不如自己的草窝呀,我这样的老年人,最想的就是自己的家。” “行吧,那就等等看,反正这事儿急也不行,总得把身子骨治好了不是?” 俩人正聊天,那两位也来了,四个人聚在一起,互相询问情况,大家都觉得身体恢复得很是不错。 这时候苏南衣他们还没来,院子里就他们四个,忽然,一边的房间里传来“咚”一声响。 四个人都听见了,面面相觑道:“什么声?你们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好像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李小秋说道。 四个人正纳闷,心里也莫名有些紧张,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又传来一声响。 他们顿时变了脸色,最胆小的那个说道:“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他这么一说,其它人更加害怕了,李小秋道:“别胡说!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个人小心翼翼的往房门前凑,刚走到门口,里面又传来一声响,再次被吓了一跳。 最后还是李小秋有胆子最大,过去忽然推开门,结果屋内的情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二狗子和里正在屋里,二狗子四仰朝天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里下被捆着绳子,嘴里还塞着布,刚才的响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他看到门外的四个人,顿时瞪大眼睛,嘴里也鸣鸣出声。 “里正?你怎么在这里?”李小秋上前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里正大口缓了几口气,“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是昨天晚上被恶鬼给抓来的,我的天,太吓人了!这是哪?” 胆子最小的王五声音都颤抖了,“恶……恶鬼?哪来的恶鬼?” 里正看着老马头,“你,你没事儿?我昨天晚上去你家,听说你一直没回来,不知道咋回事,我就想着去你家看看,结果,在你们家屋里就碰见恶鬼了。” “快,先别说了,给我松绑啊!” 四个人心情各异,给他松了绑,李小秋拍了拍二狗子,二狗子也醒了。 见他不是死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老马头心里很感动,“多谢你呀,里正,你还惦记着我,我没事,是留在这里治病了。” 里正脸色微白,诧异的看着他,“治病?你……这到底是哪?谁给你们治病?” “这里是霍将军的地方,有个年轻的大夫给我们治病。” 里正顿时变了脸,“霍……霍将军?他不是个……你们还敢到他的地方来?” 李小秋道:“里正,不是那样的,霍将军不是怪物。” 里正白了他一眼,“你个年轻人你懂什么?我看呐,抓我来的那个恶鬼,八成就是被他派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王五满脸惊恐,“这……我也觉得有可能,不然,他们把里正抓来干什么?” 老马头也很纳闷,但他感觉,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先别慌,我们也是被抓来的,但现在我们不也没什么事吗?或许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老马头问里正,“你生病了吗?” 里正一怔,“我……我没有吧?我还没有什么症状。” “我们都是因为生病了,他们给我们治,按说你也应该是病了才对。” 里正一撇嘴,“你们的病尚草堂的大夫都说没治了,平白无故跑出来个年轻人,就能给你们治好了?尚草堂的大夫行医多少年了?你们可别被骗了。” 王五嘴唇哆嗦,“骗?骗我们什么啊?” 李小秋皱眉,“我们都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没有,他能骗我们什么?” 王五小声道:“我可不是一穷二白,我还有两亩地呢。” 李小秋瞪了他一眼。 里正拍拍身上的土,“我猜他们会不会假意给你们治病,然后杀死你们取血?” 李小秋摇头,“但我们今天都感觉不错,再说,取血就取血,为什么还要先治好我们?不嫌麻烦吗?” 老马头也觉得李小秋说得有道理,主要是相处下来,他觉得苏南衣三人不像是恶人。 苏南衣眼睛清澈干净,恶人没有那样的眼神,而且她医术真的很好。 陆思源虽然话少,也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冷冷的,还剑不离手,可照他的本事,要想杀他们几个就早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还有老修,整天笑眯眯的,照顾他们吃药、吃饭,和他们聊天,就像一个好久不见的老大哥。 想到这儿,老马头也摇头,“我觉得不是,刚开始我们也害怕,也是这么想,可现在冷静下来琢磨琢磨,依霍将军的实力,想喝什么样的血没有? 他要真想喝血的话,直接抓几个没病的人来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抓我们,先治好病,好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 里正一时也被噎住了。 李小秋立即点头赞同,“对呀,老马叔说得对,直接抓其它的没生病的人不行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大概,是生病了的可以不用顾忌,反正死了也没人知道,健康的好人失踪了,总会引起注意吧!”里正更着头皮说道。 王五忧心忡忡,“我觉得里正说得有道理。” 李小秋再次瞪了他一眼。 一旁二狗子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他心里清楚得很,他这个叔叔还想着忽悠人,想掩饰自己干的那点破事。 可他叔叔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早就把什么都交待了。 苏南衣他们三个其实早就来了,在老马头到的时候苏南衣就到了,她就是想看看,老马头看到那把茶壶时的反应。 再后来里正醒了,她也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一听之下,还真是有趣得紧。 第三百八十八章 白眼狼赶紧滚蛋 里正浑然不知,还想着把脏水往霍远铭的身上泼。 老马头和李小秋比较清醒,王五就不一样了,觉得里正是自己人,总不会坑他们。 老马头也不想再争论,李小秋有点不服,还想说,老马头扯了他一下。 里正环顾四周,从屋里出来到了院中,“这院子倒是不错,也没有看着呀,你们怎么不跑?” 王五道:“外面应该有,跑不了。” 里正撇嘴,“瞧瞧,怎么样?还是不自由吧?要是真的只想给你们治病这么好,为什么不让你们出入自由呢?” 老马头和李小秋没说话,王五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里正一眼瞧见老马头家的茶壶,眼皮跳了跳,走过去打开盖子往里瞧了瞧。 还好,没水了。 他清清嗓子,“其它人呢?大夫呢?” 王五急忙道:“他们不住这个院子,在别处。” 正在说着,苏南衣三人从外面走进来。 苏南衣似笑非笑,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一掠,老马头有点尴尬,挤了笑容。 李小秋过来打招呼,“南大夫,我今天感觉好多了。” 苏南衣让他伸出手,给他把了下脉,“嗯,恢复得不错,到底是年轻,今天再吃两次药,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真的?”李小秋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 “当然,身体健康永远都是第一位,身子好了才能说别的,这次有体会吧?” “嗯,深有体会,”李小秋点点头。 苏南衣目光落在里正身上,和里正探究的目光正好撞个正着。 里正清清嗓子,“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我们要回去!你们无权扣押我们!” 老修早就忍不住了,“你擦亮你的狗眼,谁扣押你们了?有这样的犯人吗?再说了,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心里没点数吗?” 里正有点心虚,但还是强横,“我有什么数?我是堂堂一方里正,不是官府的人,无权带走我!” “滚你的蛋吧,”老修忍不住骂,“一个破里正,连个官职都没有,还在这儿横,真拿自己当根葱!” 话刚说到这儿,徐嬷嬷也来了,还带着几个送早膳的军士。 饭菜摆上,里正一瞧,眼睛都直了,他虽然比老马头他们富有得多,但也没吃过这样的好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立即奔到桌边,坐下就要吃。 老修一个箭步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放下!谁让你吃的?没你的份!” 里正眼睛一瞪,沉下脸,“你有没有搞错,你竟敢……” “老子当然敢,倒是你在这儿耀武扬威的,你他娘哪来的底气!” 老修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打得他耳朵里直嗡嗡,脸上火辣辣的疼。 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又挨了一下子,来来回回,差不多七八个耳光才停手。 里正都被打懵了,鼻子嘴里都在冒血。 二狗子和王五都快吓死了,惨白着脸不敢吭气。 苏南衣也没制止,这种人,揍死都不多。 她在桌前坐下,“该吃饭吃饭,二狗子和里正没有,我这的饭再多也不喂他们,至于别人,吃不吃自愿,觉得这儿不好,觉得里正好的,那就跟他一样。” 王五吞了口唾沫,看着桌子上的饭很想吃,但又想跟着里正。 李小秋坐下,“反正我觉得这里好。南大夫,我听你的。” 苏南衣笑笑,“好。” 老马头也在李小秋身边坐下,默默吃着饭。 除了王五,原来的三人都坐下了。 王五犹豫着问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走?” “病治好,病因查出,你们家那边的情况解决,自然就会让你们走。” “那得多长时间?” 老修哧笑一声,“你搞搞清楚,你每天在这儿白吃白喝,还不用你们干活,我们不欠你们的!别搞得好像你们要去就义一样。” 王五小声嘀咕了一句,老修气得一拍桌子,“你他娘的大点声!” “我……我是说,你们为什么平白无故对我们这么好?是不是治好了,就会让我们去放血?” 老修“啪”一下子把筷子摔了,“他娘的,老子说的话之前都白说了,是吧?放血放血,你那点血就那么金贵?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要吃也不会吃你们,整天不洗澡,在哪抓几个人抓不了?不是非你们不行,要怕死,现在就走,滚蛋!” 老修是真的气狠了,这人不就是白眼狼吗?刚好点立马就又怀疑他们不认帐了。 苏南衣也放下筷子,“按照你们每个人的不同情况,还有几副药要吃,如果你们不乐意治,那药也就别吃了,现在就走。” 王五今天早上的确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一点隐隐的疼,完全可以忍受。 他觉得,这样不治也没什么。 想了想,他问道:“真的能现在就走?” “能,”苏南衣点头,“但我把话说在前面,你要是从这走了,走容易,可就没有再回来的机会了。 实话告诉你们,之所以带你们四个回来,就是把脉治病,确定药有效以后,再大规模的救治。既然你现在想走,那以后就不要再接受救治。” 王五一怔,老马头低声劝道:“王五,你好好想想,还是身子骨要紧,也不差这两天,治彻底了再走不好吗?” 王五没吭声,老马头还想劝,李小秋扯了他一把。 “我想现在就走,”王王低声道。 “行,”苏南衣毫不犹豫,“老修,送他走。” 一听说真的能让他走,王五很高兴,回头看看里正,“那,里正呢?” 苏南衣冷笑一声,“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可他……”王五还想说,老修怒道,“你走不走?还他娘在这里装上好人了,别拍马屁了!” 王五讪讪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连个谢谢也没有说。 苏南衣也有点生气。 里正脸也疼,嘴里也疼得要命,说话都含糊不清,“我也要走!” “你?”苏南衣哧笑,“你可走不了。” “凭什么?你们这是犯法的,按我大夏朝律……” “你还知道大夏朝律?呵,”苏南衣短促一笑,“大夏朝的律例,可不是用来保护你这种恶人的,你要真知道律法,就不该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里正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乡里做了不好好事,还给过他们一些救济,我有什么不好?” “你给他们的救济,不是他们应得的吗?他们的补助不都落进你的腰包了吗?你昧下他们的钱,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假意大方好心的给他们一点点,他们就对你感恩戴德,让你赢得好名声。” “你……你胡说!”里正惊声叫道。 老马头等人一怔,“什么……补助?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八十九章 想要将功补过 苏南衣摆摆手,“被助的事儿慢慢清算,现在先说说这所谓的疫症。” 这时老修也回来了,手里端着碗水,递给里正道:“来,喝吧。” 里正一见这水就知道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他抽鼻子一闻,脸色也不禁变了。 “我不喝!” “为什么不喝?” “我,我不渴!” “哼,不渴,我看你是不敢喝吧!”老修一边说,一边掐住他的两腮,就要往里灌。 里正顿时急了,左右摇摆着就是不肯喝。 老修膝盖压住他,迫使他张开嘴,里下都快急哭了,“我不喝,这水里有毒!” 这一声一出来,老马头等人愣了愣。 “有毒?有什么毒?”老马头站起来问道。 “这里面有枯思草的毒,严格来说不算毒,只是这种草极寒,水泡过它之后,也会极具寒性,让人腹痛不止。但好好休息过两三天,也就没事了,或者吃上一两副药就能见效,但……” 苏南衣一顿,“如果经常性的喝这种水,旧毒未清又添新毒,就会让人腹痛难痊愈,身子骨变弱,疼痛也会加重,进入恶性循环。” 老马脸色微变,顿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自己的茶壶,难道…… 老修一语点破,“我去看过,你家的水缸里就是这种水,还有小秋家,也是一样。你们的水,都是从哪里挑的?” “是从村边的井里,可,好多人在那边挑水吃,也不是所有人都病了呀。” “那就是在你们的水缸里动了手脚,在你们的水中加入了这种水。” 李小秋一下子站起来,“是谁!” 苏南衣没说话,老修也没有说,目光却瞄向老修。 李小来这还能不明白,立即就懂了,奔着里正冲过去就打,“你这个混蛋,丧尽天良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 李小秋打得完全没有章尘,但他年轻,力气也大,里正根本就招架不住。 没几下就被打得抱头鼠窜。 里正一边跑一边叫,“二狗子,你死了?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二狗子抬了抬眼,却不敢动弹。 李小秋打得累了才收手,老马头气得满眼通红,“你……这是为什么!亏我还以为你是好人,一直为你说话。” 里正躺在地上喘着气,像一条将死的狗。 老马头又狠狠盯住他,二狗子吓得急忙摆手,“这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我也就是平时去他家吃个饭,这些事我没有参与啊!” “没参与,没参与,你们怎么一起被抓来了?” “我……”二狗子顿时心虚了。 陆思源一直沉默着,忽然开口低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霍远铭出现在门口,他看向众人,“看样子精神头不错啊。” 老马头等人急忙跪下行礼,霍远铭看着地上的里下,目光微凉,“这不是邹里正吗?怎么了这是?” 里正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疼得厉害,一边抽着气一边给霍远铭行礼。 背地里无论怎么说,可真站到人家面前,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一句霍远铭不好的话。 “霍将军,”苏南衣道,“这位里正,熟知此次疫症发生的来龙去脉,您不妨好好问一问他。” 霍远铭挑眉,“邹里正,你知道?你知道为何不早早上报?” 邹里正魂儿都要飞了,哆哆嗦嗦的说不成完整的话,再加上说得含糊不清,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小的……小的……” 霍远铭拢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语气冷淡,“邹里正,这可是事关城中安危的大事,你若是知情不报,可知道该当什么罪?” “小的知错……” 邹里正一个劲儿的叩头,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霍远铭有点烦了,“闭嘴,本将军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问你的话,不用说,懂了吗?” “懂懂。” “这次病情是什么?” “回将军,其实不是,是一种草毒。” “什么草?哪来的?” “回将军,是枯思草,这种草在咱们这边并不多见,是有人给我的。” “什么人?” “小的……不知。” “嗯?”霍远铭的声音一钩,带出几分凌厉和杀机。 邹里正吓得趴在地上,“将军,小的真的不知,小的不敢撒谎,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总是穿着黑色连帽的大斗篷,头和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小的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一听到这个形容,老修的心头就跳了跳。 听这装束打扮,不会是昨天晚上那个驭木者吧? 若真是那个人,这事还真是不太妙啊。 霍远铭道:“然后呢?” 邹里正想了想,“然后,他就说让小的用那种草泡水,多泡一些,泡个几天,然后再把泡好的水装在瓶子里,直接倒入那些人家的水缸里……” “你都倒了哪些人家?” 里正缩了缩肩膀,声音低下去,“那可多了,基本上那些有病症的,都是我倒的,我不敢吩咐别人,只能是自己亲手倒。 那些人,要么就是穷得很,要么就是一个人住,还有一些平时我看不顺眼的,就都趁机……” “你就不怕大夫看出来?” “尚草堂的大夫早被我收买了,他跟我是远房表亲,我们俩商量好,到时候有人找他去看这种病,他就说是疫症,治不了……” 霍行铭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说起来还以为是多么大的事,现在看来不过就是几个人的私心,用了一些下作的手段罢了。 还真是可笑又讽刺。 霍行铭略一思索,“来人,把他拖下去。” 邹里正一听顿时慌了,急忙道:“将军,小的还有别的事禀报,您让小的戴罪立功,行吗?” “戴罪立功?那得看你立得功劳够不够大。” 邹里正急忙叩头,抬头看向老马头,嘴唇哆嗦着问道:“老马头,你不是一直都想找你的儿子吗?……我知道他在哪。” 众人听得一惊,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来这么大反转。 老马头呆了半晌,李小秋推得他回神,他冲到邹里正的面前,揪着邹里正的脖领子,眼睛通红,“你……你说什么?你知道我儿子在哪里?在哪!” “我只知道是在一处矿山里,他是被人抓走去挖矿了,他应该还活着,我上个月还见过他。”邹里正急忙说道。 他没有想到,还会有被老马头揪住脖领子的一天。 苏南衣看着老马头那似哭又想笑的模样,一阵的心酸。 这个消息她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二狗子并没有交代这个。 看来,邹里正是没有让他侄儿参与这事儿。 “我儿子在哪?到底在哪里?快说,是哪座山哪里矿!我都好几年没有见过我儿了,我老伴也因为伤心过度病重死了,我们好好的家,算是家破人亡了啊!你居然一直瞒着不说!你这个黑心的渣滓!” 老修气得浑身哆嗦,也忍不住疯狂的打起邹里正来。 其它的人都看着,任由里正痛呼出声,却根本没有人理他。 邹里正挨了好几顿揍,才总算是把身上的事都交待清,瘫倒在地,感觉自己彻底玩完了。 第三百九十章 交给你,自由发挥 老马头心心念念的儿子,总算是有了下落,这算是意外之喜。 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劲,抓着里正一逼问他到底是哪里的矿,又是被什么人抓走的。 邹里正喘着粗气,“我……我……” 苏南衣交给老修一个药丸,他过去塞进邹里正嘴里,以防他猝死。 “老哥,缓缓,”老修拍拍老马头的肩膀,“你也冷静会儿,他现在这样,一时半会儿也说不表。” 老马头浑身发抖,抓住老修的手,“老哥,你听见了吗?你说得对,我儿还没死,我也得好好活着,得好好的和他见面。” 老修心里有些发酸,“对对,那你更要好好保重,赶紧把病治利索,不能落下病根呀,等你儿回来,好好多陪你儿几年。” “不错,不错,”老马头抹着眼睛,腿都在微微颤抖,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霍远铭对苏南衣道:“你做得很好,也的确解决了这个难题。” 苏南衣浅笑,“还请霍将军能够遵守约定。药方我会交给你,也可以过去帮忙,等这件事情结束,就算完成了一半。” 霍远铭微微点头,“好,本将军自会安排,你只要交出药方即可,别的不用管。” “好,没问题。” “另外,”苏南衣看了一眼老马头,“这位老人家一直在寻找他失踪的儿子,如今有了下落,不知将军能否……” “本将军明白你的意思,”霍远鸣笑意淡淡,“药能治人身体的病,却不能医心病,大夫医术高超,本将军佩服。” 他说完,偏头对手下人道:“来人,备车,本将军要去督统府。” “是!” 他说完转身走了。 老修一头雾水,“不是,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他说,我们只管治病就行了,其它的少管,不要多管闲事。” 老修瞪大眼睛,陆思源的眸子也沉凉几分,“我出去一趟,找找那个驭木者,再顺便去督统府转一圈。” “好,一切小心。”苏南衣叮嘱道。 陆思源点头。 老修气得咬牙切齿,“我看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白眼狼,我们给他们解决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说别让咱们多管闲事!” 苏南衣摇摇头,没有说话。 老修气呼呼的嘀咕了好几句,苏南衣心里却冒出许多想法。 她总觉得,瘟疫这事儿,似乎太简单了,她能想得到抓几个病人来看看情况,再暗中查访一下感染区,难道霍远铭,或者吴沉安就想不到吗? 他们是想不到,还是压根就不想那么做? 这浙督府的水,好深啊。 苏南衣正写方子,李小秋凑过来说道:“南大夫,我很感谢您治好了我的病,您以后要去哪?” “我?我们本来就是要去很远的地方的,这里不过是暂时路过,本来想住一晚,补充一下东西就走,结果发生了意外,我们才没有走成。” 李小秋有些犹豫,有点不好意思,“那,我能跟你们走吗?” 苏南衣动作一顿,“跟我们走?” “是啊,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姐姐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家,我也想,学点手艺。” 李小秋说得很真诚,也很为自己打算。 但苏南衣是不可能带上他的。 “你有这种想法很不错啊,但我们这次出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很危险,”苏南衣笑了笑,“先忙过这些事吧,到时候再说。” 李小秋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行,南大夫,我不急着走,我是本地人,这样,你有什么需要我的,我给你跑腿,打听消息,好不好?” 这个倒是可以。 苏南衣点头同意,李小秋很高兴。 老修一边煎药,一边小声问:“老马头怎么办?” “那个邹里正,交给你,一会儿你帮他好好问问。” “当真?交给我?” “交给你,任由你发挥。” “得嘞!” 老修煎好药,让他们几个吃了,随后就去找邹里正。 苏南衣的心思在督统府,她想,见见吴泯舟。 可应该用一种什么形式来见,她还没有想好。 …… 京城内。 云景正在小花园子里收拾花草,天冷了,太妃的屋子里晚上已经开始烧地龙,这些花草也该好好收拾一下过冬了。 他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嘀咕,像是苏南衣在他身边。 他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会停下来,偏头看看身边,眼神中透出失落,嘴角却拼命往上翘。 也不知道娘子现在怎么了,他现在每天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刚忙活完,身边的小厮竹苔在外面叫他,“王爷,王爷!” 云景从里面出来,“干什么呀?” 竹苔是一直跟着他的小厮,是家生子,可靠又机灵,自从苏南衣走之后,太妃就特意挑了他来伺候云景。 “王爷,夏公子派人送了信来,您瞧瞧。” 云景抹了抹手,撕开信纸瞧了瞧,脸上露出笑意,“晶晶癖说,他那儿上了新茶,让我去尝尝。” 竹苔也很高兴,“那您去吗?” “去呀,更衣,你跟我一起去!” “好,”竹苔才十六七岁,正在好玩的年纪,跟着云景可以四处玩,他很开心,也很用心伺候。 主仆俩去和太妃说了一声,一起出了门。 太妃正在屋子里看内务府送来的新披风,“这件不错,这是软羊毛做的,听说是今年的新工艺,又软又暖,把这件收起来。” “是,”闫嬷嬷笑着点头,“这件?” “等等,”太妃又看见一件嫩绿色的,“这件也好看,天冷了,萧条得很,这抹绿多提气,怎么样?” “也好,”闫嬷嬷道。 太妃皱眉,“你瞧你,说点实质性的意见!这也好,那也行,这不是敷衍我吗?” 闫嬷嬷急忙笑着赔罪,“老奴可真不是敷衍您,的确是都好看,水红的喜庆,嫩绿的鲜亮,咱们王妃本来就好看得紧,皮肤白,穿哪件也好看。” 太妃眉开眼笑,“你说这话我爱听,我们南衣就是穿哪件也好看,这两件都留着,不对,那件水红的,下次写信的时候一起捎走,绿的留着回来穿。在外面穿着红的,身上暖心里也暖,高兴。” 闫嬷嬷点头答应,心里却微微叹气,太妃这是想王妃呢。 “这暖袖也不错,这次内务府送来的皮货都不错,我得把好的给我们南衣都留出来。” “行,老奴赔着您慢慢挑,仔细挑。” 正说着,流桑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汤盅,“太妃,喝点汤吧,暖暖身。” “好,”太妃放下东西,“流桑,坐。” “奴婢不累。” “可不能大意,得好好注意着,南衣不是说了,你这腿冬天更得好好养,否则容易落下毛病的。” 流桑笑着点头,拿出三个香包来,给了太妃和闫嬷嬷一人一个,又把剩下的那个交给太妃。 “太妃,这个,您能帮我捎给王妃吗?戴上可以暖身强体的,我知道王妃不缺东西,但奴婢也没有什么能拿出得手的,这也算是奴婢的一点心意。” 她这话差点把太妃的眼泪招出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这位太妃太难缠 太妃很相信苏南衣,特别是天气变化,或者是有好东西送进府里来的时候。 说起来也是奇怪,苏南衣嫁进来的时候也不长,可她这么一走,太妃就觉得像少了什么。 以前她也是和云景一起吃饭,有时候母子俩还各吃各的,都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却觉得格外冷清。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特别是当着云景的面儿,更得忍着。 她还要照顾云景的情绪,哄着儿子,母子俩一起等。 现在流桑这一番话,平时说倒也还好,但今天内务府送来这些,让她更思念苏南衣。 恰在这么个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心酸就止不住。 “唉,”她抹了抹泪,接过香囊,“好孩子,你有心了,回头捎东西,一定给把这个捎上。” “多谢太妃。” “行了,下去歇着吧,你那屋里别省着炭,烧暖和些。” “是,奴婢记下了。” 流桑脚步慢慢的走了,闫嬷嬷轻声劝太妃,“太妃别担心,流桑那里,老奴会照应着的,不会委屈了她。” 太妃点点头,“说起来是我亏待了她,让她白白受了那么长时间的苦,唉,真是造孽啊。” 闫嬷嬷为她松松肩膀,又按着头,“太妃别这么说,这怎么能怪到您的头上?王妃不是也劝过您?千万别有负担,再说,流桑也是个好孩子,她没有过任何怨言,也没有因此而生骄。” “我知道,她越是好,我才越觉得愧疚,”太妃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了。告诉厨房,晚上备一道桂花鸭子,景儿喜欢。” “是,老奴记下了。”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有人来报,“回太妃,宫里来人了。” 这些日子太妃都习惯了,一说宫里来人了,就猜到多半是为了菜谱来的。 “是什么人呐?” 只要来得不是楚太后和皇帝,太妃就不急,皇宫里的那些人,她也没在怕的。 楚太后早去了山上礼佛,听说山上都下了第一场雪,她根本不可能来。 来的要是皇帝,门上的人也不会这么报信。 果然,门房回答道:“回太妃,是柔嫔娘娘。” 太妃一怔,“柔嫔?” “正是。” 这些日子来的大多是妃嫔身边的大宫女或者是管事嬷嬷之类的,还真没有哪位主子亲自来的。 而且这位柔嫔,她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闫嬷嬷在一旁提醒道:“太妃,您忘了,之前翼王殿下拜托您照顾的那位。” 太妃猛然想起来,对了,那次入宫参加秋宴,遇见翼王,翼王说,让她帮忙照顾一个女眷,是翼王妃的什么妹妹,好像叫阮薇的。 从宫中回来以后,她就把这件事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还是等苏南衣离京之后,她无意中听说,顾西宸新封了一个女子为美人,还赐号为“柔”。 这一上来就是美人,让她意外了一下,也是那时才知道,柔美人,就是当时的阮薇。 太妃想起此人,微微挑眉,“原来是她呀,这才多久的功夫,又称为柔嫔了,这速度还真是快。” 闫嬷嬷笑笑,不置可否。 太妃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阮薇第一次到北离王府来,早听说这里气派,不同于一般的府邸,即便是一般皇子王爷的也不能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倒不是因为有多奢华,而是处处的景致和布置,都足见心思和品味。 她心里暗暗赞叹,难怪懵王时时提到北离王府,得罪别的人不怕,唯独不敢和北离王府硬碰。 单从这府里的布置,就能看出主人的性格和气度。 阮薇虽然现在贵为嫔位,但她在这里丝毫不敢造次,本来她最擅长的也是示弱,而非逞强。 一路走到太妃的院子,她都规规矩矩的。 太妃见到她来,也没有起身,闫嬷嬷对她行了礼,她急忙上前双手扶起,“嬷嬷不必多礼,您是太妃身边的老人了,有很多地方,我还需要您的提点呢。” 闫嬷嬷笑笑,“老奴不敢。” 太妃并不怎么吃这一套,觉得假,淡淡道:“坐吧。” 阮薇道了谢入座,还没坐稳当,太妃就直接了当的说道:“不知柔嫔娘娘驾临,有什么要紧的事?” 阮薇笑得温软,“太妃,我一是来向您道谢,二是想请您帮个忙。” “道谢?道什么谢?”太妃疑惑道。 阮薇脸色微红,一脸的娇羞,“太妃,那次秋宴,多亏了您的照拂,我没有进过宫,什么规矩都不懂,一颗心实在惶恐。 若非您时时处处照顾,我说不定已经因为不懂规矩而贻笑大方,又怎么会有今日和皇上长相厮守的机会?” 太妃不动声色的听着,手指尖捏着一颗蜜饯,听到她这甜腻的嗓音,虚伪至极的话,忽然觉得腻得慌,连蜜饯也不想吃了。 她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柔嫔娘娘过谦了,您从翼王府来,既是敢在没有翼王妃的情况下,还跟着翼王进宫,那就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有些胆色的。 何况,你在宫殿宴席上,出手救人,本太妃可没想到,当时也吓了一跳,你的胆识可不小。” 阮薇的脸色微微一变,险些挂不住。 太妃目光如炬,她这点小心思又岂会看不出? 她勉强笑了笑,“太妃说笑了。” “本太妃可没同你说笑,”太妃一本正经的说道。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中。 阮薇的节奏彻底被太妃的直接强硬给刚乱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捋了捋。 太妃心中冷笑,“你说第二件事吧,想让本太妃帮你什么忙?先说好,要是想让本太妃在皇帝面前替你说什么,我劝你还是别开口了。” 气氛比刚才又尴尬了一些。 阮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容不那么僵,“太妃,我听说,您这里有几菜谱?我想着求一份回去,我也好久没见过翼王妃姐姐了,想回去看看她,她的身子骨一向不怎么好,正好我回去,按菜谱给她烧几道菜吃。” 太妃听了简直要笑出声,见过虚伪的,没有见过这么虚伪的。 “哦?原来柔嫔娘娘想要菜谱,不是为了给皇帝做,是为了翼王妃呀!” 太妃笑眯眯的看着她,“不如这样吧,你现在今非昔比,怎么好亲自做菜?这让皇上知道,不是要折翼王妃的寿吗?不如回头本太妃派人送去给她吧。” 阮薇:“……” 她表面上轻笑,脸都笑得酸了,心里在不停的冒火咆哮,“真是的!这个太妃,怎么这么难缠!明明只是几句的话,直接拿出来不就好了?非得这样,有意思吗!” 可她敢想,却不敢说。 太妃看着她脸上肌肉微微跳动,想翻脸又不敢的样子,暗自觉得好笑。 哼!这些人,哪一个都不如她的南衣可爱! 第三百九十二章 来自浙州的新茶 阮薇表面上轻笑,脸都笑得酸了,心里在不停的冒火咆哮,“真是的!这个太妃,怎么这么难缠!明明只是几句话的事,直接拿出来不就好了?非得这样,有意思吗!” 可她敢想,却不敢说。 太妃看着她脸上肌肉微微跳动,想翻脸又不敢的样子,暗自觉得好笑。 哼!这些人,哪一个都不如她的南衣可爱! 太妃也傲娇起来了,阮薇连句实话都不肯说,就想着拿走南衣留下的东西? 她以为她是谁? 别人拿她柔嫔当回事,北离王府还不把她放在眼中! 太妃抬手端起茶杯,低头啜饮了一口。 端茶送客,按说这是最基本的暗示了。 但现在阮薇不能走,她假装看不懂,深吸一口气道:“太妃,我刚入宫不久,还是个新人,不像诸位姐姐,都是伺候过皇上的老人了,我实在是……” 她说着,用帕子抹着眼睛委屈起来。 太妃听得眼皮直跳,实在受不了她这种嘤嘤作派。 “老人?”太妃微挑了眉,“皇帝登基还不足一年的时间,后宫中的妃嫔没有见过皇帝的比比皆是,谁又是老人?依本太妃看,你们都是新人。” 太妃把茶盏放下,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你和其它人相比,已经非常幸运了,这么短的时间入宫还一跃成为嫔位,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那些比你入宫早的,哪个有这样的荣宠?” “柔嫔,你要知足啊!不然的话,让皇帝知道,他如此疼爱你,你还不知足,他该有多伤心?” 阮薇呼吸一滞,她是这个意思吗?这个太妃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曲解她的意思? 她急忙站起来道:“太妃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皇上待我极好,我自是感恩戴德,怎么会不知足?纵然是皇上给我晋位分,只让我在身边伺候,我已然心满意足了。” 太妃差点被这种假话硌应死,清清嗓子道:“那本太妃实在搞不懂,你说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柔嫔脸色微红发烫,迂回和婉转在太妃这里根本不管用,她算是看出来了,要想和太妃表达什么意思,非得把话说透说清楚才行。 于是,她把牙关一咬,福了福身道:“我是想,请太妃让我抄一份菜谱,我想回去亲手给皇上做一做,以回报皇上对我的万分之一。” 太妃心中冷笑,你装啊,怎么不装了?这会儿倒直接起来了。 呵呵。 太妃逗也逗了,也不想再看她虚伪的嘴脸,“罢了,你早说不就完了?扯东扯西,搞得本太妃头晕眼花。” 她看了一眼闫嬷嬷,闫嬷嬷立即会意,转身去拿了一张菜谱来。 柔嫔尴尬得不行,但一见东西真的给她了,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她双手接过,“多谢太妃。” 太妃点点头,“好好照顾皇帝,别说什么新人老人的话,能在皇帝身边伺候,也是你的福气,尽自己的心就是。” “是,太妃,我记下了。” 太妃不再多说什么,端起茶杯送客。 柔嫔这次倒是看懂了,转身告辞。 闫嬷嬷把她送出院子。 柔嫔笑吟吟的出了北离王府,直到上了马车,脸色才彻底沉下来。 一个太妃,竟然也如此托大! 真是气死她了! 低头看着手里的菜谱,也没看出有多么出色来,心里不禁再次恨恨。 等到来日,她有机会坐上皇后宝座,还会把一个北离王府看在眼中? 如今中宫位置空悬,后宫中的女人都卯足了劲儿,盯着那个位置削尖了脑袋进发。 她微合上眼睛,把自己的未来好好捋了捋,暗自下定决定,还是要多加努力才行。 曹美人现在也极具竞争力,她的背后还有李贵妃,现在人人都叫她小李贵妃了。 前两日也晋升了位份,还有那个虞嫔,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至于其它的人,阮薇还没有看在眼中。 …… 她一走,太妃也不坐着了,又开始收拾东西。 “我得把这一段写给南衣,这个柔嫔实在是笑死人了,虚伪又做作,也不知道皇帝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瘸了?” 闫嬷嬷抿嘴笑,这话她可不敢接。 太妃又开始一边嘀咕着一边挑东西。 …… 云景去聚兴茶楼,和夏染见了面。 夏染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叫他,“嘿!这儿!” 云景下马抬眼,“等着我啊!” 夏染看着他眼睛发亮的样子,心里也很感慨,原来小院子里的人,走得只剩下他和云景了。 回想不久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和大名鼎鼎的北离王府有什么牵扯。 而现在,他成了北离王府的常客,云景也成了他最真心,最单纯的朋友。 思索间云景上了楼,夏染坐回桌前,倒了杯茶给他,“来得正好,快尝尝,我这是才到的新茶。” 云景坐下端着杯子尝了一口,“嗯,不错啊,很香,还有一点淡淡的甜,这是哪的茶?” “是浙州那边的,”夏染笑眯眯的。 “浙州?”云景眼睛一亮,“那不是……娘子前两天到的地方吗?” “是啊,所以叫你来尝尝。”夏染笑着说道。 云景顿时看着这茶有了别样的情感,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子,看着碧绿的茶水,好像水面上能映出苏南衣的笑脸。 他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小声嘀咕,像是在对夏染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我要多喝一些,多喝一些。” 夏染沉默着,给他倒了几杯。 俩人又聊了会儿别的,和云景在一起的时候,夏染可以无所顾及,想说什么说什么,不愿意说了发呆也行。 云景也是一样,他们俩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牵挂的人,虽然是两种情感,但彼此也能找到共通处。 “晶晶癖,你最近进过宫吗?” 夏染摇头,“没有,我不稀罕去那个地方,没意思。” “就是,我也觉得,里面的人都好假,”云景深以为然。 夏染看他,“那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最近经常有宫里的人去我家,”云景脸上有几分烦躁,“有时候我会遇见,很烦。” 夏染有些纳闷,“去你家?宫里的人?太监?” “不是,”云景扫他一眼,“是后宫里嫔妃身边的人。” 夏染顿时一个激凌,他可是知道苏南衣真正身份的。 第一个念头就是,莫不是顾西宸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让那些后宫中的女人去试探? 他心里一时思绪万千,云景纳闷的看着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夏染摸摸脸,“我哪有紧张?我这不是替你烦得慌吗?她们去干什么?” 云景喝了口茶,“要菜谱。” 夏染:??? 他实在奇怪,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景目光落在窗外,忽然道:“你看,那个人是谁?” 第三百九十三章 想起来让人后怕 夏染顺着云景看的方向望过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一个女子正从车窗子里和车边的丫环说着什么。 丫环服了服身,很快走进路边的一个小店里。 隔的距离不算近,又有车帘,夏染仔细看了半晌,“不认识,什么人?” 云景皱眉,“她是一个很……假的人,现在在皇帝身边,应该是刚从我家出来。” 夏染仔细一瞧,看这车的方向,还真是从王府那边来,要回皇宫去。 他的八卦之心顿时活跃,“皇帝身边的女人?她们到底去你家干什么?” 云景收回目光看着他,“不是跟你说了嘛,要菜谱呀。” “什么菜谱?宫里什么吃的没有,还用要菜谱?” 夏染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说到这个云景又有些忿忿不平,“谁说不是,那本来是娘子留下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些人知道了,还纷纷来讨要,真是讨厌!” 夏染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苏南衣对顾西宸有多恨,他再清楚不过,又怎么会留下什么菜谱,让这些后宫中的女人来要? 此事透着奇怪。 他抿了口茶,低声道:“王爷,此事不可再对别人提起,尤其是进宫的时候,不要对皇帝提起。” 夏染断定,苏南衣这么做一定有深意。 云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娘子也跟我说过,去宫里的时候不要多说话,更不要和别人提起王府里的事。我都记着。” 夏染忽然有些心疼苏南衣,真是难为她了,什么事都想在前头,在她决定离开的那几天几夜,她估计就是殚精竭虑,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一了遍,把什么都嘱咐到了。 “王爷,你以后可要对南衣好一些。” “当然,”云景点头,“我一定会对她最好,把所有的都给她。” 夏染笑容苦涩,但愿等你好了之后,你依然记得这些话。 时间差不多了,夏染把一些茶叶给了云景,让他带回去喝,这才与他分别。 云景回到王府,本来想把茶叶分给太妃一些,后来想起苏南衣说过,太妃的身子要少饮绿茶为好,他又把茶放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吃饭的时候,云景过来陪太妃用膳。 母子俩边吃边谈,吃着吃着,云景的动作突然顿住。 太妃疑惑问道:“怎么了?景儿?” 云景摇摇头,“没事,母妃,我没事。” 他话刚说完,脸色又白了几分,额头上也渗出汗来。 这下可把太妃吓坏了,“景儿!你究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景手里的筷子也落了地,手臂抱着肚子,声音艰涩,“母妃,我……我肚子疼。” 太妃大惊,急忙扶住他,“快,快请大夫!” 王府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太妃虽然着急,但没有乱,她记得苏南衣离开的时候说过,若是有什么不舒服,除了宫中的太医,可以去找胡神医。 虽然现在胡神医不看病了,但也要分人,如果是北离王府,他是义不容辞的。 太妃立即让闫嬷嬷亲自坐上马车,去请胡神医来。 胡神医一听是北离王府,而且是给云景看,二话不说,拿上药箱立马跟着来了。 一见云景惨白脸,冷汗淋漓,他也吃了一惊,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把脉。 他眉头微拧,太妃的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直到他收回手,太妃才问道:“胡神医,如何?” 胡神医脸色虽然凝重,但还是对太妃道:“太妃不必担忧,虽然病情来得凶,但并无性命之忧。” 太妃心头才微微一松,看着云景痛楚的模样,还是心疼得很,“那,胡神医,这究竟是怎么了?有没有办法能缓解?” 胡神医问云景,“王爷,今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云景回想了一下,“早膳就喝了粥,吃了两个小包子,陪母妃一起吃的,再然后就是吃了块厨房做的点心,再就是去聚兴楼和晶晶……就是夏染,喝了茶。” 胡神医看了一眼太妃,“太妃身体无恙,可见不是早膳的问题,点心可还在?” 竹苔在一旁急忙道:“在在,小的去拿!” 他匆忙跑回云景的院子,把剩下的点心拿了来。 “胡神医,您瞧,这就是王爷吃过的那盘点心。” 胡神医拿起一块来掰开,仔细检查了一下,又用银针试过,“这点心没有问题。那就只剩下聚兴楼的茶水了。” “应该没事的,我经常去那里喝茶,而且是我和夏染一起喝的,对了,”云景想起来,“他还给了我一些茶叶。” 竹苔立即道:“小的去拿来。” 云景小声道:“母妃,茶叶很好的,是浙州的新茶。” 太妃一怔,心头有几分痛意,她当然知道,云景虽喜欢喝茶,但并不痴迷,也不会太在决什么品种,是哪里产的茶,这一次之所以在意,就是因为是浙州。 茶叶很快拿了来,胡神医仔细取了几片,放在掌心里托着看,忽然又站起来去窗边,在光线明亮的地方,看了许久。 直到最后,他的脸色一变,“王爷,这可不是普通的茶。” 太妃一惊,“是什么?” 胡神医道:“太妃,王爷,请看,这茶叶中掺了一种草,叫枯思草,而且是取的嫩叶,炒制之后,混在茶叶里,不仔细对比根本看不出,而且茶叶……” 他又仔细的嗅了一下,“有淡淡的甜味儿,炒制过程中也是颇费了一翻功夫的,这种淡淡的甜味儿,足可以盖过枯思草的涩味。” “这草……就是让景儿腹痛的原因?这名字如此吓人,是不是毒?” 太妃心惊肉跳,这枯思草,总让她想到断肠草之类的毒草。 胡神医道:“太妃不必太担忧,这的确是王爷腹痛的原因,但这种草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毒草。 它只是太过寒凉,吃下去之后让人腹痛,只要喝几副药就没事,就算不喝药,过两天也会好转,就怕……” 他这一顿,让太妃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就怕什么?” 胡神医眉头拧起,“就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用喝这种茶,那就会日益加重,还会让人身体虚弱,最终痛死。” 太妃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茶叶是从浙州而来,云景一定十分珍惜,肯定会一直喝下去,那后果…… 胡神医把茶叶放下,“老朽先开了方子,王爷还止了痛再说其它吧!” “好。” 一副药下去,云景就好了许多,他对胡神医道:“胡神医,你赶紧去看看夏染,他也喝了不少,估计现在也在难受。” 云景是一点也没有怀疑过,此事与夏染有关。 太妃也不怀疑夏染,但她觉得,此事有必要好好查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 “胡神医,本太妃要写一封书信,麻烦你一并带给夏公子。” “是。”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事并不寻常 云景躺在床上,太妃摆摆手,摒退左右。 “景儿,感觉如何?好些没有?” 云景点头,“好多了,母妃,别担心,胡神医不也说了,没有什么事。” 太妃勉强笑了笑,为他抹去额上冷汗,“好孩子,母妃不担心。” “母妃,夏染说这茶叶是从浙州来的,我担心娘子会不会也喝了?她会不会肚子痛?而且,她身边也没有胡神医,母妃,我好担心。” 云景忧心忡忡,眉眼间全是担忧。 太妃又何尝不担心,可她不能说。 “景儿,你先别急,听母妃说,南衣身边虽然没有胡神医,可是,她很聪明呀,她自己的医术就不比胡神医差。 而且,我们再好好想想啊,这茶叶虽然是从浙州来的,但不一定就是在浙州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我们可以给南衣写封信,提醒她注意,然后再弄清夏公子这茶是从哪里来的,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云景想了想,“母妃说得对,我这就给娘子写信。” 太妃急忙扶住他,“别急,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身子养好,南衣肯定也牵挂你,你忘了你也答应过她,要好好保重的。” 云景立即点头,“嗯,母妃,我听话,我好好休息。” “好,景儿乖。” 太妃心里酸涩得要命。 …… 此时的夏染正在痛到怀疑人生。 他跟着商队也算走过大江南北,受过不少伤,但现在这种痛还真没受过。 回来以后看了一会儿帐目,还没来得及吃饭,肚子就开始痛。 开始没太在意,喝了几口茶之后更加严重,没多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正要派人去找大夫,外面有匆匆跑进来,“公子,外面有个姓胡的老人家,说有急事找您。” 夏染疼得心烦意乱,“本公子现在哪有功夫见什么姓胡的?让他赶紧走,赶紧去给本公子请大夫!” 小伙计正要往外走,夏染又急忙叫住他,先嘶了两口气,“等等,你说那个老头姓什么来着?” “说是姓胡。” “哦,对,胡,这样,你去青衣巷,给我找个姓胡的大夫,就说我请他来,快去!” “是。” 小伙计跑出去,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夏染脸都白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公子,那位老人家说,他就是胡大夫。” 夏染眼睛一亮,“真的?哪呢?” 胡神医从外面背着药箱小跑着进来,“夏公子,我在这呢!” 夏染一见他,都快激动得哭了,“胡神医,快,救命啊!” 胡神医立即从药箱里拿出一包药,交给小伙计,“快,快去煎药,给你家公子喝下去!” 夏染身子蜷成了虾子,“哎,胡神医,你怎么会来的,不用把脉就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刚从北离王府来,王爷和您一个样儿,刚才也喝了那个药,我就给你带了一包来,放心,没大事。” 夏染一呆,“什么?云景……也?” 胡神医给他把了一下脉,“不错,你们是同一种症状,忍一忍,一会儿吃过药就会好多了。” 等药的期间,胡神医把在北离王府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一遍,夏染惊出了一身汗。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茶叶竟然有这样的问题,当即就忍着痛,派出好几个伙计去其它的商号和聚兴楼,把那批茶叶拦了下来。 听到他们回报说都拦得比较及时,总算没有出什么其它的岔子,夏染才松了口气。 刚喝完药,正在看胡神医捎来的信,外面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公子,北离王爷和太妃来了。” 夏染急忙把信收好,快速整理了一下仪容,出门迎接。 单是云景也就罢了,但这次有太妃,就不能太随意。 夏染心里也大概猜到,太妃是来干什么。 他一见到太妃的面,当即就跪下行了个大礼,“草民夏染,见过太妃,请太妃恕罪。” 太妃让云景把他扶起来,“夏公子不要误会,本太妃今日可不是兴师问罪来的。” 她面带微笑,一句话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你身子怎么样?肚子疼了吗?”云景问道。 太妃早看出来,夏染的额角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的衣裳也没换,脸色还有些苍白,明显不如以往。 可见,他也被折磨得够呛。 “多谢王爷关怀,的确疼了,刚吃过药,好些了,里面请吧。” 进了正屋坐下,云景等不及地说道:“夏染,你这些茶叶是从哪里来的?我很担心娘子也会喝了这种茶。” 夏染一愣,见他只是单纯的担心苏南衣,笑了笑道:“王爷,太妃,不用担心,王妃医术精湛,想对她下毒是不可能,解毒她也是一流。” 夏染说到这里微顿,他以敏锐的商业嗅觉感觉到,这茶叶虽然不会对苏南衣如何,可这件事却透出奇怪。 太妃见他脸色凝重,“夏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如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下?” 夏染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太妃,这次的茶叶我进得并不多,但在各个商户都放了一些,以及聚兴茶楼都有,若是此茶叶推广开,甚至进入宫中……” 太妃眸子一缩,她已然明白了夏染的意思。 夏染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意,“恕我直言,若真是如此,那宫中的太医未必就能认得出这枯思草,到时候会有何后果,尚未可知。 而且,王妃去过浙州,现在是否还在也未可知,我总觉得,此事颇有些不同寻常。” 太妃脸色沉下来,她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她迅速思索片刻,当机立断道:“派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给南衣送趟信,告诉她这里的情况!” 夏染也是这个意思,他本来打算派人暗中去,没想到太妃也想到一起去了,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云景提议道:“母妃,我能去吗?” 太妃深知他的心思,这长路迢迢,她并不放心,担心云景会遇到危险,但看到他的眼神,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夏染知道太妃在担忧什么,他站起来拱手道:“太妃若是信得过在下,我就陪王爷走一趟。” 太妃听到他肯亲自陪云景去,登时放了心,“如此甚好,就多谢夏公子了,本太妃还有一些东西,回去就收拾好,麻烦你们带给南衣。” “应该的。” 商定好,太妃带着云景匆匆回了王府去收拾东西,夏染这边也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双方都很忙,而且还要避开皇帝顾西宸的耳目。 夏染手点着桌子,叫来自己的心腹总管,低声叮嘱了几句。 总管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办妥,不会出岔子的,那我晚上就把人带来?” “好,一定要注意,不要走漏风声,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 第三百九十五章 他究竟拿不拿儿子当人? 入夜。 浙州将军府的西府中。 苏南衣猛然睁开了眼睛,听到外面的声响,她立即翻身坐起来。 推开窗子,看到一条影子,借着月光,正是陆思源。 陆思源从早上出去,这会儿才回来。 苏南衣立即走入院中,“思源,辛苦了,有没有受伤?” 陆思源摇摇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你吃饭了吗?”苏南衣说着就要去给他准备点吃的。 “我吃过了,南衣,”陆思源声音低哑,“我有话对你说。” 苏南衣点点头,给他倒了杯热茶,“先喝口茶,天气凉了,浙州这边虽然说好一些,但你的腿要格外注意。” “好,我知道。”陆思源垂下眼睛,茶水的淡淡水气遮住他眼底的神情,“南衣,我……我没找到那个驭木者。” 苏南衣怔了一下,她还以为陆思源要和她说跟踪霍远铭的事。 听陆思源的语气低沉,情绪沮丧,她微笑道:“无妨,想来他也是刻意躲起来的,再加上昨天被老修撞见,今天必定更会小心谨慎,你没有找到也很正常。” 陆思源沉默了片刻,他的侧脸在薄薄的水汽中,有点模糊朦胧,本来就苍白脸透出几分莹润,嘴唇因为喝了热茶红得艳丽。 苏南衣心中嘀咕,也不知道将来谁这么有福气,可以嫁给陆思源。 “思源,我们后面还要去好多地方,你心理负担不要太重,你和老修这么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陆思源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看她,很想对她说,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 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 苏南衣感觉他今天有点不太一样,情绪似乎格外低落,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早点休息吧,睡一觉,其它的事明天再谈吧。” 陆思源放下茶杯,“我去了一趟督统府,霍远铭也去了,还和吴沉安发生了冲突,霍远铭要派人去给那些病患治病,吴沉安并不相信他能治好,两人还差点动起手来,但……闹成这样,也没看到吴泯舟。” 苏南衣诧异,“两人都差点动了刀枪,吴泯舟也没出现?是不是不在府中?” 吴泯舟以前在边关的时候,就不爱住在府里,而是住在营中。 “应该是在,因为吴沉安说,让霍远铭出去闹,别打扰他父亲休息,所以我觉得,吴泯舟是在府中的,至于他为什么没来,应该就只有两种原因。” 陆思源抬眼看着苏南衣,苏南衣眸子微微一缩,“要么,他就是不想来,要么,他就是来不了。” 陆思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不想来,他就是放任他们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冷眼旁观的态度,来不了,就是他被人控制了。” 苏南衣眉头微拧,“我更倾向于第二种,他来不了。这里算是富庶之地,不说天高皇帝远,至少距离京城也不近,浙州是他的,他算得上是封疆大吏。 把这里管好了,谁能奈何得了他?他为什么要冷眼旁观看着儿子和养子这么闹? 他又没有老糊涂,四十多岁,完全有能力摆得平治得住,让他们服服贴贴,他本人也不是个怂人……” 苏南衣越说,越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很大。 陆思源点点头,“今天吴沉安和霍远铭对阵,似乎是霍远铭有点落下风,他没能让吴沉安解开封锁,最终是让自己府里的亲军卫队强行冲进去。” “这些咱们不管,”苏南衣脸上笑意冷淡,“他们争权夺位的事咱们不掺和,拿到要拿的,咱们就离开这里。” 陆思源起身,“好,我听你的。今天先这样,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送走陆思源,苏南衣一时也不怎么困,躺在床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掺和浙州城的内政,然后拿到想要的东西,她知道这只是说起来容易。 但当下也只能这么安慰陆思源。 自从认识陆思源以来,她还没见过陆思源的情绪这么低落过。 哪怕是当初再相逢时,他的双腿残废,沦为乞丐。 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满心疑惑。 而陆思源,根本没有去睡觉,直接去找老修。 老修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今天又被气得够呛,晚上吃完饭和苏南衣聊了会儿天,没事可干就吃了药早点睡了。 正睡得香,突然被人摇醒。 他一个激凌坐起来,看到是陆思源,捂着胸口道:“哎呀,天爷呀,吓死个人了,你……你这是才回来呀?” 陆思源点点头。 老修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抱歉抱歉,我这一吃了药就犯困,没等到你回来,怎么样,情况如何?” 陆思源没有立即回答,屋子里也没点灯,流泄时来的月光清冷的映着他的脸。 老修看着他的神色,心头忽地一沉。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陆思源在椅子上坐下,他缓缓抬手,按在右肩膀上,眼睛看着老修,“是不是所有的意氏皇族,都有这块印记?” 老修点头,“是的,相传,这是因为意氏的一个咒语所致,但凡是皇族,从一出生都会有,或大或小,但都会有,形状也相似,颜色上也会有差异,像你这种金色的,就是血统最为纯正的。” 老修说完又觉得有些纳闷,陆思源对这个一向不关心,当初找到他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翻唇舌头,一般人在很想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猛然听说自己是一国皇子,按说应该极尽欢喜。 但陆思源不同,他似乎更冷淡了许多。 关于意氏国的一些事,也是只有他说起来,陆思源才会听,极少主动问。 老修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寻常,他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陆思源沉默了一下,低声回答道:“我见到了那个驭木者,和他交了手。” 老修一下子站起来,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思源摇摇头,“并没有,最后还是他收了手,他似乎……并不太想和我交手。” 老修立即摇头否决,“不会,驭木者,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的人了,而是半植物半人,他们的思想特别愚钝,但越是这样的,攻击力越强,认准了的敌人,是不会罢手的。” 陆思源眼睛看着他,静静的听他说完,也没有什么表情,但老修在他的眸中,看出一种哀伤。 他心头跳了跳。 陆思源盯他半晌,缓缓道:“我看到他的肩膀上,也有一个和我相似的印记。” 老修:“!!!” 老修的眼睛霍然一睁,满脸都是震惊,舌头也有些打结,“你……你是说,那个驭木者,有和你相似的胎记?” “对,”陆思源斩钉截铁道。 老修呼吸有些急促,“这不可能啊,驭木者一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训练培养,怎么会……” 陆思源脸色惨白,“是啊,我也想知道,怎么会?意氏国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是不是不拿自己的孩子当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吴泯舟的脉案 这个话老修没办法回答,张了张嘴,最终又无力的合上。 两个人沉默许久,老修低声道:“你也别想太多,毕竟没有亲眼看到,有些事不了解,无法下定论,等回去以后,好好的调查一下,很多事情就能明白了。” 老修的话并没有让陆思源的心情转好。 “我骗了南衣,第一次,我骗了她,”陆思源的声音沉重,像被无尽的痛苦压得无法轻快,“我说,我没有找到那个驭木者。我……” 老修犹豫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若是实在不好受,就把驭木者的交给我来办吧。” 陆思源缓缓摇头,先不说老修和那个驭木者一照面就有被杀死的危险,他自己也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身体如何了?”他问。 老修满不在乎,“没事,我这身强体健的……” 他一拍胸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力气大了点儿,放心,真没事。” 陆思源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月光投到他身上,更加几分清冷,影子被拖得瘦长,透出浓浓的孤寂。 老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很不好受,但终究是忍住了。 直到陆思源的影子再也瞧不见,老修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重重把自己摔回床上,老修摊着木然看着屋顶。 他大概能猜出,那个驭木者究竟是谁了。 可他不能跟陆思源说。 真他娘的煎熬。 这一夜,他们三个各怀着心事,谁都没有怎么睡。 第二天一早,霍远铭就来了。 他满脸疲倦,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中布满血丝,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显然是一夜没有睡好。 他也没磨叽,开门见山的问道:“南大夫,你的药方很管用,一些轻症患者,吃下去就好多了,重症的也有所缓解,本将军特来谢你。” 苏南衣笑笑,“将军不必客气,这是我们说好的,我只是按照约定做事,应该的。” 霍远铭的眸子微深,她还真是说到哪做到哪,一丝多余的情感也没有啊。 “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霍远铭回神,目光在院中一扫,“邹里正呢?本将军要把他带去衙门,让他说出自己的罪行,按律定罪。” 老修冲苏南衣递了个眼色,苏南衣会意,对霍远铭道:“将军,邹里正你暂时还不停能带走。” 霍远铭一挑眉,“为何?” “因为,我昨天晚上研究病理的时候发现,从村民们水缸中取来的水里,除了枯思草的毒性,还有一点点别的,另外,他的枯思草从哪里来,也尚未可知,我担心会有其它的变故发生。” 她这话说得并不走心,有些模棱两可,霍远铭也听得,她是不想交出人来,所以才说出这么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她想干什么呢? 霍远铭的目光掠过老马头,瞬间就明白了。 他轻轻笑起来,眼睛微微变着,一贯冷淡苍白的脸,像忽然有了一点温度,“南大夫为我城中百姓付出良多,本将军也该回馈一二,不如这样,老马的儿子,本将军派人去找,如何?” 老马头顿时有些激动,满眼都是希冀。 苏南衣看着霍远铭,不知人说的是真是假,还是想另有别的目的。 她没急着答应,“将军,听里正的意思是,他的儿子被人抓走,是去挖矿,那在城中应该不只一户丢了人,之前就没有一点风声吗?” 霍远铭笑意微凉了些,“南大夫的心思倒是缜密,让本将军刮目相看。不过,这城中事务繁杂,连本将军都不是完全明了,南大夫就不必操心了。记着我们的约定,事成则约定止,到时我送南大夫平安出城。”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挑明了。 苏南衣也没有半分难堪,“好,但愿将军能够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霍远铭点头,扫一眼老马头,“至于老马的儿子,就当是本将军回馈南大夫的多日劳苦,算是格外的答谢吧。” 他说完一挥手,身后的军士手里捧着一些东西,上面蒙着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义父的脉案,南大夫先过过目,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再带你去看他。” 苏南衣心头微动,表面不动声色,“好。” 脉案放下,霍远铭又道:“两个时辰,可以看完吗?这东西不能看太久。” 苏南衣扫了一眼,并没有多厚,“行,可以,两个时辰后,将军派人来取便是。” 霍远铭点点头,带人转身走了。 老修凑上来,“这小子够嚣张得啊!” “能和吴沉安叫板,能不嚣张吗?”苏南衣把脉案收起拿着进屋,“老修,那个邹里正交给你,尽快问出来,今天的架势看清没有?估计我们顶不了太久。” “好,明白。” 陆思源跟着苏南衣进屋,“南衣,要不要我再去一趟督统府?” 苏南衣看看他,见他眉眼间有忧色,好像情绪没有怎么好转,便轻声道:“不用,思源,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现在有人替咱们办事,你就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等到时机成熟,咱们一起去。” 陆思源微微点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愧疚感爆棚。 好在苏南衣没有想太多,坐在桌子前看着脉案,陆思源也没有走,就不远处安静的坐着,她需要什么的时候立即递上。 苏南衣也没抬头,手边就有了纸笔和茶水。 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吴泯舟这脉案是从近一年前开始记录的,刚开始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无非就是风寒之类。 苏南衣看得很快,一边看一边思索一边记录。 看到近半年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吴泯舟的病加重了。 看着上面的日期,她手指轻轻点着,眉头紧锁。 看她一直停留在那里,陆思源问道:“怎么了?” 苏南衣说道:“看到一个日期,总觉得是发生过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陆思源凑近一看,脱口说道:“这不是李府出殡的日子吗?” 苏南衣眼睛顿时一亮,看着陆思源的眼神佩服不已,“思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记忆力真的太好了!” 陆思源嘴角微微勾了勾。 苏南衣低头又看着脉案,嘴里嘀咕道:“京城李家办丧事,浙州府吴泯舟的病情加重。 按说这两者之间,相隔如此遥远,应该没有什么关联才对。可为何我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陆思源轻声道:“你的感觉一向很准。南衣,跟着你的感觉去做,我帮你。” 苏南衣抬头,冲他笑了笑。 正说着,外面老修匆匆跑进来,大概是太兴奋激动,还撞倒了椅子,稀里哗啦一阵响。 他一手扶着腿,一边拼命压制住疯狂上翘的嘴角,“哈哈,你们猜怎么着?我们要发财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我们要发财了! 一说到钱,老修的眼睛就唰唰的放光。 苏南衣哭笑不得,“发财?发什么财?” 老修拐着腿坐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我跟你们说,我刚才用尽办法,撬开了邱里正的嘴,你们猜怎么着?” 苏南衣笑着捧场,“怎么着?” “邱里正说,城外一百八十里的山上,有一座金矿,老马马的儿子就是在那里做工,你们想,金矿啊,我们去解救老马头的儿子,顺便再弄点金子回来。” 陆思源翻了个白眼,苏南衣忍不住笑出声,“金矿里出来的也不是现成的金子,我们拿不走。再说,那种地方一定看守极严,又要救人又要顺金子,这事可不好办。” 老金张张嘴,陆思源道:“霍远铭不是说了,他来救人,我们就不必操那个心了。” 苏南衣手指点点脉案,“霍远铭明显不想让我们插手这件事,昨天他就要带里正走,今天主动提出救人的事,他的意思,你还看不明白吗?” 老修搔了搔下巴,“那,我们就看着金子溜走?” 苏南衣沉吟道:“先看看情况再说,我总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邱里正只是一个小小里正,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老修怔了下,“这个……” 对呀,老修只顾着高兴,倒没问这个。 他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苏南衣摇头笑笑,“老修以前可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陆思源眸光微闪。 霍远铭还挺守时,一到两个时辰,果然派人把脉案拿走了。 不过,苏南衣也已经看完,有疑问的地方也做了摘抄。 “看出什么了吗?”陆思源问。 苏南衣点点头,“不过,有些事还只是我的猜测,我需要证实一下。思源,咱们俩一起出去逛逛?” “好。” 自从到西府以后,还没有出去过,疫症的事也基本上算是解决了,苏南衣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两人也没走将军府的正门,直接在西府的花园子里翻墙而出。 街上的人不多,这将军府的确是够偏僻的,俩人顺着道往前走,走了好远才渐渐看到街市繁华的地方。 苏南衣回头望了望,纳闷霍远铭为什么要住这么远,难道只是为了安静? 可他又没避世,每天还要是出门,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陆思源见她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霍远铭住得太远了点。” 陆思源道:“的确是,他的将军府,距离督统府特别远,几乎穿过半个城区。我打听过,据说他的将军府原来是他父亲的府邸,当然原来没有这么大,是他扩建了一些。” 苏南衣想了想,“所以,他搬回这里,是因为这里原来的家?是为了故去的双亲?” “表面是的。”陆思源点头。 苏南衣不置可否,要是这样的话,倒是说得通。 两人边说边走,迎面驶来一辆马车,拉着一车的鸡笼子,时不时在鸡叫声,车夫甩着马鞭子,众人远远躲开。 马车和他们擦身而过,苏南衣看着马车的方向,“思源,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有买卖家禽的市场吗?” “应该是没有,我来回过几次,都没有遇见,而且那边偏僻,谁会到那边去买卖?” 苏南衣心头微动,手指一弹,一粒药丸粘在马车后面,迅速化开。 “走吧。” 街市上还是挺热闹,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好像另一端的疫症和这里没有什么关系。 这边气温也比京城要暖一些,大多数人还只是披着一个薄披风。 苏南衣暗自想,不知道云景和太妃现在怎么样了,这时候府里应该已经烧地龙了吧? 说起来嫁过去没有多久,但每次想京城想家,就会想王府,而不是想苏家。 无意中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一间首饰楼,浙州府有一种独特的珍珠,用来做成首饰特别好看,她想着给太妃买一件。 “思源,我们进去瞧瞧?” “好。” 陆思源跟在她跟后,走上首饰楼的台阶,忽然感觉身后像是被人盯着,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停住脚步,猛然回头,却并没有看到什么。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样,但陆思源肯定,自己没有感觉错。 “怎么了?”苏南衣问道。 陆思源低声道:“你进去挑,我在这里看着,我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苏南衣微微点头,“好。” 她并不奇怪,霍远铭一定派人了在暗中看着他们,这一点在意料之中。 盯就盯,苏南衣不怕,也不放在心上。 她走进首饰楼,小伙计笑着迎上来,“公子,您想买点什么?我们这钗环头面,什么都有。” 苏南衣走到柜台前,“有什么新款的吗?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特殊的珠子,有没有用那种珠子做成的首饰?” “有,有啊,”小伙计连连点头,“您是外地来的吧?那您这边瞧,我给您好好说说。” 这里的首饰的确不少,虽比不上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楼,但也非常不错了,而且款式也比较新颖,是京城不容易见到的。 “这个,拿出来我看看。” 苏南衣手一指,那是一支翡翠步摇。 小伙计顿时眉开眼笑,“你的眼光真是不错,这款步摇是我们今天才上的,摆上还没有一个时辰呢,一共也就三支。” 苏南衣点点头,仔细瞧着,心里暗暗赞叹,这支步摇的确做的不错,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堪称一流。 “好,这个我要了,”苏南衣爽快的买下,“包好吧。” “得嘞!”小伙计拿下去装盒,苏南衣环顾四周,这里的客人不少,人来人往,小姐们居多。 看到她在这边,都不怎么好意思过来。 她暗自笑笑,想着给云景买点什么。 目光无意中一掠,看到另一个柜台里还有玉佩。 她正准备挑选,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些骚乱,连有人低声惊呼。 “小姐,小姐!” 苏南衣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色潮红的女子正倚靠在一个丫环身上,小姐身量有些高,在女子中算是高个儿,那个丫环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刚才给苏南衣介绍的小伙计也一抬头,看清小姐的容貌之后,也眼着脸色一变,“哟,裴小姐这是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扭头冲里面喊,“赵嬷嬷,赵嬷嬷,快来帮个忙!” 从里面应声走出个婆子来,一见这种情况急忙过去帮着丫环扶起小姐,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姐呼吸急促,还没有晕,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赵嬷嬷对那小丫环道:“快,快去请大夫!” 小丫环一跺脚,“这……这……” 赵嬷嬷催促,“别这那的了,你赶紧去,我在这儿替你看着。” 小丫环却并不想去叫大夫的样子,“要不你帮我把小姐扶上马车,我们先回府!” 苏南衣不动声色,心里却冒出几个问号。 第三百九十八章 裴小姐的怪病 苏南衣觉得,这个丫环的操作挺迷。 不说叫大夫,非要送回家,而且她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着急,更多的还是……惶恐。 她在怕什么? 难道说这位小姐的病是有什么隐情吗? 苏南衣凑近了些,再次观察那个小姐的神色。 她的脸更红了一些,呼吸急促,鼻翼都在不停的煽动,用力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握着。 像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店里的小伙计和那位赵嬷嬷有些担忧,“裴小姐也不算是外人,对我们店里的帮助很大,东家早就说过,要对裴小姐格外客气,我们后院有休息的地方,要不……” 小丫环断然拒绝,“不用了。” 她说着,伸手扶起小姐,“小姐,走,我们回府。” 小丫环很坚决,赵嬷嬷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帮着她把小姐扶上往外走。 旁边有人低声议论,“那不是裴将军的女儿,裴家小姐吗?” “是啊,是咱们浙州城最有名的千金小姐呢!” “人家会投抬,出身好,父亲是吴督统的老部下,位同副督统,未婚夫又是少将军,咱们这还有谁比人家更尊贵吗?” “怎么瞧着她身子骨不太好?”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再说了,这首饰楼里漂亮的首饰都是出自她的手,难免劳累一些。” “也不知道她都这种出身了,还那么劳累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裴小姐说了,画首饰的图纸,是她喜欢的事儿,愿意做就做呗。” 众人议论纷纷,苏南衣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裴小姐还真有来头。 她不动声色的回到柜台边,小伙计把包好的东西给她,“您拿好。” 苏南衣付了钱,若无意的问道:“刚才那位小姐,还会画图纸?” “是啊,裴小姐特别有才,最喜欢的就是设计首饰的图纸,画得非常漂亮,您选中的这款,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哦?”苏南衣还真有点意外,看样子的确是有些水平。 她没再多问,出门叫上陆思源,“思源,快走!” 陆思源也不多问,跟着她快步离开。 “看到刚才那辆马车去哪边了吗?” “嗯,那边,我带你去。” 陆思源在前面带路,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了裴家的马车。 马车没有街市,而是挑了几条小街巷,穿来绕去。 街上的人不多,相对安静许多,苏南衣的听觉格外灵敏,她甚至可以听到车内人粗重的喘气声。 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发出现的喘气声。 刚才那个丫环还在嘤嘤地哭,“小姐,您别吓奴婢啊,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 苏南衣心说果然,这位裴小姐犯的应该是旧疾,而且是一种颇为古怪的旧疾,所以这个小丫环才会一定要坚持回府。 苏南衣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蹊跷,陆思源手握上剑柄,目光警惕的盯着马车。 紧接着,苏南衣嗅到一股……血腥气。 她和陆思源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与此同时,苏南衣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好像四周突然安静了。 猛然间,她明白过来,是少了那个小丫环害怕紧张的抽泣声! 她心里冒出一个胆大的念头,难道说…… 正想着,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陆思源拉着她迅速藏好。 这是一处后门,车夫急匆匆上前敲了几下门,门很快开了,马车直接进了院中。 苏南衣和陆思源隐身在院墙外的一棵树上,看到那辆马车进了一院子,院中停着几辆马车,还有马厩。 马夫把马牵到马厩,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去看马车,或者说,没有正大光明的去看马车,似乎很忌惮什么,又不能放下就跑,只能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在观察着车马。 越发怪异。 此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车夫听到动静,手里的筛子差点落了地,扭头一瞧,急忙道:“少将军,您来了。” 吴沉安皱眉道:“敏敏呢?” “小姐在……在……车里。”车夫嘴唇微微颤抖道。 吴沉安盯着他,“滚!不许多说出一个字,明白吗?” “是,是。”车夫急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小的懂。” 说完,头也不敢抬,撒腿跑了。 苏南衣还真没想到,吴沉安也在这里,她抿住呼吸,静静的看着。 吴沉安走到马车门口,手指轻轻敲了下车壁,“敏敏?是我。” 里面的人没说话,但喘气声仍旧很重。 吴沉安又道:“你别怕,我来开门,带你回院子。” 里面的人没反应,吴沉安伸手试探着掀起车帘,一道影子迅速扑向他,速度疾快! 吴沉安的动作也很快,似是早有准备,他一手接住那个人,一手绕到那人背后,手刀一竖,砍在她的后颈。 那人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 吴沉安把人抱住,轻轻唤了声,“敏敏?” 裴敏已经晕死过去,她的头发散乱,衣袖和衣襟上都沾着血。 吴沉安调整了一下姿势,为她拨开头发,又轻柔的拿帕子为她擦干嘴角的血。 他无声无息,动作熟练,似乎经常做这样的事。 收拾完,他抱起裴敏,对身后的心腹说道:“把车整理干净。” “是。” 他抱着裴敏离开,两名侍卫把掀开车帘,把里面的人拖出来,那人的脖子被咬破,已经气绝身亡。 正是那个小丫环。 两保侍卫面无表情,好像已经司空见惯,把人拖走,拿来水桶,很快把马车清刷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几分惊讶和疑惑。 吴沉安抱着裴敏回了院,途经一个小院的时候,苏南衣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儿。 很快,她就找到了气味的来源,正是从一辆装满鸡笼子的马车上发出来的。 “思源!你看,那辆车!” 当时看到那辆马车的时候,苏南衣就觉得奇怪,所以弹出一个药丸做了记号,她当时以为那辆马车会去霍远铭的府中,没想到最后绕来了这里。 真是人生处处都有意外。 裴敏的院子很大,但也很寂静,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院中,丫环婆子少说也有十几号人。 吴沉安抱着裴敏进了屋,只有两个丫环一个婆子出来迎接,而且都没有什么太意外的表情。 把裴敏放在床榻上,吴沉安低声吩咐,“快去,准备药和东西来。” “是。” 那婆子领命很快去了,苏南衣和陆思源没动,在后房坡上耐心的等着。 正面的屋子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子,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传来,苏南衣看到,刚才那个婆子,端着两碗东西慢步走了进来。 她一路到了床边,福了福身,小声说道:“少将军,药来了。” 苏南衣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碗是药没错,但另一碗…… 第三百九十九章 究竟谁是人谁是鬼 另一碗东西,红艳艳的,腥气浓烈。 分明就是一碗血。 吴沉安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轻轻扶起裴敏,低声道:“敏敏,醒一醒,要吃药了。” 裴敏眉头紧皱,似十分痛苦,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她的眼白发红,布满血丝,看着十分可怖。 苏南衣眸子微缩,裴敏这副样子,好像…… 裴敏低低的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气声,像被弄破的风箱,听得人十分难受。 “沉……安。” “我在这里,”吴沉安低声道,“来,喝药,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裴敏看着那碗药汁,明显有些排斥,挣扎了好久才喝下,好像那药滚烫,会灼伤她的喉咙一般。 而看到那那碗血的时候,她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美食,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 苍白的唇染上了红艳的血,她的眼白也是红的,看得十分骇人。 过了一会儿,她的渐渐恢复如常,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软软的倒下去。 吴沉安为她拉了一下被子,“好好休息。” 裴敏似是十分疲倦,合上眼睛问道:“阿玲呢?” 吴沉安轻声道:“阿玲在马车那边收拾东西,一会儿就来。” 裴敏不再多问,似是睡着了。 吴沉安等了片刻,见她沉睡,这才慢步走到外面。 那两个丫环和婆子也跟了出来。 “等敏敏醒来,若是她问起阿玲,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两个丫环和婆子的头垂得更低,“奴婢知道。” “嗯,”吴沉安点点头,“好好伺候小姐,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许说,本将军可保你们家小平安。” “是。” 吴沉安说罢,转身离去。 院子里一片寂静,谁也不发生一点声音,风掠过树梢,残留的叶子沙沙作响。 苏南衣凑到陆思源耳边,用小气声儿说道:“我们走吧!” 陆思源觉得耳边痒痒的,她的气息里夹着淡淡的冷香,是他最熟悉最喜欢的味道。 他垂着眼睛,长睫微微颤了一下。 “好。” 苏南衣和陆思源离开裴敏的院子,跟着吴沉安看他去哪儿。 他很警觉,回头看了好几次。 刚走到前院,迎面走来一位穿着薄甲的将军,皮肤是古铜色,眉毛英挺,眼睛黑亮,和裴敏有些相似。 裴沧。 吴泯舟的左膀右臂。 裴沧抬眼看到吴沉安,也没有感觉意外,只是脸色微变,“敏敏的病又犯了?” “嗯,”吴沉安脸上有些疲倦之色,按了按眉心道,“她发作的间隔时间似乎越来越短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裴沧满脸悲伤,拍拍他的肩膀,“去厅里说吧。” 两人进了前厅,摒退左右。 裴沧这才说道:“我就敏敏这么一个女儿,没有想到……也是难为你了,你看,要不然就……” “叔父,”吴沉安打断他的话,“您说什么呢?敏敏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和她的婚约也断不能更改,她的事还有谁比我更有责任?” 裴沧心中感动,但焦虑却不减,“我知道你对敏敏是一腔真心,可是,你毕竟……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有敏敏这样的妻子,只怕是对你不利。” 吴沉安摆摆手,“这事儿就不必再说了,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您这是从山上回来?” “正是,我收到你的信,已经开始安排人撤离了。” 吴沉安点点头,“好,那就好,霍远铭像是得到了什么风声,这两日一直在和我对着干。城中疫症的事他也插手了。” “对了,那疫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投毒,让人误以为是疫症,我派出府兵去封锁,霍远铭不知道从哪找了三个外地人,说是大夫,暗中抓了几个病患,把此事解决了。” 裴沧一拍桌子,“这么好的机会,被他给抢了!” 吴沉安摆摆手,“无所谓,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敏敏这怪病的事,我父亲那边的情况也还在瞒着,霍远铭他搬去旧宅,更让人觉得他是在躲避什么,他倒是主动把怪物这件事给坐实,揽到他自己身上了。” 裴沧哼了一声,“这小子又要玩什么招?” 吴沉安摇头,叹了口气,“不清楚,他一贯的真真假假,我现在都怀疑,他的病是不是真的。” 裴沧沉默片刻,“你现在主要精力放在督统那边吧,敏敏的事交给我,我暂时在府里留一段时间。” “金道长有消息了吗?”吴沉安问。 “消息是几天前收到,说是在来的路上,但愿他这次回来,能有法子把督统和敏敏的病治好。” 吴沉安点点头。 正说着,外面跑进来一个士兵,“少将军,刚刚城门口有人来报,霍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强行出城了!” 吴沉安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和裴沧对视一眼,“看样子是去山上那边了。” “嗯,”裴沧点头,“让他去,去了也查不出什么。” 吴沉安站起来,“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敏敏。” “好,你自己也要保重些,别太累。”裴沧叮嘱道。 “好。” 吴沉安快步离去,裴沧重重的叹了口气。 苏南衣和陆思源从后门悄悄离了裴府,到后面无人的小巷,停下来商量。 “思源,你什么想法?” 陆思源道:“我觉得那个矿,似乎是另有隐情,好像不只老修打听到的什么金矿那么简单。” “嗯,”苏南衣点头,“没错,老修是从那个邹里正那里得来的消息,我总觉得,这么大的事不会让一个里下摸得那么准,现在看来,的确是另有别的隐情。” “霍远铭答应我们找到你老马头的儿子,他刚刚带人出城,只怕是会扑空。”陆思源眼神冷了几分,“他和吴沉安,到底谁是人谁是鬼,现在还弄不清楚。” “听吴沉安的意思,他也不知道疫症的内情,真以为是疫症,所以才封锁,可那个让徐嬷嬷喝水的士兵却明显有别的企图。” 苏南衣沉吟道:“有谁看到那个士兵非让徐嬷嬷喝水了?这是她自己说的,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徐嬷嬷从一开始就是骗我们的?” 苏南衣摇摇头,“就像你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现在还不清楚,这浙州城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她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思源,我并不想管这些事破,我只想拿到乌石兰花,找到那个驭木者,拿到木夜珠。现在……好复杂。” 苏南衣实在不太想面对这些人心争斗,觉得这里的比京城的夺嫡之争还要让人烦躁。 陆思源看着她的模样,犹豫着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我陪着你呢。”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谢谢你,思源。” 她往前走了几步,“对了,我看裴敏的症状,有点像火血病,那年去神医谷来求医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姓关,是个游侠,不知为何染上了罕见的火血症,发作时体内犹如火烧,眼白也会变红,严重时失去理智,需要喝血来缓解。” “对,正是如此,这症状……和裴敏的很像啊!” 第四百章 本王妃难道还怕你威胁 陆思源回想一下裴敏的病症,的确有些相似。 苏南衣又道:“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裴沧和吴沉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说的是,吴督统和敏敏的病,也就说……” “吴泯舟也是得了此病。” “没错!”苏南衣目光流转,“不管吴沉安和霍远铭谁是人谁是鬼,只要我们找到吴泯舟,把他治好,也许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陆思源点头,“好,听你的。” 苏南衣苦笑,“我说得容易,可这事儿做起来就不容易了,我们要找到吴泯舟的下落,还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给治好……” “我帮你找。” 陆思源话不多,但句句坚定。 苏南衣心里感动,“好,那我们就先回去,等到晚上再去督统府。” 两人回到西府,老修正在和老马头他们聊天。 看到苏南衣回来,急忙凑上来,挑眉挤眼,“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老修啧了一声,“矿啊!有没有办法?” 苏南衣短促一笑,“没办法,这个主意你不要打了,而且,现在去了也白搭。” 老修呆了呆,满眼都是惋惜。 “那个里正,又说出什么没有?”陆思源问。 “没,知道得都吐出来了,再没有了,”老修一脸嫌弃,“霍远铭要再要,就让他把人弄走,这叔侄俩一对儿不是好鸟,看着他们俩我就闹心。” 苏南衣:“……” 也不知道之前强把人留下的是谁。 苏南衣没再多理会,进屋去复看记录下来的关于吴泯舟的脉案。 这脉案其实记得并不详细,或者说是记录者在有意的隐瞒着什么。 外行或许看不出来,但苏南衣是行家里手,多翻几次很快就能看出端倪。 她几乎可以断定,吴泯舟的病和裴敏的一样,甚至比裴敏的还要严重。 那么问题来了。 吴泯舟和裴敏是怎么染上这种病的? 其实这种病是一种罕见的毒,不会立时致人死亡,但会一点点让身体发生病变,每犯一次都代表情况在加重一次。 最终会血枯或者发狂自残而亡。 苏南衣曾经治过这种病症,所以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现在的问题在于,得知道吴泯舟在哪里。 趁着现在手里还有药材,苏南衣赶制出一些用于治疗火血症的药,做成了药丸。 这样的话,若是能在夜探督统府时发现吴泯舟,也能让他吃下药丸。 这件事只有她和陆思源知道,她连老修也没有告诉。 …… 此时的霍远铭已经到了山上,但矿中早已经人去楼空,不仅如此,连矿口都给堵死了。 霍远铭面色阴沉,他身边的心腹霍勇道:“将军,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不如让属下带人去追追?” “去哪追?”霍远铭拧眉,“我们连对方去了哪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追也是徒劳。” 霍勇一咬牙,“要不属下带人挖开矿口?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不必了,”霍远铭微眯着眼睛,目光幽冷的盯着矿山,“他们既然敢弃在这里,那就说明里面都已经打扫干净,什么都不会有了。算了,回城吧。” “可我们还没有找到老马头的儿子……” 霍远铭看了他一眼,霍勇立即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本将军答应替他们找,可没说多久能找到,也没说找到的是活人还是尸首,急什么?” “是。” 霍远铭一扬马鞭,策马直回城中。 话是那么说,但他的确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吴沉安在他眼皮底下摆了这么一座大矿,他竟然被瞒得滴水不漏,这么久了才知道消息! 这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他和吴沉安之间的斗法,从来就没有停过! 傍晚时分,霍远铭回了府,第一件事就来见苏南衣。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南大夫,本将军今天带人去了山上矿中,但那里的人已经被带走,不过你放心,本将军还继续找。” 老马头本来满脸希望的在远处听着,听到这话目光又瞬间暗了下去。 老修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苏南衣似笑非笑,“哦,是吗?那真是遗憾,不知道将军说的这个继续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霍远铭眼中精光一闪,“依南大夫呢?” “将军可别这么说,这是你答应我的事,又是在你的地盘上,还是你自己看着办。” 苏南衣偏头看着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不过,将军要是想再找上个一年半载的,那我可等不起。” 霍远铭短促笑了一声,“南大夫是在质疑本将军的能力吗?”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眼中也闪着危险的光芒。 “实力是需要证明出来的,”苏南衣像是丝毫没有看出他的威胁,神色如常,“将军若是真有能力,那就说到做到,而不是在我这发脾气,说什么威胁的话。” 霍勇在霍远铭身后吞了口唾沫,心说这位可真敢说啊,这是疯了吗? 一个小小的大夫,就仗着能治个病,这么狂? 霍远铭盯了苏南衣半晌,突然气笑了,“南大夫说的是,是本将军没做好,让南大夫失望了。” “失望谈不上,”苏南衣语气淡淡,“我们之前是合作关系,所以就不存在希望和失望。将军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一件,剩下的将军自己看着办。” 霍远铭看着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实在稀奇得很。 他不是没有调查过苏南衣的来历,但一丝线索也无,他可不相信,苏南衣就是一个单纯的做小生意的。 气质、气场、谈吐、胆气,都不对。 包括陆思源,也不像生意人,最像生意人的是老修,可他也看得出,老修是个老江湖,看似重利,实则更重情义。 若说老修像个江湖人,那苏南衣和陆思源又不太像,这种感觉让他实在捉摸不透。 他对苏南衣,越来越好奇。 他摆摆手,无关的人都退下。 他上前一步,对苏南衣道:“南大夫,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找找我的义父,你意下如何?” “好啊,”苏南衣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现在有他带路更好。 霍远铭嘴唇微勾,“但是,本将军只能带你一个人前去。” 陆思源沉声道:“不行。” 霍远铭微微挑眉,“南大夫,并非是本将军苛刻,是因为督统府戒备森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而且,现在我义父的情况很复杂,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苏南衣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说的多一个多一份危险倒是真的。 略一思索,苏南衣最终答应,“好,就按将军所说,什么时候?” 霍远铭笑容淡淡,“就今天晚上子时,到时候我来请南大夫一同去。” “好。” “一言为定。” 第四百零一章 夜探督统府 和苏南衣商量好,霍远铭就离开了。 他一走,老修和陆思源立即凑过来,“我说,你怎么就答应他了?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咱都不知道啊。” 陆思源斩钉截铁道:“南衣,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我要和你一起去。” 苏南衣压低声音,“那是自然的,我又不傻,怎么会以身犯险,咱们三个都去,一个也不能少。” “你早有打算?”老修顿时来了精神,“说来听听。” 苏南衣指了指窗外,手指点住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老修眼角的余光看到徐嬷嬷正在院子里忙活,顿时心中了然。 三个人做好决定和分工,只待夜幕降临。 将军府中。 霍远铭坐在椅子上,手指抚着腰间的玉佩,轻轻摩挲。 霍勇进来,看到出神的模样没敢打扰,退在一旁等着。 过了片刻,霍远铭问道:“怎么了?” 霍勇道:“将军,那茶就先别喝了,今天晚上您不是要出去吗?” 霍远铭点头,“嗯,反正她也已经看出,我不是真的病,在她面前也就不必装了。”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敢那么和您说话!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属下非教训他不可。” 霍勇咬牙切齿,握了握拳头,霍远铭轻笑,“你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干什么?” “女……女人?”霍勇一怔,缓缓睁大眼睛,“将军,您说,那个大夫,她是……是女人?” “正是,”霍远铭缓缓起身,“不仅如此,那个被他们称为叔父的人,反而是他们三个人中地位最低的,那名女子才是他们的主子,那个男人,身手应该很不错。” 霍远目瞪口呆,这么多天,见过这么多次面,他还真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将军,那……” “那什么那?该如何就是如何,以前是什么样,以后……” 霍远铭极慢的笑起来,笑容有些高深莫测,“还要看过了今晚,有没有以后。” …… 入夜,西府院子里一片寂静无声,偶有风掠过枯草尖的簌簌声响。 霍远铭穿着夜行衣,身影似鬼魅般来到西府。 苏南衣也换了衣裳,从屋里出来。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错,清辉似水,苏南衣站在月光里,身上像被镀了一层薄薄的银辉,映着肌肤如玉般清透又冰凉。 霍远铭微眯了下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知她要是换上女装,会是何等的动人。 “霍将军,能走了吗?” “好,这边请。” 霍远铭回神,带着她往府外走。 从侧门出府,门外停着两匹马,霍远铭道:“这两匹都是我府中的好马,快且轻,也被驯服过,放心吧。” 苏南衣也没动那马,轻轻笑道:“能被轻易驯服,又能好到哪里去。将军,我们今天晚上小心行事,还是不要骑马了吧?” “不骑马?那依你之见……” “就走着吧,听说霍将军的轻功不错,正好在下也见识一下。” 她似笑非笑,眼睛黑白分明,霍远铭不自觉微勾了唇,“好啊,本将军也好久没有和别人比轻功了。” 他让手下把马牵手,整理了一下衣袖腰带,“若是南大夫觉得吃力,大可以停下来。” “好啊,就要多谢霍将军了。” 话音落,霍远铭的身影已经奔了出去,融入夜色中。 苏南衣也随后跟上。 霍远铭的轻功的确不错,但他小看了苏南衣。 苏南衣虽然没有越过他,但是也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被落下。 霍远铭心里暗自惊讶,倒有些意外。 他不由得对苏南衣越发好奇。 一路到了督统府门外,霍远名刚停住脚,苏南衣也到了。 她脸不红气不喘,拱手道:“将军轻功果然出众,名不虚传。” 霍远铭看着她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手抵唇笑笑,“南大夫过奖了,依本将军看,南大夫才是深藏不露。” 苏南衣不再接这个话题,转头看向督统府。 黑暗中,这座大宅巍巍如山,门前的两座大石狮子像黑暗中的巨兽,张着嘴,露出獠牙。 四周寂静无声。 霍远铭道:“我们不能从正门进去,后门也有人把守,走侧门,那边是马车出入的地方,挨着马厩和车棚,防守相对松懈许多。” 苏南衣听了觉得有理,“但凭霍将军安排,我对这里不熟悉,将军引路就是。” “好,”霍远铭一招手,“跟我来。” 两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侧门,这里还种了棵大树,正好挡住月光,两人隐入暗中,丝毫不会被人觉察。 苏南衣指指墙,“要翻过去吗?” 霍远铭摇摇头,他走到门前,轻轻拍了几声,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连着敲了两遍。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人在里面轻拍着门板,和刚才霍远铭拍的节奏一致。 随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这也不算奇怪,霍远铭毕竟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有几个自己人是再正常不过。 闪身进去,苏南衣发现对方是位老者,身上穿着粗布衣,看样子是个下人。 霍远铭低低叫了声“东伯”,随后塞了个钱袋子给他,带着苏南衣快步离开。 苏南衣没多问,跟着他一路穿宅过院。 督统府园子里的景儿非常不错,虽然光线昏暗,但依旧能瞧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苏南衣目光掠过,自从李家的事发生后,她就有了个习惯,到这种深宅大院中,就会不自觉的看看,是不是又有什么阵法。 前面的霍远铭突然停下来,远处的亭子里似有人在低声说话。 苏南衣也听见了,急忙站住摒住呼吸。 亭子中有微弱的灯光,映着人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楚模样,顺着风飘过来的声音也很低沉,但……还是能听得出,其中有一个,就是吴沉安。 霍远铭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带着苏南衣,走入一旁的灌木丛,顺着轻步往前走,慢慢靠近亭子。 亭子里吴沉安一无所知,压抑的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怒意。 “没有希望了?怎么就没有希望了?你到底会不会看?” 对方垂着头,不敢说话,手不停的哆嗦,气死风灯都快要拿不住了。 吴沉安手抚着眉心,“说!” “回……回少将军,并非是属下不尽力,而是……现在这种的情况,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吴沉安又猛然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寒气四溢,“你最好给我收回刚才的话,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否则,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属下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敢隐瞒,少将军,您……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否则话,到时候就被动了!现在已经失去先机了!” “大胆!”吴沉安一声暴喝,“闭嘴,这些事情也是你能妄议的?” 对方紧紧抿着嘴唇,不敢再多说话了。 第四百零二章 你果然是个薄情的男人啊 吴沉安摆了摆手,让那人退下。 那人一退,火光映着他的脸,霍远铭眸子微微一缩。 “你认识?”苏南衣问道。 霍远铭点点头,“嗯,他是府里的大夫,他的父亲也是个军医,跟着义父从边关到了浙州,父子俩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 既然是大夫,那他们刚刚讨论的就是某个人的病情,又能让吴沉安如此发怒的,这个人究竟是谁,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吴泯舟。 吴沉安站亭子里呆愣半晌,似是很疲倦的样子,手指按着眉心,慢慢转身离开。 霍远铭没动,也没有要跟上吴沉安的意思,苏南衣也没有动。 过了片刻,霍远铭捡起一块小石子,向着亭子那边的假山掷过去。 “啪”一声微响,但在夜色里却显得十分清晰。 几乎是同时,两个黑衣人立即从假山后面出来,他们身上背着箭弩,冷光森然。 苏南衣摒住呼吸,垂下眼眸,那些人明显就不是一般的府兵或者侍卫,他们个个是高手,和这种人对决,一个呼吸,一个眼神都有可能被他们发觉。 霍远铭也一动不动,两个人在灌木丛后,像和周围融为一体。 片刻之后,那两个黑衣人又隐入假山后。 霍远铭道:“这里一定有古怪,不然不会让这样的来把守,吴沉舟向来做事谨慎,越是这种古怪的行为,越是猫腻。” 苏南衣看看周围,笑容浅淡,“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头一次来,还是要靠将军才行。” 霍远铭忽然凑近她,气息轻喷在她脸上,“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如果将军再不离我点,我这手可就控制不住了。”苏南衣眸子清冷,似乎噙了冰。 霍远铭低头,她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把匕首,匕首尖正对着他的胸口。 霍远铭低笑了两声,胸口微微颤动,“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将军还真是……” 有点被你吸引了。 霍远铭退开一点,歪头打量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苏南衣无惧他打量的目光,“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弄清楚,那两个人是什么人比较好。” “好吧,”霍远铭指了指那一片假山后面的湖水,“我知道,那湖底有一座地牢,入口和机关都在那座假山里,所以我猜想,义父应该是被押在那里面了。” 苏南衣手摩挲着下巴,“这个地方的确够隐秘,那你以为,我们能进得去吗?” 霍远铭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强攻肯定是不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不过,有这个就不一样了。” 苏南衣垂眸,“这是什么?” “一种特质的迷香,”霍远铭笑得神秘,“不会让他们翻身倒地,只会让他们好好的听话。” “变成给你站岗?”苏南衣挑眉。 霍远铭低笑,“聪明,的确如此,不过这个时效不会太长,我们要速战速决。” 苏南衣点点头,霍远铭率先走出去,飞快越过亭子到了假山前。 与此同时,那两个黑衣人也听到了动静,迅速从里面出来! 就在刹那之间,霍远铭把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一股异香瞬间弥漫,那两个黑衣人也像被定住,动作变得迟缓,眼神呆滞。 霍远铭打了个手势,那两个黑衣人点点头,转身慢悠悠的往里走。 霍远铭示意苏南衣快跟上,两人一起闪过假山内。 这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外面还有一些杂草,一点也不起眼。 绕过石块,那两个黑衣人停住,霍远铭走到门前,在门边的山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惊喜道:“找到了!” 他用力一按,那就听“咔”一声微响,石门缓缓打开。 一条幽暗的小路出现在眼前。 霍远铭擦亮火折子走在前面,让苏南衣跟在他身后。 小路有些湿滑,潮气在山壁上凝结成了水珠,时不时发出滴嗒的声响。 越往前走越深,也越来越安静,霍远铭手里的火折子光线也有些弱了。 “南大夫,注意脚下。” 苏南衣“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你怕吗?”霍远铭问。 “将军指什么?” “这么黑,前面有什么也是未知的,”霍远铭回头,眼睛映着火光,跳动着明明灭灭的光芒。 苏南衣对上他的眼神,微哑的嗓音回荡在幽长的暗道里,“这不是有将军你在吗?我还怕什么?” “你就这么相信我?”霍远铭问。 苏南衣冷笑一声,“将军最好也相信自己。” 霍远铭微翘嘴角,“你究竟为什么非要乌石兰花不可呢?” “这个就不劳将军费心了,只要按照说好的去做就行。” 苏南衣声音淡淡,语气也冷了些,显然不想和他谈这个。 “乌石兰花那么珍贵,你说……” 霍远铭还没说完,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吼,还有粗重的喘气声,像是某种野兽就在前方,等着猎物过去投入血盆大口。 霍远铭立即停住脚步,紧张道:“应该就在前面了,这里果然有些古怪!” 苏南衣没说话,继续着跟他往前走,眼睛时不时瞄一眼他手里的火折子。 前面出现了一个路口,低吼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 空气更潮了些,隐约还有血腥气。 苏南衣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小撮鸡毛。 由此可见,这里面的人,也和裴敏一样,是患了火血症。 不过,这个人可比裴敏惨多了,人家好歹表面像正常一样,也能像正常人一样享受阳光。 这个人却被关在地下,不见天日。 前面的霍远铭像是滑了一下,身子一歪,手上的火折子差点灭了。 “我踩中了什么?南大夫,你过来瞧瞧!”他急声道。 苏南衣走过来,借着火光正低头看,忽然霍远铭声音带笑,在她头顶上响起,“南大夫,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还喜欢吗?” 苏南衣偏头看他,他脸上的笑意狰狞,火光中犹如饿鬼。 “你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知道!” 霍远铭话音一落,猛然后退了一步,随即手上墙壁上一按。 “咔”一声响,一道铁门从他刚刚站的地方升起,把路挡住。 苏南衣被隔在了门里。 但她并没有太多惊慌的神色,“霍将军,这是何意?” 霍远铭挑眉道:“当然是把你留在这里,和你的约定,本将军不打算履行了,你呢,就好好在这里享受,能活到什么时候,那就看你的运气了。至于你的那两个随从,你也不必担心,我会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苏南衣站在门里,目光冰冷,“霍远铭,吴娇娘是你的人,对吗?” 霍远铭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你说什么?” “吴娇娘,你不会这么快就把她给忘了吧?”苏南衣嘲讽的“啧”了一声,“你果然是个薄情的男人啊!” 第四百零三章 我为什么要让你痛快 霍远铭的脸色格***沉。 苏南衣却轻轻笑起来,“你可真够狠的啊,为了和她撇清关系,不让别人怀疑你,你居然那么骂她,什么难听骂什么,你说,她要是知道你这么骂她,会怎么想?” 霍远铭深吸一口气,“她死了,不会知道。” “但愿吧,”苏南衣点头,“希望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想到她。” 苏南衣摸出一块玉佩,在手里晃了晃,“你瞧,这块玉佩她可是好好保存着,一直都十分珍惜呢。” 霍远铭目光刹那锋利,“你从哪弄来的?” “当然是从吴娇娘那里了,你猜,她给我这个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霍远铭呼吸有些急促。 “霍将军,很多人和事,不是都掌握在你手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中,”苏南衣笑容冰冷,“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吗?” “把玉佩给我。”霍远铭伸出手。 “我为什么要给你?”苏南衣哼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你就显得深情了?还是能让心里舒坦点? 我看还是得了吧,你就是一个自私恶毒的人渣,她都死了你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还能那么狠的骂她,这块玉佩,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苏南衣声音轻轻,却像锋利的针,刺着霍远铭的耳膜。 “我为什么要让你好过?霍远铭,你得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干了恶心的事还想心安理得,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霍远铭一把抓住铁门栏,“那你就死在这里!你知道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吗?” “是什么又有什么区别?”苏南衣无所谓的笑笑,“我顺从了你的意思,你就放过我吗?不会吧?既然改变不了结果,我为什么要让你痛快?” 苏南衣把玉佩收起来,“滚吧你!” 霍远铭咬牙切齿,恨不能咬她一口,“你别后悔!我本来还想让你的那两个随从痛快的死,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随便你,”苏南衣笑容加深,“反正你说话从来不算数,我也习惯了,你要是遵守约定,反倒不是你了,哦,对了,你之前是怎么骗吴娇娘来着?还记得吗?” 霍远铭火气上顶,突突头顶都在冒烟。 “你给我等着!”霍远铭猛然转身。 苏南衣缓缓道:“你这是要走吗?” 霍远铭停住脚步,微微侧身,“怎么?后悔了?怕了?告诉你,晚了!本将军……” “当然不是,”苏南衣打断他,“我只是想提醒你,霍远铭,做人做事最好不要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比较好,我敢保证,你会来求我。” “呵!”霍远铭短促笑了一声,“求你什么?对你的尸首求吗?那你得有全尸才行。” 苏南衣笑而不语,霍远铭看了她半晌,终于走了。 他带走了唯一的光亮,脚步声声远去,黑暗彻底笼罩下来。 苏南衣吹了声口哨,从一个小布袋里摸出一个特制的火折子,顿时光芒大亮。 她顺着通道继续往前走,在路的尽头,看到一个牢笼。 里面的人……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披头散发,满身污泥,一双眼睛血红,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他张着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嘴角流着口水。 苏南衣看看角落里,放着一笼子鸡和一只碗。 她拿着火折子照了照,墙上还有两个火盆。 把火盆点亮,吹灭火折子,苏南衣杀了只鸡,接了碗血,把做好的药丸往里扔了三颗。 这家伙症状已经十分严重,比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 她把碗递过去,那家伙立即扑上来,捧着碗就喝了进去。 苏南衣站在笼子外,静静的等着。 这种病发作起来骇人,但用对药之后,药效起用也是很快。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候,那家伙突然低哼一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似是十分痛苦。 苏南衣知道,这是药起作用了。 她加大了药量,痛苦也多一些,能不能撑得过去,就看这人有没有强大的定力了。 幽暗的地下,低吼声不断回响,听得人头皮发麻,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看着。 过了许久,声音渐渐小了,那人摊开四肢,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 苏南衣也不着急,等到他微微动了一下,这才问道:“感觉如何?” 那人再次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向她,虽然眼神还是不太好,但比之前的血红已经好了太多。 “你……你是何人?” 他一开口,苏南衣就知道,他不是吴泯舟。 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声音还是年轻的。 “救你的人,”苏南衣冷然道,“就要看你配不配合。” 那人眼睛霍然睁大,挣扎着坐起来,拨开脸上的乱发,“救我?”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还能活着出去?” “自然是能,”苏南衣点头,“你现在已经感觉身体舒服多了,不是吗?” “正是。”他摸着腹部,“的确如此,你……” “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苏南衣道,“你只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行了。” “我叫霍起,原来是个副将,在霍远铭的手下做事,之前我奉命出去办差,不小心受了伤,回来以后,霍将军说,我的伤口中带毒,需要好好医治调理。 可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越来越严重,直到……我看到血之后就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冲动。后来,霍将军给我安排了个僻静的住处,帮我掩饰住这种吓人的症状。 可突然有一天,一队神秘人物不容分说把我带走,关押在了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被关了多少日子,我……” 苏南衣静静的听着,霍起说到这里,呜呜的哭起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不过是没有到伤心处罢了。 “我问你,你要想好了回答,你的伤口在被调理的过程中,是抹的药还是喝的药?” 霍起不假思索,“是喝的药。” “药是不是有点腥甜?” “的确是……有一点,不过很淡,我并没有太在意,若是你不提,我都不会想起。” 苏南衣冷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受的伤很寻常,而你喝下去的药,才是毒。” “……什么!”霍起一下子站起来,“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那点腥甜,就是火血症人的毒血,你身上有伤,正是虚弱之时,这个时候就是让你染上火血症的最佳时机。” 霍起呆了呆,还是不敢相信。 “那我再问你,”苏南衣盯着他,“在给你治疗的过程中,有没有人来给你放过血?” 霍起身子一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苏南衣发现他的目光,也立即望过去,他的手臂上果然有刀伤,是被放过血的证据。 “现在算是找到了,”苏南衣声音冷了几分。 霍起一脸茫然,“找到了什么?” 第四百零四章 幕后合作之人 苏南衣不答反问霍起,“你知道你的血都去了哪,派上了什么用场吗?” 霍起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的血,让吴泯舟和裴敏和你一样,也感染了火血症。” 霍起如遭雷劈,怔在当场。 他双手紧紧抓着铁栏,手背上的青筋迸起,“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边吼,眼白又有些变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你若是想发狂,想死在这里,那你就继续,不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若是想好,想活下去,就听我的,先把情绪控制住。” 苏南衣的话如同冷水浇头,霍起盯着她,最终慢慢平复了情绪。 “我刚刚给你的血里掺了药,一会儿我会再给你三颗,你中毒太深太久,治疗起来也会更痛苦,你敢吗?” 霍起扯出一丝苍白无奈的笑,“我都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还有什么不敢?” 苏南衣点点头,“那你现在听我的,按照我说的方法去调息。” 霍起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按照苏南衣说的去做。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平静和舒坦,感觉自己……又像个人了。 …… 霍起在暗道里走了一半,在墙上找到一个机关,轻轻按开,暗道中赫然又出现另一条路口。 他顺着路口往前走,洞里的潮气渐渐淡了,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处荒废的宅子中。 宅子被烧毁,黑漆漆的,就像一头死去巨兽的骇骨,无声无息的趴着。 正是之前吴娇娘的住处。 霍远铭望着那片废墟,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站立许久,听到声后有脚步声响。 “将军。” 霍远铭没回头,“都办妥了吗?” “嗯,办妥了,那个老头子和那个年轻人中了迷药,被我们捆了,现在还没醒。” 霍远铭缓缓回身,眼睛里满是凶光,字字带着血气,“好,把他们的舌头拔了,一刀一刀,弄死他们!” “……是。” 霍远铭说完离开,没有再回头看废墟一眼。 他们走后,从暗处冒出一个人影来,又是摇头又是跺脚,“啧啧,这小子真他娘狠,幸亏咱们跑得快。” 老修回头看看陆思源,“接下来怎么着?咱分头行动啊?” 陆思源脸色阴沉,手紧握着剑,“按南衣说的做,你认真点。” “那当然,”老修一拍胸口,“放心好了。” 两个人兵分两路,投入夜色中。 陆思源在夜色中走得极快,他的目的地,就是那条河边的小树林,找到那个驭木者。 驭木者多半脑子不清楚,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那个人,就是和霍远铭合作的人。 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有何企图。 那个驭木者……到底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们执意要和霍远铭合作,伤害到南衣,那他就不会手软。 本来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很顺利,那个驭木者似乎也很期待他来。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陆思源,呆滞的眼睛里像有了神采。 他不能说话,比划起动作来也很缓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那块胎记的地方。 陆思源沉默的看着他,“你是意氏国的人,是什么身份?” 对方动作顿住,偏头想了想,又指指陆思源的肩膀。 陆思源眸子微眯,“你是说,你和我一样?” 对方点点头,似乎很高兴,往前走了两步。 陆思源的心里滋味难言,“是谁把你变成这样?” 对方想了半晌,摇了摇头,好多事都已经不记得了。 他现在是半木半人,有些记忆早已经消散在时光里。 陆思源又问:“那是谁和你一起来的?你不会一个人到这里来。” 驭木者点点头,又手比划了一个手势,陆思源没有看懂。 “我想见见那个人,你能带我去吗?” 驭木者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在表达什么。 “什么?”陆思源还是看不懂。 驭木者有点急了,掀开黑袍,一手在胸口某处按了一下还是怎么的。 就这一下,陆思源看到他另外半边身上的枝蔓,微微别开了眼睛。 驭木者慢慢走到他身边,冰凉的手指碰了碰他,似乎是小心翼翼。 陆思源回头看着他,他把一片叶子递过来。 “拿着这个就能找到那个人?” 驭木者点点头。 “好,”陆思源接过,“不管你是谁,谢谢你的帮忙,等我事情结束,再来和你好好谈。” 驭木者咧了咧嘴,似乎是在笑。 陆思源拿着那片叶子,也不知道要怎么用,出了林子摸索着往前走。 他试了几个方向,发现转向其它方向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有转向东边的时候,叶子会明显发烫。 难道说…… 他当机立断,向着东边走去。 …… 此时的霍远铭正在府里的一个小院中,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雪白的锦袍,眉目俊秀,只是眉心有一道浅浅的黑色细纹,看起来煞气十足。 霍远铭放了一枚棋子,“王爷,该您了。” 陆克微挑眉,“将军好棋,就是不知道这一步成功之后,下一步打算如何?” 霍远铭低声一笑,“自然是要布杀局,一网打尽的。” “那就预祝将军能够达成所愿。” 霍远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王爷吉言。” “事成之后,还希望将军能够履行约定,”陆克捡了几枚棋子,“不要忘记我们的合作才好。” “王爷放心,这次疫症之事多亏王爷帮忙,我才得以得到民心,等到……他们再发现真正的吸血怪物不是我,而是他们的督统大人,就会更加觉得我忍辱负重,至于吴沉舟,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霍远铭喜色染透眼底,“待我拿到浙州城,王爷想要的,我自然也会达成,咱们是互利互助,共赢。” 陆克轻点头,“意氏国内暗流涌动,我父皇身子大不如前,但却迟迟不立太子,本王心中实在难安。若是能得将军相助,助我一举拿到太子之位,将来我做上意氏国的国君之位,必定不会忘记将军大恩。” 霍远铭眼中闪着精光,“自然。” 刚说到这里,陆克的脸色微变,他捂住胸口,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霍远铭问道:“王爷怎么了?” 陆克撑着站起来,“无妨,只是旧疾犯了,休息一会儿便好,只是不能陪将军彻夜长谈了。” “要不要给王爷叫大夫来?” “不必了,本王休息一会儿就好。” 霍远铭不再勉强,“好吧,那本将军先告辞了,王爷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告知本将军。” “好。” 霍远铭离开,刚一出院门口,陆克就忍不住喷了一口血。 他低低骂了一声,“该死!” 暗中走出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双手扶住他,“王爷,您怎么样?” 陆克闭了闭眼睛,“本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四百零五章 从未有过的恐慌 黑斗篷扶着陆克坐下,给他把了一下脉。 “是不是驭木者那边出事了?” 陆克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和他有关。当初我和他心脉相连的时候,他就比较抗拒,所以只完全了一半。” “他是比较特殊的,属下不知王爷为何非要选他。” 陆克吞下一粒药丸,“你当然不懂,本王听说,父皇派那个老东西来了大夏国,为的就是寻找当年失落在这里的大皇子。” 黑斗篷一愣,“大皇子?大皇子不是……” “他不是,”陆克勾唇,嘴角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所以说,世事弄人,我的父皇一辈子攻于心计,最终却还是玩不过命运。” 黑斗篷心中惊骇,还想再听下去,但陆克显然不想再多说,“那个老东西早已经归隐,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他,现在看来,归隐是假,暗中替父皇办事是真。” “他精通各种蛊术,又擅医贯会用毒,易容之术也是一流,很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很多势力都想拉拢他,他却不为所动。”黑斗篷有些惋惜,“当年属下也曾找过他,却……” “他当然看不上别人,”陆克哧笑,“他效忠的父皇,意氏国最尊贵的那个人,又岂会把其它的势力放在眼中?” 陆克长长吐了口气,压制住不适,“等本王坐上皇位,一定要让他跪下称臣。” “王爷一定能够得偿所愿,”黑斗篷恭维道。 陆克摆摆手,“你去驭木者那边看看,他不能出事,若是在大夏内遇见大皇子,他才是我们最强的杀手锏。” “是,属下这就去。” 黑斗篷快速离开到了院中,刚下台阶,忽然发现对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身法快得让他心惊。 “你是何人!”黑斗篷一边问一边抽出背后双刀。 陆思源看着手中的叶子,在他踏入这个院子的瞬间,叶子发烫变成了灰,现在已经消失无痕。 陆思源抬眼看着黑斗篷,嗓音低哑,“你又是何人?” 黑斗篷手中刀寒光闪闪,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我是何人就敢擅闯,你是活腻了!” 陆思源没理会他话中的威胁,直接问道:“你是意氏国的人?” 黑斗篷动作一顿,陆思源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你的主子呢?” 黑斗篷挥刀便砍,陆思源身法极快,剑出鞘,人也到了眼前,手中剑和他的双刀碰在一起,火花四射。 “叮当”两声响,黑斗篷手中的刀断成两截,掉落。 黑斗篷吃了一惊,后退几步,震惊的看着陆思源。 他用的是刀,本来就是比有优势,力大且沉,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照面,竟然双刀断开! “你究竟是何人?” 陆思源不答话,剑光映入眼底,似千年冰潭,“你的主子呢?” 陆克在里面听到动静,迈步出来,和陆思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看着陆思源,陆思源也看着他,电光火石之间,都从对方的眉眼中找到几分熟悉感。 陆克心头一跳,“你是谁?” 陆思源迅速恢复平静,现在什么事也没有苏南衣重要。 他缓缓挑起剑,剑尖对准陆克,“你是不是那个暗中和霍远铭联手的意氏人?” 陆克眼中闪过惊诧,短促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说了,暂时还有活路,你不说,现在就得死。”陆思源声音平静无波,却透出震撼人心的杀机。 陆克哧笑,轻蔑道:“真是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一个人,就想要本王的命?本王命硬得很。” 陆思源不再说话,提剑就奔他刺来。 黑斗篷扔下手中双刀,也拔出腰间的软剑自陆思源身后刺来! 他的剑光华闪闪,也不是凡品,好多年了,还没有谁能让他使出这把剑。 他腾空跃起,准备一剑刺中陆思源的后心,一招毙命。 陆思源却根本不回头,手中剑光一闪,忽地就转了方向。 “哧!”一声响,血腥气迅速弥漫。 黑斗篷从半空中掉落,难以置信的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长剑,喉咙里发出气息微弱的声音,“你……你究竟……” 陆思源没回答,也没回头,抽回剑身,黑斗篷翻身倒地,而陆思源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陆克。 陆克脸上的笑意早僵住,碎成了渣,他的震惊一点也不亚于死去的黑斗篷。 要知道,黑斗篷可是意氏少有的高手,原来是一名江湖大盗,后来归顺了他,隐姓埋名,死在他手上的不计其数。 可黑斗篷在陆思源的面前,一个回合都没有过。 陆思源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和霍远铭合作的那个人?我最后再问一次。” 陆克有心不回答,想表现得硬气点,可他现在却没办法硬气。 黑斗篷带来的人都派了出去,就留下他一人在身边。 陆克也会几下,但黑斗篷都不是陆思源的对手,何况他这点功夫。 陆克看着剑尖上的血珠,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是我。” 陆思源又问:“你是什么人?” “本王是意氏国的三皇子,意王。” 陆思源面不改色,拿出一小瓶药水来给他,“喝了它。” 陆克当然不想喝,“这是什么?” 陆思源不说话,剑往前递了一寸。 陆克咬了咬牙,但此时却又无计可施,他不断在心里骂自己太过大意。 不过,他猜想瓶子里的八成是毒,如果是毒,他就不怕,黑斗篷早在两年就给他找到了一种药丸,他早已经百毒不侵。 拿过瓶子喝了,陆克问道:“你满意了吧?还想要如何?” 陆思源没说话,收了剑,又拿出另一瓶药,洒在黑斗篷的身上。 黑斗篷的尸首迅速消失不见,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陆克惊奇的发现,连带那些血迹也都像瞬间升发了。 化尸骨的药粉他自然知道,也用过,但无一不会留下难闻的气味和一滩痕迹,需要用水涮洗之后才行。 可现在…… 陆思源处理完,低声道:“你,回床榻上躺着。” 陆克:“???”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陆思源抿着唇,眼睛盯着他,陆克被他盯得发毛,无奈只好照做。 他躺在床上,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陆思源,心里在哀号。 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也太他娘的吓人了啊!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陆思源要干什么。 他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和热量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正在缓缓的流失。 他心大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双手已经没有了力气。 他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瞪着眼睛看向陆思源。 陆思源面若冰山,陆克很快觉得,自己连睁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瘫躺在床上,除了脑子还清醒,已经完全不能动弹。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如潮水般席卷吞没了他。 随后,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响。 第四百零六章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哟 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陆克闭着眼睛,一动不能动,丝毫没有睡意,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骇人的感觉。 而他,到最后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 霍远铭回到自己院中,正想要睡下,忽然感觉眼前事物有些发花。 他晃了晃头,觉得大概是这阵子太累,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忽然看到眼前似有人影浮动。 视力所及之内的事物都只剩下了一种颜色——血红。 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依旧如此。 那些人影似乎还活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个女子,浑身是血,正对着他笑,一笑起来,嘴角的血就流下来。 吴娇娘。 霍远铭打了个激凌,后退了一步,一边晃头一边再试。 吴娇娘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是一些相识的面孔。 还有张朝一行人等。 “霍将军,小的对您可是忠心得很,嘴巴也严得很,小的是受命于您的事谁都没有告诉,他们几个都以为小的是大公子的人……” 霍远铭心中无比惊讶,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喊:“霍勇!” 霍勇听到叫声急忙推门进来,一见霍远铭的状态也吓了一跳,“将军,您怎么了?” 霍远铭看到从外面进来走进来一个人,这人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但他根本听不清。 霍勇见他不答话,只一个劲儿的后退,就上前来扶他。 不料,刚一伸出手,霍远铭就怒喝道:“滚开!不要碰我!” 霍勇吓了一跳,垂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将军,您怎么了?是不是属下做错了什么?” “滚开!”霍远铭根本不接话,“滚出去!滚远点!” 霍勇跟随他多年,见他是动了真怒,纵然心里委屈也不敢再多留,转身出去。 霍远铭觉得自己被满屋子恶鬼包围,叫了半天霍勇也不见人来,心中无比惶恐。 忽然,他想起苏南衣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霍远铭,做人做事最好不要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比较好,我敢保证,你会来求我。” 他脑子里轰然一响,难道…… 霍勇走出屋子往院外走,刚到院门口,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暗影中似是站了一个人。 “谁?谁在那里!” 霍勇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影子奇快无比,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陆思源垂眼看着倒下去的霍勇,伸手抓起他,扛在肩头,直奔督统府。 此时的老修已然坐在督统府的前厅,咂着一口香茶正在品。 另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吴沉安。 老修喝完茶,点头赞叹道:“好茶,少将军果然好品味。” 吴沉安脸上难掩倦色,眼下挂着青黑,“先生的话,我没有听太懂,你究竟是何人?” 老修摸着胡子,故作高深的说道:“老朽乃是走方的郎中,专治疑难杂症,这次来浙州城,特来拜会。” 吴沉安身后站着老管家,听到这话,再看到自家少爷的疲倦色,不由得冷了脸。 “先生怕是来错地方了吧?我们府中并没有什么病人,用不着先生妙手,再者,”老管家轻蔑之色溢于言表,“之前城中闹疫症,也没见先生大显身手。” 老修翻了翻眼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大显身手?” 吴沉安和老管家一齐抬头看他。 老修清清嗓子道:“少将军应该知道,霍远铭治好那疫症的缘由吧?” 吴沉安打量着老修,目光危险,充满审视,“你?” “不只是我,还我的两个同伴,我们一行三人,”老修对吴沉安道,“少将军,觉得这个资本够不够让你相信我们?” 吴沉安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老修笑了笑,“少将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朝等人也向您说起过我们,对吧?所以您才会让吴娇娘去找我们?可您知道,吴娇娘是谁的人吗?” 吴沉安眸中幽光冷冷,“这么说来,吴娇娘的确是死于你们手中了?” 老修轻叹,“其实嘛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少将军推给我们的吗?我们也算是帮您个忙吧!” 吴沉安沉默半晌,低低笑起来,笑声从胸腔溢出,透出冷意。 “先生的胆子还真是大,既然知道我对你们心有怀疑,还敢找来。” 老修摇头,“老朽怕死得很,但事关名誉,不能不来。少将军,张朝等人是你派出去,寻找四公子的吧?” “正是,那又如何?” “找到小公子以后杀掉?” 老修语气戏谑,吴沉安当即沉了脸,“胡说八道!” 老管家也气道:“你这人怎好信口胡言?我们大少爷最是疼爱小少爷不过!小少爷丢了之后比谁都急!” “那就怪了,可为什么张朝说,是你暗中找了人把小公子给弄走了,现在不知所踪,您的命令是,找到他,杀掉他。” 吴沉安又惊又怒,气得拍案而起,“简直一派胡言!” 老修摸着胡子,欣赏着他的怒容,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张朝还给了我们令牌,说是将来到了浙州府,可以来见少将军。” 吴沉安眉眼沉凉,“张朝说,有人盗取了他们的令牌,意图不轨,若是有人带令牌来,务必要置其于死地。” “所以,少将军就让吴娇娘去找了我们,让她偷令牌,弄清我们的来头?” 吴沉安没有否认,“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别说什么郎中之类,本将军不信。” “这个嘛,将军只要知道,我们对吴督统没有恶意就行了。” “那不行,”吴沉安断然拒绝,“不说明身份,谈什么合作?” 老修站起来,从袋子里摸出个小瓶,“这里面是治疗火血症的药,少将军可拿去一试,一试就知道我们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吴沉安眼中闪过震惊之色,“火血症?” “正是,”老修敛了笑意,“吴督统和裴家小姐,应该是同一种,都叫火血症。” 他又说了几种此病的症状,一一都对上了。 吴沉安表面平静,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你是如何得知?” “少将军,闵国公帐下有一位医官,是我们的故人,老朽只能言尽于此,您要是信就大胆一试,如果不信,那老朽也不强求。” 吴沉安的脸色瞬间一变,闵国公帐下的医官…… 军中的医官有无数,但能够值得让人记住的,除了苏经海,再没有第二人。 他们竟然是苏医官的故人?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吴沉安看着药瓶,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老修咂了口茶,继续道:“话先说在前面,少将军,此病其实是一种血毒,症状越深的人,服下此药之后就会越痛苦,不过,也只是片刻的事,熬过去也就好了。” 吴沉安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血毒?” 第四百零七章 你现在根本没有人格 苏南衣看着霍起,他已经吃了三次药。 汗不知道出了多少,脸上的污泥都快被冲干净了。 他现在挺虚弱,刚刚熬过第三个阶段的痛苦,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但他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些不安定的因素在退去,他的身体又像是他自己的了。 这种感觉让他欣喜又心里发酸,受多少罪也觉得值得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撑着慢慢爬起来,勉强坐好。 苏南衣低声道:“手伸出来,给你把把脉。” 霍起看看自己脏得不行,有些不好意思,苏南衣道:“怎么?” 看到她疑惑,霍起更加窘迫,在他眼中,苏南衣就是降到他面前的救世主,浑身都闪着圣洁的光辉。 “怎么了?” 霍起低下头,声音暗哑,“在下……实在太脏了。” 苏南衣还真没想到他是在意这个,有点想笑又忍住,“活着最重要,先活下来,再说其它,你觉得呢?” 霍起又抬头,眼睛晶亮,手腕在身上蹭了蹭,缓缓伸出手。 苏南衣洁白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 霍起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长得真是好看,也见过不少俊梢的男人,像霍远铭和吴沉安,长得都不丑,但都比不上眼前这位大夫。 她的皮肤光洁细腻,像是最纯净的白脂玉,眉眼精致,嘴唇红润,真是…… “从脉象上看好多了,再有两次就可以不再用药了,”苏南衣收回手指。 霍起也急忙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些发虚,暗骂自己真是胡思乱想。 “那,什么时候再吃药?” “再过十二个时辰吧,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再折腾了。” 苏南衣伸过手去,洁白的掌心有两粒红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把这个吃了,再按照我刚才跟你说的调息法,先让身体恢复一段时间再继续。” 霍起眼神有些慌,苏南衣知道他心中所想,“你放心,你不会再犯病了,现在体内只剩下一些残毒,不足为惧。” 霍起心头一松,吐了口气,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跪下给苏南衣磕头。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多谢!” “不必谢我,是你命不该绝,好了,其它的话出去再说,先吃药调息吧。” 洞中又安静下来,苏南衣也趁机闭目养神,不知现在老修和陆思源怎么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似有脚步声传来。 苏南衣立即睁开双眼,霍起也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脚步声由远及远,还有一团火光,紧接着有叫声传来,“南大夫!你给我出来!” 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栏杆。 苏南衣扫了他一眼,“你最好冷静。” 霍起吞了口唾沫,用力点点头。 那人跌跌撞撞走进来,拦住苏南衣的那道铁栏也被升起。 霍远铭举着火把闯进来,他晃了晃头,眼前依旧一片血红。 眼前有好多人影,那些恶鬼如影随行,让他几近崩溃。 苏南衣就站在他不远处,似笑非笑的问道:“霍将军,来求我了?” 听到这声音,霍远铭震了一下,“你出来!” “我为什么要出来?霍远铭,你想锁就锁,想让我出来我就得出来?你以为你是谁?” “你!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霍远铭怒吼。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点点毒罢了,”苏南衣轻描淡写,语气极尽轻蔑,“霍将军不是运筹帷幄,根本不会求我吗?” 霍远铭喘着粗气,不断的挥着手臂和火把,“滚开,滚开!” 看着他惊恐的模样,霍起都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苏南衣笑意凉凉,“看来霍将军平时可没少做亏心事,也没少害人啊!” 霍远铭咬牙切齿,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毒,别人说话他根本听不见,只能听到苏南衣的声音,这简直就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折磨。 “你究竟想怎么样!” 苏南衣哼道:“我想怎么样?霍将军应该清楚啊!你失信毁约,翻脸无情,还把我关在此处,还问我想怎么样?你是怎么问出口的?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霍远铭不断的晃头闭眼,“你……你给本将军解药,我就把乌石兰花给你!” “可惜啊,我不信,你是个失信毁约之人,现在说的话只怕又是骗我的吧?等我给了你解药,你又翻脸,那……” 霍远铭急忙道:“不会!本将军以人格担保!” “人格?不好意思,”苏南衣摇头,“你现在根本没有人格。” “那你说如何?”霍远铭眼中凶光闪现,似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你若是不答应,那你也别想出去,本将军就让你死在这里!” 苏南衣朗声笑起来,“呵呵,怎么样?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还没怎么样呢,居然又翻脸了!霍远铭,你连多装一会儿都不肯,还谈个什么条件!” 霍远铭眼前闪动着无数的鬼影,铺天盖地的包围着他,向他伸出鬼爪。 他实在不堪其扰,大喝道:“好!就依你所言,你说如何就如何!” 苏南衣不慌不忙,“我可以给你一半解药,然后你放我们出去,出去之后,把乌石兰花交出来,等我们平安离开,我会飞鸽传书,告诉你另一半解药在哪里。” “不行,”霍远铭拒绝,“你要是走了,不给我传书,我又该如何?” “既然将军不信我,那就算了。”苏南衣无所谓道。 “你……” 霍远铭脑子混乱,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苏南衣说的是“放我们离开”。 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无奈答应,“好。” 苏南衣把一个小瓶扔给他,砸到他胸口上时他才发现,慌忙接住。 打开瓶塞,一股子无法言说的臭气瞬间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他皱眉。 “解药啊,”苏南衣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将军若是不信,可以不吃。” 不信也得信。 霍远铭摒住呼吸,瓶嘴对准嘴,一口吞了下去。 差点把他臭得原地去世。 不容易刚缓和了一些,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样的痛。 火把也早掉到地上,他双手捧着肚子,汗珠滚滚。 “你……” “别急,”苏南衣垂眸,眼中的冷光毫无掩饰,“霍将军,你总得付出点代价,我虽然只是个大夫,但也不是你随便就能欺负的,利用完了就想拆桥,还想把我弄死在这里,说几句话我就给你解药,我还没有那么贱。” 霍远铭疼得连抽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恨不能就这么死了算了。 直到最后,他几乎以为就要这么痛死的时候,眼前的景物终于发生了变化。 那些缠着他的恶鬼忽然间烟消云散一般,都纷纷消失不见了。 他心头一喜,但接下来的景象,又让他无法高兴起来。 第四百零八章 不好意思,只能给一半 霍远铭发现,眼中看到的还是红乎乎的一片,根本没有其它的色彩。 苏南衣站在不远处,他倒是看得见了,但牢笼中的霍起,他也看见了。 虽然颜色不对,但他能看得出来,霍起的眼神和状态都不一样了。 像个正常人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 苏南衣清楚的看到他脸色的变幻,心中冷笑,傻眼了吧?敢玩我?你也配。 “能放我们了吧?”苏南衣懒洋洋问道。 霍远铭心里迅速转动着,要是只有苏南衣,那还好说,可现在有霍起,就要重新考虑了。 苏南衣总归是个外来人,无论是杀了还是怎么样,都没有人注意,可霍起不一样,把他放出来,会有太多的麻烦,如果不好的话,后果也没法想象。 就在转念之间,霍远铭道:“当然,本将军说到做到,南大夫,你先和本将军出去,然后,本将军会去安排人偷钥匙,回来再把牢笼打开。” 苏南衣一下子笑出声,声音像冰珠子一样,“霍远铭,你是不是觉得就你是聪明人,就你长了脑子,别人都是白痴,任由你摆布?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点的。” 霍远铭被无情揭穿,笑容僵了僵,“南大夫,此话何意?” 苏南衣轻蔑的笑笑,美目扫了他一眼,缓缓走到墙边,伸手在某一处按了按。 “咔”一声响,困住霍起的铁栏瞬间升起。 霍远铭脸色微变,“……” 霍起又惊又喜,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站在原地没敢动。 苏南衣淡淡道:“还不走?” 霍起点点头,立即跟上,全程都没有看霍远铭一眼。 霍远铭心里暗觉不妙,眼睛阴毒的盯着霍起,心里杀机顿起。 苏南衣走在最前面,声音在暗道里回荡,“霍起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若是他有半点差池,霍将军的另一半解药也就别再要了。” 霍远铭手指间的寒光又隐去,“怎么会?霍起是本将军的心腹,南大夫救了他,本将军高兴还来不及。霍起,你现在感觉如何?” 霍起努力压制着情绪,心里其实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恨不能一吐为快,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为什么要欺骗,为什么要把他变成怪物,关押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明明为他那么忠心,哪怕是去死也绝无二话,可为什么……偏偏要这样! 但苏南衣告诉过他,要想活着,想改变这一切,就要学会忍耐,学会控制情绪。 现在听到霍远铭问他,他脚步顿了顿,手紧握成拳,低声道:“我很好。” 三个字,回答简短,却透着疏离。 霍远铭就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他眼中冷光交动,无论如何,这个霍起是不能留,早晚都得弄死他。 三个人各怀心思,走到了出口。 霍远铭还想着苏南衣会停下脚步,让他去前面,没想到,她连速度都没减,直接走了出去。 假山中守着的两个黑衣人听到动静,立即上前查看,“你……” 刚一开口,苏南衣手一挥,一股淡淡的烟雾散开,那两个黑衣人连声都没吭,直接倒地晕死过去。 霍远铭看得心头一跳,愕然的看着苏南衣的背影。 她竟然…… 然而,这还不算完,远处影影绰绰来了一队人,手里举着火把,迅速往这边涌来。 霍远铭急忙道:“快走,怕是被督统府的人发现了!” 苏南衣却不慌不忙,“那又如何?督统府不也是你住了好多年的地方吗?就算被发现,也不至于弄死我们吧?” 霍远铭皱眉,语气十分不屑,“你懂什么?吴沉安现在和我势如水火,若是被他抓住把柄,一定会极力打压我,那我……” “你好不容易立住的形象又要崩塌,好不容易通过治疫症得来了好感又要消失,是吗?” 苏南衣笑意淡而凉,眼睛清澈似水,像是看透了一切。 霍远铭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他预感到,事情要朝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刹那间,那队人经到了眼前,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吴沉安。 吴沉安的身侧,也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老修和陆思源。 看到他们俩,霍远铭几乎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晃了晃头,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没错,还是他们俩。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让他们俩归西了呀! 老修一副按捺不住的得意样子,看到霍远铭这一脸的懵逼样更是高兴不已。 “霍远铭,怎么呢?脑子还懵着呢!不认识我们了?以为我们是鬼了是不?” “哈哈……” 老修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极具魔性。 苏南衣听得头疼,抬手抚了抚额头。 陆思源忍无可忍,握着剑柄盯着他。 老修这才停止笑,“哈哈,嗯,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不过,我得先问问你,你后来就没有找过那个徐嬷嬷还有那个谁……他叫什么来着?” 老修想了想没想起来,“那人的确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就这样的人,才好做眼线,对吧?我们一共救回来四个,老马头,小秋,还有半路走了的王五,再就是留下来的那个,你安排的眼线。” “他们去哪了,你知道吗?” 霍远铭刚才还莫名其妙,此时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你是说?” “对呀,老头子就简单的给他们易了容,迷倒了放在我的床榻上,你的人就自相残杀喽,把他们当成了我们,直接弄死了。” “你!”霍远铭眼睛圆睁,气得头顶冒火。 “我怎么了?是不是佩服老头子这一手?哈哈……不用佩服,佩服我也不教你。” 老修自鸣得意,触及到苏南衣冷冷的目光,这才清清嗓子停住。 吴沉安目光遥遥看来,“霍远铭,你还有什么说的?” “什么有什么说的?”霍远铭把牙关一咬,“我虽然现在搬出了督统府,但也不是不能来了吧?怎么,我来了你就带这么多人要抓我?” 吴沉安微眯着眼睛,眼底满是厌恶,“以前只是觉得你自私自利,心胸狭窄,没想到你还如此恶毒,蛮不讲理,简直就是畜牲不如!我们吴家有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恩将仇报,意图灭我们吴家!” 霍远铭也沉下脸,“这话从何说起?你这顶帽子也未免扣得太大了吧?莫名其妙就说我要灭吴家?吴沉安,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吴沉安短促笑了一声,一指霍起,“我乱说?那你解释一下,他是谁?” “他?”霍远铭故作惊讶,“你不认识他吗?他是霍起,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吴沉安,这不应该是由你来解释吗?他为何会在湖底的暗牢中!” 吴沉安听着,简直气笑,这家伙颠倒黑白的功夫还真是一流,都这会儿了,还在睁着眼说瞎话。 “霍远铭,你不说,有人替你来说,来人!” 话音落,一人被带了上来。 第四百零九章 我是杀你的人 霍远铭感觉情势有些不太对。 霍起现在神智突然恢复了,已经超出他的预料,现在老修和陆思源又“死而复生”。 看样子,他们还和吴沉安成了一伙。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 天光已经渐亮,太阳冲破云层慢慢升起,远处的景物半明半暗。 一个人从远处暗影中渐渐走出来,看到他,霍远铭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眸子猛然一缩。 来的人是霍勇,他的心腹。 也是霍起的哥哥。 霍远铭猛然转头看吴沉安,吴沉安嘲弄的笑了笑。 霍勇脸色惨白,平时走路雄纠纠的,现在跌跌撞撞。 霍起也看见了他,眼泪一下子冲出来,颤声叫道:“大哥……” 霍勇脚步顿了顿,又快跑了几步,兄弟俩抱头痛哭。 他们的父母早逝,一直都是相依为命,十几岁就一起投了军,一步步走到今天。 可后来霍起突然失踪,生死不明,霍勇差点一夜白头。 霍远铭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会帮他找回弟弟,他自那起对霍远铭更是死心塌地。 谁知道,最后竟然! “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霍起泪流满面,脸上白一道黑一道,浑身也脏得不行,头发打着缕,跟叫花子差不多。 但霍勇丝毫不嫌弃,拉着他看了又看,“我也想你,二弟,你身体怎么样?” 霍起抹了抹泪,“多亏了南大夫,大哥,我差点就……” 霍勇二话不说,走到苏南衣面前跪下,一边叩头一边道:“多谢南大夫救我弟弟,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苏南衣后退一步,老修迈着方步上前,伸手扶起他,“行了,起来罢。” 霍勇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霍远铭。 “将军,”霍勇声音低哑,嗓音里满是痛苦,“为什么?我们兄弟对你那么忠心,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哪怕你说一句,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当傻子耍?” 霍远铭满身戒备,眼中却浮现痛楚,“阿勇,连你也怀疑我?认为这是我做的?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是吗?” 霍勇怔了一下,“将军,难道……” 霍远铭苦笑,目光看向在场的众人,“我无话可说,吴沉安,你好手段。” 吴沉安短促笑了一声,“霍远铭,你这倒把一耙的功夫,还真是让我佩服。” 霍勇有些犹豫,毕竟跟了霍远铭那么久,他一丝都没有怀疑过,难道真的是被陷害了? 霍起低声道:“大哥,我还你还信不过吗?我在下面过的什么日子?要不是南大夫,我怎么可能重见天日?又怎么能见到你?霍远铭他……” 话没说完,一阵疾风直扑霍勇的肩膀! 霍远铭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选好了方位,一举抓住他的肩膀用后一拖,手里暗藏的匕首抵向他的喉咙! 霍勇完全没有防备,他甚至还在心里隐隐期盼,是真的冤枉了霍远铭。 这一刹那的反转,让他脑子彻底清醒了。 霍远铭喝道:“都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他!” 他话音未落,忽然手背和手腕上剧痛,苏南衣手握着鞭子的另一端,用力的一扯,就把他的手腕扯开,手里的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地。 霍勇趁机逃开,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霍远铭手上鲜血淋漓,他目光怨毒的看着苏南衣,“你究竟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苏南衣缓缓收了鞭子,冷然道。 她淡漠的目光变得凌厉,似刀如箭一般。 霍远铭后退一步,他审视的盯着苏南衣。 本以为苏南衣只是懂些医术,但他刚才看到苏南衣那一鞭子,仅凭那一下,就知道苏南衣的身手不一般。 他暗自后悔,实在是小看了这三个人,如果不是他们,那他也不会接连受到阻力。 不过…… 这还不算最后的结果。 霍远铭也算是个狠人,拿出锦帕给自己包上止血,“杀我?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别以为本将军让你们得逞了几次,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他看着对面的这些人,目光锁定吴沉安,“吴沉安,你把这些搜罗起来能干什么?就凭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凭着霍勇和霍起这两个叛徒,你以为就能扳倒我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扳倒你,”吴沉安声音低沉,“是你自己心术不正!” “我心术不正?你们吴家享受荣光,我们霍家家破人亡,你跟我说,我心术不正?” 霍远铭仰天大笑,“吴沉安,你可真好意思,真能张得开嘴!” “霍远铭,”吴沉安顿了一下,“你真以为,我们吴家欠你们霍家的?” 霍远铭眼睛血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不然呢?吴沉安,你觉得你哪里比我强?如果不是我父亲为了救你父亲死了,说不定今天坐上这督统之位的就是我父亲,而我,就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少将军!” “至于你,”霍远铭短促笑了一声,“或许,我们身份会对调,甚至你不过就是一个寻常人而已,少将军的荣光,怎么会轮到你?”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罢了。”苏南衣淡淡道。 “你闭嘴!”霍远铭怒喝,“你这个多事的女人!这有你什么事?若非是你,本将军又怎会如此!” 女人? 不少人都一惊。 吴沉安也微缩了眸子。 霍起惊讶的看向苏南衣,南大夫,竟然……是个女子? 难怪她看起来那么好看。 苏南衣也没否认,“霍远铭,是你自己做错事走错路,为人所不容,与我何干?” 霍远铭后退几步,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响箭直射云宵,他大声笑道:“吴沉安,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拿住我?” 吴沉安手握上刀柄,“霍远铭,你现在跟我到父亲面前去认错,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但如果你要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霍远铭挑眉,“认错?去你父亲面前?吴沉安,你敢不敢对着众人说一句,你父亲现在……是人是鬼?” 吴沉安脸色顿时沉下,如结了寒冰,“霍远铭!” 霍远铭哧笑,“怎么?不敢说了?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好好想想,若是这浙州城的百姓,知道你父亲才是那个要喝血的怪物,你猜,你们父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霍起紧咬着牙,眼睛都红了,“不是的!这是病,我们不是怪物,是可以被治好的!” 霍远铭目光刀子似的割向他,“对,差点把你给忘了,会治好,那也得有人治才行。这个女人,今天必须死!” 他目光森然阴毒,抬手一指,袖中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奔苏南衣! 第四百一十章 黑云骑的风采 那支袖箭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刹那间就到了苏南衣的面前! 但比箭更快的是陆思源,不知何时,陆思源已站到了苏南衣身后,就在霍远铭抬手的那一瞬间,他一把拉过苏南衣,挡在她身前。 与此同时,他扔出一枚飞镖,哧一声响,直刺入霍远铭的肩膀。 而霍远铭那支冷箭,射入一旁的树干中。 霍远铭疼得一咬牙,目光凶狠的盯着陆思源,陆思源却毫不留情,一个箭步上前,一过招就把他治服。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报,“报!少将军,外面来了一队人马!” 霍远铭大笑,“我劝你们最好识相,尽快放了我,否则的话,今天一个也别想活!” 陆思源手上用力,直接把他的手臂折着脱臼,他大叫了一声,冷汗出了满头。 “如何?能闭嘴了吗?” 吴沉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只是一闪即过,“霍远铭,事到现在,你依旧不肯回头吗?” “吴沉安,你还不知道吧?外面的人是我的人,你的府兵早都派出去大半了吧?现在能有多少人?城外那些军营里的兵,你没有兵符,你调得动吗?就算是调了,那叫谋反,懂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兵符?”吴沉安冷然反问。 霍远铭一怔,随即笑道:“我不信你有,你要是有,你早就拿出来了!” “他没有,我有!”一道低沉肃穆的嗓音传来,随后是车轮滚动的声响。 众人左右一分,只见府里的老管家推着一辆轮椅走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人。 那人穿着蓝色锦袍,头发束起,露出两道浓眉,眼神冷肃,此时痛恨交织的盯着霍远铭。 浙州府督统,吴泯舟。 霍远铭看到吴泯舟彻底呆了,他也忘了肩膀上的疼,“你……你……” “我没事,你很失望吧?”吴泯舟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叹了口气,“远铭,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恨我。” 霍远铭呼吸急促,晃了晃头,“不,这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快好,你……你根本就没病,你是装的,是不是?” 吴泯舟微合了一下眼睛,“怎么会是装?我是怎么病的,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不是还你亲手给我的吗?” 吴沉安咬牙盯着霍远铭,“果然是你!” 他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亲耳听到父亲说起,忍不住怒火中烧。 “还有小四,”吴泯舟摇头叹息,“远铭,别人你或许可以不用顾及,可小四呢?他可是真心把你当哥哥看待,从小到大,什么都想着你,你是怎么能下得了手?” 霍远铭脸色微白,“要怪就怪他姓吴!是他命不好,做了你的儿子!” 吴泯舟目光平静,和霍远铭的歇斯底里形成鲜明对比,“你是因为你父亲恨我,觉得他替我死了,对吗?” “难道不是吗?”霍远铭怒喝。 “不是,”吴泯舟语气沉沉,似表面没有波澜的海面,内则波涛汹涌,“他该死。” 众人一呆。 苏南衣眉心微跳,心里那个一直隐隐的猜测,此时呼之欲出。 她记得大师兄曾经说起过那次战役,吴泯舟受了重伤,若非遇到大师兄,恐怕也性命不保,而他的心腹,霍远铭的父亲霍威,当场毙命。 不过,那时候大师兄似乎心有疑虑,好像对霍威的伤口有点疑惑不解。 但当时人已经死了,战况又惨烈,也没有过多的想。 但现在,苏南衣觉得,恐怕事情是有另一个真相存在,一个超出众人预计,比现在更为残酷的真相。 果然,迎着众人错愕的目光,吴泯舟缓缓道:“他该死,他勾结敌军,意图叛国,我曾暗示他不要走弯路,也给过他机会,可他不肯回头。 在战场上,更是想置我于死地。 其实那一次,也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是他执意动手,我才将计就计,借着那次战役,歼灭敌军,也杀了他。 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件事瞒下,给他报了战死,也收养了你们。 我吴泯舟,可以指天发誓,我或许愧对别人,但我从未愧对你们霍家。” 他掷地有声,字字清晰,如同冷箭一般刺入霍远铭的心头。 他身子微晃,差点吐出血来,“你撒谎!撒谎!” “是不是撒谎,我会有证据给你看。” 吴泯舟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声传来,听着像是有许多人。 霍远铭迅速回神,大声笑道:“哈哈,不管你说什么,吴泯舟,今天你们都得束手就擒,我的人到了!” 他话音未落,果然来了一队人马。 他们穿着军服,身披金色薄甲,腰间挎着弯刀,背后背着弓弩。 明显不是浙州府的兵。 院子里鸦雀无声,吴泯舟也愣住,他看着这陌生的军服,忽然又有点眼熟,但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队人在院门口停住,左右一分,从后面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 吴泯舟一见他,顿时惊得站了起来,他刚才的猜想瞬间得到了证实。 这些人是……北离老王爷当年统领的黑云骑! 当年黑云骑赫赫有名,无论是本朝还是友邻敌邦,听到黑云骑的名字都肃然起敬,甚至闻风丧胆。 老王爷故去后,黑云骑也被分散派往各地,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能再次得见黑云骑,足以让吴泯舟激动万分。 刹那间,他也像是回到了边关沙场,骑上战马,见识黑云骑的风采。 “隆将军!”吴泯舟叫道。 隆武大步进来,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吴督统,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来?” 隆武目光望向苏南衣,“本将是陪同王爷来的,来见王妃。” 吴泯舟一怔,“谁?哪位王爷?” “当然是北离王爷,云景,”隆武走到苏南衣面前,拱手道:“末将参见王妃!末将有甲胄在身,请王妃恕罪。” 苏南衣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知道隆武和黑云骑的,对他们也非常敬重。 “隆将军不必多礼,您刚才说,您是和……” “娘子!”院门外传来一声喊,分明就是云景的声音! 苏南衣又惊又喜,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听错了。 云景穿着玄色绣金纹的锦袍快步而来,身后的披风衣袂翻飞似浪。 “景儿,你怎么会来的?” 苏南衣真是太高兴,眉眼都染了喜色。 云景风尘仆仆,脸上满是疲倦之色,但也很开心,他这一路上都在担心,现在看到苏南衣好端端的,总算是松了口气。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老修摸着胡子,神气无比,“还愣着干什么?这是咱们北离亲王,还不速速行礼!” 众人这才回神,都急忙见礼。 云景牵着苏南衣走到吴泯舟面前,脸上笑意淡去,语气也沉下来,“吴督统,你可知错?” 第四百一十一章 瞎眼还瞎两次 吴泯舟心头一凛,垂着头低声回答。 “下官知错。” 云景语调平静却冷意森然,“不,你不知。” “本王说你错了,不是因为你不认识本王的王妃,怠慢她,而是因为你心肠太软,认人不清! 明知手下的行为罪不容诛,你依旧为他隐瞒,还养虎为患,眼睛瞎一次还不够,还要瞎两次!” 这些话跟耳光似的,狠狠拍在吴泯舟的脸上,吴泯舟满脸羞愧,却心服口服。 苏南衣有点惊讶,云景的思路好清晰,而且刚到这儿就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吗? “是,下官知错,王爷说得对,是下官瞎了眼睛,被人蒙蔽,自己遭罪不说,还连累了城中百姓,下官……罪无可恕!” 他说着就要跪,苏南衣看了云景一眼,云景伸手扶住他,“吴督统,知错能改就好,你掌管若大一座城,自然要付出许多辛苦,当年闵国公举荐你,不也是因为信任你吗?” 吴泯舟羞愧又感动,“是,王爷说得极是,下官愧对百姓,无颜见老国公。” “本王这次来也并非是为了公事,你的事也不会上奏,本王是为了王妃来的。” 云景的声音软下去,看一眼苏南衣,眼中满满都是爱意,“本王在京城见到了枯思草茶,所以这才不放心赶过来,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 苏南衣眉心一跳,“怎么?京城有了枯思草?” 云景连连点头,夏染也在一旁道:“正是,幸好是在我的店里,我和云景先尝了尝,发现不妥立即禁卖,否则……” 苏南衣眉头紧锁,转头看向吴泯舟,“吴督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京城或者其它地方有人受此毒害,到时候王爷想替你瞒都瞒不住了。” 吴泯舟的冷汗也下来了,“是,王妃说得极是,下官即刻派人去查。” 苏南衣微微点头,心里却不大乐观。 按下忧虑,她还是很高兴,毕竟云景来真是很大的惊喜。 云景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娘子,我带了好多东西人你,还是母妃让我带的,还有流桑的,还有小七和小桃的,大家都很想你。” 苏南衣平时紧绷的状态一下子软了,脸上笑意吟吟,“是吗?我也很想大家,对了,我还给母妃买了件首饰,正好你来了,帮我捎给她。” “好呀好呀。”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老修:就……就这么走啦? 吴沉安扶住吴泯舟,“父亲,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吴泯舟摆摆手,他也是连续吃了两次药,身体有些虚弱,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坐上轮椅出来了。 吴沉安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对苏南衣做太过分的事,否则的话,今天的事还真的不好收场,搞不好就要殃及全府。 霍远铭直接懵了,半晌都没有回神,呆愣着跟遭了雷劈差不多。 不过,他现在的内心已经和被雷劈过没有什么区别了。 雷得整个都焦透了。 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是……北离王妃? 这怎么可能? 她不在京城里好好呆着,跑到这儿来胡搅个什么劲儿! 转头对上吴沉安的目光,他后退一步。 “霍远铭,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霍远铭看看左右,一边是督统府的人,一边是黑云骑。 而他自己的人迟迟没来。 现在已然是前进无路。 只能…… 后退! 他忽然一甩手,一团烟雾带着臭气扑面而来,众人下意识掩住口鼻往后退。 霍远铭趁机往假山处跑去,待吴沉安带人追上去,机关已经从里面锁住。 吴沉安低低骂了一声,正要下令全城搜捕,老修捻着胡子道:“少将军,不可。” 吴沉安现在可不敢再怠慢老修,拱手道:“老人家的意思是?” 老修对他的恭敬很受用,挑眉说道:“这下面的暗道还通向另外一个地方,少将军可知道?” 吴沉安点头,“我知道,是在城郊的一处平房内,那里少人居住,所以我才下令要去搜索。” “不然,看来少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修摇头,“还有一个出口,就是在吴娇娘曾经的住处,少将军带人去那边等着,必有所收获。” 吴沉安诧异,这些他都不知道,老修是怎么知道的?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抓住霍远铭要紧。 他立即带人去搜。 吴泯舟请隆武、老修和陆思源进去坐,隆武拱手道:“不必了,我也得赶紧走了,这次本来就是路过,巧遇王爷,这才护送一下,既然王爷已平安到达,那我也就该告辞了。” 吴泯舟自然清楚,隆武和云景哪是什么巧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必点破。 “好,那我就不多留了,隆将军慢走。” “好。” 隆武带着黑云骑迅速离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留给在场的人都是巨大的震撼。 能一见黑云骑的风采,也是一大幸事。 吴泯舟转头对老修和陆思源道:“二位,多亏二位帮助良多。” 老修心里得意,但表面上满不在乎,摆摆手道:“不必客气,这些小事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我们也该去见王爷和王妃了,吴督统,回见。” 苏南衣跟着云景来到门外,果然看到两辆马车。 云景兴致勃勃,“娘子,晶晶癖去安排住处了,我们过去找他吧,到时候我把东西拿给你看。” “好。” 正说着,隆武从里面带了人出来,“王爷,末将告辞了。” 云景点点头,“这次多谢隆将军了。” “王爷不必客气,北离王府有事,末将自当出力,只是不能常伴王爷左右,实在遗憾。” 隆武语气中有些悲凉,他再次拱手,翻身上马带人离去。 苏南衣心中唏嘘,这些将士真是铁血柔情,个个都是一副铁骨,内情却是忠肝义胆,一片豪情。 “娘子,我刚才说的怎么样?”云景小声问道,眼睛闪着光,等着表扬。 “很不错,”苏南衣毫不吝啬赞美,“吴泯舟都被你说得脸红了。” “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突然觉得,脑子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太受控制。” 苏南衣心头一跳,为他把了一下脉,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云景反手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娘子,好着呢,我有听你的话,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开开心心,从来没有生过病。” 看着他微笑的模样,苏南衣有点心酸,“好,景儿最乖了。” 正说着,老修陆思源也出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咱们要换新住处,夏染已经去安排了,东西什么的也都搬过去吧。” “好嘞,我这就去。” 老修挺高兴,他早不愿意住霍远铭那个破西府了。 陆思源沉默着点点头,云景笑着说道:“陆陆,我也给你带了东西,一会儿收拾完快点来呀。” 陆思源:“……好。” 云景牵着苏南衣,不停的说着这一路上的事儿,一起往前走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总之是一切都在想你 夏染在浙州城里有两家客栈,一家酒楼,他挑了距离客栈近的那一家,吃饭什么的也方便。 他的突然到来,把掌柜的吓了一跳,平时来都是提前打招呼,把要查的东西都准备好。 这次怎么…… “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回东家,还不错,这个月出了点疫症的事,多少受点影响,不过,事情发生的突然,过去的也快,现在已经恢复如常了。” “嗯,”夏染点点头,“你去通知在浙州的商号掌柜们,晚上过来,我有话说,特别是茶庄的掌柜,让他带上进货账本来。” “是,小的明白。” 夏染找了个独立小院,宽敞也安静,他们几个住最好。 上了茶点小食,刚忙活完,云景和苏南衣也到了。 之前也没顾上说话,看到他们到了,夏染围着苏南衣转了两圈,“行啊,这才到浙州多久,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果然是王妃,走到哪哪都不能……”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着他,后面的话在夏染的嘴里生生拐了弯,“不能不太平。” “这还差不多,”苏南衣哧笑一声,拉着云景坐下。 “废话少说,说说京城里边,你那茶叶是怎么回事?” 夏染敛了笑意,坐在咬牙道:“事发之后我立即就下令把茶叶暂时停出售,聚兴茶楼地边也没有用那种茶,幸亏我和云景先尝了尝,以身试毒啊这是,多么惨!把我俩痛得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后来还是胡神医救了我们。” 云景点点头,“正是,他说的是真的,他说这是浙州的茶,我还想着娘子你在这里,就拿了一点茶叶回去想慢慢喝,幸亏我拿了,让胡神医看了看,他说那根本就不是茶叶。” 夏染接过话,“是啊,一听说这玩意这么厉害,他就坐不住了,非要来看你不可,正好我也想查查这边的情况,就跟着一起来了,不必谢我啊。” 他说得轻松,苏南衣当然知道,这其中得安排不少事,路上也要承担不少辛苦和风险。 苏南衣点点头,“不谢。我没事,这里的疫症也是由这种草引起,有人把这浸泡过枯思草的水加入到百姓的水缸中,导致他们中毒。 这些事基本查得差不多,我们也不必管,我在意的是,为何会出现在京城,还正好是你的店铺中?” 夏染脸色阴沉,十分不爽,“我后来查过,没有什么发现,估计是有人在半路上,就在我的商队中把东西换了一些。” “要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不好查,”苏南衣看看他们俩,都是一脸的倦容,也就不再说这些。 “先休息吧,都累这么久,一路上肯定是着急赶路吧?一会儿老苏和思源也过来,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晚点再商谈别的。” 大家都表示同意,不管怎么说,局面再不好,至少他们几个都平安,这就足够让他们松口气。 夏染回自己的住处,屋子里只剩下云景和苏南衣。 云景喝完茶,起身去外面,“我去把东西都搬进来,给你看看,母妃给你带了好些东西……” 苏南衣拉住他,“先别去了,景儿,一定累坏了吧,瞧你这一眼的红血丝,好多天没有睡好觉了吧?先睡会儿,醒了再看也不迟。” 云景听着她的声音软软的,心也跟着软成一滩水。 双手紧紧拥她在怀里,轻声道:“娘子,我好想你,想你的声音,想你笑的样子,总之就是一切都想。娘子,我好担心你,我……” 苏南衣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嘴唇。 云景脑子里一空,微微睁了睁眼睛,手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不断加深这个吻…… 思念如潮水,就在倾刻间决堤。 …… 陆思源和老修一起去收拾东西,俩人这次也没有走西府那边,直接走的霍远铭府中的正门。 “哎?你抓住的那个人呢?在哪?”老修小声问。 “在后面的一个僻静小院里,我让他吃了药,他跑不了。” “做得好,”老修一拍陆思源的肩膀,“走,咱们去审审。” 陆思源皱眉,“还是等南衣……” “这个人不同于别的,我们还是先听一下,再跟南衣说,万一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我们也好有个准备,你说呢?” 陆思源略一迟疑,微微点头。 陆克还清醒着,但根本无法动弹,这种恐慌简直就像凌迟一般的痛苦。 终于,他听到脚步声响,心里顿时有了一点希望。 但他也只能听着,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老修走到床边,低头一瞧,哟,还是熟人。 “给他解药,”老修说道。 陆思源把药瓶递过来,老修倒出一粒,嘎崩咬下一半,捏开陆克的嘴,把药塞了进去。 陆思源:“……” 陆克对此毫不知情,只听说要给他解药,欢喜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解药吃下去,没过多久就有了反应。 陆克用力的睁开眼睛,虽然身子还不能大幅度的动,但至少能睁开能说话了。 眼前的人影由模糊变得清楚,他看到除了让他心生寒意的陆思源,还有一个陌生的老头子。 老头子笑得一脸奸诈,“意王殿下,好久不见啊。” 陆克一呆,“你认识我?” 老头子摸着胡子点头,“认识,当然认识。只是没有想到你的腿儿这么快,居然还能到这里来。” 陆克一听是熟人,心里顿时有了几分警惕,可他仔细回想,对这个老头儿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那个年轻人,更是没有印象。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老修搬了把椅子坐下,“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意王殿下,您说您贵为王爷,不好好的在意氏国内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陆克当然不想说,可他现在没有豪横的资格,他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对方想要弄死他,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 “我是……是奉了父皇的密旨,到这边有要事要做,你们把本王放了,本王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还可以给你们加官进爵,如何?” 陆克说得语气恳切,眼神真诚,他自以为说得不错,也足够打动人心,想必眼前这俩人一定会答应。 但…… 很事情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就是这么刺激。 老修摸着下巴,眼睛打量着他,表情说不上来是喜是怒,甚是透着几分古怪。 陆克又说道:“本王的钱袋子里还有几张银票,也可以都给你们,若是不信,也可先写下保荐书,等到回意氏之后,你们就可拿保荐书来见本王,本王绝不食言!” 老修点点头。 陆思心中大喜,“你同意了?” 老修没说话,伸手把他的钱袋子扯了下来,打开瞧了瞧,果然有几张银票,数额还不小。 他团巴团巴塞进自己袖子,“意王殿下,刚才所说的是真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最后一线希望的破灭 陆克连连点头,“本王所言,句句属实,保证字字是真!到时候……” “到时候你要的就是我们的命了,对吗?” 老修笑眯眯的,眼睛里却闪着寒光,“别费劲了,我们不会上你的当,你这点和你母妃一模一样,一贯会过河拆桥。言归正传吧,你来这儿带了个驭木者,他是谁?” 陆思源眉心微跳,他也关心这个。 陆克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个老头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还提到他母妃!还知道他带了驭木者! 陆克呼吸急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脑子里有点乱。 “别胡思乱想了,”老修打断他的思路,“我们是谁你不用管,也别费这个心思,更别提什么是皇帝让你来的,他还没糊涂呢,一国王爷到别国来,偷摸进来被抓到会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后果,这不用我说吧?” 陆克心头狂跳,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陆思源有些不耐烦了,抽剑抵住陆克的喉咙,“他不说,那就杀了他。” 老修挑眉,“听见没有?意王殿下,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处境是什么样儿?你的小命还捏在我们手里呢,对了,你是不是还想着霍远铭能救你,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霍远铭现在是自身难保。” 陆克的眼睛霍然一睁,随即光芒又暗下去。 无疑,这是他心里最后的一线希望。 最终也……破灭了。 …… 苏南衣昨天晚上也没有睡,现在云景来了,心一下子就安定了,缩在云景的怀里睡了个安稳觉。 云景也很疲倦,这么长时间的跋涉,岂会不累,光是马就换了好几匹。 但现在看到苏南衣,真实把她搂在怀里,就觉得什么苦累都散了,什么都值得。 他只睡了一会儿就醒来,醒来就看着苏南衣的脸,似乎是瘦了些,眼睛下也有淡淡的青黑,她一定很辛苦。 想到苏南衣是为了自己,不顾辛苦和危险的去找药,他心里又疼又软。 要是……自己没有生病就好了。 那娘子就可以呆在王府里,天天和他在一起,不用危险,更不用奔波劳苦。 云景轻轻抱着她,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生怕弄坏一丝一毫。 对于他来说,苏南衣就是他的宝贝。 时间缓缓,转眼到了中午,快要吃午膳的时间。 云景怕苏南衣饿着,无奈只好叫醒她。 轻轻吻着她的唇,“娘子……” 苏南衣睫毛抖了抖,嘴里咕囔了一声。 像一只柔软温顺的小猫咪。 云景的心都要化了,真想抱着她不撒手,他心跳加速,呼吸也加快,声音暗哑,“娘子……快醒醒,不然的话,我……” 苏南衣睁开眼睛,微红了红道:“景儿,我醒了,乖起床啦。” 云景长吐了一口气,虽然有点难受,但还是不想她太累饿着。 两人起床收拾衣裳,云景正想去把东西搬进来,外面传来老修和夏染的说笑声。 老修站在院门口,清清嗓子道:“王爷,阿南!我们来了!” 苏南衣听着老修这阴阳怪气的嗓音,脸有点发烫,云景浑然不觉,拉着苏南衣快步走出去。 “你们来了,我们刚好也才……” 苏南衣大惊,窘迫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云景诧异的低头,“怎么了?” “没事,”苏南衣轻吐了口气,“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老修一拍肚子,“我早就饿了,都喝了两壶茶了,走走,吃饭去。” 苏南衣看向陆思源,“思源?你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吧?有没有受伤?” 陆思源自从云景来了就更加沉默,还没有和苏南衣说过一句。 他摇头道:“没有,没受伤,事情也挺顺利,我们还抓住了霍远铭幕后的那个人,一会儿吃过饭带过来给你看。” “是吗?”苏南衣眼睛微亮,“是那个驭木者吗?” 陆思源微怔了一下,心尖微疼,他不想看到苏南衣失望的表情。 他还没有开口,老修接过话说道:“不是驭木者,不过也是和驭木者有关的人,而且是个非常有来头的,走吧,先吃饭,饿死了。” 苏南衣也没有再追问。 几个人一同出门,去酒楼吃饭。 这次有夏染坐镇,老修长长叹了一声,“有东家在就是不一样啊,不能愁花钱的事儿。” 他趴在窗子上,指着那一条河,“哎,诸位,我们到了这里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条河开始的。” 夏染往外一扫,“快关上窗子,冷死了。” 老修关上窗,开始和众人讲起来了之后的趣事,他跟讲评书似的,说得还挺精彩,很快就把夏染和云景给吸引住了。 云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看看苏南衣,心也跟着老修说的话忽上忽下。 苏南衣在桌子底下踢了老修一脚,老修才有所收敛。 “景儿,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就是就是,”老修也急忙往回圆,觉得刚才有点过了,要是云景死活不让苏南衣再离开,那可就麻烦了。 “南衣多聪明呀,智慧和医术并存,到了这里以后,像那个谁,霍远铭那些诡计,一下子就被她给识破了。” 老修说着一边比划,“还织了那么大一个网,就等着霍远名自己往里钻!” 他们说说笑笑,声音飘到隔壁房间,屋里坐着的一个人脸色阴沉。 “小姐,您别气……” 霍珍珍压着嗓子怒道:“不气?我是木头吗?如何还能不气!” 她一巴掌抽在丫环脸上,火气更大了几分,“去备车!” 丫环捂着拴,低头走出酒楼。 霍珍珍恨恨的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也转身出屋,路过苏南衣等人房间时,目光怨毒的盯着看了半晌。 她正要离开,门忽然开了。 云景听到街上有叫卖芙蓉糕的,他想起苏南衣喜欢这个,就想下去买一些。 一出门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门外,不由得打量几眼。 霍珍珍的目光和他一撞,心跳不由得加快,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她一直觉得像吴沉安,还有她的哥哥霍远铭就长得很好看,但相比起面前这个男人,还是逊色许多。 不只是容貌,主要是气质,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和清傲,都是寻常人所没有的。 她抿了抿嘴唇,脸上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烧,迎着云景的目光,轻轻福了福身。 她自以为身姿曼妙,仪态万千,定能让云景多看她一眼。 哪里想到,她一抬头,云景早已经下楼去了。 她咬了咬唇,脸上羞愤难当,跺脚下楼追上去。 云景根本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看清霍珍珍的脸。 霍珍珍下楼看到他,默默跟着他,又看着他回了酒楼,对马车边的丫环道:“你去买些礼品,我要去看看义父。” “是。” 霍珍珍满脸都是算计,她不但要替哥哥出气报仇,还要把那个男人搞到手。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大家都在惦记你 霍珍珍的义父也是浙州城里有名的人物。 原来是城中首富,后来夏染带着生意来到浙州之后,渐渐就呈现两家平分的局面。 此人姓东方,单名一个卓字,今年刚满五十。 收霍珍珍义女,也是个互相利用的事儿,当初为了和督统府搞好关系,东方卓没少花心思。 吴泯舟只有两个儿子,吴沉安性子冷,又在军中,有点油盐不进,小儿子又太小,霍远铭和霍珍珍兄妹俩倒是符合他的要求。 这兄妹二人心都野,也乐意有他这么一个助力,所以,双方属于一拍即合。 霍珍珍本来嫁去了外地,但丈夫没多久就生了病,病怏怏的也好不了,死不掉,她就越来越不耐烦。 没事就经常往浙州城跑,还和象姑馆里的妈妈打得火热,时不时过去偷个嘴。 这次看到云景,简直惊为天人。 不过,她也没有失去理智,这次一回城,她刚到霍远铭的府门口就觉得不太对劲,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出了大事。 她立即转身离开,没有进府,直接去了吴娇娘的住处。 看到那里成了废墟,她也吓了一跳,正想进去瞧瞧,就看到吴沉安把霍远铭给带走了。 她心头狂跳,慌得不行,眼瞅着天近中午又没有地方去,索性就先去了酒楼。 事情也凑巧,刚好就在云景等人的隔壁房间。 她带上礼物,直奔东方卓的家。 苏南衣等人对此毫不知情,吃完饭又喝茶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回客栈。 云景把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屋,一样样的把床和桌子都摆满了。 “娘子,你看,这是母妃给你捎来的披风,说是又轻又暖,你正好用得上。” 苏南衣一瞧,果然是上好的皮料,轻柔保暖,她心里也暖暖的,“真好看,你回去记得跟母妃说,我很喜欢,等天冷了我就穿。” “好,”云景把一个香囊递给她,“这是流桑给你的,她说她也没有别的,这个是她亲手做的,对身体好,请你不要嫌弃。” “还有,这是小桃给你的,是她自己做的鞋子,小七给说这个可以防身,哦,对了,还有这个……” 云景把一样样东西都做了介绍,苏南衣看着心头巨暖。 还有一些京城里带来的小吃,都是她喜欢的,云景都一样样记在心底。 苏南衣眼睛红红的,有点泛酸,她不想哭,觉得有点傻,但眼泪有点止不住。 云景去拿另一个包袱,一回头看到她哭了,瞬间慌了神。 “娘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不开心了?” “不是,我是太开心了,大家都记得我。” “当然了,你说什么傻话呀,大家都很惦记你呢,所有人都记得,”云景把她抱在怀里,“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苏南衣趴在他的肩头,抽着鼻子,娇弱的像一只柔软的小奶猫。 云景抱了她一会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苏南衣时哭时笑,没心没肺。 她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活了两辈子,只有和云景在一起的时候,才这样柔,这样娇,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不必去想。 她很强大,强到上战场,面对死尸面不改色,强到连争夺帝位的事也敢染指。 也因此被顾西宸利用。 可是,只有云景,能让她放下一切强大,只做一个娇弱的小妻子。 或哭或笑,放纵随心。 “我要吃这个,”苏南衣指着一块蜜饯。 云景立即捏了一块放在她嘴里,眨着眼睛,“怎么样?好吃吗?我这一路都保护着,是不是没变味儿……” 他话没说完,苏南衣凑到他唇边,把另一半送到他嘴里。 “怎么样?甜吗?” 云景吞下蜜饯,又狠狠的吻她,半晌哑着嗓子低声道:“甜。” 苏南衣吃吃的笑,依在云景的身边换鞋子,换衣裳,试首饰。 屋子里铺了一层淡淡的暖光,流云无声,安静美好。 老修和陆思源把陆克带来的时候,云景刚把东西收拾完。 陆克的毒解了三分之二,能自己走,但是跑是肯定跑不了。 苏南衣换了女装,打量着陆克问道:“这人谁呀?” 陆思源的目光在苏南衣身上一掠,略重的扫过她嫣红的唇,又垂下眼睛。 老修推搡了一下陆克,“问你呢。” 陆克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小鸡崽,任人摆布拾掇,什么尊贵尊严,都他娘的不见了。 他忍下心头那口老血,“我是陆克,意氏的三皇子,意王。” 苏南衣挑眉,“原来是意王殿下,真是失敬,能让意氏国皇帝用国号为你赐名,可见王爷的地位很不一般啊。” 陆克心里又涌起一点希望,挺了挺腰杆道:“那是自然,本王的母妃身份显赫,外祖家实力非凡,若是你们能够放过本王,本王也不会忘记你们。” 老修似笑非笑的没有说话。 苏南衣低笑一声也没有开口,云景问道:“娘子,在我们这儿,要是母妃身份也高,外祖家实力也有,一般会被皇帝所忌惮吧?” 苏南衣叹了口气,“是呀,皇帝都会想呀,外戚这么厉害,万一将来他死了,那外戚当权,用不了多久,这江山岂不是要改姓了?” 云景点点头,“娘子说得对。” 陆克:“……” 苏南衣笑意微凉,“所以,意王殿下,你在国内并不好过吧?所以,才跑到这里来和霍远铭这种人合作? 浙州城富庶,交通便利,贸易通商都是一流,从意氏来看,这里是距离你们最近的大城,这才是你选择这里的真正原因吧?” 陆克:“……” 他还能说什么?什么都被这个女人说中了。 陆克的脸色变幻,苏南衣手托着腮,语气淡漠似冰凌,“你这个身份,放了你我不甘心,不放你带着又麻烦,我该怎么办呢?” 陆克听得心里发毛,眼前这女人长得极美,却字字句句都透着冷气,眼睛忽闪忽闪,像暗含了刀锋。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苏南衣下一句就会说“杀了吧。” 他正提心吊胆,苏南衣忽然问道:“你知道驭木者吗?” 陆克怔了下,点头道:“知道。” “跟你一起来的?” “正是。” 苏南衣笑容加深,陆克像是看到了恶魔的微笑。 “你……想干什么?” 苏南衣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意王殿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不只是陆克,连老修和陆思源的目光都闪了闪,不由自主收紧了呼吸。 陆克心跳如鼓,“什么问题?” 苏南衣缓缓开口,“你想活,还是想死?” 陆克眉心狠狠一跳,这叫什么问题? 他当然是想活呀! 陆克喉结上下滑了滑,“我当然是想活,你有什么条件?” 苏南衣轻笑出声,“王爷果然是聪明人,我的确有个条件。”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觉得他实在不行 陆克一看到苏南衣的笑就有些后脖子冒凉气。 他到现在都是懵的,不知道霍远铭去了哪,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计划的很好的事,突然就全都不一样了。 但是他可以感觉到,除了不言不语的大杀神陆思源,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坏的事。 对方现在他的情况算是了如指掌,而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陆克觉得自己这次真是栽了个大跟头,大到快要把命都搭上的那种。 他深吸一口气,无论怎么样,现在先保命要紧。 “什么条件,你说吧。” 苏南衣觉得他很时识务,也不绕弯子,“我要见驭木者。” 至于见到了怎么样,再说喽。 陆克呼吸微滞,“枯思草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驭木者现在和他心脉相通,虽然只是一半,但那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 “果然是你,”苏南衣笑容森然,“我就说哪里来的枯思草,如果是出自驭木者之手,那就解释得通了。” 陆克:…… 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召唤他来吧,意王殿下,你没得选。” 陆克咬了咬牙,“如果我如他来,你是不是就能放了我?” 苏南衣笑容不减,“我会考虑看看。” 老修清清嗓子,“意王殿下,别磨蹭了!” 陆克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的锦袋被你拿走了,我想召唤也召唤不了。” 众人的目光都对准老修,老修一怔,“不是,你……什么意思?” 陆克眼神中飞快掠过一丝鄙视,“我的召唤器,在锦袋里,你不是在解毒之前把我的袋子拿走了吗?” 老修:“……” 夏染叹了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老修,“不是你……这么缺钱的吗?” 老修翻个白眼,老脸跟着一红,“钱财嘛,谁会嫌多,你不也是一直赚钱没够吗?” 夏染快被气死了,“这能一样吗?” 老修在怀里摸索半天,把一个锦袋子掏出来,“那,哪有你说的什么召唤器?” 陆克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挑出一枚金叶子。 这金叶表面上看和别的金叶子没有什么区别,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略厚,还大了一圈儿,叶脉也更突显一些。 老修忍不住嘀咕,“就这玩意儿,谁能看得出来?你也不怕当金叶子给花出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你会连袋子都抢走?”陆克回嘴。 老修的确有点理亏,讪讪的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陆克对着金叶子的叶脉吹了吹,似乎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云景有点纳闷,“这就完了?” 陆克点点头。 云景看向老修,希望他能给科普一下。 老修心里暗自得意,刚刚的郁闷和尴尬一扫而空,摸着胡子说道:“这个嘛,就要从驭木者的特殊体质说起了,他们被改造以后呢,身体的各项机能就发生了变化。 有的是更聪灵了,有的是失灵了,从这枚召唤器来看,他操纵的这个驭木者,应该是听觉更聪灵了。” 云景还是疑惑不解,“可它刚刚也没有发出声音啊。” “发出了,只是我们寻常的听觉听不见,”苏南衣缓缓道,“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声音,声音分很多种,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 老修点点头,“正是。” 苏南衣略一思索道:“老修,你还是出去迎一下,以免引发别人的注意。” “对,对,”老修立即转身往外走,“他太特别了,说不定还会引发恐慌。” 陆思源提剑跟上,“我和你一起。” 老修也没拒绝,两人一起走了。 夏染看着他俩的背影,若有所思,回头又看看苏南衣,有些欲言又止。 云景小声对苏南衣道:“这个意氏国的王爷看着也不怎么样,模样不行,气度也不行,还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没什么精气神。” 苏南衣听完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陆克。 陆克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气得差点冒烟。 他怎么模样不行了?他长得俊俏着呢! 在意氏国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嫁给他好吗! 还有气度,气度怎么就不行了? 好歹也是皇族,不于气宇轩昂,也算是风度翩翩吧? 至于说病歪歪,陆克就更想骂人了! 要不是因为那个老家伙,叫什么修的,给他下毒,还不给解药,他能这样吗?! 能吗! 苏南衣在这个时候还补刀,“嗯,我觉得你说得对。” 云景一脸的笑意,眉眼都笑弯了,开心得不得了。 陆克:“……” “娘子,不如等忙完了,咱们一起去玩呀,意氏国也可以去一下,看看他们那的人怎么样,还有那个明水漆,究竟是怎么造的。” “行啊,没问题,”苏南衣爽快的答应。 其实苏南衣这一世的心愿很简单,她本就不是被拘在深宅大院里安分过日子的人,更向往自由自在,等报了仇,安顿好父母,她最想做的,就是和云景一起去四处游历。 世界这么美好,她重生的机会来之易,当然要好好的度过。 听到“明水漆”三个字,陆克的目光闪了闪,他迅速在心里做了一个权衡,“你们想知道明水漆?” 云景和苏南衣正小声嘀咕,听到他冒出这么一句,顿时把目光都对准他。 夏染的眼睛也瞬间亮了,“怎么?意王殿下对这个还挺熟悉?” 陆克微挺了下腰杆,“那是自然。” “不见得吧?”云景哼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你能知道?虽然说你是个王爷吧,但你这么病歪歪的,能管什么事?再说,你要真的负责什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出得来?” 苏南衣认真的点头,“对。” 陆克:“……” 夏染目光微闪,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他没有说话出口。 陆克深吸口气,把满腔的屈辱勉强压下去,“我当然是有办法的。关于明水漆,我也的确清楚,因为我外祖家就是负责这个的。” 云景和苏南衣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 “当真?” “那是自然,”陆克上前一步,“要不然这样,我写一封信,你们看是不是真的。” “我才不上你的当,”云景冷笑,“谁知道你在信里写什么。” 陆克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感,“我人都在这里,我能写什么?我写了也左右不了什么呀! 再说,我就算是写了,我外祖家也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条件还不是由你们开?” 这么一听,好像还是挺有道理的。 陆克自以为说得滴水不漏,心里满怀期待。 不料,苏南衣不以为然,“这就想走了?意王殿下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陆克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刚说到这儿,外面传来脚步声响,云景还以为是老修带着驭木者来了,正想起身去看,没想到,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世界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来人正是吴沉安。 他上前正要行礼,苏南衣摆了摆手打断他。 他看到陆克,沉了脸道:“是你?” 云景问道:“你认识他?” “正是,他是霍远铭的一个贵客,陆公子。” 原来他只知道这么多。 苏南衣淡淡道:“少将军,你来有什么事吗?” 吴沉安拱手道:“是,霍远铭被抓住,但他什么也不肯说,不过,他说不说关系不大。在下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城中有位东方先生,他原来在朝中做官,后来辞官经商,递来了拜贴,想请几位到府中一叙。” 苏南衣觉得,吴沉安没有说实话。 她看一眼夏染,夏染点点头,把陆克带出院子。 苏南衣这才对吴沉安道:“少将军,直接说实话吧。” 吴沉安心中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上前一步,声音低了几分道:“王爷,王妃,这个东方卓,和霍远铭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来往,但和霍远铭的妹妹,霍珍珍,关系匪浅,所以下官以为,他此次来拜贴,一定别有所图。”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去试探一下?”云景问道。 吴沉安急忙垂首,“下官不敢,下官愿意一同前去,保护王爷王妃。” 云景问苏南衣:“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霍珍珍?本王妃还真没有听你们提过此人,怎么,她很重要吗?” 吴沉安略一沉吟,“也不是多重要,只是此女心肠贯会做戏,心肠还有些歹毒,若是她知道霍远铭的事,一定会引发很多麻烦。” 苏南衣笑出声,“所以,少将军是想让我们替你们解决麻烦?” “下官不敢,”吴沉安呼吸微窒,“下官也是想替王爷王妃分忧,据下官得到的消息,乌石兰花,应该在霍珍珍的手中。” 乌石兰花,苏南衣一听到这个就没了脾气。 她这次在浙州城留这么久,为的也就是这个乌石兰花。 她看看云景,笑容轻柔,“景儿,要不我们就去一趟?反正我们也不怕他,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看这浙州城的前首富日子过得怎么样。” “好呀,”云景点头,“娘子说去就去。” “那就有劳少将军,去回东方卓一声,另外,”苏南衣眉眼一弯,有几分奸诈的味道,“假装无意的透露消息给东方卓,就说,我们云景是北离王爷。” 吴沉安怔了下,之前不是还交待,要严守王爷的身份吗? 毕竟一位亲王私下离京,还调动了黑云骑,这…… “王妃,这……” “没事,你且去办,到时候本王妃自然有办法让东方卓张不开嘴。” “是。” 他一走,夏染立马来了,像闻到腥味儿的猫,“尊敬的王爷王妃,把小的也带上呗?我早就想会会东方卓这只老狐狸了。” “嗯?”苏南衣尾音一挑,“怎么说?” 夏染凑上来,笑嘻嘻的回答,“这老家伙特别奸诈,见风就使舵,做生意从来不择手段,要不然他怎么能做到首富呢?” 云景一脸的疑惑,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那你,是怎么把生意做这么大的?” 夏染:“……” 他艰涩的吞了一口唾沫,手捂在胸口上,“王爷,你……伤了我的心。” 苏南衣简直恶心死了,“滚开!再多说一个字不带你去。” 夏染打了个千儿,“多谢王妃!” 三人正在说话,苏南衣突然顿住,抽鼻子闻了闻,一股植物特有的土腥气从外面飘了进来。 她敛了笑意,夏染和云景也都神色戒备。 果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传来,踏入院中。 他穿着黑色斗篷,身材高大,看不见长的什么模样,也看不见四肢,就像一个行走的罩着黑色斗篷的小土坡。 笨重又沉缓。 他身侧跟着老修和陆思源,两个人也都是神经紧绷的状态。 夏染悄然退出去把陆克带了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颇有几分诡异。 除了陆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驭木者的身上。 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黑斗篷之下的轮廓起起伏伏,还有从袖子里探出来的小枝叶,苏南衣心头就是一沉。 驭木者,只怕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 陆克看一眼驭木者,眼神中闪过厌恶,他已经决定,要放弃驭木者,保全自己。 “他来了,他可以做很多事,是我意氏国不传之秘,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苏南衣眉梢微挑,“听意王殿下这意思,是想用他,来换你自己一条生路?” 陆克短促一笑,“你们留着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何不放了我,我还能记你们一份恩情。” “是恩情还是仇恨,这得看殿下你的处境和情况吧?你在这里,就说是恩情,等回到意氏,就会变成仇恨。” 陆克笑容僵住,心里恼恨,该死的,这个女人真是每次都能看透他的心思! 苏南衣抬手掠了一下头发,“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被人利用,也没有蠢到几句话就被人蒙蔽。” 陆克有些克制不住了,“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激怒你啊,”云景接过话,“你在我们这边折腾这么久,害得那么多人难受,说几句话就轻飘飘的走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说得好!”苏南衣拍手。 云景得意的一挑眉。 陆克做了几个深呼吸,要不要容易被憋死。 “好好说说吧,意王殿下,除了浙州城,你们把枯思草还运到哪里去了?” 若只是京城,那还好说,那批已经被夏染给截了,就怕还有别的地方,到时候四处传播,麻烦大得很。 陆克愣了愣,摇摇头,“并没有,我只是给了霍远铭,他说需要造一场瘟疫来树立他的形象,让老百姓能够信任爱戴他。” 苏南衣手指轻敲着桌面,“你的意思是,给了他之后,你就不管了?” “正是,”陆克点头。 苏南衣并不怎么相信,陆克此人,她从一开始就不信。 她的目光,再次转到驭木者身上,驭木者进来之后,和陆克之间也没有什么互动,并没有见到主人的那种欣喜之类。 难道是因为变成了木头,性格也跟着变了? 但苏南衣清楚记得古书中有载,无论是宠物还是傀儡,只要和主人一旦完成心脉相通,就会不由自主的靠近。 可现在,她在陆克和这个驭木者身上,并没有看到这种状态。 莫非…… 林白鹿心里闪过一个猜测。 她问老修,“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我们走出去很远,这家伙还在河边打转转的呢。” 苏南衣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目光凛冽的看向陆克,“意王殿下,您和这个驭木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克心里一慌,手指也不由得握紧。 能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彼此厌恶的关系! 厌恶到恨不能让他去死! 第四百一十七章 提出的条件还挺诱人 陆克现在其实很后悔。 他不但后悔不该到浙州城来,还后悔不该非要和这个驭木者心脉相通。 明明有那么多,他却魔障了非要选这一个。 而这个也很排斥他,心脉相通只完成了一半。 要不是因为这个,驭木者也能救他一命。 但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他垂下眼睛,“没有什么关系,我们意氏皇族在选人做驭木者的时候,都会调查身世,一般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这样才能让他们全心投入,没有牵挂。所以,本王能和一个孤儿有什么关系?” “你刚刚说的是一般,”云景缓缓开口,“你还没有说,特殊的情况是什么?” 陆克忍不住抬头看了云景一眼。 云景说话很少,有时候还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似乎每次都是一针见血。 陆克也一直在猜云景的身份,刚才吴沉安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的态度却是少见的恭敬。 而且云景的容貌、气度,无论哪一样都是出挑的。 见他骨碌碌不停转着眼睛,目光在云景身上打量,苏南衣沉了脸,“意王殿下,还不肯说实话吗?” 陆克收回目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个驭木者,我可以留给你们,另外,我外祖家的明水漆,我也可以让他们送来,你们还想要什么?可以商量。” 不得不说,他提出的条件的确是挺诱人。 夏染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道:“明水漆这东西不值钱,也不是那么难搞到,商队去一趟意氏,就能交易到一些。意王殿下这个条件,心意不诚啊。” 苏南衣扫他一眼没说话,知道这个鬼生意经又看到商机,开始动鬼心眼了。 “至于说这个驭木者,我们又不打算毒谁,要他有什么用?还得管着吃喝照顾,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夏染摇头叹气,“意王殿下,你这两个条件都不怎么的呀。” “还有,”夏染手抚着下巴,“你身份如此贵重,还能跑出这么长时间,我猜,你在意氏国内,一定有……替身吧?” 陆克大惊失色,霍然转头看着夏染。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夏染放在心上,夏染一直没吭声,表现得又有些吊儿郎当的,他还以为夏染是个随从什么的。 但没想到,这个他最没瞧上的人,却是点中了他最要命的死穴。 他脸色发白,眼睛盯着夏染,夏染一看他这模样,不禁“啧”了一声,“看来我是猜对了。” 苏南衣低低笑了一声,“那这下就有意思了。” 一些身份贵重的人,有个替身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陆克这次的情况不同,他跑到异国来,而且还被擒了。 要是回不去,家里的那个替身如果被发现,那包括他在内的全府上下,都是死路一路。 就算发现不了,有人替他活下去,那他这个真的也成假的了。 陆克心里十分清楚,要是他真的死在这里,那以他母妃和外祖家的性子,为了保护家族利益,还真有可能将错就错。 想到这个结果,他就不寒而栗。 陆克勉强稳住心神,“你们究竟想如何?” 苏南衣盯着他半晌,直到把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这才缓缓开口,“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吧。” 她摆摆手,夏染主动拖着他又下去,安排手看紧他。 老修笑着走过来,对苏南衣和云景小声道:“要不,这个驭木者咱们就别看了,这个吧,有点残忍。”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没说话,她虽然看不见这个驭木者的脸,但总感觉,他似乎是在偏着头,或者说,目光视线是……落在陆思源的身上。 陆思源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站在那里。 他似乎更沉默了。 苏南衣叹了口气,“好吧,不看就不看。” “那这个人交给你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修一拍胸口,“没有没有,尽管交给我们。” “不是之前还揍过你吗?对你敌意挺强的,这次又怕了?你对他用什么招术了?” “……”老修吞了口唾沫,“也没什么招术,就……陆克不是召唤他来的吗?所以,有陆克在这儿,没有什么恶意指令,就没问题。” 苏南衣半信半疑,但老修精得很,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也就不再多问。 “对了,晚上我们要去东方卓家,说是向人督统府递了拜帖,你们要不要……” 陆思源开口道:“我们在外面,就不进去了,若是有什么,你记得放信号箭。” “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东方卓是商人,而且有吴沉安陪着,他不敢如何。” “还是小心些为好,”陆思源眉心微皱,“浙州的一切都让人不舒服。” 他明显是有情绪问题。 苏南衣声音柔和不少,“等事情办完,我们就走。吴沉安说,霍远铭的妹妹霍珍珍,是东方卓的义女,而乌石兰花,很有可能在她手上。” 老修摸着胡子,“那咱们就更不能全露面,你们在明,我们在暗。” 云景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娘子,老修说得对,咱们应该里应外合,好多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吴泯舟父子也不能尽信。” “好,”苏南衣深以为然,“那大家就分头行事。老修你把驭木者安顿好,我们出发之后,你们就在暗中跟上。” “行,没问题。” 老修和陆思源把驭木者带下去。 苏南衣又换回男装,带着云景上街去逛逛。 天色还不算晚,街上还很热闹。 之前枯思草带来的影响已经渐渐消退。 云景很高兴,也很新奇,挽着苏南衣的手,东看西看,眼睛都些不够用。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南大夫!” 苏南衣回头一瞧,是老马头和小秋。 俩人看到苏南衣很是欢喜,“南大夫,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苏南衣问道:“你们这是从西府搬出来了?” “对,我们回家了,”老马头点头,“少将军送我们回家的,还说,会替我找回儿子,对了,小秋也找到一份差事。” “是呀,南大夫,少将军说,让我去督统府里做事呢。”小秋眉飞色舞的说。 苏南衣看到他们平安,也挺高兴,叮嘱了他们几句要注意身体,两人都点头答应。 告别了他们,苏南衣的笑容淡去许多,云景问道:“娘子,怎么了?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就是普通百姓,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来,吴沉安似乎在有意回避。” 云景一听这话,脸色也严肃起来,“什么事?” 苏南衣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云景眨了眨眼睛,“我就说嘛,吴家父子也不见得就是好的,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苏南衣目光微闪,谁说不是呢? 这些人当中,谁好谁坏,这里里面的弯弯绕,还不太好说呢。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你有人性你带走 苏南衣和云景连逛边聊,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面一阵骚乱。 转眼间几个人就奔到眼前。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一边回头一边向前跑,满脸是汗,头发都跑散了。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还抄着家伙,一边追一边喊:“你给我站住!小贱人,再跑,抓住你就打断你的腿!” 那女子可能是再也跑不动了,一下子扑在云景身上,语气哀求,“公子,救我,救救我……”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云景皱眉看着紧紧抓着他袖子的女子,眼中明显带着厌恶。 他并非是心肠坏,只是不喜欢和苏南衣之外的女人接触。 苏南衣扫了这女人几眼,一身淡绿色衣裙,衣服质地不怎么样,脚上的绣鞋也有些旧了,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首饰,只在发间有一朵花。 看到云景的目光,苏南衣伸手握住那女子的手腕,“姑娘,这是怎么了?” 女子红着眼睛,泪水涟涟,“我父亲死了,家里没有钱安葬,兄嫂就想着把我送去张富户家做小妾,可我不愿意……我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跑了出来,还请公子可怜可怜我,救救我。” 苏南衣点头,“原来是穷人家的女儿呀。” “正是,”女子抽泣着,好不可怜。 说话间,那两个大汉也追上来,指着女子道:“可算追上你了,小蹄子跑得还挺快!” “快点跟我们回去!你兄嫂都拿了钱,怎么着,想赖啊?” 女子想往云景的身后躲,云景抢先一步推开她。 女子一愣,眼泪滚滚,“公子……” 苏南衣嘴角微勾,“你兄嫂已经拿了人家的钱?” 女子不情愿的点头,“是的,可……” “那你的确该跟人家走,”苏南衣看看那两个大汉,“一般来说,银货两讫,这才是正理。你们收了钱,货跑了,这让谁也不会干啊。” 女子呆了呆,两个大汉也愣了下,互相对视一眼。 抄着家伙的那个道:“啊,对呀,可不就是嘛。” “所以,你应该跟人家走,”苏南衣一指那两人,“请吧。” 女子身姿柔弱,脸上珠泪晶莹,似梨花带雨,可怜得不行。 四周的人有看不下去了,“怎么这样?这么可怜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心是石头做的吗!看着这二位公子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来?” 有人挑了头,立即就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云景有点生气,脸有些涨红了。 苏南衣握住他的手,脸上笑意微深,目光滑过四周,“我们没有人性,你们谁有?站出来,把这个女的带回家里去,替她去张富户家理论?去骂她兄嫂。 她兄嫂把她卖了,没人性的是他们,关我们什么事?” 议论声顿时哑了火,谁也不敢说自己仗义,敢把这个女人领回去。 那女人急忙道:“我可以做奴做婢回报公子的,不要钱不要名分……” “你当然不能要,还名分?我们认识你吗?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什么家世吗?名分这二字你怎么说得出口?说白了你就是想以身相许呗? 那你既然想得这么开,怎么不去对张富户相许啊?说起来人家也是帮了你们家的忙,出钱安葬你父亲,人家也没有强抢,怎么你就不能去他家了?非得赖着我们?” 这一连串的发问,把女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吱吱唔唔无言以对。 苏南衣哼笑一声,语气中尽是嘲讽,“你不就是看着我们公子长得好看,穿着打扮也算是有钱人吗?要是我们长得丑,你大概就要说什么来世当牛做马了吧?这点路数未免太老套了,不能换点新的吗?” 这么一说,围观的人又开始盯着这女子瞧,越瞧越觉得她像是个心怀叵测的。 苏南衣不耐烦的对那两个男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走!好好的逛个街,沾惹上这种破事,下次我们得戴着帷帽出来。” 云景连忙点头,“就是就是,要不然说不定遇到什么人都往身上扑,烦死了。” “对,烦死了。” 女子:“……” 那两个男人清清嗓子上前,“咳,那什么,你,跟我们走吧!” 女子哭唧唧,但再没人替她说话,只好跟着那两个男人走了。 苏南衣也拉着云景离开,“让让,让让!” 没热闹可看,四周的人一哄而散。 云景欢喜的小声道:“娘子,你太厉害了,把他们都说懵了。” “那当然,有理的是咱们,”苏南衣小得意的说道,“走,我带你去看戏。” “看什么戏?”云景眼睛晶晶发亮。 “一会儿就知道了,快来!” 两人进了一条巷子,不远处站着三个人,正是刚才那个求救的女人和那两个追她的男人。 这会儿这两个男的一点刚才那种气势汹汹的劲儿都没有,就像两个孙子,点头哈腰的说道:“表小姐,那男的不上当,要不小的去把他直接弄过来得了。” “不行,”女子抬一脸嫌弃的看着身上的衣裳,“哼,他身边那个小白脸倒是有几分机灵,白让本姑娘穿这种破衣裳受了回罪。” “就是,您身娇体嫩,天生就该说绫罗绸缎。”男人恭维道。 “哼,那小子不上当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药,想摆脱本姑娘的手段,门也没有!” “还是表小姐厉害,这下回去能跟妈妈交代了。” “那当然,霍小姐许了重金,大姐说了,这笔钱必须赚到手,那个小白脸我瞧上了,到时候那小子归霍小姐,小白脸归我。” “呵,那小的先预祝您心想事成,一夜春宵。” “行,算你们会说话,你们去盯着,他们要是去了东方家,来馆子里回我。” “是,您就放心吧!” 话说完,女人扭着腰走了。 那两个男人得了点赏钱,喜滋滋的说道:“得,今天晚上又能喝点酒了。” “谁说不是,今儿这差事要是办好了,妈妈那儿还得有大赏。” “这好事儿可不好遇着,咱们兄弟得卖点力气,哎,你说那小子怎么回事?表小姐那种美人投怀送抱都不动心?这要是我,早他娘……” “呵呵,就你小子?这损样儿还想让表小姐对投怀送抱,你得了吧!”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比方,懂不懂?” 两人边说边笑,模样猥琐至极。 刚走了没多远,听到一声清冷的嗓音,“二位,要去哪盯梢啊?” “这不就是……” 两人下意识回答,说到一半,猛然抬头,看清眼前的两个,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苏南衣笑眯眯的,像盯着兔子的狼,“二位不是要找我们吗?现在我们送上门来了,怎么瞧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第四百一十九章 猫三狗四都是畜牲 两个男人深吸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 “高兴,爷当然高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别废话了,也省得爷去盯着你们。” “就是,直接把他们弄走,霍小姐一定很高兴。” “霍小姐?”苏南衣眉梢一挑,“霍珍珍?” “哟,行啊,居然被你给猜出来了,那就更没啥说的了。要么,乖乖把自己捆上,要么,让爷把你们捆上,自己选吧。” 云景拧眉,一言不发就想动手教训他们,苏南衣按住他的手腕,语气悠悠,“这样啊,那你们俩叫什么?总得让我们知道吧?” “爷叫毛三。” “爷叫苟四。” 苏南衣微微错愕,语气惊讶,“猫三狗四?这不是……猫和狗怀孕生崽的月份吗?闹了半天你们俩是畜牲啊!” “你!”两人顿时大怒,步步向苏南衣和云景逼近,“好小子,敢嘲笑我们,今天就让你知道大爷的厉害!” 他们刚要往前扑,苏南衣又道:“等一下。” 两人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又怎么了?” “怕了吧?” 苏南衣摇头,“知道为什么刚刚让你们报名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现在告诉你们,我们可不抓无名之辈。” “哈,你小子真是他娘的够狂……” 毛三的话音未落,突然感觉眼里的天地翻了个,本来快要沉下的日头像是跑去了东边。 “啪叽!”他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过来,不是日头的方向变了,是他自己转了一圈,掉到地上了。 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比他胖的苟四也掉到他身边。 两人大眼瞪大小眼,最后齐齐一翻白眼,直接晕死这去。 “啧,”云景摇头,一脸的鄙夷,“这两人这是什么战斗力啊?这还没怎么着呢,居然就晕了?太差劲了。” 苏南衣脚尖踢了踢他们,“谁说不是,这么俩蠢货,本来还想审审什么情况,刚才那个表小姐是什么呢,一句都没问呢,居然晕了。” 云景思索了一会儿,“要不然泼醒他们?要不就掐人中?” “不行,这俩货这么货,我一点也不想沾他们,掐人中会弄脏我的指甲。” “说得也是。” 俩人正在这商量,巷子口有人“扑哧”一声乐了,像是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苏南衣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快滚过来!否则不带你去东方家了。” 夏染捧着肚子走过来,“我说二位,你们在这儿干嘛呢?过家家呢?” “少废话,”苏南衣瞪他一眼,“你带人来了没有?” “带了,”夏染一边笑一边拍拍手,从刚才的方向走出两个人来。 “正好,”苏南衣看着地上的两个蠢货,“把这俩带上跟着,合适的时候再让他们出现。” “得嘞!” 时间也差不多了,三个人一起去督统府。 吴沉安早交待好门上的人,一见他们到了,立即进去禀报。 吴沉安也以最快的速度迎了出来,连吴泯舟也来了。 吴泯舟还是坐着轮椅,到门口撑着站了起来,“王爷,王妃,下官实在惭愧,不能一同前去,还望王爷王妃恕罪。” 苏南衣摇头道:“东方家估计也不太想让你去,去了不自在。” 吴泯舟愣了下,苦笑道:“王妃说得极是。” “吴督统就好好休息吧,按时吃药,身体自然会康复如初。” “多谢王妃,多谢,”吴泯舟连声道谢。 吴沉安穿着一身便装,月白色的锦袍,腰系玉带,身上披着深蓝色的斗篷,乌发束在玉冠里,眉眼沉肃,一身贵气。 倒不失少将军的气度。 当然了,比云景还是差很多。 苏南衣在心中暗想,人和人之间果然是不能比的。 吴家准备了马车,苏南衣目光一扫,认出这辆马车,正是那日进城时,看到的那辆。 价值不菲。 吴沉安请云景和苏南衣先上了马车,夏染这次的身份是云景的小侍卫,身份低一些,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特殊对待。 不过,吴沉安对他也挺客气。 坐进马车里,苏南衣环视四周道:“少将军这辆马车真是不错。” 吴沉安拱手道:“王妃客气了,这辆马车其实也不是我的。” “哦?” 吴沉安自嘲的笑笑,“这马车价值不菲,乃是当初东方卓收霍珍珍为义女时,送予我父亲的,父亲不想要,他一再坚持,扔下马车就跑了。” 还有这一出? 苏南衣倒是没有想到。 吴沉安又道:“家父觉得这车太过贵重,收授了也不好,所以,就命人在车底部打上了东方两字,早晚有一日,这车是要还回去的。” 苏南衣微微颔首,没再追究这车的事,反正她也不是来反腐的。 “老马头的儿子,少将军可知道?” 老马头的儿子,就在那座矿上做工,本来苏南衣不想提金矿的事,想等着吴沉安自己说,但今日见到了老马头,到底是心软了,不想看他一把年纪了最后失望。 吴沉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大概没有想到,苏南衣这种身份,会关注老马头那样的人。 “知道,也是最近才得知,”吴沉安声音低沉下去,“此事的确是下官做得不周,管教下属无方,没想到牵连了无辜百姓,那也不是什么金矿,是……” 他顿了顿,叹口气道:“是家父想试验做明水漆的地方。因为家父曾经亲眼见过,这漆用于作战中会起到多大的作用,老国公也曾吃过这个亏,所以,家父来到浙州之后,仍旧记挂着此事。 有一次偶然结识了金道长,金道长是奇人,他说可以研制出明水漆的方法,所以……” 云景眉心微跳,“那你们研究成功了吗?” “还没有,”吴沉安摇了摇头,“不过,也快了,金道长已然在回来的路上,说是带来了重要的材料。” 苏南衣觉得这个金道长是个人物,如果真的能够研制成功,那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可这个金道长,究竟是一心为国为民,还是另有所图? 云景眼中闪着微光,“娘子,这个很重要,当初父王也说过,要是我们也能做明水漆就好了。只可惜,那种东西只有意氏国才有。” “这次,可能不太一样了,”苏南衣心说,意氏的三皇子可在他们手里捏着呢。 但当着吴沉安的面,这话她没说。 吴沉安来了兴趣,“不知这次有何不一样?” 云景扫了他一眼,“这个不能告诉你。” 吴沉安:“……” 好吧,您大,您说了算。 云景的干脆直接虽然让气氛有点尴尬,但很有效。 吴沉安也不再瞎打听,也不再多说,垂着眼睛乖乖坐着。 夏染坐在最外面,手指挑着车帘往外瞧,远远的,看到东方府门前大灯笼高高挂。 他心里暗自冷笑,老东西,这次小爷就看着你自己挖坑自己跳。 第四百二十章 一句话就给你砸锅 夏染和东方卓之间是有过节的。 商户之间的争斗,无非就是利益之争。 但东方卓是从官场退下来的,人脉有一些,傲气也有一些。 他这种背景,若是别的商户遇上可能会买帐,但夏染却不一样了。 夏染虽然年轻,但夏家这一大摊子生意,是从他手里壮大的,他在夏家有绝对的话语权。 夏家的生意遍及整个大夏,甚至做到了边境和其它国家,又怎么会在浙州城栽了跟头。 东方家在浙州城或许还算得上一号,但在夏染眼中就不够瞧了。 不过,东方卓把官场上那一套用在了生意上,什么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夏染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结果栽了跟头。 酒楼开张没几天,有好拨打架闹事儿,假装吃坏了肚子要赔钱的。 这下,可把夏小爷给惹恼了。 他立即反击,比东方卓还狠,还无赖。 夏染这个人就是这样,你敬他,他敬你,但你要是跟他玩阴的,那他比你还阴。 东方卓很快败下阵来,又开始动用官府的势力来打压,但夏染早有准备,用钱使劲儿砸,没两次就把官员都给砸懵了。 东方卓现在已经不在官场,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官员们也就是看点过去的面子,要说实在的还是得看钱说话。 可东方卓的钱,怎么跟夏染的钱相提并论,根本不是一个台面儿。 至此,大战了几个回合,东方卓灰溜溜的败走,浙州城首富的位子也拱手让人。 闹腾这么久,夏染还从来没有跟东方卓正式打过照面,说起来这也算是头一次。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他心里还真有点儿小兴奋。 很快,马车停住,东方家门口早站了人在等着,看到马车到了,立即有人进去送信儿。 没多信,两边的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队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身穿着员外袍,腰侧悬着玉佩,手里还握着俩文玩核桃,头上员外帽,镶嵌着无瑕美玉。 身材不高,微胖,皮肤白嫩,眼睛不大却很有神,笑起来弯弯的,透着和气,但仔细一瞧,却是无比精明。 正是东方家的家主,东方卓。 他快步迎上来,对吴沉安施了礼,“少将军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吴沉安淡淡道:“东方先生不必多礼。” 他侧身一指苏南衣和云景,“我来给老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北公子,这位是他的兄弟南公子。” 北公子,南公子,这一听就不是真名。 但越是如此,东方卓就越是坚信,云景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物。 霍珍珍来找他的时候,他并不太同意,不想没事儿找事,更何况,霍远铭要真的犯了什么事,他撇关系还来不及。 但霍珍珍说,那位贵公子气度非凡,而且得到了吴家的隆重接待,能让吴泯舟父子重视的,能是普通人吗? 正因为现在霍远铭出了事,他才更应该选择其它的大树依靠,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的话,万一被牵连了怎么办? 东方卓想了想也有些道理,再加上霍珍珍向来巧言善辩,愣是把东方卓的心给说活动。 这才派人去吴府送了拜贴。 本来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竟然挺顺利的就同意了。 东方卓本来还觉得霍珍珍是不是夸大其辞了,但现在一见面,他只觉得霍珍珍说得还不够。 云景穿着件玄色锦袍,袍角和衣领绣着暗色花纹,扣子是淡色珍珠做成,圆润光滑,他身材修长,往那一站,即便无声无息,也有一股气魄迎面压来。 他的皮肤白润光洁,长眉微扬,眼睛似黑色曜石,微微眯起,不怒而自威。 东方卓心头跳了跳,纵然在官场混了十几年,感觉在云景面前也不敢造次。 他恭敬的拱手施礼,“北公子,南公子,老朽东方卓,能请到二位来府上,实在是荣幸之至。” 云景心想,你的确是荣幸,要是因为我家娘子在这里,本王才不愿意来呢,哼。 他不说话,更让东方卓更加觉得莫测高深。 苏南衣语气淡淡,“老先生不必多礼,我们初来乍到,还要请你多指教才是。” “不敢,不敢,”东方卓满脸堆笑,“几位,里面请吧,老朽备了些薄酒,请里面坐。” 众人跟着他进府,一进门夏染眼角的余光就四处瞄,可算进了这老东西的家,得瞅瞅这曾经的浙州首富狂成什么样儿。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倒是挺有一番趣味,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宴席就摆在一处亭中,三面环水,水上还放了不少的花灯,摇摇晃晃,灯光映在水中,水中映着晃影儿,看起来像是繁星落入了水中。 颇有几分情趣。 就是瞧着,有点儿……温柔乡,逛花船的意思。 苏南衣眼中闪过几分冷笑。 东方卓浑然不觉,招呼着众人入席,“小小席面,实在拿不出手,诸位,请,请。” 夏染此时上前,把云景脱下来的披风又给他披上,“这里凉,主子,还是披上点吧。” 东方卓:“……” 他脸上的笑意微僵,本来就是看中了这块儿的情趣,赏着夜景儿,喝着小酒,一会儿还有船过来表演歌舞。 霍珍珍就在船上。 为了这次宴请,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但现在怎么搞? 夏染一句“这里凉”,就给他全盘否定了。 总不能还叫人家在这里顶着凉风受着东吃你这口东西吧? 云景和苏南衣垂下眼睛,两人悄悄互相捏了捏手,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夏染这个家伙,又开始使坏了。 吴沉安道:“既然如此,不如换个地方?晚间的确是有些凉了,北公子远道而来,身子也有些不太爽利。” 吴沉安都这么说了,东方卓还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答应。 “来人!去前厅再摆一桌!” 也不用搬走,直接再摆一桌。 夏染心里冷哼,老东西,你还挺豪气。 众人又去前厅,好在东方卓家有钱,前厅虽然没有特意布置过,也并不算差。 屋里屋外点了灯,灯火通明,宽敞明亮也算大气。 众人总算入了席,东方卓可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感觉今天晚上这个宴似乎…… 有点儿没底。 明明他是东道主,宴席是他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吃出了一种鸿门宴的感觉。 还有一种……单刀赴会的悲壮感。 他这边紧张着,不安着,就把亭子那边的安排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此时的霍珍珍,还在小湖中间的船上猫着,等着他发出信号,撑着船过来跳舞唱歌。 为了能够成功的吸引到云景的目光,她身上穿着特别单薄,不用凉风吹,自己都要冻透的那种。 她抱着肩膀,缩在小船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第四百二十一章 想要栽赃?没门儿! 东方卓这一桌子菜,的确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准备的。 但对于云景和苏南衣来说,并没有什么惊艳的。 东方卓满脸堆笑,亲自给斟满酒。 这一桌,他年纪最大,但身份最低。 虽然他不知道云景和苏南衣究竟是什么来头,但看吴沉安对他们的恭敬态度也知道绝不一般。 “少将军,北公子,南公子,老朽实在惭愧,别的没有,只能略备薄酒一杯,还请各位贵客不要嫌弃。” 苏南衣捏着酒杯,闻着酒里的香气,“东方先生真是过谦了,这可是上好的琼花醉,千金得这么一壶,您还说这是薄酒?” 东方卓心里得意,心说幸亏他们识货,否则的话,这么贵的酒不是白瞎了? “哪里哪里,招待贵客,自然是得用好酒……” “看来,东方先生的生意做得果然不错啊。”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道。 东方卓一愣,不知道怎么就从酒上扯到自己的生意上去了。 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南公子,过奖过奖,只是不知道……” 苏南衣抿了一口酒,“嗯,味道果然不错,这琼花醉所用的琼花,乃是琼海部的特产,琼海部和山勒部向来关系密切,听说被称为什么兄弟部落。” 她放下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东方卓,“那我倒是很好奇,东方先生,现在山勒部与我们大夏势如水火,你这人琼花醉,是从哪里来的?” 东方卓脸色顿时煞白,一下子站起来,腿碰到桌沿痛得他嘴一咧。 但此时也顾不上叫疼,“南公子明鉴,在下可是本分守法的,以前在官场的时候,老朽就深知家国大义,现在虽然告老,但和原来的老朋友们关系也不错。 从他们那里也得知不少家国之事,在下不敢造次,更不敢做与家国相悖逆之事。” 云景也放下酒杯,“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你这酒从哪里来?” 苏南衣轻笑道:“东方老先生说的意思是,你现在虽然退出官场,但兄弟朋友还在,你的实力仍旧不容小视,你还有很不错的人脉,让我们说话掂量着点,是这个意思吧?” 东方卓尴尬得要死,他的确是……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但也不是苏南衣说得这么直接,也不敢这么强横。 云景冷笑,脸上似罩了寒霜,“别说是现在已经退出官场,即便是还在做官,你以为我们会怕吗?” 东方卓脑门上的汗顿时渗出来,他也没想到,一杯酒竟然引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今天这宴席,果然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东方卓一头雾水,满脑门官司。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意只是想表明,忠君爱国之心!”东方卓不断作揖,“至于这酒,在下是生意人,自然是买来的。当时只觉得好喝,也没有想太多,倒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他说罢,立即对旁边伺候的人道:“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是。” 下人很快去了,没多久,管家快步到了,“老爷,您叫我?” 东方卓指着酒怒道:“我问你,这酒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管家定睛一瞧,“回老爷,这酒是从悦来酒庄买的,咱们家的酒庄好酒都卖光了,小的就去买了一坛,他们可说了,这是上好的酒,是……有什么不对吗?” 东方卓气急败坏,“混帐东西!这是琼花醉!这酒和琼海部有莫大的关系,你居然……气死我了,简直是被你坑死了!” 管家一听急忙跪下,“老爷,小的不知啊!您知道,小的大字也识不了几个,更不懂这些,只想着办好老爷您交办的差事,一时误信谗言……” 他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啊,小人这下明白了,为何那悦来酒庄的伙计卖给小的这酒的时候,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小的还以为是因为这酒太难得了,怕被别人抢,谁知道……” 东方卓一脚踢在他的身上,“愚蠢东西,这是悦来酒庄的人要害死我,你竟然分辨不清,还跑到他们那儿去买酒!你真是……愚蠢至极!” 管家也不敢叫疼,苦着脸说道:“小的也不想去,可城里的酒庄都被他给挤死了,他们家强横霸道,根本见不得别人生意好。百年泉家的掌柜的,不是也被他们气得吐血了吗?” 他说着爬起来,一脸壮士要去送死的表情,“小的这就去找他们理论!大不了把命搭在那里,也要为老爷讨回公道,洗清冤屈。”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主仆在这儿一唱一和,云景虽然不太懂,但时刻注意着苏南衣的表情。 一见苏南衣这样儿,就知道他们这里有猫腻,沉着脸不发言。 在一旁的夏染可气坏了,双手握紧拳头,恨不能揍死这俩货。 悦来酒庄,那是他的产业。 琼花醉的确有几坛,那是他带着商队去琼海部刺探情况的时候带回来的。 话说,那酒他原本也没打算卖,怎么突然就跑到东方卓家来了? 不得不说,掠花醉,做为酒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坏就坏在出身上。 夏染猜想,东方卓打的算盘是,如果苏南衣他们不知道这是琼花醉,只觉得酒好,那就讨他们的欢心一下。 但如果,像现在这种状况,被苏南衣发现了,那就把锅甩到他身上,正好撇清自己,还能嫁祸给他的悦来酒庄。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管家抱起酒坛子要走,没走几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脚底下一滑,整个人都摔了出去,怀里的酒坛子也摔得稀碎。 他下意识一抓桌布,放在边缘的酒壶也掉下去,“啪”一声,摔碎了。 东方卓:“……” 苏南衣嘴角微微一翘,眼中飞快滑过一丝笑意。 云景沉声道:“酒没了,如何去找?” 管家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那不敢动了。 东方卓感觉自己今天真是一言难尽,转脸看着吴沉安道:“少将军!您可得为在下作证啊,这酒的确是从他们悦来酒庄买的。” 吴沉安别的没看出来,他可清楚看到苏南衣手指微弹,管家就倒了。 这说明什么? 吴沉安不用想也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苏南衣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吴沉安很清楚自己应该站哪一队。 “这事儿可不太好说了,你说酒是从悦来酒庄买的,但现在证据没有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捉贼得拿赃,空口无凭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这不是打嘴仗吗?” 东方卓这次是真怒了,狠狠盯着管家。 管家也是真怕了,心里也委屈得很。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倒了,这下……要怎么办? 苏南衣淡淡道:“罢了,不过是一坛酒,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要东方老先生心向大夏就好。” “那是自然,自然,”东方卓慌忙表态,微松了口气。 他急忙招呼着重新上了酒,闻着满屋子的琼花醉,心都要停跳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这个女人实在太恶心了 一壶酒,就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接下来东方卓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菜也不过做多的介绍,只会说“这是我家厨子最拿手的,非常不错,诸位尝尝。” 词穷了。 也不敢多说了。 吃饭的气氛有点沉重。 东方卓绞尽脑汁想再琢磨点什么新花样儿,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想起,之前在湖中还安排了节目。 而此时的霍珍珍,还在湖中的小船上冻着…… 他差点被呛住,急忙站起来,“对不住,老朽忽然想起来还有一道菜没上,去催一下。” 云景点点头,“请便。” 东方卓快步出去,云景看看几个下人,“你们也出去。” 下人们也不敢多问,转身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苏南衣、云景、吴沉安和夏染四人。 夏染在一旁站着,哧笑一声道:“这老东西是不是疯了?居然还敢用这一招!” 苏南衣扫他一眼,“你还是好好查查,为何琼花醉会被卖出来?这东西也能显摆?” 夏染有点理亏,讪讪笑了笑,“没错,我一会儿回去就查,真是气死我了!” 吴沉安在一旁沉默着,暗自心惊,他这时候才猜出夏染的身份。 让他震惊的是,夏染竟然和云景、苏南衣关系如此不一般。 难怪,东方卓根本不是对手。 这下,估计是踢到铁板了。 他识趣的不开口,安静的做一团空气。 云景扭头看着夏染,“你那儿真的有琼花醉?” “有是有,但我真没打算卖,统共也没有多少。” “那拿出来喝掉呀,就明天吧,怎么样?然后再拿回去几坛,把你这里的都弄光,就没有麻烦了。” 夏染:“……王爷,你……这主意出的,真是挺不错的。” “对吧?”云景眉开眼笑,“本王也这么觉得。” 夏染无情的翻了个白眼。 苏南衣低笑几声,“好了,别闹了你俩,说眼下,你们人猜,东方卓干什么去了?” 云景眨着眼睛,“娘子,你知道?” “我猜,他是给你准备礼物去了。” “给我?”云景一脸茫然,像个好奇宝宝,“娘子,会是什么礼物?” 夏染哧笑,“还能有什么?这个老混蛋,无非就是金钱、美人,他还能想出什么好招术来。” 云景追问:“那你呢?你又会用什么招术?有什么好的?” 夏染傲娇的哼了一声,“那可多了,比如说……” 他刚说到这儿,外面响起脚步声,三个人又停止了聊天。 东方卓迈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手里捧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盘菜。 菜香不香的倒没什么,这人一进来,脂粉香都快要盖过琼花醉的香。 苏南衣眉心微动,转头看过去,就见那人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裙,绣着百花图,满头珠翠,在灯光里华光闪闪。 她的皮肤很白,微微还泛着淡青色,手指还有点抖,还有一些未退的鸡皮疙瘩。 像是刚刚被冻了很久。 苏南衣很快想到精心布置过的亭子,还有情趣非凡的水面,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夏染一瞧这个女子,嘴角也扯出讥诮的弧度。 怎么样,被他说中了吧? 东方卓这个老货,也就会这几招! 最不淡定的人,应该就是吴沉安了。 他一眼认出,这个女子正是霍珍珍,当然,一见霍珍珍这身打扮,一脸的狐媚样儿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他又惊又怒,“霍珍珍!” 霍珍珍却比吴沉安要冷静得多。 轻轻对他福了福身,“大哥。” 一声大哥,把吴沉安叫得火冒三丈,却又无法反驳。 东方卓笑眯眯的说道:“珍珍呀,快给贵客见礼,这位,是北公子,这位是南公子。” 霍珍珍目光看向云景,她这心里一直都痒痒的,期待再次见到云景,那次偶然相遇之后,就再也忘不掉。 而且,她也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把云景给诱惑住。 她深吸一口气,扭着腰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到云景面前,施了个礼道:“奴家珍珍,见过北公子。”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尾音儿像是带了钩子,能把人的骨头变得酥软,勾得魂儿都要飞出来。 云景心尖打了个突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要不是苏南衣在桌子下面牵着他的手,他都想拔腿就跑。 这个女的……太恶心了! 他沉着脸没说话,苏南衣笑吟吟的问道:“怎么?看不起本公子?只见他,不见我?” 霍珍珍本来还正在为云景的没有反应而惊讶,现在又听苏南衣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她的脸皮也足够厚,对苏南衣又行了个礼,“怎么会?能见到南公子也是奴家的荣幸。” 她抬眼迅速瞧了一眼苏南衣,心里暗暗惊讶,也对他们两个人做了比较。 眼前这位南公子也是俊俏的,是个美美的少年郎,眉目如画,带着几分矜贵,眉眼沉静,宠辱不惊。 她不由得感叹,京城果然是好地方,来的人气度相貌都如此出众,不像浙州城,一个少将军就顶天了。 不过,相比起苏南衣,她还是更喜欢云景,云景身材高大,更有男子之气。 她就喜欢这种长得好看,又有男子气的,一想到能在他们身下辗转温柔,她心尖就一阵的颤抖。 苏南衣盯着她,见她眼神中闪烁不定的,就知道她没想好事儿。 “珍珍,别愣着了,赶紧给几位贵客倒酒。” “是。” 霍珍珍端了酒壶,先给苏南衣倒了一杯,她靠得极近,腿似乎还无意的碰了一下苏南衣的腿。 苏南衣没躲开,冲她微挑了一下眉。 这明显的暗示眼神,让霍珍珍心花怒放,也更加有底气。 她笑得妩媚,衣袖微微摆动,身上的香气越发浓郁。 苏南衣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讥诮。 她转而走到云景身边,轻声道:“北公子,奴家给您倒酒。” 云景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这做作的样子,心里烦躁得不行。 她故计重施,腿碰了碰云景的腿,手指还似无意的在他的手背上掠过。 这下云景可受不了了,要说之前听听她说话的声音,看看她造作的动作,还能勉强忍受,但这身体上的触碰,云景实在无法再忍耐。 他一下子站起来,声音里都含着怒意,“你干什么?!” 霍珍珍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杯子里的酒也洒了,洒到云景身上。 这下更糟糕了。 她慌忙放下酒杯,用帕子给云景擦拭,她身上也是香气,帕子也被香给浸透了,这两下里香味儿冲上来,直上云景的脑门儿。 云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个不停,火苗子都要窜出来了。 夏染在一旁看着,拼命抿着嘴忍笑,肚子都闷疼了。 吴沉安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知道东方卓和霍珍珍没安着好心,没琢磨好事,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真是丢人都丢到没边儿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 云景实在受不了,伸手抓起桌上的筷子,一下子敲在霍珍珍的手腕上。 “啪!”这一下子,力道用得非常大。 霍珍珍惨叫一声,“啊!”顿时收回手。 她感觉自己手腕都要断了,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别碰我!”云景一摔筷子,脑门儿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这是真的恼了。 苏南衣握住云景的手,低声安抚。 霍珍珍脑子里特别懵,这个情况完全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东方卓也愣了愣,还以为霍珍珍势在必得,哪知一转眼成了这样。 他僵了僵,回过神急忙上前赔罪,“这……这是怎么说的,北公子,弄脏了您的衣服实在是小女的过失,要不然,去后面清理一下?” 清理个屁,无非就是还不死心罢了。 苏南衣目光也沉冷不少,她知道寻常事云景应该会忍住,一定是这个女人偷偷做了什么,才让云景如此愤怒。 想到刚才霍珍珍无意碰自己的腿,想必也对云景做了相同,甚至是更过分的事。 她扫一眼东方卓,声音冷淡,“带路!” “是,是,”东方卓吓得一个激灵,本来觉得苏南衣总是笑眯眯的,还挺好说话的,现在这一沉下脸来,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边往后院带人,一边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踩坑里了。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再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来到事先安排好的屋子,东方卓停住脚步,脸色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北公子,南公子,就是这里了,要什么尽管说,衣裳我们也会赔的。” 他说这话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之前预定好的是霍珍珍带着云景来,现在好了,不但云景跟着来,苏南衣也跟着来了。 这叫怎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霍珍珍,霍珍珍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她依旧坚信,自己能够把云景搞到手。 东方卓现在也是骑虎难下,索性把心一横,交给霍珍珍来处理。 反正……她也只是自己的义女,一颗棋子罢了,大不了抛弃就是。 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苏南衣进屋一瞧,准备的房间分成里外两间,里面的光线很暗,还挂了珠帘,影影绰绰的,看起来极具媚惑。 关键是……她不用闻也知道,这房间里还点了香。 这香嘛,本来也不算是什么不能用的东西,也没毒,可问题在于,云景之前在街上还遇见过另一个女人。 那个扮柔弱意图让云景搭救的女人,早在云景身上抹了东西。 两者皆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但坏就坏在,不能相遇。 苏南衣的眸底迅速凝结了寒霜,为了暗害云景,她们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霍珍珍福了福身道:“北公子,奴扶您进去换吧。” 云景脸沉得像锅底一样,“不用,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脏了衣裳。” 霍珍珍呼吸一窒,双手用力握紧,“是奴的错,奴想请公子原谅,将功折罪。”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霍小姐,你呀……” 她拉长了声调,后面的话没再说,霍珍珍听在耳朵里,感觉像是有一根细丝,拴住了她的心尖儿,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还等着听呢,却没结果了。 霍珍珍心里开始不淡定,她觉得,苏南衣像是话里有话,那双眼睛含笑,可细看却透着冷意,映着屋子里的火光,总像是能看透人心。 云景不肯往里去,整个人都变得很烦躁。 苏南衣此时也失了耐性,不想再跟霍珍珍演这虚假的戏。 上前两步撩起珠帘,看着里面的床,鼎炉里的香,还有那微晃的灯光,哧笑一声问道:“霍珍珍,你把这屋子弄成这样,这是想干什么呢?” 霍珍珍脸上泛起笑意,自以为笑得妩媚动人无比,“奴家……” 苏南衣冷声打断她,“闭嘴,收起你这一套,你是谁的奴?你和我们半点关系没有,奴什么奴?” 她陡然一变脸,霍珍珍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睛有些发红,眼瞅着就要哭。 苏南衣抬腿一脚踹过去,把霍珍珍的哭给踹了回去,人直接摔进屋里。 这一下摔得结实,霍珍珍吸了口气,疼得差点没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脑瓜子里的嗡嗡声好了些。 “公子……” “霍珍珍,你跟谁玩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呢?”苏南衣把那鼎炉的盖打开,香气更浓郁了一些。 她伸手把霍珍珍拎起来拖到香炉边,把霍珍珍的脸怼到炉子上方,“这是什么?” 霍珍珍简直吓疯了,看着香炉里的星火,还有扑面而来的热浪,感觉自己的脸都要毁了。 “这是……这是香啊。” 她紧张的舌头都在打结。 “是吗?”苏南衣低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怎么,要不要把这玩意儿在你身上试一试?” 霍珍珍心头狂跳,不明白苏南衣是什么意思,她迅速在心里把事情过了一下,觉得并没有什么在破绽。 “公子,小女子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这香真的无毒,就是一般的香,您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找人来验。” 苏南衣见她不肯承认,冷笑一声,把她拎到一边往地上一扔,“来验?那自然是验不出什么的,霍小姐聪明就聪明在这里,这东西的确无毒,可是……它要是遇上别的东西呢?” 苏南衣一指云景的手腕,“那玩意儿怎么说?” 霍珍珍眸子微缩,眼中闪过几分慌乱,随即又平静下来,“小女子不懂。” “不懂?”苏南衣俯身看着她,目光锋利似刀,“霍小姐,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了。” 苏南衣说完,走到桌前,点亮了桌上一盏特别的莲花灯。 灯光闪动,光芒闪烁,映在窗纸上,有一朵莲花的暗影,十分漂亮。 灯一亮起来,霍珍珍的脸顿时垮了。 她刚想要说话,苏南衣突然伸出手,点在她身上的某处,“嘘——霍小姐,你最好乖乖的不要说话,否则,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哦!” 霍珍珍吓得顿时闭紧了嘴。 苏南衣拉着云景站在暗影处,静静的听着院外的动静。 此时,东方卓已经带走了其它的人,当然这也是商量好的。 没过多久,听到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响。 还有低低的笑声。 来人是个女子。 外面的屋门一响,有人迈步进来,似乎还轻轻哼了一声,声音细如猫叫。 云景瞪大眼睛瞧着,苏南衣手指涂了一点药水,抹去他腕上被涂的东西。 那个女子走到珠帘后,大概是想着看看里面的情景。 就在这刹那之间,苏南衣闪电般出手,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往里一拖。 珠帘哗啦一响,她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拖进来,重重栽倒在地上。 第四百二十四章 狗咬狗,一嘴毛 阮玲玲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来了,脑袋瓜子里嗡嗡的,天地都在转转儿。 她缓了好一会儿,嘶着气慢慢抬头,看到身边的霍珍珍。 她有一瞬间茫然,这是……怎么个情况? 霍珍珍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和那个男的在床上吗? 怎么滚到地上来了? 阮玲玲转念又一想,大概是新招术? 她脸上露出笑意,忍着疼说道:“霍小姐,那公子怎么样?还满意吧?在街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错,你的眼光真是不错,我在他手腕上抹了东西,那可是我们象姑馆新到的药,怎么样?还不错吧?” 霍珍珍有苦说不出,她不敢说,现在她也开不了口。 只能在心里嘶吼,让阮玲玲别再说了,看着阮玲玲一张一合的嘴,她都想把那嘴给撕了。 阮玲玲目光忍不住往床上一掠,这一看之下才觉得有点奇怪。 咦,怎么……床上的整整齐齐的,这也不像是云雨之后的样子呀? 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瞧,霍珍珍身上还穿着衣裳呢。 这不对呀。 至到现在,阮玲玲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忽然觉得角落物暗影里似乎有人,她警惕的抬眼看过去,就见灯一下子亮了。 灯光亮起,屋子里的一切也都落入视线中。 角落里坐着两个俊俏的年轻男子,正是云景和苏南衣。 不过,此时他们两个气压超低,眉眼间尽是冷色。 云景处在暴怒的边缘,眼中满中杀机,像腾空而起的巨龙,随时都有可能过来掐断她们的脖子。 而苏南衣,笑容浅浅,可这笑意里却是无尽的冷意,眼底似凝结了冰霜,冷得让人心尖发抖。 阮玲玲一见这种情况,就知道事情不太妙。 她迅速看了霍珍珍一眼,霍珍珍只眨眼睛不说话,她就知道,霍珍珍这是被人控制了。 既然如此……阮玲玲深吸一口气,也就先发制人。 她低笑了一声,“哟,这是怎么了?两位公子好兴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苏南衣微挑眉,“怎么?不装可怜了?” 阮玲玲抬手掠了一下头发,“奴家当然可怜,只是这可怜,不是装出来的。我吧,就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在象姑馆呢,得听大姐的,不听就挨打,那种折磨,两位公子还是不要听的好,以免污了你们的耳朵。” “在外面呢,就得听客人的,霍小姐是我们的老主顾,我们那儿的俊俏小伙,有一半被她……这样的大主顾我们大姐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阮玲玲叹了口气,撑着身子低头垂泪,“霍小姐,实在对不住,我没有给您办成事儿,是我的错,你可别怪在我们象姑馆头上,不然的话,影响了生意,大姐非打死我不可!” 霍珍珍瞪大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恨不能咬死阮玲玲。 阮玲玲这话,无异于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都是受她指使的。 她的确是让阮玲玲出手,在路上找时机给云景下药没错,可他们是互相合作,阮玲玲分明是相中了苏南衣的! 可她现在说不了话,心里都快急死了。 阮玲玲瞧着霍珍珍这副样子,更是确认她说不了话,也越发有恃无恐起来,想彻底把自己摘干净。 “公子,”阮玲玲哭哭啼啼,转坐为跪,慢慢往前跪走了几步,一张俏生生的脸映在烛光里,满脸泪痕的让人心碎。 她看着杀气腾腾的云景,到底没敢往前凑,而是去了看似更好说话的苏南衣面前。 她双手柔似无骨,轻轻放在苏南衣的膝盖上,“公子,奴家真的是被逼的,奴家也不想的,要是不听她们的,就要被她们打死……” 她嘤嘤的又哭起来,修长的手指温热,搭在苏南衣的腿,涂了鲜红色的指甲闪着妖艳的光泽。 “你是无辜的?”苏南衣看着她演戏演得卖力,“被逼的?” “嗯,正是,”阮玲玲用力点头,抬起小脸,眼泪汪汪,“公子,请您饶了奴这一回吧。” 苏南衣猛然抓住她的手腕,阮玲玲先是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娇声道:“公子,您弄痛人家了……” 苏南衣嘴角勾起,伸手掰断她右手小手指指甲,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狠。 阮玲玲的小手指顿时流出血来,她痛得“啊”叫了一声,脸色都白了,笑容和媚态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苏南衣指着她那片掉落的指甲,赫然有些许粉末。 阮玲玲的脸色惨白,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吓的,脑门上的冷汗也渗出来,一时说不出解释的话。 苏南衣低笑几声,“无辜?你还好意思说你无辜?你若是无辜,又为什么看到莲花灯记号之后过来这里?难道你不是过来分一杯羹的吗?真把我们当傻子啊!” 阮玲玲呼吸急促,手指颤抖,“我不……” “你不是?你没有?还是别的什么?还有什么词儿?” 苏南衣哧笑,用力推开她,“如此拙劣的手段!也配在我们面前耍弄!” 她拿起手边的茶杯盖子,朝着霍珍珍砸过去,砸中她身上的某一处,霍珍珍痛得大叫一声,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她叫完之后猛然发现,她能说话了! 霍珍珍此时忘记了全身的痛,一下子跳起来,冲到阮玲玲面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怒斥道:“臭biao子,我打死你!” 阮玲玲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不肯示弱,尖叫一声和她扭打在一起。 苏南衣拉着云景的手在一旁看戏,时不时点评一下子。 云景握着她的手,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驰下来,透过一口气,满腔的火气渐渐消了。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脚步声响,有人提着灯笼进了院,原来漆黑的院子被照得明晃晃的。 苏南衣目光往外一掠,嘴角浮现讥诮的笑意,她低声对云景道:“景儿,看到没有,更热闹的来了。” “什么?”云景忽闪着眼睛,“谁来了?” 苏南衣笑得像是奸诈的小狐狸,“当然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了。” 云景想站起来往外瞧,苏南衣拉住他,“别急,咱俩先别出声,看他们怎么演。” 她说罢,手指一弹,又灭了几盏灯。 屋里的光线瞬间又暗下来。 与此同时,她低声喝道:“继续打!都憋着气往里打,谁要敢出声,我就弄死谁!” 她的声音阴冷,听起来完全不像是玩笑,霍珍珍和阮玲玲都吓了一跳,谁也不敢停。 正好,谁也不想停,现在就想打死对方。 外面的走到外屋,听着里面的动静,都是女人的喘气声,还有时不时溢出来的似痛苦的闷哼声。 这声音……真是让人心中引起无限的遐想。 隔着晃动的珠帘,光影轻轻摇摇,隐约可以看到两道影子在地上,紧紧地滚抱在一起……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全家拿着破碗排排坐 东方卓心里十分痛快。 嘴角翘了好几翘,都努力压了下去。 他心说这个霍珍珍,真是不服不行,的确是有几分手段。 这个义女,认得不亏。 能利用她把北公子给拉拢住,也算是无本的买卖了,到时候生意做大,他还不横着走? 夏家的那个年轻崽子又算个屁? 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心思千回百转。 “你……你们……珍儿!” 东方卓终于按捺下喜意,声音颤抖着叫了这么一声。 “老天爷,这是怎么说的,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娇惯的长大的,你这是……这可怎么好啊?以后你还怎么做人,我的珍儿呀……” 他一边说一边硬挤出几滴猫尿,但根本挤不出,只能假意擦了擦。 “北公子,北公子!珍儿虽是我的义女,但她叫我一声父亲,我也该为她操心,我们不求正室,但怎么也得做个妾吧?这样的话,她也能有一条活路啊……” 苏南衣在里面听着,差点笑出声来,这老头子是真敢说呀。 眼睛是瞎的吗?就不能睁大眼睛瞧瞧?就进来瞅一眼,能累死他吗? 夏染就在外面台阶上站着,看着东方卓自顾对着珠帘子又是哭又是演戏,假得不能再假,后面还说什么?要给云景做妾?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声笑,十分突兀,在此时的场景中显得特别让人尴尬。 东方卓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不悦一闪即过。 吴沉安就站在云景身后,现在他都麻木了,虽然霍珍珍不是他的亲妹妹,但到底是在吴家长大,养了她这么多年。 说得好听的,会说是霍家这对儿女的根儿不正,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有可能说他们吴家的教养有问题。 而且,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能确定,云景肯定不会栽在霍珍珍手里。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在屋里的人,究竟是谁? 吴沉安感觉很头疼,脑门上就写着两个大字。 后悔。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也开始装哑巴,把脸豁出去吧。 反正,霍珍珍把脸也都丢尽了。 东方卓在门外说了个口干舌燥,但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渐渐也感觉有点异样。 苏南衣听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也不想再听,拉着云景站起来往外走。 珠帘一挑,苏南衣和云景从里面出来,两人还是之前的衣裳,整整齐齐。 东方卓看到他们俩,顿时呆住了,眼睛盯着,半晌回不了神。 嘴唇张了张,又无声合上。 似乎想把刚才的话吞回去,但…… 他木然的转头,看向地上滚着的两个人。 他们是谁? 这什么情况? 东方卓感觉自己脑袋被雷霹了,完全跟不上。 夏染这下再次忍不住笑出声,迈步进了屋,“东方老爷子是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也难怪,会认错人,呵。来吧,我给您点上灯。” 他语气讥诮,唰唰几下把屋子里的灯都点上,东方卓瞪大眼睛往里一看,看清地上的两个人时,只觉得眼前发花,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儿。 他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夏染惊呼:“您可别摔倒了,这要是再中了风,那可就麻烦了!您说说,东方这一大家子该指着谁呢?您一倒,本来就不怎么样的生意也得倒,到时候要怎么办?一家子拿着破碗排排坐,出去讨饭吗?” 这话说得可太损了,东方卓都要气疯了,手哆嗦着指着他,“你……你……” “我什么我呀?我才说几句实话,你就受不了了?老爷子,做人做生意得厚道,否则的话那可不成!人都做不了,还怎么做生意?” 夏染短促笑一声,轻蔑道:“哼!难道要靠污蔑别人,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吗?不过也难说,毕竟这样的事儿,你也干了不少。” “你……你!”东方卓气得浑身哆嗦,他要是再听不出来夏染是刻意针对他,故意讥讽他,那他这么多年的官场商场也是白混了。 “我?”夏染指着自己的鼻子,笑意不达眼底,“我来告诉你,我是谁,小爷我叫夏染。” 东方卓一愣,“夏……染?!你是……夏家商铺的东家!” 夏染点头,“没错,是我呀。” 东方卓目瞪口呆,他听说过夏家的幕后东家是个年轻人,但他想着,再怎么年轻也得是三十六七岁吧,可现在瞧着,也不过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也太……年轻了! 想着刚才在酒席上说的那些,东方卓这张老脸就更有些挂不住。 云景拍拍夏染的肩膀,“骂完了没有?骂完了该我了。” 夏染点点头,环抱着肩膀往后一退,做了个“请”的姿势。 云景早就按捺不住了,要不是因为苏南衣一直安抚着他,他都要跳起来掀桌打人了。 “东方卓,你刚才说什么?让我纳那个女人为妾?你脑子怎么想的?你给我说清楚!” 东方卓:“……” 其实我…… 霍珍珍和阮玲玲现在也都摊在地上,累得不行了,打架也是个力气活。 东方卓看着顶着一头乱发,脸上带着好多血道子,身上衣服被撕烂的霍珍珍,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就不能看清了情况再说话呢? 非得急吼吼的说什么! 现在怎么办? 想拉也都拉不回来了! “这……”东方卓满脑门的汗,“北公子,是老朽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请北公子恕罪。” “恕不了,”云景断然拒绝。 此时,管家从外面匆忙的进来,脸上变颜变色,尤其在看向云景时,眼神惊恐。 他凑到东方卓身边,在耳边嘀咕了几句。 东方卓霍然转头,眼睛睁到最大,手抖的都停不下来。 “你……你……再说一遍!” 管家白着脸,在他耳边又嘀咕了一遍。 东方卓双眼一翻,腿一软,差点栽倒。 管家急忙扶住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也难怪老爷会吓成这样,谁知道……会惹了这么一尊大佛啊! 可恨得到的消息太晚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闹出现在的场面。 现在要怎么办? 东方卓嘴里直哼哼,腿软着跪在云景面前,“草民有眼无珠,不识王爷,还请王爷……” 他刚想要说出“恕罪”两个字,又咽了回去,刚刚云景可是亲口说的,恕不了。 但他现在也说不出别的词儿来。 以前还自觉得有点才华,但此时此刻,都他娘的跑得无影无踪,一点也找不见了,脑瓜子嗡嗡的,就跟都换成了蜜蜂似的。 不但吵得很,还让他疼得要命。 霍珍珍和阮玲玲也听见了,两人正在累得躺尸一般,一听说“王爷”两个字,又都吓得一个激灵,脸色惨白的看向云景。 尤其是霍珍珍,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对方那么出众了。 心里瞬间遗憾,为什么这么优秀出众的男人,身份贵重的男人,不是她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她竟然是个女子! 霍珍珍目光贪婪的看着云景,眼珠子都要粘在云景身上了。 云景厌恶的瞪她一眼,背过身去。 苏南衣也十分不痛快,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啊! 阮玲玲倒是识时务,急忙跪下施礼,“见过王爷,民女不在是王爷,多有得罪,还请王爷饶恕!” 她说罢就叩头,“民女真是被逼的,民女也是受人胁迫,请王别明鉴!” 她话刚说完,苏南衣就拍了拍手,夏染的两名手下,拎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扔破布袋似的往地上一扔。 毛三和苟四。 这俩人身上捆着绳子,嘴里堵着破布,俩人满身是伤,被揍得跟孙子似的,半点狂劲儿也没有了。 阮玲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再巧言令色,现在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本来还想卖惨装傻扮可怜,但现在一瞧,所有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这两个人怎么就落在了人家的手里。 这下,要怎么解释? 苏南衣眼光睥过来,“阮小姐,要不要再听听他们怎么说?” 夏染的手下上前把毛三嘴里的破布拿下来,毛三立刻求饶,“贵人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人的错!” “把你干的事儿再说一次!” 毛三连犹豫都没有,嘴巴跟上了弦似的,“小的是城中象姑馆的打手,表小姐,就是阮玲玲,是我们大姐的表妹,前几日刚过来的,颇有些手段。 大姐很厉害,还有后台,我们谁都不敢惹,霍小姐是我们的常客,还会变着花样儿玩。 这次她说,她相中一个外面的男人,得让我们帮忙,阮玲玲就立马出了个主意,两人一拍即合,这才上演了街头那一出。” 得,这下子竹筒倒豆子,倒了个干净,把什么都说了。 阮玲玲闭了下眼睛,再也没有别的说辞。 苏南衣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云景和她坐在一起,看着这几个一心往他身上扑的人。 苏南衣手指轻敲着桌面,一声声,似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屋子里鸦雀无声。 东方卓就还提着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别说他现在是一个白衣,一点官身没有,就算是仍旧为官,他也不敢和北离王府对着干。 苏南衣终于缓缓开口,嗓间清冷没有温度,“这事儿闹得……本王妃很不爽啊。” 一言出,满堂惊。 霍珍珍抬头,眼睛瞪得老大,满眼都是惊骇。 阮玲玲也如遭雷击,看着灯光下苏南衣。 她竟然……是个女子?! 还是王妃! 那她们刚刚是在干什么? 东方卓想着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今天晚上干的这些狗屁事儿,再也承受不住,提着的那口气最终没提住。 一口气没倒上来,晕死过去。 支撑之么久,也算是厉害了。 云景气呼呼的,“本王也很不爽。” 苏南衣嘶了口气,一脸的为难,“那可怎么办呢?” 夏染闷笑闷得肚子疼,吴沉安看着这夫妻俩,心里滋味难言,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达。 这么一场闹剧,最终匆忙收了尾,刚开始还大志满满,都变百灰头土脸。 东方卓被抬了回去,但此事不算完,夏染还在跃跃欲试的等着他,要和他谈合作。 说是合作,事实上,东方家在浙州的时代也就算是到头了。 至于说阮玲玲,还有她背后的象姑馆,这个就交给吴沉安去办。 吴沉安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一会儿窜出这么个干爹,一会儿冒出那么个后台,好像人人都挺忙活的,好像他们父子就……比较闲,整日什么也不干似的。 这城里都被他们闲得乱七八糟,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充当一把大爷。 他这次把所有的怨气,以及想要表现一下的欲/望都发泄在了象姑馆上。 阮玲玲、毛三苟四,这几个人首当其中,被他带走了。 最后,就只剩下了霍珍珍。 屋子里灯火通明,夏染和他的手下在外面守着,院子里寂静无声。 那盏莲花灯,映在窗上的影子清晰无比,现在却成了极大的讽刺。 苏南衣看着她,声音含笑,却冷得像冰,“霍珍珍,你很想进王府啊?” 霍珍珍现在也回了神,她当然是想的,但想归想,她可不敢奢望。 霍珍珍低下头,轻声道:“王妃,民女何德何能,岂敢有如此想法?” “行了,”苏南衣懒得再看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虚假的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本王妃提一个条件,如果你能做到,说不定可以让你入京。” 霍珍珍猛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呼吸也有点急促了。 她这副模样清晰落在苏南衣的眼中。 云景皱眉,有些不太高兴,“娘子……” 苏南衣拍拍他的手,“先别急。” 霍珍珍也算是聪明人,她深吸了口气,“能为王爷王妃效劳是民女的荣幸和福分,哪里敢提什么条件?” 苏南衣低笑一声,“那好,本王妃问你,乌石兰花,可在你的手中?” 霍珍珍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手指微微一收,“乌石兰花?” “对,别说你不知道,没听说过,本王妃还能问你,就是想给你一次机会,但也仅有一次,若是你不识抬举,再装傻充愣,那就没有别的说的了。” 霍珍珍手心里渗出汗意,胸口一起一伏,她在心里迅速做着判断和抉择。 苏南衣看她这反应,心里反而安稳了,甚至还有些小欢喜。 霍珍珍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乌石兰花,的确是在她的手中。 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也比去异族要好太多了。 苏南衣确定了,心里就不急,她相信以霍珍珍贪婪的本性,一定会答应。 乌石兰花对于霍珍珍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用,最多就是值点钱,但这点钱可买不来她入京的机会。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够听到霍珍珍的呼吸声。 云景心里越来越烦躁,头也有些疼,他不明白,为何苏南衣要和这个女人废这么多话。 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在叫喧,他极力忍着,有些快忍不住了。 而此时,霍珍珍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抬头看着苏南衣,目光映着跳跃的烛火,有些妖异。 “王妃,如果民女献出乌石兰花,真的可以让民女入京,入王府吗?”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苏南衣面不改色,点了点头,“正是,本王妃说话算数,绝不食言。” “好,”霍珍珍向上叩了个头,“那民女愿意献出。此花现在就在民女的住处,屋中有一处小机关,就在书架之上,打开后里面有一个小盒子,王妃可差人取来,一看便知。” 苏南衣起身,牵着云景往外走,夏染急忙迎上来,低声问道:“如何?” 苏南衣和夏染低语了几句,夏染听完,立即转身离去。 第四百二十七章 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院子里凉风吹来,云景燥动的心多少平缓了一些。 “娘子,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去王府?我很不喜欢她。” 苏南衣为他掠了一下耳边的头发,仰头看着他,目光中闪过几分痛色。 她又何尝愿意? “景儿,她手里有乌石兰花,只有给出她最想要的筹码,她才会心甘情愿的献出来。” 她微叹了口气,手指抚着云景的下巴,那里冒出了一点点青青的胡茬,“景儿,我也不愿意,可是,很多时候要权衡,要妥协。” 云景抿了抿嘴唇,本来萦绕在心头的那一点点抱怨瞬间消散,他握住苏南衣的指尖,放在唇边吻了吻,“娘子,别不开心,景儿想让你开心……” 苏南衣绽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我知道,能见到景儿,景儿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云景也高兴起来,“那,我们不要乌石兰花不行吗?” “不行啊,”苏南衣摇了摇头,“我要这个花,还有很多东西,要给景儿治病。等景儿的病好了,我们就能一起去各处游玩,想去哪去哪。” “我们现在也是想去哪去哪,”云景嘟着嘴。 苏南衣心中苦涩,那不一样啊,我还是希望看到你健康呀。 别的倒没有什么,她也愿意这样哄着云景一辈子,可她担心的是,现在云景的身体情况复杂,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万一哪天不可控了呢? 她自认为医术无双,可是面对云景的病情,她却不敢放手一搏。 为了云景,她愿意去冒险,去踏遍任何地方。 可这些,不能都对云景讲。 她双臂勾住云景的脖子,凑唇上去吻了吻云景嘟起来的嘴唇,“好景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下云景还生的哪门子气,用力搂住她,加深这个吻……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云景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夏染从外面拿着个小盒进来,兴冲冲的问道:“是不是这个?” 苏南衣接过看了看,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锁。 她让云景和夏染在外面等着,独自拿小盒进了屋。 霍珍珍还跪在那里,见苏南衣进来,立即挺了挺腰身,“王妃,东西可拿到了?” 苏南衣没说话,把东西往前一递。 霍珍珍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坠子造型别致,她手指勾开,竟然是一把赤金打造的钥匙。 她双手把钥匙递上,苏南衣没接,“你来打开。” 谁知道这盒子是不是真的,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霍珍珍听话的接过,小钥匙打开了小锁,盒子掀开,一股奇香顿时飘散。 苏南衣心头大喜,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 霍珍珍双手捧着盒子,低声说道:“王妃,这就是乌石兰花,绝无虚假,请您验看。” 苏南衣接过盒子,里面果然是两朵并蒂的花朵,是极白的颜色,花芯是浅浅的红,形状像是水滴,花朵并不大,有点像百合,但比百合更精致。 花朵的边缘是少见的黑色,像镶了一圈黑色的边儿,黑白交映,极朴素的颜色,却是最极致的美。 苏南衣可以确定,这的确是乌石兰花。 至此,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番的力气,没有白费。 垂眼看了看霍珍珍,对上霍珍珍期待的眼审,勾唇一笑,“放心,本王妃说话算数,定能带你回京。” 霍珍珍心中大定,欣喜的叩头,“多谢王妃!” 苏南衣眼中闪过讥诮,转身慢步离开。 拿到乌石兰花,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东方卓现在还昏迷着没醒来,苏南衣和云景也懒得再理他,时候不早,两人和夏染一起离开。 从在马车上,夏染看了看乌石兰花,不由得赞叹,“行啊,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总算是拿到手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让景儿带回去,”苏南衣把乌石兰花交给云景,“景儿,你好好保管,回去之后交给母妃,等一切凑齐,我就能为你配药了。” 云景把花接过,心里有些发酸,“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让娘子如此奔波辛苦,我……” “没有什么辛苦,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为了景儿,再辛苦也值得。” 云景抽抽鼻子,额头抵住她的,轻轻叫着她,“娘子,娘子……” 夏染简直没眼看,手捂着眼睛,别过脸去,“行了啊,你俩,能不能回去再你侬我侬的?这儿还有个人呢。” 云景一句话跟刀子似的扎心,“谁让你不娶媳妇的。” 夏染捂着胸口,“你……啊!” 三个人说说笑笑,回到住处,夏染也没有再碍眼,时候不早,也回去休息。 苏南衣进院,发现老修和陆思源还没回来,她心里有点不安。 不过转念一想,这俩人在一起,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她正想去陆思源门前留个字条什么的,云景忽然一把抱起她,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子,我困了。” 苏南衣又想笑又无奈,“那好,景儿先去睡,我……” “不要,娘子一起睡,”云景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腮边,“我不要自己睡。” 苏南衣被他说得晕晕乎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进了屋,屋子也没有点灯,就着一线月光,屋子里的一切像蒙上了银色的光辉。 “娘子,”云景喃喃的叫着,“我可想你了,每天晚上都想……” 苏南衣的心都要化了,双手紧紧拥着他,“我也想你。” …… 老修和陆思源按照说好的计划,就跟着暗中,看着苏南衣他们进了东方府。 东方府里也没有什么府兵,就是一些看家护院的,对于他们来说,简直不值得一提。 不过,看了一阵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出手的,俩人瞧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 看到苏南衣等人出了东方府,陆思源也要回来,老修清清嗓子道:“那什么,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 陆思源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好事儿,“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四处转转。” 老修闪烁其辞。 陆思源抱着剑,“你说不说?你不会是想去青/楼之类的地方吧?” “呸!”老修立即跳起来,“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陆思源眯着眼睛看着他,并没有说话,那意思仿佛在说,给你个眼神,自己去体会吧。 老修无奈的叹了口气,“行,行,告诉你行了吧,真是怕了你了。” “快说!” 老修摸摸鼻子,“那什么,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咱先说好,我也没有什么恶意。” 陆思源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眼睛里寒光一闪。 “得得,”老修立即警惕的后退几步,吞了口唾沫,把心一横,“我说,我说总行了吧!干什么呀,用这种吓人的眼神看着人家!”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老修摊上大事儿了 陆思源沉着脸,眼神冰冷。 老修清清嗓子,“得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其实吧,我是去见那个……那个……” “异族的女子?” 老修一怔,“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思源哧笑,“她是你的人?” “不,不是,这可真不是,”老修又是摆手,又是表忠心,“我有的事不告诉你,可不是对你有二心什么的,而是因为觉得这些事我自己担着就够了。” 这一点,陆思源倒是相信,不管怎么说,老修对他的确是没得说。 “那她是什么人?你知道了?” 老修摇头,“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看她的服饰装束,还有手腕上的一处图腾,我知道她是哪个族,咱们正好要去,所以我想着……或许以后能有个帮助什么的。” 陆思源眉梢微挑,“那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修多少有点尴尬,“这不是……要想让她心甘情愿的帮咱们,得有点手段,想点法子吗?南衣那丫头太精了,稍微有点什么就有可能被她给看出来,我不得不防啊。” “那天在客栈,是你让那个女人破窗而逃的?” “这个吧,只能说是我起了催动的作用,我当时也只是试试,赶巧了。” 老修“嘿嘿”一笑,我可都说了啊,“那什么,我可去了啊,我得给她点吃的。” 他说着拔腿就要走,陆思源忽然又拦住他,“你把她藏哪了?” 老修嘴一咧,一脸的苦相,“我……” “快说!” “就,就花街柳巷那边,我觉得那边安全嘛不是,”老修急急解释,“我本来是把她藏在树林那边的,结果那次就遇上驭木者了,所以后来就改变了地方。” 陆思源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老修有点不服了,“嘿,我说……” 他话没说完,陆思源已经转身走了。 老修一跺脚,嘴里嘀咕,“谁爱误会谁误会去,反正老头子我一身正气,绝不会被色相所迷,对,绝不会!” …… 苏南衣一夜好眠,有云景在身边,感觉就是不一样,心里安定,神经松驰,睡醒一觉都觉得神清气爽。 起床洗漱准备吃早膳,她先去陆思源和老修的小院子转了一圈儿。 他们的小院就挨着,拐个月亮门儿就到。 她往里一看,正看到陆思源刚刚收了剑,他穿着一身劲装,身材修长挺拔,一贯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红,额角鼻尖有细细的汗珠。 陆思源也看到她,快步走过来,“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昨天晚上没事吧?我回来也没见着你们。” “没事,昨天晚上我们看也没什么事发生,后来就离开了,在外面逛了逛,就回来晚了。” 苏南衣听他说在外面逛了逛,还挺高兴的,“那不错呀,没事多在外面转转,老修呢?” “他……”陆思源还没想好怎么说,外面夏染匆忙进来,脸色有点古怪,有些担忧,又像有点想笑。 很纠结的样子。 “不好了,老修出事了。” 云景正好也走过来,“什么事?他怎么了?” 夏染嘴角翘了翘,又压下去,“那什么,我手下的人说,昨天晚上闹得动静挺大,象姑馆什么的都被查封了,老板什么的也被抓了,整个花街都受到了波及。” 云景不解,“你先别说这个,说老修,老修不是出事了吗?关花街什么事?” 陆思源心里却咯噔一下,感觉有点不太妙。 苏南衣看着夏染又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眼睛微微眯了眯,“你不会说,老修昨天晚上去那种地方,然后倒霉的赶上了搜查查封,被抓走了吧?” 夏染一拍大腿,喉咙里溢出一声笑,“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听说老修当时还和人讲道理,说什么他不是去那儿干啥事的,就是路过,但人家根本不听那套,加上他这人吧,看起来比较猥琐,所以就……” 苏南衣捏了捏眉心,感觉无比头痛。 云景眨了眨眼,“这好办呀,去找吴沉安,一说不就行了吗?人很快就能放出来。” 夏染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我的王爷,现在不是说人放不出来,关键是为什么被抓,我们要是去找了吴沉安,他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咱们呢。” 云景不解,“怎么想?明明是他的手下错抓了咱们的人,咱还没想,他还想?” 夏染肚子都疼了,“可是,谁能证明人家是抓错了人呢?好端端的,跑到那里路的哪门子过?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信啊。” 陆思源一头的黑线,“我……还是信的。老修不是那种人。” 夏染时不时笑两声,可笑死他了,这事儿够他笑半年的。 “算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总之,要把人弄出来再说,”苏南衣无可奈何,“既然不愿意惊动吴沉安,那也无妨,用钱,咱们用钱赎,应该可以。” 她看了看夏染,“不能让你白笑,这钱由你出,你去办。” 夏染立即不笑了,指指自己的鼻尖,“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他的朋友,最有钱,脸也最生,我们几个都和吴沉安的手下见过很多次了。” 夏染翻翻白眼,“我就知道,得可着我一个坑。” 他嘀嘀咕咕的走了,留下三个人,无奈又好气。 草草吃过早膳,等了半晌,夏染还没回来。 云景点有坐不住了,“咱们闲着也没事,不如去看看啊?” 苏南衣想想也对,陆思源心里也犯嘀咕,毕竟,他是知道老修离开的真正意图的。 三人一起离开住处,去街上打听消息。 其实也不用打听,满街的人都在讨论昨天晚上的事。 “咱们浙州城可好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 “谁说不是,昨天晚上花街上全是兵士,我还以为发生什么惊天大事了呢。” “这还不叫大事?象姑馆被查了,还是最大的那家,听说他们有后台,一直没人敢动。” “唉,什么后台不后台的,后台再大,能大得过吴督统吗? 得看吴家想不想管,之前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想理会,那就任由他们折腾,现在吴家不想忍了,那自然就没有他们的戏唱了。” “这说话说得对,关键还得看吴家的。”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这次封锁的军士,就是吴少将军手下的亲兵,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态度吗?” “嘶,那这事儿可真是有热闹瞧了,这是要动真格的呀。哎?你们知道这象姑馆的后台是谁了吗?” “谁,谁呀?” “就是吴少将军手下的副将,权小林呀。” “是他?老天,这可真是……少将军不会处置他吧?权小林对是少将军的心腹啊!” “这个呀,难说,”一名老者捻着胡子,“我看这次,权小林,悬。” 苏南衣三人一路走过来,听了个七七八八。 第四百二十九章 群探府衙大牢 权小林,是吴沉安的心腹,也是一名得力的干将。 而他,也是象姑馆的靠山。 难怪象姑馆能够在城里横着走,谁也不怕。 昨天晚上查抄的时候,象姑馆的老板兰姐还没把那些军士放在心上,骂他们瞎了狗眼。 当为首的人拿出吴沉安的令牌,兰姐这才傻了眼。 人都被带走,她哭天抢地要见吴沉安。 吴沉安就在街口的轿子中,他都要气炸了,听说兰姐要见他,点头答应,正巧,他也想问问兰姐,究竟是仗的谁的势。 一碰见,兰姐就把权小林给卖了。 吴沉安也有想到,可能是自己身边的人,可他没想到,会是权小林。 这次他来查抄,谁也没有带,只带了自己的亲兵。 为的就是防止身边的人泄密。 听到是权小林,吴沉安一闭眼,半晌没说话。 他命人把兰姐带下去,把抓人的事交给手下人,悄然回了府。 手底下的人哪敢怠慢,一个人都没有放过,全都抓了。 至于吴沉安回府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听说权小林被叫了去,一直没见出来。 苏南衣等人还到花街转了一圈儿,结果发现根本进不去,街口都有兵士严密把守。 三人面面相觑,又返回去,去城里的衙门。 督统府虽然是最大,但下面照例有各类衙门,大家各司其职,最后办好差事再见督统会汇报。 他们到的时候,夏染正在衙门口站着,脸通红,额角还有汗。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太阳给晒的。 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明晃晃的,夏染身上的披风也脱了,扔到马车上。 见到苏南衣他们到了,不情不愿的迎上来,一副脸上无光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钱不少使?”苏南衣问。 夏染点点头,“可不是,根本不好使,当官的连个面儿都不露,还说要是我再送钱,就直接把我也抓进去,我在这儿说半天了,屁用不顶。” 苏南衣微挑眉,“看来这次吴沉安是动真格的。” “能不动吗?”夏染没好气,看了一眼云景,“北离王爷在此,吴家父子的脸皮一层层被撕下来,连一件露脸的事都没有干过呢,难得抓住这么一次机会,当然得好好表现。” 夏染气得一捶马车,“这事儿就让我给赶上了。” 苏南衣看着他懊丧,有点想笑,“你刚刚在客栈不是还一直笑来着?” 夏染:“……” 这脸打得可真响。 云景看看衙门里边,“要不我进去谈谈?” “别,”苏南衣拦住他,“你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阮玲玲是出不来了,东方卓有夏染对付,所以我们不怕,但这些人就不一定了。” 云景的表情又严肃起来,“那我听娘子的。” 夏染无奈,“那现在怎么办?人见不到,钱根本送不进去,总不能去……” 他说到这儿忽然顿住,看他眼睛放光的模样,苏南衣就知道这货又想到了馊主意。 “你想干什么?” 夏染神神秘秘的说道:“要不然咱们去劫牢反狱吧?” 苏南衣:“……” 云景:“……” 陆思源:“滚。” 夏染压低声音,“哎,我说真的,反正这的人也不认识咱们,也打不过咱,进去之后把老修救出来就走,如何?” 云景指了指衙门,“这再小也是一个衙门,私闯衙门,还劫狱,那是要犯法的。你生意不做了?家不要了?” 夏染:“……” 王爷你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陆思源有些烦躁,看着衙门口,眉毛拧成一团,“要不然我从后门进去,到书房去谈谈?” 苏南衣觉得这个也不可行。 现在众人都纠结得不行,亮身份不行,拿钱不行,闯进去也不行。 身份反倒成了禁锢。 夏染挽挽袖子,跺跺脚,“嘿,我说,咱们几个还能被这点事儿给难住了?” 苏南衣想了想,“要不然这样,咱们晚上再来,或者打听一下,这位官员住在何处,去他家中谈。” 云景点头,“我觉得这个行。” 夏染并不太乐观,“我看够呛,看这架势,钱未必管用,见着面了,这家伙不肯收,怎么办?”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夏染恨恨叹了口气,“要不然就去找吴沉安得了,丢脸老修的脸,他那老脸,丢丢也没什么。” 苏南衣正要点头,就见路口拐进来一辆马车。 得,这下不找也不行了。 吴沉安从车帘中就看到云景和苏南衣他们,见他们聚在这里,还以为是也想来听个审什么的。 他心里就有些紧张。 这次查抄的事,查来查去,最终查到自己心腹头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向云景回这件事。 想着到这里来审审,审出点东西再向云景回禀,没想到一下子就看见他们在这儿。 他想退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来。 “诸位,早上好啊。”他拱了拱手,微微欠身。 云景和苏南衣对视一眼,“你来得正好。” 吴沉安心头收紧,“不知有什么吩咐?” 苏南衣脑子一转,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中的老修,听说花街被抄,想去查探一下情况,结果,被军士误会给抓来了。” 夏染眼睛顿时亮了,还得是人家王妃,脑子转得快,这套说辞,真是……妙啊! 吴沉安这心里本来就紧张,现在听苏南衣这么一说,顿时又提了几口气,像被猛地砸中了头,脑瓜子嗡嗡的。 他当然不会多想,想也不敢说,老修会不会是……去嫖了? “诸位别急,我这就进去看看,立马让他们放人。” “一起吧,”苏南衣开口道,“我还没有见过这浙州城的大牢。” 吴沉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他也不能拒绝,只能答应。 衙门上的人见到是他,立即行礼放行,还有的进去通报。 吴沉安也没等官员来,直接带着人去大牢。 说实话,自从吴泯舟接管这里以来,这大牢中还没有关过这么多人。 叫冤声,喊叫声,喝斥声,乱糟糟的。 吴沉安的脑瓜疼得更厉害了,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而且这都是从象姑馆、青/楼之类的地方抄出来的,他真担心,让云景误会,这浙州城指着这个为生,觉得被他们父子俩管得乌烟瘴气。 云景一进来就皱眉,吵得他心烦,“这么多人吗?他们晚上不用睡觉的?” 众人:“……” 王爷你关注的点好像不太一样。 负责看守的人见是吴沉安来了,立即迎上来,“少将军,您怎么来了?” 吴沉安沉着脸,“嗯,一个叫老修的老者,关在哪里了?” 看守一脸为难,“昨天抓来的人太多……” 吴沉安见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不去找!” “是,是,小人这就去找!” 他一转身往里走,拎着锣一敲,“都给我安静。” 四周一片寂静中,就听他扯开嗓子大声喊。 第四百三十章 老修人生的至暗时刻 狱卒一手敲着铜锣,一连扯着嗓子喊:“老修,老修在哪?” 众人:“……” 夏染差点一个忍不住乐出声。 吴沉安感觉头更疼了,恨不能把这个铁憨憨的脑袋当锣敲了完事。 敲了好几声,扯了好几嗓子,却没有人答言。 苏南衣看了夏染一眼,夏染也笑不出来了,“没事呀,的确是被抓进来了。” 陆思源深吸一口气,“老修,说话!” 陆思源罕见的一开口,夏染都呆了呆。 过了一会儿,一个角落里传来一个懊丧的声音,“我在这儿。” 众人走过去,就见老修和几个人关在一起,缩在角落里,头都要扎到地底下去了。 老修真是羞了,羞愧的没脸见人。 吴沉安急忙命人把老修放出来,又给老修赔礼。 老修刚被抓的时候还一肚子气,还反抗了几下,这下好,被那些军士当成“危险分子”,长枪都对准了他,他能耐再大,也不可能从那种情况下逃脱。 何况,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本来以为,审一审,说说明情况就把他放了。 可没想到,关进来这么多人,根本没有功夫审,等来等到,天都亮了。 老修的火气也尽消,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必须得让苏南衣他们知道了。 顿时觉得老脸没处放。 等来等去,果然等到这一刻,比想象的还丢人。 老修灰溜溜的出大牢,苏南衣也往外走,目光无意中一掠,忽然瞧见在一间牢房里关着一个大汉,背影有点眼熟。 她停住脚步,仔细看了看。 云景小声问道:“怎么了?” 陆思源也发现了,眼中闪过惊讶,对苏南衣道:“是他?” 苏南衣也很错愕,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此人。 她略一思索,对吴沉安道:“少将军,那个人,犯了什么罪?” 吴沉安转头一看,并不认识那个人,现在还在这里关押,就代表,还没有上报到督统府。 他叫来狱卒问了问,狱卒回答道:“少将军有所不知,此人是三天前被抓进来的,身上带着血迹,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他身上的包袱里还有一些古怪的文字,大人说他有可能是奸细,就把他关押在此处了。” 正说着,负责这里的李大人到了。 李大人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天亮才眯了一会儿,刚睡着就听到有人报,说是吴沉安来了。 吓得他一个激灵,立时穿上官服就跑了来。 他上前行了礼,吴沉安问道:“此人是何人?” “此人……下官也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他始终不肯开口,下官觉得他十分可疑,这才把他扣在此处。” 然后,就又出了查抄花街的事。 吴沉安心里也纳闷,不知苏南衣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囚犯有兴趣。 苏南衣道:“我看此人身材魁梧壮硕,应该是颇有些身手的,过几日离开时正好需要些帮手,既然他没有犯什么大错,就让他跟着我们吧。” 她都这么说了,吴沉安还能说什么? 况且又没审问出来,人家不说话就该在这儿押着人家吗? 也说不过去。 吴沉安正愁不知道怎么给云景和苏南衣送人情,刚好她开了口,简直求之不得。 “好,”吴沉安毫不犹豫的答应,当即让人开了门,把那个大汉提了出来。 苏南衣打量着大汉,“跟我们走吧。” 陆思源站在大汉身侧,手放在剑柄上。 大汉什么也没有说,眼睛看着李大人。 李大人被他盯着莫名其妙,忽然明白过来,“来人,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拿上东西,大汉这才算是满意。 一行人出了衙门,吴沉安道:“实在惭愧,此时事务烦杂,下官定当好好查处,给王爷一个交代。” 云景哼道:“那个阮玲玲的确可恶,但也别牵到无辜的人,别太过。” 吴沉安急忙躬身,“是,下官明白。” 道别回住处,苏南衣一路上也没有和那个大汉说话。 云景小声问道:“娘子,那个人是什么人?为何要救他?” “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在路上不方便说,小心被人听见,等回了客栈咱们再说。” “嗯,好。” 夏染用手肘碰碰身边的老修,嘴角翘上来又压下去,“哎?我说,你这是怎么弄的?” 老修特别没脸,低着头,老脸通红,“别说了,我真没干那事儿。” “那你干什么去了?在街上看景儿去了?” 老修白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再说了,我就去了,怎么着?说得好像你没去过似的。” “嘿,我什么时候……” “你吃席的时候,没看过歌舞弹唱?没有舞娘对你投怀送抱?你敢说没有吗?哼,都差不多,你那个也就说起来文雅点,把人招来就是高雅,我去找就是低俗了?” 夏染眨眨眼,嘿你还别说,这老家伙说的这个话吧…… 还真让他有点无从反驳。 夏染摸摸鼻子,也不好再多笑话。 岔开话题,穿街过巷往回走,老修早饿了,路上买了些吃的。 连逛带买,回去住处都过去近一个时辰。 老修去洗澡换衣裳除晦气,夏染忙着去查他生意里的内鬼。 陆思源带着那个大汉,到苏南衣的院子。 苏南衣给他找了件衣裳,又让客栈里的伙计带着他去洗了洗。 重新再回来苏南衣面前来,已经是一副干净清爽的模样。 他的面容也更加清晰。 此人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窝有些深,目光沉静却警惕十足,鼻梁高挺,鼻尖有点勾。 云景打量几眼,“娘子,我觉得他不像我们大夏人呀。” “当然,”苏南衣笑了笑,对大汉轻声道:“墨铎王子,别来无恙?” 云景惊讶的看着墨铎,“他……他是墨铎?蒙林部的大汗之子?” 墨铎也面露惊愕,没想到苏南衣会认出他来。 他警惕十足的盯了苏南衣半晌,“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低沉,汉话却说得十分标准。 “墨铎王子,你还记得我吗?”陆思源问道。 墨铎回头看了看陆思源。 陆思源比以前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更清冷。 墨铎忽地瞪大眼睛,一把握住陆思源的肩膀,“啊哈!你是思源!思源!” 陆思源点点头,“是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还沦落到牢里去了?” 墨铎叹了口气,“唉,真是一言难尽。” 他又看看陆思源,问道:“思源,苏小姐呢?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吗?我想见见她,有事请她帮忙。” “这就是你悄悄来到大夏的原因?” “也不全是,”墨铎目光黯淡,“唉,稍后再和你细说,苏小姐人呢?” 陆思源看一眼苏南衣,苏南衣道:“她不太方便见你,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一样的。” 墨铎明显不怎么相信苏南衣,眼中依旧戒备十足。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苏南衣也没有急着对墨铎表明身份。 她直觉感到,墨铎出现在这里,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否则的话,堂堂王子,将来要继承蒙林汗王的人,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墨铎打量苏南衣半晌,看出她是个女子,眉眼冷俊,长得很是好看。 气质上和以前的苏南衣很像,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他沉默不语,陆思源道:“王子有事不妨直说,这位也是苏小姐。” 墨铎眼睛微闪,“哦?也会医术吗?” “自然,相差无几。”苏南衣点头道。 墨铎一听这话,掀袍子就要跪下,苏南衣让陆思源扶住了他。 “王子不必多礼,你和思源是朋友,曾经提供过不少帮助,有话请讲就是。” 墨铎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逼无奈,前阵子,我们收到大夏皇帝的邀请书,说是让我们来参加什么宴,使臣还透露说,大夏皇帝有意和我们和亲,所以……” 苏南衣和云景对视一眼,这事儿……他们在京城并没有听说呀。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宴会举行,重要到要让其它部族的人来参加,北离王府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再说,和亲也是大事,事关国家命运,必须让朝臣们商量许久才可以。 还要按规制准备东西,这些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实施不了。 可顾西宸统共登基都没有一年的时间,上哪去准备这事儿? 何况,先帝去世,按规矩,皇族的人要守孝三年。 若非是云景和苏南衣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又是太妃打算给云景治病冲喜,按说他也是不能在这个期间大婚的。 这件事情,处处都透着诡异。 但他们俩谁也没有多说,等着墨铎继续往下说。 “我汗父很高兴,这些年虽然和大夏并没有战火,一直也友好相处,但,关系更近一步,让两国关系更加稳固,也是我父汗的愿望。” 这点倒是真的,两国邦交,谁也不愿意起战火,能够友好相处,世代共繁荣,也是君主们所期盼的。 她微微点头,“所以,你父汗就同意了?甚至还让你亲自来?” 墨铎点头,“是的,你们也许不知道,在我们蒙林,表面上看起来不错,实际上是分为两派,一派是拥护我,另一派则是拥护我的叔父度拙。” 苏南衣拧眉,“度拙为人心思奸诈,而且度量极小,睚眦必报,还好勇斗狠,若是让他坐上蒙林的汗王之位,只怕两国之间就没有宁日了。” 墨铎再交惊讶了一下,“你居然知道这个?” 苏南衣笑笑,“听说过,你继续说吧。” 听说?这种事儿能上哪听说?墨铎心里画上大大的问号。 他揣着疑惑继续说道:“因为度拙,我就更想要和亲成功,本以为他会否认,没有想到,这次度拙竟然支持了,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次。 我虽然有疑惑,但也松了口气,至少能够顺利来大夏。” 墨铎说到这里,一锤拳头,“可恨!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动手脚,暗中安排了人手,半路伏击我! 不只杀了迎亲的队伍,我父汗的一个心腹杀出重围,撑着一口气找到我,说我父汗被度拙下了毒,现在昏迷不醒,那些支持我的人也被他软禁起来……” 墨铎的眼睛都红了,“我想回回不去,处处都有伏杀我的人,我就想着来大夏求救,让皇帝救蒙林于水火,借兵给我回去回乱,谁知道,刚到浙州城就被抓了。” 苏南衣眉头紧皱,云景的脸色也凝重,“墨铎王子,你的想法是不错,也不失为一条上策,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大夏方面,从来没有提出过什么和亲的事。” 墨铎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认识云景,下意识就不愿意相信,霍然转头去看陆思源。 陆思源点点头,“我前段时间一直呆在京城,确实没有听说过。和亲是大事,若是确有此事,满京城的人都应该知道。” 和亲,在大夏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先皇初登大位时,他的一个皇妹倒是和过亲,那也是为了稳固帝位。 毕竟,大夏周边的国家和部族,比起大夏来,实力都不怎么样,和亲,一般是公主,至少是郡主下嫁。 好端端的,为何要下嫁? 那次和亲,也是极为隆重,前几个月百姓就都知道了,奔走相告,为公主祈福之类。 墨铎还是相信陆思源的,听到他的回答,不禁如遭雷击,“可……确实是有使臣去了,我和父汗都见到了。” 苏南衣表情凝重,缓缓摇头,“只怕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是度拙想要抢班夺权的阴谋。” “这……”墨铎也有点慌了,这个消息实在太惊悚。 和亲之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那他该如何去请求大夏皇帝? 如果事关和亲,人家还有可能助一臂之力,但现在根本没有这事儿,人家为什么要出手? 这是他们蒙林国的家务事,或许从大夏皇帝的角度来看,他们乱才好,越乱越好。 墨铎脸色惨白,陷入沉默,脑子里也空了。 这该如何是好? 苏南衣看着他,观察着他的神色,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墨铎王子,若是我能助你回到国内,平复叛乱,如果你父汗还活着,我还能救他一命,你,如何谢我?” 墨铎眼睛猛然睁大,“此话当真?” “如果真是这的话,但凭小姐吩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墨铎行了个蒙林的礼,态度诚恳。 苏南衣手指轻轻抚着茶杯盖子,笑容温婉,“王子殿下言重了,赴汤蹈火用不着的。给一件东西就好。” “什么东西?在下的命都可以拿去!”墨铎一拍胸口道。 “我也不会要你的命,王子登位之后,好好治理国家,将来和大夏互为友邦,岂不是更好?” “那,小姐想要什么?” 苏南衣浅笑,“要你父汗手中的亢龙珠。” “!!!”墨铎摒住呼吸,满眼惊愕的看着她。 “你……” 亢龙珠,这是他们家族自己人才知道的秘密。 也是他们家的宝贝。 相传这是当年远古时期就存在的宝物,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是在他们家人的心中,就认定这枚珠子是宝物,能保佑他们家族平安,世代永传。 “怎么?舍不得?” 墨铎王子回了回神,“并非是我舍不得,而是此物非同寻常,据说可以保佑我们家世代安康,地位永固,不是我一个能够作主的……” “王子殿下,你要搞清楚,现在你们家已然是地位不保,若是你不答应,那你也没有别的办法,无力回天,一颗珠子而已,放在那里,它就会自己发威吗?未必吧?”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如果你答应把珠子给我,我想办法替你解决问题,那你想想,是不是也算是这珠子救了你们?” 墨铎听到这话,眼睛微亮。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不自量力的“行刺” 一颗珠子,墨铎也没见过两次,只是听他父汗提到过,知道存放在哪里罢了。 现在听苏南衣这么一说,的确有些道理。 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抱着珠子,度拙就会放过他,把汗位给他吗? 物尽其用,才是最重要的。 他迅速想通,“好,我答应。” 苏南衣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好,那我们说定了。” 墨铎微怔了下,“不需要什么证明吗?” 苏南衣一笑,“王子殿下,你的人品就是最好的证明。” 墨铎心头微暖,“多谢小姐信任。” 苏南衣自然是信任他的,以前也打过一些交道,对这位王子的人品她和陆思源都认可。 “王子这几日辛苦了,让思源带你去休息吧。” 墨铎再次行了礼,跟着陆思源走了。 云景脸上有些担忧,“娘子,蒙林的事很复杂,那个使臣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有弄清楚,为何要去趟这个浑水?” 苏南衣轻叹了口气,“思源早先就认识这个墨铎王子,他的人品不错,和我们又是邦交,说不定日后会有我们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如果蒙林真的被度拙夺了去,那我们就真的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云景严肃的想了一会儿,觉得这道理很对,郑重点点头,“娘子说得对,若是父王在,也会尽可能把战争的苗头掐灭。” “是啊,”苏南衣不禁感慨,“人人都说,老王爷是战神如何如何,闵国公如何英勇,可是他们又何尝想战? 战场上流尽的那些男儿血,他们也有家人,有父母,谁愿意死?不过就是身负家国,不得不英勇罢了。” 话题有点沉重了,云景也有些想自己的父亲了。 苏南衣岔开话题道:“还有一点就是,我想要亢龙珠,这个珠子,也是我要寻找的东西之一。” 云景眼中闪着亮,“真的吗?那如果拿到亢龙珠,岂不是就拿到三种了?” “嗯,”苏南衣点头,心中暗想,不是“如果拿到”,而是一定要拿到。 …… 到了傍晚,夏染喜滋滋的来了,他那边的事情也办得挺顺利,不仅把吃里扒外的内鬼揪了出来,还把东方家的生意接管了不少。 别说有云景做后台,现在单凭夏家的名号,东方家也早已经不是对手。 东方卓大病一场,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还是未知数。 夏染意气风发,当即请大家去酒楼吃酒。 不过,有了墨铎王子在,苏南衣也不太过招摇,夏染干脆让人把酒菜送来小院,大家围坐一团,倒也热闹。 老修也恢复过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大家也没有再提他的糗事。 酒过三旬,墨铎借着酒劲问道:“小姐,请问,你打算如何助我?在下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想知道一下,有什么计划。” 苏南衣笑了笑,“王子有所担忧,也实属正常。王子是否觉得,单凭我们几个人之力,难以与度拙相抗?”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担忧。 “或者,我可以为你介绍,”苏南衣一指云景,“这位,就是我们大夏的北离亲王。” 墨铎一惊,急忙站了起来,“北离……王爷?” 北离王府的名号,他当然是听说过的,北离老王爷的名号名震天下,又岂止是大夏? 云景微微颔首。 有了云景,墨铎的心总算是稳了。 苏南衣又指着夏染,“这位,是夏氏商号的少东家,我想,在蒙林,恐怕夏氏商号的名号,比大夏朝的皇帝还要响吧?” 这话绝对不是夸张。 而是事实。 蒙林能够和大夏和睦相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边贸生意稳定繁荣。 大家安居乐业,以物换物,彼此都觉得公平。 商业,永远都是两国和平的重要桥梁。 而夏氏,是最早进入蒙林的汉人商号,没有之一。 蒙林人可以在夏氏商号买到他们想到的丝绸,茶叶,还有好喝的美酒,精致的首饰等等。 他们的皮毛,奶酒和肉干也能卖到大夏。 据说他们的肉干治作方法,以及香料的运用,还是夏家的太祖爷传过去的。 以前他们只会用盐,为了能存放,都做得盐死。 夏家太祖爷教给他们如何卤出美味又能存放的肉,不但增加了他们自己的口粮,还能卖出更好的价钱,也能省盐。 对于他们来说,盐也是很贵的东西。 墨铎又恭敬的对夏染行了个礼。 夏染还挺自豪,在蒙林,他们的商人地位比在大夏要高得多。 苏南衣笑得像一朵花,但说出的话,却是森然,“我的计划是,先让夏少东家出手,让商市混乱起来,商市一乱,蒙林国都用不了多久也就乱了。” 墨铎眼睛放光,“的确如此,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行市。” 苏南衣看向夏染,“夏东家,你觉得呢?” 夏染清清嗓子,暗说这丫头倒是把他豁出去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乱市赔钱的都是无能之辈,对于他来说,越乱越能挣钱。 而且挣的都是蒙林的钱,何乐不为? 等到蒙林内乱平定,墨铎也会欠他一个大人情,将来夏氏在蒙林,会更上一层楼。 苏南衣的确是把他豁出去了,又何尝不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 夏染毫不犹豫的点头,“王子殿下放心,此事尽管交给我,这一炮,我保证让它打响。” 墨铎总算是有了底,当即倒满酒,双手捧起,“能得到诸位的帮助,是我的荣幸,在此,我以此杯敬各位!多谢!” 他一饮而尽,别人也都喝了。 大家都喝得不少,酒席结束各自散去,这么多天以来,墨铎也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和老修、陆思源住在一处。 苏南衣和云景也灭了灯,躺在床上商量墨铎这事儿具体的计划。 说着说着,倦意涌上来,苏南衣眼皮打架,慢慢合上眼睛。 云景轻轻拥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也闭上眼睛。 他迷迷糊糊中,似进入了梦境,梦中一片树林,又看到那个白衣女子。 但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她似乎在笑,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但云景根本听不清楚。 越是这样,云景就越是着急,急着急着,他猛然惊醒。 与此同时,苏南衣也醒了。 “怎么了?” 云景手指轻压她的唇,目光往窗外看去。 隐约中看到有一道黑影闪过。 俩人立即坐起来,下床拎上兵器,悄悄出了门。 黑衣人的方向是奔着陆思源他们的院子。 他们刚到院门口,里面已经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苏南衣和云景立即提剑进院,月光中陆思源和墨铎还有一个黑衣人斗在一起。 老修在一旁打着哈欠揉着眼睛。 那个黑衣人根本不是陆思源的对手。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上手的必要。 老修看到他们还直打招呼,“哎?你们也来了?快来看看,这是个什么鬼?” 第四百三十三章 送上门来的傻鬼 苏南衣懒洋洋的说道:“一个送上门来找死的傻鬼。” 老修扑哧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黑衣人已经被打翻在地。 陆思源森冷的剑尖指着黑衣人的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喘着气,眼睛怨毒的盯着墨铎。 墨铎上前揪下他脸上的黑布,“我并不认识他。” “哟,这也不是你们蒙林人呀,”老修提拉着鞋子过来,眼睛上下打量,“哎,我说……” “哧”一声微响,打断了他的话。 一股子血腥气瞬间弥漫开。 老修吓得一回头,看着黑衣人栽倒的尸首,“我……这可不能怪我呀。” 陆思源脸上也闪过一点错愕,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刚才这黑衣人是自己寻死,脖子凑上来顶着剑刺了个对穿。 苏南衣脸色凝重,看向墨铎,“王子殿下,这人是冲着你来的?” “是,”墨铎点点头,“可我真的不认识他,之前我遇到的伏击杀手,都是蒙林人。” “这是你到了大夏之后的第几次伏杀?” 墨铎毫不犹豫,“第四次,前三次都是蒙林人,虽然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们是度拙的手下。” 苏南衣目光落在死去的黑衣人身上,“那也就是说,这是你到了浙州城以后,遭遇的第一次伏杀,而且是大夏人,对吗?” 墨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这一次和前三次有什么区别吗? 但他还是点点头,“是的。” “那么,这事儿就有意思了,”苏南衣拿过陆思源手中的剑,在黑衣人的肩膀上划了两剑,剥开他的衣裳。 干净,没有什么纹身或者标记之类。 这种人能够在任务失败以后干脆的赴死,一定是死士,并非是寻常的侍卫。 能养得起死士的,可不是一般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黑衣人的手上,左右手都有茧子。 沉默半晌,“这是一个常年握弓弩的人,而且非常精于此道。” 老修纳闷,“那他为什么不用最擅长的兵器来杀人呢?” “问得好。” 苏南衣把剑还给陆思源,“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是他轻敌了,他以为以他的身手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第二,就是他不想暴露身份,或者说,有不想让他暴露身份。” 云景眉头紧锁,眼底光芒幽深,“那这个家伙一定是有来历的,看他的兵器如何?” 他说着捡起黑衣人用的刀,诧异道:“你们看。” 众人就着光线一瞧,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督统府的标记。 苏南衣挑了挑眉,“那得了,这下有主了,明天找吴沉安来问问。” 老修摸着胡子,“这不对吧?明显就是栽赃啊,都不用自己最擅长的兵器了,偏偏就用个带标记的?” “是啊,是栽赃呀,”苏南衣拎着刀,“吴沉安被栽赃了,他不更应该好好查查,比咱们更清楚,栽赃他的人是谁吗?难不成,咱们自己去查?让他歇着?” 老修眯着眼睛,嘴里“啧啧”了两声,“奸诈。” 云景哼道:“那你自己去查,三天之内查清。” “别,”老修立即怂了,“我的错,行了吧?我的错。哎,我这是在哪儿了?怎么出来了?糟糕糟糕,梦游症又犯了。” “……”众人。 苏南衣忍住笑,“好啦,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人来了,大家好好休息。” 后半夜果然就很安静,一直到天亮。 早早吃过早膳,苏南衣就让夏染找人请了吴沉安来。 吴沉安刚到府门口,忙了一天一夜还没有顾上休息,一听说是苏南衣和云景找他,立即顶着两个黑眼圈就来了。 苏南衣一见他这憔悴的模样,莫名有点想笑。 “少将军辛苦了。” 吴沉安苦笑,“是下官的错,否则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端,更提不上什么辛不辛苦。” 云景把那把刀拿过来,“又发生件事,少将军,恐怕你还得有得忙。” 吴沉安现在就怕来事儿,越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他一见那把刀,就有点不明所以,接过去瞧了瞧,“这是督统府的刀,不在王爷的意思是……” 云景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昨天晚上有人来行刺,拿的就是这把刀。” 吴沉安手一抖,刀差点掉到地上,脸上惊愕又恐惧,眼一下子瞪大。 他缓了半晌,这才回神,“这……王爷,此事与督统府绝对无关,这一定陷害!” 云景脸色微沉,目光凉凉,“那是何人要栽赃于你呢?又为什么栽赃?你可想过?” 吴沉安听云景这语气,应该还是对他有点信任的,把心神稳了稳,拧眉缓缓道:“督统府树大招风,或许,是有人想借着最近的乱劲儿,想要混水摸鱼也说不定,又或者是霍远铭的拥护者?” “谁是霍远铭的拥护者,少将军心里可有数?你说你是被陷害的,总得拿出一些证据来才对,少将军说是不是?” 吴沉安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发沉,“王爷说得极是。” 苏南衣看着他布满愁云的脸,心说这吴家父子最近也是够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少将军,你可有大致的方向?” 吴沉安苦笑着摇头,“实不相瞒,下官并没有,霍远铭就和哑巴一样,什么也不肯说。” “你可以查一下,”苏南衣给了他一个提示,“有哪些人曾经和番邦外族有来往。” 吴沉安怔了怔,番邦外族?这个信息量可太大了,而且还有可能引发大祸。 他老爹是一城之主,手里又握有兵权,本来就应该谨慎小心,以免让新皇猜忌,如果要是再有什么番邦外族,那还得了? 若是皇帝有心,说他们家存了谋反之意,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个,吴沉安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少将军先别慌,暗中查一查便是,霍远铭狼子野心,但他个人的实力并不足以与督统府相抗衡。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孤注一掷,要这么干呢? 那些拥护者又为什么要放弃明显占优势的督统府而选择他呢?少将军有没有想过?” 吴沉安的呼吸越发急促,心头如被压了巨石,他拱了拱手,“下官立即去查!” 这事儿可比什么花街的事严重多了。 他立即转身离开,匆忙回府。 他必须要和父亲商量一下。 苏南衣看向夏染,夏染立即会意,点点头也离开了。 早在前几天,趁着吴家乱套的时候,夏染就安插了人手进去。 苏南衣并不完全相信吴家父子,毕竟那些忠肝义胆,那些战场热血,都是以前的事情。 已经过了太久,久得足以让人在一片安逸中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 吴沉安迅速回府,马不停蹄的来到书房。 吴泯舟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好了很多,不再需要轮椅。 看到他匆忙进来,脸色也不太对劲,心头莫名一紧,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这对父子想得太多了 吴沉安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接把见云景和苏南衣的事说了。 末了,把那把刀往上一递,“父亲,您看。” 吴泯舟脸色凝重的接过,双手捧着刀,幽冷的刀光映着他漆黑的眼底。 “的确是我们府中的刀,看来,的确是有人想要我们吴家亡啊!” “父亲,此事绝对非同小可,我们要尽快做出决断。” 吴泯舟抬眼看着他,“依你之见呢?” “儿子以为,现在这种时候,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北离王还在浙州,他说是不能暴露身份,要隐秘,但儿子始终终猜不出他真正的用意。” “哦?”吴泯舟拧眉,“怎么说?” 吴沉安深吸一口气,“父亲,您有没有觉得,北离王似乎……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吴泯舟看着他没说话,他一咬牙,继续道:“我觉得,北离王似乎脑子有些问题,虽然他说得话很少,大部分都是王妃在说,但他有时候说的话,就……” “沉安!”吴泯舟喝止他,“慎言!” 吴沉安脸上染上一层急色,“父亲,儿子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他到这里来,究竟是私自前来,还是奉了皇帝的旨意? 若是私自前来,那与我们无安,我们也不会去上书之类的,但如果他是奉旨而来,查的是什么? 浙州接连出这么多事,真是只是突然爆发,还是他们在推波助澜?” 吴泯舟脸色不断沉下去,“你是说,皇帝想对我们吴家动手?” “儿子不知,但要杜绝这种后患,我们必须要做出姿态,把此事查个清楚,哪怕不是皇帝要查,我们也不能容忍此种事,将来东窗事发,是要掉头的呀!” 吴泯舟点头,“你说得对,传我的令下去,让浙州所有官员到场,就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吴沉安明白,只要那些官员一来,就别想走了。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他答应一声,立即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吴泯舟又从背后叫住他,“你四弟现在到哪儿了?” 吴沉安道:“今天一早收到信,再过三日应该就能回到城中了。” 吴泯舟摇头,“现在可不是时候,还是等事情过了再说吧。” 吴沉安心头一沉,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明白此时的境地。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父亲,这就派人快马加鞭过去安置。” “好,去吧,”吴泯舟语气低沉,透着浓浓疲倦,“安儿,小心些。” “……是,父亲。” 吴沉安快步走入院中,叫了一名心腹,没写信,让他口述给四弟,“这几日城中不太平,让他不要回城,去外祖家的庄子上小住,等到风声过了再递消息给他。” 他从怀里拿出一些银票,“去吧,注意安全。” “是。” 吴沉安深吸了口气,看着天边翻卷的流云,这浙州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但愿老天保佑,能够让他们吴家渡过这一劫。 很快,浙州城的官员们闻令而动,全都集结到督统衙门。 他的准岳父,裴沧也来了。 吴沉安对他没有隐瞒,低声说道:“我父亲刚恢复一些,我怕他撑不住,这边您还要多帮着照应。” 裴沧对吴家绝对的忠心,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和吴家是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我明白,你放心。” “敏敏呢?”吴沉安捏了捏眉心,“我这两日太忙,都没有顾上,她情况如何了?” 提到女儿,裴沧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天知道自从女儿得病以来,他都要愁死了。 “一会儿就来,吃了药,恢复得很好,你放心吧。” 吴沉安也轻轻笑了笑,脸上纵然有些疲倦,也温暖不it “那就好,我们家没有当家主母,有些事情还需要敏敏来做。” 裴沧满心欢喜,“自然,自然。你只管吩咐就是。” 吴沉安对女儿什么样,裴沧再清楚不过,即便是那种情况下都没有舍弃,现在也是他们父女该替人家分担一二的时候了。 吴沉安准备骑马去兵营,若是内奸出现在这些文官中倒没什么,就怕出在军中。 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裴府的马车到了,裴敏挑车帘看到他,眉眼染了笑意,“沉安。” 吴沉安上前扶她下马车,“敏敏,感觉怎么样了?” 裴敏脸色红润不少,“我好多了,每天都有按时吃药,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要出去吗?” “我得去兵营一趟,”吴沉安握住她的手,“稍后那些官员女眷会来府里,我安排了几出戏,你陪着她们听一听,中午在府里吃饭,总之就是不能让她们走。” 裴敏怔了下,眼睛看着他,吴沉安眸光深深,吻吻她的指尖,“敏敏,辛苦你了,但此事至关重要。” “我知道,”裴敏点头,脸色微红,“你放心,我一定做好。” “好,我会留下人马给你,你别怕,不管出什么事,我都替你兜着,记住了吗?” “嗯,”裴敏郑重点头,目送他远去。 裴敏和他一起长大,又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些事不需要讲得太清楚。 她身边的丫环夜儿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她深吸一口气,抬着下巴,“夜儿,我们走。” …… 吴家这边暗涛汹涌,苏南衣和云景在院子里也没闲着,看着蒙林的地图,和墨铎一起研究对策。 夏染的人回来报,把刚才吴家的事清清楚楚说了一遍。 苏南衣和云景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 云景摸摸鼻子,“娘子,我怎么觉得……吴沉安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搞得太大了?” 苏南衣叹了口气,好气又好笑,“谁说不是,这位吴公子真的是……想得过深过多,也行吧,浙州是他们吴家的地盘,由着他折腾吧,而且,浙州已经安逸太了久,也该动一动了。” 但凡他们父子早点警惕,也不至于闹出今天的动静。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吴家父子没有什么坏心思,至少没起过反心,这就挺不错的。 苏南衣并不想给顾西宸弄出个什么太平盛世,但和他的恩怨,如果用战争,用百姓的鲜血来消弥,那她于心不安。 她想要的,只是顾西宸一个人的命,而不是让这么多人陪葬。 她算了算日子,说起来,那些菜单,也该起作用了吧? 顾西宸,不知道你的感觉如何? 此时的京城中已经步入冬季,叶子凋零,寒意四起,让人不想出门。 太妃懒洋洋的靠在美人榻上,抱着一个小手炉,闭着眼睛也掩饰不住眉间的烦躁。 “景儿走了多少天了?” 这个问题她每天都问好多次。 闫嬷嬷忍住笑,“太妃,昨儿才收到王爷的飞鸽传书。” 太妃睁开眼,“是吗?是昨天吗?怎么觉得都好几天了?” 她叹了口气,又烦躁的坐起来,看着桌上的几道小吃食,“以前南衣和景儿在的时候,觉得吃得挺有滋味的,怎么现在觉得吃什么都没味儿?”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流桑挑帘进来,脸冻得微红。 她站在外屋散了散寒气,这才到了里屋,“太妃,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想请您入宫去。” 太妃一听这话,心里越发烦躁,楚太后早去山上礼佛了,剩下的也就是梁太后。 太妃根本不想和那个奇葩的女人见面,躲都来不及呢。 “不去,”太妃干脆的拒绝,“烦死了。” 她能这么说,可流桑不能这么去回话。 流桑看了眼闫嬷嬷,闫嬷嬷笑着劝道:“太妃,您今天不想去也成,大不了就回一句您不舒服。 但这梁太后可不是楚太后,您要不去,她达不到目的,就一定不会甘休,说不定会天天派人来催,直到您去了为止。” 太妃:“……” 别说,这梁太后还真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太妃烦躁的起身,“真是烦死了,好好在家休息都不成,也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 这话闫嬷嬷是不敢接的,只能笑着给她梳妆更衣。 流桑吩咐下去准备马车,太妃捧着小手炉出来,即刻上了马车。 马车里暖烘烘的,太妃带了闫嬷嬷一起去,挑帘看看车窗外,“这天儿说冷就冷了,不知道浙州城那边如何。” “那边比京城要暖一些,王爷和王妃的衣裳都够,太妃您就放心吧。” 太妃叹了口气,“如何能够放心?南衣一个人去已让我十分牵挂,现在又景儿也跟了去,虽然说事情暂时解决了,但毕竟路途遥远,若是有什么事,也没有相助。” 闫嬷嬷递了两块热乎乎的果子,“王爷不是说了,老王爷留下的人,随叫随到,距离浙州并不远。” 太妃闷声没再多说话,自己的孩子在外面不归家,一日不归,她一日都是担忧的。 晃晃悠悠,马车终于到了皇宫,太妃无精打采的往梁太后的宫中走。 一路上遇到别人行礼,她也是懒洋洋的不太搭理。 反正,在这宫里她谁也不怕,本来也就不想来。 梁太后正和荣庆公主在屋里说话,炭火烧得旺,暖烘烘的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荣庆公主有日子没进宫了,她知道惹了皇帝不高兴,尽量避让着没来,在府里安分了些日子。 要不是梁太后招她进宫来,她今天也不会来。 “母后,您这个点心做得真不错,太好吃了,”荣庆公主捏着一片白色的糕点说道。 “好吃吧?不只是好吃,还有美容养颜的作用呢,”梁太后看着她的吃相皱皱眉,“你注意点,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让皇帝瞧见,又该说你了。” 荣庆公主擦擦嘴,“他不是没在吗?再说了,我是公主,谁敢说我?看不惯他们也得给我忍着!” 梁太后动作一顿,“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话?你又和驸马闹别扭了?” 荣庆公主撇撇嘴,“没有。” 梁太后一看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叹了口气道:“你安分点,别让人抓住错处,皇帝这些日子心情不怎么样,别让人把你的事捅到他面前去。” 荣庆公主有些不耐烦,“哎呀,有什么呀,再怎么着那是我亲皇兄,一块儿苦过穷过来的,他还能真罚我不成? 再说了,有您在,我怕什么呀?他不看我,难道还敢忤逆您吗?他是皇帝,您还是太后呢,永远比他高!” 荣庆公主不愧是梁太后的亲生女儿,最清楚梁太后哪块疼哪块痒,说得话都是恰到好处,句句让梁太后舒坦。 梁太后听着最后几句不免得意,“说得也是,哀家别的本事或许不如那些太妃太嫔,年轻的时候她们可没少嘲笑哀家,但那又如何?现在还是不乖乖的臣服于哀家!” “就是,”荣庆公主挽住她的手臂,“母后最厉害,连楚太后都被您挤到山上去了,那鬼地方,又冷又破,不到开春根本下不了山,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冻死饿死,谁能想到曾经的一国皇后,会落得如此下场,哼!” 梁太后越发得意,“谁说不是呢?她还以为,你皇兄做了皇帝,她也能当个太后就能和哀家平起平坐了?哼,笑话,皇帝到底是从哀家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就是,母后说得极对。” 太妃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下,听着这些混帐话,脸上如同罩了寒霜。 她就知道这对母女憋不出什么好屁来。 只是没想到她们能够恶心、无知、无耻到这种地步。 人家楚太后不想和她们一般见识,懒得看到她们闹心,她们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把人家挤走了? 山上的确是冷一些,但人家楚太后疯了吗会苦着自己? 山上住处不说修得多华丽,至少冬暖夏凉,衣食无忧,而且天天心情愉悦,比在这个皇宫里闷着,天天勾心斗角强得多了! 可笑她们如笼中鸟,却还在嘲笑展翅于天际的凤凰! 太妃有心调头就走,但想想都到了这里,走了还得再折腾一趟,努力忍下。 她恶心得听不下去,对一旁的宫女道:“通传吧!” 宫女早就想通传了,刚才那些话她也听着了,但她是肯定不敢说的。 “太妃到……” 她一边喊着,太妃等都没有等,直接进了屋。 梁太后本来还想着端着点,等一会儿再叫太妃进来,没想到她还调整好坐姿,荣庆公主还挂在她身上,太妃已然进了屋。 梁太后有些慌乱,也有点不高兴。 她这个人脸上藏不住,当即就沉了脸色,“太妃这么快就进来了?” 太妃心里这个骂,心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太妃没吭声,转身坐下,这才淡淡道:“外面冷,一路从王府来已经是受了不少罪,难不成还在外面冻一会儿?” 梁太后一噎,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 荣庆也有点愣住,她内心深处对这个姑母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她正呆愣着,太妃一个眼神锋利的扫过来,“怎么?荣庆你现在的架子也大了,见了本太妃,都不用行礼了吗?” 荣庆公主回过神,急忙行了礼,“姑母。” 太妃哼了一声,把小手炉拿出来,递给梁太后宫中的宫女,“凉了,给本太妃换些新炭来。” “……是。” 梁太后见她在自己宫里如此气盛,心里越发不高兴。 但今天,她还是有求于太妃的。 “太后找我来有何事?”太妃开门见山的问,一点也不想和她在这里多呆一刻钟。 梁太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哀家听说,太妃手中有几份菜谱?做出的饭菜和糕点都挺美味?” 太妃心想原来是为着这个。 这老婆子还真是脸大,别人都是差人去王府求取,她倒好,这么大冷天的还折腾自己一趟。 真是不摆摆她太后的谱,就浑身难受! 太妃垂了眼,漫不经心的道:“嗯,是有几张。怎么了?” 梁太后见她这神情,心里也老大的不痛快。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太妃岂是好惹的? 梁太后心中气闷,她觉得她一提这个事儿,太妃应该主动把菜谱交出来才对。 现在居然还问她怎么了,能怎么了? 梁太后噎了半晌,扯出一丝假笑,眼睛瞪了一眼身边的嬷嬷。 嬷嬷会意,上前福了福身道:“太妃有所不知,太后这几日总是胃口欠佳,吃什么也是兴致缺缺,前两日宫中的柔嫔娘娘给太后送了碟糕点,太后这才吃了些。” 太妃不动声色的听着,手指轻抚着小手炉上的花纹。 嬷嬷见她不语,继续说道:“太后问起,柔嫔说是您给的菜谱,所以,这才想着,也问您要一份。” 太妃听完,这才掀眼皮看了看嬷嬷,“要?” 嬷嬷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太后脸上的笑也有点挂不住了,荣庆公主眼中闪过几分怨恨和不满,“姑母,我母后身子不好,只有吃那糕点的时候才好些,你不应该把菜谱献出来吗?” 闫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荣庆公主对太妃说的话。 她都不记得,上次有人对太妃如此不敬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太妃眸光顿时冷下来,像冬日湖面上的冰凌,又亮又冷,“荣庆,你可真是能耐了!居然如此对本太妃说话,献? 呵,别说你,就是你父皇在的时候,也不会对本太妃说出这种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就可以耀武扬威了?你这个公主也得看在谁的面前,在本太妃眼中,你连个屁都不是。” 太妃这说话说得直立,跟刀子一样刀刀扎来,荣庆公主一下子就白了脸。 她从小就被人这么骂,自从顾西宸得势之后才好一些,所以,她才报复性的嚣张,尽可能摆出公主的范。 而太妃这几句话,直接又把她拖回现实。 别说她,梁太后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荣庆公主是她的女儿,荣庆公主连屁都不是,那她是什么? “太妃……”她刚一开口,太妃站了起来,连个礼都没有行,“本太妃乏了,又冷得要死,实在熬不住了,先回府了。”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梁太后忍不住喝斥道:“站住!你也太狂了,你可有把哀家放在眼中?哀家是皇帝的生母,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女人!本宫没让你走,你敢走?” 太妃也气乐了,短促笑了一声回身,“怎么?难不成尊贵的太后还想扣押本太妃不成?” 梁太后顿了一下,荣庆公主在一旁抽泣道:“母后,您快别生气了,姑母也不是有心的,大概是今日心情不好,无情学是别招惹她了,让她走吧……” 本来梁太后还没下定决心,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立马觉得必须硬气一点。 “你起开,”她怒声道,“今日哀家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这后宫中谁才是说了算的女人!” 太妃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梁太后手一挥,“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 这里闹得鸡飞狗跳,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影匆匆退去。 荣华公主一路小跑,心都在突突的跳,开心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最近荣庆公主连连倒霉,她却步步取得了顾西宸的青眼。 大夏国需要得体尊贵的公主,在某些重要的场合,公主是不能缺少的。 而荣庆根本担不起这样重要的角色,她除了是顾西宸的妹妹之外,别的一无是处。 而她,想要做的,就是让顾西宸看到她的出色,她的好,慢慢取而代之。 至于说亲情什么的,做帝王做得久了,亲情是什么东西? 荣华公主快要跑到尚书房的时候,狠下心一踩自己的裙摆,狠狠跌了一跤。 她身边的小丫环惊呼一声,不远处尚书房门外的小太监也急忙赶过来。 荣华公主嘴里嘶着气,脸上满是急切,“快,去禀告皇兄,就说本公主有要事求见。” 顾西宸正在批折子,听到小太监的禀报,不禁微微皱眉。 他走出来一瞧,见荣华公主刚刚爬起来,脸上满是痛苦。 “这是怎么了?荣华,怎的如此不小心?来人,宣太医!” 荣华公主急忙摆手,“不用了,皇上,多谢皇上,荣华是有急事,您快去母后那里瞧瞧吧,母后和太妃闹起来了。” 顾西宸一怔,“什么?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我刚刚从那边过来,母后不知怎的生了好大的气,姐姐也在,她们要把太妃捆起来。” 顾西宸一听最后一句,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脑仁顿时疼得要命。 他本来还心存着一丝侥幸,以为是吵个架拌个嘴什么的,现在一听,这麻烦似乎大了啊。 要捆起太妃? 太妃岂是好惹的?! 他这个母后,不知道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荣庆也在,不用说这事儿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他怒气冲冲往梁太后那边赶,荣华公主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份疼,值了。 顾西宸到了梁太后宫门外,正好听到梁太后正在气急败坏的叫嚷,让人把太妃捆起来。 她刚才叫喊了半天,众人都往前凑合,却没人敢真正动手。 这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正闹得欢,顾西宸迈步进来,沉声怒道:“这是在闹什么!” 梁太后一见顾西宸到了,气焰退了几分,眼睛迅速一红做起戏来,她一扭身子坐在椅子上开始抹泪,“皇帝你来得正好,哀家都要被人给欺负死了!” 荣庆公主看到顾西宸,立即缩了缩,躲到一旁尽量装不存在。 顾西宸早看见了她,就是懒得理她,大步走到梁太后面前,“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妃在一旁脸色泛白,微微咬唇,对顾西宸行了个礼道:“皇上,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吧,不如这样,你罚我禁足半年,我保证呆在府里半步不出! 另外,请求你下旨,褫夺北离王府的一切尊荣,贬为庶民,我们人微言轻,身份卑贱,不配享受这些。” 她说完就要跪下去,这下不只顾西宸,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西宸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把太妃扶住,“姑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来?” “方才皇上也听见了,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太妃微合了一下眼睛,“终究是我们不配,老王爷不在了,我们也……算了,就这样吧,皇上,民妇告退了。” 民妇? 顾西宸头皮一炸,哪里肯放她走,急忙上前两步挡住她,“姑母,有话慢慢说,朕一定为您为王府作主。” 梁太后一听这话,也不装哭了,瞪大眼睛问道:“为她作主?怎么?你的意思是,哀家的委屈就白受了吗?皇帝,你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从哀家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话简直不堪入耳,顾西宸觉得自己都要气得爆炸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哼,一群庸脂俗粉 顾西宸强压下火气,紧握着拳头,把想要打人的冲动死死按住。 他深吸几口气,转头看着太妃,“姑母,千万别说气话,今日之事,朕向您赔罪,现在派人送您先回王府,稍后朕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太妃很生气。 但太妃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审时度势。 她知道现在的顾西宸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北离王府也难以幸免。 毕竟是一国之君。 不如现在示弱,什么都不再说,反正那个老太婆把话都说尽了,那些脏话足以让人鄙视她,让她永远都翻不了身。 太妃福了福身,“皇上言重了。” 她不再多说,转身便走,顾西宸长长吐了口气,让身边的李公公亲自去送。 送走太妃,顾西宸无声叹了口气,看着气得跟斗眼鸡似的梁太后,他忽然就失去了再争吵的欲、望。 “母后,你好好歇息吧,”顾西宸淡淡道。 梁太后本来都准备好了和他大吵一架,可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反而有点摸不着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顾西宸目光在荣庆公主身上一掠,荣庆公主心虚的别过目光,连声也没敢吭。 顾西宸也没有搭理她,转身往外走。 梁太后隐约觉得不对,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叫住他,就听他语气冷得像冰,字字像冰珠子砸来。 “传旨,太后身体抱恙,即刻起,封闭宫门,不得随意外出,任何人无朕的旨意不得随意探望。 另外,让荣庆公主的驸马立即进宫,让他与荣庆公主和离。 荣庆公主身患重疾,即刻送出宫,去容静庵修身养性,无朕旨意,不得出庵下山。” 梁太后和荣庆公主都呆若木鸡,如同被雷重霹了一般。 宫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直到顾西宸走到宫门外才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但他脚步都没有停,似完全没有听见。 太监们跟在他的身后,使劲儿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都能够察觉到,皇帝的怒火在燃烧,现在就像一座行走的火山,谁碰上谁倒霉。 顾西宸回尚书房,走到半路,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现痛,手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加重。 他再也忍心不住,一张嘴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皇上!” “快来人!” …… 李公公一路送太妃到了马车旁,行了礼道:“太妃,孝奴就送到这里了,太妃走好。” 太妃微微点头,正欲上马车,远处一个小太监匆忙跑来。 李公公皱眉,“放肆!太妃面前,如此失仪!”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公公,公公快回去瞧瞧吧,皇上吐血了!” 李公公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别的,立即随着小太监往回走。 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妃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只好又返回来。 尚书房内一片肃静,太医院的值守的太医们都来了,跪倒一大片,院判正跪在床前为顾西宸把脉。 李贵妃、虞贵嫔和柔嫔以及曹芳仪都来了。 李贵妃自不必说了,虞贵嫔是一路从虞美人升上来的,这才多久,美人、婕妤,现在又成了贵嫔。 柔嫔虽然位份略低,但也是进宫时间最短的,还赐了封号。 曹芳仪也是从美人升上来的,她现在和李贵妃是一路的。 其它的女人暂时还排不上,也不敢往尚书房凑。 看到太妃到了,她们几个都过来行礼。 这些女人太妃一个也瞧不上,看到就觉得烦,觉得这些人捆在一起也比不上她家南衣十分之一。 哼,一群庸脂俗粉! 太妃淡淡的叫了起,问什么情况。 院判把完脉道:“皇上这阵子太过操劳,又逢生气引发怒火,所以……皇上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一听说是怒火攻心所致,所有人的脸色以都变幻了一下。 关于梁太后和荣庆公主的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早都传遍了。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那母女俩又干了什么奇葩的事! 众人在心里想,嘴上不敢多说。 李贵妃低声问道:“院判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能让皇上尽快康复?” “回贵妃娘娘,调养身子不可心急,还是要慢慢来为妥,只要皇上多多注意,平时注意饮食,多休息,忌怒火,很快就会好的。” 听着确实没有什么大事,李贵妃这才松了口气。 心里也有点小小的窃喜。 梁太后这次闹得可真是时候,她早就觉得那老太婆烦人了,下贱的出身,屁都不懂,以前就是一个最卑贱的宫女,一个做奴婢的,现在成了太后,她这个贵女还得天天去给她请安! 还有那个荣庆,整天就跟着叫花子似的,心里穷得要死,看什么好东西都想划拉,贪得无厌! 这下都给处理了,她心里痛快不说,这后宫中没有了两位太后,又没有皇后,那岂不是她最大了? 这么想着,李贵妃都快要高兴的笑出声儿来。 恰在此时,皇帝悠悠转醒。 李贵妃适时露出一双泪眼,“皇上……” 顾西宸目光缓缓在她们几个身上掠过,又看到一旁的太妃。 “你们都先出去,朕有话要对姑母说。” “……是。” 李贵妃带着几个女人下去。 太妃上前来,“皇上不必心急,太医刚刚说过了,是近几日太过操劳,又动了火气,唉……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 顾西宸脸上露出苍白的笑意,“姑母说得哪里话来?是朕对不住姑母,让姑母受委屈了。父皇在的时候,姑母都没有受过委屈,朕却……” 他说着,咳嗽了几声。 “皇上快别说了,都是一家人,什么委不委屈的,你赶紧把身子养好,我才能心安,否则这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 顾西宸笑了笑,“那姑母不再请求自废为庶人了吧?” 太妃无奈,“太后她终是你的生母,罢了,以后我不去招惹她就是,我收回之前的话。” 顾西宸展颜一笑,“姑母,朕还能去王府吃您做的菜吗?” 以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经常去王府蹭饭,太妃心疼他,待他也极好,云景也和他的关系最好。 太妃听到这话,心头不禁也软了,叹了口道:“那也得等你好了,想吃什么,得提前说。你现在不一样了,我得提前准备。” “姑母,”顾西宸语气真诚,“朕和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您的侄儿。想吃您做的饭菜了就偷偷溜出去,不用什么提前准备。” 太妃被他逗笑,“好,好,听你的,快点好起来。” “姑母,景儿呢?还好吗?好些日子不见他了。” 太妃不动声色,“他呀,贪玩着呢,这不是听说五伦山上下雪了,带着南衣去瞧雪景了。姑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愿望了,只希望能在你的庇护下,云景可以平安终老。” 这话说得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这是被当成人质了 顾西宸没有迟疑,立即表态。 “姑母放心,有朕在,定不会叫任何欺负了云景。” 太妃笑了笑,“有皇上这话,我就是死也放心了。” “姑母……” “好了,不多说了,皇上好好休息吧,你的贵妃等人还等在外面呢,估计也有很多话跟你说。” 太妃退出宫中,李贵妃又走了进去。 太妃刚要走,柔嫔快步追上来,“太妃。” “有事吗?” 柔嫔行了个礼,小脸上怯怯的,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太妃一见这种小白花的劲儿就来气,“怎么了?说,你不说本太妃还忙着呢。” “太妃,皇上的身体究竟如何?” 太妃打量了她一眼,“刚才太医的话你没听见吗?” 柔嫔咬了咬唇,“臣妾觉得太医说得或许……” “你这才入宫,以后用太医们的地方还多着,有个头疼脑热自不必说,若是来日有福气怀上龙种,生下龙子,也少不了太医们的帮忙。 你还是把心思放得纯一些,别把别人想歪了。那是皇帝,他们太医院的人几个脑袋?没有人敢撒谎!” 太妃这话说得直接,毫不客气,讥讽之意也十分明显。 柔嫔之前就在王府跌了面子,这次更是如此。 她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是,太妃教训得是,臣妾也是担心皇上的龙体……” “你担心什么,本太妃心里有数,只是不想管这么多而已,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怎么伺候皇上。柔嫔,你可要对得起皇上赐你的这个封号,对得你这张纯纯的脸。” 太妃说话夹枪带棒,无情的砸向小白花,柔嫔脸上的无辜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太妃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理会她。 柔嫔死死握着手,咬紧了牙关,眼睛里迸出恨毒的光。 太妃出宫上马车,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马不停蹄的回到王府,她摒退众人,立即写了一张字条,按照苏南衣走之前交给她的方法,让闫嬷嬷拿了小黑过来,飞鸽传书。 太妃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她立即觉察出,这次顾西宸似乎病得有些奇怪。 怒火攻心?操劳过度? 这种话她是不信的。 可太医院的院判也不会撒谎,却是这样,太妃却觉得奇怪。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那个柔嫔感觉最敏锐,看似无辜可怜,实则心思最深最细。 翼王,翼王把她送进宫去,究竟为的是什么? 更为奇怪的是,顾西宸竟然就答应了,这个阮薇,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太妃总觉得这个阮薇很特别,可她不会想到,阮薇是因为与天医府的苏南衣有几分相似。 …… 浙州府这边暗涛汹涌。 那些官员被带进督统衙门,吴泯舟也露了面。 刚开始大家还其乐融融,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可时间慢慢过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果然,很快吴泯舟的人带了许多信件文书之类的来,都一一摊开在桌子上。 起初众人还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可渐渐的都觉得有些眼熟了。 那不是……自己的东西吗? 这一发现,吃惊不小。 有胆子小的已经白了脸色,看着那些文件不知所措。 有胆子大的站起来问:“吴督统,这……这是何意啊?” “大家别急,”吴泯舟目光掠过众人,“今日本督得到消息,有人与细作相通,意图扰乱我浙州安定,此乃祸国殃民之大事,还望诸位同僚配合才是。” 众人一听这话,都齐齐变了脸色,老天爷,这是通敌卖国呀! 能不配合吗?谁敢说不配合,那就有通敌的嫌疑! 众人都噤若寒蝉,看着自己的东西恍神,脑门上的汗瞬间渗出来。 还有的人心思细腻,不知道真的是有人通敌,还是吴泯舟想借机会搞点别的事情。 之前的花街就抄得沸沸扬扬,权小林也倒了,那可是吴沉安的左右手啊。 想到这一点的人都心里发凉,脖子后面冒凉气。 若大的厅堂中坐了满满的人,过年过节也没有这么齐全过,外面站着不少士兵,裴沧亲自带队。 这么大的阵仗,却是鸦雀无声。 众人连自己的呼吸都放缓了。 安静中,他们隐约听到哪里传来丝竹之声,还有说笑声,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刚开始众人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过了一会儿,声音依旧在继续。 他们不免有些疑惑。 吴泯舟看出他们的疑惑,淡淡道:“诸位安心,你们在这里,家里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也不会被惊扰,不信,诸位听听,夫人和小姐们就在隔壁听戏听曲儿,乐呵得很。” 众人:“……”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老婆孩子被当成了人质呀! 顿时,他们的心更慌了。 这边的事,都在苏南衣和云景的监视之中。 吴泯舟忙他的,她忙自己的。 墨铎十分担忧,他不知道那个刺杀他的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度拙恐怕是和大夏的某人联手,要取他的性命。 否则的话,也不会一到浙州就被抓,还被投到大牢当中,刚被救出来,立即就有人来暗杀。 苏南衣手指敲着桌子,“那位李大人,有点意思,就算不是他,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官员都是朝廷选拔的,他们大多是日夜苦读十几载,对国家大事也一清二楚,又怎么会不认得王子殿下包袱里的东西?” 云景深以为然,“可他不但没有上报,还隐瞒了下来,要不是咱们去,根本发现不了。” “说得极是。” 云景问道:“那咱们告诉吴泯舟吗?” “他也会想得到,而且,这也是他的机会,就让他去折腾吧,等他把人揪出来,我们也该走了。” 云景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娘子,那……是不是我得回去了?” 苏南衣心里也有些不舍,但也的确如此,她已经在浙州耽误了太久,现在事情都已经明朗,没有必要再留下去。 她是出来寻找东西的,不是来游玩的。 她拍拍云景的手,“景儿,母妃独自在京中,一定很想我们,眼下我们都不在,她自己多寂寞呀,何况,万一有人欺负她呢?” 云景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谁敢!” “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苏南衣叹了口气,“景儿在家里照顾母妃,我也才好放心,心无挂碍也就更能保护自己,你说是不是?” 云景认真的想想,点头道:“嗯,娘子说得对。” 正说着,夏染从外面进来,眼睛光芒不定,“刚刚得到的消息,和我们碰过面的李大人,突发疾病身亡了。” 苏南衣和云景异口同声道:“什么?” “正是,听说是心疾,很快就去了。”夏染拧眉,“这事儿明显他是个替罪羊,这是被人灭口了。” 苏南衣立即起身,拉着云景道:“走,去瞧瞧。” 第四百三十九章 真正的死因 苏南衣赶到督统衙门的时候,李大人的尸首已经被抬到后院小房内。 吴泯舟见到苏南衣和云景,急忙上前见了礼。 苏南衣开门见山的问道:“尸首呢?” “在里面,”吴泯舟略显犹豫,“王妃,还是不要看了吧?” 他想的是,苏南衣这么尊贵的身份,又是个女子,怎么会看尸首这么晦气的东西? “交给仵作看就好了。” 苏南衣没说话,径直走进屋中,仵作正在检查尸首,看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 正要开口喝斥,又见吴泯舟跟在后面,态度恭敬,他顿时不敢造次。 苏南衣看着尸首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仵作看了一眼吴泯舟,小心翼翼的回答,“目前还没有发现异常,应该是突发疾症。” 苏南衣仔细看了看尸首的肤色,又看了看眼白,捏开下颌骨看了看嘴里。 吴泯舟的心提到嗓子眼,他发现苏南衣的动作流畅,像是经常做这种事儿,非但没有害怕恶心的感觉,还挺熟练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莫名的就……一紧。 苏南衣对仵作伸出手。 仵作一愣,不明所以,“您要什么?” “刀。” 仵作有点尴尬,这下轮到苏南衣不明所以了,“刀呢?” “来得……太匆忙,没有带,忘在家里了。” 苏南衣闻言,抬头盯着他看了半晌,把仵作看得心里直发虚,腿都有点站不住。 苏南衣最终什么也没说,云景把随身带的匕首递过来,“娘子,用这个。” 苏南衣接过,三两下把李大人的衣裳扒开,露出心口。 吴泯舟喉咙发紧,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合规矩。 但人家云景就在一边瞧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还在一旁兴致勃勃的问:“娘子,这是干什么?” “不是说他是心疾而亡吗?如果真的是因为心疾,那他的心应该有异样,看一看就知道了。” 云景眨巴着眼睛,“什么异样?” “这个就分很多种了,得详细看过才知道。” 两人一问一答,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完全没有面对的尸首的自觉。 仵作在一旁都白了脸。 吴泯舟也很震惊,但他看到苏南衣下刀准确,动作流畅,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就更加震惊。 一般的女人别说剖尸挖心,就是看到血也会尖叫失色,再说,下刀如此准确,没有丝毫偏差,这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片刻,苏南衣偏头看了吴泯舟一眼,“吴大人,过来看。” 吴泯舟回神上前,低头看去。 “你看,李大人这颗心,没有丝毫的异样,不仅如此,就连周围的血管之类也没有什么异常,可见,他并非心疾而亡。” “那……” 苏南衣刀尖一指,“你看这儿。” 有一个小黑点,掩饰在血肉里,根本不易察觉。 苏南衣对云景道:“景儿,之前我给过你一块异石,还在吗?” “在呀,娘子给我的,我一直都带上身上。” “正好,拿出来。” 异石是黑色,比指甲要略大一些,苏南衣把匕首交给云景,手指捏着异石,靠近那个小黑点。 就听“叮”的一声响,一根细如牛毛的针,被小异石给吸了出来,在异石上颤颤微微,闪着幽冷的光。 吴泯舟眼睛猛然睁大,一旁的仵作也一脸惊愕。 “娘子,这是什么?!” “暗器,非常厉害的一种暗器,能用出这种暗器的人一定是个高手。” 苏南衣把针取下来交给吴泯舟,“吴大人,这个人可得好好查一下,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是,王妃说得极是,下官一定好好查。” “不可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伤及更多无辜的人,从李大人的伤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在他的正前方,你可以从当时的座位着手,看看哪些人更有嫌疑。” 吴泯舟连连点头,“好,下官这就去。” 他匆忙走了,苏南衣扫了一眼那个仵作,语气淡淡,“仵作并不卑贱,他们为死者鸣冤,让真正的凶手落网,应该被尊敬,即使世道如此,也不该自轻自贱,如果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还指望谁瞧得起?” 仵作满面通红,汗如雨下,跪下深深叩拜见,“是,卑职记下了,定当铭记。” 苏南衣牵着云景走出小院,云景小声问道:“娘子,你猜,杀死李大人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南衣比划了一下,“景儿,你武功也不差,你想想,用那种暗器的,是什么样的人?” 云景拧眉认真想了想,“银针那么细小,能够穿过肌骨射入心脏,光凭这腕力就不一般。” “是啊,所以说,一定是个高手,无论他伪装成什么样的人,有些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什么本质?” 云景像个好奇宝宝,大眼睛眨呀眨,映着流光溢彩,苏南衣的心都被照亮了。 她挽着云景的手臂,手指在他的腕间滑动,“就是,练过暗器的人,手上都会留下一点痕迹,对不对?” 云景只觉得那双手细软滑嫩,指尖轻柔,在腕间轻轻跳动,让他感觉痒痒的,又有点莫名的……说不上来的小兴奋。 那种痒,似乎从手腕缠绵到了心里,他轻轻搂住苏南衣,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 苏南衣忍不住勾唇笑,趴在他胸口,看着四周没有旁人,也乐意和他温存一小会儿。 溜溜达达走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丝竹声。 苏南衣看了看不远处的院墙,“景儿,咱看戏去呀?” “哪,哪有戏?” 苏南衣一指院墙,“翻过去就有。” 两人偷偷摸摸去爬墙。 翻过院墙,果然看到一座戏台子,台上唱念坐打,好不精彩,台下的人都端端正正的坐着,脸色却很慌乱,没有半分笑意。 完全没有看戏的自觉。 苏南衣一眼瞧见坐在最前面的裴敏,就立马明白这是怎么个局。 难怪诸位贵妇小姐没有什么表情,这能有什么表情? 都被当人质扣在这里了,自己家男人在衙门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放谁身上谁也得炸。 苏南衣在心里默默同情了她们一下,偏头问云景,“景儿,想吃瓜子吗?” 云景点头,“想啊。” 苏南衣拍拍他,“等着,我去偷点来。” 瓜子和看戏才是绝配,没有瓜子的看戏,总是缺了那么点味道。 苏南衣溜进厨房,偷了两盘子瓜子,用袍子兜着回来,“喏,吃吧。” 俩人蹲在角落边看戏边吃瓜子儿,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两个人,比前面戏台子下那几十号都看得高兴。 “娘子,咱们这样好吗?” 苏南衣一点也不担心教坏小孩子,“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对哦,说得也是,”云景嗑着瓜子,看着台上,“那个女人的妆化得好丑,眼神也好凶。” 苏南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的哎。” 不过,等等! 第四百四十章 当众行刺 台上那个女人的眼神的确很凶。 仅凭这个眼神,苏南衣就感觉这个女人不太对劲。 下一刻,这个女人一甩长长的水袖,两道寒光直奔台下! 苏南衣一下子扔了手中的瓜子,也顾不得别的,奔到近前拔出一个侍卫的腰刀,直接抛了过去。 “叮!” 刀正撞上从水袖中射出来的一把短剑,另一把短剑只被撞了一下,力道被减轻了不少,但还是射了出去。 “啊!” 剑扎入裴敏的手臂,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这下台下可炸了锅,贵妇小姐们都吓得尖叫不止,台上的唱戏的也惊呆了,侍卫们团团围住,几个反应快过的去抓那个女戏子,双方缠斗在一处。 苏南衣飞快看了一眼裴敏的伤,并没有什么要紧。 眼下关键的是,不能让那个出手的刺客逃走了。 她立即过去帮忙,云景也跟上来,一起加入战斗。 有了他们俩的加入,局面一下子发生改变,苏南衣一边打一边叫,“留活口!” 女刺客身手不错,但面对苏南衣和云景还是差了一大截,没几个回合就被抓住。 苏南衣第一时间上前,把她的手臂和下颌骨都卸了。 女刺客瞪大眼睛,满是震惊和错愕。 “想自杀?门儿都没有。”苏南衣冷笑。 “景儿,你在这儿看着她,我去看看裴小姐。” “好。” 裴小姐被众人围在中间,苏南衣在人群外道:“都让开!别闷在这里!” 有人回头看她一眼,认出她是刚刚出手的人,但到底是个男子,“你就别往前凑了,裴小姐还没出阁呢,不能被你毁了清白!” “清白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苏南衣反问。 “当然是清白重要!” 苏南衣:“……” “起开!”她懒得再多说,伸手推搡。 这一招果然管用,那些身娇体弱的小姐都担心被她碰到毁了清白,急忙纷纷避让。 苏南衣到裴敏身边,裴敏满头是汗,眼睛里盈盈满是水光。 “裴小姐,你这伤并不要紧,没有伤到要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拔剑止血,”苏南衣把两粒药递给她,“吃了它,可以止痛。” 裴敏看着她,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很是俊俏,眼神坚定干净,没有半点杂念。 她莫名就对苏南衣产生了信任,点点头,“多谢。” 拿了药吃下,果然感觉好了许多。 苏南衣双手握着剑柄,眼睛看着她,轻轻笑了笑,“裴小姐,别紧张,你很坚强,吴沉安能找到你,是他的福气。” 听她提起吴沉安,而且没有用任何敬称,直接称呼名讳,裴敏心头就跳了一下。 她隐约猜到,苏南衣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分神的功夫,苏南衣已经飞快拔出短剑,并为她上药。 裴敏倒真的没有觉得疼,就是看到血迅速涌出来,头晕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瞬间,苏南衣包扎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她就又恢复如常。 众人惊讶又有点佩服,对苏南衣多少有些刮目相看。 裴敏站起来,对苏南衣行了个礼,丫环扶着她小心坐下。 她看向被抓住的女刺客,“把她带过来!” 苏南衣道:“裴小姐,不急,她反正跑不了,也死不了,现在要紧的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裴敏不解,有什么比问这个刺客更重要的事? 苏南衣目光缓缓,在众贵女小姐身上的掠过。 最后,在一位身披杏黄色斗篷的夫人身上停住。 这位夫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嫩,杏眼红腮,保养得极好。 见苏南衣看她,她的脸微微泛红,更显得美艳。 “不知夫人是……” 那夫人微微福身,“妾身姜氏。” 裴敏继续介绍道:“权夫人乃是沉安手下权副将之妻。” 苏南衣恍然大悟,哦,权小林。 不过,苏南衣点纳闷,据传权小林因为给花街象姑馆做靠山,被吴沉安给罚了,具体的罚成什么样,消息捂得严实还未可知。 不管怎么说,这个当口,肯定是不会轻的,但这个权夫人,没有以泪洗面,没有憔悴伤神,反而是这么红光满面,光彩照人的样子。 这……究竟是个人心理太强大,还是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不管是哪种,都有点耐人寻味啊! 苏南衣不动声色,“刚才权夫人可是坐在裴小姐身后?” 权夫人点点头,“正是。” 众人一头雾水,裴敏短暂的茫然之后,迅速明白了苏南衣的意思。 脸色微微一变。 苏南衣见她神色,就知道她想通了,暗道这姑娘果然聪明。 吴沉安也是个聪明人,将来要是他们俩成婚,没准这浙州城还真能再上一层楼。 裴敏和苏南衣的眼神一对视,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对权夫人道:“夫人,不知能否陪到我房中歇息一下?” 权夫人自然是不能拒绝,“好,应该的。” 裴敏缓缓起身,对苏南衣福了福身,“感谢贵人疗伤之恩,烦请再替我开张方子,另外,也准备了厚礼答谢贵人。” 这无非就是说辞,掩人耳目罢了。 苏南衣顺势点头答应。 裴敏又让戏台上重新开锣,其它人留下来继续观看。 其实谁也没有心思看什么戏,但现在不得不这么如坐针毡的坐着罢了。 众人心烦意乱,刚才又受了惊吓,谁也没有在意,那个女刺客也被带走了。 到了后院,四周幽静,裴敏进了一处小院,请众人进了屋,她没往里屋去。 “请坐。”她是对苏南衣说的。 苏南衣也没客气,转身坐下,云景也坐在她身侧。 而权夫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她本来也没多想,一路跟着过来了,但进了屋裴敏也没有去躺着养伤的意思,而且还让两个外男进了屋坐下了。 她正等着裴敏也让她入座,不成想,裴敏不再说话,只一双眼睛盯着她。 目光沉沉,还有点审视的意味。 她心里不禁有点慌,笑容也有些僵硬,“裴小姐,不知此是何意?” 裴敏冷笑不语,苏南衣缓缓道:“权夫人,权副将此时身在何处?” 权夫人不知道苏南衣是什么人,此时心里慌着,下意识回答道:“之前因为做错事,受了罚,挨了军棍,正在府中养伤。” 回答完,她才皱眉反问:“此事与你无关吧?纵然你为裴小姐治了伤,此乃军中之事,也不是你能过问的。” 语气傲得很,架子也端得很足。 苏南衣也不恼,哧笑一声道:“瞧瞧,权夫人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浙州城的女主人。” “你……”权夫人脸上露出怒色,脸涨得通红,“不知所谓!” 她一甩袖子,对裴敏福了下身,“既然裴小姐这里用不着妾身,妾身就先告退了。” 她还未转身,苏南衣冷然道:“权夫人,想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第四百四十一章 她真正要刺杀的人 权夫人脚步顿住,偏头看向苏南衣。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扣住我,对我用私刑不成? 我可告诉你,我的丈夫虽然说做错了一点小事,受了点责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动得了的。我们家的事,就是军中的事,你……” 苏南衣短促笑出声,眼中满是讥讽之色,“你们家的事就是军中的事? 姜氏,你好大的脸啊!不过一个小小副将,竟有如此大的口气!难不成这浙州卫都成了你们权家的私军吗!” 权夫人深吸一口气,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都感觉到自己要窒息了。 “我……” “你什么人?” “不……” “你都说了,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你还不?!” 权夫人:“……” 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 苏南衣冷哼一声,“权夫人,那个女刺客,你可认识?” 权夫人愣了愣,感觉自己的思维有点跟不上,刚才还扣帽子呢,现在又问女刺客的事儿? 她下意识摇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你不认识,那她为什么要杀你呢?” 权夫人惊得差点跳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杀我?什么杀我?你胡说什么?她明明刺杀的是裴小姐!” “真的吗?”苏南衣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白痴。 云景轻蔑的扫她几眼,这个女人还真是蠢得要命。 “从刚才在台上她射出袖箭的角度,就是冲着你去的,裴小姐就算是被伤到,也只是擦个边,重伤的会是你。” 他说完又觉得不爽,“所以,确切的说,我们救下的是你,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哼。” 权夫人呆愣半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转头去看裴敏。 裴敏面无表情的回视她。 这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权夫人眉头皱了皱,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后背慢慢渗出冷汗。 也许……真的是,刺客是冲着她来的。 苏南衣拍拍手,有人把那个女刺客带了上来。 她的脸上还画着演戏的油彩,看不出本来面目。 “来人,把她的脸弄干净。” “是!” 油彩洗去,露出原本的面目。 那女子大概二十多岁,长得倒是俊秀,就是眼睛很大,眼白有点多,看起来眼神特别凶。 看清她的脸,权夫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苏南衣一直注视着权夫人的神色,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一定是认出了这个女人。 “怎么?权夫人认识?” 权夫人垂下眼睛,笑容僵硬,“不,不认识。” “不认识?那可是奇怪了,不认识怎么人家就想着弄死你呢?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权夫人目光躲闪,吱吱唔唔说不出。 裴敏对身边的丫环耳语几句,丫环立即领命而去。 权夫人心慌意乱,急忙解释,“裴小姐,这个女人,我真的不熟,也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也许只是一个误会,或者是认错了人。” 她自己越说越乱,自己都不信,没有底气了。 云景忍无可忍,“她是说不了话,只是暂时,不是哑巴了,不会说了。你说话能不能用点脑子?说谎话也不带这么编的。” 权夫人面红耳赤,又急又臊。 苏南衣拍拍云景,“别急,究竟是怎么样,总会清楚的。” 裴敏派了自己丫环,去找吴沉安。 吴沉安刚进城门,正在和守卫城门的军士们交待稍后的事情。 小丫环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过来行礼。 吴沉安见到她,心就不自觉收紧。 “发生何事?” “少将军,戏台上的一个女人是刺客……” 刚说到这儿,吴沉安就变了脸色,“刺客?敏儿怎么样?有什么事吗?” “小姐手臂被剑刺伤,贵人给小姐上了伤,包扎好了,现在没有大碍,小姐让奴婢来找您,说那刺客是奔着权夫人去的,让您把权将军也带去。” “贵人?”吴沉安听说裴敏没有大碍,但也是受了伤,心里还是很担忧。 又听说什么贵人,敏锐抓住这一点,“什么贵人?” “这个小姐没有明说,”丫环摇头。 吴沉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两人俊俏的年轻人?气度很不错的?” “是,是两个年轻人,身手都挺好的,是他们抓住了刺客,还救了小姐。” 吴沉安顾不得许多,立即让车夫带着小丫环去权府。 他也在后面跟着。 到了权府门口,他对小丫环低声道:“你赶紧回去,告诉小姐,那两位贵人务必要好生对待,还有姜氏,无论如何都要扣住。” “是,奴婢明白。” 吴沉安一声令下,“来人,把权副将抬到车上去!” 权小林受了军棍,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所以今天并没有去督统府衙门。 权府的人一见是吴沉安,也不敢阻拦,有人想进去禀报,吴沉安手一挥,手下的亲兵立即把权府的那些人都控制起来。 权府的人都心惊胆颤,这么短的时间内,权府经历了两次这种事。 这怕是……要变天了吧? 他们一动也不敢动,这些亲兵可都是吴沉安的人,个个杀气森然,手中的刀不是吃素的,都是饮过人血的! 吴沉安来过权府很多次,对这里的一切也了如指掌,他大步走到权小林养伤的院子,迈步进了屋。 屋内空无一人。 他脸色一沉,走到床边一摸,余温尚在。 床头上还放着药碗,也有淡淡的温度。 吴沉安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 权小林就算不是主谋,但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来人!搜!” 权小林的书房搜得最为仔细,一些信件都被翻找了出来。 原来被送到督统府去的那些都是不痛不痒的。 真正的书信都在一处暗阁中。 权小林本来想都烧掉,但一想要是真的都毁了,那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吴沉安可以不用证据抓他,但他不能没有证据去见对方。 他把心一横,冒险把这些东西留下来。 但没有想到,事情暴发的这么快,他得到消息,直觉感到不妙,也顾不上这些,直接从后门跑了。 吴沉安下令全城搜索,权小林了解吴沉安,吴沉安又何尝不了解权小林。 没用多久,权小林就被揪了出来。 他藏在了一处别苑中的暗道中。 城门封锁,他一时跑不了,想在暗道中躲一时,再伺机逃走。 可他忘了,有一次醉酒之后,他曾经对吴沉安说起过。 吴沉安听到禀报,说抓住了权小林,脸上没有丝毫愉悦。 转身回府,直奔裴敏这里。 他到了院中,发现贵人果然就是云景和苏南衣。 急忙上前行了礼,又看过裴敏的伤,再三对苏南衣表示感谢。 权夫人还心存一线希望,在看到吴沉安的时候,心又往下沉了沉。 吴沉安微眯着眼睛,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目光直接落在那名女刺客的身上。 “是你?” 第四百四十二章 刺客的真实身份 云景听吴沉安这话,微眯眼睛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吴沉安点点头,“此女是权小林养的外室,权小林和姜氏夫妻多年,也没有个一儿半女,有一次外出办差,回来时救了个无家可归的女人。” 吴沉安的嘴角浮现几分戏谑的笑意,眼中渗出冷意,“权小林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祸害。” 女人脸色惨白,眼睛怨毒,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权夫人手指微微颤抖,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苏南衣走到她面前,“原来权夫人不只认识此女,还允许她共同伺候丈夫,这份胸襟实在令人佩服。” 权夫人双手紧握,眼白泛红,满是忿恨之色。 苏南衣抬手,解了那个女刺客的禁锢。 女刺客迅速喘了几口气,舌头和脸都有些发木,不过总算能说话了。 “让我来猜猜,”苏南衣打量着她,“你应该看不上权小林吧?” 女刺客吐了一口唾沫,“呸,他那个的蠢货,我怎么会看上他?” 她的口音有点怪,像舌头根发硬,自带一点点尾腔。 “你不是大夏人?” 女刺客抬抬下巴,神情傲慢,“我是英勇的蒙林人。” “蒙林人,却有大夏人的血统,这才是你在蒙林被排挤,被送来做细作和刺客的原因吧?” 女刺客脸色骤然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南衣粲然一笑,“这个你就不必管了。蒙林人,为何要刺杀权小林的妻子?肯定不是为争风吃醋,是你的主子让你这么做的吧?” 女刺客抿着嘴唇不说话。 “让我来猜猜,你的主子是谁,度拙?度拙应该不会以身犯险跑这么远,”苏南衣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刺客的眼神变来变去。 “再说,度拙已经是个老头子,地位虽然够,但年纪太大。” 她语气戏谑,女刺客微红了脸,眼中还有隐隐的骄傲。 “能让你不惜一切完成任务,一定不只是忠诚本身,还有感情在吧?为了他宁愿付出所有?包括性命?只求他能怜惜你记住你?” 苏南衣不断反问,女刺客双手越握越紧,像被苏南衣的话击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看来我猜对了,那个让你倾心,甘愿付出所有的人,就是度拙的儿子达尔勒吧?” 女刺客眸子霍然一缩,“你……” “这还不简单吗?”苏南衣低笑几声,“度拙有好几个儿子不假,但和你年纪相仿的却没几个。 重要的是,达尔勒是他们中最有野心最有实力的一个,而且……他刚刚大婚,只要生下男娃,地位就更稳固了。” 苏南衣一指权夫人,“她和她那个愚蠢的丈夫,和达尔勒合作,但之前发生了查抄花街的事,让权小林受创,地位也将下降,失去利用价值。 而这时你们得知,墨铎就在这城中,所以,在派人刺杀墨铎的同时,栽赃陷害给吴家不说,还派你来刺杀权夫人。 至于权小林,他应该是慌不择路逃跑,在你们假意接头营救他之后,真正的打算是杀死他灭口,对吗? 所以,他以为奔向的生路,实际是上一条死路,对吧?” 女刺客脑门上渗出冷汗,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南衣。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达尔勒,早就把你当成了弃子,大婚娶了别的女人,你在这儿干嘛呢?玩呢?” 女刺客眼睛血红,喘着粗气像一条濒死的鱼。 “你胡说,胡说!” “好吧,我胡说。”苏南衣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她这么干脆的一承认,女刺客反倒愣了一下,相信了大半。 云景眼睛骨碌碌转,一会儿看看女刺客,一会儿又看看苏南衣。 他心里有好多问号,但知道此时不该问,生生忍住了。 吴沉安心头狂跳,震惊一波接着一波。 这个女刺客居然是蒙林人?还有墨铎王子在浙州城? 还被刺杀过? 老天爷,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猛然想起云景和苏南衣把他叫去小院中,让他看那把刀的时候,难道说…… 他眼前浮现一张脸,是那个被苏南衣从牢中救走的男人! 吴沉安深吸一口气,把满腔的震惊压下去,“下官抓到了权小林,就在外面。” 权夫人听到这话,身子一晃,差点晕死过去。 云景冷笑一声,“这次速度倒是挺快,那就交给你们好好审,还有这两个女人,让他们三个说个清楚明白。” “是。” 吴沉安刚要走,一个家丁跑进来,“两位贵人,督统请两位过去。” 苏南衣为云景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那行,我们就去见督统,想必是杀害李大人的凶手也抓到了。” 吴沉安冷汗无声渗透,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发生这么多事吗? 他感觉头有些大。 但眼下,还得处理权小林的事。 他都想骂人了。 苏南衣和云景把摊子丢给他,一起去见吴泯舟。 吴泯舟手按着太阳穴,面前放着具尸首。 苏南衣和云景一进来,看到地上的尸首就知道坏菜了。 果然,吴泯舟一言难尽的站起来,叹了口气,无比羞愧的说道:“王爷,王妃,下官无能。” 云景低头看着地上的尸首,穿着件普通的侍卫衣服,腰间挂着腰刀,长得也很普通,扔到人堆里不会出现的那种。 偏偏这种人,最容易被忽略,也是最容易得手的。 杀手刺客,总不能太标新立异。 苏南衣盯着那人被毒黑的脸半晌,“好厉害的毒。” 吴泯舟惭愧道:“还是比他慢了一步。” 苏南衣点点头,这也不算意外,能有这种手段的人,都是高手,自个杀还是很容易的。 她俯身仔细看了看,拿出根银针来刺入,又仔细闻了闻。 “怎么样?”云景小声问。 苏南衣笑了笑没回答,起身对吴泯舟道:“少将军那边也有所现,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吴督统可以让大家回去了,以免时间长了,会让人心不安。” “是。”吴泯舟的嘴张了张又闭上,什么“保证做好”之类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次次说,次次打自己的脸。 他已经没脸了。 苏南衣倒没理会这个,把那根银针收好,和云景一起离开。 “这毒有些古怪,不是一般的毒,景儿,我们得回住处去。” 云景见她神色严肃,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好,他们一定也等急了。” 回到住处,陆思源正和墨铎研究地图,见他们回来,过来问情况。 苏南衣环视四周,“老修呢?” “出去了,说是闷得慌,出去转转,顺便打听点情况,怎么了?” 苏南衣眉头微皱,“我有事要问他。你们带回来的那个驭木者呢?” 听到她问这个,陆思源的心里“咯噔”一下。 第四百四十三章 摧毁咒,声声摧命夺魂 陆思源眼底迅速闪过一丝紧张。 嘴唇微微抿着,手指也微缩了一下。 “还在那个单独的小院里,怎么了?” 苏南衣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也没怎么,我怀疑……” 她刚说到这儿,老修从外面溜达着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几包吃的,“哟,大家都在?来来,我买了点好吃的,排了好一会儿的队呢。” 陆思源目光深长的看着他,“南衣有事要问你。” 说完又补充一句,“关于驭木者的。” 老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又恢复如常,“是吗?什么事儿,说吧。” “你跟我来。” 苏南衣转身往门外走,老修摸摸鼻子,和陆思源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跟上。 陆思源也想去,被老修用眼神制止了。 苏南衣到达那个院子的时候,驭木者正站在树下,呆呆愣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想。 察觉到陌生的气息,驭木者回头,举手对准苏南衣,动作凌厉而充满杀机。 他袖下的枝叶像是瞬间疯长,蜿蜒似蜿。 苏南衣侧微一躲,跟在身后的老修立即道:“别,别,自己人!” 老修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包,前后左右的晃了晃,空气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很特别。 也很管用。 驭木者果然冷静下来,那些枝叶又慢慢退去,看得人头皮发麻。 云景还挡在苏南衣身前,看到这神奇的一幕,眼中充满错愕。 “真的没事了?”他还是有些担忧。 老修尴尬的笑笑,“是我疏忽,疏忽了,没事了,现在可以了。” 苏南衣看着驭木者,话却是对老修说的,“他身上的这些有毒吗?” 老修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个要看怎么说了,或者说,有毒没有毒,还得看他怎么操控。” 苏南衣微微点头,把那支银针拿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老修拿过银针闻了闻,脸色微变,“好厉害的毒啊,哪来的?” “刺杀了李大人的刺客,被查出来以后,服毒身亡。” 老修诧异,又仔细闻了闻,忽然明白了苏南衣的意思,“你是怀疑……和这个驭木者有关?” “嗯,此毒味淡,并没有动物毒的那种腥气,更像是植物毒,但这么厉害的植物也不多见,而且,此毒是新提炼出来的,浙州城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毒植就更少见了。” 老修噎了口气,不得不说,苏南衣说的挺对的。 云景看着老修问:“你是不是偷懒来着,他跑出去了你不知道?” 老修急忙摆手,“没,怎么可能跑出去不被发现?” “那难道说……还有别的人有这种毒?”苏南衣微眯着眼睛,“说起来,那个被我们带来的异族女人至今也是下落不明啊。” 老修:“……” 心里发虚,后背冒汗。 这可怎么好? “你知道吗?”苏南衣问道。 老修下意识摆手,“不知道,我也纳闷呢,自从那天跑了之后,也没个消息了,是不是跑出城去了?” 苏南衣捻着银针,语气低喃,“谁知道呢……” 老修也不敢再接话,垂眼看着地面,掩饰自己的心虚和尴尬。 正在这时,忽然驭木者躁动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转圈踏步,不断的发出低吼,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云景立即把苏南衣挡在身后,老修脸色也变了,大声道:“快走!” 苏南衣带着云景退出院子,去找陆克。 陆克身上余毒未解,还是那副软绵绵没有力气的样子。 看到苏南衣和云景来,他强打精神,“你们……” 他话没说完,突然捂住了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脸色苍白,眼睛看着苏南衣,“他……” “谁?驭木者?发生了什么?”苏南衣快速问道。 “有人……在发出召令,这是摧毁令,我现在和它是半相通,一旦他被毁,我也……活不了。” 苏南衣倒不太在意陆克的死活,她只想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发出摧毁令。 陆克和驭木者心脉半通,若是放在平时,他也死不了,只会是重伤,但此时不同,他本来就已经中了毒,若是此时再遭受这个,那就是必死无疑。 “救我……” 陆克脸色苍白如纸,面容扭曲,蜷缩在地上似虾子。 苏南衣迅速抽出银针,但已经太迟了。 陆克睁着眼睛,嘴角的血迹还未干,但已然死去。 老修喘着气跑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也抽了口气,在心里骂了一声。 真他娘的…… 但此时也顾不上陆克,老修抹了把汗,“得快走,还得疏散其它的人,驭木者不受控制了,非得伤及无辜不可。” 云景护着苏南衣往外走,还没回到原来的院子就和驭木者撞个正着。 苏南衣发现,此时的驭木者和刚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刚刚的驭木者虽然有杀意,但还是翠绿色的,可现在却是红色的。 血红色。 枝叶似染了血,浓烈的杀机铺天盖地,刹那间就逼到眼前。 苏南衣眸子猛然一缩,立即抽出腰间的软鞭,“大家小心!” 云景也抽刀宝剑,剑光所到之处,割断伸过来的枝蔓。 切割断之后,那些枝蔓更加疯狂,蔌蔌的不断作响,直立起带着风声不断往前扑。 场面诡异至极。 老修脑门上也渗出汗,三个人中他的武功最低,但不知为什么,受到的攻击却是最多。 没几下他的身上就见了血。 有了血腥气,驭木者的嘶吼声一声高过一声,对老修的攻击也一招快过一招。 老修呼吸急促,不停的喘,动作也明显慢了。 苏南衣和云景想过来帮忙,但都被长长的枝叶缠斗住,根本脱不了身。 老修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一边咬牙坚持打,一边扯着嗓子喊,“陆思源!陆思源!老子要挂了!” 陆思源本来已经就心不在焉,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风里多了淡淡的腥气,本来就觉得不太对劲,正想过来看,忽然就听到老修的叫喊声。 他立即提剑出来,墨铎王子也随即跟上。 两人到了眼前,也被吓了一跳,片刻没犹豫立即加入战团。 陆思源手中剑光闪动,几剑下去就斩了不少枝蔓。 然而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陆思源斩下枝蔓之后,驭木者没有再长出。 或者说,在看到陆思源之后,驭木者的攻击力明显下降了许多。 老修总算是喘了口气,大口大口的累成了狗。 “怎么会这样?”陆思源问。 老修喘着气擦着汗,“有人在吹摧毁咒,陆克也死了,这事儿绝对有人操纵,我觉得,浙州城里只怕不只一个驭木者。” 陆思源脸色微变,转头看着驭木者,长剑挑起,冷声问道:“你究竟还能不能听得懂?” 驭木者停下攻击,似乎转了转头,黑斗篷之下的模样根本看不见,只有隐隐的吼声。 半晌,他忽然又动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缘是故人来 这一次的动,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苏南衣等人拿着刀剑,严阵以待,但对面的驭木者,却缓缓收回那些枝蔓。 不过,他似乎收得很艰难,像是在和某种力量抗拒。 苏南衣眉头紧皱,她隐约觉得,这个驭木者,似乎对陆思源有些不同。 陆思源紧抿着嘴唇,苍白的脸上因为急躁有几分红晕。 他眼睛看着驭木者,映着那些游走的枝蔓,冷静却充满杀机。 这样的陆思源,苏南衣并不陌生,他素来内敛话少,但并非害羞,而是因为冷酷。 陆思源长得俊美,像个瘦弱的英俊书生,但实则手上沾满鲜血。 但不知为什么,苏南衣看着无比熟悉的陆思源,心底深处,却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不确定感,陌生感。 此时也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思绪。 老修缓过几口气,低声对陆思源道:“他应该也是身不由已,最可恨的是那个发出摧毁令的人,他现在应该是在和指令对抗。” 陆思源看了老修一眼,老修面露难色,咬牙道:“具体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寻常人。” 多废话。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陆思源冷冷收回目光,盯着驭木者的目光锐利不减,无论如何,要想伤害苏南衣,他就绝不会留情。 正在僵持,外面响起夏染的叫喊声。 “老修,老修!你在哪儿呢?快出来!小爷有急事找你,生死攸关的大事。” 苏南衣想制止他进来,现在情况不明,不能都陷在这里。 但夏染的腿儿飞快,几下就进了院子。 驭木者正在缓缓收回枝蔓,听到他的声音转头去看,一瞬间枝蔓又再次暴涨。 夏染瞳孔猛然放大,“我天!这怎么也这样了?” 苏南衣比驭木者更快一步,挥剑到夏染的近前,枝蔓被砍落,擦着夏染的喉咙掉落。 夏染惊得出了一身汗。 陆思源和云景几乎同时到到了苏南衣的身前,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老修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夏染,你看见什么了?” 夏染从震惊中回神,“我……” 他刚开口,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响,院门被人推开……不,是撞开,连门扇都撞下来了。 地上被激起一片尘土,尘土飞扬中,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走来。 一个更大的驭木者! 这个驭木者比之前那个大了一圈儿,也没有穿着斗篷,众人都看到了那张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脸。 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像是在树干上挂了半张面皮。 一半已经变成了树皮的样子,只剩下另一半,和另一只浑浊却凶狠的眼睛。 他像一棵行走的大树,枝蔓茂密,呼呼带着风声,像铁鞭子挥过,能把人的皮肉都扫下去。 苏南衣眸子猛缩,果然有另一个! 原来那个就已经很难对付,这个的战斗力明显高于刚才那个,双面夹击,他们恐怕难以招架。 她不禁苦笑,难不成还会命丧在这里? 老修也白了脸色,吞了口吐沫,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我草!” 陆思源扭头看了看他,老修吐了口气,微微摇头。 陆思源的眸光暗了暗。 他沉默半晌,对苏南衣道:“南衣,稍后我掩护你,你快点离开这里。” 他目光看着云景,“你和她一起走吧。” 云景手握住苏南衣的手,虽然一时无法理解陆思源这背后的意思,但他还是懂陆思源的牺牲,“那你呢?你不走吗?” 陆思源紧握着剑柄,别开目光,“云景,好好待她。” 苏南衣瞳孔巨震,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思源已经挥剑冲了出去! 老修一跺脚,急得大叫,“思源!” 大驭木者低吼一声,手臂上的枝蔓暴涨,迅速抽向奔来的陆思源。 陆思源剑光挥洒,似点点星辰散开。 墨铎王子大惊,“这是……陆思源!” 苏南衣又怎么会不认识,这是陆思源压箱底的剑招,星光变。 杀机无限,却也伤人伤己。 苏南衣想喊陆思源一声,但喉咙像被扼住,她眼睛发红,看着那道身影悲从中来。 云景紧紧护着她,另一只握手的剑也在微微颤抖。 大驭者的低吼声像闷雷声声传来,击中在场的人心,陆思源自身都像变成了一道剑光,他击大驭木者的心脏。 他知道,驭木者的致命命门就在此处。 无数枝蔓掉落,又疯狂长出,如同狂蛇卷向陆思源,那种力道和速度,让人毫不怀疑,可以把他瞬间绞碎。 就在这刹那之间,原来的那个驭木者突然动了! 他笨拙但迅速的冲向大驭木者,用红色的枝蔓缠往陆思源,包裹住往回一带! 陆思源无力再和他缠斗,只能尽力掷出手中的剑。 大驭木者也没料到眼前的情况,微怔了一下,就在这一怔之间,剑,刺中了他! 他低吼嘶嚎,仰天长啸,似无比痛楚。 与此同时,陆思源被轻轻放下,小驭木者一头撞向发狂的大驭木者。 众人不明所以,但此时最重要的是陆思源。 陆思源浑身都是被割破伤口,鲜血染透了衣裳。 苏南衣迅速让他吃了解毒和止血药,声音焦急似被火灼伤过,“思源,你怎么样?思源……” 老修双手紧握,看看半昏迷的陆思源,又看看小驭木者,一咬牙从破布袋里摸出一瓶药水,冒着危险的洒向小驭木者。 小驭木者正在与大驭木者斗,眼看就要不支,突然被老修从身后来了这么一下,似乎僵愣了一下。 老修大喝一声,“通!” 小驭木者发出一声尖啸,浑身的枝蔓变得更红,每一片都像滴着血。 他的战斗力也在瞬间被加强,迅速出招,直逼大驭木者。 大驭木者被陆思源的剑击中,本就受了重伤,那股怒气过去,再面对这样强有力的对手,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他节节败退,但小驭木者并不放过他,不断嘶吼着发出攻击。 不过片刻,大驭木者被击得倒退到墙边,轰然往后一倒,连院墙也塌了半边。 小驭木者仍旧不肯罢休,步步紧逼。 云景看准机会,猛然跳过去,抓住陆思源长剑的剑柄,用尽全力往里一戳! 本来只刺入三分之一的剑,现在全部没入。 大驭木者吼了几声,几乎震动天地。 但几声之后,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慢慢失去挣扎的力气。 那些枝蔓也迅速枯萎,瞬间化成尘土。 小驭木者也停止进攻,站在原地微微颤抖。 此时老修突然一跃而起,从一个后房坡上揪出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来。 老修满脸怒容,把那人扔在地上,“果然是你!” 黑斗篷又吐了几口血,缓缓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脸。 他的面容扭曲,眼睛如同毒蛇,阴冷而狠毒的盯着老修。 他缓缓开口,声音哑得难听,像砂纸磨着人的耳膜。 “师弟,别来无恙?” 第四百四十五章 毒王认主 黑斗篷一开口,苏南衣就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此人。 这个声音太特别了。 云景也喝道:“是你!狐清的主人!” 这个黑斗篷就是当初在京城神秘小院中,豢养毒王狐清的黑斗篷,当时此人和夏染的堂兄弟,夏泰在一起。 不仅如此,苏南衣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时和夏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子。 苏南衣曾经见过顾西宸身边的虞美人两次,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此时见到这个黑斗篷,她猛然想起来,那个虞美人,不就是和夏泰在一起的女子吗? 老修喉咙滚了滚,盯着黑斗篷恨声道:“竟然真的是你……” 黑斗篷从地上爬起来,“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 黑斗篷眯着眼睛,看着老修的脸,笑容慢慢变得讥诮。 “你这是……” 老修急声打断,“用不着你管!你这次又投靠了谁!” 黑斗篷深吸一口气,“这个也就用不着你管了。” 他目光掠向不远处已经死去的大驭木者者,脸上满是惋惜,“真可惜,不过,也让我惊讶。师弟,你总是让我惊讶。” 老修喘着粗气,黑斗篷声音陡然一厉,“师父永远都是偏爱你,你究竟有什么好!你是不是很得意!” 老修眼睛圆睁,“你别提师父,你不配!” 黑斗篷呵笑一声,“我不配?对,我不配,我在师父眼中永远都是心思不正,是祸害,罪该万死,永远都比不上你。” 老修闭了闭眼睛,“我不想提过去的事,你这次来浙州,是为了什么?快说吧,眼下这种情况,你不说由不得你了。” 黑斗篷笑容阴诡,语调也慢慢变了,“谁说由不得我?师弟,你大概忘记了,我还有一个杀手锏……” 他说到这里,忽然拿出一样东西,在唇间一吹。 与此同时,苏南衣大声道:“大家小心,闭眼!” 话音落,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远处树梢跳过,像一道离弦的箭,眼睛通红似火,闪着诡异的红光。 毒王狐清。 墨铎动作慢了点,只觉得红光一闪,眼睛无比刺痛,眼泪顿时哗哗流了下来。 他心中无比骇然,今天这些事情都太诡异了,带给他太多的震撼。 狐汪忽闪着两只大眼,黑斗篷咧嘴笑,露出白牙森然。 趁着众人都闭眼的功夫,他飞快出剑,直奔老修的咽喉。 刹那间,一道剑风冲他扫来,“叮”一声击落他的剑。 黑斗篷愕然转头,云景手中握着剑,剑光映着他漆黑的眸子,“想伤我的朋友,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你居然……” 他竟然不怕狐清? 云景眼睛瞟一眼狐清,狐清忽闪着眼睛走过来,堂堂毒王,一双眼睛就能让人发狂的毒王,乖巧的像只小猫咪。 它对着云景摇头摆尾,还主动收了红眼示好。 云景好奇道:“它是不是变成黑眼就无害了?” 老修闭着眼睛道:“是,只要它不主动攻击就没事。” “那大家睁眼吧,它现在挺乖的。” 乖? 老修满心狐疑,微睁开一条缝,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大惊失色。 黑斗篷又吹了吹手里的哨子,狐清却丝毫不理会,只眼巴巴的看着云景,蹲在他脚边,歪了歪头。 简直萌死了。 黑斗篷:“……” 老修愣过之后短促笑了一声,“呵,师兄,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收服狐清,怎么现在……哈哈,我要笑死了。” “闭嘴!”黑斗篷的脸都黑了。 “过来!”他冲着狐清怒道。 狐清理都不理他。 “过来!”他声音提高几度。 狐清缓缓转头看着他,冲着他吡了吡牙,一脸凶相。 黑斗篷心中一惊,后退两步,若是真狐清与他反目,那真是不堪设想。 狐清伸出两只前爪,抱住云景的小腿。 苏南衣看得心惊胆颤,想要上前,老修冲她递了眼色。 云景俯身捞起它,把它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只小猫咪,“你想跟着我?” 狐清眨了眨眼,头在他的臂弯里蹭了蹭。 答案显而易见。 老修急忙在一旁说道:“王爷,刺破你的手指,让它喝点你的血。” 苏南衣拧眉,并不放心,“干什么?” “可以和它立下契约,以后认主,这东西绝对有大用。” 黑斗篷急得差点吐血,“不行!” 这狐清被他养到今天,花费了多少金钱和心血先不说,他一直都是驯服,并没有完成认主的事。 不是他不想,是还不能。 狐清对他还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这是他最头痛的一点。 可现在,云景需要轻飘飘的就完成了他豁出去,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完成的事。 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但,不管他甘不甘心,事情还是发生了。 云景根本没有搭理他,按照老修说的,把手指刺破,一点鲜红的血珠在指尖滚动。 狐清低下头,看着那滴血珠,又抬头看看云景。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看着这一人一兽的互动。 苏南衣紧握着鞭子,看着那点血珠,都要把眼睛映红了。 老修脑门儿上的汗都下来了。 终于,狐清轻轻叫了一声,伸出小舌头,把那滴血珠舔去。 舔完抬头看着云景,似乎呆了片刻,忽然用力抱了抱头,往云景的怀里拱了拱。 老修心里的那口气一松,大笑几声,“哈哈,成了!” 黑斗篷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看着你云景,“你……你……” “别不服气,你再说什么也白搭,现在毒王可是王爷的宠物了!” 黑斗篷再次吐出一口血,气得要七窍生烟却没有半点办法。 老修剑尖一指,“别再挣扎了,乖乖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黑斗篷低声笑起来,声音低沉暗哑,“你真以为我会听你的吗?你还是不了解我,师父也不曾了解过我。” “现在你还有得选吗?”老修沉声问。 黑斗篷看看四周,叹了口气,“看似是绝境了,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不是还有另外一条路吗?” 老修眼神阴沉,“什么路?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 黑斗篷再次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苏南衣看着他的状态,直觉感到不妙。 提醒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黑斗篷手中冷光一闪,在自己的脖颈上用力一抹。 鲜血四溅,染红了老修的眼。 黑斗篷扑通一声倒地,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 老修脸上的表情僵住,一时没有回神,他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人,嘴唇抖了抖,“师……兄?” 黑斗篷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睛看向他。 老修轻步走过去,似是怕吵到他。 黑斗篷咧嘴笑了笑,牙齿被血染红。 “我……不会告诉你……你……别想……赢我……” 声音越来越弱,气息也渐渐消失。 只剩下血,在无声流动。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亲手剖出木夜珠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陆思源也渐渐清醒,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虽痛但不致命。 就在众人都沉默的时候,小驭木者突然扑通一声跪地。 众人一惊,都回头望去。 小驭木者身上枝蔓已经收回,黑袍下的身子不授控制的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陆思源立即转头去看老修,老修和他对视一下又飞快转开头,沉默半晌低声道:“没办法,当时情况紧急,只能这样……用你的血和他心脉相通,刺激他最大的潜力,这样才有可能制胜,不过……” 陆思源心头猛然一提,等着他继续说。 “不过,”老修把心一横,剩下的话都说了出来,“不过,他也就活不成了。” 老修喉咙滚了滚,“但这样也可以得到木夜珠,刚刚化成灰的那个家伙是被打死的,所以,没有办法得到。要得到木要夜珠,就得……就是……趁着活着的时候剥。” 苏南衣暗抽了一口气。 这个小驭木者,刚刚拼死救了他们的命,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事实。 现在为了得到木夜珠,居然要活剥了他? 哪怕他很快活不成,但苏南衣下不了这个手。 陆思源挣扎着站起来,慢慢走向小驭木者。 小驭木者察觉到他的靠近,缓缓抬头,再抬手摘掉头上的帽子。 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小驭木者的模样,包括陆思源自己。 众人的眸子齐齐一缩。 这个小驭木者还保留着自己的容貌,和刚才死去的那个不同。 他的容貌……和陆思源有六七分相似。 陆思源定定的看着他,他颤抖着手,伸向陆思源。 陆思源缓缓抬手,小驭木者握住,依靠他的力量慢慢站起来。 他喉咙里发出响起,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愉悦。 响了半天,终于发出两个相对清晰的音节。 “弟弟。” 众人如遭雷击。 陆思源眼中弥漫水光,他更着喉咙,想说什么,试了半天却没有试出来。 小驭者的表情僵硬,他似乎是想笑,但扯了扯没有成功。 虽然容貌还没有完全木化,但很多表情已然做不了。 他抽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看着陆思源,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忽然,他手指尖猛然生出枝杈,迅速往心口处一刺。 他的眼睛霍然睁大,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可他做不了表情,也说不了话,只能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 尽管如此,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不断往里…… 半晌,他的手颤抖着,托着一个墨绿色的珠子,微微的光泽,无声闪烁。 他咧了咧嘴,递到陆思源的面前,眼睛直直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奖励的孩子。 陆思源指尖颤抖,轻轻捏住木夜珠,大颗的泪滴落。 小驭木者似是有些慌了,伸手想碰陆思源的脸,又好像怕自己的手弄脏弄疼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陆思源闭了闭眼,把情绪压下去。 睁开眼看到小驭木者身体抽搐了几下,再次轰然倒下。 他的眼睛还在看着陆思源,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等待什么。 陆思源单腿跪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目光悲伤的回视着他,喉结上下滑动,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小驭木者的眼睛慢慢暗下去,像幽幽的灯火,最终熄灭。 “哥哥。”陆思源终于叫出声来。 小驭木者却听不到了…… 苏南衣处在巨大的震惊里,自看到小驭木者容貌的那一刻,她就一直没有回神。 她不知道,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竟然有这么大一个乌龙。 意氏国的驭木者,一直在她身边的陆思源,竟然会有这样的关系…… 陆思源轻轻托住小驭木者的头,无声坐在那里,他没再哭,但周身都笼罩着极大的悲伤。 像暗自涌动的云,无声又磅礴。 苏南衣想过去,可双脚像被钉住。 她过去能干什么?能说什么? 她一片茫然。 老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众人怀着各自的复杂心思,缓步离开这里。 夏染是这儿的东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次的动静不小,若是不及时处理好,只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苏南衣心里复杂得不行,万千思绪涌上来,缠成一团乱麻。 云景更加想不明白,好多事他都不明白。 “娘子,为何那个人会叫思源弟弟?” 苏南衣摇了摇头,眼中尽是疲倦,她垂下头,抵在云景的肩膀上,“我也不知道,景儿,让我靠一会儿。” 云景不再多说话,轻轻拥着她,无声轻抚她的后背。 他心里有些沮丧,也很自责,他帮不上忙,不能帮娘子排忧解难。 他不如夏染聪明,不如陆思源心思细密,还不如老修懂得多。 这样的他,让他自己都觉得很没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苏南衣有个依靠,静静的不说话。 苏南衣并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云景的心里想了这么多。 她也在想,陆思源和小驭木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个头绪,她松开云景,坐在书桌前。 准备把发生的事情捋顺一下。 这也是她的一个个人习惯,心思烦乱的时候就写一写,心情能够平静,思路也会更清晰。 云景在一旁看了她半晌,悄悄去了外面,想给她准备一点吃的。 狐清在他身后跟着。 云景低头看到它,狐清眨巴着眼睛,小爪子抱着他的腿。 云景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抱起它放在肩膀。 狐清顿时眉飞色舞,像一个得意洋洋的孩子,昂头挺胸,威风凛凛。 拿了些点心和茶水回来,苏南衣还在写,云景没好意思打扰,就带着狐清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苏南衣写完收了笔,认真看了看,感觉也理顺得差不多,抬头这才发现云景不见了。 她急忙起身去找,刚到门口,隔着帘子听到云景正在嘀嘀咕咕的说话。 她动作微顿,觉得好奇。 “清清呀……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缘分?你怎么会愿意认我呢?我这个人吧,笨笨的,脑子不怎么聪明。你很聪明啊,刚好咱俩就能互相弥补一下。 不过,我过几天就要回京城去了,我想让你留下来帮我娘子,你看成吗? 我娘子很辛苦,我也帮不上她的忙,心里很难过,你算我的朋友,就替我帮帮她,行不行? 等以后回了京城,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苏南衣心口发酸,看着云景的背影,眼睛里泛起潮意。 “我什么都比不上别人,不聪明,心眼也不多,还呆呆笨笨的,也没什么朋友人脉的,唉……娘子她一定很委屈,清清,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南衣不忍再听下去,清清了嗓子,“景儿,你在哪呢?” 云景急忙站起来,“娘子,我在这儿呢,我来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天下第一萌 苏南衣看着云景的脸,心里又涩又暖。 “干什么呢,外面挺冷的。” 她为云景理了一下头发,捂了捂耳朵,“好冰。” 云景咧嘴笑,手掌覆在她的小手上,“写完啦?对了,我给你准备了茶和点心,饿了吗?” 其实苏南衣根本没有胃口,但还是点点头,“好。景儿想得真周到。” 云景眼中含笑,急忙拉着她到桌旁,“喏,快吃吧。” 苏南衣拿了两块吃了,让云景也吃了一些,“老修他们来过吗?” “没,”云景摇头,“我去拿点心的时候,悄悄去看了一眼,陆思源好像很伤心,还在那呢,老修在守着他,我想过去,但老修没让,我也就悄悄退出来了。” 云景叹了口气,有点懊恼,“对不起,娘子,我什么也帮不上你。” 苏南衣握住他的手,“谁说的?景儿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你就是最好的,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云景,你都忘了,你曾经有多么好。 更忘了,你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 苏南衣喉咙更咽,她欠云景的太多了。 “娘子,”云景心潮涌动,万千滋味涌上心头,轻轻拥住她。 狐清哼哧哼哧爬上云景的肩头,伸出小爪子抱住云景的头。 苏南衣本来还觉得心里滋味挺难受的,一抬头看到这种情况,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云景也跟着笑,拍拍狐清的头,狐清眨着大眼睛,歪着头看着他,简直是天下第一萌。 谁能想得到,这么萌的小东西,竟然是毒王。 云景把狐清抓下来抱在胸前,“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娘子,你要好好跟着她,保护她,明白吗?” 狐清眨巴着眼睛,伸出爪子去抱云景,似乎并不怎么愿意。 苏南衣忍俊不禁,呵,这小东西,这是还嫌弃她了? 云景微沉下脸,“你不听我的话?” 狐清轻叫了一声,垂下脑袋。 苏南衣揉揉它的头,“算了,它刚刚认主,肯定还希望跟着你,先别为难它了。” 狐清回头看了看苏南衣,又叫了一声,重新扑在云景怀里。 苏南衣:“……” 得,不但被嫌弃,好像还被抢了丈夫了。 俩人正在逗狐清,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声。 老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在里面吗?” 云景和苏南衣挑帘出来,老修勉强笑了笑,手一张,把木夜珠递过来,“喏,这个,给你们。” 苏南衣眸光微暗,这颗珠子已经清洗过,泛着冷冷的光泽。 “思源呢?他怎么样?”苏南衣问。 老修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心情不太好,他本来也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现在……” “他的伤如何了?” “伤没有大碍,上了药,已经去休息了,这两天恐怕……” 苏南衣微微点头,“无妨,浙州城里的事情也要收收尾,思源若是不想见人,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其它的,他想说再说。” 老修微微松了口气,一直都在担心,生怕苏南衣会追问,好在…… 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 老修转身无声离去,背影有些落寞。 想起他和黑斗篷的对话,苏南衣叫住他,“老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老修回头,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意,拱了拱手没说话,慢步走了。 云景拧着眉,叹息道:“大家都不怎么高兴。” “是啊,”苏南衣拉着他回房间,“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休整两天再说吧。” 云景轻轻点头。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浙州城里发生的许多变化,虽然对于百姓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察觉,但是对于身在其中的人来说,无异于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吴泯舟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军中的实权又重新握在他手中,督统府衙门这边的官员也进行了调整。 李大人死了,他的家人也回了原籍,一切悄无声息。 还有权小林,他对通敌之事供认不讳,最终被吴泯舟秘密处死,对外宣称是暴毙而亡。 至于他的夫人,也被遣回老家,不过,听说在回家的途中遭遇劫匪,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两天后的早晨,吴泯舟亲自来见云景和苏南衣。 这天的天气不错,吴泯舟穿着官服,骑着马,迎着初晨的阳光,微眯着眼睛。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恍如隔世。 到了地方下马,他恭敬的让人往里通传,不敢有半分逾越。 苏南衣和云景刚吃过早饭,听说吴泯舟来了,就知道他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 吴泯舟一进门,先行了礼,紧接着就要跪下。 云景扶了他一把,“吴督统不必如此。” “王爷王妃对下官有再生之恩,下官实在无以为报,不知如何表达,如今城内事情均已查清,特来向王爷王妃致谢,也特来请罪。” 他说着又要跪拜,这一次云景没拦。 他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把那些审问的供词拿出来,让云景和苏南衣过目。 苏南衣看完,问道:“权小林那里搜查出来的信件还在吗?” “在,下官一并带来了。” 吴泯舟双手奉上。 苏南衣翻着看了看,果然是度拙的儿子达尔勒,他让权小林帮着查找墨铎王子的下落,找到之后就杀掉灭口。 谁知道墨铎竟然被关进牢中,阴差阳错的竟然避开了追查,权小林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后来还是李大人发觉异常,觉得吴沉安突然带走一个犯人有些不太对劲,这才告诉了权小林。 权小林当即仔细询问,断定那个被带走的人就是墨铎。 于是,就有了那场刺杀。 但权小林最终败露,他的那个外室,就是那个女刺客就想杀掉他和他的妻子灭口。 他被打伤困在府里不好下手,就想着先杀他的夫人姜氏,结果没有想到碰上去偷瓜子吃的苏南衣和云景,一下子被当场抓住。 至于霍远铭,苏南衣没多问,想必有了这次的教训,吴泯舟不会再心软。 折腾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结了。 吴泯舟把情况一一说明,云景略一沉吟道:“这些事情,是你自己城中的事,说起来也算是家务事,本王就不再多问,也会上奏,吴督统,你莫要辜负本王和老国公对你的信任才是。” 吴泯舟心潮激荡,感动得又跪拜下去,“多谢王爷,王妃,下官定当不负期望。” 吴泯舟骑马回府,心里一片轻松。 吴沉安正在焦急的等待,见他回来,而且面有喜色,快步迎上来,“父亲,如何了?王爷怎么说?” “王爷说,不会上奏,让我们爷子好好守卫浙州城。” 吴沉安心头也登时一松。 这个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谢天谢地,总算度过这一劫了。父亲,是不是该让弟弟回来了?” 吴泯舟很开心,“可以,另外,你和小敏的婚事,也该办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同寻常的印记 小院中。 吴泯舟走后,苏南衣和云景就去看陆思源。 两天没见,陆思源又憔悴不好,神情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淡。 似乎那天的情绪失控,无声落泪,不过是众人的幻觉。 他身上伤还有不少,不过已经愈合,不再流血。 苏南衣却觉得,他心里的伤怕是好不了了。 云景见陆思源脸色苍白,关切上前问道:“思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 陆思源看着云景真诚的脸,纯真的眼神,抿了下嘴唇,淡淡道:“好些了。” 云景眼中的忧色退去一些,嘴角翘起,“那就好,看到你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这绝不是虚伪的话,可越是这样,越让陆思源情绪复杂。 苏南衣拍拍云景的肩膀,在陆思源面前坐下,房间里没有其它人,老修都躲到院子里,和狐清交流感情去了。 “思源,你……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 苏南衣也没有打算强迫陆思源,如果他想说,那她就听,如果不想说,也不会勉强。 陆思源似乎早有预料,苏南衣会这么问,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微红的嘴唇绷出一条弧线。 “没事,”苏南衣笑了笑,“你先养伤,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她正要起身离开,陆思源抬起头来说道:“对不起,南衣,关于身世的事,我对你有所隐瞒,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 “不过,知道得并不全,我也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本来想,等帮你找齐东西,我再去仔细查的。” 陆思源的目光清澈,映着苏南衣白润的脸,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的震惊,反而多了一丝释然。 苏南衣笑容温婉,似春日温暖的风,让陆思源怆惶不安的心慢慢安定。 “你慢慢说。” 陆思源缓缓解开衣领,露出肩膀,“这里,有一块印记。” 这个苏南衣并不陌生,虽然俩人男女有别,但毕竟这么多年,几次生死相托,互相救命,治伤之类的不计其数。 “我知道,”苏南衣点头。 她隐约觉得,这块印记或许并不寻常。 陆思源从桌子上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里面飘出淡淡的香气。 他把瓶口对准肩膀上的印记,轻轻一倒,里面的液体涌落在皮肤上。 那块印记肉眼可见的变了模样,从原本的暗红色,变成了淡金色,形状也更加清晰起来。 一是截龙尾。 苏南衣和云景微微诧异。 “这是……” “意氏国的每个皇族,出生之后都会用一种特殊的东西刺在身上一个这样的标记,是身份的象征,也大概为了防止流落到民间,无法找回。” 陆思源说到这里苦笑一下,“我应该就是那个被失落的人,不管是有意的也好,无意的也罢。就是……我被抛弃,一直到今天。” 苏南衣听着他说得云淡风轻,心头疼了一下。 云景问道:“那,现在他们来找你了吗?” 陆思源别开目光,看向窗外,语气轻而幽,“是,但……也不知道回去面对的是什么?” “思源,不要怕,他们是你的家人,这么多年也该团聚了,他们一定也很思念你。”云景声音清朗,把一切都想象得无比美好。 陆思源收回目光,定定看他半晌,喉咙滚了滚,“是吗?家人……这么多年其实我也并不需要。独自一个流浪,后来被义父收养,再到后来……其实我也没想什么家人。” 再到后来,遇见苏南衣。 他阴暗无色的人生忽然就亮了起来,慢慢有了其它的色彩。 那是他灰暗的救赎,心里最大的慰藉。 他早已经把义父和苏南衣当成他的家人。 苏南衣听得心酸,陆思源虽然话少,心思却最是细腻。 “你不是一直都想弄清楚身世吗?至少可以明白,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如果你发现回去以后不喜欢,也可以再回来呀,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云景也点头,“对对,娘子说得对,思源,你别难受,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可以陪你一起去,到时候要有人敢欺负我,我们帮你教训他。” 他一脸严肃,说得一本正经。 陆思源微微勾了下唇,“多谢。不过,我现在也不会回去,等到把这件事忙完了,我心里……放下这件事了,也能无挂碍。” 苏南衣心中愧疚,“思源,其实你不必……” “没有什么不必,这趟陪你出来就是最重要的事,别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陆思源手指无声握紧,“何况,死去的那个驭木者,也有皇族标记,他应该是我兄弟,按说,他这样的身份,不该成为驭木者,这里面我错综复杂,我也要好好打探清楚再回,否则……也不知是吉是凶。” “他和你长得好像,你们会是亲兄弟吗?”云景好奇问。 陆思源摇摇头,“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并不比你们多多少。所以我说,慢慢来。意氏国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我想以静制动。” 苏南衣想了想,就目前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那颗木夜珠,你们就收着吧,也算没有枉费这一场,”陆思源浅笑,看着苏南衣的目光平静温柔,“南衣,不必有什么负担,我想这也是他最后想做的事。” 苏南衣心口一痛,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云景语气凝重坚定,“谢谢。” 陆思源脸上浮现倦色,别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苏南衣和云景就退了出来。 送走他们,老修挑帘进了屋。 陆思源立即盯住他,抢先一步道:“不该说的别说。” 老修摸摸胡子,“我知道,你不用一天说好几次,我要是说,我早就说了。还用等到今天?不过我也提醒你,你必须尽快跟我回去,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身体状况。” 陆思源合上眼睛,半晌缓缓道:“知道了。” 老修轻轻摇摇头,无声退到门外。 陆思源手抚着胸口,脸上苍白一片。 苏南衣刚回小院不久,有人禀告说,裴小姐来了。 裴敏?苏南衣纳闷,她来干什么? “请她进来吧。” 裴敏的气色好了不少,手臂上的伤也不打紧了,虽然活动还有些不方便,但挡不住她眼中的喜色。 苏南衣一瞧她这样,就知道是有喜事。 可算是能听到一件喜事了。 裴敏行了个礼,也没有点破苏南衣和云景的身份,双手递上一份请柬道:“这是我和沉安的大婚请柬,还请二位到时候去喝杯喜酒。本来沉安说他要来,但我觉得……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大恩,不敢相忘。还是要当面叩谢。” 她说完掀衣裙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苏南衣上前扶起她,“裴小姐不必多礼,你和少将军情比金坚,我们为你们高兴。” 裴敏微红了脸,点头道:“是,他对我不离不弃,我内心实为感激。” 第四百四十九章 进去耍一耍呀 苏南衣翻开请柬看了看,上面写的日期就是后天。 “这么快?” 裴敏的俏脸更红,“您有所不知,其实我和沉安早该在半年多前就完婚了,只是后来发生变故,所以一直拖到今日,沉安也是想着……趁几位贵客还在,这段时间也让诸位辛劳,他实在有愧,也想借此机会好好谢谢诸位。” 云景在一旁小声道:“我们就留下来吧,我想看看这浙州城的大婚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和咱们的一样热闹。” 苏南衣看着他眼睛闪着光,一脸期待,点头答应,“好,那我们就听景儿的。” 云景欢喜的点头,“好,好。” “裴小姐,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去的。” “好,我们恭候几位的大驾光临。” 送走裴敏,苏南衣觉得这姑娘的确不错,稳重,大方,也沉得住气,和吴沉安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都挺配的。 到浙州城之后就没有消停过,趁这个机会好好高兴一下也是应该。 “走吧,景儿,我们上街去,给他们选两样礼物,去参加人家的喜事,总不能空手去。” “那我们去找夏染吧,他最擅长做这种事,而且他的铺子里一定也有很多可选的。” 苏南衣:“……” 王爷你……这样省细,真的好吗? 不过一瞬,苏南衣就点头,“这是一真好主意,我觉得行。我们又能省下一笔银子。” 两人欢欢喜喜一起出了门。 买什么呢?古董的话好像不太对味儿,人家是喜事。 买字画?好像也不怎么好,还得看画的意境合不合适。 两人一边走一边逛,路上买了一些小吃,大包小抱拎着不少。 一码归一码,吴家父子虽然认人不清,但在治理上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经过这两次变故,浙州城并没有乱,反而日益稳定,百姓笑容洋溢,小日子过得不错。 普通百姓图个什么?不就是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吗? 路过上次的那家首饰楼,苏南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裴敏一件首饰。 一来贵重恰到好处,二来也比较适合大婚。 但她也知道,这里的很多首饰都是人家裴敏画的图。 她灵机一动,问伙计要了纸笔,画了一张图,“这个,能做吗?” 伙计虽然不懂怎么做首饰,但毕竟在首饰楼这么多年,不懂也见过不少,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 “您稍候,小的去问问师傅。” 大的首饰楼不仅有掌柜的和伙计,还有做首饰的师傅,他们一般不怎么露面,属于幕后但是不可或缺的人。 师傅姓范,很快来了,上前见过礼,一看那张图纸神色就凝重几分,眼神中透出喜色。 “这……是公子所画?” 苏南衣点头,手一指几处,“这里,这里,还有这儿,用彩色宝石,其它地方就用赤金,总之就是不只要贵气,还不能俗气。您看可以吗?” 范师傅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欣赏,“可以,可以,不知公子什么时候要?” “您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好?” “这样复杂,怎么也得三天。” “我后天得要,这是送给别人的大婚之礼。” 范师傅先是一愣,随即兴奋道:“敢问可是送予少将军的大婚之礼?” 苏南衣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还挺快的,“正是。” 其实是给裴小姐,但她现在女扮男装,还是别人给人家裴小姐找麻烦了。 范师傅一拍胸口,“既是与少将军有关,交予我便是,我不眠不休也要赶制出来,这就去忙了。” 老师傅转身走了,苏南衣和云景相视一笑,付了定钱给小伙计。 小伙计也挺高兴,“少将军和裴小姐要大婚,这可是大喜事,我们都替少将军开心。” 云景拿了几两碎银打赏他,“少将军这么好?” “对呀,”小伙计笑眯眯的,“二位是外地来的吧?我们少将军人可好了,别看挺严肃的,但如果有什么事,他一定在最前面,前两年我们这一带遭灾,附近的几座城中,都发生了灾民暴动,唯独我们这平安度过,少将军在督统府中都安置了灾民呢。” “有这等事?”云景惊讶。 “当然,全城百姓都知道。” 小伙计说得一脸骄傲。 吴沉安倒是没有说过这事儿,没有替自己表过功,炫耀过什么。 苏南衣和云景走出首饰楼,对吴家父子又有一个新认知。 又换了另一条街,抬头看到挂着的幌子,苏南衣狡黠的笑了笑,对云景小声道:“喏,那就是夏染的一家铺子,卖古董字画的,咱去瞧瞧?” “行啊,”云景也来了兴致。 苏南衣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云景的眼睛也慢慢浮现笑意,“好呀,我最喜欢玩游戏了。” 两人目空一切的走进店中,一副王大和王二的架势。 小伙计一见来了客,穿戴气度还不一般,不敢怠慢,立即迎上来,满脸堆笑,“二位贵客,要点什么?” 云景沉着脸,目光在店中一掠,撇着嘴问道:“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呀?” 小伙计愣了一下,这是古董店,哪有这么问的? 这又不是酒楼饭馆,问有什么招牌菜。 不过,小伙计可不敢这么说,脸上笑意不减,“客官,您要买来送给什么人?用来办什么事儿?或者说喜欢什么? 您告诉小的,小的帮您挑挑,我们这古玩字画,玉器摆件,什么都有。即使没有的,您说,小的也会尽力给您找来。” 这话说得极为漂亮,可以说是滴水不露。 苏南衣眼中闪过几分赞赏之色,不愧是夏染店里的伙计,走到哪儿,哪怕是远到天边,都是一样的出色出众,和别人店中的伙计不一样。 云景被他这么一说,还真不好回嘴了。 迟疑了一下说道:“有字画吗?我要送给……我娘子。” 小伙计立即道:“有,有啊。” “二位,请这边坐,喝杯茶稍等,小的这就去拿。” 小几上一应俱全,小伙计客气周到,连个笑容都没错。 云景看了苏南衣一眼,用小气声儿说道:“娘子,怎么办?人家这么客气,我没理由发脾气呀?” 苏南衣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 没办法,她和云景都不是无理取闹的料。 “没事,他不是拿书画去了吗?一会儿咱们就硬说画是假的。” 云景呆了呆,“成。” 两人刚商空,小伙计从里面走出来,怀里抱着两个画轴。 “客官请看,这一幅呢,是书画大家晚年期间绘制的牡丹图,他晚年绘制的画寥寥无几,这幅就非常难得,据说是为他的夫人所作,可见夫妻情深,您瞧,怎么样?” 云景一听这介绍,就立时被吸引住了,无论画本身,还是这幅画的意义,都非常不错。 “打开我瞧瞧。” 小伙计缓缓把画打开,果然是一幅极美的牡丹图。 苏南衣扫了一眼落款,不禁乐了。 第四百五十章 夏染的人果然都非常优秀 这位书画大家,苏南衣是知道的。 是神医谷老谷主的好友,现在就在谷中偷懒,赖着不走,非说自己病了要养生。 他的画的确值不少钱,晚年也不怎么作画,但那是对世人而言,但在老谷主那里,他的画一堆一堆的,根本不值钱。 没办法,书画大家得拿画换吃的,总不能白吃白住。 云景却不知道这些,看着这画儿还不错,特别是小伙说的“夫妻情深”十分打动他。 他正欲买下,苏南衣咳嗽了一声,“这画太过艳丽了吧?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子了,画这种浓墨重彩的,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苏南衣说完这话,自己都恶心了一下,心里默默向老头子道了歉,大不了见到他给他煮个药膳什么的好了。 小伙计的眼皮跳了跳,“公子若是不喜欢,要不然看看另外一幅?” 云景皱眉点头,“好。” 小伙计急忙把牡丹图收了,展开另外一幅,这画的意境就更好了。 “二位请看,这幅是山水大家画的,这一辈子别的不画,只画山水,看这意境,怎么样?是不是十分飘渺?另外就是,这幅图其实叫秋雁情,大雁是忠贞之鸟,这两只大雁,就象征夫妻情意深厚,至死不渝。” 云景眼睛一亮,仔细看了看那两只大雁,果然画得十分传神,不只羽毛画得极好,而且眼神也很好。 飞在前面的应该是公雁,它回头望,嘴微微张着,视线落在身后的母雁身上。 只是两只雁,只是这么一个回头的动作。 就让人觉得心头一暖,感觉到夫妻情深。 苏南衣也微眯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情愫里的时候,云景大声道:“这画是假的吧!” 苏南衣:“……” 你入戏入得好突兀啊。 小伙计也愣了愣,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客官说笑了,本店无论是古玩还是书画,可能会有年份、品质的区别,但保证都是真品,假货是不会有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你说没有就没有?”云景哼了一声,“我觉得有就是有。” 苏南衣垂下眼睛,觉得有点没眼看。 真是的,干嘛出这种狗屁主意? 好吧,出主意的人是她。 云景回头看看她,有点没词了,毕竟这种事他也没干过。 “对吧?”他问。 苏南衣又想笑又得忍着,表情有点纠结,“嗯,对。你说真不真,那不错,我们说真才是真。” 小伙计深吸口气,他也看出来了,这二位是来找事了。 他缓缓收了画,“这样吧,既然二位都不满意,那不如说说看,想要点什么?您说,小的帮您找。” 其实这话已经有点推辞的意思了。 云景一指那幅秋雁情,“本公子就想要这幅画,要真品。” 小伙计笑了笑,“公子,小的冒昧问您一句,您从哪看出来我们这幅是假的?还是说您在别处见过所谓的真的?” “嘿,”云景一挑眉,“你这小伙计怎么说话呢?是在质疑本公子吗?” “小的不敢,”小伙计脸上笑淡了几分,“要不然这么着,我们店里有专门鉴定字画真伪的师傅,他们个个都是老手,一双眼不说火眼金睛也差不了多少。让他们来验一验,您看成不成?” 云景手一摆,“不行,你们店里的师傅,那肯定是向着你们说话,难不成还向着本公子说?本公子信不过你们。” 小伙计依旧面不改色,“公子,这画的确是真的,没有半分虚假,要么这样,您买下来,小的给您做个标记,再写个字据,您可以随意拿去别处验,要是验的出假,小店十倍奉还,如何?” 云景:“……” 苏南衣心中赞扬,这个小伙计的确不错,夏染的店里,个个都是人物,连一个小伙计都这么优秀。 云景早就没话说了,以眼神示意苏南衣,问她怎么办。 小伙计此时说道:“您若是有什么指教,指出小店哪里做得不好,您尽管说。或者您移驾别处也成。”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了。 云景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伙计微微吐了口气,“没别的意思,您看,您觉得哪种比较合适?” 与此同时,其它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悄无声息的关注着,看事态发展而动。 有人去禀告了夏染,夏染刚忙完喘口气,一听说有人故意找事,这火苗子腾腾的,立即过来了。 “人在哪呢?” 小伙计迎上来,“东家,您来了,掌柜的没在,去钱庄那边存银子去了,小的在招呼客人。” 夏染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怒意,“怎么着,我听说有人质疑我们卖假画?” “还没最后敲定,或者有转机。” “有什么转机?人在哪呢?我瞧瞧。” 夏染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抬眼看到喝茶的二人组,不由得愣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后退一步,确认没有走错地方,又眨眨眼仔细看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眉梢一挑,快步走过来道:“我说,你们俩搞的什么鬼?添的什么乱?” 云景脸微微一红,抱了抱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就是觉得好玩,过来找个趣。” “拉倒吧,”夏染气呼呼在他们对面坐下,把茶壶拎过去,“还找个趣,找趣去茶馆呀,那里有说书的唱曲的,还有变戏法的,热闹得紧,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他哼了一声,看着苏南衣,“这是你的主意吧?” 苏南衣也拱拱手,“对不住,对不住,画我们买了,买了。” 夏染翻了个白眼,看着小伙计道:“他们相中哪幅画了?” “回东家,是秋雁情。”小伙计回答道。 “行,那就给他们包起来,按原价收钱,一文钱不能少!” 苏南衣笑着掏钱,“行行,不少,行了吧?真是小气。” “我小气?我都快忙得四脚朝天了,我小气?”夏染指着自己鼻子,气得就差冒烟。 “哎,你这个伙计不错,”苏南衣一指上伙计。 小伙计也不惊慌,更没有沾沾自喜,客气道:“为公子效劳,应该的。” 苏南衣微挑眉,眼神中越发赞赏。 夏染点点头,手指下意识一敲茶壶,小伙计立即给添上了水。 “掌柜的去钱庄了?” “正是。” “我看这店里缺个大查柜,就你吧。” 小伙计当即打了个千儿,“多谢东家栽培,小的定当不负东家所望。” “行了,起来罢,去,谢谢二位公子!” 小伙计脸上笑意盎然,到苏南衣和云景面前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多谢二位公子!” 云景摸出片金叶子,“刚才麻烦你半天,这个给你,买点零嘴吃吧。” 小伙计看一眼夏染,没敢上前。 夏染笑了一声,“行了,你小子今天捡着便宜了,公子赏你的,去拿着吧!” 小伙计见夏染同意了,这才上前欢欢喜喜的接了。 苏南衣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觉得这个小伙计不但聪明,而且忠心,是块好材料。 夏染摆摆手,小伙计转身下去。 他转头看了看那幅画,“买来送给谁?” 苏南衣道:“正好你来了,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人家是在憋大招 夏染听苏南衣说,要去吴家参加婚宴,他也来了精神。 “可算是有件喜事儿了,整天忙东忙西都要疯了,好事必须去,得沾沾喜气儿,这么着,我再挑两件东西,把老修和思源的礼也带上。” 这事儿算是定了,夏染又问道:“等他们大婚结束,浙州城里的事也算是结束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苏南衣其实已经有了计划,“他们大婚之后第二天吧,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久,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找到的东西,还要麻烦你给护送回去。” 夏染看一眼云景,他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但夏染看得出,他挺伤心的。 大概是怕别离。 夏染勉强一笑,“行啊,没问题。” 这个话题一开始就有点气氛压抑。 苏南衣迅速转移了话题道:“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那个兄弟夏泰,后来你在京城中又见过他吗?” 夏染摇头,“没有,我刚开始也以为他会闹出多么大的动静呢,后来无声无息了,也就没有再去管他,怎么了?” 苏南衣看着他,摇头叹息。 夏染被她看得直发毛,“不是,究竟怎么了?快说!” “人家不是无声无息,而是要憋大招!”苏南衣抿了口茶,故意吊夏染的胃口。 夏染果然按捺不住,“什么大招?” 苏南衣放下茶盏,“茶凉了。” “来人,换壶热茶,要好茶,最好的!” 小伙计很快把热茶端上来,连茶盏都重新换了。 苏南衣笑得眉眼弯弯,看一眼云景。 云景把那幅包好的画放桌上,手在上面拍了拍,没说话。 夏染一咬牙,“行,一会儿把钱还给你们,行了吧?” 苏南衣这才算满意,清清嗓子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顾西宸身边新得宠的那个虞美人吧?” “记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夏染不解。 “关系大了,”苏南衣冷笑,“之前我就觉得这个虞美人面善得很,但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这次看到老修的师兄,我才猛然记起,当初在夏泰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夏染一下子站起来,“你的意思是,夏泰把人送进宫里了?” “对,没错,”苏南衣语气坚定,“所以我说,夏泰一定是要做大动作,把人送到皇帝身边,他的野心不小。” 夏染又缓缓坐下,目光沉凉,“别人送女人都是送给官员,他可倒好,直接送到皇帝那去了,还真是野心大。”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干什么,但总归是人送到了,而且还挺成功,所以,你要小心。” 苏南衣端着茶杯,“本来想等你走的时候再和你说,免得你心里不安坐不住,但今天看在这些东西的份儿上,就告诉你吧,让你也好有个安排。” 夏染短促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们啊,给我这么大的人情。” 苏南衣和云景相视一笑,低头喝茶。 两人喝完茶,拿上东西出来,云景问道:“娘子,那个虞美人,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苏南衣摇头,“夏染做事,自有他的一套章法,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商场其实和战场相差无几,夏染能够走到今天,也不是好惹的,你别插手,以免坏了他的计划,他若是开口需要你帮忙,到那时你再开口不迟。” “好,我知道了。” 云景点点头,“娘子,我会高高兴兴的,陪你再留几天,我离开那天也不会哭的,你放心好了。” 苏南衣听他这话,鼻子又是一酸,“好,我就知道,景儿最乖了。” 一晃时间悄然过去,转眼就到了大婚这日。 大家都起了个早,换了衣服,去参加人家的喜事也得清清爽爽,喜气洋洋的。 陆思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换了套苏南衣给他新买的衣裳。 湖蓝色的锦袍,隐隐的暗纹,腰系玉带,披着同色的斗篷,玉冠束发。 他面色很白,嘴唇红润,神情冷淡傲然,像远山上的湖泊,惹眼吸引人,却又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老修穿了件暗红色的员外袍,金线绣了富贵花,扣子都是珍珠的,腰间挂着玉佩,通体的贵气,可把他乐坏了。 云景的衣裳就是自己带来的,他的衣裳都是内务府做的,低调却奢华,苏南衣今早亲自为他穿上的,目光流转中贵气逼人。 苏南衣依旧是男装,云景的衣裳是玄色,她穿的月白色,两人走在一起,一个冷睿贵气,一个俊美无又。 他们四个走出院子,迎面遇见夏染,夏染眼前一亮,“哟,几位,真不错啊,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愧是我夏染的朋友。” 他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马车都备好了。” 苏南衣道:“我得去趟首饰楼,把给裴小姐的首饰拿上。” “成,没问题,您说走哪咱们就走哪,不过得快点,一会儿晚了街上满是人,咱们可就走不动了。” 首饰已经做好,苏南衣看了看十分满意,给了尾款又回到马车。 今天街上真是热闹,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吴沉安和裴敏大婚,俨然成了全城的喜事。 夏染挑帘往外看了看,“这吴沉安在浙州城的声望不错呀。” “嗯,的确是,可见吴家父子的确做得挺好,能让百姓真心觉得好,那多半错了,”苏南衣眼中含笑,“经过这次的事,吴家父子应该会更加用心用力。” “行了,别这么忧国忧民了,”夏染有些不满,“要我说,多乱他几个地方才好。” 这个“他”指的是谁,苏南衣很清楚。 “何若呢,”苏南衣声音轻轻,似说给夏染听,也像说给自己听,“百姓无辜,若是真的乱了,首当其冲受伤的是最无辜的人。” 夏染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马车在吴府门前停住,早有人等候在这里,只待苏南有和云景等人一到,立即上前迎接。 “几位贵客,里面请,我们主子特意让小的在这里等,主子本想亲自迎接,只是今天……” “无妨,”苏南衣笑了笑,“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最大。” “诸位贵客这边请。” 苏南衣等人随着家丁往里走,之前在吴府闲逛的时候,只觉得这里过于冷硬,没有柔和感,今日一看,虽然和以前的景色相差无几,但此时红绸红喜字随处可见,到处一片喜气欢腾之象。 有了这些,也就不显得生硬了。 吴泯舟正在里面待客,看到他们到了,立即迎上来。 “实在抱歉,下官有失远迎,还请……” 云景扶住他,“吴督统不必多礼,以免被他们看到,我们就是来沾个喜气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吴泯舟千恩万谢,苏南衣把大家带来的礼物一一送上,他又是一阵感激,让人仔细收了。 云景目光四周一掠,问道:“怎么没有看见新郎官?”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不是哑巴? 吴泯舟微笑道:“您有所不知,刚刚沉安还在这里,假山那边有点小状况,他过去瞧了,一会儿就来。” 这时,管家跑过来,“大人,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吴泯舟欲言又止,苏南衣笑笑,“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要是我们到来反而成了你的负担,那我们就不如不来了。” 吴泯舟拱手告了罪,让管家带他们去准备好的地方,转身又去忙。 外面响起鞭炮声,还有众人的欢呼声和说笑声。 吉时已到,吴沉安骑上高头大马,去迎娶裴敏。 苏南衣等人被安置在一处暖阁中,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桌子上摆了瓜果点心茶水,样样齐全。 几个人围着桌子,边吃小吃连闲聊,时不时看一眼外面。 夏染感慨道:“好久没这么惬意了,之前咱们在那个小院的时候倒是经常聚,大家还记得不?” 怎么会不记得,感觉还像是昨天的事,忽然又觉得很遥远了。 云景点头,“当然记得了,我还在那边的树下,挖了好多小洞,用来玩珠子,晶晶癖,你不许给我填上,没准哪天我还过去玩呢。” “行,没问题,”夏染满口答应,“那院子我也不卖,就留着,以后等忙完事情回了京,咱们还在那聚。” 云景最为开心,又点头又笑。 陆思源抿着茶没有说话,老修也只是打哈哈。 他们俩心里都清楚,他们怕是回不去了。 好在外面热闹,他们的这点小情绪很快淹没在其中。 陆思源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云景站起来也要跟去,苏南衣握住他的手,“让思源去吧,他难得有兴致。” “一会儿咱俩一起去,”苏南衣又小声哄道。 “真的?” “当然。” 陆思源出门,这里离假山不远,他想过去安静会儿,刚走到水塘边,忽然冲出一个人来,个子不高,“哐”一下撞在陆思源的身上。 别看人小,劲儿还挺大,差点把陆思源撞水里去。 陆思源急忙稳住,又扶住那个小孩子,低头一瞧,才发现是个小男孩儿。 小男孩长得很好看,虎头虎脑,眼睛大大的,仰头看着陆思源,眼睛忽闪着,“你是谁?” 陆思源看到他,一向冷淡的神色温暖了几分,“我是来参加喜宴的,你呢,你又是谁?” “我吴止安,”小男孩一拍胸口,“今天大婚的是我的哥哥。” 陆思源了然,原来这位就是吴泯舟的二儿子,小公子吴止安。 “原来是二公子,失敬,”陆思源道。 吴止安打量着他,“你会武术?” 他的目光落在陆思源的剑上。 按说今天不应该带剑,但这也是陆思源的习惯,剑从来不离身。 “正是。” 刚说到这里,不远处又跑来一个人,“你给我站住!” 吴止安立即一吐舌头,“我走了,你别说见过我啊,后会有期!” 他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陆思源看着跑过来的人,是个娇俏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彩色的衣裳,头发梳成好多小辫子,辫尾还系着好多颜色各异的小珠子。 脚上的靴子是鹿皮做的,花纹很多,鞋尖翘起,和寻常女子穿的完全不同。 鞋子上也点缀着不少彩珠,翘起的鞋尖上那颗白润润的珠子更大。 她的出现,让陆思源感觉……眼花缭乱的。 “你……” 少女奔到陆思源面前,手里还拎着一把弯弯的小腰刀,寒光闪闪的。 她本来一脸凶悍,看清陆思源之后,忽然就收了脸上的神色,微抿了唇,呆愣了片刻,到嘴边的话,也由凶巴巴改成了软绵绵的。 “你……你是何人?” 陆思源眼前还正在发花,听到这姑娘问他,心说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来问他是何人。 他没说话,转身往假山那边走,感觉这出来还不如在屋子里多坐会儿安静。 见他转身要走,少女急忙上前拦住,“哎,你别走啊,我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陆思源扫她一眼,又觉得眼花,索性不理她。 少女却不想轻易放过他,跟在他的后面,眼睛放光,“你是第一次来吗?以前没有见过你。想在这园子里游玩吗?不如我来给你做个向导,好不好?” 陆思源闭了下眼睛,转身往回走。 干脆,假山不去了。 少女并没有因为他放弃去假山就放弃他,一路跟在他的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说着说着,忽然又跳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大眼睛忽闪着看着他,眼中浮现心疼与同情。 “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陆思源看着眼前这张娇俏的小脸,脸黑了两个度。 他真想看看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不过,让她误会了自己是哑巴也好,反正,赶紧打发她走就完了。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小姑娘非但没有走,还一路跟着他,满心满脸都是对他的同情。 因到小暖阁中,众人还在坐着聊天,回头一瞧,刚出去的陆思源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花雀。 顿时都停了声音,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小姑娘倒是没有半点害羞的意思,冲着众人摆了摆手,“大家好呀。” 众人点点头,夏染眨着眼睛问陆思源,“嘿,我说,这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捡个小姑娘回来?” 陆思源面无表情的坐下,“别瞎说,不认识。” 小姑娘立即瞪大眼睛,快步走过来,“哎,你会说话呀?不是哑巴?” 夏染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不是,小姑娘,谁跟你说他是哑巴?” 小姑娘一指陆思源,鼓着腮帮子说道:“他呀,他一直不说话,我跟他说了半天,他一个字都不回答,我还问他是不是哑巴,他也没说不是。哼!” 小姑娘天真可爱,看着无比俏皮。 他们这些人都太正经,乍一见这么个活泼,不按常理出牌的,都觉得特别新鲜。 夏染当即来了兴致,“我这个兄弟,不太爱说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来吃酒席的?” 苏南衣拍拍凳子,“坐。” 小姑娘也不认生,在凳子上坐下,“我叫思格兰,不是来吃酒席的,沉安哥哥今天大婚,我是来保护新娘子的。” “你?”夏染上下打量她,目光掠过她的小腰刀,眼中含着笑意。 思格兰把小腰刀往桌子上一拍,“怎么?看不起我呀,看不起我就照着我这口刀说话!” 这凶悍的小模样,就跟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咪似的,看得夏染差点笑岔了气。 他这么一笑,思格兰更生气了,小脸涨得通红,“你笑什么!” “没,没……” 夏染连连摆手,却笑得更厉害了。 思格兰气呼呼的站起来,“唰”一下把小弯刀拔出来,刀尖一指夏染,“拔剑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新房惊险 思格兰的小弯刀刀鞘上都镶嵌着各种颜色的小彩珠子,小弯刀就和大一点的匕首差不多。 夏染忍住笑,托腮看着她,“这……不好吧?再说,我也没有带剑呀,来参加婚宴,不好带的。” 思格兰看看陆思源,陆思源面无表情,“不借。” “好吧,就饶过你一次,你说得对,今天是沉安哥哥的大婚之日,不宜动刀枪。哼。” 思格兰说完又坐下,眼睛眨着打量他们几个,最后目光落在苏南衣身上,“这位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 “她叫阿南,”夏染道。 “我又没问你,”思格兰哼了一声,“阿南哥哥,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苏南衣好笑又好奇,“哦?什么忙?” “你能告诉我,这位哥哥叫什么名字吗?”她一指陆思源。 陆思源愣了一下,别人也一头雾水。 苏南衣纳闷,“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我问了,他不说。” 思格兰有点委屈。 苏南衣哭笑不得,“那我告诉你,他叫陆思源。” 思格兰眼睛瞬间亮了,“真好听呀,思源,思源,我叫思格兰,思源哥哥,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分?” 陆思源:“……” 众人:“……” 老修摸着胡子,“小姑娘,你是什么人呀?吴督统的亲戚?” “对呀,”思格兰点头,“我是吴伯伯养大的,不过,我没有在府中而已,这次是和止安弟弟一起回来的,沉安安哥哥又要大婚,所以,吴伯伯说,等大婚之后再让我离开。” 话音刚落,门一响,又从外面探进一个毛茸茸的大头来,“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原来你在这里呀?” 众人转头望去,看到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正是吴止安。 思格兰招招手,“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吴止安扯扯小袍子,正了正发冠,迈步走进来,冲着众人还施了个礼,像模像样的。 “这位是阿南哥哥,”思格兰笑眯眯的,“这位是思源哥哥,怎么样?和我有缘不?名字里有一个相同的字呢。” 吴止安打量着陆思源,又看看苏南衣,“嗯,有缘。” “是吧,我也觉得。” 夏染好笑又好气,“哎,我们呢,就不介绍了?” “就是,还有我呢,我是……阿景,”云景道。 老修笑着和气,“我是老……” “我知道,老爷爷嘛。”思格兰对吴止安道,“我要和他们一起吃席。” 吴止安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这不好吧?爹爹都准备好了,我们在别处。” “我不,我就要在这里,要和思源哥哥在一起。” 陆思源:“……” 苏南衣抿嘴笑了笑,“行啊,不如你们俩都留下吧,人多热闹。” 吴止安到底也是小孩子,很快被说动,点头答应留下来。 吴泯舟给云景和苏南衣安排的暖阁肯定是最好的,宽敞明亮,多几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这个屋子的组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这样,但多了不少的欢乐。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忽然听到外面鞭炮声和唢呐声响成一片。 思格兰顿时跳起来,“一定是把裴姐姐娶回来了!走,瞧热闹去!” “好啊,”吴止安头一个响应。 思格兰一把揽住陆思源,“思源哥哥,走,我带你去。” 陆思源还没说话,思格兰已经拖着他走了出去。 思格兰瞧着个子小小的,但力气还挺大,一眨眼的功夫连拖带拉,就把陆思源拖得没影了。 夏染轻轻嘶了口气,“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物降一物啊!” “哈,”老修短促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夏染纳闷,“你笑什么?干什么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哪有阴阳怪气?笑笑不行?” 苏南衣自然知道老修想的是什么。 “行了,走吧,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几个人一起离开小暖阁,去前面看热闹。 今天的人还真是多,什么样的人都有,官员自不必说,百姓也来了不少,吴家都一一安排,以礼相待。 苏南衣回头看看夏染和老修,“要是一会儿走散了,咱们就在暖阁凑齐啊。” 夏染忍不住笑,“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还能走散?” 结果,没过多久就被打脸,还真的……走散了。 云景紧紧抓着苏南衣的手,眼睛里闪闪发光,“咱们大婚的时候也这么热闹。” “是呀,”苏南衣轻笑,“人多才热闹。” 就听前面有人喊,“迈火盆喽!” 透过人群,看到吴沉安穿着一身喜服,脸上笑容绽放,抱着穿着喜服,蒙着喜帕的裴敏走了进来。 众人一片欢呼声,笑声,又都往前厅走。 吴泯舟满脸是笑,坐在正座上,看着他们拜过了天地,喝过了茶,被众人笑着喊送入洞房。 吴沉安手里牵着大红绸,另一端牵在裴敏手中,两人轻步慢慢,在众人的欢笑和祝福声中去洞房。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再跟过去凑热闹,就在附近转了转。 吴沉安把人送入洞房,还得出去喝酒迎宾,不能久留,他低声对裴敏道:“敏儿,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裴敏害羞的点点头。 喜婆什么的也道了喜走了,裴敏的陪嫁丫环看看四周没人,小声问道:“小姐,您饿了吗?奴婢给您弄点吃的去?” 裴敏还真有点饿了,这一路的折腾,天不亮就起了床,紧张得也吃不下东西。 “行,那你快去快回。” “好。” 小丫环也去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剩下裴敏一个人。 她悄悄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腰,身上很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终于成婚了啊,从今以后就是吴夫人。 可以和沉安白头到老,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她正在想,听到门轻轻响了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她猜想,应该是小丫环培儿。 “培儿?” 但对方没有应答,迈步走到她身侧,竟然挨着她坐下了。 裴敏心里又喜又紧张,没想到沉安说很快,竟然这么快。 “你……敬完酒了?”她轻声问。 对方依旧没答,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放在她的颈窝上。 裴敏的心跳飞快,脸又红又烫,感觉都要炸了。 她轻轻挣了下,“你别……还没掀盖头呢。” 一会儿小丫环进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多害羞! 她轻轻推了下,但对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她害羞得不行,虽然之前也有人教过了她这些,但真到了眼前,还是很紧张。 她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无意中一摸,手指搭到一个冰凉梆硬的东西。 裴敏不禁一愣,顺着东西又摸了一下。 她骇然发现,这是一把腰刀! 这肯定不对,今是大喜之日,吴沉安是新郎官,怎么会戴着刀? 她奋力挣扎,甩掉头上的盖头,面前赫然出现一张陌生的脸。 第四百五十四章 你和别人洞过房吗? 面前的男人皮肤很白,眉毛微稀,高鼻梁,嘴唇微厚。 长得倒是不丑,但绝不是吴沉安。 裴敏魂儿都要飞了,“你是谁?”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调都变了。 男人极慢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是你的丈夫啊小宝贝,你手摸哪呢?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吗?” “无耻!”裴敏气得骂道,“滚开!不然的话我就要叫人了!” “叫啊,没关系,”男人丝毫不惧,“把人都叫来了正好,让他们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勾/引我的,啧,看看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连生气都这么可爱,也不枉我费了一番功夫来到你身边。” 他说着,手臂用力,就要扑倒裴敏。 裴敏哪里肯,又打又咬,“滚开,你放开我,混蛋!别碰我!” “你给我老实些!”男人也有些恼了,“否则的话,我就把杀了你!” 他这话说得凶狠,但裴敏根本不怕,把下巴一抬,“来啊,杀死我,我宁可死了也不要被你这个下流无耻的东西糟蹋!” 男人微着眼睛,眼底凶光闪烁,“你说什么?我下流无耻?好啊……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究竟有多下流,多无耻!” 他说罢,伸手就要撕扯裴敏的衣裳。 然后就在此时,从床底下突然伸出一双手来! 那双手一下子抓住男人的脚踝,猛然用力往里一带! 那男人只顾着裴敏,根本没有顾及床下,这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这一下摔了个结实。 “哐”一下,不但摔倒,头还磕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晕死过去。 裴敏立即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她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女,武艺虽然不多么精,但好歹也会几下。 床底下,思格兰和吴止安也爬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护在裴敏面前。 裴敏一见是他们俩,心里反而更加紧张。 这俩人都是孩子,伤着哪个也不行啊。 裴敏正急得想办法,思格兰忽然大喊道:“思源哥哥,快来帮忙啊!” 陆思源破门而入,躺在地上的男人见势不妙,在地上一滚,从后窗破窗而出。 陆思源也没再追,万一这边再发生什么变故,那就更不妙了。 这会儿小丫环也回来了,一见这情况,吓得手里的东西差点落地,“小姐……您……没事吧?” 裴敏深吸口气,对陆思源行了个礼,“多谢陆公子相救。” 陆思源微微点头没再多说话。 裴敏也摸了摸思格兰和吴止安的头,“还有你们俩,幸亏有你们,悄悄去前面,告诉你们大哥,不许声张,不要惊动客人,知道吗?” “好,敏姐姐,那我们去了。” 俩人迅速往外走,思格兰走了几步又站住,拉住陆思源的袖子轻轻摇晃,“思源哥哥,你能先别走吗?先守在这里,行吗?” 陆思源眉头皱了下,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思格兰眉开眼笑,拉着吴止安快速跑去报信。 陆思源退到外面,裴敏的心跳依旧飞快,勉强平复了一下,对小丫环培儿道:“快帮我整理一下,切不可声张惊慌。” “是,小姐。” 前面的吴沉安正在喝酒,心却在洞房这边,一抬头看到吴止安来了,再仔细一瞧,思格兰也站在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胡闹,快去别处。” “大哥,我有话对你说,”吴止安拉着他,在他下边嘀咕了几句。 吴沉安脸色瞬间变了,吴止安急忙道:“大哥,镇静些,现在没事了,敏姐姐让我们来告诉你,不可声张。” 吴沉安哪里来喝得下去,放下酒杯立即就走。 走出门口,思格兰也迎上来,把事情前后详细说了一遍。 吴沉安心跳如鼓,眼睛里差点冒出火,“我先走一步!” 他说完快步跑了,思格兰和吴止安在后面追赶。 苏南衣和云景半路遇见夏染和老修,四个人商量着回小暖阁,夏染眯着眼睛一指,“人们看,那不是那个小丫头吗?跑什么呢这是?” 苏南衣定睛一看,“还真是,看样子好像挺急,别再是出什么事了吧?思源呢,思源不是和他们一起?” 四个人赶过来,老修急声问:“思源呢?” 思格兰气喘吁吁,“思源哥哥……在新房那边守着敏姐姐呢。” “什么玩意儿?”夏染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唱得哪一出?” 苏南衣也摸不着头脑,“好好说,发生了什么事?” 吴止安缓过一口气,“我说吧。” 他迅速把事情讲了一下,苏南衣等人对视一眼,都急忙赶去新房那边。 吴沉安已经进了屋,陆思源正准备走,抬头看到苏南衣他们都到了。 吴沉安心惊胆颤的推门进来,看到裴敏盖着盖头坐着,他颤抖着手挑起盖头,看到裴敏红着眼睛。 原来没有见到他的时候,裴敏还特别坚强,现在一瞧见他,万般委屈和害怕都涌上来,“沉安。” 吴沉安上前拥住她,“别怕,我来了。对不起,敏敏,是我不好……” 裴敏无声哭了半晌,又抹抹泪露出笑意,“你那边怎么样了?陆公子还在外面吗?” “应该在。” “那你快去跟人家道个谢,若不是他在,恐怕不只是我,思格兰和止安恐怕也得受伤。” 吴沉安又何尝不知,他吻了吻裴敏的眼睛,“我去去就来。” 他走到外面一看,众人都到了。 他二话不说,掀袍子就要给陆思源跪下。 陆思源避开他,伸手扶起,“不必。” 吴沉安深施一礼,“大恩不言谢,若非陆公子,我今日定不能活,以后吴家也再无安宁之日。” 吴沉安都不敢往下想,若是裴敏出了什么事,他定然没办法独活,还有思格兰和止安,吴家的喜事变成了丧事,一下损失三条人命。 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新婚之日丧妻,从此不抓住凶手不罢休,生活再没有了其它的意义…… 想到这些,吴沉安心里就打了个寒颤。 所幸,一切都没有发生。 “对方是什么人?”苏南衣问道。 陆思源摇头,“我并没有看清,那人见我进来,跳窗逃走了。” “我看到了,”思格兰说道,“他是个年轻人,皮肤白,眉毛稀疏,眼睛细长,高鼻梁,眼神很凶,隐约有点……” 她一时形容不上来,吴止安在一旁道,“病气,他好像是个病人。” “对,对,他的皮肤白得有点不太正常,而且他的呼吸也有点浅,有点快。” 吴沉安眼中闪着火光,牙齿咬得咯咯响。 好!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你! 一场风波有惊无险,吴沉安也没有再去前面,一直守着裴敏。 苏南衣等人回小暖阁,思格兰有点遗憾,“本来想着躲在床底下听听,看洞房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幸好大哥没有反应过来,否则一定会打我们。” 吴止安小大人似的说道:“不会,他感谢我们还不及呢!” 思格兰拉住陆思源,表情期待,“思源哥哥,你洞过房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原来她是这样的小可怜儿 思格兰这个问题问得众人都一踉跄。 陆思源罕见的微红了脸,“没有。” “那……”思格兰还想问,夏染声音带笑,“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洞房吗?” “知道啊,”思格兰一脸骄傲,“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夏染别过脸去轻笑,看到陆思源这样,还真是难得。 回到小暖阁,酒席摆上,众人团团围坐。 老修清清嗓子问道:“思格兰,你是吴督统什么亲戚呀?” 这女孩儿实在太特别,明显就不是大夏人。 思格兰小脸上流露出淡淡悲伤,“是吴伯伯收养了我,我是他捡回来的,爹娘都死了,因为我不是大夏人,所以,伯伯怕我留在浙州会被人指点欺负,就让我留在外面的庄子上。” 原来如此。 是个可怜的孩子。 夏染收敛了笑意,也不好再打趣她。 老修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原来是哪里的人吗?” “知道啊,吴伯伯跟我说过,”思格兰回答,“我是山勒人。” 山勒?! 众人面面相觑,那岂不是和假李书宇一样? “怎么啦?你们去过吗?”思格兰好奇的问道。 “没有,”苏南衣结束话题,“对了,你爱吃什么,端给你。” 思格兰眼睛微亮,也不客气,“我要吃那个。” 苏南衣把菜给她调换了一下,她夹一筷子正要吃,又看看身边的陆思源,“思源哥哥,你吃吧。” 陆思源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已经给他放在碟子中了。 苏南衣眼看着,心里的那一点有趣已经完全退去,变成隐隐的担忧。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陆思源这么特别,也不是歧视山勒部的人,只是觉得……总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安。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最快乐的当属思格兰和吴止安。 吃到差不多,吴泯舟过来敬酒。 他一进门看到思格兰和吴止安也在,不由得愣住。 “父亲,”吴止安笑着上前,“我们认识了好多新朋友。” 吴泯舟:“……” “抱歉,各位,小儿不懂事,思格兰也不太懂这边的规矩,请多多包涵。” “无妨,他们俩很有意思,”云景笑笑,他是真觉得有意思。 苏南衣看吴泯舟提到思格兰,没有什么掩饰,说得很坦然,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沁舟略一思索,“思格兰,止安,你们俩吃饱了吗?饱了就去把新鲜的水果拿来些,记住,悄悄的,别让别人瞧见,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有。” 两人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小孩子嘛,就喜欢做神神秘秘的事。 两人撒欢跑了,吴泯舟对众人一笑,“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别人的疑问他可以置之不理,但云景他们不行。 所以,吴泯舟在看到思格兰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决定和盘托出。 “就从思格兰的身世说起吧,”苏南衣道。 “思格兰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她起的,用山勒部的话是思念的意思。她的父亲是原山勒部的首领,那时候我还在闵国公帐下,山勒部和大夏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么差。 我巡查到边境,刚好遇到山勒部反叛,原首领夫人抱着婴孩求我救救孩子,那孩子就是思格兰。 我于心不忍心,带她回营,禀明闵国公,国公说稚子无辜,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好好养护。 后来我来浙州,就把她也带来了,我不想让她忘记先祖,又担心她和别人不同会遭受别人非议,这才把她养在城外庄子上,请了会山勒话的人教她,让她不要忘本,也无忧长大。” 苏南衣很意外,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思格兰的身世很悲惨,但因为吴泯舟,而又变得温暖。 从她的性格上可以看出,吴泯舟没有亏待她,她无忧快乐而且自信,这一点足以证明。 吴止安和她也很亲密,吴沉安待她也很亲和,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是外人。 吴泯舟,这副心性真是难能可贵。 苏南衣点头称赞,“吴督统好品性。” 吴泯舟笑着摆手,“不过就是取手之劳罢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顿了下,问道:“不知王妃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已然知道,苏南衣这一趟是出门办事,要去很多地方。 苏南衣微挑眉,“要去很多地方,也包括山勒。吴督统的意思?” 吴泯舟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这孩子今年十三岁,还没有回过故土,若是王妃方便,不知能否带她走一趟?不需要认祖归宗,现在山勒已经换了天地,我只希望,她能够看一眼故乡。” 这的确是件该做的事。 但……苏南衣此行危险重重,带上个孩子,不方便放在一边,怕有危险伤及她是真的。 她正犹豫,吴泯舟道:“若是不便也无所谓,有机会我带她去也好。” 正说着,思格兰和吴止安回来了,两人怀里抱着不少的橘子,红红的,清香扑鼻。 两人把橘子放进果盘,“大家快吃吧,这是我们俩好不容易偷来的。” 思格兰拿了最大的一个给陆思源,“喏,这个给你,快尝尝。” 陆思源低头看着塞进来的橘子,慢慢握住,愣了一会儿开始剥皮。 苏南衣看着陆思源的反应,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吴督统,你若是信得过,那我们走的时候就带上小思格兰,只是这一路上难免会风餐露宿,不是随时都能遇到像浙州这样的大城。” 吴泯舟眼睛微亮,“那是自然。” 苏南衣看看思格兰,“还是要和她商量一下,想好了再定也不迟,这样吧,我们就再多留一天,后天再走也不迟。” “好,好。” 思格兰眼睛眨了眨,“说什么?要去哪里?” 吴泯舟摸摸她的头,“晚点再和你说。” 吴家的婚事,有惊无险,总算是圆满了。 苏南衣等人离开回客栈,思格兰还送到门口,和他们依依不舍。 回到住处,院子里一道白影迅速扑来,小狐清三爬两爬,爬到他的脖子上抱住他。 苏南衣哭笑不得,得,争宠的又来了。 简单洗漱过后,苏南衣躺着睡不着,云景轻轻揽着她,手指绕着她的发。 “娘子,我明天就要和夏染一起回去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你要经常写信来呀。” “好,我知道,你也是,京城中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好,一定。” 正说着,窗口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云景翻身下床,推开窗子,小黑出现在窗口。 “小黑!”云景又惊又喜,伸出手掌,小黑轻轻跳上去,啄着他的掌心。 狐清也飞快过来,看着小黑满脸了敌意,还喘着粗气吓唬它。 小黑也不是好惹的,扑楞着翅膀盯着它,小眼睛里满是怒意。 云景急忙劝和,“别呀,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们都是我的好伙伴。” 苏南衣过来,把小黑捧在手里,拍拍它的头,小黑这才好了许多。 “是母妃来的信。”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令人伤感的别离 苏南衣迅速把信筒解下来,展开仔细看了看。 看到这些内容,她眼底迅速闪过恨意和喜色。 顾西宸! 那些菜谱终于在你身上起作用了吗? 呵呵,希望你能够活得久一点,多受些煎熬,等到我回去以后,你再死。 这样,我可以亲耳听到你的死讯。 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娘子,怎么了?”云景见她神色有异,疑惑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一点小事,母妃想我们了,她自己在京城,太后又作妖,让她进宫去,母妃一个人很艰难。” 云景一听这话,眉头立即拧起来,“有这样的事?太后真是过分,她都是太后了,还想怎么样?” 苏南衣暗自冷笑,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足,永远贪得无厌。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让他们死,而是拿走他们最在意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取走,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却不能为力。 苏南衣想了想,提笔给太妃回了一封信,让云景带回去。 夜色深深,云景拥着苏南衣,心里万分不舍。 “娘子,娘子……” 他一遍一遍的叫着她,她一遍一遍的回应。 …… 次日一早,云景抱着她舍不得起床,直到太阳升起,不得不起,这才慢吞吞的起来。 “娘子,狐清就留给你,让它跟着你,我才好放心。” “好。” “天冷了,你记得穿厚些,穿上斗篷,别着凉。” “好。” “尽量住客栈,别因为太赶路就错过宿头,睡在外面会生病的。” “好。” “吃热一些,肚子会舒服,一日三餐都要吃好啊。” “好。” …… 云景不断的叮嘱,苏南衣不断的回应。 吃过早膳,大家都过来凑了齐,夏染也都收拾好,云景这才依依不舍得和大家告别。 狐清抱着他不肯撒手,云景嘀咕了好半天,狐清才垂着头,爬到苏南衣的肩膀上,垂着头不说话,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 众人的那点感伤,全被狐清给冲淡了。 云景骑上马,一步三回头,众人一路送到城门口,他这才一狠心,挥鞭骑马远去。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瞧不见,苏南衣才感觉这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 想想见到他时的惊喜,恍惚就像昨天。 她忍住眼中的泪,安慰自己不用难过,等到齐了东西,就可以回京,和云景团聚了。 她正想揉揉眼,忽然一双柔软的小爪子挡在她眼睛前面。 毛茸茸的,软软的,还热乎乎的。 苏南衣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刚才的伤感慢慢消退。 大家转身往回走,刚回到客栈,吴泯舟一家来请安道谢。 昨天裴敏在新房中发生的事捂得比较严实,刚开始吴泯舟都不知道,后来才听说。 这一大早就过来道谢了。 吴泯舟一家进门就要跪,苏南衣道:“吴督统不必多礼。” 吴泯舟抬头一瞧,没有发现云景,不禁问道:“王爷呢?” “王爷和夏公子已经回京了,今天一早走的。” 吴泯舟惊愕道:“这……不是说后天才走吗?下官还想着请几位到府中作客,为王爷王妃送行。” “我们是明天走,王爷他们今日就启程了,京中事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便久留。吴督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吴泯舟不免遗憾,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那,还请王妃和诸位多多赏光,今日过府一叙。” 苏南衣其实也没有这个心情,她笑了笑,“不必了,少将军刚刚大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们明日也要上路,今日也想好好休整,就不过去打扰了。 吴督统和少将军都是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吴督统要明白,越是好人就越要治下严明。” “是,下官谨记。” 话点到为止,吴泯舟怎么说也是一方大吏,苏南衣不好过多说什么。 说了一会儿闲话,吴泯舟又道:“王妃,下官已经和思格兰商量过,她愿意一同前去,那此行就麻烦王妃了。” “不麻烦,这小姑娘有意思,我们正好缺一个这样的人。” 苏南衣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思格兰。 吴泯舟道:“王妃有所不知,这孩子听说要跟着去,十分高兴,一早起来就去准备行装了,不知王妃需要不需要下官安排一些人手……” “不必,”苏南衣摆手,“吴督统的好意本王妃明白,但此行不是游玩,也还是要轻装简行,我们三个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如此。” “是,是。” 事情商定好,吴泯舟带着一家人告辞。 老修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叹了口气道:“明天我们一行王人,就要离开这里了。” 墨铎王子问道:“王妃,可有什么计划?下一个落脚点去哪里?” 其实他心里很急的,盼着苏南衣能够先去蒙林,毕竟,他的父王现在生死未知,国内的事情多拖一天,危险就多一分。 度拙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而且颇有几分手段,若是等他稳固了势力,只怕…… 苏南衣见墨铎脸色不停变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墨铎王子,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墨铎王子点头,“当然,诸位帮我回国,救治父王,我双手奉上亢龙珠。” “嗯,那我们下一个落脚点,自然就是蒙林国。” 墨铎王子心头一喜,行了个大礼,“多谢。” 苏南衣看看老修和陆思源,“今天就好好休整吧,看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的,就一并买齐,然后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启程上路。” 大家点头答应,分头去忙。 老修悄悄问陆思源,“你身体怎么样?” “没事了,”陆思源看他一眼,“那个异族女子你打算怎么办?一上路可就瞒不住了。” “我这不是想找你商量吗?你觉得,要是安排个偶遇什么的,她会起疑吗?” 陆思源看着老修,“她不是傻子。” 老修一噎,有些懊丧,“我知道,不但不傻,而且还聪明得紧,那这么着,我今天晚上出去一趟,安顿好,你帮我打个掩护。” 摊上这么个猪队友,陆思源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你处理得好一些,别再出什么岔子。” 陆思源眉头紧皱,“去蒙林事情很复杂,南衣已经很累很费神。” 老修点头如小鸡啄米,“懂懂,我明白,你放心好了。” 是夜,老修悄悄出了院子。 他一出去,苏南衣就知道了。 狐清就睡着她的床头,睁着大眼睛忽闪了两下,爪子轻轻拍了拍苏南衣的头。 苏南衣摸了摸它柔软的毛,“我知道了,放心吧,没事,随他折腾。” 这老家伙,看他能折腾到什么时候,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做是看戏好了。 老修浑然不知,奔跑在城中的夜路上。 第四百五十七章 他们又不辞而别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膳,苏南衣收拾好了东西,老修也把马车赶出来,一切准备妥当。 思格兰的小脑袋从院门口探进来,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思源哥哥?” 陆思源转头看到她,思格兰立即蹦跳着跑过来,身后背着个小包袱,腰间还有一个小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老修乐呵呵的,“哟,小兰兰来啦。都准备好了吗?” 思格兰一拍后面的小包袱,“准备好了呀,我还带了好多干粮呢,修爷爷,你来驾马车吗?” 修爷爷,这个称呼把老修打发得挺高兴,“是啊,我驾车的技术一流,你要不要坐马车?” “不用,我要和思源哥哥一起骑马。”思格兰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吧,思源哥哥?” 陆思源呼吸微窒,“其实,你可以……” “你不会拒绝的,对不对?”思格兰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像闪闪发光的宝石。 苏南衣笑容微敛,故作一本正经,“她还是个孩子,让她试试未尝不可,等她觉得骑马累了,就会到马车上去了。” 陆思源无奈,只能退步,“你可以骑一段,等到休息的地方,你就换马车。” “嗯,好,”思格兰点头答应。 “还好,必须听话,不许任性,这不是去出游,很多时候都有危险,就像那天新房中的事情一样,稍不注意就会丧命,不是玩笑,明白吗?” “是,我明白。”思格兰小脸严肃,“思源哥哥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绝不捣乱任性。” 陆思源深吸口气,“记住你的话,还有,把你身上的包袱,放到马车上去。” “好。” 苏南衣笑而不语,陆思源真的难得说这么多话,看来,她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加入一个充满活力和新鲜感的小姑娘,陆思源整个人也会鲜活起来。 她想让陆思源忘记苦痛,尽早让那些忧伤远去,好好的生活。 他的生活不应该只有背叛和抛弃,还应该有活泼和有趣,而思格兰,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一行人出客栈,老修看看左右,也没见着吴泯舟。 思格兰小声道:“修爷爷,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吴伯伯说要来送我,我觉得分别太难受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所以,我就偷跑啦,所以,现在咱们也应该快点偷跑,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会追上来的。” 这话正合老修心意,立即一挥马鞭,赶着马车出城。 城门刚开不久,行人还挺少,他们顺利的出了城。 苏南衣回头望了望,在浙州城不过短短的时日,却发生这么多的事,仿佛生活了很久一般。 在这里还经历了云景的重逢与别离。 浙州,还真是带给她很多的回忆。 再见,浙州。 他们刚走不久,城门口来了一队人马。 吴泯舟亲自带队,吴沉安紧随在其身侧。 “刚刚有没有几个人出城?”吴泯舟急声问。 守城的一见,心里特别紧张,还以为放走了什么重要的犯人,舌头有点打结,“有!回督统,有一队人,一共五人出了城,前面是个老头,赶着一辆马车,后面的几个人骑着马,是三位俊俏的公子,哦,还有一个小姑娘。” 吴泯舟一听就知道是苏南衣他们,不禁暗自懊恼,没有能送他们一程,拢目光往前看了看,哪还有他们的影子? 士兵站得笔直,“督统大人,需要派兵追吗?” 吴泯舟回过神,摇头叹了口气。 吴沉安提了提马缰绳,“父亲,恐怕王妃也是不想让我们相送,这才悄然离去。” 吴泯舟点头,“是啊,但……王爷没有送成,王妃又这么走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儿子明白,他们身边不是还有思格兰吗?早晚会回来的,我们父子好好做事,等王妃再来的时候,也让她看到我们父子的决心。” 吴泯舟连连点头,“你说得极是。甚好,甚好,走吧,回去。” …… 苏南衣骑着马,穿着嫩绿色的斗篷,给萧瑟的景色添了几分春意。 狐清从她怀里钻出来,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迎着见眯着眼睛。 苏南衣低头瞧瞧,这小东西倒是蠢萌得很,又粘人又爱撒娇。 还真别说,这副模样估计能骗倒不少的人。 眼看着天色将暗,老修在前面道:“还有二十里,就有一个小镇甸,咱们就在那里过夜吧!错过了可就没有宿头了。” “行,没问题,”苏南衣催马到他近前。 “思源哥哥,给,”思格兰把一瓣剥好橘子递到陆思源的嘴边。 她的小布袋像是一个百宝袋,无穷无尽的,这一路上都掏出不少吃的东西来了。 陆思源:“……” “吃嘛。”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你是觉得这个橘子不甜吗?我已经尝过了,很甜的,不信你试试。” 思格兰举着小手,不抛弃不放弃。 只要陆思源不吃,她就不肯放下。 陆思源无奈,只好接过吃了。 “好吃吗?” “嗯。” “甜吗?” “嗯。” “酸吗?” “嗯。” “那到底是甜还是酸?” “……” 就在陆思源这一路上即将要崩溃的时候,老修在前面叫了一声,“就要进镇子了!” 这一声,就跟救命丸似的,让陆思源把那股子崩溃又压了回去。 苏南衣忍着笑,对墨铎道:“王子殿下,这一路上你还是起个汉人的名字比较好,就叫阿墨好了。” “行,没问题。”墨铎点点头。 这小镇子不大,只有一间客栈。 老修他们刚到,里面的小伙计就笑脸迎了出来,“哟,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五间上房。”老修拍拍马脖子,“马儿们给我用好料伺候着。” “得嘞,您这边请。” 小伙计正要把他们带到后院,从不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个年轻公子,身后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远远的一阵香气混在风里,迎面扑来。 苏南衣摒住呼吸,这浓郁的脂粉香,还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 年轻公子在马上看着小伙计,“要三间上房。” “这……”小伙计一脸为难的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小店只有两间上房了。” 年轻公子微微皱眉,还没有说话,那辆马车中挑帘出来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穿着黄色衣裙,傲慢十足的掠过苏南衣等人,“让他们滚。” “滚”字一出口,苏南衣等人的脸色可不太好看了。 小伙计也愣了愣,但脸上仍旧带着笑,“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几位客官是先到的。” “先到的怎么了?”黄衣女子声音尖锐,“给钱了吗?” “这……倒还没有。” “那不结了?让他们滚,本小姐给你双倍!” 虽然说做生意是为钱财,但也不是这么个挣法,小伙计心里也觉得不妥,可他毕竟只是个伙计,谁也得罪不起。 黄衣少女见小伙计不吭声了,眼神轻蔑的再次扫过苏南衣等人。 这一次,她的眼睛突然亮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苏南衣的怀里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头来。 狐清正好奇的瞪着眼睛东张西望。 以前跟着老修师兄的时候,总是被关在小院子,哪也没有去过。 跟着苏南衣这才一天的功夫,就从浙州溜到这儿了。 黄衣少女看到狐清,眼睛顿时亮了,一指狐清道:“大哥,我要那只小猫。” 她把狐清看成猫了。 其实……也挺像的。 苏南衣也不知道狐清算是什么品种,像狐狸吧,又没有狐狸的鼻子那么长那么尖,耳朵倒是挺大的,体型也挺小。 见黄衣少女指着狐清,苏南衣就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女孩子,胆子大得很呢! 怎么说呢?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呀。 黄衣少女身边的女子看着要比她大两三岁,穿着水红色衣裙,低声道:“阿月,不准胡闹。” “姐姐,我怎么胡闹了嘛,我就是想要那只猫嘛,有什么不可以?” 杜青月说着迈步上前,“喂,你这只猫多少钱,我要了。” 苏南衣无声笑笑,摸了摸狐清的头,理都没有理她,直接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小伙计,“伙计,走吧,时间不早,我们累了。” 小伙计拿着银子,也不想理会杜青月他们,太目中无人了。 眼下见苏南衣付了银子,他也有话说了,“行,客官这边请。” 杜青月见苏南衣直视无视她,还要进客栈,立即恼了,“站住!本小姐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苏南衣偏头看她,目光冷厉,“这位小姐,还是客气一些好,看你也不像出身寒门,怎么,家里人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你……”杜青月气得一跺脚,看向杜青川,“哥哥,你看她!” 杜青川也有些不高兴,伸手挡住苏南衣的去路,“这位姑娘,我妹妹喜欢你的猫。”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心底有些火气,挑眉问道:“那又如何?” 杜青川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眉梢微扬,明亮的眸子眯起,凌厉和杀气刹那间逼来,像带着钩子,让他心神微凛,竟然想后退一步。 他深吸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兄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说个价,多少钱我都可以付。” 苏南衣气得想发笑,这年头,有钱真的能狂到这种地步吗? 何况,她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吗? 思格兰跳过来,挡在苏南衣身前,挑着下巴看着杜青川,“你这么有钱?什么都能付得起?” “那当然,”杜青月哼了一声,“听说过杜家吗?我们杜家的生意遍布全省,连浙州城的东方家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听到东方家,苏南衣等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杜青月只以为他们是怕了,越发得意骄傲,“怎么样?怕了吧?” 思格兰还真不知道什么东方家,她眨眨眼睛,“东方还是西方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苏姐姐这只猫你买不起。” 杜青月脸色微变,“还没有我杜二小姐要不来的东西!” 杜青川微微点头,“你开个价吧!” 思格兰晃了晃手,“二百个耳光,买吗?” 杜青川皱眉,“你耍我?” 思格兰哼道:“谁让你目中无人了,我们缺那几个钱吗?你上来就要东西,你姓杜,不姓顾,这天下还不是你们的呢!做个生意怎么啦,真是好笑,井底之蛙,也敢嘲笑天小!” “你……”杜青月抬手就想打思格兰。 陆思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 思格兰眉眼笑得弯弯,“哼,想打我!也要问问我思源哥哥,略略略~” 杜青月气得跺脚,“大哥,给我教训这个死丫头!” “我倒不知道,杜家已经狂到这种地步,今年多雨水,今年的丝绸虽然价格不错,但也要有货才行。 你们杜家承包的桑园损失惨重,根本没有生丝可收,你们为了自己不受损失,不顾写下的文书和蚕农解约,而且接连关了十几家铺子。 呵,你们真的如同你们表面上这么风光吗?” 苏南衣几句话,直击要害,如同给了杜氏兄妹当胸几箭。 杜青川的脸上青白交加,眼睛瞪着苏南衣,“你……你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 苏南衣极少这样怼人,但看杜家兄妹这嚣张的样子实在不爽。 何况,杜家还曾经用阴招算计过夏染。 不自量力的东西,没本事竞争,就使用下三滥的招术,也不嫌丢人。 “你……” “躲开!”苏南衣懒得再理会他们,催促着小伙计,“快走。” “是,是,您请。” 杜青月被下了面子,气得咬牙切齿,“大哥,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杜青莲道:“好了,阿月,别闹了,大不了咱们俩住一间,明天还要赶路。” “姐,”杜青月不服,“你没听见吗?他们都踩到咱们头上来了!” 杜青莲拍拍她的手,“这些人可不简单,你听她一开口就说明了咱们现在的处境,还有,你看到她穿的那件斗篷没有?” 杜青月没好气的问道:“斗篷怎么了?谁还没件斗篷?” “你呀,亏你还整日说咱们杜家的丝绸如何如何,你就没有看出来,她身上那件斗篷,是水影锦?” 杜青月一怔,“我还真没有注意。” 杜青川微眯了眼睛,“若是这样的话,那她恐怕还真的是非富即贵。” 杜青莲若有所思,“是富是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真的是不缺钱,所以,咱们还是按计划,一会儿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上路。” 杜青月撅着嘴,满脸的不痛快。 苏南衣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杜家人,还入不了她的眼。 把东西都收拾好,打水洗了洗,五个人商量着去前厅吃点东西。 这家客栈也住宿也有酒菜,他们也就没有再出去找别家。 因为这里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生意还挺不错。 他们挑了张靠窗子的桌子,外面已经点起了灯,虽不及浙州繁华,但倒也有小镇的趣味。 几个人边吃边聊,一天的紧张下来,倒也惬意。 吃到一半,思格兰突然道:“真是讨厌。” 苏南衣扭头看去,看到杜青月兄妹三人正从楼梯上下来。 杜青月也瞧见了他们,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上又布满阴云。 苏南衣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杜青月他们也找了张桌子坐下,“小二,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小伙计笑着迎上来,“三位客官,我们这儿有……” 话没说完,杜青月一指苏南衣他们的桌子,“他们要了什么?” 小伙计刚要报菜名,杜青月又道:“他们要过的,我们统统不要!” “好嘞,”小伙计也不抬杠,正准备写菜单,杜青月又作死的说道:“人怎么能吃猪食呢?” 这话一出口,前厅里就静了静。 第四百五十九章 再遇行刺 别说其它吃饭的客人,小伙计的脸色也变了变。 “小姐真会说笑,我们这里一向干净,虽然说不及什么大酒楼里的菜色齐全,但也很受欢迎,哪里有猪食。” 小伙计这话也是给杜青月台阶下,不料,杜青月根本不接,一拍桌子道:“好啊,你一个下贱的伙计也敢和本小姐顶嘴!” 她说罢,抬手就要打人。 杜青莲急忙拉住她,“阿月!好了,够了。” 杜青月气呼呼的收回手,但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滚一边去,本小姐看到你就反胃!” 小伙计满心委屈,但也不敢发作,垂着头退到一边。 杜青莲叹了口气,“阿月,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吃顿饭不行吗?我看你就是被父亲给惯坏了。” “姐,”杜青月不服气,“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都是什么饭菜?怎么咽得下?” “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不舒心的地方,只能忍耐将就,不然就不要出来,出来不是享福的。” 杜青莲苦口婆心,奈何杜青月根本就听不进去,“我这不是想去浙州城吗?否则的话,我才懒得出门!” 杜青川也没有什么心情,“行了,再忍忍吧,很快就到浙州了。” 杜青莲点头道:“大哥,你派去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来吗?” “还没有,估计也快了。” 杜青川随意点了几道菜,兄妹三人心情都不怎么样,勉强凑合着吃。 思格兰看那个杜青月不顺眼,在听到她说什么“猪食”的时候,就想着过来教训她,但被苏南衣拦住了。 吵架能吵出个什么来?何况还是和这种糊涂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与其争论,还不如来点实际行动。 苏南衣在思格兰耳边嘀咕了几句,思格兰转怒为喜。 吃完饭,苏南衣等人各自回房间。 思格兰悄悄留进苏南衣的屋,小声问道:“苏姐姐,你有什么好法子?” 苏南衣笑着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个小瓷瓶,“这个,让杜青月吃下去,自然就会有好事发生。” 思格兰一脸好奇,“什么好事?” “这个嘛,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思格兰拿着小瓶子不禁犯了难,“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让她吃下去呢?” “这有何难?一会儿她们睡了,用点迷烟不就行了?”苏南衣说得轻描淡写。 思格兰缓缓瞪大了眼睛,露出无比崇拜的神色,“哇,苏姐姐,真没有看出来,你是江湖老手啊。” 苏南衣想了想,“这个嘛,倒真的是,我以前经常行走江湖。” “行侠仗义吗?大侠们是不是都特别厉害?” 苏南衣点点她的鼻尖,“我不算是大侠,不过我认识好多大侠。” “真的吗?那能不能带我见识一下?” 思格兰双手合十,“求你了,求你了,苏姐姐最美。” “行吧,我们一直往前走的话,会路过一个山寨,他们的大寨主刚好就是一位大侠,也是我的朋友。” 思格兰拍着小手,“苏姐姐,你好厉害。” 苏南衣眼珠转了转,“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还真是能用得上我这位朋友。” “是吧是吧,我是不是你的小福星?”思格兰眨着眼,极尽讨好。 狐清跳上桌子,学着她的样子眨眼,歪着头看着她。 一人一兽,比着卖萌。 苏南衣忍俊不禁,觉得这俩真是好玩极了。 这一路上真有意思,比之前三个人来得有趣多了。 思格兰又在林白鹿的房间腻了一会儿,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苏姐姐,我们现在去吗?” 林白鹿正要点头,忽然闻到一丝异香,思格兰好像也闻到了,她抽抽鼻子,“什么……”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白鹿一下子捂住她的口鼻,示意她不要说话。 与此同时,还灭掉了桌子上的灯。 一兽两人,静静的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看着。 没过多久,就看一个黑影来到窗外,随即一根细长的小管戳破窗纸,从外面捅了进来。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烟雾,从管中喷了出来。 思格兰瞪大眼睛,想上去堵住小管,苏南衣摇摇头。 烟雾散尽,奇怪的是,那个黑影并没有破门而入,而是悄悄的走了。 走了?苏南衣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个意思? 迷着玩呢? 苏南衣摸到一个小瓶,让思格兰闻了闻,思格兰顿时感觉到头脑一阵清明。 苏南衣指指门口,悄悄开了一条缝隙,向门外看去。 就见那条黑影正往老修的房间里吹迷药,吹完了之后也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往前到了陆思源的房门前。 苏南衣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一转念明白了。 这个黑影是有目标的,只不过不想把事情闹大,想要悄悄把事办了,这是把所有的客人都迷晕了。 那么,他的目标究竟是谁呢? 苏南衣的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果不其然,那家伙最终在墨铎的房间停住,往里吹了迷药之后,看看左右没人,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悄悄伸入门缝,别开了门。 月朗星稀,照着那人的影子,身材颀长略瘦,脚步轻盈似猫。 思格兰用小气声儿在苏南衣耳边道:“苏姐姐,我们怎么办?不知道阿墨哥哥中招了没有。” 苏南衣略一思索,“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思格兰显然不太同意这个方案。 苏南衣转眼看到桌子上的小瓶,塞到她手里说道:“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我去看阿墨,你去给杜青月吃下这个,那黑衣人肯定把她们也迷晕了,正好省了我们的事。” “好啊好啊,”思格兰这下高兴了。 事不宜迟,苏南衣飞快去墨铎的房间,路过老修和陆思源的房间时,还敲了一下他们的窗。 他们俩是肯定不会中招的。 果然,他们俩随后出来,手里都提着家伙。 刚到墨铎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已经有了打斗声。 老修堵住窗户,陆思源和苏南衣破门而入。 黑衣人本来就没有想到墨铎没有中招,正在招架,一转脸又看到进来两人,当即觉得不妙。 他立即要退,但苏南衣和陆思源又岂能同意让他走? 两人夹击,再加上墨铎,黑衣人根本不是对手,不出十个回合就被打翻在地。 苏南衣立即道:“摘了他的下颌骨!” 墨铎上前还没有来得及伸手,黑衣人一阵抽搐,已经绝气身亡。 苏南衣一皱眉,“好厉害的手段!” 墨铎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不出所料,来人正是蒙林人。 他微微冷笑,“看起来度拙的人一直在跟着我们,不杀我是不肯罢休啊。” 苏南衣快速思索了一下,“这样,先把尸首处理了,明天一早,我们尽早上路,找一处树林什么的,换一下装扮,能避过一阵是一阵。” 倒不是怕什么,而是这样一路像被苍蝇围着,实在是烦人。 “等到了前面山寨,到时候让我的朋友帮忙,把这些尾巴都扫干净,情况会好很多。” 陆思源眉梢微动,“朋友?你是指……” 第四百六十章 这味道,真是酸爽 老修一听来了精神,“哎?谁呀,什么朋友?” 正说着,思格兰也来了,探头探脑的。 陆思源一手推住着她的头往外走,“你怎么跑来了?” 苏南衣给老修递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尸首处理了,别让小姑娘瞧见。 老修张了张嘴,合着你们就知道爱幼,一点也不知道尊老是吧? 脏活累活这种处理尸首的活儿,就他一人干…… 说多了都是泪。 墨铎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他惹来的麻烦,“我来吧。” 苏南衣道:“不行,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外面的情况我们现在也不清楚。” 老修无奈,注定命苦的是他。 思格兰回到房间,小声道:“苏姐姐,你说得太对了,那俩人简直睡得太死了,一动不动,根本不醒。” “药喂下去了?” “嗯,喂了,”思格兰点头,“可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呀。” “不急,慢慢等,明天早上就可以起效了,时候不早,赶紧去睡吧。” “那好吧。” 把思格兰打发走,苏南衣也上床休息,狐清照样睡在她的床头。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苏南衣是被一阵尖叫声惊醒的。 “啊!” 这声音简直要冲上九天,直把人的耳朵震聋。 除此之外,还有一阵阵……排气的声音,以及隐隐的臭味儿。 二楼有其它的住客,推开窗子叫小二,“我说小二哥,怎么回事?你们客栈的鸡蛋臭了?怎么这么臭?” “对呀,太臭了,刚才那鬼哭狼嚎的什么玩意儿?” 小伙计正在院子里打扫,听到这些问题也是一头雾水,“诸位客官,我们家的鸡蛋好着呢,每天都是新下的,还热乎着呢。没有什么臭鸡蛋呀!” “那这臭味儿是哪来的?” “这……小的也不知,许是别处飘来的?我一会儿去瞧瞧。” 思格兰捏着鼻子到了苏南衣的屋,闷着声音道:“苏姐姐,这是什么味儿呀,这么臭!” 苏南衣拿了东西堵上鼻子,只笑不说话,还递给思格兰两个。 思格兰纳闷,“苏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苏南衣轻弹她的脑门,“傻丫头,你说呢?你干的事儿你不记得了?” 思格兰瞪大眼睛,“我……啊!你是说,这是……” 苏南衣“嘘”了一声,思格兰手捂着嘴忍住笑,“苏姐姐,这是那个杜青月干的?” 苏南衣点点头,这时听到猛然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那股子臭味儿更浓了。 思格兰推开窗子往外一瞧,杜青莲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正在回廊上捂着嘴,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 而杜青月的哭叫声也更加清晰,同时……还有一阵阵放屁的声音。 杜青川也从房间出来,“这是怎么了?” 杜青莲摇摇头,“我也不知……” 话没说完,杜青莲又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杜青川也被臭得头发晕,皱眉看着杜青月,“你这是怎么搞的?” 杜青月都快哭了,“大哥,我也……我也不知道啊。” 思格兰关好门窗,笑得都快喘上气了,“太好笑了,我的天呐,怎么能这样……笑死我了。” 苏南衣也摇头苦笑,没想到竟然这么大威力。 “苏姐姐,这是什么药啊,真厉害。” “这个其实也不是药厉害,这并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去除人体里浊气的药罢了,这位杜二小姐只怕平时是只爱油腻辛辣之物,所以才会如此。” 思格兰露出一脸的嫌弃,捂着口鼻又想乐。 外面已经起了议论和抱怨声,都闻声找过来。 杜青月简直无颜见人,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到天上去了。 她一指小伙计,“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饭菜里下了药,害本小姐这样!” 小伙计一听有些急了,“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呀,我们这里又不是黑店,怎么会在饭菜里下药呢?再说了,如果是下了药,那怎么其它的人没事,就你有事?” “就是,就是,我的娘哎,实在太臭了。” “一大早的,这是被臭气给包围了呀!” 杜青月听着这些话,恨不能羞愧的钻到地底下去。 林青川皱眉问小伙计,“小二哥,我妹妹这是生病了,麻烦你去给请位大夫来吧。” 小伙计才不愿意帮他们兄妹做事,但这始终是在店里,把店里弄得臭气熏天也不是回事,到时候影响了生意也不好。 他点点头,急忙下了楼去和掌柜的说了一声。 杜青川心里烦躁得不行,语气也不由得重了些,“你赶紧关上门关上窗户吧,让人看着好看?我们杜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杜青月是杜家最小的孩子,哥哥姐姐父母都让着她,才娇惯得她无法无天,哪里受过这样的议论,更没有听过一句重话。 现在被人嘲笑不说,连杜青川也这么奚落她,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她用力关上窗子,“走开!你们都走开!别管我,让我自己自生自灭好了!” 她说着一跺脚,这下更好,一长串更响更臭的屁瞬间放出来…… 她简直羞愤的要晕过去,一下子没有忍住哇一声哭出来。 苏南衣和思格兰笑得更欢,思格兰笑得都坐到了地上。 老修和陆思源也捂着鼻子进来,“我的天,这简直臭得没边了,哎?小兰兰,你怎么坐在地上?” “修爷爷,我快笑死了……” 老修凑过来,挤眉弄眼的对苏南衣道:“哎?这是不是你干的?” 苏南衣还没有说话,思格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我好吗?是我整治得她!” 苏南衣哭笑不得,还有抢着承认这事儿的? 外面正闹得厉害,楼梯一响,小伙计带着大夫来了。 大夫的药堂就在斜对门,来得特别快。 一上楼梯,大夫也被臭懵了。 “小姐,大夫来了。” “滚开!我不要什么大夫,我没病!”杜青月吼道。 她这一吼不要紧,一用力又放了一串。 杜青川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再任性了!还闹什么?还嫌不够吗!” 他这么一吼,杜青月反而不敢多说什么了。 大夫急忙上前,为她把了一下脉,好半天才皱眉说道:“小姐,你这是……脾胃不和,需要好好调理才是呀。” 杜青川一听就想炸,好好调理? 那得多慢? 难不成他们就要一直被这么臭着吗? “大夫,能不能想个快点的法子?我妹妹昨天还不这样。” 大夫摸着下巴摇头,“这……不太好办呀,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杜明川气得无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恰在这时,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人来,快步上了楼梯,直奔着他跑过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怎么哪哪都有他 一看到来人,杜青川的心里突然就晃了一下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人正是他之前派去浙州城打头阵的人,府里的二等管家杜行。 杜行上了楼梯,这一路赶路赶得急,他大口喘着气,上楼梯上到一半儿,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迎面铺天盖地的臭气简直让他……没办法透过气来,好像下一刻就要被臭死。 他咳嗽了几声,并没有好转。 杜青川看着他问道:“发生了何事?” 一边说,杜青川下了楼梯几步,他也不想再在那呆着了。 杜行缓了一下,满脸纠结的说道:“大少爷,不好了,浙州城那边发生了变化。” 杜青莲也快步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变化?” 杜行摒住呼吸快速道:“东方家的老爷子一病不起,家业也变卖了,他们现在一贫如洗,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我们合伙。” 杜青川感觉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啊,东方老爷子即便病了,他们家也不至于变卖家业吧? 前些日子父亲给他写信的时候还好好的,否则也不会让我们来这一趟,若是发生变故,这也未免太快了!这不可能。你是不是打听错了?” 杜行连连摇头,“没有,大少爷,这么大的事小人怎么会打听错呢?本来昨天就该回来送信,就是因为小人也觉得奇怪,这才又多留了一天细细打听。” 杜青川急忙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行叹了口气,“据说东方家的家业是卖给了夏家,夏氏买下东方家的大部分产业,现在夏氏已经是浙州城里最大的商户了。” 杜青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夏氏,哪个夏氏?” 杜行心里暗自叹气,大少爷这是不服气,不肯往那方面想啊。 想当初他就是觉得,他的年纪和夏家东家的年纪差不多,根本没有把人家放在眼里,结果吃了大亏。 这一次,又…… 他低声说道:“就是之前的那个夏氏,夏家的夏染。” 杜行把心一横,把什么都说了。 杜青川身子微微一晃,“夏染——夏染,又是他?他怎么会到浙州城去?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东方家好端端的生意,为什么会卖给他!” 杜行一脸的为难,这个问题他可回答不了。 东方卓家的事儿是被捂住,都知道东方家败了,但除了吴家父子和东方卓本人之外,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杜青月还在哭闹,对大夫的诊断不满意,杜青川的脑仁都在疼。 他忍无可忍,“闭嘴!别再哭了!” 他这一嗓子把杜青月给吓住了,把哭声闷了回去,但同时又放了一串屁。 这下子把大夫也给臭走了,连方子都没有开。 掌柜的也上楼来,说得比较含蓄,但都听得出来是逐客令。 杜青川也没脸再呆下去,当即叫杜青莲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思格兰从屋里出来,捂着口鼻道:“哎呀,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这就要走啦?这不是走哪臭到哪吗?” 杜青月看到她,气得脸通红,咬牙道:“好你个贱丫头,居然敢取笑我!” “对呀,我就取笑你了,怎么着?你这么好笑,难道还不让人笑吗?” 思格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叉着腰,就差仰天长笑了。 “你……”杜青月气得过来要就要打,杜青莲一把拉住她,“行了,还嫌不够乱吗?阿月,别再任性了!” 杜青月委屈得不行,“姐,连你说我!” 她一路跑下楼梯,不管不顾的走了。 杜青莲叹了口气急忙跟上。 杜青川也没有心思理会她们,把事情交给杜行,让他去结算客栈银子,慢步出了客栈。 这次出门,他是在父亲面前打了保票的,杜家生意的希望也在这一次的合作上。 现在的情况实在始料未及,东方家败了,他们应该怎么办? 杜家现在的情况…… 杜家兄妹走了,苏南衣等人也收拾东西离开。 本来还想吃点东西,但这里实在太臭,不宜久留。 直到出了客栈,思格兰还笑个不停。 找了个小吃摊吃了早点,思格兰给她的小布袋做了补给,一行人这才出了小镇。 出小镇不远,就有一片小山林。 按照之前说好的,他们进入小山林,在里面改了装扮。 苏南衣又换回了男装,主要是墨铎,这次彻底的成了一个大夏的糙汉子,半点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思格兰也换成了小书童的衣服,俏皮又可爱。 老修拿着地图在前面走,对苏南衣道:“按照你说的路线,咱们下午就能到山寨,还能在那借宿一晚。” 苏南衣坐在马上,笑容淡淡,“没问题,他一贯的好客,一定会痛饮一番。” 思格兰好奇问道:“苏姐……阿南哥哥,是什么朋友呀?” “我这个朋友可厉害了,人送外号鬼见愁,名叫周玉虎。” 苏南衣偏头看看陆思源,“思源,这次我不方便暴露身份,还是由你来。” “嗯,好。” 陆思源点头答应,思格兰眼睛亮了,“思源哥哥,你也认识这位玉虎大侠?” 陆思源低头看看她,“想知道?” “想,”思格兰连连点头。 陆思源一指马车,“坐那上面去,我再告诉你。” 思格兰这小脸顿时纠结得不行,“啊?为什么呀?” “不什么,要么骑马,要么知道秘密,你选一样。” 陆思源面无表情,一点情面也不讲。 思格兰鼓着腮帮子,权衡了好半天,眼珠转了转说道:“好,那我要听秘密,我坐到马车上去。” 叫老修停了马车,思格兰坐在上,她坐着车尾,小腿来回晃悠,眨着眼睛满满是好奇欲,“快说呀,思源哥哥,我要听秘密!” 其实哪来的什么秘密,无非就是和周玉虎不打不相识的过程罢了。 陆思源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说起来干巴巴的,没个三言两语竟然说完了。 别说思格兰不满意,苏南衣都差点气乐了。 老修在前面又是摇头又是晃脑,很明显也不怎么满意。 苏南衣清清嗓子道:“还是我来说吧!” “你思源哥哥当初和周玉虎是在牢里认识的。” 这第一句,就把所有的人都给吸引住了。 思格兰的小嘴都张圆了,“什么?牢里?思源哥哥,你还坐过大牢吗?怎么样?那里面刺激吗?” 陆思源:“……” 苏南衣:孩子,你的关注点有点跑偏。 “还要不要听了?” “要要,阿南哥哥快点讲!” 苏南衣又继续道:“这个周玉虎呢觉得自己在山上的时候是个大哥,在江湖上也有威名,看到你思源哥哥这样瘦弱的人,就觉得十分需要保护。 可巧的是,那间牢房里,刚好就有那么一个喜欢欺负别人的人,于是,这个周玉虎的机会就来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瞧着不像是来迎接我们的 周玉虎此人,最是讲义气不过。 平时放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仗义每多屠狗罪,负心多是读书人。” 但话是这么说,他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相反还是有勇有谋。 不但有一身本事,在江湖上得了一个绰号叫“鬼见愁”,还能写一手的好字。 他那次入狱,也是替兄弟顶罪,他觉得自己怎么也是能出来,而且那次刚好有仇家在追杀他,想来想去,哪也没有牢里安全。 就是在这么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他遇见了陆思源。 陆思源也是自己主动进去的,为的是一个小偷,小偷偷了一家药店,刚好把苏南衣想要的那味药给偷走了。 去牢里抓小偷,也是闻所未闻。 陆思源并没有和那个小偷关在一起,但这不重要,也无所谓。 他一进去目光就掠过走过的路,那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城,牢房也不大,差不多扫上几眼就能看得完。 他确认了目标之后就在牢里一坐,靠着墙闭目养神。 那个爱欺负人的犯人一见来了新人,立即开始抖机灵。 先是对陆思源各种挑衅,但他与陆思源,无异于小哈巴狗和雄狮老虎的区别。 陆思源根本不屑于拍那一爪子。 结果呢,那家伙以为是陆思源怕了他,到了晚上就开始来真格的,趁着狱卒不在,想逼迫陆思源交钱什么的。 在一旁闷了一天的周玉虎早就看不过去了,扯过来就揍了一顿。 然后在那家伙的求饶和周玉虎的冷声喝斥中,陆思源悠然起身,从腰间抽出软剑,一剑斩落了牢房的铁锁链,施施然走到其它的牢房前,一把揪过小偷,“药。”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周玉虎一眼就瞧出,陆思源那一剑,绝对是功夫的,一般人根本使不出来。 他顿时就来了兴趣。 什么顶罪,什么躲避追杀,统统不管了,跟着陆思源就出了大牢。 陆思源被他缠得没法,和他打了几个回合,没出十个,周玉虎就被打趴下了。 周玉虎,服了。 他跟着陆思源,一步不离,非得拜师不可。 见到苏南衣,又见苏南衣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当即佩服得不了。 苏南衣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还给他治好了隐疾,免去他多年的痛苦,被周玉虎视为救命恩人。 苏南衣把这些说完,思格兰听得眼睛都直了,“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有了,他回他的山寨,我们走我们的,哦,对,他倒是逢年节就会寄个礼物什么的,不过我们有时候收不到。” “倒是个有情有意的人,”老修点头。 “这一点的确是,周玉虎此人非常讲义气,他自幼父母双亡,那时赡养的老母亲听说是因为他落难时,曾经施舍过他一碗粥。为此,他后来把老人家接过来养,只是不知道现在老人家是否还在。” 思格兰双手托腮,小脸兴奋得通红,“哎呀,这个人好有情意哦,和评书时讲的大侠一模一样。” “评书里?”苏南衣好奇。 “对呀,我住的地方有个李铁嘴,就是专门讲侠义评书的,讲得可好了,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去听,有时候听得都忘了回家,忘了吃饭呢。” 思格兰也按捺不住,说了些小时候在庄子上的趣事儿。 她的脸圆圆的,像胖乎乎的小包子,眼睛也又大又圆,宛如萌萌的小鹿。 时不时做个鬼脸,讲到有趣的地方放肆的哈哈大笑,笑声传出很远。 一路说说笑笑,平添了不少的欢乐。 苏南衣环视四周,看到熟悉的地形,对陆思源道:“思源,还记是那边那个小山林吗?当年周玉虎的那些手下,就是在那里迎接他,阵势弄得还挺大。” 陆思源难得笑笑,“对,一队人马窜出来,喊着口号,特别……” 他没说完,远处的小山林中突然冲出一队人马,前面的人骑着马,后面的扛着旗,还挺带劲。 陆思源微眯着眼睛,思格兰站起来跷着脚往前看,“咦,思源哥哥,他们是知道你来,来迎接咱们的吗?” 老修摸着胡子,“还挺懂事呀,看来今天晚上能过把江湖大哥的瘾了。” 为首的人骑马过来,在几米开外停住,人坐在马上,并没有下马,目光遥遥,颇具几分气势。 “吠!停下,下马!” 众人皆是一愣,思格兰眨着眼睛,小声问道:“思源哥哥,这也不像是来迎接的呀!” 老修正是一头雾水,苏南衣提马上前,“你是何人?” “呵,”马上的人冷笑一声,他身旁的人撇着嘴道:“这是我们二当家的!” “二当家?”苏南衣瞧了瞧,还真不认识。 “你们没有大当家吗?” “当然有,”二当家神色鄙夷,根本没有把苏南衣这个小白脸看在眼里,“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见我们大当家?当我们大当家是什么,是个人就能见吗?” 苏南衣暗自好笑,“那敢问大当家怎么称呼,我们拜山头也得知道尊号吧?” 二当家一抱拳,“我们大当家的,人称鬼见愁,是这一带响当当的人物,周玉虎,周大当家的。” 苏南衣点点头,还行,没换人。 “原来是周大当家,久仰,”苏南衣拱了拱手,“不过,我们到贵宝地,也没有违反规矩,按照大当家的规矩,不应该是只劫贪官恶霸无良商人吗?” “呵呵,你小子倒是挺明白呀,”二当家握着马缰绳,目光在他们的马车上一掠,“你们不就是无良商人吗?” 苏南衣眉梢一挑,“无良商人,这从何说起?” “少废话,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人知道?实话告诉你,我们老大有贵客,早把你们的老底揭了!你们这些人,赚尽了黑心钱!劫了你们都是看得起你们。” 苏南衣觉得他话里有话,好像是什么人提前知会了山寨,二当家才特意在些劫他们的。 还有,这个二当家,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回头和陆思源对视一眼,很快达成了共识。 “行,二当家,这么着,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也不反抗,跟着你乖乖进山,我听说过周老大的名号,也听说过二当家最是仗义通情理。您看,我们这里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什么反抗能力,您就别动武,行不行?” 动武我怕伤了你。 二当家仔细一打量,也的确是,赶车的老头胡子一把,后面还有个小书童,怪可爱的。 再就是眼前这个小子,还有另外两个小子,两个瘦鸡,剩下的那个倒是魁梧壮实些,但怎么也不可能打得他这么多弟兄。 怎么瞧着,这么一伙子人都没有什么危害性。 二当家虎得要命,大手一挥,“成!” 苏南衣眉开眼笑,翻身下了马,其它人也下马,只有老修依旧赶着马车,小思格兰坐在车尾上。 她一点儿也不紧张,倒觉得好奇得很。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今天居然被雁啄了眼睛 二当家在前面带路,这么一只造型奇特的队伍进了山。 苏南衣牵着马,若无其事的问道:“二当家,山上来了什么贵客?还能劳驾大当家的亲自陪?” 二当家本来也不想说,但看着苏南衣一脸“崇拜”的模样,顿时感觉自信心爆棚,“这个嘛,告诉你小子也无妨。你是做生意的?” 苏南衣点头,“一点小生意,不值得一提。” “嘁,”二当家傲娇的一扭头,扫了一眼他们的马车,“你小子,做生意不规矩吧?” 苏南衣纳闷,表情无辜,“二当家何出此言?” “哟哟,你小子还装起无辜来了,实话告诉你吧,早有人把你的底揭了!你小子不懂规矩,瞎做,坑蒙拐骗,缺斤短两……” 苏南衣满头的黑线,“不是,二当家,您都是听谁说的?” “哼,我问你,做生意的,谁最大?” 苏南衣心说谁最大,她知道的当属夏染最大,其它的也不认识啊。 其实上二当家也不是为了要她的回答,“是杜家最大吧?” 苏南衣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和最前面的老修对视一眼,老修默默的低下头,嘴角抽了抽,差点笑出来。 苏南衣:“……” 终年打雁,今天叫雁啄了眼睛。 谁也没有再说话,一切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里。 二当家时不时看苏南衣一眼,只以为她是被看穿,心虚了。 苏南衣全当没有瞧见,暗暗咬牙,看吧看吧,一会儿有你哭的。 此时的周玉虎正在前厅坐着喝茶,对面坐着三个人。 他和这三个人其实并不太熟,倒和他们的父亲有些来往。 “周大哥有所不知,这次我们来浙州,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就是遇到这几个歹人之后,就诸事不顺,直到现在……唉,不过幸好有周大哥帮助,回去之事定当转告家父,让家父向您道谢。” 周玉虎摆了摆手,“不必,我和令尊有过几面之缘,这次你们能求到我的门上,也算是看得起我,稍后我的兄弟会把人带过来,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给你们做个和事佬。若是他们真的为非作歹,那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周大哥说得极是,在下字字属实,绝不敢妄言。” 正在交谈,外面有人来报,“报大当家,二当家的回来了。” “哦?可带回人来了?” “带回来了,他们一行有五个人,三个年轻的,一个年老的,还有一个年纪小的。” 周玉虎点点头,“好,告诉二当家,直接把人带到议事厅来!” “是!” 二当家的进了山门,小喽啰立即上来回话。 翻身下马,二当家让人照看着马车,对苏南衣道:“走吧,你不是想见我们当家的?现在就在议事厅等你们,你小子,到时候可别哭!” 苏南衣回身看陆思源,拉住他的手臂,“我是不行,胆子小,这是我兄长,让兄长说。” 二当家一听她临阵退缩,眼里的鄙夷更浓。 山寨还是原来的模样,远处像是又扩散了些,人也多了些,可见这两年周玉虎做得挺不错的。 这些小喽啰看上去还挺精神,挺像那么回事儿。 苏南衣左顾右盼,思格壮推推头上的帽子,小声嘀咕,“阿南哥哥,这就是山寨啊。” “对呀,和评书里的一样吗?”苏南衣逗她。 思格兰歪头想了想,“倒有几分相像,不过,这些人看着也不是特别凶。” “嘀咕什么呢?快走!”二当家在前面不耐烦的喝道。 议事厅就在前面,高大宽阔,门前还有宽敞的晾场,放着兵器架子,一队喽啰兵排列两旁,精神烁烁。 还竖着一杆大旗,在风中飘摆,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周”字。 议事厅上面挂着一块黑色的大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议事厅”。 往里望去,远远瞧见,一人坐在正中央,身下是虎皮垫子,他身材高大魁梧,坐在那里像不动如松,颇有几分气势。 离得太远,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但光凭这份气势,也当得起老大。 二当家让他们在台阶下面停住,他进去回禀了一声。 趁着这个机会,苏南衣悄悄问陆思源,“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陆思源人嘴角微扯,扯出一丝讥讽的弧,“什么也不说。” 苏南衣一怔,随即竖起大拇指,“行,你牛。” 什么也不说,他陆思源,他手中的剑,就主宰了话语权。 他本人只要一出现,其它的那些人,那些栽赃过他们的话,就都会变成屁。 二当家的转身回来,对他们道:“走,进去!” 陆思源迈步往里走,苏南衣等人紧跟在他后面。 周玉虎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淡淡的嫩绿茶叶飘浮,清香的茶水沁人心脾。 他暗自琢磨,今年人送了二斤茶叶给陆兄弟和苏小姐,也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这可是上好的茶。 他早瞧见下面的人进了大厅,也是有意晾着他们。 他这大厅里气势威严,那些个胆子小的,有的一进来就吓得腿软,站都站不住。 这也是下马威。 他慢吞吞的喝了半盏茶,下面声息皆无,那几个人也没有开口,也没有服软,更没有求饶。 好像……也在等着他开口似的。 嗯? 周玉虎放下茶盏,掀眼皮往上一瞧。 下面站着五个人,一字排开,后面那几个他瞧不见,最先看到的就是为首的这个。 这人很年轻,穿着深蓝色锦袍,外披同色斗篷,身材颀长挺拔,静静站立犹如一捧海水,干净深遂,却透出冰冷的气息。 他的皮肤白润,眉毛黑浓,一双狭长的眸子,眼尾微微挑起,黑白分明的眼中冷意逼人,嘴唇微抿,绷出锐利的线条,表示出他现在非常不爽。 他腰间有一把宝剑,剑鞘漆黑,隐约有雕刻的花纹,剑柄宽长,没有流苏,静静悬挂在他腰间,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腾腾杀气。 周玉虎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眼睛紧紧盯着陆思源,转过桌子下了台阶,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 惊讶,不可置信,眼睛越睁越大…… 在一旁的杜氏兄妹看着,心中欢欣鼓舞。 特别是杜青月,她本来不屑于和这些山匪打交道,觉得他们粗俗又野蛮,根本不配和她交朋友。 现在她倒觉得,这种人有这种人的好处。 最起码,就能利用他们,好好教训一下苏南衣等人。 让他们狂! 今天非把他们踩在脚底下,让他们跪地求饶不可! 杜青川心里那口浊气也多少出了一些,他曾跟父亲来过一次,这次回程路过这里,他只觉得不出一口气实在难消心头的恨意。 而周玉虎,就是送到他们手边现在的刀。 管苏南衣他们是什么人,冤不冤枉,先看他们倒霉了再说! 自己这一趟不顺,接二连三的出事,凭什么别人就能顺顺利利的? 不行! 第四百六十四章 把他们全当成肉票了 杜青川就是那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人。 他把自己的不顺,心里积存的怨气,都发泄在苏南衣等人的身上。 他想利用周玉虎,许了点好处,又提起当初的几面之缘,胡乱说一通苏南衣等人的不好,想借周玉虎的手收拾苏南衣他们。 当看到周玉虎变幻的从上面下来,走到陆思源面前,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周玉虎竟然双手拍了拍陆思源的肩膀,仰天大笑,“陆兄弟,怎么是你?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总念叨你,怎么也不说来坐坐,刚才喝茶的时候我还在想起你,对了,送你和苏小姐的茶叶,你收到了吗?” 他又说又笑,说了一大串,陆思源静静的听着,见他笑容真挚,是真的开心。 一旁的二当家也愣住了,“大哥,他们……” “老二,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经常对你说的陆兄弟,功夫好,那剑术可是一流!为人也仗义,救过我,救过咱们兄弟的命!快来拜见。” 二当家虽然虎,有点不太聪明,但心直性子爽,听周玉虎这么一说,立即抱了抱拳,“原来是陆兄弟,实在对不住,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狗眼,你多担待别见怪。” 他这么一说,陆思源倒不好说什么。 苏南衣浅笑道:“二当家,您当时在山下可不是这么说的,又是我们品质恶劣,又是黑心商人,素未谋面,你却这么给我们下了定论。” 一句话提醒了二当家,二当家眉毛一挑,伸手就把在一旁呆愣杜青川给抓了过来,“你给我过来!” 杜青川早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明明把人都抓来了,眼看就要打死出气,怎么他们又成了熟人? 杜青川像小鸡子一样被提到众人面前,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杜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匆匆一别,究竟有什么让你不满的,你要置我们于死地?” 她轻描淡写的看了周玉虎一眼,“而且还想着借大当家的这把刀,你把大当家当什么人了?” 周玉虎眼中涌着火气,本来就觉得这事儿挺丢脸,抓了半天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兄弟不说,还被别人当枪使。 这是什么事儿? 周玉虎怒火中烧,“啪”一耳光抽过去,“说,你是何居心!” 杜青川脸色惨白,红巴掌印显得更清晰,疼得火烧一般。 但他丝毫不敢叫疼。 “周大哥……” “叫我大当家,你他娘的跟谁套近乎呢?”周玉虎眼睛一瞪,看向傻坐在一边的杜青月和杜青莲,“你们俩,过来!老子不打女人,你们都老实点。” 杜青月和杜青莲也早傻了,杜青月心里的高傲早不知所踪,现在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都快要哭了。 杜青莲多少还要好一些,留存着一点理智和清醒。 她福了福身,“大当家的,这里面有误会,我大哥也并非是故意,念在旧日情分上——” 周玉虎直接把她的话打断,“旧日情分?我和你们杜家,并没有什么旧日的情分!” 周玉虎说得直接,“之前是你们兄妹三人来山上求助,打着你们老子的名号,我不能不理也就是了,毕竟也见过几次面,但也仅限于如此,可现在……你们拿着我当傻子不说,还拿我当枪使,那可就没办法再说别的了。” 杜青川急忙道:“不是这样,大当家,在下并没有那个意思,也并非拿您当枪使,只是……” 是什么,他自己也没法再往圆里说。 毕竟,他之前就是那么做的,谎话说了一堆,哄着周玉虎去杀苏南衣他们。 周玉虎冷笑,露出白牙,眼睛里凶光如猛兽。 他从来不是什么善类,他是土匪,是占山为王,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没话说了?”周玉虎一摆手,“那就废话少说,打扰老子和兄弟叙旧,去,他们都带下去,关起来!先饿他们三天,给杜家送信,让他们送钱来!” 饿三天,让家里拿钱来,这怎么听都是把他们当成肉票了。 杜青川脸都绿了,“别,大当家,大当家,有话好说,我愿意,我愿意给这几位道歉,认错!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大当家!” 苏南衣哧笑一声,“你愿意道歉,我们不愿意接受。再说,你耍大当家的,又让二当家下去捉人,里里外外折腾了这些多弟兄,你一道歉就没事了?那你的脸也太大了!” 二当家一被提醒,立即又来了精神,“就是!差点又被你小子绕进去,走!” 他说着,抓着杜青川的肩膀就往下拖。 他的大手跟钳子一样,杜青川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痛得他惊叫声不断。 另外过来几个喽啰兵,把杜青月和杜青莲也押下去。 思格兰对杜青月做了个鬼脸,“活该!” 杜青月敢怒不敢言,思格兰看她瞪眼,气死人不偿命的道:“哟,这会儿不臭了?你不是走哪臭哪吗?” 她一说这话,杜青月的脸都绿了。 二当家不解,这个直憨憨还当场问:“小兄弟,什么叫走哪臭哪?” 思格兰捏着鼻子,“咦,二当家的,难道你没有闻见吗?她身上的臭味儿,咦呃……他们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人家客栈赶出来的。这个杜青月,一直在不停的放屁,得人家的客栈被臭气笼罩,都没有办法做生意了。” “你……”杜青月简直无地自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都是男人,她高傲公主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 “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思格兰眨着眼睛问。 二当家也一脸嫌弃的捂上鼻子,“我说怎么老闻着臭哄哄的,感觉不对,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放臭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女人!” 杜青月连气带羞,简直都要晕过去了,脑瓜子里嗡嗡的不停响。 杜家兄妹被押走,周玉虎眉开眼笑,拍拍陆思源的肩膀,“好兄弟,来得正好,我实在太高兴了,来人,摆酒宴!” 一声令下,满山寨都忙活起来,都谁知道,大当家的好兄弟来了。 周玉虎拉着陆思源,让他坐到自己身边,问道:“苏小姐呢?这次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陆思源略一迟疑,“她……有些忙,没抽得开身,我也是偶然路过。” 周玉虎打量着他,“看着气色还不错,我又学了一套刀法,等喝完酒,咱比比?” 第四百六十五章 小可爱出门觅食 陆思源也没有拒绝,点点头答应。 周玉虎越发高兴,一一问过众人都是谁,客气的给倒了酒,哪一个也没有轻视。 思格兰眼睛乌溜溜的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周玉虎觉得有意思。 “小兄弟,你瞅着我干啥?” “我看看你是不是和评书中的一个样儿。” 周玉虎觉得有趣儿,“评书?什么评书?” 思格兰招招手,周玉虎见她聪明可爱,心里也生出几分欢喜,不自觉凑近。 “评书里说,大侠们都行侠仗义,都是大英雄,武艺高强,头脑聪明,还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好多好多朋友,还有很多弟兄。” 周玉虎被她说乐了,“那小兄弟,你瞅我像不像?” 思格兰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一阵,“像,我觉得你就是。和评书里很像。” “哈哈!”周玉虎控制不住的开心大笑起来。 这可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夸奖,而且还是出一个漂亮的小娃娃嘴里,说得真诚又认真。 “来人,上大碗酒,上大块肉!” 厅里一片欢声笑语,二当家也郑重给大家道了歉,自罚三碗酒。 不打不相识,何况他也没有动手,态度还挺诚恳,也没有和他计较,揪着不放。 他挨着老修坐着,两人三言两语聊起来,还越聊越投机,很快成了不错的朋友。 这一顿吃得很高兴,晚上他们也就宿上山上。 这里有很多房子,周玉虎给他们安排了两个小院,安静舒适。 山上气温低一些,屋子里早烧着地龙,一进来暖烘烘的,再加上身体里的酒气,苏南衣晕晕乎乎的,感觉很惬意。 这一晚睡得很好,狐清蜷缩在她的床头,蜷缩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狐清睁开眼睛,悄悄从后窗跳了出去。 声息皆无。 白色的影子在夜色中犹如一道白色闪电,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山寨东面的密林更茂密一些,多数是些四季常青的树木,叫不出名字。 狐清在林中停下脚步,嫩嫩的爪子踩着地上的枯叶,仍旧是没有一丝声响。 它的眼睛由黑转红,闪着幽幽的光,在黑暗中犹如明明灭灭的鬼火。 它抽了抽鼻子,轻步上前,轻轻一跃,便跃上一棵粗壮的大树。 趴在枝杈上,它看向树林掩映中的一座小木屋。 木屋中隐隐有灯火,微微的亮光在这片林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它轻轻一跃,顺着树梢走向小木屋。 小木屋里的主人丝毫没有察觉,它钻过篱笆门,来到院中,侧耳听了听,走到廊下的一个竹篓旁。 竹篓里有轻微的声响,狐清抬爪,把竹篓打翻,三条毒蛇立即从里面爬了出来。 它们想逃走,但一回头看到狐清,突然都像吓得浑身发抖,连竖起前身攻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狐清看着它们,像高高在上的王,红色的眼睛忽闪,慢慢张开了嘴,露出雪白的森森白牙。 没过一会儿,狐清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爪子,转身从原路返回。 它回到山寨,找到苏南衣的房间,躺下来摊开四肢,露出鼓鼓的粉嫩肚皮,美美的睡觉。 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天还未亮,小木屋的主人从里面出来,拉开门往廊下一瞧,目光迅速一缩。 那个竹篓被打翻了,蛇,也不见了。 他脸上迅速涌起怒色,眼睛透出阴毒。 咬了咬牙,正准备回屋,忽然,他偏头看到篱笆门上有两根白色的毛。 他慢步走过去,俯身捏起那两根白毛,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又微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缓缓回头,看了看那个打翻的竹篓。 他表情阴诡古怪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 苏南衣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大概是因为喝了酒,房间里又暖的缘故,她睡得很舒服,醒了之后又眯了一会儿。 直到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响,她这才起身下床。 打开门,不出意外的看到正站在院子里张望的思格兰。 思格兰看到她,急忙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苏姐姐,我给你送早点来了。” 苏南衣让她进了屋,“早点?这不像是山上的早点吧?” “苏姐姐好聪明,的确不是,这个是玉虎哥哥让人下山去买的,小笼包哦,又香又软,”思格兰小声不好意思的说,“我刚才实在没有忍住,悄悄偷吃了一个。” 苏南衣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头,“没事,吃吧,给你思源哥哥送了吗?” “送了呀,我去的时候他正练剑呢,还说让我晚点再过来,让你多睡会儿。” 思格兰挽住苏南衣的手,“苏姐姐,思源哥哥好好哦,要不是因为王爷哥哥,你会嫁给思源哥哥吗?” 苏南衣愣了下,随即笑起来,手揉了揉她头上的两个小发鬏,“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嗯?我和你思源哥哥是亲人,是家人,懂吗?” 思格兰眨了眨眼睛,摇头,“想不明白。” “这话不要问你思源哥哥,知道吗?他会尴尬,”苏南衣叹了口气,“他心思细腻又柔软,又沉默少言,不舒服也会在心里闷着,这样对他不好。” 思格兰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刚吃完早点,老修突然跑来,脸上有一种神神秘秘的表情,像是有点小兴奋,还有些紧张,隐约又透着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苏南衣见他这一脸的纠结,知道一定是又出了什么稀罕事,“怎么了,这一大早的。” 老修凑过来,夹了最后一个小笼包吃了,这才小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 苏南衣没吭声,思格兰无比配合,一脸好奇也压低声音,“听说什么?修爷爷,你知道什么了?” “我听说,昨天晚上山寨中发生了特别恐怖的杀人案,现场极为血腥。” 思格兰捂住小嘴,“杀人案?谁死了?不会是周大侠……” “不,不是,就是两个小喽啰兵,昨天晚上值班放哨的。” “有多恐怖,有多血腥?” 苏南衣看着一问一答的一老一少,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老修接来下的话,倒是让她有了几分兴趣。 老修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他们呀,那两个喽啰兵是一刀毙命的,被人抹了脖子不说,而且,还……” 第四百六十六章 这事儿有些不太寻常 思格兰大眼睛看着老修,等着他往下说。 见他卡了壳,急得忙问,“而且什么呀?修爷爷,您倒是说呀!” 老修慢吞吞的,还故意吊起胃口来了。 苏南衣哼道:“思格兰,走,我带你出去瞧瞧,一瞧就知道了。” 老修急忙又嘻嘻笑,“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这下一下磕绊也不打了,说话又快又稳,“那两个人被一刀割喉,而且还被放干了血,那俩人浑身惨白,吓人得很。” “放血?”苏南衣皱眉,“血呢?带走了还是就在原地?” 老修眼中闪过激赏,“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血被带走了,没留下。” 苏南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有意思吧?” 思格兰一脸迷惑,并没有听得懂。 苏南衣微挑了眉,“你怎么看?这不像是单纯的为了杀人。” “嗯,所以我才说,这事儿有意思,杀人取血,怎么听着也不像是正道人会干的事。” 老修摸着胡子,“我觉得,这事反常,恐怕这山寨要出大事。” 他语气中透出一点担忧,“那什么,我们刚来,这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会不会……” “不会。”苏南衣否认,“周玉虎不是那样的人,放心吧。他不会胡乱猜测,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不过,我们暂时走不了,得帮他找到凶手是真的。” 老修搓了搓手,心中的担忧散去,脸上又露出回略带点小兴奋的欠欠儿的表情来。 “那就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得帮他找凶手,毕竟人家对咱也不错,是吧?” 苏南衣轻笑一声,“你是觉得这里的待遇不错吧?受人尊敬,大碗酒大块肉,暖暖和和,舒服惬意。” 老修被点破,也不觉得尴尬,嘿嘿笑了两声。 外头响起二当家的粗嗓门,“南兄弟,南兄弟在屋里吗?” 苏南衣答应了一声,挑帘出来,“二当家,有什么事?” 二当家抱了抱拳,“南兄弟,你看到修老了吗?我找他有事。” 原来是来找老修的。 老修,修老,两个字颠倒一下,意思大不相同。 老修眉开眼笑的从里面出来,“二当家,我在这里。” “修老,您在这儿太好了,我有个事儿想求您给帮帮忙。” 二当家说得无比谦逊,“我觉得,凭您老的头脑,一定能够弄明白是怎么事。” 老修眯着眼睛,“让我来猜猜,你找我是什么事儿。” 他琢磨了一下,“是不是山上出了什么事儿?而且这事儿应该和人命有关。” 二当家眼睛顿时亮了,看着他简直是无比崇拜,“没错没错,您说得太对了,我就说,这事儿还得您出马,刚好您就在我们山上,您说这不是缘分,也是我们的福气!” 老修被夸得找不着北,手捻着胡子还故作高深。 苏南衣闷笑闷得肚子痛,也兴好揭穿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人家夸得海口,竟然让二当家如此崇拜他。 老修对苏南衣摆摆手,“那我先去瞧瞧,没办法,盛情难却。” “行,去吧,人家对我们如此款待,能帮忙也是应该的。” “对对,没错,”老修大手一挥,无比豪气,“走,去瞧瞧!” 老修跟着二当家走了,走到半路又回头看看苏南衣,“那什么,要不,一会儿你要是没事儿也过来瞧瞧?” “有您老出马,还用得着我?” 苏南衣戏谑的看着他说道。 老修“嘿嘿”一笑,“人多力量大,力量大。” 苏南衣笑了笑,回屋带了几样东西装上,叫上思格兰一起和老修出门。 刚走到院门口,就遇见陆思源。 苏南衣道:“思源你来得正好,我和老修去看一下两个死者,思格兰就交给你吧,那地方她去不太好。” 思格兰想去看热闹,陆思源说道:“不适合小孩子去,你老实听话。” 思格兰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听他的话,点点头。 “那我带他去前厅见周大哥,一会儿在前厅见。” “好。” 墨铎也想跟苏南衣和老修一起,五人分成两拨。 二当家一边走一边介绍,“就在那边的山坡上,他们晚上值守,巡逻放哨什么的,他们是第二班,第一班的人睡了一觉醒了还不见他们回来,就真心出来看,这才发现出了事。” 老修问道:“尸首动了吗?” “没有,我们没敢动。” “那就好。” “依您老看,是怎么回事?”二当家很是虚心,“以前遇见过这种事吗?” “那当然,行走江湖,这种事能见得少吗?”老修一脸郑重的说道。 苏南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行走江湖,又不是神断手,整天破案,真是的。 偏二当家这个憨憨还是特别相信,“真的吗?那您跟我说说呗,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修还故作深沉,“一会儿,一会儿到了现场,我看过之后再作定论,现在还没有看到,还是不能轻易下定论。” 现在他说什么,二当家都觉得无比有道理,“对对,您说得对,还是您谨慎。” 苏南衣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确很大,草丛又高,要是有人想行凶,往草丛里一躲,还真的看不出什么。 说话间到了凶案现场,二当家一指前面,“就是那儿了。” 苏南衣闻了闻,血腥气并不浓郁。 她放慢脚步仔细看四周,也没有发现血迹。 草丛被压倒了一小片,两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他们倒的方向一致,距离也不远,可见当时正在一起往前走。 他们喉咙被割开一条口子,口子不大,但很深,现在已经呈现深红色。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大片血涌出来的痕迹。 他们的脸色苍白似纸,嘴唇也有些泛白,看上去十分骇人。 果然是被放干了血。 着实有些诡异。 苏南衣问道:“二当家,以前出现过这种事吗?” 二当家思索了一下,“没有。不过……” “嗯?不过什么?”老修立即问。 “不过,之前倒是发生过丢人的事儿,”二当家摸了摸后脑勺。 “丢人?丢什么人?”老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二当家清清嗓子,“就是人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修怔了怔,“那,你们就不找吗?” “找啊,但一直没有找到,丢的人呢是新来的人,才来没多久,也可能是觉得这一行不太好,所以反悔了,半夜趁着值守的时候逃走,所以,找了一阵子没有找到,也就……没有再找。” 可苏南衣觉得,这事儿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第四百六十七章 似曾相识的暗器 苏南衣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远处的密林上。 “那是什么地方?不是山寨中的范围吗?” 二当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哦,那儿呀,那是一片林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木,生得很密,尤其到了夏季,简直连阳光都照不进去,看着怪吓人,我们就没有再往那边建,就在这儿做了个边界。” 苏南衣盯着那边看了半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她总感觉,那里面似乎也有人在看着这边。 风声微微,拂过树木,那些枝叶在风中轻舞,像是群魔乱舞一般。 苏南衣看了半晌,老修叫她,“你瞧瞧,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这现场是看不出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干脆把人抬回去再看吧。” 二当家点点头,命人把尸首抬上,来到前面的大厅前的空场上。 周玉虎正和陆思源在前厅说话,看到他们回来了,急忙迎出来。 思格兰躲在陆思源的身后,探头往这边瞧,陆思源一手捂住她的脸往身后推了推。 二当家的过来回话,周玉虎扫了一眼死去的两名弟兄,脸色阴沉。 “情况怎么样?” 老修摸着胡子道:“大当家,这事儿不太寻常,两名兄弟是被人一剑割了喉,还放干了血,死得挺惨。” “不是剑,”苏南衣俯身看着伤口,“是刀。” 老修诧异,“可这伤口如此窄小……” “伤口窄小不假,但的确不是剑,而是一种特殊的刀,刀刃弯曲起伏,有点类似蛇形剑,这人下手的速度飞快,准是个高手。” 苏南衣剥开他们的衣裳,仔细看了看,在其中一个人的胸口上,发现了一个小点。 她把带来的一把小刀拿出来,小刀薄而锋利,是柳叶形,闪着幽幽寒光。 刀尖对准那个小点,轻轻一划。 皮肉顿时被割开,二当家瞪大眼睛瞧着,连呼吸都停了停。 周玉虎一言未发,他的目光从伤口转移到苏南衣的脸上,若有所思。 苏南衣低头专注,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脸色和目光。 很快,苏南衣从伤口中找出一枚细长的银针。 “这是……”二当家的脸色微变。 “这也是凶器,”苏南衣把银针递给他,二当家吞了口唾沫接了。 他虽然干的也是杀人的买卖,但到底没有见过这样的,觉得新奇,又有点紧张。 “那个是不是也有?” “没有,只有这一个有。” “为什么?” 苏南衣拿帕子擦了擦刀,“因为,凶手要给他们放血,但不能同时给两个人放,但又不能让另外一个跑了,所以,在第一时间给第一个死者割喉的同时,他就用这枚针射杀了另外一个,这样,又能防止他跑和叫,还不耽误他放血。” 苏南衣取回银针,对陆思源和老修道:“觉得眼熟吗?” 老修一头雾水,陆思源眸子微缩,“这是……在浙州城,杀了李大人的那种暗器?” “不错,”苏南衣看着颤颤微微的银针,“这种针很细,如同牛毛,若是没有点功夫,也使不了,所以,就凭他割喉和用银针这两点来看,他就是一个高手。” “可是,不是说杀李大人的那个凶手死了吗?”老修不解。 苏南衣点头,“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某一个组织,或是听命行事,又或者,都是高手,这种暗器也是他们常用,他们之间经常互相切磋之类的。总之,他们应该是有内在联系的。” 众人陷入沉默。 周玉虎看着尸首道:“这么说来,凶手是为了取血而来?” “正是。”苏南衣点头,“无论对方是什么人,这个目的是肯定的。” 正说着,有个喽啰兵进来报,“大当家,金道长来了,在外面求见。” “哦?是吗?那就先请他进来,”周玉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想了想,“先把他带到望春阁,好好款待。” “是。” 苏南衣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金道长的名号。 之前在浙州城,就听吴沉安提过两次,本来对此人也有些好奇,想着见上一面,但因为走得匆忙,到底也没有遇见。 苏南衣倒是记得,吴沉安说过,金道长来信说在路上。 这个金道长,和吴沉安所说的,会不会同一个人? “大当家,这个金道长,是什么人?”她问。 周玉虎也没有隐瞒,“哦,你有所不知,这个金道长是个能人,精通八卦风水,会测字卜术,能通灵。” 老修和苏南衣对视一眼,“哦?这么神通广大吗?” “据传是的,但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之前金道长也来过一次,因为我想在建一座粮库,山上的兄弟们越来越多,那些地空着也是空着,就开垦了些,收成还不错,若是有个灾年什么的,倒也不用愁。” 苏南衣心说周玉虎果然与众不同,还没有听说过占山为王的自己种地的。 “正巧金道长懂这些,就想让他给看看风水建一座,前阵子他来过,看了一下地势地形,说回去画图纸。今天想必是图纸画好了。” 苏南衣略一思索,“大当家,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答应。” “公子请讲。” “是这样,我自小对这些也比较感兴趣,也多少懂一些,不知能不能跟随大当家去见见这位金道长?” 周玉虎爽快的答应,“有这何难?那公子就随我一同去望春阁便好。” “好,多谢大当家。” 老修也想跟着,陆思源也不放心,但苏南衣怕人太多反而引起误会和猜测,都拒绝了。 老修和二当家处理尸首这边的事,苏南衣跟着周玉虎去见金道长。 望春阁距离前厅并不远,这里环境不错,种了不少的花草树木,连冬日里也有梅花,一年四季都有花轮番开放。 所以,还取了一个挺雅致的名字,叫望春阁。 到了房门外,苏南衣就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腥气。 她心头微动,正在纳闷,忽然看到两个喽啰兵拿着几只打猎得来的野兔经过。 她心头又微微松,感觉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周玉虎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有人应了一声。 一阵脚步微响,从里面传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这个道长有猫腻 很快,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深蓝色锦袍的男人。 这件深蓝色的锦袍上绣着八卦图,还有一些兽首之类,光泽闪动,倒是上好的丝绸。 他手里拿着拂尘,轻轻一甩,声音暗哑,“无量天尊,贫道见过大当家。” 他大约是六七址岁的年纪,头发灰白,没有束在道冠里,而是用一根黑色丝带系住。 皮肤褶皱不少,眉毛挺长,有些已经变成了白色,嘴唇微微泛紫。 他的眼皮下垂,本来就不怎么大的眼睛,垂成了三角眼,略显得有些凶恶。 不过,苏南衣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她觉得,这位金道长的目光在看到她怀中狐清的那一刹那,似乎闪过一道光。 贪婪的光,还有点惊讶,兴奋和笃定。 狐清缩在苏南衣的怀里,本来是似睡非睡挺乖巧的模样,但现在此时眼睛睁开,刚才的困倦一扫而空,嘴里还低低嘤了一声。 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苏南衣轻轻拍拍它的头,示意它别紧张。 周玉虎并没有发现这个小互动,对金道长抱了下拳,“金道长,没有去相迎,请多包涵。” 金道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略一点头,“无妨,大当家的,请进吧。” 周玉虎和苏南衣迈步进去,屋子里有一股子暖意。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抽鼻子闻了一下,的确是有股子血腥气。 周玉虎对金道长道:“道长,您这次来,可是把粮库的图纸绘制好了吗?” 周玉虎还是挺看重这件事的,毕竟是事关山上未来大计的事。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做为大当家,受到大家的尊敬,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不料,金道长面露忧色,“并不是。” 周玉虎一愣,金道长继续道:“大当家,实在不相瞒,贫道此翻前来,是因为卜了一卦,乃大凶。” 周玉虎脸色微变,“金道长此话何意?” “何意?大当家,难道山寨中没有出什么事吗?”金道长眼睛看着他,“依贫道看,只怕是有血光之灾吧?” 原来坐着的周玉虎,一下子站起来,眼中闪过几分惊愕。 金道长倒是平静,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 周玉虎平静了一下,又缓缓坐下,“道长说得对,的确如此,现在已然在处理丧事了。” 金道长点头,“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周玉虎,连苏南衣的眼皮都微微颤了下。 “道长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周玉虎有点坐不住了。 “不错,”金道长严肃非常,脸上两腮的肉都微微下垂,“此事绝非偶然,大当家还是要早做防范。” 周玉虎身子往前倾了倾,“要如何防范?还请道长给在下解惑。” 金道长垂着眼皮,手指轻轻抚着拂尘,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是不仔细瞧,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苏南衣站在周玉虎身后,扮作一个手下的模样,她打量着金道长,怎么瞧,都觉得这家伙有点阴恻恻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这样的人,也能信道? 苏南衣是不信的。 这一路上什么道观假僧人见过了不少,这些人借着佛祖的名号干劲坏事,已然遭了报应。 她目光落在金道长的外袍上,八卦图倒也罢了,那些个兽首,怎么看怎么觉得它们眼神看起来死气沉沉的,盯得人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她瞧着瞧着,忽然看到那些兽首像是活了一样,晃晃悠悠,飘来荡去,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没变,直勾勾盯着她。 苏南衣只觉得心神恍惚,像是在不断的往下掉,好像掉入了无底洞中。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她猛然一个激灵醒过了来,看到狐清正趴在她的脸上,两只小爪子捂住了她眼。 苏南衣深吸了口气,刚才的感觉太过可怕。 “南兄弟,没事吧?”周玉虎看着她,“脸色不太好。” 苏南衣摇摇头,把狐清扒拉下来抱在怀里,“没事,大当家,刚才一时有点恍惚,想到那两个死去的弟兄有些难过。” 周玉虎叹了口气,“唉,谁说不是。” 金道长开口道:“大当家,实不相瞒,本来贫道不能泄露天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以为,就算我因为泄露了天机被上天责罚,我也不能畏惧,应该救人性命,救人于水火才是。” 周玉虎起身施了个礼,“金道长所言极是,多谢道长。” 金道长缓缓起身,一甩拂尘道:“大当家不必多礼,这样吧,我需要开坛作法,我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写张单子,大当家按单子准备就好。” “如此甚好,道长放心,我一定准备好。” 金道长拿出写好的单子递给周玉虎。 周玉虎急忙要去准备,刚要带苏南衣离开,金道长忽然在他身后道:“大当家,贫道想去事发地点看一下,不知……” 他的目光落在苏南衣身上,“这位小兄弟能否带路?” 周玉虎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苏南衣道:“能为道长效劳,在下乐意之至。” 见她同意,金道长微微勾唇,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周玉虎看苏南衣一眼,苏南衣对拱了拱手,“大当家尽管去忙,稍后和道长一起看过,我们再回前厅。” 见她这么说,而且又是在山上,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周玉虎也就同意了。 周玉虎一走,房间里只剩下金道长和苏南衣。 苏南衣的心里加了十二分的小心,通过刚才那一瞬间的恍神,她已经可以断定,这个金道长绝非什么善类。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金道长打量着苏南衣,有一多半的目光落在狐清的身上,“小兄弟,麻烦你了。” “为道长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金道长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你很会说话。” 苏南衣拱了拱手,没再回答。 一甩手中拂尘,金道长往外走,“走吧,去瞧瞧。” 一路上遇见不少喽啰兵,对金道长都挺客气,还都在打招呼。 金道长只是微微颔首。 走着走着,他忽然问道:“你怕死吗?”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只要你这只小兽 苏南衣听到金道长的这个问题,眉心就跳了跳。 她下意识扶住后腰,轻握住腰间软剑的剑柄,“我不明白道长的意思。” 金道长轻笑了一声,“年轻人不要紧张,贫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苏南衣笑容微凉,“死嘛,谁不怕?我只是个凡人,又不能成仙。自然是怕的,道长应该不怕吧?” 金道长掀眼皮看着她,“你怎知贫道不怕?” “敢于泄露天机,敢于面对责罚而不改心意,不怕将来神明降罪,这不就是不畏生死吗?” 苏南衣的声音散在风里,金道长垂着眼皮,腮边松驰的肉轻轻颤了颤。 “没想到,大当家身边,还有你这样有见识的人,贫道以为,这山中的匪徒,都是鲁莽粗俗,穷凶极恶之人。” 他说得轻飘飘的,像是完全没有把山寨中的人,也没有把周玉虎放在眼中。 若真的心存尊敬,也不会出这样的话来。 苏南衣微沉了脸,停下脚步,“道长这是何意?” 金道长盯她半晌,“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小兄弟,你这只……小灵兽是从哪里来的?” 苏南衣心头立即提高了警惕,拍拍狐清的头,“这个……道长不是能掐会算吗?不如你猜一下。” 金道长猛然抬头,眼睛微眯,“猜?” 苏南衣看着他没说话。 互相对视了片刻,金道长突然爆发出笑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小兄弟有点意思,不如这样,贫道呢给你几道符,可以保你平安,也能助你夺过这一劫,贫道不要别的,只要你这只小兽,如何?” 苏南衣心里暗自冷笑,真当她是不懂事的孩子吗? 还敢打狐清的主意! 他也配! 苏南衣后退一步,紧紧抱着狐清,“不行,狐清是我的宠物,我不会把它送人的!” 金道长的眼中闪着凶光,他缓缓抬手,手势变幻不停,看得人眼花缭乱。 “是吗?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会死的,贫道可救不了你……如果你把它给我,我以后可以保证好好对它,另外,也可以让它回来看你。” 屁话。 苏南衣冷笑,“我才不信!不过,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会死?” 金道长也不急,语气低沉,透出森然冷意,“因为我早就算出来,这事儿是妖魔作怪,他可是专门吃童男子,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年轻的,这些特征你都符合,你已经成为了妖精的眼中钉,盘中物,除非……” “除非什么?”苏南衣急声问道。 “除非你戴上我给你的符咒,才能保佑你平安,不然的话,你今天晚上和死无疑,”金道长说得跟真事儿一样,不知道的还真容易让他给骗了。 苏南衣小脸苍白,手紧紧握在一起,俨然是已经信了他。 金道长心里欢喜,人果然都是有软肋的,看来只要抓住生死在大事,就没不怕的人。 “怎么样?想好了吗?”金道长看着狐清,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苏南衣用力点点头,“嗯,我想好了。” “那好,把它给我吧,”金道长随意摸出一把符咒来,就要猜给苏南衣去抢狐清。 狐清低低的吼着,有怒意,还怪苏南衣太软弱不争取。 哪比得上王爷,真是的,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瞧着这意思,还真想把它给献出去? 苏南衣安抚着狐清,侧开避开金道长递过来的符咒,“我想好了,我不换,我就算死我也不换。你自己留着吧!” 金道长脸上的表情僵住,心里涌起怒意,正想着在苏南衣背后给她一下,远处掠来风声。 是陆思源到了。 陆思源本来就觉得这个什么金道长不靠谱,不想让苏南衣跟着周玉虎去,结果不安的等了半天,周玉虎倒是回去了,苏南衣却是跟着金道长走了。 他一听就坐不住了,立即赶了过来。 金道长一见到他,杀机尽数退去,又垂下眼皮,换成和之前一样的模样。 变脸如同翻书。 苏南衣背对着他,似乎没有察觉,看到陆思源到了,欢喜的迎上去,“思源!” 陆思源看到她毫发无伤,提着的心才放下,“嗯,走吧。” “好。”两人高高兴兴往回走,金道长依旧不死心,警告道:“小兄弟!你要是真的出了事,可别怪贫道没有提醒过你!最迟今晚,就是你的大劫之日!” 陆思源的脸色立即变了,拔剑剑尖指着老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金道长后退一步,“贫道只是据实……” “据什么实?”陆思源手握剑柄,仿佛下一秒剑就要把金道长刺个对穿。 “好了,思源,我们走,他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苏南衣没打算现在和金道长撕破脸,她倒要看看,这个假老道,究竟想要干什么。 拉着陆思源离开,苏南衣低声道:“这老道似乎对狐清挺有兴致,还特意问过了我。我觉得……这事儿的确挺奇,老道说,他是算出来的,这边有血光之灾,还说什么不只这一次,都是有妖魔搞得鬼。” 苏南衣抬眼看着他,“思源,你信吗?” 陆思源想都不想,直接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信。” “我也不信,我倒觉得,这人心比妖魔可狠多了。” 苏南衣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我倒要看看,这个金道长,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回到前厅,老修和思格兰快步迎上来,“如何?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家伙有点邪性,”苏南衣手抚着额前,“特别是他上的那件道袍,我感觉……袍子的兽眼,像是用了哪种禁术,会让人觉得心神恍惚,生出错觉。” 一听到她这话,老修心里“咯噔”一下子,“要是这样的话,倒也的确是个高手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南衣见他神色有异,不禁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还是听说过什么?” 老修神色有异,浑身的肌肉也紧绷起来,明显就是有事儿的样子。 苏南衣心中疑惑大起,陆思源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明白了陆思源的意思,微微点了下头,也不再多问,转移了话题。 第四百七十章 我要让它现原形 苏南衣看看四周,没见那两具尸首,“尸首呢?” 老修的神色正常了些,“被二当家带走了。” 苏南衣看着身边的几个人,“大家这两日多加小心,晚上睡觉也敬醒些,思格兰,不行就和我睡一个院子吧。” 思格兰求之不得,小声问道:“苏姐姐,一个屋成吗?” 苏南衣笑笑,“我倒是想,但这两天不行,那个老道有古怪,我怀疑他有可能会出什么损招,我在那边得罪了他,他恐怕要找我的麻烦,你和我在一个房间,我怕会连累你。” 陆思源一听这话,眉头立即拧紧了,“他威胁你了?” “也不是,放心吧,我没事的。大家不必担忧,也别让大当家看出来,这老道邪性,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揭穿他,以免伤及无辜。” 众人默默点头,都表示同意。 正说着,周玉虎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喽啰兵,抬着不少的东西。 “几位,你们都在,稍后金道长要作法,你们是在这儿看着,还是回避?” 苏南衣沉吟道:“大当家,你对这个金道长,了解多少?” 周玉虎很快意识到苏南衣话里有话,略一沉吟道:“也谈不上特别了解,那次是下山无意遇见,他说中了我几件事,算卦算得挺准。所以,我才和他有所接触,他又说懂风水,就想让他帮忙看看。” 苏南衣微松了口气,没有深交就好。 “听说之前山上也出现过丢失人的事情?” “丢失?”周玉虎愣了下,想了想,“的确是有过,我也派人找过,并没有找到,所以我想,是不是逃走了。” “那,丢人的事情,是出现在你认识金道长之前,还是之后?” 周玉虎再笨也觉出苏南衣的问题有问题,更何况他本来也不笨。 他微抿了唇,垂下眼睛,睫毛挡住眼中的神情,半晌,缓缓道:“南兄弟此话何意?” “就是大当家理解的那个意思,我觉得这个金道长有问题,”苏南衣坦然道。 她看得出,周玉虎已经有些不太爽,既然是这样,那越掩饰就越让他多心,让他怀疑。 还不如坦诚以告。 “大当家若是信得过思源,信得过苏南衣,那也就请你信得过我。 刚刚在回来的时候,我和思源去了他选的地方,那里的风水实属不佳,若是建了粮库,就好比建在了山寨的眼睛上。 这样一来,影响大当家的运势和健康不说,还会让山寨整个运势都受到影响,从此慢慢走向哀落。” 周玉虎脸色微变,盯了苏南衣半晌道:“此话……当真?” 陆思源在一旁道:“没错,此言非虚。” 他一开口,周玉虎就陷入了沉思。 苏南衣也不急,等着他慢慢想通。 过了好一会儿,周玉虎抬头看看她和陆思源,“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苏南衣似笑非笑,她就知道,周玉虎一定能转过个弯来。 她笑意微凉,盯着那些准备好的香烛什么的,“不用怎么办,一切按照他说的去做,别让他瞧出什么,我倒要看看,他这初戏要怎么往下唱。” “好。” 周玉虎命人把东西都一一摆手,又派人去请金道长。 金道长很快来了,一见香案都摆好,点头道:“很好,大当家,接下来,贫道就要作法了。” 周玉虎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丝毫看不出什么。 “好,那就麻烦金道长了。” 金道长一摆手,“麻烦的话就不必说了,不过,贫道倒是有一个要求。” “道长您请说。” 金道长一甩拂尘,“贫道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要求,在场的诸位都不要离开,守在一旁看着即可。 因为自从香案一到这里,这里的气场就已然发生了改变,如果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离开,都会影响到我开坛作法。为了灵验,还希望大家都能配合。” 苏南衣心中冷笑,还真是会胡说八道,这还用说吗?分明就是冲着她,冲着她和狐清来的。 什么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离开,无非就是特指她。 苏南衣的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掠过,她直觉感到,有可能这个老东西要在东西上动手脚,搞不好会在作法过程中指出她是个不好的,那两个喽啰的兵,应该和她有关系。 周玉虎觉得这也不什么大不了的要求,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金道长开始作法。 不得不说,香烛什么的燃起,香火的烟气也升腾,在这一片烟雾中,这老家伙还真有那么几分像样。 苏南衣心想,这老东西的钱也未免太好挣了。 她琢磨了一下,决定使个坏。 这点小事对于苏南衣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恰在这时,金道长手握着木剑把,一叠符纸扎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把它们递到蜡烛的火苗上。 按说此时应该纸符被点燃,但不知为何,那些符纸非但不着,还冒起了黑烟,腾腾的烟雾,真跟什么成了精差不多。 金道长脸色微变,大声喝道:“吠!何方妖孽,竟然……” 他话音未落,那叠符纸突然又着了,“腾”一下子冒出火光,把他的头发都燎了一缕,眉毛也卷曲了几根,别提多搞笑。 别人倒还好,思格兰一下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 这一笑,跟银铃似的,把所有的气氛都给弄没了。 本来还是庄严肃穆的,金道长看起来也的确像那么回事儿,现在一瞧,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金道长脸色阴沉,也有点恼了。 本来打算怎么也得做半个时辰的法,结果匆匆就结束了。 他长长叹了一声,“大当家,您瞧见没有,这妖孽的道行不低,我差点就大意了。” “还请道长多多费心,”周玉虎拱手道。 金道长又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好吧,送佛送到西,谁让咱们有缘,我与大当家也算是故交了,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就在山上住下,若是此妖孽再敢动手,我就亲手抓它,让它现出原形!” 周玉虎千恩万谢,似乎是求之不得。 苏南衣眼中闪过冷笑。 金道长的住处距离苏南衣他们的小院并不远,他住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连饭都没吃,是说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俗物了。 老修听了这些,嘴里“啧啧”了几声,“这老小子是不是有病?还真以为他是神仙了?不用吃饭,只喝露水?” 苏南衣手轻轻抚着狐清的头,想着金道长各种反常的举动,眼睛微微眯起,“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呢?” 她琢磨了半晌,忽然有了一个妙计,凑到陆思源耳边嘀咕了几句。 陆思源听完点点头,转身出院去了。 思格兰好奇的凑过来,“苏姐姐,思源哥哥干什么去了?” 苏南衣笑眯眯的回答:“这个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狐清的异样 夜半时分,苏南衣闭目养神,手一下下轻抚着狐清的毛。 狐清也舒服的闭着眼睛,大耳朵支楞着,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外面响起轻轻脚步声,声音有点拖拉,典型的老修走路姿势。 狐清立即睁开眼睛,一下子跳到窗边,用小脑袋拱开虚掩的窗子,看着进来的老修和陆思源。 老修笑着招手,“你好啊,小东西。” 狐清傲娇的看了他一眼,身子掉了个个,屁股对着他,“噗”放了个屁。 老修:“……” 苏南衣从屋里出来,“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这不是等你过来看热闹吗?” 苏南衣抱住奔过来狐清,语气低沉,“这老家伙看狐清的眼神不太正常,我总觉得,他似乎另有所图。” 老修看看狐清,“它是毒王,知道的人谁不想要?不过,能认得出它,可不是谁都行的,如果你猜的是对的,那这个家伙还是有些见识的。” 陆思源脸色阴沉,“不管他是冲什么,既然动了歪心思,那就要付出代价。” 三人也没有叫思格兰,悄声出院子,去看金道长。 周玉虎也到了,四个人在暗中,盯着金道长的院子。 子时一到,金道长的房门果然开了。 他没拿拂尘,空着两只手,脚步无声,慢慢走到院门口。 月光如水,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黑漆漆的眼,看起来有些阴森。 他走到院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原地踏步。 四周寂静无声,这一幕看起来实属诡异。 周玉虎眉头紧皱,他纵然不懂,也觉出了怪异。 他看了一眼苏南衣,隐约觉得,这似乎和她有关。 周玉虎的感觉没有错,这的确是苏南衣让陆思源去准备的,和老修一起布置下的一个阵法。 就和当初在李府时,苏南衣和云景遇见过的那个差不多。 老修看着在原地踏步的金道长,嘴角勾起来,无声得意的笑。 然而,他这个笑还没有退去,就见金道长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从衣袖里摸出了个什么东西,嘴里低喝了一声“破”! 几乎是立刻,那个阵法就破了。 老修的笑容凝固,眼神也变得犀利。 陆思源握紧了剑。 苏南衣也没想到,金道长还真有两下子,和平时遇见的那些假僧人假道士很不一样。 她对众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不要急,也别出手,看看他想干什么。 金道长破了阵法,冷笑了一声,走到门后的角落,拿起一样变得乌黑的东西,又笑了一声。 这两声笑,跟耳光似的,抽在老修的脸上。 老修暗暗咬牙,琢磨这个场子一定得找回来! 金道长走出院子,还在门口地上画了个什么图案,又洒了层红色的粉,在夜色中红光一闪。 洒完之后他拍拍手,慢步离开,看方向是去苏南衣所在的院子。 他一走,老修立即从暗处出来,低头看了看他刚才在地上画的东西,脸色就是微变。 “怎么?”陆思源问道。 老修摸着胡子,“大意了,这家伙不是个坑蒙拐骗的主儿,他是有几分真能耐的。” “大家小心些,我们得赶紧走,思格兰还在院中。”苏南衣道。 众人急忙快步跟上,刚好看到金道长进了院子,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是几株颜色奇特的植物。 光线暗淡,距离又远,看得不太真切,那几棵植物有点像紫色,枝叶尖端又像有点暗红,反正着有点怪。 金道长拿着那几株植物,慢步走向窗台边。 夜色深深,月光惨白,拖着他的影子细长。 像一个幽魂。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认真观察着金道长的一举一动。 那两棵植物绝对不是寻常的东西。 有毒? 就在这时,肩膀上的狐清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安,平时它的爪子都是缩在里面,都是用肉垫趴在她身上。 可这时,苏南衣看到,狐清的爪子亮了出来。 幸亏现在穿得厚,否则估计会抓皮她的皮。 老修也吃了一惊,立即对苏南衣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带着狐清快点离开这里。 时间紧迫,老修的神色也很急,狐清也越来越焦躁,苏南衣没有犹豫,带着狐清迅速去了陆思源的院子。 狐清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声响,时不时吡牙,露出一副凶相。 苏南衣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但她隐约觉得,恐怕和那几株奇怪的植物有关。 她加快脚步,迅速远离,到了陆思源的院中,她灵机一动扯开身上的香包,淡淡的药香迅速弥漫。 距离也够远,药香也足够浓郁,苏南衣感觉到狐清明显的安稳下来。 它似乎很累,身子晃了晃从苏南衣的肩膀上跌落,苏南衣搂住它,轻轻安抚。 小东西摊着身体躺着,眼睛微微睁了睁又闭上,嘴里发出一丝嘤咛声。 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苏南衣很是心疼,把它搂在怀里,又拿披风包住,想想又怕它闷了,露出一点点头和鼻子。 苏南衣心里很是不安,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担忧。 另一方面,她想到狐清和云景已经算是认了主,那狐清发生什么危险,会不会伤及云景? 她心急如焚。 此时却只能耐心等待。 另一边,金道长用植物逗弄了半天,也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 他双眸阴狠的盯着屋内,片刻之后,果断的把植物又装回袋子里,快步出院子。 他哪也没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站在院门口时,又冷笑了一声。 老修气得要炸,但此时也顾不上他,急忙转身去找苏南衣。 苏南衣看到他们来,微松了口气,“怎么样?” 老修咬牙道:“他回自己院子了,先便宜他一次!你怎么样?没事吧,狐清呢?” 苏南衣掀开斗篷,狐清正在睡,半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死了,没有一点平时的警觉性。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狐清好像对那东西的反应很大?这会不会影响到云景?”苏南衣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语气十分焦急。 老修叹了口气,“你先别急,我一个个说,这个不会影响到王爷,你放心。那东西应该是叫毒樱草,对人无毒,但对动物很毒,这么说吧,一头壮牛,不用多,两三片叶子就足以被毒死,当场身亡。” 苏南衣脸色微变,低头看了看狐清。 “不过,对于别的动物来说,是剧毒,哪怕是最毒的蛇也要退避三舍,但……对于狐清来说,却是足以让其疯狂的食物。” “疯狂?” “对,就是一看到或者闻到,就特别想吃,不吃不行,不吃就要失去理智的那种。” 苏南衣眼中迸出寒光,“看来,这老家伙就是冲着狐清来的。” 老修摸着胡子点头,“正是,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第四百七十二章 这是在挑衅吗? 陆思源拧着眉,满眼皆是杀机。 “什么问题?” 老修清清嗓子,“我觉得这个金道长来得有些蹊跷,他如果是为着狐清来的,那他是怎么知道,狐清在这里的?” 周玉虎略一思索,“会不会是,来了之后才发现的?” 老修摇头,“不会,那毒樱草可不是容易得的,也算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哪那么巧,刚巧就带在身上?” 陆思源问周玉虎,“大当家,之前金道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周玉虎不假思索,“上次见他是半个月前,他当时说的是,一个月之后再来,并没有到约定的日期。” 老修点头,“这就是了,这说明他是临时决定来的,而且一来就说什么山寨中有血光之灾,这又说明什么?” 周玉虎眸子猛然一缩,“说明,那两位兄弟的死,和他有关?” 老修捻着胡子,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大当家,若真是如此,只怕这个金道长所图不小,他势必是想对你的山寨有什么大动作,你难道半点没有察觉?” 周玉虎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娘的,要是让我查出来这事儿真和他有关,老子一定亲手宰了他!” 陆思源提醒道:“大当家目前还是要忍耐,我们先不要惊动他,打草惊蛇,可不是好事。” 周玉虎按捺下火气,他亲眼见识了金道长的一些手段,自然不敢轻视。 “陆兄弟,诸位,在下大胆恳请大家,能否助我一臂之力?我看这家伙有点邪乎,怕山上的弟兄再惨遭毒手。” 他即使不说,苏南衣也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陆思源点头,“好,这是应该的,大当家放心,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我们再离开。” 周玉虎微松了口气,拱了拱手看着他们三个,“大恩不言谢,日后用得我周某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今天晚上的事儿暂时告一个段落,正准备各自回去休息,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还有火把重重。 周玉虎眉梢挑了挑,快步走出院子,和迎面来二当家碰了个正着。 “发生什么事了?” “大当家,不好了,在西山坡,又发现两个兄弟的……尸首。” 周玉虎眸子一缩,迸出熊熊火焰,“他娘的,这是在挑衅老子吗?走,去看看!” 既然出了事,刚才又说定了,苏南衣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也一起跟了上去。 老修一边走一边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离西山坡可不近,难道我们推测错了,不是那个狗屁道长干的?” 苏南衣看一眼陆思源,“思源,你还是别去了,思格兰独自在院子里,我有些不放心。” “不用,墨铎在,我已经叮嘱过他,让他在暗中注意。” 苏南衣有点意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但还是没能逃过陆思源的眼睛,“怎么了?你笑什么?” 苏南衣急忙否认,“没,没什么,我没笑啊。” 陆思源抿了一下嘴唇,垂下眼睛不再多说。 她笑没笑,难道还他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火把照亮草丛,草丛中掩映着两具尸体。 风声微微,拂过草尖,发出簌簌的声响。 两具尸首无声无息躺在那,脸色苍白,脖子的上伤口小而深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死法和之前的那两个人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应该是死于同一个人之手。 杀人放血。 苏南衣上前查看了一下,其中一个的胸口上也有一个小点,连一点都相同。 周玉虎脸气得发红,“他娘的!” 二当家摸摸鼻子,看看四周,眼神中满是警惕,“大哥,会不会真有什么妖魔?” “放屁!”周玉虎怒道,“老子从来不信这套!哪有什么妖魔?” 二当家讪讪的不敢多说话了。 苏南衣看着其中一具尸首心口上的小红点,低声道:“大当家,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除了要加强防备,不能再两两人一起之外,还有一个必要立即实行的重要措施。” “你说。” “给每位巡防的兄弟配一枚护心镜,穿在衣服里面,这样的话,至少不会再中暗器而亡,只要第一时间不死,大声呼叫,就有可能让对方措手不及。” 二当家张大嘴巴,“这么多护心镜?一时上哪找……” 苏南头也没抬,“库房里不是有一批抢来的军装薄甲吗?把上面的那一块拆了就行。” 二当家眼睛微亮,“哎,对呀,那些东西扔着也是扔着,大哥,我现在去弄?” 周玉虎点头,“别大张旗鼓的,带上几个信得过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可声张。” “是,大哥放心。” 二当家带着人走了,周玉虎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苏南衣。 那批东西,是之前得来的,当年还是在苏南衣和陆思源的帮助下抢来的。 兵部的一个贪官竟然打起军资的主意,想拿去卖掉添自己的腰包,苏南衣得知消息,正好那时在山上,就让周玉虎带人劫了东西不说,还从那贪官身上赚了一大笔。 但到底是军资,也不敢声张,苏南衣本想等回去之后见到顾西宸再说,让他想办法过来接收这些东西,返回到官兵手中。 可后来发生了其它的事,一时就耽误了,再后来,天医府遭受大难,苏家惨遭受灭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把尸首抬走,周玉虎似无意的问道:“南兄弟的验尸本事让在下佩服,不知师承何人?” 苏南衣听出他的疑问,擦了擦手笑道:“大当家见笑了,我哪有什么师门,无非就是平时爱看些杂书,喜欢自己动手尝试罢了。” 动手尝试? 怎么尝试?没事的时候找尸首割着玩? 怎么听都像是假的。 明显是不想说,周玉虎心中疑惑,但不好再追问。 他眼角的余光瞄见陆思源寸步不离的跟在苏南衣的身边,之前他可是见过陆思源是怎么护着苏南衣的。 他在心里就认定了,陆思源和苏南衣是一对。 现在看着陆思源,他有点恍惚。 陆思源还是以前的陆思源,但他护着的……成了一个俊俏的小生。 不仅如此,这个俊俏小生,除了相貌和苏南衣不像,其它的……给他的感觉都有点像。 特别是刚刚,他竟然还提到了那批军资。 那些东西,可不是谁都知道的。 周玉虎心里的疑惑更浓了。 回去的时候众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再怎么说也是死了人,不是好事。 而他们怀疑的凶手,刚刚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回了院。 整件事情,似乎都透着一股子阴谋诡异的气息。 苏南衣觉得,得前前后后好好捋一捋。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 周玉虎先一步走了。 他一走,老修凑过来小声道:“咱们是现在聊聊,还是等明天?” 苏南衣看了看怀里的狐清,还是昏睡的样子,她心中担忧,反正也是没有睡意,点头道:“你们困不困?不困就现在吧。” “行,”老修点头,“那去我那吧。” 三个人一起去老修的院子,进屋点了灯,苏南衣先让老修给看了看狐清。 老修仔细看了半晌,“没事,其实这只应该算是只幼崽,别的还好说,主要就是毒樱草,对它造成的影响比较大。” 苏南衣摸着狐清的肚皮,“那有什么办法避免?那家伙明显是有备而来,他身上带着,总不能他一拿出来,狐清就要发狂。” 老修摇头,“他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让狐清发狂,而是……要引诱狐清,把它带走。” 苏南衣目光越发冷厉,“那就更不行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事,”老修手指叩着桌子,低头沉思。 陆思源缓缓道:“你不是说那种毒樱草不易得?他身上估计也就那么几株,去把它偷过来。” 老修眼睛微亮,“这倒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苏南衣看着跳跃的烛火,目光幽深,映着烛光凛冽而森然。 这一次,她是真的动了怒。 “偷,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她声音低沉,透出几分决绝,“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老修呼吸不自觉的一收,“你……你想怎么样?” 苏南衣走到烛火前,轻轻拨了拨,火光跳了跳,她脸色在火光中明暗不定。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们始终处在被动,那也太对不住他了。” 苏南衣语气森然,“我是会医术没错,但,医和毒,从来只是一线之隔。” 老修心头莫名一跳,紧抿着嘴唇没吭声。 陆思源面无表情,“你想怎么做?我来做。” 苏南衣看他一眼,“那几棵草,未必就非得偷,我们可以给他加点东西,如果他再动贪心,再用的话——就让他自食恶果。” 陆思源瞬间懂了她的意思,“好。” “我们好好想一下,应该怎么做,不能让他察觉。” 老修眼珠转了转,“这个容易,不是又死了俩人吗?明天还让他去作法,到时候咱们就能趁机到他的院子里瞧瞧。” “好,就这么定了。”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周玉虎亲自过来请金道长。 听说又有两个人死了,金道长的脸色凝重,一甩拂尘道:“贫道去看看。” 周玉虎侧身避让,“道长请。” 金道长不疑有他,跟着周玉虎去看尸首。 他刚走不久,老修和陆思源就到了他的院中。 因为怕毒樱草对狐清又产生影响,苏南衣就没有进来,在外面望风。 老修在屋子里四处瞧瞧,不忘提醒陆思源,“思源,你可小心点,这老家伙的东西都透着邪乎,别伤着你。” 陆思源沉默了片刻,“你对上这个金道长,有几分把握?” 老修听出他语气里的郑重,微叹了口气,“你担心南衣吃亏?” 陆思源没有回答,老修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老修想劝两句,话到嘴边又变了,“目前还没有摸清这老家伙的底气,不过,从他能认出狐清,又找到毒樱草,应该不是个善茬。” 迎上陆思源的目光,老修无奈的静态,“好吧,有六七成把握。” 陆思源微微点头,“有没有看出他的来历?” “还没有,”老修说到这儿突然一顿,目光落在枕头下的一角东西上。 陆思源见他神色有异,“怎么了?” “我想我知道了,”老修小心翼翼移动了一下枕头,把那个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布袋。 里面装的就是毒樱草。 不过,比毒樱草更吸引老修目光的,是小布袋上的一个特殊印记。 印记是黑色的,已经缺失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样子。 但老修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陆思源也盯着那个小布袋,眸子猛然一缩,“我想,我也知道了。” 老修诧异的看着他,“你也知道?” “这种布叫白光帛,质地柔软似云,光滑细腻如牛乳,是只供皇族的贡品,一年也没有几匹,即便是宫里的人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这个小布袋竟然是用这种料子做的,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老修目瞪口呆,“你说……他……他是……” “他或许不是,但与皇族的人肯定有关系,不然不可能有这个东西。” 陆思源见老修面露惊愕,“怎么?你的意见和我有所不同吗?” 老修狂点头,“岂止是不同,简直就是大不相同。” 陆思源:??? 老修摸了下鼻子,“这事儿一会儿出去再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先干活。” 陆思源拿出一个小瓷瓶给他。 没多一会儿,两个人把一切回归原状,慢步退出院子。 苏南衣等在门口,“怎么样?” 老修摸着胡子,“东西是放好了,不过……走,去我院子里说吧。” 苏南衣不明所以,跟着他俩回到院中,“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老修把在金道长那发现的东西说了,把陆思源的看法也重复了一下。 苏南衣点头,“没错,白光帛的确很珍贵,先皇在世的时候就是贡品,一般是贵人们用来做里衣,能够得到的人寥寥无几,就连楚太后,也未必能得到一整匹。” 陆思源接口道:“可金道长却用它做了一个小袋子。” 苏南衣眉头一拧,“的确古怪。” “更古怪的是,”老修一张老脸都快纠结死了,“那上面的那个标记,是……山勒部大法师独有的标记。” “山勒部大法师?” 苏南衣和陆思源异口同声。 “对,山勒部大法师,说起来,和我还是有点渊源。” 老修叹了口气,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有些事还真是躲来躲去躲不过啊!这都是命啊……” 苏南衣和陆思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老修何来的感慨。 老修摸着胡子,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浮云,“我那个死了的师兄你们都还记得吧? 他呢就是受这个大法师的影响太深了。说起来,这个大法师也不算是外人,他是我师父的同门师弟,从辈分上来说,应该算是我的师叔。” 老修喝了口茶,语气低沉下去,似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没有办法舒解。 “师父说过,师叔是师爷的亲生儿子,天生聪颖过人,但也因此太过自负,性格反逆,一心想自成一派。 师爷生气又伤心,最终把衣钵传给了我师父,和师叔也父子反目。但很多事,比预想的更加惨烈……” 第四百七十四章 山勒部的大法师 老修的脸色白了白,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惊惧。 他后面的话没再往下说,苏南衣和陆思源也没再追问。 揭人伤疤的事,何必呢? 老修沉默半晌,喃喃似自语,“后来很多年,都没有师叔的消息,当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时,是听说山勒部出了一个大法师,身负异能,能常人所不能。” “那时候师父就猜想,会不会是师叔,还曾派人去悄悄打探过,前前后后去过好几拨人,但都没有回来,最后一次……回来的人还剩下一口气,捏着一封信,正是师叔所写,信封上,就有那个标记。” 老修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是不会记错的。这个标记,的确是我师叔所有,山勒部大法师。” 苏南衣并不怀疑老修的话,只是觉得,这事儿越发复杂。 宫中的白光帛,和山勒部的大法师,怎么看都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但这本该一辈子都可能无法相遇的两种,却在此时奇妙的相遇。 必定有一个缘由。 苏南衣手指捏着狐清的小爪子,睡了一晚,这小东西恢复了不少,也醒了过来,但还是不如以往欢实。 趴在她的手臂上,有些蔫蔫的。 “南衣,”陆思源忽然开口,“要不就双管齐下,老修查一下大法师的事,你这边查一下白光帛的事,或许会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苏南衣思略一思索,“好,我这就给京中写信。” 写好信,让小白去送,算计着日子,云景和夏染也该快到京城了。 这边刚忙完,二当家的跑来了,“老爷子,二位公子,山下来人了,说是杜家的,大当家让我来请你们过去。” 杜家的,就是杜青川家里的人了。 因为接二连三出的人命,苏南衣都快把杜家兄妹给忘了。 “走,去瞧瞧。” 来的人正是杜家现任家主的弟弟,杜青川的父亲杜单忠。 杜单忠一直不服他的哥哥,想自己做家主,心里一直都憋着劲儿,把希望也放在儿子杜青川身上。 这一趟去浙州城和东方卓合作,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结果到头来,希望破灭了不说,三个儿子还身陷在周玉虎的山寨上。 他听了简直是头顶冒烟,也不敢让杜家其它人知晓,自己带了几个心腹悄悄前来。 他心里还怀着几分侥幸,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他与周玉虎也算是相识,来了好歹说一说,怎么着也得网开一面。 站在山门外,杜单忠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正在想着,一队人马从上面冲下来,为首的二当家连马也没有下,“杜二爷,请吧。” 杜单忠一见二当家这态度,心里就“咯噔”一下,脸上挤出笑意,拱了拱手道:“哟,二当家,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他笑着,从马上拿下几个礼品盒子来,“这是一点薄礼,二当家的不要嫌弃。” 二当家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二爷客气,礼物回头再说,先上山见见大当家吧!” 杜单忠心里越发不安,连礼也不肯收,难道……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跟在后面走,想问问自己家的儿女到底怎么了惹得人如此不痛快,但二当家连个正眼也不给他,他问了也是白搭。 好不容易到了山上,议事厅上站着两队人,个个身姿挺拔,沉默肃杀。 杜单忠不敢乱看,慢步走进大厅。 厅中宽阔,说话都要带回音,杜单忠先是笑了一声,拱了拱手道:“大当家,好久不见!今日再见大当家,真是风采依旧啊。” 周玉虎抬眼皮看了看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杜二爷,信你收到了吧?” “是是,收到了,所以也才匆忙赶来了,大当家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杜单忠满脸堆笑,“我那三个子女有时候不会说话,是不是哪里惹怒了大当家?我替他们向您赔罪。” 周玉虎微微勾起唇角,手抚轻托着腮,懒洋洋的坐在虎皮椅上,“倒也不是不会说话,是太会说话了。 他们捏造谎言,诓得我替他们出头劫人,结果把我多年的好兄弟给劫了,你说这是我的好兄弟也就算是虚惊一场,可要是真的无辜之人,那岂非是害了无辜性命? 我虽然说是山匪,但,盗亦有盗,我有我的规矩,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令郎令嫒拿着我当枪使,借我当刀只为一已之快,这……不太合适吧?你觉得呢?” 这一通听下来,杜单忠都快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女干了这样的事。 利用周玉虎? 我的天。他们是怎么敢动这个心思的? 周玉虎是谁?这一带最大的山匪头子,看着和气,要是真的狠辣起来,那也是心黑手狠的主儿。 要没点本事,能把周围的土匪都给震住吗? 杜单忠的心突突的跳个不停,不断的打鼓。 “大当家,孩子年轻不懂事,这代他们向您赔不是,求您看在咱们的交情上,就放他们一马吧!” 杜单忠不得不说好话,在周玉虎面前,他半点脾气都没有,一点不耐烦都不敢露。 “懂不懂事我不知道,交情咱们是没多少,经不起这么耗,杜二爷,你要想让本寨主放他们一马也可以,得答应本寨主两个条件。” 杜单忠急忙道:“好,您说。” 周玉虎掀眼皮看他一眼,“杜二爷,先别急着答应这么快,还是考虑一下再说。” 杜单忠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抱着拳,“大当家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在下能做到,绝不推辞。” “杜公子和杜小姐口出狂言,这个,得道歉吧?” “道歉,自是应该道歉。”杜单忠急忙点头。 “嗯,那好,稍后我请我的兄弟来,请你们当面给他们道歉。” “……行,没问题,”杜单忠满口答应。 “好,第二,”周玉虎低笑一声,“杜家公子小姐们在我这里,这几天连吃带喝的花销可不少。” 杜单忠立即懂了,心头微微一松,要钱就好,只要能要钱,就说明缓和的余地。 他也笑道:“我那几个子女不知道规矩,您放心,大寨主,这笔花费我来出,不仅如此,还有些孝敬大寨主,也是应该的。” 周玉虎瞧着他还挺上道。 正在这时,苏南衣他们也到了。 周玉虎做了介绍,杜单忠一一拱手问过好,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其实心里早恨得不行了。 “诸位,实在对不住,犬子小女不懂事,让诸位受惊了,在此,我替他们向诸位道歉。” 杜单忠说罢,还真就鞠了个躬。 他以为,这就算是完了,道歉嘛,还能怎么样? 可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别的能替,道歉不能 杜单忠,苏南衣不是第一次见了。 因为那次用下作手段陷害夏染,苏南衣“有幸”见过一次。 杜单忠能屈能伸是真的,但狡诈阴险,也是真的。 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放弃,眼中只有利益。 表面上表现的谦逊,其实上内心里谁他都瞧不起。 苏南衣轻笑一声,“杜二爷,惊肯定是惊着我们了,当时杜公子和杜小姐那是想要我们的命啊!要不是我们走运,遇见的是大当家,这要换成别人,我们早就去见阎王了,哪还能受您的礼?” 老修也哼了一声,“谁说不是,说起来这可算是杀身之仇了,杜老爷你鞠个躬就算完事了?你的腰未免也太金贵了!” 杜单忠脸上笑容僵住,“看来这其中的误会……” “不是误会,”陆思源也罕见的开了口,“他们就是想杀我们,二当家能作证。” 要说这里面最恨杜家兄妹的人是谁,那就得是二当家。 二当家被他们骗得团团转,亲自带人下了山不说,还把老修他们骂了一退,他每次回想起来都后悔得要死。 一听到陆思源这话,他立即上前,“没错,就是,我可以作证,杜公子可是说尽了坏话,不杀他们不足以平愤怒的那种。” 杜单忠心里这个骂,骂自己的儿子女儿,也骂苏南衣和老修,还骂二当家的蠢。 他干笑两声,“是,是他们不懂事,得罪了诸位,诸位说,有什么能让在下效劳的,在下愿意效犬马之劳,绝不推辞。” 老修看了苏南衣一眼,苏南衣微微点头。 老修明白,这是苏南衣把话语权交给他了,顿时来了几分精神。 清清嗓子走上前,打量着杜单忠,“杜老爷,想道歉,是吧?” 杜单忠点点头。 “道歉嘛,就得拿出什么来?诚意啊!你说几句好话,鞠个躬,就算完事了?不能吧?世界上可没这么简单的事。” 杜单忠的眼皮微微跳了跳,“那您说,要怎么样才有诚意?” “怎么着,也得让你那几个不成事的孩子亲自来说一声吧?别的能替,这道歉可不能替。” 杜单忠也想见到儿子女儿,但这事儿他说了不算,还没等他看向周玉虎,周玉虎已然命人去把杜青川兄妹三人带来。 杜青川兄妹这次受罪可受大发了,他们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种罪。 尤其是杜青月,从小就跟泡在蜜罐里差不多,本来就觉得这次在路上已经算是很苦,哪想到最后落到土匪窝里。 吃也没得吃,水也没得喝,破牢里就稻草,还有老鼠什么的,她都要疯了。 从开始的吼叫到后来嗓子哑,都快脱力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得死在这里的时候,突然来了人,要把他们带走。 杜青川也有些迷糊,瞬间又有些清醒,“要带我们f……去哪?是不是要杀了我们?” 杜青月和杜青莲一听这话又哭了。 喽啰兵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谁说要杀你们了?” “那是要带我们去哪?” “去前厅,你们家里来人了!” 这句话就像太阳,突然照到了在阴冷黑沟里的三人,简直不敢相信。 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前厅走,一路上想打听点情况,但喽啰兵根本不再理会他们,连话都懒得说。 杜单忠看着踉跄着进来的子女,简直都不敢认。 他瞪大眼睛,眼前这三个跟乞丐差不多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女? 杜青川可是英俊少年郎,为当地多少女子暗暗倾慕;杜青月就更不必提了,沐浴用的牛乳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杜青莲略微好些,但也是过惯了奢华生活的。 这…… 三人一见来的是他们的父亲,齐唰唰流出泪来。 “父亲……” “父亲……您总算来了,女儿都快活不了了……” 三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杜青月咬牙切齿,觉得见着父亲就有了靠山,抓住杜单忠的袖子看着苏南衣他们恨声道:“父亲!就是他们!他们害得我们如此狼狈不堪,父亲……女儿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您要为我作主啊……” 杜单忠:“……”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睥来,眼神中的寒意说明一切。 老修则是哼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杜老爷,听见没有?杜小姐可没觉得自己做,还在口口声声指责我们,要让你教训我们呢!” 杜单忠咬牙,一把揪下女儿抓着他袖子的手,“够了!胡说什么?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受些教训也是应该,还在胡说什么?” 杜青莲脑子转得快,急忙道:“父亲教训得是,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接受惩罚,听父亲的话。” 杜青月仍旧不服,“姐姐,你怎的如此胆小怕事?如今父亲都来了,你……” 杜青莲脸都黑了,“你少说两句吧!” “我为什么……” “闭嘴!”杜单忠也忍无可忍,“月儿,为父真是把你惯坏了,等回家之后,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不许出院子一步!” “父亲……” 杜青川在一旁沉默着,也早看清了眼前的情势,他心里也明白,父亲这次来,不可能是堂而皇之,理直气壮的来要人,而是来服软的。 杜青川闭了闭眼,跪在杜单忠面前,沉声道:“父亲,是儿子不懂事!儿子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惹得大当家不痛快,差点伤及故人,一切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愿意承受一切责罚!” 杜单忠慢慢吐了口气,好在,儿子的智商没丢。 他眼神暗含赞许,父子俩一对视,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杜单忠道:“你出门的时候,为父是怎么叮嘱你的?要你做好兄长,照顾好妹妹们,不可任性妄为,可你做到了吗?如今闯下大祸,让我和大当家的情分差点断送,这几位兄弟的性命也差点伤及,何其糊涂!” “是,父亲教训得是。” 杜青川承认得倒是痛快。 杜单忠点头,“既如此,你就向诸位叩头认错吧!” “是。” 杜青川规规矩矩转了方向,面对苏南衣等人,叩了三个头,朗声字字清晰道:“诸位请多多包涵,一切都是青川的错,青川有眼不识泰山,请诸位原谅!” 这下,倒轮到老修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老修本来就是打算,气一气杜家的人,让他们兄妹别那么嚣张。 让他们叩头认个错,就是顶天的了。 可没想到,还没说呢,人家主动跪了。 这下要怎么办? 老修回头看了一眼苏南衣。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她是天生的贵相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心里暗自冷笑,心说果然,这杜单忠还是一如既往,只要能达到目的,其它的都不算事儿。 连带着他这个儿子,表面上骄纵,一旦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也是可以舍弃一切的。 这样的小人,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不过,这次既然又碰上了,苏南衣就不打算轻易放过。 虚伪这档子事儿,有的装,就有的能揭破。 “既然杜公子如此有诚意,那就……算了吧,”苏南衣缓缓开口,目光落在杜青月和杜青莲身上,“二位小姐呢?” 杜青月就不是那么好低头的了。 杜青莲迟疑了一下,脸色爆红,但还是咬了咬牙,轻声道:“青莲也知错,希望各位大人大量。” 她说罢,也跟着杜青川的样子,叩了三个头。 就剩下杜青月了。 苏南衣笑吟吟的看着她。 杜单忠也盯着她,眼神中暗含警告。 眼看着苏南衣他们都松了口,只要杜青月服软,一切就都迎刃而解,可不能坏在她这里。 杜青莲也有点急了,要是杜青月还犯浑,那她这屈辱不白受了? 她用力扯了一下杜青月的衣袖,示意她快点。 杜青月挺着身子,跟自己多高傲似的,就是不肯跪。 杜单忠心里这个气,正想踢她腿弯一脚,忽然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道:“此女气度不凡,天生的贵相,不知能否让贫道给仔细看一看?” 苏南衣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一丝笑意。 老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吗? 其实早在一进来的时候,苏南衣就瞧见坐在角落里的金道长。 那老东西不声不响,闭着眼睛往暗影中一坐,想假装不存在。 但他身上那股子阴冷的气息,苏南衣根本无法忽略。 她就想看这老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听到他说话,众人都转过头去。 金道长一甩拂尘,慢慢的走出来,步子迈着很稳,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还颇有几分仙气的样子。 杜青月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个老道长很是特别,最重要的是,他刚才说什么?说她天生贵相? 杜青月这下倒不清高了,主动对金道长行了个礼,“道长有礼。” 金道长微微颔首,“小姐不必多礼。” 他说罢,一直微眯的眼睛睁开,仔细打量着杜青月。 杜青月被他看得心跳加速,感觉那双眼睛锐利又逼人,像是……把她的衣裳扒了仔细的看,让她羞涩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看罢多时,金道长对杜单忠道:“恭喜杜老爷,杜小姐的确是天生的贵相,非寻常人可比,将来必能大富大贵,名扬天下。” 大富大贵,名扬天下。 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 还是女子…… 杜单忠的心头狂跳,杜青月自己也惊喜不已。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当今圣上,还没有皇后。 难道说?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这一声,把云里雾里的杜家父女都扯回了现实。 “杜二爷,我们还等着呢。” 杜单忠脸上神色一僵,清清嗓子想催促杜青月,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杜青月哼了一声,“你没听见吗?本小姐天生的贵相,将来必定能大富大贵!你还敢!” 苏南衣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杜青月,你还没有当上皇后呢,就狂成这样了? 再说了,你们杜家有什么?论财力,论人脉,还是论势力?哪一样能上得了台面?皇后一族何其重要? 那是百年望族才能出的贵女,温和谦逊,贤德敦厚,你觉得,你占哪一样?” “你……” 杜青月气得爆炸,把杜单忠激得也现实了一些。 “我什么?”苏南衣笑容轻蔑,“杜青月,你还真看起你自己,且不说杜家不能给任何助力,就单凭你的相貌才学德行,哪一样都拎不起,皇后?呵!” 杜青月咬牙切齿,她最引为人傲的就是相貌和家世,此时此刻却被苏南衣贬得一文不值。 苏南衣补刀道:“你还是乖乖叩头认错,否则的话,将不将来的我不知道,我敢保证,今时今日让你出不了山寨。” 杜家人:…… 金道长一甩拂尘,“无量天尊……” “道长,”苏南衣干脆打打断了,没有留丝毫的面子,“如果你查想劝我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的,或者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的,那就请闭嘴吧。 他们要杀的人不是你,你也就别慷他人之慨了。 说实话要不是你开口,我还能网开一面,现在你开口说了,又扯什么将来什么富贵,那她今天还就得非跪不可。” 金道长:“……” 二当家听得一愣一愣,差点大笑出声来,但又不敢,只能闷着,肚子都疼了。 周玉虎嘴角一翘再翘,以拳抵唇,咳嗽了几声。 苏南衣一指地,“跪吧,快点,我等得都烦了,再墨迹下去,就不是叩几个头能解决的了。 我想想,或许一边爬一边学狗叫?一边绕着山寨走,一边敲着锣喊,你是蠢货?到时候可得你们三人一起啊。” 杜家人的面皮齐齐一抽,都被那个场景吓得打了个哆嗦。 杜青莲都要哭了,凭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她没有找事,也没有惹苏南衣等人,在客栈的时候也是,她都是息事宁人的那一个。 要来山寨说那些坏话是杜青川的干的,现在死挺着不认错是杜青月,一切的根由也是从杜青月身上开始! 她都跪了,难道还要去干更丢人的事吗? 一股子火气从胸腔迸发,她忍不住怒声道:“杜青月!你不能不再任性了?!跪一下会死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今天会这样吗?你竟然还不知道悔改,还做什么皇后的春秋大梦!” 杜青月被她骂得一愣,眼睛顿时红了,“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为什么不能说?从小到大你闯的祸还少吗?我替你背了多少?而你从来不知道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这次是你自己死活要来的,可你一路上都干了什么?一会儿抱怨这个一会儿抱怨那,永远都要别人迁就照顾你,凭什么?!” 杜青莲看向杜单忠,“父亲,事到现在,你还要一味纵容她吗?将来的事谁能知道?现在能活才是正经!” 杜青川在一旁抿着嘴唇不吭声,杜青莲冷笑一声,“大哥,你这会儿就别装好人了,入山寨,说那些话都是你的主意,我不过就是被你们连累,现在还要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吗!” 杜青川抬头看她一眼,脸上青白交加。 “父亲,的确是……不能再纵容小妹了。” 周玉虑声音冷幽,“杜二爷,本寨主还有很多事,没功夫跟你们在这里耗,要不然——你们一家先下去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说?” 杜家人听到这话,都打了个激灵。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这点钱,太少了 周玉虎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啊,把杜家一家都带下去,美其名曰是让他们去商量,可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又都扣下了。 一想到又要回到那个破地牢,杜青莲都要疯了。 她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尖厉,“父亲!您就只一味宠着她,不顾我们吗?” 杜青月也吓哭了,“父亲,我不要再回那个破牢里……” “不想回就跪,我们都跪了,凭什么就你那么金贵?” 杜青莲几近崩溃,看着杜青月恨不能使劲儿抽她。 杜单忠看看几个孩子的惨样儿,很难想象自己也和他们一样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心里涌上一股烦躁,还有他不愿意去面对的恐惧,“青月,别再任性,懂事些!和你的哥哥姐姐们一样吧!” 一样,那就是要她跪了。 杜青月脸色一白,心里不肯,可又无能为力。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强忍着屈辱跪下,直挺挺的一言不发。 苏南衣就那么看着她,不搭话也不发表意见。 “行了吧!”杜青月恨声道。 “别问我,”苏南衣目光淡淡,看向杜单忠,“问你父亲。” 杜单忠:“……” 杜单忠也有些恼了,平时觉得杜青月是最小的女儿,有点刁蛮小任性还挺可爱的,但今天一看,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不分场合,不顾及别人,自私自利。 简直一无是处。 他沉了脸,一巴掌甩过去,“好好的!没看到刚才你哥哥姐姐怎么做的吗?” 杜青月被打懵了,眼泪唰一下子流下来,要是平时,别说泪如雨下,就是掉一两滴泪,也得全家人哄。 但现在……都在冷漠的看着她。 杜青月头一次感到怀疑人生。 道歉的闹剧总算是落幕,再接下来,就是真金白银的事了。 周玉虎手指敲敲椅子扶手,漫不经心的问道:“杜二爷,银子带来了吗?” 杜单忠一听这话又有些肉疼,但也知道这一关绕不过去。 他赔着笑脸道:“当然,当然,规矩我还是懂的。” 他说着从钱袋子里拿出三张银票往上一递。 二当家接过,上去交给周玉虎。 周玉虎扫了一眼,也没伸手接,嘴角荡起一个笑,“怎么?在杜二爷的眼中,你一个孩子,只值一千两?” 杜单忠一愣。 他本以为三千两已经是很下血本了,而且,他这次是偷偷来的,这钱是他们这一房的私钱,根本没敢和他大哥说,更别提动用公中的银子了。 三千两,他心疼得滴血呢! “大当家,您的意思是……” 周玉虎心里也没好气,自从这个杜青川来了山寨之后,山上就破事不断,他和杜家本也没有什么交情,可他们却偏偏好像跟他多熟似的。 搞得他还在陆思源面前丢了不小的脸。 现在又想拿三千两银子打发他? 做梦! 周玉虎也不想和杜单忠扯皮,直接道:“三万两。” 杜单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三……万?” 周玉虎的目光在他那三个孩子身上一掠,“对,三万,我看杜公子杜小姐个个聪明绝顷,相貌出众,尤其是那位小姐,不是说天生的富贵相吗? 区区一千两,岂不是降低了小姐的身价?这可不妥。” 杜单忠:!!! 他现在严重怀疑,那个老道就是受周玉虎指使的! 三万两……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杜单忠半晌没倒过这一口气来,“大当家,这……是不是太多了,我也没有带那么多钱。” 他说到这儿舌头有些打结,生怕周玉虎又说让他写信,让别人送来,直接把他也扣住。 话峰一转又继续道:“家里的钱也没有这么多,若是在下回去筹,也有一定的难度,不知……” “这样吧,”周玉虎略一思索,“本寨可以放你回去,还可以让你带两个人走。” 杜单忠心头一喜,然而还没有喜完,周玉虎又道:“留下的那位就在寨中作客,你什么时候钱送到,什么时候把人带走。” 苏南衣眸子微缩,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 周玉虎真是好心计。 这一招,不动声色的就挑拨了杜家人的关系。 三个孩子,只能带走俩。 在这个过程当中,无论如何,都是要经过比对,权衡的。 被留下的那个,肯定会心存怨怼,就算是有幸被带走的两个,也难说会一条心。 一个家,心散了,离败也就不远了。 杜单忠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脸色顿时白了,“大当家,这可万万使不得,三个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如何能舍得?” 周玉虎轻笑,“杜二爷,那就不能怪本寨了,你又不想出银子,又不想留人,本寨给了你两条路,你都不选,那我也没有办法。你自己想撤吧。” “我……”杜单忠心里苦涩难言。 他看着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眼神期待的看着他。 杜青川实际上是心里最轻松的,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男丁,杜单忠唯一的儿子。 他不信,父亲会舍下他,带着两个妹妹走。 妹妹千娇百娇,那是在家的时候,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那是外姓人,哪里比得上他? 他们家这一脉,将来是要靠他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 在杜青川的眼中,这就是杜青月和杜青莲之争。 杜青莲慢慢握紧了拳,她是中间的那个孩子,又是女孩儿。 不像长子一样受重视,也不像幺女一样受疼受。 中间的孩子,往往是最受忽略的一个。 在别人眼中,她风光无两的杜家小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三个孩子中,她是最不受重视的。 她既要以哥哥为先,又要让着妹妹,所以从小就乖巧懂事文静,学什么也格外努力,样样精通,想以此来博得父母更多的关注。 可事实上,她既不如哥哥做成一单生意讨喜,也不如妹妹一声撒娇更能让父母开怀。 她敏感而脆弱,又有点自卑。 果然,杜青月上前一步,挽住杜申忠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道:“父亲——您别抛下我,好吗?我好想家,想你想娘亲,想吃娘亲做的菜,想家里暖暖的床,父亲,您就带我回去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保证,等我回去以后,就乖乖的读书写字画画,再也不闯祸了,闭门三个月,好不好?” 她声音软软的,把杜单忠的心也说软了。 杜青莲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她就知道。 事情果然会是这样。 她永远都是被忽略被放弃的那一个。 杜青月想家,想娘亲,想家里的一切,难道她就不想吗? 凭什么? 明明这次错根本不在她。 山寨是杜青川要来的,祸事从一开始是杜青月惹的,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为什么被抛弃在这里的,反而是她? 杜青莲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是满眼的决绝。 她声音清晰,带着微微的颤抖,“父亲,这个月的十八,宋家公子不是要上门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 果然内讧了 苏南衣抱着肩膀,看着杜家人上演这一出大戏。 周玉虎这一招见效非常快,杜青川一言不发,杜青月和杜青莲倒是已经开始斗了。 苏南衣不用猜,也知道这三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对杜青川和杜青月这俩自私又自傲的家伙,她已经看得透透的,这个杜青莲……隐忍又有些心机,看似柔弱,可实际上,能在这种家族中生存下来的,又有几个是柔弱的? 杜单忠一听到杜青莲说这个月十八,眼睛顿时一亮,“莲儿,你同意了?” 杜青莲深吸口气,眼睛看着他,“是,女儿想通了,宋家公子也算是良配,虽然他已有妻室,只能让女儿为妾,但能因此和宋家联姻,对父亲有所助力,女儿也愿意。” 原来是为妾。 苏南衣看清杜青莲眼中的决绝,这样的一个女子,又何尝甘心为妾? 想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杜青月咬唇,依据握着杜单忠的手不松,“父亲,上次襟家哥哥说,也喜欢听女儿弹琴……” “宋公子喜欢听你弹哪一曲?”杜青莲冷冷的问,“你不是一直说他纨绔风流,配不上你,白给你你都不要吗?怎么的这会儿倒说起爱听你弹琴了?” “你……”杜青月目光凶狠的瞪着杜青莲,“我和宋哥哥的事,怎么会告诉你?” 杜青莲嘴角浮起一丝讥诮,“刚刚不是说你是天生的富贵将,将来要名扬四海的?嫁入宋家为妾,恐怕名扬不了四海吧?” “父亲……”杜青月急得哭起来,“你一定要带我走,二姐她身体好,再熬几日没事的,可我不想,我再在这儿呆下去,我会死的。父亲……” 杜青莲目光冰冷,映着杜青月撒娇耍赖的丑态,“你别忘了,当初没有人让你出来,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也是你,一见面就惹了别人,几次三番呛声闹事,为何现出了事,就要别人来承担?” 杜青莲缓缓看向杜青川,“大哥,你说呢?” 杜青川突然被点了名,怔愣之下也觉得有点愧疚,杜青莲说得并没有错。 “父亲……” 杜青月急声打断,“大哥,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名下的那间温泉小屋吗?这样吧,回去之后,我就把它给你。” 一句话,又把杜青川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杜青月还得意的冲杜青莲挑了挑眉。 杜青莲脸色苍白,是了,她没有什么可拿得出的东西,不像杜青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父母那里搜罗了不少好东西。 那间温泉小屋,是建在温泉山庄上,一间小屋带一个小院,很多富家子弟都有,到了泡温泉的时节,都会三五相约去玩。 杜家也有一间,母亲曾经说过,等到她及笄礼的时候,把那间温泉小屋送给她。 可还没有等到她及笄礼,已经又被杜青月给半路抢了去。 而母亲对此一点解释也没有,依旧只是送了一些以为她会喜欢的首饰和绸缎。 杜青莲低低笑了几声,笑声很凉。 周玉虎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出精彩的闹剧,无异于杜家人在互扒脸皮。 他语气淡淡道:“这样吧,杜二爷,我看你也难以抉择。” “是,的确如此,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杜单忠急忙附和,他以为,周玉虎是发善心了,改变主意了。 可惜,周玉虎的善心也不是随便乱发的。 “杜二爷,”周玉虎打断杜单忠的话,“这样吧,本寨为你出一个主意。” “大当家请讲。” “说起来,这件事情是由杜公子而起,到山上来见本寨,也是他自报家门进来的,上来三句就开始说一些误导本寨的话,你为何……不把他留下? 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本寨也不怕你不会不来,再者,也能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好反省。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人能骗,什么人不能骗,你教不了的,本寨可以替你教。” 这话说得可就跟“啪啪”打脸差不多,杜单忠的脸顿时臊得通红。 苏南衣脸上掠过微笑,周玉虎这个火上浇油浇得好。 不对,应该说,叫引火烧杜青川。 果然,杜青月抢先开口了,“父亲,的确如此!这次去浙州城,没走到就得到消息说东方家倒了,大哥就不高兴,把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 走到山寨的时候,就说要杀几个人出出气,我和二姐吓得劝他,可怎么劝都劝不住,父亲,此事真和我无关啊。” 她说着又催促杜青莲,“你快说呀,是不是这样?二姐?” 杜青莲抿了抿嘴唇,还没有说话,杜青川跳起来骂道:“你闭嘴!杜青月,你有没有良心? 这一路上你惹了多少麻烦?一直在不停的吡吡叨叨,抱怨个不停,我们本来就很累,还得牵就你。” 他上前一把扯住杜青月的手腕,“我问你,是不是你,上来就看中人家的猫,非要要?人家不给,你就撒泼骂人,要不是我们劝着,你早和人打起来了! 还有,在客栈里,莫名其妙的放屁,把全客栈都弄臭了,结果连累着我们被人家赶出来,是不是你!” 杜青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你……那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敢说没关系?!要不是因为你和人家结下梁子,我能想着替你出气吗?你现在倒好,倒打一耙呀,你平时在家里爱玩这一招也就算了,现在事关生死,还玩?” 老修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二当家贴心的给端过去了一盘瓜子,他抓在手里一边嗑一边看戏。 这可比什么说书的热闹多了。 思格兰也闻讯赶来,跟着他一起嗑,一老一小还时不时讨论两句。 苏南衣:…… 陆思源简直没眼看。 周玉虎手托着腮,慢悠悠喝了一盏茶,杜家的争论也没有停止。 他喝完,手腕一翻,“啪”一声茶杯从上面飞下碎裂。 杜家人的争吵也戛然停止。 “吵死了,”周玉虎伸了个腰,“烦了,不想听了。赶紧下决定,要不然就把你们四个都扣下,等送来钱再说。” 不想,杜青川和杜青月异口同声道:“好!” 这俩自私透顶的货,就是想着要么就自己先走,别人留下,要么大家就都别人走,反正别人走留他们那是肯定不行。 可他们忘记了,他们还有一个更怎么的父亲。 杜单忠怒道:“胡说什么!” 他一咬牙,对周玉虎道:“大当家,不知能否借笔墨一用?” 周玉虎问道:“要笔墨做什么?” 杜单号话出乎意料,“抓阄!” 杜家三兄妹一愣。 齐齐看向他。 苏南衣差点笑出了声。 这一招,真他娘的绝,太杜单忠了。 亏他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就是不知道,这次要倒霉的会是谁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就是要故意激怒他 杜单忠自己想的办法,谁也没有拦着,任由他这么干。 周玉虎让人拿上笔墨来,杜单忠自己亲自写了,三个子女都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杜单忠画了两个圈,又画了一个三角形,他看了看三个孩子,“谁抓到三角,谁就留下来。不管是谁,都放心,等一筹到钱,父亲就来救你们。” 三个人谁也没有吭声,各自心情复杂。 杜单忠把三张纸揉成了团,握在手里晃了晃,然后往桌子上一扔。 “抓吧!” 三个人盯着纸团看了半天,又面面相觑了一下。 杜青月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父亲……” 杜单忠也不看她,“行了,别说别的了,抓吧!” 杜青莲不声不响,率先伸出手拿了一个握在手里,一时没有打开看。 杜青川也一咬牙伸手去拿,杜青月一见更急了,这要是都拿了只剩下一个,那她就没得选了。 她奔着杜青川想抓的那个抓过去,一把抢起来。 杜青川看她一眼,正伸手去要拿剩下的最后一个,杜青月又反悔了,扔下刚才抢的那个,又捡起剩下的那个。 杜青川有些恼了,“你够了没有!” 杜青月把那个死死握在手里,“反正我就要这个了!” 杜青川喘着粗气拿起她丢下的那个,一咬牙也没有迟疑,直接打开看了看。 一个圆圈。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出来。 与此同时,杜青月“哇”一声哭了。 “我不……这不是我的,是你的,你把那个还给我……” 她哭着去抢杜青川那个。 杜青川一把推开她,“起开!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怪得了谁?” 杜青莲微吐了口气,她也不用再打开了。 杜青月哭得泪人一样,抓着杜单忠的袖子不放,“父亲,父亲,你救救我吧!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是你最疼的女儿呀……” 杜单忠看一眼杜青莲,“莲儿……” 杜青莲垂下眼睛,根本没有去看他,把手里的纸团一托,“父亲要我打开看看吗?” 态度显而易见。 周玉虎低笑一声,“杜二爷这一手高明,一锤定音。时候不早,折腾得也够久了,这样吧,我设宴款待?等喝完了酒,我派人送你们下山!” 杜单号哪还有心思喝酒,只想着快点离开,“不了,多谢大当家,我还是尽早下山,也好回去筹钱。” “也好,”周玉虎也不强留,招一招手,立即有人上来把杜青月带下去。 杜青月尖叫哭叫,又踢又闹,却根本无济于事。 杜单忠把心一横,带着杜青川和杜青莲走了。 直到到了山底下,看到自家的马车,坐进去的那一刹那,杜青川才松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杜青莲,语气幽幽,“没看出来啊,二妹,你心够狠的。” 杜青莲睁开眼睛,目光幽深似潭,看不见底一般,“大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上山的祸事是你惹出来的,话是你说的,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我有关系吗?” 杜青川被噎了一下,“哼,但愿你能真的问心无愧。” “当然。” 杜青莲又闭上了眼睛。 杜家人一下山,前厅顿时恢复了安静。 苏南衣看看垂着眼睛装木头人的金道长,“道长,你还会相面啊?” 金道长掀眼皮看了看她,“公子何意?” “不如你帮我看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富贵命?” 她微眯着眼睛,和金道长的目光一撞,隐约似有火花。 金道长勾唇,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怪异的笑,“当然,公子的贵气不可比,不可言传。” “是吗?”苏南衣脸上也不见喜色,“那道长有没有给自己看过?您的运气如何?” 金道长目光锋利沉凉,似冰冻的锋刃,“公子难道不知吗?做我们这一行,从来不给自己看。” “为什么?怕看出自己什么时候死啊?”苏南衣问。 她说得露骨,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火药味儿弥漫在整个大厅。 周玉虎眯着眼睛遥遥看来,一言未发。 金道长低笑几声,“公子这话说有意思,人都有一死,死,贫道并不怕。” “那道长怕什么?不怕鬼,不怕死,那这天地间可还有道长敬畏的?” 金道长一甩手中拂尘,“不可说,不可说。” 苏南衣似笑非笑,“道长好定力,但愿眼力也好,我倒希望我能有天生的贵气。不过……” 她话锋一转,“恐怕不怎么准,这杜小姐现在处境也不怎么样,贵气没成,受罪倒是得继续。” 金道长脸色微变,苏南衣继续道:“对了,听说昨天晚上又出了人命,不知道长今天的法事做得如何?可看出什么了?抓到那个什么妖孽了吗?” 金道长眸子一缩。 “没有吗?”苏南衣叹了口气,“看来您的道行也一般嘛。” 苏南衣说完,拍拍老修的肩膀,“实在不行,就让我这位朋友试试,他也学过一点皮毛。” “哦?是吗?”金道长短促笑了一声,眼睛扫向老修,“你也会?” 老修正在吃瓜子,差点被呛着,但现在突然被点名,也不能认怂。 把瓜子皮吐出来,挺挺腰杆,“正是。” 金道长的目光在他沾着瓜子皮的胡子上一掠,“是吗?那倒可以比试一下。” “比试?”苏南衣冷哼,“比试就不用了,你干不了的,我这朋友就可以试试,试成了不就比你高明了吗?” 金道长面无表情,可面皮底下似藏着无数暗涌。 老修看着他这凶狠的眼神,眼前忽然浮现当年师父描绘的场景。 师叔像是入了魔,手持两把刀,把山上的师兄弟屠杀了一多半,浑身被血染透。 就连师爷……也惨死在他的刀下。 这可是连亲生父亲,师兄弟们都杀的狠角色。 老修心里有点打鼓。 金道长盯了老修半晌,极慢的笑了笑,“好,那就试试看。” 他说完“蹭”一下子站起来。 老修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突然动手。 金道长却一甩拂尘,冲着周玉虎诵了声道号,“大当家,贫道先行告退。” 周玉虎也没拘留,微微点了点头。 金道长转身走了。 老修有点意外,直到他出去,才小声道:“怎么个意思?怎么说走就走了?不过,他刚才那样子真吓人,你瞧见没有,眼神都不一样了。” 苏南衣沉着脸没吭声,老修纳闷道:“不过,你刚刚怎么回事,那么冲动,和他杠上,可不像你。” 陆思源在一旁道:“她是故意的。南衣,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南衣挑眉,“还是思源了解我。不错,我刚刚近距离观察他,发现他的眼白有些异样,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一种病。” 老修顿时好奇,“病?什么病?快说来听听!” 第四百八十章 合伙抓凶手 周玉虎也从上面下来,摆摆手让二当家把人都带下去。 “发现了什么?” 苏南衣道:“我发现,金道长的眼睛有些异样,你们还记得吧,当初吴泯舟,是得的什么病?” 老修一拍大腿,“就是那个嗜血症嘛。”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你……你的意思是,他也是?” “这倒不是,但也差不多,”苏南衣指指眼睛,“他的症状有点区别,应该是前期控制得好,所以发展得并不严重,但……也或许是,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是故意饮血。” 思格兰瞪大眼睛,小脸满是惊愕,“什么目的呀,需要做这种恶心的事?” “比如说,想要追求长生,”苏南衣点点她的鼻子,“就会用这种法子。我刚才之所以和他杠上,就是想激怒他,这种病症,只要一被激怒,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发狂,想要饮血,所以……” 老修恍然大悟。 周玉虎拧着眉,“那,我们死去的兄弟,会不会和他有关?” “十有八/九,”苏南衣语气低沉,“大当家,没有人赃并获,我不能把话说死。但你那几个手下,被放血而死,血去哪了?要想杀人,哪不能杀?何必费这样的事?” 周玉虎微微点头,“说得有理。” “所以,如果不出我所料,经过我这一激,他一定会强烈需要血,今天晚上,应该还会再动手。” 周玉虎长出了一口气,“好,今天晚上,我亲自带队。” “您亲自带队可以,但也不能打草惊蛇。嘱咐兄弟们,把护心镜带好了。” “好,我即刻去安排。” 老修吞了口唾沫,“这冒险可不小啊,恐怕还得有人死。” 苏南衣望着天边,不知何时,有些阴天了,气温好像也降低了一些,“是啊,总会有人牺牲,希望这一次可以把这个家伙抓住。”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抓他呢?”思格兰不解。 “这个家伙太古怪,”苏南衣摸了摸她的头,“有点邪性,发病的时候虽然凶残,但也是破绽最多,最好攻击的时候。我们也要等那个时机。” “哦,”思格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时间很快过去,大家都各自做自己的事儿,和平时一样。 一晃,到了晚上,山寨中亮起火把,巡逻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上岗。 一切好像和往常的夜晚没有什么两样。 苏南衣早早灭了房间里的灯,上床休息。 但她并没有脱衣服,手边还放着兵器。 小狐清趴在她的床头,已经彻底恢复了,闭着大眼睛,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狐清睁开眼,窗外有人轻轻敲了敲。 苏南衣下床,推开窗子,外面是换上普通喽啰兵衣服的老修。 苏南衣闪身出屋,带上狐清和老修一起出了院。 陆思源抱着睡得踏实的思格兰。 “用药了?”苏南衣问老修。 “不然呢?这小丫头闹着一起去,万一出点麻烦就不好了。” 苏南衣点头,“好吧。” 陆思源把思格兰放去他的院中,让墨铎看着,三个人一起去找周玉虎汇合。 周玉虎也穿上普通的衣裳,混在人群里。 他们身上除了都戴了护心镜,还带了信号箭。 准备完毕,各自按照说好的位置去值守。 等着凶手前来。 苏南衣和老修一队,陆思源和二当家在他们不远处。 提着灯笼往前走,踩着枯草发出簌簌声响,老修打了哆嗦。 “怎么?怕了?”苏南衣问道。 老修否认,“怎么可能?我是冻得,没想到晚上这么冷,早知道多穿几件衣裳。” “放心,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不会太久。” 苏南衣刚说完,怀里的狐清就动了动,钻出半个头来张望。 与此同时,一道疾风直奔他们扑来! 苏南衣和老修早有防备,那家伙果然是先射出暗器。 黑暗中银芒似流星,直射老修的心口! 与此同时,一道寒光劈向苏南衣的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杀机突至。 苏南衣的反应超卓,迅速用了一招铁板桥,手里的剑也挥出去,直剖对方的肚腹。 对方一惊,没想到苏南衣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毕竟在他认知中,这些山上的喽啰兵,是根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一招之内至敌,根本不算事。 让他更意外的是,那一道暗器,“叮”一声似是打在了什么铁上,弹落到一边。 本该死去的老修也握着兵器扑上来,“他娘的,敢用暗器射老子!看刀!” 与此同时,陆思源和二当家也赶到了。 四人夹击一人,也不必再放信号箭。 来人的身手不错,但对面这四个人也很快失去了招架之力。 他一个没留神,被老修踢在后腿上,摔了个前爬,老修上去一脚踩住,“快!看他的嘴里有没有毒!” 苏南衣上前一套动作,杜绝了他自杀的可能。 这一系列,把二当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这边完事,周玉虎也带人过来了。 一见人被抓住,也长出了口气,照着火把凑近那人的脸一瞧。 一张很陌生的脸。 “你是何人?” 苏南衣道:“大当家,他现在说不了话,被我摘了下颌骨。回大厅再问吧,另外……” 苏南衣递了个眼色,周玉虎也明白了,微微点点头,“好,放心。” 老修二当家带着人离开,去守着金道长的院子。 对付金道长,老修是最好的人选。 苏南衣和陆思源,跟着周玉虎,押着那个家伙回了前厅。 连人带兵器往厅里一摔。 “咣当”一声兵器落了地,周玉虎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把刃很细的刀。 和之前苏南衣验尸的时候说的一样。 他不禁又对苏南衣多了几分敬佩。 “说,你是何人?” 黑衣人嘴里并没有什么毒牙,苏南衣让他吞了一粒解毒的药丸,以避免他是吞了毒药来的。 毕竟,他们之前也吃过这样的亏。 黑衣人面无表情,明显不想说,“要杀就痛快点,少来这套。” “哪套?”苏南衣低笑,捡起刀在他的肩膀上敲了敲,“这还没开始呢,就不耐烦了? 要不然这样,我们来个痛快点的,问一个问题不说,不断一条手臂,第二个不说,就再断一条……一直类推,如何?” 黑衣人的脸白了白,咬着牙关不说话。 苏南衣叹了口气,“哟,还是个硬汉子。不过呢,你再不说,你的主子也以为你是什么都说了,你信不信,只要现在把你推出去,不用我们动手,你就会被人灭口。” 黑衣人的脸色再次一变。 苏南衣笑意淡淡,黑亮的眼映着厅里的灯火,却不见一丝温度,“要不……试试?” 第四百八十一章 原来是老对手 黑衣人呼吸有点急促。 哪有人不怕死的。 杀手什么的被抓之后自杀,也是一瞬间的勇气,或者是怕被抓之后遭罪。 然而那一瞬间的激勇过去,脑子冷静下来,还是想活的人多。 苏南衣推了黑衣人一把,“出去试试?看有没有杀你灭口?没有的话算你赚了,但如果有人来杀你,我们还能再抓一个,至于你,就看你是不是命大了。” 黑衣人脸色顿时白了,“别,别,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 “你都知道什么,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黑衣人目光闪了闪,“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我也就是一个跑腿的,杀个把人什么的,其它的,我……” 苏南衣二话不说,推着他就往外走。 黑衣人双脚用力抓地,“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没有第二次机会,给了你,你抓不住,别怪别人。”苏南衣面无表情,丝毫不留情面。 黑衣人都快哭了,“我真的说!我们一定有四个人,各自负责一个方位,我们管领头的叫铁头儿,他不时常来,他说让我们平时干好各自的事,别不让瞎打听。” 他看了一眼自己后背上背的一个长条包袱,“我身上这个,就是他给我的,还教我们每个人怎么用,用来……和来……” 他的声音低下去,“用来放血收血的。” 周玉虎的脸色阴沉,上来踢了他一脚,“收血干什么?” 黑衣痛得咧嘴,但也不敢叫,“我也不知道,他只说让我们这么干,没说为什么这么干。” 苏南衣略一思索,“你说,领头的人,你们管他叫铁头儿?” “是,是的。” “那他的全名叫什么?” 黑衣人脸上一片迷茫,“这个,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见周玉虎拔刀,吓得声调都变了,“不过……我曾经有一次无意中听见他和别人谈话,但我没听准,不保证对。” “快说!” 黑衣人缓了口气,绞尽脑汁想,“是……铁什么章……” 苏南衣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很快想到一个名字。 铁明康。 康和章,黑衣人一定是听错了。 一想到铁明康,苏南衣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神秘的院子,还有那个阴森变泰的长头发老者。 长头发老者……苏南衣心里掠过一个形象。 金道长! 难道说…… 她一把推开黑衣人,对周玉虎道:“大当家,这家伙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周玉虎还没有答应,她已经跑没影了。 苏南衣一路疾奔,走到半路遇见老修和陆思源。 陆思源衣摆有血,老修也是头发散乱,别提多狼狈。 苏南衣心头微沉,“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和那个金道长交手了?” 老修一拍大腿,“可不是,这家伙真是他娘的邪乎,差一点就……” “思源受伤了?”苏南衣忧心忡忡。 “没有,不是我的血,别担心。”陆思源挥手把粘了血的袍角斩去,心里有一股暖意。 苏南衣迅速道:“我猜出这个金道长是谁了,也难怪他难对付,铁明康,和铁明康在一起的那个神秘的老人!” 老修眼睛一瞪,“是他?哎呀,难怪难怪。” “他现在人呢?”苏南衣问。 “被他跑了,往那边走了。”陆思源剑一指。 “走,去追!” 三个人迅速追上去。 一口气直追到西边。 那片密林掩映处。 苏南衣第一次来这儿就觉得有些阴森,现在看来,果然有问题。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三个都别分开,”陆思源轻声道,“三个人在一起才是最有力的攻击。” 老修连连点头,“对对。” 苏南衣把腰间的鞭子抽出来,“走,进林。” 刚一踏入林子边缘,忽然听到一阵尖细的笑声,这笑声混在风声里,就和来自地狱差不多。 阴森森的,让人后脖子发凉。 老修喉咙滚了滚,“什么人?出来!” 一道影子从一个小山坡后慢慢闪现。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退去,只留下白色内袍,头发也散开,遮住了半边脸,根本看不清容貌。 但尽管如此,苏南衣也知道,那张脸和刚刚金道长的脸已经不一样了。 这应该才是这老家伙的真面目。 他阴恻恻的笑了几声,“呵,还真是小瞧了你们,竟然能追到这里来。怎么?真以为老身怕了你们吗?” 老修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十足看着他,但语气上没有认怂,“你吓唬谁呢?你现在身体不行了吧?受了伤又没有血喝,还出来强撑?” 老头子声音一厉,“这还不是因为你们!敢坏我的好事!” 老修呵呵一笑,“坏的就是你的事,丧尽天良的玩意儿!这辈子干过多少损阴缺德的事?数不清了吧?也不怕死了下地狱?像你这号的,得下他娘的八十八层吧?” “地狱?老身怎么会下地狱?老身是要长生,升仙的!那些人死在老身的手下,那是他们荣幸,他们应该感到荣耀,他们为老身的修仙付出血肉,是为他们的来世积福……” 苏南衣给老修递了个眼色,老修立即会意,继续拱火。 “啊呸!呸呸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怪物!还人家得感到荣耀,凭什么呀?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妖精罢了……” “对了,你干过的那些坏事,你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回忆啊!你年轻的时候,顶撞父亲,不敬师长,最后……” 老修顿了下,一咬牙恨声道:“你还杀出师门,伤害那么多师兄弟的性命,连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幼妹你都不放过……还说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成仙之路! 啊呸!我看就是人变畜牲差不多……” 苏南衣有点惊愕,她知道老修骂归骂,说得八成都是真的。 没想到,那么他隐瞒下的话,竟然是这么惨烈。 果然,对方受了激,声音变得嘶哑而愤怒,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胡说!你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阵疾风迎面扑来,老修往旁边一闪,赫然是几支毒针。 老修大笑几声,“你管我是什么人?你想隐瞒,我告诉你,不行! 人在做,天在看,就你这样的,成的哪门子仙?老天还没疯呢!怎么会收你这种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畜牲!” 老头子气得大叫,喉咙里像兽在怪吼,“你给我过来,过来,我要拧断你的脖子,喝gan你的血……” “你怎么不拧断你自己的脖子,喝你自己的血?” 苏南衣怀里一阵动,她低头一瞧,是狐清冒出了头。 还叫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对面山坡上的老头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叫骂,脸上掠过一丝阴诡的笑。 “好,好啊,你们把它也带来了,那真是天不负我呀……这次提着出关,就是为着它,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打算瞒我到几时? 苏南衣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狐清上次的失控她有亲身体会。 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退缩。 对面的老头子显然也不想给他们退缩的机会。 他伸手拿出那个小布袋,脸上露出阴诡的笑。 老修扯着嗓子喊,“你想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现在你这个德行,还想吓唬我们?真是笑死人了……” 对面老头子怒火中烧,从小布袋里把毒樱草拿出来,用力一晃。 不仅如此,为了加大效果,他还咬破了手指,在上面滴了几滴血。 老修的脸色微微一变。 毒樱草见血,只会让毒性更烈,气味也更浓,人可能闻不见,但对于狐清来说,是最刺激不过。 老修担忧的看向狐清。 陆思源也悄然站到苏南衣身侧,手握剑柄,随时准备出手。 苏南衣抱着狐清,感觉着它的变化,眼睛紧紧盯住那把毒樱草。 时间一点点过去。 对面的老头子把毒樱草甩了好几次,但…… 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狐清忽闪着眼睛,抽了抽鼻子,也没有要发狂的意思。 苏南衣心头欣喜,看来,她的药有效,把毒樱草的味道全给盖住了。 老修也松了口气,叉腰大笑,“哈哈,怎么了?你脑子坏了?拿着一把破草干什么呢?作法呢?你做了好几次法,可一次也不灵啊!” “哈哈,笑死我了……” 对面老头子气得要炸,不甘心的又破了一根手指,血刚滴入,他猛然感觉到一阵心口绞痛。 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体一时承受不住,“哇”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苏南衣眸子一缩,就是现在! 她松开狐清,拍拍它的头,“去!” 狐清快如闪电,像一道白色的影子,眨眼就到了对面老头子的面前。 老头子吐了血正是虚弱到极致,完全没有防备,一抬眼,和换了血红色眼睛的狐清打了个对面。 顿时感觉天眩地转,那股子难受就别提了。 狐清咧开嘴,露出森然的小白牙,跳起来直扑老头的颈间。 就在这一刹那,从不远处的树梢上掠来一道影子,手中射出两道寒光。 狐清身子灵巧,躲过之后也没有放弃,低头就近在老头子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血入嘴,狐清发出一声嘶吼。 与此同时,那道影子也倒了。 狐清翻身一滚,跳下山坡,迅速奔向苏南衣。 苏南衣看着奔过来的小东西,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心有余悸。 乖乖,这小东西一变了脸,还真是吓人的呢。 那道影子也没有多停留,扶起晕死过去的老头子就走。 苏南衣喝了一声,“铁明康!见了熟人不打招呼就走吗?” 铁明康脸上戴着面具,他身子微顿,见老头子伤势危急,也不是斗嘴逞强的时候,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苏南衣他们急忙追上去,但密林深深,他们道路也不熟,很快就被铁明康给甩开了。 “又让他跑了!”苏南衣皱眉道。 陆思源看着四周,看到掩映下的小木屋,“那边,过去瞧瞧。” 小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床,床头柜上放着只碗。 碗底有淡淡的红,还有阵阵腥气。 很明显,是用来喝过血的。 老修蹲在角落里半天没动,苏南衣走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老修指了指,“你看,这是什么?” 陆思源皱眉道:“看着像是蛇蜕。” “没错,”老修看了看狐清,短促笑了一声,“我想,我知道那老家伙是怎么知道狐清在山寨了。” “怎么?” “八成是这小家伙嘴馋,过来偷吃过东西吧?嗯?” 苏南衣低头瞧了瞧,狐清低着头,看样子像是默认了似的。 老修无奈又好笑,“也是咱们疏忽,狐清是毒王,最爱吃的就是各种毒物,平时喂它的那些,它也吃,但不是最爱。这肯定是闻到气息了,知道有好吃的,晚上过来偷吃,这才被发现。” 苏南衣拍拍狐清的头,“那看样子以后又多了份差事,得给它找它爱吃的东西。” “是啊,好在也不是什么难事,又不是什么难找的东西。” 三个人转了一圈儿,也没有什么发现,想必是这里被发现,也被抛弃了。 回到山寨,天也亮了。 三人见周玉虎,把事情一说,周玉虎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要是长此以往下去,那他这山寨还不成为金道长的盘中餐? 他现在也基本可以肯定,当初失踪的人,也不是自己跑了,八成就是被人家给抓走了。 周玉虎脸色阴沉,无比自责后悔。 苏南衣劝慰道:“大当家,事情发生了就想办法解决,好在现在还可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为了以后兄弟们的安全,还是要筑起道防护什么的,那片密林,总归是个不安之地。” “南兄弟说得没错,之前是我的疏忽,”周玉虎连连点头,“稍后就去安排。” “另外,您说的建粮仓的事,我们的老修也可以帮忙,他也会风水,不会骗人的。” 周玉虎脸一红,“真是见笑了,惭愧惭愧,如此就请修大师给帮帮忙。” 老修一听“修大师”这个称呼,顿时又感觉自己的地位提高了几个档次,很是得意。 二当家也走过来,行了个大礼,“老人家,还请您去给瞧瞧?我亲自陪着您?” “行,行啊,”老修起身,“那老夫就去看看,提个小建议。” 二当家和老修最聊得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周玉虎摆了摆手,摒退左右,只剩下苏南衣和陆思源。 他起身走到苏南衣面前,躬身施了个礼。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大当家,这是何意?” 周玉虎轻笑,“苏小姐,还要瞒在下到几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是在下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是另有原因?” 苏南衣和陆思源相视一笑。 她就知道,自她说出那批军资的事儿,周玉虎就得怀疑她,不会轻易揭过。 “大当家,不必如此,”苏南衣虚扶了周玉虎一把,“我此番出京,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这样……也的确是身不由已,并非针对大当家,还请您多见谅。” 周玉虎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他也知道苏南衣和陆思源做的事都是大事。 他也不多问,脸上露出笑意,“苏小姐客气。您能相告,就是信得过我,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苏南衣点头,“还真有一件事,想请大当家帮个小忙。” “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苏南衣问道:“我们几个到山上这几日,大当家可发现了什么异常?或者我换个说法,在山下巡逻的弟兄们,有没有见到行踪诡秘的人?” 周玉虎一怔,怔愣片刻又露出钦佩的笑容,“我真是服了,苏小姐,这些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夜访出使大使 苏南衣也没有隐瞒,毕竟是要请人家帮忙,该说的还是要说。 “大当家,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如果不和二当家的偶遇,也照样会上山的。” 苏南衣道:“大当家,我们在路上惹了一点麻烦,我们另一个朋友,叫墨铎,有人一直在追杀他。” 周玉虎眉梢一挑,“那位墨公子?” “正是,”苏南衣压低了声音,“实际上,他并非寻常的人,而是落难的王子,也是我们的老友,可巧半路上让我们救了,但一直有尾巴甩不掉,所以想请大当家帮帮忙。” 周玉虎并没有怎么惊讶,毕竟,他也知道苏南衣的能耐,能和她结交的人,都不会寻常的人。 “好,没问题,苏小姐开口,定当效力,”周玉虎起身,“我本来也没把这几个人当回事,本来山寨之间不服,过来打探消息也是常有的,没有想到,是为着你们来的。” “还请大当家把他们诱捕上山,我好问个清楚,这事儿也算有个了结。” “好,没问题。” 周玉虎一听令下,山上山下闻风而动,很快,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反正是打探消息的,都通通被诱捕了。 人还真不少,一共有五个之多。 为首的带队小兵还说跑了两个。 苏南衣笑笑,“无妨,他们还会来的。” 五个,加上跑的两个,就是七个,再加上之前被结果的那些,算算应该是两个小队。 把这些人都解决掉,暂时就能安稳了,再接下去行踪隐秘些,说不定还能平安到达蒙林边镜。 苏南衣让陆思源叫来墨铎。 墨铎一眼认出,这五个人中,有两个是度拙的人。 另外三个是汉人的面孔,他不认识。 苏南衣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儿,这五个人互相之间也不是全都认识的。 这两个蒙林人,和这三个汉人就不认识。 蒙林人苏南衣不管,她就觉得其中一个汉人挺面熟。 匕首抽出来,尖顶住对方的咽喉,“哪来的?” 对方本来还想着硬气一下,结果上来就被刀这么一顶,什么气儿都没了。 “我……” “言简意赅,回答问题,废话少说。” “京城来的。” 果然。 “谁的人?” “崔大人的人。” “哪个崔大人?” “礼……礼部侍郎,崔修永。” 苏南衣眉梢一扬,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她和云景大婚之后去宫中谢恩那次,在宫门口见过这位礼部侍郎崔修永,当时他是拿着一份流程去请示楚太后。 而跟在崔修永身边的那个侍卫,就是面前这个人。 “你一个礼部侍郎的人,不在京城中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苏南衣不解,心却隐隐的不受控制的跳快了。 她忽然间觉得,像是触及到了什么阴谋。 对方吞了口唾沫,眼睛垂着,看着紧挨着自己皮肤的刀刃,“我也是听命行事,跟着我们大人来的,我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好汉饶我一条性命。” “你的意思是,崔大人也跟着来了?”苏南衣诧异。 “正是,崔大人就在山下不远的小城中。” “崔大人身为京官,应该不是私自离京吧?” “当然不是,崔大人是这次出使蒙林的最大官员,是受了皇命的,自蒙林归来,经过此处。” 苏南衣微惊,崔修永出使蒙林? 她那时候还在京中,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墨铎双拳紧握,在苏南衣耳边低语,“去我们蒙林的,的确是有姓崔的大官。” 苏南衣盯着刺客,“那你不在崔大人身边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是来……” 他的目光飞快在墨铎身上一掠,后面的话没敢再说。 “是来杀我的吧?”墨铎怒气冲冲的问。 “……” 对方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苏南衣讥诮的笑笑,“崔大人是礼部侍郎,可一点也不讲理,上来就杀人,这似乎不是应该有的风范吧?他还是文官,可真一点没看出来。” 对方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说吧,崔大人现在在哪。” …… 夜半。 山寨后山的小路上三条人影飞奔。 他们的目的地明确,正是山寨三十里外的小城。 崔修永这一趟蒙林之行瘦了整整一圈儿,眼睛下的青黑就没有下去过。 他派出去的人手还没有回来。 已经好几天了,又没有了墨铎的消息。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角的火泡都冒出来。 夜色深深,他已经很困,但这些烦心的事支撑着他的头脑,眼睛想睡,但头脑却很清醒,这种对抗的痛苦实在很难受。 坐在床边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似有什么声响,好像有一阵风扑进来。 他睁开眼,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一道影子一晃,有个人已经站在他身前。 崔修永吓了一跳,“你……你是何……” 他话没说完,蒙面的黑衣人缓缓扯下了脸上的布,露出一张年轻英挺的异族脸。 墨铎王子。 崔修永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坐在床沿上愣愣的看着他。 墨铎似笑非笑,手里执着雪亮的刀光,刀尖上还在滚着血珠,“崔大人,怎么了?这几多久不见,不认得本王了?” 崔修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哪里,王子殿下哪里的话?本官怎么会不认得,只是……有点惊喜,没有反应过来。不知,王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也……没有人来知会一声,下官也好去迎接。” 墨铎哧笑一声,“迎接就不必了,本王可担不起。想当初崔大人去蒙林的时候,本王倒是去迎接了,当时本王诚心相迎,以礼相待。崔大人……” 他声音低了几分,暗哑似磨着耳膜,“怎么?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要惦记着要取本王的性命了?” 崔修永的脸色微白,“哪里?怎么会……王子殿下说得哪里话来?我们两国交好,本官又是使臣,怎么会想要您的性命?这个玩笑可是开大了。” “本王也希望这是开玩笑,”墨铎眸子微缩,深琥珀色的瞳仁闪着幽幽冷光,“可本王屡屡遭受追杀,崔大人,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本官……” “崔大人可想好了再说,”墨铎打断他,“本王提醒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那就代表本王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要是让我知道,崔大人到现在还在说谎欺骗,那……” 墨铎手腕翻了翻,刀光映着烛光,凛冽得让人心慌。 崔修永瞬间收紧了呼吸。 他就是个文官,半点武艺不会,这路上一来一回的颠簸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觉得这趟回京以后,没有个把月根本休整不过来。 现在又遭受这种性命之忧。 崔修永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太惨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没时间和你玩游戏 惨归惨,崔修永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对面的,是提着刀的墨铎。 墨铎今天晚上一定要问出一个结果。 崔修永避无可避。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墨铎道:“王子殿下,并非本官要害你,而是很多时候,人是没有能力和现实相抗衡的。” 墨铎眸色深了深,“本王不知道什么叫相抗衡,也不知道什么现实,本王只知道,你假意诓骗本王说你国国君有意示好,诓骗本王来你们这里,实际上却是步步杀机。崔大人,本王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崔修永无奈的笑了笑,这会儿他反倒冷静许多,“对啊,王子殿下,你哪里得罪了我?” 墨铎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他。 墨铎是蒙林人,因为重视大夏才会学汉话,但他到底还是理解不了汉话中那些更深层的意思,相同的词,放在相同的话里,哪怕是语气不同,意思也完全不一样了。 像现在崔修永这样的反问,他完全就搞不懂,崔修永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 “崔大人,你最好说得简单些,本王听不懂,也没有时间去想。” 崔修永叹口气,“王子殿下,本官与你,并没有仇怨,你也不曾得罪于我。本官也不过就是听命行事而已。” “听命?”墨铎问,“你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听谁的命?” 崔修永摇头苦笑,“王子殿下,下官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何来什么最大?更何况,即便是再大的官,也得听命行事。至于听谁的命,还用我说吗?” 墨铎脸色微变。 苏南衣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在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推测,崔修永不过就是一个礼部侍郎,什么实权都没有,能做得了什么主? 不过就是受人摆弄的一颗棋子罢了。 而能摆布他的人又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 顾西宸。 顾西宸下了一个大套,把墨铎和他的父王都圈在了里面。 可,这是为什么呢? 为了帮助度拙上位? 可图什么? 苏南衣百思不得其解,可她也清楚,顾西宸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主,他不可能只为了帮助度拙,就弄这么一个大阵仗。 纯友情?不存的。 墨铎咬着牙,“为什么?” 崔修永轻叹一声,“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上面说了,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墨铎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苏南衣正在思考,陆思源在她耳边低声道:“崔修永的夫人姓曹,他的官当年还是因着曹家的关系才做起来的,升迁至京,也没少了曹家的助力,曹美人,就和崔夫人是同宗一脉。” 苏南衣惊喜的回头看着他,“思源,你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陆思源看着她笑弯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也不自觉的勾了勾嘴唇。 有了陆思源这个解释,苏南衣不相信,崔修永是无辜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挑帘进了屋,用手中的匕首轻轻拨了拨烛火。 光芒乍然一亮,映着崔修永愕然的脸。 显然,他没有想到,除了墨铎之外,还有别的人。 苏南衣脸上戴着黑布,也不怕他看。 气定神闲的在他对面坐下,语气淡淡道:“崔大人,夫人,最近可好?” 她上来就问夫人,倒是让崔修永心生警惕。 崔修永打量着她,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但隐约觉得,面前的人和墨铎截然不同。 “夫人?我和夫人也是许久未见了,并不曾……” “曹夫人可是能耐人,”苏南衣自顾道,“你做到礼部侍郎,夫人也没少出力吧?” “这……” “得到这份差事呢?夫人是不是也费了不少的心血,让我猜猜,是不是还托了宫里贵人的门路?” 苏南衣话说得轻飘飘的,但瞬间让崔修永变了脸色。 “你……你……” “我是怎么知道的?”苏南衣短促一笑,“这个催大人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你只要知道,现在这种境况对你不利,你还是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都说个清楚,否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王子殿下的刀会不会沾上你的血。” 崔修永呼吸一窒。 “毕竟,你几次三番的,要想王子殿下的命,他现在找上门来报仇,不管你只是听命行事,还是知道点什么,你都跑不了,至少,让人追杀他的令,是你下的吧?这就足够了。” 崔修永脑门上的冷汗立即渗了出来,嘴唇也有点哆嗦了。 墨铎眼睛里冒火,刀一下子放在他的肩膀上,砸得他的骨头都生疼。 “啊,”他低呼了一声,后面的声音又吞下去,“别,王子殿下,手下留情,这里面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墨铎怒道,“本王几次被人追杀,差点死于非命,这是他娘的什么误会?” 崔修永被噎得说不上话,大刀压着脖子,他也不像刚才那么淡定了。 “王子殿下,您……您听我说,这事儿真的有误会,其实,我……” 他越急越说不清楚,舌头都打结了。 苏南衣摆摆手,“崔大人,我问,你来回答,如何?” 崔修永连忙点头,“好。” “这次所谓的出使,和亲,是不是都是假的?” 崔修永没想到她出口就是这么烫嘴的问题。 噎了一下问道:“也……” “是,还是不是,说清楚,模棱两可的回答就不必了,崔大人,我没有时间和你玩文字的游戏。明白吗?” 苏南衣抬起手,“就一次机会,懂吗?错过,那你就照着王子殿下的刀说话。” 墨铎王子的刀再次往下一压,崔修永都要哭了。 “是,”崔修永声音发颤,“其实这事我也觉得很奇怪,当初听说有个差事的时候,也觉得纳闷,以为是谣言,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且,还要求秘密进行,不得声张。我一想这正合适呀,能出门一趟,不用整日都窝在京城,还能博个功劳什么的,就……” 崔修永吞了口唾沫,“我见了皇上以后才知道,这事儿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给了我三个锦囊,让我到了之后再拆。我拆开看到之后,都吓懵了。” “都说了什么!”墨铎拧眉问道。 崔修永哆哆嗦嗦的说道:“那……那三个锦囊我还留着,你们自己去拿吧……” “在哪?” 崔修永一指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包袱,“就在那里面,有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三个锦囊,按照黄、红、蓝的颜色排列的。” 墨铎架着刀没动,苏南衣拿过包袱打开看了看,果然有一个小布袋。 她刚伸出手去解布袋口,手指还没有触及到,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霍然回首,盯住崔修永。 第四百八十五章 阴谋策划者 崔修永看到苏南衣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 苏南衣盯着他半晌,回头看着小布袋。 仅是这么一瞬,陆思源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怎么?”他低声问。 苏南衣给他递了个眼色,陆思源微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个小布袋。 布袋上有毒。 陆思源伸手想代替苏南衣去碰,苏南衣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我来,没事。” 苏南衣背过身,从怀里拿出一副薄薄的手套,戴在手上,这才打开小布袋。 布袋里果然放着三个锦囊。 黄、红、蓝依次摆好。 先取出黄色的,里面的字条写得很简单,是一句口令。 和度拙接头的口令。 并告诉他,等找到度拙之后,一切听度拙的安排。 红色的上面写着,他带来的一队侍卫,一半可以用来做杀手,路上追杀墨铎。 把墨铎斩杀,就是回程路上的首要任务。 再接着就是蓝色的,说是如果到了浙州城,就查一下吴家父子,若是他们有不臣之心,就写信禀告。 前面两个苏南衣早已经预料到,并不意外,倒是第三个。 没想到顾西宸也对吴家父子有了警惕之心。 是因为他们占据浙州城,还是因为在边境的闵国公? 恐怕两者都有可能。 苏南衣又把锦囊原封放回,转身问崔修永,“崔大人,关于吴家父子,你是怎么回复的?” 崔修永此时也不敢再隐瞒,“我……已经写好了奏折,本想着明天一早送出去。” 苏南衣往桌案上一看,可不是,有一份刚写好的奏折。 她拿起来看了看,崔修永写的这些让她不禁皱眉。 “吴泯舟居功自傲?百姓怨声载道?吴沉安生活奢华,搜刮民脂民膏,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苏南衣冷笑,“崔大人,你和我们去的是一个浙州城吗?” 崔修永也尴尬的要死。 事实上,他看到浙州城治理得不错,百姓们的日子也挺好,就想着吴家肯定也颇有几分财力,毕竟掌管着一城嘛。 他暗示了两次,但吴泯舟都没有理他这茬,连个见面礼也没有给他。 他想着皇帝提到浙州城的表情,揣测着似乎对吴家父子也有点微词,就想着暗地里使个绊子。 没想到……竟然让苏南衣给瞧见了。 苏南衣哧笑了一声,“崔大人,还真是小瞧你了。” 崔修永臊得说不出话。 “嘶啦,”苏南衣干脆的把他写的折子撕了,“重写。” 崔修永心头一颤,心里暗暗嘀咕,难不成他们是吴泯舟的人? 但他又没有什么证据,看也看不清,反抗又不敢,只能乖乖照做。 他起身走到桌子旁,又提笔重新写了一份。 这一份和刚才的那份大不相同,全是歌功颂德之词。 苏南衣更加看不下去,“重写。” 崔修永:“……” 一直折腾了好几次,崔修永都快崩溃了,这才算是写完。 “这一份,明天一早,六百里加急,明白吗?”苏南衣笑眯眯的,“别想耍花样,到时候我们会在驿站看的,如果不是这一份,那你……” “不,不会,我保证,就是这一份。本来嘛,吴家父子和我也无怨无仇,我也就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话问清楚,苏南衣也不想再久留,干脆利索的说了最后的要求,“带着剩下的这些人,好好的上你的路,别再想着追杀的事,否则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崔修永心里叫苦,不追杀,皇帝的命令完不成,那他应该怎么办?回去怎么交差?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敢硬杠,只能苦着脸点头答应,回头再从长计议。 苏南衣三人迅速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仔细听了听,崔修永也没有出声,没让人追上来,估计也知道,叫了也是白叫。 墨铎咬牙切齿,“真该杀了他!” 苏南衣道:“你杀了他没用,他也就是一个听令办事的,他死了,还会有别人。不过……” “不过什么?” “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什么意思?”墨铎不解。 苏南衣没有笑意的笑了笑,“王子殿下,你没有注意到吗?崔修永的脸色苍白,眼下青黑。” 墨铎点头,“注意到了,我还以为他是太过忧思,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苏南衣摇头,“那个放锦囊的小布袋上,还有那三个锦囊上,都抹了毒。很明显,皇帝根本不想让他活着回去,只想让他办完差事就无声无息死在路上。” 墨铎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皇帝……这是为何?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们蒙林,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苏南衣沉默不语,是啊,顾西宸,你到底是为什么? 曾经苏南衣觉得自己特别了解顾西宸,就像了解自己一样的了解他,可她现在发现,曾经的自己多么可笑。 她甚至从未看清过顾西宸,他的深情,他的甜蜜,还有他最狠的一面,最无情的屠杀,她通通见识过,却都看不清。 人呐,竟然可以可怕到这种程度。 陆思源轻轻拍拍苏南衣的肩膀,“别乱想。”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没事,走吧,我们回去,该弄清的也弄清了。” 墨铎脸色凝重,眼前这个结果,太超出他的预计了。 他的心里涌起前所未有过的担忧。 他犹豫半晌,低声问道:“苏小姐,现在……” “现在怎么了?” 墨铎鼓起勇气,握紧了刀柄,“现在查明,是你们的皇帝制造了这场阴谋,看来我当初想的去你们那里救援助已经成了笑话,那……现在,你们……” “王子殿下,我们之前说过的,仍旧有效。”苏南衣声音轻轻,语气却坚定。 “当初我就没有想过,动用官府或者是国家的力量,我说的是夏氏,以及我们,你忘了?” 墨铎心头激荡,但仍旧不免担忧,“可是,那毕竟是你们的皇帝,万一被他知道,到时候连累了你们……” “王子殿下不必多想,你如果真的为我们担忧,那就拿出勇气,一鼓作气的勇气,杀回蒙林,解救你的父王,杀了度拙,收回属于你的东西! 到时候蒙林在你的手里,你就有了筹码,有了和大夏对话的权力,明白吗?” 墨铎忍不住红了眼眶,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泛潮,他单膝跪地,刀尖拄着地,声音微颤,“苏小姐,多谢!我墨铎在此发誓,不论成败,你们将永远是我父子的恩人!” “王子殿下,没有败,只能成功。” 苏南衣双手扶起他,一笑温婉,“我说到做到,答应你的,一定会帮你拿回。” 天边一线月光从乌云中破出,落在苏南衣的眉眼间,她的目光清澈似水,映着墨铎的脸。 这一刻的相扶相持,永远印在了墨铎的脑海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如意算盘打得响 回到山寨,周玉虎已经把抓到的几个刺客处理了,跑的那两个也抓到了。 苏南衣松了口气,“大当家,谢字就不说了,明天再休整一日,我们就启程上路了。” 周玉虎有些不舍,“别呀,诸位,好不容易事儿都没了,怎么也得好好住几天,我好好款待。” “大当家,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的确还有重要的事,耽误不得,这次出门也不是来游玩的,下次吧,下次我们一定多多打扰。” 周玉虎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点头答应,“也好,那就悉听尊便。” 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周玉虎深思许久,叫来二当家连夜做了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早饭还没吃,就听到外面的说笑声。 思格兰探着小脑袋往外瞧,“外面发生什么喜事儿了?” 正说着,二当家从外面进来,大步流星的,满脸喜色,“诸位,都起来了吧?去前面耍啊!” 思格兰蹦跳的过来,“二当家,外面怎么了?” “小丫头,去,前面玩去吧,昨天晚上知道你们过了今天就要走,大当家特意嘱咐我早早准备,各种戏班子,杂耍什么的,请了不少呢,一会儿就杀猪宰羊,好好给你们送行。” 苏南衣:“……” 没想到周玉虎搞这么大的阵仗,不过,还挺感动的。 请都请了,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苏南衣带着大家一起出去玩。 还真是特别热闹。 锣鼓喧天,杂耍队里还有几只漂亮的小猴子,也没有拴着铁链,但小猴子也不跑,眼睛水汪汪的。 班主是个年轻人,据他说小猴子是他从小养的,是在山里救的受伤的猴子,结果伤好了自动留下来,也不肯再走了,后来还“拐”了一只母猴子,生了好几只小猴子,现在成了杂耍班众人的心头肉。 思格兰最喜欢它们,和它们玩了好一阵子。 周玉虎见到他们来,上前见了礼。 “大当家,太客气了。” “应该的,为你们做不了什么,只能这样略表心意,但愿我们还能很快相见。” 苏南衣心中百感交集,点了点头,“好。” 一天热热闹闹过去了,直到半夜,才算是安静下来。 这两天在山上,过得还挺有趣。 刚要合上眼睛,忽然听到一阵锣声响。 苏南衣立即翻身下床出门,陆思源也第一时间赶到她的院子里,见她没事,又让她在这里等消息。 很快,陆思源打探完消息回来,脸色不是特别好。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杜家那个女人,被人救走了。” 苏南衣一怔,“杜青月?” 陆思源点点头,“嗯。那个女人关在地牢里,被人救走了。” 苏南衣忽然想起金道长那天看着杜青月说的话,心头沉了沉,“会不会是那个老头子?” “应该不会,他当时伤得那么重,还有你的毒,没个把月不可能起得来床,去牢中救人这种事,干不来。” 两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铁明康。” “可要她干什么呢?”苏南衣不解,“杜青月那个女人刁蛮无理,铁明康想要女人,随便哪都能抓,何必来冒险救她?你信他说的什么天生富贵相吗?” 陆思源摇头,“当然不信。” “那就是了。” 陆思源想了想,“会不会就是想给周玉虎找点麻烦?杜家到时候来要人,人却不在了。周玉虎没法和杜家交代。” 苏南衣拧眉,“这个倒是有几分可能,可不是觉得,对他们的好处不大,就为了给周玉虎添个堵?冒险回来救人?得不偿失,不像是铁明康的作风。” 陆思源也不置可否。 “那怎么样?明天我们还走吗?”陆思源问,“周玉虎要是真的惹上铁明康,那麻烦可不小。” 苏南衣心里也很担忧,周玉虎人不错,对他们也尤其好,要是明知他有难还撒手不管,怎么也说不过去。 苏南衣略一思索,“这样,这件事先别声张,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我们照常下山,下山之后,我们俩再悄悄潜回。” 陆思源觉得这个可行,“也好。” 次日一早,天光渐亮,他们几个早早起了身。 本想悄悄的早,不料想山门口早已经队伍整齐。 周玉虎和二当家都在。 周玉虎拱了拱手,“就知道你们会想不辞而别,特意在此等你们。” 他把几个热腾腾的小布袋递过来,“准备的早饭,也没别的,一些热包子,路上吃吧!” “多谢。”苏南衣浅笑,“大当家,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一路保重,有什么需要的,写信回来。” “好。” 二当家走到老修面前,眼睛都红了,“修爷,你办完事可记得回来看我呀。” 老修愣了一下,别人有可能回来,他和陆思源可真没想着回来。 但看着眼睛发红的二当家,打击的话也说不出口。 “行,放心吧。” “修爷,我会想你的,”二当家抹了一把眼睛,嘴唇都有点哆嗦,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儿,特别想。” 老修:“……”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动工修粮仓了,就在你选的那个地方,每天盖的时候,我都会想你的。” 老修:“……” 他清了清嗓子,拍拍二当家的肩膀,“行,行,我知道了。我也会……想你的,会尽快回来的。” 二当家一路哭唧唧的送了他们出山口。 看着众人消失在路上,周玉虎才带人回山。 他刚回到大厅不久,外面就有人来报,“报大当家,杜家来人了。” 周玉虎眸子微缩,“杜家来人了?” “正是,在外面求见。” 二当家有点急,“大哥,现在怎么办?那个娘们儿……” 周玉虎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很快,杜单忠就跟着喽啰兵走了进来,满脸堆笑,拱了拱手道:“大当家,又见面了。” 周玉虎放下手里的兵书,“杜二爷,这么快?银子凑齐了?” 杜单忠笑了笑,“为人父母嘛,应该的,我这个小女儿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那天把她留下,也实在是不得已,想必也是心中委屈得紧,夫人整天也是以泪洗面,这才催促着我前来。” “哦?”周玉虎语气一扬,“怎么?杜夫人也来了?” 杜单忠微怔,“没,没有啊。” 周玉虎纳闷,“那你……是怎么见到杜夫人的?这一来一回,你应该还没有赶到家中吧?杜二爷,难不成,你在耍我?” “不,不是,绝没有,”杜单忠急忙把银票递上,“大当家请看,银票在此,如假包换。” 二当家把银票接过来看了看,又拿上来交给周玉虎。 周玉虎扫了一眼,是浙州城里的一家银号。 “没回家,就把银票拿到手了,杜二爷,你这银票……哪来的?不会是偷来的抢来的,等本寨过去取银子,就被抓个正着吧?” “不会,”杜单忠急忙解释,“大当家的误会了,这其中绝对没有猫腻!”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最好学学怎么闭嘴 周玉虎把桌子一拍,“那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上次来还说没钱,要回去现凑,不知道几日才能凑齐,这次倒好,还没回到家呢,钱就到手了?” 杜单忠的眉心跳了跳,他也没想到周玉虎这么难缠,不是见了银子就脑子发晕的人。 他吱唔半天,灵机一动道:“实不相瞒,大当家,我是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大客户,他向我订了三年的丝,我说现在家中有急事,必须要先付银子才行,他也爽快,就同意了。” “是吗?”周玉虎明显不信,“会有这么好的商户?非上赶着和你做生意不说,还愿意在没有见着东西的情况下,给你三万两?” 杜单忠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大当家,这个……就是杜某个人的事了,总之,钱到了,而且保证没有问题。若是您不信,大可以派人先去取一笔,不过……我也要见我的女儿。” 二当家眸底闪过一丝焦虑。 周玉虎倒是波澜不惊,“想见你女儿?杜二爷,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杜单忠疑惑,“什么事?” …… 苏南衣和陆思源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和老修说了一声,让他们继续往前走,他们俩又返回山口。 他们到的那会儿,刚好看到杜单忠被小喽啰兵带进去。 苏南衣勒住缰绳,“来得还真是快。他显然是知道我们已经走了,这才来的。” “这么短时间,他肯定没回到家,那么,其它人呢?”陆思源环顾四周,“应该就在附近。” 苏南衣调转马头,“走,去后山小路!” 两人骑马没进山门,绕到后山山脚下。 果然,听到有马声从那片小树林里传出来。 悄悄下了马,两人无声靠近,跃上树梢站在树杈上往下看。 杜家的马车就停在下面,杜青川在车外面,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车厢里隐约传出说话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 “你往那边点!给我留这么点地方,我腿都伸不开!你们是不是想着让我死在那里?哼,实话告诉你们,本小姐命大,死不了!” “死不了你就安静点,吵得人头疼。” “你说什么你!”杜青月气急败坏,“你敢再说一次!” “说十次也是一样,真以为别人都愿意惯着你?别做梦了,以后各凭本事吧!”杜青莲冷声道。 “等我回去我就告诉娘亲!说你欺负我!” “随便,”杜青莲毫不在意。 “哼,我都忘了,你是觉得要去宋家做妾了吧?家里没人治得了你了?我可告诉你,娘亲还是听我的,我让娘亲扣你的嫁妆!让你去了宋家没法立足,看你拿什么得瑟!” 杜青莲沉默了片刻,声音幽幽带着冷意,似这山野间的风,“你大可以试试。你要敢坏我的事,那我也就豁出去,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比如说让你和马夫通个奸,被长工破了身子……看到时候你还怎么嫁人,娘亲再疼你,也没办法回天,到时候你嫁不出,连嫁妆都省了。” 她说得冷气逼人,声音平静又坚定,让人相信,她说的就是真的。 说得出,做得到。 马车里静了一瞬,感觉杜青月的呼吸都停了。 隔着马车,苏南衣似乎都能看到杜青月被吓傻的模样。 她无声冷笑,杜青月这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比起她的哥哥姐姐来,实在是差远了。 杜青川听到杜青莲的话,也睁开了眼睛,但他还是沉默着,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个声音也没出,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苏南衣看得真切,杜家三兄妹,算是彻底的离心了。 时间差不多,苏南衣也不想再拖下去,听她们打嘴仗。 这次来就是探个底,看什么情况,杜青月在这儿倒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不过,苏南有还是觉得,杜单忠没有到山寨中救人的能力,即便是找帮手,也不是一般的人。 会是谁? 她很好奇。 和陆思源互递了眼色,两个人从树梢上下来。 一人在马车前,一人在马车后。 他们的轻功都不错,杜青川心情烦躁,还真没有注意,等他感觉脖颈上一凉,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清眼前的陆思源。 他霍然睁大眼睛,刚要开口,陆思源剑锋往前一递,那种冰凉和锋利的感觉,让他立即又闭紧了嘴。 苏南衣走到马车前,里面的姐妹俩还在吵。 “杜青莲!你就是一朵黑莲花,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杜青莲哼笑,无所谓的说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说的你记住了,别惹我,否则的话,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你……” 正说着,车帘被人挑开,苏南衣笑吟吟的问道:“怎么着?换个地方吵?” 杜青莲和杜青月同时转头,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是你?”杜青月尖叫。 “小点声,”苏南衣皱眉,“杜小姐最好学学怎么闭嘴,否则的话,你这个亏啊……以后还有得吃。” 杜青莲勾唇,露出讥讽的笑,“听见没有?不只我一个这么觉得。” 杜青月鼓着腮帮子,双眼气得喷火,却不敢再开口。 苏南衣敲敲车壁,“下来!” 杜青月和杜青莲从车上下来,抬眼看到杜青川被剑架着脖子,脸色越发苍白。 苏南衣打量着杜青月,“杜小姐衣裳都换了?挺高兴啊?怎么着,谁这么大能耐,把你给救了?” 杜青月咬了咬嘴唇,“反正……我父亲都去送钱了,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吧?”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可不见得。你们三个被扣住的时候,你父亲都没带够钱,现在你都平安了,反而去送钱,我真怀疑,大当家这钱也只是能过过眼瘾。” 杜青川脸色微变,虽然只是一瞬,但苏南衣也瞧见了。 “哟,大公子知道内情?看来这里面的确是隐情啊!”苏南衣踱到他身边,“说说?” 杜青川勉强挤出个笑,比哭都难看,“没,没有,真没有。我父亲是真的送钱去了。” “不说呀?”苏南衣把匕首抽出来,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袖口,刀刃搭在他的右手小手指上,“确定不说?” 杜青川吓得都快尿了,“别,别,我说,我说!” “这不结了吗?非得用这种粗俗的办法。” “是……是一个神秘人,主动找的我们,本来我都在回家的路上,那人拦住我们说,有办法把人救出来,还不花钱,问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苏南衣心头微动,表面不动声色,“继续。” 杜青川吞了口唾沫,“我父亲问他是什么人,他不说,又问他有什么条件,他说,想要和我们合作。” “合作?他总不会也是做生意的吧?杜公子,撒谎也要好好编。” 杜青川急呼,“我没有撒谎,真的没有!” 第四百八十八章 如意算盘踩得稀巴烂 苏南衣两根白润的手指捏着刀锋,目光凉凉的看着杜青川。 杜青川被她盯得发毛,两腿忍不住打颤。 “我真没有撒谎!” 苏南衣笑笑,“没撒谎?那你倒是说说,对方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你们把人救出来,还给你们银子,图什么?就你们……” 她的目光从上到下一掠,虽然没有鄙视,但跟刀子似的差不多,让杜青川三兄妹感觉无地自容。 “怎么,说不出来了?” 杜青川满脸冷汗,额角的头发都湿透了,“我……我真的知道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他是直接跟我父亲谈的。 说只要合作,不只帮我们救人给钱,还能保证让我父亲做上家主的位子,以后杜家的生意也能风生水起,一切都不在话下。” “这么好?”苏南衣轻笑,“杜公子,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说,你们呢?你们能有什么值得对方下这么大本?” “这……”杜青川拧着眉毛苦想,“我真的没听太清,那个人耳朵灵得很,我稍微一靠近,他就发现了。我只听见他说什么,让我父亲给他们找个安静的住处,还说要提供什么……” 杜青川哭丧着脸,“我真的没有听清。” 苏南有偏头看了看沉默着的杜青莲,“你呢?青莲小姐,可知道点什么?” 杜青莲眼皮微颤,低声道:“我也没有听清,只是觉得那个人很怪异,心中略有不安,但那时候父亲已经完全被他说动,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什么。” “你也没想着阻止吧?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杜家越乱越好?” 听着苏南衣略带戏谑的语气,杜青莲微抿了嘴唇没说话。 苏南衣又走到杜青月面前,“你呢?救你的人,长什么样?” 杜青月有心不说,但又不敢,她现在也知道怂了,知道苏南衣是狠角色,绝不是表面这么温良无害。 她连连摇头,“我没有看见,他穿着黑色连帽斗篷,捂得很严实,但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我看到了他的手,是年轻人的手。” “杜小姐观察很细致嘛,”苏南衣道,“他说带你走,你就跟着走了?也不怕被骗?” 杜青月低下头嘀咕,“那种破地方,还有比那更差劲的地方吗?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当然有,杜小姐以后就会知道,比那个地方更差劲的多了去了。比如……” 她微微拉长了声调,带着钩子,钩着人的五脏六腑,“人间地狱。” 杜青月莫名打了个哆嗦,刚抬头要看她,还没来得及,就觉得后颈一痛,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杜青莲先是一惊,随即眼底又闪过几分快意。 杜青川倒是吓得不轻,生怕自己也挨那么一下子,或者陆思源的手直接往前一伸,要了他的命。 好在,苏南衣没再和他们俩为难,叫上陆思源,只带上杜青月走了。 …… 此时的前厅中,杜单忠正盯着周玉虎,“大当家,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周玉虎淡淡道:“就是字面意思,你女儿被人救走了。” “这不可能!”杜单忠大声道,“谁会救她?” “这个应该问你啊,难道不是你找的人?” 杜单忠怒道:“当然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我现在还能站在大当家面前吗?我还能来送银子吗?那我不是有病吗?” 周玉虎微眯着眼睛,看着杜单忠。 杜单忠也回视着他,表面上倒没露出什么。 他好歹也是个商人,多少有些定力。 周玉虎道:“如果不是你,那本寨倒是奇了,谁会突然来救你的女儿?闲得没事吃饱撑的吗?” 杜单忠脸色涨红,“大当家,你说要钱,我来了,你说钱不够,我回去筹钱,现在我又来了,你说人不见了。这……这就是你们的信誉吗?!那你现在把钱还我,什么时候见着我女儿才能另算!” 周玉虎摆摆手,二当家又把银票拿下来。 正要递还给他,忽然听到门口有人笑了一声。 “杜二爷,你的胆子是真大,戏码演得也真是好,我是不是该给你鼓鼓掌?” 苏南衣和陆思源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玉虎有些惊喜,但也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们怎么去而复返。 二当家也很高兴,“是你们?修爷回来了吗?” 苏南衣:“……没有,我和思源有点别的发现,所以才折回,他们还在路上。”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张银票上,上前拿在手里看了看,“嗯,银票倒是货真价实,一万两一张,也是大手笔。” 杜单忠见是苏南衣,心没来由得的一跳,“这和你无关吧?” “按说是无关,”苏南衣不以为然,“但也要看怎么说了,毕竟和杜家的梁子,杜青川上山来,也和我有关。现在呢,又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我不管,始终说不过去。” 周玉虎微微皱眉,他并不想让苏南衣淌这个浑水,她走都走了,没必要再回来担这个责任。 他正欲开口,杜单忠冷笑一声道:“你想管?” “嗯,”苏南衣点点头。 “那你要怎么管?”杜单忠脖子一梗,“难不成你能把女儿给我找回来?呵!” 杜单忠嘴撇得跟八万一样,“年轻人,说话还是要留有余地一些,以免风大闪了舌头。” 苏南衣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真是巧了,杜二爷,我还真就能把你女儿给找回来。” 杜单忠哧笑一声,上下打量了苏南衣几眼,“是吗?那你找找,我倒要看看,给你多少长时间?三天?五天?” 周玉虎怕苏南衣中他的激将,急忙道:“南兄弟!这件事……” 苏南衣抬手,“大当家,我自有分寸。” 她看着杜单忠,“杜二爷,那咱们话说在前面,要是我把人给你找回来,你当如何?” 杜单忠立即不假思索道:“如何?你要真能把我女儿找回来,那就是我父女的救命恩人,我们当给你叩头道谢,另外,这三万两银子,也双手送给大当家!” “好,一言为定。” 苏南衣说完拍了拍手,两个小喽啰兵从外面进来,还抬着一个人。 他们进了大厅,毫不客气的把人往地上一扔,那人痛得嘤咛了一声,也悠悠转醒。 众人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被人救走的杜青月。 周玉虎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杜单忠则是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苏南衣“嗯”了一声,尾音一挑,带了几分厉色,“不可能?杜二爷何出此言?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倒是说说看!” 杜单忠说完也觉察出自己失言了,急忙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女儿,女儿啊……你怎么……” “怎么又回来了?”苏南衣讥讽的笑笑,“杜二爷,你这一手玩得妙啊!” 二当家一头雾水,“南兄弟,这是怎么个意思?” 第四百八十九章 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苏南衣对周玉虎拱了拱手。 “大当家,二当家,这事儿其实不难解释,杜二爷不想给钱,想着白把人要回去,就和别人达成了协议,有人夜闯山寨,把杜青月救走。 然后,又给了杜单忠银票,他带着银票来要人,一是为了表明他与此事无关,二也是知道大当家重情讲信用,人没有了肯定不会收他的钱,还能让您欠他一个人情。 可以说得上是一举两得,不对,这都一举好几得了。” 苏南衣的话没说完,二当家就已经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杜单忠的脖领子,“他娘的!你可真行,把我们爷们儿当猴耍,是不是?” 杜单忠被他揪得双脚离了地,脖子勒得都快窒息了,“不,不,不是,我……” “不是个屁你不是!你们杜家是不是都这种德性?啊?你那个儿子鬼话连篇,我看就是跟你学的吧?你们的鬼心眼可真多,老子真他娘的烦你们这种人!” “啪!”一耳光抽在杜单忠的脸上。 杜单忠痛呼了一声,二当家左右开弓,连揍了他十几个耳光才松了手。 周玉虎从上面下来,冷冷的看着他。 杜单忠的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嘴角鼻子里的血直流,脸像颗猪头。 杜青月早吓傻了,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周玉虎眼中闪着杀机,对于这种卑鄙小人,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杜单忠感觉到危险,脖子后面直冒凉气,忍着疼爬起来跪下,“大当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当我是条狗,饶了我吧!” 周玉虎不为所动,他的确是想一刀杀了杜单忠。 先是他的儿子,现在又是他本人,几次三番的来骗,真是不能容忍。 苏南衣微微摇头,提醒周玉虎不可。 周玉虎虽然处于人暴怒的边缘,但苏南衣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他摆摆手,让二当家把他们带了下去。 人都退去,周玉虎拱了拱手,“苏小姐,陆兄弟,真是多谢了。” “大当家不必客气,其实昨天晚上我们就知道杜青月被人救走了,就觉得奇怪,所以也就打算好了,等这事儿解决好了再走。” 苏南衣叹口气,“大当家,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和这种小人,犯不上。把他赶下山,以后不再来往便是。 和他立下协议的人,不是寻常的人,应该就是救走金道长的人,他们比较邪性,若是真的把杜单忠杀了,万一……我怕山寨会有麻烦。” 周玉虎眸子微缩,苏南衣道:“大当家,我知道你不怕,但是还有这么多兄弟呢,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功夫一般,警觉性也一般,他们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你也想护他们周全,是不是?” 这一点倒是说中了周玉虎的心思,他略一点头,“好,我知道了,放他们走就是。” “也不能轻易放,银票留下,让他叩头认错,以后再过山口绕着走,给他些教训。” “好,”周玉虎脸上露出笑意,把银票递给苏南衣,“这个银票,你们路上用吧。” “不用,”苏南衣没接,“你们山上弟兄多,家大业大,又要盖粮仓,又要入冬了,大当家别跟我客气了,我们不缺钱,山寨大当家好好经营,若是将来有需要,还指望大当家能出手相助。” “这是自然,苏小姐放心,若是来日有用得着我周玉虎的地方,哪怕只写张字条来,我也举全寨之力相助。” “好,我先谢过了,”苏南衣抱了抱拳,“杜青川和杜青莲就在后山脚下的小树林中,稍后暗中派人看着他们离开便是。大当家,就此别过。” 周玉虎心中感慨万千,没再多作拘留。 苏南衣和陆思源一起转身离开。 他们赶上老修的时候,老修正给思格兰讲故事,听得小姑娘都入了迷。 思格兰穿着小斗篷,抱着狐清,忽闪着大眼睛,像个活泼可爱的小精灵。 看到他们回来,冲他们挥了挥手。 两个归了队,速度又如常向前行驶。 按照计划,他们先去蒙林国。 …… 此时的京城内,已然是深冬。 这天还下了一场大雪。 太妃靠在美人榻上,看着院子里的雪景,几个丫环正在打雪仗,玩得更欢。 太妃瞧着她们,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笑。 闫嬷嬷端着热乎乎的奶茶进来,“太妃,喝口奶茶吧,这是今天新送来的牛乳,香着呢。” 太妃收回目光,瞧着热气腾腾的小玉碗,叹了口气道:“唉,也不知道南衣这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冻着。” 闫嬷嬷轻声安慰,“哪能呢?您让王爷带去了那么多冬衣呢,王妃不是说了,都喜欢呢。” 太妃咂了口奶茶,“要说南衣这孩子,心思真是巧,这奶茶真是好喝,这是她留下的方子做的吧?” 闫嬷嬷忍不住笑,“是呢,您的舌头就是灵,一尝就知道。” “那是自然,南衣和别人可不一样。” “是是是,王妃哪哪都好。” “那当然。” 太妃喝了一小碗,又看着窗外的丫环们叹气,“这是南衣嫁进来的第一个冬天,原本也该在这儿好好玩一玩的,赏赏雪,弄弄梅,煮个茶什么的,现在却……” “太妃,”闫嬷嬷无奈的劝慰,“王妃不觉得苦,她愿意为王爷做这些,您就别难过了。” “她是心甘情愿,但终归是咱拖累了她。” “都是一家人了,可别再说这个,若是让王妃知道,该伤心了,以为您不拿她当一家人呢。” 正说着,云景从外面进来,满院子的丫环急忙行了礼,一个小雪球来不及收住势,“唰”一下子擦着他的靴子滚到一边。 一个穿着水红色对襟小袄的小丫环惊慌的行了礼,“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云景低头看她一眼,也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闫嬷嬷站在台阶上,“行了,都各自去忙吧!” 那个小丫环红着脸从地上起来,低着头走了,眼角的余光还看了云景的背影一眼。 云景丝毫未没错,在外屋散了散寒气,把斗篷交给闫嬷嬷,这才挑帘进了屋。 太妃招招手让他坐下,“景儿,快过来坐。喝口奶茶吧。” 云景双手接了,抿了一口愣了下,“这味道……” “是南衣留下的方子,闫嬷嬷照着煮的。” 云景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了。 太妃无声叹口气,“这阵子胃口不怎么好,今天有你爱吃的桂花八宝鸭,一会儿多吃些。” “好,”云景放下小碗,“母妃,今天天又凉了些,您的身体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每年冬季,太妃的身子总是不太好,头痛症更是会犯好几次,每每都不能安睡。 太妃笑笑,指着自己的脸,“你瞧瞧母妃这脸色,像是不适的样子吗?” 云景也笑了,“没事就好。” 第四百九十章 只能选择一个 太妃还想着夸苏南衣几句,这些日子多亏闫嬷嬷按照苏南衣的法子给她按摩,才让她头脑清楚,没有犯旧疾。 但看到自己儿子眉眼间掩饰不住的相思,又把话咽了回去。 云景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声问道:“母妃,我以前……” 太妃的心思猛地一沉。 自从云景受伤以后,可从来没有提起过以前。 她压住心里的疑惑和紧张,打量着云景,“景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景摇头,“没有,母妃,我挺好的,您别担心。就是……” “就是什么?”太妃都要急死了,这孩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大喘气了? “就是我最近总是做梦,”云景拧起眉,“而且,还都挺相似的,所以我想,是不是和我的以前有关。” 太妃也搞不懂这是怎么个状况,“那,你做的是什么样的梦?” 云景叹了口气,“我也说不好,总感觉是在一团雾里,什么也看不清,隐约还有一个女人,但我看不清她的脸。” 太妃脸色微变,双手不自觉紧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看不清,只能看到是穿的一身白衣。”云景偏头看着她,“母妃知道是什么人?” “不,不知道,”太妃勉强笑了笑,“你的梦母妃怎么会知道?” “说得也是,”云景略微有点沮丧,又闷着头不说话了。 太妃看他这样不禁心疼,拍拍他的手臂道:“景儿,不过就是梦罢了,或者是你太想念南衣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想见见不到,就可能……梦不清模糊。不如你多想想南衣的脸,也许下次就能梦到她了。” 云景的眼睛亮了亮,“对,母妃说得有理,我知道了!” 他依旧像个孩子,有了烦心事就闷闷不乐,有了希望又高高兴兴。 “对了,母妃,明天是上朝日,我想进宫一趟。” 太妃动作微顿,“进宫?去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好长时间不见皇帝了,想看看他,听说他自入冬之后,身体也不怎么好。” 太妃想了想,“还是别去了,他身体不好,就更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你去见他,他本来能休息,还得陪着你说话,岂不是更让他没法静养?” 云景眨了眨眼,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那好吧,我听母妃的,那我去找夏染玩。” “好,去吧。” 云景开开心心走了,太妃的脸上却布满忧色。 “好端端的,云景怎么会突然做起梦来?莫不是……” 太妃后面的话没说出口,眼中的担忧却渐渐浓了。 闫嬷嬷低声宽慰,“您别担心,王爷不是说了吗?没什么不舒服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大概是因为季节的关系?” “可景儿以前可没有想起来过,”太妃手按着太阳穴,“以前是盼着他能回到从前,可偏偏……怎么就想到那个女人了? 要是别的没有想起来,倒是记得那个女人,岂不是糟糕?” “不会的,”闫嬷嬷为她按着头,“听王爷的意思,根本想不起来她是谁,她当初把王爷伤成那样,就算记起别的,也会避开她的。” 闫嬷嬷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高人不也说了,有时候人会对一些伤害极深的事,刻意回避。” 太妃心里多少好受了些,“但愿如此吧。” “当上知道这事儿的人都处理干净了,您就放心吧!” 太妃微微点头,“嗯。对了,宫中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上次只说皇上入冬后爱生病,别的倒也没什么。” 太妃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想起那次在尚书房,太医给顾西宸诊断那次。 顾西宸这身子按说并没有什么不妥,以前也挺健康的,怎么今年…… 难道是当上了皇帝,操心的累的?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年父皇和皇兄也是殚精竭虑,日夜为国忧思操劳。 世人都知道那个位子好,可谁知道,并不好坐。 一旦坐上去,就得提防所有人,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 唉…… 太妃暗自叹了口气,还是抽空去看看他比较好。 天近中午,天色越发阴沉,雪下得更大了些。 顾西宸坐在窗下的榻上,看着外面的雪景。 李公公端着碗药过来,低声道:“皇上,药好了,喝了吧?” 顾西宸回头看了看他手上的药碗,眉头紧皱,“又是这个味儿,一闻就这倒胃口。” “皇上,太医说了,良……” “良药苦口?”顾西宸冷笑,“也没见得利朕的病,这些个没用的太医,就会开些个苦药汤子,好像这样才显得他们有本事。” 李公公陪着笑脸,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西宸咳嗽了两声,“罢了,端过来吧。” 他把药一饮而尽,苦得他舌头都麻了。 李公公急忙递过蜜饯碟子,他一连吃了好几块,这才算好点。 他看着飘洒的大雪,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在天医府里的情景。 苏南衣整日闷在房间里,不是看医书就是配方子,连外面下雪了都不知道。 还是他强拖着她去园子里玩,她才知道下雪了。 她笑得很开心,比园子里的梅花还好看。 她的医术也好,药也不苦。 偶尔他有个头疼脑热,也是苏南衣给治的,她一丝苦也没有让他尝过。 那样……一个人啊。 只可惜,天生的一副傲骨。 在苏南衣和皇位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 垂下眼睛抚着额头,不愿意再多想。 李公公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轻声道:“皇上,您累了吧?要不奴才扶您躺会儿?” 顾西宸摆了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良久,顾西宸目光无意中往外一掠,看到漫天的雪地中,缓缓走来一人。 她穿着淡蓝色的斗篷,浅浅的蓝,似裁了天一角,又像掬了一捧海水,清新的揉着他的眼。 她的身影,走路的姿势,让顾西宸不由绷紧了身体,手扶着窗台,喃喃叫了一声,“南衣……” 话一出口,顾西宸又惊觉自己的失态。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苏南衣? 李公公站在廊下,眯着眼睛看着由远及近的人,上前打招呼,“柔嫔娘娘,老奴有礼了。” 柔嫔声音都是柔的,“李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在吗?” “在,不过,皇上吃过了药,这会儿可能在休息,老奴先进去通传一声。” 柔嫔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他,“天冷了,公公拿去买些暖身的茶喝吧。” 李公公也不推辞,“多谢柔嫔娘娘,您稍等。” 李公公刚一进屋,还没来得及禀告,顾西宸就问道:“是柔嫔来了?” “回皇上,正是。” 顾西宸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第四百九十一章 他心里果然装着那个女人 这种无声的沉默最是压人。 李公公在原地站着,一动也没动。 顾西宸心情十分复杂。 他知道,柔嫔是翼王送进来的,得小心提防,尤其是柔嫔长得太像苏南衣。 如果只是容貌倒也罢了,关键是形神举止,都很像。 这让顾西宸在戒备的同时,又被深深吸引。 这种矛盾感,让他倍感纠结,煎熬。 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可他又觉得,现在他贵为皇帝,又有什么不再在他的掌控中? 一个小小的女子,又能怎么样? 何况,她还是自己后宫中的女人。 沉默纠结了许久,李公公终于听到顾西宸道:“让她进来吧。” “是。” 李公公垂着头退出去,柔嫔已经等得有点心急,看到李公公出来,又调整好了神色。 “柔嫔娘娘,皇上宣您进去。” “好。” 柔嫔摘下斗篷上的帽子,轻步走了进去。 李公公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这位柔嫔,和那位倒真是像呢! 不知道这位……将来有没有机会入主中宫?倒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想到这里,对身边的小徒弟递了个眼色,招到身边来低语了几句。 小徒弟点点头,立即快步离去。 后宫从来不是个安静的地方,更何况是没有皇后的后宫,本来就应该热闹一些才对。 李公公甩甩手中的拂尘,越热闹,他收到的好处才能越多不是? 柔嫔进屋看到榻上的顾西宸,眼睛微微睁了下,迅速泛起潮气。 顾西宸怔了怔,心里泛起一片柔软。 苏南衣是坚韧的,像寒风中怒放的梅,从来没有娇柔软弱的时候。 而眼前的柔嫔,却刚好弥补了这一点。 也击中顾西宸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怎么了?”顾西宸的声音不自觉的软下来,“怎的一见到朕就哭了?受委屈了?” 柔嫔摇摇头,两颗泪飞溅,鼓了鼓腮帮子道:“臣妾失态了,请皇上恕罪。”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点的委屈,我见犹怜。 顾西宸拍拍自己的身侧位置,“过来。” 柔嫔抿了抿嘴走过去,顾西宸手指轻轻为她抹去眼泪,“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谁也没有,”柔嫔抽抽鼻子,靠着他的肩膀,“臣妾是心疼您,一直病着,臣妾真恨自己,要是能为您分担病痛就好了。” 顾西宸心头微震,捧着她的脸好好端详,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话,苏南衣也曾经说过。 那年有一次边城闹瘟疫,没有想愿意去,他立功心切觉得那是个机会,便自动请缨去了。 他去,苏南衣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两个人没日没夜的忙,他生怕苏南衣会撑不住病倒,影响事情的进度。 倒没想到,先病倒的人是他。 他刚开始昏迷不醒,浑身高热,隐约听到苏南衣似乎说:“我希望病倒的人是我,能为你分担痛苦……” 顾西宸看着面前这张脸,心潮激荡,“南衣……” 他低声呢喃,不等柔嫔回答,他的唇已经吻了上去。 柔嫔感受着他的攻击和身上的热度,更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声唤。 手指无声收紧。 果然,王爷说得没错,他心里果然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翼王曾经在大位之争中颇具实力,对其它的对手自然也是了十分了解。 顾西宸和苏南衣的事十分隐秘,就连先皇也没能察觉,但翼王却了解过。 不能说十分了解,但也认真查过。 他当初知道苏南衣暗中相助顾西宸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妙。 本来没把顾西宸放在眼里,但就因为天医府,他不得不重视。 可惜,事差一步,他到底还是输给了顾西宸。 翼王本来还以为顾西宸会让苏南衣当皇后,可怎么也没想到,天医府一夜之间竟然被烧成白地,满门被灭。 包括苏南衣本人。 可翼王深深记住了那个像是生来被人仰望的女子。 所以,当他初次见到阮微的时候,就非常惊讶。 甚至,还看到了一丝转机。 他费尽心机,暗中培养阮薇,把她打造成苏南衣第二。 但在不经意间,也会展现出柔弱的一面,更能激起顾西宸的保护欲。 事情证明,他赌对了。 柔嫔当然也是有野心的,她费尽辛苦终于走到顾西宸的身边,又成了嫔位,心里的欲望像放出笼的猛兽,无法再收回。 她和顾西宸极尽缠绵,使出浑身解数,又顶着一张酷似苏南衣的脸,简直让顾西宸疯狂。 激情刚刚过去没多久,外面李公公轻轻咳嗽了一声,隔着帘子道:“皇上,虞贵嫔来向您请安。” 柔嫔正趴在顾西宸的胸口,柔弱无骨的依着他,眼睛微微眯着,双颊泛红。 听到李公公的话,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狠光。 顾西宸也浑身疲倦,喘了几口气,懒洋洋道:“朕好得很,让她先回去吧。” 李公公隔着帘子听着,微抬了下头,“是。” 退到外面,虞贵嫔脸上带笑,“公公,那本宫进去了。” 李公公伸手虚虚一拦,“暂时不行,贵嫔娘娘,皇上说,让您先回,回头再去看您。” 虞贵嫔脸上的笑容僵住,“怎么?皇上在忙吗?” “皇上方才吃过了药,”李公公说着,拂尘往前伸了一下。 虞贵嫔会意,向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怎么?” “娘娘,您来晚了一步,”李公公声音极低,“柔嫔娘娘已经在里面了,而且……”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虞贵嫔还有什么不懂的,脸色顿时铁青。 她重重出了几口气,手紧紧拧着帕子,“又是柔嫔,这个贱人!” 李公公没接话。 虞贵嫔勉强压下怒意,把准备好的银票给他,“多谢李公公为本宫传消息,本宫不会忘记公公的好处。” 李公公嘴角微勾,“您客气。” 里面的柔嫔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李公公出了门,这才轻声道:“皇上,臣妾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嗯?”顾西宸声音微扬,“怎么了?” “虞姐姐会不会生臣妾的气……” “不会,”顾西宸睁开眼睛看着她,手轻抚着她***的背,“她不是小气的人。” “可是,这到底是臣妾不恭,虞姐姐比臣妾还位份高呢。” 顾西宸目光微深,捏了捏她的脸蛋,“嗯?” 柔嫔心跳得飞快,牙齿咬着唇,眼睛渐渐迷蒙上水汽,“皇上,臣妾怕虞姐姐不高兴。” 顾西宸看着她这可怜的小模样儿,心顿时又软了几分,“来人!” 外面的李公公听到声音急忙进来,“皇上,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封柔嫔为贵嫔。” 李公公低垂的眸子平静无波,“是。” 柔嫔心中狂喜,急忙从顾西宸的身上爬起来,跪在床上,“臣妾多谢皇上,皇上……您对臣妾太好了,臣妾……不知怎么报答……” 她说着,又无声哭起来,简直就是梨花带雨。 第四百九十二章 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柔嫔这么一哭,又光着身子,顾西宸心软得一塌糊涂。 伸手抱住她,又温存了一番。 虞贵嫔在外面听到圣旨,脸都气白了。 李公公对她笑笑,“娘娘,皇上会去看您的,您可别心急。” 虞贵嫔笑得勉强,“公公,本宫不心急,只是忧心皇上的身体罢了。” 李公公笑而不语,这些个妃嫔的心思,他又怎么会看不懂?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徒弟,“娘娘,您先回吧。” 虞贵嫔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李公公的小徒弟上前一步,“娘娘,奴才送您。” 虞贵嫔没吭声,转身慢步离开,一肚子的火气。 柔嫔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李公公躬身施了礼,“奴才恭喜贵妃娘娘。” 柔贵嫔红着脸笑笑,“公公客气了,本宫先回了。” 李公公垂着看着她的裙摆滑过冰凉的地面,慢慢远去。 慢慢直起腰,李公公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眼中浮起讥诮的光,“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别人不知道柔贵嫔像谁,但李公公却十分清楚。 苏南衣是他亲手送走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顾西宸对苏南衣是什么心思,李公公心里也门儿清。 或者柔贵嫔是走了个捷径,位份升得快了些,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原因无他,第一,她是翼王送进宫来的,顾西宸不可能让她身居高位。 第二,她是成也苏南衣,败也苏南衣。 顶着苏南衣的脸得了宠不假,但顾西宸对苏南衣也就那么多愧疚,更多的还是忌惮,等这点愧疚过和怜惜消失,只剩下忌惮…… 呵呵。 李公公更看好的,是虞贵嫔。 柔贵嫔并不知李公公的想法,她现在就是得意,踏着雪的声音都觉得格外动听。 刚拐过宫门,抬眼看到虞贵嫔站在前面不远处。 她眼中闪过惊讶和得意,慢步走上前,没像之前一样行大礼,只是浅浅福了下身,“虞姐姐。” 虞贵嫔一见她这模样,不禁火气更浓,“怎么?连行礼都不会了?” 柔贵嫔眸中闪过愕然,“行礼?姐姐,妹妹我现在和你一样的位分,行的什么礼?” 虞贵嫔上下打量她,“哦,对,你不说我还忘了,原来如此啊!不过,你多大了?比我还要大一岁吧?还好意思叫我姐?” 柔贵嫔脸上一僵,还没回应,虞贵嫔哼道:“好自为之吧你,再叫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岁数和身份,别瞎叫。” 柔贵嫔的确没有什么家世,勉强搭上翼王,还是个闲散王爷,而且还和皇帝有心结,面和心不和。 柔贵嫔看着虞贵嫔远去的背影,心里涌出恨意。 刺了柔贵嫔一通,虽然于事无补,但虞贵嫔心里好受了一些。 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低声道:“娘娘,刚才柔贵嫔身上的香气不对。” 他这话一出口,虞贵嫔立即停住了脚步,偏头看向他,“嗯?怎么?” 小太监看看四周,虞贵嫔不再多问,加快脚步回宫。 一进殿门,虞贵嫔直接让其它人都退出去,问那个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打了个千儿,“回娘娘,小的名叫风来,前两年进宫的,承蒙李公公看得起,调配在尚书房那边伺候。” 说得倒是清楚。 虞贵嫔打量着他,小太监眉眼清秀,透着几分灵气。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回娘娘,没了,小的就是个孤儿,自小讨饭。” “哟,倒是个苦出身,”虞贵嫔靠在美人榻上,“这样吧,你好好当你的差,那边有什么事,你抽空就过来跟本宫说一声,本宫这边也给你开一份月例银子,如何?” 风来一听这话,立即跪了下来,“小的多谢娘娘!定当全心全意为娘娘效力!” 虞贵嫔笑了笑,“嗯,好好为本宫办事,不会亏待你的。” 她丢了个荷包给风来,“喏,拿着吧。” “多谢娘娘!” 虞贵嫔摆摆手,“你刚才说,柔嫔身上的香不对?” “是,”风来压低声音道,“娘娘有所不知,小的在入宫之前经常去一家香料房要饭,所以对这些东西熟悉一些,刚才柔贵嫔身上的香气,有……那方面的作用。” 虞贵嫔美眸微缩,“当真?你没有闻错?” “当真,小的不敢撒谎,也不会闻错。小的天生嗅觉异于常人,更灵敏一些,尤其那种香料,更是青楼楚馆里常用的。” 虞贵嫔胸口一起一伏,气得不轻,“下贱胚子!果然上不了台面!” 风来低着头,这种话他是不敢接的。 虞贵嫔看他一眼,眼珠转了转,“你多长几个心眼,给本宫看紧柔贵嫔,她若是再去,身上的味道再有不对,你就立即传信给本宫!” “是,小的记住了,娘娘放心,小的一定办到。” “行了,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风来恭敬的退了出去,走到没人的地方,掂了掂手里银子,短促笑了一声。 柔嫔被封为贵嫔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李贵妃端着养颜茶咂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她也算是有点本事了,爬得比本宫想象得要快。” 曹芳仪坐在椅子上,不以为然,“哼,得意什么,没有家世没有靠山,爬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李贵妃掀眼皮看了看她,“她没有家世没有靠山,就凭着自己能让皇上封她,这就是本事。倒是你,最近也没有见过皇上几次吧?” 曹芳仪的脸色一白,嘀咕道:“臣妾这不是没有机会吗,皇上一直病着……” “那柔贵妃怎么就有机会?她怎么就能让皇上见她?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曹芳仪一噎,垂着头不再多说话。 李贵妃放下杯子,看着她这样就恨铁不成钢,“你也好好想想法子,见面三分情,那也要见面才行,总是不见面,皇上就会把你忘了,这点事还需要本宫教你吗?” 曹芳仪起身施礼,“是,臣妾谨记,多谢贵妃娘娘教诲。” “罢了,”李贵妃从小匣子里拿出一张纸,让身边的嬷嬷递给她,“这是一张求子方,你拿去,好好用一用。” 曹芳仪双手接过,又惊又喜,“多谢娘娘!臣妾定当不负娘娘大恩!” 李贵妃让人把她送出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娘娘,那张方子可是夫人花重金买了给您送进来的,怎么就给她了?” 李贵妃手扶着额头,“她是本宫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不能说废就废了,现在大家都没有子嗣,总比本宫单打独斗好的多,她若是能怀上……也是本宫的助力。” 嬷嬷沉默不语,自从李大将军倒台之后,李贵妃就越发谨慎。 虽说现在还掌着六宫,但皇帝到底还年轻,又没有皇后,若是哪天中宫有主,这…… 一切都未可知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 我什么都能忍 云景坐在一间茶馆里,喝着热气腾腾的茶,对面的夏染看着他的脸色,问道:“气色不怎么好,怎么了?” 云景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吗?” 夏染笑笑,“怎么?害相思病了?” 云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娘子现在怎么样了。” 夏染差点把茶喷出来,“你不是昨天刚收到信吗?他们快到蒙林了,按照日程算,这会应该到边镜了,要是速度快的话,应该已经进入蒙林镜内了。” “那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安排的事儿都办到了吗?” 云景心里很急,他是真怕苏南衣会吃亏,这千里迢迢的,他想帮也帮不上忙。 “放心吧,”夏染知道他心思单纯,事关苏南衣,也不和他打趣,“咱们俩回来的路上我就安排了,你亲眼瞧见的呀。” “你是安排了,但他们办了吗?会不会懈怠?” 夏染噎了口气,他放下杯子,哭笑不得,“王爷,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啊,我管着这么多的商铺,要是没有点令行禁止的本事,那不是乱套了吗?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云景听他这么说,心里稍安了一些,但还是不怎么放心,琢磨着还是要给苏南衣再去封信,收到苏南衣的书信,才能放心。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声音很奇特。 云景纳闷,夏染示意他别出声。 外面又响了一遍。 这次,夏染才说了一声“进”。 外面的人进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头上戴面厚厚的帽子,遮住半张脸。 他上前打了个千儿,“东家。” “嗯,情况怎么样?”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这是虞贵嫔赏的,说是让小的给她送消息,她现在已经和柔贵嫔对上了。” “嗯,做得好,”夏染摆手,“给你的,收着吧。” “多谢东家。” “这个你拿上,”夏染把一个小盒递给他,“这里面的东西,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她。等她上了钩,你就放出暗号,到时候自会有人接应你出宫。” “是,小的记住了。” 夏染点点头,“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母亲的病已好了。” “多谢东家,小的感激不尽!” “去吧,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以你自己的安全为上,若是做不成,有什么不对的,也放暗号。” 风来眼睛微红,“是,小的都记下了。” 他说完轻步退出去,又着房门。 云景问道:“他是谁?” “他是我的一个小伙计,他父亲就跟着我,对了,就是在蒙林,他母亲在乡下庄子上。” 夏染身子往云景身边一倾,声音压得极低,“南衣不是想起,虞贵嫔是夏泰的人吗?而且和老修那个死了的师兄有关系,对吧?” “对呀,”云景眼睛微亮,“你想干什么?”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当然得好好较量一下,夏泰算什么东西?我好不容易做稳的生意,他就想分肉吃,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哼!” 云景面露兴趣,好奇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做?这小太监能干什么?” “他其实也不是太监,就是我安插进去的人手,办完这事就把他弄出来。我就是让他给虞贵嫔使个坏,让她不能再受宠,她一失宠,夏泰这颗棋不是白费了吗?” “那,你这边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 夏染笑促笑笑,“行啊,王爷,没想到你还挺八卦。走,听戏去!” 这阵子俩人迷上了听戏,城里来了新戏班,里面有两个角儿,不但长得好,嗓子也是一等一。 云景想着,回头这事儿也得写在信里,告诉苏南衣才好。 …… 夏染所料不错,现在的苏南衣已经到了蒙林境内。 蒙林这里更冷,寒风怒吼,大雪纷飞。 老修紧裹着厚皮袄,脸上捂得只露着一双眼。 思格兰也不骑马了,窝在马车里,小手炉根本不开身子。 苏南衣本来想让陆思源也进马车,他的腿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但陆思源不肯,非让苏南衣进马车。 最终敲定,两人一人一天。 思格兰抱着小手炉,看着苏南衣认真的查着地图,轻声问:“苏姐姐,蒙林到处都是这么冷吗?那还怎么出门呀!” “也不是,”苏南衣揉揉她的头,“咱们现在是在边境,自然要冷一些,蒙林呢是个比较神奇的国度,他们国内有一座山,喏,就是这里。” 她一指地图上,思格兰瞪大眼睛一瞧,“哇,好大呀。” “是啊,它能挡住很多寒流,通过这条山谷,就能到达另一边,另一边不说是鸟语花香,但环境会改善很多,所以,一到秋冬,他们就迁去另一边。” 思格兰眨巴着眼睛,表示不解,“那,为什么他们直接就在另一边生活呢?搬来搬去多麻烦?” “蒙林呢,原来是游牧民族,很多年前和大夏建交之后,就开始半游牧半定居,别看现在这边冷,环境不好,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又会成为一片天然牧场,是牛羊们最喜欢的。” 思格兰手托腮,眼睛亮了,“真的吗?那好有趣啊!” “有趣吧?今天晚上请你吃好吃的,更有趣。” “什么好吃的?” 思格兰一听吃的就更高兴,这阵子她除了吃饭就是坐马车,都肉肉了一圈。 “火锅吧,看你修爷爷能快速找到城镇,我们就去吃。” “哇,太好了,”思格兰立即爬起来,敲了敲和前面相通的窗子,“修爷爷,天黑前能赶到城镇吗?” 老修大声道:“必须能啊!不然我会冻死的!” 思格兰把自己的小手炉递给他,“苏姐姐说,晚上吃火锅。” 老修眼睛放出光彩,“那可真是太好了,这种天气吃火锅最暖和了,就为这顿火锅,我也得快点!” 陆思源和墨铎在后面,墨铎倒不怎么怕冷,只是进入蒙林之后,他的话就更少了。 陆思源看看他,“在担心什么?” 墨铎勉强笑笑,“也不知道我父王怎么样了,近乡情更怯吧。” 陆思源点点头,这种感觉他也能理解。 “别太担心了,度拙不蠢,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政权,不会让你父王有性命之忧的,人在他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人不在了,那些不支持他的,就没有那么听话了。” 墨铎心里安稳几分,“你说得对。” “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之前是在其它国家,他们都能追杀你,现在到了蒙林,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墨铎手握紧缰绳,“只要他们敢来,我就敢杀!看谁能杀得过谁!” 陆思源看着远处,雪中迷茫成一片,显得都不太真实,“别太冲动,记住南衣跟你说的,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好,”墨铎眸色幽深,“放心,为了救我父王,收拾度拙,我什么都能忍。” 第四百九十四章 听说这里的钱好赚 在老修的努力下,总算是在天黑前进了一座边城。 说是城,但相比起浙州城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太简易了。 就是筑起了一道土城墙,里面的也是简易的房子,还有一些是厚布的帐篷。 老修顶着风找了家客栈,条件虽然简陋,但算是现有条件里最好的了。 厅堂里倒是挺宽敞,大概因为天气的关系,没有什么客人,也没有店小二,就店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 “客官里面请!”店老板笑着迎上来,“几位要住店还是吃饭?” 老修一边哈手,一边道:“住店吃饭都要!” “好嘞!快,里面暖和暖和吧。” 厅堂中间垒了两个简易火炉,一个放上放着水壶,另一个冒着火苗。 屋子里的确暖和了不少。 思格兰抽抽鼻子,小声问苏南衣:“这是什么味儿?” “炉子里烧的牛粪,”苏南衣回答道,“他们没有别媒,只能烧这个,还得省着点。” 思格兰瞪大眼,一时没有说话。 苏南衣看着她惊愕的小脸,有点好笑,也有点心疼。 这小丫头倒是不娇气,从没叫过苦累,更没有嫌弃过什么条件不好之类的。 苏南衣很是喜欢。 “几位吃点什么?”店老板过来问道。 老修率先开口,“就来个简单快的吧,涮肉好了,又暖和,多上肉。” “好的,没问题,我们蒙林别的没有的,有的就是牛羊肉!” 店老板一通忙,摆了满满一桌子,还烫了一壶奶酒。 大家团团围坐,热气腾腾里肉香和酒香弥漫,寒气渐渐退散。 老修舒服的叹了口气,“我这才算又活过来了。” 苏南衣给他倒了杯酒,“喝吧,暖暖身子。” 老修还挺受用,眉开眼笑的喝了,“大家一起啊。” 墨铎有些愧疚,低声道:“抱歉,是我连累大家了。” 陆思源看他一眼,思格兰摆手,“不会啊,阿铎哥哥你不要这么说,我还没有来过这里,多有意思呀。” 墨铎敬了大家一杯酒,“大恩不言谢,来日我一定报答。” 思格兰给他夹了一筷子肉,“阿铎哥哥,那我明年春天,风吹草长的时候,我能在这里养一只小羊吗?” 墨铎一怔,接着大笑起来,“好啊,没问题,你养一群都可以。” “真的吗?谢谢阿铎哥哥,那说定了哦。” “好,说定了!” 有小思格兰,气氛一下子缓解不少,抛开压抑和悲伤,又都高兴起来。 苏南衣看到店老板,对他招了招手。 店老板急忙过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苏南衣指指对面的座位,“请坐吧。” 店老板客气的拒绝,“这可不行,我怎么能打扰客官们吃饭?” 老修豪气的一挥手,“来,客气什么?我们不怕打扰,现在也没有别的客人,过来聊聊天。” 店老板在老修身边坐下,端了杯酒,“敬各位,祝愿大家一路顺利。” 酒下肚,彼此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 酒就是这么神奇。 店老板打量了他们几眼,“诸位不是蒙林人吧?从中原来的?” 老修拍拍他的肩膀,“老板眼力不错,我们来这边做生意,听说这里的钱好赚。” 店老板苦笑着摇摇头,“这里的钱好赚?您看看我这生意,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苏南衣给店老板添了杯酒,“怎么?是不是因为天气,所以不好了?我记得以前来过一次,这里还行啊。” 店老板叹了口气,“唉,别提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前阵子都城里追捕什么逃犯,里里外外戒备森严,闹得特别厉害,人心惶惶的。 再后来,就听说都城里有好多中原人的生意关门了,刚开始那些当地人还挺高兴,因为这几年中原人的生意做得好,各行各业都有,把本地人的生意挤得不怎么好。” 店老板又饮了一杯,满脸苦色,“可实际上呢,人家中原人做生意就是内行,而且门路广,国家又强大,从我们这儿弄回皮毛去,再处理一下,就胡把我们这不值钱的东西卖得特别贵,当然了,人家布匹茶叶我们也是没有。” “那些本地人刚高兴没几天也就发现不对劲,中原人不做生意了,他们的生意也没见得有多好,而且他们自己也不方便了。以前他们卖不出去,中原人的商队走的时候会扫货,现在……唉……”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看来,夏染的人已经动起来了,而且现在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乱。 墨铎不动声色的听着,也暗暗觉得心惊。 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单凭商人就能把都城搅得乱成了这样。 他琢磨着,以后还是要和大夏好好相处,不能生乱。 店老板不住的叹气,老板娘从里出出来看到他,走过来道:“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了?和客人一起吃饭!快别说这些让人家不痛快的话,做好册子,一会儿又该来检查了。” 苏南衣问道:“什么检查?谁要来检查?” 店老板站起来,“唉,客人有所不知,刚才我不是说我们这儿要抓捕逃犯吗?戒备严着呢,特别是客栈什么的,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来检查,新入住的客人什么的,我每天都要记录在册。” 墨铎心头一跳,老修神色如常,“是吗?是什么样的逃犯啊?” “这个他们倒是没说,好像神神秘秘的,”店老板摇摇头,“各位,你们好好吃着,有什么需要再招呼我啊。” 他一走,众人互相看了看,都低头吃饭不再说谈论这个话题。 这里的房间不多,他们五个人,三间房。 苏南衣和思格兰一间,老修和墨铎,陆思源独自一间。 吃过饭,洗漱之后,众人早早歇下,这一天也是又冷又累。 别看外面挺冷,这房间里倒是暖和,他们常年在这里,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思格兰摸摸床,一脸惊奇,“哇,这床暖暖的哎。” “这不叫chuang,叫炕,下面烧着,自然就暖了,就会浙州的地龙差不多。” 思格兰躺上去盖上被子,“好舒服,苏姐姐,你快试试。” 苏南衣看着她新奇的样子有点想乐,在她身边躺下,“累了吧?这一路够辛苦的吧?” “没关系,”思格兰眼睛乌溜溜的,“我是最轻松的了,坐坐车,有什么可累的,还能在车里暖和着,不像其它人还要骑马,吹冷风,修爷爷还要赶车。” 苏南衣笑了笑,“你还小,又是女孩子,理应受照顾。” 思格兰缩在被子里,“苏姐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苏南衣点头,“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是和修爷爷,思源哥哥吗?” 苏南衣怔愣了一下,“不是,是其它的朋友。” 上次来,是和顾西宸。 蒙林的稳定,也是顾西宸能够顺利登基的有利因素。 那次顾西宸过来,也是为了拉拢蒙林。 想起这些,苏南衣觉得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俩人正在闲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砸门。 第四百九十五章 她要将计就计 外面的大风依旧在吹,如同鬼哭狼嚎。 这敲门声在风声中显得尤为催人。 思格兰一下子就翻身坐起来,“苏姐姐,你听!” 苏南衣脸色微变,掀被子穿衣服,“你别动,好好躺着,我出去看看。” 思格兰有意跟着,看她那么严肃,又乖巧的点点头。 她刚一出门就看到陆思源也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去老修的房间。 老修一开门正好看到他俩站在门口正要敲门。 店老板那边已经提着气死风灯过去开店门,外面的人操着一口蒙林话,骂骂咧咧的进了店。 “快进来!” 老修把他们拉进去,赶紧关上了门,墨铎手握着刀柄,快步过来。 “王子殿下,八成是冲着你来的,店老板说的逃犯,应该就是指你。” “嗯,我猜也是。” 苏南衣示意他放下刀,“越到蒙林,越会出现这种事,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多,所以,我们要格外谨慎,还要沉住气,不能功亏一篑。” 苏南衣把一个小布袋放在桌子上,“来,你坐下,我给你装扮一下,不会有人看得出。” 墨铎没有犹豫,坐在苏南衣面前。 小布袋里的东西挺简单,都是一些用来易容的简单材料。 苏南衣动作飞快,在墨铎脸上涂涂按按,很快,一张全新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 “你现在赶紧去床上躺着,若是他们一会儿上来搜,就说你是老修的儿子,我们俩是侄子,你头一次来这里,水土不服病倒了,记住了吗?” “好,记住了。” 墨铎正往床那边走,外面的声音已经往这边来。 “官爷,真的没有逃犯,您不是昨天刚来过吗?” 店老板耐心解释,“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窝藏逃犯呀!” “少废话,你们这今天新住了人,这种鬼天气还有人出来,本为就可疑,必须要查!” “您不是都看过册子了吗?” “那不行,本官要亲眼看到人,怎么?还需要你来教本官怎么做事?” “不敢不敢。” “不敢就滚开!”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外,连门也没敲,直接推门就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穿着厚厚的袍子,腰间挎着弯刀,头上戴着毛边帽子,身材高大魁梧,眼神凶恶。 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个个带着家伙。 墨铎躺在床上,一声没吭。 老修则是一秒入了戏,抽抽答答的。 “你们都是什么人?”一开口,是比较僵硬的汉话,虽然说得不标准,但也听得懂。 老修上前抹着眼睛道:“我们是从中原来的,听人说这边的生意好做,没成想头一次来,也不知道路,也不知道这边的天气这么……唉,冻成了狗不说,我的儿还病了。” 听他说得挺惨,为首的人倒有几分想乐,打量了他们几个半晌,的确是中原人。 上前几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那个,只露出半张脸,隐约看见脸色苍白,一脸的络腮胡子。 为首的人警惕心去了一半,“你们要安分些,既然到了蒙林,就得遵守蒙林的规矩,明白吗?” 老修急忙点头,“明白,明白,长官您放心,我们保管乖乖听话,不敢惹麻烦的,要是知道这鬼天气……我们连来都不会来的!” 为首官员看着他,觉得他是个识时务的,“嗯,这就好。懂规矩就好。” 他说罢,撇着嘴冲老修伸出手。 老修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哦,唉,您瞧瞧我这脑子,诸位都辛苦了,这么晚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巡查,真是太累了。我这儿有点散碎银子,诸位拿去买碗热汤喝吧。” 陆思源在一旁沉默无声,苏南衣垂着眼睛也没吭声。 为首的人低头看看老修手里的散碎银子,“这么点钱就想打发爷吗?你真拿爷当要饭的了?” 老修心里有点冒火,去你娘的,老子这叫点吗?这些钱够在酒楼吃三顿的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伸手把他的钱袋子夺了,“多少就是这些吧!” 老修火冒三丈,眼眉都差点立起来。 为首的人挑眉,“怎么着?不服气啊!” 苏南衣也微沉了脸,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些。 老修嘴角抽了抽,“不,不是,怎么会?服,服。” “算你老东西识相,走!” 招呼一声,那群人跟着都走了,有说有笑,说的全是蒙林话。 他们几个其实都听得挺,无非就是说他们又有钱又傻,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的人就好了。 “哎,你们发现没有?有个小子长得挺俊啊,跟大姑娘似的。” “是啊,没错,中原人嘛,都养尊处优的,他们男人的皮肤都比我们这边的女人水灵呢。” “哎?咱们半夜过来偷人怎么样?把那小子偷回去,在塞外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碰过女人呢!” “队长,怎么样?偷来了先给您用,您用完了再赏给我们?” “哈哈,”队长大笑几声,“好!没问题,不就是几个中原人吗?这荒郊野外的,把他们弄死也没人知道。随你们干!” 众人打了几声呼哨,笑得特别猥琐。 苏南衣他们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也知道这些人说的,应该就是指苏南衣。 墨铎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咬牙切齿的骂,“这帮狗东西!” 陆思源的眼中迸出杀机,“我去杀了他们!” “别急,”苏南衣笑笑,不慌不忙,“大家都别急,他们越是这样张狂,对我们越是有利。” 老修目光闪了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但看到陆思源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又忍住没说。 他的神色变幻没有逃脱苏南衣的眼睛,“你想到了什么?说吧!” 老修摸摸鼻子,眼珠转了转,“要不……咱们一起说?” 满满的求生欲。 他可不想被陆思源给打死。 “行,没问题,”苏南衣笑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将计就计,”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果然,陆思源的脸色瞬间变了,狠狠瞪了老修一眼。 老修立即指苏南衣,“哎,别,别动手啊,刚才我们俩可是一起说的。” 苏南衣忍住笑,“好了,这是最好的主意,他们还会再来,我们当然不怕,也能杀了他们,但他们的底细我们还不知道,若是只有这么几个人倒还好说,万一他们只是其中一个小队呢?” 她看着大家,“我们现在有两点最重要,一是摸清蒙林现在的情况,二是要时刻保持低调和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招惹麻烦。更何况,在这里动手,还会连累人家店家。” 陆思源眼中冷光浮动,“他们听得懂蒙林话,我不信刚才那些人的话他们没听见,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过来提醒,也不是什么好人。” 苏南衣苦笑,“大家都是凡人,在这种环境之下,当然首先选择的是自保,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是提醒了,我们跑了,倒霉的就是他们。” 陆思源别过脸,不再说话。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画像中的“逃犯” 苏南衣一锤定音,陆思源也只好依了她。 回到房间,思格兰还没有睡着,见她回来急忙问怎么回事。 苏南衣没有告诉她实情,“没事,就是正常的巡查,已经打发走了,快睡吧!” “哦,好的。” 思格兰也的确有些困了,苏南衣又点了一支香,淡淡的香气弥漫,思格兰很快沉沉睡去。 见她睡着,苏南衣敲了敲窗子,陆思源从外面推门进来。 “小心点,别把被子弄掉了,小姑娘冻坏了可不得了。” 陆思源紧抿着嘴唇没说话,抱着思格兰去了他的房间。 苏南衣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随后灭了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风声依旧,吹得店门也在吱吱响。 苏南衣等着都有些心急,这些家伙不会怕冷怕麻烦不来了吧? 这可是一个绝佳的送上门来的机会,本来还以为怎么也得再往京都的方向走几天才能把情况摸清。 现在,这些人自己送上门来,省得他们再去打探。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争点气。 快点来呀! 正在门外偷偷摸摸撬门的两个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苏南衣正急切的盼望着他们的到来。 两人悄悄进了厅堂,看看左右没有人,悄悄溜到客房这边。 今天的住客也就苏南衣他们几个,并不难找,再加上苏南衣刻意引导,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苏南衣。 “啧啧,”其中一人低声淫笑,“这中原人就是不一样啊。” “谁说不是,走,队长还在等我们,回去再享受也不迟。” 两人手脚麻利,直接把苏南衣用被子一卷,扛着出了门。 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有三条黑影在他们身后迅速跟上。 他们骑着马,也没有走多快,约摸有个三五里路就到他们驻扎的地方。 不过就是几个帐篷,中间的那个最大。 由此也能推测出,他们的人手并不多。 苏南衣做到心里有数,被两个人抬进中间的大帐。 这顶大帐里很暖和,角落里还有个火堆,上面架着口锅,里面炖着肉,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 刚才那个领头的正坐着喝酒,这么冷的天脱了外面的袍子,露出结实的肌肉,头上的帽子也摘了,脸也因为喝酒而涨得发红。 他叫巴尔汗,是他们小队的队长,总共有十几号人。 “队长,我们回来了,把人带来了!” 巴尔汗起身,慢步走到近前,眯着眼睛打量着苏南衣。 嫩白的脸,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他有片刻的失神,猛灌了一口酒,“他娘的,这小子长得真像个娘们儿!比我们的女人还要俊!” 两个手下也嘻嘻的笑,“队长,那您那好好享受,我们先下去了,等您乐呵完,我们……” 巴尔汗大手一挥,“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多谢队长!” 两个人笑着退去,屋子里只剩下巴尔汗和苏南衣。 苏南衣虽然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巴尔汗把碗里的酒喝完,碗扔到一边,伸手打开裹着的被子。 他还以为会看到一个比较香艳的场景,没想到,里面的人穿得整整齐齐。 巴尔汗微怔了一下,但此时也有些酒劲上头,他也没有多想。 伸手就想去抓苏南衣的腰带子。 手指还没碰到,忽然听到一听低笑。 巴尔汗吓了一跳,抬眼去看苏南衣。 眼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脸上带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那双华光潋滟的眸子渗出冷意,像冬日里的冰凌。 他瞬间感觉到不妙,反手想去抓刀,但已然来不及。 苏南衣手里的匕首已经顶在了他的小腹,锋利的刀刃在他结实的肌肉上刺出几个小血珠,分外刺目。 “队长大人,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苏南衣用流利的蒙林语说道。 巴尔汗霍然睁大眼睛,“你……” “很奇怪吗?你就没有想想,我们敢来这里做生意,难道连你们的话都不会说?” 巴尔汗涨红了脸,咬牙道:“中原人,就是狡猾!” 苏南衣笑得开心,“狡猾吗?不如说你笨。我们好好在客栈里,可没说让你去挟持我,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怪得了谁?” 她看到一旁的钱袋子,那还是巴尔汗抢得老修的。 “喏,钱都给了你,你好好拿钱,安安稳稳的喝你的酒,吃你的肉不就完了,可你不啊,你非要再玩把大的,那能怪得了谁?” “你想干什么?”巴尔汗咬牙瞪着苏南衣,“我可告诉你,外面全是我的弟兄,只要我一声喊……” “你喊啊,”苏南衣笑眯眯的,“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叫声快,还是我的刀快。不过呢……” “不过什么?”巴尔汗又惊又怒,“你这个卑鄙的中原人!有本事和我单独打一架!” 苏南衣才不中他的激将法,“不过,我觉得你叫了也是白叫,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巴尔汗眼中闪过几分狂喜。 他觉得苏南衣未免太狂了,虽然现在他被制住,但他是一时大意,又喝了酒。 但他的手下就不一样了,即便他们的身手不如自己,但十几个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白脸吗? 他眼睛盯着苏南衣,“你说真的?不反悔?” 他问得又快又急,怕苏南衣又反悔。 “当然,你试试,”苏南衣漫不经心道。 “扎合力!阿尔曼!快带人进来,有刺客!” 巴尔汗大声呼喊,可喊了好几遍,并没有什么效果,更没有人进来救他。 终于,帐篷外似有脚步声响,就在巴尔汗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又睁大眼睛,再次燃起希望。 帘子一挑,有人快步进来。 巴尔汗脸上的喜色又僵住,慢慢转变成惶恐。 “你,你们……” 进来的根本不是他的人,而是今天在客栈见过的几个中原人。 不仅如此,他们身上还有血腥气,每个人手里也有兵器,无一不带着血。 巴尔汗就算是再憨直,他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紧绷的身子颓然的歪了歪,看着苏南衣他们讷讷无言。 苏南衣语气轻轻,“想活吗?” 巴尔汗一怔,眼底又爆起亮光,“想。” “那好,我问,你答。” 苏南衣也不等他表态,直接问道:“你们在找的逃犯,究竟是什么人?” 巴尔汗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是……一个年轻男人,也是一个勇士。” “叫什么?” 巴尔汗摇了摇头,“我这不知道,头领没说,只说让我们严密注视,要我们找人。” 苏南衣目光在周围一掠,“有画像吧?” 巴尔汗点头,“有,就在案几上。” 他伸手一指。 苏南衣给乔装的墨铎递了个眼色,墨铎上前去找那张画像。 其实根本不用找,那张画像就在桌案上放着。 墨铎打开一看,眸子顿时一缩。 第四百九十七章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苏南衣等人,包括墨铎在内,都觉得巴尔汗在抓的什么逃犯,就是墨铎。 是度拙下的令,但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是墨铎王子,所以才有了个“逃犯”的说法。 但是,当墨铎展开画像,看到上面的人影图形时,突然愣住。 陆思源察觉出不对,上前低声问:“怎么了?” 一边说一边看画像,发现上面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并非墨铎。 “这人是谁?” 墨铎声音艰涩道:“这是我父王身边的护卫头领,也是我们蒙林的勇士,哈力克。” 陆思源眉心微跳,这样看来,老国公身边的人也遭受到了打压。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陆思源走到苏南衣身边,低语了几句,把情况告诉她。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点头,问巴尔汗,“你的头领在哪儿,有没有说如果抓到人了,要怎么样?” 巴尔汗道:“我们是金虎部,我们的头领就在虎城内。” 墨铎心头一沉,金虎部,也算是他的父王任何的部落之一,没有想到,他们也投靠了度拙。 度拙的速度真够快,实力也比他想象得要强。 金虎部,苏南衣也是知道的,蒙林有三头虎,金虎、银虎和勇虎,这三个虎部,是蒙林外部最有力的防御力量。 也是蒙林老国王手下比较信得过的部落。 金虎部叛变,的确有些棘手。 这些想法只在瞬间,苏南衣又问:“除了你们,一共还有几个小队在抓捕?” “一共有三个,我们是第二小队,第一小队和第三小队在分别向东和西,具体的位置我就不知道了,这是头领的命令,不敢私下打听。” 苏南衣想了想,又问道:“这个抓捕令,是什么时候发出的?” “三天前,我们是三天前领的令。” 巴尔汗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知无不言。 “那现在金虎城内是什么情况?” 巴尔汗脸上略有难色,稍等了一下回答道:“就是中原人的生意关闭,造成的影响不小,现在不是货物紧缺,就是哄抬物价,简直是…… 不过,他们的心很齐,即便是有几个人被抓,他们也不松口,越是抓人,他们越是不做生意,以来商道上十分热闹,现在好几天都看不见一辆马车,不见一个商队,所以……” 所以,城内的日子也不好过,很多人都怨声载道。 苏南衣暗暗有些愧疚,还有人曾经被抓到大牢去过,蒙林民风耿直彪悍,有时候说不过难免会过激,想必就算是没有死人,商铺和商队中也有不少人受伤受罪。 想到这些,苏南衣对夏染又多了几分歉意。 又问了几个问题,巴尔汗都一一回答,表现还算是不错。 苏南衣看了墨铎一眼,他的眼睛赤红,心里早憋满了怨气。 她心回匕首,拍拍墨铎的肩膀,“交给你了。” 她说罢带着老修陆思源出了帐篷,处理外面的事情。 十几个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能就扔在这里,否则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没过多久,墨铎提着刀从里面出来了,不用问也知道巴尔汗的下场。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把事情处理完,一起往回走。 “你也别灰心,哈力克不是你们的勇士吗?现在还在抓捕他,就说明他还没有被抓到,而且是在这里抓,说明他逃出都城,是冲这边来的,”苏南衣安慰,“应该就是来找你的。” “哈力克是金虎部老首领的侄子,”墨铎声音低沉,满是担忧,“我担心,是哈力克来求助,但不知道金虎部已然背叛,这才……” 他默了一瞬,“是我连累了他。” 陆思源握着剑,“国家动荡,没有谁被谁连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身为护卫首领,这也是责无旁贷的事。” 墨铎看看他们,“辛苦大家了,眼下的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 “严峻是严峻,但也不是没得可救,”苏南衣浅笑,比他们都乐观,“你还记得吧?巴尔汗说,是三天前下令抓哈力克的,那这就说明,哈力克刚逃出来不久。” “正是,那又如何?” “哈力克是老国王的护卫首领,他才逃出,也就是说刚察觉不久,这也就说明,老国王至少还活着,若是已然不在,哈力克不会才察觉。” 墨铎眼睛一亮,绷紧的心顿时松了不少,“说得有理。” “所以说,并非都是坏消息,振作一下!” 墨铎用力握了握拳,“好!”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老修问道。 他们原本是想着去金虎部的。 墨铎道:“我们去银虎部吧,银虎部的首领是我的把兄弟,他一定不会背叛我的,而且距离这里也不远。”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看着前面,她的声音坚定,“不,我们还是要按原计划,去金虎部。” “可是……”墨铎有些担忧,他并非怕,只是不想让苏南衣他们再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金虎部的人恐怕不会想到,我们会迎着危险上。” “也好。” 苏南衣他们都不怕,墨铎就更无所畏惧。 回到客栈,刚到门口,陆思源突然停住脚步,伸手拦住了他们。 与此同时,苏南衣也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缓缓抽出腰间的鞭子,猛然抬腿踢开了门。 黑漆漆的厅堂里,亮起了灯,光线幽幽,像一颗蚕豆。 苏南衣摒住呼吸,低声道:“大家小心,灯油里有东西。” 她拿出几粒药丸,让墨铎吃了。 老修和陆思源根本不用。 有一人从光影中慢慢走出来,脸人带着阴冷的笑意,和初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店老板。 “哟,几位,这大夜半的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苏南衣目光在他身后一掠,老修哼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也不能说没关系吧?”他拨了拨灯,光线略微亮了一些,“你们要出去干的是好事儿,那自然就皆大欢喜,可要是干的是杀人放火的买卖,那就不好说了。” 他一说出“杀人放火”四个字,就等于把事情挑明了。 苏南衣看他这模样,也不再隐瞒,“你是谁的人,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店老板拍了拍手,“痛快,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呀。” 他看向墨铎,轻笑了一声,语气是满是讥讽,“王子殿下,还想装吗?都回到蒙林了,还这么遮遮掩掩的,可不是勇士所为!” 他张口就点明了墨铎的身份,可见他不是寻常的人。 刚才的巴尔汗,根本就认不出墨铎,像那种小角色,不认识也很正常。 可在墨铎易装之后还能认出的,绝对是对墨铎十分熟悉的人。 被叫破身份,墨铎上前道:“你是何人?既知道本王子的身份,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谁都不甘寂寞 店老板上下打量着墨铎,脸上有几分钦佩。 “王子殿下,真没有想到,您还真的敢回来,在下真是佩服。” 墨铎冷笑,“废话少说,究竟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这还用说吗?王子殿下应该猜得出来吧?现在你可是头号被追捕的人,您好好跟我配合,我把您送到都城,这样的话呢咱们都省力,我保证,在这路上定会对您好好照顾,绝不会让您吃苦,如何?” 墨铎短促笑了一声,“就凭你?你算老几?” 店老板摸摸自己的尖下巴,“当然不是只凭我自己,我这种小人物,殿下您肯定不放在眼中,但是……如果是和您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呢?” 他拍了拍手,客房里的灯也亮了,老板娘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握着刀,刀架在思格兰的脖子上。 墨铎的脸色顿时一变,“不关这小姑娘的事,你放开她!” “王子殿下,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关不关她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和您是一起的,若是有什么不策,也得怪您,您说是不是?” 店老板慢条斯理的,笃定了墨铎会妥协一般,“当然了,您要是不救她,想看着她死,那我也不能把您怎么样。” 他话没说完,老板娘的刀又往前进了进,思格兰被迫抬起头。 小姑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连吭一声都没有。 这副努力坚强的模样,让人更加心疼。 苏南衣面色沉冷,手里的鞭子嗡嗡作响。 陆思源手握着刀柄,眼中杀机迸发。 老修怒道:“你们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他娘的要不要脸!有本事让我和她换!” “不不不,”店老板笑得奸诈,“我们要你干什么?我们要的是,王子殿下。” 墨铎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手紧握成拳,上前一步。 “如何?”店老板眼睛里闪着精光,嘴角咧开,几乎可以断定,墨铎一定会就范。 没办法,这种自以为正义的人,就是喜欢做这种事。 “王子殿下,您同意了?” 墨铎点点头,“本王能不同意吗?你们太卑鄙了!” “哈哈,”店老板仰头大笑,“卑鄙?什么叫卑鄙?只要能拿到目的,能让王子殿下您乖乖就范,那就是好方法,卑鄙是什么?哈哈!” 墨铎懒得再跟他废话,“来吧,放了那姑娘。” “王子殿下,”店老板手指一弹,把一个小瓶推给他,“把这个吃了吧。” 小瓶子在桌子上骨碌碌滚动了几圈,停在桌子边缘。 “这是什么?”墨铎问,“毒药?” “怎么会?”店老板皮笑肉不笑,“我怎么会让王子殿下吃毒药呢?那不是大逆不道了吗?这个就是一些能让您好好休息的药,不用费力气走路,到时候在马车里躺一躺,舒舒服服的就进都城了。” 墨铎哼笑一声,“你倒是会安排。” “那是自然,为王子殿下效力,自然是要尽心的,”店老板一摆手,“别的不多说了,殿下,请吃药吧。” 墨铎没有犹豫,拿起瓶子,拔下塞子就把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 思格兰眼角闪着泪光,“阿铎哥哥,别……” “小丫头,你最好给我闭嘴!”老板娘出声威胁,“这没你的事,你老老实实呆着,听懂了吗!” “放人吧,”墨铎怒道。 店老板拍了拍手,老板娘哼了一声,把思格兰往前一推。 思格兰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 老板娘眼中闪过几分嫉妒和愤恨,手腕一翻,冰冷的刀刃就朝着小思格兰的嫩脸蛋撩了过来。 “哧!”刀光一闪。 一声惨叫。 “啊!” 思格兰吓了一跳,再回过神时,已经被陆思源拉入怀里。 苏南衣甩出的暗器打在老板娘的手背上,穿了一个大血洞。 “脏心烂肺的东西!还敢暗刀伤人!” 老板娘疼得冷汗直流,眼睛怨毒的盯着苏南衣,“你……” “我怎么?”苏南衣拎着鞭子,“早看你们不顺眼了!” 店老板喝道:“我劝你们老实点!墨铎王子在我们的手上,你们就是同伙!你们以为,你们能跑得了吗?” 老修眼睛一瞪,“怎么着?你还想反悔不成?” 店老板哈哈一笑,“反悔?反什么悔?我可没说过抓了王子就放过你们!” 墨铎王子扶着桌子,“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啊,王子殿下,你,我们是肯定要抓的,这几个人,也是不能放过的。” “你敢!” “我当然敢了,王子殿下,你真以为现在的都城,现在的蒙林还是你们家的吗?实话告诉你,都城已经度拙大人控制,包括王宫在内,你也就是再勇猛,也是无济于事了!” 墨铎喘着气,手背上的青筋迸起,“你究竟是什么人?是度拙的手下?” “也是,也不是,王子殿下很感兴趣?”店老板洋洋得意,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 “当然,我总得知道,是败在谁的手里了吧?” 店老板思索了片刻,得意和炫耀让他控制不住想说的欲望,“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达尔勒少主的手下。” 达尔勒,度拙的长子。 原来如此。 达尔勒和墨铎的关系还算凑合,没有撕破脸之前,也算表面和气,这个人若真是达尔勒的心腹,那认识墨铎就不奇怪了。 苏南衣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现在的都城不仅是度拙想夺权,就连度拙的儿子也不甘寂寞。 大位在那,机会在在那,有谁会不想要这样的机会? 谁不想搏一搏? 达尔勒是度拙众多的儿子之一,他也不会甘心等着,就算度拙坐上大位,将来也不一定就能轮到他。 他们乱,就是墨铎父子的机会。 墨铎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的好堂兄,还真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 店老板看看时辰,“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几个也都乖乖束手就擒吧!” 苏南衣漫不经心道:“谁说我们要乖乖束手就擒了?连那些巡查小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就凭你们俩?” 店老板并不紧张,“单凭我们恐怕是不行,不过……我们可以用巧计,并非只有你们中原人才会用巧计!” “哦?”苏南衣故作惊讶,“你会用什么巧计?” 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店老板感觉自己像被打了脸,一拍桌子道:“好你个臭小子,现在还不肯服软,你难道没有闻到,这灯里有一股味道吗?” 苏南衣配合的抽了抽鼻子,“有啊。” “那不就结了?你们试一试,你们运功时,丹田处是否有痛感?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的力气在流失?” 苏南衣认真感受了一些,一本正经的说道:“并没有。” 她回头问老修,“你呢?有这种感觉吗?” 老修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 第四百九十九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修和苏南衣一唱一和,把店老板弄得火冒三丈。 “少装蒜!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装!” 老修拿着手里的刀耍了个刀花,“吠!你看看我是不是装的?” 店老板心里狐疑,明明就是给他们用过药的,而且他不只一次试过,应该很灵啊! 可看着老修和苏南衣他们的确不像是装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就有点懵。 老板娘手捂着伤口,疼得厉害,催促道:“管他们真假,反正王子抓到了,这些人无所谓!” 店老板一听也有理,伸手去抓墨铎,“我告诉你们,不要耍花样!王子殿下在我手中,你们要是敢动什么心思,那我就……杀了他!” 店老板的手刚一触碰到墨铎,忽然感觉指尖一阵刺痛。 他一哆嗦,下意识收回手,看到手指上冒出血珠,愕然盯住墨铎。 墨铎冷笑一声,“就凭你,也配抓本王?” “你……”店老板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墨铎,“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在墨铎的身上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可刚刚那是什么?是什么刺痛了他的手指? 墨铎似笑非笑,“就凭你的伎俩,也能骗得过我们?” 苏南衣语气淡淡,“在你们听懂那些巡查说的话,却没有来提醒我们之后,我就对你们起了戒心。虽然说这也无可厚非,但也足以证明,你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所以,我顺带着检查了一下客栈,除了那些灯油里加了东西之外,在后院的草药和水缸里也发现了一些东西。这些足够证明我的猜测,你们即便不是奸细之类,也绝对是个黑店。” 苏南衣看一眼思格兰,她唯一漏算的,是没有想到店老板胆子这么大,还下手这么快,差点伤到思格兰。 这让她有些愧疚。 墨铎拍拍胸口,“很好奇?其实我早吃了解百毒的药,你这点伎俩不过就是小菜一碟罢了。另外,我身上穿的可是软毒甲,你可要小心了。” 这名字店老板没有听说过,但“毒”这个字还是刺到了他的神经。 他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冒血的手指现在已经发黑发紫。 他大惊失色,“你……” “你试一试,你运功时,丹田处是否有痛感?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的力气在流失?”苏南衣用刚才店老板的语气反问。 店老板气得差点吐血,悄悄运了一下功,果然有股尖锐的疼痛,瞬间冲上来。 而且,他的内力也的确是在速度流失。 他心里慌得要命,这…… 刚才还洋洋得意,现在怎么就轮到他这样了? 这可怎么办? 老板娘在一旁问他,“怎么了?不会是真的吧……” “闭嘴!”店老板稍一用力,丹田就痛得更回厉害,不用运功都开始疼了。 他表情扭曲的捂住肚子,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老板娘大惊,“你怎么了?” “他当然是中毒了,”老修上前,不费吹灰之力把两个捆上。 找了块破布堵上他们的嘴,直接扔去了柴房,也不怕他们跑。 反正跑也跑不了。 处理完这俩货,大家都围过来看思格兰。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不应该把你独自留下的,”苏南衣真心愧疚。 思格兰虽然说害怕,但现在也好多了,苍白的小脸又恢复了红润,“没事啦,苏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是我差点连累了大家才对。” “要说连累,应该是我连累了大家,”墨铎低下头,“要不是苏小姐,我现在……” “行了,干什么这是?”老修沉下脸,“大家都是一起的,经过这么多次的劫杀、埋伏、反击,生死相托,我们都算是一家人了,说什么对不起,什么连累,岂不是太生分了?” 老修说得……还怪有道理的。 思格兰笑嘻嘻的抓住老修的袖子,“修爷爷别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要不然这样,您教我点防身术?或者用点毒什么的,好不好?” 老修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一点办法没有,本来就是故意板起脸,现在彻底撑不住了。 扑哧一笑,“你这个鬼丫头。” 苏南衣点头,“我看很有必要,武功慢慢学,但是一些防身的还是可以先学几招,思源,这事交给你怎么样?” 陆思源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低头看到思格兰期待的目光,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行吧,有空再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毒什么的交给我,”苏南衣牵着思格兰的手回房间,“先回去休息,明天就给你好好讲一讲,画个符,装个神棍什么的就交给你修爷爷,排兵布阵找你阿铎哥哥……” 俩人说着回了房间,三个男人被苏南衣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修摸了摸鼻子,对苏南衣刚刚给他的称呼很是不满,“我怎么能是神棍呢?我是大师,大师好吗!” 陆思源拍拍他的肩膀,“早点睡吧。” 墨铎也点点头,“明天还要早起。” 老修:“……”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苏南衣第二天起了个早,客栈里没有别人,她也不想这么冷的天空着肚子上路,只好亲自做点吃的。 好在厨房里还有些米和肉干,熬了热粥,切了肉蒸上。 一回身,看到陆思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正看着她忙碌。 外面的风小了许多,初晨的阳光静静泼洒,透过窗子的缝隙你流泄进来。 陆思源逆着光,周身像镀了薄金,暖暖的。 苏南衣心头也跟着一暖,微翘了唇,“早啊!” “早,”陆思源轻步进来,挺拔颀长的身材让这逼仄狭窄的厨房看起来更窄小。 “在做什么?”他低声问。 “也没别的,只有米和一些肉,熬些粥吧,大家暖暖身子也好上路。” 苏南衣往灶里添了把火,“你出去等吧,一会儿就好。” 陆思源抬手,想为她择去头上的一根稻草。 恰好苏南衣一抬头,他微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腮边。 两个人都愣了下。 淡香弥漫的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在流淌。 陆思源心潮涌动,万千情绪此刻都汇聚在眼底,像涌起无尽的风浪。 他忽然就有些忍不住,想用力抱抱她,想告诉她,他…… 忽然风中一声异晌,有什么落在窗台。 苏南衣迅速回神,声音里都带了惊喜。 她握住陆思源的手起身,跑到窗台边,轻轻推开窗子。 小黑的毛被吹得凌乱,它眯着眼睛,从缝隙里探进头来。 苏南衣看着它的模样,莫名有些想笑,这鸟儿虽然跟了云景,但到底是夏染养大的,很多时候,表情都跟夏染很像。 此时,她仿佛听到小黑抱怨,“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冻死老子了!” “小黑,快进来。” 小黑跳进窗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伸出腿。 腿上的信筒都冰凉。 苏南衣轻轻解下,欣喜的拿出里面的信纸。 第五百章 抵达金虎城 信纸很薄,字写得也小,密密麻麻。 苏南衣看得投入,浑然忘记了身后的陆思源。 陆思源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缓缓收回,往灶堂里添了一把火。 火光映着他微白的脸,漆黑的眼中,那些汹涌的情绪已经退去,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 苏南衣来来回回看了几次,回头看到陆思源,过来和他分享。 “思源,云景来信了,说是夏染已经安排了人手,潜入到了宫中,下了套对付夏泰安排进去的那个女人,很快就会有结果。” 陆思源点点头,“现在顾西宸怎么样?关于蒙林的事,有什么蛛丝马迹吗?” “没有,云景说在各个入城口都安排了人手,并没有发现有人入京,想必崔修永体内的毒已发,死在回京的路上了,神不知鬼不觉。” 陆思源声音冰冷,“这倒是像顾西宸的作风。斩草除根,不留一点隐患。” 苏南衣又看了看字条,把字条扔入灶堂中,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顾西宸的身体不太好。” 陆思源拧眉看向她,眼底浮现担忧,“你?” “嗯,”苏南衣之前并没有向陆思源透露太多,主要是怕他担心。 毕竟,顾西宸已经今非昔比。 “用了什么法子?若是露出什么,可会怀疑到你身上?”陆思源急切问道。 “不会,也不会查出什么,”苏南衣看着跳跃的火苗,“就是写了几份食谱,分散给那些妃嫔,她们会争先恐后的给顾西宸做,而且绝对不会外露,哪怕是露出来了,单看菜谱也是没有问题的。” 陆思源的眉头微松,但还是有些担忧,“还是要小心些,多打探情况,顾西宸心思缜密,心肠狠毒。”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睛却不去看她,“南衣,你有没有想过,等……事情结束了,离开大夏?” 苏南衣愣了一下,“离开大夏?去哪里?” 陆思源声音微颤了一下,“去哪里都行啊,比如意林。天大地大,又何必非在那一个地方呢?而且,那里还有不好的回忆。再说,你不是向往自由,想着去看看天地广阔吗?” 苏南衣掠了一下头发,轻声笑起来,“你还记得?是啊!我的确是想的。” 陆思源无声握紧手里的一根木棍,“那……” “但是现在不同了,云景他是王爷,等到医好他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老王爷留下的人马分散各地,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云景恢复了,或许会像老王爷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身负要职,恐怕不能随意离京。” 陆思源握着木棍的手指一松,沉默半晌,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嗯”。 “思源,”苏南衣拍拍他的肩膀,脸上笑意温暖,“你别担心,等你回了意林,地位稳固了,我们会去看你的,意林一向保持中立,这些年也日渐强大,是大夏不可或缺的伙伴。” 陆思源偏头看着她,目光幽深似海,“南衣,我没想过要找回什么地位,也不想要什么显赫的身份,更没想做为什么纽带维系什么国家大义。我……”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苏南衣想起惨死的驱木者,笑容收了收,“我知道,思源,要不然这样,知道身世也是你的心愿,等你了解清楚以后,若是还想回来,我们就一起还回,怎么样?” 陆思源极慢的笑了笑,“好。” 俩人正说着,思格兰蹦蹦跳跳的来了,“好香呀,你们做了什么?” “煮了粥,马上就好了,其它人呢?起来了吗?” “嗯,都在厅堂呢。我是顺着香味儿找来的!” “小狗鼻子!我们马上开饭了,走。” 早餐虽然简单,但又香又暖,众人吃得还挺满足。 老修问道:“那两个货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他们上路吧?入城的时候肯定是要盘查的。” 墨铎道:“反正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达尔勒更不会因为他当人质就如何,不如……” 杀了他们。 苏南衣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老修眼珠转了转,“不如交给我吧,你们先吃,我去处理,很快回来啊!” 他说完立马放下碗筷,一阵风似的走了。 思格兰忽闪着眼睛,一脸好奇,“修爷爷干什么去了?” 陆思源扫她一眼,夹了块肉给她,“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吃饭。” “哦。” 吃过饭众人收拾东西,刚准备好,老修也回来了,赶着马车出后院上路。 苏南衣和思格兰坐在马车里,小几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 “苏姐姐,这些都是什么?” “毒药啊,还有一些用来解毒的,你不是想学怎么用毒吗?我们先从这些最简单的开始吧。” 思格兰眼睛放光,“好啊好啊。” 今天的雪停了,风也小了许多,赶路就快了许多。 不到三天的时间,他们就赶到了金虎城外。 金虎城算是边陲最大的一座城,守卫森严,是蒙林的屏障之一。 对于墨铎来说,金虎城的背叛,无异于是把胸口敞开在敌人面前。 着实令人担忧。 他握紧了缰绳,目光沉肃。 陆思源低声提醒,“王子殿下,你可要忍耐住。” “好,我知道。” 这么多人豁出命在帮他,他又怎么会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 纵然恨得心头滴血,他也不能冲动。 金虎城的盘查果然很严,城门口两侧加派了一倍的兵力,而且,还张贴着哈力克的肖像图形。 “下马!下马车!”士兵喝斥着,脸上杀气腾腾。 进出城的人谁也不敢造次,光是看着森冷的刀尖枪尖就足够让人心惊胆颤。 很快,轮到了苏南衣他们。 墨铎做了易容,原本是小麦色的皮肤,现在被涂成了古铜色,光洁的下巴上贴了胡子,眼角还贴了颗痣。 发型也做了调整,穿上中原的衣服。 他现在猛一看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原人。 老修会说话,又会来事儿,很快他们就过了检查。 一行人被放行,墨铎刚要过来,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队人马。 马上的人穿着军衣,背后还背着旗子,大声喝喊着什么。 思格兰听不太懂,苏南衣眉心微跳。 陆思源扯了一把墨铎,他们几个都加快脚步进了城。 前脚刚进来,后面的士兵就喊道:“关城门!” 门口来没来得及进出的人一片哀声。 “都回去!有紧急事情,不许出城!快!” 士兵亮出兵器驱赶,百姓无奈,只能又退回去。 思格兰小声道:“好险,否则我们也进不来了!” 苏南衣看着那一队军士离开的方向,对墨铎道:“殿下,刚才那些人身上穿的,和那天晚上的巴尔汗,是不是同一种?” 蒙林分好几个部落,部落不同,穿的军装也不同。 墨铎点头,“不错,他们都是金虎部的。” “看来,他们应该是发现了巴尔汗小队,好快呀。” 陆思源看看四周,“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找个地方住处,安顿下来再说。” “好。” 第五百零一章 给他们一点教训 金虎城里的客栈有好几家,但有一半以上已经关了。 关了的都是夏染名下的产业。 剩下的都是本地人,或者是蒙林人。 墨铎低声道:“原来金虎城也是很热闹的,现在明显萧条了许多。” “快走,前面的米店开门了,好多人在买,去晚了就没有了!” “真的?米店不是说不开门了吗?” “不是之前那家!听说是德鲁家进的高价粮!” “高价粮……那我们吃不起啊……” 众人的议论声,还有涌动的人潮,把墨铎的话打断,甚至差点把他们几个冲散。 “这是怎么了?”思格兰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场景。 “应该是有人哄抬物价,”苏南衣看着他们涌去的方向,“粮食,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墨铎目光幽深,这些年,蒙林国和大夏关系好,生活习惯上也受到了很多的影响。 原来最让他们担忧害怕的冬天,因为中原人的粮食和布匹而变得温暖,克服了饥饿。 但他们自己没有粮食,还是要靠和中原人交换做生意,一旦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首先乱的就是他们自己。 墨铎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苏南衣把他的神色变幻都看在眼里。 她既然敢出这个主意,就不怕墨铎想到这一点。 她要做的,不只是替墨铎拿回王位,还有两国长期的和平。 墨铎做不了这个君王,还会有别人来做,不管将来是谁坐上王位,蒙林和大夏是邻国的事实无法更改。 从苏南衣的角度来说,这个王位交在墨铎手中是最好。 既然要合作,那就要开诚布公。 这些问题,早晚都得摆在桌面上谈。 各怀着心思找到了一间客栈,条件比之前的好了不少,但这些人的态度就不怎么样了。 店小二也很傲慢的样子,不怎么爱搭理人,气得老修差点和他们吵起来。 这也不难理解,客栈少了,他们的竞争力降低了,就开始店大欺客。 但他们明显还没有做到能够欺客的份儿上。 墨铎的脸色更黑了几层,这些人……简直就是拉低蒙林国人的水准。 难怪被人家中原人迅速占领了市场,人家做得风生水起,也没有这样过。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闷着一肚子气进了房间,他们几个房间都挨着,从二楼的窗子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对面的粮店。 粮店门口排着长长的人,不少人拿着口袋,在风中抱着肩膀等着买粮。 店里的伙计也都出来维持秩序,个个都是趾高气扬的样子。 店老板挺着肚子,撇着嘴,满脸横肉。 “都老实点!规规矩矩排队,否则的话,就让你们知道我德鲁的厉害!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哼,我这店里过几天还有盐巴,谁要敢不听话,说些不该说的,我就不卖给谁!” 粮食可以凑合,买不到米可以吃别的,但没有盐就不行了。 本来还怨声载道的队伍,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老修从窗缝里扒着看了半天,气得发笑,“这生意做得,真是横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天王老子呢。” 墨铎沉着脸,“这个德鲁,本来就是个奸商,我记得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正好遇见他因为做生意不规矩而被罚。没想到……” 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金虎城的首领,果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正在此时,下面又发生一阵喧哗。 一个年轻姑娘从里面尖声道:“本来就是你们没有给够!要不然就再称一次!” “废什么话?就这么多,你再胡说就滚出去!”负责称重的伙计大声道。 姑娘声音发颤,“你们卖的价格本来就贵,还缺斤短两,哪能这么做生意?” “呵,我们怎么做生意还用你来教?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滚出去!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姑娘当然是想买的,家里的阿妈还病着,别的吃不了,大夫说要吃些流食,粥是最好。 可她……本来就是勉强凑的钱,现在却只能买这么一点点。 “你们!不讲理!你们骗人!” 姑娘又急又气,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要闹事是吧?”伙计撸起袖子,推了姑娘一把,“出去!不卖给你了!滚!” 姑娘被推得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立刻忍不住哭了。 “你……” 老修看得清楚,忍不住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老子真想教训他们!” 思格兰眨了眨眼睛,凑到陆思源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陆思源微微皱眉,思格兰眨着眼睛,“行吗?” “……嗯。” 思格兰眉开眼笑,摸出一粒药丸给他,“喏。” 这时那姑娘被推到门口,陆思源微开半扇窗,手指一弹,小药丸准确的弹到那个伙计的脖子上。 他愣了一下,感觉脖子上凉了一下,但摸了摸,又什么都没有。 他也没往心里去,推搡着姑娘继续往外走。 跨过门槛的时候,那姑娘差点摔倒,德鲁伸手扶了一把,肥短的手指在姑娘的腰间握着没松,“小心些,小心些,可别摔了。” 他瞪了那个伙计一眼,“混帐东西,滚!” 姑娘用力挣扎,德鲁却不肯撒手,“依莲,原来是你啊,刚才我都没有看到你,你也来买米?” 依莲红着脸,“你放开我!” “你缺米跟我说一声嘛,为什么要买呢?只要你说一声,我就派人给你送家里去……” 德鲁凑近依莲,“你要是答应做我的小妾,这些粮食还不随便你吃?你阿妈的病我也包了,怎么样?” “我不用你,我也不要做妾,你放开我!”依莲用力挣扎,放声大喊。 周围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思格兰在楼上气得跺脚,又塞给陆思源两个药丸,“思源哥哥,打他!” 陆思源又弹了两下,正中德鲁的脖子和脑门。 他伸手去摸,依莲趁机跑开了。 墨铎咬牙,“这个混帐东西!败类!” 苏南衣的心里也不太好受,这个主意是她出的,事情一出势必会引发动荡,这种情况下,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就是普通百姓。 像依莲姑娘这种最底层的人,还有很多。 “王子殿下,我们要尽快,事不宜迟,今天晚上我们就行动。”苏南衣提议道。 墨铎也等不及了,“好,金虎部首领的家我去过很多次,最熟悉不过,今天晚上我就要亲手宰了他!” 老修也摩拳擦掌,“那个德鲁,就交给我,我把他这些粮食都给他送出去!” 思格兰立即道:“带上我,我也一起。” “好,没问题!” 几个人商量定,就等天黑。 楼下传来一声惊呼,“快!去叫大夫!”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痒死老子了!” “快,大夫怎么还不来……” 思格兰捂着嘴笑,“哇,起效了哎~活该!” 第五百零二章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思格兰让陆思源弹出去的,是苏南衣给她的一种痒痒豆。 没有什么毒性,但会让人觉得奇痒难忍,最多持续一个多时辰。 她就是看不惯德鲁和他的伙计,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在客栈随便吃了点饭,天色慢慢黑了。 几个人各自在房间里休息,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分头行动。 街上也渐渐安静下来,夜风呼啸,人都缩在家里不再出来。 客栈里的伙计们也早早歇下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墨铎三人一组,去金虎部首领的家。 老修带着思格兰去对面的粮店,还得去找德鲁。 五个人约定好回来的时辰,不管事情怎么样,到时间必须回来。 五个人直接从后窗出去,悄无声息。 神不知鬼不觉。 金虎部的首领名叫格日夺,今年刚好五十岁,当年也是跟着老国王南征北战的。 格日夺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吉烈,和墨铎刚好是同年,两个平时也是称兄道弟,关系密切。 墨铎看着黑暗中的府门,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再来,竟然是和格日夺父子站到了对立面。 他长长吐了口气,“走吧,去后门,我们先去找吉烈。” 苏南衣点点头,“多加小心。” 三人轻如狸猫,轻而易举的从后门进入府内。 风吹过树梢,发出低啸声,树影在地上摇来晃去,似鬼影一般。 穿过走廊花园,来到别苑。 说是府,但这里比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相差太远。 苏南衣一边走,就把这里的路线记了个差不多。 别苑里的灯还亮着,窗子是映着人影。 墨铎手提着刀,慢步走到门前,轻轻拍了拍。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谁?” 墨铎没说话,再次拍了拍。 里面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进来!” 墨铎推门进去,没在外间停留,直接往里就走。 里面的房间里摆放着书桌,一人在书桌后面坐着,正在看什么东西。 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一见墨铎不由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 墨铎现在还易着容,也难怪吉烈认不出。 “吉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吉烈脸色一变,正要站起来,墨铎刀架上他的脖子,“别动。” 吉烈又缓缓坐回椅子上,垂眼看了看刀,脸色再次一变,“你是……” 墨铎冷笑,“怎么?认出这刀了?” 吉烈瞳孔微缩,“这是我的好兄弟,墨铎的刀,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是什么人?你把他怎么了!” “好兄弟?你还当他是兄弟?你还好意思提他?!” 墨铎怒火往上撞,又生气又伤心。 吉烈狐疑的看着他,“你究竟是何人?” “我……” 苏南衣开口道:“我们是墨铎王子的朋友,他现在不在这里,我们是来替他打抱不平的。” 墨铎压下火气,也把到了嘴边,想要表明身份的话给压了回去。 吉烈打量了他们几眼,“你们是中原人?找我有什么事?要出城令牌?” 苏南衣眼珠微转,“为什么要关闭城门?” 吉烈垂眼道:“城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怕生乱,所以就关了城门。” 墨铎短促笑了一声,“吉烈,你骗谁呢?刀架在脖子上你都不怕是吧?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手往下一压,他的刀本来就沉,用力往下这么一压,差点把吉烈的锁骨压断。 吉烈面容微微扭曲,叹了口气,“你要想杀,杀了我就是。”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苏南衣似笑非笑的问道。 “什么?”吉烈疑惑。 “你说实话,为何突然关城?我们就放你一马。” 吉烈沉默片刻,“关城的命令不是我下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墨铎恨声道。 “我不知道,”吉烈苦笑,“说实话,我已经被困在别苑里很多天了。” 这话说得墨铎一愣,苏南衣和陆思源也对视一眼。 “你什么意思?”墨铎问。 “还能什么意思?我和我阿爹吵了一架,他就把我困在这里,不许我出门半步,我……我想去找墨铎,我的兄弟,但我阿爹不准。” 吉烈面露悲痛,“关闭城门的事,我也是听今天下午在看守我的人说起的,我想,阿爹大概是怕我偷偷溜出去找墨铎。我听说,墨铎死在外面了,可我不信,我不信!” 吉烈说着有些激动,“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刀的,他现在怎么样?你们能告诉我吗?求你们了!” 墨铎深褐色的眸子微闪,映着跳跃的牛油烛,明明灭灭。 “我……” 苏南衣道:“我们也是在路途中见到他的,他这会儿应该早走了,他没说,我们也没问,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墨铎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苏南衣打量着吉烈,“你的意思是,你和你阿爹,闹翻了?” 吉烈点点头,表情痛苦。 “为什么?” 吉烈痛苦的闭上眼睛,“因为我不同意阿爹的做法,他知道我和墨铎情深,这才……” “我是说,你父亲为什么要背叛老国王?” “因为利益,”吉烈缓缓睁眼,眼中却尽是苦涩,“因为有人告诉他说,如果答应了,等事成之后,就银虎城也交给他。” “有人?对方是谁?” “这……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阿爹是秘密和那个人见面的,我想,他在那个时候应该就防备着我了,怕我给墨铎送信。” 墨铎看着吉烈的脸,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心里有些愧疚。 “那个送信的人,还在府中吗?” “不在了,当天晚上就走了,”吉烈咬了咬牙,“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我还追来着,想看看是谁,结果被他袭击了,我还受了伤,要不是阿爹替我求情,就死在他的手里了。” “那人这么厉害吗?”墨铎纳闷,“你可是金虎部的勇士。” 吉烈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个?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你阿爹在哪里?” 吉烈红了眼睛,双手紧握,声音痛苦得发抖,“我阿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我无法面对他。” 他这话里似乎有别的隐情,顿时引起了苏南衣他们的注意。 “什么叫和以前不一样了?” 吉烈双手紧握,“他……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阿爹了,我不认识他,他,就像,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一头野兽,天呐,太可怕了……” 吉烈伸手捂住了眼睛,嘴唇都在发颤。 苏南衣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变成了野兽?难道说…… 是和当初的吴泯舟一样的症状? 要喝血? 陆思源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他低声道:“他现在人在哪?” “应该是在花园子那边,那边僻静,他前阵子搬到那边去住了,还命人严密把守。” 越是这样,就越是欲盖弥彰。 苏南衣盯着吉烈,“走,你带我们过去!” 第五百零三章 你真舍得死吗? 寒风猎猎,花园子里一片漆黑。 偶尔惨淡的月光冒出云层,投下一点幽暗的光,又迅速被云遮住。 吉烈走在最前面,脖子上还架着墨铎的刀。 有他在,一路过来民没有看到什么防卫,大概是他绕了近路,远远听到有巡逻队的声音,他也迅速躲避,并没有试图要叫人的意思。 苏南衣跟在他身后,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坐着的时候没觉得,现在站起来,发现吉烈的身高比墨铎要矮一些,人也瘦一些。 他的头发有些自然的弯曲,束了个皮绳在脑后。 手里也没有什么兵器,对架在脖子上的刀,也没有什么畏惧。 穿过一道月亮门,他停住脚步,“就是这里了。” 屋子里还点着灯,隐约有低低的声响,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有点像吼声。 吉烈喉结滑动,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我不想进去,你们自己进去吧。听这声音,他似乎……又犯病了。” 苏南衣听着里面的动静,表面不动声色,“那个神秘人呢?没有给你父亲什么解药吗?” “他?我不知道,应该是没有,否则的话,我阿爹也不会这样,他大多是晚上犯,白天的时候又和正常人一样,但凡是知道的,都已经……” 已经被处死了。 “我不进去,我也不会跑,跑我也没有地方去,我只想求你们一件事。” 吉烈面含痛色,眼神都是浓烈的悲伤。 “什么事?”墨铎忍不住问。 吉烈看着他,“告诉我,墨铎的下落,我要去见他,我要向他赎罪。” 墨铎眸色深深,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苏南衣上前,“吉烈,你现在没得选,你能做的,就是配合我们,至于其它的,得看我们获得的东西是否有价值。” 陆思源低声道:“你看着他,我们俩进去。” 苏南衣知道,他是怕里面有什么危险。 略一思索,苏南衣并没有同意,她虽然不知道吉烈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觉得把他带在身边更为稳妥些。 “不必,我们都进去,”苏南衣偏头看着吉烈,“再怎么着那也是你的阿爹,什么样儿也得见见不是?走吧,少说废话。” 陆思源上前开了门,手里的剑光闪动,透出杀机。 屋子里一团漆黑,也没有放着什么摆设,只在角落里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锁着一个人。 没错,是锁着。 他低着头,头发披散,听到门响的那一刻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猩红,像是猛兽的眼,死死盯住了猎物。 他低吼着咆哮,突然起身,身上的锁链哗啦一声响,在黑夜里犹为刺耳。 吉烈踉跄着进来,脸色惨白。 墨铎也认出,这的确就是格日夺。 这样的变化让他震惊,眼中迅速闪过惊骇。 “阿爹……” 吉烈颤抖着叫了一声,格日夺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站起来如同猛兽一般扑向他们,但很快就又被身上的铁锁链拉回去。 屋子里满是血腥气,角落里的墙上有新的、旧的血,干涸的,未干涸的,层层叠加在一起。 由此可见,格日夺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吉烈手指颤抖,眼泪滚滚,“阿爹……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晚上就会变成这样?阿爹……” 吉烈咬着嘴唇,眼睛瞪得老大,“到底是谁把我阿爹害成这样?他一定是怕自己晚上闯祸,引发全城动荡,这才把自己锁在这里,他……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这样,白天都会好好的。” 墨铎脸色阴沉,盯着格日夺,不管他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他是叛徒,这一点不能否认。 格日夺现在毫无理智可言,不停的暴走,不停的扑,眼睛赤红,嘴里滴落着口水,表情凶狠似猛兽,恨不能把他们几个都撕碎,吞下去连骨头都不剩。 吉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阿爹,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儿子!你不认识我了吗?阿爹……” 墨铎握着刀柄,看向苏南衣,苏南衣微微摇头。 这种情况,问什么也是白搭了。 苏南衣还没想好怎么办,格日夺突然发狂,狂吼着扑向正跪在那里痛哭的吉烈。 吉烈太过激动,不知不觉向前凑得太近,现在突然被扑,整个人都懵了。 墨铎离他最近,见格日夺扑咬过来,下意识举起手里的刀。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别杀他!”苏南衣喝道。 与此同时,陆思源一脚踢在格日夺的肩膀上,一掌打在吉烈的身上,把他打得翻滚到一边。 格日夺也被踢到墙角。 苏南衣指尖射出两道寒芒,刺入格日夺身体,他低吼了几声,翻滚倒地,最终闭上了眼睛。 瞬间之间,每个人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 吉烈被陆思源一掌打中胸口,趴在那吐了两口血,半晌没爬起来。 墨铎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小时候,格日夺还跟在父王身边,吉烈也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经常爬到格日夺的肩头,和吉烈一起去射箭,骑马。 那时候真好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王生死不明,格日夺和吉烈竟然成了他的仇敌。 他走到吉烈身边,吉烈挣扎着爬起来,眼神悲伤,看着角落里的格日夺,泪水滚滚。 “阿爹……阿爹……” 他低声哭泣半晌,抬头看着墨铎,“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我现在没有兄弟,也没有阿爹,我什么都没有了……” 墨铎紧抿了嘴唇,心里万分纠结挣扎。 苏南衣垂眼看着他,“吉烈,你真的想死吗?” 吉烈苦笑,声音凄凉,“不然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墨铎还没有找到,金虎城现在无主,正是你掌控的好时机,你舍得就这么死了?”苏南衣反问,语带讥诮。 墨铎一怔,眸光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彩,再看向吉烈时,有了一点别的意味。 吉烈呆了呆,“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手指轻抚着腰间的鞭子,笑得意味深长,“我什么时候,你应该明白呀。” “我不明白,”吉烈双眼迸火,眼白被血丝布满,他一指格日夺的尸首,“你的父王尸骨未寒,我的兄弟……现在还没有下落,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们……大不了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苏南衣围着他转了两圈,“你真舍得死?” 吉烈一拍胸口,“我的心可对真神起誓,我见了墨铎也是这么说,他若不信我,让我去死,我绝无二话!” “哦?是吗?”苏南衣手指间寒光一闪,几道寒光直射窗外。 “嗡!”一声响,随即就是几声惨呼,还有血珠溅在窗纸上的微响。 “你瞧,这些藏得还是不太好,吉烈,”苏南衣似笑非笑,眉眼映着窗外的一点星光,“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第五百零四章 死而复生的头领大人 吉烈的脸色一变。 苏南衣的话像锋利的刀刃,一下撕开了他的伪装。 他微眯着眼睛,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挑眉,“什么意思?还装吗?” 墨铎也有点懵,不明所以。 苏南衣哧笑一声,“吉烈,你的演技真是不错,要不是你的那些手下太蠢,我还真有可能会相信你。只可惜,你的手下蠢,你也太心急。” 她看一眼墨铎手中的刀,凛冽的刀光映着她的眉眼,“你想借我们的手杀了你阿爹,到时候不但我们成了杀人犯,要替你背锅,还让你顺利接手金虎城,打着为父报仇的名号来杀我们,等找到墨铎,连他一并除去。” 她微微俯身,字字带着血腥气,“你才是那个背叛老国王,意图弑父,出卖兄弟的人吧?” 吉烈表情急剧变幻,他盯着苏南衣,大笑了几声,“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可那又如何?你们既已进入我金虎城,今天是插翅也难逃!” “是吗?”苏南衣缓缓抚着手里的鞭子,“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吉烈冷笑,“你们不过区区三人,我有满府的兵士!” “可是,”苏南衣语气轻蔑,“你在我们手里啊!” 吉烈大笑,手腕一翻,一个环状的兵器从他手腕上退下来,在手中一捋,竟然成了一把短剑。 陆思源低喝,“黑云斩!” “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力,没错,这的确是黑云斩,斩尽一切兵器!” 苏南衣眼中光芒微闪,“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偏头看看陆思源,“思源,这剑很配你呀,拿过来?” 陆思源点头,“好。” 吉烈目光在他们俩身上一掠,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们?” “虽然就凭我们也不是不行,但是呢,我想再加一个人。” “就算再加十个,也是徒劳,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吉烈说罢,对着外面大喝一声。 外面埋伏的人冲进来,杀气腾腾的把门、窗子都堵住了。 苏南衣不慌不忙,慢步走到格日夺的尸首旁,“首领大人,是不是该醒了?” 本来已经“死了”的格日夺,身子动了动,咳嗽了几声,又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恢复正常,虽然还不是很清明,但已经不再血红。 苏南衣刚才射在他身上的暗器取下来,他脸色变了变,吐了口黑色的血。 血吐出来,他反而觉得好受了许多。 苏南衣扶着他站起来,他双眼盯住吉烈,“我的好儿子,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吉烈脸色骤变,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阿爹,你……” “别叫我阿爹!我不是你阿爹!”格日夺声音嘶哑,近乎咆哮,“我没有你这样狼子野心的儿子,你这个畜牲!” 格日夺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溜圆,恨不能掐死吉烈。 吉烈手握黑云斩,咬牙道:“既然如此,阿爹,那就别怪儿子无情了!” 吉烈一咬牙,大声喝道:“杀!” 话音落,陆思源手起剑落,把锁住格日夺的铁链斩断。 格日夺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抓,露出憔悴却威风脸,怒道:“我看谁敢动!” 那些刚冲进来的士兵一看到他,顿时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吉烈眯着眼睛,格日夺哼道:“小子,和你爹争,你还嫩了些!” 吉烈慢慢往后退,苏南衣似笑非笑,“吉烈,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别动逃跑这个心思,否则的话……” 她话没完,吉烈回首斩开破窗,纵身一跃就想往外跑。 但他刚跃起来,就感觉心口疼如刀绞,身上的力气也瞬间消失大半,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你看,我说不让你跑吧,你非不信。现在是不是很难道?” 吉烈脸色苍白,嘴一张吐出一口血,像丢了半条命。 “你……我对我干了什么?” 苏南衣垂眼看着他,目光微凉似水,“对付你,容易得很,你这种小角色,我见得多了。” “打你那一掌,真以为那么简单?”苏南衣语带讥诮,“你还真是少城主当得太久,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这么一方小小的天地,你就以为是整个世界了?井底之蛙而已。” “你……”吉烈气得脸色铁黑,又吐了口血。 苏南衣上前,把他那把黑云斩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我就说吧,你这种人,配不上这把剑。” “思源,归你了!” 陆思源接过,把他自己的剑归了鞘,把玩了一下黑云斩,“嗯,不错。” 苏南衣给墨铎递了个眼色,墨铎走到格日夺面前,背对着其它人,对格日夺打了个手势,“首领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格日夺看到墨铎的手势,脸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他压制住心头的激动,摆了摆手道:“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士兵们又都退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几个。 格日夺看着墨铎,借着昏暗的光仔细打量,“你……” 墨铎没有说话,格日夺眼睛泛起潮意,冲他行了个蒙林大礼,“我无颜面对老国王,是我教子无方,瞎了眼,我……实在愧对老国王对我的信任。” 墨铎打量着他,默声沉思,其实他也拿不准,现在的格日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他们父子是反目了,但不代表,格日夺就是无辜的。 格日夺行礼之后忽然又跪下,叩头道:“我愿意交出城符,愿意自请回都城请罪!” 交出城符,这算是诚意之一。 苏南衣略沉吟,目光在格日夺的伤口上一掠,“你的毒,是谁给你下的?” 格日夺抬头看向吉烈,“是他,我的好儿子!他背叛都城,和度拙的人达成协议,我不肯,他就趁我不备下了毒,随后就借口让我养病,把我关在了这里!” 墨铎诧异,“毒?他不是……” 苏南衣摇头,“他不是病,他和吴泯舟不是一回事,只是看起来相像。 我想,这也是吉烈的手段之一,他这是听说了我们在浙州城的事,这才以此来吸引我们。 他断定了我们听说这个症状就会想一探究竟,继而刺激格日夺发病,借我们的手一时情急之下杀了格日夺。” 墨铎满脸怒意,转头狠狠盯住吉烈,“混帐!” 墨铎之前都是刻意改变了声音,现在没有别人,又实在气愤,一时就忘了隐藏声音。 吉烈一下子就听出来,“你……墨铎?!” 墨铎也不再隐瞒,“是我,吉烈。我一直拿你当兄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出卖我。” 吉烈双手握成拳,“你竟然敢就这么进城来!”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来吗?吉烈,说吧,度拙派谁来和你接头的?是什么让你背叛兄弟?” 吉烈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兄弟?墨铎,你真的以为……我们是兄弟吗?” 第五百零五章 你别再侮辱狗了 墨铎沉下脸,看着吉烈惨白的脸没有说话。 吉烈抹了抹嘴角的血,笑容无力,他咳了几声,低低道:“兄弟?我怎么可能跟你是兄弟? 你生来就是王子,我呢?我不过就是你们家的奴才,一条狗! 我阿爹给你们家做了一辈子狗,难道我还要当一辈子?我为什么不能就改变自己的命运?” 墨铎错愕又心痛,“吉烈,你是这么想的吗?一条狗?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什么时候拿当过狗?吉烈,你这么说太伤人了!” 吉烈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那是你以为,小时候每次你犯了错,受罚挨打的都是我,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墨铎:“……”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的真心相待,在对方的眼中竟然是这副模样。 他竟然无言以对。 苏南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吉烈,别用这些来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劣性,老国王是蒙林王,那是他们祖辈打下来的江山。 他生下来就是王子,享受不只是荣光,还有责任和担当,比如现在,哪怕有人在满世界追杀他,他照样要冒险要回来。 你呢?不过是一座城池,就让你舍弃父亲,兄弟,忠心,道义,你就是一个不忠不教不仁不义的卑鄙小人,还好意思说什么别人拿你当狗? 你别侮辱狗了,狗都比你忠义! 你这样的人就算让你做王你都做不了,早晚都一国都得卖了!” 苏南衣字字像飞刀毒箭,把吉烈扎了个透心凉。 他哆嗦着竟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噗”喷了口血,直接晕死过去。 苏南衣哧笑一声,“没用的东西。” 格日夺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 苏南衣看看四周,“首领大人,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好,”格日夺连连点头。 格日夺的书房里挂着一张大地图,墨铎站在地图前,手指点住都城,“也不知道父王现在如何了。” 苏南衣目光顺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路到银虎城,“现在多想无益,我们要加快速度,把这里稳定住,才能去都城,不然到时候腹背受敌,局势就妙了。” 陆思源目光锋利,“那我们明日去银虎城?” 苏南衣眼眸微微眯了眯,“不,让银虎城的人过来,我们刚到金虎城,没有站稳之前,不宜再动地方。” “我们怎么让银虎城的人过来?”墨铎眉头皱起,“银虎城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可以派人去打探,”苏南衣语气悠然,“让老修带着一支商队过去,就是最好的打探队伍。” 墨铎眼睛微亮,又有些担忧,“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回去问问老修的意见。” …… 此时的老修完全不知道,苏南衣又给他安排了新任务。 他现在带着小思格兰,一老一少正忙得不亦乐乎。 苏南衣给了他一块令牌,那是夏染临行时给苏南衣的,可以调动在蒙林的所有夏家商铺。 夏家商铺能在蒙林长期发展,绝不只是做生意,也绝不只是只有生意人。 护卫、暗卫一样不少。 老修和思格兰找到夏染的粮店时,店老板看到老修手里的令牌,没有丝毫的怠慢。 “老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老修笑得很贼,“掌柜的,我来给你送财?” “送财?”店老板不解,“怎么说?” “走,叫人跟我一起,去德鲁家搬粮食。” 店老板:??? 老修摸着胡子乐,“别愣着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借你的人手用一用,给穷苦人家一些粮食,剩下的都搬到你的仓库。如何?” 店老板道:“实不相瞒,他的粮食就是我卖给他的,今天一早刚搬过去。” “……”老修。 沉默了半晌,“那,还搬回来呀,反正我就是要收拾他一顿!” 店老板这才明白这位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店老板恍然大悟,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这有何难?您在这里休息吧,我派人去。” 老修摆手,“那不行,我得一起去,我得亲自干一把,才能高兴。” 思格兰在一边点着小脑袋,“就是,就是,我也要去。” 店老板见他们执意要去,也不再勉强,立即派了人手,和他们一起去。 德鲁的店里有一个小院,几个伙计就住在这里。 但对于老修他们来说,这些人根本不算什么。 思格兰拿着小锦囊,挑出一个小瓶,从窗子里扔进去,“啪”一声微响炸开一团团粉雾。 “你扔了什么?”老修问道。 思格兰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明天你就知道了。” 老修“嘿嘿”一笑,“行,那明天看好戏。” 德鲁其实也没有进太多的粮,白天又卖了一些,现在剩下的也不是特别多。 来的人都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都装入了袋子,顺着原路返回,最后撤离的人还扫去了杂乱的脚印。 夏染的人对城里的情况比老修他们要清楚得多,按照老修说的,他们给那些贫苦的人家悄悄送了些粮食。 其实就包括那个叫依莲的姑娘。 她家的粮食是思格兰亲自去送的,本来想的是把粮袋扔在窗台底下就走,可没有想到,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一声叫喊。 老修不放心,立即跟了进来,低声问:“怎么回事?” 思格兰摇头,心里有点害怕,眼睛里却闪闪放光,“不知道呀,要不然咱们去看看?” 老修气得想发笑,“这丫头,你是想看热闹吧?” 思格兰吐了吐舌头,“我是觉得那个姐姐挺可怜的,别再出什么事。” “行吧,走,过去看看,你在后面跟着我。” 思格兰在后面扯着老修的衣角,探着小脑袋跟上去。 依莲家里是真的挺穷的,屋子里连油灯都没有舍得点,只有一小截细小的蜡烛。 窗纸也破破烂烂,补了好多窟窿。 有一个还没有来得及补好,老修和思格兰就从这个窟窿里看进去。 这一看不得了,俩人都气得火冒三丈。 屋子里有两个人,桌子上放着一个绣品的半成品,还有几团丝线,依莲被推倒在小床上,德鲁正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去扯她的衣服。 刚才那一声叫,就是她发出来的,叫了一半就被德鲁给堵了回去。 老修轻轻推了思格兰的头一下,不让她看这些,指了指里面,把帕子拿出来蒙住了脸,二话没说,踢开房门就往里闯。 没成想,这一下踢得劲儿太大,直接把门扇给踢下来,砸到对面的墙上。 墙也是那种土墙,顿时砸了一个坑,土簌簌的掉下来。 老修:“……” 思格兰:“……” 德鲁吓得一哆嗦,看到这种架势,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什么人?你们干什么的?”他壮着胆子问。 思格兰气得跳脚,“你是干什么的?你这个登徒子,还好意思问我们!” 第五百零六章 有人想浑水摸鱼 老修给思格兰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理会那么多。 打就完了。 老修什么也没有回答,几个箭步就冲到德鲁近前,抡起胳膊就左右开弓。 德鲁虽然长得高大,但根本不是什么练家子,更不是老修这种老江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揍懵了。 他今天也的确是理亏,被揍了几下捂着脸问道:“别,别打了,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收拾你的人!你说,你来干什么来了?”老修一开口,说得竟然是蒙林话,还挺流利。 思格兰实名羡慕,要不是场合不对,都想给他鼓掌了。 德鲁听他说话干脆,而且是本地的口音,打量着他说道:“你是本地人?” 本地人,他应该都认识啊。 老修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一抡把他摔出去,德鲁也没有防备,摔得这叫一个结实,差点都骨头摔散架了,估计骨头都要碎了。 德鲁摔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 思格兰快步过来,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依莲摇头,眼睛含着睛光,手紧捂住衣服被撕开的地方,“多谢,多放你们救了我。” 思格兰最受不了这种哭的样子,“没事,不用谢,你也别哭成这样。” 她把粮袋递给依莲,“这个给你。” 依莲一见是粮食,正要道谢,思格兰微微摇头,指了指另一边的德鲁。 依芝瞬间会意,不动声色的收下,对思格兰投以感激的目光。 思格兰心里高兴,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 老修一个勾拳,把德鲁揍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他蹲在德鲁身边,像是在等着他咽气,觉得十分可乐。 “哎,我说,你怎么跑这来了?” 老修的锦帕是块特别花的缎子做的,在他嘴上一吹一吹的,特别搞笑。 但德鲁不敢笑,缓了好半晌,这才说道:“我……就是觉得阿莲可怜,过来给她送点粮食,白天她去买粮食,我的伙计不懂事儿没有卖给她,我说的是真话,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呵,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老修说着把随身带的匕首拿出来,刀刃在他脸上轻轻滑过,“好好想想。” 刀刃冰凉,激得德鲁打了个哆嗦,“我……我就是看阿莲可怜,真的,我之前就……就……” 老修手上微微用力,一丝疼痛传来,德鲁吓得叫起来,“我说,我说!我就是想让阿莲给我做小妾,她不肯……” 老修对这些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耐着性子听完,话峰一转,问道:“我问你,你买粮食的钱哪来的?” 德鲁愣了一下,“我,我自己的钱啊!” “你自己的钱?不见得吧?”老修刀落血出,直接给他来了一道子。 这一疼,再加上血流出来,一见了血,德鲁立即慌了,魂都飞出来,“别,别杀我,好汉,勇士!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 “钱,哪来的?别再让我问第三次!” “我,我说,是……吉烈少城主给我的,他说让我出面,把城里的粮食价格稳定下来,说要扶持我,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老修心头发紧,脸上却不动声色,“人家可是少城主,为什么要帮你?又为什么自己放着钱不挣,非得让你去?” 德鲁吞了口唾沫,“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总之,他就是找到了我,说现在城里价格都乱了,别的好说,唯独粮食不能乱,就……给了我钱,让我去收购粮食,然后再卖出去。” 他低下头,嘀嘀咕咕的说:“我也没有干什么缺德的事,我……我也是听少城主的话,不然死的人就是我。” “趁机哄抬物价,你还好意思说没有做过缺德事?你还有脸说!” 老修似笑非笑的睥睨他,像是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问你,这笔钱,你除了用来买了粮食,还干什么了?” 德鲁吞了口唾沫,“我……我就用来小赌了一把,别的别的没有了。” 其实老修也就是诈他,现在已经知道得够多,看这家伙也就知道这么多。 老修抓住他的衣领,往院子里就拖,“给我滚出去!再敢骚扰别人,老子就砸断你的第三条腿!” 德鲁下意识夹紧双腿,半天没敢动地方。 思格兰对依莲笑了笑,“姐姐,你好好保重,我们走了。” 依莲还没有回过神来,老修已经带着思格兰走出去,还拎着德鲁。 依莲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粮食,激动得差点哭了。 老修带着德鲁出了门,对暗卫们道:“哥几个,归你们了,揍一顿出气,然后给他扒光了扔街上。” 暗卫:“……” 行吧,反正他说的,别人照办就是。 这一晚上过得还挺轰轰烈烈。 老修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约好的时间了,就带着思格兰一起回去。 回到客栈,苏南衣他们也还没有回来,老修倒了热水,和思格兰一边喝一边聊天。 两个人还都挺高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也不知道苏南衣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正在聊着,忽然觉得屋子里亮了许多。 思格兰有点纳闷,“修爷爷,我们又没有多点蜡烛,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好像……亮了?” 她话刚一完,老修猛然站起来,走到窗子边推开往下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哎呀,我天,对面德鲁的粮店怎么着火了?” 思格兰也凑过来看,可不是,对面浓烟滚滚,火光已经大了起来。 思格兰小声问道:“会不会是……刚才和咱们一起的那些人做的?” 老修略一思索,摇头,“不会,他们都是暗卫,不是一般的人,训练有素,不会只顾自己痛快因小失大,严格服从命令,我们的事都干完了,我也没说让他们烧房子。” 思格兰捧着小脸,一脸凝重,“现在怎么办……” 话音未落,就听到后窗一响,苏南衣他们回来了。 一进屋,苏南衣立即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思格兰招手,“苏姐姐,你来看看!着火了!” 苏南衣快步走到窗边,一看是德鲁的粮店,眉头就一皱,“你们干的?” 虽然解气,但现在不是这个时机。 老修和思格兰齐齐摇头,“不是,不是我们。我们没有。” 苏南衣微松一口气,“那是怎么回事?” 老修把他们做事的经过说了一遍,苏南衣也觉得不会是夏染的人干的。 陆思源目光锋利而冰冷,“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乱,想要把水搅浑?” 苏南衣手指摩挲着下巴,“有这个可能,看来,这个金虎城真是不太平。” 老修急忙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对了,德鲁说,他的钱是吉烈给他的,你们抓住吉烈了吗?” 苏南衣没答反问:“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不知你愿不愿意?” 第五百零七章 “诡异”的招供 老修跟着苏南衣的时间也不短了,见到她这么严肃的时候不多。 本来还想玩笑两句,又把话咽了回去。 “什么事儿?你说。” 苏南衣把计划一说,老修眼睛顿时亮了,一拍胸口,“没问题呀,我去,我愿意去!” 他就爱干这种有意思的事儿。 “这事儿挺危险的,目前银虎城什么情况,我们都不太清楚。你……” “让我去不就是去打探情况的吗?要是清楚了还让我去干什么,对吧?”老修笑嘻嘻的,“不过,我得带一件东西去。” “那块令牌?你先用着,事情结束了平安回来再给我。” 苏南衣一下猜中老修想说的。 “那既然如此,我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明天我就出发。” 思格兰赶忙道:“我能一起去吗?” “不行,”陆思源先开口,“那边太危险,老修顾他自己都费劲,保护不了你。” 思格兰嘟着嘴,“哦。” 不情不愿。 老修笑道:“别急嘛,明天你也有事儿做呀,你不是给德鲁粮店里的那些人下药了?” 思格兰一拍小脑瓜,“哎呀,我差点把这事儿忘了,没错,修爷爷,那你明天一路平安哦。” “……”老修。 “下的什么药?”苏南衣好奇。 思格兰眨眨眼睛,卖起了关子,“明天就知道啦。” 下面的火势已经被人发现,城里的救火队也来了,帮着灭了火。 金虎城的房子大多是用土坯做的,木材极少,所以也不会烧起太大的火,更不会危及四邻。 听着下面的杂乱声,众人各自回房间。 一夜到天明,一大早老修就起身,揣着令牌去夏染的米店。 有令牌在手好办事,而且夏染也在书信在前,告诉过他们这些掌柜,若是有人带令牌来相见,务必要好好对待,全力配合。 老修不仅有令牌,暗号也对上了,掌柜对他是十分信任。 老修暗自嘀咕,夏染这小子真不是盖的,脑瓜就是聪明,难怪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距离这么远,这些个掌柜是一点假也不敢做,一点懒也不敢偷。 真是让人佩服。 老修迅速说明了来意和计划,掌柜的乐了,“您不来,我也打算这么做,东家吩咐了,我们几个之间要互通有无,特别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一定要彼此照顾帮助,正好,今天有个商队要过去,您来得巧,直接坐上马车去就成。” “嘿,”老修拱了拱手,“行,我算是来着了,那我不客气了。” 掌柜的把老修带到商队中,和众人见面,他们一行九人,算上老修,正好十个。 掌柜的本来想让老修带队,老修摆手拒绝,“不用,掌柜的,您就把我当成个普通伙计,发这样,别人才能看不出。” 他跳上最后一辆马车,“喏,我来当个车夫,挺好。” 掌柜的想想也对,点头答应,嘱咐其它人对他多加照顾。 今天一早,格日夺就已经撤消了封城令,城门刚一开,老修就跟着车队出了金虎城。 苏南衣起得也挺早,大家凑在前厅里正吃早饭,街上一阵喧哗。 一队官兵来到德鲁的粮店外,“老板人呢,出来!” 德鲁昨天晚上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街上,差点没被冻死,现在正在家里挺尸,不停的打喷嚏发热。 店里的伙计跑出来,个个灰头土脸,昨天的火让他们懵头转向,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老板呢?问你们话呢?” “在——在他家里,还没有来,”其中一个伙计低着头回答,“他最近来得晚,这么早根本不可能来。” “就是,他最近新纳了小妾,每天都粘在一起。” “那小妾长得美,还骚,把他的魂都吸走了。” “他……” 官兵们面面相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为首的军士皱眉,“闭嘴!谁问你们这些?我问你们,昨天晚上你们这儿为什么着火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正睡觉呢,突然就着火了。” “我们差点被吓死,要不是醒得快,怕是早被烧死了。” “幸亏我们命大,神明保佑。” “长官,我觉得这是神明对德鲁的惩罚。” 军士眼睛微眯,“怎么说?” “他平时干过的缺德事儿太多了,神明早看他不顺眼了。” “这次的粮食,他也是在里面掺杂了不少陈粮,以次充好,还提高价格,就想着大赚一笔。” “他不仅提高价格,还把斗也改小了,原来是十升一斗,现在是八升一斗。” 军士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来回掠了掠,感觉特别奇怪,满心的狐疑。 他本来以为,德鲁是有名的奸商,又有几个钱,平时为人傲慢奸诈,问他什么问题肯定不会配合。 但没有想到,他这几个伙计这么一通说,甚至都没有问呢,自己就说出来了,看样子也不像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在前厅透过窗子看热闹的思格兰都要笑死了,捂着嘴,眼睛弯弯似月牙。 苏南衣也觉得可乐,可她不记得给过思格兰这种药。 “哪来的?老修给你的?” “不是啊,”思格兰勉强停住笑,大眼睛透着灵气,“这是你给我的那个迷魂粉,我加了点东西,就有这种效果了,让他们不知不觉说实话。” 苏南衣微微诧异,“你做的?” “对呀,苏姐姐,”思格兰有点不太好意思,“这个太简单了,是不是?其它的我还做不了。” “不,这已经非常难得了,你很有天分,”苏南衣由衷的夸赞她。 这小姑娘的确是聪明,这才几天的功夫,只是利用闲着的功夫,就手边的药给她讲了个大概,细说的没几种。 她竟然……能自己加入东西,做出这样的效果。 实在难得。 “真的吗?”思格兰受了表扬很是开心。 “当然是真的,而且,这次还帮了大忙。” 窗外,军士把伙计们都带走了,让他们做笔录画押。 苏南衣对墨铎道:“王子殿下,稍后你去找格日夺,按照计划行事,我和思源去火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总觉得这次起火不那么简单。” “好。” 他们兵分两路。 墨铎现在易着容,很难被人认出来,他又是蒙林人,熟知一切习惯,再加上格日夺现在极力想认错,将功补罪,所以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南衣担心的,是隐藏在暗中的力量。 那个神秘的人是谁? 吉烈和格日夺都是度拙派来的,但,苏南衣隐约的感觉是,这家伙似乎是想着把事情搞大,并非只是想说服吉烈,让他背叛都城那么简单。 度拙、达尔勒,他们父子,也不是一条心。 会不会是达尔勒的人? 苏南衣暗自琢磨,墨铎的敌人还真是不少啊! 这条路,还真不太好走。 陆思源忽然开口,“南衣,你看。” 第五百零八章 神秘的包袱 苏南衣收回思绪,顺着陆思源所说的方向望过去。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破旧衣袍的人,头上戴着羊毛皮帽子,遮住半边脸。 他揣着手,混在人群里,却没有其它人一样议论德鲁的缺德行为,而是看向店里的某一个角落。 像是在透过窗子,看向店里的东南角。 “这个人,绝对非同寻常,”陆思源握剑站起来,“我们包抄他。” “好,”苏南衣当机立断,“思格兰,你跟着我。” 思格兰有点紧张,又有些小兴奋,“好。” 三个人分两拨,从左右包抄此人。 围观的人不少,还在对着德鲁的店指指点点。 苏南衣和陆思源打了个手势,两人默契的慢慢靠近。 那人还在盯着,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就在苏南衣距离他还有一米的时候,他突然纵身跃起,直扑向店里。 这家伙警惕性真高! 苏南衣抬手射出一枚暗器,但那人就地一滚,直接到了店里。 人群里一下子就炸了锅,尖叫声连连,四散奔逃。 苏南衣一手拉着思格兰,速度被拖得慢了一些。 陆思源紧跟在那人身后进了店,那人始终没有回头,但速度却是奇怪,身法也诡异得很,像个幽灵,忽左就右,完全没有规律的样子。 他在东南角似乎摸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头也不会回的跑了。 外面传来喝斥声,像是官兵,陆思源怕苏南衣和思格兰吃亏,也没有再往前追,回身接应了她们,从后面迅速离开。 苏南衣有些懊恼,“那个人,一定和失火有关。” 陆思源道:“别急,我们找机会再去粮店看看,反正我们住在对面,也方便些,如果真的有什么,那人应该还会回来。” 苏南衣却并不太乐观,这次已经算是打草惊了蛇,到时候再想让这个家伙回来,就得颇费一番心思了。 但现在已然这样,没有办法。 正想回去,思格兰忽然小声道:“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我们刚才追的那个?” 苏南衣定睛一看,可不是吗? 一身破旧衣袍,头戴羊皮帽子,看不清脸,揣着手正靠着树,鬼头鬼脑的。 陆思源低声道:“我过去看看。” 苏南衣拉住他,“一起。我总觉得,这家伙……好像……” 感觉不太对,但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三人缓步上前,这次这家伙的警觉性倒是没有那么高,陆思源到跟前剑抵在他颈间,打发了他的帽子。 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那家伙显然也吓得不轻,惊恐的看着他们,一动也不敢动,“你……你们……要干什么?” 陆思源看向苏南衣,他也感觉到不太对了。 这家伙气息乱而短,动作僵硬迟缓,明显不是个习武之人,不但如此,应该还有些小毛病,比如爱咳嗽,体虚气弱什么的。 和刚才逃跑的那个家伙完全不是一个人。 但……这外形也实在太像了。 苏南衣问道:“你是何人?” 那家伙又怂又横,哼道:“少装了,你们不就是东头堵场的吗?我是欠你们钱,我又没说不还,还装成这样来追债,你们……” 闹半天是个赌徒,还把他们当成追债的了。 陆思源冷笑,剑光一闪,他的帽子就没了半边儿,头发也掉下几楼,嗖嗖的凉意瞬间让那小子白了脸。 “还觉得我们是来假的吗?”苏南衣打量着他,“我们可不是吃素的,老板说了,拿不回钱,就拿回你身上的一个零件儿。 反正呢,你这种人死一个也不少,活着一个也不多,我们弟兄初来乍到,总得做出点成绩来老板看。” 她说得漫不经心,那家伙听得心惊胆颤。 “你……别,别,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苏南衣慢吞吞的,“那得看你想不想说,怎么说,我们是无所谓。” “我说,我说,我这两天就能弄到钱,真的,我们家附近来了个有钱人,经常让我帮着跑腿儿,出手特别大方,还说这两天要干件大事,到时候给我一大笔钱,我就发啦,你们那点赌资,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苏南衣心头微动,表面却不动声色,“有钱人?一大笔钱?” “对对,我皮溜儿对神明发誓,绝对是真的!” 原来这小子叫皮溜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货。 苏南衣心头微动,但表面不露声色,“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你说的这么像胡说八道呢?” 皮溜儿急得脑门冒汗,“我没胡说,真的没有!说的都是真话!我对神明发誓,我要是说一句假话,就让我生了见不到神明,可以吧?” 这对于信奉神明的蒙林人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厉害的毒誓了。 但苏南衣却不以为然,“这就完了?死后的事儿……谁知道呢?我就想看当下,拿不回钱,我没法交代。” 陆思源沉着脸,跟冰山一样,剑往下一压,皮溜儿立即感觉自己的脖子直冒凉气,好像皮肉都破了,渗出血来。 他吓得双腿打颤,眼泪都下来了,“好汉!爷!别,有话好说,真的,有话好说。我现在真的没钱,我要是有钱我还不能不还吗……” “你们要是真的杀了我,那不是更要不回钱吗?对吧?” 苏南衣假意思索了一下,“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皮溜儿一见有缓,立即点头,“对,对,就是嘛,我真的过两天就有钱了。” 苏南衣叹了口气,“你这样,带我们去你家一趟,我们得认个门儿,不然你又跑了怎么办?” 皮溜儿苦着脸,又没办法拒绝,只好答应。 一路走,一路叨叨个不停,陆思源虽然收了剑,但依旧扣着他的肩膀,他半边身子都发麻,根本跑不了。 苏南衣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在路上留下记号。 这金虎城小路多,叉路多,房子建的也没个规矩,有些路还真不太好找。 拐来拐去,总算是到了,这皮溜儿家里穷得叮当响,纯粹就是一个赌徒。 “各位,见笑了,等我回了本,发了财,指定搬到大宅子里去。” 苏南衣冷笑,不理会他吹牛,“你说的那个有钱人,住在这种地方?骗鬼呢?” 皮溜儿急忙道:“我没骗你,真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住在这里,我问过他,他没说。不过,他真的有钱,还送过我一件衣裳呢,不信,你们找出我床底下的一个包袱。” 他的床又破又小,不费什么力气就从下面拖出一个包袱,打开一瞧,里面有一件皮袍。 皮袍挺厚,毛细密柔软,扣子做得也挺精致,果然是件不错的东西。 苏南衣看完,把包袱重新包好,“这东西我们先拿走了,你还了钱,一并给你。” 皮溜儿的脸顿时垮了,他本来还想着今天晚上把这衣服拿去当,再去翻个本儿…… 但现在,他不敢说个“不”字。 第五百零九章 衣裳的主人 “记住了,今天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明白吗?” 苏南衣用匕首拍了拍皮溜儿的脸,“你要敢说,那下次见面就不这么客气了。” 皮溜儿紧抿着唇点点头。 从他家里出来,苏南衣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小心打草惊蛇,我觉得他说的那个有钱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嗯,做好记号了?” “对,我们先回去,看墨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如果没有问题,让格日夺派人来盯,我们太显眼了。” “好。” 苏南衣琢磨着,还是装扮成蒙林人比较稳妥,路上买几件蒙林的衣裳才行。 思格兰小声问道:“苏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盯着这个赌徒?” “这个赌徒的装扮,和那个逃走的人很像,八成就是刻意的,以此来掩藏身份,不至于被人注意。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掩藏身份?” “你是说,那个逃跑的人,和赌徒说的有钱人,是一个人?” “很有可能。”苏南衣看看手里的包袱,“到底是不是,把人抓住了就知道。” 回到客栈,对面德鲁的粮店已经贴了封条,还派了两个士兵看守。 他们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目前看来是不行了,只能到晚上再想办法溜进去。 换上蒙林的衣裳,又梳了蒙林的发型,打眼一瞧,倒是差不多了。 思格兰一脸的新奇,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苏南衣转头看到陆思源的头发,拍拍他的肩膀,“坐下,我给你梳一下。” “不用了吧,我……” “没事,正好练练手,”苏南衣不容分说,让他坐下,取下他头上的束发冠。 陆思源惯用玉冠,白玉干净温润,就像他这个人。 苏南衣轻轻取下,放在桌子上,手指灵巧的在他的发间穿棱。 陆思源看着镜子里的人,她神色专注,眉眼温柔,嘴唇微微抿着。 穿着蒙林的袍子,毛领轻轻扫着她的下颌,她的脸越发显得小巧精致。 陆思源心头猛然一跳,他垂下眼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握起,不敢再看。 思格兰凑过来,纳闷的问道:“思源哥哥,你怎么了?” 陆思源低声回答,“没事。” “那你怎么……” 脸红了? 话没说完,陆思源清了下嗓子,“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零嘴吃?没有的话一会儿给你买点。” 一听说吃的,思格兰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喜的走了。 陆思源迅速从镜子里看了苏南衣一眼,她似乎并没有察觉。 微微吐了口气。 苏南衣一通忙,终于把陆思源的头发梳好。 “怎么样?还好吧?”她眉眼带笑,似等着夸奖。 “很好,”陆思源浅笑,眼角微微翘起,像一弯月。 “是你长得好,你瞧,哪怕是打扮成蒙林人的样子,也是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苏南衣双手放在陆思源的肩膀上,陆思源看着她,目光深遂,很想时间就停留在此刻。 “思源,将来要找个好姑娘,日日为你束发。” 陆思源心头微震,眼前的景象似有了裂痕,他垂眼,没说话。 思格兰捧着两个纸包进来,后来跟着墨铎。 苏南衣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王子殿下,情况如何?” “还好,一切顺利,”墨铎拍拍身上的残雪,散去寒气,“格日夺算是有诚意,应该没有和吉烈同流合污,对了,他身上的毒……” “明天再解第二次,”苏南衣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放心,不会有事的。” 墨铎点点头,打量着她和陆思源,“你们打扮成这样,比中原装扮要好一些,我这一路走来,中原人的生意大部分都停了,大家都在议论,若是中原装束,会很受注目。” “说得是,”苏南衣一指桌上的包袱,“这个你看看。” 墨铎上前打开包袱,一看到衣服眉头就皱了皱,他把衣服拎起来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 “这衣服哪来的?” 他的语气急切,脸色也变了。 苏南衣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你认识这衣服?” “衣服常见,但这衣裳上的味道却是不多见。” 苏南衣之前倒没有注意到味道,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发现上面有淡淡的香气。 很淡,也很特别。 蒙林人多食牛羊肉,所以寻常百姓的身上会带着几分膻味儿,但这上面并没有。 她想起皮溜儿说这衣服的主人是位有钱人,应该是用了什么香。 “这香味儿特别,而且很淡。” “这味道的确是特别,”墨铎脸上浮现几分痛色,“这是皇城内才用的香,是我父王花大价钱请人做的,据说除了可以除去膻味,还能安神养神,这香用得时间长了,会附着在身上或者衣服上,而且留的时间还挺长,虽然会变淡,但散得极慢。” 苏南衣眉心微跳,“你的意思是,这衣服上的香,是皇家独有?” 墨铎点头,“正是。我可以确定。” 陆思源道:“那这件衣服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从皇城来的,而且,能沾染上这种香气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应该是长时间在老国王身边,久而久之,衣裳上就有了味道,这味道淡了许多,说明他也离开一段时间了。” 苏南衣说完看着墨铎,几乎和他同时猜到了这件衣裳最可能的主人。 “哈力克?” 墨铎眼中浮现焦急之色,“应该就是他!” “可他为什么要把衣服给那个赌徒呀?”思格兰不解。 “或许,是那个赌徒偷的也说不定,”墨铎手捧着衣裳,指尖微微颤抖,“又或者,他也没钱了,为了换点钱?现在他是逃犯,被人四处追杀,和我的处境也差不了多少,一定很艰难……” 墨铎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 苏南衣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不过,现在墨铎情绪激动,很是担忧,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王子殿下,你先别急,我们已经去了一次,现在不好再去第二次,若是有人暗中盯着,只怕对他对我们都不好,不如,晚上再去?” 一番话让墨铎冷静下来,“也好。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苏南衣之前觉得,故意装扮成皮溜,在他们眼皮底下逃走的那个人是皮溜儿的邻居,但现在墨铎说这衣裳是哈力克的。 那……应该就不是故意扮成皮溜儿逃跑的那个家伙。 那么,那个家伙会是谁呢? 苏南衣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现在,只能等着天黑,一方面去对面粮店看看,另一方面再去一趟皮溜儿家附近。 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天黑,他们就听到了另外一个让他们意外的消息。 思格兰看到门口有卖奶疙瘩的,忍不住下楼去买,回来的时候一路奔到苏南衣的屋子里,小声又急促的说道:“苏姐姐!我刚刚在门外,听到一个消息!” 第五百一十章 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思格兰跑进来这一乍呼,把苏南衣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怎么了?” “我刚刚听说,那个粮店的老板,就是叫德什么鲁的那个人,死了!” 苏南衣心头微沉,“死了?怎么死的?” “听说可怪了,他昨天晚上风寒了不是?就没有到店里来,他店里的伙计被带回去以后就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招了,这里的官儿就怒了,派人去传他,抬也得抬来。” 思格兰说得绘声绘色,“抬去之后,就在大堂上,正审着呢,他还在高呼冤枉,忽然就手脚抖个不停,像抽羊角风一样,接着就不动弹了,七窍流血什么的。” 苏南衣听着也觉得奇怪,“这像是中毒,可不像得病。” 陆思源把地图收起来,对墨铎道:“有办法问问是怎么回事吗?或者查看一下尸首。” “总觉得这个德鲁,和那个逃跑的人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苏南衣也有这种感觉,“德鲁的死一定是杀人灭口,或许从手法上能看出点什么。” 墨铎点点头,“好,我去问问格日夺,看他能不能介入一下。” “要合情合理,说不定那家伙就在暗中看着,”苏南衣提醒。 “好。” 格日夺那边很快有了回应,找了个合理的理由,派人去询问一下德鲁的情况。 询问的人带着一支小队,苏南衣和陆思源,就在这支小队中。 苏南衣看到德鲁的尸首时,眉头就皱了一下,她怀里的狐清也扭来扭去,有点兴奋。 苏南衣拍拍它的头,示意它别乱动。 陆思源眼神询问,苏南衣无声用口型回答了他,“蛇毒。” 蛇毒,两个字说起来轻巧,但在苏南衣和陆思源看来,却迅速想到了消失的铁明康,以及被他救走的金道长。 两人不动声色的又跟着小队离开,回到客栈中,墨铎已经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的确是被杀,应该是蛇毒,”苏南衣目光沉凉,“而且,说不定我们遇到老对手了。” “若是他,这一次绝不能让他跑了。” 苏南衣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对面的粮店,“粮店里应该有我们要找的东西,等天黑再看。” 冬天天短,夜幕很快降临。 那两个守卫的兵士也回去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绕到墙外,纵身跃进去,点了一点微光,直奔东南角。 白天那个逃走的家伙就是盯着这里,还捡走了什么东西。 火折子光芒微晃,苏南衣低头仔细寻找,陆思源一手始终握着剑柄,注意着她周围的动静。 苏南衣很快发现了端倪,“思源,你快来看!” 陆思源低头仔细一看,因为被火烧过,地面上有些黑色的浮灰,浮灰上有一道极细的蜿蜒曲线。 像是……某种东西爬过的痕迹。 “这是蛇痕?”陆思源低声问。 苏南衣仔细看着那道痕迹,“有点像,但这痕迹也未免细了些,即便是……” 她忽然顿住,转头看着陆思源。 陆思源被她看得心头微跳,“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一种可能,意林国内,能产出明水漆的树林中,有一种毒虫,幼时有四脚,成年之后四肢退化,外貌和蛇极为相似,冬季一般会冬眠,如果温度达不到而受冻的时候,它就会提高自身的温度,通体颜色会迅速暴红,像着了火一样滚烫。” 陆思源垂眼看着地上的痕迹,“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才是粮店莫名其妙起火的真正原因?” “不仅如此,德鲁突然身亡,应该也是因为这个,”苏南衣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毒虫极其难得,对方一定是利用它起了火之后,找机会把它拿走,这才被我们发现。” “意林……又是意林,”陆思源低低笑了一声,冷意森然,“还真是有意思。” 苏南衣也有些担忧,不知道最近意林国内究竟是怎么了,本来与世无争的一个国家,突然间却被牵扯了好几次。 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可这背后的人会是谁呢?又为什么搅到这浑水里来? “我们走吧,”苏南衣不想让陆思源现在过多忧思这个,“眼下的事儿最重要,或许,只是有人在意林得到了这种东西也说不定。” 说实话,这话苏南衣自己都不太相信。 陆思源沉默着微微点头。 他这副样子,反而让苏南衣越发心里不是滋味。 两个人悄悄出了粮店,墨铎也准备好了,要和他们一起去皮溜儿家附近看看。 以防万一,陆思源留下来照看思格兰,上次的事绝不能再出。 陆思源叮嘱了苏南衣几句,满眼不安的看着她和墨铎消失在夜色中。 墨铎心中忐忑不安,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他多希望,见到的人会是哈力克。 现在的他,有国有家却只能隐姓埋名的逃亡,虽然有苏南衣他们仗义相助,但内心深处,他总感觉自己还是孤单。 如果有哈力克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这种复杂的感觉,墨铎也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 苏南衣顺着记号找路,回头看到墨铎的神色,就猜出他的担忧。 “王子殿下,稍后若是见到哈力克,还是要谨慎些,”苏南衣提醒,“现在事情多变,局势不明,你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墨铎心像被人扯了一把,他迅速回神,长长吐了口气,“好,我知道,苏小姐,多谢了。” 苏南衣笑笑没说话,趁着月光出来,加快脚步。 皮溜儿住的这片是贫困区,能点得起灯的都是少数,天色一黑,就都早早睡觉了。 寂静,且黑。 苏南衣在一道木门前站住,手指了指。 墨铎侧耳听了听,里面十分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也没有光亮。 他不免有些担忧,“是不是得到消息,已经离开了?” 苏南衣也不能确定,“进去看看再说。” 木门基本上也就是个摆设,轻轻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寂静无声,两人轻步往里走,偶尔踩到一片落叶,声音似乎都有些清晰。 一直到了屋门前,墨铎深吸一口气要开门。 苏南衣突然一把拉开了他,一道冷光从门缝中击出,带着杀意贴着墨铎的耳边擦过。 苏南衣立即甩出鞭子,“啪”一声响,屋门四分五裂,一道人影从里面跳出,手中的大刀在夜色中闪着幽冷的光。 惨淡的月光里,映出此人的轮廓,他身材魁梧高大,腰间刹着板带,勒出精壮的腰身,脚上穿着皮靴,裤脚束进靴子里。 他头上没有戴帽子,浓眉环眼,虽然有些憔悴,但仍旧杀气腾腾,大概因为好几天没有刮胡子,络腮胡长出了一片。 墨铎瞪大着眼睛,眼神中满是惊讶和喜悦,还有隐忍的激动。 苏南衣一看他这神色,就知道在这个人八成就是哈力克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故人重逢多欣喜 哈力克并没有认出墨铎。 墨铎现在易了容,天色又暗,哈力克现在就和惊弓之鸟一般,也没有心情去细看墨铎长得什么样。 他一路被追杀,已经见过太多的人,理所当然的也就把墨铎和苏南衣当成了杀手。 “呵,本事真是不小,我躲在这里居然也能被你们发现,来吧,废话少说!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他的嗓音低哑,充斥着恼怒和愤恨,眼睛猩红,杀机浓烈。 墨铎手指紧握,掌心渗出潮汗,他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 哈力克以往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身为蒙林国国主的贴身护卫,风光可想而知。 他从来都是骄傲充满自信,墨铎从未见他如此狼狈过。 苏南衣看出墨铎的情绪波动,不动声色的上前,站在他身前,对哈力克道:“你是何人?” 哈力克狐疑的看了看她,眯着眼睛后退一步,防备警惕一点没少,“你们不认识我?那你们来干什么?” 苏南衣道:“我们是来找皮溜儿的,那家伙欠了我们钱,说他家在这里。” 哈力克拧眉,“什么皮溜儿?我不认识!” 苏南衣往前几步,往他身边踱了踱,“不认识?可他说认识你呀,你叫什么名字,哪来的?” 哈力克脸皮抖了抖,眼神阴沉,“你管我?反正我不欠你们钱,没事赶紧滚蛋!” 苏南衣轻轻闻了闻,他身上的确有极淡的香味,和袍子上的一样。 他的确是哈力克,而且从这副样子上来看,的确像是在躲避追杀。 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妥,看样子,唯有和他相认,然后仔细询问了。 苏南衣回头看看墨铎,给他递了个眼色。 墨铎这会儿也冷静不少,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哑着嗓子问道:“你是来自皇城吧?” 哈力克满身的戾气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迅速暴涨,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墨铎,“什么皇城?你什么意思?” 墨铎又问:“皇城里那片棘梨林,今年长的梨子好吃吗?” 哈力克眸子微微睁了睁,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墨铎勾唇,扯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有些苦,“梨林那株老梨树下,还埋着那只苍鹰的尸骨,哈力克,你还记得吗?” 哈力克眼睛霍然睁大,仔细的打量着墨铎,恨不能把他刻到眸子里去,他的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你……你……” “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墨铎声音轻了几分,映着白色月光,他的轮廓模样,掩去了多日来的苍凉,“那是当年我和我的兄弟一起埋下的。 那只苍鹰很老了,他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可它飞不动,它最终盘旋到梨林上空,就失去了力气,我和哈力克一起把他捡起来,看着它咽了最后一口气,然后把它埋了。” 哈力克嘴唇颤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我和墨铎的秘密。” 哈力克比墨铎要大好几岁,墨铎刚开始学骑射的时候,他已经是精通马术的小小少年。 两人一直行影不离,一起做了许多事,逃课,偷跑出去玩,捉鹰,打猎,等等。 数也数不清。 墨铎想到这些,就心潮涌动难以自制,他往前走了几步,“你的黑骊马,那次吃坏了肚子病得起不来,你还非扯着人家医药师去治,人家说了不是兽医,你还想打人家,把人家差点气死。” 哈力克喉结上下滑动,眼睛不错眼珠的盯着墨铎,警惕消退几分,激动增长几分。 “你是……墨铎?!” 他声音带着颤抖,还有不可置信的惊喜。 墨铎抬手,揭去脸上的假胡子,用帕子抹了一把脸,虽然还没有恢复原来的面貌,但也已经能看出六七成。 哈力克的眼中彻底爆出喜色,手里的刀哐当落地,他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墨铎的手臂,“墨铎!真的是你,神明在上,你怎么……怎么……” 墨铎也激动得不行,眼睛泛潮,握着他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换个地方说。” 哈力克点点头,“好,好。” 墨铎回头看看苏南衣,苏南衣浅笑着拱了拱手,“王子殿下先行一步,在下断后。” 她说的话,还有语气,无异于给墨铎提了个醒,墨铎明白她的意思,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墨铎也没有勉强,点头道:“好。” 哈力克问道:“墨铎,你住的地方安全吗?我去会不会连累到你,我现在……” “说什么连累?我们俩现在一样,谁也不比谁强多少。你放心吧,我住的地方很安全。” 哈力克这才又露出笑意,看一眼苏南衣道:“那我就不回来这里了,我感觉这里也不太安全,我在这儿住了几天,也该换地方了,我进去拿上东西,就不回来了。” “好,”墨铎跟着他往里走,“我帮你。” “不用,我东西也不多,里面也挺乱的,你别进来了。” 哈力克有点不好意思,墨铎怔了怔,也没有跟进去。 苏南衣脚步却没停,“我来帮您吧。” “这位小兄弟,不用了。”哈力克照顾客气的拒绝。 苏南衣笑得温婉,“不用客气,身为属下,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属下?”哈力克疑惑,“瞧着你眼生得很,你是?” “您可能不知,我就是一个小人物,无意中遇见王子殿下,承蒙殿下看得起。” 哈力克心中了然,这也难怪,墨铎一路逃亡,在路上除了遇见杀手,遇见帮忙的人也是正常。 他并没有多想,“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东西不多,你还是保护王子殿下最为重要。” 苏南衣见他坚决,也没有再勉强,微微点头,停住脚步。 哈力克进屋收拾东西,墨铎过来低声道:“他并没别的意思,只是……” 苏南衣摆手,“王子殿下不必多虑,我不会在意。现在这样挺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我和思源的身份比较好,到最后再说不迟。” 她略一停顿,又道:“并非不相信他,这样对他也好,知道太多反而有负担。” 墨铎觉得也有理,也就点头答应。 哈力克很快从里面出来,果然没有多少东西,只背了个小包袱。 “走吧!” 三个人先后出院子,苏南衣断后,她偏头看了看皮溜儿的家,又不动声色的回头。 一路回到客栈,哈力克有点不可思议,“你们住在客栈?这么显眼的地方?不怕被抓吗?现在城中的风声可是很紧,而且,城门口还贴着抓我的告示,我住在这里恐怕……” 苏南衣推开房门,“首领大人不必多虑,刚刚您不也没有认出王子殿下吗?” 墨铎摸摸自己的脸,“正是,你别担心,待明日也给你易容一下,不会有人认出的。” 哈力克满脸惊奇,“易容?这真的可行?” 第五百一十二章 我们都不喜欢他 墨铎指指自己的脸。 “你刚才不是也没有认出我来吗?” 哈力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难怪你敢进城来,这的确是认不出。这是……谁给弄的?” 他虽然问着,但目光还是转向了苏南衣。 墨铎刚要开品,苏南衣拱了拱手道:“首领大人,小的名叫阿南苏,就是一个小手艺人,以前在中原人的戏班子里做过学徒,所以会点易容装扮什么的。” 哈力克目光在苏南衣脸上一掠,“原来如此。” 苏南衣笑意加深,拉过陆思源,“这位是我的同乡,我们俩在戏班子认识的。” 陆思源不动声色,没说话也没有表态。 哈力克看着陆思源,“他……不会说话吗?” “不,不是,”墨铎解释道,“他……” “他性格内向,不怎么爱说,在戏班子的时候总被人嘲笑,就更不爱说了,首领大人别介意。”苏南衣笑眯眯的,拉陆思源的袖子。 陆思源垂下眼睛,眼底的冷意闪过。 哈力克拱手道:“你们仗义相助,救王子殿下,是真正的勇士,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思格兰眨巴着眼睛,打量着哈力克,“你就是护卫首领呀,阿铎哥哥经常提起你,也一直很担心你。” 哈力克嘴里轻轻重复,“阿铎……哥哥?” “是呀,”思格兰笑容纯真。 墨铎对思格兰宠爱一笑,“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小心明天变成黑眼怪。” 思格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苏南衣拍拍她的肩膀,思格兰抿嘴道:“好吧,你们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去睡觉了。” 她开门走了,哈力克的目光才缓缓收回,“她是谁?” “她是我们在路上救的一个小姑娘,无父无母,家里人都被害死了,自己一个人怪可怜的。”苏南衣轻描淡写的说完,把灯拨亮了一些,“首领大人,请坐吧。” 哈力克也没有客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量着了四周,“这里安全吗?” 墨铎在他身边坐下,“安全。哈力克,都城究竟什么情况,我父王现在怎么样了?” 哈力克叹了口气,话到嘴边,似乎有什么顾虑,目光掠了一下苏南衣和陆思源。 很明显,是对他们有所防备。 墨铎刚要说他们都是自己人,苏南衣对陆思源道:“我去准备热奶茶来,你陪我一起吧。” 陆思源点点头,跟着她退了出来。 出门口把门带上,才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苏南衣刚想开口,思格兰房间的门又开了,对他们俩招了招手。 苏南衣和陆思源走进屋,小丫头在桌子上倒了奶茶,还有两碟小点心和蜜饯奶酪。 她笑嘻嘻的拉过他们俩,“快坐,忙活了半天饿了吧?快尝尝。” 苏南衣还真有些饿,晚上没吃多少,这里饮食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捧着热乎乎的奶茶,虽然味道依旧不太习惯,但暖烘烘的感觉蛮好的。 “还是我们小思格兰贴心呀。”苏南衣赞叹。 思格兰托着腮,小圆脸更显得胖胖的,她最近又长高了一些,胖了一圈儿。 “苏姐姐,我不太喜欢这个什么哈力克,”她嘟着嘴,“他什么时候走啊?” 苏南衣摸摸她的头,“不喜欢他呀?那少理他就是了,不往他跟前凑合,和他少接触。他暂时应该不会走,我们都得忍耐一下。” 陆思源手指捏着茶盏,热奶茶温暖不了他的话语,“我也不喜欢这个人。” 苏南衣哑然失笑,“这家伙的确有点不讨喜,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个人暂时不能得罪,而且他和墨铎的关系好,我们若是对他有敌意,墨铎会很难做。” 思格兰鼓着腮帮子,“可我觉得,不是我们对他有敌意,是他看不起我们。” 苏南衣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丫头人小鬼大,感觉倒是挺敏锐。 “他是护卫首领嘛,你想想,负责老国王的安全,自然是铁面无私,对谁都有所怀疑的,更何况我们与他素不相识,又是在他被人追杀的处境下,有怀疑也很正常。” 苏南衣尽量安抚,“如果他一上来就没心没肺,对我们丝毫没有防备,那才是有问题,不是吗?” 思格兰放下手,眼珠转了转,“好像有道理哎。” “所以说呀,要记住,我呢,叫阿南苏,是个小手艺人,以前在戏班子里学过易容什么的,你是我们半路救的,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思格兰说完打了个哈欠,苏南衣催促着她洗漱了去里屋睡。 听到她睡着,苏南衣方才的笑意顿时冷了不少。 陆思源给她添了些热茶,“有什么问题?” “这个哈力克,我们不掉以轻心,他对我们有敌意,我们也不是那么相信他,”苏南衣手指轻敲了下桌子,声音压低,“他的衣袍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弄清楚,他说他不认识皮溜儿。” 陆思源眯着眼睛,跳跃的烛火映着他漆黑的眸子,“我觉得,那个赌徒都比他可靠。” 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思源,这话不可以在墨铎面前说。” 陆思源垂下眼睛,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知道。” “哈力克和其它人不一样,就算我们不喜欢他,怀疑他,也要找出证据之后再说,现在我们是在蒙林,墨铎毕竟和他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 这里面的情分终究是不一样的。 苏南衣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陆思源懂。 点到为止,陆思源也不是不冷静的人。 陆思源正欲点头,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 是墨铎。 苏南衣过去开了门,墨铎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抱歉,哈力克因为身份的关系,戒备心比较强,并非是不相信你们。” 苏南衣笑了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王子殿下说得哪里话,首领大人心思细密,为人谨慎,对我们不信任也是正常的,我们不是也没有说出真正的身份吗?” 墨铎急忙道:“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说。” “那就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以免让他心里有顾虑,”苏南衣侧身让开门,“王子殿下,要进来说吗?” 墨铎往里看了一眼,“思格兰睡了吧?我就不进去了,不如,你们去我那儿?” 墨铎心里是有隐忧的,他现在需要苏南衣等人的帮助,他亲眼看到苏南衣等人的能力,这一路走来,无论什么境况都能从容面对。 而夏染,人没在,却搅得金虎城成了一潭浑水。 这样的能力,是他现在迫切需要,也是助他回都城不可缺少的。 哈克力是他的人,眼下又正共患难,他迫切的希望,苏南衣他们和哈克力能够彼此友好相待。 苏南衣浅笑,没有拒绝,回头看一眼陆思源,“好啊,没问题。” 苏南衣的笑,莫名让墨铎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他觉得,在某些方面,似乎不太一样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她的一切,都在他眼里 墨铎心里有些担忧,对苏南衣的笑意也更真诚了几分。 哈力克还在他的房间里,这几天老修不在,刚好哈力克就和他一起,也没有另开房间。 苏南衣和陆思源一进来,正站在窗边的哈力克回身,眼中的戒备一闪即隐入眼底深处。 苏南衣似没有察觉,淡淡一笑,“首领大人。” 哈力克也笑了笑,“不用叫我什么首领大人,就叫阿克吧,明日易容之事,还要麻烦你。” 说得还算是客气。 “应该的,”苏南衣看看墨铎,“不知殿下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墨铎请他们坐下,这才说道:“我刚刚问了哈力克都城的情况,他说出来的时候,我父王病重,度拙假情假意请了医药师医治,却都不见起色,后来度拙才以此为借口,开始清除我父王身边的人,说他们照顾不周,又说他们中间一定有人企图暗害。” 苏南衣知道,蒙林国的医药师,其实就相当于大夏的太医。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度拙出手,肯定要从老国王身边的人开始清起,到时候身边的人清理得差不多了,军方的势力稳定了,老国王的作用也就快没了。 当然,到那时候,他的命也就快没了。 苏南衣问道:“就没有人说,给你发飞鸽传书,让你快回去吗?” 墨铎叹了口气,“有,信鸽也发了,可我们这不是根本没有收到,一次也没有。” “这么说来,飞鸽传书要么是根本没有发,要么就是一出城就被人劫了。” “要是出城再劫,倒是说明他们略有些顾忌,要是根本没发,那倒说明度拙手中已经掌握了大半的实力,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哈力克不动声色的看了苏南衣一眼,又缓缓收回目光。 苏南衣察觉到,但没有转过脸去看他。 “王子殿下,今日不早,早些休息吧。” 苏南衣说着站起来,墨铎明显还想再说什么。 一是的确着急,想商量出个对策,二是担心苏南衣和他心生隔阂。 他还没开口,哈力克道:“是啊,殿下,明天还得去见格日夺,早点休息吧。” 墨铎只好不再多说,“好,我送你们出去。” 陆思源和苏南衣走出门口,苏南衣微笑道:“殿下,您和故友难处重逢,欢喜之情可以理解,但也别聊得太晚。” “……好,我知道了。” 墨铎有些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点心虚,但这虚从何来,他也弄不明白。 苏南衣和陆思源离开,陆思源道:“我给老修写封信,和他说一下这边的情况,别等他回来说漏了。” 苏南衣跟着他进屋,低声道:“思源,我觉得这个哈力克有点问题。” 陆思源眉心微跳,“怎么说?” “你不是也说了,觉得皮溜儿都比他可靠。皮溜儿是个赌徒,虽说谎话成性,但我觉得,他在那种情况之下说的,未必就是假话。 还有那件袍子,哈力克的解释是,被偷了。他那种身手,又警惕性十足,恨不能后背都生出眼睛来,怎么可能会被偷了衣裳?” “我们再去问问皮溜儿?”陆思源问。 “问,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我倒有个办法,”苏南衣凑近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思源听完,“好,明天一早我就去。” 两人说定,苏南衣回房间。 狐清见她回来,立即跑过来,她抱起狐清,摸了摸它的头。 “这些天委屈你了,这个时候的确是没有什么你爱吃的东西,不过,也许很快就会有了。” 狐清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忽闪着眼睛,小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这些天你要藏好哦,我们这儿来了个不怎么好的人。” 狐清又拱了拱,委屈巴拉的样子。 苏南衣逗了它一会儿,也闭上眼睛休息。 她倒不担心有人趁夜使坏,有狐清在,什么也暗害不了她。 抱着狐清,就难免想起云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京城的天气应该比这边要好一些,不知道太妃的旧疾有没有复发。 夏染那个家伙,会不会把云景带坏…… 苏南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过去。 这一觉倒睡得安稳,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听到有什么在敲窗子。 狐清也扒拉着苏南衣的眼睛,她无奈的睁开眼,推开窗子一瞧,是小白回来了。 老修来的信。 她正要关窗,看到陆思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立即冲他招了招手。 穿上外袍,随意挽了头发,打开门让陆思源进来一起看老修的信。 老修在信里说,银虎城那边的情况要比这边略好一点,但也已经乱了。 他在银虎城里逛了一圈儿,银虎城比金虎城要小一些,根据夏染手下的掌柜们说,倒没有发现那边有什么不安分的人,首领什么的也才露过面,一切正常。 当然,关于哈力克的画像也是有的,城门口的检查也比平时严一些,但也比不过金虎城。 苏南衣看完信,微吐了口气,“这样看来,银虎城倒没有被度拙的人盯上,至少目前没有。” 陆思源把信看了一遍,重要的信息记下,然后把信烧了。 “银虎城的首领比不得格日夺,不像他们与墨铎父子那般亲密,就是个上下属的关系,所以,度拙可能觉得,就算墨铎要回,也是回金虎城,就没有在银虎城那边多下功夫。” “应该是,更何况,夏染的商铺这么一闹,估计他也顾上不别的。” 苏南衣看一眼窗外,“思源,你去见夏染商铺掌柜的时候,务必小心,以免被人发现,给夏染的商铺招去祸端。” “好,我知道,我这就去。” 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也少,陆思源出门,更不容易被发现。 他去的快,回的也快,很快就把事情办完回来了,怀里还揣着个纸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苏南衣又惊又喜,“哪来的?不瞒你说,我可太想了这个了,这边的饭真吃不惯。” “从掌柜的那里拿的,他们有自己的灶,自己做的。” 苏南衣眼睛微微眯起,嘴上沾着油汁,像一只满足的小猫。 陆思源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慢慢吃,还有呢。” 他说着又从大氅里拿出一个小木桶,打开盖子淡淡的米香就飘散出来。 “小米粥?”苏南衣眉开眼笑,“思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陆思源心头微震,眼底的温情一闪即过,“你喜欢吃就好。” 他早就注意到,她吃得少,她虽然不是挑食的人,但这些异族的东西,她也是真的吃不惯。 “当然喜欢,还是咱们的东西最好吃,”苏南衣把纸袋子递给他,“你也吃几个吧,这两天也没有吃好。” “我吃过了,在他们那儿吃的。” “那给思格兰留两个,”苏南衣仔细把纸袋子包好。 她话音刚落,忽然一直在她床头安静着的狐清睁开眼睛,一下子窜过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 我这脑子不太灵光 经过之前金道长意图引诱狐清的事,苏南衣对狐清的各种状态都十分敏感。 特别是有反常情况的时候。 现在的狐清摇着尾巴,小爪子伸出来又缩进去,鼻子也嗅来嗅去,显然是一副兴奋的模样。 陆思源拧着眉,“它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擦干净手上的油,摸着狐清的毛,“它是想吃好吃的了。” 狐清抬头看着她,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 苏南衣笑了笑,眼底却是冷然的光,“别急,最迟今晚就让你吃到。” 狐清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响,似乎对苏南衣的回答很满意。 陆思源沉声道:“这里一到冬天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想找点它爱吃的,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苏南衣轻声哧笑,“我们找当然是不容易找,但,万一有人给送上门来呢?” 陆思源脸色微沉,“你是说……” 苏南衣手指压唇,“嘘……不可说。” 没过多久,思格兰也来了,看到苏南衣给她留的肉包子,惊喜的叫出声来,“哇,好香呀,谢谢苏……” 她把后面的话又咽回去,“阿南苏。” 苏南衣笑着点头,“快吃吧,一会儿我们……” 话没说完,墨铎和哈力克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思格兰转过脸,低头捧起粥碗。 没打招呼。 苏南衣浅笑着点点头,墨铎笑着问道:“去吃点东西吧,我闻到了奶茶香。” 苏南衣委婉的拒绝,“不用了,我们醒的早,闲得无聊去买了几个包子,已经吃过了。” 墨铎看一眼桌子上的纸包,略一犹豫,“那,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去格日夺的府上,中午的时候回来给你买些吃的,你喜欢这个?” “好啊,”苏南衣也没拒绝,“那就多谢了。” 墨铎眉眼带笑,“应该的。那我先去了。” 哈力克此时开口道:“殿下您先去,我让阿苏南兄弟给我易容一下。” “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墨铎没有多想,转身走了。 哈力克脸上的笑容极淡,“怎么?你们在中原人的戏班里呆久了,连饮食也和他们一样了?” 思格兰捧着粥的手一顿,苏南衣手指轻挑着桌子上盒子里的假胡须,语气比他脸上的笑还要淡,“是啊。” 哈力克的笑容立马消失,眼中染上几分轻蔑,“中原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的?那些稀稀薄薄的粥,哪比得上我们的奶茶,奶酪和肉干,不但好吃,还能让人浑身充满力量。” 思格兰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他,小嘴边挂着一粒米粒,“大首领说得好有道理啊!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那中原人关闭店铺也就不会对金虎城造成影响了。 啊,不对,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法在这边做生意,没人买他们的茶叶、丝绸、调料还有药材什么的,他们就得灰溜溜的回中原去,是不是?” 苏南衣抿着嘴唇,勉强没有笑出声来。 陆思源也罕见的翘了翘嘴角,心情忽然就愉悦起来。 哈力克本来还挺高兴,听到后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的目光阴沉的盯着思格兰,“哼。” 思格兰眨着眼,一脸好奇,“咦,我说得不对吗?大首领,你哼我干什么?” 哈力克表情鄙夷,“我看你是吃中原人的食物吃得多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思格兰脸上笑容僵住,陆思源翘起的唇角绷紧。 苏南衣手指挑着假胡须,又慢慢放回,轻轻盖上盒子,“抱歉了,大首领,我忽然记起来,我这里面的材料不太够,我得赶紧去买,否则还给您易不了这容。” 哈力克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你是故意的?” “怎么会?”苏南衣惊讶,“我们一路匆忙,王子殿下又一直在易容,材料用得快,进城之后还没有顾上补充,我这脑子又不太灵光,所以……一时忘记了。” 要不是她那句“我这脑子又不太灵光”,哈力克还真差点信了她的说辞。 哈力克用力握了握手指,腮帮子都绷得硬,“你敢耍我?真以为救了墨铎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苏南衣轻笑,勾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怎么会?无法无天可不敢当,这金虎城的法我们可见识到了,王子殿下都得好好掩饰,您的画像也挂在城门口,这不都是律法森严吗?” 哈力克脸色铁青,他短促笑了一声,“看来,中原人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在戏班子里呆了几天,都把你们弄成像他们一样牙尖嘴利了。” “你……”思格兰不服想要反驳。 苏南衣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别动气。 “大首领要是没有其它的吩咐,我们就出去转转,毕竟中原人的店都关门了,要想买到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困难。” 哈力克沉着脸刚要说什么,墨铎又回来了,看到他们站在这儿,纳闷道:“怎么了?” 哈力克变脸似翻书,笑了笑,“没什么,他们说没有材料了,得去现买,我看,还是不要麻烦他们,这样吧,我一会儿从后门走,还回我的住处。” 他这话说得很隐讳,好像苏南衣他们对他干了什么,让他有说不出来的苦衷一样。 果然,墨铎的脸色微变,看了一眼苏南衣。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那一闪即过的疑虑和不解还是清晰的落入众人眼中。 苏南衣倒无所谓,她并不在意哈力克耍这样的花招,对于她来说,见过深宅中的女人,皇宫中的妃嫔,见不得光的手段多了去了。 哈力克这点能耐,根本连眼都入不了。 何况,现在是墨铎有求于她,就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或者有点介意,苏南衣也不惧。 但思格兰就不行了,小女孩儿心思单纯又正直,见不得这种一张嘴就颠倒黑白的。 当即气得脸色通红,眼睛溜圆的瞪着哈力克,“你……” 哈力克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相比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姑娘多么骄横不讲理,把一个大汉给欺负惨了,连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 墨铎的眉心跳了跳,下意识挡在哈力克身前,对苏南衣道:“我那里还有一些,足够几天用的,不如让他先用我一些?” 苏南衣似笑非笑,“行啊,殿下您愿意就行。” 墨铎嘴唇微翘,“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又为了我们父子逃亡至此,我总该帮他的。那就有劳。”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苏南衣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淡。 思格兰咬了咬雪白的牙,“殿下这位兄弟还真是好福气,有您这样维护,他为了你们父子逃亡至此,我们也不是游山玩水逛到这里来的!” 墨铎表情一僵,“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力克垂着的眼睛里疑惑微闪,他怎么感觉,墨铎在他们面前,似乎是处于下风的? 第五百一十五章 易容之术 苏南衣拍拍思格兰的头,“好了,别生气了。穿好衣服,一会儿我和思源哥哥带你去上街。” “哼,”思格兰哼了一声,扭过身子不理会墨铎和哈力克。 一般这种情况,通常会说“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一般见识”等等。 但,苏南衣什么也没有说。 她做了个“请”的姿势,“殿下,那就去您那屋吧。” 墨铎微吸了口气,“好。请。” 哈力克这会儿沉默着,别说讽刺,还话也不说了,垂着头跟在墨铎身后,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苏南衣也不介意,甚至连个眼光都没有给他。 进了墨铎的房间,她一眼看到,老修的一些东西被堆到了角落,包着衣服的一个包袱有些散开了,几片袍角从里面露出来,落在地上。 别说放进柜子,连个椅子都没有放。 老修这个人吧,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不在乎什么,形象也不怎么样,但还是十分在意衣服,特别是面料金贵的衣服。 上次云景来看苏南衣,带了几匹锦缎,老修就瞅着特别眼馋,苏南衣就挑了两匹深色不花哨的送给了他。 老修当时就很高兴。 现在,他放衣服的小包袱就被扔在地上,而且,这里面还是他比较喜欢的衣服。 大概是觉得去银虎城办的是比较粗的差事,又不用摆谱什么的,就没有带上。 苏南衣脚步一顿,墨铎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瞬间也有点尴尬。 “……” 他刚要说话,苏南衣迈步过去,仔细的把衣服收起来,掸去上面的尘土,又仔细的把包袱重新绑好。 其它的东西也一一收起,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墨铎过来要帮忙,苏南衣什么也没说,但动作是拒绝的。 哈力克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太累太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想着老前辈过两天就回来了,这房间我……” 苏南衣拍了拍包袱,“没关系,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我知道,我一会儿拿去让思源收着吧。老修回来以后就和思源住一屋吧,一个客栈而已,我们都是过客,没什么谁的房间。” 墨铎眸色微深,苏南衣已经转移了话题,一指镜子,“大首领,坐吧。” 哈力克坐在镜子前,苏南衣先给他改肤色,其实这些都是最简单的,现在墨铎自己也能易容,无非就是改变肤色和粘贴一些假胡须或者是假痣什么的。 但墨铎清楚,苏南衣用的都是最简单的法子,她能做的,远远不是这么简单的。 要是真的易起容来,只怕是大变活人级别的。 现在城门口就有哈力克的画像,墨铎还是很担心的,他本来想着,和苏南衣说说,让她给哈力克好好易一下,最好是谁也认不出的那种。 但现在,话都卡在喉咙里,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南衣微抿着嘴唇,手指轻柔,动作迅速。 哈力克道:“阿苏南兄弟这手艺果然不错。” 苏南衣睫毛微垂,“大首领过奖了,您不嫌弃这种雕虫小技就好。” “怎么会,感谢你还来不及。” 苏南衣没再说话,也懒得和他演戏。 没过多久,苏南衣就停了手,“好了。” 墨铎定睛一瞧,哈力克也看向镜子,里面的人肤色变了,脸上粘了胡子,眉毛也修过形状,加密了一些,眼窝深了,鼻梁更挺了,唇色也有些变化。 虽然不是大变活人,但容貌也改了百分之七八十,就算是拿着那张画像对照,也不会看出这是同一个人。 墨铎很是满意,哈力克眼中闪过惊讶,“阿苏南的确了得。” 苏南衣轻笑,不置可否,提醒道:“哦,对了,大首领这唇色我给加深了一些,涂的是一种口脂,虽然说不那么容易脱落,但还是要小心,少吃东西少喝水,少说话。” “……”哈力克。 墨铎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苏南衣这么做,究竟是巧合还是因为别的。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墨铎和哈力克去厅堂吃饭,苏南衣去找思格兰和陆思源。 一见到她回来,思格兰目光在她身后一掠,“那个讨厌鬼呢?” 苏南衣忍不住笑,“没跟来,放心吧,他们去吃饭了。” “哼,”思格兰跺跺脚,“怎么会那么讨厌的人?居然像是长了两张脸!对着我们一套,对着墨铎又一套,真是太可气了!” 思格兰气得都不再叫墨铎阿铎哥哥了。 苏南衣揉揉她的头,“好了,别气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再说,这也不关墨铎的事,不能怪到他头上。” 陆思源低头看到苏南衣抱着老修的包袱,“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有心想说,但看到思格兰生气的样子还是忍住了,省得这小姑娘更生气。 “没事,老修的东西,还是我们保管比较稳妥,这是他的衣服,稀罕着呢,省得他回来心疼。” 陆思源眉头微皱,苏南衣目光在思格兰身上一掠,他顿时了然,又把话咽了回去。 三人上街去买东西,思格兰穿着连帽的厚斗篷,像个可爱的娃娃,在前面蹦蹦跳跳。 陆思源声音很低,这才问道:“怎么了?” 苏南衣也没有瞒他,把情况大致一说。 陆思源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这人的确不地道,也不知道墨铎是怎么和他做成兄弟的。” “因为他的父王啊,这还用说?再有什么也得忍着装着,”苏南衣嘴角含笑,眼神却是沉凉,“我们不喜欢他,他又何尝喜欢我们。刚刚给他易容的时候,我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陆思源眉梢一挑,“什么?” 苏南衣低声道:“他的额角,有没有洗净的粉末,很少,就在发丝里,味道也极淡,但逃不过我的眼睛和鼻子。” “是什么粉末?” 苏南衣抬眼看他,“也是用来易容的,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陆思源微微诧异,眼底情绪变化,“你是说……” 苏南衣略一点头,两人都默契的不再多说,点到为止。 “那你有什么打算?告诉墨铎吗?” 陆思源面有忧色,“墨铎恐怕不太容易相信,除非……我们可以拿到真切的证据。” “嗯,我也这么想,所以,暂时不要对墨铎说,哈力克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今天他对我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他就会忍不住动,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动,让他着急,反正,我们也不急。” “好,听你的。” 苏南衣看着前面的思格兰,“晚上还是让思格兰悄悄到我房里来,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哈力克连女人那种装腔作调的招术都用,可见不是个什么光明磊落的,要提防他。” “说得是,”陆思源笑意森然,“我倒要看看,他接下来要怎么演。” 第五百一十六章 合演一出戏 说是出来买要用的材料,其实就是苏南衣的借口罢了。 她们刚出来不久,墨铎和哈力克也出客栈去见格日夺。 墨铎本来想着让格日夺撤掉哈力克的画像,但想了想,如果撤了,反而会引发别人的怀疑。 反正现在哈力克已经易容,别人也认不出。 他和哈力克一说,哈力克也没有意见。 两人正在街上走,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喧哗,还有人匆忙跑了过来。 墨铎和哈力克不想惹事非,正要侧身躲开,没想到动作慢了一步,前面跑着的人已经到了跟前,还差一点摔倒,一下子扑在哈力克身前。 “救命!”那人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哈力克再想躲,已经来不及。 他心里烦躁,低头定睛一瞧,眉心不禁跳了跳。 皮溜儿紧抓着他的裤子不撒手,看着后面追来的一脸惶恐,大声叫道:“你们别追了!我告诉你们啊,你们……说我偷钱得有证据,不然你们就是诬蔑!” 后面追他的两个人气喘吁吁,手抚着膝盖看着他,“少他娘废话,我都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对,把你的口袋翻出来,里面的钱袋子就是证据!” “不行,”皮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们说搜就搜?你们是官家的人吗?哼!” “他娘的,你给老子过来,你偷了钱你还横,看老子不打死你!”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撸袖子,过来就要揍。 皮溜儿见势不好,爬起来躲在墨铎和哈力克身后,手紧紧抓着哈力克的衣裳。 哈力克心里烦得不行,更担心被皮溜儿认出来,压着嗓子道:“滚开!别碰我。” 皮溜儿哪肯松手,“别呀,大哥,你救救小弟,小弟保准感恩戴德!这俩中原人欺负我,说我偷钱,您说我是那偷钱的人吗?” 皮溜儿说得理直气壮,哈力克心里冷笑,心说他娘的你还真就是。 但他这话不能说,皱眉推了推他,“我不知道你们的事,不行就去官府申辩,松开我!” 皮溜儿缩着脖子往他身后躲,皮溜儿长得瘦小枯干,又缩着身子,而哈力克身材魁梧高大,完全就像一块大盾牌,整个把他挡住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墨铎也有点急,本来他们就想低调,不想惹任何人的注意,现在倒好,居然被人围观了。 他皱眉训斥皮溜儿,“滚开,你偷没偷都和我们没关系,你们自己去解决!” “别这样嘛,兄弟,”皮溜儿笑嘻嘻的,“能帮就帮一把呗,都是兄弟,要不你借我点钱,怎么样?” 墨铎差点气乐,“我根本不认识你,凭什么借给你钱?” 皮溜儿一撇嘴,看着那两个中原人靠近,猛然一推哈力克,掉头就跑,“哼,想抓我,下辈子吧!” 那两个中原人气得跳脚,扒拉开墨铎和哈力克,骂骂咧咧的追了上去,围观的人也散了。 一出闹剧总算结束,墨铎松了口气,“走吧。” 哈力克点点头,也没有多想。 他们俩没有看到的是,皮溜儿跑进一条小胡同就没再往前跑,而是停了下来等着。 那两个中原人随后也到了。 皮溜儿笑嘻嘻的凑上前,“二位,我演得还行吧?” 中原人收了笑意,点点头,“东西拿到了吗?” 皮溜儿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双手奉上,“在这里,二位爷,小的不辱使命。” 中原人一乐,“你小子,少拽文了。” 接过皮溜儿手里的东西,放在耳边听了听,“好,那些钱归你了。” “得嘞,谢二位爷的赏!以后再有这种活儿,记得叫我啊!” 中原人没理他,转身走了。 皮溜儿把钱袋子从怀里摸出来,放手里掂了掂,眉开眼笑的拿去赌。 两个中原人绕过小巷,从一处后门进入一所宅院。 苏南衣和陆思源已经等在那里。 思格兰被掌柜的带下去吃东西,这阵子没吃到中原食物,思格兰也想坏了。 苏南衣放下茶盏,“东西拿到了?” “苏小姐,请看,是不是这个?” 苏南衣接过一个小竹筒,放耳边听了听,里面有轻微沙沙声,像是什么在爬。 仔细闻闻,还有一点淡淡有腥和一点点火烧焦的味道。 “不错,是这个,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苏南衣想了想,“派两个人,暗中跟着皮溜,对方发现东西丢了,一定会去找他,说不定还会暗他。” “是,明白。我们这就安排。” 陆思源目光落在小竹筒上,“这就是你说的那种毒虫?” “嗯,应该错不了,”苏南衣手指轻转,笑容微凉,“看来我们猜的不错,哈力克就是那个放火的神秘人,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他住在皮溜儿家附近,借用皮溜儿的衣服,假扮成皮溜儿的模样,就是混淆视线,在店外伺机拿回毒虫。”陆思源目光深深,“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杀德鲁?” 苏南衣略一思索,“这事儿恐怕还得着落在吉烈身上。” 陆思源表情微凝,“你的意思是,暗中和吉烈勾结的人,会是他?可他不是被追捕,从都城跑出来的吗?” 苏南衣似笑非笑,“可这些话,又是谁告诉我们的呢?” 陆思源一回想,可不是吗,这些话听吉烈说过,听哈力克自己说过。 谁又能证实? 陆思源深吸了口气,迟疑道:“那我们告诉墨铎吗?” “暂时不用吧,”苏南衣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们还没有摸清楚,不过也快了,他丢了这个,一定会很着急。” 苏南衣把竹筒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喝口茶。 “这下,狐清有吃的了,”陆思源表情严肃,“估计早就想吃这些了。” “可不是,今天一早,闻到哈力克身上的味道都躁动,希望这些能让它吃个半饱。” 把茶饮完,苏南衣问道:“还喝吗?不喝咱就回去。” “嗯,好,我去叫思格兰。” 话音刚落,思格兰抱着个小篮子走了过来,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吃的。 “苏姐姐,思源哥哥,你们瞧,这是掌柜的给我的。” 说着还献宝似的拿了几样出来分给他们俩。 掌柜的也跟上来笑着拱手,“这里的饮食诸位刚来的时候肯定不太习惯,我们这儿有咱们带来的厨子,各种菜系都会,诸位要是吃吃了,不妨过来尝尝。” 苏南衣眼睛微亮,也没有拒绝,“行啊,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不麻烦,不麻烦,东家说了,要好好为苏小姐效力,应该的。” 掌柜的很客气,也很豪爽,苏南衣觉得他挺不错。 “不如这样吧,我们这几日闲着也没事做,早上都去河里捉鱼,今天正好捉了几条新鲜的,再切点羊肉,做个锅子,如何?诸位中午就留下来吃一顿吧!” 要说别的没有兴趣,一说吃火锅,三个人立即都来了精神。 第五百一十七章 除了娘子,别人和我没关系 三个人都决定留下来吃火锅。 掌柜的姓曹,说话滴水不露,始终带笑,为人精明但又透出真诚,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的威望也极高,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反驳,还动作十分迅速的去办。 苏南衣问他,这阵子关店铺是否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他们在这里有没有危险,或者受到过伤害什么的。 曹掌柜朗声一笑,“苏小姐放心,我们几个在这里很多年了,一切都熟悉得很,再说,这事儿是东家提前就安排下的,我们都有准备,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我们也有自己的护卫,身手都极佳。” 苏南衣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多少缓和了一些。 她真是担心,会给夏染造成巨大损失,又伤及到无辜的人。 “东家深谋远虑,开商铺赚钱重要,我们大家的安全东家看得更重要,他常说,钱赚不完,命就一条。所以当初给我们选商铺的时候,都是选的一些大城,繁华且安定,又配了护卫。即使没有这一次的事,我们也是一直这样做的。” 苏南衣由衷赞叹,别的不说,夏染做生意这一条真是无人可比。 热乎乎的火锅端上来,香气弥漫,众人团团围坐,腾腾的热气里,是抹不去的乡愁和眷恋。 在这遥远的地方,远离京城和家人,遇到故乡人,一起坐下吃一顿暖和的饭,聊聊家乡的事,是此时对离乡之人最好的慰藉。 而此时的京城,也是大雪纷飞。 大雪已经连着下了几日,依旧没有停的迹象。 夏染嗑着撤子,看着珠帘那边唱戏的角儿,对云景道:“王爷,听说徐州那边闹了雪灾,皇帝要派人过去震灾?” “嗯,有这么一说,”云景点头。 他本来还想去,让太妃给拦下了。 “听说是户部的侍郎去,”云景偏头看他,“怎么?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没怎么,就是随便问问,”夏染眼珠转了转。 心说,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最近可以病一病了,要不然的话,这赈灾的钱粮,肯定得落到他的头上。 他不怕花钱,尤其是赈灾救人这种大义的事,可问题是,顾西宸省着户部的钱不花,张嘴就问他借,说是借,可从来没有还过。 到最后,钱粮被那些官员贪去一半不说,这赈灾的名声跟他没有个屁的关系。 这就让人很恶心了。 夏染宁可自己开粥棚,自己购置棉衣,最起码钱都花在了实处,用在了刀刃上。 至少比给了顾西宸有意思。 云景不知他心思百转,一转眼的功夫,就想了这么多。 “你想什么呢?怎么着,你想捐东西呀?”云景问。 夏染摇头,“没有,没想。” 云景扔了一把瓜子皮,“你有钱就损呗,娘子说了,这是积功德。不过,不捐也没事,本来就是你的钱,怎么用是你的事,别人也无权干涉。” 夏染忍不住拍拍他肩膀,“说得好,要是别人也有你这个觉悟就好了。” 他想了想,凑过来说道:“王爷,要不咱们一起去吧?” “去哪?” “徐州啊!” “我也想去,但我母妃不让我去办这个差,说是太累了,而且,皇帝也未必……” “不是去办差,咱们去瞧瞧?我那边也有生意,咱就是私下去,就当玩了,去了以后要是真的灾情严重,我就开粥棚,就当是积功德,和朝廷没关系。” 云景想了想,“这个行,我回去跟我母妃说。” 夏染一琢磨,现在是太妃主事儿,万一云景回去说不好,太妃依旧不让去,那岂不是麻烦? 打定主意,他笑嘻嘻的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见太妃,求一求。” 云景眉开眼笑,“那好啊,我母妃昨天还提到你,说这次的锦缎和羊皮都很好,穿上身暖和又轻巧,让我谢谢你呢。” “太妃客气,这算得了什么,能让太妃穿,是它们的福气。” 两人正聊着,下面戏台上传来一声惊呼,乐器也停了。 夏染转头看过去,就见珠帘晃动之外,有几个恶奴上了台,为首的穿着锦袍,看样式像是哪府里的管家。 “找麻烦的来了,”夏染拍拍手,托着腮看热闹。 云景看了几眼,再看夏染这样儿,有点奇怪,“怎么?你不管吗?” “我怎么管?”夏染漫不经心,“没看着吗?那家伙穿的圆领袍,那可是一等管家穿的,这保不齐就是哪府里的,我一介布衣,就是个做小买卖的,这我可管不了。” 做小买卖的…… 云景眼睛眨了眨,若有所思,“我觉得你的买卖做得也不小啊。” “……”夏染呼吸一滞,翻白眼看了看他,“王爷,能不能不这么较真儿?” 云景不明所以,不懂他的弯弯绕,也坐着没动。 夏染忍不住乐了,“怎么?王爷也不想着英雄救美吗?” 云景捏了块点心吃了,“本王也不是英雄,再说,她长得也不美。” 说了又感觉不太对,想了想又补充,“她美不美的,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细看。” 夏染诧异,“不是,你没有听说吗?这个旦角儿是新红起来的,现在不说红遍整个京城也红了半个,你隔三岔五的来,就没看出她长的什么样儿?” 云景比他更诧异,“咱不是到这儿听戏来了吗?听戏听戏,用的是耳朵,又不是眼睛,听的是嗓子,也不是看得模样,再说了,我来听戏,又不是白听的,我给了票钱的,有时候还打赏,还让我怎么样?” 夏染:“……” 云景嘴里嘀咕,“反正我就觉得我娘子最美,救娘子成,别的女子,没兴趣。” 夏染微吸了口气,暗叹苏南衣还真是找对了人。 就冲这一番情意,满京城哪个贵人公子也做不到。 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看见漂亮女子就忍不住想弄回家的? 偏偏这云景…… 夏染心里很满意。 两人说话间,云景又往下一瞄,“这么多人看戏,总有出头的,看,那不是来了?” 夏染一瞧,可不是,那小旦角儿哭喊得撕心裂肺,他们后台的人看到冲上来的管家恶奴,也有点傻眼,正不知所措,眼瞅着小旦角儿就要哭哑了嗓子,从台下冲上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来。 年轻男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袍子,领口袖口洗得有点发白,但还算干净清爽。 他腰间扎着板带,手里拎着钢刀,明晃晃的。 一声大喝,几个回合,就把那些恶奴给打得东倒西歪,管家也滚了几个滚儿,放了几句狠话,带着人灰溜溜的跑了。 小旦角儿满脸是泪,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道谢。 年轻男子脸微微一红,拱手道:“姑娘不必客气,拔刀相助也是应该,姑娘不该受此屈辱。” 小旦角儿垂着脸再次道谢,班主从后面出来,把她挡在身后,又客气了几句。 夏染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一勾。 第五百一十八章 她竟然说骨肉? 云景把茶杯放下,看着台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估计后面的戏也不能再唱。 “咱走吧?” 夏染拿阗衣架上的披风,慢条斯理的穿了,“行,走,跟你去王府。” 俩人穿好衣裳就就往外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二楼,顺着楼梯到一楼,台上的事儿也基本上都处理完了。 刚要离开戏楼,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二位贵客请留步。” 他们停住回身,是班主匆忙的跑过来。 班主是个女人,上了些年纪,但风韵仍存。 “二位,今天的事实在抱歉,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她声音带笑,行了礼。 云景偏着头不说话,目光落在别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夏染似笑非笑,“班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戏楼里的客人这么多,我们俩也只是其中之一。实在没有必要说什么抱歉不抱歉的话,再说,错的也不是你们。” 班主眉眼都含着笑意,“多谢贵客。我们小凤仙年纪还小,实在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今天的确是吓着了,要不是二位贵客在这里撑着……” 夏染一抬手,身上的斗篷流光溢彩,“班主,别这么说,我们可没做什么。” “哟,您是没做,可二位在这里一坐就是给我们长脸不是?” 班主一边说,一眼瞄着夏染身上的斗篷,一眼瞄着云景。 “这位贵客,您说是不是?” 云景扫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一是懒得说,二是跟她也没话好说。 夏染脸上露出笑意,“行了,班主,我们还有事,你这也有一摊子要收拾,告辞。” “哎,二位……” 班主还想说什么,夏染给云景递了个眼色,云景早就想走了,立马转身就走。 夏染也没有再停留,连头也没回。 班主一跺脚,看着他们走了,这才讪讪回到后台。 小凤仙已经换了衣服,正在镜子前面梳头人发,看到她进来,眼睛闪着亮光,“怎么样?” 班主叹了口气,“不怎么样,人走了,连句话都没说。” 小凤仙有些气馁,把梳子往桌子上一摔,“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他今天会出手相助。” “我看呐,你还是别动这个心思了,他不是一般的人,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攀上的,还是安安心心的唱戏吧,你现在也红了,以后……” “以后怎么样?再红能唱几年?”小凤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满是怨忿。 再红,女子美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然后该怎么办? 再做下一任班主? 可笑。 小凤仙紧紧握着梳子,指关节都有些泛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发誓,“不行,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一定要改变命运!” 班主低声道:“我看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也不错,光是那件锦袍我们几个月也赚不来。若是嫁给他……” “我再想想吧,”小凤仙打断她的话,不再多说。 班主心里冷笑,神气什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一个戏子而已,还好意思看不上别人。 人家那位公子可是商贾巨富,就她这样的,给人家去做妾人家都不乐意要,还轮到她嫌弃了? 呵呵。 不过,班主也没多说什么,这戏班子还指她,至少表面不能崩了。 云景对这些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夏染也没有跟他提,跟着回了王府见过太妃。 太妃现在对夏染的印象颇佳,觉得他人特别聪明,会办事。 这种人不是当不了官,也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人家就不想困在官场。 虽然都说商人低贱,但也得分是什么样的商人。 像夏染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几个敢说他低贱了。 夏染一提出要和云景一起去徐州,太妃略迟疑了一下,但也还是同意了。 夏染保证会把云景安然无恙的带回来,都皆大欢喜。 太妃又问:“最近有商队出京吗?” 她一说,夏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妃可是有什么东西带给王妃吗?” 太妃眉开眼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让闫嬷嬷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来,交给夏染。 “那真是巧了,我这儿的确有支商队,正在准备,后天一早就出发,这东西指定给王妃带到。” 他又看向云景,“王爷有什么要带的,不妨明天也准备一下,傍晚我派人来取。”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商队要去,无非就是派几个人跑一趟罢了。 和太妃说定,打发走了商队,夏染和云景就动身去了徐州。 徐州距离京城不算太远,骑马也就两天的路程。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进了王府。 太妃正在美人榻上喝着热茶赏雪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闫嬷嬷聊着天。 守着院门口的小丫环撑着伞进了院,和流桑在院子里嘀咕了半天。 太妃也没太在意,如今这府里她信任的人,除了身边的闫嬷嬷,就是流桑。 流桑最终和那小丫环一起离开了院子。 闫嬷嬷添了两块炭,烘了烘手,“太妃,今天中午厨房里做了鸭子,香得不得了,您可得多吃些。” 太妃微微点头,又叹了口气,“说起鸭子,我就想起南衣,你还记得吗?她和景儿去城外玩,还带回来一些鸭蛋。” 闫嬷嬷点头笑,“是啊,老奴当然记得。”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太妃话没说完,流桑脚步匆匆的又进了院,站在立即下抖了身上的雪,在外屋散了寒气,这才走进来道:“太妃,奴婢有事禀告。” 她一贯沉稳,但此次眉眼间带了几分焦急。 太妃神色微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妃,门上来了个女子,说是……是……”流桑一咬牙,声音更低,“说是和王爷情深意重,想求您收留。” 太妃不禁愣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奴婢也不相信,方才出去询问了,她说她叫小凤仙,今年一十六岁,和王爷认识有两个月了,还说……还说,如今肚子里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 太妃眼睛霍然一睁,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骨肉?” “正是,”流桑心里也很不甘,要说这府里的奴才们谁对苏南衣最为忠心,除了跟着苏南衣嫁过的丫环就是流桑了。 流桑救她出苦海,百般照顾,又替她洗清了冤屈,她如何能忘? “混帐!”太妃震惊之后就是大怒,“你去,把她给我带到儿来。” 流桑转身刚要走,太妃又制止,“不,不行,让她去前厅,这是里本太妃的住所,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来的,弄脏了本太妃还怎么住?” “是。” 流桑匆忙去了,太妃气得心口发疼,闫嬷嬷急忙扶住她,“您先别急,依老奴看,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第五百一十九章 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 太妃简直怒不可遏,脸都气得白了又红。 “当然有古怪,好好的,怎么会冒出一个女人来?听听这名字,小凤仙,摆明了就不是什么好人!竟然跑到我北离王府来打秋风,简直是活腻歪了。走,去会会她!” 闫嬷嬷急忙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太妃别气坏了身子,为这种人不值得。” 太妃勉强压住怒气,“你说得对,不值得。” 小凤仙是独自来的,班主本不让她来,她却一心想用这一招。 她打听到云景出了京,这才敢上门来。 她想得很简单,只要能进了王府,得到太妃的认可,那等云景回来,说什么也晚了,她就不信,云景会推开她? 她长得美,又是从戏班子出来的,什么风流招术都会使。 而且,她也早打听清了,云景长得俊俏,家世显赫,但脑子也有些问题,哄骗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被自己想象的美好未来迷了眼睛,不顾一切的来了。 被带到前厅,小凤仙偷眼打量着流桑,见她衣着华丽,头上的首饰也漂亮得紧,心说这位八成是府中的什么小姐,否则怎么可能穿戴这么好? 可也没听说云景有什么姐妹呀,莫不是表小姐什么的? 再看四周,雕梁画栋,连把椅子都透着奢华,感觉都在明晃晃的刺着她的眼睛。 小凤仙不由得由跳加速,脸微微泛红,一想到她以后会是这里的女主人,就双腿发软,如同踩在云朵上。 太妃到的时候,就看到厅堂里的那条身影,纤细似柳,姿态风流。 身姿往那一站,就带着几分媚气,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气。 流桑快步过来施了礼,“奴婢见过太妃,人到了。” 太妃微微点头,心说,瞧见没有,还不如我家流桑。 小凤仙听到声音,心里诧异,刚才……那个穿戴华丽的姑娘,竟然只是个奴婢? 她心里的激动欢喜又增加了几分,看着进来的太妃,急忙行了个礼。 她没敢多想,只恍惚那一眼,就看到太妃头上的珠翠,身上披风,光芒流转中,贵气威严扑面而来,让她连呼吸都滞了滞。 垂眼看到太妃的裙摆,她不认识那是什么锦缎,只觉得华丽非常,无声掠过地面,似雪如羽,滑过她的心尖。 她激动的有些发抖。 这才是她要的富贵,她想要的荣华,并非寻常的商户所能给。 太妃转身坐在椅子上,有丫环上来奉了热茶。 太妃没叫起,也没说话,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小凤仙。 慢慢喝了口热茶,热气在身子里充盈,赶走了寒气,太妃这才缓缓道:“你是何人?” 小凤仙感觉腿都要忙了,“我叫小凤仙,是……” 太妃抬手打断她的话,“闫嬷嬷,你来问,本太妃听不得这种没规矩的话。” 闫嬷嬷行了个礼,“是,要不要老奴教教她规矩?” 太妃笑了一声,手里的杯盖轻拨着茶面,“你是本太妃身边的管教嬷嬷,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你来教规矩?” 闫嬷嬷顿时接话,“是,老奴糊涂了。” 闫嬷嬷又怎么会糊涂,不过就是故意说的,让小凤仙听着罢了。 小凤仙脸色微白,什么都没有说呢,几句话下来就先让她懵了。 闫嬷嬷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这礼行的就不到位,我们是王府,你来见的是太妃,而非恩客,这么行礼不成规矩。” 小凤仙的脸色又白了两分,咬着嘴唇没敢吭声。 “还有,不是什么人都能和太妃说话,回话的时候说的也不规矩,罢了,我来问你吧,你是何人,以何谋生?到我们王府来,有何事?” “我……”小凤仙声音微颤,“我叫小凤仙,凤喜戏班的旦角儿,我想来见王爷。” 她飞快抬头看了太妃一眼,太妃连个眼皮都没掀。 对于太妃来说,这戏班和青楼里的卖艺唱曲儿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闫嬷嬷也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我们王府最近也没有什么喜事,不请戏班唱戏,王爷身份贵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小凤仙双手放在小腹上,“我……我怀了王爷的骨肉……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来问问王爷,王爷之前说,想要一个孩子。” 太妃依旧垂着眸,看着杯子里的茶叶,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闫嬷嬷面色依旧,没有半点惊讶,更没有惊喜。 目光似刀子一般,在小凤仙的肚子上一掠,“有了骨肉?” “正是,”小凤仙目光急切,眼圈还泛红了,“我与王爷情深意重,王爷经常来听戏,我也知道,我与王爷身份悬殊,我这样的人……没法和王爷比肩,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王爷那么好,待我也极好……” 她说得悲悲怯怯,脸上泪珠滚滚,好不可怜。 闫嬷嬷抬手打断她,“王爷的确是经常去听戏,这个我知道,但什么时候与你情深意重了?你这样的身份,当然无法与王爷比肩,休说王爷,就是这府里买家环,都要挑家世清白干净的,你这样的连粗使的丫环都不够格。” 闫嬷嬷字字清晰,没半点含糊,跟耳光似的抽在小凤仙的脸上。 小凤仙的脸由白转红,火辣辣的。 “可,现在我……” “你说你有了骨肉,那好,你如何能够证明,这是王爷的?” 小凤仙抬头看她,眼中闪过几分讶然。 这实在出乎意料,她原以为,王府的人会立即叫来大夫,为她把脉什么的,确认她怀孕之后,她再羞羞答答的把想好的词儿说了。 现在怎么……都不用把脉,检查她是否怀孕吗? 那她的假孕药不是白吃了吗? 小凤仙捂着肚子,“大夫说,我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这么算来,应该就是和王爷在一起的……第二次。” 闫嬷嬷轻笑一声,“我们王爷和王妃情深意重,这府里有姿色的丫环就不少,但王爷依旧连个通房都没有,若是真有这个心,又岂会轮到你一个唱戏的?” “情之所至,缘分如此,和身份又有什么关系?王爷喜欢听我唱戏,就算府中女子多如云,可他偏相中了我,嬷嬷,你说这不是天注定?” 闫嬷嬷气得差点笑出声,真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说,你与景儿有了夫妻之实?”太妃忽然开口。 小凤仙心头一喜,“正是。太妃若是不信,可以叫来大夫把脉,我绝无虚言。” 太妃似笑非笑,“怀不怀孕本太妃不在乎,毕竟怀个孕,是个女人就会干。问题是,是不是我家景儿让你怀的孕,那就难说了。” 小凤仙脸上表情凝固,指尖微微一抖,心说不愧是太妃。 她努力稳住,回答道:“太妃,我没有撒谎,若是我说的不是实话,就叫我死后入地狱,不得超生!” “活着的事都管不清,还管你死后的事?”太妃哼笑,语气轻蔑。 第五百二十章 你是唱戏唱傻了吗? 小凤仙这种并不难对付,她就是自以为聪明罢了,其实蠢得厉害。 太妃在旁边听了几句,就断定这女人说的没一句真的。 正想着给她点教训,门上进来个家丁,站在院子里和流桑耳语了几句。 流桑快步进来,行了礼道:“回太妃,门上有人来报说,有个人上门来找……这位小凤仙。” 太妃微眯了一下眼睛,“那就叫进来吧。” 小凤仙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会是谁。 她来的时候跟谁也没说,哦,不对,跟班主说了,难不成是她叫人来的? 小凤仙暗自生气,要是真的班主叫人来的,敢毁了自己的好事儿,等回去以后,一定跟她没完! 然而进来的人却让小凤仙完全没有预料到。 这不是……那天在戏楼里,“出手相助”的那个年轻男人吗? 好像叫什么吴勇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镖师,听听,连名字都这么普通。 问题是,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小凤仙正在纳闷,吴勇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都没有顾上向太妃行礼。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让我一通好找。” 他说话语气很急,但又透出无比的关切,连眼神也是充满忧色,情意满满的。 小凤仙有点怔愣,也有点懵,下意识结巴着问:“你……找我?找我干什么?” 吴勇脸上浮现笑意,深吸了口气,无比深情的摸着她的脸,“你还瞒着我?我已经知道了,凤儿,放心,我一定不会委屈你和孩子的。” 这话风明显不太对。 小凤仙后退几步,眼睛瞪大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勇面露痛色,深吸了口气,“凤儿,我知道你怪我,嫌弃我只是个镖师,可现在,我们有了夫妻之实,还有了孩子,那我就肯定会好好照顾你,还会和镖局说,让总镖头给我涨点钱,你放心,我……” 他话没说完,小凤仙儿尖声打断他,“你闭嘴!这是我和王爷的孩子,和你没关系,用得着你照顾?我管你涨不张工钱,你就算是涨,能涨到哪里去?你滚开!” 小凤仙简直要气疯了,她正说的好好的,说不定太妃一会儿就会松口的,现在倒好,冒出这么一个货来。 吴勇脸色惨白,“你……凤儿,你不要命了?这明明是我们的孩子,人家王爷都没有碰过你,哪来的孩子?我知道你想要钱,但也不能这样啊,那是堂堂的北离亲王,是你能随意栽赃的吗?” “你这样,不但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孩子呀!快,向太妃认错!” 吴勇说罢,也不顾小凤仙,对着太妃跪倒磕头,“太妃,她年轻不懂事,因为戏楼生意不好,又要养着十几口子人,所以一时情急……太妃,求您看在她腹中有孩子的份儿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太妃目光凌厉,眼色沉凉,“这事儿幸好也就是在王府里说,没有人知道,王爷身份贵重,又是正人君子,与王妃情深意重,她讹诈都讹到王府里来,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若是传到府外去,影响了王爷的声誉……” 吴勇急忙道:“太妃放心,此事绝不会传到外面,草民愿意用人头担保。” 小凤仙瞪大眼睛,用力一推吴勇,“你胡说!我用不着你来担保,我……” “啪!”一声脆响,骨瓷的茶盏在小凤仙脚边碎裂开。 “混帐!本太妃不想与你一个贱女人一般见识,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王爷会看上你?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王爷与你在一起的? 王爷每天的去向都有迹可查,本太妃立即派人去查,你说得上来便罢,要是说不上来,今天就别想出王府的门! 还有你肚子里的种,别说不知道是谁的,即便是王爷的,你以为本太妃会留着他吗?” 太妃几句话如同滚雷一般,把小凤仙劈了个外焦里嫩。 她浑身发凉,后脖子直冒凉气。 这完全不对啊,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样,戏本子里不都说了,像太妃这样的人,最在意的就是香火吗…… 她舌头有些打结,小腿都在抖,“太妃,……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您……难道就不在意王府的后代吗?” 太妃轻哧一声,“你是唱戏唱傻了吗?以为本太妃会和那些戏本子里唱的一样,一听说你有身孕,不管一切就欢天喜地把你迎进府来,让你生下长孙?” 别说太妃,连一旁的闫嬷嬷和流桑都笑了。 流桑上前,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王府里最注重的是什么?是血统。长孙,只能由王妃来生,别说咱们王爷和王妃情比金坚,根本没有侧妃,就算是有,侧妃也不能先怀孕。这就叫规矩。 你一个戏子,哪里来的胆气,竟然会觉得,太妃会为了你,和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去乱了王府的规矩? 再说一句,太妃对王妃那可是疼得很,就和自己女儿一样,你说,你今天的罪过,该怎么罚?” 小凤仙的脸色在流桑的话中一寸寸失去血色,直至苍白。 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太妃看着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赶紧带她下去,送去刑部,好好问问。” 一听说去刑部,小凤仙又瞬间抬头,眼中满是惶恐,“太妃!饶命啊,我不要去刑部。” “你说不要就不要?”闫嬷嬷冷笑,“你胆敢诬陷王爷,这么脏的水你都敢往王爷的身上泼,一定是有人指使!不去刑部去哪儿?难不成还留着你脏了我们王府的地方吗?” 闫嬷嬷一挥手,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即往上闯,不容分说把小凤仙往下拖。 小凤仙身娇体柔,哪架得住这个。 她手脚被束住,满心绝望似海水,直逼得她像濒死的鱼。 绝望中她看到吴勇,大声叫道:“吴壮士,救我!” 吴勇却冷眼瞧着她,什么也没说。 那眼神冰冷没有波澜,甚至还有几分鄙夷。 小凤仙心头冷得发颤,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没有时间去想明白。 一个婆子蒲扇一样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后面的话只能化成呜咽。 前厅里很快又平静下来,太妃扫一眼吴勇。 吴勇轻笑,拱了拱手道:“见过太妃。” 这一次礼,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像瞬间换了一种气质,虽然还是旧衣,但身姿挺拔,也有几分不俗。 太妃眼神疑惑,吴勇道:“太妃,小的乃是夏公子手下。” 一句话,太妃恍然大悟。 “原来是夏公子的人,今天这一出是……” 吴勇再次抱拳,“太妃有所不知,早在多日前,我家公子就觉察出不对劲,他和王爷经常去的那家戏楼,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但公子觉得,一棒子打死,反而有可能会生出别的事端,不如就冷眼旁观。 公子临去徐州前,特意叮嘱小的,要多加注意,小的这才大胆上门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 每一样都弥足珍贵 太妃听完吴勇的话,连连点头,对夏染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无吩咐闫嬷嬷给吴勇打赏。 吴勇推辞不要,然后转身告辞。 太妃不禁赞叹,夏染的手下,果然是个个都出色。 夏染派出去的几个人,冒着风雪到了金虎城。 他们进城没有直接去找苏南衣,而是先去店里找曹掌柜。 曹掌柜一见他们到了,急忙吩咐人上热茶,让他们暖暖身子。 “怎么?是东家有话带过来吗?” “是,东家说了,这次的事非同小可,让你们多加留神,家里的事你们也放心,东家都会妥善安排,也让你们自己多多保重,以自身安全为上。另外,苏小姐的事要尽力办,不可慢怠。” 曹掌柜心里感动,他们在外做生意,虽然说是苦了些,但是回报也非常的丰厚,夏染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如今有事相托,他们自当竭尽全力,最挂念的还是家里人,如今夏染派人来说,他们心里又感动又安心不少。 “我们这次带来了不少东西,是给苏小姐的,我们不知情况,没敢贸然前去,曹掌柜还要多费心,帮我们把人请来。” “这是应当,”曹掌柜立即打发了一个聪明伶俐的手下去请。 苏南衣和陆思源、思格兰刚回客栈不久,把那个竹筒里的毒虫放了出来,给狐清当了饭吃,狐清正满意的舔着爪子。 墨铎和哈力克还没有回来,苏南衣也没往心里去,他们相见自然是要激动的,格日夺为表忠心,肯定得好好制定计划,这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正在房间里和思格兰说药理,有人敲门。 在窗下闭目养神的陆思源立即睁开眼,“谁?” 外面的人声音带笑,“阿苏南公子在吗?您要的东西我们掌柜的给找着了,不知有没有时间去看?”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这是她和曹掌柜约定好的对接暗号。 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陆思源立即开了门,来人进来行了礼,“苏小姐,我们掌柜的请您去一趟。” “有什么事?” “京里来人了,请您过去。” 苏南衣又惊又喜,还有点隐隐的小担忧,“好。” 三人又穿好衣裳出门,一路上苏南衣都在想,究竟是出事了,还是有别的? 云景刚回去没多久呀,这是又怎么了? 到了店内从后门进院,曹掌柜等人站起来迎接,纷纷上前见了礼。 苏南衣摆摆手,“诸位一路辛苦了,远道而来,不知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不是,京中一切都好,只是太妃和王爷都很惦记您,所以东家就派我们来一趟,给您带了东西。” 苏南衣微松了口气,心里的甜蜜迅速占了上风,看着他们几个风尘朴朴的样子,又有点惭愧,“多谢诸位了,一路辛苦,实在不安。” “哪里,应该的,这边请。” 苏南衣跟着他们到了别屋,东西都摆在桌上,满满当当的,什么都有,吃的用的穿的,一个个包袱上还写着名字。 苏南衣眼睛发涩,想哭又想笑,手在包袱上抚过,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天色渐暗,苏南衣趁着夜色,让曹掌柜安排了马车,把东西都搬回客栈。 一个个包袱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再一次红了眼眶。 思格兰也凑过来看,分食了一些小零嘴,苏南衣想给她点别的,她懂事的没要。 她知道,这些东西不远万里,都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每样都弥足珍贵。 每样都看过,又仔细收拾好,抹去一些痕迹。 苏南衣看看窗外的夜色,低声对陆思源道:“今天晚上恐怕不太平。” 陆思源点头,“没关系,他来更好。” 思格兰吃饱了有些打瞌睡,苏南衣就让她和自己睡了一屋。 点亮外屋的灯,苏南衣和陆思源坐下,声音压得极低。 “他的毒虫被偷,他现在应该发现了,估计也很快能想到皮溜儿身上去。” 陆思源点头,“你放心,那边的人已经安排好了,那家伙死不了。” 苏南衣拨了拨灯,光芒亮了些,“思源,你想神医谷了吗?” 陆思源一怔,“我……其实,还好,记挂义父是真的。” 他其实哪里都不想,反正是没有家的人,哪里有她,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所在。 苏南衣打开地图,“从这边走,离开蒙林,我们就能绕道神医谷,等结束这边的事,我们就去看看吧?” 陆思源看着她,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映着盈盈火光,似天边最亮的星辰,倏然照亮他的心底。 她是担心……他若是回了意林,就没办法再自由回来吗? 她是……舍不得他吗? 陆思源很想问,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话抵在喉咙里,辗转半晌,又咽了下去。 “好啊,也不知道义父最近如何,好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苏南衣掌心放着一把小谷粒,小白在一旁轻轻啄着,“是呀,我们来了蒙林,一直在路上,他的信也不那么及时了。我也想知道,我父母到了没有,算算日程,也差不多了。” 陆思源知道,苏南衣除了担忧云景的伤病之外,最担心的就是她的父母。 “要不然我给义父去封信?问一下情况。” 苏南衣想了想摇头,“还是不要了,我父母他们的行踪隐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知道他们还活在世上的人没几个,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陆思源点头,“那我们尽快办好金虎城的事,去神医谷看看。” “好。”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停止说话。 苏南衣起身把帘子放下,门外也响起敲门声。 陆思源问道:“谁?” 墨铎在外面回答,“是我。” 苏南衣对陆思源点点头,陆思源这才过去开了门。 墨铎和哈力克站在门外,带着一身寒气。 “能进去说吗?”墨铎问。 陆思源没吭声,侧身让开了门。 苏南衣坐在椅子上,倒了两杯热茶,“请坐。” 墨铎坐下,哈力克才跟着坐,他目光在苏南衣身上一掠,眼底深处有些不满。 苏南衣心里明白,他无非就是觉得她没有站起来,对墨铎不尊重,但她也不在意,根本不理会哈力克的想法。 把他激怒了才好,他越怒,才越会出破绽。 陆思源在苏南衣身边坐下,不声不响,却十足警惕。 苏南衣抿了口茶,问道:“和格日夺商量过了?” 墨铎郑重道:“是的,格日夺态度很诚恳,而且表示愿意出兵相助,只等我们回都城。所以……” “所以,殿下和他商量的是什么时候回都城?” “越快越好,我已经等不及,实在担忧父王。” 墨铎的想法无可厚非,但,苏南衣总觉得,他还没有说完。 或者说,他还隐瞒了什么。 第五百二十二章 深夜出城 苏南衣沉默不出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墨铎。 墨铎对上她的目光,心里不可抵制的慌乱。 陆思源把茶杯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殿下,还有别的吗?” 墨铎呼吸略有些急促,他还没有开口,哈力克在一旁道:“殿下和格日夺商定的都是军机要事,就不便再多说了。” 苏南衣微微挑眉,目光看着墨铎。 墨铎刚一张嘴,哈力克又道:“这……” 他没说完,苏南衣已经站起来,“殿下,时候不早,若是没有什么其它的要说的,那就请回去休息吧。” 哈力克被打断,脸上有些微怒。 墨铎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思源手指抚过剑鞘,“还是算了,军机大事,我们也不必听,殿下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那就知会一声,若是没有,我们也不会上赶着,谁不愿意安安生生的呢?这个地方天寒地冻,早日离开也是好事。” 墨铎一听这话,更加急切,“不是,我们当初说好的,大家共同进退,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殿下的意思是,用得着我们?用,但不告诉实情,是这个意思吧?”陆思源也有了火气。 哈力克道:“你们怎么能……” “无关的人就闭上嘴,”陆思源毫不客气,“我们跟着殿下生死相托,冒险而来,不是为了听别人在这里给我们讲规矩的,若是有这个本事,不如回都城去和度拙讲,让他别意图谋位。” “你……”哈力克眼睛圆睁,盯着陆思源。 墨铎站在中间,“别,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一起的,别闹不愉快。” 苏南衣低笑了一声,“殿下,你们的计划可以不说,我们也不想打听,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和银虎城,有没有关系?” 墨铎嘴唇抿了一下,“的确是有,格日夺的细作今天回了城,他说,银虎城那边外松内紧,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城主有可能也生了二心。” “所以?” “所以,格日夺想着偷袭……” 他刚说到这儿,哈力克叫了一声,“殿下!” 苏南衣也陡然沉了脸色,“所以,殿下,你同意了?如果我们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说?在老修还没有回来的情况下,格日夺派人袭城,而老修,有可能会死在那边?” 墨铎的脸色微变,“我……” 陆思源眸光凛冽,似冬日的冰凌,“我们为了你出生入死,不顾一切,你舍我们倒舍得痛快。” “不是,”墨铎脸色涨红,“我已经告诉格日夺,让他注意,破城之后找到老修……” “攻城,向来就是一场硬仗,老修他们又是化妆成了中原人,现在城中中原人的生意闭店,导致城中内乱,他们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一旦战起,他们难道不会被先杀了泄愤吗?” 苏南衣字字似冷箭,射中墨铎。 他心里也是有过犹豫的,苏南衣说的这些,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但在定下计划的那一刻,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迫切的想要胜利。 他用力抿着嘴唇,双手紧握,眼神痛苦而颓然,面对苏南衣和陆思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哈力克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城中越乱,越是破城的希望,有战争自然就会有人牺牲,若是要牺牲我,我也会意不容辞。” “那是你,贱命一条,你自己不在意,但我们在意我们的朋友,我们本可以不用卷入,但我们为了朋友,义无反顾的来了,我们不是来给别人当踏脚石,更不是当棋子被随意抛弃的。” 苏南衣语气沉凉,目光锋利,似刀刃在墨铎和哈力克的脸上割过。 墨铎越发羞愧,哈力克则微眯了眼睛,杀机一闪。 苏南衣丝毫不惧,也不想再多废话,转过脸道:“二位,还是请回吧,我还要写信,让老修立即回程!” 哈力克怒道:“此时怎能写信?若是落在敌方手中,岂不是坏了大计?” 苏南衣霍然回首,盯住墨铎,“什么时候出兵?” 墨铎喉结上下一滚,“已经出发半个时辰了。” 苏南衣一咬牙,陆思源也握紧了剑。 “我去接应老修,思泊,你留下。”苏南衣一边说一边穿上披风就要走。 陆思源拦住她,“我和你一起。” “不,”苏南衣微微摇头,两人一对视,目光中说明了一切。 思格兰还在,哈力克也在。 一切都不能掉以轻心。 陆思源心头狂跳,他心里什么都明白,手上却越握越紧。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苏南衣独自去冒险。 他低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手指迅速在苏南衣掌心划了几个字。 送思格兰去曹掌柜那里。 苏南衣一想,这也是个法子。 墨铎此时也后悔不已,他上前道:“我也一想去。” 哈力道急声道:“殿下不可,您怎么能以身犯险?” “呵,”陆思源眸子微眯,“以身犯险?我们哪个不是在以身犯险?殿下若是不以身犯险,这会儿应该还在牢里呆着吧?” 墨铎顿时脸色更红,火辣辣的发烧。 要不是苏南衣认出了他,把他带出大牢,他现在是什么下场都不好说。 “我和你们一起去,”墨铎最终下定了决心。 哈力克暗暗咬牙,眼看他心意已决,只好也说道:“那我也一起,誓死保卫殿下。” “好,那就大家一起去。” 苏南衣也没有拒绝,略一点头,“那你们去准备。” 墨铎带着哈力克离开,苏南衣盯着他们的背影,不知是否有所感,哈力克在进门之前忽然回头看过来,和苏南衣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廊上幽暗的灯光映着他的眸子,那双眼睛冰冷深沉,似一只狡猾狠毒的狼,露出尖锐的獠牙。 苏南衣不动声色,静静回视。 哈力克盯了两眼,推门进了屋。 苏南衣立即叫醒思格兰,带她快速从后门出客栈,直奔曹掌柜那里。 曹掌柜一听苏南衣说的情况,二话没说,把思格兰照顾好,还派了护卫跟随。 苏南衣也没有推辞,拱了拱手道:“客气的话就不说了,曹掌柜,这边的事就拜托了。” 思格兰小脸严肃,“苏姐姐,你要好好的呀,思源哥哥,你们都要保重,把修爷爷好好的带回来。” “放心吧,我们走了,你乖乖听话,不许哭鼻子。” 思格兰用力点点头,红着眼睛,“嗯,我保证不哭,哭了就是小狗。” 苏南衣本想把狐清也留下,但狐清抓着她的衣襟不松爪,也只好作罢。 苏南衣和陆思源带着一队人马,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陆思源紧跟在苏南衣身侧,“我们还回客栈吗?” 苏南衣眸光凛冽,“不,直接出城!” 她也的确有些火气,之前故意激怒哈力克不假,可她没想到,墨铎居然也默认了不管老修的事。 这算什么?难道上位者就都如此铁石心肠吗? 苏南衣心里一片寒凉,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五百二十三章 攻城不是随便说说 苏南衣在夜色中飞奔,迎面吹来的寒风似刀,割在皮肤上。 她身上穿着云景给她带来的衣裳和大衣,感觉温暖许多。 到了城门,看到墨铎和哈力克正在等。 墨铎提马上前,语气真诚,“我猜你可能不会回客栈,不管你信不信,我承认我刚开始的确想得太少,但我现在很后悔,我也不想老修出任何的意外。你……” 苏南衣一提马缰绳,“不必多说了,殿下,事不宜迟,出城吧!” 她说罢冲入夜色中,陆思源紧随在她后面。 墨铎叹了口气,一甩鞭子也跟上去。 哈力克拉了拉帽子,目光幽深的看着那些护卫,心里缓缓升起一个疑问。 这短短的时间,这些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看样子,他们像是中原人。 但人已经冲了出去,哈力克也只能暂时跟上。 夜色茫茫,寒风呼啸,他们在风中行进。 此时的老修对此事完全不知,他倒没受什么罪,跟着夏染的商队到了银虎城,就在这里的店铺中住下,美美的吃了顿。 他没事的时候就上街晃悠,和商队的人一起打探消息,回来汇总一下,把有用写给苏南衣。 夜幕降临,他一边烤着火,一边和商队的人闲聊。 说起家乡,说起家里的人,大家都眉飞色舞。 眼看着时间不早,正准备各自去睡,忽然听到外面“咚”的一声。 这一声沉闷,但动静挺大,而且像是从远处传来的。 老修不由得转头看向外面,“什么声儿?” 其它人也听见了,都纷纷站起来往外看。 还没看明白,小伙计从外面跑进来,一脸的惊慌,嘴里高喊着蒙林话,腔调都变了。 老修侧耳一听,一个激凌跑到门外,还没来得及问,就又听到一声响。 这一声比刚才那声还要大,而且接连又响了几声。 其它人也从屋子里跑出来,老修脸色骤变,“老天,这是真打起来了?” 他觉得又不太可能,要是真的打,苏南衣应该会给他消息呀,怎么一点儿信没有?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商队管事的姓李,一把拉住他,“修爷,您要去哪?” 这几天相处下来,大家都觉得老修人不错,都愿意和他打交道,更何况,他的身份特殊,对他也是格外的照顾。 “我得去看看,是不是打起来了,是什么人。” “那不行,”李管事急了,“要是真的打起来了,那就太危险了,我得保证您的安全。” 李管事在这里很多年,也见过几次打仗,蒙林有一些部落,还是改不了以前的习性,偶尔也会打。 “打仗不是儿戏,您可别好奇,刀剑可不长眼睛。” 老修道:“兄弟,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不是好奇,我是真得查清是怎么回事,这很重要。” 曹掌柜曾经吩咐过,老修很重要,做的事也很重要,让他保护人安全的同时,也要尽力配合做事。 李管事咬了咬牙,“行,那我陪你一起去。” 外面声音越来越密,老修没再多推辞,一头冲入夜色。 街上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城里乱了套,不少官兵都往城门赶。 老修心里的那点侥幸,在一点点被浇灭。 快到城门的时候,有兵士拦住了他们,不再让往前走。 老修心头一沉,看着城门那边整装的军队,问道:“是有人攻城了吗?” 士兵看了他一眼,喝道:“闭嘴!不许多问!” 老修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他也不敢再多问。 他正想着怎么去打听一下情况,看看来攻城的人到底是哪的,外面响起了炮声。 与此同时,还听到城门上的军士喊:“金虎城的人杀来了!” 老修惊愕的瞪大眼睛,真的是金虎城的人? 怎么会? 他心里瞬间冒起一胫骨子寒意,该不会是……金虎城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吧? 一时间,他心急如焚。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到了城门外,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攻城。 攻城不是随便说说,不会因为她们到了就立时停下来。 看着炮火在夜色中炸开,苏南衣脸色阴沉似水。 墨铎手里紧握着缰绳,“我这就去找格日夺,让他停止进攻。” 哈力克在一旁道:“殿下!万万不可!现在已然开始进攻,不进则退,银虎城也开始反击,若是此进退兵,到时候伤及的可不是一两个人啊!” 墨铎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现在看到苏南衣的神色,他就有些心慌。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看着城门的方向,“能不能给我们找套军服,我们也要冲。” 陆思源眸光微沉,“你在这里等,我去。” “不行,一起去,”苏南衣拒绝。 除了有老修,还有夏染的人,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墨铎立即去找军装,苏南衣让跟随的人都换上,和他们说了计划。 他们要一起去主城门那边,跟随进攻的大部队一起,尽可能快的入城,去找老修他们,确保他们不被金虎城这边的军队伤到,若是银虎城那边有人对他们不利,他们也能尽快支援。 大家都是夏家的人,又都在异乡,此时的凝聚力格外强,没有人一个人有一句废话,换上衣服就跟着苏南衣和陆思源上了前面。 墨铎也提马跟上去,哈力克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苏南衣心里暗暗着急,也有些后悔。 让夏染搅动商市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她当时想的是,商市一乱,蒙林就会内乱,到时候不攻自破。 可眼下,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战火一起,若是伤及无辜,伤到那些人,她心里无法越过这道坎。 夏染帮助她太多,而且每次都义无反顾,若是真的伤及人命,她要如何交待? 思绪烦杂,一支流箭迎面射来,陆思源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她,“小心!” 箭擦着陆思源的肩膀过去,划开一道口子。 苏南衣猛然回神,心里打了个寒颤,急忙把金创药拿出来给陆思源包扎。 她的指尖都忍不住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陆思源握住她的手指,眼神坚定清澈,“南衣,别说对不起,也不用自责,更不要有什么负担,这不是你的错。” 苏南衣红着眼睛,“我给你包扎。” “南衣,”陆思源不松手,“答应我。” 他肩膀上的血不断渗出,苏南衣闭了闭眼,“好,我答应。” 陆思源这才松开她。 飞快包扎好,苏南衣深吸了口气,提起精神重新上马。 此时,远处传来进军的鼓声,还有人高呼,“城门破了!快攻!” 一片火海中,城门缓缓打开,军士如同潮水一般涌入。 墨铎看到城破了,也提马赶上来,握着手中的刀,“走,入城!” 哈力克紧随在他身侧,眼睛映着火光,如同闪动的妖火。 第五百二十四章 背叛他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苏南衣一行人快速进了城,城里喊声一片,火光四起。 战争残酷,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苏南衣心情沉重,但此时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坐在马上,回头看向曹掌柜派来的人。 “店面在哪里?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先去店里找。” “是。” 苏南衣想,这个时辰,老修应该会和夏染的人一起在店里,但愿他不会因为听到有人攻城,就四处乱跑打听消息。 一路上遇到几拨银虎城的军士,人数多的就避让开,人数少的直接上手打。 苏南衣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银虎城的战斗力,似乎不如金虎城。 “前面就是了,苏小姐,我上去叫门。” 苏南衣点点头。 店里黑着灯,叫了半天门,里面才有人答应一声。 外面的人和他们对上了号,他们才迅速开了门,“你们怎么来了?现在都乱了。” “知道会乱,所以才来,才接应你们,情况如何?” 苏南衣和陆思源跳下马,快步到跟前,“老修呢?你们有没有伤亡?” “我们没有,修爷和李管事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还没回来。” 苏南衣心头一沉,和陆思源对视一眼。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去找,”苏南衣当机立断。 “我去,”陆思源按住她的手臂,“你留下。” 墨铎也上前来,“我也一起去找,多个人多些希望。” 苏南衣回头看了看他,“好。” 墨铎轻吐了口气,好在苏南衣没有拒绝。 看着满城的火光,墨铎也暗自紧张,后悔的感觉也越来越浓烈。 真心希望老修平安无事,否则的话…… 他不敢往下想。 陆思源和墨铎一起去找老修,哈力克也要跟着。 苏南衣留下来,询问店里的情况。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 一连找了几条街,都没有什么发现,墨铎的心里有些慌神。 “思源,我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这并非我的本意。” 陆思源也不看他,眼睛在四周不断的搜索,“那殿下想像中是什么样?攻城,不就是这样吗?这还算不上惨烈,若是银虎城抵死抗争,死的人会更多,不是吗?” 墨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力克哼道:“现在的结果不好吗?银虎城被收降,殿下就可快速回都城,只剩下一个猛虎城也不用有后顾之忧。” 陆思源扫了哈力克一眼,这一眼有如实质,带着凛冽的光,“我说过了,无关的人闭嘴。” “你!” 墨铎眉头紧皱,“别再说了,此事是我的疏忽,我应该先通知老修撤到安全的地方的。” 陆思源也不接话,现在事情都出了,说这些有用吗? 正往前走,忽然听到前面一条巷子里似有打斗声。 陆思源迅速转了马头,寻着声音找过去。 巷中有不少的尸首,还有七八个人在酣战,为首的是个士兵,带着五六个人在围攻两个人。 那两个人已经浑身是血,十分狼狈,也不知道究竟是受了重伤,还是对手身上的血。 其中一个穿着皮袍,帽子歪到一边,露出满是血污的脸。 就这一眼,陆思源的也认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立即催马上前,人未到,剑已出了鞘。 剑光凛冽,带着浓烈的杀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犹如战神降临。 老修转头看到他,眼中露出喜色,“嘿,思源!你怎么来了?” 陆思源没说话,手想剑落,三个人就应声倒地。 其它几个胆颤心惊,不自觉往后退。 陆思源走到老修面前,打量他几眼,“如何?” 老修一拍胸口,“没事,放心吧!” 陆思源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微微点头。 “你怎么来的?南衣呢?” “南衣也来了,在店里,我来找你。” 老修心里激动,想拍拍他的肩膀,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又讪讪收了回去。 “走,回店里!” 老修话音刚落,忽然四周如雷动,巷口一阵人影晃动。 两边,都被堵上了。 老修忍不住大骂了一声。 墨铎脸色微变,左右看看两边的人,握紧手中的刀。 东边有一人催马出队,声音粗哑,低低一笑,似阎王爷在阴笑。 “殿下,别来无恙啊?” 墨铎眼睛盯着此人,看着他慢慢逼近,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英格,你这是要干什么?” 银虎城城主英格,身材不高,但很壮实,身下骑着一匹矮壮的蒙林马,手里拎着一把长枪。 “殿下,为了欢迎您来,我可是做了不小的牺牲,刚刚破城而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特别开心?” 墨铎心头微颤,“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金虎城兵马的战斗力我是知道的,不到万无得已,我也不愿意和他们撞上,所以呢,就用了一个小计策,这个计策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请君入瓮,”英格大声笑起来,“哈哈,没想到我英格也会说中原人这一套了。真他娘的有意思!” 墨铎盯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果然背叛了!” “背叛?”英格大笑着摇头,“不,殿下,应该说是向强者靠拢,老国王整天就知道和平和平,可我们是蒙林人,我们骨子里有傲气的! 我们是天上的雄鹰!我们人可以驰骋中原,去争夺更大的疆土,而不是缩在城里,和中原人做什么生意!” “蠢货,”墨铎毫不客气的骂,“你这样想的人,只会把蒙林带入战火,让我们的部族人民陷于水深火热。” 英格并不以为然,一指包围了巷子的兵士,“殿下,你最好乖乖下马,束手就擒,我把你送入京都,一切都好说。若是不同意……” 远处火光闪动,那些军士无声站在那里,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 墨铎暗自咬牙,心不住的往下沉,看来,这一切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哈力克提马上前,在他身侧轻声问:“殿下,你后悔了吗?” 墨铎正在愁眉不展想对策,听到他这么一句,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还以为他指的是冒险入城这件事。 “没有,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的疏忽,是我的决策,错了也是该由我来承担,”墨铎看向老修和陆思源,“我只是很抱歉,连累了别人。” 哈力克歪了歪头,眼睛映着火光,语气低缓,“我是问,你后悔从中原跑回来吗?如果你在外面流浪逃亡,或许……没有这么快被抓。” 墨铎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哈力克低笑,舌尖舔了一下门牙,“我是说,你后悔从中原跑回来了吗?你不该回来的,你该流亡在外,你该客死他乡,这样,你至少不用被抓回王都。” 墨铎眸子霍然一眼,他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见哈力克举刀向他砍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我和他,并无半点情分 电光火石之间,墨铎眼中兴余下那一抹刀光,还有哈力克冷厉的眼神。 他感觉这一次,是他逃亡中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就在哈力克举起刀的那一刹那,一道凌厉的风声穿过空气而来! “哧!” 一声响,紧接着就是血腥气弥漫。 墨铎看着哈力克,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举起的刀“哐当”一声掉落,一支箭从他的肩膀上透出,森然的箭尖还滚着血珠,扎着皮肉。 哈力克身子一晃,从马上滚落。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屋顶上跃下,但她并没有到哈力克的身边,而是几个纵跃,落在英格的身后,手里的匕首,轻轻搭在英格的咽喉上。 “我是不是来得刚刚好?”苏南衣似笑非笑。 墨铎大口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眼睛灼灼盯着苏南衣。 天边已经大亮,阳光初升,穿破云层,落在苏南衣的眉眼间。 她笑容淡淡,如水的眸子在阳光里潋滟无限,那一瞬间的神色,似刀刻斧凿一般,印在墨铎的脑海中。 陆思源把哈力克踩住,哈力克疼得脸色发白,吐出一大口血,伤口也涌出一大团血花,最终抗不住晕死过去。 苏南衣看都不看墨铎和哈力克,漫不经心的问身前的英格,“城主大人,现在,应该怎么说?” 英格坐在苏南衣身前,一动敢不敢动,连他身后的人是谁他都没有看清楚。 感觉到嗓子处冰凉尖刃,他连吞唾沫都不敢,“我……殿下,还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助您一臂之力,一起回都城!” 墨铎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只是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 苏南衣问道:“城主大人是不是应该先退兵更有诚意一些?” “是,是,”英格一挥手,两边的军士都退开,露出巷子口来。 苏南衣看向陆思源,陆思源会意,“殿下,去英格的住处吧。” “好,”墨铎心里无比惭愧。 众人走出巷口,和格日夺的人马迎面碰上。 格日夺身上也是满是血污,看来这一仗打得也不怎么顺利。 抬眼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眼睛顿时亮了,“啊哈!英格,你这个混帐羔子!你也有今天!” 他跳下马,跑到墨铎身边,“殿下,您没有受伤吧?英格这小子,居然设了埋伏圈,就等着我们往口袋里钻。” 墨铎后脖子直冒凉气,紧紧抓着缰绳,“你辛苦了。” 格日夺骂骂咧咧,跟着众人一路回到英格的住处。 格日夺去收降那些军队,点数,收拾兵器等等。 英格被推到前厅,连同他的家人,女眷被关在后院集中到一起,男丁都押到前面的厅堂前。 墨铎看着他,“说说吧。” 英格也不是什么英雄,就是个只看重利益的小人罢了。 眼下情况对他不利,他只想求生,把知道的一股脑都倒出来了。 “殿下,我也是无奈,哈力克给我的孩子下了毒,如果我要不是听他的话,那他就……殿下,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英格哭得涕泪横流,“我是上了他的当,不听他的不行,这次设下埋伏,也是他指使我的,他说,说……” “说什么?”墨铎喝道。 “说要把殿下和格日夺一网打尽,格日夺不听话,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连自己的儿子也能杀,这种人留不得。所以,他要除去格日夺。” 墨铎的脸色苍白,扶着椅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事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和吉烈暗中联系的神秘人,就是哈力克,给格日夺下毒,帮助吉烈夺城主之位的人,也是他。 苏南衣等人的到来,打乱了哈力克的计划,吉烈被抓,格日夺被救,这都出乎哈力克的意料。 哈力克这才又改变了计划,想要回到哈力克身边。 他需要一个明正言顺的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烧毁德鲁的粮店,让墨铎他们心生疑惑,他又假扮成皮溜儿的样子,让苏南衣他们去皮溜儿那里了解情况。 那件袍子,成功的到了墨铎的手中,也让墨铎猜出了他的身份,这才有了晚上去探访,故人相见。 墨铎对他十分信任,带他去见格日夺,他顺势献上计划,要偷袭银虎城。 可实际上,银虎城的英格早和他暗中串通,只等张开大网,待墨铎和格日夺来,一网打尽。 苏南衣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可真是一个绝妙的连环计呀。” 墨铎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眼白里慢慢布上血丝,眼底暴怒四起,似乌云遮日的天空。 他抓起手边的杯子,“哐”一声摔在英格身边,“好啊,你们可真是好!” 英格吓了一哆嗦,不住的叩头,“殿下,我真的是被逼的,求您饶我过一次吧!” 墨铎低声笑,“英格,要是我没有人来救,最终在那条巷子里被你擒住,你会饶过我吗?” 英格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看他的犹豫,墨铎就知道答案,他大笑了几声,却声声悲凉。 墨铎转过身,摆了摆手,让人把英格拖下去。 “把哈力克带上来。” 没过多久,哈力克被带来了,他已经清醒过来,那支箭被削去了箭杆,但并没有拔除。 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而微弱,完全没有了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墨铎背对着门,半晌没有回身,他双手紧握成拳,没有人看到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哈力克的目光锁住苏南衣,眼底迸着凶狠怨毒的光,牙关紧咬,恨不能咬死她的样子。 苏南衣无所畏惧,哈力克生龙活虎的时候她都不怕,现在半死不活,还怕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哈力克不甘的问,“难道仅仅因为我对你们态度不友好吗?” 苏南衣哧笑,“你这点伎俩我见得多了,说实话,我们中原,后宅中的女人手段都比你高趣。从你刻意引发粮店的火,毒虫的痕迹,还有那件皮袍,我都怀疑。对了,你知道,你的宝贝毒虫去哪里了吗?” 哈力克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是你?” “没错,是我,皮溜儿是被你利用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已经安排了人手,等你一出城就要杀他灭口吧?但你肯定不会想到,你会栽在这么一个小人物的身上。” 苏南衣轻笑出声,“你的毒虫,成了我宠物的点心。” “你!”哈力克挣扎了几下,伤口又疼得厉害,额角上的冷汗淋漓,湿透了他的头发。 墨铎听到苏南衣的话,慢慢转回身,眼神幽深,“你……早就怀疑?” 苏南衣坦然的看着他,“不是怀疑,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殿下与他情深意重,又是危难之下重逢,这份感情自然就更加重了几分,这是殿下和他的情分。” 她顿了顿,字字轻快又锋利,“我和他,并没有。” 第五百二十六章 祝你, 死得愉快 墨铎感觉呼吸微窒,想着自己与哈力克重逢以来,对他说过的话,和他一起做过的事,还有那些重逢时的喜欢,现在都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狠狠的抽在他脸上。 而且,苏南衣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他,却丝毫不觉。 还满心欢喜的和哈力克一起制定计划,甚至因此差点把老修置于险境。 墨铎心里万分懊悔,简直无地自容。 他深吸了口气,紧握的拳头又松开,喉咙滚了滚,看着哈力克,眼神逐渐冰冷,“是度拙还是别人?值得你为此背叛我,亲自过来抓我?” 事已至此,哈力克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他短促笑了一声,“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背叛吗?其实也不算,你父王太过迂腐,好好的草原霸主不当,非得学习中原人那一套,你也一样,再这样下去,就会把我们草原汉子的铁骨磨得一点不剩!” 墨铎冷笑出声,“你倒是忧国忧民,会为将来考虑,照你这么说,你是一心为了国家着想?我和我的父王倒是成了罪人?” 哈力克闭了闭眼,“随你怎么说,要杀要剐,痛快些。” 他这副样子,压垮了墨铎的最后一根神经,眼底迅速燃起怒火,“来人,把他拖下去!按照神明之罚,扔到祭坛!” 英格的家人听到这话,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按照蒙林的习俗,每个部落城池都有一个祭坛,但平时不怎么用,除非是那些犯了大错的人,才会被带到那个地方。 说是祭坛,实际就是一个刑场,人被带到那里之后,会被开膛破肚,或者挖心挖肺,总之是极尽残忍之事,而且也不准人收尸,直到被天上盘旋的鹰啄食干净。 此为祭天。 因为他们的灵魂和身体都是肮脏的,只有祭给天神,只有天神才能把他们洗涮干净。 哈力克脸色一白,眼睛又睁开,不可置信的看着墨铎。 苏南衣轻步上前,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耍心计?以为墨铎内心深处善良,或者是无法对你这个从小长大的朋友下狠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中原人那一套,你根本没有学会。” 哈力克盯住她,嘴唇气得发抖。 苏南衣笑意如花,“你痛恨中原人,却又想从我们身上学到什么,比如掌控人心?呵呵,就凭你也配!中原地大物博,岂是你一个小小护卫能够懂的?看不起中原,你哪来的底气?” 哈力克胸口起起伏伏,眼睛猩红,字字从牙齿间磨出,“你究竟是谁?” “我?我是北离亲王的王妃,现如今的北离亲王是我的丈夫,二十多年前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把你们蒙林汉子铁骨磨没了的老王爷,就是我的公爹。” 苏南衣的话如同炸雷,响在哈力克耳边。 他霍然瞪大眼睛,光芒似瞬间腾起,紧接着又被扑灭。 “你……” 苏南衣微挑眉,笑意微深,“祝你,死得愉快!” 哈力克被拖了下去,墨铎没有再看他一眼。 把其它人都带走,前厅里只剩下墨铎和苏南衣、陆思源、老修四个人。 墨铎二话没说,直接掀袍子往苏南衣面前一跪。 苏南衣微眯了眼睛,“殿下这是做什么?” 墨铎抬眼看着她,窗外的光线落在他腮边,像镀了一层金光。 “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哈力克,不该动摇,苏小姐,若非你今日再次出手相助,那我的下场不堪设想…… 苏小姐,数次相救之恩,无以为报,我在此对蒙林神明发誓,日后若是再有半点不敬半分怀疑,就让我死后无法面对神明,坠入地狱!” 虽然苏南衣不信什么毒誓,但墨铎说的这些,在蒙林来讲,已经是最毒的,足可以看得出他的诚意。 苏南衣看一眼老修,老修上前扶起他。 墨铎对老修也是愧疚万分,低声道:“对不起。” 老修不明所以,他并不知道这里面的详细过程。 “殿下,不管过程如何,现在的结果总算还不错,金银两城都算收回,接下来就是猛虎城,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现如今你两城在手,不如派几个细作过去打探?” 苏南衣是以询问的语气说出,并不像之前那样提出建议。 而且,她说的是派出细作,而非是像之前一样,让老修走一趟。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了心结。 墨铎心中黯然,但他也知道,这事不能怪人家苏南衣,是他自己的过错。 只能慢慢来修复,希望她能尽快消气。 墨铎点点头,“好,稍后我就和格日夺说,让他安排人手。” 苏南衣拱了拱手,“现在城中很乱,还是要安定民心为重,我们也去店铺里看看,看一下有没有伤亡,到时候也好给夏染一个交代。” “……也好。”墨铎很想让苏南衣也留下来听听自己的计划,让她提点建议,但……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矫情,他转身去英格的书房,找地图和城中的一些资料来看。 苏南衣几人出了府来到街上,老修这才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看着你们和墨铎好像……闹别扭了?” 苏南衣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也不是,是本来就不是一条心,他的确需要我们帮忙,但我们毕竟是外人,我们也有所图。” 老修眼睛一瞪,“这叫什么话?我们有所图不假,但是都说在明面上了呀,那么颗珠子,又不能卖钱,我们也不是白要,可是豁出命为他冒险的,这简直就是孤身入虎穴,这他还信不过?” “也不是,”苏南衣手抚了抚额头,“说起来复杂,其实也简单,但愿经过这一次的事情,能够彼此信任吧。” 陆思源看她脸色不好,低声道:“别的晚点再说,所幸都平安,一路奔忙,先回去休息吧。” 老修也连连点头,“对对,看我,只顾着牢骚,别的都忘了,先去店里休息吧。” 苏南衣也没有推辞,还真是挺累的。 回到店铺,众人见到老修,纷纷过来问好。 老修给一一做了介绍,众人又向苏南衣见了礼。 看到他们都好好的,没有伤亡,苏南衣也总算松了口气。 安排好一间安静舒适的房间,苏南衣进去休息,屋子里还点了香,她躺下就睡着了。 老修让陆思源也去休息会儿,陆思源摇头,“你怎么样,没事吧?” 老修拍拍胸口,“没事,我好着呢,你们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也没说给我个信儿,刚才可把我吓得够呛。” 李管事也笑:“可不是,修爷可急坏了,不管不顾往外冲。” 陆思源看着他,“我们就是为你来的。” 老修一怔,“怎么个意思?” 第五百二十七章 洗手为他做最喜欢的菜 陆思源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把事情的大概经过,简单讲了一下。 其余的就交给老修自动脑补。 老修眯着眼睛摸着胡子半晌没说话。 陆思源偏头看看他,目光探究,“干什么?” 老修笑了一声,“我说呢,墨铎看到我就跟我说对不起,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陆思源没答话,老修又道:“行了,我知道了。反正这些人跟我也没关系,事情结束咱们就走,以后我也不会再来。” 他说着背过身去,拍拍身上的尘土,“你歇着吧,我也去换身衣裳,太脏。” 他的语气着重在“太脏”两个字上落了落,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指什么。 陆思源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南衣这一觉睡得沉且长,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 起身走到外面,陆思源正在院子里练剑,这把黑云斩,到了他的手里像是得到了新生。 看到苏南衣起来,他收了招势,快步过来,“怎么样?” “没事,挺好的,你没睡会儿?”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想给他把一下脉。 陆思源不着痕迹的避开,把黑云斩收入鞘中,“我没事,换了地方也没有那么容易睡着,只睡了一小会儿。刚才李管事还来过,说是晚上备宴席,想问你喜欢吃什么。” 苏南衣嫣然微笑,“是吗?那感情好,我去看看。” 陆思源跟上她,刚走到院门口,遇上几个手拿着剑的护卫。 “陆公子,我们听说您的剑术了得,想和您切磋一下,不知能您不能指教?” 陆思源微抿着嘴唇,他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苏南衣倒是很乐意让他和别人多打打交道,她想让陆思源的世界充满光彩,而不是一片荒芜。 “思源,那你就和他们玩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厨房在哪里?” 那几个人急忙给她指了路,她笑着摆手离开。 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见到来了,都过来打招呼。 苏南衣目光在四周一掠,“别管我,你们忙,我自己来就行。” “您想要做什么?” 苏南衣把围裙系上,“做道鱼吧。” “得嘞,我给您把收拾好。” 天色迅速转暗,这边的天黑得极早,厅堂早早点起了灯,里里外外,格外亮堂。 桌椅也摆好,桌子上放了小火炉,里面温着酒。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热气中飘荡着酒香,还没喝,人就醉了。 李管事派人请来陆思源,几个和陆思源交过手的护卫,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恭敬得不得了。 陆思源进屋一看,并没有看到苏南衣。 此时,老修也慢步来了,换了套衣裳洗了澡,整个人又神清气爽。 他抽抽鼻子,“哟,这可是上好的桂花白,好啊,你们这群小子,竟然跟我藏私!我之前来的时候,你们可没拿这么好的酒来给我接风!” 李管事哈哈的笑,“修爷,瞧您这话说的,那女儿红,档次可不比这桂花白差,这不是觉得有苏小姐,怕别的酒太烈嘛。” “哼,”老修假做生气的哼了一声,偏头瞧瞧,“南衣呢?” 话音落,苏南衣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我在这儿。” 她和厨娘一起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笑吟吟的站到桌前,把盘子放下。 “闲着没事儿,也不好意思吃白食,去厨房帮了个忙。” 陆思源垂眼看到她放下的盘子,眸子微微一缩,心潮迅速翻涌,像有海浪呼啸着而来,几下就要将他吞没。 那是他最爱吃的鱼,最简单的做法,却是极考验功夫的。 算起来,他和苏南衣一起出门在外的时候,吃过最多的就是鱼和兔子。 因为这两种抓起来最方便,有河的地方就有鱼,有树林就容易抓到兔子。 他看着那盘鱼怔愣好久,手在桌下不由得握紧。 苏南衣又放了一道汤,“这个是属实借花献佛了,我只放了一点点的调料和配菜。” 厨娘在一旁笑道:“苏小姐这一点配菜和调料可了不得,添下去味道立马就不一样了。” 老修凑过来看了看,“哟,这是加了火腿呀,薄薄的几片,颜色好,香味儿也足了。”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修被看得心头有点发虚,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陆思源瞬间回神,在桌子底下踢了老修一脚,“你不是说过最喜欢这道汤吗?得加点火腿才是别有滋味。” 老修深吸了口气,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哎哟,我是……我是真没有想到,我就那么一说,你竟然就记住了,我真是……”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遮住眼底的心虚,慢慢吐了口气。 苏南衣亲手给他盛了一碗,“喜欢就好,多喝点。” 众人团团围坐,把风声关在门外,屋里暖气洋溢,笑声四起。 身在异乡,和故乡人在一起喝酒畅谈,实在是一桩美事。 陆思源一口口吃着那道鱼,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每一口都吃得很用心。 老修品着汤,装出一副十分爱喝的样子。 …… 此时的英格府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英格被带下去,什么时候死,怎么死,要看墨铎的心情。 他的家,他的家眷,都被死亡笼罩。 格日夺处理完事务回来禀告,天色早就黑透了,他抬眼看着昏暗光线里的墨铎,心头陡然一惊。 墨铎沉默着,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双眼布满血丝。 格日夺说完,墨铎微微点头,“我知道了。细作去了猛虎城吗?” “回殿下,已经去了。” “好,这边稍事休整,等那边的消息来,若是猛虎城那边愿意合作最好,不愿意就打到他愿意。三城收服之后,立即向都城进发。” “是!” 格日夺行了个军礼,又抬头看他一眼,“时候不早,我吩咐下去,给殿下准备饭食吧。” 墨铎并不怎么饿,心口有些发堵。 格日夺低声问道:“那几位贵客呢?要不要叫他们一起来庆祝一下?” 墨铎眉头狠狠一跳,“不必了,他们……有其它的事情。你也辛苦一天了,也早点去休息吧。” “是。” 墨铎走到窗边,看着沉沉的夜色,漆黑的眸中没有半点波澜。 苏南衣和陆思源一去就是一整天,连个消息也没有。 他们……是真的生了气,还是说,准备放弃他了? 他微眯着眼睛,手指用力,“啪”一声把手里的毛笔折断。 虽然现在三座边城手握了两城,但……估计这消息也很快会传到都城去,度拙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金虎城和银虎城能归到他手中,他心里非常清楚,要是没有苏南衣他们,别说收回城池,能不能活命都未可知。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挽回他们。 第五百二十八章 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苏南衣有些微微醉。 她喝了不少,心里也的确是高兴,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不管怎么样,这些帮助过她的人,都还在,一个也没有受到伤害。 散了席,她起身回房,陆思源在她身后跟着她,看着她有些乱的脚步,时不时想伸手去扶住她。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明晃晃的照着大地,苏南衣微红的脸,映着清辉,似皎皎白玉泛着淡红,惹人怜爱。 过月亮门的时候,她脚步一踉跄,差一点摔倒。 陆思源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把搂住她。 她身上带着酒香和暖意,就那么冲入他的怀中。 陆思源呼吸微滞,一缕发丝带着苏南衣特有的淡香,掠过他的鼻尖,他微微偏头,又擦过他的腮边。 他心头缓缓收紧,手臂也跟着紧了紧,让她在怀里更真实,更温暖,慰藉他空洞,疼了许久的心。 苏南衣思维和动作都有些迟缓,趴在他的肩膀,像一只柔软的小猫。 陆思源沉默着,连呼吸都停了停。 “思源,”苏南衣忽然呢喃了一声,“我……” “嗯?”他轻声,似恐惊扰了一场浮华的梦。 “我希望,你快乐,你……心里太苦了,我希望你忘记过去那些不愉快,好好的……生活。” 她说得断断续续,却字字真心。 “不要……总是绷着一张脸,多笑笑,我重活一次,才知道……活着有多好。等你回到国内,找回你的亲人,生活就……圆满了,好好活。” 她翻来覆去,就是叮嘱他好好活。 陆思源垂下眼睛,看着她迷离的眼,近在咫尺的唇,很想…… “其实我,”他缓缓开口,声音低不可闻,“有你才圆满。没了你,再有什么也是枉然。” “什么?”苏南衣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送你去休息。” 陆思源松开苏南衣,扶着她走回屋。 冷风吹过,苏南衣清醒了些,“那,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陆思源点头,“把被子盖好,别着凉。” “嗯。”苏南衣扶着门框,答应了一声。 陆思源有点不放心,站在原地看着她,她等了片刻回屋,屋里传来脚步声响。 陆思源犹豫了一下,走到窗下,“南衣?没事吧?” “嗯,没,我要睡了。” “好。” 陆思源这才放下心,走到门前为她关上房门。 他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慢步离开。 月影清辉,拉得他的影子很长,透出几分孤寂。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有人快步而来。 陆思源停住脚步抬头,对面的人看到他,拱了拱手道:“陆公子,英格府来人了,请您和苏小姐过去一趟。” “英格府?” “正是。” 陆思源目光微深,“我去见见他吧,老修呢?叫上他。” “好。” 老修也喝了不少,脸色有些红,正想要回房间去,又匆忙赶来。 “怎么了?” “走吧。” “去哪儿呀?” “到了就知道。” 老修跟着陆思源出院子,一路到会客厅,本以为是墨铎派了什么人来,结果却发现,是墨铎自己。 他穿着大氅,束了发冠,看起来威风不少。 陆思源和老修进屋,墨铎上前两步,看到没有苏南衣,眼神微微一暗。 他心里很清楚,这三个人当中,苏南衣才是那个灵魂人物。 陆思源也没解释为什么苏南衣没来,直接问道:“不知殿下深夜亲自登门,是有什么要事吗?” 墨铎心头微沉,他听得出来,陆思源冷淡了不少。 “思源,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是我糊涂,差点被人骗了,我不做任何的辩解,只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次。” 陆思源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殿下这话从何说起?我没有生气,你有你的故交,有信赖的兄弟,这很正常。从大局出发,你的选择并没有错,现在的结果不是很好吗?而且比预计的还要快。” 墨铎呼吸微窒,信赖的兄弟……这话听在他耳中,就跟耳光似的。 他信赖谁?吉烈和哈力克。 而这两个人,都成了背叛他最狠的人,哈力克甚至用了连环计,把他匡骗到银虎城来杀他。 屋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墨铎一咬牙,忽然跪倒。 陆思源后退一步,皱眉避开。 墨铎对老修叩了头,“对不起,是我……” 老修上前两步,双手搀扶他,“殿下这是做什么?千金之躯,跪我这个老头子,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思源不是说了,为大局顾,你那么选也没错,再说,我老头子命硬,这不是好好的?” 墨铎脸红耳赤,无颜以对。 “苏小姐呢?” “她今天高兴,吃多了酒,已经歇下了,”陆思源沉声道,“殿下还是尽早制定计划,早日回到都城,也好夺回王位。” 墨铎深吸了口气,“二位不怪我就好,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就随我一起去英格府中吧?我们也好一起商议下一步。” 陆思源颔首,“也好。” 墨铎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那我不打扰了,明天一早派人来接。” 他走了,老修脸上的笑淡去不少,“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去英格府,哪里比得上在这里舒坦。” “舒坦是舒坦,但不能只顾着舒坦,”陆思源声音沉冷,“现在毕竟是银虎城,两城都落入他手中,我们又打算从他手里拿到珠子,还是不要闹得太僵。” 老修摸着胡子,“说得对。与虎谋皮,他是在与度拙谋皮,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在与他谋皮。这些上位者,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什么朋友兄弟,都不及那个宝座。” 陆思源沉默半晌,“多加小心吧,墨铎现在需要我们,估计看到夏染的商铺能造成这样的影响,也会心有忌惮,等拿到珠子,我们立刻就走。” 老修点点头,刚要说话,苏南衣从外面进来,“思源说得对。” 两人转头看过去,苏南衣提着盏灯笼进来,“墨铎这次相信哈力克,和我们有了点分心,估计也是因为看到了商铺罢市的巨大威力。” “你怎么又起来了?”陆思源问。 “有点渴,起来喝水,听说你们俩过来见贵客了,我猜就是他。” 苏南衣接过陆思源递来的茶,“不过,我既然敢让他看到这样的威力,就不怕他多想。别说到时候他根本不稳,需要他花费心血的地方很多,就是专门针对经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咂了口茶,声音也冷了几分,“这就是当年老王爷的高明之处。他要的从来不是把蒙林在草原上灭族,而是……同化他们。” 老修眉心一跳,心头忽悠一下。 苏南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时候不早,明天我们还要去英格府,夏染商铺的人都不错,我们不宜长住,避免给他们带来麻烦。” 陆思源和老修点点头,“我们也是这样觉得,所以才答应了墨铎。” “那好,明天一早去英格府,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和墨铎,一如既往。” 第五百二十九章 人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早早起床,找到李管事说明要离开的事儿。 李管事还挺舍不得,但也知道他们要做大事,不好挽留。 “别的不多说,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保管没二话。” “多谢了,”苏南衣拱了拱手,“还真有件事,想请李管事帮忙。” “您说。” “我们有个小伙伴,是个小姑娘,叫思格兰,目前在金虎城的商铺中,由曹掌柜照顾,现在这边事情平稳,想把她接过来。” 李管事一听就明白了,“行,小事一桩,苏小姐大可放心,我即刻就派人去接,保护安然送到。” “那就有劳李管事了,代我也向曹掌柜道谢。” “无妨。” 苏南衣三人吃过早餐,和众人道了别,跟着墨铎派来的人,一同去英格府。 墨铎见他们都来了,心里很高兴,亲自迎出来。 “快来,我带你们四处看看,住处也安排好了。” 苏南衣笑着点头,“抱歉,昨天晚上贪杯,不知殿下会去,实在失礼。” 听她这么一说,墨铎心头一松,“无妨,我们都是朋友,不拘泥这些小礼。” 大家相视一笑,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 他们的住处的确不错,看得出来墨铎是精心安排过的。 不过,他们也在这里住不了多久。 “殿下,猛虎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墨铎摇头,“细作已经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苏南衣看着桌上的地图,手指落在猛虎城,“如果顺利拿下猛虎城,那殿下就可以一路北上,有能力与度拙对抗了。” 她手指一路滑,落在关内的一处城池,“这里,我记得守城的老首领和老国王关系匪浅,他手里握有精兵,若是殿下能够把他争取下来,那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墨铎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落在那个地方。 峪城关。 墨铎没有想到,苏南衣对他们的事情竟然如此了解。 “的确是,这里的老首领曾经是我父亲的心腹,一直跟随左右,后来因为伤病而退守峪城关,我的确有心去投奔他,但之前孤身一人,路途迢迢,所以……” “现在不一样了,殿下手握三城,又名正言顺,”苏南衣点了点峪城关,“哪怕是度拙也打他的主意,他也会权衡一下,只要他还心念旧情,不是一心想投靠度拙,就有希望。” 如果没有绝对的利益,谁会愿意背负叛徒的骂名? 更何况是这种老首领,更不会老了老了,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坏了自己的名节。 蒙林人,中原人,都是人,都是一样的。 “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猛虎城。”墨铎语气中有几分犹豫,“不知……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必须要拿到手,若是肯合作,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愿意,就更没有什么顾忌,打到他们愿意就好了。” 苏南衣语气淡淡,似乎根本没有把猛虎城看在眼中。 墨铎抬头看她一眼,心头涌起几分意味难明的滋味。 这个中原女子,胆大心细,聪明却沉稳,从不肆意张扬,但也从来不人唯唯诺诺。 她像会发光,让人无法忽视。 墨铎微抿了下嘴唇,如果……和中原的和亲是真的,如果,能够娶到她这样的女子…… 这个想法刚刚一冒出来,墨铎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忽然感觉到两道目光。 他心慌意乱的抬头看,和陆思源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的心里更虚了…… 天色快暗的时候,门上有人来报,说是来了客人。 墨铎有点纳闷,苏南衣已经猜了出来,起身去迎接。 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一道娇俏的影子。 “思格兰!” 她叫了一声,思格兰听到她的声音,快步跑了过来,斗篷在她身后飞起,像一只彩色的小燕。 思格兰看到他们三个,开心得不得了。 “修爷爷,我还一直担心你呢,幸好你没事。” 老修满心欢喜,“哎哟,这小丫头,我没白疼,走,爷爷带你进去,歇一会儿带你上街去。” “好呀!” 欢欢喜喜进了院,老修陪着思格兰去玩,苏南衣继续和墨铎商量接下来的事。 忽然听到空中一声异响,苏南衣透过窗子,看到一道黑影。 “小黑!” 小黑拍着翅膀落在窗边,苏南衣过翅把它抱起来,小黑满身都是凉气。 苏南衣可心疼坏了,把它抱进屋里暖和了一会儿,又喂了些吃的,这才解下它带来的小信筒。 这次的小信筒有两个。 苏南衣也没有立即打开,转头对墨铎道:“殿下,我先失陪一会儿。” “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苏南衣点点头走了,陆思源也随后跟上。 看到云景的字,苏南衣嘴角都在忍不住往上翘。 “娘子,我和夏染来了徐州,这里遭了雪灾,还挺严重的,夏染搭了粥棚,好多人来喝粥……” 苏南衣的表情不住变化,几番欢喜,又有几分不满。 陆思源的心也跟时松时紧,直到她看完,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南衣叹了口气,“徐州发生雪灾,顾西宸派人去赈灾,户部的人也跟着去了,他少不了又是想打夏染的主意,结果夏染先一步出发,和云景一起去徐州开了粥棚,户部的人三天两头去找夏染。” 陆思源脸上露出轻蔑之色,“他究竟还要不要点脸?堂堂一国之君,面对一点雪灾都束手无策,想着占平民的光,算什么本事。” “他这是找便宜上瘾了,以前做皇子的时候,有麻烦总有人来解决,金钱这方面的事,夏染基本上都包了,如今他当了皇帝,依旧是捂紧自己的钱袋子,但夏染又怎么会还由得他宰割?” 苏南衣把纸条烧了,火光中目光凛冽,“他啊,永远都是贪得无厌,不知道满足,不是他的东西,我早晚要让他都吐出来。” 苏南衣一字一顿,“包括皇位。” “他自己的事儿让他自己去操心,夏染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带云景一起去,就是为了防户部的人,他那么精明的主儿,早看透了。” “说得也是,”苏南衣叹了口气,“我们也得加快速度,家里人都想念我们,也每天和别人斗来斗去,总不能让他们孤军奋战。” 陆思源无声点点头。 苏南衣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这边也阴了天,也快要下雪了。 不知道徐州那边怎么样了,云景很少离京,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习惯。 …… 云景揣着袖子,披着大氅正坐在火炉旁,听着户部的人和夏染诉苦。 夏染一脸认真,时不时点头,还附和几句,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户部的人越说越上劲,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可他不知道,他的这些,夏染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 第五百三十章 一个铜板也不给你 夏染一边听,一边往炉火里扔了几块炭,火星子微溅,还时不时昌出股烟儿。 户部的官员叫陈航,说得口干舌躁,半天了,夏染也没说让他喝口水。 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对夏染是有所求,何况旁边还坐着个云景。 那是堂堂亲王,更不是他一个小官员能惹的。 直到他吞了口唾沫润喉,夏染才后知后觉的把一杯水递给他。 “光顾着说话了,陈大人,喝茶。” 陈航急忙双手接过,“多谢夏公子。” 他也顾上不客气,喝了两口,咂摸着味道不对,低头看了看,有点疑惑,“这是……” 夏染叹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让陈大人见笑了,这是去年的陈茶,真是抱歉,让你喝这种茶。” 陈航不明所以,还没想出怎么客套,夏染一指火炉,“唉,银丝炭也没有了,只能换这个炭。” 陈航隐隐感觉话风有点不对,夏染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陈大人,实不相瞒,你的难处我是感同身受,我比你早到了几天,灾情也多少了解一些,我一来就于心不忍了,所以就连忙把粮店里的粮食都拿出来开了粥场。 一连好几天,我粮店里的粮食也没了,现在大雪封路,根本走不了,我也只能用钱买其它粮店的,但……” 夏染叹了口气,颇有些心酸无奈,“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我没钱没粮,只能节衣缩食,只能请陈大人喝旧茶了,现在我连银丝炭都用不起了。” 夏染无奈的摇摇头,又看看云景,“我倒没什么,主要是王爷,王爷尊贵,这次在徐州遇见了,他身边的人也被打发走了,你说,我能不管吗?” 他最后的声音压得很低,透出很多的无奈。 陈航眼角的余光飞快看了云景一眼,他心里很清楚,这位王爷脑子不大好,经常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偶尔也会溜出去玩,让太妃很是着急。 这次被困徐州,走也走不了,身边又没有人,若是他能和云景同甘共苦一下,没准也是个转机。 他心头一动,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连忙点头,“是是,夏公子说得对,的确如此,不能不管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官帮忙的地方,夏公子尽管说。” 夏染立即拱手,满脸感激,“多谢陈大人,真是太感谢了。” 他说着一拍胸口,“陈大人放心,草民一定好好的开粥场,直到把最后的米都用完!” “好,好,夏公子仁义,本官佩服。” 陈航点头称赞。 直到被送出大门口,陈航被迎面的冷风一吹,这才有点回神。 怎么个意思? 明明是来让夏染放点血的,怎么……倒成了要帮他的忙了? 他还说什么开粥场到最后一刻,可皇帝的意思,可不只是让他开个粥场啊! 夏家有钱,皇帝的本意让想着让他把这次的赈灾款项全都负责了呀。 但陈航也看出来了,夏染不是省油的灯。 可话又说回来,陈航也觉得,皇帝这事儿办得不怎么地道,又想着让人家出钱,又想着把好名声留给自己,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说实话,为商的能做到夏染这份儿上已然是很难得了,他提早到了好几天,的确是到的第二天就开了粥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 这米是一袋袋从粮店扛过去,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在这徐州城里开粥场的人不少见,但像夏染这样开的就不多见了。 陈航感觉脸上发烧,堂堂朝廷,还不如一个商户吗? 他叹了口气,钻入轿子里,回了衙门住所。 这次他来也带了银两,同时也有圣旨,可开仓之权,但皇帝还有一道口谕,意思是,不到最后,不能开。 陈航简直如坐针毡,徐州城的官员们还天天催,让他左右为难。 这次见了夏染,他算是看清了,夏染这儿是拿不出钱来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等了。 他当即写了一道奏折,把这里的情况一说,接着请出圣旨,开仓放粮。 官员们松了口气,百姓们也是欢呼一片。 消息传到夏染这边,他不禁冷笑。 顾西宸,我要是能让你再从我这里拿出一个铜板,我他娘的就不姓夏! 云景烤着火,“陈航还会再来吗?你不是说不能让皇帝知道咱们俩认识吗?” 夏染倒了杯热茶给他,“早晚都会知道,他一定会暗中派人盯着咱们,与其到时候让他自己查出来,还不如咱们制造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景指指自己,又指指夏染,“什么合理解释?就像你刚才说的,我自己跑出来,身边的人也打发走了,我自己迷路,遇见你了?” “对呀,越是简单,还有点不合理,说出来反而像真的,”夏染点头,“要是编得天衣无缝,反而会让顾西宸生疑,他越是会好好琢磨。” “有道理,你好像对他很了解呀,”云景凑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染心底生出寒意,怎么知道的?他当然是用真金白银知道的。 而苏南衣,则是搭上了性命。 这样深刻的教训,他下辈子都不会忘。 “我猜的,”夏染垂下眼睛,手指在火上慢烤,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温,“帝王一般都这样,史书上的帝王,无一例外。” 云景若有所思。 夏染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小黑回来了吗?” “还没,”云景的脸又垮了,“也不知道娘子怎么样了,那边是不是也经常下雪。” “别急,天气不好,小黑的速度慢些也很正常。” 云景眼睛微亮,“你还有别的鸟儿吗?” 夏染顿时警惕的看着他,“没有。我最好的两只,都给你们了,还想怎样?” 云景不在意他的警惕,“我说你要是还有的话,咱们可以换。” “换?怎么个换法?你用什么换,银子啊?” 夏染不以为然。 云景摇头,“当然不是了,我知道,那种出色的鸟儿是用钱买不来的,不只是鸟本身出色,还要训练它的心血,对吧?” 夏染短促笑了一声,恨得牙痒痒,“原来王爷什么都知道呀。” “当然,”云景眼角含笑,“你要是还有这种好鸟,我也用鸟给你换。” 夏染一愣,“什么鸟儿?” “海东青,”云景爽快的回答,也没有卖关子,“我在城外有一座园子,里面养着几只海东青,是我父王留下来的,其实有一只雪白的,是当初他在边关的时候捡到的小鸟崽。现在可威风了。” 夏染眼睛缓缓睁大,眼底爆出喜色,“白色的海东青?那可是非常难得的,千金都难求啊!而且海东青天生就是草原高空霸主,草原人都不见得能驯服,你竟然……” “是啊,换不换?”云景兴致勃勃的问。 第五百三十一章 她在竭尽全力保护他 夏染顿时来了兴致,心里痒痒的。 其它的公子哥儿都是架着个鸟笼子,里面是什么八哥画眉什么的,会说个“你大爷的”都美得不行。 想着自己出去玩儿,肩膀上架一个海东青,哪怕是不会说话,一个眼神儿,也能吓得它们那些鸟儿在笼子里站不稳。 那该多美?! 夏公子的心顿时热血翻腾,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他一拍腿,“换!” 云景笑得眼睛弯弯,“你用什么换?你不说没有鸟儿了的吗?” “我……我这儿没有了,但我老家有呀,我身为一个败家的公子爷,没几只鸟儿像话吗?” “行,”云景点头,“那咱可说好了,等回去了换,我得要那种和小黑小白一样好的。” “放心,只可能比它们俩好,不会比它们俩差。” “一言为定。” 云景说完,高高兴兴厨房找小点心吃,夏染摸着下巴,眼睛眯起,“啧,果然得是北离王府,钱算什么?有的好东西,还真不是钱能买来的,老王爷是真厉害,海东青都能弄到手。” …… 这一天一早,苏南衣他们正在吃早餐,在银虎城呆了几天,对这边食物的新鲜感已经下降,又有些吃不惯了。 李管事很会办事儿,悄悄派了人送食盒来,这才让他们没那么难熬。 要不然这大冷天的,再吃不饱,那简直就是受罪。 刚吃完,外面有人跑进来,“几们贵客,殿下请诸位去议事厅。” 苏南衣看一眼陆思源,“应该是猛虎城那边有消息了。” 老修催促,“那你们俩快去,和留下照顾思格兰。” 他们已经约定好,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四周都是人家的人,还是要小心些。 如果不能全体行动,那就分成两组。 陆思源和苏南衣去议事厅,墨铎面前站着个军士,风尘朴朴的模样。 他们猜得果然没错。 墨铎对他们点点头,“去猛虎城的细作回来了,你们一起来听听。” 细作把猛虎城的情况讲了一遍,那边的情况还算是稳定,除了中原人的商铺闭店,物价上涨了以后,别的倒还好,军队方向没有异动。 苏南衣问墨铎,“殿下有什么看法?” 墨铎看着地图,“猛虎城,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是最偏的,也是各方向资源最差的一个,当然,是这三城相较而言。 猛虎城的城主洛峥,比英格他们都年轻,他是子承父业,我和他不怎么熟,但他能把猛虎城的乱劲压制,可见不是个寻常的人。” “洛峥,”苏南衣略一思索,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在嘴里来回念了几遍。 墨铎以为她想到了什么,“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苏南衣摇摇头,“没有,殿下有什么打算?去猛虎城一趟?还是如何?” 墨铎看着她,“我有意过去一趟,不知你意下如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思源垂着的眼睛抬起来,看了他一眼。 苏南衣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去是肯定要去的,不去见一面,怎么也是无法安心,三城稳固,才有底气向前进发,否则,就有可能会腹背受敌。” 墨铎的眼中亮起光彩,“那,你的想法和我一样?” “嗯,”苏南衣应了一声,“关键还是那句,要怎么去,是带兵去,还是只身去。” “那依你之见?” 苏南衣沉默半晌,“殿下可带卫队前往,二十人足以,让格日夺带兵压后半日,在距离猛虎城的三十里的河畔停住,听令行事。” 墨铎嘴角翘起,目光越来越亮,灼灼盯着苏南衣,“如此,甚得我心。” “那事不宜迟,殿下下令去安排吧。” 墨铎抿了下嘴唇,语气略有些迟疑,但也很坚定,“苏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南衣抬头,“什么?殿下请讲。” 墨铎看着苏南衣,眼神深遂,“能否和我一同去?” 陆思源眸子微眯,正欲阻止,苏南衣轻笑,“好啊!” 墨铎心头一喜,欢喜冲上头脑,他的笑有点绷不住,“真的吗?” “当然,那殿下下令着人准备,我也回去收拾一下。” “好。” 苏南衣转身离开,示意陆思源也一起走。 陆思源眉头拧得紧,“南衣,猛虎城你可以不用去的,他已经得到了两城,这次去应该不会有危险,就算有,最终也会有惊无险,你何必……” 苏南衣笑了,四周无人,她低声道:“正因为是十拿九稳,我们为什么不去?再者,我去并非想要什么功劳,而是有别的原因。” “别的?” 陆思源不明白。 苏南衣拉着他袖子,“走,回院子里去说。” 陆思源垂眸看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指,纤细白嫩,似玉般雕琢而成。 一走一动之间,淡淡的暗香浮动。 那是属于她的,特有的香气。 陆思源心尖微荡,他想,这辈子都会记得她的香气。 哪怕,以后无法再留在她身边。 苏南衣回到院子,让无关的人都退下去,这才说道:“洛峥,这个名字,我在听到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后来墨铎说起他是子承父业,我才想起来。” “他是谁?” 苏南衣脸上笑意消散,“他的父亲,就是洛胡尔。” 陆思源一怔,眼底迅速闪过诧异,“洛胡尔?那个和老王爷有过生死一战的洛胡尔?” “正是,”苏南衣点头,“老王爷就是在和洛胡尔的那一场战役中尸骨无存,也重创了蒙林,换来边境这么多年的太平。” 陆思源心头猛跳,“那你是想……” 苏南衣怔了下回神,脸上又重新浮现笑意,“我什么也没有想,思源,我不会犯傻,去刺杀洛峥,两国刀兵相见,各卫其主罢了。何况,在洛峥看来,老王爷还是他的杀父仇人呢。” 陆思源看不出她有半点说谎的样子,“的确,边关那边守城者,又何尝愿意发生战争。” 他顿了一下,又一皱眉,“可是,墨铎应该知道洛胡尔和老王爷那一战,他……” 苏南衣笑道:“你糊涂啦?他虽然知道,但他不知道我和老王爷的关系呀?你想想,云景上次来,偶尔亮明一下身份,也没有当着墨铎的面,他只知道,我和云景是夫妻,但并不知道这层身份。” 陆思源回想了一下,还真的是。 苏南衣对云景真的是保护得非常好,任何一个因素都想到了。 墨铎怎么说也是外族,她不会让他知道云景的真实身份,更不会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苏南衣又道:“所以,我去猛虎城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这个洛峥长什么样儿。你不用担心。” “那我……” “不必,”苏南衣知道他想说什么,“你留下,我还有别的事儿想让办。” “你说。”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这,就是本事 苏南衣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陆思源眉头紧皱了又松开,“可是你一个人……” “没事的,我带着小白和狐清,不会有事。” 陆思源知道她决定了的事就很难更改,勉强她中会让她心里不痛快。 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会办好的。你也要好好保重,就做个随从,别出头露面。” “行,没问题。” 老修和思格兰也跑过来,问苏南衣要去哪。 听说她一个人去也很担心,但苏南衣已经做了决定。 她换了衣裳,简单易了容,拿了换洗的衣裳,带上狐清和小白。 思格兰包了些吃的给她,她都一并带齐。 前面墨铎也准备就绪,看到她来,眼睛亮了亮,亲自牵了匹马给她。 苏南衣翻身上马,对众人摆了摆手,随着马队策马离去。 这还是几个人一起出门以来,苏南衣第一次单独行动。 陆思源看着苏南衣身影远去,手指不由慢慢收紧,握成了拳。 心仿佛也被带走了。 老修看他一眼,心里暗暗叹气。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样也好,能提前让陆思源适应一下分别的感受。 省得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又受不了。 苏南衣不知他们各自的心思,跟在墨铎的马后,看着前方的路。 今天的雪停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像是看不到尽头,让人心里也感到荒芜。 墨铎回头看了看她,放慢速度和她并肩,“苏小姐……” “殿下,你还是叫我阿苏南吧,这样好一些,”苏南衣笑意淡淡,“您对猛虎城了解多少?” 墨铎微微摇头,“这三城,唯独猛虎城我不是特别了解,和洛峥也只见过一次面。” “殿下之前说,他是子承父业,那他的父亲呢?” 墨铎偏头看她一眼,“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蒙林和大夏还没有交好。他的父亲出率兵出战,最终战死沙场,没有再回来。” 苏南衣脸上恰到好处的闪过惊讶,“原来如此。战争换来的和平,鲜血铺就的安定,我们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墨铎握着缰绳,“是啊,所以,父王才想着安定生息,不再发生战争,却没有想到,那些好战分子,却以此来攻击父王。” 苏南衣看向前方,“每种新政的推行,总会受到阻力,但阻力过后,往往就会让国力新上一个台阶。帝王之路从来没有容易的,不然,为什么会叫孤家寡人呢?” 墨铎心头微震,再次看了她一眼,她现在一身男儿装扮,唯一双眸子清澈灵动,光芒似折入他的心底。 似乎……连迎面来的风,都不那么冷了。 一路到猛虎城,距离城门还有几里,苏南衣建议墨铎,让二十名护卫分批入城。 他们分成了五批,四人一组,进城之后就在洛峥的府门附近汇合。 墨铎没有犹豫,按苏南衣说的做了,他和苏南衣两人一起入城。 洛峥刚刚从外面回来,正往书房走。 管家快步迎上来,“城主,您回来了。” “嗯,事情办得如何了?” 管家手里拿着册子,“都在这里了,我查了查,别的不说,粮食和盐巴,要是都拿出来,只够支撑十天左右。” “十天?”洛峥推门进书房,把外袍扔在椅子上,“比我预想的少了几天,但也不是不够。” 管家眉头紧锁,“城主,您这是要……” 洛峥翻看着帐册,“父亲在的时候就有担忧,一旦和中原人通商,难免会被他们掌控,中原人的东西都精细,也最容易磨平我们的傲骨,所以父亲是不同意的。但……” 他后面的话没再说,“贴出告示,明天一早,在西城的天神庙内,有粮食和盐巴卖,价格和之前一样。” 管家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以前就跟着洛胡尔,现在又为洛峥做事。 他一听就明白了洛峥的意思,“城主,我们府里也是一大家子人,这要是把粮食都搬了去,那……” “无妨,”洛峥摆手,“我自有办法。” 管家眉心一跳,“城主,难道您是想动用……” 洛峥微叹了口气,“父亲当年留下的东西,也是让我在危急的时候用的,现在城内生乱,难道还不算是危急的时候吗?” 老管家眉头紧锁,“可是,那可是咱保家底的东西,若是将来真生了变故,咱可就没有退路了。” 洛峥眉眼垂下,“我听说金银两城那边也生了乱,前阵子还有细作过来,这乱子可不小。” 他这么一说,老管家更急了,“那我们还不留着点底?细作的事,您就这么放他们回去了?” “回去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查不到什么。”洛峥眸光深深,“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同寻常,我也想看看,那两城会有什么动静。” “的确是,中原人好端端的都闭了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不成,”老管家脸上一惊,“莫非,是要打仗了?” 洛峥冷笑一声,“打也不怕。不过,应该不会,新皇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稳固势力的时候,即便是想立威,也不会拿蒙林来开刀,应该会是那些小部族之间选择。” “那是……” 老管家刚说到这里,外面跑进一个士兵来,单腿点地道:“城主,外面有两个人求见。” 洛峥收回思绪,“什么人?是本城的商户吗?” 士兵摇头,“不是,他们不是商户,就说有要事与城主相商。” 洛峥面露疑惑,老管家道:“我去看看。” “把他们带去会客厅,我随后就到。” “是。” 洛峥又看了一下帐册,心里也有些沉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动用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可现在城中动荡,绝不能生乱,要稳住民心,唯有粮草。 苏南衣和墨铎被引入会客厅,老管家吩咐人上了茶,他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掠了几次。 两个年轻人,比自家主子还要年轻些,一个魁梧高大,一个英秀俊俏。 但都是生面孔。 看样子也不是生意人,身上有股子贵气,沉稳而从容。 这可是一城之主的府邸,一般人来了根本不敢四处瞧。 可这二位,既不像没见过世面的东张西望,更没有畏首畏尾的偷瞄,而大大方方的环视,那架势,颇有点睥睨视察的意思。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老管家心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莫非是金虎城,银虎城的人? 可那两座城中的主事人他也认得,完全不记得这么两位。 一时间还真摸不准。 苏南衣和墨铎也互相看了一眼,对洛峥都有些赞赏。 别的不说,就说这猛虎城里的稳定,就比金银两城要好得多。 这,就是本事。 第五百三十三章 老王爷曾经的劲敌 苏南衣和墨铎耐心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 苏南衣转头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迈步走进院中,他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皮袍,头上没戴帽子,深棕色的头发梳成蒙林人特有的发型。 他的眉毛长且浓,单眼皮,一双眼睛锐利深沉,双眼间有点川字纹,鹰钩鼻子,嘴唇略薄,下巴有点胡子,十分有味道。 这样的男人在蒙林算得上美男子,何况还是一城之主,爱慕他的女子应该有很多。 但苏南衣听说,洛峥只有一位结发妻子,并没有其它的女人。 在蒙林,女人的地位更低,妾室比丫环强不了多少,甚至有时候可以用来当作礼物,随意送人。 在这种境况里,洛峥都能不近女色,的确是有些特别。 洛峥迈步进屋,他也在打量苏南衣和墨铎。 苏南衣他是没有见过的,虽说易了容,但难掩俊秀,洛峥也觉得她很特别,而且身上有股蒙林人没有的那种劲儿。 他按下心头疑惑,目光在墨铎脸上扫过。 这一看,他脚步猛然顿住,眼睛也跟着睁了睁。 短暂的时间,他脸上闪过震惊、错愕、怀疑各种情绪交杂涌起又瞬间退去。 他快走几步,走到墨铎跟前行了大礼,“见过王子殿下。” 老管家也吓了一跳,重新看了墨铎一眼也跟着跪下。 墨铎淡淡一笑,双手扶起洛峥,“不必多礼,起来罢。” 洛峥心情激荡,他和墨铎并不熟,也没有见过几次面,没想到墨铎会突然来。 都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并没有听说,只是见说哈力克犯了错被追查,别的一无所知。 “王子殿下,您怎么突然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度拙的人其实并没有太把猛虎城看在眼中,以为只要掌握了金银两城,猛虎城也翻不了什么风浪。 墨铎打量着洛峥,见他真的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微微点头道:“本王来是有事相求,不是吩咐。” 洛峥急忙道:“洛峥不敢,殿下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墨铎叹了口气,“你的城门上也贴了告示,要追捕哈力克?” 洛峥愣了下,“正是。这是都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我不知为何,但也要执行。” 洛峥说得很谨慎,他知道哈力克的地位,也知道墨铎和哈力克的关系不错。 他甚至想,墨铎是不是为着哈力克来的。 不料,墨铎沉声道:“不必了,撕去吧。” 洛峥刚要肯定自己的想法,就听墨铎又道:“哈力克已经死了。” “死了?”洛峥微惊。 “是,”墨铎点头,“被本王下令处死的。” 洛峥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墨铎。 怎么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竟然是墨铎杀了哈力克?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墨铎指了指椅子,又让他坐下,这才继续说:“他背叛了蒙林,背叛了父王和我,投靠度拙,意图夺位。追捕令也是他自己下的,为的就是迷惑别人迷惑我,想要把我骗倒,然后杀死我。” 这消息实在太让洛峥震惊了,他半天都没有回神。 会客厅陷入一片安静中。 墨铎也不急着再往下说,他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苏南衣一直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她没有见过洛胡尔,也不知道洛峥和他长得像不像。 就是这个男人的父亲,曾经是老王爷的劲敌。 就冲这一点,她对洛峥也没办法有好感。 洛峥回了神,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殿下来此处是为了……” “本王被陷害,自然不能就此罢休,”墨铎不慌不忙,“肯定是要带兵回击,不知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洛峥心口狂跳,他从私心上来讲,肯定是不愿意的,他只想守着猛虎城,保卫这一方的百姓,安居乐业。 可现在属于国难,若是国王有损,他这猛虎城将来会怎么样,也得看新王的意思。 度拙心野,他早就知道,父亲在世时也曾经说过。 洛峥不过是权衡了一瞬间,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他单腿跪地,“洛峥愿意!猛虎城本就是蒙林的防卫边城,我也是蒙林的将领,听王的指示,王子的命令是本分!请殿下吩咐!” 墨铎很满意他的态度,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双手扶起他,“不必多礼。本王现处于危险,你肯出手,本王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定不会忘记猛虎城的恩情。” 洛峥急忙说“不敢”,紧接着又问道:“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出兵?实不相瞒,眼下城中还有一件事要解决,若是解决不了,恐要生乱。” 墨铎浅浅笑了笑,“你说的,可是商市之乱?” 洛峥眼神微诧,“殿下知晓?” 他心里瞬间转了无数个弯,墨铎刚一进城就知道了?那他究竟是刚进的城,还是来了几天了? 墨铎点头道:“不错,知道。本王既然来了,就先为你解决了这个麻烦。” 洛峥又惊又喜,“殿下有法子?” 墨铎一指苏南衣,“本王没有,但这位小兄弟有。” 苏南衣这才起身,对着洛峥拱了拱手,但没有说话。 洛峥仔细看了看她,觉得她面容清秀,目光清冷,举手投足间有贵气。 他不知蒙林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能和墨铎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但他却并不知底细。 “这位小兄弟,有办法?那些中原人不知为何,突然就闭店,说什么也不肯再开,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别的还好说,这城中的粮和盐巴,实在是紧缺得很。” 粮和盐巴,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能够弄到的。 盐本来蒙林人自己也卖,但他们的盐又粗又苦,远不如中原人的盐细腻洁白。 不知不觉间,本地盐没有人再吃,也没有人再卖,他们也在不知不觉间像被无形的扼住了喉咙。 洛峥不太相信,面前这个俊秀的年轻人,竟然就能解决这个大麻烦? “不知阁下……” 苏南衣摆摆手,显然不想和他多说,“殿下,您和城主先聊,我出去一趟。” 洛峥:“……” 墨铎没有丝毫的意外,“好,注意安全。” 苏南衣转身出去,出门的时候目光在其它地方扫过。 刚到门口,迎面跑来一个人,一没留神就撞了上来。 苏南衣急忙一躲,那人却没站稳,差点栽倒,她下意识伸手一扶,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姑娘。 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皮袍,腰间扎着腰带,掐出细细的腰,脚上穿着皮靴,裤腿束进靴中,显得干脆利索。 她腰间还掩着一把小弩,冷光闪闪。 她抬头看苏南衣,大眼睛深处闪过一道光芒,脸上微微泛起淡红。 “你是谁?” 苏南衣松开她,后退一步,“告辞。” 姑娘一跺脚,“我问你是谁,你跑什么?” 第五百三十四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苏南衣匆忙出了府,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出门去找夏染的铺子,这里的街道比金虎城要少一些,但是干净整洁,门店前挂的店幡也井井有条。 很快,她就发现了夏家的铺子。 她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答:“贵客去别处吧,小店今天不营业。” 苏南衣低声道:“在下远道而来,贵店闭门不见,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她的口音纯正,是地道的大夏京城口音。 里面沉默了一瞬间,“你是从哪来的?” “故乡故知,开门一见吧。” 里面很快有了动静,一个小伙计从里面探出半拉身子,上下打量她,“您是……” 苏南衣把腰牌拿出来往前一递,对方一见脸色立即一肃,“请进吧。” 苏南衣进了门,小伙计又道:“您稍后,我去请掌柜的来。” 没多久,掌柜的便到了,一边拱手一边道:“这位公子,不知是从何而来?” 苏南衣把腰牌递给他,“我从京城来,夏染的信你们都收到了吧?我姓苏。” 刘掌柜的急忙施了个礼,“原来是苏小姐,恕在下眼拙,没有看出来。” “无坊,说说最近的情况吧。” 刘掌柜的满脸是笑,“苏小姐,去后院谈吧,这里有些冷,我吩咐人给您泡茶。” “也好。” 刘掌柜的也是个精明人,但凡能在外面独挡一面的,都是非常出色,也是夏染信得过的。 苏南衣被请到上座,刘掌柜的把自从闭店里来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苏南衣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长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这么说来,这个洛峥倒是个手段的,还是个冷静的人。” “的确是,”刘掌柜点头,“我们和金银两城的曹掌柜和李管事也有书信往来,互相了解情况,我这边相比那两城的确要稳定得多。” 苏南衣手指抚着杯子边缘,“那依你看,洛峥是想干什么呢?” “要想缓解这种危机,除非是有货,但您也一定瞧见了,现在这路可不好走,粮食本来就是紧缺的东西,他们要是从别处调运,恐怕不是易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 刘掌柜的说到这里一顿,表情微微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苏南衣挑眉。 “除非……”刘掌柜的迟疑着开口,“除非,他自己的府中还有存粮。每年入秋,一般官员的府中就开始囤一些过冬的,洛峥是城主,应该会更多。” “但多也不会多到够全城用的,”苏南衣有点不信。 “苏小姐有所不知,洛峥此人非常有远见,他的府中应该有一座小仓库,此事我还是听他府中的一个护卫小队长喝醉了酒说的。他治下甚严,那个小队长也早被从府中发配到军中了。” “小仓库?”苏南衣微微拧眉,冷笑了一声,“他们父子还真是挺像。” 刘掌柜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开口多问。 苏南衣抿了口茶,“关于这个洛峥,还有什么情况,细说说。” “他和他的夫人感情甚好,但至今没有子嗣,听说是当年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七个多月的时候小产了,至此之后就没有怀上。” “嗯,”苏南衣应了一声,“还有呢?” “还有,他母亲去年过世了,他并无兄弟,只有一个妹妹,名叫娜力朵,今年刚满二十岁,长得不错,擅使小驽,据说骑射也相当好。” 苏南衣动作一顿,二十岁,擅使小弩。 这两个特点,让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就是那个她刚刚从洛峥府中出来时,撞见那个年轻姑娘。 难道,那就是洛峥的妹妹? “还有呢?” 刘掌柜的想了想,“别的也就没有了,他们家的人员关系并不复杂,他妹妹也没有婚配,连个未婚夫也没有,倒是听说有不少追求者,但没有她看得上的。” 说到这里,刘掌柜的嘴角一勾,似乎是笑了一下。 苏南衣诧异,“嗯?怎么?” 刘掌柜的咳嗽一声,急忙摆手,“没有,没什么,苏小姐别误会,只是刚刚想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儿。” “说来听听。” 刘掌柜的偷瞄她一眼,这才试探着说道:“这个娜力朵颇有几分意思,据说是不太看得惯蒙林男人的粗鲁,更喜欢咱们大夏的男子,还说他们身上没有羊膻味儿,有书卷气。” 刘掌柜的说得比较文明,毕竟苏南衣是个女人。 苏南衣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她可曾有中意的人吗?” 刘掌柜这下成了苦笑,“不瞒苏小姐,之前倒真有一个,还是店里的一个二掌柜,小伙子长得的确俊秀,也写得一手好字。 这个娜力朵,就……经常来店里,来了就买不少东西,还非让这个二掌柜跟着记着不可。 一来二去,二掌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它人也有偷偷笑的,就在今年秋天,商队回京的时候,二掌柜提出回京,东家也同意了。” 苏南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也觉得有点意思。 不过,到底是感情的事,她也不能打趣。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苏南衣并没有放在心上。 把事情交待完,刘掌柜的说明天就能复市。 苏南衣也没再多留,离开店铺,在街上转了转,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看到彩色的发绳不错,挑了几根买下,准备回去送给思格兰。 思格兰穿女装的时候也爱扎小辫子,还爱系小铃铛。 她挑了一包彩色的小珠子,和小彩绳放在一起,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小姑娘一定喜欢。 此时的墨铎被洛峥安排到了后院中休息,因为他来得突然,只能临时安排。 除了主院之外,挑了一个最好的院子给他住。 本来想把主院腾出来,但被墨铎拦了。 洛峥的夫人身体不太好,又天寒地冻,何苦折腾人家。 告别墨铎,洛峥回到书房,老管家也一路跟着,关了门道:“城主,您真的要支持他吗?” 洛峥在椅子上坐下,“不然呢?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他的目光落在一套残破的盔甲上,“若是我不答应他,而去相助度拙,那父亲在天神那里也不会原谅我的。” “可此事凶险……”老管家十分担忧,可他也知道,军事方面的上,不是他能插嘴的。 “那您真的相信,那个年轻人,有本事让商市好起来?” “信与不信,看看结果不就知道了?” 老管家又问:“那我们的告示还贴吗?” “暂时不用,若是他们真的有法子,我们就顺其自然,府中有仓库的事,还是要隐瞒得好。” “是,老奴记下了。” 恰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声声急促,似踏在人的心上。 洛峥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第五百三十五章 兵临城下(上) 外面的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单腿跪地。 “回城主,刚刚探子来报,城外三十里,有兵马驻扎。” 老管家脸色骤变,洛峥眼底刹那血色翻涌,“是什么人?哪来的兵马?” “他们举着金色和银色的虎旗。” “金虎城,银虎城?”老管家惊呼出声,“竟然是他们!” 洛峥眼底的血色又慢慢退去,低笑一声,“我们这位殿下,可不是单枪匹马而来。我说他怎么那么有底气有勇气,原来如此。” 老管家脸上的皱纹一瞬间似乎多了许多,“是他带来人的?他这是……” “先礼后兵吧,”洛峥反而镇定下来,“无坊,本来我也是决定要帮他的。” 老管家心仍有余悸,“城主,那兵马那边就不管了?” “自然是要管的,传令下去,加强城门戒备,加派人手驻守,但不可惊慌,不可让百姓察觉。” “是!” 洛峥走到那套残破的盔甲前,默默凝视。 老管家张了张嘴,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无声叹了口气。 洛峥没有回头,“先下去吧,把帐册收好,仓库的事不要对他人提及。” “是,老奴告退。” 老管家出去,关上了门,书房里只剩下洛峥自己。 他手指抚过盔甲,低喃出声,“父亲,我的选择是对的吗?您在的话也一定会这么选吧?儿子知道您不太同意老国王的国策,可是,度拙更加不是合适的人选,儿子不能助纣为虐,您说是不是?” 他正在低头沉思,外面有敲门声。 “进来。” 一道清丽的影子缓步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 他转头瞧见,上前迎了两步,“你怎么来了?天这么冷。” 他的妻,丽妲。 丽妲脸色有些苍白,眉眼清秀,“我闲得也没有事,听说府里来了贵客,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洛峥接过她手里托盘,握着她微凉的指尖,“的确是来了客人,不过,你也不用管这些,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最重要。” 他说着,拉着丽妲的手让她坐下,“府里来的是男客。” 丽妲点头,“那我的确是帮不上什么。” 她神色有些黯然,“我也真是没有什么用,就算是女客,也……” “哪来的什么女客?”洛峥打断她的话,“咱们府里除了你和娜力朵,再就是些婆子,别胡说。” 丽妲心中愧疚,“我这身子是不成了,若是不能生一儿半女,你……” “怎么又说这个?”洛峥拧眉,握着她的手不松开,“不是说了,你好好养身子,总会有的。再说,即便是没有也没有什么要紧,军中的孤儿有不少,到时候我们领养了便是,府中也热闹些,就从他们中间挑选继承人,不是一样吗?” “可是,”丽妲于心不忍,“若是公爹还在,定不会……” “父亲还在的话,也不能左右我这方面的事,丽妲,这话以后不要再说,否则……”他佯怒,“我要生气了。” 丽妲不但不害怕,还被他逗乐,“好,我不说了。” 她把端来的奶茶递给洛峥,“给你煮的,快喝吧,暖暖身子。” 第五百三十五章 兵临城下(下) 洛峥端过碗,一口口喝干净,“还是我们蒙林的奶茶好喝,中原人那些茶有什么好喝的。” 丽妲轻笑,“口味的事哪说得准,个人喜好不同而已。” 夫妻俩正在说闲话,外面响起脚步声,人没到,声音已然飘进来,“哥哥,你在吗?” 洛峥应了一声,娜力朵推门进来,脸上笑吟吟的,看到丽妲,见过了礼,“嫂嫂也在,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丽妲点头,“好多了,你这是去哪里玩了?” 娜力朵一拍腰间的小弩,“去城郊练弩了。哥哥,咱们府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洛峥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这个,也没说是不是,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娜力朵走到他身边,摇晃着他的手臂,“哎呀,你就说是不是嘛。” “是,不过,这次的客人非同寻常,你不要去打扰。”洛峥脸色严肃的吩咐。 娜力朵眼睛微亮,“是什么贵客?你说说嘛,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不能去打扰?” 洛峥拿她没办法,低声道:“是都城那边的人,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别的不许打听,对了,这几日,城中事多,你也不要出去乱跑,我会很忙,你多留在家里陪陪你嫂嫂。” 丽妲轻笑,“我没事,你别拘着她,到时候让她不自在。” 娜力朵眉开眼笑的挽住丽妲,“还是嫂嫂疼我。不像大哥,就会命令我,讲道理,真烦。” 洛峥气得发笑,娜力朵抿了抿嘴唇,“哥哥,我刚才见过那位贵客,的确很不寻常,不知他……他……” “他什么?”洛峥拧眉。 丽妲瞬间明白了女儿家的心思,替她说出了口,“不知他有没有娶妻。” 娜力朵脸色暴红,但还是娇羞着点点头。 洛峥心头一惊,也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吧,没有听说。” “哦,”娜力朵咬咬唇,“我知道了,哥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哎,你……” 洛峥话没说出口,娜力朵已然跑了。 丽妲轻笑出声,“妹妹真是长大了。我看,她是看上那位贵客了。” 她略一思索,提醒自己的丈夫,“不如,你替他们说和一下,如何?娜力朵是咱们唯一的妹妹,模样身手样样都有,找个寻常的人嫁了,到底是不甘心,你不也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吗?” 洛峥眉心微微一跳,一时没说话。 丽坦见他不说话,有点奇怪,“怎么?不行吗?” 洛峥看向她,目光幽深,“也不是不行,或许,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提一下,还真的行,平时……还真不敢想。” 丽坦疑惑,“不敢想?你也算是一城之主,身份不低,又有父亲的功勋在,娜力朵是独女,多高的门楣,还不敢想?” 洛峥低声缓缓道:“墨铎王子。” 丽坦眼睛微睁,微抽口气,“是他?王子殿下?他怎么突然……” 洛峥笑着为她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他自然是有求于我,别声张,我来想想办法。” “也好,”丽坦心口直跳。 竟然是王族的人,还真是不敢想。 墨铎可是老国王最小最受宠的儿子,将来的王位要传给他,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若是娜力朵嫁给他,就有可能是王后,这样大的荣耀…… 丽妲按捺住激动,洛峥命人送她回去休息。 送走丽坦,洛峥也去见墨铎,自己妹妹的意思他看得清楚,可人家墨铎是什么意思,他还没有弄明白呢。 他去院中找墨铎,苏南衣拿着买回来的东西进了府门。 她拎着两个包,一边走一边思索。 刚才街上跑过去两队人马,别的她刚来不知道,但这些人是去哪的,她可听得清楚。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上门提亲(上) 那些军士忙中有序,普通百姓可能看不出,但苏南衣见这种却见得多了。 她立即想到,应该是格日夺带的人马到了,洛峥已经得知了消息。 她特意去城门口逛了一圈儿,发现果然增加了守卫,但这些守卫也不足以抵挡攻城的军队。 她顿时了然,墨铎应该是说服了洛峥,达成了协议。 眼下这种情况,是又能摆出洛峥的实力,还能说明他的态度。 苏南衣微微勾唇,不动声色的回洛峥府。 她刚一进门,就看到娜力朵,换了件衣裳,还化了点淡妆。 苏南衣心里闪过几丝疑惑,忽然想起刘掌柜的说那些话,脑子里有个念头还没抓住,娜力朵已经到了她近前。 娜力朵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本来想打听一下,她哥哥把客人安置在哪个院子里了,结果出来就碰见了。 她虽然爽朗,不像中原女子那般娇弱含蓄,但到底也是个女子,脸上泛着红晕,走过来行了个礼,“贵客安好。” 苏南衣略一点头,拱了拱手,“姑娘安好。” 娜力朵微抿了嘴唇,看到苏南衣手里的盒子,“贵客出去买东西了?呀,这家点心铺子的点心可不怎么好买。” 她伸手捏住其中一个盒子,苏南衣低头一瞧,是那个沁芳斋的盒子。 这是刘掌柜的给她的,并非她买的。 苏南衣心头有些不太痛快,哪有上来就上手抢人东西的。 娜力朵却浑然不觉,脸上露出欣喜,“这个给我的吗?我最爱吃这家的点心了,可惜好多天不开门了,我哥哥也不愿意让我吃,说是中原的东西太精细,容易让人上瘾。” 苏南衣眸子微缩,“哦?城主是这么说的?” 娜力朵抱住盒子,眼睛含笑看着苏南衣,越看越觉得好看,“是呀,不过我倒觉得,东西做得好那是人家的本事,吃不就是为了好吃吗?若是只为了添饱肚子,那和牲口有什么分别?” 苏南衣短促一笑,娜力朵这话说得虽然粗俗,倒也有些道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哥哥。 苏南衣也不想和她多废什么话,略一点头,“我还有事,告辞。” 娜力朵正说得来劲,见她突然要走,哪里肯放,急忙跑到她面前拦住,“你……你先别走,你叫什么名字?” 苏南衣面露疑惑,心里有点警惕,但娜力朵伸着手臂,大手不说就放她有的架势。 苏南衣转念一想,反正早晚还会再见,到时候也要引见,便沉声道:“在下阿苏南。” “阿苏南,”娜力朵在嘴里嘀咕了几遍,“好名字。” 苏南衣心里冷笑,一个随口起的名字,有什么好的。 她绕过娜力朵要走,娜力朵还要拦她,“你先别走,我问你,你……” 刚说到这儿,老管家从里面出来,看到这架势,急忙快步过来,“贵客回来了?里面请吧,城主安排好了住所,我带您过去。” “好,有劳。” 娜力朵还想跟,老管家看一眼厨房的方向,“小姐不如去看看厨房那边?城主说今天晚上要宴请贵客,怕厨房那边失了礼。” 娜力朵一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好,那我去看看。” 苏南衣跟着老管家往里走,这府里的景致布置的也比较粗犷简单,也没什么看头。 院子也没有几重,没过多久就到了。 老管家在院门口站住,“就是这儿了,贵客请进吧。” “好。”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上门提亲(下) 苏南衣走进院子,目光在周围一掠,这是个相对挺大的院子,正屋,东西厢房都有,庭院中还种了点花草,只可惜这季节早秃了,在风雪里颤抖,添了几分萧条。 她想起京城王府,她和云景的小院子,收拾的雅致干净,特别是云景的小花园,一年四季如春,精心打理。 想到云景,她的唇角就不自觉翘起来。 迈步走入院中,忽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她停住脚步,下意识摒住呼吸。 是墨铎和洛峥。 洛峥声音里带着笑意,“殿下,实不相瞒,我这个妹妹今年满二十岁,还没有许配人家,我父亲过世前叮嘱我,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也希望她能过得好。” 墨铎点头,“长兄如父,你们兄妹情深,也是应该的。” 洛峥心中暗喜,又往前进了一步,“殿下,您来得巧,我原想着在城中给她找个人家,但……” 墨铎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你妹妹去都城?” 洛峥心说你可算是猜对了,他郑重的点点头,“的确如此,猛虎城是边关要塞,我在这里守着自是无碍,我妹妹若随殿下入了都城,平日里的来往也会多起来,猛虎城的情况殿下也能更清楚不是?” “这一次,为殿下闯都城,猛虎城也定当不遗余力,”洛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猛虎城愿意与金银虎城一起,随殿下去都城!” 他这话点到为止,说出口的刹那,墨铎也明白了,他已经知道,格日夺带兵赶到了城外的事。 墨铎似笑非笑,“难得城主有这一份心,本王实在欣慰。那就这么说定了。” 洛峥心中大喜,一方面是真的为妹妹高兴,得偿所愿,另一方面他也是为猛虎城的将来考虑。 他立即行了个大礼,“多谢殿下。小妹追随殿下,即便将来不为王后,这也是我们猛虎的荣耀,猛虎城上下也誓死追随殿下!” 墨铎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脑子里像有什么轰然响起,他的耳朵有些嗡鸣。 “你……你说什么?” 洛峥还未起身,苏南衣从外面推门进来,“殿下没听明白吗?城主的意思是说,要把他的妹妹,许配给殿下。” 墨铎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只以为洛峥是想让他把娜力朵带回都城,给她在都城找个婆家,仅此而已。 他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都城有很多未婚配的贵族子弟,娜力朵的出身也不低,到时候他挑个合适人选,既能笼络住都城贵族,又能让洛峥知他的情,何乐而不为? 可他没想到,洛峥打的是他的主意。 他心潮翻涌,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他想大声喊,想反对,可理智告诉他,这话不能说。 现在是紧要的关头,他又人在猛虎城,要是真的为这事儿和洛峥撕破脸,那真是得不偿失。 可让他娶娜力朵,他是真的不甘心,别说他连见都没有见过,他其实心里…… 他看向苏南衣,嘴唇紧紧抿住,双手也紧握成拳,生怕自己一时激愤,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南衣看到他的表情,以为他是不甘心被洛峥以此事胁迫,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对洛峥一笑,“城主还真是会挑时候。” 第五百三十七章 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 洛峥听到苏南衣的话,脸上的笑容微收,眼神也转为探究,“这位小兄弟这话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城主为妹妹的终身大事考虑,兄妹情深,让人感动。不过,这毕竟事关一辈子的幸福,不如先问问令妹的意思?” 洛峥轻笑,“娜力朵已经见过殿下,并且芳心暗许,我这才来斗胆提亲,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还能说什么? 墨铎刚刚也答应了要带人家去都城,至于是不是误会了,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在洛峥的眼中来看,这事儿他已经答应了,要想再反悔已经不是太可能。 除非,能不管不顾,惹得洛峥不痛快。 但眼下,三城势力的投靠来之不易,墨铎不可能因此事就放弃。 更何况,他的婚事,本来也不是由他自己的心愿来的,也不会只娶娜力朵这一个。 那么,留下娜力朵又何妨? 应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 甚至连苏南衣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向墨铎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就此答应。 但只有墨铎自己心里清楚,就在这一个瞬间,他心里某处痛到极致,他珍视的东西,还没有捂热,就已经呼啸着远去,只徒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可能,终身都无法填补。 “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去安排了,”洛峥说道。 墨铎深吸了口气,他的声音低哑,“好。” 洛峥喜气洋洋,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墨铎看着苏南衣,他的目光复杂,在这瞬间似乎凝结了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喉咙滚了滚,又把所有的话都压下去。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殿下,是不是该恭喜你?” 墨铎嘴唇紧抿,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苏南衣缓缓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是蜜饯,她往墨铎的面前一一推,低声道:“总要付出一点代价,这还是最好答应的,即便是再过分的,在这种情况下,殿下权衡之后该答应也得答应。” 墨铎紧握的手指松开,指关节都有些泛白,他捻了一颗蜜饯,慢慢的吃了。 “我见过娜力朵,”苏南衣抬头看他,“长得挺清秀,性子也欢脱,看着不像是个有城府的人,或许不是王后的最佳人选,但做个侧妃什么的,也是当得起的。” 墨铎低低笑了一声,垂首避开她的目光,“是吗?你觉得她……当得起?” 苏南衣略一点头,“自然,她父亲有功勋在身,死后殊荣,兄长又是一城之主,还是猛虎城这样的重地,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也是可以的。” 她说到这里一顿,语气中添了几分诚恳,“这样的家世,就算将来殿下做上王位,也是该招揽一下的。” 墨铎只觉得胸口一阵阵闷得发痛,他深吸几口气,“你说得极是。” “那殿下还在纠结什么?”苏南衣好奇。 墨铎闻言转头看她,看到她清亮的眸子,舌尖压下的话又忍不住翻滚,“你知道我在纠结?” 苏南衣忍不住一笑,指指自己的脸,“殿下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为什么纠结?” 墨铎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手心无声渗出薄汗。 苏南衣莫名其妙,心说我哪知道你纠结什么。 这个问题苏南衣不太好回答,一时陷入沉默。 但她不说话,墨铎也不换话题,就那么等着。 苏南衣觉得这气氛实在是诡异,感觉哪哪都不太对劲。 恰在这时,狐清冒出头来,鼻子抽了抽,似乎是在闻什么。 苏南衣总算是有了个台阶,把它抱在怀里,点点它的脑门,“你在闻什么?” 狐清眨着眼睛,脑袋往门口方向,鼻子越抽越欢。 苏南衣和墨铎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我跟出去瞧瞧。” 墨铎点点头,“我和你一起。” “不必,殿下还是留下,”苏南衣看看院中,“这里是洛峥的府中,难免会有人暗中看着,殿下一举一动都太过瞩目,还是我自己去比较稳妥。” 苏南衣说完要走,墨铎手拉住她的手臂,“多加小心,洛峥不是省油的灯。” “好,我知道,殿下放心。” 墨铎缓缓松了手,快步出去,一边走一边轻拍狐清,“别急,安份些。” 狐清窝在她怀中,一人一兽悄步出院,旁边有株大树,长得十分粗壮,遮住苏南衣的身体绰绰有余。 听到有脚步声响,她躲在树后,静静等待。 很快,有人快步而来,隐约还有一股苦味儿。 那人走过去,是个婆子。 苏南衣轻步跟上,往前走了不远,就进入一处院中。 院子挺大,布置的也要比别处好些,苏南衣左右看看,绕到后面纵身跃进去,来到后窗。 那个婆子也刚刚进屋不久,操着一口本地话,正在对一位妇人说道:“夫人,药好了,您赶紧趁热喝吧。” 那个妇人正靠在窗前闭目养神,气色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她缓缓睁开眼,面现愁容,“又要喝,我不想再喝了,反正也没有什么起色。” “夫人说的哪里话,不喝药怎么能好?这可是城主花费了不少力气找来的巫神开的方子,总会见效的。” 妇人说归说,但还是开始喝药,药碗一端出来,那股子苦腥味儿瞬间弥漫。 苏南衣皱眉,这药的味道明显不对。 这个妇人……是谁? 听说洛峥的妻子身体不好,病了多年,难道这是他的妻子? 苏南衣猜得不错,这正是丽妲。 狐清在她怀里拱了拱,眼睛盯着那个药碗,苏南衣拍拍狐清的头,无声退出去。 “你也闻出不对了,是不是?”苏南衣低声哄狐清,“你既闻出不对,那就去找找这源头,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狐清听完她的话,跳下她的掌心,一下子没了踪影。 苏南衣返回墨铎的院子,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一声娇喝,“你,你等一下!” 苏南衣扭脸一瞧,是娜力朵。 娜力朵脸色微红,眼睛里含着笑,“我……我让厨房准备了些吃的,我哥哥说,一会儿要宴请贵客。” 苏南衣拱了拱手,“多谢盛情。有劳了。” 娜力朵脸色更红,眼睛往院子里一瞄,“不请我进去吗?” 苏南衣心中了然,这是想和墨铎单独相处吧? 不过,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儿? 又一想这姑娘之前为了见喜欢的二掌柜能天天去店铺,这会儿是在她自己家里,相比之下,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淡淡一笑,“自然,姑娘请。在下……” 她正想说那你进去,我出去办点别的事儿,老管家又走了过来。 一见娜力朵正和苏南衣说话,老管家就有些头疼。 第五百三十八章 好大一场乌龙 洛峥和娜力朵兄妹俩是老管家看着长大的,他们什么脾性,老管家心里再清楚不过。 之前,娜力朵看上人家二掌柜,就让洛峥十分头疼,老管家也很清楚。 当时府里是闹得鸡飞狗跳,要不是那个二掌柜回去大夏,这事儿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老管家急忙快步过来,咳嗽了一声打断苏南衣的话,“小姐,城主有事请您过去。” 娜力朵有点不痛快,正想要单独相处呢,老管家又跑来插一杠子。 但当着苏南衣的面儿,她不好发脾气,只好皱眉问道:“什么事啊?非得现在说吗?” “城主找您有急事,请您即刻就去。”老管家恨不能把她给拖走。 娜力朵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行吧。” 她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叮嘱苏南衣,“我一会儿再来。” 苏南衣哭笑不得,看着她走了。 娜力朵风风火火到了书房,直接推门进来,“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洛峥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皱眉,沉下脸训斥,“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矜持些!” 娜力朵撇撇嘴,“到底什么事嘛,快说吧,你要是只为训我,那我可走了啊!” 洛峥喝道:“站住!” 他本想好好训斥一番,又想起不日这妹妹就得嫁去都城,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心中又不忍。 语气也不禁软了几分,“你这样,哥哥如何能够放心?你去了都城那边,人生地不熟,可没有人惯着你。” 娜力朵霍然转身,“去都城?我为什么要去都城?” 洛峥看着她,又气又乐,“我已经向贵客提亲了,他已然答应,要带你去都城,将来……” 娜力朵的眼睛缓缓睁大,“提亲?他同意了?哥哥,这是真的吗?” 洛峥轻笑,“当然是真的,终身大事,我怎么会骗你?” 娜力朵激动得不知说什么,过来抱住他,“哥哥,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你才知道?哥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洛峥轻轻拍了拍她,“他的身份非同一般,你要记得,不可任性,要好好做好分内的事,哥哥这次是把猛虎城都押上,给你求的亲事,知道吗?” 娜力朵越发激动,“是,哥哥,我记住了。” “好,记住就好,”洛峥为她抹了抹泪,“行了,别哭,这是好事,一会儿吃酒席的时候你也出来露个脸。” “好,我知道了。” 苏南衣回了院子,脸上的笑意还没退,墨铎看到不禁问:“怎么了?你笑什么?” “殿下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谁?” “娜力朵,说是让厨房准备了宴席,晚上要宴请,可能是想过来看看,饭菜合不合您的胃口。” 她的声音里略带几分笑意,墨铎明知她有些调侃,但就是笑不出来。 “是吗?她这算什么?她兄长过来胁迫,她过来给个甜枣?” 话一出口,墨铎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过分了些。 苏南衣脸上那点笑也消失怠尽,“殿下,您若是实在不喜,拒绝了也没什么。但您要是答应了,这样的话还是思虑一下再说比较好,特别是现在还是猛虎城内。” 墨铎有些懊恼,他咬了咬牙,暗恨自己定力不够,“是,你说得对,我既答应了,就不该这样。” 苏南衣越发觉得他奇怪,有点后悔自己独自来了,现在总是要和他独处,真是不习惯。 她没再多说,看一眼那边有书桌笔墨,走过去写信。 墨铎沉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你……你写什么?” “给思源他们,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反正这边也没有什么意外,不如让他们也过来。” 省得和你单独相处,真是别扭。 几笔写完,苏南衣叫过小白,放飞它放让去送信。 按照速度,快马加鞭的话,最迟明天中午之前,他们就能抵达。 刚把小白放飞,一道白色影子从外面窜进来,狐清回来了。 它嘴里还叼着一样东西。 苏南衣迅速过来看,墨铎也凑过来,“它嘴里叼的是什么?” 苏南衣拍拍狐清的头,“吐。” 狐清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张开了嘴,把那样东西吐在地上。 那是一条小手指长的动物,有点像蛇,但又长得四条腿,浑身通红,眼睛闭着,已经是奄奄一息。 苏南衣观察半晌,微抽了口气,“这是一种罕见的蛇,叫红腹。” 墨铎诧异,“蛇?可它有四足呀!” “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罕见。它是少有的有足的蛇,也是少有的毒入胃腹的蛇,寻常的蛇毒都是入血液,唯独它,是走胃腹的。殿下请看,它的颜色鲜红,这说明,它已经成年,而且毒性很强。” “颜色越红,越是毒性强烈?”墨铎诧异不已。 “正是,”苏南衣微眯眸子,想起那个脸色苍白的妇人,还有那碗喝下去的药,“看来,这府里也不太平呀。” “怎么说?你发现了什么?” 苏南衣拍拍狐清,“赏你了,吃了吧。” 狐清立即跃过去,几口把红腹吞了下去。 “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刚才狐清异常,我出去查看,发现有人捧着药让一位妇人喝了,我怀疑,那碗药有问题,但我也不知道那个妇人是谁。” 墨铎略一思索,“据说洛峥与其发妻关系极好,也没有纳妾之类,他妻子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会不会是她?” 苏南衣垂眸,长睫挡住眼底神色,“我也不知道,没有细看。或许吧。” 墨铎感觉她似乎有些冷意,但又不知为何。 正在思索,外面有人站在院中道:“殿下。” 是洛峥的声音。 苏南衣让狐清藏好,跟在墨铎后面走到屋门口。 “殿下,酒宴已备好,请去前厅坐吧。” 墨铎也没拒绝,正好可借这个时机拉近距离。 两人跟着洛峥走入前厅。 前厅已经掌了灯,灯火通明里一桌子菜热气腾腾,典型的蒙林菜。 肉居多,这个时节也没什么新鲜的绿菜,还有奶酒。 洛峥坚持让墨铎坐上主位,苏南衣坐在一旁。 洛峥说了几句客套的开场白,亲手割了肉放在墨铎的碟中。 这算是最高的礼节待遇了。 刚喝了一杯,外面说笑声响,苏南衣心中暗自感叹,得,好戏要开始了。 此时的苏南衣,还想着看墨铎的好戏,而墨铎也为自己即将成为这戏中的一员而感觉到别扭,但又为了大局,不得不隐忍。 洛峥则是因为妹妹找到心上人,而这个心上人也是他中意的而开心。 门外的娜力朵自不必说了,相见良人,又知道良人答应了亲事,更是无比欢喜。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你到底把我许给谁了? 丽妲和娜力朵一起进了前厅。 苏南衣抬眼一看,认出丽妲就是那个妇人。 她们走到近前行了礼,洛峥站起来介绍,“殿下,阿南苏兄弟,这是我的妻子,丽妲,这是我的妹妹,娜力朵。” 丽妲和娜力朵再次行了个礼,娜力朵脸蛋泛红,眼睛里都含了笑,目光飞快在墨铎身上掠过,看了看苏南衣。 “夫人和小姐既然来了,就请入座吧。”墨铎开口道。 按说女子没有同席的道理,但蒙林这方面并不严,而且她们也是洛峥的家眷,又没有外人在。 洛峥很高兴,“快谢过殿下吧。” “殿下?”娜力朵诧异。 “对,这是我们的墨铎王子。” 娜力朵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还真没有见过身份这么高的人。 入了座,丽妲小声对娜力朵道:“给殿下倒杯酒吧。” 娜力朵执着酒壶,她的注意力多半在苏南衣的身上,但碍于墨铎的身份,先给他满上了。 给墨铎倒完,她的脸红了红,“阿南苏,我来给你倒。” 苏南衣有点喝不惯这个奶酒,略一犹豫道:“我自己来吧。” “别,我给你倒,”娜力朵拿着酒壶不撒手。 苏南衣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娜力朵给她满上酒,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你喝呀。” 苏南衣深吸了口气,举起杯,“大家一起吧,今日多谢城主的热情款待。” 众人都举了杯,洛峥笑容满面,“应该的,殿下请。” 一杯酒入肚,气氛暖了一些,娜力朵又给满上,笑容也越来越深,眼睛就始终没离开过苏南衣。 丽妲轻声道:“殿下,我们这妹妹被宠坏了,将来入了都城,还请您多多照拂。” 墨铎点头,“应该的,夫人放心。” 丽妲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一下娜力朵,“还不快敬殿下一杯。” 娜力朵又举起杯,“殿下,我敬您。” 墨铎没说什么,端起了杯子。 娜力朵看向苏南衣,“阿南苏,你也一起吧!” 苏南衣还没从刚才那一杯里缓过劲儿来,又被点名,心说你老让我喝个什么劲儿。 她笑了笑,“抱歉,我胜酒力,还是少喝,否则到时候该出洋相了。” 娜力朵娇娇一笑,目光微闪,“出什么洋相?我又不会笑你,你……你什么样以后我也是要见的,你还怕在我面前出洋相啊?” 苏南衣正用一杯茶压刚才的酒劲儿,听到她这话差点喷出来。 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什……什么?”她迟疑着问。 娜力朵一跺脚,脸上的红晕更浓,“你还害臊了?我们都是要订亲的人了,你还害什么臊?蒙林男儿可是不会害臊的。” 苏南衣心头拔凉,心说问题是我根本不是你们蒙林男儿,甚至都不是什么男儿。 她缓缓看向墨铎,墨铎也是一脸的懵,和她目光一对,又看向洛峥。 洛峥也呆了,手里的刀差点掉了,结结巴巴的问自己妹妹,“娜力朵,你在胡说什么?” 娜力朵眨着眼睛,“我没有胡说呀,哥哥,你不是说,已经跟他提亲,他也答应了吗?” “是啊,我是说了呀,殿下的确是答应了的,可是,这关阿南苏什么事?” 娜力朵脸上的笑容一僵,一下子站起来,酒杯里的酒也洒了,“什么?你到底把我许给谁了?” 洛峥脸色微沉,语气急切,“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殿下呀!” 娜力朵一脸错愕,目光看向墨铎。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她先见到了苏南衣,墨铎也不是不行,但是,她先见到的苏南衣,觉得她长得俊俏,眼神和寻常的男子也不一样,而且,一点也不像其它的男人看起来那么粗鲁。 倒有几分像中原人,斯斯文文的。 她还是更喜欢这一路的。 这种落差她一时受不了,尖叫一声后退离席,“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要嫁给他!我要嫁给阿南苏!” 洛峥的脸都绿了,心突突的跳,“胡说什么?说好的事,岂容你胡闹!” “我没有,我不是胡闹,是你骗我,你……” 洛峥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靠谱的话来,对丽妲道:“你带她下去。” 丽妲立即会意,叫上两个婆子,拉着她走了。 她被拉出前厅,哭闹声还能从远处传来,和屋子里诡异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洛峥脑瓜子嗡嗡的,握杯子的手都有些哆嗦,想敬墨铎一杯酒,实在想不出说什么。 倒是墨铎,莫名其妙的没有觉得生气,反而像是松了口气,有那么一丝丝的小雀跃。 他自己倒了杯酒,往洛峥面前一递,“城主,若是小姐不愿,本王也不强求,这婚事……” 洛峥岂能让这桩婚事作罢,他急忙把酒杯递上去,“殿下说的哪里话,说好的婚事,哪里能由得她胡闹?更何况,她之前自己也说……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殿下不要放心上,担待一二。” 他说罢,把酒一饮而尽,本来想说几句妹妹不懂事之类的话,看上的其它人哪比得上殿下您。 但人家苏南衣就眼前坐着,总不好当面踩人家捧墨铎。 何况,他也看得出,虽然不知苏南衣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墨铎对她可不一般,能和墨铎一起来的,一定不是寻常的人,还是不要贸然得罪得好。 他偷眼看了看苏南衣,苏南衣也刚从惊愕中回神,简直是哭笑不得。 察觉到洛峥的眼神,苏南衣心头泛起冷意,“城主放心,我与令妹绝对不可能,在下已有良人,感情深厚,绝容不下第三人。” 听她这么一说,洛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小兄弟情意深重,让我敬佩,来,我敬你一杯。” 墨铎却觉得心里有点堵,他垂眼看着酒杯,刚才冒出来的那点喜悦消失得干干净净。 本来精心准备的酒宴,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 送墨铎和苏南衣回了院,洛峥匆匆忙忙去找娜力朵。 苏南衣没进正屋,指了指东厢房,“殿下,您进屋去休息吧,我住这里就行。” 墨铎本来还想和她秉烛夜谈什么的,现在见她连屋都不进,心头微微沉了沉。 “哪能让你住厢房,姑娘身子娇贵,还是你住正屋吧,那边条件好一些。” “不必,在洛峥眼中您是王子,身份有别,还是您住正屋,以免让他多心猜忌。” 墨铎想想也对,又有点于心不忍,“那我把屋里的锦被和你换一下。” 这苏南衣倒没有拒绝,“也好。” 点灯进了屋,墨铎一边抱被子,忽然脑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低声问道:“你想家了吗?” 苏南衣还真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第五百四十章 自编自导自演 话只说了一次,墨铎再没有了再说一遍的勇气。 他抱起锦被,“没,没什么。多给你点被子,别冻着了。” 苏南衣也不好再追问,点头道了谢。 墨铎把被子放进厢房,苏南衣点了灯,淡淡的光晕映着她莹白的脸,像无瑕温润的玉。 墨铎心头跳了跳,垂眼避开,“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屋了。” “好,殿下也早点休息。” 苏南衣把墨铎送出门,随手关上了门。 墨铎听着身后的门声,脚步微顿,大步离开。 他回到房间,把地图铺开,仔细看起地图。 只想快点把事情结束,回到都城,一切也好尘埃落定。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是王子,婚姻之事本来就自己做不得主,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来挑,注定了只能看利益。 可他的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 他情不自禁往窗外看了一眼,苏南衣的房间已经灭了灯。 她大概睡了吧,毕竟一路而来也是累了。 自从为他的事情奔波,她真的太辛苦了。 墨铎胡思乱想,半晌也没有再看进地图去,索性收起也不再看,灭了灯也躺下。 外面寒风呼啸,又下起了雪,似在天地间披了一层薄薄的白光。 忽然,院子里有极轻的脚步声响。 墨铎心头微动,他立即坐起来,想去提醒苏南衣,但转念一想,她的警觉性也很高,而且还有狐清。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他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耳朵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与此同时,苏南衣也听见了,狐清窝在她的枕头边,慢慢睁开眼。 苏南衣轻轻拍拍它,示意它没事。 “这是按捺不住了,不过呢,只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狐清不懂,忽闪着眼睛看着她。 苏南衣无声笑笑,“别急,咱们就等着看好戏。” 那条影子直奔正屋,先在窗台下听了听,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从窗子里扔进去。 药丸落在窗台,飞快冒出一股烟雾,弥漫至整个房间。 又等了片刻,黑影直起身,上前推开房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微弱的光裹着寒气从外面照进来,把黑衣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黑衣人反手关上门,抖抖身上的寒气,慢步摸进里屋。 仔细瞧了瞧,床幔放着,里面的人睡得正沉,一角被子从里面露出来。 并不是锦被。 她把牙关一咬,下定了决心,推开窗子把一样东西扔出去,院子里轻轻响了一声。 响起过后,她迅速关上窗子,把外袍脱掉,露出只穿了肚兜的曼妙身体。 她快速掀开床幔,看也没看直接上了床,掀开被子躺在那人的身边,心跳如鼓。 她刚躺下不久,院子里就响起声音,还有火把的亮光,“刚才的确是看到有道人影,怎么转眼就没有了?” “是啊,这可是贵客所在的院子,千万不能出差错。” “这……” 几个人商量了半晌,决定上前叫门,“贵客,贵客可还安好?” 苏南衣在厢房里听着,冷声笑了笑,手指顺着狐清的软毛,“喏,这下可热闹了,听到那声暗号了吧这是,要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那几个人叫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回应,有人提议去请洛峥。 还没等他们去请,洛峥路过院子听到响动亲自来了。 一见几个人闹哄哄的,不禁心头火起,“在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扰了贵客清梦,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几个人急忙过来,低声解释,“回城主,小的也不敢打扰贵客,方才是看到有条黑影,生怕是刺客伤了贵客,所以才敢进来。刚才我们叫了几声,贵客并没有回应。” “什么?”洛峥一惊,这要是墨铎在他这出了事,那可不得了。 他几步到了门前,用力敲了敲,“您还好吗?”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洛峥这下真急了,他用力推开门,拿出火折子点亮灯,几步走到里屋。 刚一迈进来,低头看到地上的衣袍,他就愣了愣。 这是……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床幔里有人惊呼了一声,“啊!我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脑袋里顿时嗡了一声。 他立即扭头看着身后的人,“出去!” 几个人不敢停留,急忙低头退到门外。 娜力朵的轻轻抽泣声从里面不断传出来,刺激着洛峥的耳膜。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处理过眼前的这种场面。 他把地上的袍子捡起来递进去,“娜力朵,先把衣服穿上!” 娜力朵抽抽答答的接过衣裳,“哥哥,这……我可怎么办?我这样,怕是不能再许给殿下了吧?” 洛峥呆了呆,“你……你说什么?里面的不是殿下,那是谁?” 洛峥简直无法相信,本来觉得是墨铎就已经够丢人的,现在倒好,如果连墨铎都不是,那能是谁? 他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想着刚才的那几个人的话,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洛峥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气得胸口发闷,恨不能吐出一口血来。 但此时说什么也无事于补,他迅速想着办法,可一时根本无法补救。 恰在这时,苏南衣从外面进来,身长玉立,声音微凉带着浅笑,“这是在干什么?” 这声音一出,洛峥霍然回头,看清是她,一时间呆住。 而里面的娜力朵听到声音也停止抽泣,一下子从床上下来,看向苏南衣。 苏南衣迎着他们兄妹二人的目光,站在那一片光影里,似笑非笑。 不知为什么,洛峥从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冰凌般的冷意。 “你……阿南苏?你怎么会在这里!”娜力朵惊慌问道。 “不然呢?我应该在哪里?”苏南衣目光掠过厢房,“方才已经睡下,听到动静怕殿下出意外,这才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她上前走了几步,“城主,小姐,为何你们都在这里?殿下呢?” 洛峥呼吸急促,走到床边拱手,“殿下,您还好吗?” 墨铎声音低沉,有些发闷,似从迷糊中醒来,“城主?你怎么在这里?” 苏南衣到了近前,把床幔挑起,又点了灯,墨铎这才坐起来,手抚着额头,“有些头痛,不知怎么的,睡得挺沉。” 他忽然目光一凝,拿起枕头上的一朵珠花,表情微微诧异,又看向面色苍白的娜力朵。 娜力朵已经完全懵了,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是想着“失身”给苏南衣,自己安排了这么一出,到时候好让苏南衣无法赖掉。 管他有没有妻妾,管他什么王子殿下,她认定的人,必须弄到手不可。 可现在……这要怎么办? 第五百四十一章 斩断她的退路 娜力朵完全懵了。 她被自己弄出来的这个局面懵的不知所措。 “哥哥……”她小声叫。 洛峥之前比她还懵,现在回过神了一些,看到是墨铎,他心又落了地。 现在听娜力朵这么一叫他,是火气恼恨和庆幸一股脑的都涌上心头。 他抓住娜力朵的手臂拖着她到墨铎的近前,眼神中暗藏警告,“快,和殿下说,刚好也没有外人,既然你们已经……那不如就在猛虎城成亲吧,我来操办。” 洛峥干脆利索,一下子就说到成亲上。 这是要把事情一杆子做到底,让娜力朵再没有退路,没法再闹腾。 娜力朵白了脸,挣扎了一下刚要叫,洛峥偏头看她,“我们猛虎城的百姓,一定也会很高兴,殿下,您说是不是?” 娜力朵再傻也明白洛峥的意思,现在她也后怕得很。 她身子僵住,不再挣扎。 墨铎又何尝看不出他们兄妹之间的眼神交换,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被迷晕,娜力朵干了什么,他心知肚明。 “还是不用了,”墨铎说着站起来,穿好外袍,“本王看娜力朵似乎有别的疑虑,现在也是大敌当前,不适宜暴露身份,更不适宜大肆操办婚事。” 洛峥心头一沉,自家妹子的脾性他当然清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 可现在木已成舟,要是墨铎不肯要,那该如何是好? “殿下,小妹出了这样的事,难免羞臊,还请殿下多多担待,我们兄妹对殿下忠心不二,绝不会有半个不字。婚事……不大办也行,殿下的身份的确最为重要,只是怕委屈了殿下。” 洛峥说完又看到苏南衣,笑笑对她行了个礼,“阿南苏兄弟,还请你多多向殿下美言几句,莫因为这等小事让殿下不快才是啊!” 苏南衣心说我差点成了受害人,现在反倒让我来替你们说话? 她一时站着没动,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四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娜力朵所为何来。 洛峥现在也有些尴尬,刚才一时情急,只想着苏南衣是墨铎身边的人,让她帮忙说说。 现在转过弯来,可不是嘛,自家妹子可是奔着害人家去的。 还在还让人家去说情…… 墨铎终究是不想让苏南衣为难,他摆了摆手,走到苏南衣面前,对洛峥道:“此事就罢了,当做没有发生过,本王说过的一定算数,令妹——本王答应了就会娶,只是要等回到都城之后。不过……” 洛峥这心七上八下,欢喜劲儿还没过,又听他说不过,顿时又紧张起来,“殿下,您说。” “不过,洛峥,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有空还是要多教教你这妹子,若是太过任性,恐怕走到哪里都是要吃亏的。在猛虎城有你护着,到了都城,即使本王看在你的面上护着她,若是太过分,也难免要受些委屈的。” 洛峥脸上发烧,墨铎相当于把话点透了,人家都门儿清呢。 他急忙说是,狠狠瞪了娜力朵一眼,“还不快向殿下赔礼!” 娜力朵也有些怂,头一次意识到天底下不是他们家最大,还有很多因素是不可抗拒的。 她心里委屈,可不能不低头,只好行了礼,道了歉。 苏南衣看得清楚,娜力朵眼中隐隐有泪光,莫名心里微软,说到底,娜力朵也很年轻,遇到自己心仪的人,不想放弃而已。 只是,真的太过任性,思虑欠妥了一些。 若是就此打住还好,可若是心存怨恨,再往下发展,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祸事。 苏南衣想到这里,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洛峥最终带着娜力朵走了,估计少不了一顿教训。 这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墨铎多少有些尴尬。 “抱歉,连累到你。” 苏南衣哭笑不得,“连累倒说不上,就是有点儿……” 她没再往下说,彼此都明白。 墨铎手捏了捏额间,“我看了地图,和洛峥商定之后,就能迅速起兵去峪关,离开这里,这种烦恼自然就没有了。” “也好,进军之事宜早不宜迟,不管有没有这档事,都是应该抓紧的。” 苏南衣指指床榻,“时间不早,殿下还是去歇息吧,我也回了。” 墨铎点点头,见她转身离开,自己慢步回到榻前,想到刚刚娜力朵在这里躺过,心里难免有点硌应。 他沉着脸把被子拎起来抖了抖,往里滚了滚。 苏南衣回了房间,等了一会儿轻步出院子。 洛峥这府并不大,她白天的时候又刻意了解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娜力朵的住处。 屋里还亮着灯,洛峥果然在,不仅他在,丽妲也来了。 夫妻俩正在劝说娜力朵。 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娜力朵的哭声。 “行了,别哭了!”洛峥忍无可忍,“你还哭?怎么有这个脸的?刚才那种情况,我的脸都丢尽了!就你那点手段心思,殿下和阿南苏早就知道了,就差点破了。” 娜力朵抽泣道:“还不是因为你,也不问清就把我许出去了!我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下吗?” “争取个屁!”洛峥气得骂人,“你没看到今天阿南苏的态度?人家连替你说句好话都不乐意,这是知道你是冲着算计他去的!再说了,人家早在宴席上说了,人家早有了良人,不会要你的。” 娜力朵哭得更厉害了。 丽妲咳嗽了几声,“妹妹,别任性了,殿下有什么不好?长得好,身份又高,就今天的事情来看,他也是给了你和你哥哥几分面子的,否则的话,他……他要是死活不肯再要你,那咱拿他也没办法呀。” “再说了,你和你哥哥同气连枝,他要是就此发作,把过错都推到你哥哥头上,咱们也得受着,但他没有,这不是说明,他还在意你的吗?” 娜力朵抹着泪,“真的吗?” “当然是真,”洛峥也顺势道,“他不是说了,还是会带你去都城的,这就是承诺呀。” 娜力朵哭声小了许多,但想到苏南衣,还是很难受。 丽妲给丈夫递了个眼色,“好了,时间不早了,先歇着吧,不然明天眼睛该肿了。” 娜力朵抽着鼻子点点头。 洛峥和丽妲走了,苏南衣闪身进院,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了屋内。 娜力朵正坐在床上,看着烛火愣神,想着苏南衣清秀的脸,知道自己这辈子和她无缘,这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门声响,对方没敲门,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兄嫂又回来了。 “忘了什么东西吗?” 她说着一回头,看到苏南衣站在光影里。 屋内的光线柔和,映着苏南衣的脸,光润细腻,似上好的美玉。 她的眼睛在斑驳的光影中,像是微微闪光的猫眼石,光芒惊心动魄,让娜力朵瞬间就失了心神。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你最好安分守己 娜力朵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南衣会来找她。 她又喜欢,心里又酸涩,还有些委屈。 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想笑,眼角的泪又落下来,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来了?是,是来看我的吗?” 苏南衣没说话,只看着她,目光微凉。 娜力朵起初的欣喜退了一些,理智有点回归,她看着苏南衣并不像是对她有情的样儿,莫名的就有点慌。 “你,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苏南衣缓缓开口。 她没有再吃变声丸,也没有刻意压着嗓子,现在完全就是本声。 一听到这个声音,娜力朵就是一惊,“你,你怎么……” 苏南衣微勾了唇,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手边的桌子上,还有嘴唇上假胡子。 去除这两样东西,别看只是微小的东西,但变化极大。 她本来就长得清秀,现在更能看得出和寻常的男人不一样。 再加上她的声音,娜力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居然……”娜力朵震惊得无以复加,“你居然是女子?” 苏南衣没点头也没有摇头,重新把帽子和胡子弄好,语气微冷,“你知道就好,墨铎王子人还不错,既然是答应了你哥哥,也会按照说定的办,你还是好好的安分守己,别再惹事为好。” 娜力朵好半天回不了神,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做纯粹就是为了路上行走方便,你也别想着我是为了刻意隐瞒你,要不是今天晚上你闹这一出,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苏南衣说得干脆,语速还带了几分威胁,“你也别以为别人是想着害你或者占你什么便宜,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门儿清,我们也清楚。今天晚上那些下作的手段,我不想再看见,明白吗?” 娜力朵看着她冷冽的眸光,感觉五脏都要被生生的钩出来,心跳飞快。 “你是……你……” “我是什么你不用管,也别想去殿下那告密,我是什么人他清楚。” “你是他什么人?你是他的女人吗?” “我不是。”苏南衣干脆的否定,“我只能告诉你这一点,你老实记住,你现在是墨铎有婚约的人,又担系着猛城的安危,你最好安分些。懂吗?” 娜力朵现在根本不本对苏南衣什么别的心思,刚才还以为不可动摇,无比难受的一切,现在都通通消散无痕。 她慌乱地点头,“懂。我懂。” 苏南衣不再多说,转身刚要走,忽然闻到一股子烧东西的味儿,好像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她捂了一下鼻子,走到屋门口,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味儿?” 娜力朵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哦,这是隔壁的巫医在作法,祈求上天神明的庇佑。” “巫医?神明?”苏南衣微挑眉,转头向着味道的来源方向望过去。 果然,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股烟雾正在升腾,隐约还有火光。 见她站着看,娜力朵有意讨好,“这个巫医可灵了,我嫂嫂的病就一直是她看的。” 苏南衣无声笑笑,“是吗?似乎夫人的病也没怎么好。” 娜力朵扯扯嘴角,“已经是……好些了,不然我嫂嫂以前总是卧床呢。” 苏南衣也没有再理会,转身慢步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寒风阵阵,娜力朵打了个寒颤,缩缩脖子回了房间。 她照了照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红肿着一双眼睛,脸上的泪水一道道的把妆冲得花成了一只猫,顿时就吓了一跳。 这个鬼样子…… 想想方才苏南衣清秀的模样,她有些羡慕,又有些懊丧。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知道苏南衣是女子的那种难受劲儿过去,她这心里倒是松快了不少。 想想墨铎,感觉也是很不错的。 那可是蒙林的王子,将来要王的。 她嫁给墨铎,就算不是正妃,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有哥哥在猛虎城,墨铎也不会轻怠了她,那她后半辈子不是高枕无忧了吗? 连哥哥嫂嫂的荣华也安稳了。 她之前到底在闹什么? 想着今天晚上的丑事,娜力朵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 苏南衣回到住处,也一身轻松,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陆思源他们,心情也非常好,躺下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苏南衣是被吵醒的。 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隐约还有哭喊声。 她急忙下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刚装扮好,墨铎就在外面叫门。 “南衣,你起了吗?” 苏南衣开了门,“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墨铎摇头,“我也不知,担心有什么事,想叫你一起去。” “也对,”苏南衣点头,“咱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看到几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过去。 没过多久,洛峥也来了,急急忙忙,像是火上了房,奔着丽妲的院子。 看到他们在这儿,洛峥脚步微顿,拱手道:“二位贵客,恕我礼数不周,我得去看看我妻子。” 墨铎一摆手,“快去。”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墨铎低声问道:“是不是他妻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昨天在酒宴上,我就觉得她身子骨不是很好,南衣,你医术高明,能不能……” 苏南衣脸色微凉,没有接话。 墨铎的话头也打住,心里有点奇怪,苏南衣向来医者仁心,这一种上出手相助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像这样无动于衷,还是第一次。 而且,这一次不但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怨恨。 墨铎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可又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些,都是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怨恨? 苏南衣心里的确不爽,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股子劲儿怎么这么大。 按说,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还是上辈人的事,不该迁怒到这代人身上,可是,想到死无尸骨的老王爷,经常暗自神伤的太妃,还有失去父亲的云景,她这心里就没办法痛快。 她也知道这很没有道理,但就是痛快不了。 墨铎自言自语道:“但愿他妻子不会有什么事,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不测,只怕事情又要推迟,迟则生变啊。” 是啊,迟则生变。 苏南衣也明白这个道理,要是真的发生了变故,那进军的事又得拖延,都城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要真的再拖,错过了时机,救不了老国王,那也没脸问人家要珠子了。 为了云景。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走吧,去看看。” 蒙林的民风要粗犷豪放一些,不像大夏那般男女设防厉害,若是府中贵客,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也能去女子院中。 墨铎见苏南衣答应,两人急忙向丽坦的院中走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丽坦的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 苏南衣和墨铎到的时候还听到里面的哭声。 两人进了屋,一眼瞅见娜力朵正在床前抹泪,洛峥正握着丽妲的手,沉默不语。 丽妲脸色发青,嘴唇乌紫,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巫医呢?巫医来了没有!”洛峥红着眼睛问道。 一转脸看到苏南衣和墨铎,怔了下松开妻子的手,缓缓站起来,拱手施了个礼。 苏南衣一看丽妲的脸色就一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娜力朵看到他们俩,也停止哭泣,退到一边。 “二位怎么来了?这里乱糟糟的,别再给过了病气,”洛峥低声道。 墨铎摆摆手,“无妨,听说夫人抱病,我们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洛峥刚想要说什么,听到外面有铃声响,脚步声慢慢,走进一个人来。 他急忙迎上去,到了那人近前,“巫医,您可来了,我夫人她身子不好了,您快给看看吧。” 苏南衣偏头打量这位大名鼎鼎的巫医,就见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袍,上面还用各色的彩色绣着一些图案,有的地方还系着一些彩色的小铃铛。 她手里握着一根拐杖,有小孩子手臂那么粗,暗黑色,上面也雕刻着一些古怪的纹路,最顶端还雕成了一只兽头,张着嘴瞪着眼,不知道是什么兽。 她微微佝偻着身体,头发花白,梳着许多小辫子,披散下来遮住脸两边,脸上涂着一些没彩,勾勒出繁琐的图文,看不懂是什么,也看不清到底长的什么样儿。 这巫医的气场整个都有些阴阴的,让人瞧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巫医听了洛峥的话微微点头,“嗯,我来看看。” 她的声音暗哑,发音很怪异,像是被毁过嗓子没养好,听得人耳朵都觉得发刺。 洛峥似乎是已经习惯,急忙把她让到床边。 巫医没有把脉,甚至也没有扒开丽妲的眼皮瞧一瞧,只是手指一弹,一股子什么粉末散开,成了淡淡的薄雾。 雾气的气味儿有点古怪,丽妲皱眉,即便是昏迷着也似乎是有些不太舒服,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一口血,血还是黑红色,有淡淡的腥气。 苏南衣脸色微变,就听那个巫医道:“这是心神乱了,拿这个给她吃下去。” 巫医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只露着个指尖儿,夹着一个药包。 洛峥急忙接过,打开一瞧,也是一点粉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来人,赶紧拿水来!” 有婆子端了热水,洛峥亲手把药包里的药冲散,扶起丽妲就要让她喝。 碗刚挨到丽坦的唇边,就听苏南衣道:“慢着。” 洛峥一愣,苏南衣上前几步,对那个巫医道:“请问,她怎么就是心神乱了?心神是什么?望闻问切,一样没用,怎么就能断定病症?” 除了墨铎,其它人都呆住。 巫师偏头盯着苏南衣,她的眼周也画了油彩,只能看到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 “你是何人?竟然质疑我?”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那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不能质疑你?” “我是上天的神明派来的!她的病症自然也是上天告诉我的,岂是你一个凡人能懂的?” 苏南衣哧笑一声,“神明?你既然是神明派来的,就应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吧?那你怎么治不好她的病,总是反反复复呢?这个药粉是什么?是用什么做的?你说得出来吗?” 苏南衣语气轻蔑,嘴角含笑,“不会也是神明给你的吧?” “这是自然,”巫医敲了一下拐杖,“咚”的一声响。 声音过后,顶端的那个兽头似乎是颤动了一下,嘴里有什么转了一下。 苏南衣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兽头的嘴里还有一颗红色的东西,像是一块小石头,不过表面磨得光润,倒是挺少见的。 这一声夹杂着她身上那些小铃铛的声音,像是忽然间有了魔力,嗡的一下散开,声音缠绵散开,一圈圈的荡,就像是水中的波纹,久久不肯散去。 苏南衣觉得眼前有些发晕,好像什么都被诓进了这波纹中。 她心里一激凌,手指迅速掐了自己的手腕一下。 随即快速握住一旁墨铎的手腕,也给他掐了一下,墨铎也迅速恢复了清明。 刚刚这一下来得快,去得也快,墨铎还没明白过来,苏南衣已经又松开了手。 苏南衣看看其它人,似乎刚才那一下也都中招了。 呵呵。 她在心里冷笑,看来这个老家伙就是用这一招把众人给唬住的。 雕虫小技而已。 苏南衣问道:“那既然是神明给你的,你能保证,她吃下去就会脱离危险吗?” 巫医转头看着丽妲,“她的病由来已久,这……” “你只说会不会吧?别说别的,”苏南衣打断她的话,“如果不能,那你就别把一切都推到神明身上,神明才不愿意替你背黑锅。” 巫医眼神微变,露出几分凶狠,“你!你敢质疑神明?” “我没有质疑神明,我质疑的是你,”苏南衣毫不客气,“你别以为自己穿得古怪点,脸上抹上点油彩,就能冒充神明,上天有好生之德,岂容你肆意污蔑?” 苏南衣说完,对洛峥道:“看样子她是不敢保证,这一碗东西下去能救回你夫人,但是……” 她略一顿,语气坚定,“我能。” 迎着洛峥惊愕的目光,苏南衣继续道:“我不但能治好她这次的病,还能根除她之前的病症,让她从此远离病痛之苦。” 洛峥脸色由惊讶转为惊喜,立即放下碗,轻轻把丽妲放下,“当真?阿南苏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真,”苏南衣看一眼墨铎,“可让公子为我作保。” 墨铎点头,“不错,阿南苏医术超群,不说起死回生,也差不多了。” 洛峥立即就要跪拜,苏南衣虽然不喜欢他,但见他爱护妻子的这份儿心,也有些动容。 “城主不必多礼,既然是交由我来治,就得按我说的做,”苏南衣拿出银针,“你家夫人这次根本不是病,而是中毒了。” “什么?”洛峥大惊失色,“这……如何会中毒?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受了风寒。” “受了风寒不会是这样,”苏南衣垂眼正要为丽妲施针,一旁的巫医冷笑一声,“城主,你这是要怀疑我,弃我于不用了吗?” 洛峥一时激动把巫医给忘了,现在被这么直接一问,还挺尴尬。 巫医在蒙林是有一定地位的,甚至比寻常的医师还要高。 而且,据说他们倍受尊敬的原因除了因为他们的医术之外,还因为他们能和神明沟通,有神乎其能的本事。 洛峥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 第五百四十四章 出手相救 苏南衣都看在眼里,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巫医是什么来头,但她可以肯定,巫医对丽妲,绝对没有存什么好心。 她不慌不忙,“巫医,你急什么?你不是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神明的指示吗?不如这样,你去问问神明,我呢就按我的方法治,看到底谁对,你敢吗?” 巫医满脸油彩,也看不出脸色什么样。 苏南衣也懒得看她,“如果你不敢,那就只能说明,你对神明也没有什么信心。” 墨铎淡淡道:“我觉得可以一试,毕竟,巫医这种身份也没有什么证明,都是自己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如果你是真的,不如你问问神明,为何夫人的病这么长日子了一直无法痊愈?” 墨铎一出面,洛峥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了。 他搓了搓手,“巫医,不如您先休息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他嘴里说的是试探的语气,但已经是有了主意。 巫医咬着牙哼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目光锁定苏南衣,“好,我就看看,你有什么花招。” 苏南衣不再理会她,现在打嘴仗再厉害,也不如把丽妲的病治好了。 她把丽妲放平,银针迅速刺入,慢捻轻提,手指微弹,银针微微晃动,如同在跳舞,发出轻轻的鸣声。 洛峥等人都看呆了,包括墨铎,也是第一次见。 苏南衣手上动作不停,看差不多了,给丽妲把了一下脉,见她脉角渐渐平稳,心头松了口气。 这毒着实凶险,要不是为了让洛峥相信,她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娜力朵静静的看着,心里有些惭愧,见到苏南衣如此能干,竟然还会这样的神乎其神的医术,她更加觉得自己浅薄。 她偷眼看了看墨铎,见墨铎的目光都在苏南衣身上,她心里的滋味越发复杂。 时辰一到,苏南衣起了针,直到最后一根银针拔出,她这才低声道:“准备热水,盆,要快。” 娜力朵回过神,亲自带着人去准备。 东西刚刚准备好,丽妲就有了反应,她依旧昏迷,但是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像是无比的痛苦。 洛峥大惊,正想问这是怎么了,苏南衣上前迅速把丽妲扶起,轻轻拍打后心。 丽妲嘴一张,吐出几口黄绿色的液体来。 东西吐在准备好的盆里,粘稠又难闻,屋子里瞬间被一股子腥臭气充斥。 苏南衣面不改变,依旧轻轻拍着,丽妲又吐了几口,这才算停了停。 “快,热水!” 洛峥回神,把杯子递到苏南衣手中,她给丽妲灌了下去,又把她放平。 “来,帮忙把被子盖好,务必压严实,不能跑进一丝风,”苏南衣叫上两个婆子,让她们上了床,又叫了两个,一共四个,一角一个人。 “城主,命人把这屋的地龙烧热,要快,得让夫人发汗才好。” “好,好。” 洛峥迅速传下令去,没多一会儿,这屋子里又暖和不少。 苏南衣一边给丽妲把脉,一边对其它人道:“大家受不住的就先去外屋,也不必都守在这里,这边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行。” 洛峥不肯走,娜力朵也不想走。 苏南衣看他们一眼,“你们在这儿也帮不忙,本来就暂时不能通风,别都在这里了,对病人也不利。” 听他这么一说,他们才退出去。 苏南衣给墨铎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看住巫医,墨铎点点头会意。 很快,丽妲又开始了第二轮呕吐,这一次吐得更多,味道更浓。 大概是因为太热,她开始不舒服的扭动,想要挣开被子。 苏南衣让四个婆子都稳住,四个婆子谁也不敢动,死死压住被子。 丽妲出了一身大汗,连汗都是粘稠有腥味儿的。 苏南衣又给她灌了水,这次还喂了粒丹药,她又昏睡过去。 摸摸被子已经有了潮意,苏南衣让洛峥吩咐人又找了一床棉被,烘热了拿过来。 “把这个盖到上面,盖好了,再把下面的那床被子慢慢撤出来,听明白了吗?” 四个婆子点头答应,按照苏南衣说的做。 丽妲又折腾了几次,一直到吐出的东西没有了粘度,也越来越少,出的汗也清爽起来,苏南衣这才算彻底松了气。 又换了床被子,把盆端下去换了干净的。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丽妲再吐,吐出来的是水,这才算彻底把毒排干净。 苏南衣也抹了把汗,命人开了扇窗子通风,丽妲也不再折腾,安稳的睡去。 洛峥忍不住凑上来,“怎么样了?” 苏南衣指了指,让他自己看,洛峥仔细一看,他也看出丽妲的气色现在恢复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难看,嘴唇虽然还是苍白,但也不那么吓人了。 他心中大喜,“看着好多了,这是……” “毒算是排干净了,但人折腾这么久,何况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要昏睡一阵子才能醒,最早也得明天这个时候。” 苏南衣拿笔写了张方子,“派人去抓药,回来之后我告诉他们怎么煎药,按时服用,不会有事的。” 洛峥双手接过,娜力朵也凑过来,见她写的竟然是一手汉字。 她下意识说道:“要到中原人的药店去买吗?可是他们现在还在闭店……” 苏南衣微勾了唇,“城主只管叫人去买便是,这些草药有几味只有中原药店才有,要成色佳的。” 洛峥也有点担忧,毕竟中原人闭店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此时,老管家从外面进来,洛峥正好把方子交给他,低声道:“去中原人的药店抓药,若是他们还没有开门……” “城主,我正要和您说这件事,刚刚出门的家丁回来报,今天一早,中原人的店铺都开门了,一切都恢复如常。” 洛峥又惊又喜,“当真?” “当真,一点不错,而且物价也没有涨,还和以前的一样。” 洛峥心中欢喜,墨铎也走过来,“赶紧去给夫人抓药吧,我说过,会好的。” 洛峥向墨铎行了个大礼,激动不已。 苏南衣喝了口茶,缓了缓,她也累得不轻。 目光在巫医身上一转,巫医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如何?巫医可问清楚了?” 屋内的人把目光都对准了巫医。 巫医似是没有听见苏南衣的话,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不遵神明的旨意,肆意改命,是要遭受天谴的。” 洛峥脸色一变,担忧的看向苏南衣。 苏南衣却不以为然,慢悠悠的喝了两口茶,“是吗?那神明有没有说,会给我什么样的天谴?雷劈?还是别的什么?” 墨铎眉头一皱,“别胡说。”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微微摇头,墨铎心头似被大手握住,闷疼了半晌。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不是蒙林人,又怎么会敬蒙林神? 苏南衣放下茶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 “事到如今,你还在往神明的身上扯吗?难道你的神明没有告诉你,拉他做垫背,才是要遭天谴的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第五百四十六章最好解释清楚 巫医偏过头,虽然看不出她的神色,但众人也感觉到她是恼了。 墨铎冷哼一声,看向巫医,“你方才说,她肆意改命,怎么,难道夫人的命有什么异常,你之所以看不好她的命,不是因为你没本事,而是神明不允许?” 他的语气极尽讽刺,任谁也听得出。 洛峥也沉了脸,“我夫人心地善良,从未做过坏事,能是什么不好的命,还值得惊动神明?巫医,请你好好解释清楚吧。” 巫医呼吸有些粗重,低低笑了几声,“城主,神明的事,岂是凡人能够知道的?人是好是坏,可不是只看表面,这个因果,你应该懂吧?” “我不懂,”洛峥干脆利索的回答,“倒是请巫医说个明白。” 巫医眼睛盯住他,语气威胁,“城主,你身系全城百姓,可不是要糊涂,到时候触怒了神明,谁也帮不了你,全城降下天灾,死亡无数,你担当得起吗?” 洛峥脸色微变,手紧紧握起。 娜力朵咬牙,“你胡说!我哥哥一向爱护城中百姓,哪会降什么天灾!” “他不敬神明,竟然质疑我,就是错!”巫医弯着腰,声音低沉嘶哑。 娜力朵怔了怔,被吓了一跳。 苏南衣冷笑出声,“这么说,但凡是质疑你的,就是不敬神明,你的意思,就是你能代表神明喽?” 巫医目光阴诡,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那是自然。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她一边说,一边晃动了一下拐杖,那个兽头的眼睛似乎也会转动,嘴里的那块石头也滚了滚。 苏南衣这次可没有坐以待毙,就在巫医刚一晃动拐杖的时候,她飞快出腿,“哐”一下踢在拐杖上。 平时巫医都是被供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她根本没有防备,这一下被踢了个正着。 她手里没拿稳,拐杖一下子被踢倒,倒在地上,她也被带得一趔趄,差点摔倒。 “你……” 苏南衣挑眉,“怎么?还想着用这一套?想让我迷失心智,被你牵着鼻子走?你也太自信了。” 巫医喘着粗气,第一次感觉到危机。 她眯着眼睛,目光似毒蛇般狠毒,“你敢这样对我,好……好!” 她手腕一翻,有什么东西从袖口中钻出来,直扑苏南衣的小腿。 然而比那个速度更快的,是苏南衣怀里的狐清。 狐清快得似一道残影,众人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狐清嘴里叼着一条花色怪异的虫,眨巴着眼睛看着苏南衣。 苏南衣看它的眼神就明白它的意思,“行,吃吧。” 狐清喉咙里发出低低一声叫,似是非常满足,三两口就把嘴里叼着的吞了下去,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爪子,眼睛盯着巫医。 巫医简直都呆了,这种情况实在太意外了。 她看着狐清,无法回神。 这…… 苏南衣笑道:“随便找,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她一声令下,狐清立即窜到巫医身上,巫医吓了一跳,低叫了几声想抚开,但狐清速度快又灵活,她根本连毛都没有碰到。 狐清翻找毒物是一绝,很快又搜出几样,其它人还没看清呢,又被它吃光了。 娜力朵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东西放在身上,多恶心吓人啊。 不过,这只像小猫一样的白毛小动物,倒是可爱得紧。 巫医恼羞成怒,“你!你们!你们不敬天神,竟然敢如此对我,我一定要禀明天神,天降……” “闭嘴吧,什么天降惩罚,就凭你也配,把自己打扮成这副德行,还把这些毒物带在身上,说什么天神,就算真有天神,也得先弄死你。” 巫医呼哧喘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恰在这时,老管家买药回来了,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城主,外面来了几个客人,说是从银虎城来的。” 苏南衣眼睛一亮,“应该是我的朋友。” 墨铎道:“我去接他们。” 苏南衣也想去,但现在药抓回来,还是要先说一下药的煎法。 洛峥见墨铎都要亲自去,也不敢怠慢,何况苏南衣还救了他妻子,他立即派人跟着墨铎一起出去迎接。 他也想亲自去,但还是更想看看怎么煎药。 苏南衣把注意事项说了一遍,仔细交待清楚,还亲手演示了一下。 刚说完,外面就有说笑声传来。 老修和思格兰的声音最响。 “好了,去煎药吧,完了之后放到温热,就可以给你们夫人喝了。” 苏南衣交待完擦了手,快步出屋,老修他们已然进了院子。 “我们来了,快不快?” 老修摸着胡子笑,思格兰扑到苏南衣身边,“我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苏南衣摸着她的头,“还给你买了好东西呢。” “真的?”思格兰牵着她的手,“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大家见面分外高兴,墨铎一一给他们作了介绍,洛峥都一个个见了礼,立即吩咐人给他们安排住处。 闲聊了几句,老修抽抽鼻子,“什么味儿?” “哦,刚才给夫人解毒,味道还没完全散去……” 苏南衣正解释,老修一摆手,“不,不是,这味儿……” 他目光在屋内一掠,看到在一旁的巫医,眼睛顿时睁了睁,仔细打量半晌,又看着苏南衣,“这是什么人?” “这是他们这儿的巫医,不过,我看是个骗子,还没来得及细问。” 老修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他搓着手上前,围着巫医转了几圈儿,又看到她那根拐杖。 他呼吸微窒,眼中飞快闪过一道暗芒,又迅速隐去。 他若无其事的捡起拐杖,“是吗?那可得把她看好了,这玩意儿也能当武器,我看,还是不能让她拿着。” 巫医当即有些急,“把它还给我!” “那怎么行?”老修脸色严肃的拒绝,“一般玩这种邪道的人,都有个家伙什,说不定就出什么鬼诈的事,必须不能让她碰。” 苏南衣见老修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有目的,否则不可能会一根拐杖这么有兴趣,再者,她也觉得这拐杖有古怪,刚才可有两次差点被弄得失了神智。 “不错,说得对,”苏南衣转头看洛峥,“城主以为如何?” 现在洛峥对苏南衣十分信任,拐杖也不是他的,根本没有阻拦的必要。 “当然行,没问题,阿南苏兄弟尽管拿去。” 巫医再怎么反对也是白搭,还让人觉得她越是这样越是有鬼,洛峥直接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丽妲这边暂时没什么事,苏南衣就带着老修他们回院。 一出院门口,老修就忍不住兴奋的对苏南衣道:“你这运气来了简直挡都挡不住,知道这拐杖上有什么玄机吗?” “反正是不太寻常,那巫医可以用它来控制人的心智,刚开始我都差点着了她的道。” 老修摇头,神神秘秘的说:“非也,并非是这根拐杖,而是这里。” 第五百四十六章运气来了挡不住 苏南衣看着老修手指点的地方,微微诧异。 “这个?”苏南衣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我还以为是兽眼。” 老修没再多言,直到回到他们的院中,才拉着她进了屋。 “这下你是真的走运了,猛虎城没白来,”老修神神秘秘的,“这对兽眼就是普通的宝石,没有什么特色,要紧的就是兽嘴里的这块小石头。” 苏南衣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 “别看这小石头不起眼,但无比珍贵,这个就叫幻真石。” 苏南衣眉心一跳,心头涌出喜悦,“幻真石?那岂不是……” “对,这就是你要找的药材之一,所以我才说你真的走运,”老修捻着胡子,“严格来说这并不是石头,虽然叫石但不是石,只是看起来像而已。它是一种特殊的木头上汁夜长年滴积而成的。” 苏南衣喜出望外,这下真觉得救丽妲救得值。 要不是她放下心中的成见去救人,也不会见到巫医,更别说拿到这块幻真石。 “所以,你才要把这拐杖拿到手?” 老修点头,“对,而且不只这个,那个老巫婆,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儿,我听说过蒙林有巫医,但她可不像是巫医,倒像是用毒的高手。” “没错,”苏南衣把和巫医见面的过程告诉了他,“还有那条被狐清抓到红腹,我怀疑也是她的。” “能随身带着那么多有毒的玩意儿,能是什么好人?虽然说医毒不分家,但她这也太恶心了,”老修眼珠转了转,“哎?还有什么发现没?比如说,有没有什么毒药?拿来用用。” “这倒没有发现,还没顾上搜,”苏南衣想了想,“要不然你去搜,搜到的归你。” 老修眼睛顿时亮了,“行啊,我乐意干。” 苏南衣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以前对毒这玩意儿不感兴趣啊。” 老修咳嗽了一声,“嗨,这不是……成天眼你们在一起,也被熏染了呗,再说了,这一路上艰难险阻,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不准备齐全怎么行,是吧?” 苏南衣没有再多说,“行,你高兴就好,我去给思格兰礼物。” 老修心虚的摸摸鼻子,慢慢吐了口气。 有了墨铎出面,老修顺利的接过了搜查巫医的差事,一头扎进巫医的院子里去了。 这巫医有点诡,苏南衣让狐清跟着他,也更放心。 大家聚在一起,虽然短暂的分别了两三天,但好像是好久不见。 思格兰很喜欢苏南衣给她买的小彩绳,比划个不停。 陆思源看到苏南衣安然无恙,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天知道自从她离开后,他的心就没有安稳过。 “苏姐姐,我们收到你的信立马就来了,曹伯伯还给我装了好多吃的,我拿给你呀。” 曹伯伯就是曹掌柜,知道他们要走,也是十分不舍,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苏南衣心里感慨,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大家都以诚相待,着实培养了深厚的情谊。 正聊得开心,院子里有人说话,苏南衣听了听,看一眼墨铎。 墨铎眉头微皱,但还是起了身。 苏南衣轻笑,“殿下,别吓着人家,还是请进来说话吧。” 思格兰小声问:“是什么人呀?” 苏南衣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思格兰小脸上立即露出笑,“真的?” “真的。” 娜力朵端着个托盘,拿了壶茶和几碟点心,站在台阶下。 看到墨铎,她微微红了脸,“殿下,我……我知道大家早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特意送过来。” 她的态度明显转变了,墨铎也迅速感受到,奇怪的同时也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不是不愿意吗?那看他的时候那脉脉含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墨铎微微点头,“有劳。” 娜力朵抿抿嘴唇,声音小而轻,“殿下,之前是我不懂事,做了糊涂事,还请殿下不要同我计较,以后我定当好好恪守本分,不会再做错事。” 这就是道歉和表忠心了。 墨铎心里虽然还是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变了,但也看得出,她的确是真诚的,不是虚假装样。 墨铎也没有过多计较,“小姐不必这样说,你我本就不太熟识,有些其它的心思也在所难免,请吧。” 娜力朵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思格兰眼珠转了转,看着她和墨铎笑。 墨铎低头不语,娜力朵把茶壶和点心放下,轻声道:“这是中原茶,很好喝的,大家尝尝吧。” 陆思源目光微沉,苏南衣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有劳小姐了。” “没,应该的,我嫂嫂的事,劳烦你们了,过会儿还有可能再麻烦你去看看。” 她看向苏南衣,目光真诚,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那种热烈的男女之情。 墨铎心里越发纳闷,他原来还以为娜力朵或许是改变了战术,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放弃苏南衣了? “无妨,治病救人,也是荣幸,”苏南衣微微点头,“有什么问题,过来叫我便是。对了,若是城主有空了,还请他过来一叙。” “哦,好的。”娜力朵拿着托盘,“那,我先走了,各位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她转身走了,直到身影消失,思格兰忍不住道:“殿下,她挺不错的呀,恭喜你呀。” 墨铎笑了笑,“还早着呢,只能算是有了婚约。” “那也算喜事呀。” 陆思源问苏南衣,“她知道我们是中原人?不然怎么送这种茶?” 苏南衣就知道他有这种怀疑,“不是,算是巧合吧,她喜欢我们的东西,可能觉得这种茶金贵,所以用来款待我们。” 陆思源这才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苏南衣看一眼墨铎,“我告诉了她,我是女子。” 墨铎一愣,“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晚上,”苏南衣无奈,“本来不想,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说了。这样的话,她也可以知道殿下的好,省得胡思乱想,对谁都不好。若是惹出乱子,对事情的进展也是不利。” 墨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娜力朵突然转变了,原来是这样。 老修从外面一阵风儿似的进来,“哈哈,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众人转头看他,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布袋,鼓鼓囊囊的,叮里咣当。 狐清站在他肩膀上,不时的舔着爪子,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像是饱餐了一顿。 苏南衣目光微冷,“还真让你发现什么有毒的东西了?” 老修把小布袋往地上一放,袋口敞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丽妲中毒的缘由 大家都凑近了往布袋里一看。 里面的东西还真是不少,瓶瓶罐罐的一大堆,各种颜色的瓶子和粉包。 思格兰瞧着新鲜,伸手要去拿,被老修一下子拦住。 “别动,这可都是有毒的玩意儿,你要想琢磨,得小心点,一样一样来,我那次给你的羊肠手套呢?” 思格兰想起来,“哦,在我包袱里。” “碰这些得戴上,仔细些,知道不?” “嗯,好,我去拿。” 苏南衣看着地上的东西,发现有的纸包和巫医拿给丽妲的一样,“这些,估计就是丽妲中毒的缘由。” 老修扒拉了一下,“这可是红腹的毒制成的呀,这老东西够毒的。” 苏南衣拧眉,“她应该是用红腹的毒制成这种干粉,然后悄悄下在丽妲吃的汤药中,吃一点点,不会致命,但也绝对好不了。我想,这次丽妲犯病,应该也和这个东西有关。” 正说着,思格兰回来了,手上戴着乳白色的手套,“可是,她为什么呢?这样不容易被人发觉吗?” 苏南衣摸着狐清的头,“以前因为什么不知道,这次让丽妲犯病,估计是因为红腹被狐清给吃了,她找不到,因此恼恨,所以这才想出这么一招,想把人引出来。” 老修觉得有理,“可她没想到,人是引出来了,倒是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墨铎冷笑,“她可真有自信,真以为她能对付得了所有人?天下无敌了吗?” “殿下,你还记得,当时在丽妲的病床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吗?” 苏南衣的问题让墨铎想起那个场景,“记得,当时很不舒服,感觉天地旋转,我正难受,是你掐了我一下。怎么……” “是,那就是巫医的手段,她这手很邪门,估计就是凭着这个,她才有恃无恐,当时可是有很多人中招了,只是有的人没说而已。” 苏南衣面沉似水,眼中带了冷意,“而且她还没有使全力,只是小惩一下。” 墨铎声音冷厉,“像这种邪门的东西,早就该铲除她!” 苏南衣垂首看着地上那些东西,“铲除她是肯定的,但有些事还是要弄清楚。” 说话间,外面有脚步声响,是洛峥到了。 洛峥脸上的愁容退去,眉眼间带了喜色,“诸位,多谢了。” 他说着施了个大礼,苏南衣看墨铎一眼,墨铎上前亲手扶起他。 “多谢阿南苏兄弟救我妻子性命,这次她能够死里逃生,我洛峥……万分感激,以后若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苏南衣浅笑,“夫人没事就好,估计明天就能醒来了。” 洛峥松口气,“是,现在看上去气色好多了,最开始的时候真是吓人。” “城主可曾想过,夫人中的是何毒,又是什么人,想置她于死地?”苏南衣问。 洛峥仔细回想,这也是他非常疑惑的地方,丽妲和他夫妻多年,感情甚好,她为人善良,也没和什么人结过怨。 他本人也没有娶什么三妻四妾,引起后院争斗,就连使唤的人也都是上了一些年岁的。 这事儿处处都透着奇怪。 见他一脸的茫然,就知道他没有查明。 苏南衣看一眼思格兰,思格兰把两个纸包捡出来,在洛峥面前晃了晃。 “这个,城主看着眼熟吗?” 洛峥定睛一瞧,“这不是……那时候巫医要让丽妲吃的药粉吗?好像就是用这个包着的。” “没错,”苏南衣冷笑,“这可不是什么解药或者救命的药,而是毒药。” 洛峥大惊失色,“这……这……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是巫医?!” “没错,”苏南衣点头,“她一直在暗中下毒,日日掺在夫人的汤药里,虽不致死,但也绝不好受,长年累月,把夫人的身子拖垮,能活着已经算是万幸,要想生儿育女,就是疾心妄想。” 洛峥的脸色在苏南衣的讲述中,一寸寸失了血色,眼底的惶恐慢慢烧成了愤怒。 “竟有此等事!可这究竟是为何?” “我也想知道是为何,”苏南衣手指捻着药包,“不如城主把人提过来问问?” 洛峥二话没说,派人把那个巫医提过来。 老修眼珠转了转,“且慢,我也一同去,以免她作妖。” 苏南衣点头,“也好,你也小心点。” 墨铎问洛峥,“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巫医的?” 洛峥回想了一下,“那是一年多年前,好像也是这么个时候,我巡防回来,在路口遇见的,当时她说,我有什么灾,还教了我破解之法,我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 “后来真的发生了?” “正是,我当时觉得神奇,派人去找她,但并没有找到。又过了几天,她忽然再次出现,还说起发生在我身上的往事,件件都说中了,她又说她会治病,我这才信了她。” 苏南衣摇头,“先是让你感觉到危机感,后来又故意消失,再出现说你的前尘往事,让你深信不疑。这还真是神棍的一贯作法。” “可是,她说的那些往事,我有的都记不起来了,她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还有那回事。”洛峥眉头皱得紧,还是很不解。 “你是一城之主,”墨铎道,“许多事很多百姓都知道,这算什么秘密?” “也不只是寻常的事,”洛峥声音低下去,“还有一些……是我和夫人之间的事,是我们俩之间的私事,那些事百姓是不会知道的。我也是因此才……” 苏南衣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你和夫人之间的私事?” “正是。” 苏南衣心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巧合,也不会觉得这事儿是那个巫医能算得出来的。 如果不是丽妲身边有内鬼,那就是有其它知情的人。 还得是关系密切的人。 苏南衣略一思索,问道:“城主,你和夫人是自小相识吗?还是因为什么机缘认识的?” “我们俩并非自幼相识,而是在上雪节认识的。” “上雪节?” 思格兰好奇,“什么是上雪节呀?” “上雪节是我们这儿的一大节日,类似中原的过中秋,”墨铎开口解释,“十分隆重,未婚的男女一起围着火堆唱歌跳舞,互有情意的还能赠信物,若是成了就可以免去提亲,是天定的缘分。” “对,我和夫人,就是天定的缘分,”洛峥嘴角泛起笑意。 提到当初,他还是很开心,眼睛都含着情意,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我和夫人一见钟情,我也取下了身上的信物给她,她也接受了,从此我们就定下亲事。” 苏南衣问道:“那你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伙伴?或者是和你的妹妹?” “我是和表妹一起去的,本来我没有打算去,但她想去,一直恳求我,所以我就带她和娜丽朵去了。” 苏南衣听到这儿,眉心微跳。 第五百四十八章 你和她有男女之情吗? 苏南衣敏锐的感觉到,这个“表妹”好像另有隐情。 也是第一次从洛峥的嘴里提到这个人。 “表妹?” 洛峥点头,“是的,她是我姨母家的女儿,我的姨父也曾在我父亲的帐下,后来他战死沙场,我姨母也忧伤过度,一病不起,后来就把她托付给我母亲,本就是血亲,又遭此大难,我们就收留了她,她和娜丽朵如亲姐妹。” “那她人呢?”思格兰好奇,“也没见到她呀。” “她……前几年得了一场大病,最后也没有治好,就去世了,”洛峥面有痛色,言辞中尽是惭愧,“为此我母亲也很自责,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苏南衣诧异,竟然死了? 说实话,刚一开始听说他有个表妹,她下意识就觉得,丽妲生病这事应该会和这个表妹有些关系,但没想到,竟然已经死了。 她沉默了一瞬,“那你姨母呢?” 洛峥叹了口气,“我姨母把她托付给我们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了,本也想让她一起来我家,但她没有答应,说是想要长伴神明,就去带发修行。起初的时候我母亲还经常去看她,后来……她也不再见我们,我表妹去世之后,她也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苏南衣心又提起来,“不是故去,而是不知所踪了?” “你有所不知,”墨铎开口解释,“根据习俗,但凡是决心长伴神明者,若是大限到了,一般不会在住处等死,而是自己找一个安静隐秘的地方,让心灵净化。” 苏南衣心中嘀咕,这不就是换个地方等死吗? 洛峥的表妹死了,他姨母不知所踪,这事儿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殿下说得极是,”洛峥叹气,“所以,虽然说没有见到姨母的尸首,但我们也觉得,她必定是觉得自己将死,所以找了个地方自己去了。” 思格兰纳闷,“那她要是没死,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呢?” 洛峥愣了愣,“这……不可能吧?她当时身体就很不好,听闻表妹的死讯,就更加身体不济了。” “你的表妹,是得了什么病?” 洛峥有些犹豫,但还是吐露了实情,“其实这事儿也怪我,那时候我们还没来猛虎城,我奉父亲之命去接伤兵,把他们带回营地去休养。 结果半夜有敌军来偷袭,我一时大意,差点被冷箭射中,是表妹冲出来救了我,自己挨受了那一箭,那箭上还有毒,虽然她抢救的及时,没有死,但身体却一日日差了,最终……” 其它人面面相觑,都有一个疑问,军中重地,他那个表妹,怎么会在的? 思格兰没有顾忌,问出口。 洛峥坐在椅子上,手抚着额头,“这就是阴差阳差吧,我落下了重要文书,丽妲发现了,就想来给我送。 但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怕事情传出去,我受到父亲的责罚,父亲军法严明,让他知道我这么大意,一定会处置我。” “她想着悄悄给我送来,再悄悄的走,就和我表妹商议,我表妹就和她一起去找我,结果半路上丽妲摔伤了腿,在附近近的农户养伤,我表妹就独自前来。” 洛峥微合了一下眼睛,“事情是因为我大意而起,我先是忘记了文书,再是没有防范偷袭,致使表妹为我挡箭,最终……我欠她太多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苏南衣沉默半晌,其它的人也没有说话,思格兰手托着腮,眨着眼睛问:“城主,你和你表妹有男女之情吗?” 洛峥吓了一跳,急忙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在我心里她和娜力朵是一样的,我对她从未有过那样的感情。” “那,”思格兰纳闷,“她为什么替你挡箭呢?当时她可不知道那箭挡住死不了,在她看来,是一定会死的。” 洛峥一怔,“许是因为,她对我也是一样,兄妹情深,觉得我家对她不错,所以才……”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城主,若是现在有冷箭射向娜力朵,你会怎么办?” “我当然是举刀拨打,护她周全啊,”洛峥不假思索的回答。 “对,你是娜力朵的亲生哥哥,下意识的反应都说是举刀拨打,而不是以身相护。” 洛峥脸色微变,有些尴尬。 “城主不必自责,其实这是人之常情,人在激愤时往往会冲动,举刀杀人之类,在极度恐惧时首先想到的是自保。面对扑面而来的死亡,谁也会想躲,除非……是对对方有极深厚的情意,比如,父子,比如母子,再比如……夫妻。” 洛峥的脸色一白,他霍然站起,眼神中慢慢浮现复杂的情绪,缓缓凝结,汇聚。 半晌,他嘴唇轻轻动了动,“你的意思是说……” “你或许没有,但你的表妹对你,绝非兄妹之情。否则,她不会请你去上雪节的庆典,她其实是想跟你说,喜欢你。可是,你却在那里认识了丽妲。” 洛峥呼吸急促,手紧握成拳,“这……” 苏南衣也没催,等他缓了缓,“可这,和丽妲今天的病,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关联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定然与此事有关,或许,巫医会告诉我们答案。” 洛峥又缓缓跌坐回椅子上,木讷着,半天没说话。 没过多久,老修带着巫医到了。 “你们说得可真没错,这老妖婆,”老修揉揉鼻子,“正在耍阴招,把那些看守的人都弄晕了,差点就让她逃了。” 苏南衣打量着巫医,她依旧是佝偻着身子,看不出原本的身高身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涂着油彩,根本不知道她究竟长的什么样儿。 苏南衣和老修对视一眼,老修瞬间会意,上前抓住巫医的肩膀,“别急啊,我来给你搭把手。” 巫医对老修明显十分忌惮,“搭什么手?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当然是给你洗洗脸呀,这种模样,你得是多少天不洗脸了?” 巫医先是僵了一下,紧接着用力扭动身体,嘴里不停的叫,“你放开我,我不洗,别碰我!” 洛峥在一旁道:“先生有所不知,她这脸上的东西不是画的,而是刺青,很多巫医都是这样的,他们在脸上刺下特殊的符文,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这样也是为了表示对神明的敬畏,而不是……” “城主,”老修短促笑了一声,“别的巫医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这老家伙脸上的东西绝不是刺青,不知她是怕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不是。” 洛峥眼睛仔细看着,他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来,他之前也见过别的巫医,无论是颜色还是别的什么,都差不多呀。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了脸。 第五百四十九章 深入骨髓的怨恨 老修手里拿着个小瓶子,让思格兰帮他把瓶子里的药水兑到脸盆里。 然后,就和变戏法似的,大家以为那洗不掉的刺青,就在这水中被融解,消散,露出黄而干瘪的皮肤。 巫医不住的嘶吼,扭动,却根本无济于事。 她那张脸,也一点点的显现出来。 洛峥看着她的脸,呼吸慢慢收紧,嘴唇哆嗦了半晌,“你……姨母?” 姨母,这个称呼一出口,很多疑问都随之说得通了。 老修收了手,巫医反倒不挣扎,也不吼了。 她咧嘴笑了笑,嘴里的牙不剩几颗,牙根都是黑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看着洛峥,眼神怨毒,“我不是你的姨母,你的姨母早就死了!在我女儿死的时候,我也就死了!洛峥,你这个杀千刀的,害了我的女儿!” 洛峥满目悲凉,“姨母你骂得对,是我……是我……害了表妹,要不是因为她替我挡箭,也不会……” “不仅如此,你以为只是这个吗?”巫医表情阴冷,似来自地狱的杀神,“她那么喜欢你,一心想嫁给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你辜负了她,不仅如此,你还娶了那个贱女人,让她天天看着,如同被凌迟! 你和那个贱女人恩爱的时候,我女儿在遭受什么样的煎熬,你知道吗?你还妄想生子,我呸!” 洛峥眼睛微睁,“你……丽妲落胎的事,和你有关?” “哼,”巫医冷笑,每个字都让洛峥的汗毛里冒凉气,“那是自然,她命贱,怎么配生儿育女?活该孤独终老!不,不对,得慢慢的被折磨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洛峥浑身发抖,“你……你要怨就怨我,这和丽妲有什么关系?她自始至终都不知情,她从来没有害过谁!” “她不知情?她没有害过谁?她抢了我女儿的,一句不知情就完了?” 巫医近乎疯狂,“你母亲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丈夫,而你呢,又抛弃我女儿,另娶她人,那个贱女人抢了我女儿的,她们该死,都该死!” 洛峥身子一晃,像被雷劈中,眼白慢慢泛红,恨意慢慢涌现。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死……” “她以为自己是正妻所生,天生高高在上,还故意施舍我,假装可怜我,实际上就是让我难堪,看我的笑话,把我踩进泥里,又伸手拉我,装出一副高洁的样子,我早就恨她了,恨不得她早死!” “你胡说!”娜力朵从外面快步进来,满脸怒容的看着她,“我母亲早跟我说过,你不顾姨父和女儿的脸面,用尽手段勾引我的父亲,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要不是我父亲人品贵重,意志坚定,早被你害惨了!” 她握住洛峥的手臂,“哥哥,你不要被她骗了。还有她女儿,也不是什么好的,你不用愧疚。” 苏南衣在一旁听了半晌,似笑非笑的问,“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初丽妲被摔伤了腿,应该不是偶然吧?再往前说,恐怕那份文书,也是你表妹发现的,而非丽妲。” 娜力朵连连点头,“不错,表妹快死的时候我去看她,正巧嫂嫂也在,我就没打扰,正好听见了。嫂嫂那次差点遇害,表妹其实是想着……要她的命的。” 洛峥手上用力,把握住娜力朵的手,“当真?” “当真,”娜力朵痛得抽气,“嫂嫂说,其实她在滚下山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才一直没有说的。” “谁要她假好心!”巫医怒道,“惺惺作态,惺惺作态!她要是真好心,就该主动滚出去!” “是你的女儿自己算计错了,结果误中毒箭,只能说明她机关算尽,连神明也看不过去了!嫂嫂刚开始并不知道她对哥哥存了那种心思,她也没有说过呀,怎么能怪别人!” 娜力朵据理力争,“她不敢说,不是因为她不忍心拆散哥哥嫂嫂,而是因为她知道,哥哥对她并没有那种心思,她怕说了之后,哥哥会送她走!” 苏南衣赞赏的点点头,这姑娘看似愣头愣脑,关键时候还是挺清楚的。 巫医气得喘着粗气,“你们,你们都是害人精,都该死!” “别人都是害人精,你们母女都可怜,”苏南衣语气讽刺,“你假死,不惜尝毒试毒,在害人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费尽心神暗害别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就是正义之神了?” 思格兰也不服气,“就是,明明就是你们强求不得,不敢大大方方表示,偏要动阴心思,害人害己。” 巫医眼睛血红,“你懂什么!” 思格兰吓了一跳,躲在陆思源身后冲她做了个鬼脸。 “我也不懂,你有这种气魄恒心,怎么就不能带着你女儿独生讨生活,坚强勇敢的活,非得这样费尽心机的依附男人?你但凡拿出研制毒的劲头教导你的女儿,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田地。” 苏南衣字字铿锵,砸在巫医的心上,她呆了半晌,嘴里嘀咕,“你不懂,你不懂……” 这番话也让娜力朵心生震撼,她认真看着苏南衣,觉得她出众的不只是容貌和气质,还有那份心性和睿智。 值得自己尊敬。 巫医被带下去,至于怎么处置,就看洛峥自己了。 洛峥半晌也无法从这种震惊中回神,看着苏南衣行了个礼,“我夫人的身体……” 苏南衣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沉吟道:“这次的毒尽可解,你放心。但身子的确是差,被人用药落胎,本就是极伤身的事,之后又没有好好调养,接二连三的被毒害……” 洛峥脸色灰白,眼神里的神彩都暗了下去。 娜力朵抹了抹泪,“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嫂嫂,她那么好,她真的没做过恶事,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苏南衣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冤魂何止千千万,没有做过恶事却枉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自己的前世不也是如此吗? “你们放心,但凡我能做到,一定会尽力。只是调养的日子一定不会短,需得半年甚至一年的功夫,你们不能心急。” 一听说有救,兄妹二人又重新燃起希望,双双要跪下。 “多谢,多谢!我们定当全力配合,不会心急的。” 苏南衣扶起他们,“好,既是如此,我也当尽力。” 兄妹俩欢天喜地的走了,苏南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陆思源给老修递个眼色,让他带着思格兰拿上那些东西去研究。 墨铎也识趣的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陆思源和苏南衣。 “怎么?还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吗?你惹不愿,也不用勉强自己。” 苏南衣回神,看到陆思源的眼神,知道他是误会了。 第五百五十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苏南衣笑了笑,给陆思源倒了杯茶。 “我刚开始的确不怎么愿意,但后来想想,猛虎城很重要,把丽妲治好,也是笼络洛峥的重要方法,也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她咂了口茶,低声笑笑,“早点拿下猛虎城,早日入关,攻回都城,也能早点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云景的病不能再等。” 陆思源低头看着茶水,腾腾的热水弥漫他的眼神,“嗯,你能想通就好,我只是担心,你心里不痛快。” “哎,对了,银虎城那边没事吧?” 苏南衣岔开了话题。 “没事,挺好的,一切恢复如常,曹掌柜他们还说让我们给你带话,让你放心。” “都是远离家乡的人,这次也是为了我们连累到他们,他们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陆思源眼神幽深,透过水汽看她,“别这么想,你没有连累任何人。” 苏南衣轻笑,似在雾气里徐徐绽放的花朵,“好,我最好,我最善良,我是天下第一的。” 她说完自己笑起来,在陆思源面前,她是放松的自在的。 陆思源也被她逗笑,“嗯,没错。” 两人说说笑笑,墨铎在廊下站着,听到里面的说笑声,微微勾了嘴唇。 丽妲醒来的时候比预计的要早,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请。 苏南衣带上药和银针,迅速去丽妲的院中。 这一次,思格兰也跟着来了。 洛峥一见她到了,急忙迎过来,“丽妲醒了,精神还不错,她说有点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吃东西,所以,赶紧把你请了来。” 苏南衣点头,走到丽妲床前,先把她把了把脉,“嗯,从脉象上看,的确有所好转,吃东西可以,但只能吃些留食,要清淡,饿一饿不是坏事。” 洛峥急忙应下,仔细听完苏南衣说的让人下去准备。 苏南衣又给丽妲施了针,屋里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觉得这一手真是绝了。 丽妲昨天的时候昏迷,并没有什么感觉,这次清醒着,只觉得身上一股暖流,头脑十分清明。 她也不敢说话,直到苏南衣起了针,她这才道:“我感觉身上舒坦多了,头脑也清楚,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苏南衣把针收好,“这很正常,之前身体弱,气血羸弱,头脑自然就不清楚,总是昏昏沉沉,身上也懒怠,现在气血通,自然就清楚了。” 丽妲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多谢你,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 苏南衣拿出药丸,融入热水中,“夫人不必客气,我既已答应了城主,自当尽力,夫人只管好好养着便是。” 丽妲脸上泛起少有的红润,她犹豫半晌,小声问道:“那……我还能……” 苏南衣看她这样儿,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只要夫人按我说的去调理,定是能的。” 丽妲眼睛顿时亮了,像拨开乌云,看到了希望,“真的?” “真的。” 洛峥也很高兴,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慰,叮嘱她别想太多,好好养身子是最为要紧的。 苏南衣看到他们夫妻情深,洛峥不管别的如何,对他这个妻子是真的很好,他这样的身份,没有子嗣也没有想过纳妾,也算是难能可贵。 不知不觉,她又想到云景,不知道现在云景怎么样了,是否还在徐州?雪灾的事儿处理得如何了。 她只想快点把药材凑齐,也好早日回京。 和婆子交待了一下吃药的事,苏南衣悄然退了出去。 思格兰跟在她身侧,挽着她的手臂,“苏姐姐,城主和他夫人的感情真好。” “是啊,夫妻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苏南衣摸摸她的头,“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最亲密的当属夫妻了。” 思格兰看着天边的流云,“也不知道我的阿爹和阿娘是不是也感情这么好。” 苏南衣低头看看她,想起她的可怜身世,“一定是的,他们合力保下你,这就是证明呀。所以,你要勇敢的,快乐的活,才不辜负他们。” 思格兰眨着眼睛,神色向往,“真的吗?” “当然,他们一定在天上看着你,看你开心,他们也开心。” 思格兰点点头,“嗯,对,我一定要开心的活。” 顿了顿,又补充,“我将来要找个好郎君。” 苏南衣轻笑出声,“对,没错。” “苏姐姐,你觉得思源哥哥怎么样?” “???”苏南衣缓缓睁大眼。 “我觉得思源哥哥就很好。” “……” 苏南衣心神微晃,估计要是把这话告诉陆思源,陆思源脑袋里非地震不可。 …… 徐州的大雪总算是停了,但停归停,灾情并没有什么好转。 不下雪了天气更冷,城中的房子被压塌了不少,府衙的人手全部出动,到处扫雪修房屋。 连士绅商户家里的护院什么的也都发动起来,每天都派出固定的人手去府衙报道,四处跟着衙役们去帮忙。 夏染这边也不例外,他来的时候就预计到这种情况,带的人分三拨入了城,全都是有备而来。 他除了没有出真金白银,其它各方面都做得不错,让朝廷上派下来的人也没话可说。 云景也每日奔波,忙累,倒也充实得很。 他把每天的小事儿都记录下来,算着日子让小黑带给苏南衣。 这天停了雪,夏染披着抖篷搓着手进来,“我一会儿要去城西边一趟,那边都是贫民,房子老旧,坏损的较多,听说不少人住到观音庙去了。” 城西有一座观音庙,虽然不大,也比较旧,但总算是个安身之处。 云景喝完热茶,穿上斗篷,“我和你一起去吧,还能搭把手。” “行,那一起。” 夏染还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这城里本来就乱,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两人也没骑马坐轿,换了不渗水的皮靴,步行而去,一路上遇见什么事儿还能搭把手什么的。 这边的情况的确严重,夏染把手下人都派出去,他和云景去了观音庙那边。 “实在不行就在这边开个粥场,这样也能方便些,”夏染搓着手,说话的时候都在冒白气。 云景站在观音庙外,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字,还有庙中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夏染说完话不见他回答,转头看了看他,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 云景缓缓吸了一口气,“也……没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 夏染纳闷,“嗯?你来过这里?” 云景摇头,“没有啊,我没有来过徐州。” “那不就结了,”夏染并没有放在心上,“观音庙嘛,很多地方都有,也都差不多,觉得熟悉很正常。” 云景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他跟在夏染后面,迈步走进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观音庙里的确聚集了很多人,光线昏暗中,许多无家可归的人,都挤在这里勉强度日。 见到云景和夏染进来,他们衣着光鲜,一看就不是寻常的人,很多人都把目光对准了他们。 夏染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这种目光他太熟悉。 他带着云景退出观音庙,云景不解,“怎么了?” “没怎么,知道这里的确有灾民就行了,稍后我安排人过来办粥厂。” 云景还是不太明白,“那,不进去和他们说一声吗?也许他们一会儿就要去别处了。” 夏染无声叹气,那些灾民现在就和狼一样,把他们俩当成了两块肥肉,又怎么会轻易离开? 灾民的确值得可怜,但人性的恶也同样不能忽略。 夏染摇头,“不会,他们在这里安身,那么多人挤占一点地方,如果走了,不就没有地方住了?所以,他们一定会让身边的亲人留守一个。当看到我们这边搭起粥场厂来,就不会走了。” 云景对夏染深信不疑,“好吧。那听你的。” 夏染立即吩咐手下人,开辟场地,赶紧准备粥厂的事。 一些灾民已经从观音庙里出来,围住他们想要钱。 云景下意识想掏钱,被夏染按住。 这个时候要是掏了钱,让他们看到银子,非得引起暴动,让这些灾民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抢光了不可。 “大家听我说,现在马上就要开粥厂,大家再稍等一下,现在城中粮食紧缺,你们急需的不是银子,而是粮食,能吃到嘴里的东西,是不是?” 灾民们听了觉得也有道理,有人扯着嗓子喊,“那什么时候能喝到粥?” “最多两个时辰!”夏染回答,“大家稍安勿躁。” 灾民们乱哄哄的,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开了一条路。 夏染急忙拉着云景要走,刚走出人群,忽然一个人又抓住了云景的衣袖。 云景低头一瞧,是一个干瘦的老婆婆。 老婆婆打量着云景,浑浊的眼睛微微有光,“小伙子,原来是你啊!你又来徐州了。” 云景一脸茫然,指指自己的鼻尖,“你认识我?” 老婆婆愣了一下,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整理了一下露出脸,又用袖子抹了抹,“我是丁婆婆呀,你不认识我了?那年你来徐州,还救了我孙儿的命呢。” 丁婆婆说着往他身后打量,“对了,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姑娘?”云景更纳闷,“你是说我娘子吗?” “对对,”丁婆婆眉开眼笑,“当时我就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一定能成为夫妻的,现在看来果然是啊,她没和你一起来吗?” 云景摇头,“没有,我娘子有其它的事情。”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当年要不是她给我孙儿治病,我孙儿就……” 旁边有人不耐烦的催促,“丁婆子,别在这里叙旧了,赶紧让他们去搭粥厂,都饿着呢!” “就是,在这儿套什么近乎,我可告诉你,到时候别想着多吃多占!” 丁婆婆抹着眼睛松开云景,“我不会的,我……” “赶紧起开,要吃粥得排队。” 灾民们好多抄着手等着,有的还催促夏染和云景快点。 夏染眸子微眯,看看不远处忙碌的手下,又看看这些灾民,“这样,你们当中年富力强的,过去帮忙,帮了忙的,可以多领。” 灾民们面面相觑,有的人脸上浮现怒色,“你什么意思?吃碗粥还得干活?你们不是开粥厂的吗?不是白吃的吗?” “是白吃,不要钱,但能干活的帮忙着,粥厂快点搭起来,大家也能尽快吃上,有什么不好?”夏染反问。 “你们这是欺负人,为富不仁!我们都这样了,还让我们干活,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有人高声叫。 “就是,我们都受灾了,无家可回,吃碗热粥还让我们干活,真没有见过这种歹毒的人!” 丁婆婆急忙道:“大家别这么说,人家能给我们免费喝粥已经很好了,我们有力出力,不是应该的……” “丁婆子!难怪你拉着他们套近乎,现在又替他们说话,我看你就是他们的爪牙,说!你拿了多少钱?” “我没……” 丁婆婆连忙摆手,有的人还不依不饶,“还说没有,搜她,看她身上有没有钱!” 几个人过来就要扒拉丁婆婆。 丁婆婆本来就瘦小,又饿了这么久,哪有力气抵抗,眼看着就要被打被羞辱,云景一把把她护在身后,怒喝道:“我看谁敢!” 云景怒目而视,气场沉冷强大,那些人吓得不自觉后退几步。 夏染缓缓把腰间的软剑抽出来,寒光冷冽,“要想吃粥,年轻力壮的就过去帮忙,年老的照顾幼小的孩子,体弱有病的登记在册,谁要想吃白食,趁乱作恶,就休怪我这把剑不留情面!” 欺软怕硬的人居多,一见夏染亮了家伙,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的手下闻声过来,看着人群中几个年轻男子,“你,你,还有你,跟我走!” 他们不敢再多说,乖乖的跟着走了。 云景看看身后的丁婆婆,夏染放回宝剑,垂眸道:“这位婆婆,你家还有其它的人吗?孙子呢?” “我的孙子之前就被我儿子接走了,”丁婆婆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脸庆幸,“幸亏接走了,不然他们也被困住了。” 云景皱了皱眉,夏染道:“既然如此,留在这里也是危险,不如跟我们走吧。” 云景点头同意。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看到从街口走来的陈航。 陈航其实早看得清楚,刚刚看到灾民想要暴动,他心都要提起来了。 这几天忙活下来,整个人都跟个陀螺一样,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可这城里的情况似乎并不怎么见好转,其它还有的地方接二连三的发生暴动。 刚刚看到夏染的处理方式,他茅塞顿开,忽然就明白了症结在哪里。 他快步迎上来,一脸激动的对夏染道:“夏公子,你刚刚说的那些是怎么想到的?” 夏染轻笑,眼神却很严肃,“陈大人,你是初次处理灾情事务吧?” 陈航脸上微红,“正是。” “那就难怪了,灾情处理也是有要分寸和尺度的,不能一味的施舍和纵容,他们是可怜,的确该救助,但是,陈大要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航一怔。 夏染回头看正在搭粥厂的众人,“让他们明白,我们的施舍不是无度的,我们也不养懒人,他们必须要有付出才能有回来,这样,他们才会珍惜。 否则,只一味索取,只会让他们养成更强的惰性,这样的话,即便我们搬空了粮仓,这灾也救不完,照样解决不了问题。” 陈航连连点头,“夏公子所言极是啊!” 第五百五十二章 神秘的白衣女子 夏染对这个陈航的印象倒是不错。 这段时间赈灾不是表面功夫,的确是费了心血的。 他坦言道:“这是我们夏家这么多年赈灾得出来的经验,陈大人,你是个好官,慢慢来,有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陈航行了个礼,“多谢夏公子。” 夏染侧身避开他的礼,“陈大人,您是官我是民,这可不合礼数。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您呢,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好,好。” 夏染让云景带着丁婆婆先走一步,又返回来对陈航道:“陈大人,北离王爷的脑子似乎是不大好使,这个你知道吧?” 陈航一呆,这事儿别说是他,满朝的文武没有不知道的,但是敢这么明着直接说出来的,可没几个人。 他含糊着点头,“夏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是一尊大佛,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还真没有和他这么大的官儿相处过,要不让他去衙门找你?” 陈航暗自抽气,心说我的天爷,我这边忙成一团乱麻,我再伺候着这么一尊大佛,我还活不活了? 他才不肯接这烫手的山芋呢。 他清清嗓子为难道:“夏公子,这……按说王爷住衙门或者驿馆也是应该的,但是呢,现在城中乱得很,那边聚了不少的灾民,王爷身份贵重,这万一要是被灾民冲撞了,咱们都担当不起。” 他不等夏染回答,又迅速道:“我看王爷住你那也不错,至少条件要比我们好一些,要不然这样,等我不那么忙了,我再把王爷接过你,你看如何?” 夏染假意为难,“这……” “夏公子高义,本官初来赈灾,本就如履薄冰,焦头烂额,实在是分身乏术,手下的人也是一个当好几个用,你千万多帮忙。” 夏染叹了口气,“好吧,陈大人,那就再让王爷住我那一段时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本官能做到的。” “这样,我看来这里的官员中您最大,其它的人也未必认得王爷,我呢可以暂时照顾,但若是等回京之后,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曾经和王爷如此相处过。” 陈航一愣,本以为他还会借此机会捞点好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为何?” 夏染苦笑,“在下掌管京城的皇商店铺,承蒙皇上信任和赏识,实在不想再和王爷有什么来往,若是让人知道,恐怕……会多出无端的麻烦,对在下的生意不利,我也无法向族中交代。” 陈航恍然大悟,是了,天子的心思最是难猜,夏染区区一个商人,有皇商在身,再和亲王纠缠不清,那还真是容易惹麻烦上身。 看着是繁花似锦,实则是烈火烹油一般。 陈航倒是欣赏夏染这知道取舍的聪明劲儿。 “行,没问题,你在这里替本官担待,来日回京,本官也自当替你担待。” “多谢陈大人。” 和陈航道了别,夏染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去追云景。 与此同时,他也吩咐手下人,要严密注意,来往的飞鸽传书中,陈航都写了些什么,还有没有其它的人和京城中互通消息。 对付顾西宸,夏染没有半点大意。 回到府内,夏染让人安置了丁婆婆,给她找换洗的衣裳,给她热粥喝。 趁着这个功夫,夏染若无其事的问云景:“这个丁婆婆,你认识吗?” 云景干脆的摇头,“不认识。完全没有印象。” 夏染知道他不会撒谎,但也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要把丁婆婆带回来,夏染并非只是单纯的发善心,更重要的,是他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丁婆婆明显是认得云景的,还说什么他曾经和一个姑娘来过,还救了她的小孙子。 若只是萍水相逢,匆匆别过,或许还有认错的可能,但这种救命之恩,又怎么会认错? 而且,云景相貌出众,气质非凡,即便现在脑子不清楚了,但只要他不怎么说话,气场也还是在的,不知情的人也不易察觉。 这种万里挑一的人,又怎么会认错? 那么问题就来了,和云景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又是谁? 苏南衣和云景相识,是在她重生之后,而在这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又何来一起到徐州这一说? 由此可见,和云景一起来的人并不是苏南衣。 夏染心里莫名的烦躁,看着云景茫然无知的模样,好气又无奈。 “行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他说完转身去找丁婆婆。 丁婆婆洗了澡换了衣裳,又吃过热气腾腾的粥,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见夏染来,急忙要行礼,“多谢公子相救,老婆子我实在感激不尽……” 夏染扶起她,“老人家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丁婆婆抹着泪坐下,夏染问道:“老人家是本城的人?” “正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哦,徐州可是个好地方,我在这边做生意也是很多年了,但我不常来。老人家,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你以前见过?” 丁婆婆双眸亮了,“见过,他以前来过,虽然很多年了,但我也记得,当时,我小孙孙才五岁,淘气被割伤了腿,还得了风寒,差点就……是他和同行的那位姑娘救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丁婆婆说着,翻出一个小布袋,“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当年他们给我孙子包扎用的锦帕,我洗干净了一直留着,想哪天遇上还给他们。” 夏染接过来打开一看,这方锦帕的确很好,非寻常人所能有,在一角上还有绣花,是一朵云和两个字。 “云白”。 云白? 夏染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人名? 云景,云白,难不成是兄妹吗? 也有这个可能。 可…… 夏染手指轻抚,若有所思,丁婆婆感慨道:“那姑娘长得极美,穿一身白衣,就像是仙子一般,那位公子对她也是极好,两人看上去十分恩爱。” 恩爱? 夏染立即否认了这个“云白”是云景妹妹的想法。 眼睛里的感情藏不住,连个初次见面的外人都看得出来,那得是多么情感外露? 又怎么会是兄妹? “那婆婆,您记得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吗?您说的她那么美,名字也应该很好听吧?” 丁婆婆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也没怎么注意,好像也没有听到那位公子叫她的名字。” 夏染手执着丝帕,眉头微皱,“这方帕子能借我用用吗?我去问问他。” “能啊,”丁婆婆点头,“公子尽管拿去,这本来就是要还给那位公子的。” 夏染道了谢,拿着帕子要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第五百五十三章 这个想法太过恶毒 夏染捏着帕子,问丁婆婆,“婆婆,您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几年前?” 丁婆婆不假思索,“六年,我小孙孙那年五岁,今年都十一了。” 夏染的手指不着痕迹的一收。 六年? 那岂不是苏南衣还是她自己,还没有重生的时候? 那时候还没有和云景在一起,那么,和云景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何人? 若只是一个曾经的红颜知己倒也罢了,可夏染凭借他敏锐的感觉,觉得这事儿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眸光微深,慢步向云景的院中走去。 云景还在屋子里喝茶烤火,琢磨着这几天也该收到苏南衣的信了,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冷不冷,有没有生病。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夏染进来了。 夏染站在屋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他站在一片光景里,柔和的光芒里他的身影越发温暖俊朗。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引人注目? 夏染的手指再次握紧。 云景终于回神,察觉到他的目光,转眼看过来,“怎么了?” 夏染慢步上前,“没怎么,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娘子怎么样了,他们在蒙林的事进展的是否顺利,我总觉得有些凶险,好担心她。” 他语气担忧,是真情的流露。 他对苏南衣的感觉,夏染并不怀疑,但……现在的云景和正常的时候并不一样。 他现在脑子受损,忘记了前尘往事,眼睛里只容得下苏南衣,那如果有一天,苏南衣千方百计,不畏艰难的为他找齐了药材,把他医好了,他反而想起其它的女子来,这算怎么回事? 夏染的心里闪过一个想法,如果云景永远治不好的话…… 这个想法太过恶毒,他自己都打了一个激灵,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蒙林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这边也时时收到消息,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猛虎城,一切顺利。” 夏染的话让云景的心微微松快了些,语气里又带了自豪,“我娘子就是厉害,这么快就拿下三城了。” 他眼睛闪闪发光,满是骄傲。 夏染笑了笑,“是,她很厉害,也很聪明,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你……切莫负了她。” “我知道呀,我怎么会负她?晶晶癖,你这话说的好奇怪呀。” 云景疑惑不解,感觉夏染怪怪的。 夏染小声嘀咕,“你永远记得你说的话才好。” “咦,这是什么?”云景低头看到他手里的锦帕。 “这是……” 夏染本来是想问他记不记得,但刚才脑子发热,现在又觉得有点冲动了。 但为时已晚,云景已经拿了过去。 夏染心缓缓提起来,观察着他的神色,连一个细节也不想放过。 云景一脸茫然和好奇,“咦,怎么还有字?云白……” 他手指摩挲了一会儿,嘴里不断的呢喃,“云白,云白……” 夏染的心收得更紧,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握住,一寸寸不断收紧。 “怎么?你认识?” 云景眉头紧锁,半晌摇头,“不认识,这是个人名吗?好奇怪啊,和我一样姓云吗?” 夏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云景是不会演戏的,他现在是真的不记得。 但……夏染确定,刚才他那一瞬间的紧皱眉头的样子,也是真的。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么,现在去哪里了? 因为云景受伤,所以分开了?还是……死了? 夏染心里乱糟糟的,不论哪种结果,都不是怎么好。 但他隐约还是期待第一种。 并非是他有什么好生之德,而是,如果这个女子因为云景受伤变傻而离开他,那就说明是一个品行不怎么好的人。 六年过去,或许早已经结婚生子,别寻富贵。 那样倒也没什么。 但,如果真的是死了,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毕竟,谁能斗得过死人呢? “你怎么了?”云景见他脸色变幻像变色龙一样,越发觉得他奇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怪,我还以为你会认识。” 夏染不着痕迹的收回锦帕,胡乱塞进袖子里,“你……” 话没说完,空中掠来一道黑影。 云景高兴大喊,“是小黑回来了,娘子来信了!” 他说完快速跑到外面走廊,把刚才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夏染看着他欢呼雀跃的样子,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一些。 大概是多年经商养成的毛病,再加上天医府惨遭横祸的事,总是让他有些居安思危。 算了,不去想了,最多还和之前一样,护苏南衣周全便是。 如果云景能好好待他,不辜负她,那自然是好,但如果……那就狠狠揍云景一顿。 一顿不行就两顿。 可怜的北离王爷不知道夏染心里在想着揍他了,还喜滋滋的抱着小黑过来给云景打招呼。 夏染哼了一声,忘恩负义的鸟儿。 云景看着苏南衣写来的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大声念给夏染听。 夏染听着听着,心里的郁闷渐渐散去。 “猛虎城的洛峥,是个很厉害的人,带兵很有一套,他夫人的病被娘子治得好了大半,他现在对娘子十分佩服。” 夏染点头,“嗯,收人收心,这种比用金钱来得有用得多了。” “我给娘子写回信去!” …… 苏南衣这边已经把丽妲身上的毒彻底解干净了。 她这体内的毒,并非是一天造成的,在苏南衣的调理中,慢慢拔除,她的脸色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苍白难看,渐渐有了红润。 除此之外,丽妲自己也有其它的感觉,毕竟是她的身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浑身上下都松快,感觉自从小产之后,就没有这么松快过。 之前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不见了,腹中时不时折磨她的隐痛也没有了,浑身的冰凉也似潮水慢慢退去,身上暖暖的。 如同多年的寒冬,终于见到了太阳,冰雪消融,她又有了一片绿意生机。 对苏南衣,她是万分感激,那些感谢的话她说得都要把嘴唇磨破了。 苏南衣收了身,浅笑道:“夫人,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施针了,体内毒素已解,以后只需再喝些汤药调整一下就可以。当然,汤药也不能长时间,也需慢慢削减,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你也就可以再考虑子嗣的事了。” 丽妲眼睛缓缓睁大,心情无比激动,嘴唇都微微颤抖,那个她想也不敢想的梦,终于又要实现了! 她还有机会,她还可以再做母亲! 她手脚无措,眼中珠泪滚滚,当即就要给苏南衣跪下。 苏南衣伸手扶住她,“夫人不必多礼,需当好好调养,切莫大意。” “好好,多谢。” 娜力朵也激动的抹泪,对着苏南衣行了个礼。 现在的她,对苏南衣是满心敬佩。 这屋喜气洋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 第五百五十四章 终于痛下杀手 这一声特别突兀,像一道惊雷,忽然就把这屋的喜气都打破了。 苏南衣目光往声音来的方向一掠,眼中波澜不惊。 丽妲的脸色白了几分,声音低低道:“让您见笑了。” 苏南衣笑笑没有说话。 娜力朵哼道:“真是可恶,一天天的也不消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虐待她!要我说早该把她丢出去,或者干脆……” 丽妲打断她,“不许胡说!” 娜力朵气头上来,根本压不住,“嫂嫂,你就是太好脾气了,她这么欺负你,你还替她说话!” “我不是替她说话,”丽妲轻轻摇头,“毕竟是亲戚,是你们的亲姨母。” “这样的亲戚,这样的姨母要来何用?专门害我们吗?”娜力朵依旧不服气,“哼,我们对他们家可不薄,她丈夫战死,我们给她养女儿,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接二连三的害人!她们怎么不想着跟我们是亲戚?” 苏南衣微挑了眉,“嗯,我觉得娜力朵说得对,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何况她们是有心作恶,这种情况若姑息,再不忍心,那不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自己所失去的吗?” 娜力朵见她同意自己的说法,心里高兴,“就是!” 丽妲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脸色更白了几分。 见她已经想到,苏南衣不再多方,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她写好药方交给娜力朵,转身出门。 在廊下看到洛峥。 他沉色有些阴郁,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苏南衣也不畏惧,只略一点头。 洛峥进了屋,苏南衣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丽妲低低的哭泣声。 她脚步未停,刚出院门,娜力朵就追了上来,脸色微微泛红,“真是谢谢你了,为我嫂嫂治病,还替我说话。” 苏南衣笑笑,“治病救人,医者应该做的,至于替你说话,其实也并没有,觉得你说得对,附和一下而已。” “你真的觉得我说得对?”娜力朵有些惊喜。 “自然,中原人有句话叫,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不是说事事都不要忍,都要打回去,而是说,面对那些恶人,伤害到自己且不知悔改的,就该让他们得到教训。” “这句话好,我要记下来!” 娜力朵满脸羡慕,“你懂得真多,医术还这么好。” 她犹豫了一下,咬咬嘴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你和殿下……” 苏南衣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出声,“小姐不必多虑,我之前说的是真的,我有自己的良人,我们夫妻情深,容不下别人。” 夫妻,这两个字把娜力朵砸得有点懵,更多的欣喜,还有点点莫名的惆怅。 “你……” “所以,你不必担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身边注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你要好好想想,都城居,大不易,小姐好自为之。” 苏南衣没有多说,但句句都是良言。 娜力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里喃喃道:“多谢你。” 苏南衣并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回院子去找陆思源他们。 大家正好都在,苏南衣和他们说了一下丽妲的情况。 墨铎收起地图,“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起兵了?” 他真是一天也等不及,心急如焚。 “是,所以殿下,可以和洛峥商量了。” “好,我现在就去。” 墨铎说着就要往外走,苏南衣拦住他道:“略等一下吧,他可能在处理一些事情。”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响。 老修带着思格兰,一老一少迅速跑出去打听情况看热闹。 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又回来了。 思格兰小脸发红,眼睛闪光,“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那个恶毒的巫医婆子,被洛峥给处理了。” 老修在一旁插嘴,“不错,不错,据说是被一刀杀了,尸首要抬到外面去烧。” 这一老一少的八卦神情简直如出一辙,连说话的语气都十分相似。 苏南衣有点好笑。 墨铎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洛峥在处理的事?” 苏南衣收敛笑意,“嗯,之前我从丽妲那回来,看到洛峥进去,他应该也听到了那些话,这么多天没有处置,不就是因为那点亲戚情分吗?现在想通了,自然也就杀了。” “早就该杀,”墨铎一拳头垂在桌上,“这种恶毒的婆子,留着她干什么?下毒害孩子,害妻子,得怂成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忍?呵呵!洛峥能等到今天,已经是够了。” 老修撇撇嘴,“行了,不说这个毒婆子了。对了,我们要动身去峪关,那边是不是要比这里的气候暖一些?” “是的,”墨铎收敛怒意,“峪关以里就好过了,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老修和思格兰对视一眼,“那我们去收拾点要用的东西呀!省得到了关内手忙脚乱。” 苏南衣知道这俩人凑在一起就是好玩,反正也没他们什么事,索性就让他们去折腾。 见苏南衣答应,两人喜滋滋的出去了。 陆思源手指点着地图,“南衣,我觉得我们还是用之前的法子,我们先动,兵马押后,先去探听一下情况再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苏南衣对墨铎道,“殿下,我们几个还和以前一样,你和洛峥一起,如何?” 墨铎其实挺想和他们在一起,但现在不同于往日,现在有了兵马,他不可能甩手就走。 无奈,他只好答应,“也好。” 三人商定,下午的时候,墨铎还没有去找洛峥,洛峥自己倒找来了。 他也没有多说别的,开门见山的说,家中已无顾虑,想要起兵。 墨铎和他一拍即合,当即制定了出兵的计划和方案。 他决定和大军一起出发,等到安营之后,他再带几十名军士混入城中,先和峪关城内的城主见一面再说。 如果不用起刀兵那是最好。 三日之后,大军开拔。 开拔的头一天,苏南衣他们就提早一步上了路。 临走之前,她给丽妲留下了药方,详细写明了熬药的方法,还有服用的禁忌注意等等,以及一些用来温补,对怀孕有益的丹药。 丽妲千恩万谢,娜力朵也是依依不舍,一送再送。 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苏南衣他们还是走了。 五人行又变成了四人组。 思格兰和苏南衣窝在马车里,叹了口气道:“唉,这墨铎不和我们在一起了,还真觉得少了点什么,苏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南衣笑笑,拿了一块梨膏糖给她,“人间别离,很正常。等你长大了,就会习惯了。有的人来,有的人走,很多人都注定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能留下来的没有几个。” 听她这么一说,思格兰感觉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摄政王的任命书 峪城关很奇特,就像一块天然的屏障,竖立在蒙林的国土上,把它断成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 关外是漫天飘雪的冬季,关内不说温暖如春,但也有明显的差异。 一过关口,苏南衣他们就都换了衣裳,脱去厚厚的皮袍冬装,感觉浑身都松快不少。 他们还是做蒙林人的装扮,反正都会说蒙林话,这样还方便一些。 现在中原人闭店,难免会惹麻烦,他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思格兰也按捺不住,不再坐马车,又开始骑马。 别说,这一路走来,她的骑术增长了不少。 老修在前面赶着马车,眼睛都不够用了,“我也是头一次来,这里还真是不错啊。” 远处是一大片树林,是中原没有的一种树,现在这种季节,树叶再现的是深橙色,远远望去接近于红,像一团火,艳丽的绽放。 “那是什么树,好漂亮呀!”思格兰兴奋的高喊。 “那是蒙林特有的一种树,叫蒙杨,前些年他们的草地变得稀薄,草根被破坏,就有人找到了这种树,据说种几年就可以改变土质。” 苏南衣握着缰绳,看着那片林子,“也走累了,要过去休息一会儿。” “好啊!”思格兰特别高兴,像一只撒了欢的小马驹,率先冲了过去。 苏南衣紧跟在她后面,陆思源也跟着,老修赶着马车在最后面。 走着走着,思格兰突然停下来不走了。 苏南衣正想问她怎么了,到她身边停住马,也看到在前面林子边上有一匹马。 这匹马身强体壮,毛色闪亮,四肢发达,眼睛漆黑,是一匹宝马良驹。 最重要的是,这马的缰绳也很特别,是一种特殊的绳子,像是编成了麻花,马脖子正下方还有一块小小的牌子。 不用上前看,苏南衣也知道这是哪来的马。 蒙林都城,皇宫大内的马。 还真是巧了,看来度拙果然没有放弃峪城关,也过来拉拢了。 她对陆思源使了个眼色,陆思源立即会意,两个人也停了马,翻身下马,轻步上前。 思格兰返回去告诉老修,让他先别过来。 林子挺大,也挺密,苏南衣和陆思源悄无声息的拔出剑,无声靠近。 林子的枝叶茂密,遮挡住外面的阳光,投下大片阴影,风拂过,吹出沙沙的声响。 苏南衣往里走了一段,并没有看到人影。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感觉后背恶风不善! 与此同时,陆思源也闪电般出手,一剑架住那人的攻势。 “叮”一声,两件兵器相撞,火星四射。 陆思源用的是黑云斩,对方的也是宝剑,但和黑云斩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一剑碰撞之后,剑身上多了两道细纹。 那人深色的眸子一缩,一脸怒容。 陆思源在收剑的同时,上前挡住苏南衣。 双方对峙,苏南衣看清对面人的脸。 很普通的一张脸,扔到人群中不会显出来的那一种。 可越是这样普通,泯于人群中间的,才越是可怕。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问,操的是一口纯正的蒙林话。 苏南衣缓缓道:“你又是什么人?” 对方眯着眼睛打量她,“我是什么人与你无关!速速滚开,别挡我的去路!” “我们本来也没有挡你的路,是你先痛下杀手,初次见面,无怨无仇,为何要把我们置于死地?” 对方手握着剑柄,目光凶狠,盯了苏南衣半晌,像是要看穿她,看出她是什么人。 但苏南衣一脸淡定,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们出现在这里,进林子,意图不轨,就是该死。” 苏南衣挑眉嗤笑,“这林子是你家的?除了你能进,别人不能?进就该死?” “对!” 苏南衣被气笑,还对,这家伙真是狂妄自大到了极点! “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动手吧。” 她话音一落,和陆思源十分默契的一左一右展开攻击,把这个人夹在中间。 这个人的确是个高手,但也抵不住苏南衣和陆思源两个人的夹击,不出十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这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苏南衣哪会这么轻易就让他跑了,立即抢先上前堵住他的去路。 这人也是个狠人,后退几步又看看身后的陆思源。 只是几眼的功夫,他伸手摸向腰间,苏南衣直觉以为他是要甩什么暗器,急忙提醒陆思源,“小心!” 然而这人不过是虚晃了一下,他手腕一翻,翻在腕上的薄薄刀刃捏在指间,毫不犹豫的在喉咙上一划。 薄刃锋利无比,刹那间割破了喉咙,血液喷溅而出,湿透他的前襟。 他连吭都没有吭,直直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事情发生得极快,快得苏南衣和陆思源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也是个勇士,”苏南衣感慨。 “嗯,倒是有几分硬气,”陆思源目光淡淡,从尸首上掠过,“不过,越是如此,也越能说明,他不是个寻常人,一定有什么使命在身。” 他说着在这个人身上搜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要紧的东西。 “或许是在马上?”苏南衣收了剑,转身出树林。 看到思格兰和老修站路边,往往这边张望。 她招招手,两个人快速跑过来。 “思格兰跟我一起找找他这马上有没有藏什么东西,老修你进去和思源一起处理下。” 老修立即会意,转身进树林,他身上有化尸首的药粉,保证消失得干干净净。 思格兰好奇,“要找什么?” “看看有没有什么贵重的,特别的东西,”苏南衣小心靠近那匹马,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小心些,这匹马挺烈,要不然你去那边等着吧。” 思格兰才不肯,“不用,我小心着呢,它踢不到我。” 翻来找去,找到一个公文袋,里面放着一份任命书,还盖着蒙林摄政王爷的大印。 苏南衣仔细看,心里有点奇怪,摄政王爷? 蒙林的摄政王爷是谁? 别说这个人了,就连这种称呼都没有听说过。 不记得蒙森国有什么摄政王爷呀。 这个称呼,倒像是中原的。 莫非……这个摄政王爷,就是度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至少可以透露出两种情况。 一是度拙目前还没有完全撑控大权,否则不会冒出一块这种印章; 二是度拙背后还有其它的人,就凭他,恐怕还想不出利用“摄政王”这种办法来。 更有意思的是,这份任命书,竟然是任命峪城关的老城主的。 度拙在上面说,要任命他为统兵的大首领,不只是峪城关内,就连峪城关外的三座虎城,也交给他来管束。 这可是明晃晃的收买之心。 苏南衣看完,勾唇轻笑,这度拙越是急切,越说明他在都城的日子并不好过,至少,不像表面上坐得那么安稳。 第五百五十六章 这是一盘大棋 看完这份任命书,苏南衣仔细收好。 陆思源和老修也从树林里出来了,问她情况怎么样。 她简单把情况说了一下,陆思源也觉得她的分析很对,摄政王,这个一听就知道不是蒙林人能想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南衣道:“不急,咱们先进城,看看情况在说,有这份东西在,也算是有了一个筹码。” 陆思源难免有些担忧,“万一,他们之前已经通过信有过来往,是老城主说,要有封赏才能投靠呢?” “你是担心他有心投靠?”苏南衣沉吟道,“利益当前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位老城主可不是吉烈那种毛头小子,他能分析利弊,也能辨别真伪。 我们都能看得出,度拙并没有把真正掌握全部的权力,何况他是蒙林国的老人? 老国王主和,可他不是软弱,不是傻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一点老城主心里应该有数。空凭一张嘴,空许诺一番,恐怕不是那么好达成目的的。” 论起朝中局势,这种利弊分析,苏南衣远比陆思源和老修有经验得多。 毕竟,她也算得上是辅佐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成功登上帝位的人。 陆思源看着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心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老修摸着胡子咂摸了半晌,不得不承认苏南衣说得对。 总之,他们这趟蒙林之行,无论是走到哪座城,都是危机重重。 越往都城走,越是凶险万分。 他暗自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陆思源不帮着苏南衣达到目的就誓不罢休呢? 他只能陪着。 不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觉得苏南衣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非常优秀出色的。 也难怪,陆思源会如此死心塌地。 现在连他也愿为这姑娘两肋插刀了。 四个人又重新上路,两边的风景很是不错,尤其是在看过关外的那种荒凉萧瑟之后,这里简直就和世外桃源差不多。 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往前走,天近黄昏,远远看到了峪城。 这座大城在夕阳光线里,似挥上了一层绚丽的彩霞,美得不真实。 思格兰扬鞭策马,向前飞奔,笑声洒了一路。 想到她曾经说过的“思源哥哥就很好”,苏南衣嘴角含笑,看了看身边的陆思源。 “快去追上她,小姑娘马术进步大,难免会得意,小心别出危险。” 陆思源绷着脸,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拍马追了上去。 苏南衣看着他们的身影,暗自想了想,要是真的可以,思格兰这个小机灵鬼,留在陆思源的身边也很不错。 他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闷,思格兰也是真心待他,不会掺杂别的利益之类。 进了峪城,的确要比那三座虎城热闹得多,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 苏南衣留心看着,这街上的铺子关了得有三分之一,粮铺,钱庄、绸缎、茶庄、酒馆等等,应有尽有。 她暗暗心惊,以前知道夏染的生意做得大,但她并没有仔细想过,只觉得跟夏染一起出门时方便,哪哪都有朋友。 现在这一路走来,看到这些关了的铺子,她深刻的感受到夏染的影响力有多么大。 苏南衣不禁有点后悔。 她一个不关心商业的人,看了都觉得心惊,何况是那些负责这些城中事务的人。 哪个人也不是吃素的,平时可能没觉得什么,现在这样一闹,他们一定重视起来,即便以后再恢复正常,这件事也会变成他们心头上的一根刺。 这对夏染很不利,也很不公平。 打下这些商业基础有多么不容易,苏南衣想了想得到。 太鲁莽了。苏南衣暗自责怪自己。 “怎么了?”陆思源察觉她脸色不对,有些担心。 苏南衣回神,慢慢吐了口气,“我好像把夏染给害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重新想办法。” 陆思源手握着缰绳,低声回答,“我看有几队巡逻兵士,他们应该是维持秩序,可见,这里也曾经发生过骚动。” 苏南衣点点头,“是啊,夏染的影响力越大,以后他的麻烦就越多。” 陆思源沉默一瞬,“等到墨铎掌权,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出手。” 出手做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墨铎现在和他们是一条战线,甚至他们这样做也是了他,这会儿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将来墨铎对夏染的防备心就有多强。 即便刚刚会稳不好意思,但绝对会慢慢渗透,甚至是剪除。 苏南衣不信夏染没有想到这些,只不过他还是二话不说的做了。 想到这些,苏南衣越发感觉到羞愧。 几个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安顿好之后,让老修带着思格兰去转转,苏南衣和陆思源在房间里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们所住的房间,后窗就是一条巷子,倒是很安静。 苏南衣把城中的地图摊开在桌子上,手指点在城主府,“距离我们住的地方倒是不远,其实也无所谓远近,这都是人家的地盘。” 陆思源指尖在路线上滑过,“嗯,晚上我去打探一下。” 苏南衣若有所思,“老修上街也会带回一些消息,我们稍后去夏染的铺子一趟,我总觉得这次是把夏染给害了。” “怎么说?” 陆思源聪明,但他的头脑不用在这些地方。 苏南衣把自己心中所想和他说了一下,他瞬间也就想通了。 不得不说,苏南衣顾虑的有道理。 夏染这家伙在生意方面精得很,他肯定早已经预料到,但仍旧肯做出这样的牺牲。 倒是让人佩服。 陆思源沉默半晌,“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 “一定会有,”苏南衣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些推到顾西宸身上。” 陆思源不解,“怎么说?” “夏染是皇商,我们可以制造舆论,说是皇家打压,有意让皇商易主。” “可是,这话要是骗骗蒙林国内还说得过去,墨铎是知道真相的,他未必……” 苏南衣端起一旁的茶,慢慢饮了一口,“的确,墨铎是清楚的,所以,我要立即给夏染写信,和他商量,关于蒙林,要从即刻开始准备计划。” 杯子里的水汽慢慢升腾,遮住她眼底的光,“当年老王爷的法子,已经见了成效,要是不是因为这次事变,恐怕蒙林国内还未警觉。 等再过几十年,他们或许就会被我们同化,吃惯我们的美食,喝惯我们的茶叶,穿惯我们的绸衣,甚至,还娶了我们中原的美娇娘。”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形式,会在不知不觉中,磨掉蒙林男儿的棱角,让他们乐于安定,不再想着战争。 苏南衣不得不承认,老王爷的确深谋远虑,下了一盘大棋。 第五百五十七章 城主的新婚大喜 但凡事总有例外。 苏南衣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例外。 她要想办法补救。 看着她愁眉不展,陆思源很心疼,“南衣,这不是你的错。墨铎未必就不知道,况且,和中原通商,和平稳定,也是他和他父亲一直期盼的事。 这样的日子也是蒙林百姓喜欢的,普通百姓,有谁会喜欢战火?真要是狼烟四起,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苏南衣微微点头,“嗯,我给夏染写信,要和他提一下。” 陆思源没有阻拦,他起身走到后窗,往外看去。 这是他多年一直养成的习惯,常年在外,住过很多地方,山野荒村,客栈驿馆,酒楼山庄,不管是什么地方,他都会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做到心里有数。 隔着一条巷子,再往后是一排排小宅院,是常见的那种青砖,排列的很整齐。 峪城内的民众也是分等级的,穷人用土砖,一般人家用青砖,富户用的是加了石粉淡灰色石砖,更为坚固耐用,当然造价也更高一些。 这片小宅院,住的应该都是一般人家,不多么富有,但也不愁吃穿。 他看罢多时,苏南衣也写好了信,让小白送走。 “发现什么了?” “没有,”陆思源回头看她,“寻常宅院,目前没有什么异常。” “那会休息一会儿吧,等一下老修和思格兰回来,我们就吃晚饭,夜深还要去城主府走一趟。” “好。” 陆思源回自己的房间,苏南衣看了几眼那片宅子,关上窗户。 老修和思格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两个抱着不少东西,连说带笑。 一回来就把苏南衣和陆思源也招呼起来,凑到一起分享刚刚在街上得到的消息。 “我们去了一趟茶馆,茶水也涨价了,”老修拍了拍钱袋子,“据说是茶庄有段时间没开门了,茶馆里就那么点存货,喝一点少一点,所以茶水涨到了平时的三倍,那喝的人也不少。” 思格兰也跟着说,“这峪城比那三座虎城可有钱多了,百姓们也不那么乱,听说,每隔两天官府还会卖一些粮,虽然比平时贵了点,但也算是公道。” “这也不奇怪,”苏南衣道,“峪城是座大城,城主也是位老首领,见过风浪,刀光剑影中走来的,他手里肯定有存粮。洛峥的手里也有。” “这样啊,”思格兰手托着腮。 小姑娘这段时间长了个子,也长胖了,小脸上肉肉的,托着腮像只可爱白嫩的小包子。 苏南衣忍不住笑,“是啊,一城之主不是那么好做的,没点高瞻远瞩的眼光,那可是不行的,你瞧瞧猛虎城,是三虎城中条件最不好的,却是最稳定的,这都归功于洛峥的功劳,治理有方。” 虽然苏南衣还是不怎么喜欢洛峥,但洛峥有能力是事实,她不能否认。 “说得也是,感觉好复杂,好心累。”思格兰叹气,“吴伯伯也是,熬白了头发,天天为各种事务劳累,还好有大哥哥帮他,不然真是累惨了。” 苏南衣点头,“是啊。” “那为什么很多人还想着当皇帝,做国王呢?管一座城都累成这样,一个国得累成什么样啊……饿了吃吃喝喝,累了就休息,睡觉睡得安稳,醒来没有烦心事,好好的做一个百姓,不好吗?” 小姑娘眨着眼睛,大大的疑惑。 把其它三个大人都问住了。 老修怔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哎呀,还是我们的小思格兰机灵,这么小就悟透了他们没想明白的事。” “这有什么可想的?我在庄子上过得就是这种日子啊,多快活。我觉得我比吴伯伯和大哥哥他们快活多了。” 苏南衣也忍不住笑出声,摸摸她的头顶,“对,他们不快活,都是自己想不开。” “对了,”思格兰眼睛一亮,“还有件喜事没有说呢。” “嗯?”苏南衣纳闷,“什么喜事?” “我们去了一趟城主府门外,他们的府门外还挂着红绸呢,说是前两天老城主刚娶了一个女子,刚办过喜事。” 苏南衣有点意外,“哦?老城主娶亲?” “是的,听说这个女子还挺年轻呢,”老修接过话茬,抓了把瓜子,开启八卦模式,“这可是满城皆知的喜事儿,有好多人来祝贺,早知道我们早两天来,也能蹭几顿酒席。” 思格兰惊呼一声,“我可吃不惯,他们的酒席……唉,吃一顿两顿还行,天天吃可受不了。” 苏南衣感觉这事儿有点稀奇,据她所说,这位老城主年纪可不小了,少说也得快五十了,蒙林属于在塞外,长年风沙,比中原人更看老一些。 他们更注重后代,想多多的生孩子,后代多,部族的人才能多,才能壮大,更有话语权。 所以,蒙林男人一般妻妾不少,这并不算什么,但稀奇的在于,老首领已经是这把年纪,早不是生孩子的时候了。 而且,一般除了正妻,其它的妾室能操办婚礼的可不多。 苏南衣对这个新娘子,有点好奇了,别的不说,一定是有些手腕的,光是能哄着老城主给她办婚礼,就不是一般人。 “你们没打听打听,这位新娘子是什么来头?” 老修眼睛扫了思格兰一眼,有点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不太好开口的。 老修这眼神儿,苏南衣看懂了,正想岔开话题,回头再问,就听思格兰道:“当然打听了呀,听说她是个奇女子,叫什么兰。” 老修咳嗽了一声,差点岔了气儿,“什么奇女子——” 陆思源对思格兰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包话梅?” “是呀,思源哥哥想吃吗?我去给你拿,”思格兰立即跳下椅子,蹦跳着出去拿了。 “快说,是什么人?”苏南衣问道。 老修压低声音,“是个奇兰女子。” 奇兰女子?苏南衣觉得这个称呼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陆思源解释,“就是我们常说的青楼。” 他说完,耳朵微微烫了一下。 苏南衣恍然大悟,是了,听说很多很多年前,那时还不是大夏朝,有位名叫奇兰的中原女子,她原本是位卖艺不卖身的名女支,因为战乱流落到蒙林。 蒙林汉子没见过这样娇美柔弱的女子,腰肢细软的不像话,声音也动听。 久而久之,蒙林也就把那些从事这种生计的女子称为“奇兰女”。 苏南衣本还以为这个女子的出身一定不低,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最低贱的。 她当然也不是看不起这样的女子,风尘女子中重情重义,比男儿有胸怀的也比比皆是。 但世俗如此,尤其是在女子地位不高的蒙林,能让老城主这样的一城最高统治者办婚礼相娶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 苏南衣震惊之余,对这个新娘子的兴趣越发浓厚了。 看来,这一次的峪城之行,比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第五百五十八章 竟然是个中原女子 按照以往的旧例,苏南衣和陆思源先去了一趟夏染的铺子。 峪城比较大,铺子也多一些,涉及的范围也广,她找了这里的总负责人。 这是一间首饰楼,说是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也卖,而且各种成色都有,是专门卖女子东西的店铺。 她和陆思源都是男子打扮,男子没法去胭脂铺,他们就走了后门。 门上的小伙计挺客气,问他们找谁。 苏南衣说找掌柜的有笔生意要谈,小伙计听他们是中原京城的口音,故乡遇家乡人,先亲近了两三分。 把他们引到后院,拿了茶水点心让他们稍等,小伙计匆忙去请掌柜的。 掌柜的姓温,人如其姓,表面上温和有礼,但苏南衣心里明白,能在这座异乡大城中掌管这么多的生意,又岂会是一个真正的温和之人。 她也没多废话,拿出令牌信的,亮明身份,说明来意。 温掌柜仔细看过,行了个礼,“原来是王妃。失敬。您是今日初到吗?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吩咐。” “我的确刚到,有些情况想找温掌柜了解一下。”苏南衣抿了口茶,“城主府前两天办了场婚事?” “正是,”温掌柜点头,“还挺热闹,城中去看热闹的人不少,庆贺的也很多。” “听说那名女子是个奇兰女?”苏南衣也没有避讳,“这事儿倒是有些稀奇。” 温掌柜一乐,“的确如此,所以看热闹的人挺多,这场婚事虽然办了,也挺热闹,但……还是过于简单了。” “怎么说?” 温掌柜摸了摸胡子,“王妃,实不相瞒,我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对蒙林的习俗也是知道一些的,在这里也结交了一些贵族什么的。 就是咱们中原说的乡绅,平日里也婚丧嫁娶也是经常参加,也就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次城主府纳妾,就有点……怎么说呢?漫不经心。要说纳妾可以不必办,抬顶轿子进门也就是了,何况还是个奇兰女。 但这婚事办了,却办得简单,只是挂了些彩绸,有个吹打班子,摆了几桌酒席。 这个感觉,就好像只是为了告诉别人,他纳妾了。” 温掌柜这么一说,苏南衣就更觉得奇怪,“的确是有些奇怪,那这个女子的来历,你知道吗?” 温掌柜笑道:“王妃是从后门进来的,所以没有瞧见,您要是走正门,就会发现,我这家店铺,卖的首饰钗环,还有胭脂水粉,其实成色并不是最佳,但是款式胜在新奇,而且更新很快。 城中贵妇贵女,是不会到这里来买的,而是去我们另一家商号。” 陆思源不解,“这是为何?” 苏南衣放下茶杯,轻轻吸了一口气,她之前没有发觉,主要是没有往那方面想。 现在仔细一闻,空气中隐约有淡淡的香气。 是胭脂水粉的香。 前面就卖这些,有香味并不奇怪,这她闻到的香气,是那种胭脂散开了的,扑在空气里的,掺杂的香。 她眼睛微亮,“这附近就有一家奇兰院?” “正是,店铺的斜对面,就是本城最大的奇兰院。” “你的意思是,城主新娶的这位奇兰女,就是这家奇兰院的?” 温掌柜点头,“这位奇兰女倒也的确是个奇人,是两个月前来到峪城的,她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一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而且宣称的是卖艺不卖身。这在蒙林来说,可是个稀罕事。” 温掌柜给苏南衣和陆思源续了茶,“王妃知道,蒙林女子地位并不高,尤其是这样的女子,更没有提要求的可能,但她却不一样,不但提了,而且别人还认可了。” 苏南衣挑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是……中原女子?” 温掌柜一愣,“怎么?王妃不知?在下以为您知道。” “并不知,只知她是位奇兰女。” “她是中原女子,说是孤身一人飘零到此,不得已才入了风尘,说得极为可怜,所以,好多人都动了娶她的念头。” 也难怪,这么一位罕见的女子,柔弱纤细,身世悲惨,极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欲,更何况,她还多才多艺,这些是蒙林女子绝对没有的。 蒙林女子像是巍巍山上的凡石,甘愿把自己当成了阶梯,为蒙林男子生儿育女,劳作辛苦,付出自己的一切。 而在蒙林男女眼中,这个柔弱的中原女子,像一块美玉,必须时时捧在手心里,否则的话,就会摔碎,打破人间美好。 多么讽刺。 苏南衣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温掌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扰。 陆思源开口问:“那这个中原女子,是直接就嫁给了老城主,还是中间有什么波折,或者,有没有与其它的男人有过什么别的接触?” 这个问题很关键。 苏南衣收回思绪,也等答案。 温掌柜想了想,“动过他心思的人当然不少,不过,奇兰院的院主自然也是把她当成了摇钱树,不肯轻易撒手。 她倒是冷静得很,每天只弹三曲,一手好琵琶连我也听了叫绝,堪称绕梁三日。这中间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但……” 温掌柜摇摇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没有过什么太过激的事。” 苏南衣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这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就好像事情太过顺利,本来想一路过关斩将,结果到了城下,对方乖乖举旗投降了。 温掌柜说到这里笑了笑,“老城主娶她那天我也去送了份儿礼,人们都笑称,老城主的儿子还没有大婚,他倒是又娶了一个。” 苏南衣道:“哦?他有几个儿子?” “四个,不过,现在留在身边的也就一个,长子多年前死在战场,听说是被对方抓了做人质,结果被杀了。二子自小体弱,两年前也死了,三子据说是跟着一位巫医云游去了,现在只留下最小的儿子在身边。” 苏南衣微微诧异,竟然还这么波折。 “身边只剩下一个儿子,还是最小的那个,一定是十分疼爱吧。” “这是自然,这位少城主也的确不错,人长得好,性格也好,颇有些翩翩少年郎的意味,而且也很爱咱们中原文华,书法写得也非常好,我曾经见过他两次,的确很是出众。” 温掌柜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也都见过,能让他开口夸赞的人,一定错不了。 苏南衣对这位少城主,也有了几分兴趣。 又闲聊了一阵,了解了一下这城里的风土人情,温掌柜给苏南衣拿了些平日里的吃食。 苏南衣忍不住乐,“每次到夏染的店里,各位掌柜的都给我吃的,这份情意不能用金银来衡量,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这东西可比金银好得多。” 温掌柜朗声大笑。 第五百五十九章 给我大哥找媳妇 异乡异客,来自家乡的食物是最好的慰藉。 温掌柜他们飘泊在外,一口吃的,是他们心里最朴实最珍贵的。 苏南衣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不会把它们只当做一口吃的来看待。 从温掌柜的店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苏南衣特意绕到前面,去看了看那家奇兰院。 这里的奇兰院不像青楼那么精致有风情,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门上挂了羊皮灯,雕刻出各种花纹,光线从里面透出来,露落到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在风里微微晃动,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境。 香气飘散,混合着酒肉香气,还有蒙林特有的奶茶香,在这夜风里凭添了几分醉人的暖意。 苏南衣眼珠微微一转,对陆思源道:“进去瞧瞧?” 陆思源怔了下,“现在天还早……” “光明正大的进去,”苏南衣笑。 陆思源的脸紧紧绷着,耳朵有些泛红了。 苏南衣心里暗笑,一手拎着温掌柜给的包袱,一手牵住他的衣袖,“走吧。” 陆思源心里当然是抗拒的,但他低头看到苏南衣牵着他衣袖的手指,像被施了魔法,跟着她往里走。 他们一出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没有别的愿意,只因为他们太出众了。 尽管他们换了蒙林人的衣裳,肤色也改了一些,但气质和气场一时半会儿不会改变,举手投足之间,还是透出与众不同的感觉。 “哟,二位,瞧着眼生啊,这是……才到峪城来吗?”这里的妈妈三十多岁,肤色比一般女人要白净一些。 “嗯,才到,”苏南衣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听说你们这里不错,我和大哥过来瞧瞧。” 陆思源一言不发,跟在她身边坐下。 妈妈一瞧他们俩这架势,还有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人,眼睛顿时亮了亮。 “那是啊,我们这里是全城最好玩的地方了,二位公子放心,保证让你们满意。” 她一边说一边吩咐人上了茶,亲自给满上,“公子,请喝茶,这可是我们从中原茶店里买的,现在他们关门了,可是仅有的这么一点存货了。” 苏南衣低头看了一眼,这茶民也就算是中等,而且不是新茶。 她没喝,只是浅笑了笑,“好茶,多谢。” 妈妈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几个圈儿,“公子是来我们这做生意的?还是打算长住?” 苏南衣手指抚着茶子,“我们是从关外来的,关外太苦,家里的牛羊也卖了,父母亡故,就剩下我们兄弟俩,所以就想来这里,安家落户了。” 妈妈的眼睛顿时亮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峪城啊那是大城,不是我吹,比都城都不差呢,在我们这儿安家落户最是合适不过,二位公子才貌出众,买了宅子安家,娶妻生子,不是人生美事?” 苏南衣心说这家伙还挺会说的,一套一套的。 “是啊,我们初来乍到,还请您多多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我别的不敢说,只要是我们这里的客人,有求必应的,一回生两回熟,大家都是朋友嘛。” 苏南衣目光在她放在桌边的手上一掠,看到她的手指在包袱边缘飞快一摸。 苏南衣不动声色,假装没有看到,这种伎俩,她见得多了。 “妈妈,你这里有什么漂亮的姑娘,叫出来看看啊,我大哥还没有媳妇,说不定可以挑一个。” 陆思源的身子微微一僵,特别是妈妈听完苏南衣的话,拿目光扫过来的时候。 苏南衣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了他一下。 妈妈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小动作,只觉得陆思源不声不响,但长得很不错,气度也不错。 她倒不指望着手下的姑娘嫁人,要是都嫁了,那她还做什么生意? “哟,这感情好啊,我这就给你叫去。” 妈妈说完扭着腰走了,陆思源僵硬的身子微缓和了一些,“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苏南衣好笑,“别急嘛,一会儿咱们就借故说都不行,让她再找,然后借机问她关于那个女人的情况。我总觉得那个女人不同寻常。” 陆思源微吐了口气,想走,但是没有办法。 他不能把苏南衣一人扔下。 姑娘们很快来了,苏南衣认真看了看,脸色有点凝重,不像刚才笑眯眯的。 妈妈是个心思灵活的人,一见就知道她是有想法。 “怎么,公子,瞧不上?” “妈妈,我们可是慕名而来,我们听说了,你们这里有位绝代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想着见识一下呢。” 妈妈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哦,原来是这样啊,公子来的真是不巧,您说的那个呀,已经被人赎了身,嫁到别人家去做正经的娘子了。” 苏南衣假做惊讶,“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我们原本还想着……” 她说到这儿故意叹了一口气,装作十分懊丧的样子一拍桌子,“唉,都怪我们,来迟了一步。” 妈妈看着这架势,心里暗想,这可是两头肥羊,得好好的抓住机会,不能轻易让他们跑了。 “公子也想给姑娘赎身?” “那是当然,”苏南衣手掌在包袱上拍了后,“我不是说了吗?我大哥还未娶妻,怎么的,你以为我是诓骗你不成?” “不不,我哪敢呀,当然是相信公子的。不过,公子,我们这儿的姑娘可都是非常出众的,不是只有柳妥妥一个。” “是吗?”苏南衣显然不信,漫不经心道,“这样吧,我来提几个条件,符合条件的就留下,不符合的,自己就回去,别等本公子开口轰人,大家都有面子,怎么样?” 妈妈一听,略一犹豫,“行,行啊,没问题。公子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苏南衣目光在这些姑娘身上一掠,她们都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眼睛放着光,等着苏南衣挑。 赎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古琴。” 被选的姑娘们一怔,一下子就退走了大半。 退下去的人都一脸懵逼,刚才还在心情期待,高高兴兴,怎么一转眼,人家只说了两个字就结束了? 苏南衣却不管这些,淡淡道:“书法。” 又走了几个。 苏南衣每喊一样,就有人一脸懵的自动退开。 场面很安静,莫名的有点小残酷。 苏南衣看了看剩下的三个人,又说道:“画画。” 这下,就只剩下一个了。 苏南衣倒是有点意外了。 她仔细打量这个姑娘,长得倒也不错,衣着打扮是蒙林人,但是……头上却戴着中原人的首饰,看着……搭配的有些怪异。 妈妈眉开眼笑,急忙过来介绍,“公子,您挑中她,可真的是太有眼光了!” 第五百六十章 竟然敢盯他们的梢 苏南衣心里暗笑。 有什么眼光? 妈妈可不管这个,能挑中就是好事,她拉着那个姑娘的手过来,“公子,您是不知道,她呀是我们这里最有才的,通过刚才的事您也看出来了吧?她可是我接下来准备要捧的花魁呢。” 苏南衣喝着茶,心说,你就在这儿胡说吧。 这种老bao子,说话最是不靠谱。 苏南衣点点头,“的确不错。” 妈妈很是开心,眼珠转了转,“公子,要不让红袖陪您喝喝茶?唱个曲儿?” 苏南衣听这个名字,红袖,就带着中原气息。 她心头微动,目光在红袖身上一扫,眼中带着笑,“好啊,红袖姑娘也懂茶艺吗?” 红袖红着脸,点了点头,“我……” “可真是巧了,我们家之前的生意就是做茶方面的,我大哥还曾经专门去过中原,学过茶艺,在这方面也算是比较懂了,不如你们切磋一下?” 一听说这个,刚才红袖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她迅速看了一眼陆思源,陆思源沉默不语,垂眼看着面前的茶杯,长得好看,但又冰冷,一看就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红袖顿时没了底气,看向老bao子,暗暗求救。 老bao子也没有想到撞到枪口上了,她是想着让红袖露把脸,把这两个人给勾住,然后再慢慢的吊胃口,等他们中了意,被红袖勾了魂儿,不拿出个万八千两银子,就休想碰红袖的身。 这可是两只大肥羊,不宰对不起列祖列宗。 老bao子把勉强笑了笑,“哟,这是遇到行家了呀,两位公子原来做的是茶生意啊,可真是失敬了。” 茶叶,丝绸,在蒙林那是贵族们才能享用的,之前两国没有通商的时候,更是极其珍贵的稀缺物品。 是在两军交战中,或者商队路过的时候,劫过来的。 那才有多少?少得可怜,直接由将领扣留一部分上交。 平民百姓见都见不到。 两国通商之后,百姓们虽然说也可以买了,但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这两位做的就是茶叶生意,刚才苏南衣一进门说了,还把家里的牛羊都卖了这才过来的。 想想,又有牛羊,又是做茶叶生意,这身份能低得了吗? 老bao子的眼睛都快亮瞎了。 苏南衣把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暗自好笑。 手伸进包袱里,从里面拿出一小罐茶叶,那是刚刚温掌柜给她的。 夏染的店里就没有什么品质差的东西,更何况是温掌柜给苏南衣的,当然是挑着最好的给。 别的不说,只说这茶叶罐子,一般人就见不到。 苏南衣把茶叶罐放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红袖,“红袖姑娘,难得有缘相逢,这个,就送给姑娘做见面礼吧。” 老bao子惊喜万分,急忙把茶叶罐子拿在手里,精致的木雕罐子,雕刻精美,木质温润,还有淡淡的香气。 “这……这可真是让公子破费了。”话是这么说,但她拿上就不肯松手了。 红袖也很高兴,飘飘万福行了个中原的礼。 姿势做的也不怎么到位,怎么看怎么别扭。 苏南衣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偏头对陆思源道:“大哥,时间不早了,要不咱……” 老bao子心中大喜,这是要上钩的表现啊!她都想好了,今天晚上让红袖陪客是不行的,最多喝茶唱曲儿,他们现在表现得越是大手笔,越是有钱,就越得多宰。 不料,苏南衣话峰一转,“咱们去找个住的地方?明日再来也不迟。” 陆思源早就想走了,应该说他压根就不想进来。 他当即站起来,“好。” 他这一下子站得可是干脆利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恋恋不舍的意思。 苏南衣心里暗暗偷笑,手拎上包袱就要起身。 老bao子都惊呆了,红袖脸上的笑也僵住碎成了渣。 “公子,”老bao子手按住苏南衣包袱的一角,“这是怎么话说的?红袖还准备了小曲儿,您还没听呢?” 苏南衣心说给你这一罐茶叶我都亏得慌,再听曲儿还得给你东西。 这可是温掌柜的心意,他们千里迢迢历经千辛万苦从中原运过来的,哪能都便宜了你。 苏南衣笑笑,“我们兄弟初来乍到,这不是还没住的地方吗?妈妈放心,我们下次还会再来的。” 她又看向红袖,“等我们买了宅子,安置下来,定然请红袖姑娘过去唱曲儿。” 老bao子一听,暗叫不好,找宅子,安置,这得多少天过去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来?就算是来了,对红袖这点念头也早消磨得不剩下什么了。 “公子,别呀,我们这儿也能留宿,还有酒席佳肴,如何?” 说什么,她也不能把这两只肥羊给放走了。 苏南衣却是挺坚决的,看似在笑,却并不妥协。 “不了,还是下次吧,我们还有其它的事情。告辞。” 她话说完,陆思源拉着她就往外走,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老bao子跟了两步,一边走一边极力挽留,但根本无济于事。 苏南衣和陆思源出了奇兰舍,走了一段路,忍不住笑出声。 陆思源无奈,“看出什么了?” “那位中原女子对这间奇兰舍的影响真是不小,那位红袖姑娘,名字、首饰,还有学的那些不伦不类的行礼,应该都是跟她学的。” 陆思源点点头,“嗯。” “看起来,这个女人的确是有些手段,由此也能想象得出,她当时多么受追捧,其它人都在学她,我想,如果不是娶她的人是老城主,恐怕老bao也不能轻易的放人。” 苏南衣说着,脚步微顿,陆思源低声道:“别回头。” “呵,看来这老bao是盯上咱们俩了,这是不把咱们的钱骗到手就不甘心啊。” 陆思源眉头微皱,他有轻微洁癖,实在不愿意应付这样的人。 “别急,”苏南衣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让他们跟。我们以后还有事儿要找他们呢。” 陆思源垂眸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心里的烦躁平息了许多,“好。” 两人慢步往前走,进了一家酒楼,绕来绕去,很快就把后面跟着的人甩了。 苏南衣根本没有把这些小角色放在心上,看着他们在原地找人,没头苍蝇似的,无声笑了笑。 回到住处,老修正和思格兰陪着狐清玩儿,一老一少一个只萌宠,玩得还挺开心。 “苏姐姐,思源哥哥,你们回来了!”思格兰跑过来,看着那个大包袱,“这是什么?” “这个呀,当然是好东西啦,”苏南衣把包袱打开,露出里面各种各样的小吃食。 “哇,”思格兰眼睛瞬间亮了,“好多好吃的!” 老修也凑过来,眼睛闪闪发光,“不看到还好,一看到这些顿时想念,不是我说,这蒙林的东西,实在是……” “谁说不是,”苏南衣叹气,“赶紧办完事赶紧走。” 老修凑过来,“哎?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吗?” 第五百六十一章 这是一对怨偶啊! 苏南衣把刚刚在奇兰舍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老修听得特别来劲,“真的?还有这事儿?明天我也去转转。” 陆思源瞄了他一眼,老修立即怂了,“我是说,暗中,暗中,偷偷观察一下。” “那,什么时候去城主府?”老修赶紧岔开话题。 “子夜吧,我和思源一起去。” 老修摸摸胡子,“行吧。我们……” 他刚说到这儿,苏南衣和陆思源同时制止了他,老修自己也住了声。 唯独思格兰不知道怎么了,但她也不敢出声,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鼓着小腮帮子,像只萌萌的仓鼠。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苏南衣问道:“谁?” “客官,请问晚饭要吃点什么?用不用小的先去准备?您是准备在厅堂用,还是小的给您端到房间里来?” 苏南衣走过去开了门,小二笑眯眯的,廊上的灯火映着他的脸,典型的蒙林人的脸。 他的眸子是深褐色,灯光落在眼底,透出精明。 苏南衣没回答问题,打量了他几眼,疑惑道:“咦,刚刚的店小二不是你呀。” 对方笑容加深,“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儿一共有四个小二,刚刚我在后院儿。” 苏南衣点点头,“这样,今天晚上我们不用饭了。” 小二的目光往里一掠,“那……客官是有什么不满意吗?我们店里有几道特色菜,味道不错,其它的客官也都反应挺好的,不如……” “不用了,我们刚在外面吃过了,你去忙吧。” 见她这么说,也的确没有再劝的借口,小二欠了欠身走了。 关上门,苏南衣回到桌前,陆思源问道:“要不要我去跟着他?” 苏南衣摇头,“不用,无非就是一个龟奴罢了,不过,他能追到这里,我倒挺意外,看来,奇兰舍的本事不小,只怕和这间客栈有勾连。” 老修搓了搓手,“我看这样吧,你们俩去城主府,我去跟着这个小龟奴?” “那思格兰怎么办?”陆思源急忙,眼神暗含警告。 思格兰也想出去,不想闷在客栈,“要不我也换了衣裳,扮作一个小公子,跟着修爷爷一起去?” 苏南衣呛得咳嗽了一声,“你……不行,那种地方不适合小孩子。” 思格兰长高了许多,也圆润了一些,要是装扮成男孩子,也不是不行。 就是那个地方,苏南衣是不可能让她去的。 老修想了想,“我们就跟着,不进去,然后在周围打探一下情况,如何?” “嗯嗯,我们保证。”思格兰也跟着点头。 一老一少眼睛巴巴的看着苏南衣,充满期待。 苏南衣好气又好笑,想了想道:“那,想去可以,就得约法三章。” “你说你说。” “第一,不许进去。” “当然,这是肯定的。” “第二,即便发现什么,也不许妄动,安全最重要。” “好,没问题。” “第三,以上两条必须严格遵守,谁要是违反了,那以后就让他只吃蒙林的东西,直到离开蒙林。” 老修嘶了口气,感觉有些牙疼,肠胃也有点不舒服。 “好,”思格兰毫不犹豫的答应。 陆思源看着老修,老修抿了抿嘴唇,“行。” 四个人商定好,给思格兰换了装,老修带上她,两人一起到厅堂。 那个龟奴还没有走,在厅堂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找客人聊天。 老修假装无意的路过,听了一耳朵,差点气乐。 这家伙,这是鼓动别人去奇兰舍玩呢。 这边交给交给老修去玩去闹,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苏南衣和陆思源各自回房休息,等到半夜再去城主府。 时间过得很快,厅堂慢慢安静下来,最后彻底没有了声息。 苏南衣和陆思源从房间出来,没走厅堂,直接从后门出去。 他们看过地形图,虽然第一次来,也很容易的就找到城主府。 城主府此时也是一片寂静,偶尔有提着灯笼的巡逻卫走过。 这座府邸比三虎城的都要大一些,但对于经常出入皇宫和王府的苏南衣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很快找出哪里是主人住的地方,哪里是夫人或者小妾住的地方。 苏南衣和陆思源都猜测,这两日也算是新婚,那名奇兰女正新鲜得宠,城主一定会在她的房间里。 然而,让俩人始料未及的是,他们从院后正打算翻墙而入,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树下的暗影里。 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能看得出,那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男人。 苏南衣心里疑惑顿生,和陆思源跃到树上,居高临下往下看。 这一看,更惊了一下。 这道院墙上面有三分之一是镂空的,可以看到那边的人。 此时,那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脸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辉,她微垂着脸,长长的睫毛轻抖,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脸上珠泪点点,下巴上还缀着一颗,看得人简直心碎。 这是……什么情况? 苏南衣缓缓抽了一口气,盯着下面的两个人。 这俩人一个是美貌女子,暗自垂泪,一个是少年郎君,沉默无言。 怎么瞧都像是一对怨偶啊! 苏南衣不慌不忙,等着看好戏。 那女子泪水涟涟中,声音也是柔软的动人心弦,“对不起,终究是我负了你。” 男子轻叹一声,这声极淡,随之就散在了风里,“没有什么地不起,这都是命。” “可是,我……我不想认命。”女人转过头,透过镂空的位置看他。 这女子长得极美,淡眉若远山,眼睛漆黑似玉,此时盛满泪水,像浸在水里的乌玉,晶莹透润,动人心魂。 苏南衣暗暗赞叹,好一个绝色佳人。 男子听到这话微微有些动容,却没有看向她,手握成拳,低声道:“不想认,又如何?现在你我……终究是错过了。” 女子无声哭泣,“我……我不想和你错过,至少,我们现在可以朝夕相见,不是吗?” 男子终于偏头看她,月光里是他朝思暮想的脸,可如今隔着这一道墙,却似隔了万水千山。 他缓缓摇头,“那又如何?现在你已经嫁了人,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可是你知道,我不是自愿的,我中意的是你。” 男子别开脸,深吸一口气,“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桑赫!”女子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这声音发颤,任谁听了都觉得心神俱裂,无法拒绝。 男子停顿了一下,但终究是没有回头,大步走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没动,看着那个哭泣的女子,拿出手帕,一点点抹干了眼泪。 第五百六十二章 怪异的“新婚夫妇” 女子站在原地片刻,脸上的泪意被擦干。 斑驳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几分明几分暗。 她无声转身,慢慢离开。 四周又恢复一片平静。 苏南衣低声对陆思源道:“这府里还真是有意思啊。咱们一来就遇见一出好戏。” 陆思源看着刚才那个年轻男子离开的方向,“他是谁?目前还不清楚。” 苏南衣看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我更感兴趣那个女人是谁,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那位奇兰女。” “看来,她嫁到这里来,的确是有隐情的。”陆思源眉头微皱,“她说不得已,难道是因为城主强迫她嫁?” “目前还是不能下定论,这个女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跃过刚才那道院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顺着走廊往前走,就来到一座小院落门外。 院落上的牌子是新换的,还有淡淡的漆味儿,字是中原字,写得很是不错。 听兰院。 苏南衣抱着肩膀看了这字半晌,“你觉得怎么样?” 陆思源扫了一眼,“像女人的字。” 苏南衣浅笑,“还真的是,那看来咱们这位同乡,的确有才,至少这书法就写得很不错。” 院门已经在里面落了锁,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们俩。 进了院子,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绕到后房坡,悄悄掀开一片瓦往里看。 淡淡的光影里,女子面对铜镜而坐,正在除去头上的钗环。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悲喜。 乌发上的珠翠尽去,她看着镜子,手缓缓抚过脸,独坐了半晌。 她一动不动,苏南衣和陆思源也不敢动。 良久,她才起身,吹了蜡烛回到床榻。 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声息,也没有异常。 苏南衣打了个手势,和陆思源离开房坡,无声落到院中。 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院子里没有伺候的人,连个丫环婆子都没有。 东西厢房也是空的。 这是怎么个意思? 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奇兰女?之前苏南衣肯定她是,因为她的穿着打扮,还有那块新的牌匾。 可现在,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而且,老城主也没有在,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新婚,倒像是……打入了冷宫。 这是怎么个意思? 难道不是她? 哪有新妇被冷落,还没有伺候的道理? 说出去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她不是,那她是谁呢? 苏南衣有点郁闷,本来挺简单的问题,怎么感觉又有些怪。 “走吧,我们去别的处院子看看。” “好。” 两人迅速离开,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他们刚刚一走,本来正躺在床上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起身走到窗边,从窗子缝隙里往外看,什么也没有看到,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丝风声也无。 难道听错了? 她微微拧眉,回到床到。 苏南衣和陆思源找到老城主住的院子,院子里黑着灯,声息皆无。 “他不在,”陆思源低声道,“这个时辰了不在,难道是去巡兵营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南衣看看四周,“咱们再去前面,书房之类的。” 陆思源觉得不太可能,“他刚新婚,独自睡书房?” “所以说呀,这件事儿处处都透着奇怪,别扭得很。”苏南衣有很多事想不通。 前面书房很好找,果然还亮着灯,从窗纸上就能看到老城主的影子。 书房里不只有他,还有另外一人,也是个老者。 “城主,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嗯,”老城主没抬头,手里握着书卷,“去准备吧。” 老家仆走向里屋,里屋布置得很简单,有一张床榻,衣架什么的必用品,其它的摆设并没有。 老家仆给他收拾好了床铺,又回到外面,“我去给您打水来。” 老城主“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 老家仆动作利索,主朴两人默契十足,看得出来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可问题是,为什么呢? 新娶了娇妾,还弄得满城皆知,到头来自己睡? 这是怎么个意思? 苏南衣和陆思源又等了半晌,老城主睡下,也没有什么异常。 两人干脆离开城主府。 苏南衣心里郁闷得很,也别扭得很。 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有过这么奇怪的夜探。 陆思源看了看她,见她脸色不好,“要不我再回去看看?说不定等到天明能有什么收获。” “不用,”苏南衣摇头,“回去吧,也不急在这一时,赶了好多天的路也辛苦了,明天我们干脆正大光明的去一趟。” “去城主府?不等墨铎了?” “城主府里如此古怪,要是等到墨铎来,估计也查不到什么。反而有可能会让对方警觉,让我们更查不到,浪费时间。” 苏南衣思索了一下,“或许,我们找个别的突破口。” “你是说……” “那个叫桑赫的年轻人,明天我们去打探一下,他究竟是什么人,看得出来,他和那个奇兰女有点别样的感情,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好。” 两人回到客栈,发现老修和思格兰还没有回来。 “怎么这么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陆思源暗自叹气,这个老修,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老修和思格兰正在奇兰院后面的小巷子里。 他们俩来到奇兰舍时,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灯光闪闪,光影摇摇,映着女子们年轻娇艳的脸。 有思格兰在身边,老修不敢靠前,眼着那个龟奴到了路口就停住,往这边张望。 龟奴回到奇兰舍,他们就看不到了。 思格兰小声问:“修爷爷,我们在这儿看什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啊。” 老修叹口气,“离这么远,当然看不到了。” 思格兰纳闷,“那我们在这儿干什么?不是白浪费时间吗?” 老修心说我也知道,可现在不是带着你吗?我这没法去呀。 他嘴里没说,但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修爷爷,你为什么叹气?” 老修噎了一下,看着她的大眼睛,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思格兰和寻常的中原女子不一样,大夏本身也相对要开放一些,男女过了十一二岁才会设防,平时玩在一起的表兄妹也不少。 而思格兰因为是异族的孩子,吴泯舟有意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来历,没有把她当成中原女子养,更没有用那些束缚女子的规矩去束缚她。 所以,思格兰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但也因此,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比较迟钝,交朋友也是率性,只看是否脾气相投。 老修没法和她解释,她越是这样,大家就对她越是呵护。 “修爷爷,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听到思格兰的提议,老修顿时摇头。 第五百六十三章 奇兰舍的奇遇 老修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思格兰有点失望,捧着脸鼓起腮,像颗圆润的小包子。 老修心里一软,又拼命忍住,转过头不再看她。 奇兰舍的生意真是不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门前的姑娘们一阵阵轻笑,脂粉香散在空气里。 思格兰抽抽鼻子,“这香味儿真臭啊,让我鼻子痒。” “那咱回去吧?” 老修正要走,忽然听到马蹄声响,一辆马车由远及近,从暗影中驶了出来。 思格兰拉住他,两人又在暗处藏好。 老修盯着这辆马车,直觉感到,这马车有些不同寻常。 蒙林的人大都爱骑马,这是天性,他们极少坐马车,以为只有骑马才符合男儿气概。 但中原人不同,身份越是高贵,却是不爱在街头张扬,除非是骑马上朝的武将。 而且,老修看着这辆马车,前面的两匹高头大马十分威武,后面的车体宽大,两侧还挂着灯笼,灯影晃动之间,映着车身上的精美花纹。 这可不是一般的马车。 老修顿时来了兴致,瞪大眼睛瞧着。 马车在奇兰舍门前停下,刚才他们跟踪的那个龟奴从里面出来,小跑着到了马车前,跪下充当下马石。 车帘挑开,一片月白色袍角从车内闪现,紧接着是一个身形玉立的身影。 他有些瘦,身上穿着月白色锦袍,用银线绣了暗纹,在灯光里光芒微闪,贵气缠绕。 他头上戴着玉冠,冠上镶嵌着几颗宝石,流光溢彩。 他踩着龟奴的背稳稳下了车,龟奴立即爬起来,老bao子也从里面迎出来,满脸堆笑。 “哟,卓公子,您来啦。” 此时的老bao子说的是中原话,虽然生硬,但看得出还是为了迎合这个男人,没有说蒙林语。 年轻男子略一点头,没有往里走,而是淡淡道:“最近生意如何?” “托您的福,我们的生意还好,就是……婷姑娘走了之后,让人惋惜,许多客人都觉得遗憾,其它的姑娘虽好,但珠玉在前,难免有些落差。” 年轻公子淡淡“嗯”了一声,他站在光影里,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四周还是一样的喧嚣,但他站在那里,好像忽然就静了。 老修也不由自主的摒住呼吸,这人是谁? 年轻公子终于再次开口,低声说了句什么,老bao子眼底爆出喜色,闪着精光,嘴都快咧到腮帮子上去了。 年轻公子回头看看马车,车夫立即会意,调转车头,赶去另一个方向。 年轻公子没上车,而是迈步往里走。 老bao子在一旁跟着,但并没有招呼其它姑娘过来。 老修觉得纳闷,这年轻公子一看就是一个有钱的主儿,老bao子怎么舍不得宰一把? 而且,老修敏锐的感觉到,老bao子对这公子是恭敬和讨好,而非是对待其它的客人那样,在她眼里,好像是行走的金银。 有点意思。 但此时年轻公子进了奇兰舍,一时半会儿看不见,老修眼珠转了转,“走,去跟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走得并不快,在夜色里晃晃悠悠,老修和思格兰在后面跟着,一路来到一道门前。 老修心里纳闷,这是哪儿?马车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眼睛不眨的盯着看,忽然发现,这道门上挂着两盏灯笼,这灯笼的样式和光线,和前面奇兰舍的一模一样。 他心里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难道这是…… 奇兰舍的后门? 思格兰小声问道:“修爷爷,这是哪?” “这应该是后门,没事儿走后门,一定有鬼。” 思格兰点头,“对。” 她说着抽了抽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老修正要说话,就见车夫跳下马车,左右看了看,然后挑起车帘,“姑娘,到了。” 车子微微一动,从车厢里出来一道身影。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头上还戴着帽子,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脸。 不过……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很香,却悠长。 老修脸色微变,瞪大眼睛仔细看,但那道身影一直没有摘下帽子,还微低下了头,从后门走了进去。 老修更加疑惑,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想进去瞧瞧,但思格兰跟着他,他没办法不顾思格兰。 左思右想,他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他耐心的等着,等了许久,没见那个女子再出来。 难不成是不走了? 按说不应该啊,一个女子,留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带着思格兰又回到前门,那辆马车也回到前门,等了片刻,那位贵公子从里面出来,老bao子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 老修当即立断,跟上马车往前走去。 马车比来的时候要快上许多,老修琮着思格兰根本追不上,眼瞅着就要跟丢,他灵机一动。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隐约还有点怪味儿,手腕一翻,把这块黑色东西当作是暗器,直接投向那辆马车的车轮子。 东西稳稳粘在车轮上,车夫丝毫不察,驾驶着车子向前。 老修和思格兰又追了一段,终于坚持不住。 两人在路边喘了会儿气,慢吞吞的回客栈。 刚走到半路,就遇见苏南衣和陆思源。 苏南衣看到他们俩,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俩去哪里了?我们刚去奇兰舍那边找你们了,差点被急死。” 老修摆摆手,“回去说,累死了。” 思格兰也可怜巴巴的点头。 回到客栈,老修喝了两碗茶,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呀,我们俩去追一车辆马车了,马车上的人很……就是十分特别,我们觉得可能什么隐情,就去追了。” “特别?”苏南衣挑眉,“怎么个特别?” 老修把他们在奇兰舍门前看到那辆马车,又看到马车上下来年轻公子,以及绕到后门,放下一个女子的事儿都说了。 苏南放听完觉得还的确是比较特别,“那马车呢,没追上?” 老修有点懊丧的摆摆手,“是啊。没有追上,不过,我还留了一招,应该可以找得到,就是得需要一番功夫。” “怎么?你做了什么?” 老修摸着胡子哈哈一笑,“我把上次做差的药扔到那辆马车上了,药臭味儿一定会一路散发,怎么也得发个三两天,用这段时间来找个人,应该不难。” 苏南衣点点头,时间不早,大家都累了,什么事也不急在一天。 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苏南衣却睡不着。 这次的事情处处都透着怪,别扭得很,要说之前的事情都凶险,至少可以知道敌人是谁,有对策。 可这一次,哪里都觉得特别拧巴,说不上来的一种劲儿。 狐清在她头边,轻轻蹭着她的头,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声音。 苏南衣忍不住笑,“怎么?你是在讨好我吗?” 第五百六十四章 制造偶遇 狐清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苏南衣,萌得不得了。 苏南衣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云景。 一别这么久,也不知道云景现在怎么样了。 白天的时候忙忙碌碌的还好,一到晚上,这种思念之苦还真是浸入骨髓,挥之不去。 她把狐清搂在怀里,“你是也想云景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们,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一人一兽似乎都在叹息,看着窗外,思念着远方的人。 苏南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了,外面已经有了人声。 客栈始终不像自己家那么安静,她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洗漱。 没过多久,陆思源过来找她。 “给你买了点早膳,快吃吧。” 苏南衣闻着这满心满肺的香气,身心都跟着愉悦了,“在哪里买的?是不是跑了很远?” “也没有,正好走走逛逛,了解一下周围环境。” “思格兰他们呢?” “他们都有份儿,你快吃吧。” 苏南衣坐下吃东西,拉着陆思源一起。 “你想好了吗?打算怎么做?” 苏南衣一边吃一边回答,“就从那个年轻男人身上下手,先打听一下他的情况,然后再对症下药。” “好。” 老修和思格兰照样组成一个小队,他们俩的任务就是逛和吃,混迹在普通百姓最多的地方,从他们中间打听出小道消息。 虽然不一定准确,但是胜在数量,到时候回来总结分析一下就差不多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去城主府附近,蒙林和中原不太一样,中原官员的底邸大都集中在那几条街道上,没有什么百姓过去,更没有人摆小摊做生意什么的。 但蒙林不同,百姓更能自由一些,在城主府对面,就有一间茶馆。 店面不大,但挺干净,是蒙林人开的,所以也没有什么中原茶叶,最多就是往奶茶里加一点,多一点风味罢了。 苏南衣并不太能喝得惯这种,要了一盏之后放下慢慢喝,点了几碟干果,注意力都在城主府门口。 好在她运气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盏茶没喝完,就看到那个桑赫从里面出来了。 他没有带别人,独身一人,牵着匹马。 苏南衣立即和陆思源对视一眼,两人一边结茶钱,一边问店老板,那个年轻男人是谁。 此时刚好过去一辆马车,遮住老板的视线,再看时,桑赫已然骑马走远了。 苏南衣瞧见店老板门前的马,扔了些银子给他,说暂用一下,和陆思源一起追上去。 桑赫并没有发现,街上人不少,他也没有走热闹的街道,而是挑着空旷的路走,绕来绕去出了城。 陆思源和苏南衣不近不远的跟着,看着他进了一个小树林,把马拴在了外面。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在远处停住,悄悄走进小树林,看到桑赫正在练刀。 他用的兵器是一口宝刀,明光闪闪,周围的一些草木被刀风割断不少。 苏南衣暗自打量,昨天晚上光线太暗看得不太真切,现在一瞧,这小伙子长得还挺英武。 蒙林男子大多身材高大,骨架也很大,难免会给人笨重的感觉。 但这个桑赫并没有,他的身材很是不错,属于精壮,而非笨重。 和墨铎是一个类型的。 他练了几趟刀,苏南衣猜想,他这是有心事,出来发泄来了。 正想着要怎么来一场偶遇,陆思源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别动。 倾刻之间,几道凌厉的杀机割破空气,直扑桑赫! 桑赫很快也察觉到,手中宝刀飞快搏打飞来的暗器,几声脆响,数枚柳叶镖被打落。 三个黑衣人从三个方向,迅速把他围在中间。 桑赫并没有畏惧,手指抚过刀锋,微微冷笑,“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我正愁找不到人出气,就拿你们练手吧!” 对方几个黑衣人也不说话,桑赫也不再啰嗦,提刀就冲上来,和三个黑衣战在一处。 苏南衣在暗中看着,眼睛微亮,机会来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桑赫的功夫的确不差,属于大开大合,刚猛的那一挂,三个黑衣人却是灵巧取胜,招式多变,有点神出鬼没。 更何况他们还是三个人,而且,苏南衣很快发现,这三个人只为胜,只想取桑赫的性命,根本不在乎什么公不公平。 他们出招又阴又毒,招招都是要命的。 桑赫很快也发现,脸色沉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连打了数十个回合,桑赫渐渐落了下风。 能够坚持这数十个回合,已经是非常不了起。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手指间有蓝色冷光一闪。 苏南衣立即出手,一枚暗器飞出去,和黑衣人的暗器撞在一处,“叮”一声刺入树干,冒出一股白烟。 有剧毒! 桑赫也吓了一跳,这一走神,就更加招架不住,一不小心手臂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陆思源从树梢跳入战团,站在他身侧,和他一起对付黑衣人。 有了苏南衣和陆思源的加入,就成了三对三的局面。 陆思源的身手也不是三个黑衣人能及,他们迅速失去了刚才的局面。 其中一个像是为首的人,打了一声呼哨,三个人立即撤出,又从三个方向逃离。 小树林又恢复安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桑赫双手拄着刀,微微喘着粗气,额角的汗渗湿头发。 “两位,多谢。不知怎么称呼?” 苏南衣拱了拱手,“路见不平,不必客气,我是阿苏南,这是我的兄长。” 苏南衣语气坦荡,目光清亮真诚,桑赫觉得他们眼生,而且他们好像也不认识自己,没有半点讨好他的意思。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 “嗯,”苏南衣大方承认,“我们兄弟俩从关外来,关外苦寒,父母也去了,我们就想着另谋生计,昨天刚到城中。闲来无事就想四处转转,没想到在此相遇,不知兄弟你怎么称呼?” 桑赫缓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在下桑赫。” “哦,桑赫兄弟,”苏南衣心说他倒是没说假话,“你可要小心些,我看那几个人来者不善,还是早些回去,别独自出来了。” 桑赫收了刀,沉默的点点头,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南衣没追问,她走到那枚毒暗器前,垫着块帕子把暗器拔下来,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她心头就微微一动。 嗯?这枚暗器有点意思啊。 这毒……她轻轻闻了闻,眼中闪过几分异色。 陆思源观察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桑赫也走过来,看到树干上的黑洞,不禁脸色微变,有些后怕。 “好厉害的毒啊!” 第五百六十五章 居然被偶遇了 苏南衣仔细把毒暗器收好。 “桑赫兄弟,”苏南衣看看他手臂上的伤,“我还是帮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桑赫低头看看,的确流了不少血,“那,有劳了。” 苏南衣笑笑,“我们出门匆忙,也没有带治伤的药,只能先为你包扎一下止血,你回去再上药。” “好。” 桑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苏南衣带的什么都齐全,那才会引起他的怀疑,好端端的,谁会出门闲逛的时候还想着带创伤药? 苏南衣让陆思源把帕子拿出来,割成布条连在一起,给桑赫包扎止血。 “忍着点,可能不太舒服,但没有药,只能这样扎住才能止血,你还是快回去吧。” 苏南衣几下给他勉强包上,有点不太好意思,“抱歉,虽说我父亲是个大夫,但我没怎么学太多,只会点皮毛,多见谅。” 桑赫笑了笑,“哪里,应该是我感谢你们才对。谢谢你们今天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我恐怕得死在这里了。” 桑赫的目光看向陆思源,“你兄长的功夫真是不错,这把剑也很好,不过,咱们蒙林人能把剑用好的可不多啊。” 苏南衣眉开眼笑,“你说得对,我兄长是个武痴,只要比他功夫好的就缠着人家,这剑法是跟一个中原人学的,我们救了他,他和我们一起住了几年,临走之前把剑送给我兄长,也逄是师徒缘分一场吧。” “原来如此,”桑赫眼睛微微亮,“实不相瞒,我也很喜欢中原功夫。” “那还真是巧,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切磋。” 苏南衣拱拱手,“桑赫兄弟还是赶紧回去上药吧,我们兄弟也就不耽误你了,咱们有缘再见。” 她说完拉着陆思源就走,没半点留恋的意思。 这么一来,桑赫心里的那点疑虑彻底打消了。 他跟上他们,“你们要去哪?” 苏南衣出了树林子看看四周,“我们就四处随便逛逛,头一次来关内,逛着玩玩。你赶紧回去吧。”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不如进城去吧。” 苏南衣摸摸鼻子,“城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昨天我们到了已经逛了逛。” “你们住在哪?” “住客栈,我们想置办个宅子,还没来得及,不过也不急,慢慢再说。” 苏南衣翻身上马,“桑赫兄弟,告辞了。” 桑赫拦下她说道:“小兄弟,我现在受了伤,担心那几个人去而复返,我招架不住,不如你们和我一起回去?我也好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陆思源微微摇头。 “不必了,救你也是路见不平,不必挂在心上,我看这里离城门也不太远,那几个人失了手,应该也不会再来了,更不会追着你入城杀你。放心吧。” 桑赫苦笑,以往都是别人巴着他,甩都甩不掉,像今天这样请求人家一起,人家却始终婉拒的还真是头一次。 见人家也实在是不愿意,他也不好再强求,只好拱手道别。 桑赫骑上马回城。 陆思源低声对苏南衣道:“这个人的戒心很重。” “嗯,所以我们才不能和他一起去,”苏南衣手握着缰绳,“慢慢来。” 陆思源点头,“那枚暗器,发现了什么吗?” “嗯,这不是蒙林的东西,虽然造型很像,但重量上差了不少,蒙林的暗器偏重,他们习惯用压手的东西,但中原不一样,更在意灵巧。所以,我断定,刚刚那些黑衣人,是中原人。” “我也这么觉得,从他们的身手上来看,让我想起一个人。” 苏南衣看着他,两人对视,异口同声,“软凌阁主。” 软凌阁主,是中原的一个门派,据传他们擅长用毒,还擅长用煞和媚术,反正都是一些比较阴毒的东西。 他们的成员也都会习练一种功法,练这种功夫的人,身子会变得绵软,身法也能更加灵活诡异,再加上用毒,常常能致敌于死地。 这个软凌阁主曾经因为刺杀上一任武林盟主,而一战成名。 软凌阁也因此名声大躁,当然,这个名声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总归是站稳了脚跟,江湖上没有人敢小视。 但最让人感觉疑惑和神秘的是,这位软凌阁主的真面目没有人见过,即便是和他打过照面的,也说不清他到底长的什么样,是男是女。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是两年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听说的,也没有亲眼见过。 苏南衣心里纳闷,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真是奇了,”她眉头皱了皱,“若大的中原还不够他们折腾的吗?跑到蒙林来凑什么热闹?” 陆思源脸上闪过几分杀机,“软凌阁招术阴险毒辣,还是要多加小心,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要大意。南衣,”他顿了一下,“你不要单独行动,出门叫上我。” 苏南衣笑笑,“我不是一直都出门叫上你吗?走吧,咱也回城了。” 两人策马回城,没去城主府附近的小茶馆,而是给了店小二一点钱,让他帮忙把马送过去。 两人正想回客栈,看看老修思格兰回来了没有,还没进门,忽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声。 “公子!” 苏南衣和陆思源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妙龄女子正从轿子里下来,笑吟吟的冲他们走过来。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得,他们刚刚去“偶遇”桑赫,结果一回来倒被别人给“偶遇”了。 苏南衣脸上露出合适的笑意,拱了拱手,“原来是红袖姑娘,真是巧。” 红袖笑意如花,一双眼睛都闪着光,白天一见这两位公子,更觉得英俊,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放走。 “是啊,奴家出来买点胭脂水粉,自从昨日与公子一别,奴家就盼着与公子相见,没想到……心诚则灵,竟然就在这里遇见了,公子说,是不是缘分?” 苏南衣听得想冷笑,有点起鸡皮疙瘩,被一个女人这么火辣辣的盯着,还真有点那什么。 这个红袖和娜力朵不一样,娜力朵再怎么着是心思单纯的,是真心爱慕,而不是像红袖,一身风尘味儿,眼睛都是算计。 奇兰女子也有很多忠义之士,苏南衣从来不会看轻她们,也知道她们大都是可怜人。 这个红袖却并非是什么善类。 苏南衣眼底的冷意一闪即过,“红袖姑娘买好水粉了吗?还要亲自出来买,真是辛苦。” 红袖无视她话里的淡淡讥讽,“不辛苦,这种东西当然要亲自挑,不然不知道是不是衬我的肤色啊。本来也不用跑这么远,这不是因为对面那家店关门了,我只能到远处来买。” 她说的是温掌柜的店。 苏南衣心里明白,假意不解,“哦?他们为何关门,姑娘知道吗?”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 红袖似乎是想说,但又忍住了。 她抬手万种风情的掠了一下头发,“哎呀,奴家真是有些累了,不知公子能否让奴家进去说?” 苏南衣扫一眼她坐的轿子,心说累的分明就是这些轿夫吧? 不过,她也没有点破,略一点头,“若是姑娘不嫌弃,就请进堂内喝杯茶吧。” 红袖脸上刚露出喜色,听她说只在堂内,又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她迅速恢复如常,跟着苏南衣进了厅堂。 现在还是饭点儿,没有什么人,小二很快上了茶,看到红袖时,还多看了几眼。 红袖故作娇羞,她本来就是蒙林女子,比中原女子要高大许多,其实各式女子都有自己的美,比如她就是十分英气的。 但她偏偏要穿些不适合的衣裳,做这些娇柔造作的举止,实在是…… 苏南衣不知道蒙林男子是不是喜欢这种反差,反正她实在是看不惯。 她低头看着水杯,眼睛不去看红袖。 红袖咂了口茶,叹气道:“这茶可不如我们那里的好喝,是吧,公子。” 苏南衣附和了几句,红袖扬手手里的帕子甩出一截,浓郁的香气散开,帕子的另一端从苏南衣手背上掠过。 这一下凉滑香腻,让苏南衣心里一阵恶寒,差点叫出声。 陆思源的脸色当即沉下来,目光冷冷扫了红袖一眼。 红袖被他这一眼看得吓了一跳,后脖颈冒出寒意。 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苏南衣收回手,在桌子底下搓了搓,“姑娘刚才说知道为何中原店铺关门了,是吗?” 红袖勉强找回笑意,“是,是啊。那些个中原人,哼,都是奸商,仗着手里有好东西,就自狂自大,店大欺客。我看呐,他们八成就是觉得前阵子我们那里的生意好,我们那的姑娘多数到他那去买,他就故意想提价,哼。” 苏南衣还以为她在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接触,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信息,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胡乱猜测罢了。 没有任何价值。 苏南衣抿了口茶,“听说你们那出过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子,说是天女下凡也差不多,是吧?” 红袖眼珠转了转,撇着嘴角露出几分不屑,“哼,什么就天女了,不过就是长得妖气一些,又惯会娇嗲装腔,故而让那些男人喜欢罢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还不是嫁做他人妇了。” 苏南衣心说就你这样的,想嫁人家还没有人给赎身呢。 她笑了笑,没说话,红袖以为她是不信,又急忙继续道:“公子不信?她的确是没有什么了不起,听说她那张脸之所以很美,就是因为经常吃人精血,还暗地里有阴毒的法子用人骨油熬成药呢,这种损阴丧德的事,我可是不敢干的。” 苏南衣故作惊讶,“当真?这……这可是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红袖手挡住嘴唇,“我可是见过她给妈妈丹药呢,否则妈妈能向着她?宠着她?” 苏南衣适时的露出八卦神色,“真的吗?” “当然了,我亲眼看见的,她们俩悄悄的,还真以为别人就是瞎子,她们做得天衣无缝呢!” 红袖神情不屑,语气极特别恶毒。 苏南衣抿了口茶,没有立即附和,红袖有点不太高兴,“公子不信?” “没有,”苏南衣摇摇头,“时间不早,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们兄弟也还有事。” 红袖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这样啊,不知公子找到宅子了没有?” “还没有,正在找。” “那没准我可以帮上忙,在这城中,也是有些熟人的。” 苏南衣站起来,“多谢姑娘好意,我们想先自己找一找,若是有需要姑娘帮忙的地方,到时候一定还请姑娘出手相助。” 红袖无奈,只好也站起来,福了福身,“那奴家等着公子去坐坐,奴家新学了一首曲子,请公子鉴赏。” “好。” 红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心里期盼着苏南衣能够回心转意,然而并没有。 她的轿子一离开,陆思源和苏南衣就回了房间。 一关上门,陆思源立即道:“太烦人了这个女人。” 苏南衣也有这样的感觉,洗了洗手,把那股子香气洗去,“这女子若是真的这么蠢,那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如果不是这么蠢,是故意而为,那就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了。” 陆思源拧眉,“你怀疑她是装的?” “说不好,总感觉她的话多了些,而且对我们也太知无不言了一些,但我们也看得出,老bao子对她还是挺器重的,昨天你我都瞧见了,这老bao子可不是一般的人。” 陆思源深以为然。 一般来说,这青楼楚馆的老bao子可都是厉害的人物,哪国也是一样。 她们接触各色各样的人,处理各种奇葩的事情,什么争风吃醋都那是小事,简直微不足道。 这其中的协调能力,观察能力,缺一不可。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一个女子是否有被捧红的潜力? 红袖这样的女子,长相放在一边,性格如此直爽,说话没有半点顾忌,不闯大祸得罪客人就不错了,老bao子又怎么会培养她? 两个人正商量着,老修思格兰也回来了。 俩人买了不少的东西,吃的玩的一堆。 “嘿,你们猜怎么着,我们打听到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 老修一脸神秘的过来,思格兰也跟着附和点头。 苏南衣给他们倒了茶,“什么消息?” 老修太低声音,“我们听说,老城主病了,正四处寻找大夫呢。”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都很疑惑,“不能吧?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 “没错,我虽然没有给他把脉,但看他的气色,还有说话的底气,都不是像是一个将病之人,但凡人病之前都会有些征兆,急病也是如此,只是不懂医术的人没有发现罢了。” “但的胡如此,已经有几家医馆的大夫被请去了,我们亲眼瞧见的。” 苏南衣心里奇怪,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奇怪了。 如果不是假消息,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老城主这急症,只怕不是病,而是中毒之类的,是被人暗害。 她忽然想到今天在城外树林子是被人围杀的桑赫,这其中…… 莫非是有什么关联吗? 苏南衣还没有想通,就听到外面一阵铜罗声响,有人还在高喊。 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摒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各位,大家请注意,今天晚上,我们奇兰舍,要选新花魁,请大家务必去给捧个人场,帮中意的姑娘呐喊助威呀!” 第五百六十七章 府门相遇 选新花魁? 苏南衣几人面面相觑。 陆思源对这种事儿是没有兴趣,老修眼睛亮了一下,但碍于面子没说话。 思格兰眨了下眼睛,问道:“花魁是不是就是最漂亮的那个人?” “对,没错。”老修点头回答。 思格兰也非常有兴趣,“苏姐姐,思源哥哥,那我们也去吧?看看谁最漂亮。” 老修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这种场面难得一见,带她去见见世面吧。” 陆思源看他一眼,他吞了口唾沫,“我是觉得吧,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说不定就能查到那个神秘贵公子的来路呢?你们俩都已经去过了,算是脸熟了,我们是生脸啊,对吧?” 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的。 见苏南衣的神色略有松动,老修又接着说道:“今天晚上要是选花魁,那多半就是才艺表演之类的,应该没有什么别的。” 苏南衣看看思格兰,思格兰眼睛忽闪,满满都是期待。 她忍不住想笑,又拼命忍住,装着表情严肃的样子,“也不是不能去,但你们要保证,无论什么情况,不许惹事,不许出风头,老实呆着。能做到吗?” 老修立即点头,“能,能啊,三条是吗?保证都做到。” 思格兰眉头拧起来,疑惑问:“三条?苏姐姐,这三条好像都是一个意思啊,不许惹事,不许出风头,老实呆着。” 苏南衣:“……” 老修:你这个丫头,较这么真干什么!答应了让咱去就行了呗。 陆思源沉着脸,“三条就是三条,每一条都必须牢记。知道吗?” 老修点头,一指思格兰,“她知道。我也知道。” “那好,好好准备一下,晚上兵分两路。” 这件事情敲定,苏南衣和陆思源又去打探老城主生病的事。 他们暗中到了城主府附近,果然看到和早上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门口守卫更加森严,个个表情很凝重的样子,不时有马车来,出出入入。 “看来是请的医馆的大夫。” 苏南衣看着其中一辆马车,“你看,那好像是咱们中原人。” 陆思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辆马车有些不同。 车夫的穿着打扮也不一样,的确是中原人。 苏南衣立即想到,会不会是夏染的人。 “思源,我在这里看着,你去问一下温掌柜,他们在这里的医馆叫什么,坐堂的大夫又是哪位,我们要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 “你自己在这里行吗?”陆思源有些担心。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不会走开的,等你回来。” 陆思源心头微颤,她那句“等你回来”,轻轻拨动了他的心弦。 “好,等我。” 陆思源快速去找温掌柜,已经来过一次,小伙计也认识他了,迅速往里通报。 温掌柜一见到他,拱手问候,“陆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我来问问,你们在这里的医馆有几家,叫什么名字,最有名的坐堂大夫是谁?” 温掌柜回答道:“有两家医馆,一个叫保安堂,一个叫保和堂,各开在城东和城西。保安堂有两名坐堂大夫,分别姓李和张,保和堂也是两位,胡和赵。怎么?陆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陆思源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温掌柜略一思索,“原来如此,如果是老城主生病,那应该是请的保安堂的李大夫,李大夫之前经常去给老城主的老母亲去问诊,年初老夫人故去了,若是老城主病倒,他们首先会想到的,应该就是李大夫。” “不过,这阵子保安堂关门,他们要找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温掌柜有些为难,“陆公子,您也知道,人命关天的事,估计城主府的人会强行让李大夫前去,毕竟医馆和别的生意不同,还请您多向王妃解释几句。” 陆思源明白他的意思,是担心苏南衣以为,他们不按令行事,还去给老城主看病,担心李大夫受责罚。 “你放心,南衣不是不讲理的人,她自己也是医者。而且,这次罢市,本意也并非与百姓为难,而是为了制造骚乱,有其它方面的考虑。温掌柜放心,李大夫不会有事。” 听他这么一说,温掌柜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陆思源打听完情况立即离开,去找苏南衣。 苏南衣正在等,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阿苏南!” 她顺头一看,是桑赫。 桑赫的手臂已经重新包扎过,他脸上有忧色,还有看到苏南衣时的一点惊喜。 “桑赫兄弟,你怎么在这里?”苏南衣明知故问。 桑赫微笑道:“我在这附近住啊,你呢?怎么会在这里?你兄长呢?” 苏南衣脑子一转,“我刚刚听到消息,老城主生了急症,所以就想过来看看。我兄长回去取东西了。” “取东西?”桑赫并没有怀疑她为何出现,毕竟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老城主病了。 他好奇的是,取的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有点不好意思,“实不相瞒,我父亲是我们那里有名的大夫,还研制了几种丹药,效果很是不错,但因为太过珍贵,所以我们没有带在身上,所以,我兄长回去取了。” 桑赫的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不过,我们也要看看老城主的病是否对症才行。” 苏南衣叹了口气,“而且,我们俩是外来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进去见到老城主,一切还都是未知啊!” 刚说到这儿,陆思源回来了。 远远的,陆思源就看到苏南衣面前站了个男人,只是男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是谁。 他心中警铃大作,手按上剑柄。 苏南衣看到他,急忙快步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悄悄在他手里塞了个小瓶子,“兄长,你回来了!药拿回来了吗?” 陆思源不知道是什么药,但是长久的默契以及他对苏南衣的了解,他点点头,“嗯,拿来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那个和苏南衣说话的男人,正是桑赫。 几乎是转瞬之间,他就知道了苏南衣的意图。 他把那个小药瓶交给苏南衣,“给,就是这个。” 苏南衣双手接过,回头看了看城主府的方向,“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看人家能不能让咱们进去。” 陆思源犹豫了一下,“你在这里等吧,我过去问问就好,我看他们戒备森严,别再误伤了你。” 苏南衣轻笑,“兄长不必担忧,我又不是纸糊的,我们也没有恶意,就是想为城主尽一份心,若是能让我们进去,那就尽力一试,不让……那就算了,我们也问心无愧。” 陆思源眉头皱了皱,“也好,走吧。” 苏南衣转头对桑赫道:“我们要过去一下,失陪了,有机会再见。” 她转身就要走,桑赫在身后叫住了她。 苏南衣嘴角飞快一勾。 第五百六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刺杀 苏南衣等的就是桑赫叫住她。 她故作不知,转身看桑赫,“怎么?有什么事吗?” 桑赫回答道:“我正好也要去城主府,一起吧。” 苏南衣惊讶道:“你?你认识他们吗?” 桑赫点点头,“对,我带你们进去。” 苏南衣又惊又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桑赫在前面走,让苏南衣和陆思源在后面跟着。 她本来还想听听这些守卫对桑赫如何称呼,从而判断一下桑赫的身份。 没想到,那些守卫看到他刚要开口,桑赫摆摆手,他们就垂首退到一边。 苏南衣心里纳闷,假装艳羡的赞叹,“桑赫兄弟,你挺厉害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你是在这里当差吗?大官吗?” 桑赫被她逗笑,“也不算是什么大官,有人比我大,不过是我说话管点用而已。” 苏南衣还是目光崇拜,“真厉害。” 桑赫对这里很熟悉,绕来绕去就来到老城主的书房外。 这里苏南衣和陆思源昨天晚上刚来过,也挺熟悉,不过是晚上看得不真切,现在仔细一看,这里的布置还真是挺粗犷的。 想起王府的后花园,还有云景的小园子,苏南衣又无比自豪,果然还是王府最好。 桑赫到书房门前也没有停留,直接抬腿迈进去,外屋站着几个人,都拿着药箱,就是那些被请来的大夫。 他们是蒙林人多居,有两三个中原人。 苏南衣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很快发现了李大夫。 她虽然不认得,但是药箱上有保安堂的印记,而且看气度什么的也能猜个大概。 苏南衣没有声张,桑赫低声对她道:“你们稍等,我先进去看看。” 苏南衣点点头,小步走到李大夫身边等。 桑赫进屋,苏南衣不着痕迹的碰了碰李大夫。 李大夫本来正在闭目养神,他本不愿意来,但奈何去请的人急躁又生硬,他也是没办法的事,一筹莫展中担心被夏染知道,要受责罚。 忽然感觉身边站了人,还轻轻碰了他一下,他睁开眼,看到一个俊俏的后生。 李大夫目光疑惑,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一低头,看到一方小小的令牌。 他眸子猛然一缩,立即就要站起来,但见那块令牌的主人眼角含笑,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别激动。 李大夫很快清醒过来,又恢复如常,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切不过是在转瞬之间。 就在这时,里面有人走出来,“下一位!” 跟在那要后面出来的,还有一个大夫,垂头丧气的走出书房。 其它的大夫一瞧,心里更加紧张,但谁也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下一位大夫背着药箱进去,看得出来也挺忐忑的。 外面又安静下来人。 寂静中,忽然听到外面有喧哗声,众人都向外看去,仔细分辨。 很快就听清了那些人喊的是什么。 “走水了!” “走水了!” 走水?屋里的众人也都站起来往外张望,担心祸及自己。 桑赫也从里面出来,问门口的守卫,“怎么回事?” “说是走水了。” 桑赫眉头紧锁,“走,去看看!” 他带着人走了,连个守卫也没有留下。 大夫们似乎都松了口气,几个人已经小声攀谈起来。 李大夫也趁机想和苏南衣说几句,电光火石之间,苏南衣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桑赫刚刚遭遇到刺杀,老城主也身染急症,又莫名其妙的走水,不应该担心会不会是调虎离山吗?还把这里的守卫都带走了? 虽然苏南衣不知道桑赫的身份是什么,但她觉得,这个人的头脑绝对不简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更不可能会轻易中计,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除非……他是故意。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苏南衣拿不准,但她觉得,此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稳妥的。 于是,她飞快对李大夫比划了一个手势,衣袖宽大,其它人根本看不见,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多想。 这套手势是夏染教她的,她也是出于好奇,是商队的首尾之间打的,有点类似船上的旗语。 李大夫立即看懂了,顿时又闭上了嘴,保持安静。 没过多久,刚刚进去的那个大夫也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摇头。 等候的人中有人忍不住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这病太过奇怪,我看不出。” “怎么会呢?这么多人都看过了,怎么会看不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之处?” 出来的大夫欲言又止,回头看看里面,又忍住了,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他走到一旁坐下,没有人过来带路送他走,他自己也不敢单独乱走,只能安静等着。 等候中有一个大概四十来岁,长得络腮胡子,眼睛看了看里面,手里拎着药箱往前凑。 苏南衣和陆思源同时注意到了这个人。 不动声色的注意瞧着。 络腮胡子还在往里走,眼看就要跨进里屋。 “哎,我说,你还是等等吧,贸然过去不好吧?”有人叫住他说道。 络腮胡子没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里走。 其它的人也都有点不满,先不说别的,大家都排着队,他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进去了? 络腮胡子一踏进门里,空着的右手突然一晃,一把短袖剑就从他的袖子里落到手中,他手指一按,短剑“嗡”一声弹开,变成一把长剑。 冷光闪闪,锋芒毕露,直奔床上的老城主。 众人大惊失色,有胆子小的叫出了声,吓得瘫软在椅子上。 络腮胡子眼露凶光,出手凌厉,一招就毙命。 然而就在他的剑尖要刺穿老城主的刹那,后背突然一道疾风袭来,直扑他的后心! 他要是不管身后只顾着刺杀老城主,那他在杀死老城主的同时,身后的人也会要了他的命。 这是不用考虑的选择。 络腮胡子立即收回剑,回身搏击。 陆思源剑剑飞快,招式凌厉,几乎是瞬间就占了上风。 络腮胡子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的强劲对手,眉头紧皱,目露凶光,左手一抖,药箱散开,里面竟还藏着另一把剑。 他双手持剑,使出全力迎战陆思源。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陆思源反手一剑刺来,他的双剑顿时又断了一把,“当”一声断成两半。 他大吃一惊,他这剑不说是旷世名剑也差不多了,竟然就……这么断了?! 本来他就不是陆思源的对手,这么一愣的功夫,更处于下风。 瞬间被陆思源一剑刺中肩头,他闷哼了一声,翻身栽倒。 苏南衣上前踩住他,迅速摘掉他的下颌,从他嘴里拿出藏在牙齿里的毒药。 络腮胡子一脸震惊错愕,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简直让他措手不及。 而此时,门外又传来喧哗声。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最奇怪的脉象 屋里的这些大夫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杀中回神,门外的声响又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桑赫去而复返,带着一队卫士杀气腾腾的闯进来来,把他们都围住。 他们手里握着的钢刀寒光闪闪,腰下还悬着箭壶。 桑赫大步进了屋,看到苏南衣和陆思源出手,并没有多少惊诧的神色,冲他们拱了拱手,“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苏南衣这一瞬间的心思千回百转,她要是再看不出这是一个局,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像是也才从惊吓中回神,喘了几口气,“不,不客气,桑赫兄弟,你来的真是时候。” 桑赫看到她这样,微微挑眉,“怎么?怕了?阿南苏兄弟不是很勇武吗?” 苏南衣苦笑,“桑赫兄弟,这可不一样啊,在城外救你,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这次是在城主的房间里,稍不注意就会危及城主的安全,我们兄弟俩无依无靠,初来乍到,怎么能不心慌?” 桑赫笑着点头,眼中的戒备瞬间退去,“说得也是。” “既然心慌,为何还要救本主?”身后有道声音响起。 苏南衣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看到本来应该昏迷的老城主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苏南衣急忙行礼,“回城主,心慌归心慌,但我们兄弟既然赶上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更全部,我们初到这里,城主的安危也关乎我们。” “哦?”城主不解,“为何?说来听听。” “就是城主身体康健,一切安好,那城里也会安好稳定,我们也能安居乐业,好好过日子,如果城主遇刺,城中势必大乱,我们自然也就没法好好过日子了。” 她说得简单朴实,却是最真诚,最动人心。 没有什么华丽空洞的拍马屁,也没有故作高深的分析利弊,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从自己的小日子出发,考虑出来的结果。 老城主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大笑,“哈哈……说得好,说得好!果然不错!” 苏南衣摸摸鼻子,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小药瓶,急忙道:“哦,对了,城主,这是我父亲做的药丸,就是不知道对不对您的症,请个大夫进来瞧瞧吧,如果对症,小人愿意奉上。” 老城主点点头,看了一眼外面,看到李大夫。 “那不是李大夫吗?你也来了,那就过来给我看看吧!以前我母亲的身体都是你照看的。” 李大夫背着药箱上前来,苏南衣要的就是让他看,自动退到一边。 李大夫把了把脉,又看看他的眼睛,“城主的身体底子不错,也没有什么大碍,调养一下即可。” “给我看看?”他说完冲苏南衣伸出手。 苏南衣双手把药奉上。 李大夫拿在手里,又拔下小瓶塞仔细闻了一下,“嗯,此药的确做得不错,可以补中益气,调养身体,也对症。” 苏南衣笑着接过药瓶,给了桑赫,“那就献给城主吧,愿城主早日康复。” 桑赫沉吟道:“这可是你父亲生前做的,很是珍贵,这……” “再珍贵也是药,药就是用来救人的,”苏南衣拱拱手,“城主,既然城主现在无恙,那我们兄弟也就告辞了。” 老城主觉得她特别有意思,看着年纪很轻,却处事沉稳,极有分寸,说出的话让人听了也很舒服。 “时间也不早了,这样吧,桑赫,你去吩咐,我要宴请他们,李大夫,你也留下,好久不来了,这次又来给我看病,本城主很感激。” 李大夫并不想留,但他看到苏南衣给他的手势,还是点点头,“好,那就多谢城主盛情。” “其它的人也都回去吧,桑赫,记得拿些赏钱,不要让人家白跑一趟。” “是,父亲。”桑赫垂首道。 父……父亲?! 桑赫这一声,差点把苏南衣给敲懵。 桑赫竟然就是老城主的小儿子? 这是什么劲爆的戏码啊…… 本来觉得桑赫身份不低,可能是个什么侍卫队长之类的,与那位新夫人暗地里有一点点什么情愫,这已经是让苏南衣非常好奇的了。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是父子。 那这个桑赫和新夫人之间的事,是…… 苏南衣满腹狐疑,冒出巨大的问号。 老城主很快下了地,精神看上去也不错,苏南衣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老家伙就是装的。 其它的大夫都被送走,前厅也很快摆了宴席,老城主去换衣裳,桑赫在院子里安排人手,屋子里只剩下苏南衣、陆思源和李大夫。 趁着这个机会,苏南衣问李大夫,“怎么样?你刚刚给老城主把脉,可发现了什么?” 李大夫点头,他留神着门外,声音压得极低,“没错,老城主刚刚应该就是装的,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给他把脉,发现他身体有问题也是真的,但……” 李大夫略一迟疑,“很奇怪,他身体的脉象有点……我也说不准那是什么,不像是病。” 苏南衣眉心微跳,她同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老城主这次大肆散播他生病的消息,应该就是为了引那个刺客出现。 但李大夫说的这个,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中毒?” 李大夫沉吟,摇头否认,“不是,我行医多年,来这里也有些年头了,是不是中毒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苏南衣点点头,她虽然没有把老城主把脉,但中毒的人也应该有些体征表现,她也的确没有看出来。 “那是怎么个怪法?” 李大夫想了想,“就像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但又有些倒春寒。” 陆思源听得莫名其妙,苏南衣眼神中闪过疑惑,“您是说,他的脉膊跳得慢,但不像是先天或者发病,而像是被什么压制?” “对,就是这个意思。”李大夫点头。 此时桑赫已经交待清,让人把刺客押下去,院子里也重新安排了人手。 苏南衣递了个眼色,李大夫不再多言。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桑赫走进来,命人端上一个小炉,上面温着酒,酒香四溢。 并非是蒙林的奶酒。 苏南衣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万分戒备。 莫非是桑赫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上中原的酒? 桑赫笑道:“今天的事多谢几位,李大夫是中原人,正好府中也有几坛子中原的酒,平时也是很少喝的,几位都是贵客,特意打开了一坛,阿南苏兄弟,可试过中原的酒吗?” 苏南衣笑着点头,“试过,在关外的时候,经常有商队路过,酒是最多的一种商品,我们偶尔也会买一些,味道很多种变化,和奶酒有很大区别。” “正是,”桑赫赞叹,“最近城里发生了不少的事,否则平时也是可以买到的,不过,我父亲已经在想办法和他们协商,应该很快会恢复如常。” 正说着,老城主到了。 第五百七十章 诡异复杂的关系 老城主换了套外袍,看起来精神奕奕。 苏南衣等人站起来行了礼,老城主大手一挥,“坐坐,别客气。” 他入了座,其它人才坐下。 “今天多谢你们,若非是你们鼎力相助,我这会儿说不定早就去见神明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苏南衣笑道:“城主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们兄弟了,刚才我们也是一阵的后怕,现在手心还在冒汗。” 老城主没听到恭维和大义凛然的假话,反倒觉得她真诚有趣,哈哈大笑几声,“好,好啊,小兄弟,你很有意思。我听桑赫说,你们在城外还救过他一次?” 苏南衣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真是让城主见笑了,我们兄弟初来乍到,觉得哪都好奇,救下桑……少城主实在是意外,当时也不知道是少城主,请多见谅。” 桑赫一摆手,“无妨,我也没说身份,怪不得你们。我也并非刻意隐瞒,那种情况下不便表明,怕让你们误以为我是故意摆架子。总之,救命之恩,不敢相忘。” 众人饮了几杯酒,桌子上的气氛轻松不少。 老城主问了苏南衣和陆思源一些情况,得知他们住在客栈,吩咐桑赫要对他们多加照顾,有困难尽量帮助等等。 对于李大夫,老城主也道了谢,提起老母亲在世的时候,难免一阵感慨唏嘘。 正在说着,外面忽然有脚步轻响,还有淡淡的香气飘来。 苏南衣低头饮了半杯洒,垂下的眼睑遮住眼底的神情。 好戏来了。 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声音轻柔软糯,“夫君,我听说府中有贵客,特意带了一壶桂花酿。” 夫君,这一声唤,把人的骨头都叫酥了。 这是中原女人对丈夫的称呼,还有桂花酿,也是中原才有的东西。 苏南衣眼中浮现恰到好处的惊讶,又迅速低头,没多看半眼,没有丝毫的逾越。 老城主满脸是笑,“兰儿,你来得正好,本来还想一会儿差人去叫你。过来。” 婷兰慢步走过,身姿如同春风拂柳,她走到老城主面前行了礼,十指白嫩尖尖,把那壶酒放在老城主面前。 老城主笑着嗔怪,“好啊,平时我想喝,得说好半天的好话,这次倒是主动拿出来了?” 婷兰娇笑,“瞧您说的,我有那么小气吗?这不是来了贵客嘛,也是想给您长脸啊!” 老城主被她说得很满意,偏头看看桑赫,“桑赫,把这酒给大家分分吧。” 桑赫表面看不出情绪,但眼睛始终没看婷兰一眼,自从婷兰进门,他就在自斟自饮,现在听到老城主这么一说,手里的动作顿住。 苏南衣离他最近,清楚看到他手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苏南衣急忙站起来,“我来,我来,怎么好劳烦少城主大驾?” 她说着拿过酒壶,小心翼翼绕到老城主身边,慢慢倒了一杯。 酒液一从小壶流出来,就有一种香气弥漫开来。 琥珀色的酒液,带着酒香,掺杂着桂花特有的香气,单是这香气,就让人觉得妙不可言。 苏南衣赞叹道:“这酒可真是好啊,这么香,看这颜色也是上乘,难怪城主要藏着省着喝了。” 这种变相的夸,让老城主分外高兴,哈哈大笑了几声,“兰儿,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李大夫,医术非常好,也是你们中原人。这位是阿南苏小兄弟,初到这里,很聪明也很有趣,那位是他的兄长,阿思兄弟。” 老城主目光掠过他们三个,“这是婷兰,是我新娶进门儿的。” 妾。 他没说。 众人也心照不宣的没问,都站起来行了礼问候。 苏南衣正视打量婷兰,不得不说,她的确长得很美。 那天夜里在月光下没有看得太真切,现在近距离这么一看,更觉得美艳逼人。 她是那种很精致的美,气质也不错,很端庄稳重,不像是小家碧玉的感觉,而且她身上没有半点风尘味,不像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倒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很有意思。 苏南衣拱拱手,“有幸尝到这样的美酒,是我们的口福,沾城主的光了。” 老城主笑得合不拢嘴,一双眼睛停留在婷兰身上。 这分明是对婷兰十分在意喜欢,可为什么…… 没有睡在一起? 实在是令人费解。 如果是演戏,那也太会演了。 婷兰留下来没有走,她坐在老城主身边,时不时夹菜倒酒,举止也很得体,没有那种轻佻。 对比婷兰和红袖,这种差别,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红袖再怎么学,连皮毛都没有学到。 苏南衣眼角的余光掠过桑赫,他始终没说一句话,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酒杯,像是酒杯里能开出花来。 估计是心里正承受巨大的煎熬吧。 苏南衣饮了一杯桂花酿,这的确是好酒,不喝白不喝。 这一顿吃得气氛怪异。 苏南衣三人起身告辞,老城主让桑赫去送一送。 桑赫显然也不想再呆在这里,看他爹和婷兰说笑,立即起身走出屋子。 到了外面,总算是能透口气。 苏南衣客气了几句,也没让他送出府门口,桑赫心情不佳,也没有推辞。 苏南衣三人一起出府,和李大夫道了别,她和陆思源绕过前面的路口,李大夫悄悄下了马车,在那里等着他们。 “李大夫,可又有什么发现吗?” 李大夫点点头,“在下刚才的确有些发现,觉得实在匪夷所思,刚刚那个女子一出现,我发现城主的精神明显不一样了,而且脸色也有些发红。” 苏南衣点点头,这一点,她也发现了。 所以才觉得古怪。 “我从医这么多年,怪病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李大夫略一迟疑,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 “李大夫但说无妨。” 苏南衣可是什么荒诞的事情都见过。 李大夫深吸了口气,“在下听说,这个女子是出身奇兰舍,所以我想,会不会她是用了什么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效果,她身上的那种异香,似乎就有些特别,和寻常女子用的香料不一样。” 苏南衣明白了李大夫的意思,他是指,婷兰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比如媚药之类,以此来控制老城主。 这也不无可能。 “李大夫,若是这两天城主府再有人请你过去,请务必跟我说一声,你去差人告诉温掌柜即可。” “好,”李大夫也是一个聪明人,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单凭苏南衣会那一手手势,他就猜到,苏南衣的身份绝不一般。 和苏南衣道了别,李大夫和她们各奔东西。 陆思源问道:“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李大夫的推测有道理,”苏南衣略一顿,“但,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媚药。” 第五百七十一章 令人恶心的伎俩 陆思源和苏南衣回客栈。 两人边走边聊。 “我也觉得,用普通的媚药太过显眼,老城主可不那么好骗,”陆思源手抚着剑柄,“今天的事,摆明就是一场局,放出假消息,引人自投罗网,而且……” 他声音压得很低,“他有极大的忍耐力,十分冷静,如果我不出手,他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出手。” 苏南衣回想当时的情景,的确是这么回事,陆思源出手已经够晚,老城主几乎是命悬一线,在那种情况下他都能忍住没出手。 “所以,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被美色所迷,又怎么那么容易被下药?” 苏南衣深以为然。 “李大夫的诊断应该也不会有错,”她不动声色的听了一下身后的动静,“别回头。” 陆思源看着前面,脚步微顿了一下,落在她身后半步,指尖始终搭在剑柄上。 两人都默契得不再说话,慢慢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路边小摊上的东西。 这些小摊都是蒙林人自己手工制作的,比较粗糙。 不过,这次苏南衣的运气不错,她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小摊车。 上面的东西摆得不多,但比其它人的精细不少,用碎皮子缝制的小羊小牛也是活灵活现。 苏南衣买了一只小羊玩偶。 摆摊的是位年轻姑娘,标准的蒙林人打扮,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她笑着说:“这只小羊很好的,是我们用攒的碎皮缝的,上面的毛都是真的。喏,这眼睛也是我去捡的河石,很漂亮吧?” 苏南衣的确很喜欢,爱不释手。 陆思源又挑了一个小牛,两只一块付了钱。 苏南衣好奇,“为什么买两个?” 陆思源把牛握在手里,“你带着小羊回去,思格兰肯定会喜欢,说不定还会问你要。” 苏南衣哭笑不得,“所以,你是要把小牛送给思格兰?怕我跟一个孩子抢东西?” 陆思源偏头看了她一眼,“不是,我是担心她抢你的。” “我本来也是想玩一玩就送给她的,毕竟我这么大人了……” 苏南衣小声嘀咕,陆思源声音柔软许多,“你应该玩一玩,你也不大,适当放松一下,疯玩一下,也很好。” 苏南衣心里涌起淡淡的暖意,她抬头看陆思源,阳光落在他脸上,看起来有点虚幻,可他的眼睛黑亮,真诚而明亮。 陆思源被她看得耳尖有点发烫,“干什么?” “没什么,”苏南衣抓住他手里的小牛,一人拿着一端,慢慢的走,“我刚回过来的时候,其实还是挺害怕的,自己一个人,身边的人都死光了,而我自己还是别人的身体里,随时还有可能被人杀掉,那种感觉……” 陆思源心倏然收紧,嘴唇紧紧抿住,“我知道。” “可后来,我遇见了你,我看到夏染的时候都不像看到你这么激动,我们曾经走过太多的地方,大夏的山山水水我们几乎都踏遍过,彼此相信,互相托付,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靠山。” 陆思源心口一阵闷疼,心疼她那段日记的艰辛。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些。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陆思源脱口道,说完又缓缓补充,“直到这件事情结束,治好云景。” 苏南衣又轻轻的笑,“是啊,多谢你陪着我。你,夏染,都是不顾一切相信我,支持我,不论利益,不计较得失关照我的人。我都记着呢。” 陆思源看着她的笑脸,刚才心里的万般情绪,冲到喉咙又被压回去的告白,又被冲散。 只要她开心,她平安就好。 其它的,都不必计较。 陆思源喉咙滚了滚,低声道:“后面的人跟了我们两条街了。” “嗯,”苏南衣漫不经心,语气却冷了下来,“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陆思源抬头看前面的街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走到街口,两人拐进去,正好有一棵大树可以挡住。 他们刚在树后站了片刻,就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跟进巷子。 那两个人左右看看,小声嘀咕,“奇怪,怎么一下子没影了?是到这里来了吧?” “是啊,没错呀,怎么看不见人?” 两人嘀嘀咕咕,慢慢往前走,走过大树,眼角余光看到树后好像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一股子凉气冲上后颈。 “找我们吗?” 苏南衣笑眯眯的问。 两个吓得身子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别,别,公子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们不是坏人。” “真的,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是奇兰舍的!真的,不信,公子请看,我们还有腰牌呢!” 其中一人说着,胯往前顶了顶,果然挂着一块腰牌。 苏南衣扫一眼,不以为然,“这能说明得了什么?一家青楼妓馆的腰牌,又不是什么皇城王府的,有什么稀奇?我现在就能去给你偷一块。” “不,不是,不是偷的,是真的,我们真是奇兰舍的,对了,他身上还有红袖姑娘的枕头套,让我们拿来给公子的。” 他对另一个同伴吹胡子瞪眼,“快呀,快拿出来呀,还磨蹭什么呢!” 另一个人吞口唾沫,“真,真的,我这的确是有,是红袖姑娘心里挂念公子,让我们来找公子的。” 他低眼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剑锋,哆嗦着试探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粉色的,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头套。 先不说这做工,单说这俗气的颜色,还有那股子廉价的脂粉香,实在让人不舒服。 陆思源眉头紧皱,后退了一步,厌恶的看着那个枕头套。 苏南衣也恶心得够呛,她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的世面,但也没和这种女人打过交道,更没有收到过这种东西。 其实她不知道,这是这种地方一贯用的伎俩,有的是用枕头套,还有的甚至用女人的肚兜。 “收起来!”苏南衣厉声喝,把那家伙吓得一个哆嗦,东西差点掉地上。 “公子,我们……” “闭嘴,”苏南衣取出一根银针。 银针很细,颤颤微微,闪着幽冷的光,映着剑影,这两个家伙腿肚子都有点打颤。 眼睛盯着银针,呼吸都停了。 “公子,您……您要干什么?” 苏南衣一笑森然,“当然是让你们乖乖听话呀。” 话音落,银针刺入其中一人的小腹,“别担心,这个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不会让你们有什么感觉,不过,话说在前面,每到丑时,就会很痛,有多痛……我也不太好形容,到时候你们自己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两个人吓得都快尿了,“公子,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您,这是干什么呀?” 第五百七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恶梦 苏南衣神情专注,直到把针拔出来之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是吗?没有恶意吗?你们说什么,本公子就信什么喽。不过,信不信是一回事,想怎么做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收好银针,让陆思源也收了剑,两人转身要走。 那两个龟奴一看可不干了,“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戏耍我们吗?” “戏耍?”苏南衣诧异,“此话怎么讲?” “我们好意请你去玩,你却用银针吓唬我们!我们虽然只是龟奴,但我们奇兰舍在这城里也是有一号的,断不会被人这么欺负!” 他们说得义正辞严,苏南衣却忍不住乐了。 这俩货是疯了吗? 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你笑什么?我可警告你,我们知道你们住在哪,即便你们回去就换客栈,也没有我们找不出来的!红袖姑娘是看得起你们,别不识抬举。” 陆思源脸色阴沉,苏南衣拍拍他,示意他别急。 “你们呐,”苏南衣笑容不改,“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不想嫖被追着嫖的,怎么,你们的红袖姑娘就次到这种份上了?没有要吗?非赖上我们兄弟了?在青楼混成这样,也算是窝囊到家了。” “你说什么你?” “怎么,我刚才的话说的很难理解吗?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红袖姑娘可是我们那最红的姑娘!” “是吗?那我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她几次邀请,甚至还去客栈找我们,但我们都没有再去,难道这点意思看不出来吗?非得让人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那我就只能不客气了。” “再说了,她要是那么红,你们今天还选的哪门子花魁?她来做不就好了?” 两个龟奴咬了咬牙,想上前打架,又觉得不是对手,说也说不过,只好一跺脚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当然得等,因为你们一定会再来找我。” 两个龟奴跑了,苏南衣脸上的笑也冷下来。 陆思源问道:“这个红袖真是个麻烦,要不要我去解决?” “看看再说,”苏南衣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她这么急着找我们,不像是单纯的对待恩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别的企图,我们之前不也觉得她不一般?正好这两个龟奴送上门来,我们先利用一下再说。” “好。” 两人回到客栈,老修和思格兰没在,估计是上街看热闹去了,他们说得很清楚,晚上在外面吃,接着就去奇兰舍。 眼看着午饭时间快到了,苏南衣和陆思源吃了一点温掌柜给他们的东西,然后开始午睡。 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陆思源还是有些不放心,坐在自己房间里的窗下,闭目养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时选房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要去苏南衣的房间,势必要路过他的房间。 这样,他才能安心。 苏南衣也没有立即睡着,和狐清玩了一会儿,拿出张纸签来写了写。 现在距离大夏越来越远,她也不可能每天都写信,所以就用纸签记录下有趣的事,等到给云景回信的时候,就一并带回去。 写的时候,狐清也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好像能看懂一样。 苏南衣觉得很有意思,拍拍它的头,“要不你也写一张?用爪子印个印子什么的?” 狐清轻轻叫了一声。 苏南衣不知道它是不是听懂了,拿了张纸签给它,放在它的爪子边。 狐清又叫了一声,伸出爪子在砚台里轻轻沾了一下,然后在纸签上按了一下。 一个清晰的小爪印就印在纸签上。 苏南衣喜出望外,“哎呀,你挺聪明啊,那还按不按?想按不多按几个,我给你收着,等到寄信的时候一并寄出。” 狐清眨着眼睛,又用小爪子按了几个。 把纸签收拾完,苏南衣就去午睡,狐清跟在她的身边,缩在她枕头边,又往她跟前靠了靠,额头轻轻碰着她的头。 苏南衣笑了笑,没有推开她。 不知是不是睡得迟了,感觉这一次入睡很快。 苏南衣很少做梦,但这个中午,她罕见的做梦了。 梦中一团白雾,像是行走在一片树林里,被白雾笼罩在中间,四周什么也看不清。 她在雾里慢慢行走,心中很急,隐约听到有声响,却怎么也看不清。 忽然,仿佛看到一片裙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在林中闪现,但也仅仅是一闪即过,什么也没有看清,甚至连眉眼都,年纪都没有看清楚。 那女子口中似在轻声吟唱,声音很飘渺,也很遥远,唱的是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苏南衣正想追上去看个清楚,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她停下来,转头看,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心里不禁有些着急,那个声音又叫了她一声,她想答应,但又说不出话,只能向着声音的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猛然睁开眼睛醒过来,面前人影慢慢变得清晰,是陆思源焦急的脸,“南衣!南衣,醒醒!” 苏南衣慢慢吐了口气,“思源,是你在叫我?” 陆思源看到她醒了,心却依旧不敢放松,“你感觉怎么样?脸色好差,刚才我叫了你很久,你根本没有听见,我觉得不对,急忙进来看你,见你紧皱着眉,气息也不对,这才大声叫你。” 苏南衣手抚着额头,慢慢坐起来,“我的确是……刚才有点不对劲,做了个奇怪地梦,感觉像是一场幻境,怎么也走不出来。” 陆思源眸色幽深,看看她的房间,“是不是这房间里有什么异常,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动了手脚?” 苏南衣下床,感觉头还是有些晕,陆思源急忙扶住她,“怎么样?要不要再躺一躺?” 苏南衣摇摇头,慢慢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这可是奇了。 陆思源沉声道:“是不是有什么阵法?或者是古怪的东西,我们一时看不出,不如叫老修回来?”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睡了,他现在没准也正办事,等他忙完了回来再说。” 苏南衣偏头看到狐清,拍拍它的头,“按说也不应该,狐清一直在这里,要是有人来,它不会置之不理。” 陆思源点头,“这倒也是。” 苏南衣笑笑,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喃喃自语,“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没有休息好而已,一个恶梦,应该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谁还能不做梦呢。” 陆思源沉默不语,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这种说辞。 别说陆思源,白深深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这场梦……来得实在太过奇怪。 难道,是有什么喻意吗? 第五百七十三章 红袖的来历 苏南衣觉得这个梦有些不同寻常。 但又觉得不会是什么阵法之类,她更倾向于是什么隐喻,冥冥中在提醒她什么。 她现在最担忧的,就是云景。 她左思右想,最终决定给云景写信,让小白送去,除了给云景写,她给夏染写了一封。 详细询问了云景近期的状况,以及他们有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 她写信的时候,陆思源在一边看着她。 太阳西沉,落日余晖如金似火,静静落在她的身上,她站在那片光影里,眉眼间都染着暖意和温柔。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下来,陆思源感觉天地间只有苏南衣,近乎贪婪的看着她。 事实上,一直以来,陆思源的眼里也只有苏南衣。 从来没有装得下其它人。 苏南衣写完信,抬眼看到他,轻轻笑了笑,“怎么了?” 陆思源摇头,“没怎么。写好了?这么多小白带得走吗?” 苏南衣叹了口气,这阵子的确是攒得有点多了。 “不如去问问温掌柜,他们应该有自己的送信方法,峪城这么大,更应该注重这方面的事。” 苏南衣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夏染的人肯定经常写信给他,他又和云景在一起。” “走,去问问。” 两人拿上东西要出门,狐清叫了两声,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南衣。 苏南衣看着它眨眼,实在心软,“好吧,今天就带上你吧。” 狐清立即窜上来,站在她肩膀,还威风的叫了两声。 苏南衣觉得好笑,穿上斗篷拍了拍,狐清垂下头,慢慢爬到她的怀里。 苏南衣忍不住笑了几声,“小东西,还挺想出风头。这里不安全,还是藏着点好。” 狐清在里面闷闷叫了一声,陆思源都忍不住乐了。 两人一宠离开客栈,去找温掌柜。 他们刚走后不久,一个人影爬到后房坡上,往里看了看,脸上浮现一个阴诡的笑,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从后窗放了进去。 苏南衣和陆思源在街上逛了逛,绕到温掌柜店铺的后门。 温掌柜听说他们来了,急忙过来相见。 这阵子也没有什么事,店铺不开门,他就趁着机会盘点一下,看看什么东西卖得好,有哪里不足,汇总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下来送去给夏染。 他们善于自省,总结,发现,这也是他们的生意能够做大的原因之一。 “二位,久等了。” 苏南衣抿了口茶,“不久,温掌柜别客气,我们来了也正好能混碗茶喝。” 温掌柜一乐,“行啊,您敞开了喝,管够。” 说了几句笑话,苏南衣问道:“温掌柜,是这样,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你们多久给夏染送一次信?” 温掌柜沉吟道:“按照东家规矩,是三个月一次,您也瞧见了,这里离大夏太远,光是路上走也得走一段时间,这信到东家手里,也需要不少时间。” “嗯,我这里有一封信,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送信回京的打算,帮我一并带上。” 温掌柜笑道:“您说得哪里话来,有事吩咐就是,我刚刚说的三个月是正常情况,回禀正常事务的时间,若是有事,我们也可以随时派人回去,而且快马加鞭,比朝廷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 苏南衣把信递给他,“有两封,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给我家王爷的,还请温掌柜放心。” “您客气,我这就安排人手,明日一早就能启程动身。” “好,多谢。” 苏南衣转念又想起一件事来,“温掌柜,你在这里多年,对对面的红袖姑娘,可有什么了解吗?” “她?”温掌柜轻笑,“要说别人,我可能知道得不多,但这位红袖姑娘,那可是太特别了。” “哦?怎么说?” 温掌柜摸摸胡子,“她是五年前来到奇兰舍的,那时候我这店里的老掌柜回京,我刚好被提为掌柜,所以印象深刻。她是被兄长卖到这里来的。” 苏南衣喝着热茶,好奇心顿起,“兄长?” “对,听说她的兄长好赌成性,左手上还缺了两根手指,跺过手都不管用,基本就是没救了。把她当成牲口来卖。老bao子收下她,她那个兄长就一去不回头。这个红袖呢也算是老实,没像其它的姑娘刚来时那般哭闹,大概是认了命。” 苏南衣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鸨子就教她本事,她吧,和咱们中原女子不同,反正这副模样要是放在京城的青楼,根本混不出头。但蒙林不同吧,也或许是老bao子用心捧,一来二去她也算是小火了。” “直到那个婷兰来,身子那股子与蒙林女子截然不同的韵味一下子就占了上风,奇兰舍的姑娘们也开始争相效仿,红袖和婷兰接触最多,也就学得最多。婷兰一嫁,她再次翻红了。” 苏南衣差点笑出声,温掌柜说得还真是对,像红袖这种,在京城里别说红,恐怕得最底层的那种。 看到她神色,温掌柜问道:“怎么?您对她感兴趣?要不然我再细着打听打听?” “别,不用,”苏南衣连忙拒绝,“我就去对面一次,被她缠到现在,我可受不了。” “哦?”温掌柜也有点好笑,但也不敢太放肆,“她的确有点特别,而且不怎么在乎脸面,这一点许多女子就做不到。” 陆思源冷笑一声,不在乎脸面,不就是不要脸吗? 想着她几次围追堵截的样子,还真的不要脸。 苏南衣低头喝了茶,热气挡住眼底的笑意,看来这红袖把陆思源给气得不轻。 喝了茶,打听了情况,又送了信,也该告辞了。 天也彻底黑下来,苏南衣起身要走,温掌柜道:“二步留步,今天是我们这里一个二掌柜的生辰,准备了一些酒菜,不知道二位能不能赏光?” 苏南衣当然乐意,“好啊,可以吃到家乡菜,我们求之不得。” 温掌柜笑着带他们过去,除了那位二掌柜,还有几个掌柜的和管事的。 大家起身行礼问好,苏南衣拿出一锭银子,“别介意,来得匆忙,不知道是你生辰,这就算是小小贺礼吧。” 二掌柜急忙要推辞,温掌柜点头,“好了,给你的就收着吧。” 二掌柜高高兴兴的收了,大家团团围坐,高高兴兴吃饭。 有家乡的人,又有家乡的饭菜,窗外月光如水,对于身在异乡的人们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慰藉了。 酒过三旬,忽然听到外面热闹声起,还有人放烟花,在夜色中分外绚丽。 温掌柜走到窗边瞧了一眼,“今天晚上对面奇兰舍要选花魁,这阵仗还挺大。” 苏南衣手托着腮,“稍后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第五百七十四章 花魁大选开始 温掌柜一听苏南衣说也要去凑热闹,多少有点错愕。 “咳,这种场合恐怕……” “无妨,”苏南衣微眯着眼睛,喝了酒,眼神有点迷离,“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温掌柜笑道:“那,要不要我带人也去凑个热闹?” 苏南衣思索半晌,“也好,一起去,到时候看看这个花魁选赛,究竟是无意,还是有人刻意而为。” “不过,”苏南衣打量在座的人,“大家最好乔妆一下,别让那些人看出来。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二掌柜一拍胸口,“我们不怕,别看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但没点身手也不敢异乡这么久。” 苏南衣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二掌柜,有些麻烦,和身手没有什么关系。” 二掌柜愣了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温掌柜掩唇笑了笑,“大家照办就是,乔妆成蒙林人的模样,我们现在都闭店,难保会有人趁机想出气,打击我们。” 大家一想也对,纷纷点头答应。 吃罢酒席,众人都开始换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难。 常年在外经商,之前都是跟着商队经历过各种艰难危险,简单的易容,是最基本的方法。 苏南衣和陆思源一队,温掌柜把其它人都分成三队,前后分批混入奇兰舍。 奇兰舍门前早已经人满为患,里面早早坐满了人,无一虚席,后面来的只能堵在门外,门前的小广场也挂起比平时多好几倍的灯笼,亮如白昼。 广场也全是人,都踮着脚往里看。 里面已经响起丝竹之声,还有人在跳舞,场面一开就是爆点。 苏南衣和陆思源挤在人群里,陆思源手臂挡在她身前,不让别人碰到她。 苏南衣喝了一点酒,也有点兴奋,不时的尖叫,配和着叫好。 她的脸微微泛红,艳若桃花,眼睛里映着头顶上的灯火,似被点亮的星辰。 陆思源看着她,似乎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和他们无关,只有被护在臂弯里的她,才是最珍贵的。 忽然前面乐声急促,姑娘们的舞姿也跟着快起来,叫好声一片。 人群涌动,苏南衣站立不稳往后一仰,陆思源稳稳的扶住了她。 她倒在他怀里,抬眼看他,陆思源的眼睛漆黑如墨,似幽深的潭水。 苏南衣眼睛晶亮,似倒映在他的潭水中。 “思源,”苏南衣叫了他一声,这声音很快被四周的热闹淹没。 陆思源却听得清楚,心仿佛都炸出一朵烟花。 “嗯,”他轻声回答。 苏南衣揪着他的衣襟,慢慢站直,“你看看,有没有漂亮的?” 她带着坏笑,凑到陆思源耳边,小声嘀咕,“你要是有看上的,就……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的气息带着她的香气,还有淡淡的酒香,喷着陆思源的耳边。 陆思源感觉自己像是要醉了,但她的话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的目光更深,“你醉了。” 苏南衣一摆手,“胡说,我才没有!我怎么可能醉?那么一点点酒。” 陆思源紧绷着嘴唇没有说话,心里滋味复杂。 正在说着,前面乐声停了,老bao子大声喊道:“好,多谢诸位今天能够来捧场,那么下面呢,即将开始我们的花魁大选!” “好!” “好!” “快开始吧!” 人声鼎沸。 老bao子清清嗓子,大声喊道:“那么,我就先说一下规矩。这次花魁大选,不只是要选出花魁,还会根据谁出的钱多少,来选定谁能和花魁一夜良宵!” 一听说这个,众人更加激动。 “这个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猜到了,我们会选出前三位出钱最多的人,然后根据才学,再收我们花魁来决定由谁当选。” 底下有人不太满意,“怎么?我们还得被选择吗?” 老bao子笑容不改,“这位大爷说得好,按说呢,我们是没有挑选客人的资格的,不过嘛……” 她说到这里,帕子捂住嘴轻轻一笑,“各位大爷别急,稍后呢,看到我们今天的姑娘,您呐,就知道这钱花的值不值,由不由得我们选了。”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又被勾起了好奇心,心里痒痒的。 苏南衣暗自称赞,这个老bao子可是个高手,做这种生意讲究的就是八面玲珑,谁也不能得罪,什么人都能哄得住,过得了招。 “那么,接下来呢,大家的位子就得重新来排一排了,首先,进入厅堂的,要交一两银子。” 哗! 众人哗然。 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要进去还得先出钱的。 一时间有人高兴有人不满。 高兴的是不缺钱却因为来晚而被拦在门外的人,不满的是那些舍不得出这一两银子,又早早到了里面占到位子的人。 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 老bao子这会儿倒是镇定,在台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不交钱,不动位子,她就不开始。 一旁的帐房先生早拿着笔等候,旁边还放着个竹篓,用来装银子。 外面的人一听有机会,早不乐意等了,有人高喊,“我交银子!” 说着就往里挤,有人一出头,其它的人也跟着嚷嚷要交银子。 那些不乐意交的,嘴里骂骂咧咧,但也没有办法。 一两银子,对于有钱人来说,的确不算什么,毕竟在这种地方,砸个万八千两银子包个姑娘的有的是。 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可是一家子人指着过日子的。 那些没钱的就是想进来过过眼瘾,闻个香味儿什么的,出这一两银子也肉疼。 但规矩就是规矩,还有无数人附和,他们也只能认了。 苏南衣对陆思源道:“思源,我们也去交钱吧。” 陆思源不想,但看着苏南衣的眼神,又没法拒绝。 “好。” 他护着她往里挤,很快到近前交了银子,又找了个不错的位置。 能看到台上,又不怎么起眼,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苏南衣目光一掠,看到温掌柜几个人也进来了。 很快,屋里屋外的人来了个大换血。 老bao子连问了几次还有没有人要交钱,都没有人再说话,她又笑眯眯的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继续说。接下来嘛,大家看。” 她一指二楼,二楼还有个小看台,有几个位子。 “那里,一百两一位。有人愿意上去坐坐吗?” 一百两! 门外那些连一两银子都不愿意出的齐齐抽了一口气。 很快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站起来,“我!我出!” 他拿着银票走到帐桌前,“为了看美人儿,一百两算什么?爷我还想着跟花魁一夜春宵呢!” 老bao子笑得欢,“如果还有客官愿意花更多的钱,我们还有雅间,一千两一位。茶水点心要另算!” 一千两,这可是大手笔了。 这可不是准保能和花魁在一起,只是选个位子而已。 会有人愿意吗?苏南衣也有点好奇。 第五百七十五章 惊艳花魁 苏南衣转头看看雅间的方向,一共有三个。 这要是把座儿卖出去,三间就是三千两啊。 这钱来得真快。 “我!我来一间!”一声高喝从人群中直接冲出。 众人都回头去望,看看是谁这么大手笔。 老bao子一见,眉开眼笑,“哟,原来是您啊,交钱,楼上请!” 苏南衣听到身边的人低声议论,语气羡慕,“看到没有,这是咱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上个月刚刚死了老婆,家里还有好几个小妾,没名分的女人那更别说了。” “哼,那他还来凑这个热闹!” “人家有钱啊,为了个位子花一千两,你行吗?” “哼,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哎,你别说,还就是了不起,有钱人家就能上二楼,就能进包间吃茶吃点心,没钱就挤在大厅,再没钱的连门儿都进不来。” 苏南衣挑挑眉,这人怼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正在乱哄哄的议论,又听到人群中有人喊,“我也出一千两!” “好,请客官去二号雅间!” “还有我!” 第三个人又叫了一声。 老bao子笑了几声,“真是对不住,房间满了,没有了。要是您不介意,就出一百两吧,可以加把椅子。” 苏南衣纳闷,抬头看看那几个包间,明明有三间,什么卖出两个就说满了? 刚才卖出去的分别一号和二号,那么,中间那个,是什么人? 她微眯着眼睛看,晃动的珠帘后似乎有人影一闪。 的确有人。 会是什么人? 苏南衣不得而知。 陆思源察觉她走神,“怎么了?” “那个包间,里面有人,不知道是什么人。” “我去看看?” “不,先别,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不动声色,在暗中观察着。 很快,该交钱的交钱,老bao子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说了几句客气话,啪啪一拍手,铜锣声响起,一队女子踏着乐点走上台。 老bao子一一做了介绍,都叫什么,有什么才艺,台下叫好声,议论声,鼓掌声不断。 苏南衣没见过这种比赛,但也听说过京城那些青楼、花船什么的。 在大夏,选花魁的事特别热闹,盛大的像是过节,成为花魁的女子,身价一路升高自不必说,还会坐着花车游街,热热闹闹好几天。 这个过程复杂而且圈钱无数,有的时候两家青楼还会打擂台,看的人过瘾,青楼也数钱数到手软。 而眼下这一场,苏南衣瞧着,倒是有点中原的味儿,但整个过程都像是加了速,好像在赶时间一样。 她看得一头雾水,隐约觉得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就在她思索的功夫,几个姑娘已经表演完了才艺,简单的唱了一下票,就被请下去,很快又上来另几位。 走马观花,就像是……在走过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南衣就感觉到是哪里不对了。 她小声对陆思源道:“有没有觉得,她们这进程太快了点。” “嗯,”陆思源也没有去过青楼,全凭感觉。 这眼花缭乱的,什么都没有看清呢,甚至还没有记清台上女人的脸,就被带下去了。 这要怎么选? 一拨又一拨,终于,老bao子环视四周,语气神秘,“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那就是……前两天我这里新来了一位姑娘,今天正好给大家亮亮相。” 众人一听来了兴致,都瞪大眼睛看着。 一阵悠扬的琵琶声响,空灵高远,响在上空。 四周都静了静,仰着脖子看向上面,感觉像是从天上来的天籁之音。 苏南衣也抬头望,这琵琶声的确很动听,她隐约觉得,重头戏要来了。 老bao子铺垫这么久,又是比赛又是才艺,好像都是为了此时此必。 琵琶声慢慢变得急促,忽然空中什么有什么东西飘落,越来越多。 陆思源下意识要护住苏南衣,苏南衣按住他的手臂,“没事,你看。” 从天空中飘下来的是花瓣! 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气,从空中飘飘洒洒而落,像是下了一阵花雨,引得众人一阵阵惊呼。 花瓣中间缓缓落下一位身着大红色衣裙的女子,宽袖紧腰,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着,怀里抱着琵琶,脸上戴着薄薄的红纱。 她往下飞落,红纱轻轻飘起,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下颌。 她的眉若远山,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乌发散在脑后,像泼散开的浓墨,闪亮若丝绸,没有佩戴任何头饰珠宝,却最动人心魄。 在众人头顶,她怀抱着琵琶,如若无人的弹奏,声声绕梁,她的眼睛很美,眼角微微挑起,目光清亮幽冷,明明含着笑,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疏离冷淡。 媚气天成却又不失清高雅淡,两种矛盾的气质,在这个女子身上,却能奇妙的融合,实在让人惊叹。 全场鸦雀无声。 别说那些男人,就连苏南衣也忍住入了迷。 女子的手指一收,一曲罢,她也稳稳落在台上,宛如轻盈的花中仙子,对着众人行了个礼。 众人还是没有回神,呆呆的看着,仿佛都入了定。 中间那个包间里拍了拍手,紧接着众人回神,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几欲把房顶都掀翻。 苏南衣也跟着鼓掌,陆思源的目光却望着中间那个包间。 老bao子示意了几次都没有平息掌声,等了好半天,才慢慢平息。 “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姑娘,大家看着如何?” “好,好!” 叫好声不断,震耳欲聋。 “那大家说,她当不当得起花魁?” “当得起,当得起!” 那姑娘上前,轻轻摘下脸上的薄纱,再次行了个礼。 其实她不摘薄纱,也能看得出容颜绝色,一摘去更是明艳动人。 掌声再次响起,众人叫好声如潮水涌来。 “那么,现在开始竞价,价高者得!” 老bao子声音未落,立即有人叫,“一百两!” 四周一静,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老bao子脸上也闪过讥诮的笑意,“我来说一下,底价。” 她竖起一根手指,有人低声议论,“我的天,底价就一千两,看来我等凡人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那还用说?这种天姿国色,你我能看看就已经算是幸运了,难道还想着享受不成?” “哎,说得也对,我们就看看,究竟谁能抱得美人归!”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千两,老bao子撇撇嘴,“底价,一万两。” 这下子,厅堂中再次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停了停。 一万两! 这可是天价! 一万两的底价啊这是,就算是楼上包间的富户,也得咬咬牙吧? 厅堂中的人没有动静,老bao子微笑看向众人,“怎么?我们凌霜姑娘会的可不只是琵琶曲,琴棋书画自是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诸位客官想她会什么,她就会什么。” 这话……就引人遐想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惹不起的不速之客 老bao子这话,就跟一点催化剂一样,直接让厅堂里气氛瞬间又爆了。 不少人面红耳赤,眼睛盯着台上的红衣女子,目光灼灼,恨不能穿透她的衣裳,看到她的肌肤。 苏南衣微微皱眉,那女子又缓缓戴上薄纱,目光含媚,扭着腰肢往后退了几步。 这退步的姿态,像一根细韧的丝,拴着一个锋利的小钩子,直接把人的五脏六腑都勾住了。 苏南衣面前的男人吞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老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是个穷鬼。” 他旁边的男人点头,“我也是,真他娘的,我要是有个几万两就好了。” “一万两!”有人高喊了一声。 这一声犹如滚油入水,厅堂顿时炸了。 “我天,是谁!” “是包间里传出来的!” 众人抬头仰望,都看着那个包间。 苏南衣一看,就是第一个要了包间的那个富户。 他一喊价,另一个包间的人顿时也跟着叫了。 “一万一千两!” 老bao子清清嗓子道:“大家听我说,这底价是一万两,叫一次就得加一万,不能一千一千的加。” 这话一出,台下又是一阵骂声。 忽然,琵琶声响,那女子又开始弹琵琶,这次不只是弹,还开了口,开始唱。 她唱的是中原的词,才子佳人那一种,温柔婉转,听得人心肠都跟着柔了。 虽然这里的蒙林人居多,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但是她的声音犹如天籁,听得人如痴如醉。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别人听不懂,但他们俩却是听懂了。 苏南衣的目光凝重起来,这个女子,可不简单啊! 歌声中,刚才叫一万一千两的那位也把价格加到了两万两。 老bao子又道:“我事先说明一下,这钱加出来就是交出来的,即使没有得到花魁,那最终也不会退的。不过大家放心,也不会让这银子白出,可以成为我们这里的贵客,花销嘛,就是三七开,每次花费的三成,可以从这笔银子里抵扣,扣完为止。” 苏南衣不禁冷笑,轻声对陆思源道:“这个法子应该告诉夏染,看看人家这敛财之道,简直就是刀子割肉,还是让你心甘情愿的找上门来割,今天割不完存着,明天接着过来割。” 陆思源看着这些燥动的人群,像一只只迸发着欲望的野兽,“我觉得这不像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法子。” “我也有同感,”苏南衣目光掠过那个始终沉默的包间,“说不定,高手就在那儿。” “你还记得,老修曾经说过,有一位贵公子来过这里吗?而且在后门处,迎进来了一位神秘女子。” 陆思源若有所思,“你是说,那个包间的,是那个贵公子,台上那个女子,就是那天晚上的神秘女子?” “很有这种可能,”苏南衣没说太多,“我们静观其变,回去再细说。” “好。” 这个时候,价码已经加到了三万两。 一楼大厅外面忽然一阵喧哗,人流似潮水涌动。 苏南衣转头望去,就见人群左右一分,一队士兵快速到了门口,接着左右一分,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一匹马在门前停住,马上的人翻身下马,迈步走入厅堂。 他身材高大,穿着皮袍,气宇轩昂,腰间挎着一柄大刀。 桑赫。 苏南衣略微有点诧异,和陆思源对视一眼,两人往暗影中又退了一步。 其实桑赫根本也看不见他们,这里人这么多,他们又在暗处,还刻意低调,丝毫不会引人注目。 桑赫一出现,这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老bao子急忙从台上下来,满脸推着笑,“呀,少城主,您怎么来了!” 桑赫一手握着鞭子,“怎么,我不能来吗?” “哪儿的话,我呀是求之不得呢,想去请您,又没敢,没成想……您快里面请。” 桑赫没动地方,目光落在台上的女子身上。 他的目光中似有火苗,几欲把那女子烧化。 女子倒也从容,向前走了两步,对着他行了个礼。 桑赫打量她半晌,“叫什么名字?” 女子柔声道:“小女凌霜。” “哦?”桑赫慢慢重复了一句,似在唇齿间细细品味,“凌霜。” “好名字,”他微微点头,“当选了花魁吗?” 老bao子连连点头,“正是,刚刚被大家选为花魁了。” 桑赫似笑非笑,目光微微泛着凉意,“是吗?比当年的婷兰,还要受欢迎吗?” 听到他提起婷兰的名字,四周更静,连呼吸声都停了。 苏南衣暗暗琢磨,这是怎么个意思?桑赫这是在打谁的脸? 现在婷兰是他父亲的妾室,恐怕身为老城主,不会愿意让人提起这档子事儿,别人不敢当面说,他自己倒是提起来了。 老bao子脸上的笑也僵了一下,“那……那自是不能比的。少城主,您请坐吧。” 桑赫目光在四周掠了掠,老bao子脸上维持着干笑,“去楼……” “不必,”桑赫打断她的话,“就在台下,放把椅子就好。” “……是。” 老bao子不敢不听,命人搬把椅子来放在台下。 苏南衣看到,她似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包间的方向。 桑赫坐在椅子上,直对着台上,他大刀阔斧的一坐,“开始吧。” “???”老bao子一头雾水。 琢磨了片刻,老bao子明白过来,笑问道:“不知道少城主想看凌霜姑娘表演什么?她可是什么都精通的。” “是吗?”桑赫目光幽深,不辨喜怒,“那就一样一样来。” “……”老bao子噎了口气,“凌霜,那你就先给少城主跳一支舞吧。” 凌霜点点头,轻步上面,脚尖轻盈似踩在花瓣间,手指也轻轻扫过琵琶,乐声响起,她竟自弹自跳起来。 红衣如火,妖娆妩媚,把在场的男人都烧成了灰,一个个如醉了一般,身子或僵或是微微摇晃,神智都飞到九宵云外,眼中只剩下台上的凌霜。 苏南衣看着这一舞,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一舞罢,四周静寂无声。 凌霜抱着琵琶,对着桑赫行了个礼,“少城主,可满意吗?” 这一声,把人的骨头都叫酥了。 桑赫微微点头,“还不错。还会什么?除了琵琶还会别的吗?” “还会古筝。” “好,那就弹一曲古筝。” 古筝很快被搬上来,凌霜不慌不忙,在筝前坐定,手指掠过弦,声音叮咚清脆,如同高山流水。 筝之后又是笛、箫,一曲接一曲,一舞接一舞。 众人看都看得累了。 苏南衣觉得,这个桑赫不像是来看花魁,看什么才艺的,倒像是来找茬发泄的。 老bao子也有这种感觉,但她不敢说。 桑赫不走,别人也不敢动弹,而且估计也没有什么戏。 厅堂里的气氛再次发生微妙的变化。 第五百七十七章 似曾相识的舞蹈 苏南衣扫了一眼那个包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她又看看桑赫,桑赫在那坐着,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思源低头看看她,“怎么了?” 苏南衣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如果桑赫一直在这儿,一直闹下去,要是没有人来解围,那倒说明楼上包间和今天这一出没有什么关系,可如果……” 陆思源微挑眉,“如果有,那就说明这个包间里的人,是个关键人物。” 苏南衣摸着下巴,看着桑赫,“这位爷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看不懂,桑赫这个人城府挺深的,”陆思源低声回答,“估计这两天也该收到消息了,墨铎他们已经快到峪关城。” “嗯,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台上凌霜又开始展示书法才艺,她写的字的确挺有风骨,看得出来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但要是这么下展示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众人已经开始由最初的享受,开始变得煎熬。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霜也有些累了,额角见了汗,手也有些不稳了。 然而,桑赫还是没有叫停的意思。 终于,外面有马蹄声响,有一人下了马飞奔进厅堂内,来到桑赫身边,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桑赫听完,眉头一皱,“当真?” 对方点了点头。 桑赫立即站起来,马鞭轻轻击着掌心,“今天就先到这儿,改天我再来看凌霜姑娘的风采。” 老bao子就等他这句,立即过来相送,满厅堂中的人都吐了口气。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又看看那个安静如初的包间,不约而同的想:今天这事儿有意思啊。 桑赫一走,屋内的人都活泛起来,老bao子重新回到台上,正打算接着叫价,楼梯上下来一个人,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老bao子脸色微变,紧接着对着下面的人一笑,“各位,刚刚有位客人出到十万两。还有加价的吗?” “十万?!” 一石击起千层浪,众人迅速议论开,说什么的都有。 那两位出到三万的可不干了,气呼呼的从楼上下来。 “我说,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哪来的什么客人出十万?!叫他出来!” 老bao子笑道:“哟,两位爷,这恐怕不行,人家说了,不方便见面。” “不方便见面?怎么的,难不成是个丑八怪?不敢见人?” “我说,你不会是唬我们呢吧?真的假的?” 老bao子把手上的银票一抖,“喏,你们不信可以看看,一万两银子一张,正好十张!这还能有假?” 两人凑到跟前,扒着眼儿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发闷。 “两位爷也不必着急上火,这么着,你们的钱呢,我也给你们存着,凌霜姑娘一直在这儿,也不会走,二位什么时候来,都是最优先的待遇,如何?” 她这张巧嘴,连说带哄,总算把两个人都哄得答应。 其它人一瞧,也没有什么乐子再看,有纯粹凑热闹的就各自回家,有愿意留下的就去找相熟的姑娘。 苏南衣看着凌霜,她倒是镇定,不慌不忙,十万两银子都没有让她变颜变色。 凌霜抱着琵琶,慢步往楼上走,不知道是有所察觉,还是怎么了,她忽然停住脚步,偏头看过来。 苏南衣立即搂住陆思源的脖子,顺势一拉让他背朝着楼梯方向,自己也躲在他的怀中。 陆思源身子先是一僵,紧接着就觉得有一股热流,迅速蔓延至全身。 苏南衣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身上的香气传入鼻孔,丝丝缕缕,在他心尖上起伏萦绕。 她的一缕发丝俏皮的翘起来,轻轻碰着他的腮边,有点痒,可他却不忍拂开。 凌霜目光在人群中一掠,并没有在意他们,也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又迈步往上走。 苏南衣小声对陆思源道:“她的警觉性还挺高的。” 陆思源心跳如鼓,耳朵里轰鸣声,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苏南衣已经松开他的脖子,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 混在人群里,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陆思源低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嘴角微微勾了勾。 前面有个人冒冒失失,苏南衣差点被撞到,脚下一踉跄,陆思源反手握住她的手,稳住了她。 她的手柔软细腻,还有点微微的凉,和他宽大的手掌刚刚可以契合。 陆思源忽然想,如果……能够一直牵着这双手,走到地老天荒,那该有多好。 然而,他注定不会有什么地老天荒,苏南衣也不会属于他。 走出奇兰舍,回到温掌柜店铺的后门,陆思源不舍的松开苏南衣。 苏南衣对他翻滚的心潮完全不知,等了一会儿温掌柜他们也回来了。 一起回到后院,温掌柜吩咐人上了茶和点心,折腾这一晚上,还挺饿。 温掌柜先开口,“今天晚上可是大手笔,十万两,别说在这儿,就是在咱们京城,这样一下子砸进去的也不多。” 大家都点头附和,觉得他说得很对。 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逢场作戏的事情见得多了,还真没见过么花钱的。 别看夏染有钱,出手也阔绰,但他还真没有用在这种地方过。 苏南衣抿了口茶,眯着眼睛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这个凌霜,有点意思。” 二掌柜点头,“没错,这样的女人,在京城都足够当花魁了,别的我不知道,我就觉得,她那手字儿写得是真不错,真是下过功夫的。” “你就会看字儿。” “那是,我就喜欢这个。我听她那琵琶弹得也不错。” 大家都交口称赞,对这个凌霜的评价挺高。 温掌柜见苏南衣不说话,不禁问道:“您觉得呢?” 苏南衣放下茶杯,目光环视众人,“大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你们就没有觉得,这个凌霜的舞蹈,有点与众不同吗?” 听她这么一说,温掌柜摸着胡子想了想,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啊,我记得,有一年京城中一次盛会,有个女子表演天女散花,好像……” “不错,”苏南衣扯嘴角笑了笑。 那时候,她还是真正的苏南衣,天医府还是风光无限,那年风调雨顺,先皇说是上天降福,恰逢在太后整寿,举国欢庆。 京城中热闹不断,那场盛会邀请了不少官员以及士农工商各行的代表,还有一些贵妇家眷。 天医府自然也在其中。 她也观看了那一场表演,对其中的一个歌舞,天女散花有着极深的印象。 今天一见到凌霜表演,那些尘封的往事,瞬间就冲入脑海。 这个舞蹈难度很大,据说是有独门绝技,当时引发很大的轰动,也有许多舞娘和青楼花魁想偷学,但没有几个能成功的。 这个凌霜,可有些来头啊! 第五百七十八章 竟然偷了银袋子 温掌柜冲二掌柜递了眼色。 二掌柜立即会意,招呼着众人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温掌柜问道:“王妃,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但凡小人们能做到的,一定替您尽心的办。” 苏南衣端起茶杯,“那我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不敢,王妃请讲。” “帮我盯紧这个凌霜,但暂时先不必查,她既然是有来头的,那就先不易打草惊蛇,这个女人既然来,就一定会有所动作,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是,我明白了。” “还有,之前有没有发现,有一个中原打扮的贵公子,出入过这里?” 苏南衣问出这个问题,还以为温掌柜会思索一会儿,没想到他立即点头,“有,有啊。” “哦?你有印象?” 温掌柜轻笑,“您知道,我们都是中原人,所以,对来自家乡的人自然就会多加注意关注,别人或许不会记得,但我记得很清楚,那位贵公子一共来过三次。” 苏南衣顿时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第一次是在两个多月前,正好东家派了商队来,我正在外面接货,无意中瞧见的,那位公子打扮得很是富贵,车马也是不俗,我就多注意了几眼。 第二次就是在……”温掌柜略一思索,回想着当时的日期,“哦,对,是在老城主纳妾之前。” 苏南衣眸子微缩,眼中闪过光芒,“第三次呢?” “第三次就是昨天吧,店铺关着,我正在里面盘点,想透透气,站在窗前轻轻推开条缝隙,可巧了,正好看到他来。” 苏南衣听着他来的时间,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人再来,温掌柜,你帮我记一下时间。” “好,没问题。” 和温掌柜交代清楚,时间也不早,苏南衣和陆思源回客栈。 他们没走前门,悄悄从后门进,刚要进去,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轻轻的脚步声响,鬼鬼祟祟,似乎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苏南衣和陆思源立即退到暗中,盯着声音来的方向。 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影,两个并排走,还东张西望,身上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偷? 但看着又不怎么像。 “就是这儿了,”其中一个哑着嗓子说道。 “没错,你等着,我先翻进去,开了门你再进。” “行。” 其中一把身上的东西放下来,拍拍尘土,挺直腰背,开始翻墙。 刚到墙头上,苏南衣轻笑一声。 “谁?!” 苏南衣从暗影中走出来,轻轻拍了拍手,“我当是谁,原来是修爷。这么晚了,这是干什么呢?” 老修一见是她,嘿嘿笑了笑,从墙上又翻下来,“你们也才回来?” “嗯,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苏南衣打量着这一老一少,“怎么和出去的时候不一样了?” 四个人都是乔装过的,老修和思格兰出去的时候不是这副模样。 两个人都“胖”了许多,脸上也脏乎乎的,走路还刻意改了姿势。 苏南衣还纳闷,怎么刚一开始没有认出他们俩。 思格兰嘴快,“我们……” 老修一下捂住她的嘴,“别,急什么,先别说哈,咱们进去再说吧。” 说罢,他扛起地上的东西,示意陆思源过去开门。 陆思源十分无语,直觉告诉他,老修又没有干什么好事儿。 他翻过去开了门,老修和思格兰先进去,还鬼头鬼脑的看看有没有人,苏南衣好笑又无奈。 老修提议先去他的房间,进屋点了灯,他把扛着东西放在桌子上。 借着灯光,大家才看清,这是一个破布袋,上面还打着补丁,有一股子难闻的怪味儿,有点像叫花子用的乞讨口袋。 苏南衣又仔细一看这俩人,除了身上的衣裳没有那么破,这脸也跟叫花子差不多。 苏南衣抚额,“你们俩不是也去看花魁大赛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思格兰道:“我们的确是去看了呀,还花了二两银子呢。” “那你们这……” “正因为花了这二两银子,修爷爷说觉得太亏了,一直心里不平衡,后来我们就……嘿嘿。” 陆思源眯着眼睛,用剑挑开那个口袋,里面银光灿灿,正是碎银子。 苏南衣:“……” 陆思源:“……” “这,哪来的?”苏南衣看着俩人的装扮,“你们不会是丐帮给抢了吧?” “怎么可能?”老修一拍胸口,“我遇到的都是真乞丐,谁会有这么多钱?这个呀,是奇兰舍的银袋子,我们趁着最后的乱劲儿,没有人注意,给偷出来的。” 奇兰舍最后众人散去,帐房等人都只顾着那些大额的银票,谁会在意这些碎银。 可他们忘了,一块碎银虽然少,但是这么多人凑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额了。 “我们去之前,路过一个衣铺,买了几件衣裳,想着怎么也得留些日子,就多买几件,一起买便宜嘛不是,正好,这下就都穿在身上,我们瞧着是不是比以前胖了不少?这样他们就算记得我们的身形也没用。” “……”苏南衣。 “本来我们准备就这么回来了,后来,”老修得意的扬扬眉,抓起一把银子掂了掂,“我发现,他们居然在银袋子上做了手脚。” “什么?”苏南衣一愣。 “银袋子上有一股香气,很特别,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可以追踪到的那种味儿,所以我就去找了几个乞丐,趁他们睡觉的功夫,拿了他们的乞讨袋。” 苏南衣刚要说话,老修又急忙道:“哎,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白占他们的便宜,我给他们放了银子。” 陆思源拧眉,脸色阴沉,老修有点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对了,我们还遇见一件事儿,你们说巧不巧?” “什么事?” “我们看到桑赫,他不是在厅堂上看那个叫什么霜的花魁表演才艺,后来被叫走了吗?我们看到他绕了个路,把李大夫给请回去了。” “而且,他请人的时候神神秘秘的,一点也不像白天那样大张旗鼓的。”思格兰跟着补充道。 苏南衣诧异,“哦?那也许,这次老城主是真的病了?” “可之前见他,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李大夫也说了,虽然脉象有异,但也不会这么快发作。”陆思源略一沉吟,“要不我去夜探一趟。” 苏南衣缓缓摇头,“先不用,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天一问李大夫就知道。现在说不定城主府戒备很严,不要冒险。” 苏南衣看看思格兰的小脏脸,无奈道:“回房间去吧,好好洗洗,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早点睡。” “嗯,好。” 思格兰开门走了,苏南衣看着她房间里的灯亮起,这才又回到老修面前。 第五百七十九章 它根本不是狐清的对手 老修心虚得不得了,他本来没打算告诉苏南衣和陆思源这件事儿。 谁知道,一回来就让他们给碰上了。 “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也……” 陆思源声音淡淡,透着几分冷意,“咱们又不缺钱,你这是干什么?钱财是小,危险是大,你知道不知道?” 老修低下头,看着闪闪的银子光,“嗯,知道。” “这是没事,你们安全逃脱,这万一要被发现被抓住呢?你这一把年纪,又带着思格兰,万一有个闪失,要怎么办?” 老修吞口唾沫,想辩解几句,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耷拉着脑袋继续听。 “峪城和那三座城不一样,你也瞧见了,桑赫和老城主一个比一个阴,还有那个奇兰舍,现在也是迷雾重重。 墨铎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他一到,峪城内立即会接到消息,到时候我们想打探什么就更难了。 万一你们被抓被追,我们是不是得先顾着你们?这城里还能呆吗?” 陆思源极少说这么多话,苏南衣本来想说两句,现在也没法再开口了。 “好了,他们也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也不是故意,好在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你就别怪他们了。” 老修向苏南衣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又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再犯。 “收拾一下,好好休息,明天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事,我们都要多多注意才好。”苏南衣微叹道。 老修也怪不好意思的,现在细一想,觉得自己真是做得不太对。 “好,你放心,我以后保证不再干这种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是你们的安全为重,”苏南衣语重心长,“你们几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肯这么不顾危险,不远万里的跟着我过来帮忙,我心里无限感激,我也希望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 陆思源眸子幽深,绷紧了嘴唇,老修越发觉得后悔,“行,我……唉,多余的不说了,明天,明天我就把这些银子都散了去。” “别了,”苏南衣忍不住笑,“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下一定不要再这样就好了。” 老修见她笑了,也眉开眼笑的松了口气。 苏南衣和陆思源离开,陆思源低声道:“南衣,你别……” 他刚说到这儿,忽然藏在袖子里的狐清窜出来,站到苏南衣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响起,眼睛盯着苏南衣的房门,咧开嘴,露出吡着的白牙。 陆思源立即拔出剑,挡在苏南衣身前。 苏南衣缓缓抽出软鞭握在手中。 陆思源回头看她一眼,微微点头,接着用剑尖推开房门。 门轻轻开了,没有暗器,也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狐清呼噜声越来越大,牙也全都露出来,像一把把雪亮的小刀。 苏南衣轻轻拍拍它,“去!” 狐清像一支离弦的箭,一道残影一闪,直接奔向屋内。 苏南衣和陆思源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见狐清跳上苏南衣的床榻,爪子一掏,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条白色的蛇。 这条蛇体型不大,细长,蛇头是三角形,颈边宽大,发出嘶嘶的声响,拦开的时候如展开的羽翼,头上还有三道红纹,毒牙尖利,隐约还有淡淡的粘液。 苏南衣脸色顿时一变,这可是剧毒的蛇!别说咬一口,就是蹭破一点点皮,也能当场毙命。 蛇被狐清掏了一爪,打了个滚翻到床上,上半身直立起来,嘶嘶的抖着盯着狐清。 苏南衣心里有点紧张,以前她看到狐清吃的都是小东西,像这样的蛇她还是头一次见。 她低低叫了一声,老修闻声赶来,一看到这种情况,兴奋的直拍大腿。 “快,快,告诉狐清,先咬死,别急着吃,这玩意儿的蛇胆有大用啊!” 苏南衣眼睛一亮,“也是我们要找的其中之一吗?” “那倒不是,”老修翻个白眼,“哪能一直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还想再说几句,看到陆思源阴沉的脸又咽了回去。 “不过,这蛇胆真的是好东西,别看毒,经过我制练以后,能够入药,也是千金难得的,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这倒也是,以后路途遥遥,还说不定会有什么样的艰辛。 “那狐清能打得过这蛇吗?我看这蛇可不是好斗的。”苏南衣有些担心。 老修短促笑一声,“放心吧,别说是条蛇,就是一条龙,狐清也不畏惧。” 苏南衣诧异,“当真?” 老修得意,“那当然,狐清可是毒王,天下没几只,这毒蛇是小意思,别担心。” 话音刚落,那边已经分出了胜负。 就如同老修所说,狐清对付这条蛇根本就是小儿科,那蛇纵然闹得再凶,抖得再吓人,狐清上去一爪子直接拍在那儿。 那蛇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反正抽抽了两下不动了。 老修喜滋滋上前,狐清抬头看着他。 “别,别误会啊,我不抢你吃的,就取个蛇胆,一丢丢大,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的。” 老修小心翼翼的取出小刀,把蛇胆取出来,迅速后退几步,“喏,吃吧,全是你的了。” 狐清也不客气,把蛇拖到一边,安心享用起美食。 苏南衣看着那张床榻,这肯定是不能再睡了。 陆思源道:“我去车上给你拿新的来,你去我的房间睡,我在你这屋里的长凳上凑合一晚。” 苏南衣有些不好意思,“这……” “和我就别客气了,等着。” 陆思源转身出去,他动作很快,很快回来把东西都收拾好,又把自己的被子搬过来。 “好了,去睡吧,别想太多,这件事明天再说。” “好。” 苏南衣回到陆思源的房间,刚躺下没多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哎?好像把那两个货给忘记了。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子时了。 她也没有睡意,头枕着手臂看着屋顶,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这一天过得还真是奇妙。 一波接一波。 今天晚上,到底是谁病了?能让桑赫连夜去找李大夫? 是老城主吗? 如果老城主有隐疾,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隐疾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发。 但苏南衣总觉得,这事儿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又想到那个神秘的雅间,感觉桑赫的突然离开和那个在雅间里的人,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猜想,那个雅间里,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个贵公子。 温掌柜说的那三个时间,第一次,和婷兰到奇兰舍的时间吻合。 第二次,是婷兰嫁给老城主之前。 第三交,刚出现没多久,就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花魁,凌霜。 还有这个凌霜,她竟然会天女散花,而且那一身的才艺,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培养得出来的。 苏南衣正在捋着思绪,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她嘴唇微勾,来了。 第五百八十章 两个倒霉鬼 苏南衣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从缝隙里看过去。 两个黑影踉踉跄跄的去了她的房间。 哟,还真是小看他们了,连她住在哪个房间都打探清楚了。 她不慌不忙的穿上外裳拿上软鞭,狐清吃得饱饱的,正在睡觉,看到动静眨巴着眼睛看她。 苏南衣轻笑,“好了,你睡吧。我自己去。” 狐清伸了个懒腰,又趴上接着呼呼大睡。 那两个黑影拿短刀开了房门,已经走进去。 陆思源也没有睡着,听到声音也没动。 房间里很黑,两个黑影又痛得厉害,也没看清楚,直奔着床上过去,本想拿刀威逼,结果定睛一看,床上没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回头,身上又开始一阵阵的疼,脖子上还被压了个冰凉的东西。 哆哆嗦嗦的回头一看,陆思源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身后。 “干什么?” 两个人差点吓尿,肚子又疼得厉害,脑门上的汗把头发都湿透了。 “别,别杀我们,我们是有事相求。” 苏南衣拿着软鞭进来,“怎么,用刀求啊?” 两人急忙把手里的刀扔了,“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 “我们真的是……” 话没说完,那股子疼又瞬间涌来,像万把刀子在齐齐割肉一样。 两人撑不住倒地,在地上打滚哀号。 陆思源听着烦,直接点下他们的穴,这下两人干嚎发不出声音了。 这两人更加惊恐,瞪大眼睛看着陆思源,跟见了鬼一样。 苏南衣看他们俩挣扎了一会儿,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烛钎把上面的蜡烛拔掉,尖尖的一端对准两个人。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苏南衣是要扎死他们,想要连滚事爬的跑,但是太疼了,根本跑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闪着冷光的烛钎扎下来。 被扎的那个猛地一闭眼,纯粹就是抱着等死的心态。 等了片刻,他又缓缓挣开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苏南衣看着他,笑意凉凉,“怎么样?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那家伙拼命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他说不了话,他的伙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情况,看他这模样都懵了。 苏南衣看一眼陆思源,陆思源给那家伙解开了穴。 “公子救命!”说着这家伙就叩头。 苏南衣把刺进一点点的烛钎拔出来,刚一离开他的身体,他又面容扭曲,疼得想要晕死。 苏南衣再次刺入,他又觉得疼痛消失。 这一下,他更相信苏南衣,不敢动了。 “那么,我问,你答。” “你叫什么?” “我叫李大,”李大一指同伴,“他叫李小。我们俩都是红袖姑娘的人,她给我们取的中原名字。” 苏南衣在心里翻个白眼,真是的,给别人起名起得这么漫不经心。 “李大,现在你知道,本公子没有骗你们了吧?” “知道知道,”李大连连点头,“小人知错,请公子救命。” “救命容易,但必须得好好为我做事才行,不然的话,这种痛苦,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李大的脸色惨白,额角的汗水滴滴滚落,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尝试。 “小的愿意听从公子的吩咐。” “嗯,”苏南衣把一个小瓶子交给他,“吃两粒。” 李大没有迟疑,倒出两粒药丸直接吞了。 没过多久,就感觉浑身轻松,这种感觉像是死了一回,又重新活过来了。 苏南衣收回烛钎,偏头看看李小,“你呢?” 李小还不能说话,他不知道李大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看得出来,李大不再痛了,这就足够了。 他也跟着立即叩头,表示愿意。 苏南衣也让他吃了两粒,解开他的穴道。 两个人都恢复了,也不敢动弹,跪在地上等苏南衣发话。 “你们这个药呢,也就是管三天,三天之后还得吃,要是不吃,那就不只是今天这么痛了,明白吧?” 两人脸色瞬间苍白,满目惊恐,身子都僵住了。 “懂吗?” “懂,懂,”两人回神,立即点头如捣蒜,“公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听公子的话。” “嗯,”苏南衣在椅子上坐下,“那么先说说吧,谁告诉你们,我住的房间号。” “是这里的掌柜的,”李大毫不犹豫的回答,“他和我们奇兰舍说好的,住在这儿的客人有哪些,都什么岁数,等等,到时候他把这些告诉我们,就……” 拉客人呗。 苏南衣点头,和陆思源对视一眼,看来这地方是不能再住了。 “今天的花魁大选,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李大轻轻摇头,“没有啊……” 李小也一脸的茫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啊,对了,我听红袖姑娘抱怨说,这次的花魁大赛不公平,好像有人使了钱。” 苏南衣当时看得时候就觉得,这个大赛流程太快,就好像全程在为凌霜做铺垫,现在听李小这么一说,倒也证实了她的看法。 “那个凌霜,红袖姑娘有没有说过什么?” 李大吞了口唾沫,“红袖姑娘说,凌霜就是一个……骚的,会吊男人胃口,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模样长得媚了点,眼神勾人了点,腰细了点,软了点,舞跳得好了点……” 苏南衣听着差点笑喷,这还叫点儿? 这红袖得有多大自信?又是什么在支撑着她的自信? 也真是够够的了。 “这个红袖姑娘什么来头?”苏南衣若无其事的问,“我听说你们那儿的老bao子挺看重她。” 李大摸摸鼻子,有点为难,李小抢先道:“不是,她其实也不怎么受看重,就是之前她缠着婷兰姑娘学了点东西,所以,妈妈才觉得她有两下子,这才……” 苏南衣差点气乐,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是被她兄长卖到这里来的,用来还赌债,她本人倒也爽快,也没像其它的女人,哭天抢地的,倒也算是没让人费什么心。” 苏南衣听着,这和温掌柜说的倒也吻合。 那这么说来,这个红袖是个识时务的,有点心机,但又不够深,学会了一点皮毛的东西,就开始自信疯涨。 那么,这么凌霜来,成为新的花魁,她心里一定是不服气的。 苏南衣目光微闪,心里暗自琢磨,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又问了两个人几句闲话,毕竟是头一次,苏南衣也没有问太多,以免显得太过急切。 正想要放他们走,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们那里有什么会医术的人吗?” 李大和李小面面相觑,“姑娘们倒是没有听说,不过,倒是有个大夫,经常去。您知道,这姑娘们人一多,事也多,身子又娇贵,所以难免今儿这个病了,明儿那个不舒服,所以就有一个相熟的大夫,经常过来看。” 苏南衣问道:“哪儿的大夫?” 第五百八十一章 必须给他一点教训 李大和李小被苏南衣问的有点儿莫名其妙,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但还是回答道:“就是普通的大夫,城里的一家不起眼的医馆,那个大夫据说是祖传几代都是行医的。 两年前来到这里。医术倒还算凑合,您知道的,这里的姑娘……不像千金小姐那么娇贵,所以……” 他说到这儿也没有往下说,沉默了一会儿又迟疑着说道:“反正就是一般医术的大夫吧,能够看得了病,但疑难杂症什么的还是不行。” 苏南衣很快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从事这个行业的女子又能够娇贵到哪里去呢?别说娇贵了,就算是身上有点儿小病小痛的,不至于丧了命,恐怕也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苏南衣不去细想这里面的心酸,注意力都放在那家医馆上。 “那家医馆是谁介绍的?” 李小回答说:“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 李大急忙把话接过来:“我记得。好像就是红袖姑娘给推荐的。” 李小想了想,“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位姑娘病了,红袖就给她推荐了这个大夫,说是自己一直找她治病,医术还不错。 那个大夫也挺会说话,挺会来事儿,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点姑娘们爱吃的小零嘴什么的,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那位大夫又叫什么?” “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医馆,就在城西的那条巷子尽头处,还挺偏僻的,好像是叫什么……无病馆,大夫三十来岁,叫萨德。” 苏南衣点点头,把这名字记住,然后让他们俩走了,并警告他们,今天的事儿和说过的话都不许对其他人说。 两个人连忙点头如捣蒜,不敢多说一个字,连滚带爬的走了。 这么一折腾,苏南衣就更没有睡意,对陆思源道:“这两个人说的情况,你有什么看法?” 陆思源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觉得那个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苏南衣轻轻转着手里的药瓶,目光中有些冷意,“我只是觉得放那条毒舌的人应该不简单,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得这个红袖不像表面上那么蠢,也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 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被送到那种地方,不哭不闹,还迅速站稳了脚跟。这一切都不同寻常。” 陆思源想了想,“或许是她性格比较坚韧的,一般穷人家的孩子都会更识时务,可能觉得哭闹没有任何的帮助,更何况,她有一个烂赌的兄长,跟着那样的兄长,未见得就比在那种地方要好。” 苏南衣愣了愣,虽然说她重活两世,但是都是过得衣食无忧的生活,还真没有体会过穷,被逼的生活无法进行的那种日子。 或许,她真的没有从穷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如果一个人,连生存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那么贞洁,似乎也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陆思源见她拧眉苦思,脸色也不太好,心里很是心疼。 “先别考虑这么多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要是有什么疑问,明天去看看就是。”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无论去哪里,我都会陪你的。” 苏南衣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我知道。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苏南衣离开的背影,陆思源心里五味杂陈,对于他来说,每一次的分别都让他刻骨铭心。 无论这次的分别只是一夜不相见,还是永远的不再相见,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倒数着,他很清楚,最终的离别终究会到来。 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把几个人叫到一起,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就说要收拾东西离开。 老修有点不解,这家客栈住着不错,也刚刚熟悉起来,为什么要离开呢? 陆思远看他一眼,老修又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南衣脸上是少见的严肃,目光有些冷厉,看着窗外低声道:“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房间号骑蓝色的人都清清楚楚,再继续住下去一定会出大事。” 老修吃了一惊,“有这种事?”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昨天晚上来了两个人,直接就奔我的房间去了,我给他们下了药,把情况了解的很清楚,这里的掌柜和奇兰舍勾搭连环,给他们介绍顾客。 虽然说还不知道我们真正的身份,但是每天这样被人监视,还被人几次三番的骚扰,实在不胜其烦。” 老修气的胡子都撅了起来,一拍桌子,“这么长时间,住了这么多的客栈,还是他娘的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不行!我得去教训他一顿。”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陆思源拦住他,“你别冲动,教训他也不是这么个教训法,这样闹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更引人注目,他也不会承认。” 思格兰在一旁眨着大眼睛,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明的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呀,你说是吧?修爷爷。” 听她这么一说,老修的眼睛顿时亮了,一拍大腿,“没错,还是小思格兰说的对。我真是越老越回去了。不行不行,这暴躁的脾气必须得改一改。” 思格兰得了夸奖,心里很是高兴,搓着小手,眼神期待着看着苏南衣和陆思源,“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好吗?” 苏南衣对这个客栈的老板也十分不满意,给他一点教训也是乐见其成。 她拍了拍思格兰的头,“好,交给你。只要别闹出人命,随你怎么折腾。” 思格兰顿时高兴起来,胖乎乎的小手在她的小袋子里拨来拨去,嘴里嘀咕着,“我该用哪种毒药好呢?” 看着这天真无邪的小模样,听着这欢快的语调,老修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战,甚至在心里对那个店老板胜过一丝丝的同情。 不过,这点儿同情很快就被看热闹的好奇心取代。 老修去后院儿套马车,陆思源和苏南衣收拾了屋子里的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三个人在客栈外面等着思格兰,客栈的小二从里面出来,满脸带笑,“几位这就要走了吗?不多住几天吗?” 老修淡淡的说不住了。 小二还在极力的挽留,“要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就多住些日子吧,我们这里刚刚选出了花魁,正是热闹的时候呢,昨天晚上有没有去看花魁大赛呀?我可是听说了,那花魁长得太漂亮了。” 老修短促的笑了一声,正想怼几句,陆思远一个眼神飘过来,他又把话咽了回去,笑了几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思,这次还有其它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正在说着,思格兰从里面走了出来,蹦蹦跳跳的,小脸上满是喜气洋洋,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成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昨天晚上病的人究竟是谁 看到思格兰出来,苏南衣他们也不再多加停留,懒得在和店小二废话,离开客栈向前走去。 夏染在这里也是有开客栈的,但是目前中原店还没有开门,所以他们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也没有去打扰。 思来想去,住在其他的客栈也难保会不安全,所以苏南衣想让温掌柜帮忙,给他们安排一个住所。 可巧的是,在保安堂的旁边就有一所空置的小宅院,小院子干净也安静,正适合他们几个人居住。 拿到钥匙他们就搬了进去,对外宣称说是买了这所宅子。 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他们就开始策划怎么去城主府的事情。 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找李大夫打听一下,昨天晚上桑赫突然之间离开奇兰舍,走得那么匆忙,到底是为了谁。 他们的宅子和保安堂只有一墙之隔,保安堂现在也关着门,为了避人耳目,干脆翻墙而过。 李大夫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到他们突然过来吓了一跳。 老修拱了拱手,“不好意思,抱歉,下次我们走后门。” 李大夫哭笑不得,“请里面坐吧!” 刚一落了座,李大夫吩咐人上了茶,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是来问昨天晚上的情况吧?” 苏南衣点点头,“我想知道得病的人是谁。” 李大夫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说出来或许你们不信,我也觉得匪夷所思,生病的是城主新纳的小妾,那位婷兰姑娘。” 苏南衣一听这话,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再正常不过,那天吃饭的时候,在宴席间,她已经看出桑赫对婷兰并没有失去所有的念想,一切只不过是在极力的隐忍罢了。 可能李大夫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他也算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所以,在得知桑赫急急忙忙把他请走,是为了给婷兰看病的时候,会感到万分错愕。 苏南衣没有向他解释太多,也不想连累到他,只问了他具体的情况。 李大夫回答道:“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个婷兰姑娘的病症也很奇怪。” 苏南衣心头微动,“哦,怎么个奇怪?” 李大夫想了想说:“他的病症和老城主正好是截然相反,老城主的卖相好像是被什么压制,比寻常人的脉搏跳的要慢一些,但是这位婷兰姑娘却比平常人的要快一些。” “其他的呢,还有吗?” 李大夫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别的倒看不出什么,只是见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只说是头有些疼,但我给她把了把脉,也没有看出有什么头疼的迹象,倒是心跳这方面,按说应该会让人不舒服,可是她没有提及,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大夫低头笑了一下,“在这种深宅大院还是少说为好,何况还是异族人。” 苏南衣深以为然,“你做的很对,那除了桑赫和这位婷兰姑娘,还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比如说老城主。” 李大夫摇头,“并没有,我是从后门进的城主府少城主直接把我引到了婷兰所在的院子,老城主并没有在。我也不好多问。不过……” 他略一迟疑,有些欲言又止。 苏南衣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想了想,斟酌着用词说道:“不过有一点倒是挺奇怪的,在婷兰的院子里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比如说丫鬟婆子之类,这一点让我颇感意外,当时我开了方子还是交给了少城主。” 关于这一点,那天晚上苏南衣去城主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这也是她感到非常奇怪的地方。 这次李大夫过去依旧是这样,那看起来并不是偶然。 李大夫又继续说:“看起来这位少城主对婷兰姑娘十分紧张,看到她生病很着急的样子。” 李大夫说的比较含蓄,苏南衣也听懂了,能够让一个外人看出这种急切的心情来,可想而知当时的表露有多么明显。 苏南衣做到心里有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李大夫,你知道一个叫无医馆的药堂吗?” 李大夫认真思索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印象,是京城的吗?还是这里的?” “是这里的,那里有一个坐堂的大夫,三十来岁,经常去奇兰舍给那里的姑娘们看病。” 李大夫嘴角掠过笑意,“这样的话小人就不太清楚了,保安堂向来不做那边的生意。” 他说完又怕苏南衣误会,急忙解释,“并非是小人看不起那样的女子,而是她们那种行业,多半会请当地的大夫。” “她们有一个惯例,在出入行的时候,都是有老宝鸨子来安排一个巫医来做个仪式。蒙林人觉得这个行业是有损阴德的,会让神明不悦,怕死后让神明唾弃,无法和亲人团聚。所以会有一系列的仪式。 入行之前会用各种***浴身,她们的药浴很特殊,其他的人是不清楚的。所以因为有这个习惯,他们那里的姑娘生了病,大多数也都是找本地的大夫。” 这个情况,苏南衣倒是第一次听说。 了解到这些情况,算是他的意外收获,苏南衣辞别李大夫,从后门回到宅院中。 老修兴致勃勃地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苏南衣想了想,“我觉得这个无医馆里有些猫腻,昨天晚上那条蛇不是平白无故来的,我想去这个医馆走一趟。” 陆思源的眼底露出几分杀意,“你是怀疑这条蛇和无医馆有关系?” 苏南衣手指抚着额头,“我只是隐约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还是来自红袖,她不太寻常,我始终觉得,她像是披着一层面具,好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越是这样,苏南衣就越想弄清楚。 陆思源点点头,“好,那我陪你去。” 苏南衣眼珠转了转,脸上浮现狡黠的笑意,“这次你就好好休息,和思格兰在院子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我和老兄一起去。” 老修眼睛顿时亮了,搓着手兴奋的说:“要我一起去?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苏南衣笑得见牙不见眼,“当然了肯定需要啊,把你这身衣服换换,脸上再抹一些黄粉,装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老修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闹了半天,你是想让我装一个病鬼呀?” 苏南衣笑出了声,“不是让你装病鬼,而是让你装一个将死之人,或者说装一个死人,老修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怎么个意思?” 苏南衣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得好好装扮一下,咱们扮成祖孙俩,一起去那个医馆求医,你呢就支撑不住,干脆死在他家的医馆中,我们来大闹一场,我倒要看看,他的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替他撑腰,他的医术又能达到什么程度。” 按说这事儿特别的有意思,但是如果撞死的人是自己,老修就有点儿不太好接受,。 他丧着脸,“咱就没有别的法子吗?非得这么干呀?” 苏南衣挑了挑眉还没有回答,陆思源沉声道:“这有什么难度吗?你不会连这点事儿也做不了吧?” 见他开口,老修是无可奈何,只好不情不愿的去换衣服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是我连累了他们 老修换了衣裳,穿了一身破旧的衣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鼓捣来的,头上还戴了一顶破皮帽子,脸上涂了黄粉,嘴唇也苍白没有血色,看起来还真像几分样子。 思格兰围着他转了几圈,嘴里啧啧称奇,“修爷爷,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潜质!” 老修鼻子差点气歪,“什么潜质?当乞丐的潜质吗?” 思格兰捂着小嘴笑的前仰后合,陆思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说:“你不要看不起乞丐,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 老修翻了个白眼儿,无力和他们辩驳。 苏南衣也从房间里出来,她又恢复成女装,穿了一身旧的衣服,头发梳成简单的辫子,也戴了一顶皮帽,脸上涂黑了几个色,看起来就像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猛烈少女。 两个人打扮完毕一起走出院子,一路上把大概的情况商量一下,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老修一拍胸口,“你就放心吧,这种临场发挥的事情我最擅长了。” 虽然他不怎么愿意妆扮病人死人,但是事到临头也觉得非常有意思,没多久就投入到其中来了。 没等走到那家医馆附近,到了闹市区,他就开始装出病人的样子,走路拖拖拉拉,还时不时哼哼上几声,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苏南衣想笑又没有笑出来,手扶着他的手臂,微微抿着嘴唇,眼睛环视着回周。 两人走到一家茶馆门前,有几个人正坐在茶棚子里,谈天说地,瓜子壳扔了一地。 其中一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破庙那边的命案。” 另一个人接话,“听说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没有听说吗?” 邻桌的人也凑过来插了一嘴,“什么那么大的事儿啊,无非就是几个叫花子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另一个人不服气,“都人命关天了,还不叫大事儿啊,虽然说只是几个叫花子,但总归也是条人命啊。” “可不是,而且还死得那么惨,少城主都亲自带人过去查看了。” “我可是听说,那人是挨了十几刀才死的。浑身血肉模糊,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下这样的狠手。” “我怎么听说用的是剑啊?” “你们得了吧,仵作都验过尸首了,说是不知道用的什么兵器,不是寻常的刀剑。” “真是太可怜了,当乞丐已经是很苦了,还莫名其妙被人杀死在破庙中。”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那个乞丐偷了钱呢?” “偷了钱?要是真的偷了钱,那不就去住客栈逍遥快活了,谁还会在破庙住?” “这倒也是。”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完全把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来说。 苏南伊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后来他忽然发现身旁的老修身体僵硬脸色也变了。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和老修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不约而同调转的方向,向着破庙的方向走去。 破庙所在的地方是属于这座城中最穷发展最不好的区域之一,据说这座庙里的神灵还是挺灵的。 后来,城中发展的很快,市中心渐渐的偏离,这座庙宇的神灵也被重塑了金身,搬去了市区热闹的地方。 而这座原来的庙宇就被闲置了下来,慢慢成了乞丐们的临时住所。 走出闹市区,老修一句话也没说,双手紧紧握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苏南衣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的后悔,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别想太多,可能并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也许是另外的人。” 老修苦笑了一下,苏南衣的安慰他并不太相信。 其实别说是他,苏南衣自己也不怎么相信。 她从来就不信什么巧合。 到了破庙附近,远远的就看到有很多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还有官兵在把守。 老修的心里更沉闷了几分,步子也更加沉重。 两个人凑过去,也没敢太靠前,透过人群看到桑赫也在里边,他腰间挎着大刀,正站在破庙中央,目光注视着地上的尸首。 确切的说,那已经不能算是一具完整的尸首了。 四处都是血液飞溅,有的部位上出森森白骨,看的人毛骨悚然,有胆子小的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还有的士兵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老修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一眼就看到在破草丛堆里的一条绳子。 那是系口袋的绳子,正是那条用来装散碎银子的口袋。 那条口袋已经不翼而飞,但很显然,来拿回袋子的人并没有注意到那条绳子。 老修闭了一下眼睛,一股气从胸口反应出来,顶在喉咙,无数的悔恨凄凄涌上来,压在他的心上,宛如千斤巨石一般。 苏南衣虽然没有听到他亲口承认,但是看他的神色,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老修昨天晚上顺手偷出来的银袋子,发现上面有诡异的香气可以被追踪到,所以绕了一个大圈子走到这里来。 和乞丐换了布袋,并扔下了一块银子作为补偿,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无心的举动,最后却连累在这里的几个乞丐丧了性命。 估计他们是在睡梦当中被人叫醒,逼问之下,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这才被残忍的杀死。 苏南衣闭了闭眼睛,双手也紧紧握紧。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和奇兰舍脱不了干系,越发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奇兰舍当时的那个神秘包间里,一定有重量级的人物。 能用香追踪行踪,还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来杀人,绝对不是寻常的人。 忽然之间,桑赫沉着脸,目光转过来,苏南衣和老修急忙低下头不再去看。 好在桑赫只是掠过众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吩咐人把尸首带回去,翻身上马带着一队士兵走了。 按说这样的案子不应该惊动他,估计可能也是因为听说这几个人死蹊跷,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 由此看来,桑赫也应该觉察到最近城里不太平,无论是针对他的自杀还是针对老城主的。总归是暗流,风云诡谲。 苏南衣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老修离开那里。 老修懊悔不已,语气低沉,是我害了他们,是我一时的贪念,把他们害死了,如果我没有拿那些银子的话……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语气间添了几分更咽。 苏南衣心里也很难过。 他们并不是冷血之人,虽然手上也沾过鲜血,但像这样无辜的人,连累别人的情况并不多。 她低声劝道:“事已至此,就别想太多了,我们找出凶手,为他们报了仇,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老修无奈只能点了点头,两个人沉默着向医馆走去。 第五百八十四章 到底谁才是骗子? 这家医馆所在的位置果然很偏僻。 门口就挂着一个破布幡子,看上去旧旧的,连上面的字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门前也没有什么人,更没有人在门口招呼。 就单凭这一点,苏南衣就感觉不太正常。 老修走到附近就开始作息,嘴里哼哼唧唧的,走到医馆门口的时候就有些快站不住了。 苏南衣心里暗自好笑,掐了自己一把勉强忍住,一脸惊慌的冲里面大声喊:“大夫!有大夫在吗?麻烦出来一下。” 喊了好几声,柜台里面才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什么事啊?” 苏南衣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到医馆来还能有什么事儿,当然是来看病啊,难不成是来吃饭吗? 她暗自腹诽,嘴里带着哭腔说道:“大夫!我是来带我爷爷看病的,我爷爷的身体很不好,麻烦您给看看吧。” 一个男人慢吞吞的从里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趴在柜台上往下面看了看。 老修逆着光线,倚着门框,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看不太真切,但是他身上的这身旧衣服倒是挺扎眼的。 柜台里面的那个男人扫了一眼,瞬间没有了兴致,又缓缓的坐了回去。 “我这儿看不了,你们到别处去看吧。” 苏南衣眼睛转了转,急忙说道:“大夫,麻烦您就给看看吧,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我爷爷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也是听别人说。说您的医术特别高明,所以我们才来看的,求求您了。您就给我们看看吧,我们有银子!” 听到最后一句说有银子,里面的男人脸色多少缓和了一点,但还是懒洋洋的。 “那你们就进来吧。” 苏南衣扶着老修进了医馆,找了张凳子坐下。 老修装模作样的趴在桌子上,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苏南衣别过脸去没看,嘴角飞快的抽了抽,好在这里面的光线很暗,也没有其他人,那个男人没有看出来。 男人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看了看老修的情况,眉头皱了皱,伸手捏住老修的下颌骨,端详了半天。 苏南衣还以为他看出了什么。 没有想到他看罢多时,语气淡淡的道:“问题不大,就是看起来吓人,吃两副药就好了。” 苏南衣简直都惊呆了,连脉都没有摸一下,就这么草率的做了决定。 做大夫做到这个份上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苏南衣迟疑的问道:“大夫,您不用把把脉吗?” 男人眉梢一挑,露出一脸的不悦,“把脉把什么脉?” 苏南衣像被吓着了,缩了缩脖子,“以前我见中原人看病的时候,都会把脉的呀。” 男人冷笑了一声,看着苏南衣一脸的轻蔑,翻了个白眼说:“那他们给你爷爷治好了吗?中原人懂什么呀?他们屁都不懂。看病都是吓唬人的,故意装着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上就是想多买给你的草药,多赚一点钱!” 苏南衣差点气笑了,真没有听说过这种没有论。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学徒都是从小学起,熟知要选药了之后,才有资格去柜台里面抓药抓药,抓好多年才有资格跟着师傅学医术,这些都为他们打下坚实的基础。 哪像眼前这位,巴拉巴拉别人的脸,看看脸色就能够开出药来,到底是谁在骗人? 不过他越是这样,苏南衣心里就越有底,知道这个家伙就是骗人的主,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给那些姑娘看病的,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男人迅速给老修抓了药。 苏南衣看着那一包包的药,有些为难,“大夫,您这里有什么中成药可以吃吗?我又要照顾我爷爷又要熬药,实在忙不开呀。” 听她这么一说,男人点了点头,语气中仍有不可掩饰的傲慢,“有是有,不过话得说在前面,成品药是要比这些贵的。我这可都是名贵药材,经过了很多天的熬制,眼睛一刻都不敢眨,不是随便做的。” 苏南衣看看老修又看看男人,似乎在做很大的决定,最终点了点头,“好,有什么药,你拿出来吧,只要能救我爷爷。” 男人从柜台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那,就是这个了,让他一次一粒,一天吃三次,不出十天保管好。” 苏南衣心说,这破玩意儿谁敢吃啊?下去别说治病了,不要命就算不错了。 隔着屏塞子都能够闻到里面的馊味儿,也不知道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她拔开瓶塞倒出一粒来,药丸黑乎乎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她递到老修的唇边,老修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疯狂的给苏南衣递颜色,那眼神说的很清楚,这破玩意儿让谁吃?反正我是不敢,这不要命吗? 苏南衣咬了咬嘴唇,安慰道:“爷爷,您快把这里药吃下去吧,人家大夫说了很快就会好的。” 老修的呼吸加重,看着苏南衣和她手里的药丸咬牙切齿,很明显是不愿意吃。 苏南衣也不勉强他,毕竟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还没有弄清楚,她也不会真的让老修冒险,就是想想试一试这个家伙的来路。 她把那一粒药丸送到老修到嘴边,然后飞快的在老修嘴边一抹,趁着那个男人没有注意到,做了一个假动作,直接把药丸掉进了袖子里。 老修反应也是迅速,很快就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声音还有点噎,“这药真能治我的病?” 苏南衣为他拍打后背,安慰道:“爷爷,你放心吧,大夫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是用很多名贵药材做的,可是能救您命的呀!” 老修假装欢喜,激动的说道:“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我呀就想盼着能碰上这么一位名医,能把我这多年的老病根去了。” 他颤颤微微的站起来,面向男人,“多谢大夫,多谢了。” 男人一脸得意,“谢就不必了,只要你们把药钱结算一下就好了。” 苏南衣急忙点头,“好,好的,您放心,我们有钱的。” 她说到这里,悄悄掐了老修一把,老修顿时手捂住胸口,表情似乎极为痛苦,眉毛都拧了起来。 “我这……啊,好难受……” 苏南衣扶住他,惊慌的问道:“爷爷,您怎么了?您可别骗我啊!” 老修表情越来越难看,手指着男人,“你……你……你不是说这是好药吗?这不是救命的呀,这是……” 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样子十分吓人。 男人一见也吓了一跳,他知道这药不顶用,但也不是毒药啊,怎么这老头子吃了跟中了什么厉害的毒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要是出了人命,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啊! 第五百八十五章 撒泼无赖的潜质 那男人一见老修成了这副模样,心里也挺慌乱。 他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我跟你们说啊,这可是他自己的问题,和我们的药没有半点关系!” 他一张嘴就是撇清责任的态度。 老修这下可真的生气了,手哆嗦着指着他,“你放屁!我本来没有病得这么严重,就是吃了你的药,才感觉特别的不舒服,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样,我自己能不知道吗?这跟我的病压根儿就不是一种感受,分明就是你这药有问题。”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咳嗽几声,喘上几口粗气,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苏南衣在一旁只想笑,但是又不能笑出来,假装哭泣,右手抹了抹眼睛,“爷爷,你快别说话了,你可千万要好好的,不能丢下我自己呀。” 她声音里有些颤抖,又看向那个男人,“你究竟会不会看病呀?为什么我爷爷会这么难受?” 男人有些不耐烦,“我当然会看病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开医馆呢?你们不会是想着讹诈我吧?” 苏南衣脸色通红,“我们怎么会讹诈你?我们一老一少,难不成用自己的性命来讹诈你吗?你说你会看病,那你说,我爷爷得的这是什么病呀?” 男人愣了愣,支吾着又说不上来。 苏南衣紧紧追问,“你说呀,那你倒是说呀。” 男人把桌子一拍,气恼的看着她,“我说?我说什么说!你们自己什么病你们心里没数吗?一大早的跑到我这里来闹。我看就是想闹事儿,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苏南衣双手紧握,眼睛瞪得圆圆的,“没有谁让我们来!我们也不是来闹事的,我们就是来看病的,是你没有给我们看好,你还恶意伤人!我看你分明就是一个庸医。” 男人一听这话可不干了,伸手推了苏南衣一把,“丫头片子,我让你胡说八道,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小 老修急忙站起来,挡在苏南衣的身前,胡子都气的撅了起来,“你别碰我孙女,你这个禽兽!你竟然敢对我孙女动手动脚的,你想干什么?你这个流氓!臭无赖!” “亏你还说自己是大夫,我呸,你是大夫能把医馆开在这种破地方吗?我看你纯粹就是蒙人的吧?一看我没钱还不想给我治,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老秀的声音并不大,骂起人来又狠又快,一连串炮仗似的直接砸向这个男人。 男人当时就被砸的懵了一下,随即火冒三丈,心里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一把推搡在老修身上,“我去你妈的!老不死的,你竟然敢骂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他推的力气其实并不小,毕竟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但是老修借力使力,男人的手挨到他身上的时候,已经被卸了一半的力气。 不过他这一下,也让老修有了借口,顺势一滚,从屋里直接滚到了门口,还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苏南衣撒腿跟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喊,“爷爷!您没事吧?”紧接着就又接着嗓子叫,“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这尖细的声音一喊出来,别说老修了,就连苏南衣自己都抖了抖。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差点乐出声来。 苏南衣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种撒泼无赖的潜质。 那个男人跟着从里面跑出来,一看老修吐了一口血,心头也狠狠的一跳,眼看着四周的人都聚集过来,围着他们指指点点,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苏南衣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对周围的人说:“大家给评评理,我爷爷生病了,到他这医馆里来看病,他跟我们说什么草药便宜,不管用,他这里有名贵的芍药,而且吃下去当场就能够见效,让我爷爷康复起来。” “我们家就我们祖孙两个人相依为命,我把辛辛苦苦攒来的钱都给了他,给我爷爷买了一瓶药,结果,一粒吃下去当场就成了这样,他还打我们,这是把我们祖孙俩往死路上逼呀。” 苏南衣说完,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儿在心里暗笑。 难怪以前在苏府的时候,姨娘他们都爱演戏,这的确是挺有意思的,没想到今天这把戏自己也用上了。 老修在一边也配合着演出,相当卖力气,他指着吐出来的那口血,有气无力的说:“这简直就是要了我的老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病没有治好,反而把自己的性命搭在这里。老天爷,剩下我孙女一个人,这可怎么活呀?” 他说着又像喘不上气来的样子,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脸色越发的难看。 四周的人有些不忍心。 纷纷指着那个男人说:“你怎么能这样?看看,把人家祖孙俩弄成什么样了!” “快点儿救人吧,还说什么呀,把钱退给人家。” “这祖孙俩实在是太可怜了。” 那男人一听众人的议论声,气得够呛,跺着脚说道:“你们别听他们俩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收他们的钱。” 不等苏南衣说话人群当中有人嗤笑了一声,“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个财迷,如果人家不给你钱,你能把药拿出来啊?还是什么名贵的成药!” “就是啊,那一次我说请他给我的小孙子看个病,张嘴就先要钱,不给钱就不给看,把我气的只能又去别家的医馆,就这?不给钱你会给人家看病,骗谁呢?” 苏南衣心中暗想,这家伙摆明了就是犯了众怒,可见平时没少做坏事儿。 她目光在人群中暗暗掠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人,大多是相貌普通,穿着也很普通的平民百姓。 她本来是想着闹一闹,看看有没有人替这个男人出头,从而找到幕后的人,她总觉得红袖选择这里来看病,并不是一个偶然。 但是闹成这样,也没有人替这个男人说话,店里面也没有别的人再出来,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男人恶狠狠的上前来,想要推她和老修,“你们赶紧滚,别在我这里胡说八道。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苏南衣红着眼睛和他对视,“你还要怎么不客气,你都要把我爷爷给害死了。你还想干什么?你这个庸医!骗财鬼,把我的钱还给我!” 男人鼻子都要气歪了,“我告诉你小丫头片子,你别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在这想着玩仙人跳! 我可告诉你,现在让你走都是轻的,如果你再敢闹下去,我保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你后悔,你们祖孙俩到时候连命都得搭在这儿!” 人群中有人尖声道:“听听!看着没有,这是人说的话吗?到现在还想吓唬人家小姑娘呢,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呢。” 苏南衣听着他放狠话,反而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男人可不像是虚张声势的样子,刚才说的话中分明就是有底气的,暗含了警告。 越是这样,苏南衣越不能退缩。 第五百八十六章 这个男人不寻常 老修和苏南衣在医馆的门口大闹,引来很多围观的人。 四周的人也一边倒地向着苏南衣说话,把那个男人气的跳脚,忍不住放了狠话。 苏南衣心里暗暗高兴,男人越是说狠话,她就越开心,觉得离真相就越来越近。 她一边哭诉,一边装出惊慌害怕的样子,看着男人微微有点发抖,就像是一只吓得腿软的小白兔。 这么一来,四周的人越发觉得那个男人不是东西,把一个小姑娘给吓成这副样子,指责声也越来越厉害。 老.超级配合演员.修,捂着胸口大哭,“老天爷呀,这是什么世道呀,请你睁开眼看看吧,给我们这些穷人一条活路吧,我老头子死不足惜,留下我的孙女儿可怎么办呀?要是被人抓去卖掉,我可没法儿向他死去的爹娘交代呀。” 老修本来是情到深处,演得越来越上劲儿,说出这么一句,哪里料想到人群中有位胖胖的大妈,呸了那个男人一口,义愤填膺地说:“这位老哥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大家不会是忘了吧,这个家伙还和人伢子有来往见着买奴卖奴的买卖呢。” 一提起这个茬,围观的人更是恨得咬牙,“没错,老李头家的小孙女儿,就是被这个家伙给卖了。卖的钱还不够给老李头打副薄棺材的呢。” “可不是!人家老李头是从中原搬来的,无依无靠,也是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老李头一死,他的小孙女就想着按着中原的习俗,给他置办一副薄棺材,哪成想,被这个小子给骗着卖了不说,买棺材的钱也没有给人家!” “神明啊,像这种人,就应该把他抓到深山上去,被神鸟啄死,吃***的心脏!” 苏南衣听的这话,心头顿时一动,脚尖轻轻踢了老修一下。 老修顿时明白,嚎着嗓子大喊,“神明在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他不会是也想把我的孙女儿给卖了吧!所以故意想治死我!” 那位大妈连连点头,“我看八成就是存了这个歹毒的心思。” 苏南衣瑟瑟发抖扑在老修的身边,“爷爷!你不要死,我不想被人伢子带走,卖去当奴隶……” 人群中有人叹气说:“当奴隶都是好的,落在人伢子手里,只怕是要被送到奇……”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被人提醒了。 但尽管只是这一个字,苏南衣也明白过来。 奇什么? 应该就是奇兰舍吧? 那个男人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这么一说,脸色气的铁青,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我警告你们啊,别胡说八道!什么人伢子?什么卖人?那个老李头的孙女儿是自己要去的,关我屁事儿!我还帮着她牵线搭桥,一文钱没落他她呢。” “呸,你别在这里充好人了,分明就是你和人伢子串通好了。把人家姑娘卖了不说,还不给人家钱,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都不知道啊。” 男人摆摆手,“得得!这是我的事情,我也不想和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说,管得着吗你们?没事赶紧滚蛋,别在我这里堵着,耽误我做生意。” “你做什么生意?害人的生意吗?我看你还是积点德吧,别整天想着怎么祸害别人,小心到时候神明不收你的阴魂,让你无处可去。” 众人吵成一团,苏南衣做到心里有数,看起来这一次的收获还真是不小。 正在这时,人群外有人走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男人一见顿时迎上来,就像突然间有了主心骨一般,“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儿来了两个无赖要讹诈我们。” 男人顺着他指的手势看过来,和苏南衣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面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皮肤白净,在一群蒙林粗汉子的形象中,显得有点特别。 他的眼窝很深,鼻梁高挺有点微微的鹰钩鼻。 身上穿着一件皮袍子,这件皮袍的样式也有点特别。 有点像中原和蒙林两种衣服结合起来做成的。 他的眼神很冷,幽深似冰凉的海水,看似在笑,实则透出刺骨的冷意。 苏南衣一看到这双眼睛,立马就知道这个男人绝非寻常。 这双眼睛,让她想起来一个人。 就是那个大闹的京城,现在逃得无影无踪的铁明康。 当初铁明康假扮李家的公子,也是有这样阴鸷的眼神。 此时的苏南衣刚刚流过眼泪,一双眼睛被吸得黑白分明,越发闪亮,看上去就像两颗璀璨的宝石。 她虽然装扮的很土很朴素,头发梳的也不怎么好,脸上还抹黑了几层,但是仅凭这双眼睛,也足以让人惊艳。 男人眸子微微一缩,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几分笑意,俯下身来,语气温和的道:“小姑娘,怎么了?为什么哭啊?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吧。” 他身后的男人有点儿不高兴,“大哥,你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和这个老不死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后来的这个男人偏头看了看他,眼光像箭一般射出去,吓得他立马不敢吭声了。 苏南衣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暗暗惊讶,但也十分警惕,这个男人一定不是寻常人,而且还是一个狠角色。 苏南衣垂下眼睛,不去和他对视,抽抽哒哒的说:“我和我爷爷来看病,他让我们吃成药,贵不说,还把我爷爷吃的吐了血,他还不承认!非说我们是故意闹事!还打我们!” 男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小姑娘,你知道吗,成药的确是很有效果,但是,吃下去之后呈现的情况也是不一样的。” “比方说,病情稍微轻一些的人,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如果像你爷爷这种病重的,就会有一些强烈的反应,比如说,吐血,头晕,或者是腹痛,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这是因为药材进入身体以后,会和身体里的病灶发生激烈的碰撞,就像是两个人打架一样,看谁能打得过谁。 打得越激烈,反映出来的情况也就越强烈,越激烈,也就是说明,治疗的效果也就越好,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苏南衣觉得真是闻所未闻,心说要不是我会医术,还真保不齐就信了你这套鬼话! 这个男人的嘴真是太能说了,比之前那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明明就是假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那种,经他嘴里这么一说出来,死了都成了你自己的事。 可见口才是个好东西。 苏南衣双手紧紧握着,一脸怯怯的模样,抬头看着男人,小声的说:“那照你这么说,我爷爷吐了血,反倒是好事儿了?” 男人笑容加深,越发的温和,点点头,“是啊。这需要持续观察的,不能看一时而论。” 苏南衣咬了咬嘴唇,“那如果,我爷爷要是吐血吐死了,是不是就是去见神明了?也是好事一件。” 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住,差点挂不住。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戏精上身 萨德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出的话也是软软的,但是却软中带着刺。 苏南衣眼中含泪,看起来可怜巴巴让人心疼。 萨德心里冒火,却不能来强硬的,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他的态度稍微一不好,就容易被人说成以强凌弱。 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何况这件事情从表面上来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在先。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迅速恢复如常。 “小姑娘,别担心,你爷爷是不会死的,我保证给你治好他,而且分文不取,你看行吗?” 苏南衣心头微微沉了沉,面前这个男人的段位实在是太高了,几句话就差点让他把局面扭转过来。 人家现在提出来,给你把人治好,而且分文不取,她要是再硬抓着之前的事情不放,反而到让人生疑,觉得她真是来无理取闹的。 心思辗转之间,戏精老修双手颤抖着握住苏南衣的手,断断续续的说:“孙女儿,你要好好的啊!千万不要被人卖了去,爷爷不要棺材。你用不着卖身救我,人死如灯灭,你干脆就把我往荒地里一扔,把我的身体献给神明,记住了吗?” 他这一开口,把刚才的局面又给化解了,苏南衣不去回答萨德的问题,哭着对老修喊,“爷爷!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他不是说了吗?会治好你的。” 老修嘴角渗出血珠来,摇了摇头,“傻孩子呀,爷爷自己的身体爷爷会不知道吗?这根本就不是病,也不是什么治疗的效果。你可太单纯了,不要被人骗了去,爷爷真的不行了,你要好好的。” 老修说完又喷出一口血来,随后脖子一歪,竟然死过去了。 苏南衣的嘴角抽了抽,趴老修的身上嚎啕大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别人看着都觉得无比可怜,无不动容。 只有苏南依自己知道,她现在只想笑出声。 萨德也被眼前的局面惊得愣了愣,没想到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刚才说的话反而成了空话,成了别人怀疑他的把柄。 他心里烦躁的很。 本来事情就有些棘手,想着回来想想对策,可没有想到,门还没有进,竟然碰上这么一件糟心的事。 他扭头盯住身后的手下大叶,目光刹那间充满了杀意,大叶吓的一哆嗦,脸色惨白,不敢和他对视。 萨德看到大叶这副蠢样子,心里越发的恼火,咬牙切齿的低声说:“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大叶急忙解释,“大哥,我真的没有乱给他吃,就是那种平常说的药丸,根本不可能吃死人的。” 大叶也是着急了,声音说的不低,周围很多的人都听见了。 那个大妈立即大声说道:“听听!大家都听见了吧,他承认了!给这位老哥吃的就是平时的药丸,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什么名贵的成药,这说明什么?就说明他们是骗人了!” “没错,我看这药啊,还指不定是用什么做的呢,这位老哥也是倒霉,没准儿就和他的病相冲,一下子就加重死了。” 萨德恨的咬牙,恨不能一巴掌把大叶拍死! 大叶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求饶,“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都是按您的吩咐做事儿的!” 他这话一出口听着意味就有些变了。 苏南衣眨着泪眼,像一个好奇宝宝,“你们不是医馆?不是大夫吗?怎么说的话都这么吓人呀。” 众人也觉得十分不妥。 看着萨德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萨德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转头看了看苏南衣。 他走到老修面前,抓住老修的手腕儿,又看看老修的脖子。 苏南衣急声道:“你要干什么?别动我爷爷!” 萨德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我不干什么,我就看看他还有没有生还的希望,你也不希望你爷爷就这么死了吧?” 他的目光暗含警告,眼底涌动着汹涌的杀机,苏南衣看得清清楚楚。 “我当然不希望我爷爷死,我们来看病,就是想让他好,现在因为你们的药他死了!你还问我这种话。” 萨德不动声色,手指上微微用力。 若是老修是诈死,单凭他指尖的这点力道,也得痛得叫出声来。 可是老修没有出声,更没有一丝生还的迹象,更不像是诈死。 萨德心中满是狐疑。 他当然不相信苏南衣,天生的敏锐和警惕,让他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偶然。 可是眼下老修是真真切切的死了。 按说总不至于搭上一条命来讹诈试探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真的是巧合,他想多了? 他松开手,语气淡淡的说:“我觉得你爷爷可能还有救,你稍等,我进去给他拿另外一种药。” 他一松开手,苏南衣嘴角飞快的勾了一下。 假装死去的老修,心里也暗自得意。 呸,就凭你这点小伎俩也配合我过招?这种假死闭息法老子几十年前就会的。 苏南衣的目光追随着萨德,看到他走到柜台里面,翻找了点什么,一股淡淡的腥气从里面飘出来。 苏南衣瞬间就闻到了。 她立刻意识到,萨德拿出的药,八成就是毒药。 苏南衣立即悄悄拿出一粒解百毒的药丸在掌心,扑到老修身上,又开始嚎哭,轻轻为他整理了胡子,趁人不备,指尖儿把药丸送入老修的嘴里。 老修顿时明白,等苏南衣的手掠过他的喉咙时,他趁机吞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萨德也从里面出来了。 他似笑非笑地走到苏南衣的面前,手掌往前一伸,赫然有一粒暗红色的药丸。 那位大妈伸着脖子往这边一看,抽抽鼻子说:“好浓的药香味儿啊。” 其他的人也跟着点头附和,还有人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药,难不成能够起死回生吗?” 萨德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点点头说:“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虽然不是起死回生,但也差不多了,这位老爷子看上去死了,实际上还有一息尚存,只要有半口气,这粒药丸也能救他回来。” 他偏头看着苏南衣,看似温和,其实暗含着狠意,“小姑娘,我把这粒药丸给你爷爷吃下去,不出三天他准保能够醒过来。我也不要你的钱,你觉得如何?” 别人闻见的都是药香味儿,但是苏南衣一嗅,就可以敏锐地嗅到这粒药丸里透出来的淡淡腥气。 除了血腥气,还有来自毒虫身上的那种腥气,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救命的仙丹,而是杀人夺魂的毒药。 苏南衣迎着萨德的目光,她迅速判断出萨德就是在试探她。 如果她阻止,不让萨德给老修这颗药,那萨德就会怀疑她是心里有鬼,甚至可以指责她不想救自己爷爷的性命。 但这类药丸一旦让老修吃下去,那老修不管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都不会再有生还的可能了。 苏南衣暗想,这一招可真是毒啊。 第五百八十八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萨德的心思固然歹毒,但是对于苏南衣来说却可以轻松化解。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苏南衣早就察觉到萨德的心思不正,事先让老修吃了解百毒的药丸。 更何况他们还有狐清在,什么毒对于他们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打定了主意,苏南衣含着泪满怀期待的看着萨德,“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让我爷爷起死回生吗?”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小脸上楚楚可怜,萨德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没错,我说的是真的。把这粒药丸吃下去,三天之后,保管你爷爷重新活过来不说,身上的病痛也能去除一半,剩下的我也会尽心尽力的给他治好,而且向你保证,分文不收。” 苏南衣心中冷笑,好大的一张饼啊,他先把眼前这一关渡过去,三天之后? 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时辰,恐怕他们祖孙俩也就尸骨无存了。 “那就谢谢你了,如果真的能治好我爷爷,我愿意就之前的事情向你们赔罪。” 见她终于松了口,萨德心中高兴,把药丸完往前一递,“那让你爷爷吃了吧。” 苏南衣伸手就去拿,没有半分的犹豫,刚刚碰到萨德的掌心,萨德又说道:“还是我来吧。” 又是试探。 萨德把药丸递到老修的嘴边,捏开他的下颌骨,然后放入药丸让他吞咽下去。 其实老修诈死,现在就是一个死人的状态,根本就不会吞咽。 萨德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这粒药丸入口即化,即便是不吞下去,也能够顺着喉咙进入腹腔,死人会让他死得更透,活人也难逃一死。 萨德眼中阴冷的笑意一闪即过,轻轻的把老修的头放平,和蔼可亲的对苏南衣说:“小姑娘,你放心吧,过几天你爷爷就好了,这样吧,你们如果没有地方去,那就暂时先住在我们医馆的后院,这样的话也方便照顾。” 苏南衣心里冷笑,方便照顾?是方便你杀人埋尸,毁尸灭迹吧? 苏南摇摇头,软声拒绝,“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是带着我爷爷走吧,等他醒了再带他过来。” 萨德微眯眼睛,“那你们有地方去吗?” “有,有的,我们虽然刚到这里来不久,但是已经有了临时的落脚点。” 萨德看看地上的老修,“可是,你自己也弄不走他呀。这样吧,让我的手下送送你,怎么样?” 苏南衣看了他的手下一眼,低下头怯怯的说:“不用麻烦他了,我自己可以。” 她这模样哪里是怕麻烦的意思,分明就是怕这个手下再对她有什么歹意。 刚才那个大妈上前拍拍苏南衣的肩膀,“小姑娘,别担心,这样吧,我来帮你。” 苏南衣并不想连累其他人,今天早上那几个乞丐的死已经让他和老修都很难过。 何必再牵扯其他无辜的人呢? “不用了,大妈,谢谢你。我去找一辆小平板车,把我爷爷推走就行了。” 正在说着从人群外面进来一个人。 看到苏南衣一脸的惊喜,“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呀?发生什么事了?” 苏南衣一看他的脸,觉得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大步走过来,笑眯眯的说:“我是你房东的堂兄呀,我姓温。” 苏南衣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温掌柜派过来的人,替她来解围的。 她立即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温大哥呀,那真是谢谢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是给人家做脚力的呀,你忘了?正好我那边儿有点活,给人家送到了东西正要回去呢,看到围着这么多人,就过来看看。” 他一眼看到地上的老修,一脸惊讶,“这是怎么了?” “我爷爷病了,现在吃了药,我要把他带回去,正想去找一辆小平板车。” 大汉一拍胸口,“不用找了,我帮你把人带回去,给你送到家,放心吧!” 苏南衣急忙连连道谢,帮着大汉把老修扶起来,又向萨德道别,“那我们先回去了,等爷爷醒了,我再带他过来。” 萨德笑眯眯的点点头,在苏南衣看来,他就是一只笑面虎。 “好的,没问题,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苏南衣三人一走,四周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 萨德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眼里的眸光像冬日的冰凌,刹那间满是寒意和杀机。 他偏头看看大叶沉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追上去看看他们住在哪里。” 大叶点点头,搓了搓手说:“大哥,你放心,我保证把活儿给你干利索,这一老一少真他娘的气死我了。” 他转身就要走,萨德想了一下又叫住他:“慢着。那个老头子,你把他的尸首处理干净就行,至于那个小姑娘……” 他说到这里一顿,嘴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把她给我带回来,我有用处。” 手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大哥,您放心,那小丫头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长得还算凑合,我一定把她好好的给你带回来。” 萨德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搭话,手下心虚的,摸摸鼻子赶紧追了上去。 老修被放到平板车上,三个人走过路口穿胡同过巷子,最后在一处安静的小胡同里停了下来。 苏南衣不用回头,也知道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冲着大汉点了点头, 大汉有些担忧,“你自己行吗?” 苏南衣笑笑,“放心吧,没问题,你赶紧走吧,别让人怀疑到你们身上。” 大汉不再犹豫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夏染在这里打下江山不容易,创业难守业更难,苏南衣不想连累到夏染的人,更不想让温掌柜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背对着胡同口,手指轻轻敲着平板车,老修张开眼睛,躺着看着头顶上的天。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 风声从耳边掠过,树后边儿传来轻浅的呼吸声。 等了一会儿,苏南衣有些不耐烦了,语气淡淡的,“还不出来吗?” 藏在树后边儿的人愣了一下,看看四周也没有别人,他也不再躲着,提着手里的刀慢慢走过来。 苏南衣缓缓回身看到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惊慌。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钢刀上,刀光凛冽,映着苏南衣幽深的眼底。 “跟了我们一路,想干什么?直说吧。” 她这么爽快,倒让大叶有点儿措手不及,仔细打量打量了她,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和刚才在医馆门口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心里不禁有点不安。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一个丁点大的小姑娘,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来? 难道自己还治不了她吗? 想到这里自信心又有点儿爆棚,他晃了晃手里的钢刀,“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今天你让我出了这么大的丑,难道就想这么走了吗?门儿都没有。” 第五百八十九章 你今天走不了了 苏南衣听了大叶的话,不慌不忙的问道:“嗯,那你想怎么样呢?” 大叶冷笑了一声,晃晃自己手上的钢刀,“你说呢?” 苏南衣双手一摊,“我不知道啊,这不是在问你吗?” 大叶的目光在老修的身上掠过,“我看呢,这老头子的死活你也就不用再管了,把他交给我,我把他挖个坑埋了,就当这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么个人,然后你乖乖的跟我走,我保管你以后好吃好喝,比你现在的日子好十倍,如果要是不听话的话……” 苏南衣眼睛看着他,目光平静没有波澜,“如何?” 大叶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凶光,“如何?当然是对着我这口刀说话!” 苏南衣听了他这话差点笑出声来,“我问你个问题啊,你是不是经常去中原的听书馆?” 大叶没想到话题竟然拐到这个上面去了,愣了一下问道:“干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就是喽,难怪你一开口就有一股子这个味儿。不过,中原的说书先生,可不像你这么没品位。” 大叶脸色一沉,“你少废话,我告诉你个小丫头片子,小爷我还没有吃过这种亏!今天你必须跟我走。” 苏南衣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今天你还就走不了了。” 大叶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大笑,“你说什么?我走不了,难不成你还能把我留下呢?” 苏南衣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对呀,你答对了。” 她手搭在腰间,正想把软鞭掏出来,躺在平板车上的老修慢慢的坐了起来。 “这种货色用不着你动手,看我的吧,装死躺了这么半天,身上都木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看到他突然诈尸大叶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是人是鬼?” 老修把嘴里的一根草吐出来,“呸,你才是鬼呢,问问你家的神明,见过老爷子我这么帅的鬼吗?” 他说着从平板车上跳了下来,步步逼近。 大叶心惊肉跳,仔细打量着他。 看着他不但活了,而且中气十足,除了脸色不太好看,其他的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大叶脑子里全是懵的,这不应该啊!别的不说,就是萨德给他喂进去的那粒毒药,他也活不了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秀拍拍身上的土,“快点儿啊,过来呀,你在等什么呢?赶紧的,我还有事儿接着走呢。” 大叶一听怒气战胜了恐惧,先不管别的了,他就算是活了也得把他弄死! 他一晃手里的钢刀就往上冲,“老不死的,这是你自己找的,既然你没死,那我就再助你一臂之力,送你去归西!” 老修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说,“送我去归西?按照你们蒙林的说法,不应该是送我去见神明吗?完了完了完了,看你这样子,真是听书听的中毒了。” 大叶手举着钢刀本来架势十足,被老修这么一通熟了,又有点儿泄气。 钢刀一举起来,还没有出手,就见老修快如闪电,一只手指头戳在他的腋下,他感觉到一阵酸麻,疼痛瞬间蔓延了全身。 想动也动不了了,他大惊失色,“你对我干了什么?” 老修嘴里滋滋了两声,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快别这么说了,你这么说容易引人误会,我能对你干什么?我也想好好的给你打一架,但是你这功夫也太差了点,就这种德行,这种水平,还学别人行侠仗义,啊呸!不对,不是行侠仗义,是杀人越货,你这功夫也不够啊。” 苏南衣觉得好笑,“哎呀,行了,别跟他废话了。咱赶紧回去吧。” 老修点点头,伸出手来如同钢爪子一般薅住大叶的衣领子,就拖了他往回走。 大叶想说话,他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弹,就像一个木偶人。 他惊恐的看着天空在眼中流闪而过,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老修兴致勃勃地问苏南衣,“你觉得我的演技怎么样?还可以吧?” 苏南衣点了点头,“还不错,就是话有点多,不过最后的装死,实在是神来之笔,值得表扬!” 老修黑黑的笑了,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十分得意。 “我说,你也不错呀,没想到你还能抛开平时的形象,演出这种精髓来,实在是佩服!佩服!” 苏南衣翻了个白眼儿,“什么精髓,你直接说我像泼妇耍赖不就完了。” 老修咧嘴一笑,“不不,不,可不只是这个,还有那种特别柔弱的女人,外表看着柔弱,内心狠毒的那种,你懂的。” 苏南衣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懂,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苏府里的女人,还有王府里的云柳,个个都是这种角色。 想起这些人,感觉恍如隔世,不知不觉中好像她们都在生命里已经远去了,和她们争斗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两人有说有笑,回到了住处,陆思源和思格兰立即迎上来。 看到大叶,思格兰好奇的用小手戳了戳,“他怎么了?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老修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嗯,算是吧,不过他应该不情愿变成木头人,要是你喜欢,我给他做成,也不是不行。” 大叶虽然说不了话,动弹不了,但是耳朵里还能听见,一听这话瞬间毛骨悚然,都快要吓尿了。 老修紧接着把在医馆门口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了一遍,把思格兰听的笑个不停。 陆思源微微拧着眉头,看向苏南衣,“这么说,那个萨德的确是有可疑。” 苏南衣点头,“不是有可疑,我怀疑他就是那个放毒蛇的人。” 陆思源说着走到大叶的面前,他可不会温和聊天儿什么的,更不会温柔行事,手里的匕首冷光一闪,直接在大叶的身上片了一片肉。 大叶叫不出声,只能张着嘴无声吼,脑门上的汗瞬间渗了出来,脸色通红转白。 陆思源毫不留情,一连割了三刀,差点儿没把大叶给疼死。 “记住这种疼的感觉,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不说,那就慢慢的熬着的痛苦,明白了吗?” 大叶说不了话,只能拼命的眨眼睛,表示自己听懂了。 陆思源问:“萨德是本地人吗?” 大叶张张嘴,表示自己说不了话,陆思源手指在他身上某一处一戳,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但是还是动不了。 惊愕之余,他不敢迟疑,急忙回答,“萨德不是本地人,但我是。”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怎么跟着他在一起的?” 大叶吞了口吐沫,“他是很久之前就来到这里了。我父母死的早,没有什么事儿干,有一天遇见了他,他挺厉害的,身上的功夫很不错,像说书里的大侠,我非常崇拜他,他就让我跟着他跑腿办事儿,每个月给我钱,他出手也挺大方的。” 苏南衣问:“他不是本地人,那他是哪里的人?” 第五百九十章 给你指条生路 大叶哆哆嗦嗦的,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吓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但可以肯定,他不是本地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像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他还认识中原字呢。” 苏南衣眉心跳了跳,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中原字,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次无意中看见的。他正在看信信件,上面写的是中原字,我虽然不认识,但是我经常去听书馆,在说书先生那里看过。” 苏南衣回想起萨德的样子,皮肤白净,穿的皮袍的样式也和别人不太一样,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一时间无法确定。 陆思源手里的匕首在大叶的脸上贴了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刀刃量度坚硬,顺着皮肤的纹理渗进大叶的肌肉骨骼,让他心惊胆战。 他眼睛盯着那把匕首,生怕再来一下,又让他承受那种痛苦。 他浑身吓得都在发抖,“求求你们,饶过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思源像是没有听见,根本不理会他。 苏南衣缓缓问道:“萨德和红袖是什么关系?” 大叶现在被吓得近乎崩溃,问什么说什么,把知道的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红袖就是萨德在起来社里的托,他为他招揽生意,本来按照我们医馆的资质是没有办法去奇兰舍给那些女人看病的,就是因为红袖说了话,那里的老bao子才同意的。” 苏南衣一挑眉梢,目光变得冷厉,“除了看病还有别的吗?” 大叶迅速想了想,“那些女人的病很好看,无非就是一些头痛脑热,或者是身体的脏病。每次萨德都是让我悄悄去其他的医馆,抓一些药来,再让萨德拿着过去,没有什么难度的。” 老修在一旁短促的笑了一声,“那我就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招数,自己买了药,然后拿去给西兰舍的那些姑娘,怎么着?干赔本的买卖啊?” 大叶连忙摇头,“不会赔本的,虽然说他给奇兰舍的女人看病要价不是特别高,也就是刚刚够本而已,但是也做其他的生意。其他的生意很赚钱的,别看医馆比较破旧,实际上萨德很有钱。” “其他的生意,其他什么生意?” “就是制作一些丹药啊什么的,萨德会制作丹药,一些香体的,美颜的都会做,那些女人很买他的账。” 大叶一口气说了不少,看着老修又急急的说:“对了,他喂你吃的那粒毒药丸儿,也是他自己做的,那个药丸儿毒的很。” 他的语气里还掺杂着几分疑惑。 老修哈哈大笑,“怎么着?小子现在还纳闷儿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是吧?” 大叶讪讪的笑了笑。 老修故作神秘的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神明派下来的大使,根本不可能被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给弄死下的,这种毒对我来说就如同吃糖药丸一般,没有任何的作用。” 大叶将信将疑,要说不信吧,老修确确实实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要是信了吧,又太过匪夷所思。 苏南衣有点儿想笑,强忍住正色道:“你说他擅长制毒药丸,那他的那些毒是从哪里来的?用的不是植物,而是毒虫之类的吧?” 大叶帮忙点点头,“没错,正是!那些东西我都不敢看,无意中瞧见过一次吓得我半死,毒蛇,蝎子什么的全都有。看一眼就起鸡皮疙瘩,我是不敢再看了。” “少说废话,那些东西在哪?” “就在医馆的后院一个小地窖里,他养了不少。” 苏南衣暗自琢磨,想着狐清这下子有口福了。 大叶哭丧着脸,“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把知道的都说了,真的!我不敢撒谎。” 老修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我们放了你,你回去怎么跟萨德说呀?他要是知道你出卖了他,他会放过你吗?” 他一想到萨德的狠辣,也打了一个寒战,“我……”他迟疑着摇头,“我可以跑到别处去,让他找不着我……” 苏南衣盯了他没有说话,他自己也觉得十分没有底气。 他跟随萨德的时间也不短了,萨德的心狠手辣,还有能耐本事,他心里都门儿清,想到回去的下场,他又十分胆怯,真是左右为难。 苏南衣看着他犹豫的神色,就知道这一家伙左右摇摆,没有准主意。 她眼珠转了转,“这样吧,我给你指一条生路吧,就看你愿不愿意走了。” 大叶抬头看着她,眼神中几分期待几分疑惑。 “你回去就跟他说,事情都办妥了。” 大叶一听,说了半天是这么个办法,让他撒谎? 他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不行,”他立即摇头,“萨德精的很,你们是不知道,我不敢对他撒谎。再说了,你们几个大活人,还在一个城,他的手下可不止我一个,一查就能够查得出来。” 苏南衣无所谓地笑了笑,眼神中尽是轻蔑,“我敢保证,从此以后,萨德不会找得到我们祖孙俩。” 大叶一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苏南衣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懂,你只要告诉他,尸体你都处理好了,事情办妥了就可以了。” 大叶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陆思源手上的刀刃往下一按,就又要开始割,大叶吓得连声大叫,“别别别,我不是不愿意,而是因为出来的时候,萨德交代了我两件事情。” “哪两件?快说!” 大叶吞了一口吐沫,“一是把老爷子的尸体处理掉,二是……” 他目光对准苏南衣,后面的话没敢再说。 但他这一个眼神,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陆思源的眼底迅速涌起腾腾的杀机,如天边翻滚的怒云,刹那间就要把他吞没。 大叶看到这个眼神,被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因为被点了穴动弹不了,他感觉自己的腿软都得当场跪下。 就算是在萨德的身上,他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苏南衣手托着腮,漫不经心,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那如果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难办喽,我总不能自己跟着你回去吧?” 大叶感觉自己的魂还神游在外,根本没法回答问题。 苏南衣想起围观大妈说的话,又问:“你之前和人伢子串通起来,买卖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陆思源冷声喝道:“问你呢!” 大叶急忙回神哆哆嗦嗦地说:“不是我。这事儿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没胆子干这种事儿,都是萨德让我做的,真的。” 老修眉毛一挑,“你骗谁呢?现在萨德没有在这儿,你干脆把不好的事儿都推到他身上去,你就干净了,对吧?” 大叶恨不能跪下来磕头,“真的!真的和我没有关系,他做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找的都是一些无依无靠的人,有姑娘,也有年轻的小伙子,只是被人知道的不多罢了。” 苏南衣心头闪过一个念头,那这些人被卖到哪里去了? 不会只是奇兰舍吧? 第五百九十一章 冒死回来 苏南衣的问题大叶根本就回答不了,他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帮他找一些人。有时候帮着叫人伢子来,这中间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是特别清楚,他也不会让我知道呀。” 老修一拍桌子,“说了半天,你就是一问三不知呗,那你知道什么?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大叶正想要开口,陆思源手里的刀光一闪,又一片肉割了下来。 大叶疼的尖叫一声,冷汗又瞬间渗了出来。 陆思源举起刀,让他看着刀刃上滚动的血珠。 大叶接近崩溃,眼泪鼻涕一块儿流下来。 思格兰在一边,手拖着胖胖的腮帮,叹了一口气说:“我哥哥的脾气很好的,你干什么这么坏,非得惹他生气呢?你就不能乖一点儿,好好的说话吗?” 苏南衣本来还担心这种场面,让她看到太过血腥,还想提醒一下陆思源来着,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偷偷暗笑。 这小丫头胆子挺大。 想想也对,之前跟着吴泯舟的时候,吴泯舟可是一方总督,手里又掌握着军权,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倒是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 大叶听到思格兰的埋怨,眼泪流得更凶了。 被割的是他好吗?难道还能怪他不乖,这究竟还有没有天理啊? 他心里一个劲儿的狂喷,但是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反——只能呜呜啊啊的哭泣。 思格兰震惊地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哭,太丑了。” 苏南衣忍不住有点想笑,陆思源这一刀本来应该割出一个严肃的场面,现在倒好,气氛全被破坏了。 陆思源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叶,“到底说不说?如果不说的话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反正你也不想说。” 大叶闻言用力的闭上了嘴。 但是想想又觉得闭嘴也没有什么用,刚才张大嘴巴嚎哭,“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知道的都说了,我说的是真的,你们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萨德真的不让我全部都知道。 你们也看见了,我就是一个看店儿的,如果我真的是个重要的人物,那也不会被留下来看店铺了呀。”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修若有所思,“那你说一个谁对他最重要,我们去把人抓来。” 大叶想都不想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 古英。 “古英?” “对他最重要就是他的心腹,他什么事儿古英都清楚。” “这个古英是什么人?”苏南衣问。 “他在一个大户人家当管家。平时神出鬼没的,很少到店里去,我也只见过一两次,不过我知道,萨德很多事情都会跟他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老修眯着眼睛问他。 大叶脸上有些难看,“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偷听到的。我那天拉肚子本来已经走了。刚走没多远,又觉得肚子难受,又跑回来去茅厕,但是萨德不知道,他以为我走了。就约了人见面,我听到他们说起的。” “古英是真名吗?他在哪个大户人家做管家?” “应该是真名,蒙林的人很少改名换姓。但具体是哪家,我真的不知道,萨德嘴巴很严,平时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我要不是那次偷听到,我也不会知道。” “那天和萨德谈话的人是谁?” 大叶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对方穿着黑色的斗篷根本就看不见脸,也没有听见对方说话,萨德是个很警觉的人,我根本就不敢出动静,更不敢偷看。” 苏南衣沉思半晌,看来大叶知道的信息已经挖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要是再拖下去。萨德就真的该起疑了。 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对大叶说,“你想好了没有?究竟要不要回去?” 大叶苦着脸,“我是想,可是萨德那里我瞒不过呀,我跟他说了要把你带回去。” “这事儿也不难办,就看你胆子够不够大。” 苏南衣笑mimi的,大叶看的后脖子直冒凉气,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医馆里。 萨德刚刚从地窖里出来,手上沾着碎碎的血肉。 他刚刚喂过养的宠物,他的宠物很特别。 他很宝贝它们,平时一般都是喂活物,实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为一些碎肉。 之前他拿了一条白色的银血蛇出去,但是直到现在,那条蛇也没有回来,这让他十分着急。 去客店周围打探了一下,才知道苏南衣他们已经搬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 他心里暗暗焦躁。 人没死,他的银血蛇还一去不回,这让他十分不安,要知道他的这些东西都来之不易,饲养起来更加困难,而且生长缓慢,极难得。 一条银血蛇是他很多年的心血。 何况他制作有毒的丹药也需要用到银血蛇的毒。 这两天他过得极为不顺利,好像每件事情都在出纰漏。 他坐在椅子上,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那个小姑娘不简单。 不过让他唯一欣慰的是,给那个老头子喂了一颗毒药,无论他是真死还是炸死,反正都是必须死透。 看看时辰,大叶也该回来了,到底在拖拉些什么? 他正等的不耐烦,门一响大叶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进来了。 他一下子就闻到了血腥气,瞬间浑身紧绷起来,警惕的看着大叶,“你搞什么?” 仔细一看,才发现大叶身上有伤,走路也有点摇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萨德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仔细看着他。 大叶身上挺惨,被割了好几道血,把衣服都染透了,整张脸也是惨白惨白的,额角的汗珠把头发都湿透,手脚也在不停的哆嗦。 萨德心里纳闷,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其他的人,当然也没有那个小姑娘。 他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问你话呢!说话。” 大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对不起,我失手了,人没有能带回来请您责罚我吧!” 萨德低头看着他眼睛里闪过几分凶光,“究竟怎么回事儿?如实说!” 大叶吞了一口唾沫,额头抵在地面上不去看他,双手都在微微的发抖。 “我按照大哥说的去毁尸灭迹,那个老头子的确是死了。但是那个小姑娘却是有帮手的。 他们真的就是来讹诈的,见讹诈不成,还搭上了一条性命,就恼羞成怒,正好我去追踪,被他们发现,他们就合起伙来打我,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 他说着还哭了起来,这哭倒是真哭,毕竟他的心里很害怕,而且在苏南衣那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直憋着,这下好,全都发泄出来了。 他一边哭一边说额头又抵在地上,萨德看不见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神。 而且萨德本身心里也烦躁的不行,也没有细想就相信了他。 第五百九十二章 完全不相通的角色 萨德回身坐在椅子上,一脸嫌弃的看着大叶,见他一身的狼狈,满是血迹,眉头狠狠皱了皱,“怎么搞的这么惨,那小女孩就这么厉害吗?” 大叶哭的眼泪鼻涕直流,低着头说:“她自己倒还不怎么厉害,我也能应付,关键是她还有帮手,好几个大汉呢,我看他们就是团伙,惯犯!一贯就是干这个的,这次真是栽了!气死我了,等我再见到他们,一定好好的教训他们!” 萨德冷笑了一声,“得了,别说这种话了,要是真有能耐,你自己也不会弄得这么惨!赶紧下去收拾收拾自己,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 萨德烦躁的摆摆手让他滚下去。 大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总算是逃过了一劫,连滚带爬的就往后院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萨达,忽然又叫住了他。 “慢着。” 这一声就跟惊雷似的,霹在大叶的头上,他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去,以为是萨德发现了什么。 他猛吞了几口唾沫,回头看了萨德,一眼又慌忙地低下头去。 “你收拾好了之后,出去街上转转,打听一下原来在客栈中的那几个人去哪里了。找到他们的行踪回来跟我说。” 大叶的心又缓缓往下沉,急忙说:“好的,大哥我知道了,您放心。” 萨德又嘱咐,“这两天你先别去奇兰舍那边。我会安排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机灵点明白吗?” 最后的话寒了几分狠厉。 大叶心惊肉跳,“明白明白,我明白。” “滚吧。” 大叶回到后院儿,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赶紧回自己的房间上了一点金疮药,包扎上,又洗了把脸。 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感觉就像是去阎王殿走了一圈儿。 他也没敢耽误太久,赶忙去街上转悠打听萨德教办他的事儿,走到院子里,无意中低头看到地上滴落的血滴,他身子僵住,打了个寒战。 目光轻轻往地窖的方向瞄了一眼,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头拔凉拔凉的。 到了前面,他控制住自己的颤抖,跟萨德说了一声,然后上街去打听消息。 走到闹市街区,在一个小店门前看到思格兰和陆思源。 他心头狂跳,若无其事的走过去,飞快的说:“我按照你们的说法,他已经相信我了。还让我去客栈里打听消息。” 陆思源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也没打算跟大叶交实底儿,就让他自己打听去,反正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记住跟你说的。别想着耍花招。” 大叶连忙表示不敢,“对了,那个地窖里应该还有东西。我看到地上有血,应该是萨德喂过他们了。” 陆思源点点头没有说话,大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打算,想问却又不敢。 陆思源带着思格兰已经转身离开,思格兰小声地问:“思源哥哥,他说的地窖里指的是什么?” 陆思源淡淡的说:“狐清的美食。” 思格兰还想多问,忽然抽了抽鼻子,“好香啊!思源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 陆思源微眯的眼睛,向香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前方路口来了一辆花车,车子装扮的异常华丽,系着彩色的绸子,在风中轻轻摆动,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大蝴蝶,很多人都围过来看。 车窗的珠帘轻轻跳跃,映出斑斓的光彩,折射在车内人的脸上,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她脸上并没有化着什么妆,穿着月白色的衣裙,乌发披散,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喧嚣都和她没有关系。 思格兰轻轻哇了一声,“她好漂亮啊,思源哥哥!” 陆思源眼眸深邃,但是眼底翻涌的却是清冷的光。 思格兰又说:“她看起来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陆思源扫她一眼提醒,“花魁。”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忽闪着,仔细盯着那个女人看了看,“还真的是,哎?她这副样子和昨天晚上花魁大赛上时的模样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分明就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呀!难怪我觉得她有一点点熟悉,但是又完全没有认出来。” 陆思源也有这样的感觉,如果说,昨天晚上的花魁像一团烧的热烈的火,那么现在的凌霜就像是高山上的一捧白雪。 完全不相通的两种角色,却奇妙的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陆思源感受到的不是惊艳,而是危险。花车缓缓的驶过,香气弥漫了半条街。 思格兰兴致勃勃的说:“思源哥哥,我们要不要追上去看一看?” 陆思源沉思了片刻,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要查奇兰舍,苏姐姐不是也说,这个女人非同寻常吗?” 陆思源摸了她的头一把,“光天化日,又是走的大街,这么招摇,要办的肯定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如果想知道,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了,要是跟着反而会让她发现。” 思格兰恍然大悟,“说的有道理啊。” 两个人边逛边往回走,买了一些小玩意儿。 回到住处的时候,陆思源发现苏南衣并不在,只有老休自己在院子里东看西看。 他心里顿时有些紧张,“南衣呢?” 老修看他紧张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本来想逗逗他,想想又算了,“她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干什么去了,你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去?” 老修短促地笑了一声,“她说她有事情要做,是有人放了消息来找她,一个姑娘家,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她吧。” “什么人来找她?” 老修一脸的茫然,一看就是不知道。 陆思源气的咬牙,“现在这种情况复杂,我们周围有很多的敌人,而且是好几波,什么都没有摸清,就连城主府那边都不能信任,你倒好,让她自己出去,你就不怕她有什么危险吗?” 他很少一说一大通,把老修给说懵了,老修张着张嘴,觉得自己有点理亏,的确是没有问他,主要是觉得苏南衣有身手,而且医毒都精通,这种情况下能出什么事儿? 可是看到陆思源这生气的样子,他也不敢反驳,放下手里的东西,“那,那要不我和你一块出去找找?” 陆思源瞪他一眼,“不用!你们在家里等着,哪也不许去。” 陆思源转身出去了,头也没回。 老修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真有些担心,如果到了分别的那一天,陆思源这个状态…… 想想就觉得头疼。 思格兰凑过来说:“修爷爷,被训的感觉怎么样?” 老修翻了翻眼皮,“嘿,你个小东西,你也来笑话我。” 两人正在说笑,忽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异响。 老修立即抬头看去,就见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空中降落下来。 思格兰也看见了,立即兴奋的喊,“是小黑!” 老修拍了拍手,又抓起一把鸟粮逗引小黑,小黑不是一般的鸟儿,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它是不会落下来的。 第五百九十三章 暗中送来消息 小黑扑腾着翅膀轻轻落在不远处的枝杈上,老兄对它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它到自己的掌心里来吃东西。 小黑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这才又展翅飞下来。 但是小黑并没有急着吃东西,而是微微合上了眼睛。 老修和小黑也打过几次交道,尤其是在京城的时候,经常一起玩儿,也经常喂它,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老修有点儿纳闷,忽然闻到一点血腥气,紧接着就听思格兰惊呼了一声,“小黑受伤了!” 老修心头一惊,急忙轻轻转着手看了看。 因为小黑的毛是纯黑色的,没有一点其他的颜色,还真不太好看出来。 就在它的右边翅膀下面有几块凝固了,像是之前受过伤沾了血渍。 老休不敢怠慢,急忙轻轻的安抚着它,然后给它看伤口。 果然,小黑的确是受伤了,本来还有点儿侥幸,以为它这么远的路途,难免会沾上别的血之类的。 这下希望也落空了。 老修急忙拿来了药和清水,给小黑仔细清洗过之后,上了药又包扎起来。 小黑全程不动,只是偶尔被弄痛了,喉咙里咕咕两声。 它一直为合着眼睛,不吃东西也不动,看上去的确是很虚弱,想必这一路飞来非常的辛苦。 思格兰心疼的直掉眼泪,不断的问老修,小黑到底有没有事。 老修也很心疼,“没事的,你放心吧,这就是皮外伤。大概也是一路辛苦,又疲倦又受伤,所以,它需要好好休息,我们还是别吵他它了。” 思格兰含着泪点点头,想抱抱小黑,又怕弄痛了它,最后终于忍住。 狐清跳过来,围着小黑转了两圈儿,老修有点儿紧张。 狐清像是在嗅着什么,小黑睁开眼看了看它,两只小动物对视了片刻,狐清最终还是走开了。 老休想了想,出门的时候还是把狐清带了出去,让小黑自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心里盼着苏南衣赶紧回来。 他现在也有点担心,觉得自己太过大意了。 陆思源说的对,现在这座城中各方势力都交错复杂,危机四伏,他们就这几个人,还是要互相照顾,多加几分谨慎为好。 陆思源出了门,顺着道路,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寻找苏南衣的影子,但始终没有发现。 他一路走到温掌柜那里,问苏南衣有没有来过,温掌柜有没有派人去找过。 温掌柜都摇头否认。 陆思源的心里越发的焦急,生怕苏南衣会出意外,在这里他们就认识温掌柜的人,如果不是他,会是什么人来找,苏南衣还会跟着一起出去呢? 看到他这么着急,温掌柜也跟着担心,“要不我派出人手去找吧?” 陆思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不用了。等等再说,不知道南衣去了哪里,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温掌柜派出人势必会有大动静,敌人十分警觉还是小心为妙。 陆思源相信苏南衣,她聪明谨慎,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一定会留下记号或者信息,他是关心则乱。 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不断的否定自己说,南一再聪明也抵不过人心狡诈,否则的话,天医府也不会覆灭了。 想到那个惨痛的曾经,陆思源心里打了个寒战,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手紧紧握着剑柄,他快速转身出去,又去街上寻找苏南衣。 走到半路,看到大叶在街上晃来晃去。 陆思源上前低声问,“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 大叶回头看到是他,顿时吓了一跳。 “我刚刚看见有奇兰舍一个人和你的同伴在一起,我应该没有看错。” 陆思源眉梢一挑,“奇兰舍?” “啊,对,就是在红袖旁边的一个人,好像叫什么李大的吧。” 陆思源心里快速的想着,如果是李大的话,可能是来说一些关于红袖的事情。 李大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离开客栈的事情,肯定是上客栈里去找了,结果没有找到,这才留了暗号。 苏南衣发现之后,才出去和他们见面。 陆思源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差不多,心里稍稍安了几分。 他问了大叶具体的位置,转身快步去找。 他猜的没有错,苏南衣现在确实是和李大在一起,就在之前他们住的那家客栈的后巷。 苏南衣并没有放松警惕,虽然她现在把李大两个人的把柄握在手里,但凡事总有意外,小心点总没有错。 李大小声的说:“就是那个院子,我今天看到红袖又去了那里。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但是从来不让我们进去,我才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苏南衣心里感兴趣,但是表面上并没有露出来。 她问李大关于花魁的事情,后来红袖是怎么说的。 李大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说事情不公平。都是提前订好了的,让她们一起不过就是堵住众人的嘴罢了。” 这话李大可不敢接。 苏南衣并不意外,按照红袖表现出来的个性,不闹才怪呢。 苏南衣又问道:“那她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李大摇了摇头,“这个她倒是没说,不过我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太想罢休,因为她盯着这个花魁的位置也已经许久了,本来之前是被婷兰压制,婷兰走了又来了个凌霜,还是半路空降来的,红袖不是很服气。” 苏南衣点了点头,摸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他。 李大急忙双手接了过去。 苏南衣在那个小院儿的门上做了一点记号,用一丢丢香粉弹在门上。 她背对着李大,李大手伸进袖子里,隐约有什么光芒一闪。 就在这刹那之间,陆思源赶到了,一个剑风扫过来,把李大打的后退了几步,翻身栽倒差点儿丢了命。 他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苏南衣回头看到陆思源杀气腾腾的模样,急忙问道:“怎么了?” 陆思源上下看着她,“你没事吧?” 苏南衣摇头,“没有,怎么了?” 陆思源提着剑过来,森冷的剑尖指着李大,“你刚才想干什么?” 李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也不敢动。 陆思源目光落在他那只袖子上。 好半天李大才喘过一口气来,“公子饶命!公子请听我说,我没有恶意,我这袖子里也没有凶器,”他说着甩了甩手,从里面掉落出一枚银针来。 陆思源依旧没有收剑,剑尖指着他,“怎么回事?说!” 李大喉咙滚了滚,片刻不敢耽误,“这是红袖给我的,说让我四处打听一下,看看这东西是谁的。” 苏南衣把那枚银针拿起来,心头就是一跳,她一眼认出,这一枚银针正是朗老修的。 可是怎么会到了洪秀的手里呢? 她脸上面色不改,问李大怎么回事,红袖从哪里来的。 李大喘了几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花魁选举那天晚上,奇兰舍社出了事情,虽然说压住了消息,但我还是打听到了,听说是丢了什么东西,这应该是偷东西的人掉落的。” 第五百九十四章 他心中的不舍 苏南衣听完李大的话,心口跳了跳,但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那几个乞丐已经惨死在了破庙中,如果奇兰舍的人怀疑偷东西的人有这枚银针,那么肯定不会怀疑到几个乞丐身上去。 除非…… 她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这是红袖的怀疑,还是老bao子的怀疑?” 李大回答说:“是红袖的怀疑,他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对别人讲起。” 苏南衣瞬间了然,看来这是红袖动了私心,想着自己把偷银袋子的人找出来,在老bao子的面前立上一功,以此来稳固她的地位。 只可惜红袖所托非人,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李大早已经背叛了她。 其实就算是让他她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红袖的资质根本当不了花魁,老bao子也不可能让她来做。 这个红袖,也不知道究竟是聪明还是蠢,有迷一样的自信,好像觉得天下就她最美。 这一点苏南衣不去理会也懒得计较。 把银针收好,从钱袋子里摸出银子来递给李大,“你去随便买几根银针,和这个相似的。” 李大双手接过,点头答应,看了看在一旁如同杀神一般的陆思源,大气也不敢出。 苏南衣暗自好笑,问道:“还有事吗?” 李大急忙摇了摇头 “那赶紧走吧。” 李大如蒙大赦,急忙撒腿头也不回地跑了。 苏南衣拉着陆思源离开,到了一个僻静处,这才对他说道:“刚才那个院子肯定有猫腻,李大是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他说红袖经常去哪里。” 说完她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么找过来的?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陆思源见她确实没有受伤,悬着的心才慢慢松懈下来,他语气平静,根本听不出刚才他心里有多慌乱。 “我那边一切顺利,大叶已经回到萨德那边去了,萨德也没有怀疑他,还让他去客栈那边打听咱们的行踪,现在可以肯定,放毒蛇的人就是他。 而且在他后院的地窖中,的确养了很多有毒的东西。 另外,我和思格兰刚才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一辆花车,那个凌霜坐在花车里,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她的装扮和花魁大赛的时候很不一样。” 苏南衣有点儿好奇,也想打趣他,陆思源可是很少注意到女子的装束是什么样子的。 她嘴角微微翘起来,眼睛里含了笑意,“哦?怎么个不一样,是不是特别美?” 陆思源清楚看到她的笑意。 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点儿微微的恼。 “她美不美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关注的又不是她的美丑,她就是仙女下凡也与我无关。” 他这几句话说的有点儿生硬,别说是苏南衣,他自己说完也愣了愣。 和苏南衣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话一说出口,陆思源就后悔了,心里懊恼的不行。 两人对立着沉默了片刻,陆思源最终忍不住缓缓地说:“对不起。” 苏南衣轻轻笑起来,“哎呀,没关系的,有什么对不起的,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陆思源摇了摇头,垂下眼眸,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岔开话题,“这个凌霜很不一般,她穿着白色的衣裳,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这样的人和这个地方简直是格格不入,她必定是有所图,否则不会到这里来。” 这一点苏南衣十分认同。 她沉默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这个凌霜穿着一身白衣?” 陆思源点点头,看到苏南衣的神色,忽然也想到了。 “你之前说,做梦梦到一个神秘女子,也是一身白色衣裙?” 苏南衣深吸了口气,脸色凝重,“嗯,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凌霜,梦里也没有看清她的模样。也许……”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只是巧合。穿白色衣裙的女子那么多,并非只有凌霜一个。” 陆思源微微抿了唇,眼底掠过一道暗芒。 他握紧剑柄,在他的眼里,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伤害苏南衣。 俩人走到街市,听路边的人还在议论刚才花车过去的事情,聊起凌霜多么好看,都透着艳羡。 苏南衣凑过去,假装好奇地问:“那位好看的姑娘去哪里了?” “坐着花车,去了城主府啦。” “城主府?” “是啊,听说是少城主邀请的。” “排场好大呀,也就城主府有那个面子啦。” 这两国的风俗果然是不一样,在大夏,哪个官员敢这样让青楼女子堂而皇之,招摇过市的去府上? 要是真这么做了,只怕第二天就得被言官们参得体无完肤,折子都能把他埋起来。 但在这里,却是大不一样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默契退出人群回小宅子。 “去城主府,还是桑赫邀请的,他这是在搞什么鬼?”苏南衣十分不解,“试探?” “那也不必把人请到府里去吧,还这么大阵仗。” 苏南衣一边走一边琢磨,“那个在包间里的神秘人物,或许,桑赫也发觉了什么,就想让凌霜去府上,但凌霜也怕对自己不利,干脆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她去了城主府。” 陆思源嘴角微勾,“这样一来,即便是桑赫想对她不利,恐怕也得掂量一下了。” “没错,少城主弄死一个花魁并不算什么,可这个花魁风头正劲,又没有什么错处,桑赫还是要有点顾忌。” 陆思源看着前面的路,“这峪城可比其它三城有意思多了。” “这座城是蒙林入关后的第一道屏障,自然十分重要,身处要地,肯定要面临更多危机,心思也更深沉。” 苏南衣有点头疼,“若非是和墨铎有点交情,又想要他的珠子,我也不愿意掺和这种事。大位之争,向来是血流成河,白骨成堆。” 她说到最后,声音低下去,嘴唇也紧紧抿住。 陆思源知道,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眼中浮现几分痛色,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多想,这不是我们必做的事,只要尽力就好了。我也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好,”苏南衣浅浅一笑。 两人刚一进院子,思格兰立即跑过来,“苏姐姐,思源哥哥,你们可回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思格兰拉着苏南衣就往里走,“小黑来了,但是它受伤了。” 苏南衣心头一沉,“受伤?哪里受了伤,严重吗?它现在在哪里?” “就在屋里面,修爷爷已经为它上了药包扎,让它休息呢!” 苏南衣轻轻推门,快步进了屋,果然看到小黑正垂着小脑袋,闭着眼睛养神。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苏南衣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五章 狐清的“神威” 小黑听到声音,缓缓的睁开了小小的眼睛,看到是苏南衣进来,它慢慢的站了起来。 苏南衣快步走过去,轻轻点点它的头,仔细看了一下老修给它包扎的伤口,心里越发的难过,“真是辛苦你了。” 小黑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 苏南衣把它带的信取下来放在一边,给它喂了一点鸟食。 这会儿小黑的精神好了许多,也有力气吃东西了,慢慢的啄着鸟食,时不时抬起头看苏南衣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催促她赶紧看信。 苏南衣好笑又心疼,“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没事儿,看信的事儿不急。” 她拿起信来仔细看了看,新的内容并不长。 是说夏染派出了信使,可能稍后两天就会到。 他让小黑送信来提前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 苏南衣的心里并没有多少高兴,而是缓缓沉了下去,她预感到或许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的话夏染不会突然派信使来。 她心里有点儿不安,开始胡乱揣测,莫非是在赈灾的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还是说云景出了什么事? 但是她看了看云景给她的信也很简单,就是简单的说了一下一切都好。 这两封如此简单笼统的信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苏南衣暗暗着急,这两个家伙搞的什么鬼? 她看完把信放在一边,手指轻轻抚着小黑的小脑袋,小黑也没有继续吃,又开始闭目养神,看来这一路的确是辛苦了。 苏南衣小声的嘀咕,“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呢?是有人误伤了你,还是其他动物?又或者是有人故意对你围追堵截?” 前两种还好一些,最怕的就是最后一种。 陆思源敲敲门,从外面进来,拿来一点点水,放在小黑面前,“特意给它准备的水,让它喝了,对它的伤有好处。” 陆思源对苏南衣说:“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苏南衣把两封信往他面前推了推,“说是派了信使,可能这两天就到。让老修去城门口附近多注意一下,别再出什么岔子。” 她说完又否定自己的说法,“不行,老修的目标有点大,还是让温掌柜的人去,他们互相认识也彼此信任。跟温掌柜说一声,信使到了,让他来通知我们。” 陆思源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苏南衣的眸光冷了冷,“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故意伤害了小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小黑是云景的心爱小鸟,自从他们离开京城以来,来往的书信全靠小黑和小白来回传送,对于他们而言,小黑和小白已经不只是两只送信的小鸟,也是他们的同伴。 想到小白,苏南衣不禁又有点儿担心,如果小黑是被人恶意堵截的话,不知道小白那边的情况会怎么样,有没有安全抵达。 陆思源看到她的脸色变化,知道她的担忧,小声的安慰,“别太担心,小白一向机灵,不会有事的。” 事已至此,苏南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耐心的等待消息。 天很快黑了,吃过了晚饭,苏南衣又看了看小黑,让它好好休息,狐清又过来蹭来蹭去,围着小黑转了两圈儿。 苏南衣提醒狐清不要欺负小黑,狐清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鼻子在小黑伤口附近又嗅了嗅,苏南衣眸光微微一缩,“你的意思是,它的翅膀是被某种有毒的东西伤害的吗?” 狐清像是听懂了,头歪了歪,看着她。 苏南衣的脸顿时沉下来,如果是什么有毒的东西,那恐怕真的就是有人故意伤害,小黑是鸟,平时多半儿在天空中飞行,带毒的飞禽可不多见。尤其现在是冬季。 可是如果真的是有毒的话,小黑又是怎么能撑这么久的呢? 苏南衣心疼不已,心里也有了一些火气,揉了揉狐清的头,把它揣在斗篷里。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和陆思源带上狐清出门,悄悄奔向萨德所在的医馆。 街上很静,几乎没有什么人影,尤其是医馆在的地方还挺偏僻。 因为萨德养了不少有毒的东西,苏南衣还是没敢大意,把狐清从斗篷里抱出来,让它先闻了闻。 狐清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是很兴奋的样子。 苏南衣小声说:“一会儿就让你吃的饱饱的,你先别顾着高兴,看看有没有什么陷阱。” 狐清跳上墙头,爪子在某处扒拉了一下,紧接着就传来稀稀碎碎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随后就是狐清吃东西的声音。 苏南衣听着耳朵有点发麻,看来小心还真小心对了,这个萨德真够阴毒的,在墙上放了东西,要是一时大意非得中招不可。 狐清三两下把这点零食打扫干净,苏南衣跟着它从院墙翻了进去,陆思源垫后,手握在剑柄上,警惕地看着回周。 医馆里并没有多少人,这应该就是一个萨德用来打幌子的地方,平时并没有安排多少人守在这里。 再者,他可能是觉得有那些毒物在,就算是有人来了也不怕。 很快找到了那个地窖,上面的锁也是很平常的锁,陆思源手起剑落,轻轻松松的就把锁打开,两人带着狐清慢步下了地窖。 地窖里很黑,一股子腥臭气,迅速的扑面而来。 陆思远打开火折子,放眼望去两个人尽管是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情景着实的恶心了一下。 这里的毒物还真的是不少,有蛇,蝎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毒虫。 分区域养着。 每一处都有不少的白骨,还有的带着血肉。 有的像是兔子或者鸡之类的,还有的像是人。 任何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会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纵然苏南衣去过不少的部落异域,也见过很多以毒虫为盅的奇人异事,但是这样的场景还是很少见。 他们两个恶心感觉到不舒服,最高兴的应该就是狐清了。 狐清激动的上蹿下跳,眼睛烁烁放光,看着这些东西,就如同一顿顿美味的大餐。 但是,这些它根本就吃不完。 苏南衣还正在想应该怎么办,反正她是不会把这些东西带到宅子里去,那非疯了不可。 她正要和陆思源商量,实在不行就一把火把这里给烧了。 然而让它没有想到的,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狐清眼睛慢慢的变了,由黑色变到浅红,最后变成了深红,在黑暗中悠悠闪着光,像染了血。 苏南衣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狐清的情景,就是这样的状态。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知道狐清究竟想要干什么。 就见狐清跳上一个罐子,爪子在上面轻轻的挠了起来,那种声音特别的难听刺耳,但好在声音很轻,不会传到外面去,紧接着,那些毒蛇毒虫竟然争先恐后的爬到那个罐子里去。 苏南衣简直都惊呆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都给你消灭干净 等到那些东西都爬进了罐子里,狐清还把罐子盖子给盖上了。 这些东西散开着看着挺多,装在一个大罐子里也能够装得下。 虽然少,这些东西可不能小看,一条一只,就足以要人的性命。 狐清站在罐子上眨巴着眼睛看着苏南衣,此时它的眼睛已经又改变了状态。 苏南衣轻轻地吞了一口吐沫,“你不会是想着让我帮你把罐子给带回去吧?” 狐清歪了歪头依旧盯着她看,那意思好像在说,不然呢,难道让我自己带回去吗? 苏南衣想想那罐子里装的东西,就觉得怎么也伸不出手去。 陆思源忍不住笑了笑,“我来吧。” 苏南衣可没有跟他客气推辞,连忙点点头,“好,那就你来。” 陆思源觉得好笑,还真的是很少看到苏南衣这么怂的时候。 她去过天底下的很多地方,聪明又机智,见过人性的险恶,经历过生死,但是陆思源很清楚,苏南衣有一个小小的弱点。 那就是她很怕一些怪异的虫子什么的,尤其是这些东西聚集在一起,那简直就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苏南衣在一旁距离远远的也不敢上前,还不住地叮嘱陆思源,“你记得把那个口弄得紧一点,别让它们跑出来了!” 陆思源笑着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把这些东西归置好,一只不留的全都带走。 苏南衣想了想,又觉得就这么走了,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让萨德追寻,干脆,她就把火折子往里面一扔。 火迅速燃烧起来,在后院里睡觉的大叶也被她揍了一下子打晕过去,从屋子里拖到外面,揍了个鼻青脸肿。 苏南衣暗自好笑,这也是为了保你的命,你可别怪我。 干完这一切,她和思源带着狐清扬长而去。 两人本来想着,再去红袖经常去的那个院子里瞧瞧,但是带着这么一罐的东西实在是不太方便。 只是绕道从那里经过看看,没有什么异样,直接回了住处。 老修和思格兰都没有睡,等着他们俩回来。 苏南衣一回来就进了屋,对老修说道:“你赶紧出去看看,把那些东西都带回来了,看看蛇胆啊什么的,有没有什么用处,要是有就弄出来,这些够狐清吃两天的了。” 老修一听眉开眼笑,简直喜出望外,“有那么多吗?我去看看!” 老修对这些东西,不但不害怕,还十分的有研究,赶紧喜滋滋的去了。 思格兰也想跟着去,被苏南衣一把拦住,“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反正我是不喜欢那些东西。” 思格兰想了想,“好吧,苏姐姐。看在你这么害怕的份上我就陪着你吧!” 苏南衣脸色微红,“我哪里害怕了?” 思格兰指了指她的脸,“你的脸都红了呀。” 苏南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难骗了! 让她欣喜的是,小黑精神好转了不少,虽然翅膀上的伤还没有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痊愈,但是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苏南衣又给它上了一点药,“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等到伤彻底痊愈了,我再让你走。” 老修忙活了大半夜,取出好几个蛇胆,兴冲冲的来向苏南衣报喜。 苏南衣赶紧竖起手掌,“停,停,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把它们弄出来就好了。” 陆思源忍不住笑了笑,他今天已经破了很多次例,平时不苟言笑的人今天已经笑了很多次。 苏南衣有些窘迫,“你们赶紧回去休息,我也要睡觉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把众人都赶走,苏南衣躺在床上,又想起云景,越离越远,思念却越来越浓,也不知道现在云景怎么样。 眼看着用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 每一到这个时候,就格外的想自己的亲人。 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和家人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那一个。 可是今年的新年却变了味,父母不在身边,丈夫也不在身边。 今年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年,居然就要如此长时间的分离,想想都觉得心疼。 尽管如此,苏南衣切并不后悔,对于现阶段来说,把云景治好,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云景好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以后还有很多的新年可以和云景一起过。 父母那边,苏南衣想了想,等到这次夏染的信使来,她还是应该写一封信去神医谷,询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她现在没有定所,也不知道神医谷那边有没有给她送来消息,就算是送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到她。 狐清从外面进来,苏南衣警惕的看着它,你刚吃了有毒的东西吧?今天晚上就别跟我一起睡了。 狐清有点儿委屈,有点儿不甘心,它跳上桌子对着苏南衣龇了龇牙,表示自己已经洗过了牙齿。 老修做了一种特殊的药水,每次狐清吃完东西之后都会给它洗一洗牙。 苏南衣看着它的模样,好气又好笑,还有点儿心疼它。 这两个小东西,一心一意的帮她,比人心可真诚多了。 她最终还是不忍心,抵不过狐清大眼睛的攻势,拍拍自己的枕头,“那你就过来吧!” 狐清顿时跳上床,像往常一样,在她的枕头边躺下睡着了。 苏南衣手指轻轻戳戳她的小肚皮,又软又暖,“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吃饱了就睡。” 她嘴角含着笑意也沉沉地睡过去,本来以为今天听说了凌霜穿着白色衣裙的事情,会在做那个神秘的梦,看清那个神秘的女人,可是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觉到了天明。 天色刚蒙蒙亮。 萨德从外面回到医馆,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不太对劲,迅速的冲到后院,一眼就看到被人扔在院子里,光着膀子的大叶。 空气中飘荡着烧焦的味道,墙角边还有一些残留的虫子的尸体。 萨德一见这种情况就炸了,眼睛都变得血红,快步冲到地窖旁边。 地窖的门都被烧得乌黑,他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打开火着的一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烧没了,全都成了灰烬。 怒火在萨德的心里横冲直撞,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烧着。 他狠狠踢了晕倒在地的大叶几脚,怒声骂道:“醒醒!你他娘的快点给我醒过来!” 他顺手拿起旁边大缸里的木瓢,用凉水狠狠把大叶给泼醒。 大叶打了个激灵,哆里哆嗦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我这是怎么了?” 一看到萨德那张杀气腾腾的脸,顿时往后缩了缩,“大哥?您怎么来了?” 萨德冷笑了一声,“你还问我!我要是再不来,你死了都没有人知道!说!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大叶根本不知道,他连看都没有看到苏南衣他们。 他抓着头左右看看,一脸的疑惑,“我怎么到院子里来了?身上好疼,谁打我了!” 一看到他这副蠢样子,萨德的怒火简直冲到了头顶。 第五百九十七章 夏染的信使到了 大叶哆哆嗦嗦的什么也不敢说,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抱着肩膀在那里垂头丧气,像一只鹌鹑。 萨德看到他这副样子,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在原地转了几圈,怒火依旧发不出去,对大叶怒吼,“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大叶急忙连滚带爬的回房间去,穿上衣裳又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把院子里的火把都点燃。 他正撅着屁股在院子里找所谓的线索,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一回头,不禁吓了一跳。 十几个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医院门口,他的冷汗瞬间就滚落下来。 萨德扫了他一眼,直接让他滚,大叶连声也不敢吭,滚回房间里关上门,大气儿也不敢出。 黑衣人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尤其是地窖那边仔细的看了看,但是奈何地窖已经被烧成了白地,什么都没有了,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萨德气的头晕脑胀,头都要炸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吗?” 萨德咬了咬牙,勉强把怒气压下去,“还有一只在竹筒里,被我带在了身上,就剩下这一只了。” 这话一说出来,萨德就无比的痛心,那些毒虫全部都是他的心血和宝贝,现在倒好一把火全都烧没了,更可笑的是,他连是谁都不知道。 黑暗中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走到院墙脚下,看着地上的一点残渣,目光锋利在幽冷的月光里闪着杀机,映照着他俊冷的眉眼,不见一丝温度。 “这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吃的。” 萨德凑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亲自去的火把在院墙上来回寻找,目光微微一缩。 在一块瓦片上有一些灰尘,浅浅的灰尘上,有一枚小小的脚印。 这是什么? 他把那片瓦片拿了下来,在火里仔细的看,比猫的还要小,边缘也更贱一些。 黑斗篷也仔细看了看,“你对那些有毒的东西比较了解,印象中没有这种东西吗?” 萨德眉头紧皱。 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他并没有什么印象,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摇了摇头说:“也许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猫吧。” 黑斗篷没有吭声,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成药还有多少?” 萨德一脸的懊丧,“成药还有一些,如果要重新制,必须得有这些东西才行,但是现在都没有了,要去找新的,最少也得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黑斗篷断然拒绝,“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萨德苦笑,“我也不想,但是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难道你有吗?” 黑斗篷手指捻着那只虫子的残肢,沉默半晌回答道:“实在不行我就去问了巫医,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能够用的东西。” 萨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医那里肯定是有东西的,但是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借了。”巫 黑斗篷淡淡扫了他一眼,“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了,你应该想一想,这究竟是谁做的。反思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差错,如果再这么下去,那就没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萨德被他说的脸色变了变,咬了咬牙说:“行了,我知道了。” 黑斗篷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人离开,那些黑衣人跟在他的身后,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就像一道道影子。 院子里重新又安静下来,一切就像都没有发生过。 萨德扫了一眼大叶的房间,大叶在屋子里抖成了一团,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连气儿也不敢喘,仿佛被死神盯住,手紧紧的抓住床上的被子,牙齿在嘴里个个的碰撞在一起。 萨德最终还是没有进来杀他,也许在他看来大叶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而现阶段,他是需要这种小人物来为他跑腿搜集资料的。 天光大亮,太阳穿破了云层,照射到院中,一切都像重新焕发了新生,除了那个被烧毁的地窖还是一片漆黑。 萨德心里的火气满满,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大叶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出来,在院子里打扫。 萨德看着他不耐烦的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得出门一趟。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你就留意一下,明白吗?别他娘的整天那么蠢!” 大叶连连点头。 萨德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去了柜台,那里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骑上马出了门。 他走了很久,大叶都没敢上前面去,只在院子里做打扫,他思索着昨天晚上这些离奇的事情,心里模模糊糊有一个猜测,但是又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 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去找苏南衣,他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着他们来找他。 苏南衣一早起了床,先看了看小黑,它的翅膀恢复的很好。 重新换了药又包扎上,它已经不再愿意只待在房间里了,开始在四处溜达,轻轻扇动翅膀,飞得并不高。 狐清这两天不缺东西吃,在廊下摊开晒着小肚子,今天的阳光还不错,暖暖的,眯着眼睛十分惬意。 苏南衣看着它们俩心情也很愉悦,想起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那段时间虽然短,但是日子过得很逍遥,真想太妃和云景啊。 吃过早饭,苏南衣想着去街上走走,顺便打听一下医馆那边的情况,萨德丢了这么多的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还没有来得及出门,温掌柜已经派人来了,是店里的一个小伙子,长得精神,穿着蓝色长袍,干净利索。 一见苏南衣,急忙上前行了礼,笑道:“我们掌柜的请您过去一趟,本来应该是亲自上门来请的,但是店里来了客人,还带着不少东西,所以只能请您过去,怕引人注目给您带来麻烦。” 苏南衣并不计较这些虚礼,她知道温掌柜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来了客人,她猜测,这应该就是夏染派来的信使。 叫上陆思源,两个人跟着小伙计一起去温掌柜的店铺中。 一进后院,就看到三匹高头大马拴树上,正在吃草料。 见到她来,温掌柜急忙迎了出来,还有三个陌生的男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大家不敢怠慢,都立马上前行了礼,苏南衣一扶起他们,“各位,一路辛苦了。” 为首的人姓赵,留着一脸络腮胡子,成熟稳重,“您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东家让我们带来了东西,还有信件,都放在里面了。请您进去看吧。” 苏南衣心中欢喜跟着他们进了屋,果然看到有几个包袱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应该就是这三个汉子一路上背来的,她心中更加愧疚。 这么远的路,但是赶路就已经非常的辛苦,还让人家背着这么多的东西。 更让她欣喜的是,云景和夏染都给她写了厚厚的信。 第五百九十八章 夏染信里的异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是不能看信的,苏南衣小心翼翼的收好,把几个包袱归拢到一处。 她在椅子上坐下,温掌柜让人上了茶。 “几位一路辛苦了。你们东家是不是有话带给我?” 赵勇点了点头。在这房间里也没有外人,他也没有顾忌,压低声音,“东家说,让您多加注意安全。他在那边儿赈灾,一切都好,王爷也很安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京,按照路程来算,我们到达这里,他们应该也回去了。” 苏南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如果只是汇报行程大,可不必派人来亲自跑一趟。 赵勇眼睛看着她,语气凝重,“东家说。前尘往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必太过执着,人心难测。请王妃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苏南衣听完这话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赵勇又急忙解释,“最后这几句话是东家的原话,在下一个字也不敢错。” 夏染的原话? 他显然是意有所指,听起来并不像夏染平时说话的风格,他一定暗含着什么含义。 这个家伙故弄玄虚的,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们已经回京,按说算是安全了。 这一点苏南衣倒是不担心,可是夏染的话里话外是让她多注意安全,还说什么人心叵测,她的身边除了陆思源和老修,思格兰,没有别人了。 苏南衣一时有办法理解,只能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苏南衣问了问赈灾中的事儿。 赵勇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挑着一些有意思的事说了几句,大家都听得兴趣盎然,尤其说到夏染让城中灾民一起帮着干活的事儿,都暗自称赞。 苏南衣也觉得他处置的非常到位。 前世她经常出去赈灾,一方面因为她是医者,有这样的的职责,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要帮着顾西宸树立威信。 顾西宸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一步一步有了声誉有了威信,再走到先皇的面前,这背后全都是苏南衣在为他支撑。 在赈灾中,经常遇到灾民暴动的情况,无非就是因为不公平,还有的人贪心不足。 夏染这次没和官府合作,用他自己的办法当机立断,倒是稳住了局面。 这作风的确很夏染。 赵大勇话锋一转,说起那间破庙的事情,苏南衣隐约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但这个念头很快,她没有抓住。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苏南衣和陆思源一人拿着两个包袱回住处,剩下的两个温掌柜稍后派人送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夏染和云景在城里给她找的,有衣裳也有一些不怕坏的吃食。 千里迢迢的送来,是两个人满满的热气腾腾的心意。 苏南衣把包袱放在外面的屋子,思格兰和老修围拢过来,兴致勃勃的等着看。 苏南衣把吃的东西找出来交给他们,独自拿着信进了房间。 她先打开云景的信,云景在信里倾诉着自己的思念。 每一个字苏南衣都想着记在心里。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仿佛还能够感觉到云景的温度,想象得出云他坐在桌前,提着笔,认真给她写信的样子。 信里的内容写的都是一些家常的事儿,今天发生了一些什么趣事,有哪些意思的人,雪下的多么大,可就是这些平凡的事,却是平凡的日子里最温情的所在。 苏南衣一连看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仔细收好。 打开夏染的信,夏染的信写的和往常也不太一样。 夏染这个人很幽默,说出的话,写出的字也很有意思,但是这一次,苏南衣敏锐的感觉到,他是在刻意写的有意思,字里行间还是有一丝丝的沉重,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的心也跟着缓缓的提了起来,慢慢的一页一页的往后看。 果然,夏染在信中也提到了破庙,甚至还提到了一个白衣女子。 苏南衣的心尖狠狠的一跳,像被人用力的握了一把。 又是这个白衣女子,她也在梦里梦到过。 相隔数千里却有同样的梦,谁也可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这内在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夏染在信里也没有写的太清楚。 她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没有更多的信息,忍不住立即要写回信。 陆思源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的神色不好,眉头微皱,“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南衣示意他走的桌前,小声的说:“你看看夏染的信。” 陆思源接过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白衣女子?” “是。” 苏南衣点头,“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陆思源来可回看了几次,“这里面并没有写太多的信息,或许是夏染也没有得到太多的详尽的资料。” 苏南衣想起赵勇跟她说过的话:前尘往事,不必太过执着。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夏染所说的前尘往事,指的是她以前在天医府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真正的苏南衣。 可是现在,她不那么想,她觉得夏染说的这个前尘往事,似乎另有所指。 应该指的就是这个白衣女子。 那么,这个白衣女子,她是谁的前尘往事? 苏南衣的手指不禁用力握紧了毛笔,一滴墨啪一声掉在纸上。 她回过神,心里莫名的惆怅,缓缓把一张纸揉碎了,扔在纸篓里。 陆思源心中担忧,“南衣,你也别想太多,凡事总会有法子解决的。” 苏南衣笑了笑,陆思源看得出她笑得很勉强。 他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可是他又无从安慰。 苏南衣坐在桌前,快速的给夏染写了回信。 在信里,她把自己梦境中的白衣女子详详细细地写了一遍,让夏染务必查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把信写完,思格兰拿着两个小玩意儿进来找她。 苏南衣把心情收拾了一下,被思格兰拉着到了桌子前看包袱里的东西,看着这些满满的心意,她心里很暖。 思格兰笑着说:“苏姐姐,等你收拾的包袱的时候,我和你一起收拾吧,我有一些东西,要送给夏染哥哥和云景哥哥。” 苏南衣揉揉她的头,“好啊,没问题。” 把一些小吃时拿出来,苏南衣给大家分了分,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好玩儿的又是思格兰喜欢的,苏南衣也大方的送给了她。 翻找出两块儿不错的料子,是夏染带给老修的,让他做点儿冬衣,老修眉开眼笑的收下了,大家皆大欢喜。 苏南衣心里总有些不安,一方面是受了伤的小黑,一方面是夏染这封模糊不清的信。 总在她心里盘绕着,挥之不去。 陆思源见她这样,提出来要带她上街去逛逛,顺便打听一下医馆那边的事情。 苏南衣打起精神欣然前往。 本来以为,昨天晚上找了一把火,怎么也得有点儿消息传出来,可是这一路走来,却丝毫没有。 第五百九十九章 机会自动送上门 这事儿也有点不太寻常。 苏南衣和陆思源在街上随意逛了逛。 医馆附近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动静。 安静的有点诡异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苏南衣小声道:“要不然我进去看看?” 陆思源立即制止,“不行,太危险了。” 他把苏南衣拉到暗处,“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苏南衣一把拉住他,“你进去就不危险了吗?” “我不怕,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乱动!” 陆思源少有的强势,把她推到树下,然后飞快的去了医馆。 他今天的装扮和平时不太一样,也没有来过医馆,算是一个生脸儿,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大叶正在柜台里百无聊赖的坐着,听到动静,懒洋洋的说:“今天不做生意,你明天……” 话没说完,就被陆思源打断了,“买药。” 一听到这个冷厉的声音,大叶就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抬头一看,果然是陆思源。 他赶忙小跑着过来,压低声音问:“您怎么来了?” 陆思源没有跟他解释,直接问道:“今天店里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安静?” 他一问出口,大叶也瞬间明白了,吞了一口唾沫说:“萨德出去办事儿了,说得过两天才能回来,那个地窖……是你们烧的吧?” 陆思源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萨德怎么说?” 大叶心里更慌,心说这些人都是狠角色。 竟然敢放一把火,把那些东西都烧了,而且还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单凭这个,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他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快速的把昨天晚上的事儿说了一遍。 提到黑斗篷和那些黑衣人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十分的紧张,脸色很是苍白。 陆思远把这些情况都记在心里,面无表情的问:“还有吗?” 大叶想了想,看到柜台忽然又道:“噢,对了,那些成药他拿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思源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大叶也不敢拦着,更不敢跟出去,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了。 直到确定陆思源不会再回来,大叶瘫坐在桌子上,心说这个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一天天朝向走在刀尖上,走在悬崖边儿,两边儿他都得罪不起。 神明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简直都快要崩溃了。 不管他怎么想,陆思源走出医馆找到苏南衣,拉着她去了别的地方,才把了解到的情况如实跟她说了。 一听到有黑斗篷,苏南衣眉心为跳,“果然是这样,萨德根本就不是独自行动,他背后还有人,幸好我们没有打草惊蛇,杀他容易,要想揪出他背后的人,必须还得留着他。”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公子!” 一听到这个声音,苏南衣心头就微微移动,本来挺烦躁的,现在却觉得这个声音分外的动听。 机会来了。 她嘴角勾起微笑,转过身,适当的露出惊喜的表情,“红袖姑娘!原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红袖从轿子里下来,看到他们俩也很高兴的样子。 “奴就说吧,奴和两位公子有缘,走到哪儿都能遇见。” 她的目光在苏南衣和陆思源的手上一掠,发现两个人并没有买什么东西,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味道。 苏南衣把她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假装无意的说,“谁说不是呢?我们俩去接我们的妹妹,居然也能和姑娘遇到,真是有缘分。” 红袖的思路很快被苏南衣这句话给岔开,“妹妹?公子还有妹妹呀?” 苏南衣点头,“对啊,我们还有一个叔叔,他有一个独女,我们还有一个最小的堂妹,今天说跟着老家人一起过来。 本来我们俩是想着在街上买点东西,妹妹初次到这里来一定很开心,但是兄长又说还不如让她自己来选,反正也来了嘛,正好带她逛逛。” 红袖兴致勃勃的说:“那可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陪两位公子一起去吧?” 苏南衣心中冷笑,这位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她也不看看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这样贸然的提出和别人一起去。 苏南衣一笑,“还是不麻烦姑娘了。” 红袖摆了摆手,身上的香风扑面而来,呛得苏南衣直想打喷嚏。 “不麻烦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呀?能够为公子效劳是奴家的福气,正好我有这轿子,小姑娘身娇体弱的,坐坐轿子不是正合适吗?走吧,一起去吧!” 她实在是热情的很,说着时候还过来拉苏南衣的手腕。 苏兰一的身上迅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陆思源不动声色的伸手臂挡住了她,声音淡淡,“还是不用了,我们兄妹相见有许多话要说,姑娘在场实在不方便。” 这话说的干脆利索,拒绝的清清楚楚。 红袖愣了愣,脸迅速由红转白,看起来特别的难看,眼睛里适时泛起潮意,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姿态,用帕子压了压眼睛说:“是奴家太心急了,奴家不自量力,像公子这样贵重的身份,怎么能看得上奴家这样卑贱的人呢?真是实在太冒失了。” 陆思源依旧面无表情,根本没有什么愧疚的意思,目光牢牢的看着她。 苏南衣急忙解释道:“红袖姑娘,不要介意,我兄长不是那个意思,他这个人一贯的性子很冷,也不怎么会说话,经常会惹的姑娘不高兴,所以到现在了还没有娶亲,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他们俩一唱一和,一软一刚倒把红袖弄得左右为难,继续哭也不是,显得她小家子气,就这么算了,又觉得心里不甘,而且也不可能再跟着他们。 就在她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的时候,苏南衣压低声音说:“姑娘且先回去,姑娘的情谊,在下心里有数的,改日一定会登门去拜访,只是最近事情,多小妹又出来,有点儿忙,请姑娘多多见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红修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风尘中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去管人家? 苏南衣肯这么说,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她心知肚明,也就顺坡而下,福了福身轻声说:“公子说的哪里话?能得到公子垂怜是红袖的福气,那我就不耽误公子了,先回去了,在奇兰舍等着您大驾光临。” 苏南衣笑着点点头,送她上轿,还亲自为她打开了轿帘。 红袖一脸的娇羞,笑眼盈盈的冲着苏南衣飞了几个媚眼儿,然后扭身坐起了轿子。 苏南衣放下轿帘儿,在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家伙,这个算是打发走了。 轿子轻轻的被抬起来,晃晃悠悠地远去。 她脸上的笑意退去,“这位红袖姑娘是盯上咱们了。” 陆思源沉着脸点了点头,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逗他笑,“行了,别绷着脸了,把人家都吓着了。不过我们这次配合的很好,而且我相信咱们还会和她再见面的,而且会很快。” 陆思源微眯着眼睛,“你是说,她会打咱们妹妹的主意?” 苏南衣说的意味深长,“是啊,不然的话,她那个院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第六百章 再入城主府 陆思源问苏南衣打算怎么办,苏南衣想了想说:“我们先去城门那边逛一圈吧。正好也可以看看有什么动静,估计这两天墨铎也该到了。城门的守卫也快收到消息了。” 两人一起去城门那边儿。在一个茶棚里要了两碗茶,一边喝,一边看着那边的情况,和店老板轻松聊着天儿。 做茶棚生意的老板一般都比较健谈,苏南衣很轻松的就把这几天城门口的情况打听了个干干净净。 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在说着,一匹快马从城外奔来,马上的人穿着士兵的衣服,身后还背着一个旗子。 看到这个人,店老板的脸色立即变了变,“看到没有,这就是军营中派出来的送信官。看这样子还挺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去城主府的。”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送信官身上应该就带着关于墨铎的消息。 他们俩立即结了账,若是无意的离开,加快脚步去城主府附近,果然看到那匹马拴在了城主府的门口,送信官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去了里面。 苏南衣低声说:“如果真的是送来了墨铎的消息,那咱们俩也该加快进度了。” 陆思源问道:“那奇兰舍那边的事情怎么办?” 苏南衣当机立断,“先放一放。如果奇兰舍有所图谋,那么也和城主府脱不开关系说不清,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把两件事变成一件事,我们得分清主次了。” “好,听你的。” 两个人正打算离开,刚一转身,由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勒住马缰绳,坐在马上笑着大声说:“两位兄弟,这是要去哪里啊?” 苏南衣抬头一看,正是少城主桑赫。 桑赫翻身下马,他今天的穿戴不错,看起来心情也还挺好。 苏南衣心中暗笑,这该不会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和那天在酒席间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他和婷兰发生了什么?旧情复燃了? 一时间心里瞬间闪过很多的念头。 桑赫完全不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苏南衣想了这么多。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布袋,“刚好我打了猎回来,还想派人去找你们,正好在这里就遇上了,一同入府来吃饭吧。” 苏南衣笑着说:“这会不会太打扰了?” 桑赫一挑眉,“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是我们父子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兄弟,不必多客气。 对了,我派人去客栈找过你们,但是听说你们搬走了,不然的话,早该请你们到府里来了,你们搬去哪里了?要不然就来府里住吧,反正也有你们的房间。” 苏南衣笑着拱手道:“多谢少城主的热情招待,我们就不上府打扰了。因为以后要在这里落脚,所以找了一处小院子,刚刚安置下来,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少城主,有机会的话,请到我们兄弟的住处做客。” 桑赫拍拍他的肩膀,“别客气,这样未免显得太生分了。之前不告诉你们我的身份,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忧。” 既然他这么说了,苏南衣也就不再客气。 和他一起进了城主府。 桑赫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马,脚步顿了一下问门卫什么人来了,门卫回答说是送信官,已经去了城主的书房了。 桑赫听到说是有送信官来也微愣了一下。 苏南衣说道:“少城主,您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忙,我们改天再来。” 桑赫摆了摆手,“不用,他已经去见父亲了,有什么事情父亲会处理的,跟我来吧!” 他把马交给门卫,让人把打的猎物带到他的院子里。 他的院子里有一个独立的小厨房,还有烤肉用的架子什么的,就在院子里那么一支,速度还挺快,有一些露营的味道。 苏南衣心里暗自琢磨,他们这些人都一贯这么豪放吗? 明明在府里,还非得摆出一副在城外的样子,好在她的陆思源是常年在外的人,对这些并不讲究,适应的也很快,否则非得露了马脚不可。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随遇而安,跟着桑赫在院子里坐下,支起火堆,手下的人很快把猎物处理好,连同着调料给他们拿过来。 桑赫亲自动手,一边操作一边看着苏南,一边说道:“我看你们兄弟俩长得都很俊俏,但性格确实不大一样。” 陆思源沉下眼眸,没有说话。 苏南衣笑眯眯的说:“少城主何以见得?” 桑赫哈哈大笑,“这还用说吗?你能言善道,但你的胸膛却是沉默寡言。不过……” 他又补充说:“你兄长的剑术是非常好的,我也很敬佩,不如这样,一会儿吃过了东西,我们比试一下?” 陆思源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好。” 桑赫十分高兴。 他是少城主,平时找人比试,很多人要么推脱说有事情,不敢和他比,要么就是故意输给他,无趣的很。 苏南衣也没有拦着,反正桑赫见过陆思源的身手,比试一下也没有什么。 她现在只想着知道那个送信官究竟送来的是什么消息。 刚吃到一半,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有个士兵走进院子,在桑赫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桑赫微微皱眉,摆摆手让他先退下去,他起身对苏南衣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吃着,我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苏南衣拱拱手,“少城主请自便。” 桑赫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他们都猜测着,应该和送信官有关系。 院子里还有其他的人,他们也不方便交谈,苏南衣拿了根树枝在地上轻轻地写着字。 陆思源看完又把字抹掉。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刚把字抹干净,忽然空气中传来一点淡淡的香气,苏南衣顿时心生警惕。 陆思源想要回头被苏南衣拦住了,他们两个人装作没有发觉,眼睛都落在烤着的肉上,耳朵里的听着门外的脚步声。 那股子香气越来越浓,果然,很快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少城主可在?” 门口的侍卫说:“不在,少城主刚才有事儿出去了。” 女人迟疑了一下,“院子里可还有别人?” 士兵回答说:“有两位少城主的客人,还在院中未曾离开。” 没有再听到女子说话,脚步声传来,苏南衣也没有回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发裙摆晃晃悠悠的似花朵绽开,那股香气越发的浓郁,散发在空气中让人心生暖意。 “你们是谁?”女人在身后问道。 苏南衣像刚听到有人来,急忙站了起来,转身看去随即行了个礼,“原来是夫人,真是失礼了。” 与此同时,婷兰也认出了他们,眉梢微微一挑,“原来是你们啊!” 他们在酒席间见过一面,婷兰对苏南衣还是有些印象的。 苏南衣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头,她感觉到婷兰的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满是探究。 第六百零一章 她绝非寻常 婷兰的目光,绝对不是寻常人打量别人的目光,苏南衣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按在心底,表面上并没有露出来。 好半天,婷兰才转开了目光,看着在火上烤着的肉,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是桑赫打回来的猎物吗?” 苏南衣点点头,“正是。” 婷兰没有说话,走到桑赫以前坐的位子上,拿起刀子,在烤好的地方轻轻割下一块肉,刀尖插着肉放入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苏南衣看着她,心里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有点怪异。 她拿的可是桑赫的刀子,就这么直接往嘴里送,刚刚桑赫还用这刀子吃过东西呢。 婷兰身上依旧穿着中原人的衣服,可是按照中原的风俗,别说男女同席不可能,就算是有可能,也绝对不会共用餐具什么的。 苏南衣不信婷兰不明白,更不会觉得她是忘了,相反倒是有点试探的味道。 苏南衣还是那个想法,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婷兰吃了几口点点头,“味道很不错,你们也吃啊!” 苏南衣若无其事地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拿刀片了几片肉,也慢吞吞地吃起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谁都不说话,只有悄悄的咀嚼声,这个场景实在是诡异的很。 火堆里偶尔有零星的火星蹦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婷兰垂着眼睛,慢慢的吃着肉,嘴角泛着淡淡的油光。 苏南衣忽然之间觉得,她像是某种兽,不动声色,眉眼间却是冷厉,可以要人性命。 这样的性格像极了中原的某些朝臣。 城府极深,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还有,她吃相也很文雅,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个神情,都像是受过训练,这些优雅的姿态绝对不是天生的。 苏南衣隐约觉得,她的身后有着巨大的秘密。 正在吃着,桑赫从外面回来了,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婷兰会在这里,一进院子也愣了一下。 婷兰抬眼看到他,把刀子放回原处,拿出耙子擦了擦嘴角,抬头看着他,“这肉很好吃,怎么没叫我?” 明显的质问语气,其投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苏南衣直觉感到不妥。 但她不动声色,更没有开口。 桑赫的脸微微一红,抿了抿嘴唇说:“因为有客人在啊。” “有客人在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就实在不太好回答了。 桑赫的喉结滚了滚,竟然有一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苏南衣感觉自己和陆思源有点儿多余,坐在这里十分的尴尬。 她悄悄扯了一下陆思源的衣摆,俩人站起来说:“少城主,今天多谢您的款待。我们兄弟不胜感激,改天一定请少城主去我们那里小坐,今天就先告辞了。” 这种情况下,桑赫也不好再留他们,只好点点头,“也好,改日我再去登门拜访,和你们切磋武艺。” “一定。” 苏南衣拱了拱手让他留步,和陆思源一起走出院子。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走出城主府的时候,看到那个宋新官刚刚离去。 果然,他身后背着的那个信袋子不见了。 两人一边走,苏南衣一边对手说:“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得来城主府一趟。找到那些信件,看看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好。” 回到住处,老修正和思格兰正在院子里陪着小黑和狐清玩儿。 看到他们俩回来都过来打招呼。 苏南衣看着思格兰,想起和红袖说过的事儿。 一拍脑门说:“当时只是顺嘴一说,现在麻烦来了,得找温掌柜帮个忙,让他找一个小姑娘来冒充我们的妹妹。” 思格兰不明白,“为什么要找人冒充妹妹呢?” 苏南衣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思格兰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苏姐姐,还找什么小姑娘呀?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妹妹吗?” 苏南衣捏捏她的鼻子,“你当然是,而且是个聪明伶俐的妹妹,但是啊,这次的事情很危险。” 她话没有说完,思格兰立即拽着她的袖子撒娇,“有什么危险的呀?我也不怕危险,再说了,有你和思源哥哥,还有修爷爷,能有什么危险的?就用我吧,如果找别人的话,麻烦别人不说,还有可能会露出马脚,我是最合适的选择,是不是呀?” 她说着,拼命冲着陆思源眨眼睛,示意他为自己求情。 陆思源不为所动,他只听苏南衣的话。 思格兰气的没办法,又求助的向老修。 老修被逼无奈,“我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就算再找一个人来,和咱们也不亲切,很容易就看出破绽。 再说了,还要和她说明很多关系,各方面的事情,需要解释的太多了。 如果到时候一句话不对,漏了马脚,不但把人家姑娘置身于危险之中,还会把我们也暴露了。” 老修说的很有道理,苏南衣迟疑道:“可是这件事情毕竟有风险,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中,我还不能知道红袖在那个院子里究竟要干什么,万一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她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谁都很清楚,这不是过家家,一旦发生了危险,很有可能就没有办法挽回。 思格兰认真想了想,语气坚定而严肃,“苏姐姐,我觉得我可以,就像你说的,什么事情都有风险,哪里有一帆风顺的事情? 我跟随你们这么久,大家对我都很好,就像是我的亲人,可是,我也得为大家做点什么,不是吗? 我这段时间,跟着苏姐姐学了用毒,修爷爷也教会我很多,思源哥哥也教了我很多招式,我相信我可以保护自己。请你们也相信我!” 她的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睛忽闪着,定定的看着苏南衣,期待她的决定。 苏南衣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小丫头像是长大了。 比刚和他们认识的时候,长大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她的思想和意识。 苏南衣最终点头答应。 “好吧,那就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首要。要时刻注意保护自己,记住了吗?” 思格兰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苏姐姐,我记住了一定会听话的!” 她说完又笑起来,挽住苏南衣的手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苏姐姐最好了。” 老修翻了个白脸儿,咳嗽了几声,思格兰有笑嘻嘻的过来,捏着他的胡子,“修爷爷,也很好呀。” 老修被她哄的一点脾气没有,“这还差不多。” 苏南衣想了想道:“最近这几天大家能少出门就少出门,出门到时候,也要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踪,不要让红袖的人知道我们的住处。 我会挑时间带上思格兰出门,我想在街上应该会和红袖偶遇,到时候再看她怎么说,那我能猜测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所以这两天我们必须要谨慎小心,越是蛰伏者不见踪影,他就会越着急,越着急就会露出破绽,明白吗?” 大家都点了点头,“明白。” 第六百零二章 夫妻间那点事儿 大家都商定好,就等着红袖自己上钩。 当天夜里苏南衣和陆思源就又去了城主府,两个人这次穿了夜行衣,化了妆还戴上了面罩,以免和桑赫打过交道,让他认出来。 他们这次是有目的而来,所以就奔着老城主的书房而去。 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老城主还在桌子前忙碌着什么,苏南衣对陆思源小声说道:“他还挺忙的。都这么晚了也不休息。” 陆思源看着窗户说:“他是一城之主,事务繁杂,难免会这样。” 苏南衣心里纳闷,娶了婷兰那么一个美娇娘放在那里干什么呢?这一切都不正常啊。 总不能说是取回来为了桑赫吧? 这个想法可太邪恶了,苏南衣赶紧压下去。 正等着老城主赶紧休息。又有一股香气飘来,一闻到这股香,苏南衣就忍不住摒住呼吸。 它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婷兰一手提着一个食盒一手提着灯笼,慢慢从院门口走过来。 正好从里面出来的老管家急忙迎上来,“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婷兰笑意如花,举了举手里的食盒,“我来给老城主送点吃的。” 老管家伸手就要接,“交给我吧!” 婷兰又把手收回去,“还是我亲自给他吧。” 老管家有些犹豫,“这个……” 他回头看了看屋门口,小声说道:“那你等一下,我进去通禀一声。” 婷兰点了点头,耐心的等着。 老管家进了屋,把情况一说,老城主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桌子收拾干净。 “好了,让她进来吧!” 苏南衣和陆思源在后房坡上看着,对老城主这一套操作有点迷惑,转而又恍然大悟。 老城主是把重要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看来对这个婷兰也是有些防备之心啊! 苏南衣不禁在心里暗自感慨,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从老城主甚至是老管家的态度上来看,恐怕老城主也没把婷兰当做是夫妻。 刚才苏南衣可是听的真真的,老管家对婷兰连个称呼都没有。 婷兰提着食盒进了屋,把灯笼放在一边。刚吹灭的蜡烛还在冒着淡淡的烟,谁也没有注意。 婷兰脸上笑意温婉,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拿出几叠精致的点心。 “都这么晚了还在忙,别太累了。尝尝我亲手做的糕点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老城主低头看了看,碟子里的糕点很是精美,香气诱人,比蒙林那些食物看上去要精致悦目不少。 他笑了笑,“你做的东西总是很好的。” 婷兰拿起一块点心,放到他的嘴边笑着说:“你喜欢就好,我忙碌这么半天,不就是为了讨你欢心吗?” 老城主握住她的手,把那块儿点心含进嘴里,把她的指尖也包在唇齿间,轻轻咬了咬,婷兰发出一阵的娇笑。 老城主虽然说精神矍铄,但也已经是老年人,娇兰正是大好的年纪,嫩的能够掐出水来,食指纤纤是剥了皮的白嫩水葱,和他的粗黑大手对比在一起,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不知道为什么,苏南衣看着这一幕觉得格外刺眼。 她垂下头,不再去看。 陆思源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 苏南衣摇了摇头,这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她也没办法说出口。 陆思源沉默了片刻,:“你也不必觉得婷兰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有其他的目的,我们不是判定她背后还有隐藏的势力和人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苏南衣诧异,没想到陆思源不动声色,就把她心里的想法摸得这么透彻。 更诧异的是,他始终保持冷静,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透彻。 不像自己最近好像越来越多愁善感了,时不时就有点忧思,这种变化可真是不太好。 苏南衣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安安提醒自己,千万不可以轻易心软,否则的话,招来的麻烦可不只是一点点。 她刚刚打起精神准备继续看下去,心里甚至期盼着婷兰赶紧把老城主带到她自己的院子当中去,他们也好潜入书房偷取东西。 可是没有想到,更热辣的一幕居然上演了。 老城主看着婷兰呼吸急促眼睛泛红,像一头处在欲望里的野兽,而婷兰就是他嘴边美味的羔羊,恨不能一口就吞进肚子里去。 他猴急的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和婷兰娇小的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把娇兰紧紧的搂在怀里,好像要揉进身体里去,迫不及待的在她身上游走,然后抱起她去了床边。 接下来的情况就有点儿尴尬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在外面看着,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总不能在这里看活春gong,走吧,又觉得心有不甘,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 不过让苏南衣觉得有点儿诧异的是,从老城主这段日子对娇兰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最起码把婷兰放在那个院子里而不去看,就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在说的好好的,突然之间就有些把持不住了,总觉得他突然转得太突兀了一点。 虽然想不通,但是现在也没法再留下去。 她尴尬的默默鼻子,正打算和陆思源一起离开,陆思源忽然轻轻拍了她的手臂,一下指了指下面的一个东西。 苏南衣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眉心微微一跳。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个被婷兰提进来的灯笼,还放在一边。 里面的烛火已经被熄灭,那股青烟也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细微的一点点。 可是烟雾散去,有点儿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要说有香气也不足为奇,毕竟婷兰的身上就有好几种混合而成的香味。 但是苏南衣能够闻出蜡烛上冒出的这股香不太寻常,虽然闻起来和正常的香料差不多,但是遇到懂行的人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这里香加在那些香的中间,被很好的掩饰,但是苏南衣的嗅觉向来优于常人,又经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她一下子就闻出这点香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眸色深了深,果然,婷兰是用了手段的,只是未免太下三滥了点。 苏南衣想弄清楚,婷兰的身上还有多少种这样的香,若只是增加夫妻之间的情趣,那倒也没什么,但是显然婷兰并不是想这么干。 苏南衣心里越来越离疑惑,这女人究竟是谁的人呢? 一方面和桑赫不清不楚的撒娇,一眨眼到了晚上就用香料来迷惑他老子,这个手段可真是高明,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苏南衣正在尴尬的胡思乱想,她身旁的陆思源也好不到哪里去,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把下面的事情岔开,想来想去,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第六百零三章 一开始就注定伤害 陆思源的心里想起一件事。 他移开目光,对苏南衣说:“我记得那个新选的花魁,身上也有一股子这种香气,很类似。” 他的话题成功的把苏南衣给吸引了,“真的吗?是那天在花车上闻到的吗?” 陆思源点点头,“是的,大概有七八分的样子,我不是很确定一模一样。” 苏南衣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婷兰和那个贵公子之间恐怕也有某种联系。 “说不定这个婷兰也是有那个贵公子培养出来的,你还记得温掌柜说过吗?婷兰出现的时间,成为花魁,被娶进城主府,在这背后似乎都有这位贵公子,一次是巧合,不可能次次都是。” 陆思源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贵公子专门培训这种女人,为的就是某些目的?” 苏南衣点点头,“或许,他是想用这些女人来控制某些人,这种伎俩中原也有过,就和那些皇宫贵族给朝臣送女子有什么区别?” 苏南衣经历过皇子夺位的争斗,那些阴狠的手段,血腥的招数,她哪一样都见过。 像那种送女子送钱财的手段见的太多太多了。 送个青楼女子,段位还真没有高到哪里去,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啊。 婷兰只是作为一个礼物,只不过……送这个礼物的人是谁? 想要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哪方面的人? 还是得认真的调查一下。 如果是蒙林本国的人,那这件事情就简单许多,可那位贵公子明明就是中原人,婷兰和凌霜她们也是。 这件事情就显得颇为有意思了。 苏南衣不清楚,这是顾西宸干的事儿,还是有人背着他做的。 如果是中原的权臣,私下和蒙林达成了某种交易,那这个人就算得上是为祸一方,可如果是顾西宸亲自授意的,那可就是危害整个大夏了。 以顾西宸狠毒自私的性格,苏南衣觉得他完全能够做得出来。 只是她也要说服自己,不能带着偏见。 她虽然恨顾西宸,恨不得亲自杀了他,但是他做过的就是做过,她会让他一件一件的亲口承认,也不会把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强行加在他的头上。 片刻之间,苏南衣思索了许多,她回过神,看着底下的情景,眼珠转了转,对陆思源道:“不如我们给他们加把火吧!” 陆思远微微挑眉,没明白她的意思。 苏南衣指了指那个灯笼,她悄悄下了房坡,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手指轻轻一弹,一粒东西弹了出去,落到灯笼内。 很快,灯笼就冒起了烟,里面燃起火苗。 但是在床上的老城主和婷兰根本就没有发现,两个人现在正在如火如荼,就算是天崩地裂也顾不上了。 苏南衣着陆思源转身就跑,一路走,一路引了点火,直奔桑赫的院子。 眼看着有一队巡逻兵过来,苏南衣捏着嗓子喊,“不好了!走水了!” 这队士兵听到喊声,急忙寻声望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浓烟,顿时大惊失色,也跟着叫喊起来。 喊声很快惊动了桑赫,桑赫从里面出来,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有人快速禀报,“回少城主,那边失火走水了!” 桑赫往那边一瞧,正是自己父亲书房的方向,二话不说,急忙拿上水桶就往那边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火!” 他安排了几个小队救路上的火,然后亲自带着一队人去了老城主的书房院中。 他看到烟雾从屋子里冒出来,也没有多想,哐的一声踢开了房门,大喊了一声,“父亲。” 老城主正在床上和婷兰在一起,听到叫喊声吓得一哆嗦。 婷兰也跟着惊呼了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缩在被子里不敢说话。 老城主扯过被子盖住下半身,沉着脸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闯进来!” 桑赫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到婷兰露在外面的白色肌肤,眼睛迅速染红,心口跳的飞快,像有什么重击在他的心上,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老城主看着他问:“究竟怎么了?我问你呢!” 桑赫收回目光,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声音艰涩的从牙齿缝里溢出来,“父亲,外面走水了,这屋子里也有烟,我这才情急之下闯进来,希望父亲恕罪。” 老城主一愣,转头看看外面,果然听到喧哗声。 “走水了,怎么会走水呢?好端端的,”他扭头看到角落里的那个灯笼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只剩下一滩黑色的灰烬,偶尔有一点点的微弱火光,明明灭灭。 桑赫就没有抬头,“不知道,情况还没有调查清楚。” 老同主一拍床沿,“不清楚?不清楚就赶紧去查呀,一句不知道就完了?” 他的脾气火爆,不仅仅是因为桑赫突然之间闯进来,坏了他的好事,还因为心底深处有一股子无名业火,那种无法言说的烦躁,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桑赫身子僵了片刻,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婷兰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害怕和紧张,向父亲撒娇,老城主低声的安慰着她,两个人竭尽缠绵。 这声音犹如几把钢刀,狠狠的扎在他的身心上,让他痛的无以复加。 他快步走到院子里,深夜里的清冷空气,让他感觉到好受了一些,可是心里的那股子痛意却没办法消除而去。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想什么,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尴尬,满肚子的火气压在肚子里,可是又不知道是为谁而生气,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发泄。 火并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了,查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只能理解是天气干燥不小心而已。 桑赫明显也没有心思细查,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无比的郁闷。 他的身影在月光里拖得有些长,看上去颇有几分寂寞。 苏南衣挑了挑眉,第一次感觉桑赫还是有点可怜的。 可是,从他对婷兰动心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是要被伤害的。 可以说是他自己找的,这个谁也拦不住,谁也怪不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又回到老城主的院子里,发生了这么一大的事儿,温存也结束了,没办法再继续,老城主穿上衣服亲自送婷兰回去,以弥补对她的愧疚,苏南衣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终于来了!外面的人乱成一团,还在打扫刚刚火烧的烂摊子,她趁机到了书房,陆思源在外面给她把风。 送信官送来的也不是什么绝密的机密,老城主也没有把它藏的有多深。 苏南衣很快就找到了那几封信,打开迅速看了看,果然是已经有巡防经营的人发现了墨铎的消息。 第六百零四章 猎手还是猎物 确定了这一点,苏南衣和陆思源都没有在过多的停留,迅速出了城主府,回到住处。 刚进院子,老修过来说,来了一只信鸽,应该是墨铎的。 苏南衣把信鸽上的信取下来,果然是墨铎写的,他说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问苏南衣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苏南衣立即给他写了回信,让信歌带走了。 老修拨了拨灯芯,“怎么样?去城主府有什么收获吗?” 苏南衣一点点头,把在城主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提到那个香气的时候,苏南衣说:“我感觉那个香气有特殊的作用,不过就是比中原青楼里用的那些要高级一点罢了,效果是相同的。” 老修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地方,“你说,你把那个灯笼烧毁了?” 苏南衣点点头,老修摸着胡子,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婷兰?她摆明了就是有其他的目的。” 陆思源看到老兄露出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打某种鬼主意,“你想要怎么办?你先说吧。” 老修嘿嘿一乐,“你看你们都有事情做,连小思格兰都有了,我呢,也不想闲着,这么的吧,你们忙你们的,我就装成一个道士,去城主府走一趟,就那个烧火的灯笼说点事儿,让老城主以为婷兰是个不吉利的,我觉得八成会生效。” 苏南衣拧眉了想,“这倒是,一般上位者都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说的越玄乎,他们越是深信不疑,嘴上说的不信,其实上心里是十分相信的,因为他们不允许出现任何一点差错。不过,蒙林人相信的应该不是道士,而是巫医吧?” 老修不以为然,“这个咱们就得另说了,要说别的人,可能会更相信巫医,但是您别忘了,婷兰可是中原人,中原人的事儿有中原的道士来说,不是更加合情合理吗?如果连中原的道士都说她有问题,那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我保证让她一时半会儿翻不了身。” 苏南衣眯着眼睛想了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她不确定婷兰在这其中扮演了是什么样的角色,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墨铎就要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把城主府里隐藏的这些危机给清除掉,先保证老城主和桑赫父子他们对墨铎的忠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当机立断的就答应了老修的说法,“行,那就按你说的做,我们已经耽搁了太久的时间,现在就是快刀斩乱麻,把城主府里面的麻烦清除掉,还有奇兰舍这边暂时压制住,让他们两边都不能动弹。” 把他们完全压制,等到默铎进了城,和老城主商定好,再慢慢收拾他们俩。 现在的情况已经大概心里有数,谁是人谁是鬼,已经基本上摸清,至于究竟背后的阴谋,等到抓住了再审问也不迟。 何况现在也不是打草惊蛇的时机。 确定了这一件事儿,大家各自休息,第二天早上就开始各自行动。 苏南衣和陆思源带着思格兰在街上闲逛,把思格兰打扮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蒙林小姑娘,看起来和当地人没有什么区别,就等着红袖来上钩。 苏南衣说的一点没错,红袖派了李大在街上闲逛,寻找苏南衣的影子,但是一直也没有找到。 现在他们一露面就被李大发现了,李大快速的过来,和苏南衣迅速的说明了情况。 苏南衣给李大交代清楚,“你回去就说见到了,我身边的确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看她怎么说。” 李大答应下来,迅速的跑回奇兰舍,告诉红袖。 红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也没有轿夫准备轿子,直接换上衣裳就出门。 很快便在一个小摊儿前和苏南衣等人来了一个偶遇。 红袖不怎么敢和陆思源说话,目光也尽量避开他。 她知道陆思源是一个冷心的人,几句话就能把人噎死,不太好相处,不像苏南衣,看起来和颜悦色的,笑mimi的比较好骗。 她仔细看了看,他们俩身边果然有一个小姑娘,长得聪明伶俐,十分的漂亮,而且有一股贵气,眉眼之间机灵又淡定,皮肤也是白白嫩嫩的,是那种娇贵着养大的女孩子。 红袖心里暗自高兴,觉得这次是捡到宝了。 她伸手过来就抓思格兰的手,陆思源微眯着眼睛,想要制止。 思格兰恰到好处的挡在陆思源的面前,满脸是笑的看着红袖,“这位姐姐长得真是好看呀!” 红袖眉开眼笑,手帕挡着脸,“哟!看这位小妹妹会说话的,哄的人真是开心。” 思格兰眨巴眨眼睛,“我说的是实话呀,不是哄姐姐的,我如果长大之后,能有姐姐一半的好看就知足了。” 她忽闪着眼睛,态度极为认真,不像是虚假的夸奖,这反而让红袖越发的心花怒放,对苏格兰也放松了警惕。 她拉住思格兰的手就塞过一个香包,“来,这个给你做见面礼吧,姐姐来的匆忙,没有想到会遇见你,等以后再给你补上贵重的。” 思格兰看着香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就分辨里面的成分,一脸艳羡的说:“这香包好香啊,比我以前用过的都要香,真不愧是漂亮姐姐送的,对我来说这个就是最贵重的东西了。” 红袖被她夸的找不着东南西北,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苏南衣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摸着冷汗,思格兰这小丫头真是厉害,这以后和她在一起的男孩子恐怕得被他治得死死的。 苏南衣忍不住有点想笑,清清嗓子努力压制住。 红袖看了看四周,发现一家馆子,热情的对思格兰说:“姐姐请你吃饭吧,怎么样?你刚来,就算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苏南衣好言拒绝,“实在是抱歉,今天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有一些东西要置办,小姑娘总是麻烦一些,就不耽误红袖姑娘的时间了,改日,改日一定,我来做东。” 已经打探到了消息,亲眼见过思格兰,红袖不再坚持,点点头辞了别。 她转身离开走了很远,又回头看看到苏一三人一起进了一家买小饰品的店,应该是给思格兰去买一些小玩意儿了。 红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 回到奇兰舍,她的对李大说道:“你去街上注意着点儿,要是再看见那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来及时报我。 ” 李大心中暗暗嘀咕,你把人家当猎物,你自己都已经成了猎物了还不自知。 但是人都是为自己着想,李大摸了摸袖子里的小瓶子,那里面的药只够再维持一天的。 他不可能背叛苏南衣,再去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点头称是退了出去,红袖立即写了一张字条,让李小送出去。 第六百零五章 成功被虏走 李小出了门,一抬眼就看到站在树底下的李大,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有默契的一前一后离开,谁也没有多说半句话,但是都知道彼此要去哪里。 自从两个人一起双双背叛红袖,投靠了苏南衣之后,互相之间的交流反而少了。 说什么呢?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还交流一下吃药的心得吗? 其实红袖也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的工钱也是奇兰舍给开的,说不上背叛不背叛,但是这种感觉吧,总是不太好。 就是那种丢脸的倒霉的狼狈的模样,被对方看到了,再次见到对方总有点抹不开的意思。 虽然两个人本来就都没有什么脸。 一直走的一条胡同里,李大停住脚步,李小凑上来。 “你要干什么去?”李大问。 李小把信从袖子里摸出来,“让我去送这封信。” 李大看着那封信愣了半晌,叹了口气说:“要不然咱们去找找?” 找谁,找什么,他没有细说,但是李小也明白。 他点了点头,“行吧,也没有别的选择。” 两个人又沉默着往前走。 果不其然的,就在街上又遇见了苏南衣,像是在专程等着他们俩一样。 到了一个僻静处,李小把信掏出来递给苏南衣,“这是红袖让我去送到那个院子里的信,你看看。” 苏南衣把信掏出来看了看,里面写的很清楚,果然红袖是看上了思格兰,想把思格兰弄到那个院子里去。 思格兰看到姓里的内容很兴奋,搓着小手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哎呀,这是要把我掳走呀,天呀,要对我干什么呀?我太好奇了,什么时候?现在吗?” 她一连串问了李大好几个问题,李大都有点儿被问懵了,脑子有点跟不上。 他知道红袖在思格兰的主意,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肯定是没有好事儿。 他本来觉得告诉苏南衣,让他们有点防范,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却是一脸的兴奋和期待,这是怎么个意思? 思格兰看着他愣着的模样,呆呆傻傻的忍不住催促,“问你呢!快说呀!” 李大这才回神,心里拧巴到嘴里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就说让我回去禀告她一声,看到您落单应该就会出手。” 思格兰转头看着苏南衣,“那我自己走走。” 苏南衣看着她实在是哭笑不得,再晚一点吧,现在太早了,等到天色傍晚的时候。 思格兰有点着急,但还是听从了苏南衣的话,“点点头,好吧。” 苏南衣把信交给李小,让他去送信,然后对李大说:“那你就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吧,等到天色傍晚的时候再回去送信,你就说我兄长有事情先回去了,我和小妹在逛街。我给她买吃的,她东瞧西望的,不太听话,随时有可能会走丢。” 李大点头同意。 等到天色渐暗,夕阳西沉,李大就回去,按照苏南衣说的告诉了红袖。 红袖喜出望外,摆摆手让他出去,剩下的事不必再多管。 然后她从后门出去,穿街过巷,来到那处小院子。 天色已暗,天边的星辰挂在夜幕中,两条黑影从院子中闪了出去,直奔夜市。 夜市上还挺热闹,但是相比之前也冷清了不少,中原人一闭店只剩下当地人。 思格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逛,陆思格在暗中,苏南衣和思格兰一起,直到察觉有人跟着,而且不是李大的时候,苏南衣和思格兰交换了眼神。 她在一个小吃摊前停住买东西,思格兰趁着她不注意,悄悄的往前走了。 她一走,后面跟着她的那两个人立马加快速度,正好走到一处小巷子口,其中一人上前把思格兰嘴巴一捂,拖进了巷子,动作麻利,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思格兰苏南衣说过的话,没有激烈的反抗,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了几下。 苏南衣担心她反抗的过于激烈,会吃亏,万一被人打伤那就不好了。 两个人看看左右无人,抬着思格兰走了一段路,然后其中一人把她直接扛到肩膀上,一人断后,迅速的回到小院。 红袖正在院子里等着,院子里点了火把,照的亮亮堂堂的,淡淡的烟雾缭绕。 她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在慢慢的品着茶。 一见到两个黑衣人回来,立即问情况怎么样,黑人拍了拍肩膀上的思格兰。 红袖喜出望外,后面断后的人也紧跟着进来,急忙问道:“怎么样?没有被人发现吧?” 黑衣人摇了摇头,把脸上的黑布扯下来,露出一脸狰狞的笑意,他的手上赫然缺了两根手指。 正是红袖的兄长,当初把它卖到奇兰舍的那位。 红袖见事情成了十分的开心,让他们把思格兰头上的黑布袋取下来。 思格兰的嘴里被堵着东西,但是也没有晕倒,瞪大了眼睛,一眼看到红袖,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嘴里呜咽了两声。 红袖上前,把她嘴里的东西扯下来,思格兰快速的说道:“漂亮姐姐!原来是你呀。这里是你的家吗?你是来请我做客的吗?” 红袖笑了笑,但是笑意已经完全不像在街上遇见时那么和蔼可亲,而是透着几分森然和冷意。 “小妹妹,你是不是单纯的过头了?你觉得这像是请你来做客的样子吗?” 思格兰看了看四周,又看到那两个黑衣人,终于露出了几分恐惧,“漂亮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也没有得罪你呀,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红袖看着她白嫩嫩的小脸儿,晶莹的大眼睛,走到她跟前,注视着她,“你没有得罪我,也没有说什么让我不高兴的话,相反,我挺喜欢你的。所以呢,我决定不伤害你,你不知道,那些不听话的人下场有多么惨。” 思格兰又惊又喜,“真的吗?你不会伤害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现在要放了我吗?” 红袖哈哈一笑,“我是个好人?!我没有听错吧?不过呢,我也没说要放了你,我只是说不会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待你,至少在我这里你还算是安全。接下来会怎么样,那就看你的运气了,不过像你这么白白嫩嫩的,我看……” 她拉成了声调,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听起来似乎隐去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思格兰忽闪的大眼睛,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可是她没有继续的意思。 红袖抬手在她的眼皮上掠过,她的手指微凉,这种感觉让思格兰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红袖的语气像来自地狱的恶鬼,“这双眼睛真是漂亮啊!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两边的火把火光跳跃落在红袖的脸上,明明暗暗的映到她的眼中,她的眸子细长闪着诡异的光,映着那些火凛冽又森然。 第六百零六章 我是挑拨小能手 思格兰的心里还真有点儿毛毛的,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危险,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好奇是一回事,真处在这件事情的当中,感受着红袖吓人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稳了稳心神,勉强把那一点恐惧压下去,镇定的说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刚到这里来,又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回去我要告诉我哥哥。” 红袖哈哈大笑了两声,“想走?恐怕你今天来了就走不了了,你哥哥,你那个二哥吗?他还算是不错,你那个大哥可就太讨人厌了,冷冰冰的像是一座冰山一样,好像谁欠他几百吊钱。枉我每次看到他还笑脸相迎。 不过嘛,也没什么关系,早晚我会把他抓住,好好的教训!驯服他,看到他还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思格兰嘟着嘴,“不许你这么说我哥哥!我知道了,你不是好人,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你快点放开我!” 红袖的目光顿时冷下来,透出几分凶狠,“小妹妹,我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看到你乖乖的份上,我可以好好的对待你,让你不受到伤害,对吧? 可是如果你要是不听话,大吵大闹的话,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我有很多种方法对付你!” 思格兰不服气的问:“很多种办法?什么办法?” 红袖偏头看着她,脸上浮现几分诡异的笑,手指指着自己的嘴巴,“让一个人不能再说话,不能再大喊大叫,你说能有什么办法,比方说割掉舌头,或者说,把嗓子干脆整个毒哑了,你觉得哪一种会舒服一点?” 她说的话,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从牙齿缝里轻快又锋利的跳跃出来,完全没有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去,而是像一个个的音符,但是听在人的耳朵里,却是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思格兰的小脸儿也忍不住白了。 她想象着那种惨相,下意识的紧紧闭上了嘴唇。 红袖又笑了几声,眼睛笑得弯弯的,“你瞧,吓着了吧,我跟你说了,要好好的乖乖的,我就不会那么对待你,谁让我喜欢你呢,你说是吧?” 她的手指尖尖的,指甲还涂着鲜红的寇丹,在跳跃的火光里就像是鬼爪,看上去十分骇人。 思格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十分害怕,这份害怕不是假装的。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哭腔,“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嘛?” 红袖拍了拍她的脸,“现在不能告诉你。等到子夜出了城,你就会知道了。” 思格兰霍然瞪大了眼睛,“出城,你要把我送出城去,送到哪里去?” 她的声音急急的,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感觉。 红袖不以为然,看着她哭反而有点高兴。 那个断了指的黑衣人不耐烦的说:“把你送去哪儿你就在哪,哪那么多的废话,反正去不去也由不得你。” 思格兰盯住他的脸,脸鼓起来像个小包子,恨声说道:“都是你!都怪你,是你把我抓来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黑衣人短促的哼了一声,“做鬼?做鬼也不那么好做,我可告诉你,我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也不像红袖那么好说话,最好给我老实点,别给我出幺蛾子,要是把我惹怒了,先把你的四肢打断。我的方法可多着,比红袖厉害多了。” 思格兰听的这话又有点儿想哭,四肢打断……那得多疼啊! 她抽抽鼻子,眼泪在眼睛里转啊转。 红袖捂住嘴笑,“行了,你别吓唬小姑娘了,趁着这个时间,大家休息一会儿,子时一到,就把她送出去。” 红袖上来就要推着思格兰走,忽然感觉手上一阵儿痒,起初也没有在意,现在痒的越来越厉害。 借着灯火一看,发现手上起了不少密密麻麻的红色的小东西,一大片越来越多,看上去还有点儿吓人。 她吓了一跳,凑近火光又仔细看了看,没错,那东西好像还越来越多了,也更加痒了起来。 那种抓心挠肝的痒,好像渗透她的骨髓里,让她恨不得把皮肤抓个皮开肉绽才解气。 不过是转瞬之间,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两个黑衣人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都凑过来看,这一看之下也吃了一惊。 红袖一边抓着痒一边咬牙切齿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拿解毒的药来,我这恐怕是不小心中毒了。” 断指的黑衣人疑惑,“你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中毒的?刚才还好好的。” 红袖痒得钻心,心情也跟着烦躁,“我哪儿知道?你就挑那种可以解很多种毒的吧!” 断指黑衣人拧着眉头,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这个恐怕不太好吧,主人不在,是我们私自动了药,他回来怪罪下来怎么办?” 红袖气的快要爆炸,这种痒的感觉在她自己身上,别人根本无法体会有多么难受。 “你快点给我!少说废话,主人回来要是怪罪,我自己担着!” 黑衣人并不吃这一套,“你自己担着?你担得了吗?谁不知道主人一贯的作风,就是一人犯错,大家连做。为了你自己,把我们都搭上,这可不值得!” 另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没错,我看你就忍忍吧。” 红袖被撕心裂肺的痒刺激的几乎要失去理智,现在看到他们两个人又这么推三阻四,连一颗药丸都不想给,气的抓狂,“好,你们不给我自己去找。” 她转身就要进屋,两个一人去一左一右的拦住了她,断指黑衣人道:“红袖,你最好别这样做,让我们兄弟难做,你要真的想又要,等到主人回来再说也不迟,他要是说给你,我们保证没有二话。” 红袖咬牙切齿,“放他娘的什么屁!老娘现在这么难受你没有看到吗?要是等到主人回来,我就死了!还用什么药!” 黑衣人短促笑了一声,“我看不见得吧?不就是痒一点嘛,不至于。” 三说两说,三个人说的有点儿不高兴了,彼此都愤恨的看着对方,忽然思格兰叫了一声,“漂亮姐姐,你要小心!” 红袖警惕心大起,转身跳到思格兰的旁边,思格兰惊恐的看着那个断指的黑衣人说:“刚才他想要杀你,我看到他去拔匕首了!” 红袖立即瞪着断指黑衣人,“好啊,你还想暗算老娘!” 断指黑衣人呸了一声,“我要杀你还用得着暗算?就凭你那几下子能打得赢我吗?” 他又一指思格兰,“小丫头片子,你别跟我在这儿胡说八道!” 思格兰一脸委屈的说:“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真的看见了,你就是想杀漂亮姐姐!” 红袖痒的不行,思格兰又说道:“漂亮姐姐,你之前给我的香包我还带在身上,那里面是不是有几味草药?你先拿出来试试看有没有用,我记得里面有两味是可以用来解毒的。” 红袖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你还懂这些?” 第六百零七章 让他们狗咬狗 思格兰眨眨眼睛,“对啊,我二哥没有跟你说过吗?我们家在塞外虽然是养牛羊的,但是我父亲是个大夫,对中原医术特别喜欢,还挺有研究的,我也略知一二。” 红袖一听思格兰这么说,立即打消了疑惑,赶忙说道:“那我给你的香包在哪儿呢?” 她现在是抓心挠肝的痒,只想着快点儿解决。 思格兰想了想,“好像在我的袖子里啊,不对在我的……唉呀,我想不起来了。” 红袖迫不及待,“你快点想,快点想啊!” 思格兰说:“要不然你先把绳子给我解开,我给你找找。” 红袖眯着眼睛一边抓脑袋一边看她。 思格兰又说:“不行就算了,其实你给我松开也没什么,我又跑不了。” 红袖想想也对,从腰后抽出匕首来,手起刀落把绳子割断了。 黑衣人快步跑过来,怒声说道:“你干什么?” 红袖手握着匕首咬牙切齿的说:“我干什么还需要跟你交代吗?真以为让你冒充了一回我兄长,你就真的是我兄长了?我可告诉你们,抓她的消息还是我给你们的,要是主人回来,我的功劳也是最大。你们最好给我安分点!” 两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冒着凶光,面部狰狞,“是吗?你不提醒我们还真是忘了。” 他们俩一边说一边一左一右的包抄上来。 红袖一见就知道形势不妙,她警惕的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黑衣人说道:“你说要干什么?干脆现在就把你弄死,等到主人回来功劳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红袖心里一慌,脸上却没有露出来,依旧怒气冲冲,“想杀我,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黑衣人把兵器拿出来,“有没有试试不就知道了。” 思格兰从身上摸索着,找出给红袖解毒的药,在手心里倒了一点,然后递到她面前,快速的说:“漂亮姐姐,我这里还有一点药粉,你试试管不管用。” 现在红袖在生死关头,也顾不得别的,只想快点把痒止住,否则的话还是真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思格兰手心里的药粉已经抹到她的手腕上,顿时,一股清凉钻入她的皮肤,那股痒和血液里翻腾的烫,也瞬间被平息,好像正在喷发的火山突然陷入了沉静。 这让她喜出望外,“没错,这个药粉很管用。你还有吗?” 思格兰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么一点点。” 一个黑衣人往上一冲,“还要什么药粉,我看你现在死在这里就完了。” 思格兰大声叫道:“漂亮姐姐,小心!” 红袖的匕首往上一搏,击退黑衣人的攻击,她的身手不错,比黑衣人要好一些,但是对方有两个人,她招架下来就有些吃力了。 思格兰紧张的手心冒汗,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这种生死之战。 忽然,她听到一声轻轻的,类似于鸟叫的声音。 她知道这是她和苏南衣,陆思源约好的暗号,遇到危机的时候,苏南衣发出这种声音提醒她,他们要来救她了,让她做好准备。 思格兰心里焦急,她刚才听说红修要把她送出城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在这里被救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城外看看。 她往旁边退了退,快速的也发出一种声音。 这种口技是老修交给她的。 她年纪小又在暗影中,红袖三人正在搏斗,谁都没有注意到。 一听这个声音,陆思源和苏南衣就停下脚步。 苏南衣迅速做着权衡,她知道思格兰这么做有点道理,可是她不想拿思格兰的安全来做赌注,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正在犹豫,思格兰大叫了一声,从暗影中又跑出来,站在红袖的身侧,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漂亮姐姐,看我的!” 话音未落,一股子淡淡的白烟,迅速翻滚起来,隔开红袖和那两个黑衣人。 红袖迅速的往后退,思格兰递给她一条手帕,捂住口鼻,那两个黑衣人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泪,狼狈至极,也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红袖趁机上前,一脚一个把他们踢翻,顺带着把他们的兵器扔到一边,卸了他们的关节。 两个人的胳膊脱了臼,也没办法再用兵器,躺在地上嗷嗷的直叫,红袖从他们的怀里掏出药包来,从里面翻出两粒有毒的药,强迫他们吞了进去,然后把药包收好。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今天的事儿没完,但是我不像你们,不会现在和你们计较,这是什么毒,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最好乖乖的听话,否则的话,你们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黑衣人脸色大变,凶狠的盯着红袖,“你想要干什么?主人回来是不会放过你的。” 红袖不以为然,哈哈大笑,“我为主人抓住了宝贝,立了一大功,你们两个要试图杀我,我只不过是反击,我立了功,又抓住了你们,你们猜主人会惩罚我,还是惩罚你们两个!” 黑衣人面面相觑,现在也懊恼不已,断指黑人嘿嘿笑了笑。 “红袖,别这样,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我还扮演过兄妹,何必闹成这样了?你说吧,你说怎么干,我们就听你的!” 红袖见他们松了口风,当然也不信他们真心改过,但是现在她的确需要用人,和他们俩闹翻了也没有好处。 她索性将计就计点点头,“这样是最好,赶紧准备,一会儿子夜一到,就把她出去。” 思格兰无比的委屈,“漂亮姐姐,我都救了你,还要这样对我吗?你把我放了好不好?我二哥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红袖脸上又恢复冰冷,“放了你是不可能,你二哥那边我自然有说辞,放心吧,你们兄妹三人我都要,到时候会让你们团聚的,至于你们有没有命活着,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思格兰都快哭了,“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我刚刚可是救了你呀!” 红袖把匕首收好,语气冷的吓人,“所以呀,我不是报答你了吗?现在不折磨你,到了城外我也会替你说好话,这是我能对你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她说完不再多废话,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屋。 思格兰又不会武,也没有什么超长的技能,在他们三个人眼中根本就不用过多的防范,她被推到厢房,锁上了门,然后两个黑人也各自回房间去休息。 夜色渐渐沉寂,院子里恢复一片安静,陆思源和苏南衣绕到厢房的后面,从后窗悄悄进了屋。 思格兰一见到他们俩,急忙跑过来。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现在看到他们就是看到了亲人,大眼睛里还有些惶恐。 苏南衣一看真是心疼坏了,抱了抱她说:“走,咱不干了,姐姐带你回去。” 思格兰连忙又摇头,把眼角细碎的泪光抹干净。 “不行,苏姐姐,你听他们说了吧,要把我带去城外,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他们不是第1次干这种事儿,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将计就计吧。” 第六百零八章 夜半出城 要说将计就计这事儿,苏南衣也承认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她更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思格兰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危险的预料不足。 但是,苏南衣闯荡江湖也好,在朝堂搅弄风云也罢,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人的残忍和自私实在超出想象。 她握住思格兰的手耐心劝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要带走你,绝对不是简单的人口拐卖,我预感到这后面应该有很大的阴谋,不是你能够想象的。我和你思源哥哥可以在后面跟着这不假,但是有太多的意外情况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如果你真出了意外,我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我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 苏南衣语气真诚,目光灼灼地看着思格兰。 思格兰心里十分的感动,她抱住苏南衣,喃喃地说:“苏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大家都对我好,我虽然失去了父母,没有亲人,但是我收获了这么多的亲人。我也不觉得亏,就像你说的,这件事情不简单,他们不是为了买卖,那这后面巨大的阴谋,我们不是更应该查清楚吗?这样以后他们就不能伤害更多的女孩子了,不对,听他们的意思,男女都有。我们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们呀。” 苏南衣很为难,陆思源在一旁道:“要不然这样,他们不是说一会儿要带思格兰出城吗?要出城肯定就得有马车,到时候我们可以躲在马车上,这样可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到了城外,那几个人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随机应变,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正好我们也可以看一看,这夜半三更了,他们到底怎么叫开城门?” 这的确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苏南衣也知道,可是这些问题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思格兰的安危重要。 思格兰用力握着苏南衣的手,字字恳切,“苏姐姐,你就让我为大家做点事情吧,我长这么大,一直没心没肺的在玩儿。我承认我刚才的确很害怕,可是我现在不怕了,我愿意去闯一闯,你们都这么勇敢,我也不能认怂。” 话说的这个份上,苏南衣已经没有办法再拒绝。 她只好点点头,“那好吧。” 掏出一粒可以解百毒的药丸来,让思格兰吞下去,以防万一。 又给了她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带在身上,还有几根银针以及老修自制的暗器。 都准备妥当,她和陆思源才从后窗中又翻了出去。 没过多久,子夜到了。 黑衣人赶来了一辆马车,他们推开厢房的门,把思格兰叫出去,让她上了马车。 红袖自然也跟上,跟思格兰一同坐在马车里,“我警告你,你不要大喊大叫发出任何的声响,如果你敢出声音,那我就立即结果你的性命,知道吗?” 思格兰瞪着大眼睛,紧紧闭着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红袖笑得残忍,“很好,你要是乖乖的,我也不会伤害你,毕竟你也曾经救过我,你要知道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毒哑了!” 思格兰捂住嘴,声音闷闷的从手掌后面传出来,“漂亮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发出声音的,我知道轻重的。” 红袖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敲了敲车壁,“走吧!” 车帘放下来,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有两道影子,轻盈如狸猫,悄悄的躲到了马车底。 车子七拐八绕并没有立即出城,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了下来,苏南衣从车底看出去,看到一个黑衣人走到了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几声长几声短,看起来是暗号。 没过多久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人。 一副蒙林人的打扮,还长着微微的络腮胡,声音低哑,像是被弄伤过嗓子,听起来特别难听,就像石头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要出城了吗?不会出什么岔子吗?事情都善后了吗?” 他一连几个问题,黑衣人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任何的放肆。 “是的,要出城了,事情都办好了,不会出什么岔子,您就放心吧!” 那个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在黑衣人递过来的纸上轻轻一按,然后又把东西收好。 “去吧,注意路上小心些,现在城中不太平,千万要多加当心,如果出了岔子,你知道结果是什么!” 黑衣人急忙把那张纸收好,垂首说道:“您放心,如果出了岔子我们当以死谢罪。” 小矮个子没表态,也没说话,默不作声的转身进了门里,轻轻又把门关上。 一切又都恢复沉寂。 黑衣人不敢耽误,快速的回到马车上,马车又开始缓缓向前行进。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对这个小矮个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他们在彻底实现毕竟有限。 车子慢慢的走远,苏南衣有看向那道门距离远了,看的范围广了,她突然之间发现那扇门附近有一座石雕像。 没看到这个石像的时候,她倒没有觉得,现在一眼看见,忽然之间觉得有些熟悉。 她悄悄碰了一下陆思源,示意他去看那座雕像。 陆思源对这些细节的东西比她要注意的多。 陆思源看一眼,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苏南衣忽然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他,陆思源微微点点头。 他说的三个字是,城主府。 苏南衣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她忽然就想通了一些问题。 如果这里是城主府后门的话,那刚才那个小矮子一定是城主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还记得大叶曾经说过,萨德还有一个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在一户人家里当管家,叫做古英。 她一直也没有查到这个古英是谁,因为现在萨德出了门去向不明,也无从查起,那么从现在看来,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古英? 如果古英是在城主府里做管家的话,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红袖能够在半夜叫开城门? 刚刚黑衣人拿的那张纸又是什么? 在上面扣的又是什么章印呢?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涌入脑海。 正在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马车停住,有士兵过来问,“干什么的,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苏南衣在车底侧耳听着。 黑衣人从马上跳下来,“各位官爷行个方便,实在是因为老家有急事,所以要赶着回去一趟,车上是我的两个妹子,你们可以随意检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张通行证拿了出来。 士兵一边听他说一边往马车门口走,准备检查一下,但是当看到那张通行证的时候,他的脚步又猛然顿住。 就是因为这张通行证,士兵没有再检查。 “行了,你走吧,下次注意,别再这么晚了。” 黑衣人点头哈腰的同意,又再三道了谢,随后城门打开,黑人赶着马车,一溜烟儿地驶出了城门。 第六百零九章 山中乾坤 一出城门,马车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夜风呼呼的吹过,苏南衣和陆思源在车底。 这辆车的构造也挺特别的,下面还有一层架子,就像是一张平板床安在下面,他们俩可以并排躺在上面。 要不然的话,就算是臂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苏南衣感觉很奇怪,这种构造的马车还是第一次见。 反正也不着急,出了城,她反而轻松了许多。 手指在旁边摸了摸,忽然摸到一点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粘在身下的木板上,她把那东西拿在手指间仔细的看了看。 今天晚上的月光还不错,趁着清冷的月光,他赫然发现那是一缕头发。 而且应该是女子的头发,隐约有淡淡的香气,夹杂着血腥气。 她瞬间感觉有点儿身子发僵,刚才的那种轻松感有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思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问道:“怎么了?” 苏南衣把手指尖的头发拿到他面前,让他看了看。 陆思源的眸子一缩。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种可能,这辆马车下面特殊的构造恐怕是用来运送死尸的。 难怪他们总是要夜晚出城,难怪要独立的租一个小院子。 恐怕在那个院子里还有很多的冤死亡魂,人一死之后他们不能在院子里就地处理,干脆就把人搭上马车,藏在下面,偷偷的运出城去。 苏南衣心中一阵恶寒,一股火气也油然而生。 她没有想到,就在这样的车底,竟然还藏着如此肮脏残忍的地方。 陆思源见她脸色苍白,就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犹豫着伸出手,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无声安慰。 苏南衣松开手指,那缕头发也随之掉落。 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踪迹。 苏南衣在心里暗暗发誓,对着那些并不认识的亡魂说:“你们好好等着,当睁大眼睛看着,我不会让这些恶魔逍遥法外,一定会给你们讨个公道,让他们血债血偿。” 车子一路走,一路向前路也开始颠簸,用周的风也跟着凉了起来,好像是进入了山里。 苏南衣冷得直打哆嗦,牙齿都碰在一起。城里城外简直就是两个温度,实在冷得很。 陆思源看到她这么冷,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她。 苏南衣急忙制止摇头,他们俩穿的都不多,要是陆思源把衣服给了她,那陆思源就得受冻了。 他的腿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心里很愧疚,,陆思源的伤没有好多久,就跟着她一路从京城到这里,路上无数奔波,无数险阻,他都默默陪伴没有叫过一声痛。 而自己呢,整天忙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几乎把他都忽略了。 她偏头看看陆思源,对上他深邃黝黑的眼神,苏南衣忍不住轻轻说道:“对不起!” 陆思源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这个道歉是什么意思,从何说起。 但苏南衣心中感慨万千,此时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两个人沉默着的怀着心事。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苏南衣感觉到四周好像又暖和了。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什么地方。 趁着晴朗的月光,她眯着眼睛光仔细看着,两边的山上树木还是很茂盛的,并不像其他的地方,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十分萧瑟。 难道在城外还有什么峡谷不成? 她在杂记上看到过,一般峡谷都会温度高一些,有点儿世外桃源的意思。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红袖从马车上下来了,对思格兰说道:“快点下来,别磨蹭。” 思格兰从马车上跳下来看了看四周,怯生生的问:“漂亮姐姐,这里是哪里啊?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红袖看她一眼,语气温柔却透着冷意,“这里就是城外的一道峡谷,至于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思格兰的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她预感到将来,然后要看现在的事情会打翻她的认知,让相信世上的善多于恶的她信念崩塌。 她不想要这种感觉,非常不想。 但是现在已然到了这里,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办法退缩的后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闯。 红袖见她胆小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笑了几声,她哪里知道,思格兰的胆怯,除了最一开始的那一刹那,是对陌生环境的紧张,再后来都是装的。 红袖看了一眼那两个黑衣人,不耐烦的说:“还等着干什么?赶紧过去叫门啊。” 思格兰扭头看着这两边都是大山,哪里来的门? 黑衣人被红袖训的没脾气,快步走到山前,在其中一棵树下摸索了半晌,此后再找什么。 过了片刻,见他似乎在用力,随后就听见山上咔一声响。 思格兰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瞪大眼睛,看着山上突然之间像被凿开了一个大洞,一道山门显现了出来。 紧接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着破烂丢丢的,衣服都被扯成一条一条的,长得也很瘦弱,是那种骨瘦嶙峋的瘦,看上去十分吓人。 他身子佝偻着,手里还拿着一根大叉子,脸上也画的乱七八糟,就像是一个野猴子成了精。 思格兰看到这样的人,吓得后退了几步后,脖子都直冒凉气。 思格兰的窘迫,害怕,让红袖又高兴的笑起来,哼笑着说:“这算什么?这才哪到哪,你就被吓住了。” 思格兰咬着嘴唇,赌气的不说话。 那个野猴子似的人打量着两个黑衣人,问道:“你们怎么这会儿来了?好像没有提前报备吧?” 红袖上前,“没错,这次的确是没有报备,因为事发突然,主人也离开了,应该是來這裡吧,我發現了一個好貨色,迫不及待的想要拿给他看,所以就提前来了。” 野猴子看了看红袖,又看向思格兰。 他的眼睛已经不是正常的黑色,也不像蒙林人一样,有点儿深色的蓝,而是深褐色。 一双眸子反着死光,而并非活人那般的有朝气,有生气。 思格兰被这双眼睛吓了一跳,心口突突的跳个不停,感觉像是被一个恶魔给盯住了。 野猴子看她半晌,又面无表情地撇开了头,点了点头说:“那你们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回个人又重新陷入了等待中,陆思源和苏南衣躲在车里,声息皆无的仔细听着。 苏南衣预感到不太妙,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怎么混进去呢? 如果不会进去,那思格兰被带在里边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清楚,这绝对不行。 苏南衣透过车子,看向那个机关,飞快权衡,要不要就在这里动手。 这时她却看到思格兰给她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着急,别急着动手。 没过多久,那个野猴子又从里面出来了,面无表情的说,你们进去吧,一直往里走。 红袖点点头,带着思格兰就往里走,两个黑衣人也随后跟上,野猴子最后进,门又慢慢的关上。 第六百一十章 人间炼狱 等到他们一进去,苏南衣和陆思源立即从车底下出来,快速走到山洞门前。 在那里迅速的找着开门的机关。 陆思源没让苏南衣动手,他们不确定机关的开关到底是什么。 杂草中有很多块石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机关,万一触碰引发危险。 陆思源不想让苏南衣冒这个险。 所幸的是,他们俩在外面闯荡很久,这些也都见过,迅速找到了其中一块异样的石头,左右搬了搬,还真就把山洞的门打开了。 两个人迅速闪身进去,脚下的路修的弯弯曲曲,还有些不平,像是在山体上开凿出来的一条隧道。 苏南衣的心头跳的厉害,能做出这么一个大工程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单凭是财力和物力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山洞里有些黑,但两个人也没有拿出火折子。山间的情况有时候会很复杂,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万一有容易燃火的东西。会发生预想不到的危险。 再者,如果有亮光,也很可能会引发敌人的注意力,现在他们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必须处处小心,他们还要保证思格兰的安全。 走着走着,苏南衣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思源问她怎么了,她小声的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思源平心静气,仔细闻了一下,“是思格兰留下的味道。” 苏南衣点点头,“小丫头,果然聪明。” 思格兰身上带着的是苏南衣给她的一种药粉,香气很淡,却可以经久不散,时常用来追踪什么的,是最佳的选择,有了这点香气,在这幽暗曲折的山路中,他们就可以尽快的找到思格兰。 思格兰跟在红袖身后,他们几个倒是举着火把,慢慢的往前走,他们对这里的道路很熟悉,走得很快。 思格兰时不时被脚下的石头绊一下,走的有些慢。 那个长得像野猴子一样的男人,时不时回头看她,目光阴冷,让她浑身不自在。 自从进了山洞之后,红袖和那两个黑衣人就没有说过话。 幽暗的山路上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响声,实在是诡异的很。 思格兰的心提到嗓子眼儿跳得飞快,指尖儿悄悄的撒下一点点的药粉。 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在心里默默记着有哪些特殊的地方。 山壁上有些潮湿,在里面走的时间久了感觉很阴冷。 完全没有阳光,也不知道是在往什么方向走,早已经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似乎有人惨叫了一声。 这一声十分凄厉。 思格兰吓了一跳,看着前面黝黑的道路,感觉浑身都在冒凉气。 好像有一扇地狱之门,在自己的面前徐徐打开,前方不知道会冒出什么样的恶鬼。 她正在满心忐忑,一直沉默的红袖忽然在她身侧说道:“怎么,害怕了?” 思格兰用力咬了咬嘴唇,“我才没有害怕呢。” 红袖嗤笑了一声,“你最好一会儿还能这么嘴硬。” 思格兰感觉她话中有话,忍不住问她什么意思。 红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后面的话没有说,只是抬手指了指前方。 思格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山路在前面出现了一个拐口。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直向前方,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什么。 但那个野猴子一样的人,却走到了那个拐弯上,他们一行人也顺着弯,上了另一条路。 思格兰的目光往直行的方向看了看,可惜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红袖轻轻哼了一声,“好奇心别那么重,我敢保证,你是不会愿意到那种地方去的。” “那种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红袖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思格兰也不敢再追问,她感觉到那个野猴子一样的人,目光又狠狠的盯了过来。 她的耳朵注意着后面的动静,这一路走来山道幽深,也不知道苏南衣和陆思源究竟跟上没有。 在这种情况之下,思格兰可不敢惹恼任何人,她必须要把自己的安全保证住。 她强迫自己镇定,不必太慌张,深呼吸了几口气,眼前却豁然开朗,出现的情景让她刚刚稳定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前面是一个个的牢笼。 这些牢笼不是在官衙的那种牢房,而是被吊在半空中的笼子,距离地面有一两米左右,有的高一些,有的矮一些。 但这其中都装了一个个人。 或者说那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裳已经是破衣阑珊,有的碎成了破布条,有的根本就已经衣不蔽体。 在这湿冷的空气中,有的瑟瑟发抖,还有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明明有很多人,但是却声息皆无。 空气中充斥着异常难闻的味道,有血腥气,腐臭的味,还有骚味儿,还有很多意味不明的味道,这些味道纠缠在一起,迎面扑来。 思格兰几乎是立即就屏住了呼吸。要不是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她差点儿惊叫出声。 红袖看着她惨白的脸,脸上又浮现那种阴冷的笑。 路过一个略微低一些的笼子,1思格兰发现笼子里的是一个女孩子,她的脸很稚嫩,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像一团没有生气的枯草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她还只剩下一张眼睛。 这种惨象,让思格兰不敢再看第二眼,她终于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这一声似乎引发了小小的骚动,有几个附近笼子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他们有男有女,身体都有不同的缺失。 思格兰浑身都在发抖,满身的冷汗已经不足以表现出她的恐惧,这根本就是人间炼狱,她怀疑自己走到了地狱十八层。 他想后退,想要逃走。 红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儿声音阴冷,带着淡淡的讥讽,“怎么,怕了?刚才不是还说不害怕吗?现在想跑,你往哪儿跑?” 思格兰的牙齿在嘴里不停的打架碰撞,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野猴子一样的男人回过头,目光就像凶狠的野兽,像长了钉子一样,狠狠钉在人的骨头里,连骨节都有些发冷,发痛。 思格兰一个劲儿的摇头,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呜咽出声。 她轻轻的哭泣声,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听上去,十分的明显。 笼子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多,不少人都扭过头来看,但更多的还是保持沉寂的人。 他们已经不能是人,而是一个个没有了希望,只剩下一口气的躯壳,对于他们来说,此时此刻死都是最完美的。 红袖低低的笑了两声,像来自地狱的女鬼。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对你还算是不错的,现在知道了吧?” 第六百一十一章 令人震惊的攻击者 思格兰依旧惊恐的说不出话,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跟着吴泯舟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被军法处置的人,还有那些坐牢的人。 但那些都是罪有应得,哪怕就算是最后要被砍头,也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人心可以残忍成这样。 如此狠毒,没有人性的对待自己的同类。 不,应该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这些施暴者,像红袖,像两个黑衣人,他们都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红袖似乎很欣赏她副害怕的样子,一只手在她白嫩的脸蛋上轻轻拍了拍,思格兰感觉就像是被魔鬼的爪子摸了一把,浑身的寒意更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红袖咯咯地笑起来,“看看你的胆子,说的天不怕地不怕,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不过你放心,你呢,和他们不一样,一时半会儿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思格兰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现在已经充分意识到,像红袖这种恶魔,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恻隐之心,她一旦抛出什么诱惑,肯定是需要有条件来交换的。 思格兰把心一横,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冷静下来。 她强撑着一口气,“你想要干什么?” 红袖笑意盎然,“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能为我们干什么。” 思格兰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红袖说完拉着她往前走。 那个野猴子一样的人已经在前面催促,他在山壁上找到机关,轻轻转起。 本来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又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一到山门闪现出来。 红袖拉着思格兰走进去,就在走进去的那一刹那,思格兰指甲轻轻一弹,一点点粉末落在门口,紧接着,那道门又关上了,恢复成山壁的样子。 苏南衣和陆思源顺着香气慢慢的往前寻找,路很不好走,而且又黑,他们走的很慢。 索性那缕香气不那么容易挥散,他们虽然很慢,但也没有找错方向。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方有些异响。 陆思源立即停下了脚步,把苏南衣挡在身后,手里握的长剑横在身前。 苏南衣手里也紧紧握着兵器,眼睛看着前方,黑漆漆的看不太真切。 她觉得这声音并不太像人走动的声音。 但是又不像某种动物在爬,一时间,还真的分辨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隐约还有一股子腥臭气从迎面扑来。 难道会是什么大型的动物? 苏南衣心理立即提高了警惕,也提醒陆思源,两个人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对面的声音靠近,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慢慢剥离出来。 那人的眼睛很亮,泛着红光,就像是黑夜中蛰伏的猛兽。 他的身材高大,比寻常人还要高上两个头,身子佝偻着。一手提着一个造型怪异的兵器,有点儿像斧子,但是又是锯齿状的。 另一条…… 苏南衣缓缓长大了眼睛,那已经不能算是手臂。 应该怎么说呢?那条手臂上长满了深褐色的毛,比正常的胳膊要粗出好几倍,肌肉紧绷,甚至还能够看到粗大的血管。 手指也非常的粗大,关节勾起,指甲又长又尖,就像是猛兽的爪子。 他在两个人面前站定,嘴里不断的往下滴着口水,重重地哈着粗气,那股子腥臭味儿就是从他的嘴里散发出来的。 他身后背着一个火把,好像根本不怕烫一样,火苗有时候会烧到他,他似乎浑然不觉。 他的头上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乱七八糟的伤痕布满了整个头顶,下巴上长着棕褐色的毛,和他的那条怪异的手臂一样。 他就像一个半人半兽,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他看到苏南衣和陆思源,眼睛变得更加血红,像是看到了猎物,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嘴里的口水也流得更多更快。 苏南衣霍然睁大了眼睛,“思源,千万要小心!” 陆思源手里紧紧握着剑,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的人。 对方忽然之间就动了。 速度非常快,像一道带着臭气的风,呼一下就到了面前。 他没有用手里的兵器,而是用像兽爪一样的手臂狠狠的抓了过来。 这要是抓上一下子,被抓上,非得废了不可。 这手和熊掌相比,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在陆思源也反应超快,手里的剑也是宝剑,这一下并没有被伤到。 宝剑正好砍在兽人的手掌上,但是让苏南衣惊愕的是,这只手掌没有被伤到半分。 陆思源的剑可是宝剑,削铁如泥,之前从来没有失过手,这次还是第一次。 陆思源也吃了一惊,脸上的神情更加严肃,警惕的盯着兽人。 兽人的野性也被激发了出来,他迅速的开启了进攻的状态,手里的兵器也开始舞动。 苏南衣这一会儿也不顾什么一对一,也一起加入了战团。 他们两个人的身手都非常好,手里的兵器也是宝物,和这个兽人缠斗在一起,一左一右围攻,也不过是打了个平手。 这种认知让他们俩都暗暗心惊,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里面还有没有这样的人。 苏南衣最担心的是,不知道思格兰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一心只想快速战胜这个兽人,进去找到思格兰把她带走。 就在这刹那之间,苏南衣看到兽人猩红的眼睛,忽然有了对策,对陆思源道:“攻击他的眼睛!” 陆思源立即会意,身子跃起专攻兽人的眼睛,苏南衣负责下盘。 她发现受人身上刀枪不入的地方也就是那条手臂,并不是全身都是如此。 这一个发现让她喜出望外,趁着陆思源在上面攻击,也迅速发动了攻势,很快在兽人的腿上割出几条血道子。 不过这似乎对兽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影响,似乎感觉不到痛。 不过虽然不痛,但到底是受伤了,他的动作缓慢了一些。 陆思源一边用剑,一边用暗器,快就占据了上风。 他一剑对准兽人的左眼狠狠的扎了下去。 兽人这一下子痛得吼了一声,不再像被伤了腿一样,无动于衷。 陆思源乘胜追击,拔出剑又对着他的喉咙,狠狠刺了一剑。 兽人最终翻身栽倒,像倒了一个庞然大物,轰的一声。 苏南衣心头震惊,完全没有想到一进洞竟然会碰上这么一个人物。 这要是被里面的人发现,恐怕会大事不妙。 她当机立断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药粉,这还是老修给他的,迅速散在兽人的身上。 兽人的身体迅速被腐蚀,变成了腥臭的水,消失不见,这个过程实在是触目惊心。 苏南衣不想看,但是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人会有这种变化,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 她忽然之间就发现了一个异样。 第六百一十二章 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那个兽人在那瓶药粉的作用下迅速消失,在消失的过程中,苏南衣发现他那只和身体有异的兽爪一样的手,在肩膀处有一道深深的骨痕。 这个发现让她诧异,又觉得头皮一麻。 直到那个兽人彻底化成一滩水消失不见,苏南衣还没有缓过这个劲儿来。 陆思源看着她脸色苍白,“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受伤了吗?” 苏南衣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思源,我只是发现一件事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陆思源目光清澈的注视着她,“有什么,你说。” 只要她说他就会信。 苏南衣深吸了一口气,“边走边说吧。” 她手里依旧紧紧握着兵器,潮湿的汗水,有些滑腻,但是她也顾不上蹭一下,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被山道里的风一吹,有些发凉,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南衣明白她的冷并非只是来自表面,而是心底对人性残忍的低估。 她轻声对陆思源说:“我以前看过一本杂记,上面就有过一种医法,很是阴诡,我当时还觉得以为是胡编乱造,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看起来,恐怕世上真的存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陆思源低声问:“是什么事?” 苏南衣沉默了半晌,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就是利用把猛兽的肢体移到人的身上,或者是有某种***,让人的身体发生变化,让他们半人半兽,在这个过程当中人会享受极致的痛苦,大部分人会死,除了承受不住这个痛苦之外,还因为人和兽本来就不是同类。” “在这个过程当中,为了更好的融合,人的大脑可能会发生退化,或者是身体的某个器官会发生变异,这种是不可避免的,能活下来的人不超过百里挑一。” 陆思源的眉头狠狠一皱,心里的火气和冷意刹那之间涌上来,“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个人就是……” 苏南衣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还会有这样的人,但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恐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且……” 苏南衣顿了一下,语气更沉重了几分,“我们陷入了很大的麻烦里,就算是今天能够成功逃出去,以后只怕也会麻烦不断。” 陆思源并不怕麻烦,他只是担心这些没有人性的人,会无穷无尽的无时不刻的盯着苏南衣,会让她受到威胁。 陆思远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觉得这件事情和铁明康有没有关系?” 苏南衣想了想,“我无法确定,铁明康的确也是个心狠手辣,没有人性的人,可是这种手法和当初在李家发生的惨案完全不同。” 陆思源心情也很沉重,“那我们要尽快查清,那个中原男子究竟是谁,或许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一些线索,谜题也会解开。” 苏南衣无奈点了点头,没有想到,绕来绕去,最后竟然会着落在那个中原男人身上。 本来想把奇兰舍和婷兰的事情放一放,这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胡思乱想中又走了一段路,前面忽然出现了分岔口,陆思源把苏南衣护在身后,仔细分辨这应该走哪一条路。 苏南衣根据香气一指那个有弯的路口,应该是去这里了,我们过去看看。 前面那条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像是走到了尽头,又好像还有什么藏在山壁后。 苏南衣心里其实挺好奇,但是现在也不是好奇的时候,先要找到思格兰再说。 他们绕过弯口,看到这条路似乎更窄更弯曲了一些。 陆思源时刻提防着前面会不会又出现那种兽人,庆幸的是并没有出现。 走了很久,前方忽然开阔,陆思源停住脚步,苏南衣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一起抬头看过去,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吃了一惊。 无论是谁,看到那些木笼子的时候,都会被惊得目瞪口呆。 苏南衣有想过那些人被拐卖,可能是被卖去做了奴仆,甚至是卖给别人做妾室,又或者是青楼之类的。 按说这已经足够可怜,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震惊之余就是愤怒,愤怒之后就是恐慌,她很担心思格兰兰是不是也被变成了这样。 陆思源小声说:“我们恐怕要惊动别人了。” 前方开阔,那些笼子上有没有遮挡,一走过去势必会被他们发现。 苏南衣飞快想着对策,目光所及之处,果然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容身,可是,她也发现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房间之类,只有一个宽阔的大厅,挂着这些木笼子。 思格兰他们去哪儿了? 这里并没有他们的身影。 她尽量平心静气,仔细闻闻,在这些难闻的气味当中辨别着思格兰留下的淡淡香气。 陆思源握着剑柄,想要慢慢的过去,事到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苏南衣拉住他,先别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这些人。 她忽然想起来,还有几粒特别的小药丸。 在小布袋里找了找,分出了几粒递给陆思源,你往那边儿扔,我往这边儿。 这些药丸是一个个的粉色小球,扔出去很快就会无声的爆裂开,冒出一团团淡色的粉雾,这些粉雾缓缓弥漫开,可以让人的神志迅速迷糊,其实就和迷药差不多。 这些东西都是老修给的,苏南衣也不知道老修用这些究竟来干什么。 本来以为不会有用到的时候,没有想到,今天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竟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粉雾散开,本来就寂静的空间里越发显得沉寂,那些木笼子里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晕了没有,反正是没有什么动静。 苏南衣和陆思源在鼻子下面抹了一点点解药,然后慢慢的试探着往里走。 两个人深情严肃,一刻也没有松懈,手里的兵器片刻不离手。 好在木笼里的人都没有反应,似乎真的是晕了。 但同时两个人也没有找到思格兰,别说思格兰,连红袖他们也没有了身影。 难道是走错路了?苏南衣有点儿怀疑。 她脑子里又出现刚刚那个黑漆漆的道路,难不成是被对方发现了?故意把他们引上了岔路? 她心里一时间翻转着无数的可能,真的有些着急了。 陆思源也难得的焦躁,彼此都看到眼中的不安。 忽然苏南衣又闻到那股香气,在某一处略微浓烈一些。 她正慢慢的低头找,忽然有一道轻微却沙哑的嗓音传来,“你们是在找刚才来的那个姑娘吗?” 苏南衣猛然转身,被这声音惊得不轻。 她抬头定睛一看,就见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木笼子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靠着木笼子,眼睛无神的看过来,如果不是嘴巴一张一合,几乎让人以为她就是一个死人。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我想,请你们杀了我 苏南衣看到这个女子,心中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老修给的药根本就没有起作用,这些人醒着的还有多少。 她飞快地掠了掠四周,看一下那些木笼子,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人在看着他们。 那个女子似乎是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又开口说道:“你不必担心,他们应该是都晕了,我天生体质特殊,很多药对我并不起作用,再加上在这里关了很久,又被用了各种药,所以像这种轻微的迷药对我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并没有恶意的感觉。 苏南衣稳了稳心神,迈步要过去,陆思源拦住她,亲自走到笼子边,“刚刚有一个姑娘来过吗?” 女子点了点头,“没错,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女子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回想到了什么。 苏南衣看到这个眼神,有些心疼,猜想这个女子应该是想到了她自己还正常时的样子吧。 估计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这世上哪有不爱美的女子,谁会愿意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陆思源又继续问道:“那你看到他们去哪里了吗?” 女子抬了抬下巴,指着那边的山壁在那里。 陆思源和苏南衣顺着她下巴抬起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被堵死的山壁,哪有什么人影? 看到他们俩疑惑的眼神,女子又解释说:“那边有机关可以打开山壁,有一道暗门能够进去。” 原来如此。 苏南衣也走上前来,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 女子沉默了片刻,“我就是峪城的人。” 峪城,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遥远的地方,遥远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苏南衣说道:“谢谢你帮助我们,给我们提供信息,如果……”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女子忽然笑了笑,这个笑容苍白又凄凉的很,笑的人心头发凉。 “我不想让你们救我出去,只想让你们答应我一个请求。” 陆思源问:“什么请求?” 说实话,他们还没有弄清楚那道暗门里边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思格兰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要是真的答应把这个女子救出去,有点儿不太现实。 并非是他们冷血,而是多年的行走江湖,他们已经可以迅速的判断出,哪些行侠仗义的事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 那姑娘再次笑了笑,“我想,让你们杀了我。” 她的声音平静却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字字都还有无限的悲凉。 苏南衣心头一震,没有想到她开口求的竟然是死。 姑娘看着他们,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哭,“我无亲无故,父母早亡,只有爷爷相依为命,后来爷爷也死了。我被卖身为奴,本来以为满身为奴就够惨的了,没有想到……会被骗到这里,落到如此的境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也不想再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烦请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 听着她的叙述,苏南衣已经猜测到她是谁,应该就是那个被大叶拐走的女孩子。 苏南衣暗自恨的咬牙。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萨德和这里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这些禽兽。 苏南衣心中不忍,陆思源问道:“你们被抓到这里,都是被用来做什么的?” 姑娘平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巨大的惊恐,她的脸色变了几变,声音越发沙哑,“他们……他们都不是人!他们在我们的身上做各种实验,用药,用毒,我们被摘取各种器官,和动物的连接在一起,我们都算是好的,还有一口气在,还有很多人……都死在了其他的地方。” 她越说后面的声音越低,全身颤抖,根本无法再说下去。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不忍心再问,更不忍心再听下去。 这个结果和苏南衣一预想的差不多,但是当亲耳听到的时候,她仍旧忍不住心生寒意。 苏南衣勉强按捺住心头翻涌的情绪,“姑娘,你还有其他的心愿吗?” 姑娘摇了摇头,“我唯一的就是想速死,求求你们,成全我吧。” 苏南衣没有办法点头,但是他也不能拒绝,他闭了闭眼睛,手握着兵器。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出手的那一刹那,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是刀剑穿过身体的声音。 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陆思源已经出手,一剑刺在姑娘的胸口,姑娘脸色越发苍白,嘴角却泛出淡淡的笑意,她嘴里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大团的血花腾涌而出,姑娘最终闭上了眼睛。 死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解脱,她终于逃离了这炼狱一般的地方。 事不宜迟,苏南衣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悲伤。和陆思源快速来到那个山壁前,在地上发现思格兰洒下的一点粉末。 “就是这里,我们要快点找到机关!” 山壁的另一边,思格兰正在缓缓的脱去衣衫。 她眼睛木然的看着前方,像一个木偶。 她的对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像升起的团团白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隐隐约约之间,水池中央有一个人影。 那人披散着头发,灰白的头发很长,散在水里,看起来十分诡异。 他赤身裸体,浑身的皮肤松弛,有一块块的老年斑,静静的站在水中,眼睛灼灼的盯着思格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就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看着灵丹妙药,即将要吞噬下肚的那种神情。 不远处的红袖和那两个黑衣人,他们单腿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偷看一眼。 偌大的空间里鸦雀无声,只有水流的声音,听起来空旷又诡异。 思格兰身上的衣服缓缓剥落,她的动作缓慢而又木然,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 她的衣服掉落的时候,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袖子里滚了出来。 正在水池中的老人声音沙哑,“那是什么?” 红袖飞快的双腿跪在地上,跪爬着过去,当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眸子的猛然一缩,瞬间咬住了嘴唇。 水池中的老者又问了一遍,“那是什么?” 这一次的声音颇具威压,像带着沉沉的杀机,直扑而来。 红袖死死握着手里的小药瓶,心里一片绝望。 她怪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没有给思格兰搜一下身,以为是个小姑娘,不会有什么危害就这么带了进来。 眼下看来,她身上还真的有一些药,这些药究竟是干什么的,自己竟然不得而知! 现在面对主人的询问,她该如何回答? 她根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汗珠瞬间渗了出来,砸在地面上。 那个老者向前走动几步,水声哗啦哗啦,红袖忍不住轻轻颤抖,感觉就像死神在一步步逼近…… 第六百一十四章 寻找思格兰 红袖听着水声慢慢的靠近,她依旧不敢抬头。 手死死捏着小瓶子,急中生智道:“回主人的话,这是一些胭脂香粉,小姑娘一向爱美,来的时候求我能不能让她带着。我骗她说要来一个好地方,她这才跟着我来了。” 老人脚步并没有停,依旧缓缓的靠过来,红袖仿佛感觉那种热气腾腾的热浪也在随之而来。 她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 她死死捏着那个瓶子,说实话,她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脑子一热撒了谎,她更不知道,如果主人让她打开,她应该怎么办?要如何圆这个谎? 其实今天她并不知道主人已经回来了,本来说的是两天之后才会回来,她想着先把思格兰带回来,好好的训练一番,到时候也好取悦主人,可没有想到,一进来竟然发现主人已经提前回来了,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是迟了,她只能强自镇定,听天由命。 那两个黑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肚子里还有毒药,那是红袖给他们喂下的,他们并不担心红袖的死活,担心的是她如果死了,他们应该怎么办? 老人从水池子里出来,一步步踩在地面上,走到红袖的面前,他身上的水不断的滴落,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他的脚又快又长,指甲是暗黄色,也很长,还有些微微的卷。 尽管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依旧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但红袖不敢有任何的表现,双腿跪在地上,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老人身上滴露的水向她这边流过来,浸湿了他的手和膝盖上的衣服,可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你为我精心挑选的人吗?”老人开口问。 红袖额头触地,“是的。奴婢最大的职责就是为主人寻找合适的女子。这个小姑娘无依无靠,没有背景,也不会惹来麻烦,而且聪明伶俐,年轻水嫩,可以让主人好好享用一段时间。” 老人仰头低笑,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特别难听。 红袖也不知道他这个笑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逃过了一劫,依旧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老人笑完鼻子里嗯了一声,“看在你如此有孝心的份上,那就给你一点奖励。下去找丹药房,拿三颗丹药吧。” 红袖喜出望外,提着的心也缓缓放了下去,立即磕了几个头,“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老人不再说话,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红袖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带着两个黑衣人迅速退了出去。 从那个房间里一出来,红袖才敢松了口气,真真正正的把心放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在她身后也逃过了一劫,忍不住低声问:“那究竟是什么?” 红袖回头瞪了他们俩一眼,“多事!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赶紧出去,我们要快速离开这里。” 两个黑衣人被她把命捏在手里,就算心里有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恨恨的快步离开。 四周无人,红袖把那个瓶子打开仔细看了看,闻着的确是有淡淡的香气,不像是有毒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她恐怕就很难再脱身了。 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去丹房取三颗丹药,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奖励,必须要拿上。 从丹药房里出来,她忽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响,立即警惕叫了一声,“谁在那?” 对方却没有应答,声音好像也停住了。 红袖心慢慢提起来,握着手里的刀,慢慢走过去。 这条通道很暗,也没有火把,她看了看并没有人影。 难道是刚才听错了? 这里十分隐秘,主人不喜欢生人靠近,守卫的人也不多,一般的人也根本找不到这里来。 红袖缓缓吐了一口气,可能真的是自己神经紧张,听错了。 她把匕首收好又往外走,就在她走后不久,苏南衣和陆思源从通道上方跳了下来。 两个人看了看红袖走过来的方向,苏南衣控制住要把红袖杀死在这里的冲动,赶紧去找思格兰。 这里的房间并不多,也不难找。 苏南衣一跨进那间有水池的房间时,就闻到一股不太正常的味道。 她立即停住脚步,迅速后退,从小布袋里拿出一小瓶很臭的药水,自己倒了两滴抹在鼻子下端,又让陆思源抹了。 虽然很臭,但是他们的头脑瞬间清明了起来。 苏南衣心急如焚。 她意识到这味道究竟是什么,而且这种味道连解百度的药丸都抵挡不住,她现在心里十分担心思格兰。 耐着性子慢慢的往里走,忽然听到有水声响,苏南衣的心头更紧了几分。 这种***若是放在温泉水里效力会更强烈! 如果思格兰真的中了药,真的在这里,只怕现在已经是神志不清了,若不及时救治,会对脑子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有可能会终身痴傻。 一想到思格兰那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会变成一个傻子,苏南依旧无法接受,更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这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守卫,倒是也顺利。 终于快到水池边,刚要往前进一步,突然之间恶风不善,一道凌厉的影子向他们扑来。 苏南衣刚要回头,陆思源已经出手反击,低声说道:“把他交给我,你去找思格兰!” 苏南衣回头一看和陆思源交手的正是那个像野猴子一样的男人,这家伙看起来长得很瘦,又奇丑无比,但是动作却十分的凌厉,迅速,快的不像人类。 也就是陆思源,要是换成其他的人,恐怕连三个回合都受不住。 陆思源身经百战,招数也很诡异,他是老谷主的义子,老谷主对他十分重视,也曾经便请天下各大高手传授他武艺,无论哪一方面都很精通,陆思源本人又极能吃苦,每一样都练到极致,所以走遍江湖,少有对手。 那个野猴子一样的男人显然也没有想到陆思源会如此的难缠,喉咙里时不时发出诡异的咕噜声。 他这咕噜声和陆思源在山道里发现的那个兽人有些相似,越是这样,陆思源就越不会大意,招式也开始变得又快又狠。 苏南衣马不停蹄的去找斯格兰,他没有大声的叫喊,知道现在即便叫,斯克兰也不会回应他。 他手里拿着兵器,眼睛瞪得溜圆,忽然之间看见地上有几件散落的衣服,立即分辨出来那的确就是思格兰的。 她顿时眼睛变得血红,一口血都差点从嗓子里喷出来。 她顺着池子边飞快地往前跑,等看到水之中有模糊的人影时,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六百一十五章 山洞中的“幻象” 苏南衣一跳入水中,就发现水池里的是两个人。 她一眼就认出那个娇俏玲珑的,正是思格兰。 思格兰的身上,只剩下一套里衣,湿漉漉的贴着身子,衬着他她还有些稚嫩的身材。 而她的对面则是站着一个长头发的人,虽然没有看清长的什么样子,但是此人绝对是个老人。 肌肤松弛,皱纹堆垒,和思格兰对面而立,对比之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苏南衣火冒三丈,全身的气血都涌上来,她一边奔着那个老人,发出凌厉的杀机,一方面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想把思格兰给裹住。 老人也没有想到突然会有人闯进来,但是他的反应也很快,突然伸出手,手指如利爪,就要抓向思格兰细嫩的脖子! 苏南衣心中大惊,扔掉衣服立即射出三枚暗器,两枚对着老人的眼睛,一枚对着他的咽喉。 这三枚暗器凌厉又迅速,而且距离又有些近,老人在水中躲避起来也有些受阻。 他猛然偏过身,躲过了咽喉和射向右眼的那两枚。 但是左眼到底没有躲过去。 暗器擦过他的眼角,豁开皮肉,整颗眼珠也被带了出来,鲜血顿时涌出,老人顿时一声闷哼,惨叫向后跌去。 苏南衣咬牙切齿不肯放过,提剑就冲了过来。 就在这刹那之间,忽然从老人的身后,水中似乎有什么游过来,速度非常快,像是一条水蛇一样的东西,在水池里哗啦啦发出声响,水面上荡起波纹。 苏南衣立即收住,一把抱住思格兰,迅速离开水池。 他们刚刚到了岸边,一条粗大的似水蛇一样的怪物从水池中探出身来,高高的举立起上半身,张着血盆大口,尖锐的毒牙闪着冷冷寒光,奔着苏南衣就咬了过来。 苏南衣丝毫不惧,把思格兰推到一边,反手就是一剑。 这怪物大概也吃过不少的人,和不少人交过手,感觉的很多人看到它都会吓得魂飞魄散,没有想到还有敢还手的,而且招式如此凌厉,。 苏南衣本身身手就不差,更何况她现在还在激怒之下,恨不得把这些害人恶魔全都杀干净! 所以她下手一点儿也没有留情,面对这个害人的畜生就更不值得留情了。 她一定剑刺出去,巨型怪物往旁边一躲,但苏南衣的另一只手已经又抓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它的七寸狠狠的扎了下去。 怪物一下子受到重击,粗大的身子剧烈翻滚,血腥的臭气瞬间弥漫开来。 苏南衣咬牙切齿,依旧不肯收手,手里的匕首削铁如泥,直接在它的伤口上迅速划过一把,把它的蛇胆掏了出来。 这一下,怪物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身体软趴趴的滑入水中,大团大团的雪花在水里分散开来,一池水被染成了红色。用了易迅速看一下水里,刚才那个老人已经不知道去向。 她跺了跺脚,又让这老东西给跑了! 她已经认出来那个老家伙是谁。 这就是当初假装金道长,意图想偷走狐清,和铁明康在一起的那个人。 没有想到竟然又跑到这里来,果然有他的地方就有这些恶毒的事情发生。 简直是禽兽不如,令人发指! 但此时苏南衣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迅速拿出药来,在思格兰的鼻子下抹了抹,又赶忙替她穿上衣服,在她醒过来之前把衣服给她穿好,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小姑娘知道,否则一定会受不了。 陆思源也提着剑赶过来,剑上滴着血珠,他看着满池子的血水,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急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苏南衣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那不是我的血。” 陆思源低头,看了看思格兰,又别开目光,“她怎么样?没事吧?” 苏南衣给思格兰把了一下脉,确定她只是被那种***迷失心智,并没有受其他的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我已经给她用了解药,很快就会醒过来,这件事情不要让她知道。” 陆思源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的把这件事情瞒下,只要他们俩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苏南衣看了看他,“你呢,没有受伤吧?那个人呢?” 陆思远摇头,“我没事,那人死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苏南衣也觉得这次的确是冒失了,以至于现在身处险境,她必须尽快带着思格兰离开这里。 陆思源提着剑在最前面,苏南衣扶着着思格兰走在后面,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时时紧绷着。 好在并没有出其他的事情,也没有遇到其他的人过来追击,这实在是出乎苏南衣的预料,她还以为怎么也要有一场恶战。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前面是升起了点点白雾。 山洞里怎么会有雾呢?苏南衣立即提醒陆思源要小心,陆思源放缓了脚步。 此时思格兰也开始悠悠转醒,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苏南衣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和脖子,身上的衣服倒是没有给她换,她体内的这种迷魂药必须要尽快发生出来,如果要是此时给她层层捂住,反倒不利于她的恢复。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雾气似乎更浓了一些。 思格兰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苏南衣急忙低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思格兰却没有回答她,眼睛眨了眨,看着前面的白雾,嘴里喃喃道,“娘亲。” 这一声叫唤,让苏南衣心头一跳,前面除了陆思源,并没有其他的人,苏格兰为什么会这么叫? 她心里忐忑不安,以为思格兰是有什么后遗症,担心是不是被救的晚了,她的注意力都在思格兰的身上。 前面的雾气更浓,陆思源忽然停住了脚步,苏南衣有些不解,“思源,怎么了?” 与此同时,陆思源回身转过来,眼睛看着苏南衣,但没有说话。 苏南衣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过白雾看到前面有人影,她正想提醒陆思源要注意,突然之间发现,从雾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云景,还有她的父母。 苏南衣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惊喜交加,“父亲母亲!景儿!你们怎么回来的?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云景却只笑不说话。 她的母亲神情也很悲切,眼睛里泛着泪光,定定的看着她。 苏南衣忽然想起出事的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和父亲母亲在饭桌前开着玩笑,可转眼之间,抄家的圣旨到了,天医府成了一片火海,连匆匆的告别都没有。 她自己身死当场,父母也被迫逃亡,这还是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见到,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地方。 但是隐约之间苏南衣起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 她心里这个念头刚刚一涌起来,就被某种力量狠狠的压下。 第六百一十六章 人心难测幻象阵 苏南衣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很多的疑问,很多的不解。 比如说云景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父母又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云景应该是不认识她的父母的,他们又怎么会一起同行呢? 这些问题就像是一个个的结,在她的脑子里狠狠的纠结在一起,让她有些头痛。 可是,她没有办法理清楚,好像心里有一种其他的力量,要拼命把这些疑问都压下去。 苏南衣深处在这种纠结中无法自拔。 陆思源的情况和她差不多,他面前的苏南衣已经不是现在的苏南衣。 而是满脸微笑,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嘴唇轻轻翘起,像温柔的花瓣,对着他笑的如春天的风,让他身体从里到外都觉得无比舒坦。 他还听到苏南衣在轻轻的唤了他的名字,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是这么好听。 每个字都从苏南衣的舌尖绕出来,像裹了糖滚了蜜。 每个字都有无尽的眷恋和甜蜜。 这就是陆思源梦寐以求的。 但是陆思源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更不会去对苏南衣表达这份心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知道未来渺茫,又何必让苏南衣平添烦恼呢? 更何况,她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云景,云景对苏南衣一是真心的,他看得出来,所以他要做的,是成全,是忍耐,而不是去占有。 陆思源几乎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每天都要在心里对自己说无数遍。 他迅速的感到一丝不同寻常,可是这份不寻常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思格兰的眼泪汪汪,她看到了年轻的娘亲和父亲。 他们英俊他们漂亮,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从小就是孤儿,被吴泯舟收养,吴泯舟待她如同亲生,除了不能带她回府,不能让她进太多人的视线,其他的都对她特别特别好。 当然,她也知道,吴泯舟也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思格兰越长大,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一丝希望,有一丝念想,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果他们在的话,又会是怎么疼她。 这些念想让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像一颗小小的种子,今天却突然萌芽生长,像不可撼动的大树,谁也控制不住。 她哭得眼泪汪汪,“我好想你们,父亲,母亲你们去了哪里?那边还好吗?我现在一切都好。可是,我就是想你们……想像别的人一样有自己的父亲母亲,让你们和我一起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出嫁,让你们做外祖父外祖母……” 他们三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空荡荡的山道中,幻想着心底最想见的那个场景。 这是幻象阵。 这个阵法是攻破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最私密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弱点,除非他不是人。 只要有心理有弱点,无论外表多么强大,都可以轻易的攻破。 幻象阵就是利用这些,让人迷茫疯狂。 这也是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就在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从两边缓缓走来十几名护卫,他们手里提着钢刀,闪闪的冷光在山道里充满了杀气。 眼看着越来越近,他们三个却浑然不觉,依旧没有醒来。 为首的人眼中杀机一闪,回到直奔距离最近的陆思源。 就在他的刀即将要触碰到陆思源的时候,陆思源猛然出手,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护卫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觉到那柄锋利的剑穿破自己的喉咙,大团的滚烫的血,从伤口里咕嘟咕嘟的冒出来,迅速的带走了他全部的力量和热量。 他无法相信竟然会失败,这个幻象阵已经用过很多次,他在这里也收割了很多人的生命,从来没有想过,能够人冲破幻象阵,也没有想过他自己会死在这里。 陆思源出手极快,随即就收了剑,脚踢在他的腹部,他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被踢出去很远,趴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其他的人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往上冲,陆思源和苏南衣各自分两边,迅速的把他们解决掉。 他们的身手一般,仰仗的无非就是这个幻象阵。没用多久就被苏南衣和陆思源解决干净。 陆思源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是最先冲破幻象阵的,凭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心底对苏南衣的那份执念和深情,他拥有的其实不仅仅是执念,还更因为心底的那份干净无私,和对苏南衣的守护。 他是心甘情愿,真心希望苏南衣能够平安,能够快乐。 他很快意识到,苏南衣就是他的心魔,震慑心魔,才能够破除这个幻想。 苏南衣比他晚一点点醒来。 她自己本身就会医术,对这些东西也听说过,虽然还没有遇到过,但她很快发现,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意识到不是真实的,就有办法去破解。 她悄悄用银针刺了自己的穴位,很快的清醒过来,正好看到陆思源已经刺穿了那个人的喉咙。 她迅速反应过来,两个人并肩合作,再次解决了危机。 但是思格兰还是没有清醒,她不停的流着眼泪,嘴里喃喃的说着。 这是小姑娘最柔软最脆弱的内心世界。 苏南衣有些心疼,在她的穴位上点了点。 思格兰身体软绵绵的晕倒,苏南衣扶着她,陆思源在前面开路,三个人慢慢的又往外走。 这一次胜利不少,很快到了山洞口。 走出山洞,天光已经大亮,迎面扑来清新的风,让苏南衣感觉好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趟,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打了一声呼哨,小黑从不远处飞过来,落在她的肩膀。 因为这次出来的时候他不太放心,为了保险起见就把小黑带上了,结果这次派上了大用场。 没有随身携带纸笔,苏南衣把自己的裙子摘下一条来,割破手指写了几行字,记在小黑的腿上。 “去吧,去找墨铎!” 陆思源把苏南衣和思格兰护在身后,“你先带着她走,我在这里等墨铎!” 苏南衣当即立断地拒绝,“不行,这样太危险了,里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刚才只是运气好,万一他们里边还有很多半兽半人的家伙,那你就太危险了。” 陆思源浅浅笑了笑,“放心吧,没事的,我可以应付的来。” 苏南衣依旧不同意,“不行!思源,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陆思源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她的眼睛清亮,映着这一方的天地。 陆思源心头微震,沉默了半晌说道:“那好,我们一起走。” 无论如何,他不能把苏南衣置身在危险之中,何况现在思格兰也是昏迷不醒,根本不具备硬拼条件。 第六百一十七章 惨绝人寰抛尸场 在陆思源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比苏南衣更重要。 抓住这些人,虽然说也很重要,但是总也比不过苏南衣。 他不是官府,也不是什么江湖侠士,对这些得名得利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 苏南衣扶着斯格兰,三个人快速的撤退。 因为来的时候是晚上,又是坐着马车,所以他们对道路并不是特别的熟悉,速度要慢上许多。 顺着地上的车轮印,总算是找到了出口,刚到出口处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响。 陆思源跃上树梢,往远处看了看,尘土飞扬,果然是来了一队人马。 他立即让苏南衣找个地方藏好,警惕的看着那对人马来的方向,紧紧握着手里的宝剑。 终于,那队人越来越近。 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高大男人,他身下是一匹黑色的战马,红色的斗篷在空中猎猎飞扬,正是墨铎。 看到是他,陆思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墨铎飞快的到了近前,看到陆思源急忙住马跳下来。 “思源,你们没有受伤吧?” 苏南衣听到他的声音,也从藏身处走出来,也没有时间叙旧,“我带你们过去,边走边说吧。” 墨铎派人给他们牵了两匹马过来,苏南衣把思格兰轻轻唤醒,给她把了一下脉,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总算是放了心,又喂她吃了两粒药丸。 思格兰慢慢醒过来,总算是恢复了正常,揉了揉眼睛说:“苏姐姐,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苏南衣摸摸她的头说:“没事就好,等我们回去再慢慢说,现在先带着人,把那个山洞给平了。” 思格兰也用力的点点头,咬牙切齿的鼓着腮帮子说:“没错,那里简直就是个害人坑,必须得平掉。” 几个人翻身上马,苏南衣在路上已经把大概的情况和墨做了简单的介绍。 带着墨铎迅速赶往那个洞口,找到机关把山洞打开,墨铎这次带来了五百人的先锋队。 他收到小黑带去的信,快马加鞭赶来,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城外几里处安营扎寨,所以赶来的非常迅速。 苏南衣看着这些人对墨铎说:“告诉他们必须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能大意,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也还没有摸清楚,大家哪里也不要碰不要动,就慢慢往前走,以免触动到什么机关。” 默读认真的点点头,他跟着苏南衣这么久,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对苏南衣是百分百的信任。 嘱咐过自己的人,又用湿帕子蒙了口鼻,这才慢慢的进了山洞。 一路往前,走到那些木笼子跟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里的惨状实在是让人不忍细看。 他们看到这么多人来都又哭又笑,纷纷速速求死,没有一个求着要活着出去的。 其实上,他们也已经救不出去,就算是出去了,也根本不能再活,现在多数人只是吊着一口气。 这些人最后都慷慨赴死,鲜血淋了一地,满处都是血腥味儿,让人实在不忍再看第二眼。 苏南衣打开那道暗门,带人走了进去,水池子里已经没有人影,四周也不见人,不知道那个老人跑去哪里。 苏南衣到现在还在后悔,没有把他一刀给解决掉,又让他跑了! 四处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退出这个房间,退出的时候苏南衣暗暗咬了咬牙,让其他人先出去,她走到最后,对墨铎低声道:“有没有带着火药什么的?” 墨铎点点头,“有。收到你的信,说是山洞,我就做了这方面的打算,后面还有一百人带着火药,一会儿就到。” 苏南音语气低沉,“很好,到时候就把他这个窝给他一锅端。” 大家四处检查了一下,没有再发现什么异常,就开始往山外外退。 当看到那边另一条黑漆漆的山路时,苏南衣心里的那份好奇和不安,又开始蠢蠢欲动。 思格兰也凑过来说:“苏姐姐,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里,感觉很不寻常,红袖还跟我说,让我不要有太强的好奇心,我猜那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苏南衣略一思索,“你跟着墨铎的手下先出去,我进去看看。” 思格兰不想出去,陆思源说道:“听话,赶紧去。你现在身体不好要好好调理,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能再受到冲击了。” 思格兰还是不太乐意,但是又一想到面对的是未知的危险,自己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次能让他们把自己救出来已经是万幸,都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能再拖累,只好跟着一起走出山洞。 墨铎吩咐手下一旦火药到了立马送进来,然后留下十个人和苏南衣陆思源一起走上另一条山路。 这里很黑,点着火把一直走到尽头,发现是一条死路。 但他们都觉得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苏南衣低头看了看地上有车辙印,但是车辙印到山壁前就消失了。 墨铎哼了一声道:“这些车总不能是走到山里边去了吧?一定有什么机关!” 苏南衣想了想,“应该是和刚才那个山门一样。有什么暗道机关,大家都仔细寻找一下。” 果然没过多久,在山壁上发现了两个按钮,左边右边各有一个。 墨铎让手下先按了左边一下,没有什么反应,又摁了右边一下,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苏南衣想了一下,走到左边,陆思源走到右边,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按下。 这一次就听到隐约有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一扇门缓缓开启。 墨铎微微挑眉,这种机关是防着有人单枪匹马地闯进来。 如果是一个人来的话,根本开启不了这道扇门,除非是两个或者是两个以上才能同时做到。 还没有来得及想太多,众人往打开的上面的一看,顿时都吓了一跳,血腥气和恶臭气味儿瞬间扑面而来,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这里像是一个抛尸场。 很难看到有整具的尸首,全部都是残肢残骸,缺了什么部位的都有血水浸透了地面,除了人的还有动物的,乱七八糟的堆杂在一起,狠狠的冲击着人的视觉感官。 就算是有过激烈斗争的战场,屠城之后的城池,甚至是乱葬岗,都没有这么吓人的。 墨铎的手下有几个忍不住当场就吐了出来。 大多数都脸色苍白,用力的握紧手里的刀,差一点当场就晕过去。 苏南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和陆思源都想起他们亲手杀死的那个姑娘说过的话,恐怕,这就是那些做过实验,最后死去的人。 身后的门已经合上,他们暂时没有办法退出去,忽然之间听到像有车轮声响,他们也顾不得许多,看到不远处前有几个方形的柱子,迅速绕过去,躲在后面。 很快,就听着车轮声由远及近,好像是沉重的车子被推了过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你配称人吗? 车子缓缓靠近,车轮压在地上,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让人骨头都有些发酸。 过了一会儿,车子到了近前又停住,有一个人低声说道:“快点儿弄完赶紧走,太他妈臭了!” 另一个嘀咕说:“那也得把这个卸干净了啊。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好几天才来一次,这些东西堆在这里,早该被拉出去烧掉了。” 苏南衣惊愕的发现,他们说话的口音并不是蒙林口音,而是中原话。 她悄悄探出头看了看,外面有两个人,穿的就是中原的服饰,脸上蒙着布,把鼻子严严实实的堵住,正在拿着铁锹把车子里的残肢往地上推。 他们刚刚推来的这些,还很新鲜的样子,血都是鲜红色的。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七手八脚的卸完,赶紧又往回走,这一次听起来车子的声音轻快了许多。 他们一走,苏南衣立即打了个手势,暗示大家都跟上。 两个人走的并不快,像是在故意的拖拉时间,其中一个还说:“今天这都第几波了?也没有试验成功几个,我看大法师都有点儿着急了。这玩意儿着急也没有用啊,杀了这么多人……”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只是暗自摇了摇头。 另一个人低声呵斥,“你快闭嘴吧!少说这种话,要是让大法师听见了,下一个被弄死的说不定就是你,到时候我还得给你推你尸首!” 那个人吓得脸色苍白打了个激灵,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两个人沉默的走着。 苏南衣他们在后面跟着,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那两个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都已经习以为常,腿上的动作反而更快,推着车子加快速度。 到了一个分岔口,他们拐去了右边儿,苏南衣带着大家站在分岔路口,墨铎小声说:“我听着刚才惨叫的声音,好像是从左边传来的。” 苏澜依飞快思索了一下,“这样,你带着这些人去那边,我和思源去一下右边,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一盏茶的时间,我们还在这里会面。” 墨铎有些担忧的说:“你们两个人太危险了,再分给你们几个人吧!” 陆思源摇了摇头,“不用。我和南衣两个人,里面情况不明,两个人更好行动,你们那边也要小心些。” 三个人说定,各自分头行动,陆思源和苏南衣去了右边儿。 他们跟着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好在这条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分岔口,一直走到一个宽阔的房间。 房间里还有几个小套间,外面依旧是血腥气满天。 好几个人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知道死活,另一边关的是几只猛兽。 猛兽在这里也失去了威风,都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牢笼门前,还有一张巨大的案板,案板上满是鲜血淋漓,滴了一地,上面隐约还有一些碎肉和骨头。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苏南衣压住心里的火气和恶心,目光快速在房间里搜寻,看到那两辆小推车放在了一道门的门口。 正想和陆思源进去看看,那两个人又从里面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盆水,走到大转弯前开始擦洗。 没擦几下,就在另一个房间里有轮椅响动的声音。 轮椅推出来上面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的膝盖上盖着薄毯,眼神十分阴冷。 “你们两个,过来!” 那两个人不敢怠慢,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大法师,你有什么吩咐?” “去把丹炉里的灰打扫干净,一会儿我就要炼丹了。” 两个人二话不说,进去就开始清理丹炉,那个大法师手推着轮椅,慢慢滑到笼子跟前。 他一会儿看看笼子里的人,一会儿又看看笼子里的兽,语气阴冷道:“没有一个成器的东西!几次三番的试验都失败,你们这些废物!简直就是浪费糟蹋我的丹药!” 笼子里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死掉了,他独自在那里骂了半晌,忽然一按轮椅的某一处,从轮椅中射出两道铁爪。 铁爪上按着铁链,飞驰进牢笼里,狠狠抓住最近处一个人的手臂和大腿,那个人低低惨叫了一声,声音很哑,应该是没有力气叫了。 大法师面无表情,眼睛眼神越发阴冷狠毒,不知道又按了轮椅下哪里,那两个爪子猛然的往回一收,硬是生生的扯下两块鲜血淋漓的肉来! 里面的人又是一声惨叫,身体抽搐了半晌。 大法师似乎还是不太解气,正想要再射出飞爪,那两个人从里面出来了,发出一点声响,他回头狠狠盯住两个人,两个人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大气儿也不敢喘。 大法师没再说话,也没有了折磨人的兴致,阴着脸,推着轮椅,缓缓走入了那个房间。 两个人都吓得够呛,见他进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又去擦洗桌案。 苏南衣和陆思源默契的一左一右分别治住了他们,手刀一砍,两个人都晕了过去。 随后两人一起快速去那个丹药房。 大法师正在桌前称药,丹炉里的火已经点了起来。 忽然身后的门帘一响,有人挑帘儿进来,大法师心头火起,头也不回的骂道:“混账,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但是进来的人没有说话,更没有退出去,反而往他这边走了进来。 大法师怒不可遏地一回头,看到两张陌生的脸,他顿时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陆思源的剑已经出了鞘,一剑刺在他的肩膀上,刺了个对穿,鲜血大量的涌出来,疼得他脸色一白,惨叫了一声。 陆思源冷声说:“我还以为你的血是黑的,心也是黑的,闹了半天,你这种恶魔居然也是红色的血!” 大法师身体疼得微微颤抖,眼睛狠狠的盯着陆思源,“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环视四周,语气冷淡,“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今天你就要死了,而且是死在我们手上就可以了。” 大法师的瞳孔微微放大,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们要杀我?!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是什么人,你能称之为人吗?你就是恶魔吧!” 大法师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不是!我这是为人做贡献,只要我的实验能够成功,我就可以研发出比人类更强大,比猛兽更聪明的物种,这是一大创举!你们如果杀了我,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做这种实验了,你们只是在阻碍人类往前走!” 陆思源二话不说,一剑又刺在他另一个肩膀上。 他再次疼得打了一个哆嗦,脑门上的冷汗湿透了头发。 陆思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苏南衣手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走过来,打开闻了闻,满脸都是轻蔑的看着大法师,“这就是你做出来的丹药,这种东西也是人吃的吗?” 他手一松,瓶子瞬间滑下来,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丹药也滚了出来。 第六百一十九章 他死得不舒服,我才舒服 大法师一见他的弹药被摔了,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怒气冲冲说道:“你敢动我的丹药!” 他的脸长得通红,嘴唇气得直发抖,脑门上的青筋也迸了起来。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他,刀光映着她的眼眸全是冰冷的寒意,“怎么?弄你几颗丹药,你就受不了了?就要发这么大的火?那你把那么多人的性命都糟蹋了,要怎么说呢?” 大法师咬牙切齿,“我说过了,哪些人都是贱命一条,根本死不足惜,如果试验成功,那才是他们的福气!是他们的造化”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是魔鬼,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沟通。 陆思源眸中狠光一闪,一剑下去,把他的左手臂砍了下来。 大法师痛的惨声一叫,差点晕死过去。 苏南衣面不改色,“你不是有高超的医法吗?把你自己变成人兽合一的岂不是更好!你也可以荣幸荣幸啊!” 大法师目光怨毒,浑身疼的发抖,伤口血流如注,但是陆思源和苏南衣根本不为所动,像他这种人,千刀万剐了都不可惜。 苏南衣走到那个放满药瓶子的架子前,一瓶瓶的药丸打开,一瓶瓶的摔碎,这些药丸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全部都是对人体有害,需要长期依附的那种。 估计他就是用这些东西来控制不少人。 大法师眼睛都要瞪裂,看着那些滚落的药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猛兽,还不能扑过来要了苏南衣的性命。 苏南衣看着他发狂,发狠,却根本无济于事的样子,冷笑道:“你现在承受的这算得了什么?不及外面那些人的十分之一!那些人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连死都成了一种解脱!” “他们的家人还在外面拼命的找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深陷人间炼狱,一天天一夜夜受着这种痛苦! 要是把你交给他们,恐怕你得被剁成肉泥,粉身碎骨!即便是这样,也难以消除心头之恨!” 大法师呼哧的喘着气,浑身痛的发抖,根本没有力气再反驳,只是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苏南衣。 苏南衣低头看着他,“我问你,那个老头子究竟是什么人?铁明康有没有来过?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大法师紧紧咬着牙,腮帮子都咬的生硬,根本就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 苏南衣之所以这么问,是觉得这个山洞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 这个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根本不可能快速建立起来。 而她识破铁明康在李家的假身份时间并不很长,这段时间,再加上他路上的逃亡,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把这里建造成这样。 除非是很久之前就在谋划,这边和中原那边是双向进行才有可能。 这个大法师是亲自操刀的人物,应该知道很多相关的信息,但是看他的样子是不会说出来的。 这种人和大叶他们不一样,已经成疯成魔,他们心中固执的有自己的信念,即便这个信念是错的,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更不会为此出卖什么。 苏南衣问他,也没有指望他能够回答,见他的确不肯说,也并不失望,微微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对陆思源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其他说的了,思源,动手吧,让他死的不那么舒服一点,我的心里才能舒服。” 陆思源点点头,苏南衣转身往外走,大法师满脸惊恐,眼看着陆思源手起剑落,惨叫声不断的从里面传出来,直到最后没有了声息。 苏南衣没有多问,陆思源也没有说。 他提着满是鲜血的剑走到桌案边,一盆冷水浇在两个人的身上。 那两个人打了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一看到两个杀神一样的苏南衣和陆思源,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苏南衣打量着他们,的确是中原人,“你们是什么人?” 她一开口两个人就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她。 此时的苏南衣和陆思源都是蒙林人的打扮,一张嘴却是纯正的中原话,让他们有些惊愕,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够听到家乡人的声音。 两个人又惊喜又错愕,“你,你们是……” 陆思源把剑举起来搭在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少废话,快说!” 两个人吓得一抖,不敢再有任何的废话,急忙回答:“我们是从中原来的,是徐州人氏。大侠,求求你们!别杀我们,我们也是可怜人,在这里没有办法。” 苏南衣看向他们身后的那个大笼子,两个人急忙又解释,“他们和我们可没有关系,不是我们把他们抓来的,他们变成这样也不是我们弄的,真的!” “不是你们弄的,你们每天也帮忙也算是帮凶,”苏南衣冷声说道,脸上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 两个人腿一软紧忙跪了下来,“我们两个就是人微言轻的小奴才,人家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算是不想干也不行啊!否则的话,我们早就和他们变成一样的了,千里迢迢的从老家到峪城,没想到却深陷在这里,我们已经非常的可怜了,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 “你们在徐州是干什么的?” “我们就是做点小生意,半路上被打劫,结果被拖到这里来,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也想快点出去见到家人。” “就是啊……我们真的很可怜,好久没有见到家里人了……” 他们说着还哭了起来。 陆思源短促笑了一声,“你们至少还活着,还有希望,那些死了的人呢?被你们推到乱尸堆去的人呢?!他们难道就不可怜吗?” 两个人被堵得哑口无言,张嘴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只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我问你们,大法师有没有给你们吃过什么药?以此来控制你们。”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说道:“大法师那些药都十分的珍贵,他看得比命都重要,我们都是小角色,死了都不值得可惜,他都不带多看一眼的,怎么可能让我们吃他那些珍贵的药呢?” 苏南衣又问道:“那既然如此没有被控制,你没有怎么不离开呢?” 两个人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大侠,我们也想走,可是你看,我们走得了吗?在这山洞里根本就辨别不出方向,除了这里,还有那个放尸首的地方,我们根本哪也去不了,连路都找不着,要怎么跑呢?要是能跑,我们早就跑了!” 苏南衣点点头,低声说道:“也有些道理。” 两个人急忙说,“是啊,我们真的是身不由己,每天看着这些人,都觉得他们十分的可怜,但是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我们心里也是饱受折磨,大侠,求求你们,救我们出去吧!” 陆思源刚要说话,苏南衣伸手轻轻按住了他,微微点头,“行啊,没问题,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第六百二十章 炸他个片甲不留 两个人一见有生还的希望,眼睛里顿时冒着光,急忙问道:“您说有什么条件您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够做到,一定可以。” 苏南衣看看那个大笼子,“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可以救活的,一并带走。” 两人连滚带爬的把笼子打开走了进去,里面大概有十来个人,他们挨个看了看。 其中一个虽然受的伤不轻,但是四肢健全也没有被喂药什么的,还可以精心调理一下,至少保住性命。 其他的人伤势都太重很多都已经四肢不全,还有的脑子受到了重创,已经不会再醒来,没有生活的希望,即使救出去也意义不大。 苏南衣的心里十分的难过,身为一个医者,救死扶伤就是天职,这在她的心里是根深蒂固的。 在战场上,在军营中,即便是看到伤的很严重的战士,她也不会轻易的放弃,拼尽全力就有他们的性命。 但是现在,面对这些重伤垂危的人,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把他们丢弃在这里。 陆思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这不是你的过错。” 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能有所取舍。 苏南衣不是圣母,她心里极其明白,只有舍弃这些人才能够保住其他的人。 她勉强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让那两个人把重伤的人放在一辆小平板车上,推着往外走,刚走到外面,忽然听到有一声叫喊,像是墨铎的人传来的。 苏南衣和陆思源立即对视了一眼,预感到有些不妙。 陆思源立即对那两个人说:“你们两个推着他往前走,别到处乱跑,如果跑丢了,我们可不会回来找你们,到时候出不去别怪我们!” 两个人急忙点头,不敢落下,也不敢错了方向,推着小平板车快步跟上。 苏南衣和陆思源走在前面,飞快的到了约定的路口,刚刚一到这里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心头都咯噔一下。 他们迅速跑向墨铎的那边,果然看到前面过来一个浑身鲜血的人,正是墨铎的手下。 苏南衣急忙过去扶住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人还撑着一口气,哆哆嗦嗦的指着后面,“太可怕了,那边,那边有……” 苏南衣急声问道:“墨铎呢?!” “殿下,殿下,还在那边!” 苏南衣心中大急,如果要是墨铎死在这里,那一切就都白做了! 她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让墨铎冒险。 但后悔已经没有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过去救人。 他们到了近前,发现果然和预想的最坏的结果一样,这里有半人半兽的怪物! 这个人后背长着一对翅膀,上半身长着厚厚的羽毛,手里拎着一把又长又锋利的大刀,虎虎生风,刀风所过之处,必见血光。 墨铎带来的那几个人,转眼之间就已经受伤了大半。 好在默铎并没有受伤,但是满脸是汗,明显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苏南衣和陆思源见他没有受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急忙过来支援。 苏南衣很快发现,这个兽人比之前他们遇见的那个要强悍许多。 这一双大翅膀,一呼扇就能够在道路中掀起一阵狂风,吹得人站不住。 这个家伙,很显然就是一个成熟的兽人。 他的眼睛里都是凶光,嘴里不断的滴落着口水,一心只想杀戮,根本已经没有了人的思维,这种最是难对付。 墨铎一见他们到了,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双手拄着大刀,快速的喘着气,尽快恢复体力。 苏南衣问他有没有受伤,他摇了摇头,“受伤倒是没有,就是这家伙太邪门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问他:“只有这一个吗?还有没有别的?” 墨铎一听这话脸都白了,“还有别的?就这一个我都支撑不住。” 说话之间,那个兽人冲着他们三个发起了攻击,苏南衣迅速调整了作战的策略,让墨铎转去他的身后去攻击,她和陆思源一左一右牵制住兽人,也好让默铎迅速的恢复一下,不至于正面受敌。 墨铎心中感动,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他的确有些体力不支,迅速的按照苏南衣的方案去做。 三个人合战,兽人也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嘴里不时的发出尖叫声。 声音在山道里回响,有些刺耳,苏南衣心中暗叫不好,要是他这声音被听见,不管是人也好还是半兽人也好,都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看准机会,在他又张嘴的时候,苏南衣从小布袋里掏出几个药丸,唰一下子扔进他的喉咙里。 那家伙被呛的咳嗽了几声,苏南衣直趁机挥剑斩到他的翅膀上,他惨叫了一声,很快又发现身体不太舒服,动作也有些迟缓了。 苏南衣刚刚抓出的药丸有的是失声丸,也有的是麻醉散,一股脑的扔进去,她也没看究竟是什么。 这家伙的体积和承受力都比正常人要大上一些,药效发挥的也迟缓,他又打了几个回合,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又加紧了攻势,两个人手里的都是宝剑,手起剑落,招招都打在他的身上。他很快就落了下风,最终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苏南衣没有犹豫,手起剑落,直接一剑要了他的命。 兽人已死,苏南衣没有片刻的停留,迅速对墨铎说:“让你的人快点儿检查一下,能走的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再有其他的人追上来那就麻烦了!” 墨铎也深知此刻的危险,急忙招呼手下,跟着苏南衣和陆思源迅速到了会合的路口,带上那两个人和那个重伤的人,推着小车,快速的往外走。 走的半路和那些带着炸药的人汇合,墨铎吩咐他们把炸药分散在各个地方,然后把长长的药火引引到山洞之外,迅速把火点着。 他们避开很远,没过多久就听到几声山崩地裂的声音,整个山体都在摇晃。 石头从山上翻滚下来,烟雾弥漫升腾,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巨大的声响震得林子里的飞鸟扑天盖地的向四散奔逃。 苏南衣站在远处,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在心里默默的为那些死去的人祈祷,希望他们能够早登极乐。 其他的人都心有余悸,特别是墨铎的那些手下,他们见过真刀真枪,见过人心诡诈,就唯独没有见过这种险恶,实在没有办法来形容心底的震撼。 事情总算是搞了一个段落,这里的窝点虽然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好在销毁了,不能再继续害人,多少也算是有点收获。 苏南衣此时歇下来,也感觉筋疲力尽,这么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和几搏斗,实在感觉到疲倦。 墨铎修整队伍,让苏南衣和思格兰上了用来拉炸药的车上,带着她们慢慢回城。 墨铎已经到了,老城主那边也收到了消息,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瞒也是瞒不住,索性干脆进城。 第六百二十一章 神秘来客 那座山被炸的动静不小。就像是大地动一样,连城里边缘地带都有了感觉,更何况莫得带兵到了城外,老城主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立即找来桑赫共同商量办法。 桑赫的心情还在郁闷着,因为之前看到他和婷兰在一起,总归是不怎么舒服。 本来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一听到墨铎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就立即打起精神来。 老城主看着他的模样,脸色有点沉,“现在事情非同小可,你千万不要大意。墨铎是国主最喜欢的儿子,将来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得罪。” 桑赫郑重的点了点头,把一切杂念都抛到脑后。 “父亲,您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我现在就点兵出发,带人去营中拜会。” 老城主思索了片刻,“你去点兵,咱们父子俩一起去。” 桑赫点了点头,急忙转身出去。 他刚刚一走,老管家就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神色有点儿凝重。 老城主看到他的模样就知道是有事情发生,“怎么了?” 老管家低声道:“城主,那位客人又来了。” 老城主的眉头狠狠一皱,“现在?” 老管家点了点头,“他说有急事要见你。” 老城区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心情无比烦躁,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你让他进来,另外,你把守住院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老奴明白。” 老管家匆匆去了,没过多久带进一个人来,此人穿着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头和脸,看不出长得什么模样。 老管家退出去,老城主这才问道:“你怎么现在来了,这是大白天,让人看到可怎么得了?” 黑斗篷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缓缓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有紧急的事情,我也不会现在来。” 这个人四十多岁,皮肤白净,眼窝有点深,微微有点儿八字胡。 既然人已经来了,老城主也不能再把人赶出去,耐着性子问道:“程大人,究竟有什么急事,非得此时说不可?” 程阳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老城主可是要出去迎接墨铎殿下吗?” 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住,老城主也没打算撒谎,点了点头说:“不错,正是如此,已经得到消息,墨铎殿下已经带兵到了城下,本城主必须出去迎接。” 程阳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的说:“那老城主的打算是……” 老城主面不改色,“墨铎殿下是国主的小儿子,也是最疼的那一个,我能有什么打算?听到殿下到此,不应该出去迎接吗?” 程阳似笑非笑,“那我之前和老城主谈的事,不知道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城主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和国主关系匪浅,感情深厚,又承蒙国主信任,在此守城,怎么能背叛他?” 程阳摇了摇头,“并非是让老城主背叛谁,现在蒙林正处于危机时刻,究竟是往哪边走,直接决定将来蒙林的命运,还有这许多的部族百姓,老城主,你应该清楚,国主的治国之策,恐怕并不适合蒙林的国情。背叛他去救整个蒙林与水火,究竟是忠还是奸?这一点,我想不用我来跟您说吧。” 老城主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程阳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国主现在有病在身,脑子并不清楚,也许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难道说您作为一国的老臣,就看着整个蒙林走向错误的那一端吗?蒙林和中原并不一样,我们是草木上的民族,天性自由自在,奔驰于草原,而非像现在这样固步自封,只依靠着商贸来生活,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老城主垂眸沉思。 程阳站了起来,慢步走到桌前,语气沉沉却极具诱惑,“老城主放心,之前我答应您的一定会做数,我已经写信回去,相信很快就能够有加封的旨意,到时候老城主不再只是偏于一城的城主。甚至可以先去国都,您和少城主的荣耀,以及后代子孙的荣华……” 老城主抬头看着他,“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程阳点头,“我当然明白老城主为的是家国大义,正是因为如此,您为了家国,家国也不会亏待您。”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是桑赫回来了。 桑赫要进来,老管家拦住了他,东拉西扯,桑河有点莫名其妙。 “父亲呢,还在里面吗?” 老管家笑着说:“是的,还在里面正在收拾,马上就要出来了,您一切都准备好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老奴去准备的?老奴也想给您帮帮忙。” 桑赫摇摇头,“没有,都准备好了。” 他说着就要往里走,老管家却又绕到他的面前,“那您今天骑哪匹马去?需要再吃点草吗?” 桑赫眯着眼睛看,他又抬眼看了看屋子里。 屋内老城主和程阳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程阳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老城主摆了摆手说:“你先回避一下,我要出城,其他的回来再说吧!” 程阳立即低声说道:“老城主,这可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墨铎自己送上门来,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老城主的脚步又停住,转头缓缓看向他,“殿下来此处的用意还尚未明朗,人还没有见到,我若贸然动手,岂非是不仁不义?还是看看再说吧!” 他说完也不等称阳再说话,立即大步走了出去。 程阳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本来温和的脸色顿时寒若冰霜,眼睛里蹦出几道寒光。 这个老东西,不太容易驯服啊! 桑赫正打算闯进去,看到父亲出来了,而且是孤身一人,他的目光迅速在书房的方向一掠,但是并没有把疑问问出口。 老城主对他说道:“都准备好了吗?头前带路吧!” 桑赫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趁着这个空隙,老城主给老管家递了个眼色,老管家立即会意,点了点头。 老城主父子二人带着亲兵卫队骑上快马,一路奔往城门的方向,打算去城中见一见墨铎。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刚一到城门,迎面就看到来了一只队伍,冲在前面的几匹快马,威风凛凛。 最前面的马上,一人穿着银色盔甲,身后的红色斗篷猎猎在空中飞舞,似一团明艳的火。 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是老城主却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墨铎。 他心头一跳,不知道墨铎怎么会突然来了,再往墨铎身后一看,是几百人的卫队,并不是大部队。 他压住心中的疑惑,也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来。 桑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来到队伍前,躬身施礼。 墨铎端坐在马上垂眼,看着他们父子。 老城主大声说道:“拜见殿下!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墨铎从马上翻身跳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面前,身上的银色盔甲闪着幽幽的冷光。 桑赫垂着眼睛,听着这盔甲的锵然之声,心缓缓地提了起来。 第六百二十二章 原来你们是他的人 墨铎走到老城主父子面前,沉默了片刻,伸手亲自把老城主扶了起来。 “叔父不用多礼,是我来的匆忙,出发前来有些急切,来能够及时通知叔父,还请叔父不要见怪。” 老城主之前和老国主就是称兄道弟,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也正是因为信任老城主,才让老城主在这里驻守御城。 墨铎小的时候也经常叫老城主叔父,极为亲切,如今虽然多年未见,又因为各自身份的不同而多少有些生疏,但是现在墨铎的一声叔父,像是瞬间把这个距离给拉近了。 多年不见的微微隔阂,似乎也在这一刻,如春雪般迅速消融。 老城主心中感慨,一股热流涌动,抬头看着墨铎。 墨铎是老国主最小的儿子,也是老国主最宠爱的女子所生,长得也最像老国主。 他一见墨铎心生感慨,“殿下实在是客气了,不知这次从何而来?” 墨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兵卫队,低声说道:“叔父,我们还是进城再说吧,有许多事情我要一一想和叔父商量一下。” 老城主点点头,“是我的疏忽,走,进城,回家去!” 他拉着墨铎一起进城,桑赫牵着马在身后跟着,他无意中一回头,忽然看见人群里的陆思源,眸子微微一缩。 其实也不怪他,陆思源实在是太过醒目,在这些士兵卫队中,他穿的衣服特别,气质也最为出众。 电光火石之间,桑赫的心里闪过无数的可能,他有些不可思议,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了然,有点儿愤怒,众多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又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 陆思源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脸色瞬间变来变去,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陆思源并不在意,这一刻迟早要到来,他和苏南衣一起先一步入城,为的就是摸清情况,早晚都是要和他们父子面对面的。 桑赫并没有看到苏南衣,心里还不是特别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陆思源的身份是什么。 他压住心里的众多疑惑,也没有跟老城主明说,就这么一路心怀着复杂,走回城中。 到了城里老城主安排人手把墨铎带来的这些卫队安排了住处,留下十余人作为亲兵卫队住进了府中。 他一边安排的时候还一边观察着墨铎的神色,墨铎并没有多说什么,坦然接受,好像并没有担心,这是在分散他的实力,也不担心老城主会对他的安危做出什么威胁的事。 他越是这样坦然,老城主的心里就越是偏向他。 亲兵卫队都散去,最后面的平板车也露了出来,老城主一眼看到陆思源和平板车上的苏南衣。 苏南衣此时也休息的差不多,醒过来跳下马车,走到老城主和桑赫的面前,笑着拱了拱手,“老城主,我们又见面了。” 他笑眯眯的,丝毫没有躲闪,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愧疚,反而让老城主有火发不得,最终哈哈大笑。 桑赫在一边意味不明的说:“原来两位兄弟是殿下的人,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隐瞒了身份。” 这种问题陆思源不屑于回答,苏南衣浅笑道:“我们也不是殿下的人,只不过是和殿下情意相投,交个朋友而已,我们一无官职,二没有势力,能够结交少城主已是万幸,若是在打着殿下的幌子,恐怕多有不妥,也未免太不要脸了些。这次在城外差点儿遇险,多蒙殿下出手相救,这才有得以进城,见到少城主。” 听到她说她和陆思源不是墨铎的人,只是朋友,这父子俩有十分诧异,而墨铎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可见说的是真话。 老城主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他当然不会认为苏南衣和陆思源就是普通人,普通人又怎么会轻易的和墨铎做成朋友? 但这个问题他不能揪着不放的追问。 他只能问道:“在城外遇险?不知是什么事情?可是之前城主府的事情连累到了二位?” 墨铎皱眉道:“城外发生了一件大事,刚刚叔父可曾感觉有些震动?” 城中有些人感觉到了,城主府属于城中的中心地带,距离城外有些远,老城主的感觉并不太强烈,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墨铎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好像是有。那是怎么回事?” 墨铎的脸上泛起冷意,“那是本王派人炸了一座山。” 老城主惊愕,“炸了一座山?!” 墨铎点了点头,脸色更沉了几分,紧抿着嘴唇,没有再说的意思。 老城主从震惊中回神,来把众人请进去,到里面上了茶,无关紧要的人又退出去,这才问道:“殿下,您刚才说的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墨铎端着杯子抿了一口茶,四周静悄悄的,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沉到了冰点。 老城主隐约感觉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能让墨铎炸掉一座山,得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苏南衣接过话来说道:“还是由在下来说吧,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在下都参与了。” 苏南衣从思格兰被人掳走开始说。 就说他们一路追到了城外,结果发现了那个山洞,这其中她隐藏掉了一些信息,因为她还不确定,那个古英在城主府里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他和萨德之间,还有红袖他们之间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旦现在要是明说了,万一打草惊蛇那就麻烦了。 她也没提那个跑掉的老头子究竟是什么人,以及铁明康,她都没有说。 但只听她说的这些,老城主父子就吓得够呛,简直就和听天方夜谭一般。 桑赫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惊愕无比,“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么多人!城中的确是有走失的人口,但并没有那么多啊。” 苏南衣回答道:“少城主说的极是。到官府来报失踪的人口的确很少,但也有很多像那个姑娘一样,家中无依无靠卖身为奴,结果却被人牙子拐走,一些有心人钻了空子。 还有那些富户人家的丫鬟什么的出门采买,可能就再也没有回去,像那种大户人家的,还会以为他们只是走失了或者是做了逃奴…… 也许因为这山洞是在城外,也许并非都是峪城中的人,可能还有关外的,被掳掠到那个山洞中,再不见天日。” 老城主气的胡子都撅起来,“真是岂有此理!禽兽不如!炸!炸的好,否则我非要把他们千刀万剐了不可。”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他峪城都逃脱不了干系,这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把柄,一见面就拜墨铎握在了手里。 老城主心知肚明,什么事儿也没说,他就先矮了三分,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墨铎不动声色地喝着茶,等他说完,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尴尬而诡异。 老城主思索片刻,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跪在墨铎面前,“是属下治下不利,发生如此性质恶劣的事情,还请殿下责罚。” 第六百二十三章 这个妾室有意思 老城主一跪,桑赫也跟着跪了下去。 墨铎放下茶杯,双手把老城主扶起来,“叔父,不必如此,这些歹人阴险狡诈,又十分狠毒,手段层出不穷,叔父一时不察,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山洞设在城外。这也不能说全是峪城方面的过错。” 桑赫立即拱手道:“殿下,在下愿意带人马进行搜山,若是有人能够侥幸逃出,在下一定把他们全部都抓回来问罪!另外,属下也愿意带兵搜城,若是城中有他们的暗线,也定当不饶!” 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距离峪城这么近玉城,不可能干净的像白水一样,一定有暗线在城中。 墨铎看了苏南衣一眼,苏南衣笑了笑说道:“少城主不必心急。炸山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再去管他,至少不能大张旗鼓的去管,即便是要绞杀幸存的恶人,也应该是悄悄的派人前往。至于城中这边,要以不变应万变。 山那边一炸,如果有城内暗线,势必会出城查看,他们躲,您在明,他们在暗,等他们自己动起来,到时候再抓也不迟,总好过您去搜。” 桑赫听苏南衣说的很有道理,赞同的点了点头,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墨铎十分信任苏南衣。 他心中好奇也多了几分警惕,对苏南衣和陆思源的身份也越加疑惑。 苏南衣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暗暗好笑,越是这样,她就越想保密。 保持一点儿神秘感,让他始终猜不透,也许会更有意思。 桑赫这个人城府极深,就算对他全盘托出,他也未必相信。 与其这样不如就保持神秘,用这一点儿神秘感操纵着他,反而会更加顺利。 众人谈的差不多,忽然听到院门口有人说话。 是老管家和婷兰。 婷兰的声音柔柔的,但是却清晰无比,在厅内的人都听见了。 “我听说府中来了贵客,以城主的习惯,一定会请贵客在府中用饭,我想亲自下厨以示诚意,所以来问一下,不知贵客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她说得合情合理,但是在苏南衣看来,未免太过心急了,她无非就是想来打探一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又坐回位置上,垂眸喝茶。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该她开口的时候了。 墨铎笑容淡淡缓缓说道:“我听说叔父新娶了一位美娇娘,而且是中原人士,会烹茶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叔父真是好福气。” 苏南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们父子俩的神色,老城主脸上多少有点儿尴尬。 桑赫低头看着茶杯,面容看似平静,但是握杯子的手却指尖泛白,明显出卖了他的情绪。 若是别人提起来,老城主还能有些得意,现在从墨铎的嘴里说出来,他多少有点儿羞愧。 当初他的妻子还在世的时候,墨铎和他的妻子关系很不错,经常婶娘婶娘的叫。他的妻子也是一个能干的妇人,跟着他从少年时期一路走到他做了高官,从穷苦到富贵,一路颇为艰辛。 他的夫人也是各种活样样都做的,一双手很是粗糙,但是为人却朴实,善良,深得墨铎的敬重。 直到他来峪城守关的时候,墨铎还和这位婶娘难舍难离。 夫人待墨铎也是极好,还送了他几件亲手缝制的皮袍。 现在听墨铎说出这种话,老城主怎么听着都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他尴尬地笑了笑,“哪是什么娶?无非就是拿了进来,做个妾。中原女子的确才艺多一些,无非也就是舒缓个寂寞罢了。” 他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在桑赫听来却越是刺耳。 这简直就成了一个矛盾的话题。 苏南衣其实到现在也不是特别明白这位老城主究竟为什么要娶婷兰,他并不像是被美色所迷的那种人。 莫非还是和他身上的那种药有关,就像是那天晚上婷兰放在灯笼里的药。 苏南衣迅速联想到,如果古英在这座府中可以暗中接触到城主的饮食起居,悄悄的在饮食当中或者是某些东西当中下了某种药,再制造一个巧合的机会,让婷兰出现在老城主的面前,这也不是不可能。 她暗暗思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是把老城主给冤枉了,以***控制,并非他的心智所能决定。 她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还是要暗中调查一下比较稳妥。 此时老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请示老城主。 老城主生怕墨铎再心生嫌隙,怎么敢让婷兰进来?也不可能让她亲自去准备什么饭菜,摆了摆手说:“让她先回院中去吧,这边的事情不用管,让下人们去做就好,准备最丰盛的酒宴。 ” 老管家答应一声转身要走,苏南衣站起来说道:“老人家,请留步。” 老管家急忙停住脚步,恭敬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想去一趟净房,不知能否给这个方向?” 老管家连连点头,苏南衣转身向墨铎告了一声罪,然后跟着老管家出了院子。 思格兰在厅堂里坐的无趣,听他们的谈话觉得很是无聊,刚想站起来跟着一起去,又被陆思源一个眼神给制止。 苏南衣走到院子门口,看到婷兰还站在那里。 她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裙,在这样萧瑟的季节,看起来分外的清新,一头乌发间只别了一支玉钗,看上去雅致非常,又不失妩媚。 她的确长得极美,举手投诉之间也没有半分的风尘之气,像是大家闺秀,是那种富贵人家才养得出来的女子。 老管家走到她的面前,“您先回院中去吧,老城主说了,这些的事儿就不用您做了,让下人们去安排。” 婷兰的眸光微微一闪,想厅堂的方向望了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老管家已经向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只好转身告退。 苏南衣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她,一直粘在她的身上,当走到转弯路口的时候,婷兰停下脚步,若有似无意中回头,望了苏南衣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撞,刹那之间,苏南衣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锋利。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妾室应该有的眼神,然而只是一瞬间,那一抹眼神已经消失不见。 她微微勾唇对着苏南衣,轻轻一笑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南衣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说道真有意思。 老管家引着苏南衣往前走,给她介绍哪里有净房,苏南衣若似无意的说:“这么大的一座府邸,您年纪大了能管得过来吗?” 老管家轻笑出声,“公子有所不知,我因为年纪大了,平时只负责老城主的事情,其他的已经不怎么管了。” “哦,是吗?那还好一些,”苏南衣正想找的话题怎么去引导古英的身上,也不知道那个古英在这里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 恰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二管家,您稍等一下。” 第六百二十四章 酒是梨花白 苏南衣听到这一声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有一个家仆装扮的人在另一侧的花树后面,叫住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苏南衣指一看这个人的身形,就立即认出,这正是那天晚上,在后门处和红袖他们见面的那个人,还给他们在通行证上扣下了章子。 她刻意放满了脚步,就听那个家仆说道:“二管家,厨房那边请您过去一趟,有要紧的事。” 那人点了点头,“好的,我马上就来,你先去吧。” 家仆匆匆退下,那人绕过花树向这边走来,他一见到老管家,态度十分恭敬,“城主在里面吗?” 老管家点了点头,“在,不过现在有贵客,你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厨房一趟,不知道城主大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老管家说道:“不用了,你不必去打扰了,城主已经说过了,按最好的酒席置办就可以。”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他转身离开,苏南衣若无其事的问道:“老人家,这位是谁呀?” 老管家笑了笑说:“他是府里的二管家,也是现在管事最多的人,大小事务都由他来主管。” 苏南衣浅浅一笑,“哦,那可是个能耐人,叫什么名字呀?” “他叫古英。” 苏南衣做到心里有数,没再追着往下问,以免引起老管家的怀疑。 她到净房转了一圈,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四处闲逛。 忽然看见一道影子从前面的路口闪过,她轻步追上去,果然看到婷兰独自一人闪身走到一棵树后,低声说着什么。 苏南衣没敢靠得太近,以免让人发现。 看看四周无人,她纵身跃到不远处的树梢上,居高临下的往下看。 那边树荫绰绰,暗影中站着一个男人。 起初的时候,苏南衣还以为会是古英,但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身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身材高大,隐隐隐于暗影之中,明显就不是古英。 她心里纳闷儿,这个人是谁?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城主府不大,秘密还真多呀。 她偏头看着,婷兰的神色很紧张,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声音低沉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不过光看神色就知道说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对方头上始终带着那个黑斗篷,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长的什么样子。 苏南衣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让婷兰入府来的那位贵公子? 如果是的话那也说得过去。 婷兰是贵公子的手下,又和古英都在城主府中,古英又和萨德相识,而且是他得力的助手,萨德和黑斗篷也是合作的关系,这么一说起来,这些人就是一伙的,倒是能够说得通了。 这个黑斗光天化日就来到这里,而不是晚上,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一点。 这也说明他们真的是急了? 苏南医按捺住满心思绪,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婷兰并没有说多久,匆匆交代了一下情况,就转身离开,那个黑斗篷也快速离开了这个院子。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苏南衣跟了他一段路,发现他对这里好像还挺熟悉的。 一路跟着他到了后门,这家伙从后门出去坐上一辆马车,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苏南衣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没有再停留,回到前厅,前厅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 苏南衣笑了笑说:“实在抱歉,这里太大了,竟然迷了路。” 老城主一笑,“小兄弟如此聪明的人,没有想到还会迷路。” 苏南衣也忍不住笑,“实在抱歉,让老城主见笑了,在下都是一些小聪明,这府邸实在大的很,见笑见笑!”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又轻松了许多。 苏南衣扫了桑赫一眼,桑赫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并没有多么高兴的意思,垂着眼睛自顾喝着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又都闲聊了几句,没过多久,老管家进来禀告,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请到餐厅去用饭。 老城主立即起身对众人说道:“略备了一些薄酒,大家一路辛苦,就请随意吃一点吧。” 墨铎也没有客气,带着众人跟着他一起前往餐厅。 蒙林的饭菜实在是简单的很,无非就是烤肉炖肉,各种肉类,各种做法,再加上大碗的奶茶,酒一一摆上桌,他们吃肉喝酒十分豪爽。 苏南衣倒了杯酒对桑赫说道:“少城主,实在抱歉!还请您多多担待。” 桑赫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端起碗来和她碰了碰,“小兄弟说的哪里话来?你们对我和父亲有救命之恩,这一点我是不敢忘的。” 他说着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话是这么说,但陆思源和苏南衣都感觉到桑赫心里还是有隔阂,这个也在所难免。 苏南衣也并不太在意,本来也没有打算和他做什么朋友,只要能够让他们父子顺利归顺,支持墨铎向国都进兵就可以,至于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苏南衣记得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来给云景找药的,并不是来交朋友的。 几碗酒下了肚,气氛就热烈起来,墨铎和老城主又算是多年未见,喝酒拉进了距离,不知不觉又说起当年。 正喝到兴头上,老管家从外面进来,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几坛酒,酒坛子十分精致,和蒙林那种粗糙的大坛子完全不同。 老管家走到老床主面前说道:“城主,这是婷兰姑娘送来的,说是让您请客人,用来助助兴。” 老城主此刻也很高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些可都是婷兰的珍藏,来,满上大家尝一尝。” 酒坛子打开,还没有倒酒,一股香浓的气味儿立即飘散出来,苏南衣微微挑眉,这可是少见的梨花白。 这种酒别说是在蒙林这种地方,就是在京城也实属难得,一般来说,平时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喝得到,平常的百姓家过年过节才能买上那么一坛,还得说是家境富裕殷实的人家,若是穷人,想都不要想。 老城主一闻这个酒味儿眼睛就亮了,这是婷兰自己酿的酒,她别的才艺不错,这个酿酒的技术着实是最佳,大家可以尝一尝。 苏南衣听的这话差点笑出声来,梨花白可是名贵的酒,得是有数十年酿酒技术经验的大师,才能够做得出来,而且并非穷一人之功,需要多道程序多道人来配合,做错一道程序都出不来最好的味道。 婷兰自己就能酿这种酒,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种鬼话根本就骗不了内行。 但苏南衣没有点破,端起酒杯闻了闻,赞叹道:“果然是好酒!” 桑赫看着酒杯略有些愣神,看着微微晃动的酒面,他的脸色有点复杂。 苏南衣似是没有发觉,慢慢抿了一口,酒果然入口甘醇,味道香浓。 墨铎也连饮了两杯,赞不绝口,老城主十分高兴,脸也喝得微微泛红。 一切都恰到好处,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第六百二十五章 谁是猫谁是鼠 老城主高兴地喝了几杯梨花白,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兴奋,心情看起来特别好,话也明显的多了起来。 忽然之间,他的脸色一变,手紧紧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正在说着的话也戛然而止,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苏南衣立即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把酒杯放下,眼睛盯着他,“老城主,您怎么了?” 正在一旁愣神儿的桑赫也猛然回神,看到他的模样,正想要开口问,老城主的脸色再次一变,眉毛越拧越紧,表情扭曲,看上去十分痛苦,猛然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吃惊不小,桑赫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扶住他,大声叫道:“父亲,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在一旁负责倒酒的老管家也吓得不轻,双手一滑,差点把酒坛子摔到地上。 陆思源手急眼快一把接住了酒坛,轻轻放在桌上。 苏南衣迅速走到老城主的面前,给他把了把脉,此时的老城主已经晕过去,嘴角和胡子上还沾着鲜红的血,看起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桑赫眼睛紧紧盯着苏南衣,眼神中满是急切和期待。 苏南衣刚一收手,他立即问道:“我父亲怎么样?” 苏南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把老城主送到床上去让他躺平,先不要移动他。” 桑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儿,“我问你我父亲究竟怎么样?你能不能看得好?” 老管家也在一旁说:“要不然我去请李大夫来吧。” 桑赫头也没回,厉声说道:“还不快去!还在等什么?” 老管家脚步踉跄,急忙往外跑,派人去请李大夫。 陆思源见状上前来,苏南衣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心平静气的对桑赫说:“少城主,您请李大夫来,他的诊断也只会和我一样,现在老城主必须先卧床,不能移动。” 桑赫眯着眼睛盯着她,目光锐利,他现在并不怎么相信苏南衣,本来信任就没有达到那个程度,现在又因为苏南衣刻意隐瞒身份的事情,他实在没办法去相信。 苏南衣也并不介意,只是叮嘱他,“您记住我的话,无论谁说什么,请不要让老城主移动。” 这句话前前后后她一共说了三次,桑赫心中狐疑,“你究竟什么意思?” 墨铎说道:“你就听她的吧,准没错。” 桑赫可以向苏南衣甩脸子,但是他终究还是碍着墨铎的面子,不敢对墨铎如何。 他沉默着轻轻松开苏南衣的手腕,没再多说什么,命人把老城主抬起来,送到书房。 刚送进书房,还没有躺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是婷兰的声音。 她急匆匆的赶来,俏脸儿苍白,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城主怎么了?” “现在情况还不太清楚,已经去请大夫了,”桑赫低声说。 墨铎在一旁语气淡淡,“刚才还好好的,喝了几杯酒,突然就成了这样。”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陷入沉默,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婷兰,婷兰身子微微一僵,转头看向墨铎,“你这是何意?你又是何人?” 墨铎还是第一次与婷兰见面,他并没有打算自我介绍的意思,桑赫倒是有些担心,怕她触怒了墨铎,急忙低声说道:“这位是……” 话刚说到这里,墨铎接过话来说:“我是老城主的朋友,多年不见前来探望,老城主盛情款待,却不想在酒席间出现了这样的事。” 婷兰冷笑了一声,“我家城主诚心款待,这是他好客,也是他重情重义,可是有的人却不知好歹,指桑骂槐,暗指我的酒有问题,这又是何道理?” 她说的咄咄逼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问,桑赫有些急,生怕她再多说出什么,让墨铎不愉快,要是怪罪下来那就麻烦了。 墨铎却不慌不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几时说过你的酒有问题,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说你呢?” “我是婷兰,也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婷兰昂首挺胸的说。 墨铎沉默,片刻突然低笑出声,“女主人?我倒真不知道这城主府什么时候换了女主人?我记得祠堂家谱中女主人的名字似乎并不是你。” 祠堂族谱? 一个妾室,又是青楼女子出身,又怎么会上得了祠堂族谱? 这话无疑就是打婷兰的脸。 她当即就有些受不了,杏眼圆睁怒目盯着墨铎,正要开口驳斥他,桑赫急忙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 两人眼睛互相对视,婷兰看懂了桑赫严重的提醒,把火气压下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墨铎。 她对桑赫说道:“把城主抬到我的院中去吧,我的院子里有他喜欢的熏香,可能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桑赫心头微微一沉。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多想什么,或者是不愿意想到父亲和婷兰在一起,又或是想到了苏南衣之前,三番两次提醒他的那句话, 不要让任何人移动老重组。 婷兰说完就自顾去招呼人来抬老城主,也没有问桑赫的意思。 就在她招呼人要上前的时候,桑赫突然开口说道:“先别急,父亲现在情况尚不明朗,还是不要挪动他了,万一乱动了他,导致情况更糟岂不是麻烦?” 然而,这个解释并不能被婷兰接受。 “怎么会呢?我那里的熏香他一向喜欢,每次都说用了之后就感觉神经松弛,不再那么紧张,既然是这样,我想对他的病情肯定也会有帮助的,来人!” 她还是要坚持。 若是之前没有苏南衣的提醒,桑赫倒也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他心里不禁也有点儿疑惑。 他走到病床前,挡住床上的父亲,低声说道:“老管家已经派人去请李大夫了,相信很快就到,还是等到大夫来了再说吧。” 婷兰目光深深的看着他,“你是不相信我?” 桑赫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并非是不相信,也无关信不信。” 苏南衣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半晌,开口说道:“如果觉得那些熏香对老城主的病情有所帮助,不如就把熏香拿过来,放在这里用,应该也是一样的。” 婷兰扭过头去,眼睛盯住她,漂亮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笑意,倒有几分森然。 “你又是何人?这里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来插嘴吗?事关城主的安危,若是出了任何岔子,你负担得起吗?” 苏南衣适时露出一脸的讶然,眼中却隐隐含着笑意,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能够洞察一切。 这双眼睛让婷兰感觉十分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苏南衣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像她是老鼠,而苏南衣是猫,任她再怎么机灵狡猾,再怎么动,都难以逃脱苏南衣的掌心。 苏南衣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就能够一眼看穿她的心中所想,这种感觉实在是让婷兰非常不爽。 婷兰的激动态度,在苏南衣的预料之中,她不怒反笑,这丝笑意让婷兰的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六百二十六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苏南衣语气淡淡,“夫人急什么,我们也都是为了老城主的身体着想,您既然说了,熏香好用,那就拿过来试一试吧!老城主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不宜移动。” 婷兰满脸怒容,“这城主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说话了?我就问你,如果城主的身体出了什么差错,你能负担得起吗?你敢以命相抵吗?”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夫人,似乎很想要我的性命啊。” 婷兰像是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憋了一口气,继而恨恨的说道:“我要你的性命干什么?你是贱命一条,如何能与城主相提并论?” 婷兰的咄咄逼人让桑赫越发觉得奇怪,他一直觉得婷兰是一个温婉柔弱的女子,还极少见到她这一面。 他虽然不知道苏南衣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也可以肯定,一定不是普通人,单凭墨铎对苏南衣的态度,就肯定不是什么贱命。 桑赫别的可以不管,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怒墨铎。 “不要再说了,不许对客人无礼,你若是想对父亲用熏香,那就去拿来吧,其他的不要再多说了。” 桑赫一锤定音,别说婷兰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名分的妾室,就算是正室,桑赫身为嫡子,他开了口,婷兰也得听。 婷兰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桑赫,没有想到他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是婷兰也是一个聪明人,她立即就意识到,墨铎和苏南衣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她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打探一下究竟来的是什么贵客,第二就是看看老城主身体的具体情况,如今其中一个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便在这里多做纠缠。 她勉强点了点头,福了福身,“那妾身告退了。” 她刚一往外走,苏南衣不咸不淡的说:“那么熏香,夫人还会拿过来吗?” 虽然她一口一个夫人,但婷兰总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讽刺,感觉苏南衣似乎有别的意味。 她偏头看看苏南衣,苏南衣也看着她。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当然,对城主身体有益的东西,我自然会是拿来用的,不劳你费心!” 说完她转身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苏南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思忖,她来的好快呀。 这边几乎是刚刚已把城主抬进屋来,婷兰那边立即就得到了消息,这是巧合吗? 她看了一眼陆思源,陆思源很快会意。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转身出去,没过多久把剩下的那一坛子酒拿了来。 其实苏南衣也觉得应该和酒没有什么关系,婷兰应该不会在酒里下毒,这么明目张胆,而且那壶酒在座的人都喝了,怎么偏偏就老城主出了问题呢? 但重新再看一下,也不是没有用处。 酒液香浓,是淡淡的琥珀色。 刚才苏南衣也喝了两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陆思源除了拿了酒坛子,还拿了一个酒杯,苏南衣缓缓倒了一杯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忽然发现了几分端倪。 苏南衣问陆思源,“思源,你之前喝过梨花白吧?” 陆思远点了点头,“喝过,之前夏染在那个小院,他不是经常给咱们带来吗?” “对,那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梨花白,和之前在夏染那里喝的有什么不一样?” 陆思源仔细回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要非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他略一思索,“那就是感觉这次的喝了身体更暖一些,但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边天气寒凉的原因,怎么?”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好精巧的心思啊。你说的对,这次的酒喝下去感觉格外暖一些,这是我们正常人感受到的。如果从来没有喝过梨花白的人,甚至连这点差别都不会感受出来。但是加的这点东西恐怕对于老城主来说,恐怕就不一样了。” 陆思源低头看着酒杯里的酒,晶莹剔透,香气分外诱人,“你是说,这酒里加了对老城主身体不利的东西?” “不错,”苏南衣点点头,“但这一切还仅仅是我的猜测,这样,你去把老修找来吧。我想也许他给出不同的答案。” “好,”陆思源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 老修之前说想要装扮成一个老道,来跟老城主说一说关于婷兰的事,让老城主心中起疑,对婷兰有所警惕,不知道这家伙准备的怎么样了。 陆思源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结果刚一出城主府,迎面就看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穿着深蓝色的道袍,手里举着一个铜铃,还拿着浮尘,肩膀上搭着布袋子,头发来起来,用木簪子别住,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陆思源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陆思源,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陆思源站在原地没动,老修迈着八字步慢慢的走过来,口里诵了一声,“无量天尊!”还晃了晃铜铃,一本正经的说道:“请问施主,要算卦看面相吗?” 陆思源看着他没说话,老修继续问道:“问你呢,说话呀!” 陆思源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少废话,你也别晃动你这破铃铛了,正好有事找你,跟我来吧!” 老修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去哪儿啊?哎,对了,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之前去成衣铺那边去找衣服和这些家当,感觉地面好像晃悠了一下子,还听城里的人都说什么有地方大地动了,是这样吗? 这事跟你们有关吧?你们怎么搞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是说去偷偷的跟踪吗?唉,你们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南衣跟司格兰呢,他们俩在哪儿呢?” 他跟在陆思源的身后嘴里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陆思源被他说的有点儿烦,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 老修一下子没刹住车,差点撞到他的身上,看着他的脸色,“又怎么了?” 陆思源沉着脸,“你能不能少点话?道士不应该话少一点,才显得高深莫测吗?” 老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珠转了转,又挺了挺腰杆儿,“是吗?那我少说点话。哎,我刚才问你的你怎么不说呀?快说呀,你老吊着我的胃口干什么?你这人……” 陆思远扭头又一看他,老修讪讪的闭上了嘴,“行吧行吧,我不问了,回去再说,不过咱这是去哪儿?有什么事儿你总得给我交代一下,你以为我真的会看面相会算卦呀。” “你闭嘴吧,我跟你说。”陆思源认命的把刚才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以及苏南衣对那酒的怀疑。 老薛微眯着眼睛,手捻着胡子,“要是这么说的话,我的判断和南衣是一样的,八成是那酒里加了什么东西,我得好好的看看,给他们露一手,这样的话,接下来对那个女人的怀疑就能够顺利的展开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陆思源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他,走到城主府门口,看到一辆马车急速驶来,李大夫到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贫道有“三不看” 陆思源一看到李大夫,微微点头示意。 李大夫也停住脚步,看看四周无人,那个车夫也没有多加注意,低声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老修迅速有一个想法走到李大夫身边道:“原来是李兄啊,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没有想到会在他乡遇上!” 李大夫疑惑看着他,陆思源也投过来不解的目光。 老修说道:“我和李大夫都是中原人,有些事情更好说话。” 他这么一说,陆思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修现在打扮的是中原道士,而他则是蒙林人的装束,如果让李大夫带老修进去,说他们是多年的故交,会更容易让人相信。 陆思源点点头,转身独自进去了,老修一边往里走,一边和李大夫迅速交代了一下情况,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陆思源回到屋内,苏南衣抬头看着他,只见他自己,以眼神询问。 陆思源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苏南衣笑了笑,“老修说的不错,这样更合理一些。” 两个人话音刚落,老管家就跑了进来,“少城主,李大夫到了!” 桑赫早就心急火燎,一听李大夫到了,急忙迎了出来。 “李大夫,我父亲突发急症,还请您给看一看!” 李大夫点点头,提着药箱进来。 桑赫的目光瞬间落在老修的身上。 李大夫简单解释道:“这是我的多年故友,恰巧遇上了,稍后再向少城主介绍,现在先给老城主看病要紧。” 桑赫把他带进去,李大夫往病床上一看,看到老城主的脸色,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他迅速拔了把脉,又看了看老城主的瞳孔,沉默了半晌。 桑赫实在有些忍不住了,过来问道:“李大夫,我父亲究竟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这样?” 墨铎也凑过来,一脸的担忧,“大夫,需要用什么药,你尽管说。” 李大夫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城主这情况比较复杂,不过还好,你们没有移动,他现在千万不可随意移动,以平躺休息为好。” 他这么一说,桑赫心中微微诧异,眼角的余光情不自禁地扫了苏南衣一眼。 刚才对苏南衣的那点儿怀疑已经烟消云散,甚至有些暗暗庆幸。 李大夫又继续说:“我给老城主开上几副药,先吃吃看。” 桑赫见他似乎有所顾忌,没有说得太清楚,还有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李大夫,我父亲的情况究竟如何?还望你能够如实相告。” 李大夫没说话,先写了方子交给老管家,“先去抓药煎药吧,等到把药抓来,我来亲自说煎药的方法。” 老管家急忙拿着药方子离开,李大夫这才对桑赫说:“少城主,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桑赫急忙说:“当然,李大夫还希望您能够如实说来,不管有什么,您只管说!” 李大夫压低了声音,“少城主,我冒昧的问一句,请问老城主这几日可行过房事?” 这话一问出口,桑赫立即愣了愣,脸上也浮现几分淡红,心里的感觉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的确是有过。 李大夫的脸色微变,“原来如此,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 桑赫一听这话,心里的疑惑更浓,“此话怎讲?我父亲新娶的妾室,有这种事也再正常不过。” 话是这么说,但是桑赫的心里还是有些酸涩,不过他表面控制的很好,并没有露出来。 苏南衣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中暗自觉得这个桑赫实在是太憋屈了。 李大夫再三犹豫,“其实之前我就想提醒老城主,也是觉得他新娶的妾室,现在说这些话并不太合适,上一次老城主设计找出刺客,我就看着他身体略有些异样,当时我也提示过他,要好好保重。在给他调养的药里也加入了对身体有益的,他可能是并没有太在意,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吃药,所以才……” 李大夫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气,现在这种情况有点棘手,而且我总感觉是有人刻意为之。 桑赫眉头狠狠一皱,目光也有些冷厉。 李大夫看他一眼,又垂眸说道:“少城主也不必多想,在下只如实相告,至于府中的事,在下无意多嘴。” 桑赫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他努力平复了心绪,又缓缓的松开,“李大夫,此话当真?” 李大夫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身为医者,自不敢胡言乱语。”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老修,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少城主信得过在下,不妨让我的那位老友看一看,他虽然是道士,但颇有一些手段,也见过很多疑难杂症,游历江湖多年,行医问药方面比我要高超的多。” 桑赫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向老修老修上前几步,一甩手中的浮尘,“无量天尊,贫道见过少城主。” 桑赫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的确有些气势,不像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几分。 李大夫在一旁解释道:“少城主有所不知,我们中原多信道士和大师,和蒙林有些不同,巫医的医术我们其实……并不太了解。但是我们中原,很多名医侠士都是大师或者是道士。” 李大夫说的比较委婉,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不怎么相信蒙林的巫医,他们那些所谓的药粉药丸,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中原大夫向来不把巫医看作是真正的医术,只觉得他们是歪门邪道。 桑赫并不想和他争论这个,听他说老修的医术好,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略略点点头,“道长不必多礼,听李大夫说你的医术了得,不如由你来给我父亲仔细看一看。” 老兄浅浅一笑,他身子挺拔,目光平静无波,还真有几分仙气儿。 “少城主不必客气,能为老群主看病,乃频道的荣幸。不过,贫道有言在先,贫道三不看。” 桑赫挑眉,“哪三不看?” 苏南衣在后面暗暗扶额,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陆思源的脸色也黑了两分。 老修却抬着下巴,一脸无畏的说道:“为富不仁者不看,为官不清者不看,为侠不义者不看。” 苏南衣听的这话,忍不住低下头,差点儿笑出了声,他也真能够胡说八道,不过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桑赫听他这话略略点了点头,“道长有骨气,但是我父亲这三样都不占,虽然是为官,但是父亲向来正直不阿,也从来没有鱼肉百姓,在这方面李大夫最是清楚,至于说,为富不仁和为侠着不义,那我父亲就更不符合了。” 老修装模作样的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这个贫道自然是知晓,否则也不会跟着李兄到这里来了,少城主请放心,贫道一定会尽心尽力,为老城主看一看。” 说罢他迈步走到病床前,还没有摸脉,一看到老城主的脸色,老肖就抽了一口气。 第六百二十八章 这根本就不是病 老修这可不是装的,他的确是安安吃了一惊。 陆思源和苏南衣观察到他的神色,不由自主的上前来,李大夫也跟着凑近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老修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没有把把已脉,刚才已经由李大夫发过了,他并不想重复。 他伸手就去解老城主身上的衣服。 桑赫眉头一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想要出声阻止,但是又想到刚才李大夫说的话,强制按捺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修。 苏南衣也看着老城主的神色,发现他现在的脸色和刚才有所不同。 刚才晕倒的时候,是有些苍白苍白中透着几分说不上来的那种潮红,就像是在雪底下盖着的是火一般,现在这层红已经有些透出来,就像是火开始燃烧,上面的雪快要融化的感觉。 墨铎一旁看着,表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十分的焦急,他好不容易到了峪城关外,还有他带来的兵马,这一切有多么不容易,他自己心知肚明,只要拿下峪城关达成共识,就可以向国都发兵。 如果老城主在这里出了岔子,别说万一有个好歹,就算是长病不起,他也无法在这里看着时间慢慢消耗。 他心里的担忧,一点儿也不比桑赫少,只想着老城主能够尽快的康复起来。 众人都凭住呼吸,谁也不说话,眼睛都看着老修。 老修全神贯注,此时也没有了之前的玩笑,他双手迅速的解开老城主的外袍,里面的衣服他已经没有耐心,伸手把匕首抽了出来。 一见寒光闪闪的匕首,桑赫就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老修头也不抬,吡啦一声,割开衣服,露出老城主的皮肤,众人这才发现他的皮肤也已经开始泛红,尤其是心口那一处,似乎比别处还要红一些。 老修把匕首收起,偏头看着桑赫对他说道:“少城主不妨摸一下,体会一下老城主身体的温度。” 桑赫伸出手在老城主的脖颈处摸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怎么温度这么高?” 李大夫急忙又把了把脉,也面色凝重,“刚才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高的温度啊!” 老修点点头,“这就是了,少城主,贫道以为,老城主这病不是病,吃任何的草药也无济于事。” 话一出口,不仅桑赫和墨铎,连李大夫也有些惊讶,“此话怎讲?” 老修叹了一口气,把老城主身上盖的薄被往下拉了拉,一直到他的腰部,手一指老城主的心口,“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再过两个时辰这里就会出现一道红线,到时候少城主可以观察一下,不过……” 他说了这里拉长了声调,“恕贫道之言,若是那道红线已经出现,不出两个时辰,老城主这条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桑赫和墨铎都大惊失色,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那应该怎么办?” 老修看了一眼墨铎,又看看桑赫,“二位,若是信得过贫道,就把此事全权交给贫道来处理,不知可否?” 桑赫心头狂跳,他不知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了,刚才明明还在一起喝酒,突然之间就说活不过几个时辰了,这任谁也接受不了。 李大夫在一旁说道:“少城主放心,在下也会在这里守着,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有他这话,桑赫心里多少安定了一点儿,虽然老修说草药已经无济于事,可他在心里还是希望,在危难之际能够用医术让父亲起死回生,他隐约觉得,老修说的办法恐怕不是一般的办法。 桑赫回头看了墨铎一眼。 墨铎现在努力恢复平静,拍了拍桑赫的肩膀说道:“大家都希望叔父能够尽快康复。本王亦是如此!可你才是叔父的儿子,大主意还是由你来拿。不过你放心,本王也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有谁想趁机作乱,那本王也不会答应。” 有了墨铎的保证,桑赫感激的点点头,“多谢殿下。” 得到双方的承诺,桑赫心里多少稳了稳,他看向老修,语气坚定的问道:“不知道道长要想怎么治?” 老修淡淡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暂时还不可说,不过少城主要向贫道保证,刚才贫道所说的话除了屋内之人,其他的一律不要泄露,谁问都只说是老城主吃了药,情况稳定住了,别的不许多说。” 桑赫点点头答应,“道长放心,这一点一定可以。” 老修又观察了老城主的脸色,第一句问出的话就让桑赫心头一惊,“老城主平时可有用熏香的习惯?” 桑赫的心头瞬间涌起不太好的预感,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沉声道:“以前并没有,只是后来才有的。” 老修没有看他,依旧语气淡淡的问道:“那即便是有也不超半年之久吧?用的频繁的话是从近两个月开始的对吗?” 桑赫心头再次沉了沉,“不错,道长说得对。” 老修缓缓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把桑赫的心给吊了起来。 他很想知道,这和熏香又有什么关系,但是老修后面却没有说话,他的心就这么被吊着,上不来下不去别提多难受。 恰在此时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还有淡淡的香气拂来,老管家在门口说道:“您这是……” 紧接着就听到婷兰的声音,“我把熏香拿了过来,你们不让动我总能把熏香拿来吧,难道还真能赌气,看着城主的身体不适而不管吗?” 她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怨气。 老管家没法搭话,只能拦住她道:“那您稍后再进去吧,我进去回禀一声。” 婷兰十分不悦,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怎么?刚才我还在里面,现在出去一趟再回来连门都不让进了,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老管家没吭声,这话也没法儿接。 婷兰的怒气蹭蹭的往上涨,“我虽然只是个妾室,但也是城主的枕边人,我也希望他能够迅速的好起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反而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要是真的怀疑是我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那就把剩下的酒拿去验!” 老管家急忙说道:“您说的哪里话,老奴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你是没说!那屋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她说完迈步就要往里闯。 老管家急忙过来拦,但婷兰始终是个女子,老管家也不敢触碰到她。 正在为难的时候,桑赫在里面说,“让她进来吧。” 听到他松了口,老管家松了口气,婷兰也提着裙摆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屋里的人都看向她,婷兰也没有想到,屋子里的人又多了,然而她眼神只是一闪即过,迅速就恢复了正常。 李大夫她是认识的,却没有见过老修。 她上前几步走到李大夫的面前,态度和缓了不少,“李大夫来了,不知道城主的身体如何了?” 李大夫看了桑赫一眼,“已经开了方子,派人去抓药了,回来煎了药吃吃看。” 婷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有李大夫在,妾身也就放心多了。” 而老修的目光则落在她手里的一个盒子上。 第六百二十九章 气死人偿命 老修目光扫了扫婷兰手里的盒子,一触即收,然后迅速的和苏南衣递了个眼色。 苏南衣微微点了点头,老修有摸着胡子说道:“不知夫人拿来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婷兰看向他,语气迟疑道:“不知这位是……” “贫道从中原而来,和李大夫是至交好友。” 李大夫也在一旁附和,“不错,道长医术高超,而且擅长治疑难杂症。” 婷兰脸上略过诧异之色,“疑难杂症?怎么?城主的病竟然是什么疑难杂症吗?” 婷兰说着话,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老修,眼底深处闪过深深的忌惮,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老修看上去笑眯眯的,却总有点笑里藏刀的感觉。 按说都是中原人,应该彼此和善一点,但婷兰对老修从心底深处有种说不出抵触。 老修笑的意味深长,“夫人有所不知,城主的病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也算得上是急症,贫道游历多年,见过很多这种病症,所以还是有点见识的。” 听来一听他这话,什么见过这种疾病,婷兰心里就是一阵冷笑,刚才的那种忌惮也消退了不少,说出的话也就没有那么客气,“道长如此自信?那你可知道,医者父母心,患病之人应该认真对待,而不是把他们当做实验的工具。” 这话一说出口,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老修却面不改色,摸着胡子说:“夫人,说的极是,一点没错。” 他不加反驳,而且还附和说的对,这让婷兰噎了口气,后面的话也没办法再说出口。 她轻轻哼了一声,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捧出一支香来对李大夫说:“李大夫,这是城主平时习惯用的香,他每次都说用完之后,身体会感觉舒适。每日为城中事务操劳,总是心神紧张,我想,这些香即便对他的病没有帮助,至少也不会有坏处,你试试看吧。” 她如此坦荡的把香交给了李大夫,除了证明自己无私之外,也能说明她的香没有问题。 如此直白到让苏南衣有点意外,桑赫本来怀疑的心思又有些消退,他的目光落在李大夫脸上。 李大夫接过香,仔细分辨了一下,“不错,此香的确能够安神,夫人有心了。” 婷兰浅浅笑了笑,“城主是我的夫,也是我的天,他好就是我好,我自然要为他的身体着想。”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脸色又有些黯然,“奈何妾身的身份卑微,又是异国他乡,难免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只要城主能够迅速康复起来,我也无话可说,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不知药好了没有,我可否留下来侍疾?” 她最后一句话看向桑赫,询问桑赫的意见,桑赫刚刚在心里对她起了一次疑,正有些愧疚,开口正要答应,老修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他这一声当然就是提醒桑赫不要忘记刚才说过的话,但提醒的也太明显了,婷兰也立即意识到了,目光转过来盯住他,毫不客气的说道:“怎么,道长有话说?” 老修被点破也丝毫不尴尬,摸着胡子说道:“没有啊,贫道哪里有什么话说,夫人误会了吧,刚才只是嗓子有点痒。” 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说谎话,颇有点儿滚刀肉的感觉,让婷兰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别提多么难受了。 苏南衣有点想乐,抿了抿嘴唇又把嘴角压下去,心说老修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真是日渐增长了。 思格兰在一旁也有点儿想笑,拼命的捏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其实刚刚在一看到老修的时候她就很开心。 老修这副打扮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她之前都没有见过的,而且老修说话拿腔拿调的就跟唱戏一样,她看着欢乐极了,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要跑过去热情的打招呼了。 桑赫把话接过来,说道:“李大夫说了,煎药的方式很复杂,他待会儿要亲自煎药,这里有我有其他人,你就不必辛苦了,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婷兰微微皱眉,“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怎好麻烦其他人?还是我来吧。” 桑赫摇头说,“晚上我也会守在这里。你就不必辛苦了。” “照顾自己的丈夫又怎么会是辛苦?” 婷兰脱口而出,说的急切了些,桑赫听到丈夫这两个字,犹如锋利的针刺入他的心口,他脸色微微变了变,转过头去,不去看婷兰的眼睛,语气也淡了许多,“不必了,这里有我就好。” 婷兰暗暗咬牙,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但此时再争辩,一是没用,只能暂时顺着桑赫的意思。 “那好吧,就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务必过去叫我一声。” 桑赫点点头没再说话,婷兰在众人的注视中又缓缓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桑赫问老修,“道长,你之前问我,父亲有没有用过熏香这是什么意思?” 老修上前,接过李大夫手里的香。 李大夫低声说:“我刚才看过了,这的确只是用来安神静气的香,并没有什么问题。” 老修没说对,也没说不对,手指尖轻轻一掐,把一小段香掐断,托在掌心,又偏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那杯酒,正是他们之前在席间喝过的梨花白。 他走过去端起酒杯,在阳光底下仔细观察了半晌,嘴角翘出冷厉的弧度,随后把那一小截香扔进酒杯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一小截香忽然迅速的消融在酒杯里,空气中顿时荡起了一丝浓烈而奇异的香气。 酒液在此时也像有了生命,噗噗的冒着泡泡,像在迅速吞噬着什么,一阵激烈的冒泡之后,又迅速恢复沉静,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在场的人却都感觉到惊心动魄,仿佛那平静的酒液之下,隐藏着巨大的汹涌的杀机。 李大夫的脸色变了变,“这……这是怎么回事?” 按说这相坚硬就算是融,也不至于融得这么快,融得这么彻底。 桑赫的脸色变得苍白,目瞪口呆的又看向老修,“道长,这是何意?” 老修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份极其精巧的心思,少城主,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老城主的病不是什么急症,就是与这些东西有关。” “这是一个连环套,这些东西互相作用互相吸引,在承租的体内已经不是一两日,他们就像是埋伏在城主体内的炸弹,不动则以,一动就十分凶险。 如你们所见,这酒单独喝了也没有什么问题,想必刚才各位也已经喝过了,应该没有察觉到什么明显异样吧? ” 苏南衣开口说道:“不错,要说有异样的话,就是感觉比平时喝了之后,要身上感觉暖一些。” 墨铎也点点头,“没错,的确如此。” 老休似笑非笑,“那就对了,诸位请想,为什么同样的酒,你们喝了没事儿,老城主喝了却是这样的一副模样呢?” 第六百三十章 你和她是不是有私情? 听老修这么说,桑赫在也忍耐不住,“道长的意思是说,问题还是出在酒上?” 老修摇了摇头,“这个酒,单独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我刚才说过了,这是一个连环套,这些东西单独用都没有问题,但是串联在一起就是致命的杀机。” 桑赫脸色惨白,他无法相信婷兰会对父亲下杀手。 “那现在怎么办?”他语气低沉,齿缝间挤出艰涩的恨意,“那我父亲现在……” 老修摇了摇头,“其实上这两种东西也只是引子,引的是老城主体内……”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脸色突然一变,迅速走到病床前。 桑赫也被他吓了一跳,众人又都围拢过来看着病床上的老城主。 老城主现在的脸色变得更红,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虽然昏迷不醒,但他能够感觉到身体的不舒服,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桑赫有些急了,“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修目光落在老城主的胸口上,胸口的衣服已经被割开,刚刚因为婷兰进来,所以遮掩了一下,现在又扒下去,那一片的皮肤火红,甚至都能够感觉到他的滚烫。 更让人感到震惊的是,皮肤之下果然起了一道红色的印记,就像是血管突然显现了出来,隐约还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这种场景实在是太过惊悚,看的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桑赫白着一张脸,眼神中满是惊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是什么东西?” 他也不是没有胆色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即便是面对杀手和刺客,跟随父亲上战场,也没有如此惊慌过。 他知道面对的那是敌人,即便再凶狠再狡诈,即便不敌对方,战死在沙场,他也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他未知的,无从说起的恐惧。 这让他特别茫然,心底的害怕和紧张,就像是无底的深洞,不断的往出下坠。 老修很明白他的这种感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城主,不必紧张,这东西虽然凶险,但是也不是无法克制。实话对你说,老城主这八成是中了蛊,而不是什么毒,更不是什么病,这酒中加了东西,就是把他的蛊引发起来。” “而那些熏香确实恰恰能够压制他身体里的蛊,这些东西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我想对方想的是让他病发,然后以此来控制老城主,究竟是好还是坏,全看他们用的什么手段。” 桑赫听得胆战心惊,完全回不了神,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严重,更不敢想象这些事情竟然和婷兰有关。 看着他呆愣的模样,苏南衣决定再加上一把火,有些事情不破不立,只是小心隐忍,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桑赫是少城主,也是眼下老城主身边唯一的儿子,将来这峪城还要交到他的手中。 要是连一个女人的关口都过不去,那何谈什么将来?又何谈什么大业? 思及此处,她上前说道:“少城主,在下问一句,你与婷兰可是有什么私情吗?” 这话一出口,犹如一道炸雷,把桑赫吓了一跳,他转头盯住苏南衣,眼神中满是惊愕,“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苏南衣沉静的说道:“少城主应该心里明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与婷兰相识应该是在她嫁入城主府之前吧?” 桑赫的呼吸急促,苍白的脸上有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白也迅速的布满了血丝,苏南衣面无惧色,面对他的怒意,早就在预料之中。 “少城主,有怒气不必针对我,你不如好好想一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如果我所料不错,婷兰结识你再加入城主府,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一步一步,如果不是事情有了变故,如果不是墨铎殿下的到来,还有我们兄弟的插手,你自己想一想,顺着这个现在的情况往下发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些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桑赫瞬间冷静下来。 他仔细的沉下心来去想,没错,苏南衣所说不假,他与婷兰结识的早,甚至是一见倾心。 他已经计划好,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和父亲说明,他看上了一个中原女子,他向来知道,以他的身份和家世,婚事一般自己做不得主。 但是他心意已决,他觉得婷兰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为了婷兰,他可以不再娶其他的女人,甚至不惜父亲抗争,他已经做好了受父亲责罚的准备。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天他去巡营回来,父亲却告诉他要纳妾了。 他心底愕然,但随即又十分体谅,父亲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自从母亲死后,就没有再娶,现在只是纳个妾,也算是合情合理,毕竟其他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他当时还替父亲高兴,恭喜父亲,可当他听父亲说那女子的身份时,心底的不安犹如天崩地裂,把他几乎炸得灰飞烟灭。 直到婷兰被父亲纳入府中,他才认清这个现实,可他每天都像处在噩梦当中一样,之前和婷兰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是被吹走的春风,一去不复返。 他整个人就像是处在寒九隆冬,浑身上下由里到外,连一点热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一切,直到婷兰哭哭啼啼的跟他说,她也是不得已,因为父亲的强娶,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够和城主相抗衡,又怎么能反抗呢? 看到婷兰的眼泪,他不得不心软,原谅了她,也认清了现实。 婷兰甚至有过表示,想要和他私下里在一起,但是被他拒绝了,他的确爱婷蓝,但是也爱父亲。 这么多年的父子相依为命,他对父亲又敬又爱,特别是家中的兄弟相继出事,只剩下他自己,他对父亲的感情就越发的深厚。 可是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呢?三人处在同一屋檐下,他真的就能够保证一次也不心动,一次也不犯规吗? 父亲的年纪越来越大,他真的就能够一天天看着婷兰,直到最后她独守空房嘛?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那天看到她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心会那么痛呢? 桑赫心思百转,短暂的时间里忽然就想到了这些,再往下想,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如果再持续这样下去,说不定让父亲察觉,父子反目,又或者…… 他不敢再往下想,脸色又瞬间变得苍白。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变换,就知道他想了许多,想到了关键处。 苏南衣轻声说道:“不错,少城主你想的很对,对方接下来会不断的引诱你,一次两次,无数次,恐怕到时候不是你能够抵抗得了的。 有了一份心意在,或者说有这些肮脏的手段在,就不愁你不会就范,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你们父子反目,甚至还有可能会血溅当场,而到那时候这峪城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能想到吗?” 第六百三十一章 今天晚上是绝佳的机会 桑赫听完苏南衣的话,霍然瞪大了眼睛,浑身冒出冷汗。 峪城能怎么样?当然就会落入敌人的手中,他们父子沦为阶下囚,或者是刀下之鬼。 墨铎看着他惊恐的模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桑赫,所幸一切都来得及,这些事也不全是你的错,只能说对方心思太过巧妙,太过阴毒,利用你,想让你们父子反目。” 桑赫满脸羞愧,深深吸了几口气,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现在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达他的心情。 苏南衣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老城主,“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老城主救过来,只要他平安无事,对方的计谋就算是失败。少城主,一切都还来得及。” 桑赫打起精神,目光坚定的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们尽管说。” 墨铎看了苏南衣一眼,“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苏南衣目光看看窗外,“既然他们已经迫不及待,那么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吧。” 城主府里一片寂静,虽然说封锁了消息,但是府里的气氛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众人还是有所感应,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更不敢肆意打听。 老管家特意吩咐下人们,谁也不许多嘴多舌。 桑赫派人把守住了老城主的院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又压的不说,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让人心头慌慌的。 天色很快暗下来,厨房那边也没有得到再准备宴席的消息。 古英很快发现,少城主吩咐人准备了马车,那几个贵客已经乘车离去。 究竟来的是什么人,他也无从去打听,他只能借着送晚饭的空隙,悄悄溜去了婷兰的院子。 婷兰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亮着灯,她独坐在窗前,正在胡思乱想。 近日里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始料不及,桑赫今天的态度也让她有点儿心慌。 正在这时古英到了。 古英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今天见到那些贵客了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婷兰皱着眉摇头,“不知道,只能看得出他们身份不同寻常,桑赫对他们挺忌惮的。” 古英有些不满,“怎么能说不知道呢?你进去那么半天,就没有看出点什么?” 婷兰眉毛一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又不能明着问,那么多人在场,我要怎么打探,难道明目张胆的问他们是什么人吗?” 古英脸色一变,鼓着腮帮子瞪着她,婷兰也丝毫不示弱,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半天,婷兰不耐烦,“你究竟有事没事?没事赶紧出去。” 古英按下心头的火气,上前几步低声说:“最近情况不太妙,今天公子来过,你也不是不知道,事情催得急,我们连对方的身份都弄不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做?” 婷兰短促的笑了一声,“我们?应该说是我吧?我牺牲了多少?在这座府里大多数的消息都是我打探的,自从我来了之后,你干过什么?什么都帮不上忙,消息也打探不到,还好意思到我这里来耍威风!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手下,你要想耍威风,你找错人了。” 她说话毫不客气,语速又快,古英的脸色变了变,心里的火气也蹭蹭窜了上来。 屋子里的烛火映着婷兰那张明媚娇艳的脸,他眼中闪过几分淫光,“你牺牲了多少?无非就是牺牲点色相罢了,有什么难的?” 婷兰听着他这话眯了眯眼睛,脸上满是寒霜,“你说的倒是简单,有本事你也牺牲一个让我看看!我可警告你,你少动那些歪心思,小心下次见到公子的时候,我告诉他你的企图,你猜他会怎么对你,你猜他会不会把你阉了!” 她最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倒真的把古英给震住了。 “行了,我不是来和你斗嘴的,就是想问问你具体的情况,我可提醒你,你最好快一点儿,我总觉得最近的事情有些不太妙。最好还是从桑赫的身上下功夫,我看他对你还是有感情的,现在他老子有病了,这不正是绝佳的机会吗?” 婷兰偏过头不去看他,“行了,我知道了,你少废话吧,忙活你自己的事就好。” 古英心里生气,但是对她也无可奈何,婷兰说的对,有些事情他还真打探不出来,只能靠婷兰吹枕边风,在城主父子之间来回游走。 他哼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走出院子。 婷兰见他走了,慢慢的吐了一口气,心想当初为了图方便没有要丫鬟婆子,现在看来古英进出也挺方便的,还是应该找几个丫鬟婆子才对。 不过有一句话古英说对了,现在是引诱桑赫的绝佳时机。 趁着老城主生病,她得彻底把桑赫的心抓住,等到老城主病情缓和,也好让他们父子赶紧反目成仇。 她打定了主意,坐在梳妆镜前,把灯光拨得更亮,开始细细的描绘妆容。 天色已经黑透了,各园子里都点起了灯,书房廊下的灯笼也亮了起来,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院子里鸦雀无声。 门口守卫的军士也不发出一丝声响,像泥塑石雕的一般。 婷兰慢步走到院子门前,被军士拦下,她笑了笑说:“我来看看城主。” 军士面无表情,“少城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婷兰心头一沉,脸上的笑意不减,“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想看看城主。” “不行。” 婷兰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抬手拢了一下头发,“你们最好是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我虽然不是正室的夫人,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城主只是生病了,等到他康复了,还是会到我的院子里去的,你们确定要这样吗?” 几名军士互相看了看,多少有点儿担忧,不管怎么说,这枕边风总是最厉害的。 为首的人有些犹豫,正在这时,脚步上从里面传来,老管家走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军士急忙说:“她要见城主。” 老管家手里提着灯笼,照了照,发现是婷兰,语气淡淡道:“城主已经睡下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婷兰不肯走,问道:“那熏香给城主用了吗?” 老管家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少城主在里面,用与不用,少城主自会定夺。” 婷兰急忙上前一步,“麻烦您向少城主说一声,我只是来看看城主,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我保证不会打扰到城主,更不会添什么麻烦,我想,少城主也是会体谅我这份心情的。” 看到老管家有点犹豫,她又继续说:“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经嫁给城主,是城主的枕边人,请您体谅一下我这份心情吧!” 听到她这么一说,老管家终于点了点头。 第六百三十二章 虚情假意两滴泪 老管家进去禀报,婷兰站在院门口,眼角的余光装作无意的打量着周围的兵力。 从防守的人数上来看,桑赫还真的是花了心思,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由此可以判断出,老城主的身体的确是不容乐观。 婷兰的心里多少有些焦急,她并不希望现在老城主立刻就死,这也是她把熏香拿过来的原因。 她接到的命令是,让老城主长病不起,死也死不了,但是活着又办不了什么事情,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桑赫来代替他处理城中的事务,可是权力又不像他那样大,这样的话就能够让峪城处于半瘫痪的状态。 桑赫处处掣肘,老城主又长病不起,有些事情才好趁虚而入。 如果老城主一下子死了,由桑赫一人说了算,他年轻血气方刚,又不是一个糊涂的人,恐怕到时候掌握了所有的权利,会比老城主还难对付。 这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局面。 想起公子的交代,婷兰的心里沉了几分。 她感觉有些控制不住场面了。 正在胡思乱想,脚步声传来,老管家从里面出来,对她说道:“少城主请您进去。” 婷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无论如何,能够拿下桑赫,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廊下的灯笼在夜风里微微的摇晃,光芒也跟着闪来闪去,明明灭灭,婷兰的心里莫名的就有点儿不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慌。 老管家在台阶下停住,没再往前走,“您请进吧。” 婷兰点点头,提着裙摆慢慢走进去,一跨进门槛,就听闻到里面淡淡的香气。 正是她拿来的熏香的味道。 桑赫果然点了香,只要他点了香,老城主就死不了。 婷兰总算轻松了一些,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焦急,轻步走到病床边,桑赫背对着她坐在那里,身姿挺拔。 婷兰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身段更放软了几分,走过去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他们三个,昏迷的老城主完全不知道此时无奈的情景,婷兰也无所顾忌,对桑赫说话时的语气软的不像话。 桑赫微垂着眸子,“情况就那样,喝了药,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婷兰更靠近他一步,问道:“那大夫怎么说?这究竟是什么病?” 桑赫抬眼看着她,目光深邃平静,没有波澜。 婷兰被他的目光惊得心神微抖,声音也有点发颤,“怎么了?” 桑赫迅速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又收回了目光,“没怎么,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让好好调养,不要轻易挪动,怕是伤到了心脏,如果乱动的话会更加严重。” 婷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既然如此,就听大夫的吧。”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今天的情绪有点激动,也不是非得要把他挪到我那院子里去,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又怕别人误会,是我的酒出了问题,所以……” 她说到这里,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搭上桑赫的肩膀,“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这一声娇软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香气,散在桑赫的耳边。 桑赫的耳朵烫了烫,不可抑制的微微泛红。 婷兰借着悠悠的灯光,看到他泛起薄红的耳垂,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 她和桑赫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比老城主都要多,为了引诱桑赫上钩,她的确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这些招数基本上都用了一个遍。 当然也是成功的,她给桑赫留下深刻的印象,成功让桑赫对她动了心,所以对于桑赫的一些喜好,还有身体的习惯特征,她心知肚明,也能够极好的利用。 一看到桑赫红了耳垂,她就知道桑赫是动了心,对她还有情。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眼底盈盈闪着水光,蹲在桑赫的腿边,双手扶上他的膝盖,声音柔软,又有无边的委屈,“事到如今,你依旧还在怪我吗?怪我当初没有等你?” 桑赫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灯光里这张脸明艳无边。 定定看了她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桑赫表情复杂的说:“没有,不怪你。” 婷兰脸上又泛起淡淡的笑意,这笑中有泪的表情实在是绝了。 她正要进一步轻轻的把头靠在桑赫的腿上,又听桑赫说:“等父亲稍微有些好转以后,我要离开这里几天。” 婷兰的动作顿住,仰头看着他,“离开几天?要去哪里?要去很久吗?” 最后一句说的有些不舍的样子,让人看了心头忍不住悸动。 桑赫看着她说:“刚刚那个道长给我算了算,他说最近这段日子我命中有桃花,应该有真命天女的出现,更何况父亲现在这样,按照他的说法,我可以给父亲冲冲喜,大婚……” 他刚说到这里,婷兰的脸色骤然变了,身体也变得僵硬,“大婚?!” 桑赫点点头,“嗯,你们中原不是也有这种冲喜的说法吗?” 婷兰脸色微变,脱口说道:“这不是胡闹吗?婚姻大事怎么能够胡来呢?仅凭算的一个卦?你可是少城主!怎么能如此儿戏呢?” 相比她的激动,桑赫看起来就冷静的多,“其实也不算是儿戏,之前父亲就曾经提过,他一个多年至交,有一个女儿,我们也算是小时候一起长大,只是近几年才不怎么见面了,父亲也一直想让我娶她。” “那你自己觉得呢?”婷兰哑着嗓子问。 桑赫沉默了片刻,语气淡淡,“和她也没有什么不好,我早晚都是要大婚的,父亲也一直属意于他,我娶了她没准父亲会高兴,身体也会迅速的康复。” 婷兰呼吸急促,双手紧握站了起来,看着他道:“你是少城主,怎么可以听信这种胡言乱语的说法?那个女子又是多年未见,仅凭你父亲觉得她好就要娶她吗?也许她并不适合你。” 桑赫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不试一试,就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你不是也嫁给了我父亲,你觉得合适吗?” 这话直接把婷兰后面的话噎了回去,她像被当胸射了一箭,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桑赫,神情激动,而桑赫却很冷静,冷静的让人发指。 “所以说,你还是在怪我,对吗?你……” 她话没说完,桑赫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香炉边,手指捻起一支香,在火上点着,轻轻放进香炉,把刚才燃烧完的推到一边。 婷兰本来想继续说,忽然看到那支香,顿时眸子一缩,几乎忘记了刚才想要说的话,快步走过来,“你刚才点的是这种香?” 桑赫点点头,偏头看她,“怎么?” 婷兰压住心里的急躁,“这不是我拿过来的香吧?”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不动声色的挑拨 桑赫嗯了一声,“没错,这的确不是你拿来的。是李大夫给我的。他说这种香也有凝神静气的作用,而且他在里面加了草药,效果会更好一些。” 他话没有说完,婷兰的脸色已经变了。 桑赫看着婷兰的表情,眼神有些复杂,“怎么?这香有什么不对吗?” 婷兰勉强把自己慌乱的表情控制住,咬了咬嘴唇,“为什么不用我拿来的那些呢?” 桑赫语气淡淡,“没有为什么,就是李大夫说这些效果会更好一些,我只想让父亲尽快好起来。” “可是我说了,城主喜欢我拿来的那一种,如果用我拿来的那些,他会感觉更好,康复的更快不是吗?” 婷兰说的又急又快,桑赫一时没有说话,镇定的看着她。 婷兰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别过脸去不去与他对视,眼睛里慢慢溢出水光,眼角有细碎的光芒闪动,她轻轻抽泣,“你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怀疑我居心不良做了什么?” 这副委屈的表情,在这幽暗的夜色中,昏暗的灯光里如此诱人。 那细碎的泪光就像是滴在桑赫的心上,他如果要不是已经知道婷兰这一步一步都是针对他而设的局,一个表情一滴泪都是假的,他真的会忍不住动心,想要把她拥入怀中。 桑赫别开脸,不去看她,“我没有怀疑你,我谁也没有怀疑,我只有一个想法,让父亲尽快好起来。” 婷兰激动的转头看他,站到他的面前和他对立,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那你没有怀疑我,你是相信我的对吗?我就知道,你是相信我的,在这座府中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就是你。桑赫,求求你看着我好吗?像从前一样看着我,我…… 真的太委屈了,我不是故意要辜负你。实在是身不由己,那个时候你不在,我跟你父亲说了我们的事情,可是他根本不听,非要强娶我,我实在是……” 她哭得泣不成声,泪水涟涟,桑赫缓缓睁大了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你说你跟我父亲说了我们之间的事?” 婷兰像是猛然惊的回过神,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是自己无意中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大眼睛里的眼泪不断的滚落,像颗颗晶莹的,让人无比垂怜,而此时桑赫的心里却只有怒火。 他扣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的问道:“婷兰,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父亲早就知道了你和我的事情,但是依旧要娶你!是这样吗?” 婷兰下意识的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刚才是一时说错了!” 桑赫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眸底微微泛红,“我要听实话,婷兰!你刚才说的就是实话,我父亲已经知道了,却不管不顾的依旧要娶你,是还是不是?我要听真话!”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无尽的火气和怨恨。 婷兰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呜咽出声,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裳。 “对不起,桑赫,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等你!是我该死,不关别人的事……我不想你做傻事,更不想因为我影响到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她泣不成声,字字血泪,每句话都是在替他们考虑,可是无形当中要把桑赫推向仇恨的深渊。 桑赫低头看着怀里的她,那么漂亮,那么柔软,可为什么偏偏就生了一个如此歹毒的心思呢? 桑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齿间磨出。 婷兰抬头看着他,“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你,桑赫,你不要多想,千万不要因此生气,更不要和城主闹矛盾好吗?否则的话,我真的就没有办法活了……” 桑赫沉着脸,面无表情,最终缓缓的点点头,“嗯。” “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婷兰握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眼睛里满是哀伤。 桑赫看着婷兰这个模样,目光又深了深,最后点点头。 婷兰见他终于点头答应,喜极而泣。 小脸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声音悠悠的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那你还会去娶别的姑娘吗?” 桑赫抬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道长说……” 婷兰打断他的话,“那个道士纯粹就是胡说八道的,怎么能信他的话?” 桑赫苦笑了一下,“话虽如此,可是总归要试一试。再说,”他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腹的心事似乎都在这口气中,不吐不快。 “我总归是要大婚的。” 婷兰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睛中透出绝望,“如果我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让你娶别人!你怎么说?” 桑赫目光幽深似海,映着屋内的灯光,更添了几分暖意,“我也不想,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婷兰忽然激动起来,推开桑赫的胸口,眼泪滚滚而下,手一指床上的老城主,“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明明相爱却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是因为他!为什么我每天都看着你,却不能和你在一起?现在还要看着你娶别人,也是因为他!” 桑赫的眉头一皱,婷兰捂着脸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是糊涂了,胡说八道,我不该说这些,我应该感激,像我这样的下贱身份能够嫁入城主府中,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我不应该再埋怨,对不起……” 她说着连连后退,最后转身跑了出去。 桑赫往前追了步,最终在门口停下,婷兰已经跑入了院中,桑赫看着月光下她的身影,刚刚眼中的疼惜和温暖,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凉。 在厢房屋顶上的苏南衣抱着肩膀看完这一出好戏,和身边的陆思源说道:“你说她现在会去哪儿,我猜她总不会乖乖的回院子吧?” 陆思源似笑非笑,“应该是去找那个死道士兴师问罪吧。” 陆思源的话成功逗笑了苏南衣。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你说的对,和我想的一模一样。那走吧,咱们去瞧瞧热闹去看看!那个死道士会怎么应付。” 思格兰也凑过来小声的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苏南衣揉揉她的头,“当然,我们的小福星一定得跟着,怎么能少得了你呀,走了!” 三个人从厢房的屋顶上轻轻跃起,一路去了老修所在的院子。 对外说的是府里的贵客已经送走,唯独留下了李大夫和老修。 他们俩是负责应对突发的情况,以保障老城主的安全。 婷兰稍稍一打听,就知道老修住在哪里。 第六百三十四章 兴师问罪 老修正和李大夫愉快的聊着天儿,李大夫本来是一个不太爱交流的人,但老修就是有这种魔力,能够让人成功的打开话匣子。 两个人虽然说是初次相识,但是聊得甚是愉快,还真的就像多年不见的故交。 正说的兴起,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老修微微敛了笑意,“来了。” 老修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婷兰走了进来。 李大夫一见是她,急忙站了起来。 按照中原的规矩,男女是不可能在一起混住,外男更是不能到后宅女子的院中。 李大夫是个守规矩的人,平时见到后宅女子都不怎么抬头,时刻保持着距离,像今天这种夜半三更还在同一屋内,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老修就截然不同了。 老修看到婷兰进来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夫人,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婷兰却根本不理会他,目光看向李大夫,语气还算是和善,“李大夫也在啊。” 李大夫急忙点点头,躬身施了个礼,“是,不知夫人此来是……” 婷兰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流苏,双眼清冷,“时间不早了,不如李大夫去休息吧,我有几句话想要和道长谈一谈。” 李大夫尴尬的要命,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老修,老修却浑然不在意,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 “那既然如此,李兄你就先去休息吧。” 两人住的院子就紧挨着,李大夫转身退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又回头看了看,觉得不妥却有无可奈何,只能跺了跺脚回自己的院子里。 李大夫一走,婷兰也就没有在维持和气的必要,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道长,不知你究竟是何意啊?” 老修抬眼看了看她,“夫人究竟是何意?贫道不懂。” “不懂?”婷兰冷笑了一声,“道长怕是忘了,我也是从中原来的,你们这种江湖术士的鬼把戏我见的多了,你或许能够骗得了少城主,他现在因为城主的病情而心焦,或许可以被你一时蒙骗,但是你休想骗得过我。” 老修的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惊讶,“骗?” 婷兰挑眉道:“怎么,难道不是吗?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老兄更加震惊的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少城主比你要笨,不如你聪明对吗?” 婷兰一愣,老修又是摇头又是晃脑,“不是我说你,夫人,咱们中原讲究的是什么呢?讲究的是谦虚礼让,而非是骄傲自满,你现在居然说少城主蠢,不如你聪明,这……” 老修嘬了嘬牙,“这要是在中原,一个妾室说嫡子这种话,恐怕是要被处以家法的吧?” 婷兰脸上的肉微微跳了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少城主笨了?” “你刚刚明明就说了呀,”老修的腔调也有些变了,“怎么着?难道就因为这里只有贫道一人,没有其他的人作证,就可以说了话不承认吗?那未免人品也太差了些!” 老修说着站了起来就往外走,“不行,我还是要把李兄叫回来,跟我做个人证,否则的话,你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一会儿又不承认,搞得我里外不是人,那我应该怎么办?我一世的英名不能毁在这里!” 婷兰眼前有些发黑,火气一股一股的往上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老道的画风有些不对呀! 老道一般不都是十分清冷孤傲的吗?就算是装,也得装出那个样子,而不是像眼前这位,怎么看着都像是一个流氓地痞的做派! 她忍不住喝道:“你站住!” 老修停下脚步回头看,眼神中竟然还浮现几分惊恐,嘴里结结巴巴的,“你,你要干什么?” 他说着双手竟然还抱住了自己,还把衣领往上扯了扯,好像是要被侵犯的样子,下巴却抬得高高的,满脸都是神圣,不可侵犯。 婷兰简直要气炸了,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修眼神戒备的盯着她,“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到我的院子里来,还把李兄给支走,在这里跟我说东道西,东拉西扯。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我有一身傲骨,不容别人玷污。” 婷兰眼前直发花,差点儿一口气倒不上来,气死过去。 在厢房上看热闹的苏南衣差点乐疯了,陆思源简直无法直视,思格兰也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天爷!从来没有见过老修这副模样,这也太贱了,简直要把人气死,气死人都不带偿命的呀。 苏南衣给自己顺了几口气,生怕笑抽过去。 婷兰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狠狠盯着老修,“你别再胡说八道了,你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人弄死你,你信不信?” 老修惊恐地掐着脖子尖声叫起来,“我信,我信,我好怕,我好害怕呀!” 婷兰咬牙切齿,“我问你,是你跟桑赫说,让他去娶别人冲喜的?” 老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婷兰又道:“那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明天你就去告诉桑赫,他不能娶别人!” 老修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婷兰微眯着眼睛看他,脸上满是寒霜,“不听我的话?你可能觉得我只是一个妾室,做不了什么主,但是我告诉你,这里是蒙林,不是中原,这里的国情和中原可不一样! 而且现在老城主生死还得两说着,少城主心烦意乱,再说了,我未必就拿不住他,到时候,这城主府里究竟是谁说了算,谁当家作主,还不一定呢! 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有的是理由把你弄出去,甚至就在这里解决了你,你信不信?” 老修瞪着眼睛,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婷兰忍无可忍,“你说话!哑巴了?” 老修吞了一口气,喉咙里咕咚咽下了一大口唾沫,“不是你跟我说不让我说话,我一说话你就要弄死我的吗?” 婷兰胸口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我刚才说的话,你究竟听到了没有?答应不答应?” 老修清了清嗓子,“这事儿我怎么说呀?我刚说了让他去冲喜,然后明天我又跟他说不能娶别人,我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婷兰气的发笑,“你还有脸吗?一个招摇撞骗的有什么脸?” 老修嘴里啧了一声,“我可不是招摇撞骗的,我是正经八百的道士,我在道观里都是挂了号的,你可别这么说啊。”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我说的你究竟办不办?不办你就等着!让别人给你收尸吧!” 第六百三十五章 信不信我弄死你 老修一听婷兰的话就有些急了,“我在这里又不认识什么人,只有李兄这么一个朋友,我让谁给我收尸?他胆子那么小,别说给我收尸了,他不被吓死就不错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收拾收拾的!” 婷兰听他说话简直脑仁儿都疼,“你闭嘴吧,总之你照我说的去做,否则的话我就让你活不成,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忽然又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老修,“对了,你最好现在去见桑赫一面,告诉他,让他点上我拿过去的那种熏香,听到了吗?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揭穿你是骗子,你看他究竟是信我,还是信你?” 老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指着婷兰,气得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婷兰十分得意,哼了一声,转身往外就走。 她却没有看到,当她离开之后,老修脸上的怒意消失无踪,就差笑出声。 苏南衣三人也从房顶上下来,思格兰蹦跳着过来,“修爷爷,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都快要笑死了。” 老修摸着胡子,“就她自己会演戏?老夫我也不是白给的!要说起装模作样,她的修行还差得远呢!” 陆思源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儿,苏南衣也跟着笑道:“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就没有你又不会的。那现在你打算怎么着?” 老修摇头晃脑,“能怎么着?不怎么着!就让她自己得意去!她最多也就是再得意一个晚上。” 苏南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明天就要给老城主解决蛊的问题,你有把握吗?” 老修看了看她,“看来你对我是没有信心呀!” 苏南衣笑摆手,“不,不,当然不是。” 老修挑了挑眉,“要说论医术,我当然是不及你,可是要论起这些歪门邪道,我还是有信心的,你明天只要帮我一个忙就好。” 苏南衣问道:“什么忙?” “把狐清借给我用用,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苏南衣毫不犹豫的答应,“没问题。” 狐清被她留在了那个宅子里,现在墨铎住在那边。 老修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又忙活了这么久,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看我。” 苏南衣看了看外面,“你还是要小心些,自己住在这里要格外警醒,婷兰并非一般的女子,何况她背后还有人,另外那个古英也和她是一伙的,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心肠歹毒,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呀。” 老修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一会儿你们走了,我就在门口和窗户撒点东西,保证他们就算是来了,也让他们有来无回!” 听他这么一说,苏南衣就放心了。 和老修道别,他们从城主府的后门出去,思格兰问道:“苏姐姐,咱们要回去了吗?” 苏南衣眼中闪着狠光,“当然不,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呢。” 陆思源有些心疼,不急在这一时,还是明天再说吧,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 苏南衣摇头,“不行,那边的动静不小,万一他们察觉到那就不好办了。他们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能留,必须全部拿住,除了红袖暂时留下活口,那两个黑衣人一个不留!” 陆思源和思格兰兰都表示同意,见过山洞中的惨相,不可能对他们还有仁慈之心,恨不得把他们都千刀万剐才好。 三个人商定好,思格兰也不肯回去休息,反正那个小院儿还有奇兰舍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带着她也不成问题。 三个人一拍即合,先奔向那个小院儿。 夜色深深,现在已经接近子时,苏南衣和陆思源三个人到了小院门外,院子里漆黑一片,一丝亮光也没有。 思格兰小声说:“他们不会没有在这里吧?不是还有别的落脚点?”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南衣的眼睛黑亮在夜色中闪着冷光,她极少有这种迫切的想杀掉一个人心思。 无论他们在哪,都要把他们找出来! 陆思源看看院墙,“我先进去看一看,你们在这里守着。” 他正要翻墙而入,忽然听到边处有脚步声响,而且听动静还不是一个人。 三个人立即环视四周,不远处有一株大树,他们立即跃上了树梢。 树影摇晃,月亮被一朵乌云遮住,下面的光线暗淡,看到从胡同口处隐约过走过来四个人。 其中一人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们放心,跟了爷过来,爷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有一个女人娇笑了一声,“哟!也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好地方呀?这里黑咕隆咚的,是不是藏的什么有趣儿的新玩法呀?要是不如我们那里的条件好,奴家可不一依。” 另一个男人打了个酒嗝,声音粗狂的笑出来,“爷这里当然有好玩的玩意儿,比你们那儿可不少,你们那里太吵了,玩儿的不尽兴,哪像爷的院子,就算你们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两个女人捂着嘴笑出声,“真的吗?我们可不怕。” 男人捏了捏女人的细腰,“好,不怕就好,爷就爱你们这种野劲儿!” 他们话音未落,一股子胭脂粉的香气混杂着酒气,顺着夜风飘散过来,下面的人影也越来越近,正是那两个黑衣人。 他们身旁还有两个女子,看穿着打扮像是青楼的,八成就是奇兰舍的。 苏南衣不动声色看着他们拿钥匙开了门,进入院子里,随即晃晃悠悠的一路走到台阶下。 其中一个女人道:“这是什么地方啊?看起来可不怎么样。” 另一个女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大爷,你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这里可是……” 话没有说完,忽然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男人喝道:“给我闭嘴!他娘的吵死了!大爷带你们来这里,是看得起你们,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两个女人一看气氛不太对,互相对视的一眼,都不再多说什么,可是心里都开始七上八下。 她们抽着抽鼻子,隐约闻到一股不太好的味道,但这次可不敢再多说。 男人进屋点了灯,她们一看到屋里的情形,顿时狠狠的一皱眉,这屋里哪叫什么屋啊,连个摆设都没有,除了有破张桌子,再就是有两张床。 床上的被褥也乱七八糟的。 其中一个女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猛然被推到了床上。 她低呼了一声,还没有叫出声来就被翻过身子趴在床上,嘴也被一只大手捂住,身后一凉,衣裳被撕裂开。 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尤为清晰,听得她们头皮发麻。 她们身为青楼女子,什么样的客人也见过,玩法也不少,可是像今天这种,心里慌的无处安放的情况,还真的没有过。 两个人彼此看了看,都脸色发白,有些不好的预感。 女人抓着身下的被子,猛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借着屋子里的灯光和窗口流泄进来的暗淡月光,她猛然发现那好像是…… 第六百三十六章 饶了你,凭什么? 那名女子豁然睁大了眼睛,她清楚地看见在墙壁上和被褥的一角,那分明就是干涸的血迹,她吓得要尖叫,嘴巴却被捂住了,她奋力的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另一个女子也看见了,她想跑,尖叫着往外冲,却被狠狠地抓住了头发,又拖了回来,“他娘的还想跑!跟着爷到了这里,还能跑得了吗?” 女子吓得大哭,花容失色,“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没有多少钱,如果你们想要,我可以全部都给你们!” 男人抽了他一个耳光,“放屁,老子是缺钱的人吗?缺你那点钱?!” 他一边骂一边伸出大手来就要扒她的衣服,女子奋力挣扎,结果又挨了一记耳光,“还敢反抗,你有什么资格反抗,干的不就是这个行当吗,装什么贞洁烈女!” 就在他又伸手过来撕扯女人衣服的时候,一道冷光从窗外射进来,直扎进他的手背! 男人惨呼了一声,颤抖着收回手,女人趁机滚到一边,瑟缩的在墙角抖成一团,根本无法动弹。 另一个男人也停下了动作,一把把桌子上的刀拿起来,大声喝道:“是谁?” 紧接着房门被人踹开,本来就破烂的门板顿时倒了下来,砰的一声激起地上的尘土。 逆着光站着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身材较小,一脸的怒容,在腾腾的尘灰中竟然如死神一般,杀气凛然。 两个男人吓得一个激灵,酒劲儿也跟着散了。 他们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思格兰盯着他们,大眼睛里满是怒色,“你们这两个混账,畜生,王八羔子,还好意思问本姑娘!速速过来受死!” 思格兰还从来没有说过脏话,这一次算是头一回,彻底的骂了个痛快。 两个男人震惊之后又缓缓回神,“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思格兰气的一晃手里的小弯刀,寒光闪闪的指着他们,“过来斗一斗就知道本姑娘是人是鬼了!” 两个人吞了口吐沫,把心一横,“管你是人是鬼,就算你是人老子也不怕,你是鬼老子更不怕!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既然你自己找上门了,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他们俩说着就要往上冲,刚跑了没两步就觉得胸口被狠狠击中,啪的一声,摔倒在地,被踢出去好几米远。 他们感觉身上的骨头都要被摔断了,哼哧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手拄着钢刀,接着就又要往上冲,刚跑了没两步再一次被踢飞,和刚才一模一样。 这次他们爬了很久才爬起来,惊恐地看着思格兰,“你究竟是什么人?要想干什么?” 思格兰晃了晃手里的小弯刀,“你说我要干什么?你们把那些人拉到山洞中干了些什么?不会不知道吧?我今天就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说好不好呀?”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中满是惊恐,想起山洞中的那些惨相,简直是毛骨悚然,无法想象那样的惨剧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他们差点吓尿,往后缩了缩,“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这话他们自己说的都没有什么底气。 思格兰走到他们面前,“我不能这么对你们,为什么不能?你们能那么对别人,我怎么就不能这么对你们了?说说,说出道理来就少让你们挨两刀,要是说不出道理来,就活剐了你们!” 她长得十分可爱,白白嫩嫩鼓着一张小包子脸,说出这种话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这两个男人做贼心虚,又真切的看到过山洞中的情景,因此也被吓得够呛。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慢步进来,陆思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直接剑一挥,在两个人身上划了一道血口子,两个人同时惨叫一声,冷汗瞬间就渗了出来,血滴滴答答的流了满地。 苏南衣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和你们在这里耗,就问你们一句,除了红袖,你们还知道不知道其他的人?” 那个少了两根手指的黑衣人眼珠转了转,“我们不知道。” 他话音刚一落,陆思格又是一剑,他惨呼了一声,还没有说出来,陆思源又是一剑,直接刺入他的咽喉,他连吭都没吭,两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 两个女人一见这种情景,尖叫了一声,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苏南一点也没有理会她们,目光落在另一个黑衣人的身上。 人狠话不多,上来就是杀招。 黑衣人早就吓得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同伴的尸体,浑身都抖成一团,两腿之间感觉有一股热流,停接着一股子尿骚味就传了出来。 思格兰嫌弃后退几步,看着他低声骂道:“真是个胆小鬼。” 陆思源二话不说,挥剑在他的大腿上就割了一剑,黑衣人疼的差点晕死过去。 陆思源的剑尖抵住他的胸口,只要再往前进一分,他也就会血溅当场。 “你最好给我撑着别晕,要是一晕过去,保证让你永远都醒不过来。” 黑衣人吓得浑身一抖,再也不敢晕,强撑着一口气,“我们其实知道,除了红袖之外,我们还知道萨德,就是那家医馆。萨德有时候也到我们这里来,不过,他这两天应该是没有在,好像是出城了。” 不等陆思源问,他主动交代。 “去哪儿了,知道吗?” 黑衣人迅速回答,“听说是去了乡下那边,具体的是哪儿,我也不知道,萨德这个人很少说话,性子阴冷,又擅长用毒,我们都不怎么了解他,他也不和我们打交道。” “你还知道什么?” 黑衣人飞快的想了想,搜肠刮肚的想,眼睛一亮,忽然想起来,“我听红袖说,有个贵公子好像是姓什么程的,来头挺大,本来她想做头牌,但是却被那个贵公子送来的女人给捷足先登了。” 苏南一现在也非常想了解那个贵公子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情况。 “姓程?” “对,是姓程,是个中原人。” “还有吗?” 黑衣人又想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知道的都说了,求你们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思源已经一剑刺了进去。 他呆呆的看着胸口扎进去的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血液从胸口里面滴滴嗒嗒的落下来,感觉浑身的力气和热量也在随之迅速流逝。 苏南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冷淡,像冰珠子一样的砸过来,“饶了你,凭什么?!” 第六百三十七章 没出气?接着打 把两个黑衣人都干脆的解决掉,思格兰指了指晕死过去的那两个女人,“苏姐姐,她们怎么办?” 苏南衣想了想,“把尸首处理了,由她们在这里吧,醒了她们自己就会回去的。” 三个人齐动手很快把两个黑人的尸体也处理了,然后离开院子去其奇兰舍。 虽然夜色已深,但是现在的奇兰舍还是很热闹的,远远的就听到男男女女的说笑声,空气中的酒气和胭脂粉相混合在一起,在夜色中飘出很远。 苏南衣先去和孟掌柜打了声招呼,孟掌柜听说她要去奇兰舍,问他要不要安排人手。 苏南衣摇了摇头,“不必,我们三个人去就好。” 苏南衣把关于那个贵公子的消息跟他说了说,“曹掌柜,麻烦你有时间多探听一下关于这个人的消息,他很重要。” 孟掌柜毫不犹豫的答应,“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安排,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说。” 苏南衣道了谢,也没再客气,在孟掌柜这里换了三身夜行衣,然后直奔奇兰舍。 她刚一走,孟掌柜身边的二掌柜凑过来说:“掌柜的,为什么不跟王妃说一下东家和王爷就快到的消息呢?” 孟掌柜摆了摆手说:“东家在信里有交代,不让我们多嘴,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二掌柜点点头,“是。” 苏南衣和陆思源带着思格兰,三个人这次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奇兰舍的后门。 后门一进去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十分安静,也没有什么人影。 苏南衣洒了一点儿药粉,以防万一,然后从后面楼梯上了二楼。 红袖的房间很好找,她虽然不是头牌,但是在这里也算是有身份的,安排住的房间也不差。 红袖刚从山洞中回来,肯定不会接客,推脱身子不爽,就独自休息了, 苏南衣从后窗跳进来,她隐约听到有什么动静,睁开眼睛,隔着纱幔问道:“是谁?” 苏南衣没有吭声,对思格兰兰和陆思源摆了摆手,他们两个垫后,她一直到了床幔前。 红袖摸出枕头下的匕首,猛地掀开了床幔,一抬头看到是苏南衣,不由得吓了一跳,多少有点心虚,而且一看她又是夜行人的装扮,心里就更警惕了几分。 “怎么是你?” 她这一声已经没有平时在街上遇到时的温婉和欣喜,而是又冷又硬。 苏南衣低声道:“红袖姑娘,在下也没有想到再次登门会是以这种形式,在下有一事,想问问姑娘。” 红袖收了浑身的煞气,但是匕首依旧握在手中,轻轻击了击掌心,目光妖媚的看着她,“我能有什么本事,能替公子解决疑惑,不过是贱婢一个罢了,恐怕会让公子失望。” 苏南衣没有理会她的态度,直接问道:“我想问问红袖姑娘,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 红袖微微挑眉,“此话从何说起啊?” 苏南衣冷笑了一声,“从何说起?就从我的小妹说起。” 她说得十分直接,红袖的心头一咯噔。 但她表演的功夫也是一流,笑了一声说:“公子,这是何意?奴家不懂。奴家的确见过你家的小妹,与她也甚是投缘,但也自知身份有别,没有过多的接触啊。” 苏南衣的目光在她的手腕上一掠,红袖察觉到,有些不太自然的把手腕缩了回去,还用袖子轻轻遮了着。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山洞回来之后,她的手腕就又开始有些痒,虽然不像上次那样严重,但也十分难受。 她也吃了几种解毒的药,虽然说有点效果,但并没有根除,因此手腕上有一片的红,还有被抓过的痕迹。 苏南衣收回目光,“红袖姑娘,这话说的可不老实,本来觉得与姑娘几次相遇也算是有缘,想和你坦诚相待,既然你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红袖眉梢一挑,脸上的笑容尽失,眉眼间透出几分狠厉,“你想要干什么?”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陆思源慢步走过来,红袖握紧手里的匕首,她不知道苏南衣身手怎么样,但是她知道陆思格可不是好惹的,不禁有些紧张,迅速想着对策。 她心里清楚,要是鲁莽的呼救,恐怕救她的人没有来,她就得命丧当场。 办法还没有想出来,忽然看到陆思源的身后出现一个人,身材娇小,脸蛋儿白嫩,像个胖胖的小胖包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着,现在满是怒火正在凶狠的盯着她。 一看到思格兰,红袖的脑子就是一懵,惊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脸色瞬间苍白,指着她问:“你,你是人是鬼?” 思格兰摸摸自己的小脸儿,眼神无比忧郁,“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问我?我明明这么好看这么年轻,怎么非得问我是人是鬼呢?鬼有我这么漂亮吗?” 思格兰走到她的面前,鼓着腮帮子看着她,“我也算是对你客气,对你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你,还好心好意给你治手上的伤,你却反过头来就来害我,把我扔在那种鬼地方,自己偷偷跑回来享福了。” 红袖深知她打不过对面三个人,只能够迂回,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勉强笑了笑,“小姑娘,你瞧瞧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可没有放下你不管,其实我都和那里的人说好了……” “你闭嘴吧,”思格兰打断她的话,“事到现在你还想骗我?这种狗屁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红袖抿住嘴唇,这话也确实不太好往下说。 这个实在太难往回圆了,她明明就是把人丢在那里,不管死活了。 可她哪里还能想得到思格兰竟然还能活着出来。 苏南衣看着红袖对思格兰道:“打她。” 两个字干脆利索,思格兰眼睛闪闪放光,全身的力气和恨意都集中在手上,反手就给了红袖一个耳光。 外面热闹喧天,屋子里却是杀机弥漫,没有人知道红袖正在遭受着什么。 红袖心里也生气,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打了,自然是不服,可是,她现在不服也得受着,根本没有半点办法。 苏南衣问:“出气了吗?” 思格兰摇头,“怎么可能?她把我害得那么惨,差点死在那里,我只打了她一个耳光,太便宜她了!” 苏南衣面无表情,轻轻吐出三个字,“接着打。” 思格兰正反又打了几个耳光,红袖的脸都肿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的火苗噌噌的窜起来。 她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忍不住说道:“我劝你们最好见好就收!你们也去过那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但是也应该清楚我不是一般的人,我虽然是个青楼女子,可是我身后的人,不是你们能够惹得起的!真的惹怒了我,别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就是你们兄妹三个都得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悄无声息?死在这里?”苏南衣一字一字重复,“是吗?你这么有把握?”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闪闪放着寒光,红袖看到他的眼神,心头狠狠的一跳,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第三百六十八章他们已经去向阎王报道了 苏南衣从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匕首寒光闪闪,削铁如泥。 她伸手点住了红袖的穴道。 红袖突然僵住,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到匕首的寒光在自己眼前闪来闪去,那股子寒意不断的冒过来,她后背直冒冷汗。 “你想干什么?” 苏南衣刀刃在她的脸上拍了拍,“你说我想干什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疼的很,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可是你却把她骗到那种地方去,险些丢了性命,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你呢?” 红袖咬着嘴唇还没有说话,苏南衣又自顾说道:“你是靠脸吃饭的,你说说,如果我要是把你的脸画上几道子,结果会怎么样?” 红袖猛然睁大了眼睛,“不行,你不能这么对我!” 思格兰在一旁嗤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能?你们都能把人当成畜生来对待,我在你的脸上割几刀怎么了?就许你对别人那样,不许我们对你?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陆思源冷冷的接过话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错,就是这句!”思格兰看着红袖,“你看看你脸上这个粉厚的,真是一抓一大把。我可不想弄脏我的手指。就用刀吧,你说怎么样?” 红袖满脸的惊恐,她纵然心肠狠毒,可她也是一个女子,女子哪有不爱自己的容貌的。 “别!别这样,有话好说!之前是我不对,我愿意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你要怎么赔?本姑娘我差点死在那里,你要怎么陪?” 红袖的目光看一下梳妆台,“那里,我那儿有两匣子首饰和一些银票,我愿意全部交出来!” 思格兰的眉梢一挑,红袖急忙继续说:“我知道几位不缺钱,也知道钱不能弥补姑娘你受到的惊吓,但是这也是我仅有的东西了。” 苏南衣看了思格兰一眼,她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果然是有两匣子的首饰和一些银票。 见她把东西归置好,红袖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肯收钱,这事儿就好说。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我目前能做的就这么多,其他的,只要你们能放我一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保证绝无二话。” 听她这么一说,苏南衣浅浅笑了笑,“真的?这么好说话?” 红袖以为她松了口,急忙说:“对,没错,只要公子让奴婢做的,能做得到一定做好!” 苏南衣一点头,“把嘴张开!” 红袖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张开了嘴,苏南衣手指一弹,一粒什么东西从她嘴里瞬间滑入喉咙。 红袖脸色骤然一变,“这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似笑非笑,“毒药啊,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红袖眼睛豁然睁大,“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南衣转身就坐在椅子上,“就是表面的意思啊!你不是说了吗?什么都愿意做,那就吃颗药丸呗,只说不做,那多没有诚意啊,把药丸吞下去,我才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红袖又急又怒,可惜一动也不能动,又不敢说狠话。 苏南衣看着她脸色几经变化,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心里多少痛快了些。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苏南衣和路思源商量好,把红袖从后窗带出去。 这里是二楼,虽然不太高,但也有一定的高度,陆思源却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就跟扔破麻袋一样,啪一声把红袖扔了出去。 红袖摔到地上,摔得的眼冒金星,浑身都在痛。 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四周寂静无声,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苏南衣给她解开了穴道,“你最好乖乖的跟我们走,否则的话,动了内气绝气身亡,你可别怪我们。” 红袖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也不能冒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跟在他们的后面。 看着奇兰舍越来越远,红袖的心里绝望也越来越浓。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有点熟悉,猛然惊觉,这正是那个小院子附近,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院子真的被苏南衣发现了。 不过转念一想,思格兰就是从那里被带走的,他们知道也很正常。 正在胡思乱想的猜测,苏南衣开口说道:“是不是觉得这里挺熟悉的?” 红袖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还没有摸清情况,闭嘴不言比较稳妥。 苏南衣也不在意,看着院子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说:“你应该庆幸,三个人当中你是最幸运的一个,那两位已经结伴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红袖脸色一白,满目惊恐,眸子豁然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南衣,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结结巴巴的说道说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苏南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继续往前走,红袖的腿有些发软。 苏南衣虽然没有承认,但是,她基本可以确定,那两个人一定是落在了她的手中。 现在生死还得两说着。 一路心情复杂的走到宅子的后门,苏南衣也没有敲门,陆思源直接翻墙进去打开,让他们进去。 红袖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感觉就没有来过这边儿。 也没有人跟她多加解释,直接让她进了后院的柴房。 柴房里冷飕飕的,什么也没有。 红袖吞的那颗毒药也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恶性后果,她感觉身心俱疲,身体累得很,心里却紧绷着,就像是有根弦,一刻也不能松懈。 被关在这么一个破地方,也没有人搭理她也跑不了。 冷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偶尔发出怪异的声响,她觉得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苏南衣和陆思源,思格兰商量好,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三个人也都累得够呛,各自回房间休息。 一夜无话,很快天亮,苏南衣醒来直接去见了墨铎。 墨铎昨天从城主府出来之后就悄悄来到这里。 之前也没有顾上好好说话,这次有了时间,苏南衣把在城中探听到的消息,和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足够惊心动魄,比其他几座城池要惊险的多,墨铎光是听就觉得心惊胆战。 他对苏南衣行了个礼道:“大家一心为我,实在是愧疚的很,大恩无以为报,等到一切顺利,进入国都之后,答应王妃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食言。” 苏南衣下扶起他,“殿下不必如此多礼,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为着同一个目的,理当同心协力才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墨铎摇摇头,“这倒没有,他们倒都挺忠心的,现在在城外等我的消息。” 苏南衣点头,“那么接下来,就是全力解决城主府里的事情,只要老城主身体一康复,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兵。” 墨铎问道:“我看老城主的情况不太妙,病情很复杂,有没有把握?” 苏南衣怀里抱着狐清,手指轻轻为她抚着毛,“当然有。”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一撞就撞入情网 听苏南衣说的这么肯定,墨铎的心里就有了底。 他昨天晚上其实都没有睡好,老城主的情况太过诡异,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的心里一直就没有轻松下来过。 陆思源和思格兰也到了这边,大家互相打过的招呼,一起吃过早饭。 思格兰问:“苏姐姐,我们去看看那个女人吗?” “不用,先晾着她,反正她也跑不了。我们先去城主府,老修那边儿情况会更麻烦一些,他还等着狐清帮忙呢。” 一听说要去城主府,思格兰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说:“那我也要跟着去,我还想看一看狐清怎么出手,平时我都没有见过。” 之前几次她的确没有赶上。苏南衣想之前把萨德那个藏毒虫的老窝给找到,带狐清出马的情景,头皮还是有些发麻,苦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看到那种场景。” 思格兰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呀?” 陆思源难得的笑了笑,“这个是你苏姐姐的问题……” 他话没有说完,苏南衣一个眼风扫过去,示意他不要再说。 她难得露出这样小女儿娇羞的姿态,陆思源微微愣了一下,心口跳了跳,随后垂下眼睛不再多说。 思格兰还等着他说究竟什么原因呢,他又低下头不说,急忙催促,“思源哥哥,你倒是快点说呀,究竟为什么?苏姐姐怎么了?” 陆思源摇了摇头,把嘴巴闭得很紧,一个字也不肯再多说,把思格兰气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两个小肉包,墨铎一旁笑的欢,思格兰又气又恼却又无计可施。 大家说说笑笑从后门出门,去城主府,路过那个小柴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苏南衣的眸光冷烈,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让她痛!她这点痛,能够抵消得住那些人所受痛苦的十分之一吗?” 思格兰瞪着眼睛,咬着嘴唇,“就是!就活该让她也疼一疼!实在太气人了!” 城主府外,依旧戒备森严。 墨铎和苏南衣他们分两批入了府。 苏南衣先去了一趟孟掌柜那里,让他帮忙在城门口留意萨德的消息,只要萨德一露面,就务必把他扣住。 陆思源问:“这件事情桑赫也能做,为什么不交给他来做呢?”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萨德知道的事情很多,也许有一些关于铁明康的,我并不太想让桑赫知道。” 她这么一说,陆思源也就心中了然,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苏南衣问那几个夏染手下人的人,“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去?记得告诉我一声,帮我捎点东西。” “王妃尽管放心,我们走的时候一定会向您辞行道别,到时候尽管把东西拿来便是。” 苏南衣道了谢,离开孟掌柜的铺子,现在还在忙活老城主的病,关于中原人闭店的事情还没有仔细商讨过,所以孟掌柜他们依旧是关门的状态。 这样也好,趁着这个功夫好好的休整一下,过段时间就快到新年,到时候有他们忙的。 到了城主府门外,已经有桑赫打过招呼,他们顺利的进入城主府,老管家迎面走过来,向他们施了礼,后面还跟着古英。 苏南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古英微微点头,“二管家也在啊。” 古英来向老管家说明一些情况,没有想到苏南衣会和他打招呼,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也知道不容怠慢。 正愁和他们搭不上话,在苏南衣主动开口,他心中暗喜急忙失了个礼,“是的,小的来向老管家说明一些情况,唐突了贵客,还希望不要见怪。” 苏南衣笑了笑,“二管家,哪里的话?听老管家说,二管家很是能干,人又聪明,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在下佩服的很。” 古英受宠若惊,连连回礼。 苏南衣小声对他说:“我看夫人那里的茶不错,要是有时间,还请二管家也给我们泡上一壶来。” 古英愣了一下,看看苏南衣,见她一双眼睛笑的狡黠,真的就像是一个贪图小便宜的小混混,他心里纳闷又奇怪,嘴上却连连答应,“贵客放心,这有何难,您请稍后,小的很快就给您上茶。” 老管家引着苏南衣他们去老城主的院子,苏南衣问道:“不知今天老城区的情况怎么样,可有些好转了?”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情况还是那样,昨晚临睡前李大夫和道长又来看过,虽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这总算是好的消息。” 至于其他的,老管家也不方便再多说,苏南衣没有在追问,点点头走进房间。 桑赫还坐在屋中,看起来是一宿没睡。 苏南衣看着他憔悴的模样,通红的双眼,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还有点心酸,这位少城主心思细腻,也算是有城府,但是没有想到却栽在了情这个字上,还是对方精心编织的情网。 见他们到了,桑赫上来,施了个礼。 默铎比他们早到一步,已经询问过了大概的情况,对苏南衣他们讲述了一下。 其实昨天晚上的情况,苏南衣已经在外面看到了。 她扫了一眼,香炉里的香,还是老修给的那些。 走到病床前替老城主拔了把脉,虽然说人还没有醒,但是脉象比昨天平实了许多,看起来老修的治疗方法是有效的。 她点点头心里安定不少,对墨铎和桑赫说道:“大家请放心,老城主的情况还算是稳定,已经比昨天好转许多了,虽然还未醒,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今天就可以彻底的治疗了。” 墨铎听了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桑赫也是喜出望外,他一直十分的焦心,现在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 正说着外面传来说话声,李大夫和老修也到了。 大家有都见了礼,老修走上前,看了看老城主的情况,他说的和苏南衣说的相差无几,随后转头看着苏南衣问道:“狐清带来了吗?” 苏南衣点点头,从斗篷里把狐清抱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看到这么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实在是又软又萌,都好奇的很。 桑赫刚刚稳定的心,又有点儿不安,迟疑的问道:“用它来给我父亲治病吗?” 老修点点头,“少城主可不要小看了这么个小东西,这可是万金难得的好物,能见到的都是有缘人,一般人连见一眼都不可能,更别说用它来治病了,而且我说过,老城主的病并非是病。” 既然他说的如此笃定,桑赫也不再多说什么,现在除了相信老修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老修把狐清抱在怀里,对众人说道:“好了,大家都出去吧,屋里的事情就交给我。” 桑赫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要不然,我留下来帮忙吧?” 老兄明白他的意思,一甩手里的浮尘,“贫道并非不信少城主,只是这个治疗的过程可能会有些特别,不知道少城主能不能受得住啊?” 第六百四十章 你还敢对我动武吗? 听到老修这么一说,桑赫微微笑了笑,“道长请放心,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父亲受了这么多苦,我在一旁能够帮上忙也是应该的。” 老修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好吧,那就请少城主留下来吧,不过我有一事要先说在前面。” 桑赫点头,“道长请请讲。” 老修摸着胡子,故作高深,“还请少城主先把命令颁发下去,如果在治疗途中有人过来捣乱,应该怎么办?” 桑赫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老修的意思。 “的确是我的疏忽,道长放心,我这就出去吩咐。” 苏南衣他们就在外屋等。 桑赫对老管家和何卫首领说道:“你们在这里把门看好了,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进到里面去。若是有谁胆敢擅闯,不听号令,格杀勿论!” 老管家和侍卫首领立即答应,现在老城主昏迷不醒,他就是这府里最大的。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喝着茶。 古英也站在门口,把这话听了清清楚楚。 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并不知道,他这一刻的神情都被苏南衣看在眼中。 桑赫吩咐完转身进了内屋,古英也紧跟着告退,苏南衣见他离开,离开把茶盏放下,说了一声要去净房,实际上跟上古英一同出了院子。 她所料的一点不错,古英立即就去见了婷兰。 婷兰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心里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老修会怎么样,早上还悄悄过来打探了一番,但是连桑赫的面儿都没有见到。 她本来想着吃过早饭之后再过来看一看,没想到,她还没过去,古英倒是先来了。 看到古英来了,她皱起眉头,“你又来干什么,整天往我这跑,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不怕别人怀疑吗?” 古英讥讽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现在是二管家,别人能说什么?再说,现在府里看起来平静,其实上乱成一团,谁又会在乎这些呢?” 婷兰不耐烦的看着他,“你究竟来干什么?” 古英低声说道:“今天一早上那几个人又来了,现在有给老东西治病,也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法子。刚才桑赫还下了令,说什么任何人不得进入到内屋去,否则就格杀勿论。” 婷兰一听这话有点急,眉梢一挑,“竟然有这种事?我早上去的时候还没有听说呢!” 古英语带讥讽,“那你早上去的时候见到人了吗?” 婷兰一听他这话就有点不太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英短促的笑了一声,“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妙,你还是最好过去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万一老东西真的被治好了,你也没有办法交代吧?” 婷兰鼻子里哼了一声,扶了扶头上的珠钗,“不可能!有蛊虫在身,他不可能被治好,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这个本事。” 古英翻了个白眼儿,“你最好还是别太自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是治不好,万一把人给治死了,你这也没有办法交代!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声,去不去由你,反正这是你职责范围的事。” 他这么一说,婷兰倒有些紧张了,没错,治不活他们还治不死吗?万一真的把人给治死了,那她的罪过也就大了,到时候如何向公子交代呢? 想到这里婷兰也顾不上和古英打嘴仗,提着裙摆,匆匆忙忙的出了院门。 她往老城主的院子里走,一边在路上走,一边想去了要怎么说。 一进院子,抬头就看到坐在屋外屋里的几个人。 她脸色平静,快步走上前去,老管家见她来了,微微点点头,“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婷兰看着他,“你这话说的,我来这能干什么,当然是来看老城主了,看现在情况怎么样?” 老管家看了一眼内屋的方向,“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正在治,你先回院子里等吧!” 婷兰脸色沉下来,“怎么,我连在这里等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这话说的明显带着气,老管家干脆不接话,垂下眼睛不回答,但也不请她进去。 婷兰这次来就是来看情况的,他不请进去,她就自己进去。 婷兰提着裙摆迈过门槛,立即就往内屋走。 老管家急忙拦住,“您不能进去!” 婷兰三分火气冒上来,“你三番五次的拦着我,究竟是想干什么?” 老管家低着头也不看她,“刚才说的很清楚,里面正在治疗,不能进去,任何人都不行。” 婷兰头上的首饰闪闪发光,映着她漆黑的眼底,显得冷硬又伶俐。 “任何人都不行,你这意思就是也包括我了?” 老管家不说话当然就是默认了。 婷兰压制不住火气,怒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虽然说你是老城主身边的老人,但也不能如此无法无天吧!再怎么着也只是个奴才,竟敢如此托大放肆!到底谁给你的胆子?你可知道,我嫁进城主府也不是来做奴婢的!” 老管家面无表情,无论她说什么也不回嘴,也不反驳,更没有甩脸子,只是静静的站着,反正就是不让她进去。 婷兰气的伸手就要推开他,在一旁的侍卫首领挎着刀快步过来,“住手!您请回吧!” 刚才是老管家,多少还有几分客气,软的不行,侍卫头领也就没有办法再装聋作哑,他的态度可比老管家要硬气得多。 他身上穿着薄甲,腰间挎着刀,微微一动就发出锵然的声响,听的人耳膜发麻,一股子酸寒之气从他身上冒出来,让人不禁有点胆寒。 婷兰看着他,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脸上有些发青,但仍旧不退缩,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你也是来拦我的吗?” 侍卫头领摇摇头,“拦人的事儿就交给老管家来做,他拦不下的,就由我来做!少城主吩咐的是,如果是要硬闯割杀勿论!谁要是非得进去,那就照着我这口刀说话!” 他话音刚落,石手扶在刀柄上,猛然拔出了半截钢刀,钢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犹如在屋中打了一道利闪。 婷兰脸上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后退了一步,眼睛盯着他,“怎么,你还敢对我动武吗?” 侍卫首领丝毫不退缩,上前一步说道:“不是在下不想尊敬,而事实是少成主有令在先,任何人不得闯入,否则的话,就别怪在下不客气。” 婷兰气得浑身发抖,转头看了看内屋的方向,“好啊!你们趁着老城主生病,竟然想要造反吗?!” 老管家脸色也冷下来,侍卫头领大声喝道:“慎言!造反的事情岂能随口乱说?你这妇人如此的不懂规矩!你可知我三军将士铁血铮铮,岂容你一个妇人红口白牙的污蔑?就凭你这句话,我就有权利让你血溅当场!” 他说着就要把刀拔出来,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第六百四十一章 拔除蛊虫 苏南衣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笑眯眯的劝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都是为了老城主好吗?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慢慢商量呢?” 婷兰也很识趣,给台阶就下,哼了一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担心老城主,想知道情况而已,他们却如此咄咄逼人,不知道究竟想要干什么。” 侍卫头领还想说什么,老管家给他递了个眼色,他哼了一声,刀归了鞘,也转身退出去。 苏南衣看看里屋,对婷兰道:“夫人还是耐心的等上一等,有些事情急不得。道长有些手段,李大夫也在里边,我看老城主的身体不会有问题的,吉人自有天相嘛,你们中原人不是也讲究这些?” 婷兰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道暗芒,“你什么意思?你说那个道长也在里边?” 苏南衣点点头,“不错。” 婷兰忽然转头看着屋内的方向,“简直是胡闹!那个道士明明就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苏南衣心里暗自好笑,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惊讶和愕然,“不能吧?夫人这么说,未免太有些偏颇了,少城主既然敢放心让他医治,应该是有些本事的。” 婷兰气的跺脚,心说,这个该死的道士!一定是没有按照她说的话去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看起来,老城主的身体八成是要坏呀! 他们在外面闹个不停,桑赫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脸色沉下来,很想出来训斥婷兰几句。 老修专心目的准备着要用的东西,“少城主,还是收一收心,把注意力放在这里才好,否则的话,在这边帮不上忙,还不如出去。” 他说的直接干脆,一改之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倒让桑和心神稳了不少。 “道长说的极是,请你放心,我必定专心帮忙。” 李大夫也在一一旁说道:“少城主,外面有其他的人照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我们先把老城主的病情治好了再说。” 桑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李大夫心里也挺紧张,他还真没有见过这种治法,昨天晚上和老修聊了不少,知道了不许多奇门技艺。 他别的不怎么样,但是对医术特别有兴趣,一生都在研究这个,现在马上要见到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实在是好奇又紧张。 老修准备了几个小碟子,又在碟子里放了不同的药粉,还从小布袋里拿出几个药瓶,从里面滴出液体,放入碟子中和药粉混合,很快,那些东西就发生了变化,有的扑扑的发出声响,有的是迅速变了颜色。 这些奇妙的变化就像是魔术一般,让李大夫和桑赫应接不暇,眼珠不错的看着。 老修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几个小碟子在他的手里来回变换着位置,里面的东西也不停的改变着。 过了许久,最终那碟子里的东西除了变成一小摊儿淡蓝色的液体之外,还有两个暗红色的小药丸。 李大夫兴奋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桑赫的心也缓缓地提了起来,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给我父亲吃的解药吗?” 老修不看他,也没有回答,敲了敲桌子。 在一旁的狐清抬头看了看他,然后迈的步子过来,低头嗅了嗅碟子里的东西。 狐清嗅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老修,似是微微点了点头,大眼睛忽闪着。 老修脸上露出笑意,摸着胡子,“嗯,我就知道这样可以。” 桑赫和李大夫一懵,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老修竟然会去问这个小东西的意见,而且似乎这个小东西真的能听得懂,还给了建议,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两个人不再多说话,静静的看着,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一定还会发生更加奇妙的事情。 果然,老修拿着那两个小碟走到病床边,放在床头上,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奇特的小刀,刀刃儿薄而窄,特别的锋利。 老修点着了火折子拿火烧了烧那把刀,火看起来烧的很旺,但是刀刃却丝毫不见变色。 桑赫手紧紧握着,掌心里都伸出汗来,不知道老修这是要干什么。 床上的老城主已经脱去了外衫,露出上半身,他身上的那条红痕比昨天看上去大了不少,但依旧隐隐能够看得见。 桑赫的脑门和鼻尖都渗出汗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兄手里的那把小刀,已经意识到梦想下一步要干什么。 他心里紧张的要死,这样真的是一刀下去,父亲还能有命在吗? 那可是心口的位置啊。 他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就在这刹那之间直接老袖手起道路一线血光,迅速在眼前炸开,血珠滚动,桑赫的心都提上来,李大夫也瞪大了眼睛,冷汗瞬间出了一身! 他虽然是大夫,但是向来是治病救人,还从来没有亲手割开过。 在这刹那之间,两个瞪大眼睛的人都发现那条红线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动。 老修迅速把那两个小碟子拿过来放在老城主的伤口旁边,很快从胸口处的刀伤里,一样东西缓缓地爬了出来! 李大夫和桑赫都摒住呼吸,连口气都不敢喘,眼睛也不眨一下。 这种景象实在是太过惊悚,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样东西一路爬到了那个放着淡蓝色液体的小碟子里,它像是把那点液体喝干净了,身体也变成了蓝色,身体看起来似乎还胀大了一些。 老修立即把那两粒药丸也扔了进去,奇怪的是,那两粒药丸,一碰到那东西的身体,瞬间就化成了红色的水。 那东西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又或者是很疼,身体迅速的狂扭起来,在碟子里翻来滚去。 最后滚的差不多了,狐清像是有些不耐烦,跳过来一爪子摁住那样东西,直接就给摁死了。 老修看着狐清,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要吃吗?” 狐清摇了摇头,一脸的嫌弃,老修嘿嘿的笑着,“行吧,知道你嘴头高,这点东西不足以让你动心。” 老兄把两个小蝶子一扣,把那个死去的东西扣在碟子里,然后又从小布袋里拿出一瓶药来,迅速的给老城主上上药,又包扎上,把薄被也给他盖上。 接着拿出另一个瓶子,倒出里面的药粉,在碗里有温水化开了,给老城主灌了下去,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把老城主放下,转头对桑赫说道:“少城主请放心,一切都已经妥当了。” 桑赫又惊又喜,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道长的意思是,我父亲的病已经治好了?” 老修点了点头,“用不了一个时辰,老城主就可以清醒过来了,不过,身体多少还是有些虚弱,补药什么的,还是要再吃一吃的,其他的方面没有问题。” 第六百四十二章 看看人家这演技 桑赫急忙向老修道谢。 话刚说完,老修扶起他说道:“少城主,不必多礼,我有一件事情要先和你商量。” 桑赫点点头,“你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老修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老城主,“这件事情关系到老城主的安危,我想请少城主答应,稍后无论是谁问起,你都不能说老城主的病已经治好了,只说治疗失败,只怕是要出问题。” 桑赫愣愣,不明所以,老修摸着胡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够引蛇出洞。少城主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 桑赫恍然大悟,刚才他是处在惊喜中,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道长放心,我明白了!” 老修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夫人曾经去我的房东对我说,让我告诉你。冲喜是万万不能,还说让你用回他给你的熏香,这两件事情代表着什么?不用我多言吧。” 桑赫的脸红了红,他当然懂,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引婷兰入套的。 她果然去找了老修! 老修笑的意味深长,“少城主,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也要看一看这个关口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心来设的,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桑赫咬牙切齿,“道长放心,家国大义面前。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老修转身坐在椅子上,把那两个扣着的小碟子也收好,“既然如此,那贫道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剩下的就交给少冲主办吧。” 桑赫转身出去,屋子里就剩下老修和李大夫。 李大夫十分惊奇,他的那两个小碟子,搓着手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修回答,“这是蛊虫,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有人以此让它进入人体,然后加以控制,就可以控制人的心神。这东西应该是那个婷兰放置在老城主的体内,让他对她用情,然后离不开她,越来越情深,你也看见了,现在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把她娶进府里来了。” 李大夫不住的赞叹,“世间竟然有如此奇特怪异的东西,简直是匪夷所思,这种医法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老修手指轻轻敲着碟子,“按理来说,这的确不能判定为治疗方法,而是是歪门邪术的一种,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李大夫叹了口气,“我毕生研究医学,没有想到眼界还是如此之窄,像今天这种事情,听都没有听说过。” 老修浅浅一笑,“李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医术了得,这是正常的生病,救死扶伤,你是当仁不让的,可是人心险恶。有些人总是会相信阴毒的法子。特别是像那些盛产毒药或者是毒虫的地方,更是层出不穷,你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也很正常。” 李大夫语重心长的说:“话虽如此,但是还是有很多病我无法医治。许多年前就一直想着去四处游历,但是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老修笑了笑,“其实也不必四处游历,多看一看一些游记什么的也是可以的,我前些年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也有几本书,如果你要不嫌弃,回头我给你送过去。” 李大夫喜出望外,“当真?” 老修忍不住笑,“当然当真,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李大夫一听这话急忙站了起来,向他深深地行了个礼,“那在下就多谢了。” 老修扶起他说不必客气,两个人在屋里其乐融融,聊得甚是愉快,外面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 果不其然,一听桑赫说老城主身体病危,婷兰立即就受不住了,就开始哭闹,非要闯进来看一看究竟什么情况,其他人想拦都拦不住。 别看她瘦瘦弱弱的,要是真的闹起来,还是有把子力气,不停的往里扑,哭天抢地说老城主怎么会这样! 她忽然又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开始把一切都推到老修的头上。 她扯着嗓子冲着里面叫骂,“该死的老道!骗子老道!你给我滚出来。” 老修和李大夫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李大夫不禁沉下脸,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这女人怎的如此不讲道理。” 老修早有预料,根本不以为然,摸着胡子说道:“让她骂,由着她骂!她越骂就证明她越心虚。” 婷兰在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难听。 一会儿又是骗子,一会儿又是杀千刀的,什么难听都骂了出来,没有想到她平时一副温柔和顺的样子,现在撒起泼来真是当仁不让。 李大夫气的脸色发黑,老修却是越笑越欢,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理顺了一下胡子,对李大夫说道:“走,咱们出去会会她。” 两个人一起从里面出来,一挑帘就看到婷兰那张义愤填膺的脸,还有其他人尴尬的样子。 桑赫的脸色气的铁青,要不是因为老修提前有交代,不能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他真忍不住质问婷兰了,现在的火气真是压了又压。 苏南衣本来正在一旁瞧着热闹,这种热闹的场景还真不太多见,思格兰也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看,两个人像是浑然已经忘记了挨骂的人是老修。 一见老修出来,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笑,急忙敛住脸上的神情,又装出一幅同样生气的模样来。 陆思源看着两人齐齐变了脸,这一大一小真是让人头痛不已。 他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 苏南衣清清嗓子,走上前来做和事佬,“夫人,还是消消气吧,有些事情还是问问当事人比较靠谱,不要妄自揣测。” 这次婷兰对她的劝解却根本不当回事儿,怒声说道:“怎么是我枉加揣测?你刚才聋了?没有听见吗?少城主已经说了,老城主病危!这根本就是这个老道招摇撞骗的胡作非为,竟敢拿老城主的身体开玩笑,今天不弄死他,我就不算完!” 桑赫实在忍不住沉下了脸,怒声说道:“你给我闭嘴,不许再闹了!这里我还在呢,轮不到你在这里撒泼。” 他一开口,屋子里静了静,婷兰也跟着惊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睛里迅速的蓄满了泪,“你凶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凶我,那是什么人?那是害死你父亲的杀人凶手!你难道就不难过吗?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她不断的质问,眼泪也哗哗的流了下来。 苏南衣看到这一幕,简直忍不住要拍手叫绝,看看人家这演技,说来就来!眼泪也就跟随时哭随时有一样,根本就不用酝酿,直接手到擒来。 这份功夫,可比京城里的那些后宅中的女人都厉害啊。 她心想要是当初云柳等人有这样的本事,恐怕也不那么好斗,具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不太好说呢。 就在这刹那之间变故,婷兰突然拔下头上的发钗,狠狠的朝着老修扎了过去,“我要给老城主报仇!” 第六百四十三章 决定铤而走险 婷兰这一下来的很猛,距离又近,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叫骂上,她骂的实在难听,好多人都没有办法直视她的脸,别过脸去不太愿意看。 这倒给了她几分可乘之机。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说动手就动手,把珠钗拔下来,扎向老修。 珠钗的尖儿特别尖,锋利非常,就和一把小刀没有什么区别,寒光闪闪奔着老修的胸口,刹那之间众人都吓了一跳。 距离最近的桑赫倒吸了一口冷气,闪电般的出手,一手去挡锋利的尖,一手去握婷兰的手腕。 即便如此,他的手也被划了一下子,血珠滚出来,滴滴嗒嗒滴到地上,一条血口子显得分外狰狞。 老管家惊呼了一声,急忙要给他包扎。 桑赫摆了摆手,眼睛注视着婷兰沉声问道:“你闹够了没有?” 婷兰经过这么一下也冷静了下来,眼睛看着他的伤口,嘴唇哆嗦着没有说话。 桑赫看着她这副模样,脸色却依旧没有缓和,“父亲的身体病重和道长有什么关系?治不好难道就是人家的死罪吗?这和道长无关,这里的事情你也不必管了,回去休息吧,稍后我自有定夺。” 事已至此,婷兰也没有办法再留在这里,只能含着泪用力握着珠钗,也没有道别,转身就往外走。 桑赫没有说话,也没有拦下她,任由她大步离开。 桑赫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老修行了个礼,“道长请不要见怪,是我们府中的人不懂规矩,让您受了惊吓,还希望多多担待。” 老修本来还指望着和婷兰过上几招,至少吵几架嘴,没有想到桑赫儿快刀斩乱麻,竟然就这么把人给轰走了,让他有一种使出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很无趣。 他摆了摆手,“罢了,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夫人,少城主不必多虑。还是想想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吧?” 其他的人其实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墨铎有点儿心慌,看了一眼苏南衣,苏南衣地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安心,墨铎也突然明白过来,刚提起来的心又缓缓放了回去。 桑赫让老管家和侍卫头领退出去,屋四也没有其他人,他低声说道:“现在消息已经放出,下一步要怎么办?” 苏南衣似笑非笑,看着院外,“放心,蛇已经惊了,一定会有下一步行动,我们只需要等着等他出手就可以了。” 苏南衣说到这里又问桑赫,“少城主,你们府里的那个二管家古英是谁举进来的?” 她之所以认定是举荐,是因为一般像这种府邸里的管家都不是一般人。 其实上别说是个管家,就算是一般的仆人杂役,都得问清家世,来龙去脉,从人牙子的手里买的时候,也得挑选是清白的,更何况说是这种用来管事儿的管家。 那是相当于把整个身家都放在这几个人身上。 桑赫想了想,回答说:“你有所不知,他并不是任何人举荐来的,而是几年前,我父亲从外面救回来的。” 跟苏南衣面露疑惑,桑赫继续解释,原来是当年老城主出门巡营回来,在路上看到几个歹徒要劫持古英的车辆,其他的人已经死了不少,古英奋力反抗,却终最终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落败。 老城主出手相助,古英重伤昏迷,跟着老城住进府来,等到他醒了之后询问,这才知道那些死去的是他的家人和手下。 他本来在关外,因为生活不太好过,就变卖了家产,进城来想着谋一份家业,不想在半路上遇到匪徒,家人尽死,财产也所剩无几。 他求生无望,几次欲寻死,老城主看着他可怜,最终答应让他在府中留下来。 此人很是聪明,有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看起来十分可靠,让他办了几件事情也很漂亮的完成了。 自那以后,老城主对他算是信任有加,老管家一年年的衰老,有些力不从心,老城主就让他只负责自己的事务,其他的开始慢慢转交给包括古英在内的其他几个管家。 古英也很争气,在这几个二等管家中,他是最得力的一个,慢慢的地位也就比其他的人高了许多,府里的大小事务大多数都交给他去办。 这几年下来,也算是井井有条,没有让老城主失望,老管家对他也是颇加欣赏。 听完桑赫说的这些,苏南衣心里咯噔一下,他原本以为古英是被那些人临时收买的,如今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是从一开始就布的局,古英就是本着城主府来的。 从一开始的布局,到最后的步步为赢,再到如今的取得信任。 他们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苏南衣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所图一定不小。 只是这些她暂时没有办法对桑赫说明,只略一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天色很快暗下来,婷兰在园子里坐立不安,她放出一只信鸽,但是却久久没有回应,不知道主人那边究竟是不是同意了她的做法。 天色彻底黑下来,她没有办法再等,若是再等下去,把老城主真的给拖死了,只怕事情会更加糟糕。 思来想去,她决定铤而走险。 她早早地做了准备,去找古英,让古英想办法把桑赫给调走,然后她寻机潜入屋内,去给老城主治伤,先把他体内躁动的蛊虫压制住再说。 古英很为难,他并不太想帮忙,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不想动,生怕露出了什么马脚,潜伏了这么多年,就白白浪费了。 但是婷兰说的又有几分道理,如果老城主就这么死了,那他们俩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古英无奈之下,故应只好答应婷兰和她里应外合。 天色渐渐深了,府里寂静无声,只有巡逻声和不是敲起的打更声。 古英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借口,然后又悄悄的放了一把火,这才急匆匆的过来找桑赫。 桑赫一听他有急事找自己,还有地方走了水,二话不说急忙跟着他出来。 总算是成功的调虎离山。 看准这个机会,婷兰悄悄的潜入院中。 她这次并没有走前门,而是直接走了后门,从后窗翻入。一切都很顺利。 婷兰进入了屋内,屋子里雾气袅袅,她一眼就看到插在香炉里的香,并非是她留下来的那些,还是另外一种。 这个愚蠢的家伙!她在心里暗骂,都是因为这些熏香才让她的计划几乎要前功尽弃! 她来不及多想,急忙走到香炉旁边,找出她送来的香就要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眼前也有些发花。 她晃了晃头,双手撑着桌子,眼睛看着香炉里冒出来的烟雾,心里暗叫不好。 第六百四十四章 我算老几不用你管 虽然婷兰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也明白自己恐怕是中招了,看着那些腾腾袅袅的烟雾,她心里冒出一个最大的疑惑,究竟是谁在害她?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软绵绵的倒下去,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意识,只是身体失去了活动的能力,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这让她的心里更加慌张,这种感受还不如直接晕死过去的好。 很快有轻轻的脚步声走来,她眨了眨眼睛,看到有一片袍角和一双精致的靴子。 这并不是桑赫的。 她只看了一眼,就可以肯定。 对方在她面前站定了片刻,然后俯下身来与她对视。 就在对视的一刹那,婷兰就惊了一下,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苏南衣伸手在她喉咙下方一点,“说吧。” 婷兰赫然发现自己真的能够说话了,“怎么是你?” 苏南衣漫不经心,“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少城主吗?” 婷兰身子无法动弹,能动的也就只有眼珠和嘴巴,她压制住心里的不安,勉强镇定,“”你要干什么? 苏南衣伸手,掐断冒着雾气的熏香,“我不干什么,倒是应该我来问问你,你想干什么?” 婷兰冷笑一声,“我来看自己的丈夫,怎么不行吗?你竟敢在城主的卧房里点这种迷魂的熏香,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想要害死城主不成吗?我可告诉你,休想打这个主意!城主不会放过你的,少城主也不会!” 苏南衣并不畏惧,耐心听完她说完,低头问道:“还有吗?” 婷兰噎了一口气,感觉刚才的话像是白说了。 苏南衣拉了把椅子,转身坐下,目光冷冷的看着她,“你说完了,那我来说。” “我来问你,你究竟是谁的人?” 话一出口,就让婷兰大吃一惊,心头狂跳个不停,“什么是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是城主的人!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赶紧放开我!趁着没有其他人发现,我还可以不追究,要是一会儿少城主回来了,恐怕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苏南衣身子微微向前倾,距离她更近了一些,“少城主?你觉得他会那么快回来吗?他被古英叫走,不是得拖延住时间吗?” 婷兰的眸子猛然一缩,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南衣,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镇定,微微有些颤抖,“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笑了笑,“”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婷兰呸了一口,“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以为你是老几?” 苏南衣并不恼怒,“我是老几不重要,问题是你的主子是老几,能不能大到可以保下你,这恐怕就很难说了吧?” 她看了看窗外,窗外夜色幽深寂静的,没有声音,苏南衣语气悠悠似从地狱而来,“恐怕你的主子早已经把你当成了弃子,不再管你了吧?” 婷兰愕然,心头一阵紧张,“不!你撒谎!不可能,主人是不会放弃我的!” 苏南衣狡猾的一笑,“哦,这么说来你是承认是有主人的,说吧,幕后指使之人是谁?谁让你来的?到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婷兰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溃退。 她咬了咬牙勉强让自己镇定,“你最好把我放开,别再胡说八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是再执迷不悟,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南衣没有说话,把匕首从后腰抽出来,寒光闪闪的乌铁匕首,尖端微微翘起,锋利又沉凉,在幽幽的烛火里寒气四射。 苏南衣晃了晃匕首,指尖儿在刀刃上轻轻滑动,“婷兰,你那一套最好是收起来,别再用来恐吓我,我不吃这一套,你觉得我要是没点儿真凭实据,会在这里和你说话吗?至于老城主和桑赫,你也别指望他们能听你说什么话,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婷兰睁大了眼睛看着苏南衣,她觉得面前这个人突然之间气场就变了。 之前还像是一副市井小混混的模样,古英也跟她说,对方竟然为了一点点茶叶,曾经私下里跟他提起,一副贪婪的嘴脸,可现在…… 婷兰心头忍不住的狂跳,觉得面前这个人俨然一位久居上位者,浑身的贵气和气度不言而喻,一股威压刹那间逼来,让她几乎以为是主子当面。 婷兰暗暗觉得不妙,今天恐怕是要折在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一横。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苏南衣,苏南衣伸手用力捏住她的下颌骨,只听咔的一声微响,竟然把他的下颌骨摘下来了,婷兰巨痛,大叫了一声,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苏南衣丝毫没有犹豫,更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冰冷的刀尖儿进入她的嘴里一拨,就把那点儿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包拨出来了,混着血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婷兰大惊失色,连痛带吓俊俏的小脸儿变得苍白,嘴角的血丝不断渗出来。 苏南衣伸手指一捏,又把下颌骨给她装回去,一切只在刹那之间,却迅速的让婷兰几近崩溃。 苏南衣看着那点儿毒药,嗤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一点儿也没变,也不说改一改,还在牙齿后面?婷兰,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你要是再不配合,下一次我的刀尖儿挑的可不只是这点儿毒药了,你的舌头,鼻子,耳朵甚至是眼睛,都可以试一试。” 她说的轻描淡写,甚至有点懒洋洋的,但是,眼眸中却是漆黑一片,不带任何温度。 这话说起来语气森然,让人听得头皮都在发麻。 婷兰疼的丝丝喘着气,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了,“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没了毒药不能速死,像那种慢慢被折磨死的场景,婷兰还是不敢想,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弱女子,没有那种勇气。 苏南衣对她态度的转变没有丝毫意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想得通自然是最好,我就想问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何人,那个把你捧成花魁,让你先引诱了桑赫,又设计你嫁入城主府的贵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现在手里培养的凌霜,又打算放到谁的府中,用来监视谁?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知道多少说多少。” 苏南衣的话犹如一道道滚滚的惊雷,直接把婷兰打的七荤八素,头脑有点发懵,对于她来说,这些事情都是极端隐秘的,为什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从苏南衣的嘴里说出来? 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看着她的眼珠咕噜噜的转个不停,苏南衣就知道她心里在打某种坏主意。 伸手用刀背在她的脑门上拍了拍,手上力道不小,婷兰的脑门顿时就红了,疼痛无比。 她痛得哼了几声,眼泪差点流出来,苏南衣漫不经心道:“不要企图耍花样。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自然会分辨,不过,你要是总说假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手到擒来的小事儿 婷兰看着苏南衣手里寒光闪闪的刀,心里紧张的无以复加。 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美貌,要是脸被毁了,少了鼻子耳朵眼睛,那她几乎是不敢想。 迅速在心里做了权衡,她低声说道:“好吧,你问,只要是我知道的。” 苏南衣点点头,“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你的主人是谁?” 婷兰叹了口气,“他姓程,叫程阳。” “继续说。” 婷兰抿了抿嘴唇,“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中原人,出身富贵,单从平时他的装扮和那些讲究就能够看得出来,绝非是一般的人家。我们几个都是他半路买来的,出身穷苦,被他悉心调教。为的就是笼络官员,打探消息,为他谋得利益……” 她话刚说到这里,苏南衣手腕一翻,锋利的刀尖扎在她的肩膀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这一下可比从牙齿里剥出毒药来要痛得多,婷兰丝毫没有防备,这一下痛的几乎晕死过去,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她冷汗瞬间出了全身,里衣都湿透了。 苏南衣目光森然的盯着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是撒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一次是肩膀,下一次再敢说一个骗我的字,就小心你的眼睛!” 婷兰浑身发抖,又痛又怕,牙齿咯咯咯的碰在一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中骇然,无法确定苏南衣是怎么知道她在撒谎。 苏南衣也不隐瞒,干脆的把话给她表明,“你说什么?你们都是穷人出身,可是你的举止动作,平时的做派,说话的语气腔调,这些东西岂是三五年就能够学得会的?这是养在骨子里的!” “还有,你们用来打探消息,这些都是中原人惯用的伎俩,随便娶个妾,就能够打听到主人的消息?你们究竟是有多能耐,对自己如此的有信心? 先不说你们能不能过得了当家主母那一关,就算是能过,能让主人跟你们说些机密的要事,这也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你居然说得轻描淡写,嫁进去就能够打听到消息?你拿这话骗谁呢?” 婷兰心中大惊,她没有想到,苏南衣一个蒙林人,居然对中原的事情如此清楚。 苏南衣低头看着她,“怎么样?脑子清楚了吗?如果这点疼痛还不能让你脑子清楚,那我不介意来点更厉害的。” 听婷兰快速的喘着气,急声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如果我说了我也活不了!” 苏南衣微微挑眉,“怎么个意思?” 婷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以为我们的身体里只有那一个毒药包吗?实不相瞒,自从我们从小被带回去驯养,那个时候起,我们这些人的身体里,就被种了各种不同的蛊,只要我们不听主人的号令,那后果就是极为惨烈的。 那个毒药包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们能够速死,不至于受折磨。除了敌人给我们的折磨,还有身体里的蛊,如果得不到压制,那我们只会死得更惨。” 她的脸色泛白,语气绝望,眼底透出深深的悲凉,倒不像是说假话。 苏南衣问道:“你被种了什么蛊?” 婷兰摇摇头,“我并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不清楚自己种的究竟是什么蛊,如果私底下询问,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我们只需要每个月从主子那里领取压制蛊的药,就没有问题,可如果谁要是背叛了……” 她的语气沉下去,后面的没有再说,只苦笑了一下,“所以,我不能说。” 苏南衣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再逼迫,她知道婷兰说的是真的,如果再逼迫,婷兰也不会说。 即便是说了,只怕如果她身体里的蛊发生什么异动,对方也会很快值得消息,那婷兰这颗棋子也就算是废了。 她可没想着让婷兰这么快就废,还想着让她反水,去帮着打探消息。 迅速的思虑了一下,苏南衣出去叫了老修进来。 在这方面老修算得上是行家里手。 婷兰依旧躺在地上,周身是血,还有那个被挑出来的毒药包,这些气味混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好闻,但是她丝毫动弹不了,也只能忍着。 再次听到脚步声响,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人,她再次惊讶,接着又迅速明白过来。 原来老修和苏南衣是一伙的。 老修笑眯眯的看着她,“对不住啊。夫人,你昨天威胁我的话,我可没有跟少城主说,所以呢,你那些熏香也就不起作用了,所以今天晚上又劳烦你再来一趟。” 他这话说的连讽刺带讥笑,就跟耳光似的,啪啪打在婷兰的脸上,婷兰心中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紧抿着嘴唇不吭声。 老也不介意,伸手给她把了把脉,又看了看瞳孔。 苏南衣把刚才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就说她的身体里被种了蛊毒,看看老修有没有什么办法试探出来。 老修并不以为然,不假思索的说:“这个其实不是难事儿,只要让狐清帮忙就行。” 苏南衣喜出望外,“狐清还有这本事?” 老修哼笑了一声,“你对你自己的大宝贝儿也太不了解了。那是当然了,狐清可是百毒之王,但凡是有毒的东西,它都能够克制住,何况只是小小的蛊毒。 这种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只不过是阴毒了一些。以此来控制人的心神,或者身体,对于狐清来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儿。” 苏南衣看了一眼地上的婷兰,婷兰心中巨骇,她没有想到,主子引以为傲的控制他们的方法,竟然在人家面前不值一提。 这老道当真不是招摇撞骗的,看来是真的有些本事! 她有些懊恼之前,真是瞎了眼,小看了这个老家伙。 老修看着她眼中懊丧的眼神,短促笑了一声,“你也不必愤恨,也没有必要好奇老夫是什么人,实话告诉你,老夫的确不是老道,但是对付你们这点三脚猫的伎俩,那是绰绰有余。你给老城主种的情蛊。不就是想着控制他的心神,让他听你的话,最终父子反目,拿下这峪城关吗?” 婷兰震惊地看着老修和苏南衣,深吸了几口气,“你们……你的意思,是老城主根本就没有病危?!” 老修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有我出马,老城主怎么可能病危?他的情蛊毒已解,只要醒来就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你已经不能再控制他了。而且,我在他的体内给他加了药以后,所有的蛊毒都会对他避而远之,这也算是他因祸得福吧。” 婷兰惊愕地扭头,想看看床上的老城主,已经解了蛊毒?!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她亲手解,对方也会十分的痛苦,这种痛苦没有个两三日是根本不可能消失的,对方一定会又喊又叫,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沉睡安静?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无法相信,老修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怀疑,心头一动,忽然想出一个法子来。 第六百四十六章 狐清大展神威 老修笑的见牙不见眼。 对苏南衣说道:“狐清呢?” 苏南衣看看窗外,“跟思格兰他们在一起,怎么?” 老修摸摸胡子,看着地上的婷兰,“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可以试一试。” 苏南衣挑了挑眉梢,一见他这个鬼笑,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婷兰却被老修这个笑吓的心惊肉跳,她立马意识到,恐怕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想干什么?” 老修翻了个白眼儿,“你别不知好歹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婷兰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为了她好?这老家伙巴不得整她吧? 还为了她好,怎么可能。 但是不管她同意不同意,老修都决定这么干,让苏南衣去把狐清抱进来。 狐清现在正被思格兰抱着玩儿,一人一兽玩儿的不亦乐乎。 见苏南衣出来,思格兰急忙问:“苏姐姐,情况怎么样了,那女人上钩了吗?”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你修爷爷要用狐清帮帮忙,狐清忽闪的大眼睛,头在她的手上蹭了蹭。” 思格兰小声问道:“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苏南衣想了想,“还是不要了,这个女人来历还没有弄清楚,说不定以后会有麻烦,你还是少露面比较好。” 思格兰也知道苏南衣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乖乖的点了点头,和陆思源待在一起。 陆思源有些担心,“老修要干什么,靠不靠谱?” 苏南衣摸着狐清的毛,“估计是想试着看看婷兰的身体里有什么蛊,将来也好破解,让他们为咱们所用,这些人是被别人精心培养的,知道不少东西,但是被这些蛊毒困住,若是能够解除,也能够取得他们的信任。” 陆思源却并不以为然,长眉拧成了结,低声说道:“就怕困住他们的不只是他们体内的蛊毒,还有他们的情分。” 苏南衣心头微微一震,她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定定看了陆思源半晌,陆思源心头有点发慌,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低下头去,不和她对视。 苏南衣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思源,你就是心思细腻,比我想的要细要多,多亏了有你,放心吧,这一点我会考虑进去。” 她转身离开,陆思源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落寞。 苏南衣抱着狐清进屋,老修指了指窗下的美人榻,“你来的正好,快点过来搭把手,把这个女人抬到榻上去。” 苏南衣有点想笑,“怎么着还会怜香惜玉了?” 老修气的胡子差点儿撅起来,“我惜什么香,怜什么玉,她总在地上,这样我得弯着腰,我这老腰受不了。” 婷兰简直无地自容,“要不然你们给我解药吧,反正我也不会跑,想跑也跑不了。” 老修哼了一声,“少废话,你倒是想得美。” 两人一起把婷兰抬到榻上,老修把狐清抱过来,狐清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老修有点儿不高兴,“你这个小东西,我可没有得罪过你,待你也不薄,怎么你对他们都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对我就总是这副表情?” 苏南衣闷着笑,“大概是因为我们都给它找吃的陪它玩儿,你却总是让它干活吧。” 话这么一说,老修到多少有点儿心虚,摸着胡子说:“哎呀,行了行了,欠你两次,等忙活完了这点事儿,我也可以给你找吃的,不是,我以前给你找的少吗?难道你都忘了?” 婷兰眼角的余光看着狐清,这个小东西,毛茸茸的,还有一条大尾巴,浑身的毛雪白一双大眼睛又明又亮,小嘴嫣红微微呲着牙,可以看到那一口的小白牙。 本来一个挺可爱的小萌物,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婷兰却有一股子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总觉得这个小东西似乎随时一张嘴,就能够用小白牙咬穿她的喉咙。 老修拍了拍手让狐清过来,狐清不情不愿的蹭到婷兰的身边。 老修揉了揉它的头,“好好干活,不许偷懒,把她体内的蛊毒找出来,然后赏你一顿大餐吃。” 狐清的眼睛亮了亮。 他围着婷兰转了几圈儿,苏南衣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不知道老修要用什么法子。 但以她对老修的了解,恐怕不是什么好办法。 婷兰的心也缓缓提了起来,浑身僵硬,嗖嗖的直冒冷气。 忽然,狐清在婷兰的左手边停了下来,她的手摊开着,没有合上,手心朝上,狐清甩了甩尾巴,对准她的手掌心,“噗”的一声,竟然放了一个屁。 婷兰气的差点儿恶心过去,顿时一股子臭气,直逼她的鼻孔,窜上脑门,像是扎在了她的脑子里,把她弄得七荤八素,那种恶心感从来没有过。 苏南衣看着婷兰难受的表情,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倒不像是装的,但是也未免太过矫情了吧? 狐清虽然放了个屁,但是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 老修似笑非笑,似乎是洞察了其中的内情,苏南衣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修一时没有说话,手捻着胡子故作高深。 苏南衣正想再问问他,突然老修脸色微变,低喝了一声,“来了!” 苏南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就见婷兰的眼睛变得血红,用力咬着嘴唇,脸色变得青白,似乎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她忍不住叫出声,老修眼疾手快地把准备好的一根小木棒塞进她的嘴里,防止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婷兰忍不住闷哼出声,她想动,但是根本动不了。就在此刻,狐清的眼睛也变了颜色,呲着牙,呜呜的叫起来,眼睛忽闪着,像两盏红灯,紧紧盯着婷兰的手腕儿。 一点点凸起从婷兰的脑门由上而下,像是在皮肤底下穿行,直奔着她的左手手心而去。 那一点凸起爬的很快,隐约还闪着幽幽的蓝,这种景象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那东西爬向她的掌心,就在路过手腕的那一刹那,狐清猛然跳了起来,露出尖尖的牙,一口咬在婷兰的手腕儿上。 婷兰低低嚎叫了一声,像是灵魂出窍一般的疼痛,就见一只形状怪异的蓝色虫子落在狐清的尖牙间,被穿了个对穿,已经死了。 这一幕来得很快,几乎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但是婷兰承受的痛苦,却不是这一瞬间,那种绵延不绝的痛楚在她的身体里肆意流窜,让她像被火烤被冰冻,忽冷忽热,两重天,灵魂都要出窍! 老修根本就不在意婷兰的死活,眼睛只盯着狐清牙齿上的那个虫子。 苏南衣去别过脸去,不太想看,狐清也没有吃这个虫子的意思,一甩头把虫子的尸体甩到老修准备好的小碗里。 他仔细看了看,“这也不是什么情蛊,就是让不听号令的人受些苦,以此来控制别人而已,和老城主的那个不一样。” 苏南衣好奇的问道:“那她现在这个算是解决了吗?” 老修没有立即回答,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第六百四十七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苏南衣被老修笑的莫名其妙,忍不住催促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呀,卖什么关子?” 老修叹了口气,“并非是我卖关子,而是这种蛊毒很是复杂。” 他说着看向婷兰,躺在榻上的婷兰浑身都被汗湿透,脸色依旧青白,眼中的血色还没有褪去,牙关紧紧咬着那块木棒,面目狰狞似恶鬼,看这样子依旧是没有办法正常沟通。 老修叹了口气,“还是等会儿问问她再说吧。具体的情况得问她自己,我得看究竟是怎么给她们种的这种蛊,然后才能分辨出具体的情况。” 苏南衣看看那只死去的虫子,又看看狐清,问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怎么看着狐清都十分嫌弃。” 老修点头,“那是当然,狐清虽然爱吃毒,但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吃,像蛊虫这种玩意儿属于下九流的,就好像咱们人吃树皮,泥土差不多,谁愿意吃?” 苏南衣哑然失笑,手指点着狐清的小鼻子,“哟,你还这么挑食呢?” 狐清一脸的骄傲,眼睛闪了闪,大尾巴翘起来实在是萌得很。 苏南衣又问:“对了,刚才狐清放了个屁,怎么听来好像就特别恶心的样子?” 狐清一听这话,顿时又开始炸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瞪着婷兰。 老修哑然失笑,“那是当然,狐清的屁也不是随便能给的,它可以引诱蛊虫,强迫它,催动它,咱们身上没有蛊虫,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她就不一样了,所以反应更为强烈。” 苏南衣这才恍然大悟,在这方面老修就像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什么都清清楚楚。 又过了许久,婷兰的眼睛恢复正常,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看得出来神志已经恢复。 老修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痛肯定还是会痛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但是现在能忍受得住,对吧?” 婷兰眨了一下眼睛,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 老修无奈,从小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婷兰心中惊骇,不知道那是什么,想不吃,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吞咽了下去。 老修看着她这一脸拒绝的模样,冷笑一声,“你也别整天以为别人都要害你,害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这药可比你的命金贵,你走运了。” 婷兰也无从反驳,觉得这药吃下去果然身上的疼痛好了许多,一股温热从心底慢慢流淌,抚平了刚才的疼痛,也有力气说话了。 老修把那个放着虫子的小碗儿拿到她的面前,“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婷兰看了一下摇了摇头,老修又问道:“那你们被种盅的时候,是喝了某种东西还是吃了什么?” 婷兰闭上眼睛,似乎不太愿意回想那段经历。 但是现在却又不得不说,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是让我们喝了茶,里面有虫卵。” 她这么一说,苏南依旧有点恶心的想吐。 老修却是不以为然,依旧镇定的很,“那这就对了。一般来说种这种蛊有两种方法,要么就是以卵的形态或吃或喝吞进体内,要么就是以幼虫的形态从耳中入,如果你没有见过这种虫子,那就只能是以卵的形式。既然是卵,那你知道一共有几颗吗?” 婷兰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应该是有两颗,因为主子说这种卵很珍贵,但是一颗的话也不能保证成功,所以就下了两个。” 苏南衣微眯着眼睛问老修,“那现在只有一个虫子是不是另一只已经死掉了?” 老修摇了摇头,“这也不见得,可能一只长得快一只长得慢,另一只还是幼虫,所以……”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扫了一眼婷兰,“具体的还要看看后续如何发展,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吃压制的药?” “每月的十五。” 苏南衣心头微跳,“今天是初十。” 老修沉默半晌对婷兰道:“如果你想摆脱,那这一次就先试试看,有如果不吃压制的药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如果丝毫无感,那就说明你体内的蛊虫已经被清楚,只剩下这一只,另一只并没有存活,如果你不想……” 婷兰的眼中泛起潮意,隐约有泪光,嘴唇微微颤抖,“我当然想摆脱这种控制,这种痛实在是生不如死。” 她不用细说,苏南衣也想得到,只怕是平时有个错处,受到惩罚的时候,也和这种东西有关,她不止一次承受过这种痛楚。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应该也就是这样吧! 苏南衣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既然如此,你就按我们说的做,到时候先别吃那种药,拿回来让我们瞧瞧。” 婷兰眼睛看着他们,“你们究竟想要我干什么?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但是有些事情,我也真的做不到,我不想骗你们,也不想太为难自己。” 她的坦白倒让苏南衣很放心,如果上来就急吼吼的表示愿意肝脑涂地,誓死效忠之类的,倒是显得虚假了。 本来就是对立的敌人,经过各种算计把她网在网中,能够让她动摇已经实属不易,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驯服?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凡事量力而行。但是有一点,只希望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事无巨细的一一都说清楚,有些事情,你可能觉得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就是很重要的线索,明白吗?” 婷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同意,“好吧,我保证配合,只要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其他的就看我能不能做到吧。” 老修心里不太痛快,心说这个女人还真会拿乔,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但现在苏南衣觉得她是个很重要的人,为了不影响苏南衣的计划,老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那些珍贵的药还是不给婷兰吃。 她自己造下的恶果,自己就得去受罪,凭什么帮她去抵消? 老修不再多说,抱着胡清去看了看老城主,按说老城主应该已经醒了,在今天晚上吃的药里,他又加了些安眠成分的***,让老城主养养精神,所以他们在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老城主依旧没有醒。 婷兰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折腾了这么久,桑赫都没有回来。 苏南衣目光落向窗外,不知道他那边儿情况怎么样了。 此时的古英已经让人把失火的地方打扫干净,陪着笑脸说道:“少城主,真是虚惊一场,所幸这场火没有烧的太大,不然小的真是难辞其咎了。” 桑赫沉着脸点点头,看着那处火堆没有说话。 古英没话儿找话儿,生怕桑赫调头就要回院子里去,他现在还没有得到婷兰的暗号,只能尽力把桑赫给拖住。 “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好像府里的事务都有些不太顺利,少城主,是不是应该找个巫医来给看一下?” 第六百四十八章 父亲深沉的爱 听了古英的提议,桑赫短促的笑了一声,笑意不打眼底,漆黑的眸子看着他。 古英被他看得有点儿心神不宁,嘿嘿干笑了两声,但桑赫面无表情,他这么一笑,越发显得尴尬。 远处星光闪动,清冷的月光从头上照下来,桑赫的眼底隐约有什么情绪在缓缓涌动,古英的心也跟着慢慢提了起来,心里越发慌乱。 “你觉得府里的事儿不顺利,请个巫医来就能解决了?” 古英急忙回答道:“老城主英明神武,那些妖鬼蛇神自然是近不了身的。但难防那些阴毒的小人暗中算计,找个巫医来,一方面是看看神鬼之事,再一方面,也可以给老城主治一治病。” 古英说到这里撇了撇嘴,眼神中露出几分轻蔑之色,“小人觉得那些中原的道士不见得可靠,还是咱们的巫医更靠谱一些。” 桑赫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那你有相熟的巫医吗?” 古英急忙点头,“有,有的,小人认识一个巫医,还算是不错,也治过一些疑难杂症,颇有几分手段。” 桑赫微眯着眸子,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沉默了半晌说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把他找来,能找到吗?” 古英一愣,没想到桑赫竟然这么急,“现在?” 桑赫点头,“怎么,请不来吗?” 古英有些为难之色,“也不是。只是此时天色已晚……” “如果请不来那就算了,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桑赫说完转身就要走。 古英哪肯放他就这么离开,心急如焚的绕到他前面又拦住,“少城主,不要着急。小的和那个巫医也算有几分交情。可以去试试看,给老城主看病也是他的荣幸,想必他会来的。” 桑赫点点头,“那既然如此就辛苦你了,现在就去吧。” 古英吞了一口唾沫,心里这个着急,琢磨着怎么婷兰那边还没有动静。 见他站在前面不动,桑赫故作不解,“怎么,还有事儿?” 古英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什么来,正在他急得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看到婷兰放出了信号。 他心头顿时一松,急忙拱了拱手,“没有别的了,那小人现在就去。” 他转身匆匆忙忙的离去。 桑赫目光凝视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似水。 他一招手一个侍卫从暗中走出来,“去,暗中盯着他,看他去了哪里。” “是。”侍卫轻步跟上,古英毫无察觉。 桑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转身回院子,苏南衣他们这边已经料理完毕,桑赫挑帘进屋。 婷兰身上的迷药已经解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但也可以做起来慢慢活动,抬眼看到他,两个人目光相对,婷兰的脸色微微一变。 桑赫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即过,最后又恢复如常,他似没有看到婷兰,对苏南衣点了点头,“古英出去了。” 苏南衣有点儿意外,本来按照约定的是她这边拿下婷兰,桑赫那边儿拿下古英。 桑赫解释说:“他向我推荐说什么巫医,我感觉是不是还有同伙,索性放开门户,让他们一同进来,最后一网打尽!”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苏南衣点头赞同,“那可有派人跟着?” “有,已经派人跟上去了,放心,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们一来一往,说话间完全没有背着婷兰,婷兰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掀起镜头巨浪,她没有想到,桑赫已经和他们联手,知道了这一切。 本来还有点儿为难,不知道怎么跟桑赫解释,现在倒好,被蒙在鼓里的变成了她自己。 想着之前她苦苦装作可怜挽留桑赫的情景,简直是无地自容。 她垂着头在一旁,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苏南衣退出房间,只剩下桑赫和婷兰。 桑赫走到病床旁,看了看老城主,依旧没有理会婷兰。 婷兰有些按捺不住,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桑赫没有看她,“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婷兰起头来,眼中满是泪水,咬着嘴唇看着他,桑赫却连看都不看。 “收起你这份做派,别再对着我流泪,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这话跟刀子似的,扎在婷兰的心上,她用力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抓着裙子,声边颤抖,“我知道,我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办法让你再相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桑赫冷声打断,“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不必要再说了,我们就做个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吧。” 婷兰心头一阵闷痛,她深吸了几口气,万千的滋味都堵在心口,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回应。 桑赫目光依旧落在老城主的脸上,背对着她说道:“要是没事,现在就请离开。” 婷兰默不作声,提着裙摆,艰难的迈着步子,缓缓向着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腿还有些酸软,差一点摔倒,但是桑赫却无动于衷,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婷兰的心狠狠沉了下去,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枉然,桑赫是彻底的离她而去了。 婷兰离开不久,桑赫依旧坐在床头,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理顺。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他心头一惊,立即抬头看到老城主正在看着他。 他立即起身,轻轻呼唤,“父亲,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老城主没有说话,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为父知道你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 桑赫顿时一愣,他没有想到父亲睁开眼睛,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这个,心中滋味复杂,眼睛有些酸涩。 “父亲,不要再说这些了,我已经知道她居心叵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父子……” “我们父子不应该因为这个女人受到干扰,为父早就知道她存心不良,自从她进入奇兰舍那天起,为父就已经知道了。 你经常过去,为父就暗中调查了她,心想若是强行拆散你们,你竟然会心生怨恨,本来想着好好与你说一说,可没有想到,出手到底是慢了一步,被他们抢了先。 为父中了他们的奸计,被这个女人动了手脚,时时感到身子不适。我意识到和这个女人有关,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牵连到你,所以就虚以委蛇,静观其变,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想她提出要嫁我为妾,我有心拒绝,但是身体痛苦加剧,意乱情迷之时,也就答应了。 后来转念一想,如果她嫁入府中来,能够日日在眼皮底下看着她,也好过天天猜测,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的好。 只是,这样就委屈了你,说到底是为父对不住你……” 桑赫听的震惊无比,满心愕然,如被当头棒喝,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然会是这样! 父亲不声不响提他承受了这么多! 想他在听到婷兰那些挑拨的时候,还有过一瞬间的怨恨,想到这些,他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第六百四十九章 假扮的巫医 夜色深深,古英飞快的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一路奔到萨德的医馆,用力的拍了拍门。 里面也没有动静,他有些急了,又加快速用力拍了拍。 终于里面有人答应一声,“谁呀?” 古英不出声,依旧用力的拍门。 大叶打着哈欠慢吞吞的走过来,“行了,行了,别敲了。” 门打开大叶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看清古英的脸,“你找谁啊?这么晚了,不出诊。” 古英满脸怒气,“废什么话,萨德呢?” 大叶听他称呼萨德的名字这么理直气壮,恢复了一点儿精神,仔细打量了一下,却发现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心里多了几分警惕,“他不在,出门去了。” 古应用力一皱眉,“出门去了?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他上哪儿去也不一定就跟我说呀,我敢多问吗?反正是人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大叶说完伸手就要关门,古英一把扶住门框,上下打量大叶,大叶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你,你要干什么?” 古英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是蒙林人吗?” 大叶被问的一头雾水,“多废话呀!我当然是蒙林人,土生土长的蒙林人!” 他刚说完,古英用力一推他,把他推进了厅堂内,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大叶顿感不妙,警惕十足地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我们掌柜的可是个厉害的人物,你小心他回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古英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少他妈废话,萨德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你放心,老子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办件事儿。” 大叶吞了口唾沫,“干什么事儿?你谁呀?我为什么要替你干事儿?我可告诉你,我一说不咋地啊,要是把人给医死了,你他娘的可别怪我。” 古英听得直皱眉,“闭嘴吧,萨德可没有说过你这么多废话。” 大叶听他的话头头,似乎和萨德很熟悉,试探的问道:“你,你什么人?和萨德的关系很好吗?” 古英点点头,“先别说废话,快点儿的,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药水药粉药丸,现成的东西拿上一些,另外把巫医用的那些铃铛布袋什么的,还有头饰找出一些来,我记得以前萨德有那么一套巫医的衣服。” 大叶听得更加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不是,你这是干什么?让我找这些东西干什么?你究竟是谁呀?我还没有弄清楚呢!” 古英沉下脸,眼睛里冒出凶光,“我是古英,听说过吗?” 大叶一愣,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吓了一跳,“你……你,你是……” 话没说完又瞬间感觉到不对,连连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说过。” 他后背无声渗出了冷汗,他的确不应该听说过,萨德和古英之间的联系是十分隐秘的,并没有告诉过他,是他无意中偷听到了而已。 古英的脸色变了几变,大叶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几分杀机,心瞬间提了起来。 但好在古英并没有杀他,点了点头,“没听过也没关系,我和萨德是好朋友,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你扮成巫医。跟我去一个地方,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大叶脑子跟浆糊一样,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现在被一唬一吓越发的头晕目眩,“让我扮作巫医?!可我根本就不会看病!更不会那些祈福的玩意儿。” 古英连声催促,“你快点儿,不需要你懂,你只需要装装样子就行,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办!” 大叶不听也没有办法,他根本就打不过古英,只好按照古英说的,急忙把那套行头找出来。 要不是古英说,他还真不知道萨德还偷偷藏了这么一套衣服。 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他装扮上,别说,打眼儿猛地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时间已经耽搁的很长,古英催促着大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了大概的情况,“你只需要说身体可以康复,只要让他点上那种熏香,慢慢的调理就好,你放下几瓶药丸,别管什么,随便拿出几瓶,反正到时候也不会吃。听懂了吗?” 大叶哆哆嗦嗦的把他的话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几遍,点了点头,“听,听懂了。” “那好,跟我走。” 为了防止大叶知道是去城主府吓破了胆,就没有带他走前门,直接走到后门。 一路带着他到了前面的院子,你在这里等着,把我刚才跟你说过的好好想想,然后他进去回禀桑赫。 桑赫正在陪着老城主说话,父子俩把话说开,一切的隔阂和不愉快都消失于无形,比以前更加亲密。 一听说古英回来了,还真的带回了一个巫医,桑赫立即站起身来和老城主交代了一下。 老城主点点头,桑赫转身出去,把情况向苏南衣他们也说了,苏南衣暗自好笑,“行啊,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找的这个巫医是个什么货色。” 古英得到桑赫的回复,把大叶领进门,还不忘小声的叮嘱他别露出马脚。 大叶勉强镇定,不知道这是哪儿,但是看着这阵势也知道不是普通的地方,浑浑噩噩的走进屋。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他一眼就看见了苏南衣和陆思源,这一下简直魂儿都要吓飞了,差一点儿瘫坐在地上。 古英此时已经上前对桑赫说:“这就是我请来的巫医朋友,他本来不怎么愿意来,但最终被我说动,请他进去看看吧。” 此时的大叶身上穿着巫医的服饰,乱七八糟的挂饰挂了一身,脸上也画的浓墨重彩,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但是他的眼神飘忽,苏南衣还是一眼就觉察出这个人有些异样。 大叶强自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晕过去,还掐了大腿一把,疼的眼泪都差点冒出来。 他不知道苏南衣在这里是什么角色,也不敢贸然多说什么,而是走上前去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对苏南衣说:“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南衣有点莫名其妙,本来是想着看热闹,没想到对方竟然冲着自己来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大叶点了点头,开始拍彩虹屁,“没错,我看公子一身贵气,相貌不凡,眼睛也出众,不是寻常的人物。所以想给公子算一卦,说几句,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思源微眯着眼睛,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这些鬼话。 苏南衣觉得好笑又好奇,略一点头,“好啊,不知您打算去哪儿说合适?” 大叶看了看四周,一指廊下的暗处,“就那儿吧。” 苏南衣也没有拒绝,迈步走出去,大叶紧随其后。 看到这一幕,别说桑赫,就连古英都有点懵了。 第六百五十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巫医到竟然直奔着苏南衣去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古英心里这个骂,不知道大叶在搞的什么鬼,但是他再急也没有办法,当着桑赫的面提醒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大叶到了廊下的暗处,眼角的余光看看没有其他的人跟上来,这才低声说道:“公子,是我。” 苏南衣一听他这声音就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大叶迅速的把情况说了一下,声音压的极低,其他的人谁也听不清,他们俩想说什么。 苏南衣听完觉得十分好笑,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她往屋内的方向看了看,“行,我知道了。” 大叶暗自松了一口气,苏南衣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问道:“你一来就跟我说明了情况,那稍后你要如何向古英交代?” 大叶心说你们哪个我也得罪不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还没有说明,苏南衣又问道:“你不会是想着糊弄他吧?” 大叶点了点头,“反正他也不知道咱们俩说的是什么,稍后我就骗骗他得了。” 苏南衣真的快被他蠢哭了,先别说古英不是那么好骗的,就看这样子,这傻子连古英让他来看的是谁他都不知道。 苏南衣忍住笑,“你知道古英让你来看的人是谁吗?” 大叶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个身份不低的人吧,看这架势挺气派。” “他让你看的是老城主,”苏南衣毫不隐瞒的告诉他。 大叶一听这话惊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铜铃差点儿掉了,“老,老城主?” 苏南衣看着他这副吓呆的模样,微微抿唇笑了笑,“是啊,你要怎么办?” 大叶急的六神无主,现在这种情况他还能怎么办,根本就无计可施。 他真觉得古英是疯了,连老城主的主意也敢打。 苏南衣说道:“你稍安勿躁,我来给你指条明路吧。” 大叶感激的都快哭了,“好的,公子,您说,我听公子的。” 苏南衣在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大叶惊慌失色,“那他还不得杀了我?我还能活着回去吗?” 苏南衣看着他这副蠢样,毫不留情的揭破,“实话告诉你,哪怕是你成功从这里脱了险,一出这城主府的门,古英也不会放过你,杀人灭口他是肯定要做的。” 大叶吓的双腿打颤,后背直冒凉气。 苏南衣的话风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冷厉和杀机,“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古英今天一定走不了,该死的人就是他了。” 大叶把心提了起来,“那萨德回来该怎么办?”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萨德?他算什么东西?凭他也能成为我的威胁吗?一切放心去做,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按我的办法试一试呢?” 大叶想想也对,现在被逼上了这条路,怎么着也没有退路了,把心一梗,点了点头,“行,我听公子的。” 两个人说完话一起又回到屋内,古英注视着大叶以目光询问,但是大叶却根本不看他一眼。 古英心里纳闷儿,也隐约有点儿不好的预感,感觉事情似乎在脱离他的掌控,但是现在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桑赫带着大叶进了屋,让他去给老城主看病。 大叶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脸色有点发白,不过他这脸画的五颜六色,也根本看不出什么颜色。 他嘴里念念有词,胡说八道了一通,然后睁开眼对桑赫和老城主说道:“身体还有救,虽然说受到了重创,但是仔细调养不成问题。” 桑赫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但见他和苏南衣聊了一会儿,对他也多少有点信任。 “如此便好。”桑赫拱了拱手,“今天天色已晚,还要劳烦您跑一趟,到外面喝点茶吧。” 桑赫明显是敷衍,不想让他多看,反正现在老城主的病已经好了,再找个巫医来也是多此一举,桑赫也不过是为着古英,以为他找到巫医就是他的同伙,现在看来又不太像。 一起回到外面,古英没想到竟然结束的这么快,以眼神询问,但大叶依旧不看他。 古英的心里多少有点儿恼了,他忍不住上前来,“少城主,不知道老城主的病如何?我这位朋友可以出上什么力吗?” 桑赫没有回答,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大叶在一旁说道:“少城主,刚才看过了病,现在在下还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这话一出口除了苏南衣,其他的人都愣了一下。 桑赫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请讲。” 大叶目光环视四周,在每个人的身上掠过,看向古英的时候,古英微眯了眼睛,眼底迅速闪过警告,暗示他不要胡说八道。 大叶和他的目光一触即收,如蜻蜓点水一般,随即对桑赫躬身施了个礼,“这次老城主受伤得病,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满屋哗然。 桑赫也微微眯起了眼睛,“此话何意?” 大叶硬着头皮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还请明示。” 大叶把手里的铜铃铛缓缓举了起来,这才说道:“在下并非信口雌黄,而是确有依据,根据神明的指示,神明把神力都倾注在在下这个铜铃上。 刚才铜铃隐隐震动,神明的意思是,那个让老城主遭受此灾祸的人,就在这屋中,如果少城主信得过,在下不妨让在下一试。” “不知要怎么试?” “方法很简单,”大叶提着铜铃铛,“让大家站成一排,在下拿着铜铃在面前走过,如果走到谁那里铜铃声大作,那就说明正是此人。就是不知道少城主敢不敢一试。” 桑赫没有什么不敢的,只是他心里并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因为他已然知道害他父亲的人究竟是谁,但是看着这个巫医言之凿凿,他也十分好奇,想知道他能够说出什么让人意外的话来,又指出的会是谁。 难不成会是苏南衣等人,亦或者是老修? 他心里好奇,也就想知道答案,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可做,干脆点了点头。 古英早就懵了,不知道大叶这究竟是干什么,之前还怕的要死,现在倒好,开始自由发挥了。 这要是玩砸了,露出了马脚,他自己死不足惜,到时候还得连累自己。 想到这里他有心制止,走到大叶面前,“巫医若是现在作法,恐怕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吧?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写个单子,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在下也好一一准备,明天一早,选个吉时再作法如何?” 他这是想着先把大叶给弄走,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到时候就说人不见了请不着了,想必桑赫也无计可施。 他睁大眼睛看着大叶,目光中满而是提醒,告诉他不要节外生枝,更不可自作主张。 但现在大叶已经不听他的。 迎着他的目光说道:“话虽如此,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趁着大家都在这里,那个罪魁祸首也在,简单作个法就好,不需要太复杂的东西。” 古英眸光一闪,迸出寒光。 第六百五十一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古英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大叶根本不听他的,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但是现在危机就在眼前。 “我请你来是给老城主看病,不是让你胡说八道的,此处非同寻常所在,若是扰了老城主养病,你担待得起吗?” 古英声严厉色,脸色黑的跟黑锅底一样,手也用力握住了大叶的手腕儿。 他手指上不断的加力,大叶痛的要死,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大叶心底无比惊骇,他现在越发的相信苏南衣说的是真的,就算是平安出了这个宅子,古英也不会放过他,早晚得把他灭口。 大叶思及此处,越发坚定的要听从苏南衣的,把这件事情坚持到底。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胡说八道?我是巫医,所有的一切都是神明的指示,既然来到老城主的面前,知道他被恶人所害,我岂有不说明之理,那岂非成了不忠不义之徒?” 大叶说的义正言辞,这是他搜肠刮肚仅能够说出来的好听的词儿了。 古英气的头皮都要炸了。 他现在恨不能一脚把大叶踢到门外去,甚至想着不顾一切的揭开他的真面目,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医,可是这样的话,无疑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人是他找来的,他要是揭穿了,那不是把他自己也绕进去了吗? 现在真是两难的境地! 苏南衣看这古英气极败坏的样子,真是暗自好笑,这应该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别说,大叶装的倒是挺像,大意凛然的劲头还真是摆的挺足。 桑赫也开始纳闷,“古英,这不是你找来的巫医吗?怎么说他是胡说八道?我看着他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古英噎了口气,一时间差点说不上话了,这算什么? 自己的左手打右手。 他气得胸口发疼,“少城主误会了,小的不是说他胡说八道,而是觉得这样简单作法,未免太过仓促。” 大叶甩开他的手,抽了口气,“我是巫医,还是你是巫医?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我说没有影响就没有影响。” 他说的理直气壮,古英差点被气死。 但眼下有无计可施,只能暗自咬牙,在心里把大叶杀了上千次。 这个狗东西!等一会儿出去了再说! 非一把掐死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事已至此,古英也只好不再强求,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一边儿。 大叶揉了揉自己被他掐的发红的手腕儿,清了清嗓子道:“少城主,既然如此,那就请您下令,让大家站成一排吧。” 桑赫点点头,回头看看众人,众人也自觉的站成了一排。 思格兰兴奋的眨着大眼睛,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心里好奇的很。 老修眯着眼睛一言不发,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也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他可不相信这个巫医有什么神明的指示,纯粹就是胡说八道。 他们几人站成了一排。 大叶手里拿着铜铃,慢慢在他们面前踱着步,那在下就要开始了。 先从墨铎开始。 大叶装模作样的摇了摇铃铛,仔细打量了墨铎几眼,若无其事的说:“不是这位公子。” 接下来就是桑赫。 大叶晃了晃手里的铜铃,声音并不大,他点点头,“不是少城主。” 接着就是陆思源,他又晃晃铜龄,声音也不大,“也不是这位公子。” 紧接着就是思格兰,思格兰忽闪着眼睛扬着小脸,脸上满是激动和兴奋,一眨不眨的看着。 大叶又晃了晃铜铃,“也不是这位小公子。” 接着就是苏南衣,很显然也不是苏南衣。 老修这一路看下来差点被气笑了,这是什么玩意儿?铜铃在他的手里握着,他晃的劲儿大,声音就大,他不怎么晃声音就小,这叫什么神明的指示? 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就这玩意儿能骗得了谁? 老修不明所以,当大叶举着铜铃到他面前的时候,差点忍不住把他的铜铃一脚给他踢飞。 好在大叶也没有怎么晃动,“也不是这位老道长。” 那么剩下的就是站在最后的古英了。 古英心里的想法和老修差不多,他当然知道大叶不是什么巫医,但实在搞不懂他这在搞什么鬼。 难不成,是想着卖给少城主一个人情,想着在这城主府里谋个差事?还是说想巴结巴结? 一时之间,古英的心里千回百转,不知道大叶到底是怎么想的,正在思索间,大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举着铜铃,眼睛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紧接着就见大叶跟抽了风一样,手里的铃铛用力的摇晃,铃声叮了咣啷的响了起来,比之前响的声音都要大。 古英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见大叶脸色大变,一指古英,“是他!把他抓起来!” 桑赫也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抓起古英正是他的心中所想,他毫不犹豫一摆手,站在外面的侍卫立即闯进来,把古英不容分说就押了起来。 古英脑子里还蒙着,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眼睛瞪着大叶,也顾不得别的,大骂道:“你他娘的抽的什么风?” 大叶晃动铜铃铛,脸上面无表情,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大胆!你还敢说神明抽风?!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指示!就是你这个小人恶人以徒伤害老城主!如今神明指示,你一定会遭到人神共愤,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 古英简直被气笑,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他转头看着桑赫大声说道:“少城主!小的认罪,但小的认的不是谋害老床主的罪!而是因为着急,老城主的身体有恙,府里事态不宁,所以才出此下策,找了这个假巫医,让他假扮,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巫医,而是一个医馆里的小学徒。” 事到如今,古英也顾不得别的,先自己脱身为妙,承认找了个假巫医,总比背上谋害老城主的罪名要好。 更何况他还表明了自己为什么要找假巫医,实在是为了稳定人心,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说的话里挑不出错,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即便是伪装的再好也是假的! 桑赫迈步走到他的面前,沉声问道:“你是说这个巫医是假的,你是找的其他人假冒的?” 古英立马承认,“不错,正是。” 桑赫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不管他是真的巫医也好,假的巫医微也罢,总归是你的朋友,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你的朋友,他为何要指出你要害我父亲?” 古英哑口无言,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喘着粗气,眼睛盯住大叶,“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大叶心里叫苦,脸上的神情也极不自然,但好在他抹了许多的油彩,根本就看不出,只能硬着头皮说:“你不要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有什么交情,我就是真正的巫医!而你就是意图伤害老城主的人,事到现在你还狡辩?!” 第六百五十二章 跟我谈交易?你配吗? 大叶把一切甩得干干净净,都推给了古英。 古英气的跳脚,但是有没有办法反驳。 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像萨德,还有老城主真正的病情等等,他都没有办法说出口,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他努力喘了几口气,对桑赫说道:“少城主,小的在府中也有几年了,不说肝脑涂地,也是尽心尽力,从来没有过外心恶意。小的不怕查,你尽管查,但小的只求您查清楚了,能给我一个公道。” 桑赫浑身气息冰冷走到他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古英,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说什么没有外心恶意?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找这个巫医来真正的企图是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配合婷兰,难道不是让我父亲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难道不是为了让这城中生乱,你们好从中渔翁得利吗?” 古英听完这话如遭当头棒喝,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桑赫,眼底的惊恐和紧张,迅速凝结,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外面的侍卫又走进来,这次是拿着一副铁脚镣铐直接给他锁上。 “我知道你功夫不错,三五个侍卫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但是,这套镣铐那是寒铁打造,就凭你的本事,恐怕还挣不脱。不如你先去牢房中冷静一下,考虑好怎么回我的话,如何?” 桑赫语气平淡,但字字都粉碎古英心中最后的一线希望,他现在已经清楚,他已经暴露,桑赫什么都知道了。 他瞠目欲裂,“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的事不用向你交代,你也不必知道。” 古英看了看四周,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婷兰!是不是那个贱女人出卖了我?” “原来你们之间的结盟这么不牢靠,轻而易举的就能被破解吗?” 古英喘着粗气,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桑赫已经明显不想再跟他废话,摆摆手让侍卫把他压了下去。 铁锁镣铐声渐渐远去,古英的事也算搞一段落,兵不血刃的就把他抓住了。 桑赫转头看着大叶。 大叶心跳如鼓,不知道桑赫要怎么处置他,他求助的看向苏南衣,希望苏南衣能够替他说几句话。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算是一个小小的帮凶,很多事情也并不知道。 苏南衣也并不想太过为难,她便对桑赫说:“他一见到我在这里主动坦白了情况,我们才这么顺利。萨德的毒虫窝点也是他交代的,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有她开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桑赫也就给了苏南衣这个面子。 大叶如实重负,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都快虚脱了,脸上的油彩也变得斑驳,看起来还挺吓人。 苏南衣一脸嫌弃的说:“赶紧走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大叶如蒙大赦,赶紧拿着那些东西,叮啷咣啷的走了。 他一走屋子里就没有了外人,桑赫对众人行礼道:“我父亲已经醒了,而且跟我说了不少话,诸位今天再次谢过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墨铎上前扶起他,“少城主不必多礼,大家都是为了老城主,他能够平安就好。” “殿下,我父子这次遭受大难,多蒙殿下出手相助,若不是您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父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墨铎心头一松,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拍了拍桑赫的肩膀,“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还是先等老城主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商议吧。” 夜色已深,桑赫送大家离开。 今天晚上也算有所收获,城主府里的暗线总算是拔除了。 接下来的就是外面的。 回去的路上,苏南衣特意绕道去了一趟奇兰舍。 红袖被他们扣住已经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奇兰舍这边也没有动静,苏南衣有点琢磨不定,这个奇兰舍在其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回到宅子里,众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吃过早饭就来见红袖。 红袖这段时间可真是受尽了折磨,没吃没喝又受冻不说,苏南也给她的药让她感觉十分痛苦,说痛也不是特别的痛,那种感觉没有办法形容,总之是坐立不安,再加上之前思格兰悄悄在她手背上下的那点痒痒粉,最后的毒性也被激发了出来。 这么一折腾,简直就是丢了半条命。 一看到苏南衣,红袖的眼睛里就闪了闪光,总算是看到了几分希望。 苏南衣低头看她,冷笑了一声,“这么一会儿不见,红袖姑娘绝代风华,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 红袖在心中暗骂,她简直是度日如年好吗? “你究竟想怎么样?如果想让我死就给我个痛快吧!” 苏南衣闲闲翻手看着指甲,“给你个痛快?这恐怕不太好做到。” 红袖眼睛里闪过惊恐,“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就是字面意思啊,死有什么可怕,其实死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对吧,只是死的这个过程,死的这个感觉,会让人产生畏惧,一下子就死过去了,那有什么意思呢?” 红袖气的简直要吐血,靠着冰冷的墙,眼睛看着她,不知道之前那个彬彬有礼的公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好像永远抓着理,却又什么也不在意,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疯,抓狂。 苏南衣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目光没有温度,就那么静静的看,看的人心里发毛。 其实红袖不知道,这是苏南衣独特的心理战术。 他们抓狂发疯就对了,只有这样才能打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得到想要的信息。 之前苏南衣就用这种方式替顾西宸拿下了不少人。 一个小小的红袖,又算得了什么? 红袖几近崩溃,近乎低吼的问她,“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想要让我干什么?” 苏南衣慢吞吞的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你那两个兄弟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就是想要折磨折磨你,让你享受一下其他人所享受到的,要不然痛都在别人的身上,你没有办法体会啊。” 红袖绝望的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能!他们俩知道什么!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跑腿的,根本不知道多少东西。你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苏南衣冷笑出声,“我想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红袖又急忙说:“那这样,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如何?” 苏南衣语调拉长,像一根细韧的丝,不动声色地缠绕了过来,“怎么?你是在和我谈交易吗?你觉得你配吗?” 第六百五十三章 这不是游戏,你这是玩儿我 红袖近乎窒息,绝望地看着苏南衣,眼睛里的那点希望又瞬间灭了。 苏南衣嗤笑一声,“想活吗?” 红袖迟疑的点了点头,“当然。” “那好吧,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 红袖一脸警惕,什么游戏? 苏南衣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来,白玉雕成的药瓶,晶莹剔透,上面还有浮雕花纹,十分精美,瓶塞是一只小小的红色木塞,圆润可爱。 苏南衣把瓶子托在掌心,似笑非笑的说:“我们来打个赌,这瓶子里装着几颗药丸,如果你说对了,那就给你一条活路,像你说的把你知道的通通都说出来。如果你要是说错了,那……” 她微微偏头若有所思,“我得好好想一想,要怎么让你去死呢?死的方法有那么多种,关键是应该选哪一个呢?或者说同时让几种进行呢。” 她的声音轻轻,甚至还有浅浅的笑意,可在红袖的耳中听来却让他她毛骨悚然。 红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小玉瓶子,“你这不叫游戏,你这纯粹就是想玩儿我。” 苏南衣一摇了摇头,把瓶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这话说的可不对,玩儿你?本公子品位可高着呢,不是什么样的货色都能进得了我的眼,像你这种就绝对不行。” 红袖噎了一口气,脸色涨得通红,又慢慢变白,她双手紧握,看着那个瓶子,目光坚定,似乎想把瓶子看透。 然而一切只是枉然,瓶子里究竟有什么有几粒药丸,根本就看不出来。 小小的玉瓶在破旧的桌子上,和四周格格不入,宛如雪山顶上的那株莲,高贵典雅,却又遥不可及。 那是她生的希望,可她看得见却摸不着。 苏南衣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你到底要不要玩儿,不猜那我就走了。” 红袖把牙关一咬,“行!我猜。” “好,猜吧,我数到三,你来说答案。” “一,”苏南衣竖起一根手指。 红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她还没有想好,就听苏南衣说道:“三。” 红袖霍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南衣,“你……” 苏南衣轻轻的笑了起来,眼中闪着冷厉的光,“怎么?规矩是我定的,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我不想说二,直接说不行吗?” 红袖咽下一口血,“好,我猜,我猜里面有六粒!” 苏南衣把瓶子拿起来,拔出塞子,瓶口对着掌心,眼睛看着红袖。 红袖的眼睛巴巴的盯着她的手,等着出结果。 苏南衣轻轻往掌心里一倒,数了数,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让你蒙对了,还真是六粒。” 红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登时一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好,说话算话,你答应放我一条生路,不许反悔!” 苏南衣把药丸又装回去,收好瓶子,“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红袖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对她的无赖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南衣毫无愧疚之色,眼睛看着她,“说吧,你都知道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听出一点新鲜的玩意儿。” 红袖想了想,“那就从我进入奇兰舍那一天说起吧。” 红袖进入奇兰社,要比婷兰早一年。 她也是奉命进去的。 她是一个真正的孤女,父母早亡。早的她都忘记了父母长得什么模样,从小就是吃着百家饭长大,又是一个女孩儿,也没有人愿意收养她,一路跌跌撞撞,逃荒一样的在路上乞讨,然后就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在那里遇到了她口中的老主人。 她并不知道老主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老主人收养了她,对她还算不错,而且养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他们都是少男少女,长相也还可以,平时就受一些训练,虽然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但是这样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实在是非常快活,比以前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那种不知道要好多少。 后来,她慢慢的发现身边的人不时的在换,有的人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但很快又被新的填上,那些不见的人也没有人提起,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好像就是突然之间消失,蒸发了一样,如同从来没有来过。 这让红袖十分不安,她也开始暗暗观察。 发现这些人的失踪都和老主人有关。 每每老主人把一条红色的丝带丝给谁,谁就离失踪不远了,这一发现让红袖心惊胆战,她没有办法逃走,也不知道往哪里逃,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过着日子。 好在她一直都没有收到红丝带,一直到有一天,少主人找到她,说让她进奇兰社,还派了两个手下跟着他,那两个人就是在小院子里被苏南衣杀死的黑衣人。 其中一个缺了两根手指,由他来冒充红袖的兄长,一个烂赌的家伙,上演了把妹妹卖到奇兰舍的戏码。 她顺利地进入了奇兰舍,也没有接到什么任务,不知道究竟是想让她干什么。 直到后来婷兰来了,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暗中看着婷兰,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红袖不敢偷懒,在暗中一一作者观察和记录,如实上报给少主人,结果没过多久,婷兰就搭上了3号,3号对她非常不错,可不知怎么的就又嫁给了老城主。 红袖亲眼目睹婷兰当花魁的那段日子,是多么风光,她也想当一当花魁。 但是一说出口,少主人就不同意,说是当花魁太过招摇,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暗中得到消息,而且花魁的位置很快就会有人顶上。 她不明所以,没有想到,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新的花魁果然诞生了。 她接下来的第二个任务,就是暗中盯着新的花魁凌霜。 红袖不知道自己这么盯来盯去,究竟有什么意思,但是她必须照做,事无巨细的汇报。 苏南衣把她说的这些迅速在心里理顺了一下,很快理顺出一个思路来。 也就是说,红袖和那个小院里的黑衣人,他们都是铁明康的人。 而婷兰和凌霜他们则是那个叫程阳的手下。 看样子铁明康和这个程阳也算是合作的关系,互相合作又互相利用。 铁明康不放心程阳,所以让红袖暗中观察。 想到这里,苏南衣假装不在意的问道,你知道谁叫程阳吗? 果然,红袖愣了愣,摇头说:“不知道。” 红袖的地位太低,根本不可能知道程阳这种级别的人物。 红袖生怕苏南衣改变了主意,又继续说:“不过,我知道婷兰和凌霜她们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程阳,老bao应该知道,曾经和他接触过。” 苏南衣挑了挑眉,“说完了?” 红袖又思索的片刻,“说完了,我知道的都说了。” “那个山洞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应该是很早之前就修建了,我知道的时候,那里面的东西已经很齐全,当时我也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 第六百五十四章 这样死都是便宜你 红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苏南衣起身要走,红袖急忙问道:“你可以放了我了吧?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苏南衣处有所思的看着她,“放了你?那你打算去哪儿啊?” 红袖一愣,“我,我当然回奇兰舍呀。” “回奇兰舍?”苏南衣慢慢整理着袖口,“那你就没有觉得,你消失这么长时间,奇兰舍的人并没有找你?” 红袖不以为然,“或许他们以为我是出门了,以往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有的贵客需要我们去府中……” 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苏南衣的目光极尽讽刺,她虽然是青楼女子,但多少也有些羞耻心,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实在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你要是回奇兰舍的话,我觉得有点儿不放心,你前脚走,后脚就通知了你的主子,那可应该怎么办呀?” “我不会通知的,我已经说了这些,相当于背叛了主人,隐瞒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说呢?” 红袖声音急切,说的也算是有调理。 苏南衣依旧不肯松口,“这样啊,可是,你回去也没用了呀!” 红袖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隐约觉得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苏南衣俯身看着她,目光深深看进她的眼底,语速缓慢却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那个山洞,已经被炸毁了,你的老主人负伤逃走,少主人也不知去向,你要是回奇兰舍,也算是无依无靠的一根浮萍,有意思吗?” 红袖如被雷劈中,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木然,耳朵里直轰鸣着一句话。 山洞被炸毁了,老主人负伤逃走…… 老天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思格兰会平安的回来,毫发无伤的脱离那个山洞。 这个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她胸口急促的起伏,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苏南衣给她的毒药在此时汹涌发作,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刺痛,手指着苏南衣,“你……” “我什么呢?你心肠如此歹毒,明知道他们将会面临什么,却依旧选择做恶,你自己也是从苦难中走来,却可以双手染血,去残害他人!明知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结果,却依旧义无反顾的把他们引上死路! 你或许要说,你只是一介女子,也是无奈的选择,可是凭什么,那些人最终惨死,你却可以逍遥法外?只因为你哭诉了几声,表明了自己有多么不容易?那些罪恶就可以轻易的抹去吗? 那他们呢?死了的人该向何人去喊冤?!” 红袖再次喷出一口血,身子晃了晃,缓缓的倒在草地上,眼睛瞪得老大,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气绝身亡。 苏南衣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没有半分同情之色,“这样让你死,都算是便宜你了。” 她转身毫不犹豫的出去,死尸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处理掉了红袖,苏南衣去前面找墨铎,他们一同去城主府。 刚刚走到半路,迎面就遇上孟掌柜的人。 他们一行七个人,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马车回周捂得很严实,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孟掌柜迎上前来,拱了拱手低声说:“王妃,您吩咐的事情我们办妥了,那个家伙已经被我们捉到了。” 苏南衣喜出望外,这个时候抓到萨德真的算是喜事一件。 她点点头,“你们辛苦了,多谢。” 在一条行人较少的路上进行了交接,他们把萨德从马车里提了出来,一同押赴城主府。 今天桑赫的心情很不错,老管家也是喜笑颜开,听说他们到了,桑赫亲自迎了出来。 苏南衣问他老城主的身体怎么样,桑赫笑道:“父亲今天早上醒来精神好了很多,还在屋子里走了几趟,本来他想亲自出来迎接殿下和大家的,但我怕他受了风寒,还是没有让他来,还请殿下见谅。” 墨铎并不介意,“现在老城主的身体最为要紧,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老城主虽然没有出门迎接,但是已经站到了院门口,见到大家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对着墨铎就要倒地下拜。 墨铎伸手拦住他,老城主十分激动,“多谢殿下,多谢大家。对我的救命之恩,拯救于我父子于水火,挽救了峪城,大恩无法言谢,请殿下受我一拜。” 他说着又要再次叩拜,墨铎拦住他,“老城主不必多礼,峪城也是蒙林的重要部分,你守在此处,多有辛苦,应该是本王谢谢你才对。” 到了里面分宾主落了座,老管家给大家上了茶,老城主这才说:“昨天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就想等殿下来,当面提审古英,问问他都知道哪些情况。” 墨铎表示同意,“如此甚好。” 老城主吩咐下去,让人把古英带上来。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有侍卫慌慌张张的跑来,回城主,“不好了,二管家不知何故已经身亡了。” 老城主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有这样的事!不是已经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搜走了吗?怎么还会死呢?” 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古英是自尽的,可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些毒牙,毒药以及匕首什么的,都被搜个干净,还有锁链,是怎么自尽的呢? 侍卫吞吞吐吐也说不个清楚,老修摸着胡子站了起来,“不如让老朽过去看看吧。” 苏南衣也跟着他往外走,“我也一起去。” 思格兰也要跟着,墨铎见这种情况提议不如大家一起去看看。 老修走了两步又停住,对苏南衣道:“狐清呢?” 苏南衣把狐清从斗篷里抱出来,双手递给老修。 老修走在最前面,抱着狐清打头阵,其他的人都跟在后面,一同去关押古英的那个院子。 这个院子是城主府中最后面的一层院子,平时都是放一些杂物,还有一间地牢,基本上很少有人来。 地牢门前站着几个侍卫,手里都举着火把,见到桑赫他们过来,急忙都上前行礼。 老修在地牢门口停住脚步,拦住其他的人,大家先等一等,稍后再进去,否则有可能会有危险。 墨铎不明所以,“下面不是就有一个古英吗?他已经死了会有什么危险?” 老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把怀里的狐清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去!” 狐清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刷一下进了地牢。 众人面面相觑在门外等着,其实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老修摸着胡子,眯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就听到轻微的声响,狐清又从里面出来了。 老修顿时睁大眼睛,抚掌哈哈大笑,其他的人莫名其妙,但定睛一看,当看清狐清嘴里叼的东西,都不禁大惊失色。 第六百五十五章 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狐清甩着大大的尾巴,嘴里叼着一条长长的怪异的虫子,虫子正在不停的挣扎,看的人毛骨悚然。 苏南衣问道:“这就是古英的死因?” 老修摸着胡子,“没错,古英应该也是被中了蛊毒,所以,昨天晚上应该是蛊虫躁动,他没有***压制,这才导致死亡。走吧,下去看看。”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说,“这东西狠毒的很,万一大家不小心下去被沾到身上,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先让狐清下来打个头阵。”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无形中被老修救了一命。 看到古英的死状,又都觉得后背冒冷汗,无比感谢老修。 古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扭曲,眼睛瞪的老大,可见死前是无比的痛苦。 老修仔细的拿着火把,看了看,“没错,就是死于他体内蛊毒的躁动,现在蛊虫已经被抓到,他也死了,这一条线索虽然是断了。” 苏南衣多少有点遗憾,但也没太往心里去,古英和婷兰是一伙的,两个人知道的信息也都差不多。 死就死了吧。 她想起带来的萨德,正好一并就在这里审了。 萨德被带上来,一眼看到死去的古英,不由得大惊失色。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也不会投降,但一看到古英的惨状,心里就又开始颤抖。 苏南衣现在也没有跟他迂回的必要,开门见山的说道:“你那些毒虫损失惨重,想必你也想知道是谁干的吧?” 萨德盯着她,“是你?!” “没错,是我。没觉得我们俩有些眼熟吗?” 老修也笑眯眯的过来,气死人不偿命的说:“你还想着在老夫的身上下毒,就凭你那点小伎俩,你也配!” 这话一出口萨德就认出他们俩来,“是你们!你们居然……” 他气得跳脚,但是又无计可施,现在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已经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苏南衣把一只小竹筒拿出来,那是孟掌柜交给他的,据说是从萨德的身上搜出来的。 一看到这个竹筒,狐清就兴奋地跑过来,围着竹筒转了几圈。 一见狐清的反应,苏南衣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毒的东西。 萨德的呼吸急促,这是他仅剩的一点儿东西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模样有点好笑,“你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在意这点玩意儿?” 她二话不说把竹筒扔给了狐清。 狐清高兴的呼噜了一声,过去就把里面的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 萨德心疼的要命,脸色都白了,但同时也震惊狐清竟然如此强大,难怪他那些毒虫被消灭的一干二净,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修得意洋洋,“怎么样?傻了吧,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偏偏不告诉你,你这辈子是没机会知道了。” 陆思源在后面暗暗扶着额头,这老家伙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德性,什么时候能够改改。 苏南衣问过萨德,萨德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他所说的情况和婷兰说的差不多,他们几个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也就没有了价值。 萨德也深知这一点,看着苏南衣兴致缺缺的样子,他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不过,我这次出门发现了一点异常,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苏南衣冷笑,“你想说就说,想把这个当成保你命的筹码,想着借此来卖关子,这个来和我们谈判,我劝你就不必了。” 萨德噎了一口气,“我这次出城是奉命行事,本来提炼的那些毒药是有用处的,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但是毒虫都被毁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拿着现有的那一点去,我本来不知道那些药粉是用在什么地方,不过我偷听到他们好像是要……” 刚刚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眼睛猛然增大,眼白迅速充满了血丝,一口血喷出来,黑色的血染黑了嘴唇,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竟然就这么死了。 老修迅速给他看了一下,“不是蛊毒,他应该是吃了毒药,可能是在来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典型的杀人灭口。” 苏南衣拧着眉头,他刚刚说的话说了一半,究竟后面的是什么?那些毒粉是用来干什么的? 老城主也觉得有些不太寻常。 墨铎说道:“大家先出去再说吧,好好商议一下。” 大家又回到客厅,接连死了两个人,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没有说出来,谁的心里都有些沉重。 老城主沉吟道:“要不然我先派人去打探一下,看看他究竟去过哪里,根据他的行踪再去细细调查。” 目前看来这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老城主正准备下令,忽然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老管家出去看到来人,眉心顿时一跳。 他急忙转身又回屋,对老城主说道:“城主,是红旗加急。” 墨铎听到这话,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在蒙林,各类消息都用颜色和旗帜来表示,送信的人都成为送骑兵。 他们身后都背着一个旗子,若是普通的消息那就是黄旗,如果是重要的消息那就是绿色,如果是红色的旗子,那就是紧急的十万火急的消息。 老城主立即站了起来,“快!让他进来。” 送骑兵面容憔悴,浑身都是土,嘴唇也干燥的起皮,明显就是赶了很远的路。 他一进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城主!大事不好了。” “发生何事?你慢慢说。” “双崖村发生了疫症!现在已经迅速向用周扩散,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了。” “疫症?!” 老城主脸色大变,无论在什么时期,疫症都是如同猛虎,令人谈之色变。 “正是!前几天就开始出现症状,双崖村是起点,但是刚开始的时候,里正并没有当回事儿,结果疫症迅速蔓延,速度之快,前所未见,短短几天的功夫,周围几个村子已经全部感染,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了。” 众人心头齐齐一惊,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苏南衣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忽然想到刚才萨德没有说完的那个消息,难道说,他指的就是这个吗? 桑赫站出来说道:“父亲,儿子愿意领兵过去看看,带上城中的大夫和草药。” 老城主看着他,当然十分欣赏他的勇气,为自己的儿子有担当而感到欣慰,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此事非常的凶险,他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舍不得。 正在犹豫,苏南衣说道:“少城主,先不忙。疫症不同于兵变。还是先弄清楚,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出发也不迟。” 她一开口,墨铎也回过了神,“不错,正是如此。” 苏南衣问那个送骑兵,“那些患了疫症的人都有什么症状?你且细细说来。” 苏南衣对疫症也十分有经验,大大小小的疫症也经历过几次。 更何况,她隐隐的感觉到,这次的事情应该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第六百五十六章 让你投诚的条件 送奇兵把那些得了疫症的人发病时的症状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苏南衣皱眉仔细听着,没有错落一个字。 听完半晌,她觉得有点奇怪,“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只是腹痛,并没有发热,对吗?” 送骑兵想了一下,“的确没有,大部分都是腹痛。” “那些因瘟疫而死去的人都是什么模样?” 送骑兵沉默了片刻,“那些死去的人都是自尽的。” 一言出,满堂皆惊! 苏南衣诧异,“都是自尽?!这却是为何?” 宋骑兵脸色白了白,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腹痛难忍,忍受不过,所以就自尽了。” 陆思源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老修,老修被他的目光看的有点发毛,小声嘀咕,“你别看我,这跟我可没关系。” 苏南衣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次在吴泯舟的治下发生的事,刚开始以为也是疫症,实际上是被下了毒,他们的症状也是腹痛难忍,这么看起来,倒有一些相似之处。 再想想萨德临死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她心里大概有了一个轮廓。 送骑兵把情况交代清楚,老城主安排人带他下去好好休息。 桑赫又说道:“父亲,虽然说疫症不是兵变,但是也刻不容缓,以免发生暴动,或者是引发不可控制的蔓延。我还是想请命去一趟。” 墨铎点点头,“本王也一同前去。” 他也开了口,老城主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让桑赫去吧。殿下身份贵重,还是不要去涉险了。” 苏南衣站起身来对墨铎说道:“殿下,还是留在城中和老城主商议一下出兵的事吧,我们几个一同去双崖村,保证把事情解决掉。” 一听说她要出马,墨铎的心里顿时安定不少,但也有些担忧。 苏南衣笑了笑,“殿下不必忧心,疫症之事我有经验,而且,我也会带够足够的人和草药,就请放心吧!” 她又转向老城主,“城主,不知近日城中可有些什么烦恼事吗?” 老城主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在诸位到来之前,的确有烦心的事情,那就是中原人的店都关闭了,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虽然说城中有存粮,但是时间久了,还真有些支撑不住,本来正为这事烦忧。” 苏南衣笑了笑,“这次殿下来,除了想请您一同出兵,还有就是来为您解决烦忧的。” 老城主眼睛顿时亮了,“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墨铎抬手指了指苏南衣,“我这位小兄弟可以去当说客,让那些中原人的店重新开张,恢复城里的商业秩序,解决老城主的后顾之忧。” 老城主一听这话真是喜出望外,急忙站了起来,“小兄弟真有这种把握?中原人看似随和颇有礼仪,但是他们遇到问题的时候却十分团结,说实话,这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还没有查看清楚。” 苏南衣心说能让你查出来那才叫奇怪了。 她笑得意味深长,话也没有明说,“老城主请放心,给我两天的时间保证办得到。” 桑赫看着苏南衣,目光幽深,微微闪烁,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很多谜团,每次在关键的时候,总是给人意料不到的惊喜。 苏南衣话风一转,“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请老场主给句实话。” “公子请说。” 苏南衣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想请问老城主,程阳过来拉拢您,给您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屋子里顿时静了静,老城主父子心神都跟着一惊。他们以为这算的上是机密要事,只能和墨铎密谈,结果被苏南衣当面就问了出来,而墨铎却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 由此可见,墨铎对苏南衣的信任到达了何种程度。 老城主迅速平复了心绪,被人家救了好几次,而且又当着墨铎的面,他怎么也不能说谎。 老城主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殿下,程阳来跟我说,如若答应和他合作,那么就许我异姓王之位,还让我以后去京都,在那里养老。” 墨铎脸色沉肃,没有说话,苏南衣轻笑出了声,老城主疑惑的看着她,苏南衣开诚布公的问道:“老城主,你是去京都养老还是去京都当人质啊?” 老城主的脸色泛白,桑赫也紧皱眉头,苏南衣继续说道:“老城主,请恕在下不恭之罪,但我说的也是事实,在这峪城你最大,想怎样便怎样,天高皇帝远,也算是封疆大吏,重权在握,又是蒙林国的屏障,谁能把你怎么样?” “现在墨铎殿下来,不也是跟你有商有量的吗?可如果你一旦进了京都,身家性命都握在人家的手里,要兵无兵,要权无权,只有一个异姓王的虚名,你到底图什么?” “而且少城主将来也是要继承你的城主之位,你在国都他在峪城,你们父子俩不能享受天伦不说,你在那里,少城主就要顾及到你的安全,相当于一个重要的把柄握在人家的手中,这样一来,一个异姓王就牵制了你们父子二人,我想请问,老城主,你究竟图的是什么?” 老城主霍然站起,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话来,桑赫的脸也沉的可怕,嘴里喃喃道:“竟然是如此……” 苏南衣心中暗自好笑,这蒙林人的脑筋是怎么回事?都是直来直去的吗?这么简单的东西竟然看不透,唉呀!真是操碎了心。 她说到这儿看了一眼陆思源,陆思源把一件东西从怀里摸出来,双手递给苏南衣。 苏南衣就当众这么一抖,把东西抖开,竟然是一道旨意。 墨铎他们都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苏南衣也没有诵读,直接交给了墨铎。 “殿下,请过目,老城主你也自己看看吧!” 这道圣旨,就是他们进城之前在林子中得到的那一道。 也就是程阳口中说的,快到了的那道给老城主封王的圣旨。 老城主看的心惊胆战,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道圣旨竟然早已落在了苏南衣的手中。 他心里暗暗冒出冷汗,幸亏立场坚定没有怎么动摇过,否则的话,一旦心生异心,自己和儿子的下场,现在是什么样还未可知啊! 苏南衣手指点着那道圣旨,“从圣旨上还看出什么来了?” 墨铎眯着眼睛,“看来,这背后搅弄风云的人,还没有完全把权力握在手中。” 苏南衣赞同上的点了点头,“不错,殿下说的很对,所以我们不必心焦,沉着应对,只要兵贵神速,快速出发抵达国都,一切都不是没有可能,我们依旧有很大的胜算。” 墨铎的心里安稳不少,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躁被抚平了许多。 事已至此,老城主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就表示一定听墨铎的话,连他们父子带手下的这些兵丁勇士为墨铎马首是瞻。 墨铎在心里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这一番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得到老城主这一句话,真是不容易啊!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与众不同的疫症 苏南衣说到做到,从城主府里出来,她就去找了孟掌柜。 和孟掌柜商量了一下重新开门的事情,然后又让他带着去了这里的药店,找了几位不错的坐堂先生,其中就包括李大夫,还拿了一些草药。 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所以,苏南衣和孟掌柜也商定好,让他在城里做好准备,一旦有任何需要,就飞鸽传书,孟掌柜迅速准备人手和药材去做接应。 听说她亲自要去双崖村,孟掌柜还是有些担心。 苏南衣本人倒是毫不在意,把事情吩咐好,随即就回住处准备东西。 陆思源和老修还有思格兰,自然也是要跟着一同去。 至于奇兰舍和这边的事儿,桑赫也安插了人手,苏南衣也和孟掌柜提过,让他暗中注意。 萨德已死,大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他现在也全心为苏南衣办事儿,也成了暗中注意的一颗钉子。 这些暗线虽然暂告一个段落,但是程阳和未出手的凌霜还是一个隐忧。 苏南衣再三叮嘱墨铎,让他多加注意,然后几人提前打头阵,奔向双崖村。 双崖村是一个小山村,有几十户人家,大多以养羊打猎为生。 周围稀稀落落也分布着一些小村子,双崖村算是他们之中最大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集市的。 每到集市开放的日子,周围的那些小村子里的人都会到这里来赶集,换取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也正因为如此,疫症才会蔓延的如此厉害。 他们到了双崖村村口,苏南衣让大家停住,“现在还不知道村内的具体情况,大家务必保持警惕,不能分散,另外,把我准备好的东西都带上,药也吃过,务必万无一失。” 苏南衣亲自给思格兰带上了她自制的面罩,这才带着大家进村。 村子里一片萧条,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街上一个人影也瞧不见,隐约能听到传出来的呻吟声,听起来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老修皱眉吸了吸鼻子,“怎么觉得这疫症如此奇怪?” 苏南衣问道:“怎么说?” 老修咂了咂嘴,“看看四周,老夫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见过几场疫症,和这情况完全不同,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有点怪怪的,虽然说疫症病情各有不同,但是总归就那么几种,一般来说都会有高热的现象,但这里并没有,反正就是挺怪。” 苏南衣点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你们还记得吗?萨德临死之前说过的话,我才想这可能和萨德所说的毒有关。” 老修捏着胡子,“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疫症而是人为,是有人下毒?用的就是萨德的那些毒药,让他练毒也是为了制造疫症引发恐慌?” 苏南衣若有所思,“我目前是这么个想法,但是一切都没有证据,我们还需要仔细打探一番,而后再做定论,所以,来之前我也没有说明我的想法。” 陆思源开口道:“没有说明是对的,现在城里虽然说暗线扫除了,但是隐忧还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点儿好。” 苏南衣看着村子里的景象,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些百姓总归是无辜的,如果真的是疫症,我们就尽心救治,如果是人为,反倒好说了,只要把毒解了就行,如果需要解毒的话,那根本就不在话下,毒虽然猛烈,但只要对症药,吃对解药很快就能够恢复,之前在吴泯舟那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提到吴泯舟那边的事情,老修又急忙表态,“我先声明,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也还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陆思源面无表情,“你心虚什么?现在又没说是你。” 老修张着张嘴,在心里暗自嘀咕,你可做个人吧!就你那怀疑的小眼神儿,任谁一看心里能不慌啊。 思格兰凑过来小声的说:“修爷爷不必难过,我相信你。” 老修感动抽了抽鼻子,“还是我们小思格兰最疼人。” 他们走了一段路,依旧没有看到人影,他们出来乍到,对这里也不熟悉,总得先找到里正什么的,然后才能展开救治。 这时候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响,大家转过头去,正是那个送骑兵,他从马上下来,依旧风尘仆仆,“对不住,我来晚了,各位,城主大人命我来给大家带路,但是我之前赶路赶的太匆忙,一不小心多睡了一会儿,实在抱歉。” 苏南衣点点头,“不妨,你一路辛苦了。先带着我们去里正家吧。” 说罢,把一个面罩递给他。 送骑兵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左右翻了翻,看着跟蒙面的那块布差不多,按照苏南衣教他的方法捂住了口鼻。 双崖村并不大,很快就到了里正家。 里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胡子花白,穿着蓝布棉袍,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腿脚还算是灵便。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感染疫症,听到送骑兵说城主派来的人给他们医治,顿时就来了精神。 苏南衣详细的询问了情况,根据里正说,疫症发生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蔓延的却挺快。 刚开始的时候是家里的小孩子,再接着就是他们的父母,三三两两的,刚开始他的确是没有在意,可后来事态越来越严重,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里正说到这里满脸的晦涩,眼中满含泪水,“实在是我的疏忽,如果刚一开始就多加注意,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可怜阿蒴一家,白白的丢了性命。” 气氛很沉重,但是苏南衣身为医者却不得不询问清楚,“阿蒴一家是因为疫症才去世的吗?我听说因为疫症本身去世的人不多,大多死于自尽。” 里正的脸色青白,叹了口气说:“没错,主要是这种病太折磨人了,痛的死去活来,可也不会一下子死掉,有些人承受不住,所以就……” “那死去人的尸首还有吗?” 里正摇了摇头,“没有了,因为怕传染已经抬出去了。”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一阵哭声,里正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的痛色,苏南衣问道:“你家里是不是也有人被感染了? ” 里正点了点头,捂着脸哭泣,“是我那七岁的小孙孙。” 苏南衣当机立断,“走,带我过去看看。” 她没让其他的人跟着,只叫了老修,两个人一起去里正小孙子的房间。 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挺可爱,但是现在脸色发黄,满脸的泪痕嘴唇都咬破了,正在啼哭不止。 他的母亲是个年轻的妇人,正在柔声抚慰,但是丝毫不见成效。 里正一边流泪一边说:“刚刚哭的睡着了,这才安定了一会儿,现在又闹腾起来了,这日子可究竟要怎么过呀?神明啊,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尽管惩罚我吧!” 苏南衣握住小孩子的手,把了把脉,眉头就是一皱。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探山神庙 老里正把苏南衣他们都看成了救命的神明,一见她的眉头皱起来,脸也跟着变成了苦瓜,心揪成一团。 “大夫,究竟怎么样?我的小孙孙能不能治得好?” 年轻的母亲二话不说跪下就叩头,苏南衣急忙把她扶起来,老修也跟着上前看了几眼,确定不是什么阴邪之术。 苏南衣放下小孩子的手,拿出一粒药丸来交给年轻的母亲,“把这个药丸用温水化开,给孩子灌下去。” 对方千恩万谢的接了,迅速按照苏南衣说的去办,一杯温热的药水下肚,孩子顿时不哭了,苍白的小脸上又露出笑容。 老里正喜出望外,老泪纵横,拉着全家跪下就叩头。 苏南衣扶起他们,对小孩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里正抹着眼泪说:“他是最小的孩子,排行在三,还没有起正式的大名,就叫小三郎。” “小三郎,”苏南衣笑了笑,摸着他的头顶,“很可爱的名字,那你愿意跟我说说,你是因为什么生的病吗?” 小三郎眨巴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苏南衣蹲下身子和他平视,“那你跟我说说,你生病之前都去过哪里,跟谁一起玩儿了,见过什么人,好好想想,不着急。” 小三郎忽闪着大眼睛,仔细想了一下,“我平时跟隔壁的二黑哥哥玩儿,我们那天……” 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老里正,后面的话没敢再说。 苏南衣看看老里正,老里正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又去那个湖里摸鱼了?” 小三郎咬着嘴唇不吭声,苏南衣示意老里正先别发火,轻声安慰小三郎,“你好好说,我跟你爷爷说,让他不生你的气,也不罚你。” 小三郎有些不太相信,“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说话算数” 老里正无奈的叹口气,“你好好说吧,我不生气,也不罚你。” 得到了肯定,小三郎也松了口气,说话也活泼起来,“那天我们的确是去湖里摸鱼了,湖面上冻了冰,二黑哥力气很大,把上面砸开了一个小洞。本来冰面上有其他的洞,但是,有人不让我们靠近,二黑哥就悄悄的自己挖了一个洞,我们摸上来两条鱼呢,一人吃了一条就回家了,后来就开始肚肚痛。” 苏南衣敏锐的抓到他话里的关键点,“你说湖面上还有其他的洞?” “对呀,有好几个呢,好多人都去那边抓鱼。不过,我们小,没有人带我们玩儿,他们又不让我们靠近,所以我们就只能自己抓了。” 苏南衣转头问里正,“他说的二黑哥,被传染了吗?” 老里正连连点头,“对。二黑是我们邻居的孩子,自小失去了父亲,孤儿寡母十分可怜,不知道您……” 苏南衣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跟着老里正去二黑家,一进门就听到低低的哭泣声。 二黑的母亲看上去十分苍老,可见岁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老里正简单的说明来意,她也是千恩万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南衣的身上。 苏南衣给二黑看了一下,他的情况比小三郎还要略微轻一些,但毕竟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痛的死去活来。 苏南衣又让他吃了一粒药丸,很快症状缓解,二黑的母亲又是磕头又是道谢。 苏南衣问了小二黑当天的情况,他和小三郎说的差不多,苏南衣又问:“那你想一想,当天在湖里捕鱼的人是不是大部分都得了疫症?有没有没有不得病的?” 二黑仔细想了一下,说出了几个名字,老里正一边儿听了,一边摸着胡子想,最后肯定的说:“这些人都得了疫症。” 苏南衣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但她没有明说,回到老里正的家,才把自己的判断对其他人说了。 “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疫症,就是中毒。问题应该就在那个湖里。为什么先得疫症的是这些孩子?因为他们贪嘴或者是中间被谁引诱也说不定,去湖里摸鱼,刚开始的时候不敢回家,怕挨骂,就在外面偷偷把鱼吃了,然后回家就发病。 还有的大一点的孩子摸了鱼吃不完,拿回家来,父母也因此得病,谁能会想到鱼中会有毒?只怕他们平时春夏的时候也会在湖里打鱼。所以并不会把源头想到鱼的身上。” 老修点了点头,“不错,我刚才也看过,不是什么蛊毒之类的,就是简单的中毒。” 陆思源脸色阴沉,“这些人的心思真是歹毒!这种想法都能想得出来。” 思格兰气的鼓着腮帮子,“谁说不是,他们真是太可恨了,抓到他们应该每个人打一百大板。” 苏南衣说道:“他们用这种方法估计也是不得已,这种方法其实上散播的速度并不快,不怎么喜欢吃鱼的人就不会因此被感染,我想这也是他们的无奈之举,萨德的毒药不多,如果下到每家每户的水缸中,一是量不够,二是容易被查出来。而下到湖中,再引诱他们去捕鱼,至少他们自己不容易暴露。用毒的量也不多,只需要把毒药掺在鱼饵中便可。” 有了清晰的思路,苏南衣就着手准备救人,毕竟救人如救火,细数了一下带来的药丸,并不是很够,问问里正村里感染的人数,登记在册,然后又飞鸽传书,让孟掌柜去准备。 另一方面也通知墨铎和老城主,让他们安排水鬼,过来查探湖里的情况,多方面同时进行。 老里正在村里的声望还不错,很快就把事办妥,得病的人解药一吃下,症状就很快缓解。 关于疫症和死亡的恐慌也瞬间消散了许多。 苏南衣让里正暗中调查村里有没有谁接触过陌生人或者看到过陌生人,凡是知道消息,能够提供线索的,可以赏银一两。 别看这一两银子不多,对于这偏远山区的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一时间很多人都来提供线索。 最终筛查出来在湖的东面,有一座小山,山的半山腰有个废弃的小山神庙。 好几个人都说曾在那里遇见过陌生人,还有几个孩子说,见过山神庙里飘出烟来。 有烟就说明是在做饭,既然是做饭就是暂时小住那里。 一定有古怪。 兵贵神速,当天晚上苏南衣和路思源就轻装简行,直奔那个小山神庙。 这里并不难找。 黑夜中月光暗淡,枯枝摇摇,夜风呜呜的吹过树梢,听起来还挺吓人。 他们很快到了山神庙外,并没有急着进去,低头仔细一看,两人同时在门口发现了一丝异常。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一条若有似无的细丝,拦在山神庙门前。 月色幽幽,光线不是很亮,这根黑色细而长,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但这条细丝也是杀人的刀,锋利无比,若是一不小心就撞上去,只怕腿都要被割下来。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几分惊讶,没有想到在这里还会见到这种兵器,看来对方的实力还真是不容小看。 这种细丝名为噬蚕丝,是由极寒铁打造的一种兵器,极其难得,可谓是寸丝寸金。 它的锋利不亚于陆思源手中的那把宝剑,而且这种东西极为阴诡,一般用来暗算人,十有***都会被它收割性命。 苏南衣立即收起了轻视之心,她原本以为萨德的身边都是古英这种小角色,无非就是用个毒,耍点阴谋诡计的主,可是一见噬蚕丝,立马就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 能用噬蚕丝的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我们要格外小心,不知道别处还有没有,”陆思源下意识把苏南衣挡在身后,把手里的宝剑提在手中,“你跟在我的身后,不要轻举妄动。” 苏南衣把缠在腰间的宝鞭也取了出来,“没关系,我手里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两个人动作轻盈掠过噬蚕丝,纵身跳上院墙,然后往院子里看,院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殿内有一点灯光,昏暗飘渺,在破败的山神庙里,看起来分外诡异。 陆思源摸出一枚暗器,先在院子里试探了一下,发现没有异常,这才轻轻跳入院中,依旧把苏南衣护在身后。 两个人轻步到了殿前,又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噬蚕丝。 借着昏暗的灯光往店中看去,光线里残破的山神像更显得破败狰狞,正在瞪大的眼睛俯瞰人间。 这个山神庙不大,这殿堂可不小,光线黑漆漆的,要是想藏一个人,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苏南衣看着地上刚刚燃尽的火堆,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手指一弹,落入灰烬中,然后拉着陆思源退到一旁。 大殿的台阶下有一株大树,虽然树叶已经落尽,但是树干粗壮,还是能够很好的掩饰住他们两个人的身形。 没过多久,就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儿,从火堆里飘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有两个人捂着鼻子,从大殿中走出来。 其中一人道:“你在火里放了什么?怎么这么臭?” “我怎么知道,就是随便在山上捡了一点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那怎么臭成这样?” “你该不会是捡了什么东西的粪便了吧?” “你快别说了!真他娘的恶心。” 借着惨淡的月光,苏南衣看清了这两个人的长相,他们俩居然长得有***分相似,都是穿着皮袍,头发很长,梳了一头辫子在脑后,脑门上纹着一些刺青,图案诡异,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们手上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隐约还有光芒闪闪,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 苏南衣和陆思源很快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认出那是用噬蚕丝时带的一种特殊手套。 显而易见,他们就是噬蚕丝的主人。 但是他们俩不像是蒙林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苏南衣和陆思源极有默契,两人迅速一左一右,把那两个人包抄在中间。 那两人正捂着鼻子抱怨,突然之间听到身后恶风不善,急忙掉头,一看寒光闪闪攻气十足,他们不敢大意,急忙拿出兵器,猛得对抗上去! 他们手里的兵器细韧如丝,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噬蚕丝!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平时战无不胜的兵器,竟然没有伤到陆思源和苏南衣的宝剑和鞭子! 他们吃了一惊,后退两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我们?!” 苏南衣懒得和他们废话,招招攻进,两人气得跳脚,也不敢大意,只能连忙招架。 本来以为能用噬蚕丝的人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身手一定很出众,但没想到,十乐个回合下来,他们就明显落了下风。 苏南衣冷笑一声,“原来只是凭这种歹毒的兵器取胜,并没有什么真功夫!” 两人气的咬牙,却又无从反驳。 他们见敌不过想要跑,但是陆思远比他们先一步已经堵死了他们的退路,情急之下,其中一人从怀里摸了什么东西,手掌一翻,一股白雾在苏南衣和陆思源的面前炸开,他们想着借此机会逃走。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扔出的毒物根本就不起作用!! 相反,就在他们以为得手的刹那,陆思源也扔出了两枚暗器,分别打中了他们的肩头,他们猛然吃痛,手里的兵器也落了地,苏南衣又趁机也撒了一把毒粉,雾气炸开,两个人身子晃了晃就翻身栽倒。 他们浑身没有了力气,但并没有晕死过去。 苏南衣低头看着他们,“知道这叫什么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两人被羞辱,脸上有些挂不住,其中一人恨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们?” 苏南衣脸色阴沉,目光如刀,“无怨无仇?那这山下的百姓和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们为什么要下毒害他们?” 两个人脸色微变,“你们是官府的人?” 苏南衣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你管我们是什么人?倒是你们,说吧,究竟是什么来头?” 其中一人哼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陆思源手起剑落,划破了男人的手腕,手筋也被割断了,他惨叫一声,陆思源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说:“就凭你们现在是阶下囚,明白吗?” 那人痛得不断的喘气,眼睛怨毒着看着陆思源,苏南衣慢慢收起鞭子,把匕首拿了出来,指尖在刀刃上划过,白嫩的手指映着乌黑的刀刃,看得让人心惊。 “你再瞪!试试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男人吓得脸色骤变,眼神中满是惊恐,不敢再多说一句。 另一个人还算识时务,“两位英雄!手下留情,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无冤无仇的谁愿意害人?” “受人指使啊,你们不愿意?这话用来骗谁呢?”苏南衣笑眯眯的看着他,“恐怕,其中捞了不少的好处吧?” 话音落手里的匕首刀尖往下一滑,把那人的皮袍子划破,从怀里滚多出几张银票和一包金锭子,金灿灿的,在幽暗的光线里,显得十分诱人。 苏南衣把东西拿起来掂了掂,“这就是你们的苦衷?” 两人件事情败露,脸色灰白,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苏南衣用刀刃轻轻拍着男人的脸,刀缓缓地往下移动,落在他的喉结上,“不如你来跟我说一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说不定我会好心放了你们呢?” 那人感觉刀刃儿的森冷锋利,大气儿也不敢喘,吞了一口吐沫,“好,我说!你别杀我。” 第六百六十章 变故生,杀机现 这两个人吐得倒也痛快。 他们原来是流落在江湖的人,平时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这一次也是为了钱财。 他们说,是有一个神秘的男人,把毒药和鱼饵给了他们,那种鱼饵十分特殊,全是活的奇特的小鱼,沾毒而不妄,投入湖中之后,被那些鱼争相夺食。 湖中的鱼吃了也不会很快就死,毒性慢慢在它们体内酝酿,然后他们会引诱村民去捕鱼,让他们中毒。 为了造成是疫症的假象,他们有时候还会捕上鱼来,让人假扮鱼贩,去集市卖。 平时村民穷苦,舍不得宰羊,能吃到鱼也算不错,何况他们也不是为了钱,价格卖得很低,所以每次都能很快卖空。 就这样,毒被散出去,他们再悄悄散播消息,让村民以为是疫症,搅乱人心。 至于为什么不做成真正的疫症,一方面是萨德的药没有那种效用,一方面是他们也怕染及自身。 反正,他们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让这边生乱,让送骑兵去送信,峪关城那边会派人过来,引发恐慌,让他们难以兼顾。 那时候,老城主病得半死活,桑赫主事,城内都自顾不瑕,再抽派人手处理这边的事,再加上中原人闭店,所有的事情齐发,峪城想不乱都不行了。 哪里想得到,老城主现在身体无恙,中原人的店又恢复如常,这边的疫症三两下就被苏南衣识破。 一个连环大计,就这么成了一盘败棋。 苏南衣听完,冷笑了一声,低头看看他们的8号,似笑非笑的说道:“二位,你们说,你们是江湖人?” “对,对啊!” “是吗?那你们这8号,是从哪里来的?” “抢的。”那人干脆的说道,“去年我们杀了两个游侠,他们身上就带着这个,我们还高兴了半天,觉得捡到了宝贝。” 这的确算是宝贝,但看是谁用。 苏南衣没再多问,陆思源把8号收好,又废了他们的武功,带着他们下山。 老修和思格兰等得心急,听到外面有动静,都跑出来看。 借着火把,看到他们带了两个人回来,都凑过来看。 两人低着头,浑身难受得要死。 老修问道:“就这俩货?” “嗯,据说是江湖人,为了钱,”苏南衣简短的介绍。 但这个说辞,她其实并不怎么信。 老修看着他们的装扮,眉头拧着,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正想拿着火把离开,其中一个人偏了偏头,他额头上的刺青在光线里一闪。 老修的眸子微缩,“你,转过头来。” 那人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老修。 火光里,老修看到他脑门上的刺青,又看到他们俩的脸,迅速后退两步,眼神中闪过惊恐,大声喝道:“退开!” 苏南衣和陆思源不明所以,但下意识都按照他说的去做。 老修拿着火把退开的同时,一把拖过思格兰。 就在这刹那之间,那两人突然怪笑了一声,身形抖了抖,如同蛇一般扭动了几下,骨头似乎都在发出咔咔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 “真是不好玩啊,还以为能在这儿玩几天呢!” “没想到被你给看破了……” “能看透我们的人,也算是人物了,你是谁……” 他们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似是用了内力,嗡嗡的震着人的耳膜,心头有些烦躁。 老修扔了火把,双手捂住思格兰的耳朵,大声喝道:“呸!你们这两个恶心的家伙!真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吗?谁不知道,你们是最恶心的,早就臭名远扬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不远处划拉过一个破东西,也不什么铁还是什么材质的,一通乱踩,乱踢。 那东西发出乱七八糟的声响,和那两个人的说笑声交杂在一起,那两人的声音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感觉到,立即找了其它的东西开始敲打,那两个开始烦躁,气息好像也乱了。 “住手!”他们异口同声的喝道,整齐得就像是一个人。 “啊!” 不知什么时候,二黑娘从隔壁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碗,里面装着一些吃的。 她大概是想着感谢苏南衣她们,可没有想到,竟然会到这样怪异的情景。 那两个人一见她,顿时眼睛冒出凶光,迈着诡异的步伐,扭着身子过去。 苏南衣急忙大声叫道:“快跑!”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 那两个家伙身姿步伐虽然怪异,但是速度却飞快,他们把二黑娘围在当中,竟是一口咬断了她的喉咙! 二黑娘连声也没有吭,血溅当场。 鲜红的血泼溅开,苏南衣的眼睛都跟着红了,她抽出鞭子,挥舞着就下了杀手。 陆思源紧跟在她身后,剑光闪闪,直刺那两个的后心。 老修让思格兰进屋,也拿出兵器加入战团。 那两个人喝了血,似乎是功力大增,又大笑几声,赤手空拳的就迎击过来。 苏南衣和陆思源使出全力,半点生机没留,老修也招招致命。 但这两个家伙特别诡异,配合得极好,就像一人化成了双影,十分难对付。 终于,陆思源一剑砍在其中一人的手臂上,正是那个被割断了手筋的人,他的动作到底是慢了一些。 那个惨呼一声,后着伤口后退,两人相视一眼,随即纵身一跃,竟是跳过院墙,飞快逃走了。 他们的身法极快,三两下就融入夜色,不见了踪影。 苏南衣和陆思源想追,老修急忙制止,“别追了,这两个人身法诡异,平时的招法难以取胜,天色又黑,追上去你们也讨不到便宜。” 苏南衣低头看看死去的二黑娘,脸色惨白,脖子上的伤口惨不忍睹。 她别开脸,咬牙切齿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如此?” 陆思源也说:“我明明废了他们的武功,怎么会……” 老修叹了口气,正想要解释,二黑从院子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喊。 老里正的家里人也都出来了,刚才都吓得够呛。 二黑哭着叫娘,声音都哭哑了,小脸满是泪痕,哭得苏南衣的心都要碎了。 老里正让人把小二黑带进屋,也抹着眼睛说道:“这……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其它的邻居听到动静也都点着火把过来,连夜帮忙收拾了尸首,设了灵堂。 苏南衣给了老里正银子,让他天亮帮着置办棺木什么的。 一直忙活到东方见亮,这才算是收拾清。 看着夜色中飘动的白幡,苏南衣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该在山神庙把那两个家伙解决了,根本就不应该把他们带回村里来! 陆思源看着她难过的模样,心里也很不好受,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老修在一旁眉头紧锁。 第六百六十一章 他们的真实来历 整个院子都被压抑和沉闷笼罩,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不仅仅只为刚才那血腥的一幕,更因为一个无辜的人因此而丧命,一个可怜的孩子失去了母亲。 苏南衣深深自责,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疏忽造成的。 陆思源在一旁安慰,却根本于事无补,她无数次在想,如果当时就在山神庙里对那两个下了杀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至少应该不会连累到二黑娘。 可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死去的人也不会死而复生。 她看看老修,“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老修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眼角的余光不时瞄着陆思源。 陆思源看着他这副鬼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和意林有关,抿了一下嘴唇,“怎么?又和意林有关?” 老修飞快看了苏南衣一眼,艰涩地吞了口吐沫,“嗯,差不多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吧?”陆思源最讨厌他这个磨磨唧唧的劲儿,催促他道:“你快点说。” 事到现在老修也没法再瞒,叹一口气说:“这俩人走的真是歪门邪道的野路子,他们俩是双生子,但他们并不是意林人。” “意林的边境有一个小部落,那个部落很小,常年都是在烟雾缭绕中,人也很少,据说若生下双生子,为大灾之兆,所以一般生了双生子都会被溺死。 传闻他们部落首领的夫人曾经生了一对双生子,因为不忍心,所以就想暗中把这对双生子送走。 但是很快被部落中的长老察觉,率人追赶,意图把两个男孩儿都弄死。 但是据说这个首领夫人有一点神通,具体是什么神通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是把这两个孩子抢救下来送出部落,说是送,其实也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后来,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不知是在何处习得了一身武艺和诡异的道法,他们杀回部落,屠光了部落中所有的人,包括他们的母亲。 随后去过意林的国都朝见过国主,因为他们歹毒,阴诡,为国主所不容,只让他们待了几个月就让他们离开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思远也没有听出这两个人和意林有什么关系。 他隐约觉得,老修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把全部的经过交代清楚。 老修目光有些躲闪,紧紧抿住嘴唇,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陆思源见苏南衣神色难过,精神也有点儿恍惚,顾不上再逼问老修,劝苏南衣去休息一会儿。 苏南衣根本睡不着,思格兰在她床边守着她,小手轻轻拍着她,她也只能勉强闭上眼睛,其实思绪极为烦乱。 陆思源站在院子里,隔壁院中的唢呐声以及办法事超度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让他的心里越发压抑。 他看着站在树下的老修,走过去一声不吭的站在身后。 老修没有回头也知道是他,低着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追问。” 陆思源看着他,语气淡淡,“究竟还有什么隐情?一下都说了吧!” 老修回头看着他,目光在他的胸口上一掠,陆思源微微挑眉,“怎么?” 老修收回目光,“你那块儿印记还在吧?” 陆思源皱眉,“你这不废话吗?当然在。” 老修再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陆思源被他的哀声叹气搅得心烦意乱,“你究竟怎么回事儿?从来没有这样过,有什么赶紧痛快的说,卖什么关子。” 老修噎了口气,“不是我故意卖关子,而是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本来我没有想说,我现在看到这两个人,我觉得,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善罢甘休?”陆思源声音狠厉,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淡,“他们还不会善罢甘休?我还想找到他们要了他们的命呢。” 老修苦笑了一下,“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提醒你,要知道你是意林的皇子,意林皇族天生的与其他人不同,最重要的是表现在血脉上,你们的血液和常人不一样,而这兄弟俩修炼的是邪术,十分的邪门儿,我也没有完全琢磨透,他们当初去意林,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想着盗取意林皇族的血脉。” 老修说到这儿堵了一下,吞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当初你父皇发现他们的企图之后就下令驱逐他们,他们心生不甘,也满怀怨恨,只可惜意林皇族血脉珍贵,也不是谁都能够轻易盗取的,宫里宫外都有十分严格厉害的阵法,他们望而生畏,最终又被法师施法重伤,这才不得以逃离。如今他们遇到你,我只怕他们要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会善罢甘休。” 陆思源脸色沉下来,转头看了看屋内苏南衣的方向,“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南衣。” 老修胡乱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否则刚才也不会说一半隐藏一半了。” 他无光闪烁,盯着陆思源,他欲言又止,“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思源沉吟片刻,“这两个人很厉害?你也没有办法完全抵挡他们吗?” 老修面露尴尬,“我的确没有,若是有,刚才也不至于白白损失了一条无辜的性命,多年不见,这两个人的能力更大了一些,而且他们应该没有认出我来。 仓皇之下,他们也没有用出全力,我感觉他们的气息好像有些不稳,似乎也有所损伤,这大概也是他们没有认出你我的原因之一。 总之,此处不宜久留,反正这里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瘟疫,你最好是劝说南衣,我们赶紧离开。” 陆思源垂眸看着手里的剑,一言不发,老休急忙说道:“你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以你的实力要想毫发无伤的打败那两个人,绝对不可能,但如果你一旦受了伤,让他们俩察觉到你的血脉,或者是看到你胸口的印记,只怕是会被无休无止的缠上,那种感觉可实在不妙,咱们这一行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也有许多无辜的人,你也不想连累到其他人吧?” 这话戳中了陆思源心内心深处的软弱部分,他并不在意什么其他的人,他只在意苏南衣。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苏南衣身为医者,一向心慈,那些心狠手辣只是对应敌人,对于寻常的百姓和无辜的人,总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例如这次死去的二黑娘已经让她无比自责,如果是在拖累其他的人,恐怕她会无法承受。 陆思源想的是暗中把那两个人解决掉,但现在想来,要想悄无声息的把这事办好,恐怕是不大可能,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后患,思来想去,他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这种无助感很少有,让他十分难受。 “好,我知道了,但是你我也要配合,她一心想二黑娘报仇就想,就这么离开,恐怕不太可能。” 第六百六十二章 原来是想家了 老修无奈的点点头。 他转头看着远处的山林,心里暗暗想,那两个货可别他娘的再回来了。 这个麻烦,他可不想招惹。 苏南衣也没怎么睡,守着她的思格兰后来倒是睡得挺香。 她轻手轻脚起床,推开门看到陆思源站在院中。 陆思源见她醒了,“不多睡会儿?时间还早,今天墨铎派的人应该会到。” “嗯,还会有的忙,我们还先准备一下。” “南衣,”陆思源尽量让情绪平和,不让她听出什么,“我们交接完就走吧,反正这里也不是疫症,也用不着我们在这里忙了,我们回城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南衣脸色有些白,她偏头看着隔壁,丧乐声不断传来,她漆黑的眸中情绪翻滚。 “不行,我还是想留下来。” “南衣,我们留下来并不能改变什么,”陆思源耐心劝,“有些事发生了,执着并不能改变结果,应该往前看。” 这个道理,苏南衣最懂。 她若是执着,她早就该时宫和顾西宸撕杀了。 她深吸一口气,可是,现在不只是涉及到她自己的事,而是连累了无辜的寡母孤儿。 她怎么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陆思源走到她身边,伸手迟疑着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南衣,我知道你难过。但我们此次来,本就是事情凶险无比,这里不是疫症,没有大批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明白吗?” 苏南衣点点头,“我明白,思源,你放心。” 她懂陆思源的担忧,怕她钻了牛角尖而已。 陆思源轻轻吐一口气,“那,稍后他们到了,我们交接完就回城,那边的事情更紧急,安排发兵,奇兰舍的动向,哪一个一动起来都比这边要命得多。” 他心头狂跳,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苏南衣撒谎。 苏南衣略一迟疑,最终点点头。 陆思源心头微微一松。 不出所料,刚过中午,墨铎派来的人就到了。 之前苏南衣和里正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好,老里正又联系了其它村子里的里正,大家登记造册,分批拿药,有条不紊,也算是顺利。 来的军士将领是城主府的府兵,来之前老城主早交待过,让他们听从苏南衣的安排。 按照苏南衣所指的方向,他们去了小山神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干脆一把火烧了。 水鬼下水,找到毒鱼饵,又下了解药,冰湖周围封起来,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捕鱼,杜绝后患。 说起来复杂,有了章程,按照顺序去做,很快做好。 苏南衣交待完就和老里正告别,和陆思源他们一起回城。 走之前放下不少银两,让老里正帮着照顾二黑。 这一行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但世事总有遗憾,苏南衣心情沉重,但也无力改变。 老修走在最后面,不时回头看看远处山林,心里的弦始终没有松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否多余,总觉得,这次的事情还没有完,那两个人在他心里留下巨大的阴影。 回到峪城关内,墨铎和老城主亲自来迎接,老城主说了几番感激的话,让他们好好休息。 墨铎对苏南衣笑笑,“辛苦了。” “殿下客气,军中的事商量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老城主已经下了军令,过几日就要开拔,一旦大军起动,不出一月,就能抵达京都!” 苏南衣松了口气,“如此甚好,我们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殿下不可松懈,越是事到临头,越要沉着冷静。” “好,我会的。” 墨铎没有停留太久,让苏南衣好好休息。 陆思源把他送出院子,低声道:“殿下,南衣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殿下应该心中清楚,我只希望,到时候殿下大事得成,能够按约定做事。” 墨铎面色严肃,拱了拱手,“这是自然,不知道陆兄何出此言?” 陆思源垂下眼睫,“没什么,就是提醒殿下而已。” “我已对神明发过誓愿,绝不会食言,陆兄尽可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只要我最后能做到,必定拼尽全力。” 墨铎信誓旦旦,陆思源也不是擅长言辞的人,点点头,转身回院。 墨铎独自站了片刻,也缓步离开。 老修眉头微拧,“你好好的吓唬人家墨铎干什么?” 陆思源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说是休息,苏南衣没有半点睡意,干脆看地图。 蒙林她来过一次,还是和顾西宸一起来的,记得那次在去的途中,也和顾西宸商讨过关于蒙林和大夏以后的邦交问题。 顾西宸是从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思? 苏南衣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她知道的那些,不是她以为。 其实她并没有真正了解过顾西宸。 思绪变得纷杂,也不知道京中的情势怎么样了,太妃是不是一切安好。 用不了多久就该过年了,过几日大军开拔,看来这次的新年,是注定要在路上过了。 她正胡思乱想,思格兰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 “苏姐姐,吃点东西吧,”思格兰把托盘放下,上面摆着精致的点心。 苏南衣问道:“哪来的?这不像是城主府里的。” “这次你可猜错了,就是城主府里的,是婷兰做的,她知道你回来了,大概也是想做点什么吧。” 苏南衣低头看着,里面的点心的确很精致,香气扑鼻,甚至可以和王府里的相媲美。 “苏姐姐,放心吃吧,修爷爷都看过了,没问题的,”思格兰小声说。 她以为苏南衣只看不吃,以为是觉得不安全。 “好,”苏南衣拿起一块茶花酥,她抿了一口,味道的确非常不错。 而且这味道…… 她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 像是很久以前就吃过,可久远的又让她想不起来。 “苏姐姐,怎么了?不好吃吗?” 苏南衣回神,“不是,很好吃。” 她目光往外看了看,“婷兰人呢?” “已经回去了,她放下东西,简单说了两句就走了。” 思格兰吃着荡着两条腿,小脸上还有点愁绪。 苏南衣觉得好笑,“怎么了?小思格兰有心事?” 思格兰手托着腮,“我想起沉安哥哥了,也不知道他和新嫂嫂怎么样了,大家都好不好,这些精致的点心我以前也常吃的,虽然说在乡下庄子上,但吴伯伯派了好些人给我,做各种吃食的都有。” “这是想家了?”苏南衣给她倒了杯茶,“要不然,差人送你回去,如何?” 思格兰顿时瞪大眼睛,“那怎么行?我只是想想,可没想着要回去,我还有好多事没办呢。” 苏南衣故意逗她,“哦?你要做什么事呀?” “很多事呀,大军开拔,进军京都,解救国主,夺回皇位,这些都很重要啊!” 苏南衣忍着笑,肚子都痛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勾心斗角 苏南衣忍俊不禁,揉了揉思格兰的头。 “原来我们小思格兰的抱负如此大啊,这么多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真是不错呀!” 思格兰眉飞色舞,“那是当然,这些事情都很重要,我怎么能回去呢,一定要瞪大了眼睛,亲眼见证才行!” 有了思格兰,苏南衣的心情好了不少,陆思源听着里面的说笑声,紧绷的心总算松快了一些。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已经入夜。默德和老成竹依旧在商量关于进兵的事情。 苏南衣他们也没有提前离开,就在后院中等着墨铎一起回小宅子。 思格兰缠着苏南衣他们讲一些趣事趣闻,别的没有,这些年在江湖游历,老修也是走南闯北,这些趣事儿什么的一说一大堆。 四个人聚在一起,喝着茶,吃着点心,兴致勃勃地谈起以前的那些事,倒也十分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窗外有一声异响。 这一声,除了思格兰,其他的人都听见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迅速对视了一眼,老修轻轻起身走到窗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只是那一声,之后就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苏南衣低声道:“有可能是来找婷兰的。” 陆思源点了点头,“要不要我去看一看?” 苏南衣略一思索,“也好,只是小心一点儿。他们那些人心肠歹毒,手段也阴的很。” 陆思源转身出了屋子,轻身一跃,直奔婷兰所在的院子。 思格兰兴致勃勃的说:“苏姐姐,要不然我们也去看看吧。” 苏南衣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现在事情在紧要的关头,我们还是以静制动,不要节外生枝,以免给墨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格兰懂事的答应,“那好,我们就在这里等思源哥哥的消息。” 夜色深深,婷兰这两日过得并不太安生,虽然说她体内的蛊毒已清,但是并不代表事情已经了结。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主子会来找她的。 这两日她在心里把那些说辞已经过了无数遍,虽然如此,还是多少,有些紧张。 该来的总会来。 她听到院中的响声时就意识到了。 急忙起身开了门,果然看到眼中有一道黑影,她一点也不敢怠慢,急忙行了礼,“主子。” 程阳一言不发的走进屋中。 他没吭气,婷兰也不敢擅自起身,依旧在那里行着礼,过了许久,才听到程阳说:“起来吧。” 婷兰关上门,慢步走到程阳的近前,“主子,不知深夜前来,有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程阳反手就给她一个耳光。 这一下打的极狠,婷兰身歪了歪,差点摔倒,嘴角的血顿时渗了出来。 婷兰没敢擦,急忙又跪了下去,“婷兰有错,请主子责罚。” 城阳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婷兰的脸,“你有什么错?做错了什么?” 婷兰用力咬了咬嘴唇,“奴婢不知,还请主子示下。主子的奴婢一定就是奴婢做错了,惹得主子不高兴。” 程阳眸光冷厉,“你说你不知道?” 婷兰叩了一个头,“这几日奴婢心里一直慌得很,时时都在期盼主子快点来。” 程阳声音挑了挑,“哦,期盼着我来干什么?” 婷兰声音颤抖,“古英不见了,奴婢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奴婢本想送消息给主子,但是又不能出去,最近府中把守的很严,上次老城主伤病之时,他们已经对奴婢起了疑心,奴婢想快点儿通知主子,可是……”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让程阳自己去想。 程阳生性多疑,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未必相信,只有自己猜出来的,琢磨出来的才会深信不疑。 “你说古英不见了,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正是。” “你要让古英给你送什么消息?” “奴婢是想禀告主人,老城主身体渐好,奴婢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法子,只知道来了一个中原的道士,颇有几分神通。 而且不知怎么把老城主给蛊惑了,奴婢几次想去老城主的书房中探听情况,却连门儿都进不去,最终还被又禁足在这院中,奴婢想让古英去送信,发出几次信号他却一直没有出现,都比手中的信号箭只剩下一支,也不敢再轻易使用。 奴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办砸了差事,还请主子责罚。” 她说着又上前叩了一个头,额头触地一点儿也不似虚假,眼中热泪滚滚,嘴角鲜血直流,在灯光里看起来无比可怜。 程阳眯着眸子,看了她半晌,“还有别的吗?” “别的就没有了,奴婢现在如同是瞎子,聋子,什么消息也探听不到,那个中原道士……” 婷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奴婢买通了一个丫鬟,听她说,那道士跟老城主说,奴婢就是一个妖物,是千年幻化而成,用来夺他的神魄的,所以这才让他身体生病。奴婢心急如焚,却无处申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程阳一时半刻没有说话,沉默着思索,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看着跳跃的灯火,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婷兰额头叩在地上,冰凉的感觉让她脑子里无比清醒,那根弦始终紧紧绷着,不该有丝毫的懈怠。 对于她来说,此时的一个漏洞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这么多年,她太清楚程阳是什么样的人,心狠手辣,手段极其残忍,奇在他刀下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 他们这一批被豢养的姐妹,从百余人到几十人,再到十余人。 她们就如同困兽,不停的厮斗,勾心斗角,最终只剩下这么几个。 那些人去哪儿了,都是什么样的下场,婷兰心知肚明。 终于,程阳缓缓开口,“中原的道士一向爱故弄玄虚,指责别人为妖为邪,实际上没有半点证据,你先忍耐几天,看看情况,既然他把你禁足在这里,却又没有做出下一步的行动,就说明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另外,你也要耐心些,心细一些,最好打听出古英的下落,我也想知道他究竟去哪里了。” 婷兰故作惊讶的猛然抬头,“主子也不知道古英去了哪里吗?” 她脸色微微一变,猛然想起了什么,“会不会……” 程阳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古英的身体里也有蛊毒,他不会背叛,若是他死了,我这边也该收到消息。这两天你先以静制动,过几天再说。另外,这些年教你的东西,你也不是白学的,想想办法怎么反败为胜,难道就这么被一个道士打倒了吗?如此轻易就败北,那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婷兰咬咬嘴唇,不敢有半句反驳,“是,奴婢记下了,多谢主子不罚之恩。” “老城主既然有了异动之心,这个老东西!看来我给他的条件还是不够,他的胃口可真大!” 婷兰急切问道:“主人要去见老城主吗?” 程阳微微挑眉,“怎么?” 第六百六十四章 来看你死没死 婷兰一脸的关切,目光炯炯的看着程阳,“主子,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老城主如今心生异动,会对主子您不利,还是准备妥当以后再去见他吧。” 程阳轻蔑地笑了笑,“无妨,无论他怎样心生异动,他都不会对我下杀手的,这种老狐狸最会左右摇摆,说他是两面派,墙头草,一点儿也不为过,定然不会把我这边的路堵死,你且安心吧。” 婷兰的脸微微红了红,又垂下了眼睫,看起来妩媚动人,“是奴婢愚笨了,奴婢只是担心主子。” 程阳伸手在她柔嫩的脸上摸了一把,指尖触动那抹细腻光润,他的心也跟着微微颤了一下。 “好像瘦了一些,”程阳低声说。 婷兰的脸更红,下巴被他握住,强迫着抬起头来,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媚气横生,“主子,今天晚上要留下来吗?” 程阳心尖儿动了动,被她的这丝媚气搅得心神有点荡漾,这些被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女子,个个都是蛊惑男人的好手,他自己也是男子,深知他们的本事。 程阳笑了笑,拇指在她红唇上轻轻摩挲,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如在大海之上波浪起伏,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彻底被吞没了理智,缓缓地收回,声音淡淡,“不必了,你这边以静制动,过些天我再来看你。” 婷兰点了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嗯,自己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在桑赫的身上下点功夫,无论他们父子谁,只要抓住其中一个,让他们反目,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知道吗?” “是。奴婢记下了,请主子放心!” 程阳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子,拔下塞子,眼睛看着婷兰。 婷兰立即伸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程阳从瓶子里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来,落入她的掌心。 婷兰把药丸捧在手中,恭恭敬敬地向他磕了头,“多谢主子赐药。” 程阳没再多说别的,戴上斗篷的帽子,转身走出去。 在暗处的陆思源把这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抢先一步,脚尖轻点,奔向老城主的书房。 墨铎还在这里,看到陆思源进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陆思源面无表情地说:“那个男人来了。” 老城主立即明白过来,眼中迸出狠光,“殿下,今天晚上就把他抓住吧,他是自投罗网,就让他有来无回!” 陆思源说道:“不可!现在奇兰舍的情况还不清楚,把他抓了容易打草惊蛇,再者,山洞那边的人也还没有抓到。” 老城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可是也瞒不了几天了,那个家伙这次来,一定是来问我情况的,过几天大军开拔,他早晚都会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墨铎快速思考了一下,“现在先不要告诉他,和他周全,不要惊动他,他背后还有多少人目前还不清楚,过了今天晚上再说,我先离开,去和苏兄弟商量一下。” 老城主点了点头,没敢违抗他的命令。 陆思源和墨铎迅速离开,刚走不久,老管家就从外面进来,一脸讳莫如深的说:“城主,那人又来了。” 老城主迅速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很快程阳在老管家的引领之下进来,进入之后才脱下斗篷,露出真容。 灯光下他的眼睛阴鸷如鹰,看起来十分锐利,他上下打量了老城主几眼,心中有些疑惑,按说他的蛊毒不是一般人能够解的,老城主的身边更没有可以借此蛊毒的人,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现在依旧可以如此生龙活虎的站在他的面前呢? 老城主先开了口,“程大人,深夜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程阳勉强笑了笑,嘴角微微一勾,“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听说老城主身子不适,之前人来人往,眼睛太杂,没敢贸然下来,今天看准机会,想看看老城主的身体如何了。” 老城主心中冷笑,你他娘的是来看看我有没有死吧! 按捺住心头的火气,老城主倒了一杯茶给他,“的确是大病了一场,精神有些不济,这两天才好一些,多亏了一个中原的道长,妙手回春,颇有几分本事,说起来这个道长还是二管家给我介绍的。” 程阳心头微微一动,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二管家?怎么他还有这种人脉关系吗?中原人他也认得?” 老城主赞叹了一声,“谁说不是,我也感到很惊讶,不过好在有他,我的病缓解不少。” “那不知老城主是得了……” 老城主知道程阳是在试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脸微微发红,摆了摆手,“实不相瞒,这话实在有点不好启齿,不过程大人也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那中间道长说,老年娶妻娶的就是一个贤字,奈何……” “唉,”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奈何什么?” “奈何我这老眼昏花,有时候难免看不清楚,只被表象所迷,却忽略了本质,以至于身子受创,唉,不提也罢。” 他说的半隐半现,似乎觉得十分的丢脸,话说的模棱两可,可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听得明白。 老城主就是按照苏南衣教给他说的去说这些话,他早在心里来回滚了无数遍。 程阳这个家伙,自私傲慢,又十分多疑,每句话都恨不能猜出不同的解释,越是这种含糊不清的说法,越是让他心中百感纠缠,让他自己去迷惑,去纠结吧,活该! 老城主咂了一口茶,看着程阳眉头紧皱的样子,觉得心里隐隐的痛快,轻松的舒了一口气,“程大人深夜前来,只是为了看我吗?真是多谢了。” 程阳收回思绪,“老城主客气了,我这次前来除了探望老城主,也是想问老城主的意思,想的究竟怎么样了?时间可不短了,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做出决断的好。” 老城主手握着茶杯,低头看着茶水里漂浮的茶叶,微微叹了一口气,“唉,谁说不是,有些事情的确不能总是拖着,我老了,人老多情,难免就想着在故土待着,实在是不想再挪地方了,都城最好,可终究不是个熟悉的地方,难免会觉得心中孤单。” 听到他这话,程阳的眉头狠狠一皱,眼底闪过几分冷光,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老城主的意思是,不打算帮助度拙王爷了?” 老城主又把话说了回来,“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度拙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以前在都城里的时候,我们俩的关系也不错,还经常一起去打猎,多年未见,还是怪想他的。” 程阳还等他往下说,他说到这里,突然又顿住了,又端起茶杯,慢慢的开始咂着茶喝起来。 他忽左忽右,把程阳弄的心神不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六百六十五章 他刻意隐瞒的东西 程阳听得一头雾水,老城主在这里跟他就是东拉西扯,不往正题上说,一会儿好像是同意了,一会儿又好像不同意,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让程阳心里十分火大。 可他偏偏又不能发作,勉强笑了笑,“老城主,我来一次也不容易,您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者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过几天老王爷为您求的圣旨应该就到了,到时候我们也好仔细的商谈一番。” 老城主听到他提起圣旨这回事儿,心里越发的不痛快,心说你还圣旨,殊不知你的圣旨早就落到别人的手里了,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察觉吗?难怪会败得这么彻底,真他娘的笨呢。 他把最后的茶喝了个干净,慢慢的放在茶桌上,这才笑了笑说:“既然如此,不如等下次我们再谈,程大人以为如何?” 这就是有了送客的意思了,程阳心里暗暗憋气,这老狐狸!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到圣旨,看来他是不会轻易吐口的了。 本来程阳有婷兰和古英在这城主府里,他还有些底气,可是现在古英下了不明,婷兰又被禁足在后院当中,以为可以用蛊毒把老城主控制住,现在看来老城主的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的心里有些烦躁。 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更加不敢贸然把老城主给惹恼了,否则的话……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怎么说这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是手里没有点强硬的把柄,还真不太好说。 思及此处,程阳也只能暂时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老城主所说即是,那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等到圣名道了,在下再来打扰,希望到时候,可以得到老城主的好消息。” “好说,好说。” 老城主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程阳也没有办法再多停留,穿上斗篷,戴上帽子,趁着夜色又匆匆的离去。 他一路走一路放了两支信号箭,果然没有古英的丝毫动静。 他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去了哪里,而且听老城主说,那个中原道士还是古英给找来的,这让他的心里更加的不安。 那家伙难道真的是叛变了?可是他怎么敢呢?他的身体里还有种下的蛊毒呢! 可是老城主的身体里也有,现在看来却不像是有蛊毒发作的样子,难道说,真的被那个中原道士给解了?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程阳心里十分的烦躁,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思索,根本就没有发现身后有人暗暗跟踪。 陆思源和苏南衣一直跟着他,从后门出了府,上了一辆马车,跟在马车后面,看到那辆马车一路奔向了一道后门。 不用绕到前面去,只听前面隐隐约约的笑声,丝竹声,还有空气当中飘荡着的各种混杂在一起的香气,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奇兰舍。 这家伙果然又到这里来了,想必就是来见那个凌霜的。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了,两人轻车熟路的从后门进入,找到凌霜所在的屋子,趴在后方坡上轻轻揭下一片瓦,往里面观看,正好看到程阳刚刚进屋。 凌霜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房间里也没有客人,早早的等着他,见到他进来,急忙迎了上来,接过他手里的斗篷,“主子,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阳阴沉着脸也没有回答,凌霜也不再多问,反手关上了门,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轻轻递到他的手边。 程阳接过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眉头依旧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凌霜也不多说话,就在一旁静静的守着。 外面热闹非凡,她的房间里倒着十分安静,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程阳一边想着问题,一边慢慢的把那杯茶喝完了,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他这才说道:“你这几天找借口去城主府一趟,打探一下情况。” 凌霜怔了一下,“去城主府?婷兰姐姐不是在那里吗?还有古英。” 程阳叹了一口气,“婷兰被禁足在后院当中了,现在什么作用也起不了,至于古英,我让你去,就是去找他的下落。” 凌霜这一下吓得不轻,瞪大了眼睛说:“古英不见了?!” 程阳盯着她一直没有说话,凌霜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下,“主子,奴婢知错了,不该多嘴问这些不该问的。” 程阳轻轻的嗯了一声,“知道错了就好了,起来吧!” 凌霜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程阳又继续说道:“你进去以后,打探一下古英究竟去了哪里,婷兰说没有他的消息,我试着放了暗号,也的确不见他,另外查一下,那个中原道士的来路,似乎颇有些神通,如果可以的话,再去看看,老城主的身体里的蛊毒是否解了,我始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那个中原道士的本领也太强了一些。” 凌霜点了点头,没敢接话,程阳自顾说道:“那些道士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他们无非就是胡说八道,骗些钱财而已,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道士能有些真本事的。当年在边关,道士法师,我不知道见过多少,也不知我亲手宰了多少,我还真就不信,这么多年的周密安排,会毁在一个道士的手里,我说什么也不会甘心!” 凌霜重新跪了下来,“主子请放心,只要奴婢有一口气在,一定全力为主子分忧,明天我就想办法去城主府一趟,好好打探消息。” 程阳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最乖巧懂事,这些年也多亏了有你,等到这次的事情了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凌霜身子微微一颤,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像是浓烈的希望,炸出喜悦的火花,她的眼底映着程阳的模样,满心都是欢喜。 程阳也不再多说别的,手指顺着她的下巴摸到脖颈,再到肩膀,两个人互相对视,接下来的情景,就让苏南衣和陆思源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两个人跳无声息的离开,一起往回走,路上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苏南衣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你刚才听见了吗?那个程阳说,以前在边关的时候,边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待的。” 陆思源点了点头,“不错。我看那个程阳走路的步伐有些特别,像是有些武艺在身的。” 听他这么一说,苏南也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不错,他的走路姿势的确和寻常人不太一样,有些像官步,但是他又好像在刻意隐藏。” 陆思源摇了摇头,“不是官步,是武将的步伐。” 苏南衣的眼睛微微一亮,仔细回想,嘴角荡开笑意,轻轻拍了拍陆思源的肩膀,“不错,思源,真有你的!这种细节都被你发现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眼神里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陆思源笑了笑,“现在我们对这个程阳多少有了一点儿了解,一方面是,他在边关待过很多年,另一方面可能做过武将。中原人,还做过武将,这在蒙林来说应该并不多见,可以打听一下。” “我们回去以后可以问问老城主,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 两人边说边走回到城主府依旧从后门入来,到老城主的书房。 老城主见到他们俩起身迎接,苏南衣开门见山地问道:“城主,那个程阳,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在你们朝中有什么官职?” 老城主笑了笑,“实不相瞒,我虽然尊称他是程大人,但是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官职。” 苏南衣和陆思源都感到很意外,“没有官职?!那他……” “他只是度拙的一个谋士,据说十分有手段,为人也很聪明,十分得度拙的信任和喜欢,我想如果这次度拙能够成功,多半许给了他不少高官厚禄。” 苏南衣听到这里心中暗暗惊讶,隐隐约约有了一个轮廓,但是这个猜测有点太过残酷和惊悚,让她一时不太愿意正式面对。 时间不早,他们和墨铎一起回到宅子里,把其他人都打发走,苏南衣才对陆思源说道:“我觉得这个程阳的来历有些不简单,我还是坚持我们的看法,他一定做过官,做过武将,在边关呆过,但是逃到蒙林来却只做一个谋士,这不太符合常理,这个家伙一定隐瞒了什么。” 陆思源深以为然,“那要不然下一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干脆把他擒获,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思索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了,明天凌霜要到城主府中去,我们一早去听婷兰那里告诉她这个情况,让她有所准备,顺便再问问婷兰,有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 “也好,时候不早,早点休息吧。” 陆思源微叹谈了一口气,这段日子苏南衣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他真担心再这么下去,她的身子会受不住。 苏南衣也的确感觉有些累了,回了房间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早早的吃过早餐,他们要去城主府。 墨铎直接去见老城主。 陆思源和苏南衣去见婷兰。 婷兰见到苏南衣并不意外,“昨天晚上他来过的事情,你们一定也知道了吧?想问什么问吧!” 苏南衣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这个程阳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们以前是在哪里?” 婷兰对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我们以前就是在徐州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苏南衣更加莫名其妙,“我们并不知道。你也没有说过。” 婷兰哑然,“你们没有问过,我以为你们早就查看清楚了。” 苏南衣心说这还真是一个误会,不过她也没有细究这个问题,“程阳是什么身份?” 婷兰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对外对我们都是以一个富贵公子的身份出现,我们也只叫他主子。 我们被他豢养在徐州城外的庄园中,平时很少有机会出门,我们这种身份,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只有需要我们的时候,让我们去对付某个人,才会让我们出面。 平时的时候当然是越少露面越好。所以我们跟他接触的时间虽然不短,但对于他,其实真的算得上是一无所知。”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苏南衣问道。 “不过,凌霜应该知道更多一些,凌霜比我们去的都早,而且和主子的关系也更加亲密一点。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无意中听凌霜说过,主子的身手十分不错,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失去了武功。” 陆思源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失去武功?你确定?他是失去武功,还是自己不再用。” 婷兰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是失去了武功。”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婷兰想了想说,“因为有一次,有一个护院曾经失手,差一点伤到他,他不像是故意躲不开,那时候有没有外人,完全没有必要作秀。且他也从来不随身携带兵器,似乎拿起刀剑很费力的样子。” 苏南衣和陆思源对视一眼,“难道是被废了武功?” 这种种的迹象,只能说明这一个问题,一个人身怀武艺又突然连刀剑都拿不起,那除了被废了武功还能是什么? “还有其他的吗?” 婷兰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别的没有了。”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苏南衣也就没有再深究,婷兰把昨天程阳给他的那个药丸拿出来,双手递过来,“这是他给我留下的药丸,你拿去看看吧。” 苏南衣伸手接过,用帕子包好,“你准备一下,今天凌霜会过来见你,她是来打听老城主身体里的蛊毒情况,还有古英的下落。” 婷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我早就会想到她应该回来。你们想让我策反她吗?我实话说在前面,我估计这个很难,凌霜对主子……” 婷兰说到这里有顿住,苏南衣看着她,“她对程阳应该是有了男女之情吧?” 婷兰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苏南衣笑了笑,“看眼神,她的眼神就出卖了她,你看着程阳的时候,一半是恭敬,一半是畏惧,而她的,藏了情谊在里面,这是瞒不住的。” 陆思源听到苏南衣这么说,心头微微恍惚了一下,目光不自然的别开,看向别处。 婷兰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挑了挑眉,“哦?原来你是这么看出来的,那……” 她话还没有说完,陆思源一个眼风扫过来,把她后面的话又拦截了回去。 婷兰耸了一下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但是她心里隐约的那个猜测,也更加肯定。 苏南衣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刚才想要说什么。 “总之你做好准备,凌霜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好好想一想怎么应付她。” 婷兰的眼中升起几分冷淡,“那是当然,凌霜从来都看不起我们,虽然说大家的身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傲气,也不知道究竟她的优越感来自于哪里,她还真的以为,她对主子有情,就能比我们高一等了?”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院门口有脚步声响,还有说话声,是桑赫的声音。 婷兰的脸色微微一变,苏南衣看着她调侃道:“那么你呢?对这位少城主,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有了几分情分?” 婷兰的脸色苍白,脸上泛起苦笑,“究竟是哪一种,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些已经没有办法再改变了。” 苏南衣看着她的神色就隐约有了答案,也不好再调侃她,微微点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和陆思源走到院门口,桑赫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看到他们从里面出来愣了一下,脸上还有些窘迫,急忙解释说:“我是想来告诉她,那个凌霜在门口求见,估计是来者不善的,让她早做准备。” 第六百六十七章 给你面子我不高兴 难得看到桑赫怎么急着解释,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苏南衣还觉得挺有意思。 不动声色的看了他半晌,桑赫被看的发毛,脸也微微胀红。 苏南衣又觉得他挺可怜的,不好意思再逗他。“少城主,这事儿我们已经跟婷兰说过了,让她有所准备,这个凌霜的确是来者不善,少城主不如前去应付一番,看她怎么说,也好为婷兰争取一点时间。” “好,那我现在就去,”桑赫转身逃也似的走了,步子迈得又大又快。 苏南衣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对陆思源说:“你说,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陆思源简短说道:“不可能。” 苏南衣心头微微一沉,脸上有几分苦笑,“的确也不可能。” 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难料,情分这个东西有时候重如泰山,有时候轻如鸿毛,可更多的时候,即便你以为很重,但是在很多事情面前却不得不抛开。 比如说现在,就不是谈什么儿女情长的时候。 桑赫急匆匆到了府门口,果然看到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门前,虽然不像那天的马车一样明显,但是也足以吸引来往人的目光,城主府经常有青楼的女子前来,的确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他放慢了脚步,脸上的慌乱和泛红也迅速退去,又恢复成往日里冷淡沉肃的样子。 府兵看到他上前行了礼,桑赫微微点头,“不知凌霜姑娘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凌霜在轿子里听到说话声,心头微微诧异,她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直接被抬入府中,没有想到在门口就被质问上了。 凌霜在轿子里也不能再坐下去,她虽然是花魁,在奇兰舍里有几分傲气,但是在桑赫的面前,别说傲气,连一点点的尊严和脸面,也得看桑赫高不高兴给。 她挑帘儿出了轿子,莲步婷婷,香气淡淡,上前飘飘万福行了一个礼,“少城主。” 桑赫面不改色,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多一分,微微点了点头,“凌霜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凌霜抿了抿嘴唇,“听说老城主生了病,身子不爽,所以特来拜望。” 她这话说的其实没有什么底气,老城主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即便是有什么情况也轮不到她一个青楼女子前来拜望。 不过桑赫到底是没有太狠下她的脸面,只是语气淡淡,“家父病重?我怎么不知道?凌霜姑娘是听谁说的?” 凌霜微微怔了一下,没有想到桑赫竟然会这么问。 她勉强笑了笑,“也没有见谁说,只是昨天夜里睡得十分不安宁,隐约之间是听到有嗡鸣之声,恍惚间,似有仙人入梦而来,说这城中最尊贵的男子,身体有恙,奴家思来想去,这城中最尊贵的男子可不就是老城主了?所以心生慌乱,就来的匆忙,失了礼数之处,还请少少城主多多见谅。” 她这番话说的极其漂亮,先不说所谓的什么仙人入梦是真是假,这么离奇的事情很少见,光凭她说什么最尊贵的男人,心生慌乱,就足以让男人们为此而心飘飘然,被如此美貌的女子的夸奖,有心生牵挂,实在是美事一桩。 桑赫心中冷笑,暗说她们这些女子把握男人的心思,可真是一摸一个准,要不是早就心生警惕,没准儿还真的被她蒙混过去了。 “家父的身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凌霜姑娘恐怕是白梦一场,家父此时正在府中忙于公务,无暇接见,若是姑娘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桑赫之所以敢下逐客,令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凌霜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她绝对不会轻易的就此离去。 果然,凌双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算计,她今天可不是来玩的,有任务在身,当然不会就这么无功而返。 她眼中泛起潮意,楚楚可怜,“少城主,奴家来都来了,其实除了问候老城主之外,还想见一见婷兰,奴家在这里无亲无故,实在是孤苦无依,婷兰跟我都是来自中原,总算是一个故乡之人,不知少城主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见上一面,诉诉思乡之苦。” 她也是实在逼得没办法,当街就卖起可怜,把婷兰也搬出来。本来还想着见一见老城主,看一看他的身体究竟如何,但根本没有想到连府门都没有进去,就被桑赫拦截在这里,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桑赫看着她的模样,脸上泛起难色,心里却冷笑不止,“婷兰这两日身子也不爽,不过……” 桑赫略一思索,“凌霜姑娘已然来了,就好好的开导她一下,和她说一说话,说不定可以康复起来。” 听他答应了,凌霜心头松了松,行了礼道:“少城主,请放心,奴家定当竭尽全力。” 桑赫侧身让开路,“那就请姑娘进府一叙吧。” 凌霜总算是进了城主府,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不会这么困难,想起上一次来的时候可比这次顺利的多。 她也没敢再提去看老城主的事儿,一路被人引着直接去了婷兰的院子。 她刚进院儿,苏南衣和陆思源就从暗中走出来去见桑赫。 桑赫把在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苏南衣又气又乐差点笑出了声,“仙人入梦?给她托梦说老城主身子有恙?这种蹩脚的理由她都能够找出来。” “可见他们是有些急了,想急于打听情况,出此下策。” “他们越是沉不住气,破绽就越多,我们反倒越要稳得住。少城主,我想问您借一队人马。” 桑赫不加思索,“好啊,不知道需要多少人?” 苏南衣想了想,“不需要太多,一小队十人足矣。” “什么时候用?” “今天晚上。” 桑赫点头同意,“我定当挑出十名身手好的,到时候供你使用。” “除此之外,少城主也还要做一做准备,和我们一起行动才是。” “哦?不知道要做什么行动。” 苏南衣目光微闪,语气微凉,“查抄奇兰舍。” 桑赫愣了一下,“不是说好先不轻举妄动吗?怎么现在……” 苏南衣道:“此一时,彼一时,昨天因为,还摸不清情况。今天这个凌霜来打探情况,看她的意思,他们有些着急,若是今天她和婷兰谈完,说不定能够察觉到什么,特别是古英的失踪,不管是背叛也好,被杀也罢,总的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一夜的时间过去,程阳势必心生警惕。 再加上城外大军逼近,他应该很快也会得到消息。我本来是想让他多留两天。看看他还有什么新的招数,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既然是这样,就早早的抓住他,省得夜长梦多。” 其实桑赫也是这个意思,他也想着尽快把人抓住。 “也好,那我下去早做准备。” 他匆匆忙忙的走了,陆思源问道:“怎么?真的要抓程阳吗?”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当然不是。” 第六百六十八章 你真以为你是当家主母了 陆思源目光深深地看着苏南衣,苏南依狡黠地一笑。 “程阳可不能被抓住,他还有很重要的作用,他得跑跑回京都去。我还想利用他唱一出大戏呢。” 陆思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着让他们内讧来,一出反间计?” 苏南一点点头,“知我者,思源也。城阳整天的就会离间人家父子,总不能只敲锣看戏,我得让他亲身体会一下,被人挑拨是什么感受。” “那你打算怎么办?” “晚上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婷兰的院中。 凌霜看了看左右,把守在院门口的府兵,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迈步走入院中,婷兰听到声音,从窗子里看去,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急匆匆的起身迎出来,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刚想要说什么,凌霜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制止,同时大声说道:“我听说你身子不爽利,怎么还跑出来了?快点进屋吧!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凉的很,别又着了凉。”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亲热地进了屋,进屋之后凌霜才沉下脸,仔细的看了看她,“你怎么回事?” 婷兰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椅子上,“你不都看见了吗?我被禁足在这里,还能怎么回事?” “你们在这府里究竟是怎么搞的?明明里外有两个人,你在内在,古英在外面,身份地位都不低,按说这任务应该没有什么好难的,怎么你们俩一个两个的都不成器,现在反倒成了这副样子。” 她说的毫不客气,婷兰心里的火气瞬间也被勾了上来,“凌霜姐姐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吧,不成器?我们成不成器,也不是由您来评断的。” 凌霜的毛子眯了眯,“你现在倒是会说这种话!”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是效力于主子,昨天晚上主子才刚刚来过,他的态度都不及凌霜姐姐这般严肃,我倒真不知道,姐姐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底气,摆的谱比主子还要大!” 凌霜啪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是这种态度,”婷兰毫不客气,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 她以前就和凌霜互相看不顺眼,更何况,现在她心里已经背叛了程阳,更不会把凌霜放在眼中。 凌霜盯着婷兰半晌,语气多少软了一些,“行了,我来也不是跟你吵架的,就是想问问你情况,都打探清楚了没有,不过,现在看你这副样子,八成是什么也没有打听到吧?” 她这种讥讽的语气,让婷兰十分不爽,漫不经心的说:“是啊,我没有打听到,我被禁足在这里,出又出不去,还能打听什么?凌霜姐姐聪慧,我们尤为不及你,不如回去跟主子好好说一说,让你到这城主府中来,看看你的惊天本事,也让我们好好学一学。” 凌霜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流苏,“你也别这么说。本事不是学就能学会的,主子,养你们这么多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不是你一句办不到就能够打发得了的。办不到就想办法去办,如果人人都说办不到,那主子的事,还怎么去做?任务怎么完成?这么多年的饭就白吃了吗?难不成主子要白养你们?” 她说着说着语气又有些不对,婷兰冷笑了一声,偏头看着她眼中满是讥诮的神色,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反倒让凌霜心里有些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婷兰手指捏起一块儿糖,慢慢的吃了,嘴唇红润有些发黏,声音却甜的发腻,“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想看一看,这段时间不见,凌霜姐姐是不是有了什么喜事。” 她说的阴阳怪气,凌霜直觉就感到不是什么好话,眉头一拧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什么喜事?” 婷兰慢慢吞吞的说,“听凌霜姐姐说话的架势,我还以为你嫁给主子,当起了当家主母呢!” “你……” “难道不是吗?你一口一个主子养我们,养我们?怎么你和我们不一样吗?你难道没有吃过主子的饭,干的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差事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特别的?主子给过你什么特殊的恩惠吗?” “这些事情岂是你能够打听的?” 凌霜无比傲慢的说道,言谈举止之间带着几分傲气。 婷兰极漫的笑了笑,“我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差别来,我是凡夫俗子,不像凌霜姐姐,像仙女一般,我们都是被主人养的奴婢,被送到各个官员或者是需要的人府中或为奴婢,或为妾,为主子探听消息,说白了就和棋子差不了多少,不知凌霜姐姐做的是什么特殊的任务?如 果要是说你是单独伺候主子,那我们可真的是比不了,毕竟我们没有任务的时候,也伺候伺候主子,一有了任务就要被分派出去。” 她说到这儿故作惊讶的抽了一口气,“难不成凌霜姐姐是专门来伺候主子的?那可真真是比我们高一些,主子也是把你放在了心尖儿上的,舍不得别的男人碰一根手指头。” 凌霜的脸在她的话语中一寸寸的变白,眼睛盯着她红润的嘴唇,就像是毒蛇的信子,这些字仿佛淬了毒,字字都钉在她的心上。 她心里岂能不明白,她和婷兰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去忽略,她并非是主子唯一的女子,而主子也没有疼她疼到不让碰别的男人去碰的地步。 现在听到婷兰说,也曾经伺候过主子,就像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那块儿搭在脸上的遮羞布,不敢去面对的事实,突然就这么掀开了,赤裸裸的又残酷的被揭露在面前,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眼中浮现巨大的恨意和不甘,就像是有两把毒剪,恨不得把婷兰给搅碎。 婷兰却丝毫没有畏惧,看到她眼中清楚的恨意和不甘,心里反而十分的畅快,轻轻拍了拍手说:“凌霜姐姐还是收起架子吧,有事儿说事儿。你也好赶紧把主子分派的任务完成的出色,让我们也学上一学。” 凌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哪里完成了什么任务? 程阳交给她的,一是让她打探一下古英的下落,=是让她看一下老城主的身体,再就是打探一下那个老道的来历,现在这几件她哪个也没有办到,反倒被婷兰如此奚落了一番。 “我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古英是什么时候?” 她一问这个问题,婷兰就知道她来干什么,也没有隐瞒,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凌霜眉头紧锁,“后来呢?就一直没有见过吗?” 婷兰点了点头,“不错,他是府里的二管家,平时的事情就挺多,只能抽空来见。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联系不上他了,所以才感觉有点不太对劲。那个家伙一定有问题,中原道长就是他找来的,那个道长来了之后,不向着我说话,反而处处针对我,否则我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第六百六十九章 试探老修 凌霜仔细看着婷兰的表情,见她神色愤恨,不像是作假,在结合她现在的处,对她的话就信了七八分。 凌霜心里有些烦躁,看起来婷兰的处境和昨天晚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现在要是她就这么走了,那也是没有任何的进展。 看今天的情形,她是不能见到老城主,那边的消息是打听不到了,古英也不知去向。 这府里的人她都不认识,收买打听更是无从说起,也就是说古英的下落也根本打探不到。 说来说去,她今天也注定是一无所获,这回去之后要如何向主子交代? 如果主子交代给的事情办不成,那她在主子心中的形象和分量…… 凌霜不敢再想下去,婷兰站起身来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她也没有多想就喝了下去。 婷兰的声音柔了几分,“凌霜姐姐也别气馁。今天的局势的确不太好破,你我都是弱女子,量力而为就是了。” 凌霜扫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不悦,“主人交办的事情自然是当竭力而为,怎么能说量力就可以。” 她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心里烦躁无比,根本没有看见婷兰的眼中一闪即过的阴狠。 听了又转身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凌霜姐姐的觉悟果然和我等不同,那没有办法,你看我现在被困在这里,自保已经是困难的事情,还如何再谈别的?凌霜姐姐,若是有本事,出去以后看看古英那厮究竟去哪里了,帮我问问他,为何要如此待我?” 凌霜摆了摆手,“行了,你跟我说说那个中原道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婷兰哼了一声,“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么一个道士,说是来给老城主看病。我还讥讽了他一通,说他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哪里想得到,他居然真有那么两下子,就把城主病情稳住了。 因为我之前对他的冲撞,所以那老家伙对我十分不满,明里暗里都指责我是什么妖邪之物,用色相迷惑老城主,让他患病,老城主本就生性多疑,这场婚事办的也是仓促,当即就对我起了疑心。” 凌霜拧着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讥笑,“那桑赫呢,他就没有为你说几句话吗?我可是记得当初他对你可是情深意重的。 ” 这话跟尖刀子一样,戳在婷兰的心头,她脸色当即冷了几分。 “凌霜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来的什么情深意重?所有的这些不过都是逢场作戏,主人交代我们的,用来迷惑他的手段罢了。” 她说完尤自不解气,哼了一声道:“莫非凌霜姐姐就没有用过吗?我可是记得当初在徐州城的时候……” 她话还没有说完,凌霜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冷色,“行了,过去的事情提他干什么?” 婷兰吃笑了一声没有反驳,但满脸都写着不认同。 凌霜看她这模样,也不想再和她坐下去,站起身来,“那个道士在什么地方?我去会会他。” “他住在后面的院子里,不知此时在不在院中,你出去拾点银子问问下人吧。” 凌霜起身往外走,“你最好是想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主人要你有什么用?” 婷兰慢不精心,并没有接话,手指轻轻捏着袖口上的纹路。 凌霜也不再和她废话,迈步走出院中,正好迎面走来一个小丫鬟,她福了福身,对那丫环道:“不知府中的道长身在何处,我想问道长能否给我人上一卦?” 小丫鬟不疑有他,一指后面的一处院子,“道长的院子就在那边,小姐只管去。” 凌霜道了谢,提着裙摆往前面走,小丫鬟手端的托盘绕过通道,转向那边的凉亭。 凉亭中,苏南衣和路思源正百无聊赖的喝着茶小丫环上前回话,“她已经向道长的院中去了。” 苏南衣点点头,“多谢你了。” 苏南衣把手伸到陆思源的面前,“你瞧,我赢了。” 陆思源勾唇笑了笑,“好吧,那是我输了,愿赌服输,把这个给你。”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囊来,连锦囊袋里面的东西都给了苏南衣。 苏南衣没开眼笑的接过,“有了这东西,我就可以试一试上次找到的那个药方了。” 陆思源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两人刚刚打赌,凌霜会不会去找老修。 陆思源看着苏南衣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也暗暗好笑,这东西本来就是找了给她的。 没过多久,小思格兰从花树后面探头探脑的跑了过来,一溜烟的来到凉亭,“苏姐姐,刚刚那个女人去找修爷爷了,修爷爷把我打发出来,让我来找你们。” “那行,我们就坐在这里,等候你修爷爷的好消息吧。” 老修穿着那身道袍,眼睛半眯着,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他面前站着凌霜。 凌霜进来之后就这么一直站着,老修也没有让她入座的意思。 她打量着老修,还别说,老修穿着这身袍子,手里拿着拂尘,头发束起来,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但是凌霜从一开始就认定老修是招摇撞骗,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心里也没多少尊敬。 她福了福身对老修说道:“见过道长,此次前来,是想着让道长给卜上一卦,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老修神色不改,眼睛也没有睁语气淡淡的说:“贫道会卜卦不假,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便给卜的。” 凌霜听他这话也不生气,浅浅笑了笑,“那不如道长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我究竟是何人,能不能让道长屈尊给算上一卦。” 她媚眼如丝,与其温柔身上的香气淡淡扑面而来。 要是寻常的男人,光凭这几句话就有些抵抗不住,但是老修可不是一般的人。 老修不但没有睁眼,甚至还把眼睛闭上了,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像你这种资质的人,何必用眼看。” 凌霜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长此话是何意呀?” 老修哼了一声,“众生皆苦,有的人是天生命苦,可有的人是自寻苦路。为娼为奴,全看自己的选择,虽然说命运多舛难以更改,但是善是恶,还是可以把握。” 这几句话让凌霜心头狂跳,她怎么能听不出来?老修这话就是针对她说的。 她这是第一次见老修,身上的衣服也是精心挑选过,和寻常的青楼女子截然不同。 甚至还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老修即便是看不起她,也不会把她往青楼女子那方面想。 可老修这话里话外,都透着能点破她身份的意思。 但凌霜也不是白给的,震惊之后迅速恢复平静心想,也许是刚刚她去看婷兰,这老道得到了消息?并非就是有什么真本事,只看她一眼就知道了她的来历。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再试探一下。 第六百七十章 就凭你这点招术也配 凌霜上前一步,她的手指微微一弹,一点点香气自她的裙摆处散发开来。 这种香气带着微微的甜,让人闻起来感觉身心无比舒畅,一股暖意在心底里油然而生,缓缓流向身体各处,让身体由内而外说不出的舒坦。 凌霜语气中带着媚气,温柔之色染着她的眉眼,如一朵令人迫不及待想要采撷的花朵,娇艳无比,动人心魂。 她红唇微启,声音婉转,“道长,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子,是非善恶又怎么会分得那么清楚,不过就是在这人世间随波逐流的一片浮萍罢了,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为我卜上一卦。给我指一条明路,让我后半生得以脱离苦海,您看如何?”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老修的身前,伸出双手,轻轻扯了扯老修的袖子,她的手指纤纤洁白细长,像嫩白的葱管,指甲修成了水滴形,没有涂鲜红的寇丹,而是泛着自然的粉嫩,像透明晶莹的玉,无一处不是完美的。 老修在闻到她身上香气的那一刹那,就感觉到不对劲。 这虽然不是青楼惯用的那一种下三滥的香药,但效用也是差不多的。 老修心中暗自冷笑,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无耻,把这种招数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凌霜扯着他衣袖的手,那只手果然是极美。 凌霜见他睁开了眼睛,心中暗喜,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讥诮的光,她就不信了,在她的招数之下,还能有不心动的男人。 她的手指顺着衣袖轻轻往上,在即将要触碰到老修手指的那一刹那,老修忽然开口问道:“你想要算什么?” 凌霜心中微喜,抬起眼来看着老修,目光莹莹似有水,光当真是无比动人,看的人骨头都要酥了。 “我当然是想算一算姻缘,看看我的如意郎君,如今身在何处啊?” 她说罢,手指轻轻往前一探,眼看就要触碰到老修的手指。 老修不动声色的抬手掠了一下胡子,躲开她的手。 凌霜手碰了一个空,眼皮微微一跳,抬眼看向老修。 老修假意不知,摸着胡子微眯着眼睛说道:“要测姻缘,就要把八字来历都一一说清楚。” 凌霜笑了笑,这一笑如同花朵盛开,“道长神通广大,这些东西不说,你也应该能够算得出吧,不如你来猜一猜,奴家究竟是何来历啊?” 老休在心里暗骂,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好吧,既然你想玩那就陪你玩到底! 老修把卜卦用的铜钱拿过来,摇晃了几下,往桌子上一撒,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只盯着桌子上的铜钱。 凌霜不明所以,问道:“道长,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老修一边儿撵着胡子一边儿点头,“不妥,不妥,的确是大大的不妥呀!” 凌霜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那不知有何不妥,不如道长请明示。” 老修看着她的脸,“按说姑娘应该有一个富足的家庭,当是大家闺秀,一生衣食无忧,等到合适的年纪会配以如意郎君,幸福白头到老,不料却突生变故,这其中只怕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姑娘天资聪颖,全命运多舛,这恐怕……” 他说到这里拉长了声调,“不是什么好事。姑娘,你蕙质兰心,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凌霜的脸色微变,眼底深处翻涌着某种情绪,似乎想瞬间回到了从前的某一个瞬间,虽然只是刹那,但是老修却看到了她的这个变化。 其实老修也不过是猜测,根据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再加上凌霜的举手投足,隐隐有这么一种大胆的猜测。 如今看来倒像是赌对了。 凌霜勉强笑了笑,“道长说笑了,奴家出身卑微,哪里算得上什么大家闺秀。” 老修没有急着争辩,只是摇头微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慢慢的把铜钱一一收起重新装回去,“既然如此,那姑娘还有什么可问的?不如请回吧。” 凌霜深吸了一口气,又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摇晃了几下,声音更放软了几分,“不知婷兰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道长?” 老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不知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她是我的姐妹,有时候说话难免性子直,但心地也是善良的,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道长又何苦非得跟他过意不去呢?” 老修微微讶然,睁大了眼睛,“不知姑娘此话从何说起,贫道乃是修道之人。胸怀自问也算宽广,怎么会和一个女子计较?更何况婷兰夫人身份不同寻常,何来针对她一说?” 凌霜微微摇了摇嘴唇,“若非如此,道长为何说她是妖邪之物?她又怎么会被禁足在院中?” 老修的脸色猛然一变,盯着凌霜,一言不发。 这眼神让凌霜有点莫名其妙,“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老修沉默了半晌,语气重了几分,“姑娘为朋友的心思贫道十分理解,但是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更改,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去吧,恕贫道无能为力。” 他说的干脆,说完还一甩袖子把凌霜的手甩开。 凌霜目瞪口呆,这种情况在她的历史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被一个男人这样甩了?!虽然说是个老头子,但也算得上是让她羞耻的败绩。 她岂能容忍?! 她按下心头起伏的情绪,委屈巴巴的说:“道长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触怒了道长,还请道长示下。” 老修冷笑了一声,“姑娘并非这宅子中的人,有些事情还是不必知道的好,城主府是这城中最高贵的府邸,这其中的风云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够了解的?贫道是由二管家请来,里里外外的事情自然由他来操持,有些情况也是他向贫道透露,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贫道又岂会不懂这个道理,姑娘仅凭一腔热血,就想着扭转什么局面,我看是未免太过天真了吧。” 凌霜气得七窍生烟,这老道的话未免说的也太直接了,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什么都不付出,一两银子都没有,就想着让我替你说话,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了! 不过,她也飞快的抓住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关于这府里的消息,他是通过古英来获得的,那么婷兰说的也就是对的,古英那个家伙跟这个老道不定说了什么,老道才会针对婷兰,导致婷兰现在被禁足,那么问题出在于古英身上。 古英究竟去哪里了?有为何会如此做? 实在是匪夷所思。 凌霜把所有的情绪都按压下,勉强笑了笑,是道长说的极是,只不过姐妹之情难以割舍。 她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来,里面沉甸甸的,轻轻放在桌子上,“我不忍心看着姐妹受苦,这点儿东西,就请道长先收下,来得匆忙未及准备厚礼,还请您不要见怪。” 第六百七十一章 夜抄奇兰舍 老秀修的目光飞快在哪个荷包上一掠,摸了摸胡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这是何意?” 凌霜清楚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贪婪的光,心中暗自好笑。 什么所谓的道长,不过也就是为了钱财而已。 心里这么想,她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再次行了个礼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初次见面,没有带来重礼,还希望道长不要见怪,我只想请问一下,不知那位二管家如今身在何处?听道长的意思,他似乎和婷兰有什么误会,婷兰是我的姐妹,我也想帮助她,想做个和事佬。” 老修目光微闪,沉吟了半晌说道:“不是贫道不肯说,而是二管家有所交代,他出门去办一件大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凌霜心中诧异,“出了门?可是城主吩咐的事情吗?” 老修摇了摇头,“这贫道就不知道了。” 凌霜看了口气,“既然是如此,看来今天是不能做这个和事佬了,那不知老城主现在身体如何,我听婷兰说,前几日老城主身子不爽利,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有?听说道长妙手回春,医术非凡,老城主安好,才是我们城中百姓的幸运,如此说来,道长应该是我们的福星啊!” 她说的话极其好听,拍马屁拍的都不露痕迹,让人十分受用。 老修微眯着眼睛,眼角都带着笑意,心说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要不是他这个道士是假的,还真的被她拍晕了。 老修的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带着笑意说道:“哪里,姑娘过奖了,是老城主是有福气,贫道我只是顺应天势而为。” 凌霜的心口跳跳,这么说来老城主的身体还真的没有问题了,难道这个老道真的…… 她暗自咬了咬牙,还是试探的问道:“不知道城主是因何生病?” 老修却不肯再多说了,摇摇头说:“不可说,不可说,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话说到这个份上,凌霜不敢再继续追问,否则的话,引起老修的怀疑就不好了。 她看得出来,虽然说老修可能没有什么道法,但是却是一个聪明人,并不是个蠢笨的,一双眼睛冒着精光,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一般。 不过,想想也对,像这种江湖术士,游走四方,经历的事,见过的人,都太多了,一般的人还真唬不住他们。 凌霜见好就收,福了福身道:“那就多谢道长了。婷兰的事,还希望您多多美言几句,她和二管家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等到二管家回来,奴家一定再来为他们解除误会。” 她说的好听,老修也不跟她纠缠,含笑点了点头。 凌霜一走,老修就去见了苏南衣他们,一见到他来,思格兰立即跑着迎过去,“修爷爷,你把那个女人打发走了?” 老修点了点头,“没错,已经把她唬走了。” 苏南衣说道:“那我们去找墨铎商量一下吧,这里透风冒气,简直冷死了。” 一行人去找墨铎。 墨铎一直在书房里和老城主商量大军开拔的事情,看到他们进来,询问了情况。 老修把凌霜大厅的那些都讲述了一遍,苏南衣也说道:“我已经和少城主商量好,今天晚上去查抄奇兰舍。” 墨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把他们铲除干净,生的夜长梦多。” 老城主也表示赞同,毕竟他要领军出发,峪城关就像是他的后院儿,还是稳定一些比较好,省得出门在外后院着火,这种感觉可是不太好。 众人都商量好,就开始各自安排。 凌霜回到奇兰舍,程阳并不在,她捋了一下思绪,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都透着不对劲,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知道程阳究竟去了哪里。 一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奇兰舍前面又亮起了粉色的灯笼,她快熬不住的时候,程阳才回来了,她急忙迎上去,“主子,您回来了。” 程阳见她的神色不太对劲,“怎么,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去城主府可曾打听到了什么?” 凌霜点了点头,给他倒了热茶,这才说道:“不错。奴婢去城主府见到了婷兰,她的处境的确不太妙,依旧被禁足,而且奴婢打探到,古英不知何故出了门,据说是去出门办事了。” 程阳的动作一顿,“出门办事,他办的哪门子事?为何我会不知道?” “奴婢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恐怕是古英已经背叛了主人。” 程阳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是谁跟你说的?婷兰吗?” “婷兰并没有说,她也不能确定,只是联系不上谷营,奴婢去找了那个道长,旁敲侧击的,那道长也说的比较含糊,不过奴婢感觉,他在老城主面前说婷兰的那些话都是古英授意的。” “你说什么?古英授意的?他为何要这样做?” 凌霜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得而知,那老道的意思是,古英使了银两让他在老城主的面前说婷兰的那些话,然后婷兰就被禁足了,奴婢猜想……” 她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 程阳看着她,“说。” 凌霜抿了一下嘴唇,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所以奴婢觉得这会不会是古英用的一个连环计,他先是让老城主对婷兰起疑心,紧接着婷兰失去自由不能及时联系到他,而他就趁着这个时机迅速出了城。” “出城,那他出城又去干什么呢?” 程阳若有所思,手指摸着茶杯。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那个老道没有再说,不过奴婢觉得古英这番做派,只怕你已经不再和主子是一条心了。” 程阳心里的疑惑更浓,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没有他的命令是不敢随意妄动的,现在既然动了起来,而且没有向他禀报,那这其中就一定是有隐情。 不管是不是背叛,总之是这种不听调令,不按规矩行事的属下,他是断然不能轻饶的。 他脑子里飞快的想,莫非古英真的背叛了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出门究竟是去了哪里? 程阳思来想去,始终没有说想出个门道。 凌霜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色,想了想说:“主子,还有一个情况,奴婢想对您说。” 程阳收回思绪,“什么事?你说。” 凌霜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声音阵阵笑声和丝竹管弦之声混成一片,她的声音低沉,“红袖这两天好像不见了。” 程阳顿时一愣,“红袖?就是你说的,怀疑她是……” “对,就是她,奴婢发现她不见了,就在这个档口古英也不见了,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她这么一说,程阳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闪烁不定,心在胸口里跳个不停,这绝对不是偶然,难道说他们之间的结盟出了问题? 他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似乎有人在叫喊。 他顿时看了凌霜一眼,凌霜迅速明白过来,吹灭了屋子里的一盏灯,屋里的光线更暗了一些,凌霜开门走了出去。 第六百七十二章 假意救人 凌霜刚到外面就看到楼下一片混乱。 姑娘们尖叫着躲到一边,一队士兵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大声喊叫,“封锁住门口,不许一人进出!快点儿!都退到一边去,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格杀勿论!” 老bao急忙笑着凑上前去说着好话,但是根本于事无补。 对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凌霜心惊肉跳,预感到不妙,立即转身又回了房间。 程阳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凌霜急忙道:“主子,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官兵,看样子来者不善,您还是躲一躲吧。” 程阳也非常吃惊,“什么?官兵?” “正是,他们不容分说,我看下面的人根本就都挡不住,而且他们封锁住了门口,不许一人进出,这分明就是有大事发生。” 程阳脑子里迅速转动,立即也感到非常不妙,他二话不说就像开门下楼,然而此时已经有士兵开始往楼上走,他要是此时再下去,非得在楼梯上撞个正着不可。 眼看着走门已经无望,凌霜急忙推开了后窗,夜风一刹那间扑进来,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她顾不上许多,转身对程阳道:“主子,从这里走吧!” 程阳点了点头,穿好斗篷,戴上帽子,从后窗跳了下去。 他武功尽失,轻功也勉强保留两分,二楼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是也有一定的高度,这一下落地,还真让他腿脚有些不太舒服,但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他忍着疼痛快步走向后门。 今天的事情实在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丝毫的准备,他心里也是有些慌,打开后门就往外走。 漆黑的后巷一丝灯光也没有,只有天上那点黯淡的月光,他加快脚步急匆匆的赶路,刚走了没几步,前面就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有灯火一晃,有一行人举着火把走进了巷中。 程阳的心头狂跳,他立即觉得,会不会是前面的那些官兵也绕到后门来了,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人,他做势正要转身,忽然听到前方的人说道:“那是谁!站住,否则我们就要开弓放箭了!” 程阳顿时不敢动,他没了武功,要是对方射击进来,他还真是抵挡不了。 强按住狂跳的心,他站在原地没动,苏南衣快步走了过来,现在她身上穿的是薄甲兵服,城主府府兵的衣服。 程阳一看到这样的衣服,就知道他们是城主府的人,心里顿时一沉。 苏南衣拿着火把打量着他,虽然没有近距离的和他碰过面,但是从他这身装扮,还有此时出现的位置,也踩到他就是程阳。 苏南衣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处鬼鬼祟祟?” 程阳不卑不亢的说:“在下只是说过,因为此处是捷径,想着快点回家,所以就绕到这里,并没有鬼鬼祟祟。”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吗?你难道不是从那道门中走出来的吗?” 苏南也一直奇兰舍的后门,程阳心头一跳,一口咬定没有,“不是。” 苏南衣并没有相信他,围着他转了两圈,冷笑了一声,“你还说没有,你身上都有脂粉气,还想骗本小爷?我看你是不想说实话呀,前面正在围堵,你从这里跑出来,还谎话连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来人!” 他话音刚一落,后面的兵士就想要往上闯,程阳感觉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要是被这几个人带走,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正在快速的思索对策,苏南衣又说道:“你们几个,前去查看一下,找到他,记住,千万不可慢待,他是少城主的贵人。” 一听到苏南衣的这一句话,程阳的眼珠转了转,在心里迅速权衡了一下,“你们在找谁?” 苏南衣转头看着他,“我们找谁关你什么事?少说废话。” 程阳挺了挺腰杆说,“我,就是你们少城主要找的人。” 苏南衣心中暗自好笑,但是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疑惑,又举着火把照照着他的脸,“”你?你有什么凭证? “我姓程,叫程阳,你们少城主让你们知道的是不是这个人?” 苏南衣微微诧异,“你是程先生?!” 程阳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我。” 苏南衣狐疑的问道:“那我刚才问你,你为何不承认?” 程阳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她身后的兵士,“你们前面大张旗鼓的搜查,后面又来围追堵截,我当然不敢说实话。” 苏南衣像是相信了他的话,低声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前面的确是在抓你,不过那是老城主发布的命令,我们是奉少城主得令而来,在这里迎助你。” 程阳心中诧异,“你说什么?前面是老城主要抓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神秘兮兮的说道:“具体的事情小人也不太清楚,少城主没有多说,只说事态紧急,让我等其来接应你。” 苏南衣搭了抬手,让其他的军士后退了几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敢问程先生,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程阳的心头一跳,摇了摇头,“不知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苏南衣说道:“在下听说是老城主和有的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这才要突然查抄奇兰舍,今天奇兰舍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善了了。所以才,我才想这件事情是不是冲着先生你来的。” 她的目光中满是疑惑,在火光里看得清清楚楚,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戒备,似乎是在替自己的主子着想。 程阳心口狂跳,他现在心里有了一个大大的猜测,只怕是老城主已经和别人达成了共识。 他强做镇定,勉强笑了笑,“我不过是一个布衣,无权无职,又怎么会得罪什么人呢?大概是个误会吧。” 苏南衣点了点头,“先生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大概是我听差了吧,我也是无意中听到老城主和少城主的争吵,少城主为了先生,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你有机会,一定要记得我们少城主的恩德呀。” 程阳拱了拱手,“这是自然救命之恩,不敢相忘,不过你刚才说,少城主和老成主吵起来了,这却是为何?如果是因为在下,在下心中可是十分不安啊。” 苏南衣欲言又止,摆了摆手说:“算了,此事既然与先生无关,你就不必多问了,赶紧跟我们走吧。” 程阳跟在她的身后,陆思源走在苏南衣身边,低声说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苏南衣小声说:“算了,这件事情也是我们偷听到的,本来就不宜张扬,还是不要跟他说了,等到把他送出城去,就由他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少城主是已经把他救出来了,其他的不关咱们的事。” 这些话程阳听得断断续续,但是他在心里一琢磨就能想出个大概,他心中立刻有了一个决定,必须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否则的话,他走也走的不安心。 第六百七十三章 他是一条疯了的毒蛇 想到这里,程阳停住脚步,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来,对苏南衣说道:“今天承蒙阁下出手相助,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感谢,在下身上所带的银钱,也不多,这一点不成敬意,还请将军收下。” 苏南衣看了看白花花的银子,有心不收,但是眼睛里闪着光,手指搓了搓脸上露出笑意,还是把银子接了过去,“这是怎么话儿说的?真是的,让你破费了。” 一见她收了银子,程阳的心就松了大半,只要肯收钱这个事儿就好说。 他趁机问道:“少城主与我是莫逆之交,救命之恩不知道如何回报,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相见,在下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也倾慕阁下的豪气,还请阁下把事情告知在下,等日后有机会,也好报答少城主的这份恩情。” 苏南衣感动不已的点头,“先生,果然仁义,少城主没有救错你,哎……” 她的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实不相瞒,少城主的确是因为你和老城主起了冲突,老城主不知道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我偷偷听到他们父子俩吵架的时候,好像是说都城那边有谁是想要你的性命,以此来和老城主达成合作,具体的我也就不太清楚了,少城主的意思是,不能过河拆桥,更不能踩着你的尸骨往上爬,你若是离开这座城池,可千万别去都城,那边儿有人想要你的命呢。” 程阳听得心惊肉跳,什么过河拆桥,踩着他的尸骨,这些都在向他暗示一个消息,像苏南衣这种局外的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本人却心知肚明,恐怕是度拙那个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和老城主达成了协议,想要杀了他。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度拙一直防着他,等他利用完了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程阳想到这里心中暗自咬牙,很好,你个阴毒的老家伙,真以为本少爷就是吃素的吗?不让我去都城,我就偏偏去,非得给你找点麻烦不可!让你知道本少爷也不是好惹的!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对陆思源和苏南衣抱了抱拳,“多谢你们告知于我。咱们就此别过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着他大步离开,很快融入到夜色中,他走得太过匆忙,以至于根本没有看到苏南衣翘起的嘴角和脸上讥讽的笑意。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苏南衣拍了拍手说:“行啦,大功告成,咱们回去吧。” 带着这一小队人晃晃悠悠的又回了城主府,见到墨铎他们,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苏南衣笑眯眯的说:“放程阳回去,就是放了一条疯了的毒蛇回去,好让他去把都城的水搅浑,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内讧,带去无数的麻烦,正好我们可以伺机而动。” 很快奇兰舍那边查封的消息也传了来。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凌霜也被抓住,她现在昏昏沉沉,来见婷兰的时候,婷兰在她的茶水里加了一点料,她现在昏迷不醒,根本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苏南衣把她交给了婷兰,至于醒了之后要怎么做,苏南衣就不管了,全权交给婷兰处置,想必两人恩怨已久,也不会让她好过。 接下来的事情,苏南衣就是和孟掌柜他们聊天叙旧,准备自己的东西,墨铎和老城主他们忙于军中的事物,定了大军开拔的日期,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开拔的前一天,天空中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像一个个轻盈的精灵,苏南衣心中欢喜,又有一点点的惆怅,不知道云景他们怎么样了,算起来也有好久没见,这些日子小黑也没有回去,不知道云景那边是不是着急了。 她有心问问孟掌柜,夏染的几个手下什么时候回城,但是又觉得人家长途跋涉,多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也没有好意思开口问。 正在欣赏着雪景,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苏南衣披上斗篷去开门,知道他们这个宅子的人没有几个,想必应该是孟掌柜派来的人。 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是谁呀?” 门外的人不回答,依旧轻轻的拍着门,她心里疑惑也生了几分警惕,手指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腰里的鞭子。 打开门,目光往外一掠,顿时又惊又喜。 漫天的雪幕中,一人站在那里,身材高大颀长,身上穿着墨色的斗篷,头戴玉冠,如同从天边走下来的天神。 苏南衣喜不自胜,激动的无法言表,“景儿!你怎么会来的?!” 云景眉眼间尽是笑意,不管不顾地把她搂在怀中,感觉到云景身上的暖意,还有他的淡淡清香,苏南衣激动的眼睛泛起潮意,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脸埋在云景的怀中。 这么多日子的辛苦和思念,在这一刻全部都涌上来。 她的心酸,她的委屈,她的欢喜,还有她淡淡的悲伤和惆怅,在这一刻,千万滋味都搅在一起冲上喉咙,但最终却化成了泪,汹涌而下。 云景抱着她,心里对她也想念不已,两人轻轻拥抱,不远处的夏染清了清嗓子,我说,咱能不能进去,再说我又冷又累,实在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一开口,苏南衣破涕为笑,把眼泪在云锦的身上蹭了蹭,牵着他的手,“走吧,走吧,请进!” 其他的人也闻讯赶来,大家热热闹闹的进了屋。 有人把云景和夏染带来的东西搬进屋内。又占了很多的地方,他们每次来都带来不少的东西,搞得就好像一个商队一样。 苏南衣给屋子里加了火盆,让他们赶紧取暖,陆思源倒了热茶,老修和思格兰也把点心端上来,又去通知了孟掌柜。 孟掌柜也匆匆赶来,还带来了好酒和一桌酒席,大家团团围坐好不热闹。 苏南衣问他们怎么突然又来了,徐州那边的雪灾怎么样,云景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从徐州回来就回了京都。母妃很是想念你,快过年了,怕你自己在外孤单想家,所以就想让我来陪陪你。” 苏南衣心口一暖,“那母妃自己岂不是……” “没关系的,母妃已经安排好了,她先去了山上找太后,太后一人在山中也是寂寞,正好两个人作伴,等到春暖花开再回京城。” 苏南衣心中欢喜,“那你这次来是不是可以多呆一段时间?” 云景点点头,眼睛里满是光芒,“对呀,我可以好好的陪陪娘子了。” 夏染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个人的谈话,苏南衣脸微红了红,一副娇羞的模样。 墨铎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莫名有些酸楚,他还很少见到苏南衣这样,也只有在云景的面前,她才像现在一样,露出小女儿的娇羞。 他心口发闷,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第六百七十四章 他最懂的就是克制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墨铎神识鬼差的看了一眼陆思源,陆思源手里握着酒杯,眼睛看着杯面,哪儿也没有看,一张脸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感觉复杂的很,好像万千语言都更在喉咙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干脆也低下头和陆思格一样,只顾着闷头喝酒。 对于陆思远来说,眼前的这一幕他已经经受过无数次,他也深深知道,苏南衣的终身依靠不是他。 这辈子注定无缘,即便是苏南衣选择了他,他也再没有这个机会。 所以他一向最是隐忍,最是懂得克制。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喝了不少,也很尽兴。 陆思源起身走到廊下,看着漫天的大雪,手里捧着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不知什么时候,夏染走到他的身后,和他碰了碰酒壶。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陆思格偏头看了他一眼,“有惊无险,还算是顺利。” 夏染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你也辛苦了。” 陆思源笑了笑,没有说话,酒液冶在他的嘴唇上,晶莹闪着光。 也许是酒有些上头,也许是相逢之后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夏染看着他,不假思索的就问出一句,“你可后悔吗?” 陆思源再次看他一眼,刚才还略有些迷离的眼神,刹那间清醒,晶莹黑亮,平静的看着他。 夏染一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苦笑了一下,“我自罚三杯。” 陆思源抿了一口酒,眼睛注视着苍茫的夜色,“这种问题以后不要再问,心思也不要再有。” 夏染闷声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的喝着酒。 陆思源晃了晃空了的酒壶,“你们这次究竟为什么来?” 夏染微抿了一下嘴唇,“的确是有些事情,我想当面和南衣说,你可知道,我们这次在徐州赈灾,我发现一件怪异的事情。” 陆思源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和南衣有关? 夏染点了点头,“不错,的确和南衣有关,否则我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而且是在年关这个时候。” 云景是个富贵王爷,因为他受伤的缘故,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这些年来王府中那些年节来往拜见的人,他也都推脱不见,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但是夏染不同。 夏染每年过年都是最忙的时候,不但要清查账目,盘点各个商铺的库存,结算工钱,等等,以及回家族中去汇报,这一年的情况是他忙的,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这种情况一直到出了正月,开了春,才会慢慢的消停下来。 而今年他却选择在年关将至的时候,跟着云景千里迢迢的来找苏南衣,由此可见,事态十分严重。 陆思源立即挺直了腰背,心也缓缓地提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夏染回头看了看屋内,苏南衣坐在云景的身旁,两个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她的脸上笑意盎然,眉眼中全是暖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云景一个人。 夏染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对陆思源说:“我和你说,并非是想着泄露南衣的什么秘密,是因为我知道关于南衣的事,你事无巨细都会十分在意,也能够守口如瓶。” 他越是这么说,陆思源的心越是紧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 “我在徐州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老婆婆,据他所说云景曾经去过徐州。” 陆思远拧眉看着夏染,“云景是后来受伤才导致脑子有点问题,有些事情他已经不再记得,而且他以前风光无两,才华出众,就算是去过徐州也不算什么吧?” “如果仅仅只是去过徐州,那我也就不必跑这一趟了,关键是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 陆思源眸子猛然一缩,“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是一个白衣女子。那个老婆婆说她记得很清楚,我也询问的十分详细,那个女子还有些医术,救了老婆婆的孙子,所以才印象深刻,但是云景对此毫无印象。我派人详细的调查了那个老婆婆,她就是本地的人,并没有什么虚假。 我可以肯定,那个老婆婆没有问题,她的脑子也很清楚,甚至详细的说出了是几年前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有事情发生的经过,都说的很清楚。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 陆思源脸色微变,“白衣女子?” “正是,我之前给南衣的信中也大概提了一下,并没有说的太过详细,又想让她有些思想准备,又怕她会胡思乱想,真是左右为难,思来想去,所以我决定跑这一趟。我总觉得那个白衣女子不同寻常,似乎和云景之间有些什么。” 夏染说到这里,看着陆思源的脸色,后面的话又顿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思远点了点头,“前段时间南衣也曾经说过,她几次三番梦到一个白衣女子。可是又看不清相貌,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以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露陆思源忽然又想起凌霜,夏染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陆思源低声道:“估计此事今天晚上你也说不成,不如和我一同去个地方。” 夏染面露狐疑,“今天晚上?去哪里?我可是累的够呛,这一路赶过来片刻没有轻松,我还想好好休息。” “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回来再好好休息也不迟。” 没过多久,众人散了席,各自道别,回去休息。 狐清看到云景也十分的高兴,在他的肩膀上跳来跳去。 苏南衣和云景回了房间,陆思源和夏染换了夜行衣,悄然离开宅子。 两个人出了门,一路急行,迅速来到城主府门外。 夏染看了看,“这不是城主府吗?你要干什么?这么晚了还叫门,会不会……” 他还没有说完,陆思源已经纵身越过了院墙,夏染无奈,也得跟着翻墙进去。 两个人步伐轻盈,根本就没有人察觉,他们一路到了婷兰的院门外。 陆思源依旧翻墙而入,夏染也在后面跟上。屋子里的灯已经暗了,估计是已经睡下。 路思源毫不客气,手指一弹,一粒小石子打在窗棱上,婷兰立即惊醒,翻身坐了起来,“谁?” 陆思媛开口说道:“找你有事儿,穿上衣裳,掌灯。” 婷兰一听是陆思源的声音,不敢怠慢,急忙下床穿上衣服,又点亮了灯,起身过来开门,陆思源和夏染进了屋,就在外堂开门见山的问道:“凌霜呢?” 婷兰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大半夜的陆思源为什么突然来,一来了就问凌霜。 她抬了抬下巴,一指厢房的方向,“在那间屋子里。” 陆思源拿过她手里的灯,迈步就往厢房走,婷兰要跟上。 陆思源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用过来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似曾相识的味道 凌霜现在的确不怎么样,她中了婷兰的暗算。 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但是也足以让她虚弱上几天,有气无力的喘着气。 忽然听到有声音有人掌灯进来,她以为又是婷兰过来讥讽她嘲笑她,眼睛也没有睁。 不曾想,听到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和婷兰一样是来自徐州?” 凌霜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后有人影一晃,又进来一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气质截然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都长得十分俊俏。 面前掌着灯的这位,面若寒霜,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飕飕的冒的寒气,让人一看就不禁有些紧张,后面的内外似乎眉眼含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姿态慵懒宛如一个风流的贵公子。 凌霜这些年都在研究怎么掌控男人的心思,她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的脾气秉性有什么区别。 她倒真有些希望,后面的人是对她提问的人,至少那一位应该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而不像面前掌着灯的这一位,就像一块寒铁,又冷又硬。 她收回目光,浅浅笑了笑,“不错,我们是来自徐州,公子莫不是也是徐州的人吗?” 陆思源问出那个问题,夏染才知道他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陆思源又问道:“”那你可认识一个姓云的男人? 凌霜愣了一下,姓云的男人?并不认识。 她说的话并不像是有假,陆思源眼睛灼灼的盯着她,这目光跟刀子一样,像是能够穿透她的肌骨,看到他的内心。 凌霜被着目光吓了一跳,忍不住继续说道:“奴家说的都是真话,并不认识什么姓云的公子,我早年就流落到此中原,已经很少回去,中原的男人认识的也没有几个。” 她原本以为,她的底细陆思源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她和婷兰一样,都是出身奇兰舍,并不知道她们的底细,所以还想撒谎。 陆思源冷声打断,“问你什么,你就老实的回答,别再妄想着胡说八道,你早年间就流落到此?那你之前跟着程阳的时候算什么?”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凌霜顿时哑口无言,忽然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陆思源,嘴唇颤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陆思源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我没有时间听你胡说八道,我只问你,你想一想,你认不认识一个姓云的男人,在徐州城有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一个人?他是京城人,或许不姓云,但是气度不凡,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凌霜都打懵了,又是姓云的男人,又说也可能不姓云,她的脑子里像是有几个线团缠绕在一起,不知道应该怎么想。 夏染看了一眼,陆思源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夏染能够感觉到他的怒气,这个家伙总是这样,凡事冷静的很,但是一沾上和苏南衣有关的事情,就有些把控不住。 夏染缓缓开口道:“你可会医术吗?” 凌霜摇了摇头,“奴家并不会医术。” 一个问题直接解决,陆思源之前问的那些都白问了。 他噎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夏染,夏染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我记得跟你说过,有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个女子会医术,还救了人。你关心则乱,把最重要的一点忘记了。” 陆思源眉头皱了皱,心情烦乱至极。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和你一样爱穿白色衣裙,舞姿特别出众的女人?” 凌霜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并不认识。” 她苦笑了一下,“其实跟着主子的时候,奴家并没有多少自由,所见的也就是那些教我们琴棋书画的老师,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见过,至于说女子那就更少见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好说了,陆思源心里的疑惑也在刹那间得到了证实。 这件事情,那个神秘的女人,和凌霜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心里说不上来是喜还是忧,转身走出屋子,把灯还给婷兰。 婷兰不知所措,又不敢多问,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才缓缓的回了屋。 陆思源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夏染看着他这副模样,在心里暗暗叹气。 “你也别太着急,或许只是我想的太多,说实话,谁还能没有点过去之前,南衣不就是和顾……”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陆思源一个眼风扫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那能一样吗?” 夏染举起手迅速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说错了,我该死,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 陆思源回过头去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夏染真是感觉无比的头痛,抬手按了按眉心。 不过话说回来,苏南衣也梦到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件事情隐约就像是一个隐形的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让他们想不多想都不行。 一夜的时间匆匆过去,第二天一早,云景神清气爽的起床,狐清跳过来和他玩耍,小黑也围绕着他飞,这屋子里顿时多了不少的生气。 夏染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生气,“小黑,你这只忘恩负义的鸟,把你的老主子彻底忘干净了是不是?” 狐清站在云景的肩膀上甩着大尾巴,眼神鄙视的看着小黑,小黑扑着翅膀,时不时地逗引它一下。 一鸟一兽玩的不亦乐乎,云景像示威一般的对着夏染抖了抖肩膀,又肆无忌惮的笑,把夏染气得够呛。 思格兰也跑过来凑热闹。 此时,外面有人敲门老修过去,开了门是桑赫到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给诸位带点儿吃的过来,明天就要大军开拔,大家好好聚一聚,不知道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老修连连笑道:“是时候,正是时候,少城主请进吧。” 墨铎给大家做了介绍,当然隐去了夏染和云景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从中原来的故人。 大家团团围坐,把准备好的早餐也端上来,桑赫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上,竟然是一些精致的点心。 苏南衣看着那些点心道:“这是婷兰的手艺吧。” 桑赫点了点头,“没错,她说让我一并拿过来,我想着诸位可能会喜欢,也就是吃个新鲜,所以就拿过来了。” 苏南衣挑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赞不绝口,也让云景他们都尝一尝。 夏染拿了其中一块儿咬了一口,微微愣了一下。 陆思源迅速发现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关于白衣女子的事情,那根弦还都紧绷着。 夏染看着手里的点心,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感觉这点心有点儿似曾相识的味道。” 他这么一说,苏南衣也想起来,那次吃婷兰做的点心,的确是有这种感觉,现在也是一样。 她忍不住问道:“那你想想在哪里吃过?这种感觉我也有。” 第六百七十六章 点心中的关窍 夏染拿着点心,又尝了一口,思索了半晌,笑了笑说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吧,离开中原也有一段日子了,吃这些东西都是一个味道,有点儿像我们家附近的品香斋的果子。” 苏南衣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有再追问。 这个小话题很快掀过去,早餐也吃的热热闹闹,桑赫还真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早餐。 吃完之后他就和墨铎一起去了书房,商量一下下一步的事情。 老修带着思格兰和小黑小白,陪着云景在宅子里一边转一边玩儿,屋子里剩下苏南衣,夏染和陆思源。 夏染本来还在想怎么开口说那个话题,苏南衣先问道:“你信中说的白衣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跟我细细说来。” 夏染噎了一下,“这个先不忙,说你刚才说的那个果子的问题,我想起来了,先把那个说了。”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他,夏染说道:“刚才有桑赫在这里,我不方便多说。”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记得闵国公吗?” 他这一句话,苏南衣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忽然就想了起来。 “没错,闵国公的夫人就会制作糕点,味道就和这个极其相似,难怪我第一次吃这些糕点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可是奇怪的是,婷兰做出来的味道,怎么会和闵国公的夫人如此相似呢?难不成真的像你刚才所说的,离开家乡久了,吃的东西都感觉是一个味道。” 夏染翻了个白眼儿,“我那纯粹是胡说八道,用来唬其他人的,这个你也相信?做点心,做饭,这些东西虽然说有异曲同工,但是却有许多大的差别,就像是京城里的那些馆子,你说他们的菜也有很多重复的,可我一吃,就是能吃出来是哪家的,包括我们家的那几个厨子,今天是谁烧的菜,我一尝就能尝出来,这个就叫做功夫,做菜的人,讲究功夫,品菜的人也讲究功夫,这个不是我自夸,在座的诸位没人能比得过我。” 这绝对不是夸口,苏南衣和陆思源以心服口服,他们俩在这方面,应该说是吃喝玩乐的方面,的确不如夏染。 苏南衣点了点头,“没错,这一点我们承认,也很佩服。” “所以说,这个婷兰所做的糕点和闵国公夫人所做的糕点,味道如此相似,只能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苏南衣和陆思源异口同声的问。 夏染看了看他们俩,“当然是婷兰的这个手艺,恐怕就是和闵国公的夫人学的。” 苏南衣惊愕,这可不是小事情,不是女子之间学学女红,学学琴棋书画那么简单,她们俩的身份就有着天差地别,如果不是这一道点心,根本就不可能联想到她们身上去。 一个青楼女子一个被男人控制的,用来当做物品的女子,和一品国公的夫人之间,能有什么样的联系?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苏南衣拧着眉头,她想起闵国公现在在边关驻守,那个是边防要塞。 想到“边关”这个词儿,她猛然一惊,陆思源也想到了,同时看一下,他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程阳。” 没错,程阳的身份。 程阳曾经说过,他在边关待过很多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丧失了武功,恐怕这也是他离开边关的原因。 难道说,程阳在边关的时候就是和闵国公在一起,他曾经是闵国公的部下? 这一个想法,让苏南衣吃惊不小,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寻常的人还好,若是边关武将跑到蒙林来,又和蒙林的叛军在一起,可真是让人后背发凉,没准会引发意想不到的恶果。 苏南衣越想越觉得不安,把自己对程阳的怀疑对夏染说了一遍。 夏染也少见地沉下的脸,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若是真是如此的话,那还真是要出大事了。就是不知道这个程阳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原来在闵国公的帐下是不是个重要的人物,如果是,那可真的不能大意。” 夏染皱眉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听说闵国公在边关紧急布防,似乎有什么异动发生,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他这么一说,苏南衣就更加坐不住了,站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陆思源瞪了夏染一眼,夏染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件事情要是不告诉她,她早晚也会知道,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根本就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果真能做得到,今天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苏南衣思索半晌,一拍桌子说道:“我得给师兄写一封信,让他查一下这个程阳究竟是什么人,如果只是一个小人物,接触不到边防核心,那么我们就暂时先不要管他,反正大军也要开拔,不a就将抵达都城,到时候抓住他就可以了。可如果他身份贵重,知道许多的事情,那我们就更加不能大意,一定要尽快抓住他。” 她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要怎么让师兄相信我还在人世呢?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太匪夷所思了,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好在信里说。对了,这次小黑来到这边半路上还受伤了,究竟是什么人伤了它,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查到。” 夏染的眉头狠狠一皱,“小黑受伤了?” “对,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才行。” 夏染低头思索,“我觉得这件事情派个人去当面交涉比较好,或者我亲自走一趟。” 苏南衣摇了摇头,“不行,已经麻烦你太多了,又将到年关,你本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的。” 夏染微微挑眉,“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之间难道还需要这种客气吗?” 苏南衣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不是合适的人选。” 夏染想了想,“要不然就让我店里的二掌柜去,孟掌柜跟我说,二掌柜家里的媳妇儿快要生了,想着年前回去一趟,正好让他绕路过去,二掌柜也跟了我多年,十分可靠。”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苏南衣对二掌柜的印象也非常好,点点头说:“这倒是可以,那我现在就写信。” 这信要怎么写,她也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白纸黑字的就这么写出来。 苏南衣想了半晌,灵机一动,想起一个方子来,她先把这个方子写上,然后在下面写了一首诗,其余的话,关于程阳的那些,就由二掌柜口述。 夏染接过来看了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你写的这个方子,他能看得懂吗?” “你就放心吧,这个方子我和师兄曾经商讨过,这是一个从古书上发现的方子,当时我还笑称说如果真有这么神奇,说不定就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了,我想师兄看到这个方子,一定会想到这些,进而明白这方子里的意思。也会更加相信二掌柜所说的。” 夏染见她语气笃定,接过信收好,“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六百七十七章 奇怪的神庙 事不宜迟,夏染当即就拿着心回了店铺中,交给二掌柜,让他即刻收拾东西,随后启程。 把那封信交给写苏南衣的师兄,然后又一字一句教给他要说的话,二掌柜一字不落的全部记在心里,再三保障一定把事情办好,夏染这才放了心,还给了他几张银票,让他好好置办东西。 适逢妻子生产,又是过年,让他给家里人带好。 二掌柜千恩万谢,感动的无以附加。 二掌柜下去准备东西,孟掌柜问道:“东家,您这次要留在蒙林过年吗?” 夏染叹了一口气,“没错,我的确有这个打算,这一次过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抽不开身。” 孟掌柜有些担忧,欲言又止的说道:“东家,您别怪我多嘴,每逢年节都是家里事情最多的时候,您自己这些年也是麻烦缠身,要是过年都不回去,那……” 夏染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南衣这边的事情事关紧要,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家里的事情晚点再说吧,大不了回去挨顿罚就是了。 ” 既然他这么说,孟掌柜也没有什么好再劝的,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说别的。 回到宅中,夏染把关于“白衣女子”的事和苏南衣详细说了一下。 苏南衣沉吟半响,脸上露出无所谓的笑意,“没事,我找机会问问云景就是,这不是什么大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陆思源心头一揪,他知道,苏南衣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 可他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一切都准备就绪,第二天大军准时开拔。 墨铎和老城主带着队伍走在最前面,苏南衣和陆思源等人混在队伍当中,他们有自己的马车,出发之前就已经商定好,他们和大部队一起走,到了分岔口的时候,就兵分两路。 还和这次一样,他们先去都城,这一路上势必少不了艰难险阻,由他们在前面开路,又是以商队的身份,还能够收集到不少的消息。 他们一起行进了一天半的路程,中午吃过午饭,所以悄悄见过了墨铎和他道别,前面的路口就是分岔路一条道路,一条小路,苏南衣他们决定走小路。 墨铎心中不舍,却又无法挽留,只能再三道谢,他知道如果不是苏南衣这一路上出手相助,他也不会这么顺利,现在是死是活都很难说。 苏南衣和他道过别,悄悄的走到了队伍最后面,趁人不注意,一行人从路口奔上了小道。 她和苏格兰坐在马车里,云景他们骑着马走在马车一侧。 思格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和大部队分开了,我都快难受死了。” 苏南衣忍不住笑,“怎么不喜欢和大部队一起走啊?” 思格兰吐了吐舌头,“当然不喜欢了,那么多人闹哄哄的,而且他们都好严肃,看得我心里都很紧张,感觉自己也要上战场。” 苏南衣笑了笑,“你呀,这还没有到达真正的战场呢。” 苏南衣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安,这一次算是后一战,不知道都城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度拙此人奸诈狡猾,还有程阳,也放了回去,这些不确定的因素,都让她心中有些疑虑,不过她还是信心多过不安。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的,云景时不时从窗子里扔进一点儿小零食和小果子,还挑帘和她们说几句话。 苏南衣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心想如果不是有事情要办,就这样游山玩水和云景在一起也是非常好的。 思格兰双手托着小脸儿,笑眯眯地看着苏南衣,“苏姐姐,我发现自从云景哥哥来了之后,你特别特别开心,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苏南衣的脸微微红了红,“是吗?我怎么没有觉得?” 思格兰叹了一口气,“这应该叫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苏南衣惊讶,“呀,你还会念诗呢,这是谁教给你的?用的还挺恰当的。” 思格兰得意的一笑,“那是当然,这是沉安哥哥教我的。” 苏南衣揉了揉她的头,递给她一块点心,看着她吃完,拍了拍软和的被褥,“这一路上还要走很久,累了就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思格兰听话的躺在软和被褥上,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没过多久,还真的就有点困了,胡青和她躺在一起,一人一兽都呼呼大睡。 苏南衣挑起侧脸儿看了看云景,云景偏头也看向她,笑眯眯的问道:“怎么了,娘子,有什么事吗?” 苏南衣脸上带笑,“没有,就是看看你在干什么。” 云景笑道:“我当然是在骑马呀,怎么了?你是不是无聊了?要不要出来和我一块骑马?” 苏南衣一点了点头,“好呀,”她穿上斗篷从马车上下来,云景把她带到马背上,从背后圈她在怀里。 两个人共乘一匹马,一起往前走。 就这么走了几天的功夫,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的人不多,也算是很安静,但不知怎么的,路上的人总给人一种行色匆匆的感觉。 老修几次想拦住一个路人打听一下情况,却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摆手拒绝,简直是莫名其妙! 老修也十分郁闷,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自认为是一个搭讪高手,只要对方不是哑巴,不,应该说哪怕对方是个哑巴,他都能和对方聊上半天,可是今天人家连开口的意思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都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在镇上转悠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一家客栈,这一个发现让几个人都有点傻眼,总不能说露宿街头吧。 夏染简直无法理解这种情况,“镇上竟然连一家客栈都没有,这么大的商机,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吗?都瞎了?” 他一开口就是做买卖的生意经,陆思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老修摸着胡子,说道:“真是不同寻常,这似乎哪儿哪儿的都不对劲儿。” 思格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趴在车窗上,忽然一抬小手望向远方,“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隐约看到有一点儿建筑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庄严,苏南衣凝眸道:“看着好像是个寺庙之类的。” 老修一拍大腿,“如果是寺庙那就好办了,正好咱们可以过去借宿一晚,没有客栈,寺庙总不能说不让人住吧?大不了给点儿香油钱就是了。” 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众人又开始骑马,赶着马车往那个方向走,到了跟前才发现,根本就不用出什么香油钱,这里也不是什么寺院之类的,而是一座神庙。 这个神庙有点儿特别,也没有人看守,里面只有一尊神像,这个神像画的也挺怪,看不出来是个什么造型,脸上还涂着许多颜色,只露出一双硕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在昏暗的光线里,让人有点心惊。 思格兰躲在老修的身后,悄悄的伸着脖子往里望,“这是什么神呀?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老修和夏染算是老江湖,他们俩仔细打来了半天,也看不出来这供奉的是个什么人物,但是这个寺庙看上去挺干净,应该是平时有人负责,不像是被废弃的庙宇,可为什么又没有人呢? 实在是怪异的很。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夜半惊醒神庙中的鬼神 这座神庙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众人本来有点欢喜的心情又慢慢沉下去。 陆思源说道:“大家都小心些。我看这里不太寻常。” 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温度也降低了许多,思格兰打了一个哆嗦。 老修摸着胡子说道:“我看要不然今天晚上就先住在这里,没有人又能怎么样?我们又不偷不抢他的,如果稍后有人来了,我们再添些香油钱也就是了。” 众人想了想这也算是一个办法,但陆思源仍旧有些不放心,“你们进去睡,我在门口守着。” 苏南衣拒绝道:“那怎么行?你也辛苦一天了。” 陆思格源看着远处的夜色,“没关系,我不累。” 云景开口说道:“要不然咱们过几个时辰换一下。” 夏然点点头,“我看行。” 众人把马车上的贵重物件,还有被褥干粮什么的拿下来,围在一起简单吃了一些,然后就开始各自休息,想着早点休息,第二天也能早起,赶紧离开这里重新上路。 陆思源在门口没有进去,靠着门闭目养神,一边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注意着马车那边的声响,一直到半夜都没有什么异常。 又过了一阵子,忽然听到脚步声响,他猛然睁开眼转头往屋里看去,夏然轻手轻脚走了出来,迎面对上他的眼神,夏然手抚着胸口说道:“是我。你这眼神太吓人了。” 陆思源没有说话,要别开目光。 夏然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一边哈着气,一边说:“在这个鬼地方根本就睡不着,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哎,你说怎么他们就不说话呢?搞得好像是个哑巴村一样,也没有客栈也没有饭馆儿,这究竟是搞什么嘛,这个镇子虽然不大,但是比这个再小的镇子咱们也见过,也没有安静成这样啊。” 陆思源低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们不能松懈,只盼着这一夜赶紧过去,我们能够快速上路。要不是怕思格兰和南衣的身体受不了,我都想提议连夜离开。” 夏然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就算是有什么异常,谁能把我们几个怎么样?不招惹到我们,都算是他们走运。” 陆思源翻了个白眼看他,夏染摸摸鼻子,“我这可不是狂妄,我这是真心话。” 陆思源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过年不回家行吗?你们家的老爷子不会又要罚你吧?” 夏然噎了一口气,“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人在外面他怎么罚我,他爱高兴不高兴。我就是这样!他再不痛快让其他的人接手我手里的事儿,不是我夸口,我保证,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做不下去。” 陆思源短促笑了一声,“我看你那几个堂兄堂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都巴巴盯着你这个位置,特别是那个叫夏泰的,他最近怎么样?没有给你找麻烦?” 夏然轻蔑的笑了笑,“就凭他的两下子?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动什么心思,还用费劲对付他?只派了一个女人进宫,就足以把他的眼线打掉了,只要宫里的线索一断,他就成了瞎子,聋子,在京城里再蹦达,他也就是个摆设,还想着从我的皇商店铺下手,他可真是瞎了心了,也不掂量掂量他自己是什么分量。” 陆思源看他这得意洋洋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没有吃亏,也就不必再追问。 “那顾西宸呢?现在的动静怎么样?” 夏染回头看了一眼庙内,低声说道:“我听说顾西宸的身子不怎么好,说实在的,我还真担心他就这么病死了,你说他要是这么死了,咱也不能报仇,那多没劲呢。” 陆思源目光幽深,映着远处苍茫的夜色,“南衣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就死了的,有些话总得说清楚,报仇也要报个明白。” 夏染揣着手懒洋洋的说道:“也不知道他那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敢对南衣动手,他真的以为,他坐上那个皇位就万事大吉了吗?他也不想想,这世代君王有多少个是把别人扒拉下来自己坐上去的,他能扒拉别人,别人就不能扒拉他?敢叫南衣给他背这个黑锅,真是错打了主意。” 他扫了一眼陆思源,“唉,你想怎么出气?到时候给他刺他几剑?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陆思源这次没有回答,抱着剑,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然看着他的脸在黑暗中半明半暗,忽然间像是充满了落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萧瑟。 夏染的心头突然一动,莫名有点堵得慌,他觉得陆思源在这一刻有点反常,正想问他在想什么,忽然之间听到一声异响。 这个声音很轻微,就像是某种特别细小东西轻轻掉在了地上,叮的一声。 这个声音如果是在睡着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听到,要是寻常人在清醒的时候也不会听到,但是陆思源和夏然哪里是一般人,他们同时听到了,立即转头看向寺庙内。 这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一左一右走入庙中。 果然,看到从神像的下方一个小孔里缓缓渗出一丝丝的烟雾,烟雾渗出的速度很慢,但也迅速回处飘散,很快满屋子都能够闻到那一股淡淡的甜香。 两人心中大惊,急忙上前,此时老修和苏南衣,云景也睁开了眼睛,只有思格兰还在沉睡。 苏南衣把思格兰抱出来,其他的人都捂住口鼻,吃下苏南衣递过来的解毒丸,老修啪叽一声又躺在地上,眨了眨眼睛,假装晕倒。 云景也有样学样,跟着躺在他的身旁,苏南衣又气又乐,靠着柱子坐下。 夏然接过思格兰,把她放回马车上,陆思源没让他再进庙,独自转身回了庙内,也靠在了门口假装晕过去。 没过多久就听见有脚步声响,缓缓的,自从地底下传来,地面上还有微微的震动,老修心里奇怪,很想睁开眼看一看,但是又拼命忍住。 脚步声到了他们面前,也没有人说话,伸手就要把老修的肩膀抓住。 就在这时,老修猛然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不要紧,顿时把他给吓了一跳,刚才有人放迷烟他没有害怕,但现在一瞅到这个魂儿都要飞了,忍不住“啊”大叫了一声。 他这么一叫,苏南衣和云景也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吃了一惊。 对面一共有两个人,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样式有点怪异,是纯黑色,上面还绣着诡异的纹路,像是一只只红色的鬼眼,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十分吓人,他们的头上还戴着面具,青面獠牙,嘴角似乎还在往下滴血。 任何人看到这一情景都会忍不住吓一跳,更别说近距离的老修了。 老修顿时打了个滚儿,一溜滚到陆思源的身边,捂着胸口说道:“我的娘哎,吓死我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神秘鬼面具下的真实面孔 老修一边拍着胸口,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想让路思源把他拉起来。 陆思源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他只能从地上自己爬起来。 众人稳稳心神,看向那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那两人看到他们没有昏迷,也有点惊讶,后退了两步,把腰间的配刀拽了出来,他们的刀倒是正常的钢刀,嘴里发出的声音有点闷,大概是带着面具的缘故,“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老修哎呀了一声,“你们的舌头是不是有毛病?能不能捋直了再跟我们说话,听的人的耳朵都有点难受。” 面具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举起刀尖对着老修,“你,过来!” 老修拍拍屁股上的图,往前走了两步,“告诉你们,别以为刚才吓到了爷,爷就怕了,你们刚才是出其不意,那个不算数,别以为戴个面具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鬼了,吓唬谁呢?就算是真正的鬼差,爷也不怕!” 他这会儿倒有几分豪气千云的样子,也不知道刚才吓得屁滚尿流的究竟是谁。 陆思远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两个面具男,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苏南衣警惕十足的看着四周,刚才那个小孔里冒出了迷烟。由此可见,这神庙中还有不少的机关埋伏。 云景站在她的身侧,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娘子,别怕。” 苏南衣笑了笑,紧绷的心神瞬间松弛下来,“我才不怕呢,有景儿在,我什么都不怕。” 云景咧开嘴笑了笑,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眼睛也盯着那两个面具人。 面具人看着他们几个,明显的已少对多,心里也有点儿没底。 忽然其中一个用力的跺了跺脚,还挺有节奏,陆思源沉声说道:“小心他发暗号!”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神像坐底下又滚滚的冒出烟来,这一次是好几个小孔一起往外冒。 苏南衣立即喝了一声,“大家注意。” 这次的烟雾和刚才的明显有些区别,刚才的是一股淡淡的甜香,现在这个有点刺鼻,而且蔓延的速度又非常快,明显是带有刺激性,眼睛也开始不太舒服。 他们顿时想着先撤出神庙再说,然而刚一动这个念头,就见那庙门啪嗒一声,整个关闭了。 庙宇里的灯也瞬间灭了,黑旗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窗子啪啪帕斯也紧紧关闭,整个庙宇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把他们都扣在了中间。 陆思源要拿出火折子,苏南衣大声说道:“先不要拿!这烟有古怪,说不定一拿出火折子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老修捂着鼻子说道:“没错,这烟不对劲儿,要是一凡明火,万一真烧了起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黑暗中隐约有道光一闪,陆思源立即抽出两枚暗器来刷刷就射了过去,然后听到有人闷哼一声,扑通一声栽倒,应该是打中了其中一个人。 另一个人转身就要跑,陆思源一枚暗器射出,那个人又翻身栽倒。 这解决这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难题,关键的问题在于要怎么出去,解决现在这个烟的问题。 他们吃了解药,烟明显对他们不起作用,可是光在里面正熏着也是够难受的。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从屋子上空传来几道悠悠的声音,声音很大,来回在屋子里回荡,像是幽冥一般,“尔等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善闯神庙,难道就不怕神明降罪吗?今天你们都必须死在这里,死在这里,死在这里……” 刚开始老休的确吓了一跳,这声音的确是骇人。 不过他迅速冷静下来,知道这是对方在装神弄鬼心里也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关,能做到这种程度。 苏南眼睛转了转,计上心来,顺着声音摸到陆思源的身边,又把老修叫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几个人按照她说的去做,扑通扑通都栽倒在地。 他们倒地不久,就听到有铁链声响,呼啦啦地似从地底下传来,紧接着那个神像的坐底被人打开,出现了一个大洞,几个人从里面陆续的出来,身上也穿着刚才那两个人一样的衣服,脸上戴着面具。 他们走到苏南衣他们身边看了看,也没有下杀手,直接把人往神像那边拖,顺着地道拖进了地底下。 地底下十分的宽大,而且点着烛火很是明亮。老修悄悄张开眼睛,眯着一条缝,偷偷看向四周。 看样子像是把整座神庙的下面都掏空了,除了刚才把他们拖进来的这几个人,还有两个人留在这里,其中一个人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的东西面前,那东西上有很多的扶手,像是一个总机关。 那几个人把他们几人拖到角落里,伸手就要过来搜他们的身,手指还没有碰到,他们突然都睁开了眼睛,动手开始反击。 这些人戴着面具看着吓人,其实上身手就是一般,全杖的那些迷烟毒烟和脸上的面具吓唬人。 真动起手来,没几个回合就全被揍趴下了。 老修首先冲到掌管着总机关的那个人身边,刀架在他脖子上,胁迫着他把外面的门窗都打开,那家伙哆哆嗦嗦的不敢违抗,搬动了几个扶手,把上面神庙的门窗都打开,底座的迷烟也都关闭了。 夏染正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看到门又开了,他立即冲了过来大声喊道:“你们没事吧?” 里面黑咕隆咚的他也看不清,也不知道人到底怎么样,也不敢冒然闯进来。 正在焦急,负责总开关的那个人对老修说:“这里通过这里可以说话,上面的人可以听到。” 老修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顿时兴致勃勃的试了试,清了清嗓子说道:“夏染,夏染,贸然闯入神庙,你可知罪吗?” 苏南衣简直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闹这个。 夏染在外面吓了一跳,仔细一听,听出是老修的声音,又气的发笑,“老东西,你在哪儿呢?赶紧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老修嘿嘿笑了几声,把那几个人一起押出地下室,来到外面的厅堂,重新点亮了灯,夏染也走进庙中,看到他们几个都没事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把思格兰抱了回来。 大家聚在一起,看着那些面具人,老修一跺脚,“呔!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装鬼吓唬人?把面具都给老子摘了!” 那些人不敢违抗,把脸上的面具都摘下来,这一摘当真又把他们几个吓了一跳,吃了一惊。 这些人的脸上都画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花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头发也是淡淡的土金色,和平常人很不一样,就连眉毛也是土金色的,明显不是中原人,更不是蒙林人。 苏南衣心想,难怪要戴着面具,恐怕他们戴面具并不是为了吓唬人,而是为了遮掩住真正的身份。 第六百八十章 古怪的小村庄 看到这些面具人下面的真实面孔,苏南衣心里千回百转冒出好几个想法,老修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了半天,“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说道:“我们是神明的使者。” 老修听到这儿就呸了一口,“啊呸!好好说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别在这装神弄鬼的!老子不信这一套。” 那人有点儿委屈,撇了撇嘴,“我们真的是神明的使者,这是神王告诉我们的,我们可是从好多人里选出来的,不是谁想当都能当的。” 老修还想说,苏南衣眼神制止了他,“那你们的神王呢?他是什么人?” 那人未说话之前,先比划了一下手势,表现的无比恭敬,“神王就是神明的代表,他说的话都是神明说的话,他造福百姓,让我们免于灾祸,让那些百姓安居乐业。” 老修翻了个白眼儿,苏南衣继续问道:“那今天这镇上的百姓都不说话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也是神明的指示吗?” 那人点了点头不错,“今天是禁言日,他们都不敢说话,如果在今天说话的话,等到死后是要遭受到拔舌酷刑的。” 另外一个人也跟着说:“没错,上一次老哈克家的人就是这样,他在上次的禁言日说话,还和别人吵架,当天晚上就丢了舌头。” 这话说的,老修感觉自己的嘴里头有点疼,嘶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娘,这也太狠了点儿吧。” “神明是不能被亵渎的!神明的规矩是不能够破坏的,破坏了就应该受到惩罚!这是毋庸置疑的!” “神明没有错!” 几个人吵吵起来,神色还挺激动,好像老修说了多么侮辱他们神明的话。 老修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想要和他们理论,陆思源看着他说道:“跟一群傻子废什么话?” 老修想了想也对,真是的,火气一上来,脑子都被气的不清楚了。 夏染似笑非笑的问道:“既然你们是神明的使者,光明正大,为什么要躲在地底下?还弄这些烟雾害人,要不是我们有防备,要是寻常的百姓恐怕早被弄死了吧?难道你们的神明就是这么干事儿的?”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说道:“神庙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来的,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进来上香叩拜,才能得到神明的庇佑!若是擅闯者就该被处死,死了也是活该!” 夏染也气的够呛,这些人分明就是打着神明的旗号,干一些妖魔鬼怪的事儿,简直不可理喻。 老修凑到苏南衣的身边低声说道:“我看这就是一个小邪教在这里兴风作浪,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教训教训他们得了,不值当为这事儿耗费功夫,这种事儿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要是明天被那些百姓看到,说不定还会调转枪头指责我们侮辱了他们的神明,和这些人打架我不怕,要是和那些普通的百姓还真没法弄,你觉得呢?” 老兄说的非常在理,苏南衣心里很清楚要说和外面写道,真刀真枪的打一架,就算是出了人命,有危险也不怕什么,可就是怕和那些寻常的百姓说不清道不明,简直让人头疼。 她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吧,把这些人捆起来扔到下面,关他们一宿,想必他们也死不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要上路。” “行。” 众人都表示同意,七手八脚的把这些人捆成一串,跟蚂蚱一样直接扔到地下室里边,把所有的机关都关掉,剩下的时间抓紧休息,第二天天刚一亮,他们也没有吃东西,直接收拾好马车上路。 一直到出了那个小镇子,看着那些稀稀拉拉的房舍被甩在身后,老修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家伙,真没想到这么个地方还有这种邪教作祟,这里的百姓可真够受苦的。” 苏南衣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得跟墨铎说一声,等到平定了都城那边的事情,让老城主他们回来的时候,把这一个邪教处理干净,虽然说现在他们顾不上,但是任由其发展,危害百姓也是不行的。 一路赶路,中午到了一个小村子,这一带比较荒僻,村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影,老修咂了咂嘴,“我怎么又感觉不太对劲。” 夏染手握着缰绳,“你又怎么了?” 老修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现在什么时候了?按说已经中午了吧,这个点儿百姓家里也不应该冒着炊烟准备午膳吗?可现在呢?你瞧瞧,有一家冒烟吗?别的不说,光这一点就有点不太正常。” 众人四处看了看,发现老修说的还挺对的,这个时间的确是该做午膳了,给一家冒烟的也没有,街上也没个人,思格兰手托着腮,从车窗口里往外看,“这该不会是一个空村子吧?” 苏南衣看着村子里的街道,“应该不是,你们看,街道还算是干净,而且房舍门前还都堆着柴火,如果是空村子,应该不会这么干净,更不会有这些东西。” 陆思源提了提马缰绳,往前走了一段,“我先打头阵,进去看看。” 夏染也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两个人提前过去,走了一阵还是没有发现人影,这实在太不对劲,听了听,忽然听到有鸡鸭的叫声,陆思源一直旁边的一户人家,“这边。” 站在门口仔细听了听,果然鸡鸭声是从这一户人家里传出来的,既然是有鸡鸭,就一定是有人住。 陆思源上前敲了敲门,但是敲了半晌,也没有人应答。 夏染正想着要不要翻墙进去看看,终于里面有脚步声响,没过多久,一个老者出来开了门,但是门只开了一条缝隙,勉强露出半个头,问道:“你找谁?” 夏染拱了拱手,“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不知道你们这里方便不方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态度生硬的说道:“不方便,”然后砰了一声直接把门关上了。 夏染吃了个闭门羹,和陆思源面面相觑,心里不禁有点火气,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 “有没有搞错?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再说我也算客气吧?”他嘀嘀咕咕的想要再次敲门,陆思源制止了他,“我们再往前走,再找其他一家。” 他们一连找了三四家,都是这种情况,话都没有说完。直接就被拒之门外。 这一定不同寻常。 夏染都快气笑了,“这都是什么事儿?这一路走来还能不能好了?之前是没有人说话,这一次倒好,话不让人说完。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儿?” “先别抱怨了,我们回去找南衣他们,这里不对劲,我们最好也别歇了,直接穿村而过。” 两人调转马头,回来找到苏南衣他们,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大家也感觉到不太寻常,同意陆思源的建议,直接离开这里。 马上就要出村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有人影一晃,速度挺快,但还是看见那条影子,窜进了村边的一处小破院内。 思格兰拍着车窗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坏人?” 没瞧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第六百八十一章 倒霉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都看到了那条影子,老修一见浑身的侠义之气又开始爆棚,“哎呀!竟敢在我的面前来这一套,看我不把这个小贼给抓到。” 他赶着马车到了那户人家门前,也没有敲门,直接就翻墙而入。 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有争吵的声音,“哎呀,你这个小贼居然还敢还手!” “我不是小贼!你才是小贼,不对,你是老贼!” 一听到这争吵的声音,苏南衣就有些无语,陆思远简直就要抓狂,他走过去推开门。 其他的人也从门里往里望,就看到在这个院子里老修正和一个男孩子拉拉扯扯。 “怎么回事?干什么呢?”夏染凑过来问道。 老修哼了一声,“我就说他是个小贼,他还不承认!” 男孩儿气的鼓鼓的,“我说了,我不是小贼。干什么非得说我?这是我的家。你们不请自来,你们才是贼!” 一听说这里是他的家,老修愣了一下,夏染不明所以,“你说这是你家?” “那是当然,还能有假不成?” “既然是你家,你为什么不怎么非得要翻墙而入呢?” “对呀,”老修也跟着问道。 男孩翻了个白眼儿,不情不愿的说,“这里是我的家,我愿意走哪儿就走哪儿,我不想走门就想走墙头不行啊。” 夏染抽抽鼻子,闻到几丝血腥气,他目光顿时含了几分冷意,往四周一略,果然在角落里看到几只野兔,上面还插着粗糙的箭。 “你去打猎了?” 男孩听到这话,立即警惕的看着他们,上一眼下一眼,左左右右的仔细打量,那目光好像要把他们的衣裳扒了,再仔细看个三遍才解气。 老修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手握按着胸口,“你,干什么?干什么这么看着别人?” “我看看你们是不是神使派来的!” 夏染眸子微微一缩,“神使?什么神使?” 小男孩紧闭的嘴巴,似乎不太想说这个话题。 夏染却觉得事有蹊跷,想从这个男孩子嘴里打听出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南衣,苏南衣立即会意,把马车赶进他的院中。 小男孩一见有些急,“你们要干什么啊?干什么要到我家来?赶紧走!” 马车赶进来,苏南衣反手关上了门,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小弟弟,你今天得把话说清楚,否则的话我们是不会走的,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们是神使?还有这个村子的人怎么都不敢露面,也不敢和我们说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思格兰也从马车里出来,眨巴的眼睛看着他,这个小男孩儿看起来和思格兰的年纪相仿,一看到思格兰的大眼,他脸上微微有点泛红,别开目光,抿了抿嘴唇,似乎在下定决心。 “那,那你们进屋说吧。” 他把大家让进了屋,这才低着头说道:“我害怕你们是神使派来的人,因为神使有交代,今天是禁食日,不能吃东西。如果让他们发现,是要被抓走处死的。我家里没有余粮,我想吃也没有,但是我已经饿了两天,肚子难受得很,就去打猎,但是又怕被神使发现,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见了。” 老修皱着眉头,一脸警惕,“什么禁食日?昨天是禁言日,今天是禁食日,这个神便究竟想要干什么?不让吃不让喝还不让说话,那究竟让干什么?” 夏染摇了摇头,“恐怕不是神使的事儿,而是神王的命令吧。” 小男孩瞪大眼睛,“你们知道神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呀?是不是来抓我的?” 苏南衣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别害怕,我们不是神王的人,更不是什么神使,也不是来抓你的,我们只是从那边的镇子过来,听说了神王的事情,感到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神使抓人?难道他们经常来抓人吗?” 小男孩的脸上出现痛苦之色,“是啊,他们经常来抓人,每天都有人来村子里检查。我……”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低下头不再吭声,云景看看四周没话儿找话儿,“那你父母呢?怎么你家里只有你自己吗?” 小男孩的眼睛泛红,强忍着不哭,“我家里就剩下我自己了,我的父母都被神使抓走处死了。” 众人一听这话全部都是一惊,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云景有些着急,“你别难过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抹了一把眼睛,“我不难过,我是男子汉大丈夫!爹爹说过,不能难过不能哭。” 他这副要哭不哭,强忍着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不已,思格兰悄悄扯了扯苏南衣的衣袖,想要表达什么情绪她也不清楚。 大家沉默了片刻,苏南衣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在村子里抓人,只是因为没有遵守规矩吗?就像那些禁言日和禁食日。”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样,还有好多的规矩,禁言日禁食日只是最基本的。我们是他们的属下,是神王的奴隶,就该为神王奉献终身,时不时都有人被抓去给神王干活,具体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有很多人被抓走了就不再回来了,隔壁的几个叔叔伯伯都是如此。” 苏南衣狠狠的一皱眉头,这事儿就有些严重了,很明显这个邪教的势力还挺大,从那个小镇子到这个小村子距离可不算近,但是这么一大片的范围,居然都深受这个神王的影响。 而且他的管束如此严厉,俨然比官府还要厉害。 想到官府,夏染问道:“怎么你们的官府也不管管吗?” 小男孩抬头看着他,眼睛中满是疑惑,“官府?官府的人从来没有来过,我都不知道官府的人长什么样,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去过,除了村子里就是在山林里打猎。不过,我听大人们说,官府的老爷似乎也是神王的奴隶,并不比我们强多少。” 众人面面相觑,这事儿就实在是太有意思匪夷所思了。 一般来说,像这种邪教组织可能官府无力约束,但还没有听说官员竟然也沦为什么神王的奴隶。 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之间站了起来,满脸惊恐,手里紧紧握着他那把旧了的弓,“不好!有人来了!像是有马蹄声,应该是神使到了。” 果然,很快就有马蹄声传来。 紧接着,就听到似乎有沉闷的钟声响起,好像是从不远处传来,小男孩脸上的惊慌更浓,“他们敲响了村口的钟,这是让我们去集合。” 老修不由的问道:“去集合,为什么?” 小男孩慌忙解释,“一般有大事的时候都会去集合,而且一定会有人遭殃,还会有人挨门挨户的检查,糟糕了,你们在这里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小男孩很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像是快要急得哭了。 苏南衣心里暗暗咬牙,这个事儿本来就够气人的,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她手指轻轻抚着匕首的刀柄,语气冷淡,“好啊,就让他们来搜,看看到底是谁倒霉!” 第六百八十二章 难道您是“暗使” 小男孩听到苏南衣的话,眼神中露出惊讶,“你,你不怕神使吗?”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说:“我不怕,我们都不怕,小弟弟你也别怕。” 小男孩似乎并不太相信,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略了一圈儿,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年轻的这几个长得倒是俊俏,但是看起来都像是……弱不禁风。 他心里飘过这四个字。 要是夏染他们知道,这小子对他们的评价是这四个字,非得气得当场吐血不可。 就在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在大声喊,“有没有人,出来到场上集合了。” 小男孩低声说:“村口有一个小广场,每次集合都去那边,我得赶紧去了,要不然他们肯定会进来,到时候更加不妙了。” 他说着匆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高声喊,“来了,来了。” 众人留在屋里,老修摸着胡子,眼睛里闪着光,“你们说要怎么办?” “老头子我是等不及了,真想给这几个家伙来几下子,昨天晚上的气一直憋到现在,他娘的现在又撞到头上了,真是不死不罢休啊!” 夏然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就这么放过他们,我的气儿也顺不了,虽然我们可以不管,但是该有的教训还是得有。” 苏南衣若有所思,“教训这几个人是不难,就怕我们走了之后,会给这里的百姓找来麻烦,毕竟他们还是要在这里长久生活的。” 云景连连跟着点头,“就是啊,娘子说的对,我们一走了之,百姓们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发闷,这也是他们最担心最为难的地方。 “这样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人进来搜查,我们就把人解决,然后尸首什么的都好说,如果他们不进来,我们就静观其变,事情还是少惹的为妙。我们既然暂时解决不了,不能惹了麻烦就跑,你们说呢?” 苏南衣看着大家,大家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思格兰声音闷闷的说:“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哥哥好可怜啊。” 苏南衣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只不过是平时没有机会见到罢了。 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闷在屋里默不作声。 可是等来等去那小男孩也不回来,渐渐的,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安起来。 老修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要不然我出去看看,悄悄的不让别人发现。” 苏南衣正想着答应,忽然间就听到有人哐的一声把院门给踢开了。 有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声音沉闷像是从面具底下传来,他们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苏南衣谋光一闪,冷意四射,“行叭,既然找上门来了,我们就会会他们!” 几个人走出去,和从院子外面闯进来的两个面具人走了个面对面。 他们还没说话,那几个面具人全刀尖儿一指,“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不遵守命令去广场上?” “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竟敢违抗神明的指示!” “你们简直是找死!” “把他们压回去,处以极刑!” “让那些不听命令的人都看看,不听神明的就是这个下场!” 他们的舌尖发硬,说起话来有些难听。 老修掏了掏耳朵,“老子就是不去,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面具人恼羞成怒,“你敢亵渎神明!” 老修顺脚把脚边的一块小石子踢起来,“我去你娘的神明!” 这小石子带着风声,啪的一声打在其中一人的面具上,正中脑门,当的一下,那家伙虽然没被直接揍中脑门,但是震这么一下也有些难受,晃晃脑袋怒声说道:“好啊,你敢动手,我现在就要把你大卸八块。” 他说着就要往上冲,可还没有动手,眼前一发花,好像是有个人影在眼前一晃,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手腕儿一疼,再一低头,不知什么时候手腕儿被人割了一道口子,手里的刀也落了地,鲜血涌出,痛的他大声叫了起来。 他的同伴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们,“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老修说话间就到了他的面前,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揍你的人!找上门来送揍,不揍白不揍!” 他和夏染再加上云景三个人联和上手,也不论什么招式,就是一顿猛揍,纯属发泄性质。 直到揍的这家伙奄奄一息,三个人才停了手,老修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我问你,你们这次来村里是干什么来了?又他娘的要检查什么?” 那人断断续续的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头领说到镇子上的神王庙被人破坏了,一定是有人捣乱作祟,我们要在各村里搜查,把凶手找出来!” 苏南衣暗暗抽了一口气,大家面面相觑,心里有些愧疚,糟糕!只顾着一时痛快,本来觉得没有连累到别人,现在倒好,还真是他们惹的祸让这些百姓来背锅了。 一时之间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愧疚,可是昨天晚上的情形,如果不出手,那么倒霉的就是他们了,这种左右为难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 老修踩着那家伙,回头看苏南衣,“怎么办?” 本来苏南衣的打算是把这两个家伙弄死,随便扔到什么地方就行了,但是现在看来,就算他们把这两个人杀了,那其他的人等不到同伴,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苏南衣心里也有些烦躁走到他们跟前说道:“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我们一共来了十个人,我警告你们,尽快放了我们,否则的话……啊!” 话还没有说完,老修的脚上用力一踩,又让他吐出几口血来,“你警告我,你他娘的警告谁?老子还没有警告你呢,给我闭上嘴!” 苏南衣沉吟半晌想了想,从瓶子里拿出两粒药丸来递给老修,“让他们吃了!” 老修接过药丸,二话不说直接塞他们嘴里,强逼着他们咽下去。 那两个人抚着喉咙,满目惊恐,“你让我们吃了什么?” 苏南衣低头看着他们,“当然是毒药啊,不然还能是大补丹吗?” 那两个人眼睛瞪得老大,手紧紧抚着喉咙,好像这样还能更好受一些。 苏南衣嗤笑一声,“我告诉你们,这毒药就是神明赐给我的,药效十分强劲,如果你们说了不该说的话让神明听见,那你们立马就会爆体而亡,连骨头渣都不剩,如果你们守口如瓶保守住这个秘密,那么就能够平安无事,明白吗?” 老修眨了眨眼睛有点儿想笑,陆思源一个眼风扫过来,他又顿时忍住。 那两个家伙瞠目结舌,“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神王派出来的暗使?” 苏南衣心头一动,沉下脸,说道:“神王的事情,岂能尽数告诉你们,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本暗使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如果敢再多说一个字,那就要了你们的命。” 一听是神王的旨意,他们顿时肃然起敬,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叩头,“既然是神王的指示,暗使大人的命令,我们自当遵守,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六百八十三章 见了暗使还不下跪! 苏南衣将计就计,摆出暗使的派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两个面具人,语气冰冷。 “那好,记住你们自己的承诺,不许欺骗神明。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从这里走出去对这个院子里的事一句都不许说,否则的话……”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两个人又叩了几个头,“我们懂,我们懂。” 看着这两个家伙带着满身的伤,一瘸一拐的走了,老修咧了咧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样,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夏染说道:“我觉得那孩子恐怕会遇到麻烦,要不然咱们还是去瞧瞧吧。” 苏南衣点了点头,大家伙也没都去,老修和夏染一起去了,其他的人就在院子里等待。 这个院子的确是太破了,可以看得出日子过得很穷苦。 想想也对,一个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日子又能过到好到哪里去,本来就地处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能活着已经是不容易。 他们几个在院子里感慨,老修和夏染匆匆赶去那边的小广场上。 还没到地方,就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叫,两人停了一下脚步,眉头皱了皱,又加快速度,赶到附近那边儿,小广场上视野开阔,没有藏身的地方,他们只能就近找了一处破房子,趴在房坡上往那边看。 一个男人正被捆在一根柱子上,一个面具男拿着鞭子正在抽打他。 没几下就被打得鲜血淋漓,气息奄奄,其他的人都低着头瑟瑟发抖。 偌大的小广场上站着百十来号人,却谁都没有发出声音,鸦雀无声,这种压抑的安静像一块块巨石,压的人透不过气。 老修一下子就看到那个男孩子,他站在第二排,双手紧握,眼睛注视着被打的男人。 面具男打的累了,喘着气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看到有外人进村!你们家是进村的第一户,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男人强撑着轻轻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听到这个问题,老修顿时红了眼,“我去他娘的!就为了这个,把人打成这样!”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连累了这些人,老修心里不是滋味儿。 不过这个男人真心是冤枉的,他们一进村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并没有到第一户人家去打听情况。 夏染心里也挺郁闷,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他和陆思源一起去过的人家。 但是那些人谁都没有站出来,估计也不是为了帮助他们隐瞒行踪,而是看到这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样子,心里害怕恐怕祸及自身。 这也是人之常情,都是普通的百姓,有谁能遭受的住这种打。 为了一个不明确的问题,竟然把人打成这样,由此可见平时这些百姓遭受的是怎样的压榨欺凌啊。 两人正在房坡上感慨,忽然听到下面有人说道:“你们别问大叔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他们循着声音往下看去,那个男孩子说已经从第二排站了出来。 老修一看到那个男孩子挺身而出,忍不住低声说道:“糟糕,要坏。” 夏染按住他,先别着急,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并非害怕这个男孩子出卖他们的行踪,反正这些面具人也不够他们打的,他们担心的是这个孩子会因此遭受到毒打。 果然,拿着鞭子的面具男走到男孩身边,仔细看着他。 “卡克斯?原来是你!怎么,你说跟他没有关系,难不成跟你有关吗?啊,我想起来了,你家的房子是在村这头的第一户对吧?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快说。” 卡克斯点了点头,“没错,我的确是看到了,有几个人赶着一辆马车从村子里经过。” “哦?是什么样的人,那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是不是你帮助了他们!” 卡克斯咬了咬牙,“我没有,我只是趴在墙头上看到了,看到他们已经出村去了。” 卡克斯的话音一落,一鞭子抽过来,正抽在他的肩膀上,连带着下巴和脸颊,也被抽出一道血印子,“你不知道!你没有帮助他们?你竟然敢欺骗神明!你好端端的,没事趴在墙头上干什么,不知道今天是禁食日吗?” 卡克斯手指轻轻颤抖,摸了摸脸上的伤,依旧不肯服输,“我的确是没有帮助他们,我也没有欺骗神明,我知道今天是禁食日,我没有吃东西,我趴在墙头上,这不犯法吧?神明也没说过不能爬墙头。” “你好啊,你还敢狡辩,你这伶牙俐齿的样子,跟你阿爹可真是像啊!” 提到这茬,卡克斯脸上的肌肉咬紧,双眼增大,眼底迅速的泛起潮意,他抹了抹眼睛,咬着牙一言不发。 面具人拿着鞭子围着他转了两圈,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冒火,又一鞭子抽在他的后背上! 卡克斯痛的浑身一哆嗦,依旧没有吭声,面具人怒声说道:“快点,说实话,你究竟把那些人藏到哪里去了?” 他抬手还要抽,老修忍无可忍,弹出一枚暗器,刷一下子直接打在那家伙的手腕上。 他手腕一痛,手里的鞭子也撒了手,痛得嗷嗷大叫起来,目光看向四周,“是谁?是谁!出来!” 其他的面具人也都开始四处寻找。 老修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娘的!我真想一个个宰了他们。” 夏染按住他,两个人趴在房坡上,“别动,你要不想连累这些人,最好是别动。” 老修无奈,暗暗咬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个面具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把气都撒在卡克斯的身上,拿起鞭子来还想打他。 另两个人过来,就要把他捆在柱子上,卡克斯虽然心里不服,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只能就范。 老修在房坡上一见,顿时急了,“这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这小子挨打吧。” 夏染想了想,急中生智从怀里拿出两张人皮面具,在老修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就在面具人拿着鞭子准备狠抽卡克斯的时候,老修和夏染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屋顶虽然不高,但是普通的百姓没有见过这种本事! 他们逆光而来,周身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宛如神祗,那几个面具人看的也吓了一跳,大声喝道:“什么人?” 老修缓缓开口,声音似洪钟,一般声声荡漾开来,“尔等竟还在这里做这些无谓的小事,难道忘记了神明的指示吗?” 他说话间用了内力,声音与众不同,震得人耳膜发痛,这也是老修的独门武功之一,这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极其飘忽,让人心头巨震。 面具人哪见过这种本事,顿时都惊得扔掉了手里的东西,“您是……” 夏染在一旁喝道:“大胆!见了暗使大人还不下跪!” 那两个面具人一听,竟然是暗使,双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 第六百八十四章 队伍里的新成员 其实夏染和老修也是误打误撞,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个暗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之前在院子里的时候,苏南衣冒充了一次,他们从那两个面具人的反应来看,猜测着这些人应该是没有见过暗使。 暗使,暗使,顾名思义,应该就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这样倒是让他们捡了便宜,行了方便,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些人解救了再说。 老修说话依旧嗡嗡的,震的人心魂都在颤抖。 “尔等利用神使之名,却不行正义之事,刁难这些百姓,若是真的让民心反了,对神王不利,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些人都是外族人,他们能说清话已经是不容易,哪里还听得懂这些弯弯绕,只觉得暗使是生气了,怀疑他们要对神王不利,顿时吓得连连叩头,不断的求饶。 老修还想说什么,夏染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让他适可而止,别入戏太深,到时候反而露了馅儿。 老修按捺住教训人的冲动,“你们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中一人回答道:“回案时之前,在镇中的神王庙被人破坏,几个神使也被杀死在庙中,我等是前来追拿,无意打扰暗使,更不敢对神王不利。” 老修和夏染都愣了愣,两个人对视一眼,那几个人死了?就捆着扔在那里,应该不至于吧。 但现在也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老修冷冷说道:“这件事交给本暗使来办,你们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是,是,我们知道了。”那几个人叩头不止。 老修低头看着他们,“若没有其他的事就滚吧。” 一声令下,那些人急忙站起来,也不敢抬头,弯着腰撤出小广场,翻身上马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们一走,那些百姓却没有放松的意思,还是紧绷着身体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看着老修和夏染不敢妄动。 这可是暗使! 刚才那些神使对他们都毕恭毕敬的。 老修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道:“大家没事就各自回去吧,不用害怕。” 他话说完,但是那些百姓还是站在原地不走,就好像被定住了似的,他心里奇怪,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染走到木桩前,把卡克斯和那个男人解救下来,其他的百姓也没人上前帮忙。 卡克斯身上挨了几鞭子,但比那个男人好得多,他扶住那人,“大叔,您怎么样?还能走吗?” 那人颤抖着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人群里有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女孩过来,一起扶着那个男人,但是他们却没有走,眼睛也不敢四处乱看,只低着头站着。 其他的人眼睛看着老修眼神中满是敬畏,一动也不敢动。 老修心里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个意思?让走还不走。 他正在纳闷儿,夏染过来拉他和他一起走,他们俩走出不远,剩下的那些百姓才迅速散开,各回各家,砰砰砰的关上了院门,一点声息都没有。 老修简直无语。 三个人一起回到卡克斯的家,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说有惊无险,但卡克斯受了伤,苏南衣拿出金疮药给了夏染,让他帮着上些药。 一起走到里屋,卡克斯脱下身上的皮袍,露出瘦弱的腰背,夏染一看他的身体眸子就微微一缩,这个身体很年轻,却有许多的伤痕,而且有许多都是陈年旧疤,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可见这个孩子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 卡克斯还有些不好意思,夏染给他帮忙上了药,又帮他包扎上,他自己包扎前面,手法还挺娴熟。 收拾完来到外屋,老修已经扯去了脸上的面具,声音闷闷的说道:“我看这个邪教把当地祸害的不轻,我都说了让走,那些人还站着不动,这是什么?这说明这些人对那个神王的敬畏已经是深入骨髓,恐怕不是轻易能动的。” 这些邪教向来是最难以收拾,他们在民间蛊惑人心,有很多的忠实教众,不分是非对错,真要是豁出去,以命相抵,官府还真不太好管,这也是历代朝廷对邪教深恶痛绝,又深感头痛的主要原因。 可他们不能在此地久留,更不能和这个邪教在这里斗争不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南衣叹了口气,“回去见到墨铎之后,先把这事儿跟他说一遍,这个邪教必须铲除。” 众人点点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本来还想着借个地方吃个午饭休息一下什么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什么也没干反倒惹了一身的麻烦。 他们收拾东西正要走,卡克斯忽然跪了下去,他这一跪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向上叩头,“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有伸手会打猎。在这里无依无靠。我实在不想再听那些恶人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最后都落在苏南衣的身上。 苏南衣知道他挺可怜,但他们此去也是凶险,很可能要面临战场,若是真的有什么闪失,还不如让他在这里安生度日,至少可以确定,如果墨铎知道这边的事,一定会派人过来铲除邪教,到时候日子还是安稳的。 正在犹豫不决,卡克斯不断的磕头,“求求你们了,我不想窝在这里一辈子靠打猎为生,我能吃苦能干活,什么也能干,什么也能学,我一直想入伍当兵,或者你们把我带出这里,我自己去投军也可以。” 他说的很真诚,看起来很可怜。 思格兰忍不住小声说道:“苏姐姐,我们就带上他吧,他太可怜了。” 卡克斯比斯格兰年纪相仿,他一开口,苏南衣就很难再拒绝。 陆思源也罕见的说道:“既然如此,就带上他吧,若是刚才那些人再回来,说不定还会找他的麻烦,他一个孩子实在难以应付。”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南衣不得不答应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就跟上我们,不过现在马匹不够,等到有马市的地方再买一匹马,你现在只能委屈一下,和老兄一起赶马车,行吗?” “嗯,”卡克斯立即眉开眼笑,“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我会赶马车的,前两年,我还给村里的富户赶过马车。 ” 夏染伸手把他扶起来,他帮着老修把马车赶出去,和他们一起上路。 从这里开始,苏南衣的队伍中又多了一个成员。 虽然卡克斯没有走出过小村子,但在这一片的范围中,他还是很熟悉的。 在他的引路下,一行人很快走出了这里,也再没有见过什么神王庙。 又过了几天,看到繁华的镇子,神王庙的阴影,总算是在众人的心头慢慢消退。 卡克斯真的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一双眼睛里满是童真,细聊起来才知道他和思格兰年纪一样大,只比思格兰大了一个月。 但是他从来没有出过小村子,什么也没有见过,到了繁华的镇子上,哪儿哪儿都觉得新奇,一双眼睛四处看都看不够。 小思格兰反而成了他的小老师,小向导,不断的跟他解释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两个人相处的非常愉快,也日益的亲切了起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居然敢抢劫她 这天他们到达小镇的时候时间还早,天还没有黑透,苏南衣说道,辛苦了这段时间,赶路赶了好几天,今天大家好好休整一下,找个客栈住下,逛逛街,然后明天一早看看这里有没有马市,给卡克斯买一匹马。 卡克斯脸上闪着笑意,脸蛋红红的看得出来很兴奋,思格兰小声说道:“高兴了吧?你会骑马吗?” 卡克斯先是一愣,随后羞涩的点了点头,“以前我给富户赶马车的时候,悄悄骑过,应该可以,不过,那次被发现,我还挨了一顿打。” 他说的这种贫苦委屈的生活,在思格兰听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每每听到都会觉得很心疼。 “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的娃呀,不过你放心,很快就能学会的,我觉得你很聪明。 ” 卡克斯眼睛亮了,“真的吗?你不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很笨吗?” 思格兰摇头,“怎么会呢?你不懂是因为没有见过,见过了很快就会懂了。” 两个人正在聊天,夏染看了看,这里的镇虽然是繁华,但是相比其他的大城还是小了许多,他的生意并没有做到这里来。 但是以他的眼光,由他来挑住处和吃饭的地儿是最为稳妥的。 苏南衣下了马车和云景一起往城里走,街上的行人还真不少,大概因为快过年的缘故,大家脸上喜气洋洋,街边也开始卖起了年货。 夏染挑了一家客栈,要了几个房间,小客栈不大,他们一行人也挺多,几乎是他们一住进来基本上就满了。 夏染花起钱来也不心疼,先交了定金,让他们好好的照顾马匹,店小二和老板没开眼笑,连连保证一定做好。 思格兰蹦跳着过来,“我想带着卡克斯去逛逛街,可以吗?” 苏南衣问道:“就你们俩?” 思格兰点了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夏染在一旁笑着说:“让他们去吧。整天在咱们身边也是拘束。” 苏南衣点了点头,“那好,早去早回。不许到别的地方去,就在集市上逛逛。” 思格兰点头答应,和卡克斯一起出了门。 老修把马放好,把车上了锁,也溜溜哒哒的出了门,陆思看到他出去也没吭声,猜也猜得到他去干什么了。 夏染见惯了繁华,对这种小镇还真没有什么兴趣,早早的回房间休息。 苏南衣和云景把东西放好,闲的也无聊,也想出去玩儿,苏南衣陪他一起去逛街。 下楼梯的时候看到陆思源,云景笑着说道:“思源,一起去逛街啊,我带了钱,给你买东西。” 陆思源笑了笑,“不用了,我有点累,在房间里休息吧,你们好好玩儿。” 云景有点儿失望,“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看到什么好玩的给你买回来。” 陆思源点了点头,目视着他们俩下了楼梯。 正准备回房间,忽然夏染房间的窗子开了,他托着腮,慢悠悠的说道:“来我的房间里吧,一起下盘棋怎么样?” 陆思源扫他一眼,“没兴趣。” 夏染翻了个白眼儿,“没兴趣拉倒,”哐一声又关上了窗子。 陆思源没有理会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思格兰和卡克斯两个人逛得最有意思,都是小孩子心性。看见什么都觉得有意思,每个小摊儿前都想着流连几番,思格兰带着足够的钱,买了一些零食,都是双份,塞给卡克斯。 小男孩很不好意思,脸一直都是红红的,可是他又拿不出钱来,这种窘迫让他十分难受。 思格兰偏头看了看他,看穿他的心思,“你不必放在心上,大丈夫应该不拘小节,不要着眼在这种小钱小事上,等你日后投了军,功成名就,成了大将军,或者是一城之主,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今天你所在乎的这点小事和小自尊,有多么渺小。” 卡克斯猛然抬头看着她,眼神中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嘴唇紧紧的抿起,思格兰看着他的模样,“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 她的小腮帮子鼓起来,像一个圆圆的小肉包,嘴角还挂着一点果子渣,看起来分外俏皮可爱。 卡克斯连忙摆了摆手,着急的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说的很对,没有想到你会懂这样的道理。” 思格兰有点儿小得意,摇头晃脑的说:“这算什么,我懂的可多了,哼,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老师。” 卡克斯连连点头,“对对,你是我的老师,我以后还要向你虚心学习,你得记着教我呀。” 思格兰一拍胸口,“没问题,包在我的身上,包括骑马,如果买了马你不会,看我教你!” “你还会骑马?” “那是当然了,我小时候在庄子上……” 思格兰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小时候干的那些事也不怎么光彩,上树,爬山,捣蛋,好像不太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干的事…… 她摸了摸鼻子,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卡克斯还等着听呢,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思格兰摆了摆小手说:“算啦,算啦,过去的事情啦,提那些干什么呢?人要往前看。”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话老气横秋的,卡克斯却也不觉得什么,点了点头,居然还很认同,“你说的对,要往前看。” 两人边说边聊,走到一处买包子的小摊儿前,思格兰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个劲儿的抽着鼻子,“我的天哪!香死了,这里居然有卖包子的,我可太想吃了。” 卡克斯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笼,“你爱吃这个?” 思格兰连连点头,“对啊,我很喜欢吃这个,以前在家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离开了家,分外想家里的东西,这里的都不太好吃,和我的胃不对口。” 卡克斯问道:“你的家里是哪里的?你不是蒙林人吗?” 思格兰噎了一口气,“啊,我小时候是在伯伯家长大的,伯伯家在关外,没有在这边,那里中原人很多,所以也有很多中原的食物,我比较喜欢吃那些。” 卡克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思格兰买了几笼小包子,分成好几份,打算带回去给苏南衣他们也尝一尝。 她自己捧着一包,又塞给卡克斯一包,“你来尝尝,我保准你一吃也会喜欢。” 卡克斯看着小巧白胖的小笼包,手里心里都是热气腾腾的,那股子香气直窜鼻孔,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吐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捏起一只,往嘴里一塞,一股鲜香在唇齿间徘徊流窜,让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思格兰看着他的模样,眯着眼睛笑起来,“怎么样?好吃吧,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的,等有机会我再请你吃别的,你一定都会喜欢。” 卡克斯手指紧紧捏着放包子的袋子,嗅着里面的热气和香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在往前走,路过一个小胡同,忽然从里面窜出两个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站住,不许动。” 苏格兰刚开始还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比她大几岁的小子,穿着皮袍,戴着帽子,眼神有点儿凶。 思格兰抹了抹油光的小嘴儿,“你们干什么?” 第六百八十六章 杀个回马枪 那两个小子上下打量着思格兰。 思格兰这一阵子长高了不少,也长开了些,眉眼间没有娇柔造作,反而有些英气,而且她不是在蒙林长大,没有经过风吹日晒,皮肤细嫩白腻。 刚刚吃过了包子,油润润的,小嘴儿通红泛着光泽,唇红齿白,看起来就像一朵粉嫩嫩的小花,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富贵,身姿挺拔,他自己可能并没有察觉,其实在这些同龄的少男少女中,她已经分外扎眼。 两个小子盯着她,眼睛里闪着光,慢慢向她逼近。 卡克斯比思格兰还要紧张,下意识就挡在思格兰的身前,“你们要干什么?不许欺负人!” 两个小子皱眉看着卡克斯,“你算是哪根葱?给我滚一边去。” 卡克斯咬着嘴唇,“不行,我不会让你们欺负她的。” 思格兰其实并不怕,她有些身手,身上又带着小弯刀,怀里还有各种药丸,对付这两个小子就跟对付一只小猫一样。 她就是觉得有意思,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想看看这两个人想干什么,没想到卡克斯比她还要紧张。 在她还没有发话之前,猛然就窜了出去,抱住其中一个小子就开始打,两个人很快翻倒在地,那两个小子比他们俩都要大,身高也高出不少,但是卡克斯胜在常年在山林里打猎,有实战经验,这一战之下还真难分胜负。 思格兰目瞪口呆,心里又有些暖暖的。 她之前也被苏南衣他们保护,但是她们是什么级别,弹指一挥间,就能取人性命。 思格兰也就没有什么感觉,而卡克斯却不一样,他自己功夫就不怎么好,为了保护她却什么都豁得出去,这种打法她也没有见过。 思格兰一时愣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另一个小子看准机会凑过来,先是要抢她手里的包子,还想对她动手动脚。 思格兰哪里能容忍得了?手掌一挥,一股子白雾冒出来,迎面就扑散在那个小子的脸上,白雾炸开,那家伙啊的一声,忽然就翻身栽倒。 他这么一叫,把卡克斯和另一个小子也给惊着了,两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都愣了愣。 那个小子满身是土的爬起来,奔到同伴的旁边,仔细看了看,眼神中满是惊恐,看着思格兰问道:“你,你把他怎么了?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思格兰轻蔑的笑了笑,“胆小鬼!就这副样子还敢出来抢劫,真是瞎了眼。” 那小子都快哭了,“你究竟对他干了什么?” 苏格兰哼了一声,走过去脚尖踢了踢那家伙,那家伙一动不动,就跟一条死狗一样。 “啊!你真的杀了他!我的天哪,你杀了我的兄弟,不行,我要去报关,我要让你偿命……”他嚎啕大哭,这声音就跟哭丧一样。 思格兰听的心头冒火,“烦死了,你别哭了!” 四周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开始频频看过来,思格兰不想惹麻烦,手指一翻又弹出一粒药丸,那药丸儿落在那家伙的脑门上,又炸出一团白雾,本来像是死了的那个家伙又咳嗽了几声苏醒过来,“我刚才怎么了?” 他睁开眼看到思格兰,想起刚才晕过去之前的事儿,连滚带爬的跳了起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会妖术!” 思格兰翻了个白眼儿,“对,没错,我会妖术,我是妖怪!就等着吃你们这种胆小鬼!” 两人不等她说完,大叫了一声转头就跑,好像真的后面有妖怪在追一样。 思格兰看着他们逃跑的样子哈哈大笑。 卡克斯也浑身是土,非常的狼狈,他眯着眼睛看着斯克兰笑起来的样子,忘记了刚才的惊恐,心里也有些甜甜的暖暖的。 思格兰笑完,打量着卡克斯,“你没事儿吧,没受伤吧?” 卡克斯摇了摇头,急忙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我没事儿。” 他一边拍士一边退开几步,生怕会传沾染到思格兰的身上。 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思格兰有点想笑,有觉得有丝丝的甜。 “下次呀,别再这么冲动了,一般的人奈何不了我,他们俩就是个跳梁小丑,不会有事儿的。” 卡克斯的脸瞬间腾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喃喃的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本事,是我……” 思格兰打断他,“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刚才保护我,我很高兴,不过,和这种人不必要动真力气,更不值当弄伤自己。” 她走过去拍拍卡克斯的肩膀,“没受伤就好走吧,我们回去了。” 卡克斯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慢慢往回走。 不远处,苏南衣和云景把刚才的经过看得清楚。 “景儿,觉得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云景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挺勇敢的,但是……” 但是什么,云景也没办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郁闷了半天说道:“可能年纪还小,需要锻炼。” 苏南衣笑着点点头,“没错,景儿说的对,既然事情解决了,也用不着我们出面,走吧,我们再逛逛。” 两个人也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玩儿的买了一堆,天色暗下来,才晃晃悠悠的回客栈。 客栈里没什么好吃的,夏染又出去搜索了一番,找到一家小餐馆,虽然不大,但却是中原人开的,菜品也不是很全,好在对胃口,大家这么多日子一路辛苦,多半都是吃干粮或者打猎,这下总算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家乡菜,也都吃得满足。 吃完一起回客栈,各自回房间休息。 本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谁也没有想到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可是偏偏有的时候,现实总是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还没到子时,忽然就听到一声异响。 苏南衣睁开眼睛,看到一道人影闪了过去,并没有进他们的屋子,云景也醒了,刚要说话,苏南衣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两人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打开门,顺着走廊往旁边一瞧,就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鬼鬼祟祟的撬思格兰房间的门,另外一个黑影手里拿着一根小竹管,正在往里吹着什么。 两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个家伙是存心不良,想要对思格兰下手,看这身形,就着惨淡的月光,应该是今天下午在街上遇到的那两个小子,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又杀回来,还准确的摸到了思格兰所在的房间,还真是小看了他们。 苏南衣悄悄对云景说了几句,两个人迅速出手,速度极快,快到那两个小子根本就没有发觉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正在撬门的那个家伙,感觉身后一股大力冲过来,哐的一声,门还没有撬开,他直接被踢进屋,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上面,顿时头晕目眩,还起了一个大包。 另外一个正在吹迷烟的家伙,被云景拎着后脖领子,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拎进了屋,啪叽,往地上一摔,差点把他摔的背过气去。 第六百八十七章 所谓的“药引子” 思格兰掀开床幔,从床上跳下来,她的眼睛清明,完全没有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鼓着腮帮子说道:“苏姐姐,给我个机会吧,让我自己出手好好治治他们!” 苏南衣忍不住笑,“行,那接下来交给你了。” 思格兰蹬蹬的跑过来,低头看着他们俩,这两个家伙都晕头转向,一个撞的头晕,一个摔的头晕。 老修他们也都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卡克斯一看是这两个家伙,顿时怒不可遏,冲进来就想打架,但是忽然又想起思格兰之前跟他说过的话,又努力忍住了。 “你们也太卑鄙了,竟然追到这里来,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还这么准确的找到了她的房间,快说!”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苏南衣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几分赞赏。 那两个小子分明就是胆子小,根本就不是干大事的料,现在被人抓了现行,早就吓得抖成一团。 思格兰踢了其中一个一脚,“问你呢,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家伙哆哆嗦嗦的说:“我叫阿大,那个是我的堂弟,叫阿二,我们俩是堂兄弟,今天下午在外面看到你们,觉得你很有钱,所以就想着过来偷点东西。”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房间的?”卡克斯依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阿大吞了一口吐沫,“我,其其……其实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蒙的。” 这话根本就是骗傻子,思格兰毫不犹豫,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你居然还敢骗我!真以为我好欺负不成?” 阿大被打的头昏脑胀,脸顿时肿了起来,思格兰用了全力,感觉手掌都在发麻,她悄悄的捏了捏手指,暗暗嘶了一口气,糟糕,用劲儿太大了,差点失去了威风。 苏南衣看着她的小动作暗暗发笑,微微翘了一下嘴唇。 大家谁都没有出手阻止,让她自己自由发挥。 “要不然你来说说?”思格兰看向阿二。 阿二嘴唇都在哆嗦,“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是大哥让我来的。” 阿大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也无从反驳,现在他被打怕了,也不敢随便开口。 思格兰笑眯眯的,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是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呀,那你这迷烟从哪来的?准备的还挺齐全嘛!我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她伸手就去搜阿二的身,苏南衣皱皱眉头,正想要阻止,卡克斯上前一步,“我来,我来搜。” 他的手在阿二身上随便一掏,就掏出几包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用细看,光一闻味儿,思格兰就知道那是什么,“这么下三滥的玩意儿你也有啊,哪儿来的?可别说是你大哥给你的。” 阿二脸涨的通红,阿大也不肯跟他背这个锅,“我可没有这些东西,不要推给我!” 阿二低着头,不敢看思格兰,“是……是柳家大公子给我的,你的房间也是他使了银子打听到的。” 他这话一出口,阿大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脸色也白了白,似乎是不想让他说。 思格兰又缓缓抬起手来,阿二以为又要打他,闭上眼睛,浑身都在发抖。 不料,思格兰反手又给了阿大一个耳光。 他听到声音,忍不住一哆嗦,却没有感觉到那股子疼痛,睁开眼,转头看到阿大的另一边脸也肿了。 阿大都快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思格兰按着他一个人打。 思格兰眼神冷了冷,“怎么,不服气啊?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刚才的眼神什么意思啊?不想让他说,那你来说说,这个柳大公子是个什么人呀,你这么忠心他,是他的狗腿子吗?” 思格兰的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那几个纸包,搓了搓手说道:“把本姑娘的手都打痛了。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儿啊,我可不想跟你们两个白痴费这种力气,要不然这样吧,问你们一句,你们就说一句,如果敢说一句谎话,那就把这些药吞一包,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个人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思格兰又从桌子上拿过一个小包包,打开来里面全是小瓶小罐儿,“那,你们带来的不够,把我可以也贡献一些,不过,我的药都很珍贵,和你们这些下三滥的可不一样,我这个需要收钱,也不贵,一粒药丸一两银子。” 阿大和阿二都要疯了。 这是要喂他们吃药,还得问他们收钱,这不是要命吗? 阿大吞了口吐沫,深提了一口气,急吼吼的说:“你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是柳大公子的人,如果我们出了任何意外,柳大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思格兰嗤笑,“什么柳大公子啊!我管他是柳树还是杨树!你们都跑到我房间来欺负我来了,怎么着,我还得给一棵树面子啊?” 苏南衣听这思格兰兰这腔调差点笑出了声,这小丫头,真没想到口才居然练得这么厉害了。 阿大和阿二晕头转向,看着那些药瓶药罐药包,肝都在发颤,反正心里就抱定一个念头,这些东西绝对不能吃,要是吃下去非死了不可! 两个人惊恐的看着那些东西,“我们不吃!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们!你要知道什么,我们都说,都说还不行吗?” 思格兰摩挲着下巴,眼珠转了转,“那你们跟我说说,这个柳大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阿大这会儿也不再顾忌,把知道的东西全部跟竹筒倒豆子一样,都倒了出来,“柳大公子是几年前到我们镇上来的,他是中原人,而且非常有钱,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府里还养了好多的打手,我们镇上的官府都跟他有来往,可谓是一手遮天,我们实在招惹不起。” 思格兰莫名其妙,“等一下,他就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养了再多的打手,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们到这里来找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听关键的,废话少说。 ” 阿二接过话头来说道:“我们说马上就要说到了,去年这个柳大公子忽然患了一种怪病,柳老爷得到一个秘方,说是需要一种药引,这个药引……” 说到这里,他似乎不太好往下说,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明白。 思格兰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催促,“你倒说呀!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老修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可别告诉我说,他需要的药引子和什么少女有关系。” 阿大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要用少女之血……” 他的声音低下去,后面的不敢再说,但是在场的大人们也都明白了。 思格兰不太懂,眨不眨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拍拍她的肩膀,“将来你就会知道,现在不纠缠这个。” 她转头看着阿大阿二,“所以,你们今天下午在外面看到她的时候,只是想抢东西,并没有想怎么着,然后回去以后跟柳大公子一说,才又动了邪念,他给了你们药,让你们过来把人带回去,是不是?” 第六百八十八章 就这?真没有见过世面 阿大阿二垂着头不敢回答,他们知道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 半夜三更跑到人家姑娘的屋里来,企图把人家掳走,还要用什么少女之血,这换成谁也得揍他们一顿。 他们现在脑子里冷静下来,暗自后悔,不应该贪图那点银子,到现在恐怕连命也得搭上。 苏南衣怒火中烧,踢了阿大一脚,“我问你,那个柳大公子家里在哪儿?带我们去。” 阿大阿二尔脸色顿时变了,让他们带路,这样是让柳大公子知道…… 云景上来也踢了一脚,“还敢不听话?你们怕那个柳大公子,就不怕我们现在就把你们宰了吗?” 云景自带三分威严,不怒而自威。 阿大阿二顿时吓得浑身发抖,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再说,两个人无计可施,只能点了点头。 他们这屋里这么一闹腾,其他的房间里难免有听到动静的,老修一路走过去,手指在窗棱上弹了弹,一点儿迷魂药在房间里散开,保证让他们睡得踏实,而且明天一早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柳家。 阿大和阿二肠子都悔青了,这叫什么事儿?人没有抓来,反倒惹了这么一大堆的爷。 柳家距离这里并不远,小站镇子本来也就不大,阿大在一处高门大户前停住脚步,手一指大门,那里就是了。 苏南衣抬眼望去,夜色中果然有一处高门大院儿,院墙很高,屋脊飞檐翘起。 夏染扫了一眼吃笑了一声,“就这?还是数一数二的富户?真没有见过世面。” 阿大撇了撇嘴想反驳又不敢,在他们的眼中柳家可算是真正的大户,那白花花的银子,百八十两的人家柳大公子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苏南衣推了阿大一把,“上去敲门!” 阿大苦着脸,“各位爷,能不能放我们兄弟俩离开?我们真的得罪不起……” 老修眉毛一挑,眼珠子一瞪,“怎么了?得罪不起他们,你们就……” 话还没有说完,陆思源直接拔剑,剑锋就挨着阿大的脖子,好像稍稍一碰就能让他脑袋搬家,阿大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话也不敢说了。 “还讲条件吗?” 阿大想摇头又不敢,只能转转眼珠,眨着眼睛,像个木头人。 老修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 阿大哆哆嗦嗦的上前去叫门。 他们俩常来常往,柳家的人对他们也很熟悉,更何况今天晚上大公子还交代过,所以一听到是他的声音,急忙过来开了门。 就在里面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阿大忽然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剑不见了,他扭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身后的几人也都不见了,难道是见鬼了不成? 阿二叫了一声差点晕死过去,腿都在不停的发抖。 柳家的人开了门看到他们俩这惊慌失措的模样,皱眉问道:“干什么呢你们?疑神疑鬼的。” 两个人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闭上嘴不多说什么。 “赶紧进去吧,大公子刚才还问起你们呢。” 两人一听心里越发叫苦,垂头丧气地向着大公子的院子走去。 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苏南衣等人就在暗中看着他们,树梢上,房坡上,众人都看着他们的方向,一路跟到了大公子的院中。 柳大公子今年二十七岁,已经娶过三个老婆,但前两个都死了,剩下的这一个神志不清。 这府里的女子但凡是有点姿色的,无论是伺候的丫鬟还是厨娘,他都没有放过。 他的脸又瘦又长又黄,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青黑色的眼袋,一看就是一副淫相。 今天晚上这俩兄弟来过跟他说,在街上遇见了一个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而且以前没有见过,像是外地人,身边只有一个傻小子跟着,极容易得手。 他一听就按捺不住,立即给了阿二几包药让他带上,让他们俩迅速把人弄来,阿大阿二一走,他就开始坐立不宁,心里的欲望越来越大,只想着快点儿见到人。 一听说他们俩来了,他早就按捺不住,但是一见只有他们俩,不由得问道:“怎么搞的,人呢?小姑娘呢?你们放哪里了?” 阿大阿二互相看了一眼,低着头不敢吭声。 柳大公子顿时沉下脸,那张脸就跟老鼠成精了似的,眼睛里闪着凶光,啪一声手里的茶盏在阿大的脚边炸开,他尖声骂道:“人呢,我问你人呢?说话!” 阿大吓得一哆嗦,“大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两个没有得手,那小姑娘厉害的很。” “没有得手?你们两个还弄不住一个小姑娘?骗谁呢?我不管,反正你们俩答应了,必须得把人给我弄来,弄不来的话,你们俩也别想活!” 他暴跳如雷,呼哧喘着气,眼睛里全是凶色。 阿大和阿二脑门上的汗都渗了出来,他们知道这柳大公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不是单纯的吓唬他们,这几年柳大公子手上沾的人命不说有十条八条,至少也有三五条了。 就在他们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到院门口有人说了一句,声音清脆婉转,“你是让他们找我吗?” 柳大公子一听这声音感觉身子就酥了酥,他急忙往院门口看去,就见幽暗的灯光里,缓缓走来一个少女。 她的皮肤白润光洁,乌眉微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像两颗水汪汪的湖水,小鼻子挺着,嘴唇红润,就像是一朵绽放在幽暗夜色里的花,让他欲罢不能。 说实话,到蒙林这么多年以来,他真的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他顿时像是三魂七魄都给被勾走了,眼睛只盯着思格兰,嘴里喃喃道:“没错,没错,找的就是你。” 他眼睛不去看阿大和阿二,自然也没有看到两个人眼中的慌乱和紧张,只是冲着他们摆了摆手,“赶紧下去,没你们的事儿了,回头过来领赏钱,大大的有赏。” 阿大心里暗自腹诽,领赏?我们俩上哪儿领赏?估计你今天晚上比较倒霉呀! 可是他们俩已经不敢再多说,难得让他们走,立即抓紧这个时机,掉头就往院门口走,本来想着总算是能够脱身了,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人给拦住了,阿大抬头定睛一看,拦着他们的人正是老修,顿时就差点哭出来。 老修看着他们,“怎么着,这就想走了,哪儿那么容易?待着!” 两人不敢动,更不敢离开,就在这里垂头丧气的等着。 院子里,柳大公子搓着手,围着思格兰转了几圈,眼睛里的光芒闪烁,口水都要流出来。 “不错,不错,真是漂亮!小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的,这样吧,我把你娶过来当夫人怎么样?我们家有的是钱,只要你同意……” 他话还没有说完,手爪子就摸向思格兰。 第六百八十九章 先揍一顿再说 就在柳大公子的手刚刚触碰到思格兰衣服边的一刹那,思格兰突然抬脚,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直接让他来了个大马趴。 他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下巴都磕在地上,舌头瞬间磕破,尖锐的疼痛,还有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柳大公子痛的大叫一声,想爬起来都费了半天劲。 思格兰漫步走到他的面前,靴子踩上他的后背,“就凭你这种货色还敢娶我?下辈子都没你的份儿,你给我起来!” 思格兰一脚又把他踢起来,柳大公子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本来身子就虚,身上瘦的都是骨头,一硌痛得要死。 他快速的呼着气,眼睛眯着看着思格兰,这会儿也不觉得漂亮也不觉得可爱了,整个就是一个女杀神。 “你……你别过来!敢打我,我告诉你,你今天别想走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思格兰冷笑一声,走到他的面前,“怎么着,还跟我放狠话呀?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这种下三滥还敢威胁我!” 她抬腿又要踢,就在刹那之间,柳大公子手里的冷光一闪,忽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挥刀就奔着思格兰的小腿划了过去。 卡克斯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扯开思格兰,刀尖儿差点划上他的腿。 陆思源手指一弹,一枚暗器打在柳大公子的手背上,扎进他的肉里,痛的他惨叫一声,手里的匕首也落了地。 卡克斯脸色苍白的看着思格兰,“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思格兰摇了摇头,陆思源慢步走进来,踩住柳大公子的手,拔下自己的暗器,又在柳大公子身上蹭了蹭,“太脏了。” 柳大公子目瞪口呆,又痛又气又惊,不知道自己家里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的面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云景和苏南衣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夏染。 呼呼呼啦啦一大群人,柳大公子直接就懵了,我是谁?我在哪儿? 老修在外面看着阿大和阿二,把那两个家伙也扯进院子里来,对苏南衣说:“狠狠教训这几个家伙!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柳大公子回过神来,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掠,嘴唇都有些哆嗦,“不是,你们是谁呀?为什么到我这里来?” 夏染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是谁?动了我们的小妹妹,那是我们的团宠,你居然把心思打到她的身上,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吧?” 柳大公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想活,我当然想活呀!不是,你们都是什么人啊?” 柳大公子一边说,一边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快散架了,尤其是手上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种苦,受过这种疼,简直都要哭了。 “你们竟敢夜闯民宅,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我们家和官府关系铁得很!我父亲和这里的官家是把兄弟!你们敢动我,告诉你们死定了!” 老修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子,这个人脑子里得缺多少魂儿啊,还是说装的太多了都是水,叮了咣啷的流都流不完。 夏染翻了个白眼儿,实在是不想跟这种人废话。 陆思源把剑抽出来,寒光闪闪,他的目光比剑光还要冷,“是吗?原来这就是你为所欲为的原因啊,那不如你说说,如果现在我先把你宰了,结果会怎么样?别说你爹和官府的人是把兄弟,就算是亲爹也没用了吧?” 柳大公子浑身冒冷汗,惊恐的看着陆思源手里的剑,他忽然觉得这人不是吓唬他,是真的敢杀了他。 他后退了两步,冷汗湿透了里衣,目光迅速的在四周看了看,看到阿大和阿二的时候,急忙说道:“我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是那两个家伙怂恿我干的,他们见过你们的妹妹不是我,我就是听他们一说。” 阿大和阿二一听这家伙一推六二五,把事情都推到他们地方身上,心里也十分的不满,小声的嘀咕,“要不是你整天一副好色的模样,我们才不管这种事呢。” 老修扫了他们一眼,“给我闭上嘴!” 这院子里闹的阵仗这么大,很快惊动了外面的人,有人去禀告了柳老爷,但是柳老爷带着家丁到了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连院子都进不去。 里面噼里啪啦传来打架上和叫喊声,这喊声他一下子就听得出来,那是他的宝贝儿子,可见被揍得挺惨,但他根本靠近不了院门口。 老修在门口守着,笑眯眯的说:“别着急,一会儿打完了就让你进去。现在正打在劲头上,不可能让你进去的,放心吧!” 柳老爷气的抓狂,哆嗦着指着老修,“你,你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在我的家里欺负我的儿子,你们活腻了!” 老修晃了晃手指,“别这么说啊,好好说话,你要是这么说呀,我就把你也拎进去,让你体会体会,这种挨打的滋味是什么感受。” 柳老爷七窍生烟,但还真的不敢再上前。 他气急败坏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家丁,怒声骂道:“还在这儿戳着干什么呀?给我上!” 家丁们见只是一个老头,也没有放在心上,一哄而上,就想闯进院子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见那老头怎么动弹,他们就是进不了院子里去,三五个人往上一闯,就感觉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开,瞬间就被打倒在地,他们惊恐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老修笑眯眯的拍了拍手,“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别着急啊,慢慢等着。” 他在这门口布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小阵法,那些人就进不来。 苏南衣他们把柳大公子狠揍了一顿,这口气总算勉强顺了一些,看看地上如同死狗一样的柳大公子,苏南衣还真不想把他打死,要他的命容易,但现在最好是别惹这种麻烦。 大家一商定,也没有走门,直接越过屋顶融入夜色而去,他们来去匆匆,不过只是瞬间的事情,甚至连一个名姓都没有透露,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阿大和阿二也晕了过去。 直到他们都走了,柳老爷才带着人进了院子,看到地上的儿子,他简直要魂飞魄散,急忙让人去请了大夫。 苏南衣他们回了客栈,一路上又说又笑,这口气出的还挺有意思。 一夜睡到了天亮,也没有人上门来找他们。 思格兰好奇的问道:“那个阿大阿二怎么会不说出咱们的住址呢?我以为一大早柳家就得来人呢。” 老修笑得诡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阿大阿二现在醒不了,还得再睡三天呢!三天之后,他们醒了,我们早走远了。” 思格兰顿时来了兴致,“是吗?那是什么药啊?修爷爷快跟我说说!” 大家吃完了早饭,一边说笑着一边离开,思格兰又学了一个新药方。 第六百九十章 和夏染的夏是一个夏吗? 他们一路到了出镇的路口。 走在最前面的陆思源忽然回头小声对大家说道:“注意一下,前面有官兵盘查。” 苏南衣轻笑了一声,“这么看来那个柳大公子也没有说谎。他们家和当地官府还真是有来往,关系还不错。” 老修一甩鞭子,“管他呢,这种小破地方,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苏南衣略一思索,“我们当然不怕他们,不过,这种人跟苍蝇一样,要是真的被他们认出来反而麻烦,一路被他们追赶也不痛快,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不聚在一起,稍微易容一下,反正他们也没有见过咱们的真实面目,柳大公子也不可能被抬着上这儿认人来!” 大家点头同意,骑马的和坐在马车上的分开走。 苏南衣说的一点没错,那位柳大公子伤的不轻,现在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柳老爷也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长得什么样,除了老修打了个照面,其他的人他一概不知。 老修随便在脸上易容了一下,他根本就认不出来。 大家顺利出了镇口,回头看看那些人还在盘查,不由的哑然失笑,他们根本就认不出来,也不知道在那儿查个什么劲儿。 苏南衣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大家一路往前走,唯一遗憾的是,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也没有能去马市给卡克斯买一匹马。 但是卡克斯浑然不在意,跟着老修一起赶车也很高兴,这小伙子的确能吃苦,踏实肯干,而且对思格兰极其维护。 总的来说还是让人很满意,大家伙对他的印象也都不错。 过了这个小镇再往前走,就开始慢慢繁华起来。热闹的镇子一个接着一个,渐渐走出荒村偏僻的地方,道路也跟着宽阔了起来。 当天晚上他们就到达了一个大的镇子,远远的看到城门口。夏染在马上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舒服的睡一觉了,那种小破店简直让我浑身都在发疼。” 这种镇子一般都会有他的生意,老修心里盘算着,这下又能省下一笔钱了。 众人各自怀着心思进了城,在马车上坐了一天的思格兰和苏南衣也从车上下来,跟着大家一起在街上走。 刚进城不久,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喊,“让开,让开!” 老修赶紧把马车赶到一边,随后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急匆匆地驶了过去。 老修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什么人啊,如此不懂规矩!” 思格兰眨巴着大眼睛,一指那辆马车,“你们看!” 众人抬眼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晃晃悠悠的牌子上竟然写着一个柳字。 夏染吸了一口气,“这个柳不会就是那个柳吧?这也未免太冤家路窄了。” 老修摸着胡子,“这么着急忙慌的,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不会又想着去捉人家的闺女吧?” 云景小声对苏南衣说道:“娘子,要不然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苏南衣琢磨了一下,如果明知道他要做恶而不阻止,那也未免心里过意不去。 她点点头,回头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去安置,我和云景跟上去看看。” 大家点头同意,她和云景骑着马,迅速跟上。 那辆马车跑得挺快,但到底是马车不如马匹轻便,没过多久,就看到那辆马车的踪影,在路上跑得飞快,而且看起来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三拐两拐居然改进了一条街道。 这里明显安静不少,但不是那种偏僻的安静,而是高门大户在这里聚集,穷苦的人很少到这里来。 如此,看来他们要见的人恐怕身份也不一般。 苏南衣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他们这个镇子归属哪里,刚才太匆忙,忘记带地图了,不知道这边的城主叫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云景忽然开口,“索尼尔。” 苏南衣微微诧异,“景儿怎么知道的?” 云景摸了摸头,眨巴的眼睛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想起来是他。” 苏南衣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云景有点儿沮丧的摸着自己的额头,“娘子,我最近感觉脑子里昏昏的,你说,我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苏南衣心里咯噔一下,摇头说道:“怎么会呢?婷景儿身体好的很,不用担心,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你生病的。” 云景用力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我家娘子医术最是好,肯定不会让我生病的。” 苏南衣笑了笑,心里有点儿苦涩,也暗暗有些焦急。 云景这一阵子话有点少,而且脸色也不怎么好,做梦的时,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陷入梦中,这对于他来说不算是好事,只是苏南衣表面并没有表露,把这些都压在心底,只想加快速度,尽早把药材全都凑齐。 想起这些,她心里乱糟糟的,抬头看到前面的那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很是熟悉,正是柳老爷。 柳老爷神色匆匆,上前敲了一户人家的门,里面的人开了门,很快把他迎了进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家。 苏南衣和云景把马拴好,凑过去看了看,上面只写着两个大字。 夏府。 云景看到这两个字,心里纳闷,疑惑的问道:“娘子,这里居然是夏府,是和夏染的夏一样的那个夏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景仅仅是单纯的好奇这两个字一样,但是苏南衣的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是啊,这两个夏,会是同一个夏吗? 她看了看高高的院墙,手指一弹,在门上做了一个暗号,这个时候晴天白日的,实在不好悄悄的闯进去。 “走吧,晚上我们再来,到时候一切自见分晓。” 她又在柳家的马车上坐下了一个暗号,然后拉着云景回去找夏染他们。 夏家在这里的确是有生意,夏染已经全部安排好,这里住的比之前的小镇子上可舒服多了,大家都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回到客栈聚在一起,问苏南衣那辆马车怎么个情况,因为事关那个夏府的猜测,苏南衣没有明说,只说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府门外,青天白日不好再追踪,等晚上再说。 让大家各自去休息,苏南衣才对夏染说道:“有一个情况,我要跟你好好说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和你有关。” 夏染见她脸色凝重,问道:“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云景开口说道:“没错,刚才我们发现到那个府门外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夏府,你说这个夏和你的那个夏,会是一回事吗?” 夏染的眉头一皱,看着苏南衣,苏南衣点了点头。 夏染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良久短促的笑了一声,“我说呢,怎么感觉不太对劲,这一下子就有答案了。” 苏南衣和云景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第六百九十一章 究竟是谁吃里扒外 夏染的脸上罩着寒霜,一双眸子也清冷的很,他一向都是笑眯眯的,像这样的神情还很少见。 苏南衣隐约感觉到这次的事情一定非比寻常,云景有些担忧,“晶晶癖,你到底怎么了?” 夏染坐在他们对面,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跟你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就实话实说,这家客栈也是我夏家的产业你们已经都知道了,我今天来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又一想,可能是我长久不过来的关系,所以也没太往心里去。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这边还有一个夏府,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说?”云景问道。 夏染继续说:“我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拿了信物。所以店掌柜只知道我是夏家的人,却不知道我本人已经到了,他见到信物时那一瞬间的表情,还有脸中的神色,都有点不对劲。” “这种感觉很难说。但我的生意遍及各地。对他们这些人的脸色神情了如指掌,一个眼神就能觉察出不对劲来,只不过当时乱哄哄的,我也没太往心里去,觉得他可能是看到我有点儿紧张。” 正在说着,忽然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响,夏染顿时停住,打了一个手势。 三个人都没有在说话。 脚步声声,有人走到门口,轻轻扣上了门,“客官,在吗?” 夏染淡淡回应了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正是刚才在厅堂里的小伙计。 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精致的点心,笑mimi地走过来,“公子,您请慢用。” 夏染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我没叫这些东西啊。” 伙计陪着笑脸,“这是掌柜的吩咐的,说是店里送给您的,您不必客气。” 上面的有人下来查账或者是有什么命令,经常也有人过来,一般情况下,像伙计这种级别的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想来应该是掌柜的吩咐他过来,却没有告诉他夏染的真实身份。 夏染微微点了点头,“你们掌柜的呢?他怎么不来?” “掌柜的有急事儿出去了,稍后就回来。” “出去了?哪儿了?” 小伙计摇了摇头笑着说:“这个小的不知道,应该是置办什么东西,您若是有事儿,等一会儿掌柜的回来,我告诉他一声,让他来见你。” 夏染摆了摆手,“行,你出去吧。” 小伙子转身出去带上了门,轻步下了楼。 “我刚到这里他就出去了,该不会是急着去报信儿了吧?” 云景低声说:“我和娘子说好了,晚上去那个服里看一看,要不然你一起去吧!” 夏染轻笑,“我当然得去,我再看一看那府里究竟是人是鬼,是谁在跟我过不去。” 苏南衣把壶盖打开嗅了嗅,“这茶水有点不太对劲。” 夏染眸子微微一缩,“怎么个意思?” 云景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茶汤清亮,香气浓郁。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家伙是个高手啊,用的东西可不一般,要是不仔细闻,还真被茶叶香给遮掩住了。” 夏染垂眸,看了看茶壶里的茶水,清澈的茶汤中,嫩嫩的芽叶缓缓上下起伏。 他嗤笑一声,“还真是下了血本儿,这个茶可是上等的好茶,就算是在京城的茶叶店中,也没有多少,大部分都供给了皇商铺子那边,没有想到,在这种小地方还能看到这种茶叶,真是让我意外。” 云景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担忧的很,“你想怎么样?现在你是只身一人到了这边,他们既然敢在这边开府,就说明不是一个人,最好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这一阵子云景和夏染一起在京城,又去了徐州赈灾,两个人的感情非常不错,云景已经把夏染当成了最好的兄弟,感情日益深厚。 夏染知道他是真的为自己担心,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多加注意的,不过,不管对方是谁,做的什么生意,正当竞争还可以,要是想着撬我的墙角,对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可是半点不能容忍。” 苏南衣沉默着一言未发,她清楚夏染的性子,这种事儿他绝对不会咽下去,无异于在他的心口上插刀子。 劝也是白劝。 正在此时,楼梯再次响起,掌柜的从外面敲门进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拱着手,陪着笑脸,“实在是抱歉,刚刚有位客人需要准备一点东西,实在是脱不开身,在下出去了一趟,让您久等了。” 他一边说,目光一边在苏南衣和云景的身上掠过,满含着警惕和戒备。 夏染面无表情,“没事,这是自己人,你随便说。” 掌柜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原来是公子的朋友,怠慢了,怠慢了。” 苏南衣没吭声,鼻尖轻轻一动,眉心就微微跳了跳。 但是她没动声色,依旧坐着没有说话,云景想说什么,苏南衣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云景偏头看了看她,苏南衣眨了眨眼,云景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个人的神色迅速变化,但是没有逃过夏染的眼睛。 掌柜的背对着他们没有发现,注意力也都在夏染的身上,“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东家请您过来是……” 夏染也没有见过这位掌柜,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不知掌柜的怎么称呼?” 掌柜的笑了笑,“在下姓季,名叫季林。” 夏染在脑子里迅速的回想了一下,对这个季林还真是没有什么印象,按说这些店的掌柜他有的即便是没有见过面,但也对名字很熟悉,这也是夏染的过人之处,可是这个季林,他却一点也不记得。 这本身就不对劲。 他打量了季掌柜的几眼,“我记得听东家说这里的掌柜的并不姓季呀。” 季掌柜也并不慌乱,点头说道:“没错,在下是两个月前才开始做掌柜的。因为原来的刘掌柜身子不适,所以就暂时养病,把在下提拔了上来,在下在店里做事也有几年了,对一切都挺熟悉,所以就暂时挑起这个担子。” 夏染心中起疑,但表面上不动声色,“那你之前在店里做的是什么职位啊?” 季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又迅速消退,哈哈笑了一声,“在下是负责采买的。” 他顿了一下也不等夏染再说什么,又继续问道:“不知公子此次来,可是东家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是需要,在下也好去准备一下。” 夏染眼睛微微眯了眯,“不需要什么,我这次来也不是东家的吩咐,只是和几个朋友一起路过而已,记得在这里有家客栈,所以就过来住。” 听他这么一说,季掌柜无声吐了口气,“原来如此,那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壶,嘴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道这茶公子还满意吗?” “这个茶倒是不错,季掌柜的,有心了。” 季掌柜的喜笑颜开,“哪里哪里,公子喜欢就好,那公子稍坐,在下先告退,晚上给您备好酒席,好好接接风。” 第六百九十二章 豪门恩怨 夏染没有制止,他爱准备就让他准备去,倒省得出去吃饭了。 季掌柜的转身走了,听夏染说不是东家派来的,连姓什么都懒得打听了。 他一出去,夏染立即问苏南衣和云景,“你们两个刚才发现什么了?” 云景小声说道:“这个掌柜的,一定去过那个夏府,我们之前去的时候,娘子在府门口留下了暗号。是一枚香药丸子,这家伙去过,所以袍角上沾了香气,一闻就闻出来了”。 苏南衣也跟着说道:“不错,这个是我秘制的追踪药丸,绝对不会有错,这家伙一定是去哪里禀报过了,现在看来,那个夏府的确和你有关。” 夏染手指轻轻抚着茶杯,“真是意外之喜,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自家人。想必这茶叶里的东西也是用来针对我的,能让人失去功力,武功尽失,别看那么一点儿,且极为厉害,这手段可真够毒的。” 云景咬牙切齿,“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对你下此毒手!要是一不小心喝进去还真的要坏事儿!” 夏染抬头看着窗外,“要说这么恨我,而且要用这种法子的人,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了,应该就是我那个离家多年的堂弟,夏昇。” 一听到这个名字苏南衣就愣了一下,“夏昇?他不是已经失踪多年了吗?你们不是已经都认定他已经死了吗?而且还在祖坟里立了他的衣冠冢和墓碑。” 夏染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但是世事难料,他这么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能确定他真的死了呢?除了他之外,我还真想不出谁会用这种法子来招待我。” 云景疑惑不解,“可是,他也不一定就清楚,来的人就是你呀!” “他不清楚来的人是我,但这店是我的,既然是来了人,那自然就要招呼一番,至于是不是我本人,有那么重要吗?出口气总是可以的。” 云景一头雾水,“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来害你呢?你之前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吗?” 夏染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吧,那一次我们俩一起出门,爷爷的意思是让他去锻炼一下,可是半路上却被人暗害,对方要害的人其实是我,却错认了对手,把他当成了我,结果他被下了毒,武功尽失,从此以后不能再习武,他本来的确很喜欢练武,也有心去军中效力,但是这件事情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改变了他的命运。” “可是,这也不能怪你吧,是那些人害得,他恨的应该是凶手啊。” 云景是在绕不开的这个弯子。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是啊,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也是这么执拗,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可以看事情这么简单通透,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和矛盾了。” 夏染摇了摇头,“其实上怎么能说不怪我呢?到底是我连累了他。后来也寻了很多法子,但是始终不见成效,他心灰意冷,留书一封出走,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有消息陆续传来,说他在外面已经死了,我的叔叔也因此丧失了心气儿,生意也日渐做得不好,爷爷对此十分不满,他们那一支脉渐渐的也不再被重视。 可以说,他们那一脉整个都把我当成了罪魁祸首,欲杀死我而后快。” 豪门争斗向来惨烈,比起那些官宦之家,甚至是皇族之间的争斗,一点儿也不逊色。 大宅门里也是白骨累累,血色漫天,只是埋得更深,不被人知道罢了。 苏南衣和云景的心情都很沉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怎么去安慰夏染。 夏染沉默了半晌,“对不住,本来想让你们过来住的舒服一点,没有想到竟然会出这种事儿。” 云景瞪了瞪眼睛,“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你的朋友,当然应该帮助你解决眼前的事儿。那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夏染思索了一下,重新振奋了精神,唉声叹气,一蹶不振,也不是他的风格。 “我得先从这位季掌柜身上下手,我可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他说的刘掌柜我倒是有印象,可是就算是刘掌柜病了,要换掌柜的,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更轮不到他一个采买来干,再不济还有二掌柜,还有账房,怎么就轮到他上位了呢?” 云景撇了撇嘴,“这还用说吗?从他刚才狗腿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他一定是和那个夏府串通好的,那个夏府支持他呗。” 夏染竖了竖大拇指,“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控制住季掌柜,就是摸到了去那个夏府的钥匙,我怎么能不关心他一下呢?” “你想怎么做?” 夏染摸着下巴,轻轻笑了起来,“既然你们打算今天晚上去夏府,那咱们也就给季掌柜来点儿好玩的,让他在前面带路吧。” 苏南衣见他这鬼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想出什么阴谋诡计,也不细问,“行,那到时候咱们一起行动。” 季掌柜的办事儿挺麻利,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他把酒席也准备好了,招呼大家团团围坐一起吃饭,这家伙还说了几句开场白。 苏南衣默不作声,目光在那些酒菜上一掠,好在这家伙没敢在饭菜上动手,也算他识点儿相。 陆思格看到苏南衣的神色,觉得有异,给她递了个眼神询问。 苏南衣悄悄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儿。 自从云景来了之后,和苏南衣寸步不离,陆思格也就自觉的和苏南衣拉开了距离。 陆思源目光无意中一扫,眼角的余光看到夏染趁着季掌柜的没有注意,手指尖在他的酒杯边缘轻轻弹了一下。 陆思源眸子一缩,不知道夏染只是唱的哪一出,但是他没动声色。 季掌柜的也浑然不觉,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连喝了两杯,然后说了几句客气话,向众人告了退。 陆思源低声问道:“你干什么?” 夏染挑了挑眉,“你看到了?” 陆思源微微点头,夏染低笑一声,“不干什么,就是给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点教训。” 陆思源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内情,也不好多嘴,毕竟有这么多人在场。 大家吃的都挺开心,思格兰还给卡克斯加了好几次菜,给他介绍哪些是什么,两个人倒是相处的非常融洽。 陆思源眸光深深,目光掠过他们俩,思格兰察觉到,偏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思源哥哥,怎么了?你怎么不吃呀?” 陆思源没说话,思格兰也给他夹了一筷子,“快吃吧。” 吃完了酒席,大家各自回房。 苏南衣和云景正打算去找夏染,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们俩顿时起了警惕,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陆思源的声音,“是我。”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多年未见的兄弟 苏南衣打开门见到陆思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陆思源上下打量着她,“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今天晚上你们要去哪儿?” 苏南衣无奈的笑笑,“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景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虽然我们今天晚上要去一个地方,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陆思源眯着眼睛,“要去哪儿?” 苏南衣把陆思源拉进屋,事情简单的向他做了介绍,陆思源眉头皱得很紧,“所以说,今天晚上你们要和夏染一起去那边看一看?” “对,就是这么回事。” 陆思源很想和苏南衣一起去,但是他思索了片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边应该也不能放手不管,思格兰和卡克斯都在这里,他们俩要是遇到点小麻烦还行,不知道夏染的手下有多少已经投靠了那个夏府,所以这边也不能太过大意。” 这也是苏南衣所担心的,她点了点头,“那思源,你留下来,照看着这边的情况好吗?我们三个一起过去,去的人也不宜太多,以免容易暴露。” 陆思源看看云景,其实心里并不太放心,可是他没有办法说出口,“那你们自己小心一些,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我和老修留在这边,你们不用担心。” 苏南衣和他说定,陆思源转身出房间去找老修。 夏染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三个人聚在一起静静的等着。 没过多久就隐约听到有马蹄声响,夏染冷笑一声,“行了,咱们出发吧。” 他们三个没走门,直接从后窗跃出,跳入后院中,跃上墙头,看到一匹马驶出了客栈,马上的人伏在马背上,看身形正是季掌柜。 三人在后面紧紧跟着那匹马跑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穿过了好几条街道,看着地形苏南衣辨认出,这正是去夏府的路。 果然,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座府门前,门上还有苏南衣笔留下的淡香暗号。 季掌柜翻身下了马,叫开门,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 三人顺着院墙悄悄跃了过去,站在高处,看着季掌柜一路的走向一个院中。 那院子里灯火通明,他们三个各自找了方位站定,没过多久,就看到屋中也亮起了灯,季掌柜进了屋,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夏染打了一声呼哨,三个人一起跃到后房坡上,打开一片瓦,往屋里看。 屋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季掌柜,另外一个是一个中年男子。 看到这个男人,夏染的脸上有几分疑惑,这个人并不是预料中的堂弟,夏昇。 苏南衣对这个夏昇也有几分印象,虽然说那时候大家都还年少,这几年没见,难免会改变了模样,但是这个人改变的也未免太多了,一看就不是。 她也有点纳闷,转头看了看夏染。 夏染轻轻摇了摇头,三个人摒弃凝神,都仔细往屋里看,就见季掌柜手捧着肚子,一脸的难受。 “主子,我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怎么回事难受的紧。” 那人让他伸出手腕来,给他把了把脉,脸色顿时一变,“你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掌柜回想了一下,“大约就是晚饭过后。” “那你晚饭是在哪里吃的?都吃了些什么?” 季掌柜也察觉到不对,脸色变了变,想了想说:“晚饭就是在客栈里吃的,不过……” 他略一犹豫,对方追问道:“不过什么?快说!” “不过,在吃饭之前喝了两杯酒,是和京城里来的人一起喝的。” 那人顿时一拍桌子,“遭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跟踪你?” 季掌柜的也有些紧张,舌头有些打结,“没,没有吧?” 那人在屋子里踱了几步,“那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中毒呢?你还是太大意了,不该就这样莽撞的过来。今天回去之后,那个人可问了你什么,你都说了些什么?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我讲清楚,一个字也不许漏。” 季掌柜的不敢怠慢,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包括夏染是怎么说的,是从哪里来的,都问了他什么,一个字也不错的告诉了对方。 对方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的样子,“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他长得什么样子?你跟我形容一下。” “长得挺俊俏也很气派,看着不像是一般人,但是我没有见过东家,不知道东家长得什么样,也不能确定,不过他说他不是,我看他拿出来的信物也不像是东家用的那种,就是普通的管事的用的那些。主子,您是不是太紧张了?” 男人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夏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以为夏染年纪轻轻的就能掌管这么大的生意。难道他仅仅是因为姓夏吗?这个人有自己的手段,心思极其难猜。 这样吧,你先回去,什么都不要做,他不是说只是路过吗?看看他什么时候走,如果他要是长时间不走,那一定就是觉察了什么,如果三两天之内就走了,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总之,不要主动的和他起冲突,凡事顺着他来明白吗?” 季掌柜的连连点头,那人给了他两粒药丸,让他吃了,让他赶紧回去。 季掌柜的吞下药丸,转身离开。 男人独自坐在桌子前,沉默的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从他的身形和相貌无论哪方面来说,都不会是夏昇,既然不是,夏染也就不想再停留,和苏南衣递了个眼神,三个人先后离开。 他们刚刚一走,刚才他们停留过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此人穿着夜行衣,如同鬼魅一般,脸上蒙着黑色的布,一双眸子漆黑闪亮,在夜色中,犹如一只潜伏的猛兽。 他盯着苏南衣他们离开的方向半晌,然后轻轻飘落在院中,声息皆无,他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进了屋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 两人目光对视,男人轻轻开口,“怎么?他们走了吗?” 黑衣人点了点头,“不错,已经走了,一共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正是夏染。” 男人短促的笑了一声,“我就说嘛,夏染绝对不是那么好骗的,不可能一点疑心都不起,那可是他的店,他三言两语就能够判定出来,季掌柜那个蠢货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他似乎并没有认出你。” 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当然了,我现在这副模样,他怎么会认得出呢?我得好好想一想,夏染的到来的确太出乎我的意料,完全是在计划之外,不过他既然来了……” 男人说到这里,嘴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必须得给他一个惊喜,不能就这样白白的错过兄弟一场,多年未见,总得好好招待他不是?”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夜间纵火 院中的树上分别站着三个人,苏南衣云景和夏染。 他们三个去而复返,早在后房坡上的时候,就感觉有一个人的气息在黑夜中,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是苏南衣他们还是察觉了出来。 但是当时三个人十分有默契的不动声色,随后又迅速离开。 果然他们刚一离开,那人就现了身,还走入了屋中和那个男人密谈。 夏染低声笑了笑,“要不是因为这个人出现,我还真不能确定,那个家伙就是我的好堂弟呢。” 苏南衣听到他的笑,其实心里并不是很好受,她知道夏染心里更加难过。 以前夏昇和夏染的关系不错,就是因为那一场变故,才导致后来的局面。 真可谓是世事弄人,让人心不断的变化。 苏南衣微叹了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染目光盯着窗子,语气淡淡,“算了,回去吧。” 三人这次彻底离开夏府,回到客栈。 苏南衣还是叮嘱道,“你晚上睡觉惊醒些,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算完,他费尽心机飞,不可能只是为了得到你这家店。” 夏染点了点头,“好,我知道。” 见到他们回来,陆思远和老修也都各自回去休息。 这一夜,大家各怀着心事,睡的不怎么好。 苏南衣刚刚睡着不久,又猛然惊醒,她醒了之后下意识看云景,发现他眉头紧皱,满头都是冷汗,牙关咬得很紧,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梦中又遇见了什么。 她心里特别难受,轻轻抱住云景,低声在他耳边轻轻唤他的名字,“景儿,景儿不要怕,我在这里。” 云景的情绪在她的安抚中慢慢的又平复下来,只是脸色依旧很难看,窗外的月光流陷进来,显着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脆弱。 苏南衣心里很是难过,云景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每每给云景把脉的时候,脉象都很正常,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越是正常,却让她越发的焦躁,越是表面正常,她就越觉得这背后有汹涌不定的危机感。 直到看着云景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苏南衣的心才慢慢放下来,只是她再也没有了睡意,轻叹了一口气,慢慢下了床,走到窗边,无意中目光往窗外一掠,忽然看到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 她顿时心头一凛,轻轻推开门,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一条黑影掠了过去,似乎是奔着店中伙计们所在的院子。 与此同时,她看到夏染房间的门也开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然后一起奔向那个院子。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有一个人在院子里鬼鬼祟祟,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正在往其中一道门和窗户上泼。 直到他拿出火折子来,两个人才明白过来那是什么玩意儿。 夏染顾不得其他,射出一枚暗器把那家伙手里的火折子打落,紧接着过去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苏南衣走过去把火折子捡起来,幸好还没有打着。 两人趁着月光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脸,并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被踩在地上,胳膊背到身后,痛的大声叫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夏染冷声说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你想要干什么?” 那家伙猛然惊觉自己干的这事儿也见不得人,干脆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苏南衣厉声道:“检查他的嘴!” 夏染把他翻过来,摘掉他的下颌骨,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牙齿,并没有什么毒牙,看来这个家伙也不是个死士。 这么一闹腾,院子里住着的伙计们也都醒了,纷纷出门来看。 一看到院子里的情景,不由得都大吃了一惊,再一听说这家伙往门上和窗户上泼了火油,都吓得够呛,谁都知道这要是点燃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搞不好就得命丧火海,死在这里! 众人吓得一身冷汗,纷纷过来看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其中有一个伙计诧异道:“唉,他不是那个叫……李黑的家伙吗?” 又有几个人低头仔细辨认,“可不是吗?他就是经常来给咱们店里送菜的那个李黑!” “平时看着他人挺和善的,对咱们也不错,咱们也没有亏待过他呀?” “就是啊,怎么今儿非得干起这个事儿呢?” “好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居然也下得了手。” 正在说着,季掌柜的也被惊动了,他住在后面的那一层院子里,如果这院子要是失了火,他那边势必也得跟着遭殃。 一听是李黑,还放火,他又惊又怒,急匆匆的过来查问情况,一看是夏染把人给抓住的,心头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是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李黑是谁的人,他心里才清楚不过,可是为什么要放火呢? 他想问,心里有无数的疑惑,却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夏染的面问出来。 伙计们一见他到了,立即七嘴八舌的过来告状,请他主持公道。 不管怎么说,他是这个店里最大的,季掌柜心里发慌又有些烦躁,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低头看着李黑,李黑和他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有无数的信息和情绪,只是短视之间,季掌柜的也琢磨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掌柜心中忐忑,过来拱了拱手,对夏染说:“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抓住歹人,要不是公子帮忙,恐怕店里得遭受大难,实在是感谢!” 他说着,深鞠了一躬,其他的伙计也跟着向夏染拜了拜,表示感谢救命之恩。 夏染并不以为然,目光冷冷的看着季掌柜,“季掌柜,此事恐怕不那么简单,这家伙和你们无缘无仇的,为何要起了杀心?还是如此残忍的方式,我看,你还是好好地问个清楚为好。” 季掌柜噎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笑,“对对,公子说的是,定不能放过这样的凶徒,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把他送到官府去也不太现实,这样吧,把他关进柴房,明天一早,我亲自押送过去。” 他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抓李黑,但是夏染却依旧不动。 他一愣,看着夏染不明所以,夏染的目光平静而锋利,直直的看向他,似乎能够一眼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不知为什么,季掌柜看到这目光,心尖就打了一个突。 他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连一个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手心瞬间渗出一层薄汗。 夏染语气冷淡,缓缓说道:“依我看,季掌柜,还是先让伙计们回去休息,有些事情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吧!” 他似乎意有所指,季掌柜听到这话,心猛然沉了下去。 第六百九十五章 杀鸡给猴看 院子里光线昏暗,但苏南衣还是清楚看到季掌柜眼中的慌乱。 季掌柜本来就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李黑怎么突然过来烧这些伙计的屋子,想赶紧把夏染打发走,也好把事情问个清楚。 但夏染似乎并不想走。 他心里焦躁,转头看看那些伙计,“行了,没事都回房间去,今天晚上的事最好不要往外说!”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说什么。 可这事关生死,刚才可真算是九死一生,还是有人咬牙道:“我们可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掌柜的,你总得给我们个交代才行,总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了他!” 有人出头,自然就有人附和,特别是刚刚房门上被泼了油的人,更是气不忿。 “可不是,我们和他无怨无仇,犯得上这么害我们吗?要是今天晚上被烧死了,那……” 众人打了个寒颤,一想到被烧死的惨状,谁心里都安稳不了。 夏染不动声色的瞧着,那个挑头发声的伙计,二十五六岁,很是年轻,浓眉大眼,一脸正气。 但季掌柜对他明显很讨厌的样子,“朱航,我不是说了吗?现在天晚了,先回去休息,你在这儿挑头闹事是什么意思!” “挑头闹事?”朱航冷笑,“季掌柜的,我们刚刚可是差点死了,还是被活活烧死,虽然我们是伙计,只是下人,但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吧?想知道他的动机,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怎么到了您的眼里,就成了你挑头闹事?” 朱航说得还挺有条理,也有理有据,其它的伙计被他说得也意难平,纷纷叫嚷着让季掌柜的给说法。 季掌柜焦头烂额,心里的烦躁更浓,“好了,别吵了!你们在这里吵能有什么结果?刚刚我不是说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总得给我时间,让我问问他吧?难不成在这吵就吵出结果来了?” 季掌柜瞪了朱航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故意找事,我已经告诉过你,李掌柜走,是因为他自己身体不行,与我无关!你要不服,就去找他,或者干脆收拾东西滚蛋!” 朱航还想说什么,被其它的伙计拉住,小声劝解。 身在异乡,又没有什么依靠,要是真的被开了,这长路漫漫,要如何回乡? 朱航脸色涨红,眼中不甘,但到底还是没有再坚持。 大家散去,院子里安静下来。 苏南衣的目光注视着朱航的背影,这个伙计,倒是有点意思。 夏染把李黑拎起来,这家伙跟条死狗一样,不说话也不动弹。 季掌柜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公子,不如把他交给我吧,明天一早,我就送他去见官,事情的始末也好问个清楚,到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您方才也瞧见了,大家都挺生气,还等着要一个说法。” 夏染却并没有松开李黑的意思,“等什么明天呢?现在就问。” 季掌柜一惊,“现在?这个时辰要去衙门的话……” “不去衙门,”夏染语气淡淡,却不容拒绝,“我看你的院子里就挺安静,去那边问吧。” 季掌柜吞了口唾沫,“公子,这可是违法的,要是自己在家中审问,那可算是私设公堂……” “季掌柜,我虽然不是官府中的人,但也多少知道一些,这家伙私入民宅,还意图行杀人放火之事,做为苦主,是有权利抓住他打一顿的,打死都不用偿命!怎么,问一问,都不行了?” 季掌柜勉强笑笑,“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这始终是店里的事,时间不早,您……” “废话少说,走吧。” 夏染不容分说,拖着李黑就季掌柜的院子里走。 李黑打着坠不肯好好走,苏南衣在后面手起刀落,直接在他的腿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啊!”李黑叫了一声,疼得脸色苍白。 “能走了吗?不能就再来一下。”苏南衣笑眯眯的问道。 李黑吡牙咧嘴,但不敢再磨蹭,拐着腿跟着走。 夏染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季掌柜听到这一声骂,脸上有点发烧,也不知道夏染究竟是骂他还是骂李黑。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乱糟糟的,特别是在面对夏染的时候,心里就没有平稳过。 还有苏南衣,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长得很是俊俏,而且总是笑眯眯的,甚至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但出手狠辣,丝毫不畏惧,根本不是什么小绵羊。 他心里忐忑不安,已经进了他的院子。 夏染看看四周,把李黑扔下,“果然安静,季掌柜,这是店里最好的住处了吧?” 季掌柜干笑了一声,“是,是啊。” “那李掌柜呢?现在在哪?”夏染问道。 “这……李掌柜身子不适,自然是在养病。” “在哪里养病,这是店里最好的院子,他不在这儿,去哪里养病了?” “……”季掌柜。 “我问你话呢,季掌柜,怎么?李掌柜去了哪,这话很难回答吗?” 季掌柜被逼问得无话可说,心里的烦躁也达到顶峰,不耐烦的说道:“公子这话问得太过了吧?你既不是东家派来的,又没有执事管理之权,李掌柜是店中元老,他身体有恙,我自当不能随意泄露。” “呵,”夏染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微凉,像冬日的凉风夹杂着雪花,落在季掌柜的脖子里。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夏染垂眼看着李黑,缓缓把腰间的剑抽出来,低在他的喉咙上,“听好了,我只问一下。谁让你来的,来干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他的眸子黑亮,透着刺骨的寒意,李黑身子僵住,“我……夏府的大爷让我来的,他说,让我在这里放把火,最好烧死几个人,然后……然后……” 他有点犹豫,夏染的剑尖毫不犹豫的往前一递,顿时刺破他的皮肤。 他吓得一闭眼,连气也没喘,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大爷说了,完事之后让我把放火的东西趁乱放到你的屋中,把放火的事推到你身上,到时候官家来查,你一准甩不脱干系。” “栽赃嫁祸?原来用得是这一招啊。” 夏染语气轻快,甚至还染了一层笑意,但丝毫不达眼底,眼睛似两汪冰冻的深潭。 李黑喉咙上下动了动,“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你……你可以放了我吧……” 他话没说完,夏染剑尖轻轻往前,“哧”一声微响。 一股血液迸流,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 他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处,不可置信那是自己的血。 夏染面不改色,直接把剑拔出,血珠从雪亮的剑尖滴落,无声渗出泥土中。 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飘远,身体里的热量也在迅速流失,眼前最终发黑发花,他瞪着眼睛,断了气。 一切只是在眨眼之间,夏染抬眼,看向季掌柜。 第六百九十六章 说明身份 季掌柜呆若木鸡的看着李黑的尸体,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就在这刹那之间,夏染竟然动手把人给杀了。 他原本想着,怎么想个说法把李黑带走,让他不能透露出真正的身份,再问问他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为什么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要火烧店里的伙计们。 这些疑问都盘踞在他的心头,没有办法得到回答,可如今,却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夏染提着带血的剑,血珠滴嗒嗒渗入土中,季掌柜的心头都在冒冷气。 夏染看着他面无表情,“季掌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季掌柜被他问的猛然回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嘴唇哆嗦了半晌,手心里冒汗冒的厉害,“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要是明天官府追究起来……” “我刚才说过了,此人心存歹意,不但私闯民宅,而且还意图杀人放火,此等恶徒我们是有权利自行处置的。” 季掌柜脑子里嗡嗡的,“可这到底是我们店中的私事……” “私事?”夏染冷声打断他的话,笑意不达眼底,“季掌柜,你这话说的本公子就不懂了,私事?难不成这店已经成了你的店要姓季了吗?” 季掌柜深吸一口气,心里也有点儿恼火了,自从这个人出现之后,几次三番的让他失去对事情的掌控,实在让他生气。 他也冷下脸,“公子,你这次来并非是奉东家的命令而来,只不过是路过,既然如此,店中的事情自然与你没有什么瓜葛,你也无权……”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看到夏染的手中出现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 那块牌子的光芒冷淡,刺痛他的眼,凉透了他的骨头。 他的眼睛缓缓睁大,后面的话也没办法再说出口,“那是……” 那是夏染本人才能用的,唯一的一块令牌。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至于下,苍白颤抖地看着夏染,“你,你,你是……” 夏染语气低沉,声音缓缓,“不错,我就是夏染。” 季掌柜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满目皆是惶恐。 “东,东家,您怎么……” 夏染嗤笑了一声,把令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季掌柜,可要验看一下?” 季掌柜哪里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脑瓜子嗡嗡的,眼前都直冒金星,全部都是不可置信的念头。 夏染冷笑一声,把令牌收好,“季掌柜,并非是我存心瞒你,而是长久不来这里,对你也不是很了解,暗中查看一下不为过吧?可是,恕我直言,季掌柜的表现实在是令我很不满意。” 季掌柜勉强回神,一边作揖一边拱手,脸上赔了笑脸,只不过他的笑比哭还要难看,苏南衣抱着剑站在不远处瞧着,心说夏染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闹闹哄哄的,一旦真遇到事情了,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至少这气场就足够大,能镇得住这些魑魅魍魉。 她在一旁看好戏,看得十分来劲儿,夏染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她,心里哭笑不得,说实话这种家丑他还真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哪怕此人是苏南衣。 可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快刀斩乱麻。 “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就好。” 季掌柜点头如鸡啄米,“东家,您请说,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夏染打断他的拍马屁,对于他的诚信早就不再相信了。 “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掌柜的?” 季掌柜噎了一口气,没想到夏染一张嘴问他就是这个问题。 他干笑了两声,“之前李掌柜身子不适……” 夏染抬手,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剑上的血珠已经滴完,但是还有淡红色的血迹蜿蜒在创身上,生冷又决绝。 剑尖直指着季掌柜的咽喉,把他后面的话直接给指了回去。 季掌柜喉咙滚了滚,眼睛看着森冷的创,夏染漫不经心的说:“我没有什么耐心,刚才你也瞧见了,别再让我问第二次。实话,我要听实话。” 季掌柜疯狂的吞着唾沫,他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不如我来给你提个醒,你若是还考虑夏昇那边的情况,我劝你最好歇了这个心思,把你知道的如实说一遍,否则的话,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一听夏染提到了夏昇,季掌柜的心头顿时咯噔一下,他已经明白过来,夏染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事情,也知道了夏昇的存在。 他不敢再隐瞒,夏染的狠辣他可是亲眼看着的,总不能真的命丧在这里,他十分相信,只要他再敢多说一句假话,夏染的剑会毫不犹豫的刺过来。 季掌柜把心一横,哆哆嗦嗦的说:“我说,我全都说!东家,请手下留情!实际上李掌柜本来的确是身子有点问题,但是并不至于管不了店,只是小小的伤寒感冒,但是,夏昇让人带他的药中加入了东西,所以他的伤寒感冒就一直没有好,总是缠绵病榻,日渐严重,无法在处理店中的事物。所以就……”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现在有些尴尬,夏染微着眼睛打量他,眼神中满是轻蔑和讥讽,“那即便是如此,这点也不至于交到你一个采买的手上吧?以你的才能,恐怕难以撑起这家店,其他的人呢?二掌柜,账房先生,哪一个都比你强吧?” 季掌柜的脸上越发的尴尬,勉强的笑都笑不出来了,“没错,东家说的即是,我只不过是一个采买,没有什么才能管理这家店,也的确是废了一些,可是这是夏昇的主意,我也不知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夏染的手腕一翻,剑尖直接刺入了他的右肩膀,顿时鲜血涌出。 季掌柜完全没有准备,突如其来的一下刺痛的他大声叫出来,看着喷出来的鲜血,还有夏染不动声色地拔出剑尖儿,他死命的咬住嘴唇,冷汗刷刷的就流了下来。 夏染面无表情,眼中杀机森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要听实话。再说一句谎话,下次刺的就不是你的肩膀了。” 季掌柜痛的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心里的侥幸也随着这一剑被刺的灰飞烟灭,一丝也不剩了。 他手捂着伤口,手指上沾满了血,黏腻温热,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慌的要命。 “我说我全说!只是因为有一次我在他们的路上碰到了夏昇的人,他派人收买了我,让我替他办事儿,他还许诺我,如果李掌柜被迫交出掌柜的位置,就一定由我来做,我当时也问过为什么是我,我觉得我可能干不了,他说让我放心,自然会有人来协助我。后来我才知道,不只是李掌柜,包括二掌柜和账房,都在他的胁迫之下被迫离开了,现在的二掌柜和账房,都已经是他的人。” 夏染的眸子一缩,问道:“那二掌柜和账房的人在哪儿?” 季掌柜赶快回答,“他们晚上并不住在这里。在附近有其他的住处。他的目光在李黑的尸首上一掠,这个人就是二掌柜的人。” 第六百九十七章 就凭你这个脑子还想骗我? 面对夏染沾了血的剑,季掌柜什么都没有瞒住,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个底儿掉,包括二掌柜和账房的住址,也都一并说了个干净。 苏南衣走过来说道:“要不然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们去抓二掌柜和账房,你带着这个家伙去找夏昇。” 苏南衣的提议让季掌柜吓了一跳,急忙说:“二掌柜和账房那边都有打手,而且人数还不少,恐怕不那么好对付。” 他嘴里说的客气,实际上表情就是在说,你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苏南衣偏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季掌柜的就不别替我们担心了,做好你自己的事儿,比什么都强。” 季掌柜被噎的说不出话,心里暗自着急,这要是事情败露,被夏昇知道,他也逃不了啊,虽然说夏染是东家,可是毕竟只有这么几个人,夏昇在这里多年根基深厚,哪能是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苏南衣也想到了这一点,“让老修跟你一起去,夏昇那个家伙我看着有点儿邪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机关阵法,那个黑衣人也不容小视,老修跟着你,我们比较放心些,我和忍源去抓账房,二掌柜,到时候把他们抓来扔在这里,也过去帮你的忙。” 夏染想了想,这个方法可行。 两人说定,然后兵分两路。 夏染让掌柜在前面带路,季掌柜不想,但是想不干也不行,只能苦着脸答应。 老修赶来和夏染一同去夏府,路上夏染问了季掌柜几个问题,包括夏昇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等等。 季掌柜似乎都说不太清楚,几个问题下来,夏染就明白,过来这家伙就是一个傀儡,知道的事情根本不多。 问他李掌柜他们现在在哪儿,他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 索性夏染也不再多问。 两人到了夏府门外,季掌柜的眼神不断闪烁。明显就是有别的想法。 夏染也不多言,手指在他的身上点了点,季掌柜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腰酸腰胀,有几个地方有股子说不明道不清的痛意,反正浑身都不太舒服。 他心中惊愕,夏染漫不经心的说道:“感觉不太舒服是吧?这只不过是开始,如果进去之后,你敢乱说话或者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那不好意思,这种痛苦会如影随形,跟着你一辈子,而且随着时间会慢慢加剧,特别是阴天下雨或者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只会越来越难受,最后保证让你痛不欲生,恨不能死了干净,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夏染的话还没有说完,季掌柜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渗了一层又一层,他岂能不清楚,显然就是在威胁他,让他不要乱说。 他当即表态,“东家,您放心,我已经做错了事,您能够大人大量原谅我,我已经是感恩戴德,只要您肯给我机会,我保证重归正途,死心塌地为您办事儿,不敢再有任何二心!” 他这会儿说的冠冕堂皇,好像刚才企图动鬼心思的人不是他。 夏染冷笑也不揭穿他,点点头,“走吧,你就去告诉夏昇,店里着火了,死了好几个人,看他怎么说。” 季掌柜点点头,硬着头皮上前叫门。 很快,门开了,一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门上的人也不敢怠慢,急忙引着他往里走,夏染和老修也悄声跟在后面。 夏染已经来过一次,也算是熟悉,跟老修一起来到夏昇所在的院子。 夏昇还没有睡,屋子里亮着灯,很显然是在等结果。 门上的人告诉他,季掌柜来了,他立即让季掌柜进去。 季掌柜掌柜跌跌撞撞,戏演的还不错,一脸的惊慌。 “不好了,店里着火了,还烧死了好几个伙计,这下可怎么办?” 他的声音突兀在屋子里,甚至还有回声,听的格外清楚。 夏昇却不慌不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半晌,再慢悠悠的站起来,缓步走到季掌柜的面前,低头看他,表情冷硬,没有一点温度,“你说,店里着火了?” 季掌柜点点头,“不错,火势很大……” 他话没有说完,夏昇打断他反问:“既然如此,你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而且,为何你的身上一点也不见火烧的痕迹,甚至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季掌柜一愣,“我,我……我刚是当时并不在店中,而是去了青楼那边喝花酒,突然听到说店里起火了,急忙回去看,我也没敢进去,急急忙忙的来报信,为此还受了伤。” 他一指自己身上的鲜血。 夏染和老修在外面听着,老修挑了挑眉,“这家伙的应变能力还不错。” 夏染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能不能活还得一会儿再说,我这个堂弟也不是白给的。” 老修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他有可能瞒不过夏昇?” 夏染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修暗暗抽了一口气,“那这么说来,你就是季季掌柜过来送死的?” 夏染微眯着,眼睛看着屋里跳跃着着烛火,窗子清晰映出季掌柜的身影,“怎么,你觉得他这种人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老修摸着胡子,一时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的季掌柜冷汗连连,湿透了里衣。 夏昇仔细看了看身上的血,微微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你还算是死里逃生?” 季掌柜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额头上的冷汗也不敢擦,“主子,现在应该怎么办?明天一早官府肯定会派人过来问的。” “过来问什么呢?” 季掌柜吞了一口唾沫,“着火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何况还死了人,官府要是问起来,我应该如何回答?” 夏昇冷笑了一声,“这个你不必操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季掌柜露出惊愕的表情,“是您安排的?” 夏昇点点头,“是啊,只有这样,才能嫁祸给夏染,让他走不了,好好的吃一吃官司,这里不是中原,不是他为所欲为的地方。” 季掌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话也跟着结巴起来,“您,您是说……那个男人是东家?!” 夏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转身去走到烛火旁,用金钹子轻轻拨了拨烛心,火光陡然一跳,照亮他的眉眼,透出无尽的冷意。 “不然呢?我何必费尽心思,又怎么会他一出现我就百般注意呢?季林啊,你这么多年了,依旧没有学会聪明,让你做这个掌柜的实在是为难你了。” 季掌柜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思索间,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他一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明晃晃的提着一把宝剑,光芒冷厉,见剑锋森然。 季掌柜浑身发抖,看着那把宝剑,隐约预感到有些不妙,但是他强撑着一口气,“主子,我……” 夏昇抬抬手,打断他的话,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啪嗒发出一声响,“季林。就凭你这个脑子还想着骗我?” 第六百九十八章 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和掌柜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抖一团,“主人,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夏昇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睛里迸出凶光,“事到现在你还在骗我!你的店里根本就没有起火,究竟是怎么回事还用我告诉你吗?季林你这个愚蠢的家伙,真以为我把你提拔成掌柜,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偏到我的头上了?你做梦!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 他话音刚落,手一挥,黑衣人毫不留情,如同一个收割人命的机器,手起剑落一创把季掌柜扎了一个透心凉。 季掌柜吭都没吭,直接栽倒在地上,血流了满地。 夏昇皱了皱眉头,“你应该提着去杀的,平白的把我这屋子给弄脏了,真是讨厌!” 黑衣人没有说话,低头把季掌柜的尸体拖出去,又端进一盆水来,仔细的把地擦干净。 夏昇皱眉看着他,“行了,这种事不用你来做,叫两个奴才过来收拾就好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端着水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把剑归鞘,问道:“现在事情败露,你打算怎么办?” 夏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手指甲紧紧捏着一只毛笔,“看起来我真是小看了夏染,没有想到竟然会被他察觉,如此看来,他这些年他也没有闲着,长进了不少啊。” 黑衣人正要开口,忽然猛然定向窗外,“谁?出来!” 老修暗叫不好,夏染却不慌不忙从树上跃下来,慢慢的往屋里走,老修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灯光下夏染和夏昇四目相对,夏染抱了抱拳,“好久不见,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夏昇上下打量着夏染,他一言不发,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遍,好半天才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竟然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对付,几年过去,你竟然真的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了,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次都在想着和你重逢?我甚至想了很多种重逢的场景!可惜了,没有一个和现在接近的。” 夏染也打量着他,发现他和原来的时候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若不是他亲口承认,夏染真的不会把他认做是夏昇。 夏昇察觉到他的目光,短促笑了笑,手在脸上摸了摸,“怎么?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夏染没说话,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夏昇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的说道:“之前的我又有什么好的呢?纯粹就是一个窝囊废,一个替罪羊,一个替别人死的,愚蠢的人,连可怜我的人都没有。真是太令人讨厌了,我不喜欢,也不想再做原来的我!不过能够看到你这么惊讶的目光,我还是感觉挺有意思的,能让你惊讶,恐怕也得是大事吧。” 夏染心里暗暗冷笑,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就是疑惑好奇而已,想当初苏南衣死而复生,而且还是重生在别人的身上,他倒是惊讶了一下,除此之外还真没有过。 不过这些他都没说,这么近距离的看起来,他察觉到夏昇的确和以前不一样。 他所说的不一样,不只是相貌上,而是性格秉性,以前的夏昇多少有点儿单纯,这也是夏染愿意和他相处接触的原因之一,可现在的夏昇,却像是一个偏执狂,像是钻了牛角尖的人,甚至精神都有点病态。 见夏染一直不说话,夏昇有些按捺不住,“你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做得很小心了,你人在京城或者是在夏家老宅,应该不会这么快的收到消息,你到底来干什么?” 夏染心头一动,他忽然猜测,夏昇并不知道他这次来的是偶然,肯定是背地里还干了什么事儿,以为他是收到了消息才过来的。 再加上他出到这里的时候,没有承认身份,阴差阳错之间,夏昇肯定会多想,以为他是有所企图,有所目的。 既然如此,夏染就将错就错,浅浅笑了笑,转身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你说呢?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就能够赢得了我,能够为所欲为,而我丝毫不知吗?” 夏昇的脸涨得发红,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染,“你真的知道了?” 夏染不说话,只是目光幽深的看着他,他越是这样故作高深,夏思心里就越是没底,他上前一步还想要说什么,那个黑衣人也跟着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夏昇的手臂。 就是这一个动作,夏昇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快速的呼吸了几下,转头看了看个黑衣人,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道:“夏染,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不会上你的当?我以前就是一个傻子,被你骗的团团转,这次再也不会了,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夏染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没有脱离开那个黑衣人,他觉得这个家伙鬼鬼祟祟,不肯露出真面目,在屋子里还蒙着面。身上总有一股子阴郁之气,给人的感觉十分不舒服,而且他和夏昇之间似乎有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具体是什么他一时也琢磨不定。 夏染也不着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没说你会输给我,你自己这么没有底气干什么?再说,你和我之间就一定要比个输赢吗?” 夏昇双手紧握,“不然呢?每一次都是你比我厉害,出门还要我跟着你,听你的话!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咬牙切齿的瞪着夏染,恨不能把他一口生吞了的模样。 夏染的眸光也暗的下去,紧紧抿了抿嘴唇,“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而且我已经说过无数次,那些人的确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也不知情,如果知道。我也不会让你吃下那一碟子东西。可是,事情已然发生了。我也对此做出了补偿,你还想如何?这一切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胡说,你胡说!这才不是命!你不必把什么都推到命的身上!是你,一定是你,你知道有人要害你,所以把我推出去当成替罪羊,否则的话,我们这一房也不至于现在凋零成这样! 我知道你和宅子里的那些老家伙一定是商量好的,你们就是要把我们这一房逐出夏家,让我们没有办法立足,害的我们凋落,人丁不再兴旺,都横死街头,你们恨不得我们都死了!血都流干了,五脏六腑都碎成粉!你们才高兴。” 他一边说着这些恶毒的话,眼睛一边慢慢的增大,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嘴唇不住的发抖,脸色也微微有点发紫。 夏染明显感觉他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一时也想不通。 他还想说什么,老修忽然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夏染瞬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夏染没有再说话,房间里要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夏昇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慢慢的也安静下来,他和夏染大眼瞪着小眼,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夏染的心里感觉十分怪异。 他不知道老修刚才拍他了一下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有内在的含义。 在这坐着越来越不好受,他站起来,刚一起身,夏昇立即问道:“干什么?你还想走?!” 夏染有点哭笑不得,面对夏昇,他始终没有办法把他和那些心肠败坏的恶人们相提并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以前还经常追在他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又是因为自己连累到他。 夏染深吸了一口气,“夏昇,如果你想回头,那我可以把这次的事情彻底忘掉,当做没有发生过,我不管你背后还干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及时收手,这样的话,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不肯……” 夏昇本来安稳住的情绪又瞬间暴涨,“不然的话,你能把我怎么样?夏染你还想害我第二次不成?要把我害到什么地步你才能甘心?” 夏染看着他的气急败坏不分黑白的样子,也有点恼了,“你睁大眼睛看看!究竟是谁害你?是我吗?是你自己!是你自己钻了牛角尖,非得一条道跑的黑,就算是不能习武又能怎么样,夏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难不成你跟着我一起做生意,我还能亏待你吗? 但凡你肯走其他的路,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我夏染指天对月的说一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你,你出事之后,我也很难过,给你家的那些补偿,足够让你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即便如此,你若还想和我一起做事,我也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可是你们却偏偏选了另一条路,我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你离家出走,我派了好几拨人去找你,还帮你抵挡住了几次追杀,可是你趁机逃走,从此再无音讯,难道这也怪我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夏染还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夏昇愣了愣,“你派人帮我挡过追杀?”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不然呢,你以为你能安全的跑得掉吗?当时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清楚。” 夏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夏昇还想说什么,那个黑衣人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夏昇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咬牙切齿的说道:“对!之前的事情不提了,这次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放你走。” 夏染眯着眼睛看他,又看看那个黑衣人,“不想让我走?那你想怎么样?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吗?就凭你和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他不是鬼鬼祟祟的家伙,夏昇立即反驳,情绪十分激动,眼中似乎又冒出火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飘飘摇摇,跳成了幽暗的鬼火。 实在是太诡异了,夏染心里莫名其妙,也拿不准这个黑衣人究竟和夏昇是什么关系,好像神智都被他操控了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夏染自己吓了一跳,他偏头看了看老修,突然之间明白老修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但此时当着这两个人的面,他不能和老修仔细的谈。 夏后退几步,手扶在一个架子上,眼神幽暗,整张脸在昏暗的灯火里如同鬼影,“夏染,我也不想害你,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你今天只能留在这里了!” 他话音刚落,手指用力一按,隐约之间听到咔嚓一声响。 老修大喝了一声,“小心。” 他拖着夏染往后退了几步,一支锋利的箭钉在夏染刚才站过的地方,他往后一退,又是咔嚓一声响,老修再次拖着夏染往旁边一退,刚才那个地方又陷了下去,出现一个幽暗的地下室,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两个连环的杀机就在刹那之间出现在夏染的脚边,老修拖着他,两人刚刚站稳,屋顶上又有铁锁链的声音,一根铁链拴着一个铁笼,猛然罩下! 眼看就要把两个人罩在铁笼之中,就在这刹那之间,忽然外面有一声尖啸,一道冷箭从窗户射进来,正打在那条铁链上,铁链一晃,下面的铁笼也就失了准头,夏染和老修趁着这个时机,跳出铁笼的范围。 夏染抬腿一踢,铁笼如同荡悠的秋千,顺着他的力度直直砸向夏昇。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本来是不可能出现差错的陷阱,突然之间又砸向了自己,夏昇瞬间有点懵,他身子笨拙,躲避的有些慢,黑衣人一把拖过他,把他拽离了危险的范围。 夏昇声音尖厉,“夏染,你还说你不想害我?你这个该死的!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窗外一声冷笑,两道身影出现在窗口,苏南衣满脸怒容,“你都对别人下杀手了,还嫌别人还击?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又笨又蠢,中了别人的奸计,不查之下中了毒,还好意思怪别人? 为什么别人不当替罪羊,偏偏就是你?一招被害,不过就是中了个毒,又不是死了,又不是毒没有解,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要死要活,还闹得离家出走,是你自己软弱无能,这点打击都经受不住,还怪罪到别人的头上! 像你这种人,即便是武功不失,上了战场也经受不住战场的残酷,敌人几个刀光就把你吓得魂飞魄散!到时候只会更加丢人,说不定还成了逃兵! 你现在龟缩在这里,做一些阴暗见不得人的勾当,骗别人的铺子,害别人的掌柜,如今人家正主到了跟前,还指着别人骂,怪别人害了你,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脸呢? 我看你们这一房早就该败,如果不败还会连累整个夏家!难不成要把整个夏家都拖垮,你们才甘心吗? 我看不是别人联合起来害你们,是你们想把夏家拖入到深渊泥潭里,永世不得翻身,你们才高兴吧?” 苏南衣很少这样长篇大论,一气呵成的说话,而且还是骂人的状态,几个人都惊呆了。 夏昇的脸由青转白到涨红到发紫,整个颜色都走了一遍,忽然忍不住嘴一张,喷出一口血来,手指哆嗦的指着苏南衣,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染沉默了片刻,突然忍不住闷笑出声,越笑声音越大,压在心底多年的阴郁,和心中深藏的痛处,不可触碰的痛楚,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随着苏南衣说的那些话都消失无痕。 他感觉身心都无比的舒爽,他缓缓抬起剑,直指夏昇,“不错,我从来都不欠你什么,以前是,以后也是!夏昇,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你今天选择要杀我,那我也不必再对你留情,出手吧!” 第七百章 她都不按套路出牌 看到夏染对他刀剑相向,夏昇气的暴跳如雷。 他捂着胸口,嘴角还有微干的血,指着夏染大声骂道:“你这个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你,刚刚还对我说什么兄弟之情,不会伤害我,现在又要杀我我早就知道你就是这样奸诈,无情,冷酷,无耻……” 他越说越难听,恶毒的话不住的跑出来,狠狠地向夏染扎刀子。 苏南衣忍无可忍,手里的长鞭向他抽过去,夏昇没有想到会有别人突然出手,被抽了个正着,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印子,痛得他啊大声叫了起来。 苏南衣毫不客气,“你再骂一句试试,像你这种没有教养的东西也配骂别人!就该找根针把你的嘴缝上,省得四处冒臭气!夏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东西? 是非不分软弱无能的软骨头!居然还好意思骂别人?你也就配在暗地里使阴招,下刀子,过着臭虫一般的生活!” 夏昇气的浑身发抖。 正想要反驳,窗子一响,云景也从外面进来,几步到了苏南衣的身边,理直气壮的说道:“没错,我家娘子说的对,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这府里全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每一个人都是,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没有一个例外的!” 他说完也不等夏昇喘气,对苏南衣说道:“娘子,我把那些人都料理了,你说,我干的怎么样?” 苏南衣满脸是笑,点了点头,语气分外赞赏,“没错,景儿的干的好极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夏昇气的浑身发抖,嘴唇都在不停的哆嗦,他忍不住想要对骂,那个黑衣人抬手制止了他。 可是这一次似乎成效不大,夏昇依旧无法控制情绪,嘴里骂个不停,但是他又怎么是苏南衣的对手,苏南衣和云景两个人二对一,把他说了个体无完肤,连一个脏字儿都不带,直接就把他怼的不知所措,头脑发晕。 黑衣人士的忍无可忍,把夏昇拖出了房间,剩下苏南衣他们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想到,本来还以为会大战一场,结果到最后,却成了一场对骂,现在还把人给骂走了,这该怎么办? 苏南衣和大家面面相觑,夏染哭笑不得,把手里的剑归了鞘。“现在把人都骂走了,咱也回吧,回去问问二掌柜的,还有账房,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找出李掌柜的下落。”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有锣声响,隐约听到有人大声喊:“走水了,走水了!” 云景眉飞色舞地说道:“大家不用着急,火是从后院着起来的,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这边,走吧,咱们回去。” 不用说,这又是他干的。 云景一拍胸口,挺着腰杆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家又气又乐一起走出夏府,回到客栈。 夏染对大家拱了拱手,“今天晚上实在是麻烦大家了。” 云景一拍他的肩头,“你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好朋友,帮你的忙也是应该的,我们把二掌柜和账房也给你找来了,走吧,陪你去问问,看究竟怎么个情况。” 夏染点了点头,反正和他们跟一家人没有什么区别,今天晚上的事儿瞒也瞒不住,干脆大家就都一起。 夏染他们到了院子中,看到关押二掌柜和账房的房间里居然亮着灯,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推开门一瞧,看到是思格兰和卡克斯。 思格兰翘着小脚坐在椅子上,正在煞有介事的审问,二掌柜和账房都是一脸的崩溃,生无可恋的模样,看到夏染眼睛竟然亮了亮。 这是什么情况? 夏染呆住了,纵然是他闯荡江湖多年,这种事,也是头一次碰到。 思格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这边都快完事儿了,马上就要问出来了。” 夏染摸着额头哭笑不得,“那你都问出什么来了?” 思格兰把桌子上的几页纸拿了起来递给他,“那,你看看。” 夏染半信半疑的把纸过来一看,意外的发现上面写的还挺详细,二掌柜和账房给的口供,不仅如此,每一张上两个人还按了手印,最后一张还正在写,没有说完。 他仔细一看,这些口供写的真像那么回事,不像是胡编乱造的,明显就是这两个人真的招了。 他心里诧异,抬眼看看思格兰。 思格兰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眼睛忽闪着,“怎么样?我说的没有错吧?” 夏染心里越发的纳闷,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办到的,思格兰眉飞色舞,指了指桌子上的几个小瓶子,还有手里的小弯刀。 夏染瞬间明白,心里暗自好笑,相比二掌柜和账房先生也都是夏昇的心腹,被派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些本事的,两个人可能见过无数种审问的方式,可唯独没见过思格兰这样的小姑娘,看着娇俏可爱,可手里的手段可真是不少,每一样都是突发奇想,而且不按套路出牌,这谁能招架得住? 二掌柜都快哭了,对着夏染跪走了几步,“东家,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不对,是所有知道的都说了,求你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账房先生也跟着不停的磕头,甚至把有几本账本,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都一一说了个明白。 夏染看了一眼,和他们招出来的口供一般无二,应该是真的。 夏染耐住笑意,冷着脸问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李掌柜他们在哪儿。” 夏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尖微微抖了一下。 他还真担心李掌柜会被灭口了,能被外派出来的掌柜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也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有无数的丰富经验,要是损失一个,实在是一种遗憾,更何况,他们都是背井离乡,为了生意在这异国他乡和亲人分离,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害了,他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好在二掌柜的说道:“他们就在我的住处,有一处地窖,关在那里边。东家放心,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把他们杀死,但我觉得还是留下一线生机的好,做事为人厚道一点……” 他话还没有说完,苏南衣冷笑出声,这一声笑,带着无尽的讥讽。 二掌柜臊的怎么也说不下去。 “你是真的心存善意吗?还好意思提善良这两个字,恐怕你是有的情况不明白,想着留下李掌柜,到时候也好问他这店里的情况,不至于出现亏损吧?” 一句话说中两个人的心事,他们尴尬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知道李掌柜他们还活着,夏染的心总算松了松。 夏染看了看手里的口供,大概的事情他也磨得差不多了,也不想再和这两个人废话。 他把口供收好对众人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二掌柜和账房顿时愣住了,怎么个意思?这是要把他们晾在这里了? 第七百零一章 他像是被人控制了 两个人正在一脸懵逼的不知所措,夏染走过来看着他们说道:“走,去地牢。” 二掌柜和账房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还一图解释,“东家,您放心,李掌柜的身子不适,只不过是在药里加了东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小的也不忍心让他真的生病,您……” 话还没有说完,夏染干脆的打断,“闭嘴吧,别在这废话。” 二掌柜讪讪的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在前面带路,带夏染去他住的地方。 他这一走路,双腿发麻,别提多难受,他看着思格兰的背影吞了一口吐沫,对夏染说道:“东家,能不能跟那位小姑娘说一说,让她把解药给我们,我这双腿麻的要命,这样也走不快啊。” 思格兰听到声音转头看一下,她还没有说话,夏染就直接拒绝了,“走那么快干什么?没事,不着急,慢慢走,放心,我有的是时间,爬也爬得去。” 云景也想跟着过去看,被苏南衣轻轻捏了捏手指。 看着夏染离开后院,云景小声问道:“我们不跟他一起去吗?万一发生危险怎么办呀?” 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额角的碎发,“放心吧,没事的,夏染自己心里有数,再说,我们也去过了二掌柜和账房那里,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这件事情总归是不太光彩,夏染有他自己的处事方式,未必就愿意让我们全程看着。” 云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干脆说道:“景儿听娘子的,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南衣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回房间,时间的确不早了,收拾完让云景上床休息。 云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苏南衣看着他忍不住笑,“怎么了?” 云景拍拍自己的身边,“我要等娘子一起睡。” 自从这次云景来了之后,苏南衣每天晚上都是等他睡着了自己才睡。 有时候看着他很久很久,才能睡着,她担心云景会在做什么不好的梦,那个梦就像是压在她的心头,无法挥散。 问题还在于,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梦中的白衣女子又是何人。 有时候苏南衣直觉感到那个白衣女子可能和云景脑子受伤有关系,但是后来又一想,云景受伤的时候,是在皇宫中? 按说,不应该是和那个女子有关,可是为什么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的梦中呢? 苏南衣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情是除了给云景找药之外,最让她牵挂不解的一件事了。 看着云景期盼的眼神,苏南衣没法拒绝,简单的洗漱之后和他躺在一起,手指轻轻拂过云景的额头和他乌黑的眉毛,轻声说道:“景儿早点睡吧,劳累了一天肯定很辛苦。” 云景把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热和软香。“我不累,这点事情还累不倒我,之前和娘子分开,我心里特别难过,也很想你,现在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再累我也开心。” 苏南衣的心里甜甜的,又有些酸涩,依在他的怀里,“那好,我们一起睡。” 云景点了点头,下巴轻轻摩挲着苏南衣的头顶,痒痒的,滑滑的,他心满意足心想,这样的夜晚当真是最最美好的,能和娘子天天夜夜在一起,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苏南衣这段日子都没有怎么睡好,在云景的怀中破天荒的睡了个好觉,她这次没有等到云景睡着,竟然自己先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她暗自懊恼怎么就先睡着了呢? 轻轻抬头看了看云景,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脸色也非常不错,看样子是没有在做那个梦。 苏南衣轻轻吐了口气,揉揉眼睛,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不管怎么说,已经没有再做噩梦,她心里就舒畅,和云景依偎在一起躺了一会儿,天光大亮,云景也慢慢醒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的话,这才起床。 客栈里没有了掌柜的,也没有了账房,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夏染一大早醒来,苏南衣推开窗子就看到他正在忙活,云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晶晶癖!” 夏染哭笑不得,转头看到他们俩,快步跑上楼,“你们醒了。” 苏南衣点点头,“你干嘛呢?” 云景凑过来也问道:“你的掌柜的和账房的都没有了,是不是得赶紧安排新的人手,对了,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李掌柜没事吧?” 夏染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道:“好在都没有什么事,李掌柜身体虚弱一些,但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吃两副药,多活动活动也就恢复了,他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啊,另外,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二掌柜和账房都被我关在地牢里了,他们关了李掌柜那么久,总得也尝尝这种滋味儿。” 云景点点头,“没错没错,你做的对。我支持你!” 苏南衣也松了口气,“有李掌柜回来,这里的事情你也可以放心了。夏昇那边儿,你打算怎么办?” 夏染正想要说话,老修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急忙说道:“我有话对你说,正好要去找你呢!” 夏染也说道:“那真是巧了,我也有话要问你,正好一起进屋聊聊聊吧。” 大家陆陆续续都起来了,陆思源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剑,看样子是去外面练剑了。 思格兰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卡克斯早就起来了,帮着院儿里的伙计们打扫。 思格兰蹦跳着去下面找卡克斯玩儿,其他人一起进了房间。 夏染问老修,“昨天晚上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吧?关于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老修一边摸着胡子,一边说:“我正好也想跟你说这件事情,我感觉他们俩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云景点头附和,“我也这么觉得,那个黑衣人好怪,在屋子里还蒙着脸,好像很怕别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苏南衣想了想,“夏昇的情绪好像很容易激动,有点不受控制的感觉,不过那个黑衣人好像倒是比较理智,还经常能够提醒他,或者不能说是提醒,应该说是……” 老修和夏染异口同声的说:“控制。” 苏南衣的眼睛一亮,“对,没错,控制,就是控制,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陆思源微眯着眼睛,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着,眼睛注视着老修,老修感觉到他凉凉的目光有点儿不太自在,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吧,其实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有记载。这是一种比较邪门的术法,是把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来使用,嗯,或者说……” 老修摸着胡子眯着眼睛,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苏南衣听着他的话瞬间起了兴趣。 “你说的那本古籍是不是叫做药鬼典?” 第七百零二章 这种熟悉的阴诡感觉 老修的眸子缩了缩对没错,就是那本儿书。 他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从苏南衣可以说出这本书的名字,他就知道苏南衣也看过那个病历。 云景好奇的问道:“娘子,那是什么书?” 苏南衣思索了一下,“那是一本儿学医的人都想看却又不太敢看的书,是一本药典,上面写的一些案例都是听起来匪夷所思的。” 她越是这么说,云景就越感兴趣,夏染也跟着问:“究竟是什么样的?说出来听听。” 苏南衣想了想,看了看老修,“不如你来说?这个有点儿,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老修哭笑了一下,“我的感觉也是一样。” 他缓缓看向众人,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由我来说,这个病例其实上很少见,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太神奇了,他好像是把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也可以说是把两个人合为一个人用,全看怎么说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兄弟和以前的相貌完全不同?” 夏染点了点头,“没错,很不一样,虽然说分别多年,但是他离家的时候也是个少年了,相貌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变化成这样。这也是我非常奇怪的地方之一。” 老修点点头咂了一口茶,“这样说起来,其实能解释通一个点,这个病例当中写的是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景不解。 老修吞了一口唾沫,“简单的说,是他那个兄弟因为失去了武功,身体不怎么样,所以呢,就找一个脑子不太好的人,让他变成另一种死人,是脑子死了,但是身体还存活。一方面的神识给了这个脑子,死亡的人也就是现在这个夏昇,另一方面,使他自己用一种特别逆天的手段,改变体质。 让他的身体重新回到巅峰的状态,比如说,失去武功的人可以再练武,也比如说,受过重伤,腿脚不利索的人也可以康复,这么说吧,只要四肢不缺损,那么一切是都可以治疗的。”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老修又思索片刻,“我简单的总结一下,就是利用这种邪术,控制住一个人,让他按自己的意思去办事,说话,出现在外人面前。而他自己本身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比如说,身体受到的极大创伤,或者是神经某些方面的损伤等等,其实上,现在我们见到的这个夏界应该就是黑衣人的傀儡。 这个夏昇他原来是谁,我不知道,但他绝对不是原来的夏昇。不过据我的观察,他们俩可能还没有融合的太好,所以这个夏昇的情绪比较容易激动。黑衣人就会适时的给他提醒。 ” 夏染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他的确是很容易激动,精神上似乎有点儿病态,而且很偏激,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经常给他提醒,恐怕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老修点点头,“这也是当时我为什么要拍你一下,给你提醒的原因,那时候如果你再刺激下去,那个假夏昇只怕会情绪崩溃,想必这也是那个黑人不想看到的结果,到时候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夏染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夏昇是那个黑衣人?” 老修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如果我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那应该是的,但是没有看到那个人的真面目,而且这也只是一个年代很久远的比较神奇的病例,我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 他说着看向苏南衣,苏南衣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黑衣人的确是个关键,而且他的身手不错,但是有点儿诡异,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夏染沉默了片刻,这个消息还真是让人有点难以消化,他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陆思源问道:“那这种方法对他有什么损伤吗?” 老修一拍桌子,“唉,对嘛!损伤,这才是关键的问题所在,当然会有损伤,这种损害他人身体甚至是脑子的事情,是有违天理的,怎么会没有损伤呢? 天道有眼,用这种邪术的人,虽然可以短暂的恢复身体,但是将来造成的损伤也是不可估量的,有的人寿命会减少很多,甚至有可能会减少三分之一,有的人会皮肤急速衰老松弛,满头白发,变得和他们本人完全不同。 不过,我看那个黑衣人的身形,还有露出来的头发,倒不会是这种可能。所以说,他还是比较幸运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还叫幸运?! 众人一时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夏染低低笑了一声,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执念到这种地步,不惜用这种歪门邪道来实现这个执念。 苏南衣看了他一眼,“现在我们应该要查的是究竟是谁帮他实现了这个执念,我想,如果是他自己的话,恐怕没有这个能力。”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夏染顿时心头微跳,来了精神,“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夏昇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虽然执念很重,但说到底心思相对单纯,这也是他当初说是要投军,不想在家里做生意的时候,我没有反对,甚至表示赞同的原因。家族争斗太过厉害,他本人又不是那块勾心斗角的料,所以,我觉得让他去投军倒也不错,一方面圆了他自己的念想,另一方面,也可以也让他躲避开这些肮脏的争斗,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云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早都努力过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怪到你的头上。” 现在夏府肯定有了戒备,而且从昨天晚上的情况来看,府里的机关埋伏应该不少。 陆思源一直保持着沉默,见大家不再说话,他缓缓开口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事情有些阴诡?特别是那个黑衣人的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阴郁之气,这种气质,你们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听他这么一说,夏染点点头说,“没错,黑衣人的确给人的感觉很不爽,好像是一个死人,没有什么鲜活之气。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他的穿着打扮有故作神秘蒙着面的原因,现在想来倒也不全是。” 苏南衣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说起熟悉感,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大家有没有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铁明康的手笔。” 一提到这个名字,大家就是一阵的咬牙切齿,这个家伙阴诡狡诈,而且总有股子阴魂不散的感觉,似乎哪哪只要一出这种妖蛾子的事儿,就和这家伙有关。 也不知道是他倒霉,干什么事都会让众人碰上,也不知道还是他故意暗自针对大家。 夏染冷笑了一声,“这家伙如果真的和这件事情有关,那这一次一定要抓住他。” 第七百零三章 好意被拒 一提到铁明康,大家都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心狠手辣,变态的都不像是人啊。 几次打交道下来,都被他给逃脱了,也不知道现在跑到哪里去。 尤其是亲身经历过那个山洞里面的事,陆思源和苏南衣对他更加恨之入骨,恨不能把这家伙拖到面前来,碎尸万段。 自从那个山洞被炸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藏身到什么地方,又在哪里琢磨什么坏事。 夏染沉吟半晌,“这样吧,等今天晚上我们再去一趟,把事情查查清楚,把那个黑衣人抓住,看看他的真面目,是否和以前的夏昇一样。” 如果是和以前的夏昇模样一样,那就代表老修所猜测的是对的。 夏昇的确是用了某种邪术,恢复了身体健康,还操控了一个傀儡。 把他抓住,到时候就可以好好的问问他,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种阴诡之术。 这一天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因为有夏府的事情,大家也没有出去乱逛,这个小镇也没有什么可看的,索性就在房间里休息。 夏染倒是挺忙,和李掌柜碰过面,说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店里的事情也一一码清楚。 李掌柜这次算得上是死里逃生,对夏染越发感激不尽,十分尊重,夏染对他也很重视,两个人就店里的情况以及那个夏府的事情进行了详细的谈论。 李掌柜的还是有些担心,夏染在这边毕竟是单枪匹马,他担心夏染会吃亏。 夏染笑了笑说:“不必为我担心,我那几个朋友对我也非常不错,别看人少,但我有信心,就夏府那些酒囊饭袋,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 见他自信满满,是有备而来,李掌柜多少也放了点心。 夏染正在和李掌柜谈话,听到外面有说笑声,他从窗子里看出去,是思格兰和卡克斯,正在院子里一边打扫一边说笑。 李掌柜看着卡克斯说道:“这个小伙子倒是不错,聪明伶俐,而且看着为人很实诚。” 夏染笑着点了点头,“这里还有一个伙计,也很不错,你被抓起来的这段时间,我看他倒是挺刚硬,也时常为你说话。” 李掌柜心生感慨,“确实如此,所以我想和东家爷商量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提拔他?” 夏染摆了摆手说:“这种事情你不必和我商量,你是这里的掌柜,你就是最大,理应由你说了算,我很长时间才会来一次,甚至以后可能不再来,还是以你的名义对他们加薪也好,提拔也罢,都由你说了算。” 李掌柜心头一松,心里甚是高兴,对夏染又多了几分敬佩。 别看他年轻为人通透,处事周到,说话也让人非常的舒服,也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够把生意做到如此程度。 夏染看着窗外的卡克斯,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 对李展柜说道:“如果你看好这个小伙子,我把他留下来给你帮忙,你觉得怎么样?” 李掌柜连连点头,“那自然是最好,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是一个好帮手。” 夏染轻轻点头,“那我还得问问人家的意思,不知道人家乐意不乐意。” 李掌柜拱了拱手,“但凭东家安排。” 夏染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思格兰看到他,笑着跑过来,“夏染哥哥,你忙完了?” 夏染看着她满头的汗,为她拨了一下头发,说道:“还没有呢,生意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完,暂时松口气,你们在干什么?” “我在帮着卡克斯收拾院子。” 夏染笑了笑,“这不是有伙计们吗?不用你们动手。” “卡克斯说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在乡下做事做惯了,给大家伙帮帮忙也是好的。” 卡克斯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儿,走过来施了个礼,“夏大哥。” 夏染点点头,看着他说道:“你感觉这里怎么样?” 卡克斯笑了笑,“挺好的,比我们乡下那里好多了,我还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夏染看着他一脸淳朴的样子,笑了笑说:“那如果让你留下来,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天天在这里住这样的房子,还能够跟掌柜的学本事,将来学满出徒,他也会按照你的资质给你安排事情做。” 卡克斯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太明白夏染这话的意思。 思格兰有些喜出望外,对他说道:“夏染哥哥的意思就是让你留在这里做事,学本领,等到将来跟着掌柜的做事情,说不定你将来还能成为二掌柜,成为账房先生呢!” 这个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栈,但是成为这里的伙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学徒工什么的都是需要严格的选拔的,更何况是夏染的铺子,像这样的机会更是难得。 一般来说用人都是有非常严格的流程的,根本不可能因为谁的关系就轻易放进一个人来。 只有把好人这一关才能够把生意做得长久,特别是这种。 不在眼皮底下的店,更是需要每个人都有非常高的素质和本事。 夏染笑眯眯的看着卡克斯,等着他的回答。 卡克斯的脸上泛起红色,看得出来很兴奋也很激动,但是他又偏头看了看斯格兰,那股子兴奋和激动似乎又慢慢的退去。 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语气郑重的说道:“多谢夏大哥给我的机会,我也知道您是看得起我,我应该感激不尽,抓紧这样的机会,可是我还是想去投军,我想着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他说到这里又急忙的摆手,“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在这里就干不出大事业,我是想说想说……” 他有些语无伦次,似乎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思格兰在一旁捂着嘴笑,他的脸又慢慢的红了。 夏染也轻轻笑了笑,“无妨,没关系的,也不是强迫你留下来,我只是觉得,这里还不错,离着你的家也不算是特别远,如果等到将来邪教被铲除,你要是想回家的时候,也能够经常回去,好吧,我也不勉强你,既然你有其他的打算,那就有你自己的心来决定,不必把这件事情当成什么负担,我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看法,你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无论将来在哪里都会有出息的。” 这话说的相当让卡克斯感动了,几乎是一番肯定,而且夏染可不是一般的人,得到他的肯定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卡克斯眼睛晶晶闪亮,对着夏染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夏大哥的鼓励,我一定会好好做,将来一定做出一番大事来!” 他说到最后,眼角的余光飞快的扫了思格兰一眼,脸上的红色像一抹柔软的朝霞。 夏染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那你们两个好好玩儿吧,我去找云景商量事情。” 他漫步走上楼梯,回头看着两个人,心里生起一丝疑虑。 第七百零四章 他其实比谁都要认真 夏染来到苏南衣和云景的房间,看到他们俩正在屋里喝茶吃瓜子。 夏染翻了个白眼,坐到他们俩的对面,“你们俩也太不够意思了,喝茶也不叫我。” 云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不是在和李掌柜商量店里的事情吗?知道你在忙,自然就不叫你了呀,现在你又说这种话。” 夏染噎了一口气,狠狠的喝了一口茶,“我只不过是发一下牢骚,你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云景还想说什么,苏南衣笑着打断,“你究竟怎么了?” 夏染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闷声说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夏染的话让苏南衣和云景越发一头雾水,“什么不对劲?你发现什么了?” 夏染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俩,“我发现你们两个现在彼此的眼中只有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别人了,太不像话了!” 云景摸了摸脑门,“你这话说的太绕嘴了,像说绕口令一样,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夏染咬牙道:“我是想说,咱们的小妹妹都要被人给拐走了!” 云景一听立马站了起来,“什么?思格兰被拐走了,被拐到哪里去了?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拐卖我们的人?” 夏染用力的闭着一下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我早晚被你气死。” 苏南衣拉了拉云景的手,让他坐下,漫不经心的对夏染说:“你是想说卡克斯吗?” 夏染闷声说道:“没错,我感觉这小子有点不太对劲,我刚刚还和李掌柜说起,觉得他很不错,想要让他留在这里当个学徒。” 说是学徒,其实上大家都清楚,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提拔他,好好培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你们猜这小子说什么?” 云景紧跟着问,“说什么?” 苏南衣笑了笑,“他一定是拒绝了,说是还想投军,对吗?” 夏染点了点头,“谁说不是,而且最后还看了思格兰一眼,还是用那种眼神看!思格兰那个傻丫头,哎呀,气死我了。” 云景眨着眼睛,“你生什么气?这应该是好事呀,难道不应该支持吗?” 夏染翻了个白眼儿,“支持什么呀支持?思格兰是什么身份?卡克斯又是什么身份?他们两个有戏吗?有将来吗?怎么就需要我们支持了?” 云景被他说的不知所措,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苏南衣轻轻握着云顶的手,转头对夏染道:“行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还需要走着看,眼下你就忙活你店里的事情吧,人家卡克斯人各有志,坚持投军也不是什么不对。” 夏染拧着眉头,“我说的是他要投军的事吗?我是为他不留下来而生气吗?你不要带偏重点好不好?” 苏南衣又气又乐,“行了,这个事儿不是你我能操心的,思格兰的婚事也不是咱们能够做主的,总归是要问过吴泯舟才行。” “吴泯舟?”夏染顿时一挑眉毛,“怎么着,难道他比咱们对思格兰还要亲吗?” 苏南衣反问,“不然呢?你以为呢!人家养育了思格兰十几年,养恩都比生恩大,更何况是咱们。才在一起多长时间。” 夏染不服气,“这个能用在一起的时间长短来判定吗?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迂腐了。” 苏南衣感觉脑壳有点疼,“你,你赶紧走吧,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其他的事情你就先不必操心了,行不行?我也不想跟你做这种无谓的争论。” 夏染翻着白眼儿,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哼哼着走了。 他一走,云景小声的问道:“娘子,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苏南衣微微叹了一口气,“夏染也是好心,想着让思格兰……不,应该说,让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大概是……” 苏南衣后面的话没有说,心里有些酸涩,云景摸了摸她的头,“娘子,你是难过了吗?” 苏南衣笑了笑,双手捧住他的脸,“没有,我不是难过。只是替夏染可惜。他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表面上吊儿郎当,一副风流花花公子的做派,其实上他比谁都要认真。” 云景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忽然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要不然这样吧,娘子咱们给晶晶癖找一个姑娘,给他办一门亲事。” 苏南衣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瞪大眼睛哭笑不得,“我们怎么给他找一门亲事?” “就是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姑娘呀,让他开开心心的和那个姑娘一起,这不就是一门亲事了吗?” 关于夏染的婚事,真的是一言难尽,苏南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云景解释。 她想了想说道:“这种事情要看缘分吧,不能强求的。” 云景眉开眼笑,“对呀,要看缘分的,就像我和娘子,我第一眼看到娘子的时候,就觉得咱们俩有缘分。” 苏南衣心里一片柔软,“对呀,咱们俩是天生注定的缘分。” 我前世错过了,你这一世不能再错过,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治好,好好待你。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又到了晚上,苏南衣和云景,叫上老修,跟在夏染的后面一起去夏府,因为感觉这个夏昇行事阴诡,所以让陆思源留下,不能让客栈这边没有可靠的人。 陆思源再三叮嘱让苏南衣小心,但他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 苏南衣和夏染老修他们商定好,几个人一进夏府就分散在院子各个角落,没有扎堆儿,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着夏昇的书房。 院子里的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灯,书房里倒是灯火通明,窗子上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苏南衣和云景两个人在一起。云景小声说道:“怎么只有一个人?” 苏南衣心中暗自思索,难不成是那个假的夏昇身子有什么不适吗?经过昨天晚上的当面对峙,可能有什么其他的情况也不一定。 就在这时,听到夏染打了一声唿哨。 苏南衣按照约定好的暗号回应。 夏染射出一枚暗器,钉的一声,射在窗棱上,里面的灯猛然就灭了,四周一片沉寂。 过了一阵子,厨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低声呵道:“谁?” 夏染他们保持着身形,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摒住了,那人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趁着惨淡的月光,苏南衣看清,这是那个黑衣人。 抓的就是他! 苏南衣手腕一翻,一枚药丸弹射出去,黑衣人的反应很快,立即伸手抽出袖子里的匕首,当的一声拨打在药丸上! 然而,就是这一下,药丸砰的一声炸开,一团白色的雾气把黑衣人轻轻地包裹住。 黑衣人大惊失色,紧忙后退一步,但此时已经有些迟了。 老修瞬间从房坡上跳下,他距离最近,一边跳下手里一边弹出另一粒药丸,黑衣人想用匕首拨开,已经失去了准头,药丸正打在他的面门上。 第七百零五章 养狗还养这么丑的 黑衣人这一下被打中,感觉眼前有虚幻的景象,好像无数的星星在围着他转,他心知不好,可是手脚麻木已经失去了知觉,当的一声匕首也掉落在地上。 老修几步到了他的跟前,苏南衣和云景夏染也都围拢过来。 老修低笑了一声,“怎么样,还是老头子我的方法管用吧,这叫智取,只要两颗药丸就能够让他乖乖的听话!” 夏染点点头,“走,把他先弄回去再说。” 老修伸手去抓黑衣人的肩膀,打算把他扛起来,就在刹那之间,云景忽然大叫了一声,“别动!” 与此同时,云景抽出手腰间的软剑,当的一声打在老修的手前,把老修吓得一哆嗦。 就见那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压在身体底下的那只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要是老修的手再往前一点,非得被砍下来不可! 就差那么一点点! 老修再次出了一身冷汗,瞪大眼睛看着黑衣人忍不住骂道:“他娘的!你居然跟我来阴的!” 黑衣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粗嘎难听,“就许你们来阴的,不许我吗?” 黑衣人话音未落,身子往里一滚,趁着众人迟愣的功夫,滚到了书房门里。 老修气的伸手要去抓他,与此同时,从门上咔一声降落下一道铁栏,整个把书房的门锁住,把他们拦在了外面。 苏南衣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说道:“恐怕他们有准备,我们先走!”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走,就听外面一阵喊杀声,不少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还有无数的冷箭,就像雨一般从天空中刷刷坠落,冲着他们射过来! 夏染大骂了一声,拿出武器拨打冷箭。 黑人在屋里边儿仰天大笑,“真是好笑,真以为几粒药丸就能够要我的命吗?实话告诉你们,老子早已经百毒不侵了,两颗小小的迷魂药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天下最毒的药,我也不怕!” 老修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回头看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你要真是不怕,那不妨把面罩摘下来,整天鬼鬼祟祟连模样都不敢露出来的人,还好意思叫喧?!” 黑衣人目光冷厉,刚才的笑意顿时不见,由此可见,老修的话正好中了他的痛处。 苏南衣一边拨打着羽箭,一边附和着老修说道:“你别再说了,他根本就不敢摘,恐怕面具底下已经是千疮百孔,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丑八怪了呢,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老修哈哈大笑了一声,“你说的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黑衣人,正巧一支箭射过来,他闪身一躲,那支箭落在铁栏上,叮的一声! 老修嘿嘿一笑,“你可别介意啊,我这老头子嘴有点损,有时候事情考虑不周到,伤了你的自尊心,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这话说的比打耳光还要厉害,黑衣人顿时恼羞成怒一手中的剑一指老修,“你给我闭嘴!” 老修眨巴眨巴眼睛,侧身又避开一支箭,“我为什么要闭上嘴?这是我自己的嘴,不是你的嘴,我愿意说就说,愿意笑就笑,愿意唱就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你说让我闭嘴就闭嘴,我只不过就是跟你客气一下,你居然还当真了? 还真的对我发号施令起来了,我告诉你吧,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看不起你的,戴着个面具……不对,是面罩,只露出俩眼睛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长得丑点怎么了?丑点就不能见人了吗?哎呀,真是的自尊心作祟呀,这说明你自己也是觉得没法见人的对吧?” 老修嘀嘀咕咕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别说黑衣人,夏染和苏南衣都感觉有些头疼。 夏染一边拨打着羽箭一边扶着额头,这是什么猪队友? 云景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些射过来的箭,一边注意着自己,一边保护着苏南衣,忽然之间他握住一只箭,仔细看了看低声对苏南衣说:“娘子,你看,这是官府的箭!” 苏南衣借着灯光,仔细一看,果然是!这些白羽箭制工精良,而且在箭头上有一个小小的字,明显就是兵部制造,颁发给各个官府的。 虽然说蒙林的制度和大夏不一样,但是也相差无几。 夏染也拿过一支箭,仔细瞧了瞧,要不是云景说,他还真的没有在意。 他回头盯住黑衣人,脸色沉冷,“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够串通官府,在这个时候让官府替你出手。” 黑衣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冷笑一声,“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昨天本来想着放你们一马,但是你们偏偏地狱无门自来投,我也拦不住。” 夏染冷笑,“你真的以为,就凭这点招数就能够让我们束手就擒吗?” 黑衣人眼睛灼灼的盯着他,“你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不如试一试,看看到底能不能活着出去。” 就在此时,箭好像停了,速度放慢了不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苏南衣和云景互相对视一眼两人悄悄撤到边缘,老修和他们换了位置。 老修转过身看着黑衣人,“我说你脸上那玩意儿真的就不能摘下来吗?你要是不摘,就证明老头子我猜的没错,你呀,天生就是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自小受尽歧视,如同被踩在尘埃里低着头,不能自拔,老头子我之前是个道士,爱算命,我看我算的十有***就是对的,你说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闭嘴!”黑衣人脾气有点暴躁起来。 老修不闭嘴,反而说的更欢,“哎?昨天那个夏昇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他长得就够丑的,不会是你比他还丑吧?不过想想也对,他那么丑,都没有戴上面罩,你只能是比他更丑。说不定他就是因为有你比着,才觉得自己不丑,我要是他,我也得戴上面罩。” 黑衣人长长吐了一口气,看得出来是在极力的忍耐。 但老修丝毫不肯放弃,他一边快速的说,眼角的余光看着书房里面,感觉到里面有人在急促的呼吸,而且马上就要按耐不住了。 果然,在他新一番语言轰炸之后,终于听到里面有人低低嘶吼了一声。 老修立刻加大力度,“哟,是什么在里面吼叫呢,你还养着宠物呢?我猜猜,一定是一条丑狗吧,又丑又凶的那一种,你说你呀,真是丑人多作怪啊,丑人就得养丑狗吗?你就不能换个思路啊,养一条可爱的无敌的小狗狗或者是小猫咪也好,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一下,不再只聚焦在你那张丑脸上,你说你还非得养一条又丑又凶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黑衣人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忍不住怒声骂道:“你个老东西,你给我闭嘴,你再说,我非得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老修张大嘴巴把舌头吐了出来,“你来割呀。” 第七百零六章 天不亡我! 老修着故意气人的劲儿,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状态。 不仅把黑衣人气得够呛,还把里面的那个人也给气出来了。 他一出现大家就认了出来,正是那个假的夏昇。 这家伙的情绪已然失控,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张脸胀得通红,眼珠子瞪得老大,凶狠地盯着老修,像一头恶犬,恨不能一口上来,把老修给撕碎。 老修看到他这一副样子,还真吓了一跳。 很快又平静下来,大笑了一声,“哈哈,原来你躲在里面!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型恶犬呢,没有想到会是你,按说你和夏染是堂兄弟对吧?怎么救相貌差这么多呢?你就算是不如他长的英俊,但也不应该丑成这个样子呀。” 夏昇气的浑身颤抖,“你说什么你?你说谁丑呢?” 老修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说你啊,没听见吗?难不成你丑,还聋了。” 他的语气腔调,别说夏昇和那个黑衣人了,就算是夏染和苏南衣也恨不能过来揍他几下,但恰恰是这一种冷嘲热讽的情绪,把黑衣人和夏昇都激得理智全失。 老修抱着肩膀,“过来呀,过来打我呀,有本事过来打我,割了我的舌头呀。” 他在栏杆这一边不停的叫。 黑衣人和夏昇在栏杆的那一边,气得浑身发抖,终于下手忍不住按开了开关,铁栏杆缓缓的升上去,夏昇疯了一样的冲出来,奔着老修就拿刀砍过来。 老修目光微闪,往后退了几步,夏昇哪里肯善罢甘休?跟着就追过来,苏南衣看准机会,闪电般出手,一枚暗器打在夏昇的肩膀上,他痛得呼了一声,手里的刀也落了地。 老修迅速反击,把他拿住,与此同时,夏染和云景一起围攻黑衣人。 黑衣人的身手的确非常不错,而且招数阴诡,忽左就右,就像是一道无声的幽灵。 他们俩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谁也不敢大意。 苏南衣也赶紧过来帮忙,三对一把黑衣人围在中间。 就在这个时候,老修一把把夏昇揪住,手里的匕首抵在夏昇的脖子上,夏昇丝毫感觉不到危险,通红的眼睛盯着他,还是那一副癫狂的状态。 老修大喝一声,对黑衣人道:“你最好快点给我住手,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你真当我看不出你们用的是什么鬼把戏吗?再敢动一下,我就把他的喉咙割断,看你怎么办!” 黑衣人听到这话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老修,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里的匕首。 很显然,老修的威胁起了作用。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声音特别难听,“你如果杀了他,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他这话说的阴森森的,一双眼睛里冷光闪动,就像是一个从地狱中复活的鬼,看起来让人心头直冒凉气。 老修却并不以为然,丝毫没有把他的威胁听在耳中,仰头大笑了一下,“是吗?那如果你这么不怕死的话,干什么用这种方法苟延残喘达到自己的目的呢?真的不怕死,那咱们就试一试!” 他说着手里的匕首,往前递了递,锋利的刀刃尖挨着夏昇的皮肤,好像再多进一点点,就可以割破他的喉管。 黑衣人眼睛迅速眯起,呼吸也有些急促,双手紧紧握着兵器。 很显然还是豁不出去。 在两方对峙的情况下,比的就是谁能够豁得出去,谁心里有顾虑,很显然老修洒脱,又能气死人。 黑衣人在这方面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院子中陷入诡异的沉默,双方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隐隐戳戳中似乎有很多人正在这往这边来。 黑衣人陡然发出一声难听的笑,咬牙切齿的说,那就看看我们到底谁不怕死,有种的你们今天就在这里站到天明。 一听到外面那么多人,老修的心里也有点儿冒汗,迅速看了夏染一眼,夏染拧着眉,按说对方应该没有在院子里设伏,他们进院子之前可是查看过的,可是,现在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认怂是这几个人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的。 火光闪动,很多人举着火把进来,几个人回头望去,一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人,老修哈哈地笑出声来,“天不亡我,咱们看看到底是谁不怕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军官,身上穿着军服,腰间挎着一个空了的刀鞘。 他的刀被一个人握在手里,明晃晃的抵在他的额头上,他头上的帽子也掉了,光着头脑门上却满是冷汗,火光里他的脸色苍白,肩膀上还受了一处伤,正在往外冒血,连吓带痛再流血,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人正是陆思源。 陆思源脸上面无表情,依旧是一脸冰霜的模样,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把,透出森然的杀机,他说出手就出手,可从来没有吓唬人的样子。 手起刀落就能收割人的性命,更何况是这种小军官,毫无分量的人。 难怪刚才箭如雨下,现在又突然之间悄无声息,原来是陆思源在外面制服了这个军官。 陆思源的手微微用力,军官就吓得额头冒汗,嘴唇发抖。 他看着黑衣人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今天让我帮你,我可是尽了力的,总不能让我把命豁进去,现在你赶紧放下刀束手就擒,否则的话老子的命就得搭在这里,我可不想为了你死。” 这家伙说的干脆又利索,急于求生,但是在黑衣人听来,却没有起到任何威慑的作用。 短暂的慌乱之后,黑人冷笑了一声,这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分外渗人,“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命,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那个军官显然震惊了,根本不敢相信黑衣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他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黑衣人,“你他娘的敢阴老子!” 黑衣人缓缓举起手里的兵器,“我阴你?是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和这些人一起串通好了来陷害我!你究竟要不要脸?!” 军官气的简直要疯了,“你他娘的瞎了吗?老子被人挟持了!还挨了一刀,看到没有?挨了一刀!血流的哗哗的,我用我自己的血和他们串通来害你?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黑衣人还没有说话,老修的眼珠转了转,对着那个军官说道:“哎?今天辛苦了啊,你这出苦肉计用得可真是不错,要不是你下令放箭,假装射我们,这家伙还引不出来呢!” 军官一愣,黑衣人目光陡然一厉,恨不能射出箭来把军官给射死,“果然如此!” 军官回过神,气的差点跳脚了,“你别听他胡说,我才没有!” “胡说,我是胡说吗?”老修话音一落,给陆思源递了个颜色,陆思源抬了抬手,军官吓得立即不敢说话,只觉得那把刀的刀刃就挨着他的喉管,只要稍稍一用劲儿血就得溅出来。 第七百零七章 天上落下假人来 老修这一招挑拨离间用的妙,黑衣人和军官顿时反目成仇。 黑衣人不断的往后退,他想着趁人不备再退回到书房里去。 但是苏南衣等人又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老修遏制住夏昇的喉咙,以此逼迫黑衣人咬牙切齿,却有无计可施。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妥协被抓住,忽然间听到一声奇异的声响,像是从上空飘来。 老修抽抽鼻子抬头望去,众人也都看到从东南方向飘来一盏巨大的灯,好像是造成了一个大火球,呼呼悠悠的飘落而来,空气中似乎还有一种怪异的味道。 老修的眼睛抬头张望,苏南衣眉梢微动,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把拖过云景和夏染,大声呵道:“大家小心!快找藏身之处!思源,不要再管他了!” 她喊了一声,老修也回过神来,拖着那个夏昇躲到厢房屋檐下。 就在刹那之间,那个巨大的灯笼从天降到地上,这个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有木块和竹屑组建成的假人。 那个人活灵活现,甚至还画了口鼻,看起来阴森恐怖,就像是纸艺店里卖的假人。 他的肚子里着着火,像是一个巨大的灯笼,整个人像房子那么高,嘴巴一张一动,似乎还能说话。 然而,就在众人诧异之时,他的嘴里突然之间吐出一个大火球来,奔着那些军士就烧了过去,顿时惨叫声一片。 紧接着那个假人又看向黑衣人,黑衣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僵硬着身子没有动。 假人也定定的看着他,双方似乎陷入僵持。 半空中又传来一声尖啸,像是在催促,黑衣人无奈之下,纵身一跃,跃上厢房的屋顶。 云锦看到这家伙要跑,急忙想要上前去拦算了,一一把拉住他别追了。 那个巨大的假人转身看向老修的方向,老修被他盯的毛骨悚然,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 院子里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些军士四散奔逃,鬼哭狼嚎一般。 陆思源凑到老修的身边,准备和他一起应对,让两个人都比较意外的是,假人忽然又看向那个军官,面对着他猛然一张嘴,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个军官根本无法阻挡,顿时变成了一个火人,惨叫着在院子里跑动,没过多久就倒地绝气身亡。 假人猛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紧接着肚子里的火越来越大,把整个假人都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一堆木炭。 这一切来的很快,从黑人逃走再到这个巨大的家伙变成木炭,也不过短短的眨眼之间,那些军士们跑得没影了,只剩下苏南衣等人。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偶尔还有未燃尽的火把,发出啪的一声响,在地上冒出一股烟雾。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没有人知道这个火人从哪里来,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很明显,他就是来救黑衣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老修摸了摸鼻子,把那个假夏昇拖了过来,但是这家伙就是一个傀儡,估计也不知道什么。 还没有等老修问出口,那个家伙突然抖了抖,就像是放了羊癫疯一样,眼珠子瞪的老大,倒在地上也死了。 老修摊开着两只手,一脸的无奈。 “得,这下这家伙也死了,咱们什么也别问了,今天晚上算是白忙活一场,还差点儿把命搭上。” 夏染沉着脸也是一阵无语,显然今天晚上是一个局,就是在等着他们来。 他转身看了看书房的方向,“进去找找,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几个人一起走进书房,这才发现,书房里的书桌上和架子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地上还放了一个火盆,很显然是被烧过。 夏染怒火中烧,一刀砍在桌子上,满心的郁闷。 云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别生气了,不管怎么说,算是把他们赶走了,他们的计划应该也被破坏了。” 夏染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干脆放了一把火把,这里烧成了灰烬,夷为平地。 几个人回到客栈,谁心里也不太痛快,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办法再找出其他的线索,只能暂时先这样。 苏南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着,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很不同寻常,特别是那个假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背后支持的人究竟是针对他们,还是无意当中被他们撞上了? 这些问题像一个个的谜团,把他们罩在其中。 云景一脸担忧的问道:“娘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苏南衣回头看到他,刚才以为他睡着了。 “我没事,景儿怎么又醒了?” 云景眼睛笑的弯弯,把她搂在怀里,“我根本就没有睡着呀,我是想和娘子开玩笑的。” 苏南衣笑了笑,依偎在他的怀里,“我没有不开心,就是在想今天晚上的事情。” 云景吻吻她的额头,“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再执着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结果,不如往前走,往前看,也许你想要的答案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到时候一切谜底都会自动解开的。” 苏南衣愣了愣,抬头看着他,云景的眼睛在黑眼中闪闪发光,像是两颗灿烂的星辰。 苏南衣中被照亮,刚才笼罩在她身边的谜团像刹那间褪去一片清明。 “是啊,景儿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儿了,景儿真是厉害,一下子就把我的心事击退了。” 云景听她这么一说很是高兴,用力的搂紧了她,“是吗?能为娘子排忧解难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苏南衣也轻轻的笑了,心里一阵的轻松,是啊,和云景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即便是有些艰难险阻,又能怎么样呢? 到时候大家一起去面对,一起去解决,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用在乎,不用害怕。 想通了这一点,苏南衣在云景的怀中格外心安,两个人相拥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一起吃过早餐,苏南衣和大家商量着要尽快上路,本来就无意在这里多停留,现在已经是因为事情耽搁了。 夏染也毫不含糊,点了点头说:“行,没问题,别的事情我已经交给李掌柜去处理,让他有什么异动时刻向我汇报,想必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及早上路的好。” 看到他如此豁达,没有被这件事情所困扰,苏南衣也松了口气,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他们要启程的时候,收到了墨铎的飞鸽传书,询问他们这边的情况以及他们的路程。 苏南衣迅速回了信,现在墨铎应该在他们的身后按照行程。比他们落后一两天的样子。 苏南衣想了想,还是把这边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让墨铎严格外小心。 第七百零八章 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苏南衣担心的是,如果对方真的是针对他们而来,那么也一定知道了墨铎大军开拔的事情。 他们可以面对这些阴诡之事逐一破解,墨铎带着大军行进,若真的有什么神神鬼鬼的,面对这些事情,恐怕他还是没有办法顺利的处理。 就比如说昨天晚上那个假人的事情,如果出现在墨铎的大军当中,只怕会引起骚乱,军心一乱,很多事情就难以预测了。 想到这些,她又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云景看出她的情绪,询问她怎么了。 苏南衣把自己的疑虑一说,云景眨着眼睛说道:“与其担心,不如我们来想一个办法解决。” 苏南衣心里有点儿闷闷的,“要怎么解决?墨铎对这方面的事情根本就是一点都不懂。” “墨铎是不懂,但是有的人懂呀。” 苏南衣抬头看着他,“谁呀?” 云景她的耳边低声说:“娘子忘了?我和晶晶癖来的时候,我们俩可都是带着私家卫队的,只不过是在暗中,其他的人不知道罢了。” 苏南衣眼睛亮了亮,“景儿,你的意思是……” 云景低声说:“我是想着派几个人过去保护墨铎,另外我带来人中还有两个江湖术士,虽然说不像老修那么有能耐,但是应对一些小的问题还是手到擒来的,夏冉那边也有,据说是老修的朋友,是老修介绍的。” 苏南衣诧异,“噢?是吗,怎么我不知道?” 云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以为夏染已经跟你说过了呀。” 苏南衣摇了摇头,云景气鼓鼓的把夏染也叫了过来。 夏染看着他生气的模样,一头雾水又看向苏南衣,“怎么了?” 云景气问道:“夏染,我问你,你怎么没有跟我娘子说,你的队伍中有两个老修的朋友的事儿。” 夏染摸不着头脑,“你没说吗?我以为你说了。你都是事无巨细的,什么事都跟你家娘子说,我以为你已经说过了。” 云景气得跺脚,“我哪里有说过了,我跟我娘子说的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江湖术士的事,我要跟她说什么呀?” 夏冉真的无语,知道在解释再辩解下去也是没有结果,最终也是他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是我的错,我没有说,对不起,那究竟怎么了?” 苏南衣把自己的担心说了说,夏染点点头,“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他娘的我被这几个孙子给气糊涂了,要不然这样,让这几个人去墨铎那边。万一真的遇到这种事情,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底,不能慌乱。” 苏南衣看了一眼在前面的老修,问道:“那两个老修的朋友是什么人?可靠吗?怎么没见老修说过?” 夏染点点头,“挺可靠的,已经处理过几次的事情,是你们在吴泯舟那里的时候,他们到京城找我的,还拿着老休的飞鸽传书,意思是说让他们在暗中帮忙让我照顾,万一云景这边有什么问题他们也就出手相助,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他们也就不必露面,这也算是老家伙的良苦用心吧!” 苏南衣心头一暖,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么长时间以来,老修从来没有提起过,甚至连个口风都没有漏过。 苏南衣心中惭愧,“那既然是这样,就着手去办吧,墨铎的事情上我们已经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心血,最好能够快点解决,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夏染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苏南衣心里的担忧,帮助墨铎就是为了拿到在皇宫里的药,给云景治病。 这么多的挫折,这么多日日夜夜的弹精竭虑,说白了,还是为了云景。 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梦境,多了一个不知名的白衣女子。 夏染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都替苏南衣累的慌。 他立即发了暗号让那两个人现身,云景也写了手书,让他们带着一同去奔赴墨铎的大军当中。 墨铎收到苏南衣的飞鸽传书,虽然说字不多,但是透露的新信息却很多,他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有些事情总觉得匪夷所思。 这一路上他跟着苏南衣他们,让他惊讶的事情实在太多,有许多已经颠覆了他的三观,他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把飞鸽传书上的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他把纸条烧成了灰烬。 刚刚烧完,桑赫从后面催马上来,墨铎转头看着他,“怎么了?有事吗?” 桑赫在马上拱了拱手说道:“殿下,刚刚来了几个人,说是带着手书,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墨铎心头一动,“人在哪里?” 他提马从队列中出来,让大军继续前进,桑赫陪着他,起码走到几个人的面前。 这一行一共有八个人,他们都穿着中原的服饰腰间挎着宝剑,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是身子挺拔,目光锐利,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人。 其中一人四十来岁,留着几缕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双手递上一封信。 “殿下,这是我家王爷的手书,请您过目。” 墨铎点了点头,接过先扫了一眼,信封上果然是云景留下的暗号印记,也是云景的笔迹,他拆开急忙快速的看了一眼,心头微微一沉,也有些感动。 对这些人也不敢怠慢,他拱了拱手说:“多谢几位能够前来相助,诸位放心,若是有什么异动,尽管和本王提起,本王一定照做。” 几人点了点头,“殿下客气。” 墨铎打量着他们,“只是要委屈几位先要换一下衣服,这军中人多眼杂……”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凭殿下吩咐。 墨铎让桑赫找了几套军装,来这几个人换上,他们穿上军服又戴上帽子,从外表猛眼一看,和蒙林的军士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八人跟在墨铎的身后贴身防护。 墨铎对他们也十分的信任,并没有戒备之心。 桑赫在后面跟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惊愕不已,他清楚的听到那八个人来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是“我家王爷。” 中原人,又说我家王爷,究竟指的是何人? 桑赫心里模模糊糊有一个概念,但是他却不敢往那方面深想。 他手里紧紧握着缰绳,压下心潮起伏,不知道这八个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看墨铎的意思,对他们相当信任,难道说是又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桑赫的心里千回百转,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很多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原本他觉得自己是个少城主,自以为很了不起。可经过这段时间,他却发现,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人罢了。 老城主在他的身边,看他的神色恍惚,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桑赫回神用力的抿了抿嘴唇,“没什么,父亲,我只是觉得……”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第七百零九章 军中生乱 所谓知子莫若父。 老城主看着桑赫的模样,心中了然,看着远方说道:“以前在城中,为父是掌权者,你算得上是尊贵无比,难免会心生几分傲气。如今见到殿下,心中的落差肯定会有这,其实也怪为父,应该早早让你多摔打摔打。 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们父子是臣,他早晚是君,君臣之间总归是要有几分界限,我们为臣者,只要忠心忠义,他如果是个明君,也一定会看得到,所谓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遇上一个明君,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你也不必抹杀了自己心中的傲气,在为父眼中,你依然是最值得骄傲的儿子,明白吗?” 老城主对桑赫一向严厉严格,还很少这样说话,虽然说父子俩之间也经常谈心,但是像这种话还是第一次说。 桑赫心中诧异,也十分的感动,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儿子明白的。” 老城主微微笑了笑,“刚才那几个人是什么人?” 桑赫把自己看到的简单的说了一遍,老城主微眯的眼睛,“果然如此。” 桑赫忍不住问道:“父亲,可是知道了什么?” 老城主不答反问:“你可还记得当初那几个跟在殿下身边的人吗?” 桑赫点点头,“当然记得,尤其是那个阿南苏,机智多谋,人长得也好,而且,我看殿下对他十分的信任。” “不错。的确如此,为父猜测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绝对不只是普通的朋友,甚至,”老城主略一沉吟,“为父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是蒙林人。” 桑赫越发差诧异,“父亲为何这样说?” 老城主摸着胡子,“感觉,还有他对中原那些事物的了解,喝茶时候的姿势,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新手,而是司空见惯的感觉。总之,他们几个人都高深莫测,还有那个老道,你记得吗?明显是和他们认识的。 这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当时并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其中都有牵连。 那些人绝对不简单,看起来我们父子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虽然惊险,但富贵险中求,虽然我们不只是为了富贵。但是……” 老城主的目光暗了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沉了两分,“为父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儿子,为父不怕骂名,也无惧生死,可是却不能把你也搭上,做事之前,势必要为你的将来考虑,你还年轻,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太远的路要走,为父不能葬送了你的前程,如今看来选择墨铎应该是对的。” 桑赫喉咙里发涩发堵,心中情绪复杂。 他不知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又开始说这些,听的他心里十分的难受,但这也是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他能够深刻的感受到。 “父亲,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很好的。以后也会孝敬您,我们父子天伦,等到这次平叛成功,回到城中,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儿子一定听您的话,娶一房好妻子,多生养几个孩子,围绕在您的膝下。” 老城主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为父记下了,就等着那一天了。” 大军走了一天,晚上热闹十分莫多,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开始埋锅造饭。 这一片所处的位置还不错,大多都是平原,没有什么沟沟坎坎,所以一切做起来都十分顺利。 蒙林人也大多在草原上生活,这些事情也难不倒他们,虽然近些年他们也都住在城池中,但野外生活是天性。 吃过晚饭,墨铎在帐中看地形图,请来老城主一起研究接下来的路线。 其实这些路线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商定好,但是,每天晚上他们还是习惯再把第二天的行程再商定一下。 老城主进帐之前,特意看了看他的帐房四周,并没有发现桑赫所说的那几个人。 他也没有多问,假作不知。 慢步走进帐中,把该说的都说完,正准备告退,墨铎叫住他说道:“今天我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他们那边遇到了一些奇异之事。我们这边也要多加注意。” 老城主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每天晚上都有人值守巡逻,保证不会出现差错。” 墨铎还想说什么,忽然之间听到账外似乎有一阵骚乱,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急忙走到帐门口。 有人匆匆忙忙前来禀告,“殿下,东南方向有人闯营。” 有人闯营,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 “是什么人?若只是一般寻常百姓无意闯入,不必为难。” 士兵摇头,“并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禀告,脸上满是惶恐。 “殿下!殿下,那边……” 看到他如此慌乱,老城主低声喝道:“放肆。不许惊扰了殿下,有话好好说。” 对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哆嗦着没有再往下说,墨铎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他也不再多问。 为免引发更大的恐慌,正要过去查看,有两人从暗中过来,正是云景派过来的两个人。 “殿下,我们陪同你一同过去。” 墨铎匆匆点了点头,跟在他们俩身后,迅速往那边走。 东南方向已经开始骚乱,隐约还有火光。 墨铎的心猛地一沉。 他记得收到的信中就是如此。 老城主紧紧跟在后面,手握着刀。 一边往前走,一边命令手下把军心稳住,切不可生乱,更不可让骚乱扩大。 别的方面他可能没有办法,但是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十分高的,很快骚乱就被压制住。 桑赫也过来帮忙,父子俩远远跟着墨铎一路奔向东南方。 黑色的夜幕幕犹如苍穹倒扣,今天晚上的星星也很少,云彩遮住了月光,黝黑一片。 营地里的火把,散在平地上,倒像是落在凡间的星辰。 东南方向飘来两个大火球,火球由远及近,也由小及大,距离近眼神好的人,首先看到那一张画的怪异的假脸。 那是几个木片竹屑做成的假人,他们的身材很高大,足足有三个人那么大,肚子里的火通通地燃烧,着外面的那层薄薄的纸被照得通红,看起来无比诡异。 脸上画的是鬼脸,张着血盆大口,漆黑的眼睛让人心生恐怖。 老修的那两个朋友把墨铎护在身后,打了一声唿哨,急忙喝道:“众军往后退!” 老城主从后面赶上来,按照他说的下了军令,士兵们不明所以,但服从命令却是天职,迅速的如潮水一般的往后退。 那两个道士从怀中抽出两根细长的特殊材质绳子,迅速打结捆在一起,两人一左一右,捏住绳端,又叫来两队军士帮忙,扶在他们的身后。 刚刚准备好,那两个大火球已经到了地面上,弹跳着往这边冲了过来。 火球一落到地上,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儿,刹那间逼来。道士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大家尽量的屏住呼吸!” 第七百一十章 第一次交锋 道士回头又看向墨铎,“殿下!派人准备净水!越多越好!稍后要用!” 墨铎急忙吩咐下去,就在刹那之间,两个假人已经冲到了跟前,两个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说的什么,猛然一用力,那几条绳子瞬间绷起,像一条铁索,把两个大火球拦下。 两个假人制作的非常大,从天上飘忽而来又有很大的冲击力,虽然他们做好了准备,也被这股子冲力往前拖的奔了好几米,几个道士手臂上的青筋迸起,身后的那些军士也跟着跑出了好几米,还有不少人已经跌倒。 墨铎在一旁看着急忙补充军士迅速补上,大家齐心协力,总算是把两个火球拦住。 其他的人没有上前的,也都按照秩序退到安全的地带。 老城主和桑赫看得心惊肉跳,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种邪门的事。 那几个假人被困在原地,还发出怪异的声响,血盆大口像是会开合一般,隐隐吐出几声人言。 说出的声音很怪异,尽管如此,也能隐约模糊的听出说的是什么“天意不可违,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单凭最后这八个字,也足以让人心中胆寒。 墨铎的脸色骤变,他这次举兵的名头就是平叛乱,如果他被说成逆天而行,那他岂不是就成了叛军? 古往今来,无论是什么人出师都要有名,这样才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就算他是皇子,可都城那边的事情根本不由他控制,老国主是生是死还不清楚,若是被有心之人说成他是想弑父杀君,那可就更说不清了。 但是由于假人说的声音模糊,口齿不清楚,其他的军士散在外面,人数众多乱糟糟的一片,听到这话的人并不是很多。 其中一个道士从怀里摸出几道符,刷地一下,贴在假人的头上,假人浑身颤抖,肚子里的大火球燃烧的更旺,它们已经没有办法在四处跳跃滚动,就地烧成了两堆巨大的黑炭。 墨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至少没有人死亡,更没有谁被火烧,要知道苏南衣写来的信上可说的很清楚,如果是在军营当中被烧了粮草或者是烧死一批军士,那可真的堵不住这些人的嘴了。 道士们满头大汗,但是丝毫不敢停下,快步走到墨铎的身旁,拱手问道:“殿下,准备的净水可在?” 墨铎点点头,“已经备好。” 他们快速地又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墨铎,“殿下,麻烦找来军医,按照这方子上的药尽数抓来,用净水泡过,然后开始煮,务必让药水蒸发的热气弥漫开来,越大越好,最后的药汁分给在场的人,每个人都要喝一碗。” 墨铎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他们说的吩咐下去。 吩咐完了这才问道:“道长,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刚才闻到的那股怪味儿,是因为制成这些假人的木块竹屑中已经浸泡过了毒液,被火一烧已经形成了毒气,现在可能不太觉得,待到明天一早起,便会有许多军士因此而伤病不能行走,甚至被有心人散布成说是感染了瘟疫,导致军心涣散!” 墨铎听完这话,后背冒起一阵的凉气,若是大军之中有了瘟疫,那可真是不战而溃败了。 老城主在一旁也是心惊肉跳,赶忙下去亲自监督,很快按照道长所说的准备起来,把药材浸泡在水中,架起几口大锅,迅速煮起来。 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药水咕嘟咕嘟冒着腾腾的热气,迅速在军营的上方弥漫开来,把原来的那股子毒气驱散了个干净,那些在场的士兵也都不敢怠慢一一喝过了药水。 他们每个人喝药的时候,都要走过道士的身边,双手接过。 墨铎觉得他们辛苦,想让他们下去休息,这些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就可以。 “殿下有所不知,这药的用量需要仔细斟酌,还是我们亲手来比较好。” 听他们这么一说,墨铎也不好再劝。 没过多久,喝过药的人已经过了大半。 这时,有一个人走过来,双手刚要去接药完,道士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儿。 那人惊慌失措,抬头看着道士,“道长,这是何意?” 道长冷笑了一声,“何意?你说呢?” 墨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道长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抓人,他仔细分辨着面前这个人,他长得很普通,身材中等,相貌并不出众,扔在人群中根本就显示不出来的那种,可是道长却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那人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脸也开始变得狰狞。 说来也怪,就在他变了表情的那一瞬间,墨铎觉得他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眼神阴狠,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森森的。 道长却并不以为意,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不装了?” 那人二话不说,从腰后抽出一把怪异的短刀,直直刺向道长,但是道长早有防备,其他的人也都过来帮忙。 那人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一只手还被道长抓住,没过多久便被生擒。 墨铎走过来,道长说道:“殿下请看,刚才那两个假人是用木块竹篾做成,那种木头做成的人怎么可能会说话呢?全是此人在暗中搞鬼。” 墨铎脸色一沉,“道长的意思是,是此人假装说话?让我们误以为是那个假人在说?” 旁边有一个军士疑惑的说道:“可是我刚才就在他的身边,他和我们是一个小队的,我记得他紧闭着嘴唇,脸都吓白了,并没有开口呀。” 道长点点头,“的确,此人要想假扮假人说话,又怎么会用自己的声音呢?更不可能开口让,人发现。” 墨铎有些不明白了,“那是……” 道长抓起地上的短刀,伸手一划,把那个家伙的衣服划开,露出他的腹部。 “殿下请看,此人的腹部有异于常人,他会腹语。” “腹语?”墨铎一愣。 “不错,就是用腹部来发出声音,但是此人的技能还不太熟悉,所以那两个假人的话听起来模糊不清,殿下可下令将此人捆绑,当着众人的面揭露他的罪行,把鬼神之说压下去,以免在军中散播开来,反而不妙。” 他考虑的很周到,墨铎心中感激,这也是他刚刚非常苦恼的地方,那几个字刻在他的心里,十分不安,生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再散播开,到时候更加无法收拾。 现在道长的话,再加上这个人,可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一刻也没有耽误,即刻照办。 有了道长的解释,再加上这个家伙,还有那些被道长用药水救过来的军士,他们心中对道长心中感激,很快这个别有用心,企图用神鬼天道之说,指责莫多出师不正的诡计,刚刚出现就被压制住。 忙活完这些事情,天光已经渐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莫多这一晚上都没有睡,但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第一次交锋总算是有惊无险。 第七百一十一章 蒙林的护心镜 太阳刚刚升起,一点一点跃出地平线,在太阳还没有照到的最黑暗的地方,墨铎并没有看到,有一道影子正站在那里,目光幽深的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大军。 此人脸上戴着面具,遮住苍白的脸,目光似幽深的冰潭,毫无温度,指尖紧紧捏成了拳头。 愤怒像一团火焰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燃烧着他的理智。 这一次的精心策划竟然丝毫没有成效! 不但没有击退墨铎,让他们军心涣散,反而让他反败为胜! 真是岂有此理! 看罢多时,他转身走向远处的山林。 森林深处有一座茅草屋,看似平常,其实四周都布了阵法,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甚至连一只小野兽都没有。 他推开门走进去,刚一步入院中,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似呻吟是痛苦。他停住脚步,一动不动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那道苍老的声音道:“进来!” 他迈步上了楼梯,刚一进屋,老者便问道:“情况如何了,可还顺利吗?” 他沉默了片刻,“并不顺利,被他们破解了。” 话音刚落,一杯茶盏狠狠的摔在他的脚边。 他丝毫没有动弹,看着碎裂开的茶杯,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老者的声音夹杂着怒气,每个字都像淬了火,“没有成功?!居然又没有成功!你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他们似是早有防备,而且军中似乎有高人。” “有高人!什么样的高人?难道说,这么长时间的布局就白做了吗?你究竟还想不想回到部落里去,还想不想和大夏抗衡!居然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几次三番,你想一想,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做成了哪件事?”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剩下老者呼哧喘气的声音。 他扶着床头,身体微微颤抖,就像是一片即将枯萎飘零的叶子,脆弱不堪,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 “别的先不管,给我找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我要补一下元气。你最好做的隐秘些,不要把人引到这里来,否则的话,后果如何你当会知道。” “是,我现在就去。” 他转身退出茅屋,站在院门外,向四周看了看。 这里虽然隐秘,但也少有人来。 要想抓人,必须得到乡村里去,距离最近的就是一处小山村。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年轻貌美的女子。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在地上形成斑斑的影子。 他心里暗自懊恼,森然的杀机从眼底缓缓升起,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一切都是因为云景和苏南衣!都是因为他们屡屡坏他的好事! 否则的话,他现在还在京都,做他逍遥自在的李公子!大计也早已得成,岂会像现在一样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四处奔逃? 他心底愤恨,正在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响。 他停住脚步,低声吼道:“是谁?出来!” 一个黑衣人从树后闪身出来,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后。 “你干什么?” “那个傀儡已经死了,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必须要尽快再找一个,否则的话,我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一切等消息吧!我现在就出去给你找。” 他说完,大步的消失在森林中。 黑人站在远处看着苍茫的原野,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抬手挡了挡,摸到面罩下面的脸,手指微微颤了颤,又轻轻放了回去。 夏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等我精神好了之后,我还要和你再战一次,以雪今日之恨!新账旧账一起算。 墨铎在启程之前,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飞鸽传书的形式告诉了苏南衣,并在信中郑重地向她道了谢。 要不是她及时通知,未雨绸缪,派了几个道长过来,恐怕这件事情还真的不能善了,大军必将受到重创,不仅会出现伤亡,更可怕的是会动摇军心,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 苏南衣收到飞鸽传信的时候,看到里面的内容也是吓了一跳,好在事情完美解决,她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 把这件事情和大家一说,众人也是有点后怕,不禁捏了一把汗。 老修点点头说:“我那几个朋友可不是吃素的,有他们在,应该会解决大部分的问题。经过昨天晚上的试探,我想对方一时也不会那么快出手,只希望能够一路顺利到达,赶紧把仗打完,这事儿也就算是了结了。” 苏南衣也是这么想,众人加快了速度,一路上严密注意各方的动向,好在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也算是风平浪静,有惊无险。 蒙林国的城池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马平川的大路,因为他们多是草原牧族,搬到城池中生活时间并不长,慢慢被中原化,也是没有多少年的历史,所以建的比较大的城池也就那么几座。 苏南衣看着地图,明天大家就可以抵达牧城了。 牧城是猛林国都的护心镜,到达国都也是指日可待。 苏南衣翻看着墨铎给他的资料,牧城的城主首野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是度拙的心腹,今年三十七八岁,人高马大,使的兵器是一对铜锤,十分勇猛。 据说他一年四季,每一天都要去操练场上练兵,从不间断,而且,寒冬腊月都不穿皮袍棉袍,有时候甚至光着膀子,身上的肌肉十分扎实,伤口也有很多,在军中的威望也挺高。 因为牧城是距离国都最近的城市,也是最后一道屏障,所以这里的兵马并不少。 由这些资料上来看,牧城的城主首野可是一块硬骨头。 远远的看到牧城的影子,一座巍峨的大城树立在大路上。 城门前聚集了不少的人,正在挨个的进行检查。 老修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低声对大家说道:“好像不太妙,这是在检查什么?” 苏南衣掀起车帘往外看,“应该是听到了风声,墨铎的大军开拔,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便是再隐秘,那么多的人呢,总归会有几个细作,而且度拙也是防备着他,肯定注意着他的动态。大家小心一些,最好不要再说中原话,说蒙林话吧。”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们还是分成几部分走,别聚在一起,说不定度拙也摸清了我们的情况,知道他身边有一群人,我们一起出现目标太大。” 众人点头答应,一共分成三部分进城。 夏染和老修还有卡克斯,三个人驾着马车走在最前面。 苏南衣也下了马车,和云景共乘一匹马。 思格兰从马车上下来和陆思源在一起。 众人故意拉开挺远的距离,中间隔着几位普通的百姓,安安静静的排着队。 门口的士兵对来往的人检查的还挺严格,忽然,前面的人群中一阵骚乱。 第七百一十二章 初见牧城城主 苏南衣偏头向着城门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有几个人围在当中,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云景也有点好奇,“娘子,要不要我们过去看看?” 苏南衣摇了摇头说:“算了,我们现在以安全为上,顺利通过城门再说。” 云景坐在马上,向前眺望,“夏染他们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接下来就是我们了,思源和思格兰在最后面,我们耐心的等着。” “好的。” 那个人群的人却越来越多,几名士兵也凑过去。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隐约还传来女子的哭声。 一听到有女子的哭声,苏南衣就皱了皱眉头,但是他们还是按耐着没动。 正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她顺着声音往外看去,就见外面的大道上灰尘滚滚,来了一支马队。 苏南衣看了陆思源一眼,给他递了个眼色,陆思源提着马缰绳,往旁边上靠了靠,那只马队旋风一般,很快就到了城门前。 为首的人穿着薄薄的袍子,身后的斗篷在风中飞舞,腰间扎着板儿带,腰侧挎着一只弯刀,马上还背着箭壶,身后背着一张硬弓,单从硬弓上也能看得出来此人的力气非常大。 他身材高大,虽然跨在马上,但也能够看得出来。 他的皮肤是古铜色,长着落腮胡子,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瞪的老大,头发梳成许多小辫子垂在脑后,典型的蒙林人的打扮。 看把这个人的模样,苏南衣隐约能够猜到他究竟是谁。 果然,四周的人和那些士兵四散分开,不少人已经跪了下来,“见过城主大人!” 果然,他就是牧场的城主首野。 首野并没有下马,催马到了人群前,马鞭一指,“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在此喧哗?” 众人分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女子来,她身上穿着普通的衣服,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哭的通红。 一个士兵站在她的身侧,向首野行礼,“回城主大人,这个女人拒不配合搜查,小人正在教训她。” 那个女子急忙哭诉,“不是的,城主大人!小女子愿意接受检查,可是,可是他……”一边说着有一边哭了起来。 首野眯着眼睛目光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转来转去,“究竟发生了何事?好好说!” 女子抽泣了半晌,又说道:“是他不规矩,手在我的身上乱摸。” 士兵咬了咬牙,抬头瞪了那个女人一眼。 首野目光阴沉,“可有此事?” 士兵低着头,“没,没有!小人没有,就是例行检查。”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明显底气有些不足。 话音刚落,首野手一翻,手里的马鞭已经抽了过去,在那个士兵脸上抽了一鞭子,顿时一道血痕。 “例行检查怎么会如此?你们守在城池这里,虽说要尽职尽责,但是也不能过分,可记住了?” 士兵不敢辩驳,头垂的更低,脸上的伤已不敢去碰,低头说道:“是小人,记住了。” 首野没再多说什么,提马缰绳就要入城。 苏南衣冷眼旁观,觉得这个首野有点儿不太公正,明明是那个军士的错,却如此轻描淡写,只抽了一鞭子就放过,未免也太轻了。 首野刚要走,忽然从城里行驶出来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十分华丽,隐约还有真正的香气飘来,首野看到这辆马车也没有再走,而是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 那辆马车也不像其他的百姓,远远的看到他就停住,而是缓缓的驶到了近前,车夫跳下马来,车里面的人却迟迟不见动静。 苏南衣看着心中有点惊讶,这车里的是谁?架子也未免有点太大了,更为奇怪的是,首野居然能够忍。 最终还是首野提着马缰绳上前来到车边,声音里带着笑意,“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马车里的人依旧没有露面,只是有女子的声音飘出来,“城主大人,这是刚刚归来吗?这几日辛苦了。” 首野咧开嘴笑了笑,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不辛苦,应该的,三小姐出门要多加小心,这两日可是不太平,没事还是少出城的好。” 对方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多谢城主提醒,我只是闷得慌,随便转转,很快就会回来。” 首野有些献殷勤,“不如,我陪三小姐如何?” “不必了,城主大人贵人事忙,小女子又怎么好麻烦城主大人?走吧。” 她不等首野回答,吩咐了一声,马夫又跳上马车,一挥手里的鞭子,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守野也没有走,看着那辆马车出了城之后,这才一挥手里的马鞭,快马加鞭进了城。 他一走,城门口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刚才那个哭泣的女子被那个士兵推搡了好几下,又哭了半晌才让她走了。 四周的人,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苏南衣和云景过了检查,陆思格和思格兰也顺利通过。 大家走到里面才聚到一起,老修笑着八卦的说道:“你们可知道刚才那辆马车里的人是谁吗?” 苏南衣正在好奇这件事情,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你打听到了?” 老修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刚才在里面闲着没事儿三两句话就打听出来了,那辆马车里的可不是别人,而是这城中的名人。” “哦,是什么名人呀?” “是那位度拙的义女,人称三小姐,她是半年前到这里来的,度拙在这城中还有一处私宅,她就住在那里。” 苏南衣诧异,“度拙的义女,他不是有儿子有女儿吗?怎么还有一个义女?” 老修笑得意味深长,“这个咱就不知道了,谁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事情呢?反正就是挺怪的,对吧?这位三小姐的架子端得可不小,把首野都不放在眼中,不过呢,据说她虽然为人清高冷淡,但是很少做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去哪里买东西什么的,也是照价付款,所以说,虽然和别人来往不多,但是口碑也不算差。” 苏南衣笑了笑说:“真是难为你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打听出这么多的消息来,这样吧,稍后我们住下,你要闲着没事儿呢,就出来打听一下消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收获。总之,我们在这里要格外小心,这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龙潭虎穴也差不多了,除了国都城就是这里了。” 苏南衣说到最后,脸色严肃起来,“一路和大家一起结伴,经过无数艰险,现在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也希望大家能够一直平平安安,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离开蒙林。” 大家都点点头,谁也没有再开玩笑。 这座城市很大,客栈和酒店都非常多。 为了避免嫌疑,苏南衣并没有让夏染安排他名下的产业,而是找了一家不错的客栈,照样分三批住下。 他们商量好,在客栈中,在外人的面前,就要表现出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 第七百一十三章 刚一来就惹烂桃花 他们假装作不认识,但是所住的房间倒是距离不远,都住在二楼,东面,西面和北面都有,这也是刻意的安排,无论哪方面出了事都能够互相照应。 约定了暗号和时间,以他们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过多的交流。 吃过了晚饭,大家各自去街头走一走,不单单是为了逛街,而是查看一下这里的地形,还有兵部的分散等等。 如苏南衣所说,这里和其他的地方截然不同。他们要从各个方面入手。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几个就和细作一样。既要谨慎大胆,又不能暴露自己。 第一次做这种事儿,还真是有些刺激。 云景现在也是一副猛林人的打扮,和苏南衣形影不离,苏南衣还给他贴上了两撇小胡子,看起来风流俊雅中又添了几分沉稳,头上戴着猛林人的帽子,显得格外精神。 两个人一起走在街上,不少某些女子都向他飘来目光。 之前没有上街的时候,倒没有觉得,现在天色暗了起来,街上的人不少反多了,而且有两条街上满满的都是花灯。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小小的节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到了这一天年轻的男女都和相爱的人约着一起上街,诉说衷肠,蒙林人本来就是游牧民族,在情感方面比中原人要外露爽朗许多。 很多没有伴侣的年轻男女,也会趁这个机会,寻找自己的有缘人。 走到街的中间人更多了,云锦紧紧抓着苏南衣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生怕两个人再走散了。 他还不住地叮嘱苏南衣,“娘子,如果你要是和我走丢了,一定要站在原处不要乱动,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记住了吗?” 苏南衣再三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而且会紧紧抓着他的手,不会走丢。 走着走着,忽然有一个少女跑过来,一脸娇羞的往云景的怀里塞了一条手帕。 云景吓了一跳,又有些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把手帕有扔还给她,一脸的嫌弃。 那个女孩儿脸上的娇羞顿时僵住,脸色惨白,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一脸委屈的拿着帕子跑了。 云景并没有在意,根本没有把其他的女子放在心上,只在乎身边的苏南衣。 苏南衣看着那个女子跑远,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声对云景说道:“这应该是对你示好的意思。你不想要,就客气的还给人家,如果这样凶巴巴的,恐怕会……” 她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个女子向他跑过来,塞给他一个锦囊。 苏南衣一愣,一脸的哭笑不得,她今天穿着蒙林人的袍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脸色还涂黑了一些,不像平日里那么白嫩。 但是她自己不知道的是,她的眉毛英气,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就算是皮肤黑一点点,也比其他的蒙林男子看着顺眼很多。 对面的那个姑娘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正在等着她的答案,苏南衣心里暗自叫苦,刚才还跟云景说呢,现在居然轮到自己头上了。 她把那个锦囊双手递过去,交给那个姑娘,一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 那个姑娘一呆,咬了咬嘴唇,一跺脚,转身也跑了。 云景若有所思,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娘子,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我好烦啊,我不喜欢她们,更不喜欢她们给我塞东西!都带着一股臭味,难闻死了!闻得我头晕。” 苏南衣好笑,“那是胭脂粉香,怎么会臭呢?” “就是!反正那些味道不好闻,刺的我鼻子发痒。” 云景揉了揉鼻子,一点也不像是作假。 他也不会说假话,苏南衣暗自叹气,得了,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能刺探情况,这么闹哄哄的应该也查不到什么,为了避免让云景的情绪不好,晚上睡不好,她干脆拉着云景往回走。 “走吧,咱们回去,不逛了。” 云景顺从着点点头,跟着她往回走,刚走出街道,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嚷,“在前面!就是他们俩!” “前面那两个小子!给我站住!” 苏南衣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他们,心里有点纳闷,这怎么个意思啊?怎么刚到这里就招惹上麻烦了? 云景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转身看向跑过来的几个人,一行有五六个,个个长得都挺高大勇猛,为首的人一脸的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几个人到了苏南衣和云景的面前,把两个人团团围住。 云景并不慌乱,沉着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大汉打量着他冷笑了一声,“果然是长得人模狗样,难怪我家妹子会看上你,不过,也就是这副脸蛋能拿得出手,依我看,你这小身子骨,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我妹妹看上你算是你的福气,你现在乖乖的跟我回去,好好和我妹妹谈一谈,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苏南衣这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这是刚才那个被云景拒绝了的姑娘的家人。 她真的是无语,没想到出个门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什么也没逛着,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出来,竟然在这里被人给围住了,真是让人头痛。 云景却不想和他们废话,皱眉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妹子谈一谈?我不喜欢你妹子,我也不想跟她谈,更不会听你的话,受你的威胁,你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开!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大汉一听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珠子一瞪,说道:“怎么着?看不上我家妹子?还要对我不客气?你他娘的是疯了吧,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他的几个大汉也是露胳膊挽袖子,纷纷的不服气,“大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咱家的妹子那可是出类拔萃的,他居然看不上,我看他是眼睛瞎了,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他就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几个人说着就要一拥而上,苏南衣急忙道:“各位先不要着急,今天是个好日子,按着习俗,只要不答应,双方各自无事,可没有说要强求的吧?” 几个大汉听到他这会儿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各自无事?放他娘的屁,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们家的妹子看上了你,你就必须跟我走!各自无事可不是我们家人的风范!” 苏南衣听到他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今天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们走了?” 几个大汉打量着她,又看看云景,笑声越来越放肆,“还真别说,这两个小子长得真是不错。这么着,带回去给咱们妹妹开开心,妹妹玩腻了,干脆就把他们卖了,也赚点儿零花钱!” 苏南衣看着围住的几个大汉,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作死的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云景早就不耐烦了,看着他们几个如同蝼蚁一般。 “我不想和你们废话,就问你们让不让开?” 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我……” 第七百一十四章 这个女人好生奇怪 他话还没有说完,云景已经闪电般的出手,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他刚才还在张着嘴大笑,现在被迫合上,牙齿哐的一下合在一起,真的又酸又痛,嘴唇也被咬破,鲜血顿时渗了出来,痛的他啊的一声大叫。 其他几个人也惊呆了,回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云景已经抬腿打拳,一下子把他们几个全都打翻在地。 刚才还虎视眈眈的几个大汉,现在倒在地上东倒西歪,嘴里哼哼唧唧的叫个不停。 这种场面也真是没谁了。 苏南衣哭笑不得,但这几个人也的确是欠收拾,好好说话不行,非得揍一顿才能舒坦。 她握住云景的手,抚平他烦躁的情绪,“行了,不用和他们一般见识,咱们走吧。” 两个人刚想要走,为首的那个大汉眼中闪过杀机,突然从地上又爬起来,手里冷光一闪。 苏南衣这下真的怒了,无论如何,他们不该动杀机。 这也就是遇上她和云景了,要是寻常的人,那岂不是早就被他们欺负了? 本来她不想惹麻烦,也不想闹事儿,刚到这里一切以低调,隐藏身份为妙,但这几个家伙不依不饶,就跟苍蝇一样的烦人,现在居然还敢下杀手! 苏南衣的心里也有些狠了,想只要给他们一点血的教训,然而,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冷喝,“住手!” 苏南衣正准备出手的架势,又放了下来,转头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女子缓缓走来,她的身侧还跟着一个丫鬟,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 这个女子长得很是清秀,皮肤白净,眉毛淡淡,眼睛细长,目光沉静幽深,透出几分冷意。 她不是特别的美,但是骨子里却透出一种清冷,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 苏南衣不知道她是谁,沉默着没有说话。 抽了抽鼻子,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从女子的身上飘散而来,忽然觉得这香气有点熟悉,苏南衣心头一转,随即猜出了这个女子是谁。 倒在地上的大汉从急忙爬了起来,看到她脸上都有些惶恐,一个个勉强站立,拱了拱手,恭敬的说道:“三小姐。” 苏南衣心头微微一沉,果然是三小姐。 看来她猜对了。 三小姐眼睛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一转,语气冷得像冰,“干什么呢?” 为首的大汉捂着嘴,擦了擦嘴角的血,恨声说道:“这两个小子欺负人,把我们打了。” 云景冷笑一声,“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们缠着我们不让走,也是活该挨打。” “你……”为首的大汉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三小姐的脸色又闭上了嘴巴。 三小姐目光好奇的在云景身上转了转,看不出什么情绪,“为何要拦着人不让人走?” 大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那个丫鬟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小姐问你呢,快回话!难不成想到牢里去享受一下吗?” 大汉脸色微变,不敢怠慢,又拱了拱手说:“在下的小妹看上了这个小子,可是这个小子不识抬举,竟然还恶语伤人。” 三小姐面无表情,“你家妹子看上了人家,那人家看上你家妹子了吗?” “并没有,”大汉不情不愿的说。 “那就是了,感情的事讲究个两情相悦,总不能说你家妹子看上了人家,人家就一定得娶,这叫什么道理?不必再强词夺理,赶紧回去吧,若是这位公子要和你们计较,怕是你们要到牢里去吃板子了。” 几个大汉也不敢做多说什么,虽然心里愤恨不平,可到底也没敢再无礼,转身灰溜溜的走了。 苏南衣心里暗自惊讶,没有想到这个三小姐倒是挺公正,而且有如此的威望。 她身上这股子清冷和威仪可不是装出来的,由此可见,平时就足以震慑其他人,连这些大汉也丝毫不敢无理。 不过想想也对,连城主首野都对她礼遇有加,更何况是一般的寻常百姓。 苏南衣看着这位三小姐,还真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什么。 彼此都不太了解,苏南衣也不习惯在这种情况下多说什么。 特别是在这种特殊的时期,说多错多,他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隐姓埋名,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没有想到,今天晚上一出门居然就碰见了这么一位。 让苏南衣意外的是,三小姐根本就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见了几个大汉走了,她也转身要走。 那个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着路,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云景和苏南衣。 人家根本就没有要说话搭讪的意思。 这下倒让苏兰也有点脸红,搞得她好像自作多情一样。 不过这样自然是最好,看着两个人走远,苏南衣回神,出了一口气。 云景说道:“娘子,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好生奇怪啊!” 苏南衣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那么一点。走吧,咱们赶紧回客栈去,不知道老修他们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其他的消息。” 他们俩回客栈,夏染这边也是遭受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虽然现在也是入乡随俗,打扮的不是中原人,但是个人的习惯使然,他还是一身富贵的装束,这样一来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很快就吸引了那些小偷小摸人的注意。 人多眼杂,夏然也是大意,再加上也有不少的女子对他送东西,他刚开始也是一脸的懵,后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有些苦笑不得把东西给人家退回去。 好不容易穿出人群,看到一个卖灯笼和小玩意儿的小摊儿,想买点儿小礼物给思格兰带回去,没想到往怀里一摸,钱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一回想,忽然间想起,刚才有一个小子无意中碰他一下,他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那肯定就是小偷了。 夏染心里这个气,整天打雁,没有想到这一次被雁啄了眼睛,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勉强劝自己还是算了,这个时候不宜多事,万一惹出来麻烦那就更不好了,破财免灾吧! 夏染本来已经打算破财免灾,不想再和那些小偷小摸一般见识,为了大局着想,决定忍下这一次,可没有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居然又碰到了那个小偷。 不仅如此,这小子居然还得意洋洋的正和别人炫耀。 “看到没有?小爷偷的,光凭这一只钱袋子就值不少钱,这可是上等的丝绸缝制的,上面还有绣花呢,看起来绣的不错,这是绣的什么?一对儿野鸭子吗?嘿,也不知道这人这算什么口味儿里面,我瞅瞅,呵,碎银子,金珠子,我的天,还有金叶子,可真是不少啊,今天小爷丰收喽。” 另外几个人一脸的羡慕,还有人伸手过来要拿。 那小偷一拍对方的手,“干什么呢?手里干净点,别想从小爷的手里抢东西啊,我跟你们说,一个个老实点。” “你这叫什么话呀?以往大家偷的东西,你没有偷到的时候不也分给你吗?今天你发了财,怎么着?倒像是要独吞啊!” 第七百一十五章 这是鸳鸯,不是野鸭子 那小子哼了一声,“不是我要独吞,而是今天爷们儿有大事儿要做,这些钱不能分给你们,要不然这样,明天,明天再偷了我一子儿不要,全都给你们!” “那不行,你今天偷的这么多,谁知道你明天掏不掏得着啊,万一你明天一个大子没有,那我们找谁要钱?” “就是啊,拿着这话骗谁呢,糊弄傻子呢!” 小偷满不在乎的哼一声,“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告诉你们啊,刚才我偷的那个家伙可是个冤大头,别看是穿的一身人模狗样,通体的贵气,但是看着呆呆笨笨的,一点都不聪明的样子,我敢保证,明天他还会出来,而且还会带这么多钱,要是明天再偷了他,我保证一个子不留,全给你们。” 其他的两三个小偷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相信了他说的话。 夏染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我看起来不像是聪明人吗?呆呆笨笨的,你说的是我吗?” 他这一声突如其来,把在小巷子里的几个小偷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来,看到他,那个偷了他钱袋子的小偷脸色一变,“是你,你居然找了来?” 夏染点了点头,“是啊,本来不想来的,可是你运气不好,被我遇见了,不来不行啊。” 小偷很快冷静下来,哼笑了一声,“你来了也是白来,钱已经到了我的手里,那就算是我的!” 夏染都快要气笑了,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无赖的说法,他短促的笑了一声,“行啊,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能留得住,那就算我给你了,小爷我也不缺这点钱。” 小偷回头看了看几个同伴,“怎么样,听见了吧?我说的没错吧?这家伙又傻又有钱,赶紧上把他弄住,到时候让他给家里人写封信送钱来,咱们省的明天去偷了。” 夏染一听这话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家伙,这小子是怎么个意思?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几次三番的,怎么就认准了他是个傻子? 他夏染如此聪明,怎么就看着像傻子了,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道是钱财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几个小偷一看夏染果然打扮不俗,而且就一个人,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他们在利益的驱使下,胆子也瞬间大了起来,慢慢的向着夏染靠近,就想着把他围住,抓住他。 夏染现在满肚子火气,慢慢玩起袖子,根本不看这几个小偷,他还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挽好袖子,这几个人依旧还没有凑到跟前,他有些不耐烦了,勾了勾手指,“来,来,快点儿!要想来就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磨磨唧唧,我的时间可宝贵的很,没有功夫和你们在这里闲耗。” 几个人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一起向上攻,举起拳头就要打,但是夏染速度比闪电都要快,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觉得双手发痛发麻,一股子说不清的难受,直通向整条手臂,两条手臂都不能动了,他们大惊失色,嘴里大叫起来。 夏染威胁,“你们再敢出一声,我就把你们的嗓子也给你们废了,让你变成哑巴!” 这话有足够的威慑力,那几个小偷顿时紧紧闭上嘴巴,谁也不敢说话了,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一样看着夏染,就像是见了鬼。 夏染走到偷他钱袋子的小偷面前,拍了拍那小子的脸,自己的钱袋子又拿了回来,指着上面的绣花说道:“看清楚了,这叫鸳鸯,不是野鸭子,记住了吗?” 那个小偷瞪大眼睛点了点头,一脸的憨相。 夏染心里暗自好笑。 他刚才是点了这几个人的穴道,十二个时辰之内他们的手臂都好不了,得让他们难受一阵子,而且没有办法吃饭,就得这么治治他们。 气也出了,钱袋子也找了回来,他也没必要和这些人动杀机,否则就真的太掉价了。 转身就要走,那个小偷却突然跪了下来,夏染一愣,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 那个小偷眼泪汪汪的,“对不起,大哥,我不应该偷你的东西,可是我这次的确是有用,你能不能给我留下二两银子?就二两就行,我保证,以后我有了钱肯定会还你的。” 夏染问道:“二两?你要干什么?” 小偷有点儿不太想说,夏染说道:“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走了。” 小偷一见他真的要走,急忙道:“大哥,我说还不行吗?是我的一个爷爷要过生辰,我想着给他买一样像样的礼物,他之前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够忘恩负义。” 夏染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有点想笑,“忘恩负义?怎么着,你还是个重义气的人呢?” 小偷把胸脯一拔,认真的点了点头,“别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应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夏染心头微动,仔细打量这个小偷,这小伙子挺年轻,是地道的蒙林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比较破旧,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像是能说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话的人。 他转头看了看其他的几个小偷,厉声喝道:“还不滚?等什么呢!” 那几个小偷一点儿也不仗义,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跑了。 小巷子里就剩下夏染和那个小偷,夏染问道:“你要钱也不是不行,我也不缺这二两银子,可是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小偷点了点头,认真的说:“好,你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说!” 夏染眼睛盯着他,“我问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小偷怔了一下,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没想到就是这个,他脱口说道:“就是我那位爷爷教我的。” 夏染略一思索,继续问道:“你那个爷爷是中原人?” 这下轮到小偷惊讶了,他愣了一下,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夏染微微冷笑,“不是我小看你,就凭你,能说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的话吗?” 小偷咂摸着,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夏染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起了恻隐之心,“带我去见见你那个爷爷?” 小偷脸上有些不太自然,眼神还有点躲闪。 夏染微眯着眼睛,“怎么个意思?不敢去?还是说,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瞎编的,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 “当然不是!”小偷脸都红了,鼓着腮帮子否认,“我没有撒谎,我说的是实话!” “既然这样,那你怕什么?带我去看看!”夏染把手里的钱袋子抛了抛,“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别说二两银子,这一袋子都归你,如何?” 小偷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此话当真?” 夏染点头,“当真!” “不反悔?” 夏染轻笑,把钱袋子晃了晃,“绝不反悔。小爷我还从来不知道反悔这两个字怎么写。” 小偷顿时连连点头,“行,没问题,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夏染微微挑眉,“嗯?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小偷吞了一口唾沫,脸上居然生出几分难为情来,“我,爷爷不知道我是做小偷的,我跟他说,我是做小学徒的,所以……” 夏染瞬间就懂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夏染看着小偷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还有点儿好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小家伙有点可怜。 “行了,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答应你。” 小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行,那谢谢你,我保证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走吧,跟我走。” 他说着往前走,两条手臂依旧垂着,但他也没有开口让夏染帮他解决一下,夏染微微挑了挑眉,跟在他的身后。 话是这么说,夏染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自然就存了几分戒备心,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偷对这一带还挺熟悉的,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是他真的是带自己去见他的爷爷,还是另有邪恶用心,这就不好说了。 夏染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已经检查过身上的暗器和兵器,确认都在。 走来走去一直走到一个胡同前,小偷才停住脚步。 夏染看了看四周,这里环境还不错,不过看上去像一个后门儿。 小偷有点儿不好意思,“走前门不太方便,我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就走后门。” 他想叫门,但动了一下手臂又痛又麻,想叫夏染帮他解决一下,但始终没有开口,夏染看着他的模样,主动说道:“怎么样?不好受吧?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一下?” 小偷咬了咬嘴唇,“我偷了你的东西,你惩罚我也是应该的,我本来不应该提什么要求,可是,我怕我爷爷看到会担心,要不然,你先帮我弄好?等一会儿……” 话没说完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有人开门出来,一看到小偷诧异道:“小武?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敲门进去?” 小偷还没有开口,夏染走上前来,轻轻在他的后背某处一拍,小偷顿时感觉自己的两条手臂像是重新被注入的力量,又活了过来,他心中一喜,看了夏染一眼,然后对那人说道:“我刚来,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呢!爷爷在吗?” 那人点了点头,“在,在呢,今天他生辰,喝了几杯酒,很是高兴,刚才还在念叨你,跟我一起来吧!” 他看了夏染一眼,“这位是……” 夏染同时也等待着他心里越发惊奇,面前的这个人是中原人的打扮,二十几岁的样子,沉稳老练,眉眼间透出几分睿智,不像是寻常的人。 “杨大哥,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听说爷爷过生日,也跟我一起来祝贺。” “好,好啊,”那人打量了夏染几眼,见他气度不凡,又是小武领来的,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目光审视,并没有轻易相信。 夏染把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对这个人倒多了几分赞赏,他上前来拱了拱手说道:“不请自来,还请阁下不要介意。” 他说着从钱袋子里摸出两颗金珠子来,放在那人手中,“一点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杨志低头看了看,竟然是两颗金珠子,心里也有点诧异,此人好大的手笔! 本来并不想要,可是已经落在了手中,再退回去便显得不好了,于是他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了,“多谢公子的礼物,请随我来吧!” 小武看了夏染一眼,很是高兴。 夏染趁着杨志没有注意,拿出两枚金叶子给他,示意他收下,稍后给爷爷当生辰礼。 小武又惊又喜,但此时不方便道谢,只能眨了眨眼睛,悄悄作了个揖。 两个人跟在杨志的身后,夏染眼角的余光在四周略略略,这个小院子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十分雅致。 他隐约觉得有点儿熟悉,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冬季,很多花草已经枯萎,如果是春夏,恐怕看到眼前的景致会觉得更加眼熟,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绕过走廊和花厅,隐约听到里面有说笑声,杨志把他们两个领进屋,对着坐在主座上的一位老者说道:“莫掌柜,小武来了,还有他的一个朋友。” 夏染抬眼望去,坐在主座上的老者胡子花白,头发束在玉观里,露出两道英挺的眉毛,白润的脸上他刻微微泛红,一双有神的眸子微微眯着,正在看过来。 一见到这人,夏染忍不住心中笑了笑,也知道刚才看到园子里的景致,那股子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闹了半天,他兜来转去,来到的是自家店铺的后门儿。 杨志等人并不认识夏染,可是坐在主座上的莫掌柜却是认识,他眯着眼睛,借着灯光打量,见对方穿着富贵,身材挺拔,长得也十分俊俏。 虽然说是蒙林人的打扮,但他总感觉这股子气质不像是蒙林人,而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仔细看了看,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此时喝了不少酒,夏染又是易过容的,一时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夏染看着他眯着眼睛打量自己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上前一步施了个礼道:“在下不请自来,老人家莫要怪罪,祝老人家身体健康,福如东海。” 莫掌柜满脸是笑,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说:“多谢多谢,来者皆是客,请坐下来一起吃杯残酒吧。” 小武高高兴兴的走到莫掌柜的身边,也端端正正的向他行了个礼,接着又掀袍子跪下磕了几个头。 “小武给爷爷请安,向爷爷拜寿!祝爷爷寿比南山!” 莫掌柜眉开眼笑,双手扶起小武,“好了,好了,乖孩子,你能来就好,刚才我还在念叨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做工,正想差人去找你,你就来了,快过来!在爷爷身边坐下吧。” 夏染不动声色地瞧着,他原先还纳闷,想着是什么人,能把一个猛林的孩子交出地道的中原礼,而且还能说出那几句话来,现在知道是莫掌柜,心里的一点也不奇怪。 他看着墨掌柜眉开眼笑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开心,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莫掌柜的孙子如果要是活着,应该和小武的年纪差不多了。 那年从孟林回乡,在途中路遇劫匪,莫掌柜的小孙子也因此而丧命,这一直都是他心中抹不去的痛。 夏染心里特别清楚,也一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本来不想再让莫掌柜回到蒙林,给他找一个就近的差事,或者干脆让他养老,颐养天年,可没有想到,莫掌柜却自动请缨,主动来这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又想起这件伤心的事,夏染也忍不住有点难过,他端起酒杯,莫掌柜敬了两杯酒。 莫掌柜微微点头,又仔细打量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是本地人吗?你是否去过中原?” 一听他的问题,夏染就知道他是觉得自己眼熟了。 本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亮明身份也没什么,但此时大家都挺高兴,喝酒喝的半醉,他一亮明身份,大家肯定都过来行,反而搅了气氛不说,他此次前来也是隐姓埋名的,还是不暴露的好。 第七百一十七章 恰到好处的试探 夏染有意隐瞒身份,所以他随口说了一个蒙林人的名字,又说自己是本地人。 莫掌柜虽然心生疑虑,但也没有细问,现在酒有点儿上头,他的意识也多少有点儿不太清楚。 夏染的目光迅速在屋子里看了看,这里一共有七八个人,都是中原人的打扮,应该就是这家店铺里身份比较重要的人。 他记得莫掌柜管理的是这城中的米店,现在中原人闭店,他们应该也是无事可做。 正捏着酒杯,若有所思,杨志在一旁说道:“今日有幸认识公子,倍感欣喜,在下杨志,敬公子一杯!” 夏染回神双手断起酒杯,态度恭敬,“不敢,杨大哥,初次见面,以后大家都是朋友,还请您多多照应。” 杨志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笑了笑说道:“公子是本地人,我们都是在这里做生意的,怎么能照顾得了公子?应该还请公子多多帮衬才是。” 夏染在脑子里迅速的搜索了一下,他记得跟在莫掌柜这边的二掌柜和账房都不是这个杨志,他可以确定,这个杨志他从来没有见过。 可如今看来,他对莫掌柜是十分的亲切熟悉,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难道是莫掌柜的朋友? 这也很正常,莫掌柜他们在此地多年,别说是来自故乡的人,就算是蒙林人,也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只是现在夏染觉得杨志这个人说话气度都十分不俗,不像是寻常的人。 杨志放下酒杯问道:“不知公子是做什么营生的?” 夏染心中好笑,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就打听起我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故作忧伤的说:“在下一事无成,就是祖上有点儿家业,家父成天只想着让在下读书,其实在家并不太喜欢,所以导致现在读书也不成,做别的也不成,整日被家父训斥,实在是苦恼的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又喝了一杯酒,暗暗叹气。 杨志笑了笑,“公子的家境好,又有父亲在一旁指点,将来一定不会错的,能继承家业也没有什么不好,多学些学问也是不错的。” “我看杨大哥的学问就非常不错,不像是一般人。不知道您是对店里的……” 杨志摇了摇头说:“在下并不是这店里的人,只不过是掌柜的忘年好友,知道他今天生辰,所以特来祝贺。” 夏染心中了然,原来如此。 两人又客气的说了几句,都是点到即止,没有再深聊,夏染觉得此人的确有些高深,而且说话极具分寸。 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来,可他觉得越是如此高深莫测,反而就越是有问题。 他思来想去,关于这个人,还是要给莫掌柜提个醒,或者问一下详细的情况才好。 他看了一眼,莫掌柜此时的莫掌柜正拉着小武不知道说些什么,小武侧耳聆听,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翘起来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么一看还真像一个小乖孙子,和在街上偷东西的时候截然不同。 夏染在心里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刻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酒席已经差不多,莫掌柜喝的醉醺醺,夏染就没有再多做停留。 他没有表明身份,再留下来也不太合适,便和小武一起走出后门。 小武对他行了礼,“多谢您的帮忙,钱我会尽快还上的。” 夏染笑了笑,“你要怎么还?去偷别人的?” 小武的脸色微变,支支吾吾的显得十分尴尬。 夏染摸了摸他的头顶,“行了,今天先这样回家去吧。” 他没有长篇大论的讲那些道理,但凡是个人,谁不知道小偷不好,如果不是不得已,又怎么会去做小偷呢? 何况这个孩子看起来本质还是不错的,而且年纪又小,估计也是因为生活所迫吧。 小武也没再多说什么,跟他道了别。 夏染漫无目的的走。 大概是喝了几杯酒,这里的路又不太熟悉,而且天色已晚,走来走去竟然有些晕头转向。 他揉了揉眼睛,正想分辨方向,忽然间看到前面一处高门大院,门前闪过一道人影。 人影似乎有些熟悉,他今天刚到这里,哪来的什么熟悉的人? 紧上前两步,站在一棵树后仔细看,看到那人正和门上的家丁说话。 门上的家丁提着灯笼,灯光照亮男人的侧脸,夏染微微抽了一口气,这不是刚才的那个杨志吗? 他正在纳闷儿,就见杨志跟着哪个家丁走了进去,大门又轰然合上。 夏染快走了几步,到大门附近,借着灯笼的光,看着那一块大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城主府。 夏染的脑子瞬间清醒,刚刚的那点儿醉意霎那间消失不见,城主府?!这家伙竟然来了这里! 不管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反正从此事看来,一定是不怀好意,夏染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决定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先回去见苏南衣他们,把这个情况说一下。 夏染现在虽然脑子清楚,但他心里很明白,他自己要是就这么冒冒然的闯进去,恐怕任何事情都办不了,还会打草惊蛇。 他脑子清醒起来,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方向,总算是找到了回客栈的路。 苏南衣和云景还没有睡,此时客栈里已经是十分安静,他悄悄来的苏南衣和云景的房间,把刚才在外面遇到的事儿,快速简单的说了一遍。 苏南衣点点头,“你做得非常对,幸亏没有进去,如果跟踪的话,这边的城主府咱们完全摸不清情况,而且今天也看到了,那家伙绝对不是好惹的,绝对会打草惊蛇,不过这样也是好事,发现了这个杨志,没准可以利用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夏染一手摸着脑门,“我也是这么想的,幸亏我没有脑子一热就跟上去。” 云景在一旁问道:“那他怎么就这么巧,就去了莫掌柜的店里呢?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针对你?” 夏染心里也是疑惑重重,“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咱们就跟瞎子一样,两眼一抹黑。” 云景眨巴着眼睛说:“你可以让那个小武帮帮你的忙,他是小偷,对这里有十分的熟悉,说不定能够从我们看不到的角度,发现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这么一提醒,夏染的眼睛顿时亮了,一拍桌子说道:“你说的都对呀!还是你脑路清奇,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他这话一出口,就感觉到苏南衣瞪了他一眼, 夏染摸了摸鼻子,“我说的是赞赏的话,由衷的赞赏。”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也暗自懊恼,觉得自己真的是嘴太臭了,喝了几两酒就开始胡说八道,管不住这张臭嘴! 云景丝毫没有在意,欢天喜地的说:“那是当然,晶晶癖,虽然你穿的比我好看,但是我比你聪明呀。” 夏染憋了一口气点点头,“没错,你是比我聪明。” 话刚说到这里,苏南衣脸色忽然一变,与此同时,夏染和云景也闻到,空气中有一丝丝的血腥气。 第七百一十八章 那个女子的身世 对于血腥气,苏南衣他们可是都非常的敏感。 三个人的脸色顿时微变,刚才的说笑消散无形,站起来靠近窗边和门边,悄悄的推开一条缝隙往门外看去。 就见一条黑影,从走廊上闪现,似乎慢慢的向他们这边靠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守在门边的云景首先出招,拉开门猛然跳了出去。 出门的同时,掌风也跟着到了,那条黑影完全没有防备,感觉到恶风不善,吓得后退了几步,脚底下一滑,也不知道怎么的,没有站稳,连滚带爬的往后滚了几步,嘴里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 他的一出声,云景也收住了招式,紧跟在后面的苏南衣和夏染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老修差点背过气去,连气带摔,哼哼着从地上爬起来,爬到一半儿,又啪叽一声趴到地上,闷声道:“不行,你们必须得扶我起来,否则老子就不起来。” 云景有点不好意思,上前要去扶他,夏染上前几步,脚尖踢了踢老修,“你胡说八道什么?跟谁称老子呢?” 老修一出口也觉得有点不太合适,但是碍于面子没办法再改口,现在听夏染这么一说,哼哼唧唧的从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眼睛看了看四周。 夏染低声说道:“行了,别矫情了,赶紧进屋。让别人发现就麻烦了。” 这话彻底把老修嘴里的抱怨给堵了回去,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们进了房间。 一进门老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刚一坐下又嘶着气站了起来。 夏染有点想笑,但又拼命忍住,苏南衣问道:“怎么,你受伤了?” 老修的气儿还没消,一听到这话又没好气的说道:“可不,跟别人恶战了一场没有受伤,到你们门口了,反倒摔了,你说说,我感觉我骨头都要断了,哎呀,我这把老骨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夸张的叫。 云景摸了摸后脑勺,“我也没有看清楚你,刚才从门缝里看进去,你的姿势又和平时不太一样,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苏南衣拿了一点药酒给他,“一会儿回去,自己擦一擦吧!” 老修接过,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夏染挑了挑眉毛,“行了,别在这儿装可怜了,究竟怎么回事儿,赶紧说,你跟谁恶战了一场,身上的血哪来的啊?” 老修叹了一口气,眼睛看了看夏染,最终落到苏南衣和云景的身上,表情竟然有几分愧疚。 他话还没有开口,门外又有人敲门,听暗号是陆思源。 苏南衣开了门,陆思格闪身进来,一看到老修满身的狼狈,皱着眉头,“你怎么搞的?” 老修站了起来,先对苏南衣说道:“今天怕是瞒不住了,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故意瞒你的。”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你指的是那个我们在半路上救的异族女子,后来又无缘无故失踪的事儿吧?” 老修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睁大,“你……你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陆思源,陆思源的脸色顿时黑了,这个老家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难道是今天晚上把脑子摔坏了?他这么看过来是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让苏南衣知道,他也知道这件事儿吗? 陆思格心里紧张,生怕苏南衣误会,正想要开口解释,苏南衣摆手说道:“这件事我的确早就知道,但不是思源跟我说的,不过也没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打算和道理,反正这跟我们的事情也不冲突,你想怎么做,只要你高兴就好。” 听她这么说,陆思源心里的愧疚更浓,老修的脸也臊得通红,“我真不是故意瞒你,而是当时的情况不明,我也把握不准,而且他醒了之后没有什么神智,我担心她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所以就出此下策。” 面对众人的神情,老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从头开始说,刚开始救下这异族女人的时候,我隐约就有一个猜测,但是又不能确定,毕竟她当时昏迷的,后来一路带着她走,在那个客栈里,她突然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有些确定了,后来找到她,她没有什么神智,我就用一种秘法给她定下了契约。” 云景听的好奇,“契约,什么契约?” 老修解释道:“就像你和狐清差不多,反正就是类似吧,我给她定下契约也并非单纯是想控制她,是想着看看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没有神智,万一胡乱走失,到时候被有些人利用也是一种麻烦不是,所以我就想到了这种方法,其实上她和正常人已经不太一样,吃的东西也有所不同,所以我经常在夜里,趁你们睡着了之后,就悄悄的把她召唤出来,给她弄点吃的。 不过你们别误会啊,她不是吃什么生肉,也不是喝血什么的,没有那么残暴。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吃什么,后来不断的摸索,发现她爱吃树木枝叶什么的,所以我就怀疑,她和我当初的猜测是一致的。” “什么猜测?” 老修的脸上浮现几分不忍,沉吟了片刻说道:“在距离铁明康那个部落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附属部落。他们男子极少,但却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女子们倍受压迫。 尤其是命格不同的女子更是如此,他们每三年都会选出一个神女。神女终身不得婚嫁,一成年就被送到一个神秘的山洞中,孤独终老,据说是以此来拜祭山神。 她们在洞中没有食物和水,就靠门口的一些植物生活,而且那个山洞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反正每个神女最后不是饥饿而死,反而是……” 老修说到这里顿住,云景追问:“反而是什么?你快说呀!” “她们要么凭空消失,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要么就是神志不清,疯狂奔跑,从山洞中出去跌入悬崖。每个神女的下场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和味道和那个部落很像,因为那个部落在山林中,他们那里有一种特殊的植物,能够驱散山林中常年不断的毒气雾霾。 一方面用来泡澡,一方面用来入药,所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会沾有这种气味儿。我当年游走江湖,听说过这件隐秘的事情,心中好奇,所以也曾悄悄去那个山洞里打探过,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所以当时在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吃了一惊,咱们救下她的地方距离那个部落可是隔着万水千山。别说这么远的路程,就算是逃出山洞,逃离部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么她是怎么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跑到那里去了呢?这是我当初最大的疑虑,不过,还有比这个疑虑更让我惊心。” “是什么?” 第七百一十九章 整个人就是一个毒体 “至于更让我心惊的嘛……”老修说着,竟然还卖起了关子。 “快说!”夏染瞪着他催促。 “咳,”夏染对苏南衣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她身上有什么特别吗?” 苏南衣迅速回想了一下,“她身上似有刺青图案。” “不,”老修摇了摇头,“那不是刺青,而是胎记。” “胎记?”苏南衣皱眉,“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她……” 老修叹了口气,“你猜得不错,她出生必定不同寻常,应该是在母胎时,她母亲就被人用药,所以,她的出生,当是有人刻意而为,也就是说,她这个神女,应该是比其它的神女意义更加不同。” “最重要的是,她体内带毒,或者说,整个人就是一个毒体,当时我猜测到她身份的时候都惊了,你们能想象我那惊恐吗?我还得自己闷着不能说,唉。” 云景喃喃道:“那岂非是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注定要当神女了?注定……要那么去死?还浑身带毒,那……” 众人一阵胆寒,也难怪今天晚上老修连连叹气。 夏染冷笑,“难怪说人心比鬼还要可怕,和人心相比,恶鬼也要退让三分!” “那现在这个姑娘在哪里?”苏南衣有些于心不忍,“你该早就说明的,这样我们也能好好照顾她,或许……” “不用,”老修摇头,“一方面是她太特殊,容易被人发现,惹来事端,另一方面,生活野外,对她也有好处,客栈中空气污浊,让她容易暴躁。” 苏南衣看着老修身上的血,“那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和谁血战?那姑娘受伤了?” 云景疑惑,“对呀,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说了嘛,”老修喝了口茶,“今天晚上我去给她送吃的,忽然发现暗中似乎有人跟踪,我本来以为是哪里做得不好,暴露了身份,本来还正郁闷,不料想,对方却不是冲着我来的。” 苏南衣眸子微缩,“你的意思是,是冲着那姑娘去的?” “不错,而且还不是寻常的人,身怀异术,身法诡异,应该是想诱捕那姑娘。” 老修一拍胸口,“要不是我和她有契约在身,未必能感觉得到,说不定就遭了他的暗算!” “那人现在何处?” “被姑娘杀了,”老修抿抿嘴唇,“也不是她残暴,而是不得已,那家伙明显不是好人,我猜他也是看出了姑娘的身份,恐怕是想把她强行带走,要干点坏事。” 苏南衣点头,“那你觉得,那个家伙是无意中发现,还是盯了咱们许久了?那姑娘有没有危险?” 老修摸着胡子,“应该是偶然,不像是盯了许久的,要是盯了许久,也不会等到这里才动手,那姑娘……咳,现在实力不小,要想动她也不容易的事,放心吧!” 听老修这么说,大家的心才松了松。 苏南衣把大家说的消息都汇总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有不少发现。 先是那位三小姐,再是杨志,还知道了那位异族女子的身世,这一晚上过得,还真是挺热闹。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杨志的事,莫掌柜负责的米店,是夏染在牧城中最大的商铺,莫掌柜本人也颇受夏染的器重。 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不能大意。 大家商定好,明天一早,夏染就去商铺一趟,虽然眼下不宜暴露,但可以私下和莫掌柜说明,事分轻重缓急,也要看情况而定。 大家各自回房间,云景吹灭了灯,小声对苏南衣道:“娘子,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多啊。” “嗯,”苏南衣手指为他按着太阳穴,“景儿是不是感觉辛苦了?那快点睡,我给你按摩一下。” 云景握住她的手,“不是,我没有辛苦。我只是觉得……” 他拉着苏南衣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好痛。” 苏南衣一惊,“怎么了?景儿不舒服?是怎么个痛法?” 她说着就要给云景把脉,云景吻了吻她的指尖,“不是,我是觉得,娘子从出京之后,就一直这样,一路如此辛苦,万里迢迢,就是为了给我治病……我很心疼,也很愧疚。” 他的声音低沉,字字带着无尽的情意,落入苏南衣的耳中,带给她无尽暖意。 “景儿别这么说,”苏南衣眼底有些泛潮,“我不辛苦,我也不必愧疚,这一路是开心多过辛苦的,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现在生病也少,体魄也强健了。” 云景很快被她带跑偏,“是吗?这样说来,也不全是坏事。” “那当然了,很好呢,我很欢喜,”苏南衣依在他怀里,“景儿,有你心疼我,我真的欢喜。” “那我一直一直心疼娘子,好不好?” 云景轻轻吻她的手,酥酥的痒,苏南衣的脸微微泛红,嘴唇像鲜艳的樱桃。 云景忍不住,低头吻上去。 一夜好眠,苏南衣这一夜睡得极好,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云景也早醒了,正在她身边看着她。 苏南衣脸上发烧,往被子里缩了缩,“景儿你……你怎么醒得这么早?看着我干什么?” “娘子好看呀,我就乐意看,怎么看也看不够,”云景抵着她的额头,“而且,现在不算早了,他们都吃过早餐了,夏染已经去找莫掌柜了。” 苏南衣瞪大眼睛,“什……什么?” “已经这么晚了吗?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苏南衣脸上更烫,老天爷,这叫什么事儿? 玩了,玩了,这让夏染说起来,指不定怎么打趣呢! “叫你干什么?反正是夏染自己去,我们又不用跟着,不急。你这阵子都没有睡好,我想让你好好睡嘛。” 苏南衣哭笑不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可说了。 两人起了床,老修正在走廊上伸懒腰,昨天晚上摔得挺重,看起来还是活动不太自如。 苏南衣忍住笑,老修翻了个白眼进了屋。 他们几个各自行动,又去街上探消息,而此时的夏染,已经到了米店后门。 门上的人看到他,愣了一下问道:“请问你找谁?” 昨天晚上有杨志和小武带着,天色又暗,门上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夏染长的什么样。 夏染笑了笑,“麻烦进去通报一声,我来见莫掌柜,昨天晚上来喝过生辰酒的。” “哦,好的,贵客请稍等。” 对方进去通报,夏染左右看看,这里倒是挺安静的。 没过多久,里面的人又出来,“贵客请进吧。” 夏染一路走到客厅,正看到莫掌柜正坐在首座上,旁边还有两个人,似乎是在低声说着什么。 看到夏染来,那两个人也不再多说,收起手里的东西,转身出去。 夏染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店里的二掌柜。 莫掌柜看到夏染,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呀,昨天晚上老朽喝得有点多了,见笑了。” 夏染笑笑没接话,目光在屋内小厮的身上一掠。 第七百二十章 双面人 夏染的反应让莫掌柜有点意外。 “莫掌柜,能否私下聊两句?” 莫掌柜更莫名其妙,心里隐隐有点不满,觉得夏染未免太冒失了一些。 但他还是照做,让其它的人退下,缓声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夏染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带笑,“莫掌柜,好久不见了。” 他昨天晚上第一眼看到是莫掌柜的时候,就刻意压低了声音,音色也有些改变,莫掌柜又喝了不少,根本没有听出来。 此时一听到夏染的声音,顿时一愣,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 夏染笑道:“是我呀,莫掌柜。” 莫掌柜喜出望外,眼里的惊喜差点爆出火花,“东家!我的天,你怎么……你怎么来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的确是巧合,我也没想到过生辰的人是你。” 莫掌柜连连摆手,“羞煞我了,真是……这阵子店里不忙,无事可做,就……” “无妨,应该的,”夏染语气真诚,“若是在老家,我势必要为你大办一场。” 莫掌柜心头一暖,“多谢东家。您这次来是……” “昨天晚上是偶然,今天是特意来的,莫掌柜不要声张,也不必对其它人说起。” 夏染语气严肃,莫掌柜自知事非寻常,“好,东家有什么事请吩咐。” “闭店这段时间,情况如何?可还顺利吗?有没有人故意闹事?” 莫掌柜胸有成竹,“东家放心,这段时间不能说一切顺利,但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我们做生意一向规矩,别人也找不到把柄。” “那就好,”夏染话峰一转,“我来是想问您,杨志,是什么人?” “他?”莫掌柜如实道,“他在城中的一家书院教书,您知道,这些年蒙林热衷咱们的中原文化,很多富家子弟和贵族子弟都想学学中原文字,以及茶道琴艺什么的,有条件的人家有请先生去家里教的,也有的去书院。” “杨志他从中原来,学问非常不错,气度也有,书院呢也是咱们中原人开的,他一去人家就相中了他,也算是个归处。” 夏染认真听着,没有打断,关于杨志,他想了解的更多,从各个方面,每个面都综合起来,才是一个更接近于真实的人。 “杨志这个人还有几分气节,这一点老朽很喜欢,”莫掌柜眼中含笑,满是赞赏之意,“他每每来都会带来一本诗集,上面做了精细的注解,我曾经问过他,他说,只有这样,才能讲得细致,让那些蒙林人明白,咱们中原的文化源远流长,诗词里也有大气磅礴,也有家国情怀,热血澎湃。” 夏染点点头,“这很不错,据我所知,有的蒙林人,特别是那些贵族,会觉得他们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只有骑射才是正理。” “确实,所以,杨志的做法让我很佩服。” 夏染问道:“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在中原也可以有所作为,为何要到这异国他乡来?” 莫掌柜说道:“他是二掌柜的远房亲戚,老家是在边镜小城,他不但有文才,武艺也可以,据说是想投军报效,没想到上峰处处苛待于他,所以,他一怒之下离开军营,在那边也呆不下去,上次二掌柜回家探亲,正好就带他来了。” 夏染愣了愣,倒没有想到,杨志是二掌柜的亲戚。 可昨天晚上,他问起杨志是不是在店里做事的时候,杨志是怎么说的? 他说并不是店里的人,而是莫掌柜的忘年交,可只字没提二掌柜。 这是什么意思? 莫掌柜说完叹口气,“唉,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也没有家室。” “是吗?”夏染若有所思,“他是想着留在这里长住下去了?” “应该是吧,”莫掌柜想了想,“听他说,倒是有在这边置业的打算,就是现在钱还不凑手。” 缺钱?夏染眉心微动。 “东家有所不知,这牧城有规定,买宅子置地,要想去官府倒换地契房契,要花上一大笔钱,称之为纳税,一般人买宅子都很费力,何况还要交一大笔税……” 他叹着气摇头。 夏染拧眉深思,莫掌柜觉得奇怪,“东家,为何对杨志如此有兴趣?” 夏染抬眼看他,目光沉肃,“莫掌柜,你觉得城主首野为人如何?” “首野?此人颇有几分手段,自身本领很强,别看人长得粗鲁像个莽夫,但实则为人心细,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就拿此次闭店来说,除了刚开始的十来天,城中有点骚乱之后,后面竟然被他压制了下去。 东家您进城的时候也该看到了,城中一派繁荣景象,虽说不及我们未闭店的时候,粮价也涨了些,但能迅速稳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本事了。” 夏染点头,“不错,这个首野,的确有两下子。” “不过,此人也是军中出身,身上杀气重,为人生性多疑,死在他手里的人也有不少,听说每月都有犯了军纪被活活打死的军士。” 夏染问道:“那依您看,像杨志这样的人,会得到首野的赏识吗?” 莫掌柜不假思索,一口否认,“不会。” “哦?为何?” “原因有二,一是因为首野本人就是一个觉得蒙林最是强大的人,根本不把中原文化放在眼中,二是杨志曾经和首野手下的一个副将发生过冲突,被首野抽过几鞭子,养了好些天才好,所以,杨志对他恨之入骨。” 呵,夏染心中顿时冷笑。 这事儿……可真是有意思了。 “那,二掌柜平时都怎么说杨志?” 莫掌柜想了想,“他倒没怎么说过,无非就是也觉得可惜,空有一身本事,却落得他乡。别的,倒也没有说过什么。” 夏染抿了一口茶,也没有迂回委婉,直接说道:“莫掌柜,我今天实则为杨志而来,我怀疑,杨志图谋不轨,会对我们不利。” 莫掌柜一下子惊得站起来,“这……” 他想问这话从何说起,可他看到夏染神色严肃,目光微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也没有。 更何况,夏染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莫掌柜算是夏染手下的老人了,跟着他多年,自然清楚夏染是什么人。 别看年轻,却十分果敢,眼光独到,敢做敢当,颇有几分气魄。 他很快稳住心神,“那东家想让我如何做?” 夏染轻轻笑起来,对莫掌柜的冷静和信任都很满意。 他放下茶杯,“很简单,静观其变即可,不要惊动他,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干什么。” 莫掌柜刚要开口,外面一个小伙计跑到门口,“掌柜的,杨先生来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姜还是老的辣 听小伙计说是杨志来了,莫掌柜第一时间看向夏染。 夏染不慌不忙,对莫掌柜说道:“他来的正好,我也正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可有藏身的地方?” 莫掌柜点点头,“有。从那道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小休息室,在这边说话里面也能听得到。” 夏染点头,起身挑门帘进了小屋里。 莫掌柜让小伙计把杨志请进来,他手端着茶杯,表面上风平浪静,心潮却如海浪般起伏。 他之前对杨志的印象的确不错,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甚至觉得此人去书院教书都有点可惜,还想着寻一个机会,若是有更好的归宿可以介绍他去。 甚至在刚刚还在夏染的面前,替他说了不少的好话,对他一番夸赞,可谁知道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莫掌柜觉得自己真是老马失蹄,老了老了,竟然看不出此人有如此祸心,在夏冉的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心里懊恼也有了一点火气。 可是姜毕竟是老的辣,莫掌柜在商场上也算是一号人物。表面上不动声色什么都看不出来,杨志很快进来先向他行了个礼问好。 莫掌柜笑着点头,“不必客气,快入座吧,昨天晚上老夫喝的有点多了,也不知道你是何时离去的,实在是惭愧。” 杨志笑了笑,“老人家难得如此开怀,又是逢生辰,也是应该的,我走的时候见您醉意微深,也就没有打扰。” “无妨,都是这么熟的关系了,不必在意这些。” 莫掌柜让小伙计给他上了茶,“这是新到的茶,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杨志兴致勃勃地端起茶杯,先用盖子轻轻划划水面便叹道,“果然是清香扑鼻,”他抿了一口连连点头,“新到的茶?” “是啊,茶庄那边的掌柜也是我的朋友了,他们新到了一批货,拿过一点来让我尝尝,我觉得还不错。” 杨志又抿了两口,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那我是托了你老人家的福了。” 莫掌柜摸着胡子,“什么福不福的?一杯茶而已,大家都是同乡,就应该彼此照顾,你若是喜欢,稍后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拿一些。” 杨志急忙站起来拱了拱手,“那就多谢老人家了,恭敬不如从命。” 莫掌柜摆了摆手,“不必客气。” 杨志叹了一声,“您也知道,我没有其他的爱好,就爱读个书喝个茶,别的东西可以戒,甚至酒都可以不喝,但是茶这个东西不行。我那里的茶叶都快见底了,这段日子甚至都是省着喝的,今天到您这里来,这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莫掌柜哈哈大笑,“你早说呀,不必如此,我这里虽然不是茶庄,但茶叶还供应得上,你若是没有了,尽管过来取便是。” 杨志一脸的欣喜,连连道谢,话锋一转说道:“不知茶庄那边什么时候能够开门营业?如果他们能开门做生意,那我们也就不愁了。” 莫掌柜喝着茶,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尖儿,说实话,若是在见夏染之前听到杨志问起这话,他就会觉得杨志也是随口一问,毕竟大家都是中原人,又算得上是志同道合,问一问也不算什么,可是经夏染这么一提醒,他就觉得杨志的这话里有话。 他慢悠悠的喝了半盏茶,抬眼看着杨志,杨志的笑容不改,一双眸子漆黑发亮,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谁家和谁家的情况也不一样,大家都是生意人,一般来说,生意上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所以老夫也不便多问。” 莫掌柜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是生意上的事情,如果杨志识趣,能够听得出的话外之音,他就不该再继续追问。 而且莫掌柜觉得,以杨志的聪明,绝对能够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这已经相当的明显了。 岂料,杨志点了点头,“那么您这粮店又是打算什么时候营业呢?我看咱们的一些同乡,日子过得也是颇为艰难,其他的不说,民以食为天,这钱粮向来是关乎到民生社稷,特别咱们很多同乡到蒙林来,虽然时间也不短,可依旧不习惯这里的食物,饮食习惯很难更改,一方水土养了一方人,还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好吃,就比如我,每天早上总得吃点家乡的东西,才觉得这一天算是真正开始了。” 莫掌柜是什么人?心思玲珑剔透,瞬间听出来杨智的话,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刚刚抛出茶庄开业的问题,实际上是想着抛砖引玉,拐弯抹角的打听他的粮店什么时候开门。 莫掌柜之前对杨志并没有什么防备,再加上他是二掌柜的亲戚,所以才大意了一些,现在头脑清楚,杨志问的问题又是如此敏感,他要是再觉察不出来,那他也就不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了。 莫掌柜摸着胡子笑了笑,“一家小小的米店而已,怎么还就关乎到民生社稷了?我们当初在中原的时候都不敢这样说,这要是让上面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有不臣之心呢,千万可不敢如此说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拱了拱手以示恭敬,“”更何况,现在是异乡为异客,说来说去,商人是最底层,无非就是想着赚点银钱而已,更何况我这个掌柜上面还有东家,自己做不得主,也就是表面上看着风光,实则在这里不但要蒙林规矩还要听从东家的命令,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做的很。 他这话顾左就右,透露出来的消息有很多,又听着像是因为不敢触碰蒙林的某些规矩,又像是得了东家的指示。 听的人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原因是什么。 杨志心里头疑惑丛生,本来觉得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怎么得到的答案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本来以为,莫掌柜对他已经十分信任,平时也很聊得来,他装作无意的询问一下,无非就是想打探一下开业的时期,怎么就牵扯出这么多的问题来? 他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竟然一时接不上话来。 莫掌柜看着他这个样子,越发肯定他是另有所图,心中暗自冷笑,垂下眼眸,继续低头喝茶。 在里边的夏染听到莫掌柜的这番话,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听说莫掌柜就是莫掌柜,果然是不同凡响。 虽然说一时麻痹大意,被杨志蒙混,可一旦清醒过来依旧是势不可挡,就如同一只猛虎,难道还能被一只狐狸一直骗下去吗?! 笑话! 莫掌柜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说道,先生心中有大义,老夫自然明白,但是要时刻牢记,这是在异国他乡,还是妄谈国事的好,你不会忘记因何离开故土,逃离到此吧? 杨志听完这话简直就是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他就是问了一个开业的日期,怎么就上升到家国大义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假意试探 杨志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莫掌柜会拿他从军中逃走,一路来到蒙林说事儿。 这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痛处,也是他最羞于见人的事。 无异于跟打他的脸差不多。 他愣了愣,脸上涨红,“老人家,您……” 莫掌柜心中冷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就是忍不住想这么干。 这家伙真当他老眼昏花了,好欺负不成?! 莫掌柜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们这些人身在蒙林,就跟无根的浮萍差不多,做生意嘛,无论是卖茶叶,还是开粮店,都是为了黄白之物,别说什么民生,若是在中原也就罢了,在这里,万一别人把你当成细作抓走,那可就麻烦了。” “尤其你还是在书院,那里有不少的贵族子弟,这其中的利害,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吧?” 杨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噎死在喉咙里。 夏染听着差点笑出声,莫掌柜真是厉害,把骂人的话说成这样,处处替你着想的语气,真是让人既生气又抓狂,还偏偏挑不出错处。 杨志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缓了缓,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勉强挤出一丝笑。 “在下……身在书院,也是为了宣扬中原文化,这您应该知道啊,再说了,那些贵族子弟他们有的……” 话没说完,莫掌柜摆了摆手,“这话可不能轻易说呀,若是有人问你,你为何要到这里来宣扬中原文化?难不成想让人人都觉得中原文化至高无上不成?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再打听出你曾经在军中效力,恐怕会对你不利呀!” 杨志一脸错愕,心里十分憋屈,以前他也说过这方面的事,莫掌柜还说他说得对,怎么今天感觉不太一样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志没滋没味的喝了水茶,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露出马脚不可。 他想了想,问道:“老人家,昨天来的那位公子,您觉得他怎么样?他说他家也是做生意的,我看他衣着不俗,应该是家境不错,您这些年也应该认识不少蒙林的生意人吧?” 夏染在里面听着,眉心微微一跳,哟,这小子是打听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想干嘛? 莫掌柜心头也是一惊,“那个……年轻人?我都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当时已醉,还真没有记得太清楚,只记得相貌倒是长得不错。蒙林的生意人太多了,这些年和咱们通商,也不少蒙林的商队去中原。” 他说到这里一顿,“说到此事,我倒是想起来,我有个朋友的商队要去中原一趟,想找一个向导,不知道你愿不愿回去一趟?出来这么久,肯定很想家了吧?人都说故土难离,你若是想借此机会去看看,那我就帮你说说,他们的酬劳给得也很丰厚,此乃一举两得的好事。” 夏染暗笑,莫掌柜这个试探用得妙啊,如果杨志没有问题,正常人都不会错失这样的机会,可如果杨志真的暗中与城主府有勾结,在密谋什么,那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牧城的。 杨志身子僵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多谢老人家的好意,不回去也罢,那是我的伤心之地,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何必再回去惹悲伤,再者,要过年了,按照行程,年前也走不到中原,还不如留在这里。” 莫掌柜心里有数,也不强求,更何况本也没有什么商队朋友,“也对,到时候你就到这里来过年,大家一起热闹。” “那我就提前谢过了,”杨志站起来说道。 莫掌柜笑笑,眉眼间却似有愁容。 杨志心头微动,试探着问道:“老人家可是有什么心烦之事吗?” 莫掌柜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您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如说与在下听听,若是能帮得上的,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即便帮不上,替您出出主意,宽慰几句也是好的。” 莫掌柜脸上的愁色更浓,“也罢,就说予你听听。这店里的人都是跟着我,我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我也不能对他们说,怕他们乱了心。” 杨志立即拍着胸口,一脸正义无谓,“您只管对在下说,在下虽然不是店里的人,但承蒙您多多照顾,一定会守口如瓶,若是需要,也会义不容辞。” 莫掌柜眼中浮现感激,“多谢。是这样,昨天晚上散酒席之后,我回房去休息,醉酒口渴,迷迷糊糊起来找水喝之时,突然发现在桌子上有一张字条。” 杨志诧异,“什么字条?” “字条上的字写得不甚工整,我老眼昏花,又醉了酒,看好半天才看明白,上面说,让我等乖乖在店中,不可四处走动,若是有违者,就让我等日夜不得安宁!” 杨志面露惊色,“竟然有此等事?简直岂有此理!” “谁说不是,”莫掌柜摇头叹息,“我也闹不明白,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真真是头痛。” “字条现在何处?” “说来也怪,我看罢多时,正惊诧担忧之余,那字条突然就自动起火,燃成了灰烬,竟是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非今天早上看到桌子上的浅灰,我还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杨志心口一阵紧跳,双手不禁握起,“竟然是这样……难怪您今日……” 莫掌柜紧紧闭着嘴,微微摇头,眼中暗含了警告,示意他明白自己的深意就好,不必说出来。 杨志心里奇怪之余,也松了口气,刚才真是气死他了,他还以为,这老家伙是察觉了什么。 闹了半天是被人恐吓了。 可恐吓他的人,到底是谁呢? 杨志心神不安,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他再也坐不住,站起来道:“老人家且放宽心,此事一定是有人从中作祟,说不定就是同行中人,您不必忧虑,这样,我去四处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莫掌柜郑重点头,“有劳你了,还望能够保守秘密。” “这是自然,您放心。” 杨志说完,匆忙的走了。 杨志一走,莫掌柜就变了脸色,哼了一声,转身进去见夏染。 “东家,他走了。” 夏染点头,“刚才的事,是……” “我骗他的,根本没有的事,”莫掌柜低声说,“若是他真的受人指使,现在一定心生疑惑,比我还要着急查出威胁之人是谁,您不妨在城主府外安排人手,看看他是不是去了那里,如果去了,一切就有了结果。” 夏染眼中含笑,“此计甚妙。” “不用其它人手,我自己去就行,这就告辞。” 夏染说完,轻步追了上去。 第七百二十三章 随便一招就内讧 夏染走得很快,几乎是一出门,抬眼就看到了前面脚步匆匆的杨志。 杨志也没有骑马坐轿,依旧步行,他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估计莫掌柜的话心生疑虑。 看来这家伙是知道点内情的。 夏染在后面悄然跟上,看他究竟去哪里。 这家伙没有走主街大道,而是穿来绕去走的都是一些偏僻的小路,看起来对这里倒是挺熟悉的。 走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停下,走到一扇门前,上前轻轻敲了敲,敲门的节奏,还挺特别,显然,猜测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暗号。 没过多久,有人从里面开了门,不知道杨志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人又把门关上,转身进去报信。 夏染认出这是一个府邸的后门,并不是昨天晚上遇见杨志的地方。 很快再次响起脚步声,有人从里面出来,看到杨志低声问道:“你怎么大白天的就过来了?有什么急事?” 杨志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来找你自然是有事,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吧!” 那人点了点头,关上门引着杨志去别的地方。 夏染稍等片刻,然后才追上去,手指微弹,一粒追踪丸弹到那扇门的角落里。 自从上次苏南衣利用此法找到隐藏的夏府之后,她就把手里的追踪丸分给大家,每人都随身带着几粒,以备不时之需。 那个人带着杨志去了附近的一处小院子,院子不大,但挺幽静。4周也没有什么,人,下然轻轻一跃跳上受伤往眼中看去。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处假山上,脚尖轻点,来到假山后正好有一处山洞可以容身。 杨志和那个人丝毫没有察觉。 那人的声音沙哑,说的是中原话,但是听起来有些生硬,应该是个蒙林人。 杨志声音低而急切,“听那老家伙说,有人给他写了威吓的条子,让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店中,不许随意走动,至于开业的事情就更不能提了。你最好赶快查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也有些奇怪,“竟然有这种事!究竟是什么人?” 杨志短促的笑了一声,“如果我知道,还能来问你?我一听这事儿觉得不对头,急忙过来找你了。我好不容易取得了那老家伙的信任,想着帮城主大人做点事情,让他们赶紧重新营业,可现在这个关口又出了这样的问题,你赶紧查查清楚。” “这几日城主很忙,焦头烂额的,这些事情已经无暇顾及。” 杨志有些急了,“这可是头等大事,还有什么比此等事更加重要?” 那人哼了一声,“你一个书生懂什么?一座城池的头等大事怎么会是商人之间的这种下贱之事?而应该是战事!明白吗?” 杨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说还真被莫掌柜给说中了,这些莽夫的眼中只有战争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哪里想得到,粮草才是战争的底气!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究竟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战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难道不是最简单的道理吗?如果战事一起,城中的钱粮只会越发的紧张,到时候吃的都没有,别说军心,民心也得乱!民心,军心都乱了,战事如何胜利?这可是釜底抽薪的大事!” 那人略意沉吟,显然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夏染也微微挑了挑眉梢,难怪莫掌柜对这个杨志赞赏有加,他的确是有几分才华,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不愧是在军中做过事的人。 杨志催促道:“你赶紧去把此事好好的跟城主说一说,如果不行就由我亲自去,当初在城主面前跨下海口的人可是我,到时候事情办不成,受责难的也是我!” “并非是我不让你去,而是现在情况特殊,而且城主并不在府中。” “那怎么办?你到底能不能查得到?” “你废什么话?我做事何时轮到你来命令我了?我自然有分寸!” 这人本来就有些不耐烦,现在被杨志质问催促,顿时有些受不了了,出声厉喝。 杨志显然也不敢和他硬碰硬,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也是心急,谁都是想把事情办好,若是真的从小处出乱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了,到了晚上我自然会去给你消息,如果城主要见你,我也会把你叫来!好了,就这样,我还有事。” 脚步声响起,那人竟然转身离去。杨志在后面咬牙切齿地低的骂了几声,随后也快步离开。 夏染心里暗暗恼恨,像杨志这种人不思虑好好的报效国家,竟然跑到其他国家来,搅得事情越发复杂,真真是可恨! 他看着杨志离开的背影,手指弹了弹,又弹出一粒追踪丸在他的袍角。 他倒要看看这个杨志究竟住在何处,只要知道了他的住处,想要暗中掌握他的动向,就不是什么难事。 跟着杨志出了这个宅子,杨志也没有回书院,更没有回住处,而是在街上晃悠,夏染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没有目的的乱逛,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而且,这家伙腰间的钱袋子还晃来晃去。 夏染看着他的钱袋子,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结果这条街没有走到头,杨志腰间的钱袋子就被偷了。 杨志根本不着急,垂下眼睛,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腰间,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他转回身,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两个小贼鬼鬼祟祟又得意洋洋的走进了一条巷子,他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那两个小贼正想把钱倒出来,好好的数一数。 刚一打开钱袋子,就感觉肩膀上一阵痛,扭头一看,杨志在身后冷冷的盯着他们,两个小贼顿时惊慌失措,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感觉胳膊一阵剧痛。 杨志把他们的肩膀给卸了,他们痛得大喊大叫。 杨志从腰间抽出匕首来,明晃晃的泛着寒光,“再叫,再叫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语气森然,让两个小贼打了一个寒战,再害怕再痛也不敢出声,紧紧的闭上了嘴唇。 杨志低头看了看钱袋子,笑眯眯的说:“回答我几个问题,要是好好的说,我不但能够把胳膊给你们托上去,还可以把这一袋钱都赏给你们。如何?” 两个小贼喜出望外,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两个人都对视一眼,急忙点了点头。 “您说,您说,只要我们知道的,我们一定如实奉告,绝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杨志手里的匕首轻轻击打着掌心,漫不经心的问道:“我问你们,你们可认识一个叫小武的人?和你们一样也是个小偷。” 两人脸露喜色,顿时点头,“认识,认识,今天还见过那小子呢!” “那好,带我去找他。” 第七百二十四章 随意变脸的“魔鬼” 夏染对这个城里还不太熟悉,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处破败的小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上就是一处废弃的破屋子,回周的墙壁都破败不堪,门就是一道用几根木棍绑起来的栅栏。 别说人了,连一只野猫都挡不住。 那些残破的墙壁就跟缺了牙齿一样,看起来特别难看。 夏染到这儿的时候,小武刚刚回来,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是夏染,不由得愣了愣。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夏染还没有回答,他又说道:“你不会是来逼我要钱的吧?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就肯定还绝对不会赖账的,你放心好了!” 夏染笑了笑,环顾四周,“我可不是来找你要账的。” 小武明显不太相信,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你来干嘛?难不成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就是这么穷,我也没有什么可丢脸的。” 夏染暗自好笑,心说,这个小子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这份坦荡倒是挺可爱的,没有遮遮掩掩。 夏染点了点头,“我不是来追账,我是来救你的命的。” 小武一愣,“救我的命?什么意思?” 夏染正想要跟他解释,耳尖儿微微动了动,他一把抓住小武的肩膀,“跟我走,来不及跟你解释了。” 小武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自然是不肯跟他走。 “哎?我说你究竟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好好说,别动手……” 话还没有说完,夏染一下子点了他的穴道,“闭上嘴巴,安静一会儿。” 小武目瞪口呆,他尝试了一下,自己果然不能再说话了,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妙,他又惊又骇,感觉夏染不断的刷新着他的认知。 夏染四处瞧了瞧,这院子里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什么容身之处。 他一眼看到角落里有一口破缸,上面布满灰尘还破了一个洞,不过倒是挺大的,外面还有一个柴堆挡住了半边,要是不仔细看,还真不会注意到。 只是这破缸满是尘土破烂溜丢的,夏染实在是嫌弃,可此时脚步声慢慢临近,已经隐约听到了说话声,也来不及找其他的地方,他抓着小武,两个人纵身跃入大缸中。 这口大缸也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用的,又粗又大,装下他们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就是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尘土,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夏染心里暗骂,这小子!为了他,我的损失可大了。 两个人刚藏好,腾起的灰尘也缓缓回落,外面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进来,有人推开了栅栏。 其中一个人喊道,小武,小武在家吗?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 那人又急忙对杨志说道:“他就住在这里,这一会儿没在,可能是到街上干活去了。” 说是干活,其实上就是偷东西,只不过是说的好听些罢了。 杨志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仔细的看了看,其实也不用仔细看,屋里也十分破败,除了张破桌子,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他看到放在破桌子上的茶杯,伸手摸了摸,里面的水还是热的。 “他应该还没有走远,你们其中一个人去找他,我在这里等消息,务必把他叫回来。” 其中一人道:“您有什么事非得找小武?其实我们哥俩都比他聪明,要是有什么需要效劳的,我们哥俩也成了,不非得找那个家伙,小武这个人看着挺老实,其实可奸滑了……” 他话都没有说完,杨志反手就是一匕首割在他的手臂上,一道血道子瞬间流出血来。 那小子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就差双腿一软,趴在地上叫娘了。 “让你们干什么就要干什么,老老实实听话,废话一个字不许多说,再多说一个字就划一刀,听懂了吗?” 那两个小子都吓疯了,一个劲儿的点头,根本都不会说话,你现在就是让他们说,他们也哆嗦着说不出来了。 杨志冷冷道:“那还不快去,滚!” 其中一人站起来就往外走,杨志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警告你,最好别想着偷跑,或者是去报官,我的本事你应该知道,我既然能从街上找到你们俩,就能找到你们的家里去,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不敢,不敢,小的就是去找小武,不敢干别的,您放心!” 杨志语气冷淡,声音里却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无论找都找不到都必须回来,一炷香之内,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对方说完,连滚带爬的爬出了院子。 剩下那个受了伤的想走也走不了,心里简直无比崩溃。 躲在破缸里的小武,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刚刚他还在气愤,以为这个人找自己是有什么好事儿,结果被这两个小子截胡,可没有想到,转瞬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虽然是小偷,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营生,可是偷东西却从来不害人性命,甚至连伤人都不曾有过! 他看得出来,杨志可是一个狠角色,不动声色之间就能用匕首伤人,脸上没有丝毫的凶狠可怕,可那双眼睛却冰冷如深潭,杀机森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和杨志虽然算不上多么熟悉,但也见过几次面,特别是他和莫掌柜在一起时,一直表现的都是彬彬有礼,一副书生做派。 他知道杨志在书院里教书,教书先生是什么?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教书育人,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更别说动刀枪。 小武觉得杨志就像是一个会变脸的妖魔,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另一幅面孔,这种感觉让他恐怖而窒息。 无声无息之间,后背就出了一层冷汗,让他感觉透骨的冰凉。 杨志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脚尖轻轻踢了踢他,“起来,别在那里装死!手臂上只了划一刀,别说一刀,十刀你也死不了!” 那人腿脚发软,可是杨志的狠厉让他不敢违抗,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又缓缓地爬起身,摇摇晃晃的站住。 他的身体就跟打摆子一样,来回的晃动。 杨志嗤笑了一声,实在是看不得这副窝囊样,厌恶地问道:“你和小武关系好吗?” 到现在为止,这个人也不知道杨志究竟找小武干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也拿不准主意,嘴唇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说好吧,万一杨志是来杀小武的,那岂不是要连累自己? 说不好吧,万一他是小武的朋友,再朝自己撒气,这可怎么办? 他都快急哭了。 “如实说,不许给我动心眼,否则的话,我就在你的心上多扎几个眼儿!” “我说,我说!其实我和小武并不是特别熟悉,只是偶尔在街上遇到打个招呼,知道他家在这里住而已,其他的并不是十分的了解。” 杨志眼睛盯着他,见他说的应该不是谎话,微微点了点头,拉长了语调声说道:“这样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杨志这拉长的声调,就和一根细韧的丝一样,轻轻的勒住那小子的心尖,慢慢收紧。 他看着杨志的笑脸,后背有些发凉,喉咙发紧,忍不住吞了好几次唾沫,但都没办法缓解心底的恐惧。 杨志轻轻笑,眼睛打量他,“我看你这样,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吧?说起来也是在人间受苦,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的去投胎?也许能够投到一个好人家呢!” 对方豁然瞪大眼睛,再傻也知道了他的意思,“不……” 刚吐出一个字,就感觉喉咙一凉,热热的粘稠的血,从他的喉咙切口处喷出来,沾了满身。 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眼睛用力瞪着,鼻翼快速煽动,张大嘴巴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他倒下去,眼睛看着杨志,对方的脸连条笑纹都没有改变,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最终,他眼前的景物定格在这一处,归于一片黑暗。 杨志蹲下身,在他身上蹭了蹭匕首上的血,慢慢收好,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粉末,尸首迅速消融,化成一滩血水,发出刺鼻的味道。 杨志伸了个腰,目光望向门口,似乎在等着刚才去找小武的那个人回来。 这一切都落在夏染和小武的眼中。 小武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紧绷,发抖,要不是夏染点住他的穴道,他恐怕要忍不住惊叫出声。 夏染偏头看看他,看到他的神色,就知道这小子受的刺激不小。 夏染本来想着替他遮一下眼睛,后来想想还是没有。 虽然他年纪并不大,但总归是个男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恐怕比现在看到的更残酷,他要是没有点心理准备,没有一点防卫,那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门外响起脚步声,去找人的那个小偷也回来了。 他一眼看到杨志,却不见自己的同伴,喘着气愣了一下,“他……呢?” “小武呢?”杨志不答反问。 “没有找到,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也问了几个相识的人,都说没有见到他。” 小偷回答时明显有些害怕,眼角的光四处飘忽,看到那滩血水的时候,心头猛然一缩,浑身直冒凉气。 “没找到啊,”杨志想了想,看着他像老鹰高高在上的看着无路可逃的小兔子。 小偷后退两步,转身要跑,杨志手腕一翻,匕首直射出去,刺入他的后心。 他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杨志慢步过去,拔出匕首,和方才一样,倒入粉末,尸首消失不见。 他叹了口气,可根本没有一点惋惜的样子,然后转身慢步离开。 四周恢复平静,静得像是连风声都停了停。 小武觉得自己僵硬的像一个石头人。 夏染也没动。 忽然,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杨志面无表情的又出现在院门口,若有所思的站了半晌,最后又慢慢离去。 这一次,夏染才带着小武从大缸里跳出来,解开他的穴道。 小武身子一软,差点摔倒,说不清是麻还是别的。 夏染没扶他,任由他瘫坐在冰凉的地上,他的眼睛看着那两滩血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夏染淡淡道:“好了吗?好了就爬起来,像个男子汉!” 小武颤抖了一下,慢慢爬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他为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就疯了一样往外跑。 夏染拦住他,他用力挣扎大声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莫爷爷!这个人面兽心的凶手,他一定有企图,说不定会对莫爷爷不利的!” 夏染虽然猜测到他是担心莫掌柜,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感动。 这孩子刚才明明那么害怕。 夏染轻轻拍拍他,“别担心,莫掌柜已经知道,这家伙别有所图,我刚从莫掌柜那里出来,要不是跟着杨志,看到他抓了那两个人,我也不会知道他有心害你。” “不过,”夏染略一沉吟,“杨志应该会先问你打听我的事情,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知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要打听我的底细。” 小武消化了一会儿才把他说的这些弄明白,“你……你是说,莫爷爷已经知道了?你和莫爷爷早就认识?否则他怎么会听你的话?还有杨志,他为什么要打听你?” 夏染笑笑,“你果然很聪明,还挺会抓问题的关键。没错,我和你莫爷爷早就认识,只是好久不见,他昨天晚上又喝了酒,一时没有认出我来而已,我那时候也还小,他不认得我也很正常。昨天晚上人多,我也就没有多说,今天一早我又去见过他了。” “至于杨志,我是昨天晚上和你分手之后,无意中发现,他行踪鬼祟,这才觉得他不像好人,今天一早提醒了莫掌柜,可巧杨志也去了,他也察觉出了端倪。” 小武听到这些,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夏染看看这破院子,问道:“这是你家?还是你暂住在这里?” 小武苦笑,“我哪里还有家?家中人早就死绝了,父亲和哥哥都死在军中,家产也被充公了,我没地方去,只能找这些没人住的破房子……” “死在军中?”夏染疑惑。 “是啊,城主大人治军严明,稍有不慎就要军法伺候,我们城中的男人,很多人到了年纪都会被征走去军营,一旦犯了错,就……” 小武红了眼睛,强忍着眼泪看向别处。 夏染心里有些怒意,“走吧,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杨志知道,不太安全了。” 小武抹抹眼睛,看着夏染,“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你莫爷爷的朋友,生死之交的儿子,就凭你叫他一声爷爷,他那么疼爱你,我也得帮你,这个回答可以吗?” 小武咬了咬嘴唇,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 夏染心中酸涩,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说对不起,莫掌柜的孙子早早亡故,这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痛,他疼你,你敬他,刚好可以弥补伤痛,你只要一直这么敬他,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小武震惊又严肃,他突然跪下,对夏染叩了几个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莫爷爷也救过我的命,我愿意一直敬他照顾他!也愿意助你,只要用得着我的,尽管说话!” 夏染刚刚的酸涩被他这几话弄得又有点感动想笑,扶起他道:“好,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夏染带着他离开小破院,想着先带他回客栈,好好收拾一下再易个容,再和苏南衣商量一下情况。 第七百二十六章 追踪丸的味道 在回客栈的路上,夏染就在一家衣服店买了一套衣服,让小武换上,以免在路上遇到杨志,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回到客栈,苏南衣和云景并没有在,夏染就让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 现在小武也镇静下来,夏染发现这孩子还算是稳重,有大将之风,能这么快的冷静下来也算是非常不错。 他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开始考虑以后应该怎么办。 此时的苏南衣和云景,正在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云景的脚步突然一顿。 苏南衣站在一个小摊位旁看着几本杂书,云景小声说道:“娘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苏南衣本来被那些杂书吸引的目光,听到他这么一问,收回神抽了抽鼻子,随后目光就是微微一凝。 她看向四周,发现一个长相不俗的男人,无论气度容貌都非常不错,身上还穿着中原人的服饰,只是……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追踪丸的香气。 苏南衣微微点了点头,小声道:“没错,这个人的身上有追踪丸的香味儿,不知道是谁放的,总之是我们的人,走,跟上他。” 扔了一点碎银子,把那几本书拿上,苏南衣和云景假若无意的跟在此人的身后,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夏染嘴里的杨志。 杨志上了那两个小偷之后,就亲自上街来找小武。 他早就知道小武是小偷,前段时间他把注意力放在粮店上,对粮店里的人都进行了了解,这个小武不是粮店里的人,却意外的得到了莫掌柜的疼爱和喜欢,他就更加注意小武。 仔细了解之后,发现小武是个小偷,每一次来见莫掌柜时还装模作样的,他就觉得有点意思,那时候就想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可以把小武拿来利用一下。 昨天晚上见过夏染,他觉得夏染不太寻常,小武就是一个小偷,怎么会结交那么有钱的朋友?而且还跟着他一起来拜寿。 现在是非常时期,中原人闭店,别看首野表面上压制住了,其实暗涌从来没有停过。 他现在用的是城中的积粮,而且手段又极其狠辣,所以暂时能够镇压得住,可是就像他说的,民以食为天,若是长此以往,民心暴动,那他也会有压不住的时候。 这些年,越是蒙林的贵族,越是大的城池,被中原文化影响的越是深重,这一点他在书院教那些贵族子弟读书时就能够看得出来。 特别是对中原那些精细的粮食,美味的糕点茶叶,华丽的丝绸,这些东西,如今都让蒙林人欲罢不能。 如果没有这次的闭店风波,他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 这让杨志暗暗心惊,也觉得当初和蒙林人定下合作条约,达成通商协议的人实在是厉害。 可他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当务之急,他得帮助首野解决这次的危机。 当初他可是在首野的面前夸下海口的,若是做不到,首野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杨志心烦意乱,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沾染了追踪丸的气味儿。 在街上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小武,他正心烦意乱,忽然看到街角有一辆马车,一个丫鬟从车上下来,正朝着他走过来。 苏南衣也看到这一幕。 她观察入微,很快发现杨志在看到那个丫鬟之后,立即就调转了目光,但是那一瞬间的反应,还是暴露出他的欣喜和期待。 苏南衣拉着云景,站在一个小摊儿前,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杨志。 那个丫鬟并没有在杨志的面前停留,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寻常的人可能不会注意,但是苏南衣还是一眼就发现,这个丫鬟在和杨志错身的那一刹那,把一样什么东西扔在了他的身上,杨志接住,紧紧握在手中,若无其事的依旧向前走。 这个瞬间发生的很快,而且杨志的动作也非常熟练,熟练的根本就不像第一次。 而且苏南也很快认出这个丫鬟,就是那个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因为之前打过照面,所以苏南衣对她十分有印象。 她和云景侧开身挡住脸,那个丫鬟并没有发现他们。 丫鬟走到一家买糖糕的店里买了一些点心,然后又回到马车上去,整个过程看起来极其自然,但是苏南衣知道,这个丫鬟恐怕就是冲着杨志来的。 马车缓缓离开,杨志也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交集,真的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云景小声问道:“娘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看那个丫鬟不太寻常,我们现在是跟着丫鬟,还是跟着那个男人?” 苏南衣略微想了一下,“跟着那个男人,他的身上有追踪丸,应该是咱们的人做下的标记,既然已经发现了他有问题,那咱们就跟着他,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绝对有联系,只要安定他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发现。” 云景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那娘子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他说完一溜小跑,苏南衣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枕头,看着他跑到哪家糖糕店前,没过多久就捧着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糖糕回来,“那,娘子快吃。” 苏南衣心头温暖,接过来放在这边咬了一口,说实话,这个糖糕做的并不怎么样。 那家糖糕店是蒙林人开的,味道远远不如中原人自己做的地道,但是此刻在苏南衣吃来是又甜又软,她双手捧着地到云景的嘴边,“景儿也吃一口。” 两人一边吃一边走,慢步追上杨志,杨志此时看起来脚步匆匆,似乎是赶着去什么地方,完全不复刚才在街上时的状态。 苏南衣和云景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时不时说几句话,两个人混在人群中,一点儿也没有不自然。 跟着杨志来到一条窄窄的街道,街上十分安静,行人也很少,苏南衣和云景不好再跟过去。 好在杨志也没有走得太远,看到他在一道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伸手拍拍就开了门,有意思的是,开门的就是刚刚给他东西的那个丫鬟。 苏南衣微微挑了挑眉梢,这事有点意思了。 等到杨志进去门关上,苏南衣和云景又等了一会儿,走过去看了看那道门,只应该是一处后门,什么牌匾也没有。 苏南衣若有所思,云景低声说道:“娘子,要不然咱们转到前面去看看吧,我觉得这个人鬼鬼祟祟,一定是有什么。” “行。” 两人正准备往前门的方向绕过去,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 这脚步声很轻,有点儿鬼鬼祟祟的样子。 两人顿时提高了警惕,四周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唯有不远处的一棵树,长得十分粗大,他们第一时间迅速闪到树后,屏着呼吸,看着脚步声音来的方向。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两条人影从另一条小巷子中走了出来。 第七百二十七章 化尸药粉的来历 这两个人东张西望,脚步走得很轻,好像很怕别人发现的样子。 苏南衣和云景一看到这俩人就哭笑不得。 老修和思格兰。 云景刚想叫住他们俩,苏南衣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睛笑得弯弯,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一下子弹了出去,正弹在老修的袍角边。 老修正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忽然之间被击中了袍角,顿时吓了一跳。 思格兰也警惕地看向四周,老修仔仔细细的查看,最后目光落在那棵大树上,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眼色,一左一右的往这边包抄过来。 苏南衣和云景忍住笑,感觉到他们走到了近前,猛然跳了出去,两人顿时神经紧绷,下一秒正想要出手,定睛一看是他们俩,老修的胡子都气的撅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刚才正紧张着,你们居然开这种玩笑。” 思格兰小手拍的胸口,“真是吓死我了。” 苏南衣忍俊不禁,看着他们俩,“你们俩干什么呢?偷偷摸摸的跟小偷一样。” 老修指了指那道门,“我们可不是小偷,我们是想着在这四周观察一下,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南衣看了一眼来的方向,“我们也是跟踪一个人到这里来的,正想转到前面去,看看这是谁家的宅子,结果就听到你们俩的脚步声,不用看到人,光凭着脚步声就觉得太鬼鬼祟祟了,所以就想着看是什么人。” 老修哼了一声,“我们是跟着那位三小姐来的,这是她的住处,前门看得很严,我们想着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能够进去,想暗中留个记号,晚点回去再向你们说。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和你们遇见。” 苏南衣也不意外,她猜到八成就是三小姐的住处,她写了纸条把杨志约了过来。 杨志鬼鬼祟祟,不敢走正门,所以走了后门。 她做到心里有数,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前门看。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先回客栈去。” 大家一致同意,快步往回走,苏南衣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在一起?” 老修本来应该和卡克斯夏染三个人一组,陆思源和思格兰一组,平时大家都是在客栈里装作不认识。 老修说道:“夏染那家伙不是去了粮店吗?我在客栈里实在闷不住,就想出来转转。思源他说想去看看军营那边,带着思格兰怕出危险,卡克斯呢就留在客栈里暗中观察,所以我们俩就一前一后上了街,然后再一起四处闲逛。你们这边有什么收获?” 苏南衣偏头看着他,“那这么说来,那个家伙的身上追踪丸的味道跟你无关了?” “追踪丸?”老修摇摇头,“我今天没有用。那就应该是夏染用过的。咱们快点走,也许夏染已经回到客栈中了。” 苏南衣所料不错,夏染已经在客栈中等候他们多时。 看到没有人注意,陆续来到苏南怡和云景的房间。 陆思源还没有回来,苏南衣就让夏染和老修各自说说查看到的情况。 相比起来,夏染这边遇到的事情最是复杂,他详细的把情况一说,苏南衣打量着小武,点了点头,“没错,他的处境的确是很危险。可是如果这样消失不见,那杨志就会更加怀疑你,他很聪明,不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肯定会想到这件事情和你有关联。” “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是任由他在那个破院子里,实在是不放心,杨志此人阴险狡诈,杀人一点都不手软,根本就不像表现出来的书生模样,而且手段极其狠辣,若是放他回去,以他作饵,万一有个闪失……” 夏染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 小武的脸色严肃,双手紧紧握了握,“没关系,如果需要我回去的话,我可以的,我不怕。” 云景看了他一眼,“就算你不怕,我们也不能让你回去送死,那家伙肯定不会放过你。” 苏南衣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所以我们现在要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既能保证效果的安全,又让杨志无从下手,最好是能打消他对夏染的怀疑。” 老修拧着眉头,沉默了半晌问夏染,“你是说他的手里有一瓶药,可以把尸首化作无形?” 夏染点了点头,“正是,我还纳闷儿,这种药可不好弄,他手里会有?以他的身份,他现在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而且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啊,”老修补充道。 他们的手里也有药,制作这种药的方子苏南衣也会,对于一个医者或者是用毒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可问题在于,做这种药粉需要用到两味药材,这两味药材就极其珍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凑齐的。 否则的话,这种药粉早就泛滥在江湖,杀个人随随便便把尸体一化,无影无踪,那上哪找去? 什么痕迹都没有,报仇都没有地方报,那江湖早就乱套了。 老修别看平时嘻嘻哈哈,但是很能够看到一些事情的特殊角度,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沉吟道:“我觉得查杨志还可以从这一瓶药下手,如果他单纯只是和城主站在一队,暗中替城主效力,查看中原商人什么时候开店,以稳固城中的秩序,这倒是没什么。 人各有志,投靠猛林的中原人并不在少数,更何况杨志是在军中逃走,本来就在中原有些怨恨,他想在这里站稳脚跟,讨好城主是有效而快速的捷径。 可是,如果这个家伙有别的企图,那就另当别论了。” 苏南衣的眸子清澈冷厉,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这种药粉当初是从药王谷流出去的,老谷主当时就万分担心,这种东西会为祸江湖。 我有责任追查这种药的去向,既然杨志敢用它来杀人,他就必须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否则的话,岂不是让我背了骂名,让老谷主寒心。” 老修诧异了一下,“你说什么?这种药是你研制出来的?” 苏南衣点头,“是,当初在一本古书里发现的,在神医谷觉得无趣,就研究出了很多种***,这是其中一个,我本来并没有打算把它带出神医谷,可是当时出了一些变故,有人夜闯神医谷,偷走了不少药材和药粉,这种东西就在其中,这件事情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苏南衣话音刚落,夏染看着老修有点儿疑惑的问道:“这件事情你不是知道吗?之前还曾经答应帮着她寻找一下,有没有人暗中使用,当初你可是拍了胸口的。” 老修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尴尬,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苏南衣,摸了摸鼻子说道:“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老了嘛,有时候记忆会出现偏差,最近的神经又一直绷得很紧张,忘掉一些事情也很正常嘛,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 夏染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往心里去。 苏南衣垂下眼眸,似笑非笑,慢慢抿了一口茶。 第七百二十八章 这该死的暧昧 老修也低下头喝了半杯茶,然后岔开了话题。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杨志有问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去城主府,还是去看看这位三小姐?” 苏南衣想了想,“城主府那边倒是不忙去,因是因为那里肯定戒备森严,咱们还没有摸清楚状况,通过刚才夏染所说的,我觉得,杨志和城主当面接触的可能性并不大,应该是由今天见面的那个人来谈话,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如抓住那个人问问再说。我现在感兴趣的是,杨志和那位高冷的三小姐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老修摸着胡子,眉毛差点飞出去,“男女之间如此神神秘秘的见面,那还能是什么关系?这还用说吗?” 苏南衣没搭话,云景眨着眼睛问道:“那是什么关系?” 夏染眼中含着讥笑,嘲讽老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抿着嘴唇看着他如何向云景解释。 云景单纯天真,根本不懂这种内涵的话,可是当着苏南衣的面,老修又没有办法解释的那么透彻。 老修噎了口气,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苏南衣淡淡道:“我看也未见得,那位三小姐高冷的很,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上,和杨志之间也许有其他的利用关系。” 老修撇着嘴,摸着胡子,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有些时候女人的品位很难说呀!就爱那种苦大仇深的秀才,觉得他们是壮志难酬,没有机会,舍才帮助他们,为他们铺路搭桥的不有的是吗?”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个是话本子里写的吧?那些话本子都是一些根本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穷酸儒写的,他们心里暗自幻想,富家小姐能够看上他们,助他们飞黄腾达,可是现实又达不到,所以就把这些写在话本子里,变成一个个凄美的故事。你都这种年纪了,胡子一大把,还信这种鬼话呢?” 老修有点儿不服气,还想反驳,云景一锤定音,“要不然这样吧,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们在这里争论什么?还扯上什么话本子了,这和话本子有什么关系?” 一番话,把两个人堵得哑口无言。 苏南衣忍住笑,云景真是这两个污浊家伙中的清流! “好了,景儿说的对,耳听为虚,自己想的也不真实,不如亲眼看到的。这个三小姐对杨志是什么态度我不敢说,可是我觉得杨志对这位三小姐倒是有几分钟情,当时他接到纸条时还有看到马车时的那种兴奋和期待,做不得假。” 老修听到这话儿得意的冲着夏染挑了挑眉毛,似乎他已经赢定了。 夏染哼了一声,低头喝茶,不再理会他。 两个人加起来一定不超过六岁。 正在说着,陆思源也回来了,他一身风霜显然是走了很远的路。 夏染急忙倒了杯热茶给他,大家看着他喝完这才问道:“你去了军营?” 陆思源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跟着首野出城的。” 夏染接过话来说道:“难怪那个男人对杨志说手也不在府中,看来说的是真话,并非是敷衍他。” 苏南衣点头对陆思源道:“思源,你接着说。” 陆思源脸色凝重,“我觉得首野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了墨铎大军开拔的事儿,现在整个军营中气氛看起来特别紧张,操练也很严格,完全就是大战在即,拉兵演练的场面,首野此人也的确有两下子,身手非常不错,无论是马上还是步下,他本人绝对不容小觑,而且此人冷酷多疑,不是那么容易亲近,更不会轻易取信他人。” 陆思源的话让大家都陷入沉默中,确实要想攻下牧城,首先就得拿下首野。 可首野其人大家在入城的那天都看见了,又如陆思远所说,不但身手好而且为人多疑,心思狡诈,要想取得这样人的信任,短时间内根本就不行。 苏南衣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脑子里千回百转想了半晌,她忽然说道:“既然是他不相信任何人,那巧了,我们不一定非得让他相信我们,我们也可以让他怀疑别人啊!” 云景点点头,“没错,可以让他怀疑那个杨志,还有和杨志私底下见面的那个男人。” 夏染的眼睛也亮了,“不错,莫掌柜当初也埋下了一个钉子,告诉杨志说有人暗中威胁他,杨志这才迫不及待的去找那个男人,想必接下来他们就会因为这个无中生有的人而展开调查,只要他们动起来,我们就能够找到破绽!” 苏南衣脸上又露出笑意,“不错,正是如此。另外军中我们也可以给他适当的搅乱一下。” 大家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各自出着主意。 他们这一路走来,对蒙林各处的情况也非常的了解,牧城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相比起其他的,需要花费不少的心力,但是他们也是对手越强,胜负欲也就越强,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而此时的杨志,正在三小姐的府中,他被请到一处厢房里。 旁边就挨着花房,正值冬季,花房里的花却开的娇艳阵阵的香气不断飘来。 丫鬟给他上了茶,杨志低头,看着茶水中绿的芽尖儿,心也跟着这茶叶起起伏伏。 他此时哪还有心情品茶,鼻子下飘荡着香气,茶水淡淡的热气腾在他的脸上,他的脑子里想着三小姐的身影,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环佩叮当,还有一股清香,像是把其他的花香都比了下去,慢慢向他走飘来。 他顿时绷紧了身体,放下茶杯,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曼妙的影子缓缓走进来。 那女子轻轻抬起脚,跨过门槛,裙摆划过门槛,他似乎都听到了华丽的衣裙轻轻摩梭过木料的声音,细腻温润,就像是轻轻扫在他的心尖上,让他的心头一阵阵悸动。 他呼吸有些急促,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了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恭敬的行了个礼,“三小姐。” 三小姐微微点头,手一指椅子,“杨先生请坐吧,不必多礼。” 杨志此时也不敢坐,直到三小姐在他不远处的椅子上落座下,他才肯入了座,眼角的余光看着三小姐,眼睛却垂下来,看着自己的鞋尖儿,丝毫不敢逾越。 三小姐嘴角滑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睛看了看他手边的茶杯,“杨先生对这茶还满意吗?” 杨志点点头,拱手道:“多谢三小姐的盛情,这茶甚好!” “我听说杨先生对此非常精通,也很喜欢茶道,此茶能够入得了杨先生的眼,想必是非常不错的,承蒙杨先生不弃,稍后走的时候带上一些吧。” 杨志喜出望外,心底一阵阵喜悦涌动,“那就多谢三小姐了,恭敬不如从命。” 三小姐浅浅一笑,杨志正好抬眼看她,看到这个笑容,只觉得像是一朵无比娇美的春花,在自己的眼前徐徐绽放,这种美好的感觉,让他一时怔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七百二十九章 心猿意马 看到杨志有些愣神,三小姐非但没有怪罪,反而端起茶来轻轻笑了笑,“先生不妨再喝一杯,如何?” 杨志回神,耳朵有点发烫,急忙端起茶来挡住自己的脸,暗暗骂自己,实在是失态。 他喝完了茶把心绪调整好,这才缓缓问道:“不知三小姐此次让在下来是为了……” 三小姐浅浅一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是之前收到了义父的来信,义父说,京城那边中原人也闭了店,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他听说牧城这边也是如此,所以写信来问我是不是这样,我之前听城主说,杨先生对这件事情有办法。” 杨志喉咙轻轻滚了滚,没有想到三小姐对这件事情也感兴趣,他顿时心中越发坚定,必须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不瞒三小姐,在下的确是在暗中打探这件事情,我觉得并非是偶然。在下虽然出身中原,但是来蒙林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里十分喜欢,打算长期下去,既是如此,就有义务有责任对城中做些贡献。三小姐也在此城中生活,在下就更应该竭力而为,为三小姐分忧。” 三小姐眼中含笑,她的眉眼精致,杨志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蒙林女人,一般来说蒙林女人多半身材比中原女子要高一些,魁梧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娇小玲珑,这其实并不符合中原男人的审美,但这位三小姐不同。 她的眉眼没有寻常蒙林女子的粗犷,反而多了许多的精致感,眼窝有点深,鼻梁高挺,嘴很小,唇白齿红,微微翘起时却有无限的风情,眉眼中尽是妩媚柔情,却又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清纯。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看起来极为特别极为美艳。 三小姐说道:“这样自然是最好,那我再次先谢过先生了,说实话我虽然是蒙林人,但我很喜欢中原的东西,他们的瓷器丝绸,还有那些香料,都让人痴迷,若是闭门不卖,实在是可惜的很。 再说我蒙林虽然和中原通商贸易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我们一贯守信,和平发展,很少有强买强卖的情况,对中原人也只是有很低的赋税,可以说对他们是极尽可能的保护。此次闭店一定是事出有因,还希望先生能够多多帮忙。” 杨志立即点头,“三小姐言重了,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为三小姐和王爷效命!” 三小姐没有说话,看了丫鬟一眼,丫鬟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来,双手递了过去。 杨志急忙站起来,刚要摆手拒绝,三小姐又说道:“这是义父的意思,上次多谢先生的帮忙。他才能够查出图谋不轨之人,这算是对先生的酬谢。义父说,现在牧城这边还有需要先生多多帮助的地方,等日后这边的事情解决,如果先生想去京都,他也自会安排。” 杨志心花怒放,当即道了谢,恭恭敬敬的把银票收了起来,“那就多谢三小姐,请代为转告老王爷,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为老王爷效劳。” 他说完,眉心微微动了动,是想到了什么。 三小姐看到她的神色变化,“杨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杨志略意迟疑,“其实在下还没有拿得准。” 三小姐轻轻笑了,“先生不必如此拘谨,有什么怀疑或者是线索,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讨一番,或许会有其他的发现,也说不定。” 杨志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他便不再犹豫开口说道:“据在下所知,有一家中原粮店的老掌柜,曾收到过一封恐吓信,让他和店里的人都不可随意走动,更不能随意开门。在下还没有查清楚这背后恐吓的人究竟是谁,所以不敢妄言。” 三小姐一听这话,目光眼眸子里的笑意顿时褪去了几分,语气也微微冷了下来,“哦?有这种事?!” “正是,在下已经去过城主府说过此事。” “那城主大人是如何说的?他现在应该急需要城中的稳定,对此事也一定非常的重视吧?” 杨志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 杨志叹了一口气,后面的话没有再细说。 三小姐摆了摆手让丫鬟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杨志那颗心又加快了跳动。 三小姐微叹了口气,“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你也不用担心城主会知道,本小姐也清楚,杨先生是为城中的安定考虑,义父也是清楚的,让杨先生暗中相助城主,他就是觉着杨先生有大才,可以完成此重任,先生可明白?” 杨志听了三小姐的话,眼睛亮了亮,刚才还犹豫不决的,心顿时安稳了几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觉得,这城主府中并不太平。好像有人并不想让中原人开店,或许这也是他们突然闭店的原因。要知道,商人都是看重利益,他们不远万里告别故乡,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赚钱,难不成是为了在这里闭店休息吗?由此可见,能让他们抛却利益的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是这些商人十分浅见,想不到这一层,可在下觉得此事一定事关重大,听说城主最近加紧练兵,我想……” 三小姐的眉心一跳,脸色也有些凝重。 “三小姐请想,这次中原人闭店都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别处不说,且说这牧城当中,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就拿眼下来说,城主府原来的粮食都是从中原人那里采办的,后来中原人闭店,城主把城中的积粮拿了出来,这才算是暂时压下。 如果中原人一直不开店,那又能够坚持得了多久?一旦压制不住,结果会怎样?所以在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去了城主府,十万火急,让城主尽快的派人调查,在下一届书生,毕竟实力有限,在这方面的确是无能为力,可是城主的心腹列昆说城主并不在府中,而且看他似乎对此事并不太在意,所以……在下实在是心急如焚。” 三小姐沉默了半晌,“先生的意思是说,这牧城中有人推波助澜,不想让城中安定?” 杨志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三小姐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来,眼神中的笑意渐渐退了温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气。 “如此说来,此事的确非同小可,城主那边儿也许是太忙了,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即是如此,那就劳烦先生暗中多多观察,如有什么情况,还请及时来报于我,我会如实写信禀告义父,义父一定会记得先生的大义。” 杨志听到这里简直心花怒放,他急忙站了起来,施了个礼道:“多谢,三小姐,在下也定当尽心竭力为城主效力!”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语气似乎柔和了几分,“请三小姐放心,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定当及时回报三小姐。 ” 话音刚落,在小姐身边的丫鬟手捧着一个纸包走了进来,三小姐亲手接过,缓缓的向着杨志走过来。 第七百三十章 不动声色的挑拨 随着三小姐一步一步的靠近,杨志感觉自己的心也在随之一下一下的跳动。 他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儿,不敢胡乱看,更不敢抬头看三小姐。 眼角的余光,只看到那片裙摆慢慢的向他靠近,轻轻浮动,就像是一朵的花瓣,悠然盛开。 他感觉自己闻到了三小姐身上的淡淡香气,仿佛置身于花园之中,那一层层的花瓣就像是开在他的心上。 “先生,请不要嫌弃这点儿茶叶,还请您笑纳。” 三小姐的声音宛如莺转,轻轻的,响在杨志的耳边 杨志心慌意乱伸手去接,不知道怎么的,手指尖就碰到了三小姐的手背,那细腻温润的触感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他的心都跟着轰然一炸,那种美妙的感觉无法形容,就好像是被雷电击中,从手指一直到了心里,他的心都跟着颤了几颤。 手一抖,接过来的茶叶差点落在地上,他慌乱地后退了两步,“多谢,多谢三小姐!” 三小姐轻轻一笑,笑声极轻,就像是春日里的风,“先生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也见过几次,我很仰慕先生的才学,也很钦佩,若是先生有空,不妨常来教教我汉学文化,我也很感兴趣。” 杨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匆忙的抬头看了看三小姐,又迅速的垂下头去,那一瞬间,她的眼波像是荡漾在了杨志的心里。 杨志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在下何德何能,如果小姐喜欢,在下一定随叫随到。” 三小姐行了个礼,还是按照中原里来做的,动作还很标准,“那就多谢先生了。” 杨志见她行礼,顿时也跟着作了个揖,“三小姐客气了,在下不敢。” 一直到跟着丫鬟从后门出去,走在那条小巷子中,杨志的心跳依旧没有恢复,他紧紧握着手里的茶叶包,抬头看着遥远的天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送走了杨志丫鬟,回来给三小姐换了一杯热茶,三小姐眼皮都没有抬,声音完全不符刚才的婉转动听,而是像掺了冰。 “那套茶具就扔了吧,狗碰过的东西我才不会再碰。” 丫鬟行了个礼,“是,奴婢知道了。” 丫鬟把杨志用过的茶具扔掉,回来重新说道:“小姐,奴婢看着此人挺老实的。” 三小姐无声的笑了笑,抿了一口茶说道:“会咬人的狗不叫,此人看着老实,内心里在想什么谁又能知道呢?准备笔墨吧,我要给义父写信。” “是。” 丫鬟下去准备,很快把笔墨纸砚都备好。 三小姐走到书桌前,提笔给杜着写信,把刚刚杨志说的详详细细的写在信里。 只不过在措辞上她稍稍做了一点点的修改,让人看到这封信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手首野似乎是起了什么异心,表面上用城里的积粮稳定住秩序,实则暗地里,有自己另外的打算。 她写完信封好交给丫鬟,“安排人手务必尽快把此信送回京都,交到义父的手中,不可出丝毫的差错!” 丫鬟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信,迅速的去安排人手。 她走到院中的假山之后,看看左右无人,把信拆开,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又原样把信封好。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早在三小姐的眼中。 三小姐无声的笑了笑,眼眸中尽是寒意,她岂能不知道度拙那个老家伙谁都不相信,她是度拙安插在牧城中的钉子,让她注意着首野的动向,可是她又岂会不知道,这个丫鬟是度拙安排在她身边的。 这些人都各自心中有自己的算计,算来算去,究竟谁最后才会赢? 三小姐把手里的茶泼在廊下,心中暗暗思索,那就且等着看吧。 她沉静的思索了一会儿,感觉杨志说的有些道理,如果是有人暗中威胁那些中原人,那么,这个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就像杨志所说城中乱了对谁最有好处,她心里迅速的想着,眉头拧成一团,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心头微微跳了跳,她立即转身回到屋内,穿上斗篷往外就走,走到半路碰到丫鬟,丫鬟诧异的问道:“小姐,您现在要出去吗?” 三小姐点了点头,“我要出去上街走走,府里太闷了。” 丫鬟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为难,“这两日城中不太平,要不然您还是……” 三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我现在连出个门也不行了吗?难道还要听你的摆布? 丫鬟急忙行礼,奴婢该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现在就去备用车。 不用备车了,我走走就好。 丫鬟不敢再多说,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出了府门。 这里十分安静,她慢慢地走着,街上依旧十分热闹。 她注意的看了看几家中原人的店,果然都没有开门。 她目光无意中一扫,忽然看到两条身影感觉有点熟悉,脑子里一回想,忽然想了起来,这不是那天在街上遇见的,被几个大汉围住的那两个年轻男人吗? 她心头动了动,记得其中一个男人的身手还是不错,转眼间就把几个大汉打得东倒西歪。 她眼睛亮了亮,不着痕迹的走上去,眼睛始终注意着那两个人的动向,看到他们走入了一间书店中。 这两个人正是云景和苏南衣。 他们俩和老修夏染,分头行动,想看一看这城中各个城门的兵力布置,正好路过一家书店,苏南衣就想进来看看。 这书店是蒙林人开的,这几年中原文化渗入,很多蒙林人爱不爱读书的,反正都爱买一些回去摆着,那些贵族子弟也开始学习中原文化,书本笔墨什么的用的倒是挺多。 这阵子中原的店都关了,这家书店的生意倒是好了起来。 书店的生意不像别的,只要模仿着样子卖一卖就可以,但到底店主自己也不是很精通,书乱且杂。 这一点倒是让苏南衣感了兴趣,她本来也不想买什么正统的书,就是想买些杂学,看一看蒙林的一些野史或者是地图之类的。 这类书不但有意思,甚至还有可能会有一些其他的意外发现也说不定。 这个书店并不大,书架子上的书摆的乱糟糟的,什么样的都有,几个书架把屋子切割成几块,苏南衣和云景在其中浏览。 云景帮着苏南衣找想要的书,注意力全部都在书架上,无意中一回身,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皱着眉头还没有说话,就听到那人低呼了一声,声音娇柔,是一个女子。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不高兴低头看着面前的人,这一看,就是微微一愣。 第七百三十一章 毫无新意的套路 云景看到面前的三小姐,不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住对方,而是拉住了一旁苏南衣的手。 苏南衣正拿着一本书,回头看到这一幕,也有点意外。 三小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伸手扶住了一旁的书架,还把一本书给弄掉了,丫鬟急忙把书捡起来,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这句话更加深了三小姐的尴尬,她本来就是故意撞上去的,想着让云景伸手去扶她,她顺势在做几个小动作,两个人的距离就很自然地可以拉近。 可她没有想到,云景完全不按她预想的去做,不但后退,皱眉,眼下还根本没有扶她的意思,她只能自己扶住书架,差一点儿摔倒。 要是真的摔了,那才叫一个狼狈。 她偏头瞪了丫鬟一眼,丫鬟紧忙又低下了头,心里有点委屈,明明是你自己不让我扶的,现在又瞪我干什么呢? 三小姐勉强笑了笑,轻轻行了一个礼,云景是肯定不会和他说话的,苏南衣微微的诧异之后礼貌道:“原来是小姐。” 三小姐迅速发现苏南衣似乎比云景更好接触,她笑容加深,“没有想到公子还记得我。” 苏南衣微微点头,“这是自然。还没有谢小姐帮忙解围,那日还未来得及说感谢,小姐已经走了,在下心中可一直都记得。” 她最后一句说的含糊,苏南衣早就看出这位三小姐另有所图,这种偶遇又差点摔了的戏码,她实在是见的太多了,心里不禁点纳闷,这些女人想要搭讪拉近关系就不能换个其他的法子吗? 怎么都如出一辙呢?一点心意都没有,实在是很无趣啊! 听到苏南衣的那句,“心中一直都记得,”三小姐的心头一喜,隐隐有些得意。 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够抗拒她的美貌,能够拒绝她,有谁看到她会不喜欢呢,就像杨志那般自负有雄才大略,看到她还不一样乱了心志? 她的笑容加深温婉又端庄,“公子客气了,那天也是出手相助,那几个人平时就为虎作伥,习惯欺负弱小。公子没有伤到便好,那天在街上碍于人太多,所以不方便留下来说话。” 苏南衣颔首,不论如何,都要谢过小姐相帮。 “后来那几个人没有又回来找你们的麻烦吧?”三小姐关切的问道。 苏南衣摇了摇头,“并没有,他们匆忙的跑掉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看来小姐的威吓对他们很是管用。” 三小姐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流苏,“哪有什么威吓?不过就是那些人做贼心虚罢了。” 苏南衣心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呢?居然还在这里装起来了。 这么想着,苏南衣的心里也起了一点儿捉弄她的心思,对她拱了拱手说道:“小姐也是来选书的吧?那我们兄弟要不然就不打扰了,告辞了。” 三小姐正打算再进一步打听打听他们俩叫什么,是什么来历,然后好进一步的接触,让他们为自己所用,怎么还没有说呢,这两个人居然要走了? 她刚才消失的那点尴尬又涌了起来,心里还有一点不服输。 她低头看到苏南衣手里拿的那本书,是一本游学杂记,说的是这些年蒙林国国土的变化,以及各处的风景风貌等等。 她心头微微一动说道:“怎么公子喜欢看这种书吗?可真是巧了,我的书房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书,我还详细做了标注,没想到公子也喜欢。” 苏南衣听到她的话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本来她就知道这个三小姐可没有那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只是一时之间,苏南衣拿不准,她到底要干什么,究竟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身份对他们有所怀疑,还是单纯的就想搭讪他们? 苏南衣翻了一下手里的书,顺着她的话题说道:“那可真的是有缘分,在下的确是喜欢这方面的书,一直想着有机会去四处游历,只可惜一直未能成行,所以就从书上多看一看,以解好奇的心思吧。” 三小姐一听苏南衣这一话立即回答道:“原来公子也喜欢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那可真是太巧了,我的兄长也一向喜欢,父亲还总说他是关不住的野马。若是有机会,我的兄长也一定会想着与二位公子结识,对了,未请教公子的姓名?” 苏南衣心里想着现在墨铎已经发兵,首野肯定想尽各种办法打听墨铎的情况,而这位三小姐又是度拙的义女,想必对墨铎的动态巴摸得很清楚,说不定也会知道他的身边曾经有过叫阿南苏的人,这个名字是绝对不能再用了。 她心思微转,笑道:“在下阿风,这是我的兄长阿云,我们家之前家境很不好,父亲说贱名好养,所以就随意给我们取的名字,小姐见笑了,敢问小姐芳名?” 三小姐抿了嘴唇,轻轻一笑,丫鬟开口说道:“这是我家三小姐。” 等丫鬟说完,三小姐才轻斥她一声多嘴,“什么三小姐?我是月娜朵。” 苏南衣把她这点把戏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含着笑意也不戳破,配合着她故作惊讶的说道:“原来是三小姐,请恕在下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三小姐笑容温婉,“公子客气了,不必如此多礼。” “老王爷声名远播,在下可不敢造次,初到贵宝地,只听说过三小姐的名号,一直遗憾未曾见过,却不想缘分天注定,已然见过了,只是没有敢往那方面想,真是罪过。” 三小姐帕子掩住嘴唇,眼睛笑的弯弯,“公子越说越是离谱了,你如果如此拘束,那我可就不跟公子说话了。” 这话说的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苏南衣心中冷笑,脸还微微有点泛红,三小姐看她这模样,越看越想笑,竟然真的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转头往窗外看了看,“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前面有一个茶馆,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喝杯茶?” 云景微微皱着眉,轻轻扯了一下苏南衣的袖子,明显这是不想去,三小姐看到云景这个态度,太阳穴又跳了跳,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好在苏南衣轻轻握了握云景的手指,安抚住他的情绪,对三小姐说道:“既然是三小姐相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三小姐僵硬的笑意又慢慢回暖,偏头看了一眼丫鬟,“你去定个位子。” 丫鬟点点头快步离开。 这一家茶馆是蒙林人开的,他们的茶叶是从中原店里买的,但是现在店铺都已关闭,茶叶也得算计着用,否则的话,也会连累他们没有生意可做。 所以这茶说是茶,其实上味道寡淡的很,三小姐一看着茶水,眉头就狠狠皱了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丫鬟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下情况,三小姐的脸色并没有缓和,低声说道:“告诉那老板,让他尽管上好茶,稍后茶叶没了,去我那里取便是。” 第七百三十二章 竭力相邀 苏南衣听得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店老板亲自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不只有一壶好茶,还有几个精致的果盘,摆着些干果小吃。 “三小姐恕罪,实在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若是知道是您,小的无论如何也不敢怠慢。” 店老板一个劲儿的作揖行礼,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就差跪下了。 三小姐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冷端庄,“罢了,不知者不怪,本小姐也不为难你。” “多谢三小姐,三小姐大人大量,小人实在佩服!” 三小姐摆摆手,“行了,下去吧,有需要的自会找你。” 店老板走了,房间里瞬间安静不少。 丫鬟上前倒了茶,三小姐笑意浅浅,“二位公子,请吧。” 云景一直绷着脸,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垂着长长的眼睫,不看不说话。 三小姐心里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好在有苏南衣在,不至于冷了场。 苏南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三小姐也精通茶道?” “说不上精通,不过就是平时喝得多些,略知一二罢了。” 苏南衣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一下云景的手,云景抿着嘴唇,不情不愿的端起茶杯,杯子还没有到唇边,只在鼻尖下一闻,就皱眉道:“这茶不好。” 三小姐刚喝完一口,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小姐好心请你喝茶,你却说什么茶不好?”丫鬟气呼呼的说道。 云景反驳,“不好就是不好,这是去年的陈茶,而且存放的时候没有注意,还受了潮,后来又晾晒过的,我是实话实说,不能说你家小姐请我喝,我就得说是好茶吧?” 他说完还小声嘀咕,“又不是我们非要来喝的。” “你!” 三小姐低声道:“好了,不许无礼!公子说得也没有什么错。” 三小姐用帕子压了压嘴角,“公子有所不知,也并非是这店家有意欺瞒,而是因为这城中中原人都闭了店,剩下的茶馆能有茶叶开张已经算是非常不错,委屈公子了。” 公子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苏南衣笑了笑,“三小姐说得哪里话?哪有什么委屈,无论喝什么,都是小姐的一番心意,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 三小姐心里气闷,你这个兄弟可不像是感激不尽的样子。 不过,好在苏南衣还算上道。 “哪里就需要什么感激了?”三小姐勉强一笑,眼神中飞快闪过好奇,“这位公子对茶的了解倒是让我意外又敬佩,一般来说,咱们对茶可不如中原人精通,就说刚才的店老板,我看他也未见得就能品得出。” “不知公子是做什么营生的?方才说,初到牧城,不知家是何处的?” 苏南衣心中冷笑,这是开始试探调查了? 她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不慌不忙道:“我们兄弟祖籍在京都,家父年轻时就带着我们一家去了关外开牧场,这几年通商越来越多,很多中原商队路过我家时都会借宿小住,所以我们也因此学了一点皮毛。 年前家父亡故,我兄弟二人就想着回乡去看看,路过牧城,听说这里繁华不亚于都城,所以特来看看。” “哦?”三小姐诧异,“公子的祖籍竟是京都的?” “是啊,”苏南衣不好意思的一笑,“虽是如此,但我兄弟二人还从未去过。” “这关外到京都路途遥远,就你们兄弟二人一同前往吗?” “正是,我们二人轻装便行,途中走走停停,也算自在。” 三小姐眸光中闪过几分算计,心里有了计较。 没有什么背景,又是两个人,身手不错,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最是放心。 大不了用完之后解决掉便是。 苏南衣端着茶杯,慢慢品茶,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虽然不知道这位三小姐到底在谋划什么,但她看得出,一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片刻之后,三小姐脸上泛起愁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两位公子可否帮个忙?” 苏南衣心说,瞧见没有?正题来了! “三小姐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但凡是我兄弟二人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尽力,也是我们的荣幸。” 三小姐目光温柔,似染了无尽春色,“公子这么说,真是让我感动,是这样的,明日傍晚,我在府中开一个品茶宴,可今天一早茶师却让人来报说,他家中老母得了急症,他因为挂念老家的母亲,匆匆回去探亲了。” “唉,”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我请帖已经发出去,实在不好更改,此番上街,也是想找相熟的茶师,可是,近几日因为中原店都关了,茶师们有的出去游玩,有的早被其它府中约定,竟一时找不到人手……”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听着,这女人想干什么?不会是想让她和云景去给她弄什么品茶宴吧? 虽然说放眼蒙林,没有谁有指使云景的资格,但此次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机会。 有了这个机会,就能够堂而皇之的去她府里看看,不用偷偷摸摸。 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实在没有理由放过。 果然,就听三小姐说道:“方才我见公子对茶如此了解,不知……能否冒昧请公子去府中?你们放心,我绝不会把你们当下人来驱使,你们是我尊贵的客人,到时候让他们也好好学习一番。” 苏南衣面露难色,“三小姐,并非我们不愿意,只是……我们到底是男子,若是三小姐的客人中有女客,那岂不是失礼吗?” 三小姐手指微微一收,“这个倒是无妨,明日这品茶宴其实是由我兄长主持的,男客多,几个女客可随我到后院,我虽然不如公子精通,但也可以应付。” 苏南衣心里暗自冷笑,兄长?可没听说你有什么兄长。 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看来是非让他们去不可了。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苏南衣思索半晌,在三小姐期盼的目光中最终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到时候就去府上献丑吧,只是,三小姐身份尊贵,我们兄弟二人粗陋无礼,若是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请三小姐不要怪罪。” 听到苏南衣答应,三小姐眼中浮现精光,脸上笑意温婉,“公子实在客气,应该是我感谢公子愿意出手相助才对。” 苏南衣道:“不知府上在何处?我等初到,还不曾熟悉城中路径。” 三小姐偏头看看丫鬟,让她去拿了纸笔,提笔写下一行字,正是她府邸的地址。 苏南衣看着她提笔写字的姿势,眉心微微一动。 第七百三十三章 猜测她的身份 三小姐把地址写好,丫鬟拿过来递给苏南衣,苏南衣仔细看了看,眼中含着笑意,“三小姐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去。” 三小姐站了起来,轻轻行了一个礼,“如此就多谢二位公子仗义相助了,时候不早,我也就先告辞了。” 苏南衣点点头,她带着丫鬟翩然而去。 云景不满意的嘟囔,“娘子,这个女人好讨厌!这里的茶也实在太难喝了!” 苏南衣笑了笑,拍了拍云景的手,“我知道,委屈景儿了,那咱们也走吧,不喝了。” 到了楼下,店老板点头哈腰地告诉他们,三小姐已经结过帐了。 苏南衣心说正好,反正这么难喝的茶她也不愿意买单。 “娘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还逛吗?” “不逛了,咱们回客栈去,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思源和夏染他们。” 回到客栈他们几个都不在,还没有回来。 苏南衣让小黑送了一封信,看着小黑迅速消失在天空中,她的心绪跟着飘远,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她预想的一样。 等了许久,也不见下人等人回来,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 天近傍晚的时候,才听到外面有老修说话的声音。 云景推开窗子,若无其事地向外看了一眼,老修见到他,就知道是有事,回到屋里稍坐了片刻,假装无意地溜溜哒哒,看没人注意,悄然伸进他们的房间。 他到了不久,其它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苏南衣问夏染,“把小武送过去了?” 夏染点了点头,“放心,一切顺利。” 他们几个商量好,把小武先送到莫掌柜那边,思来想去,让一个孩子单独在破院子里面对未知的杀机实在是太过危险,更何况,此事原本就与小武无关,不能再牵扯他。 他和莫掌柜的关系不错,让他去莫掌柜那里,即便是杨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杨志心怀不轨,小武现在在莫掌柜那边,他也不敢轻易动手。 这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把小武的事儿安置好,苏南衣把那张字条拿了出来,那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儿说了说,然后把纸条推过去,“大家看,这张字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众人几双眼睛都落在这张纸条上,字条上的字写得不错,而且是写的蒙林字。 老修摸着胡子,眯着眼睛,“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真看不出来。我对书法没有什么研究,而且这是蒙林字,也谈不上什么书法吧?” 夏染接过话来说道:“说到书法,我倒是略知一二,我倒觉得要是从书法方面来说,她这一手字应该是写的不错,若是写成中原字,应该是非常漂亮,看起来是在这上面下过功夫的,这位三小姐不简单啊!” 苏南衣笑眯眯的没说话,抬头看着陆思源,“思源,你怎么说?” 陆思源手指点在那张纸上,顺着最后一个字的笔锋慢慢的划了划,“依我看,这位三小姐若是写中原字比写蒙林字还要好,她应该更擅长写中原字。”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惊了惊,苏南衣笑容却慢慢加深,“思源的看法和我的一样,而且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儿。” “什么事儿?”众人异口同声的问。 “这位三小姐喝茶的姿势,还有行礼的姿势,可都是非常的地道,蒙林人咱们也算见过不少了,喜欢中原文化的也很多,可是能够做得如此标准,而且是行云流水,标准到骨子里的,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老修缓缓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在她的身边有一个中原人在教她?教她这些中原的礼仪或者是文字,那他们到底打算干什么呢?” 夏染咂了咂嘴道:“总不至于说把她当成美人计,送到咱们中原去吧?按照她这个身份,虽然说是义女,但送给一般的人也是不可能的,难不成……想着让她做个王妃或者是送进宫去?” 陆思源嘴角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明显带着几分讥讽。 “哎,我说,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夏染不太服气的说。 陆思源懒得接这种话。 云景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王妃的,一般都要经过各种筛选家庭背景的调查出声,甚至嫡庶之分都很重要。要说进宫那就更不容易了,何况她还是一个外族女子,蒙林的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是他们敢送,皇室也是不能收的,即便是皇帝想收,那些大臣也不会同意。” 老修的目光飞快在苏南衣身上一掠,云景鼓着腮帮子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娘子不一样,这是我和我母妃相中的!天作的缘分!” 老修顿时心虚,“没,我没什么意思,王爷和王妃当然是天作地合的一对。” 夏染轻蔑的扫他一眼。 苏南衣简直是无语,“别岔话题,继续刚才的说。如果度拙打的是把三小姐送到中原去的主意,那肯定会让她保留自己的特色,与中原女子不同,这样才可以剑走偏锋,更容易获得宠爱,为什么偏偏要费劲的把它调教成中原女子的样子?那中原女子遍地都是,还缺她一个吗?” 夏染认同的点头,“不错,那这是怎么个意思?” 苏南衣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想,这位三小姐八成本身就是一个中原人。” 老修正在喝茶,被茶水呛了一口,“什么?中原人?!” “不错,她应该是中原人,虽做了蒙林人的装扮,所以这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容易改变,而且今天在茶馆的时候,她无意中对丫鬟说的一句话。 她说让丫鬟告诉店老板,不用担忧,尽管上好茶,如果茶叶没了,到她的府中去取便是。现在中原人闭店,茶叶这类东西和粮食一样,都成了稀缺物,茶馆里的茶都是陈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来的,又难喝而且又贵,再者还要按量泡,寡淡的没有滋味。 即便是那些贵族家中还有一些,也不会如此豪放的说随意去取,她虽然说是客套,但是那种脱口而出的底气是不是装出来的,所以我猜想,她的府中应该是不缺的。 城中的中原店也闭了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她还如此有底气?各种迹象来表明,她背后的确有中原人的支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苏南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觉得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这股香气,有点熟悉啊!” “你是说……”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和婷兰她们身上的很是相似,我已经飞鸽传书写信给婷兰,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里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苏南衣就叮嘱婷兰让她在几天之后也带着凌霜上路,她们走的是大路,坐马车速度会相对慢一些。 苏南衣若有所思,“等等看,究竟是不是,等到婷兰到了,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云景看着那张字条问道:“那娘子明天我们还去她的府上吗?”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一份名单 苏南衣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去,“当然去啊,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怎么能够错过呢?” 云景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不过,为了娘子,我去还是可以的。” 陆思源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两个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夏染也说:“这个女人可不同寻常,目前咱们还不知道她的来历。我看连首野对她也十分恭敬,咱们最好还是小心为上,机会固然难得,带你们俩的安全更加重要。” 老修眯着眼睛,“年轻人得多动动脑子,别把事情都想得那么固定化,可以想想办法吗?” 夏染挑了挑眉梢,“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 老修嘿嘿一笑,“她明天不是让你们去参加什么品茶宴吗?对吧,那咱们可以分分工啊,你们俩去,我呢可以当做一个茶叶店的掌柜,思源可以当做一个小伙计,夏染你可以当一个随从。”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 云景眨眼问道:“给我和娘子当随从,委屈你吗?” 这简直就是灵魂拷问,夏染噎了一口气,“不委屈,不委屈。” 苏南衣忍不住笑,“主意是好主意,可是估计这个女人不那么好骗,我已经跟她说过,我们是兄弟俩一起来的,没有其他人。” 夏染叹了一口气,“得,想给人家当随从,都当不成。” 他说完眼睛又亮了亮,“我可以当个朋友啊,对吧?可以是故人之子。” 苏南衣略一思索,“万一她邀请了杨志呢?杨志可是认识你的。” 夏染噎了一下,这倒是个问题。 苏南衣想了想道:“大家不必担忧,我想她千方百计的把我们俩请过去,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并非是想害我们。我仔细想了想,和她一共就见过两次面,并没有暴露身份,或许她是有其他的想法,我们先不要太紧张。” 她抬眼看到陆思源眼中的担忧,顿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大家实在担心我们,不如就在周围暗中等我的信号,到时候如果真有什么危险,我就放出信号箭。” 听到她这么一说,其他人总算略微松了一口气,勉强同意。 苏南衣从马车上找来一小包茶叶,“这个就当我们上门去的见面礼,空手去始终不太好。” 老修的目光闪了闪,“要不要在这茶叶里给她放上点东西?” 云景点头,“我看行,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 苏南衣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那行吧,就听大家的。防人之心不可无,给她加点东西,如果她不为难我们,对东西也就不起效用,可如果她心存了歹意,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刚刚起来就听到小二在外面迎客。 思格兰起的早和卡克斯约好了,一起去城中转转,两个孩子实在是闷得太难受了。 刚一出门就看到迎面来了一辆马车,小二正招呼着马车去后院。 她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眼睛亮了亮,顿时拉住卡克斯,小声说道:“你先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转身飞快跑回客栈,到二楼敲了敲苏南衣的房门,苏南衣开门看到她,急忙让她进来,思格兰的小声说道:“苏姐姐,婷兰她们到了。” 苏来衣有点意外,“婷兰?你没看错?在哪儿呢?” “没有看错,她的就在楼下正在停靠马车。” 苏南衣心里暗暗惊讶,“来的好快呀,好,我知道了,你要出去一切小心早点回来。” 思格兰点点头,又转身跑下去,云景过来说道:“她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苏南衣摇头,“稍后见到她就知道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消息。 婷兰他们的房间也在这一层楼上,距离他们并不远。 安顿下之后,婷兰就看着机会到了苏南衣的房间,苏南衣问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城中一切可好吗?” 婷兰点了点头,“您放心,城里一切都好,按您说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之所以提前上路,是因为我在奇兰舍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份名单,觉得会对您有所帮助,所以,我就决定尽快上路,以免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我们本来就走的慢,实在怕误了您的事儿,正好在路上收到了飞鸽传书,所以就加快速度一路赶来。” 苏南衣见她虽然换了衣裳梳洗过,但是脸上仍有疲色,就知道她是收到书信之后一路没停。 苏南衣点点头,“辛苦了。” 婷兰浅浅笑了笑,从一个锦囊里拿出一份名单,双手递给她,“您瞧,不知道有没有用。” 苏南衣接过去一看,这的确是一份名单,除了婷兰和凌霜的名字之外,还有几个中原女子的名字。 云景看到其中一个诧异道:“唉,这不是年前吏部尚书家那个儿子新娶的夫人吗?我记得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苏南衣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如此的话,可见这个势力渗透的还不小。 她思索了片刻,问婷兰,“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婷兰摇了摇头,“您有所不知,我们都是分好多批被收养的,而且并不在一处,只有在一处的几个人互相认识,但是同批人留下来的也不过就那么两三个,甚至有可能在接受任务的时候要改变原来的名字,实在是……”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苏南衣也并不意外,这一点也预料到了,对于她们来说,名字恐怕就像是一个随便起的代号,可能在这个任务中叫这个名字,下一次就会更改一个。 “那你们如果需要相认的话,是用什么信物呢?” 婷兰想了想,“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一般是不会允许我们私下见面的,我只遇到过一次,是接收到主人的信件,然后对方拿着信物来见。” “不过……”她略一沉吟,“我猜凌霜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她情况怎么样?” 婷兰的脸色冷了几分,“她还能怎么样,虽然说不太情愿,但也无可奈何。现在主人不知所踪,她身体里的蛊毒无药可解,只能靠您给的***压制着,她不听话也得听。” 肯听话就好,苏南衣点点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单独见见她。” 云景有些不放心,“抓住苏南衣的手,会不会太危险了?” 苏南衣笑道:“景儿放心,不会有事的,你们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吧。” 苏南衣首见婷兰的房间,婷兰和凌霜只要了一间房。 凌霜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脸色憔悴,眼睛也没有了光彩。 这段日子以来,她寝食难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会遭到如此重创,奇兰舍被封,婷兰也背叛了主人,而主人不知所踪,她现在也是身不由己,每天都像是活在煎熬中不断的挣扎,连逃走都没有能力和勇气。 听到门声响,她以为是婷兰,连头都懒得转过去。 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短短时间不见,凌霜姑娘怎么就如此憔悴了呢?” 第七百三十五章 劝你最好认命 凌霜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转过头来,看到是苏南衣,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缓缓站了起来。 苏南衣看着她木然的脸色也不往心里去,很清楚这个女人对自己心里有多恨,可是恨归恨,也无计可施,不是吗? 反正苏南衣也不在乎。 至于开场白什么的,也懒得再说,她直接问道:“除了婷兰之外,凌霜姑娘可还知道其他的人?” 凌霜目光微微一闪,正想摇头,苏南衣提醒道:“我劝凌霜姑娘最好是实话实说,心中对你们主子的念想最好也断了,事到如今,你觉得他还有回来管你的可能吗?” 凌霜垂着眼睛,遮住眼里的失望和恨意,她岂能不知道,事到如今主子根本不会再管她了。 她已经成了一个弃子,即便是主人知道她的下落或者是她知道主子的去向,再去投奔主人,也不会再相信她。 她心中苦涩,双手紧紧握住。 苏南衣四笑非笑的看着她,说话无比的扎心,“凌霜姑娘最好还是认命,这样也能少吃一些苦,一心念着旧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凌霜暗暗咬了咬牙,想要反驳却又无可奈何,现在的她就如同刀案上的肉,根本就没有反击的能力,更别说还得需要对方的药来压制身体里的蛊毒。 勉强笑了笑,“是,我记下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苏南衣根本不相信,也懒得再和她废话。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只知道一个,但她并不在蒙林。” “哦,那人叫什么名字?” 凌霜吐出一个名字,苏南衣眉心微微动了动,那个人正是之前云景所说的尚书家的儿媳。 果然不在蒙林。 “还有其他的吗?凌霜姑娘最好仔细想一想。” 凌霜摇了摇头,“我们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关于这个人,还是有一次执行任务,我们俩见了一面才知道的,平时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其他的人。” 她这种说法倒是和婷兰所说的一样,苏南衣点点头打量着凌霜的脸色,看她的气色,就知道最近吃了不少的苦。 但苏南衣并不同情她,她和婷兰不同,凌霜是迫于无奈,一旦有机会她一定会反击,而不像婷兰一般至少有些悔意。 之所以还留着凌霜,也并非苏南衣大度,而是她隐约觉得凌霜身上还有一些未解开的秘密,比如那个白衣女子,比如她那一身高超的舞技。 苏南衣又问道:“我觉得你和婷兰身上的香气虽然不同,但是隐约也有相似之处,你们身上所用的香是你们自己选的,还是你们的主子指定的?” 凌霜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说道:“这个并非是主子指定的,是有很多种让我们自己选的,不过选了之后就固定使用,不允许再换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和她预想的差不太多,她们身上的香气恐怕不只是有熏香的作用,应该还有别的用处。 问完这两个问题,苏南衣转身出房间。 凌霜看着她离开微微有些愣神,本来还以为这么多天不见,对方会多问她一些什么,至少不会让她这么好过,没有想到,只是问了这么两个问题。 凌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心里都是无比的茫然。 其他的人都在房间里等,看到苏南衣回来,云景立即迎上来,“娘子怎么样?没事吧?” 苏南衣摇摇头,“没事,她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有一个人景儿说对了,尚书家的儿媳妇也是他们的人。” 云景脸色微变,“果然如此。他们竟然敢!” 苏南衣心里也有些发沉,这些人的势力可比她想象的要渗透的多了。 看来他们的野心真的是不小,幸亏及时发现,否则真的是后患无穷。 眼下还需要赶紧解决这边的事情,然后找到药及时回京,虽然说她不喜顾西宸,可是大夏王朝并不能因为这些小人作祟而受到重创,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不能因此连累家国。 苏南衣又询问了婷兰关于她们身上香气的事情,庭兰的说法和凌霜一般无二,香粉是特制的,是铁明康拿给她们用的,挑自己喜欢的,但是如果一旦挑中,就不允许再换,她们每个人的香气都不尽相同。 苏南衣若有所思,略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你有没有感觉,你身上的香气和身上的蛊毒有没有什么联系?” 婷兰愣了愣,这个问题她还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或许应该说,没有意识到过。 见她愣神,苏南衣就知道猜中了。 老修接过话来说道:“我觉得你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你有所怀疑的话,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哦,怎么个试法?” 老修摸着胡子笑的鸡贼,“那个凌霜身上不是还有蛊毒吗?把她用的香拿过一点来,我自有办法。” 他说着,目光落在婷兰的身上,婷兰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回房间去拿香。 没多久把香拿了来。 香粉微白,隐约还有一点点淡红的小颗粒。 老修用手指挑了一点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头微微一皱,众人屏住呼吸盯着他看,问道:“情况怎么样?” 老修故作高深的把香粉放在一个小瓶子里,一手举着小瓶子,打开火折子,火苗在小瓶子底下烤了片刻,然后把小瓶子递给婷兰。 “今天晚上,把这个撒一点儿在她的枕头上,一切结果自见分晓。” 婷兰没有多做停留,拿上小瓶子回房间去,她一走,苏南义立即问道:“那是什么?你只要烤一下就行了?” 老修摸着胡子,眼睛微微眯起,“不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里面的红色小颗粒就是关键。你猜的很对,这些香非同寻常,制作起来很是麻烦,而且用料很是昂贵,单凭这一点来看,绝对有猫腻。我就不信,用在这些女人身上的香如此讲究,这也未免太精细了些,而且那个红色的小颗粒我虽然还拿不准,不过……” 他拉长了声调看了看大家,“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晚上一切自见分晓。” 夏染翻了个白眼儿,“真是故弄玄虚!” 老修咂了咂嘴,“你可别这么说啊,老头子我这次可是费了心思的,不是故作玄虚,咱们且等着看。” 很快入夜,大家都没有什么睡意,静静的等着一个结果。 婷兰的心里也咚咚的跳,这些香粉,她以前也是每天用的,如果凌霜的香粉有问题,那说明她以前用的香粉也有问题。 一想起从前的日子,她就心惊肉跳,自从被苏南衣和老修解决了身体里的蛊毒之后,她就觉得格外平静,这种安静的生活,像是为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平稳安静的日子,虽然过的时间不长,却让她深深着迷,她不想,也不允许,其他人再打破现在的平静。 她根本睡不着,悄悄观察着凌霜的情况,凌霜这几天也一直都没有睡好,今天晚上却有些反常。 第七百三十六章 你是幸还是不幸 婷兰就在凌霜的旁边假装睡着,实则一刻不停的在留意着她的动静。 她心里一直紧张的要命,不知道一会儿要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没过多久,就听到凌霜在低低的闷哼,似乎在压抑着某种痛苦。 婷兰强按着心里的疑惑,没有睁开眼睛,想着坚持到最后一刻。 终于,凌霜按捺不住,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来,伸手抓住婷兰的手臂,手劲儿极其大。 “你醒醒,你醒醒。救我……” 婷兰适时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把她吓了一跳。 尽管有了思想准备,但这一瞬间还是浑身出了冷汗,把里衣都湿透了。 此时的凌霜脸上泛着可怖的红,是那种如同鲜血就要滴出来的红,而且红的很不均匀,一片一片的,眼白中也布满了血丝,眼角还有绷起的血管,忽红忽黑,十分诡异,好像那张脸就要四分五裂,眼珠也要从眼眶中崩裂开来。 她的嘴唇颤抖,已经被咬破,嘴角渗着血丝,强自忍着痛,不断地死后让婷兰救她。 婷兰哪里能救得了她,哆哆嗦嗦地披上外衣,撒腿就往苏南衣的房间跑,连鞋子也没有顾得上穿。 苏南衣也没有睡,正等着这一边儿的动静,小声的和云景聊着天儿,忽然听到声音响,两个人立即走到门口边,果然看到婷兰正在往这边奔跑。 一看到他们,婷兰勉强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停下了脚步,又退了回去,与此同时,老修也打开了房门,苏南衣给他递了个眼色。 老修又转身回房间去拿东西,和苏南衣一前一后进入了婷兰的房间。 婷兰已经把房间里的灯点亮,屋子里灯火通明。 大家该来的都来了。 凌霜看到众人来了,其他的也顾不上,从床上翻滚下来,向他们伸出手,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 此时的她喉咙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空气流动过的声音,发出咯咯的声响,听起来十分难受,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分外清晰。 看着她这副模样,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这八成就是与蛊毒有关。 他们所用的香气,在某一种时刻,可以引发蛊毒的冲动。 至于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应该就是想更好的控制她们。 她们身体里的蛊毒就像是催命符,而这个符咒的机关就握在那个阴狠的男人手里,究竟是生机还是杀机,全在那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有了之前那些惨死的人,苏南衣觉得发生在凌霜身上的事情,对于那个男人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这只是他的一种控制人的手段,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轻描淡写的,如同面对着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可笑凌霜,居然还对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动了感情,以为他自己是特别的,可以得到那个男人特别的对待。 老修不慌不忙的走到凌霜的近前弯下腰,仔细看了看。 他摸着胡子,语气悠长,“和我所料的一样,果然是那些红色的小颗粒起了作用。” 对上凌霜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求生的欲望,老修似笑非笑,“我应该说你幸运的还是说你不幸?” 凌霜痛苦的摇了摇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修继续说道:“你这种蛊毒和婷兰的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挺特别的。” 婷兰忍不住问道:“不知特别在何处?” 凌霜现在说不出话,她心里也想知道这种特别究竟在什么地方,难道是主人对她……终究还是有一丝丝的特别吗? 苏南衣看着她的神色,纵然她现在痛苦的扭曲了面容,还是可以感受得到她的那一丝丝的期盼。 苏南衣心中冷笑,真是没救了。 老修的话彻底的击碎了凌霜的那一丝期盼,“这种蛊毒里面加了一点清种,情种呢,顾名思义,就是让人对他动情。但是加的分量又不多,就那么一点,既能够和他牵扯不清,对他念念不忘,又不会过多的纠缠,让对方可以乖乖的听话,还不能忘了他,说实话,这一点儿把控的的确十分高明,若是加的太多了就会让这个女子总是对他痴缠,对其他的男人有些排斥。那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婷兰暗自心中发寒,“意味着不能好好的完成任务。” “没错,这一点点加的巧妙啊,真是让人佩服,”老修语气讽刺,像针一样刺向凌霜。 凌霜心里的痛苦更深,感觉像是无数根钢针刺在她的心上,身上,无处不在,每个毛孔都透出寒意和痛楚,让她忍不住痛苦的嘶吼出声。 老修这才出手,在她的胸口上点了穴位,然后对婷兰说道:“帮我按住她,扯开胸口的衣服,露出一小片肌肤就行。” 婷兰照办,此时凌霜胸口的皮肤已经发红发紫血脉,根根清晰无比,反着黑色就像是被注入了墨水,一般看的人毛骨悚然。 老修眉头也皱了皱,迅速在身上的小布袋里拿出一个奇怪的工具,婷兰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老修已经把那块皮肤割开,血管里的血顿时流出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味。 云景伸手捂住了苏南衣的眼睛,像是怕她受不住。 苏南衣心里好笑又有些温暖,感觉云景的手掌放在她的眼皮上,干燥温暖,她轻轻眨动着眼睛。 云景感觉她的睫毛刷着自己的掌心,酥酥的痒痒的。 就在顷刻之间,老修已经给凌霜上了药,收起了小瓶子,小瓶子里发出叮叮的轻微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力的往外撞,听的人骨头都有些发酸,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什么。 凌霜已经痛得晕死过去,脸色依旧很差,脸上的那些怪异红斑一时半会儿也褪不下去。 见她彻底晕了,老修看看苏南,一看到他的眼神,苏南衣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牵着云景的手,苏南衣回了房间,老修也在后面跟上。 “你刚才想说什么?” 老修压低声音说:“我是想问你,对于这个凌霜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安排,是想着为她彻底根治,还是留下一点什么。” 苏南衣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还有其他的安排,否则的话,凭她的态度,我也没有必要留下她的性命,早早杀了她了事。” 老修点点头,“那既然如此,我也就别为她彻底治好了,有一点把柄在手里,总是能够放心些。” “不全部治好是什么意思?”云景好奇的问道。 老修摸了摸鼻子,“王爷可曾看到她脸上的红斑?那也算是蛊毒发作时的后遗症,现在她身上的蛊毒已清,但是,如果我不加以丹药的话,她这些后遗症是不能清除的。换句话说就是她的容貌一时半会儿回不到从前的样子。” 苏南衣微微挑了挑眉,这个治法……还真是有点儿“残酷。” 第七百三十七章 你别败坏我们的名节 不过苏南衣可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她当即就同意了老修的建议,“好吧,那就给她留下一点儿隐患,不全部只彻底。” “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老修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转身走出去。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大家也就可以睡个好觉。 第二天下午,苏南怡和云景收拾了一番,拿着那包茶叶和三小姐写的地址,就去往他的府上。 其实不用写地址,这地方也很好找,只要在街上稍微一打听,就能够打听的到。 他们前脚出门,其他的人也随后陆续跟上,在府周围等着苏南衣的消息。 而今天一大早起来,三小姐也开始做准备。 她当然不是想着请苏南衣和云景到府中来吃吃茶那么简单,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品茶宴。 她只不过就是想让他们两个当她的傀儡,为她所用,等到利用完,也就是他们两个的死期。 在这座城池中,她虽然是人人敬畏的三小姐,就连首野也对她留着三分薄面,但实际上,她手里能够真正为自己所用的人并不多。 她让丫鬟准备了几碟子糕点,又拿来一包茶叶,把丫鬟打发下去,从身后的暗格中拿出一小包粉末,加了一点在茶叶中。 这种粉末没有什么味道,混在茶中根本不可能察觉。 她纤细的手指捏起一小片茶叶,嘴角扯出一丝讥笑而冰冷的弧度,“这可是好东西,便宜了你们俩。”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三小姐又把丫鬟叫起来,让她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端到西厢房去。 西厢房那边有一个花厅,打开花厅的窗子,花香就能够飘到厢房中,更添几分情趣。 最重要的是,那间厢房中还安置了一些机关。 双管齐下,不怕那两个人不就范。 三小姐胸有成竹,已经十分笃定,苏南衣和云景会为她所用。 东西都准备好,就听到门上的人来报,“回三小姐的话,外面有两个人求见。” 三小姐微微点头的丫鬟说道:“你去把他们两个引进来,多余的话不要讲,明白吗?” 丫鬟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三小姐没有在西厢房中停留,而是重新返回自己的院子,换了套衣服,又细细的装扮了一番。 昨天云景对她的视而不见,严重的打击了她的自尊心。 在这一方面她不可能服输,必须把人拿下,然后再狠狠的甩开,这种乐趣才是无穷的。 丫鬟引着苏南衣和云景去西厢房那边儿。 走来走去,苏南衣一路上观察着这府中的地形。 她注意到这府里也有几个小小的阵法,有的地方还有一些机关埋伏,看起来花了不少的心思。 她嘴角微微勾出冷笑,云景在她身旁眼神询问,苏南衣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迅速的划了几个字,云景点了点头。 看着前面带路的丫鬟,苏南衣若无其事的问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不是说让我们陪三小姐的兄长品茶吗?怎么感觉像是要去后院?后院是三小姐所在之处,恐怕多有不便吧?” 丫鬟低着头含糊的说道:“奴婢也是按小姐的吩咐,公子只管跟着奴婢来便是。” 云景冷冷的说:“那可不成,我们兄弟俩一向洁身自好,注重名节,难不成不论你把我们往哪儿带,我们也跟着你去吗?万一坏了我们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丫鬟听着这话差点儿气的七窍生烟,这个男人也未免太自负了吧?他们家小姐还会坏了他的名节,难道他的名节还有他们三小姐的重要吗?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丫鬟压制住心里的嘲笑和怒意,“公子放心便是,断不会坏了公子的名节,小姐的吩咐也有小姐的道理,公子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怕什么不成?” 这点激将法对云景并不起作用,云景哼了一声道:“这和怕不怕没有关系,我们看重名节,并不代表就怕你们。是你们小姐求我们来的,你最好搞清楚!” 丫鬟噎了口气,想反驳却又不敢,还真怕惹恼了云景,最后一甩袖子走人。 她忍气吞声,缓了一会儿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姐在厢房中已经准备好了点心和茶水,一切布置妥当,不会有什么不妥,二位只管跟奴婢来便是,见到小姐,自见分晓。” 苏南衣尽中暗笑,她已经看到,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有一小片裙摆。 想必就是这位三小姐了。 不管她这唱得哪一出,苏南衣都决定奉陪到底。 “也并非是我兄长无礼,实在是不敢冒犯,三小姐身份尊贵,我等一介平民,能来府中已经是诚惶诚恐,若是再冲撞了小姐,万死难辞。” 丫鬟心里的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心说这还像话,这个人说的比那位说得好听多了。 她正想回答,苏南衣表情严肃道:“不是我们不讲情面,也并非有意与姑娘为难,实在礼数如此,不敢去后院,还请姑娘进去通报一声,让我们直接去见府上的公子吧。” 府里哪有什么公子? 丫鬟皱眉,心里也有点烦躁。 这两个人好生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着如何是好,不远处传来三小姐的声音。 “二位公子,这是怎么了?” 丫鬟一听到她的声音,急忙过去回话。 苏南衣面带微笑,静静看着三小姐过来装傻。 “二位公子不必担心,厢房中已然备好,二位请随我来吧!” 苏南衣还是有点犹豫,目光往里望了望,“三小姐,不知……” “兄长就在里面。请吧!” 三小姐今日盛妆打分,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头面,光华闪闪,眉眼精致,唇脂点在唇上,红润诱人,在这寒意中平添几分春色。 她穿着天蓝色衣裙,裙摆用银线绣了暗纹,淡雅中又不失华贵。 苏南衣暗暗好笑,这是昨天被云景冷淡了,想着把场子找回来吧? 她看破不说破,点头跟着往里走。 一直到进了屋,苏南衣看到屋内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兄长”,不禁愣住。 三小姐轻轻施了个礼,语气真诚,“公子莫怪,容我细细说来。” 苏南衣静静看着她,看她怎么往下编。 三小姐叹了口气,“公子有所不知,本来今天的确是品茶宴,只可惜……今日一早,兄长接到消息,说是父王身体有恙,所以,急匆匆赶回京城去了。我本想通知二位,但实则私心想着,有一事相求,所以,依旧斗胆请二位前来,不知……有否原谅一二?” 苏南衣后退一步还了礼,“三小姐言重了,我二人能为三小姐效力,实在是荣幸,只是……人微势单,不知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别误了三小姐的事才好。” 三小姐嘴角微可不察的一勾,只要肯留下来就好。 第七百三十八章 我父母教导看不顺眼要打 三小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苏南衣假做不知,拱了拱手道:“那就但凭三小姐安排吧。不知其它的贵客什么时候到?” 三小姐没有回答,“二位肯留下,实在让我高兴得很,快请入座吧。” 苏南衣拉着云景入了座,三小姐挺了挺腰杆,也慢步走到椅子前坐下。 她的仪态标准,妥妥的一位贵女的风范。 红色宝石光芒闪闪,贵气更添增几分。 她看一眼云景,不得不说,这位长得实在是俊俏,不只是相貌,还有通身的气度,不知为何,总感觉他有些不怒而自威。 这实在是奇怪得很。 明明俩人都是关外的人,又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怎么会? 不过,她转念一想,苏南衣曾经说过,他们家虽然在关外,但是很多中原商队都经过那里,遇到的能人可不少。 她这么想着,对着云景的笑就更加灿烂了几分。 不料,云景皱眉伸手挡住眼睛,“晃得我眼睛疼。” “……”三小姐。 苏南衣忍住笑,手抵着唇咳嗽了一声。 三小姐越发尴尬,深吸几口气才忍下去,目光幽幽的说道:“二位尝尝这茶如何?” 苏南衣把带来的茶也递过去,“三小姐,初次登门,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点茶叶,就当做是我们的礼物吧。” 三小姐喜出望外,“公子太客气了。” 她示意丫环接过,打开纸包看了看,“这茶叶好香呀!” “三小姐喜欢,在下十分欢喜,”苏南衣微笑,“不如在下给您冲泡一壶,如何?” 三小姐一愣,没想到苏南衣会提出这个要求来。 她准备的茶叶里可是有东西的,今天能不能成事,全看这点东西。 要是茶叶不喝,要怎么控制这两个人? 三小姐婉然一笑,“多谢公子好意,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公子的茶艺,不过,公子拿来的茶十分珍贵,又岂能轻易喝了?不如这样吧,公子就用我准备的茶叶,怎么样?” 苏南衣不动声色,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强求,点头道:“好。” 三小姐心里高兴,命丫环准备。 茶台端上来,小火炉也抬了上来。 屋了里顿时暖了几分,再加上茶香,还有花房里的香气,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苏南衣一直都放慢呼吸,没有吸入太多这些香气。 她垂眼忙着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 三小姐看着她,本来还以为她只是说说,或者只懂一点皮毛而已,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很不错。 淡淡的水雾里,那双手翻飞,动作熟练美观,茶色清亮,碧绿如玉。 三小姐不禁心生赞叹,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三小姐,请。”苏南衣把茶杯轻轻往前一推说道。 三小姐回神,“多谢。” 她毫不犹豫的端起来抿了一口,眼睛微亮,“公子这手艺真是让我惊讶,都城中的茶艺师,也不过如此。” “三小姐过奖了。” 苏南衣又给云景和自己各倒了一盏。 三小姐的心微微提起来,看着他们俩端着茶杯就要喝。 刚送到唇边,苏南衣突然又顿住,三小姐的心头立时一紧。 “怎么了?” 苏南衣浅笑,“没怎么,就是觉得这茶……” 三小姐暗暗咬了咬牙,不会吧?那东西可是一点味道都没有,难道这家伙的鼻子真的这么灵? 不可能。 苏南衣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暗自好笑,“没什么。” 她说着抿了一口,云景也跟着喝了一口。 她面无表情,云景却皱眉,一脸嫌弃的说道:“这茶好难喝,比茶馆里的也强不了多少!” 三小姐的脸一下子红了,丫环怒斥,“你怎么说话的?这是我们小姐珍藏的好茶!特意拿出来招待你们的……” “不得无礼!”三小姐轻喝,“自己家的茶叶不行,还能不让人说了?” 丫环嘟着嘴,不服气,“分明就是他们不懂礼数,不识得小姐您的一片好心!” 云景挑眉,“谁说的?难道这茶叶不好喝我也得违心的说好喝吗?那还让我们品个什么劲儿?直接说茶叶挺好的,特别好,天下第一好,不就完了?” “你……”丫环生气的跺脚,“那你说,什么样的才叫好?我们这茶又哪里不好了?你说得上来吗?” “当然,”云景一指茶汤,“颜色就过深,一点不清透,香气太过,不像是单纯的茶香,水也发涩,不够甘甜!这么多的毛病,难道还需要再说吗?” 丫环气呼呼的还想反驳,三小姐道:“行了,不必再说!公子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也不痛快得很,不过,反正他们俩都已经喝了茶,那就足够了,大不了……一会儿药性发作,让他们跪下磕头认错就是。 想到这里,她紧握着帕子的手松开,扯出一丝笑意,“公子说得有理,也只有公子这样的品茶高手,才能品出这茶有什么问题来。” 云景指了指他们带来的茶包,“我可不是胡说的,不信你就用这个茶叶试试,肯定和这壶不一样!” 苏南衣也跟着道:“在下乐意再为小姐煮一壶。” 话都这么说了,三小姐也没拒绝,“好啊,那就有劳公子了,我也尝尝这好茶。” 重新煮了一壶,苏南衣推给她,“您尝尝看。” 三小姐端着茶杯,刚到鼻尖下还没有喝,她就闻出这茶叶的不同来。 果然香气很不一样,比她的茶叶汤色也更清新透亮。 她抿了一口,忍不住又缓缓喝了半杯,直到把这一杯都喝下。 “果然非常不错!俗话说,就怕货比货,这一下我算是真的信了。” 三小姐笑着看向云景,“你似乎懂得很多啊。” 云景绷着脸,没点头也没说话。 三小姐浅笑,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阴寒,目光闪烁似冰凌,“你一直都是这么傲吗?” 苏南衣微挑眉梢,但也没有说话。 云景依旧沉默不语。 三小姐微叹了一口气,手指在宝石耳坠上轻轻掠过,“难道你的父母就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嘴巴要甜一些,否则的话,容易招惹到不能招惹的人,到时候是要吃亏的吗?” 云景眼睛看着她,正色道:“并没有,他们教导我,不必有所畏惧,看到不顺眼的,心中不喜的,直接打过去便是,犯不着为一些宵小奸诈之徒委屈自己。” 他的回答让三小姐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笑声。 “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语气森森的说道:“哦?是吗?那你父母就没有告诉你,要是招惹了你惹不起的人,受的可就不只是一点点委屈了?有可能……会把命搭上。” 第七百三十九章 你们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三小姐说完这话感觉无比的得意,心里也非常的畅快,自从见到云锦以后,一直压抑的心情再次时得到了完美的释放。 但她犹自觉的不足,缓缓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云景。 “你不过就是一个关外的平民之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傲气?这喝不惯那喝不惯,那你喝的惯什么?喝的惯血吗?” 她说到最后一句,牙齿微微咬起,眼中蹦出凶狠的光,就像是一头是血的野兽,头上的红宝石首饰,华光闪闪,映着它冰冷的眼底,像是凛冽的剑光,直刺人的心房。 然而云景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映着她此时狰狞的模样,像是居高临下的君王,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这念头在一瞬间一闪,三小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云景是坐着的,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位。 这种挫败感就像是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有点儿接受不了。 苏南衣在一旁轻笑一声,她立即转头看像苏南衣,目光依旧凶狠。 苏南衣双手轻轻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三小姐,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下有点不太明白了,兄长就算是有些错处,三小姐也不至于这么威吓我们吧?我们可是老实的平民百姓,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心里可是会害怕的。” 她嘴里说着害怕,脸上的神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三小姐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也完全没有看出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样子。 她此时的语气反而成了一种讥讽,三小姐怒火三丈,把手边的茶杯啪的一声推到地上,茶杯摔的四分五裂,茶水四溅,溅湿了她的裙摆。 苏南衣不为所动,在那里坐着,不动如山,眉稍微微挑起,“三小姐,这是何意?” “何意?!”三小姐仰头一笑,把心里的郁闷说了个畅快,“你们觉得我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以为今天把你们叫到这里来,真的是为了让你们品什么?这喝不惯那喝不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吗?值得本小姐在这里陪着你们,难道你们就没有想一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份荣光,有没有长着这么大的脸,配得起?” 云景短促的笑了一声,他没有回答,但是这一声笑和他的表情说明了他的态度。 苏南衣也是似笑非笑,两个人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下贱的蝼蚁。 三小姐心里的火气更浓,如同被泼了一碗油,她实在不明白,人人都巴着她捧着她,怎么到了这两个人的眼里就好像她一文不值呢? 她双手紧紧捏着,指甲有些泛白,眼神中的凶光更猛。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茶里本小姐放了东西,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本小姐还能够饶你们一次,若是不听话,那你们就会生不如死。” 她说到这里自鸣得意,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流苏,“这个世界上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本小姐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最可怕的事儿也不是死,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白吗?” 云景的眉头拧了拧看着她说道:“你的茶不好吃,这一点我们已经深有体会,你用不着强调,不过,你既然知道你的茶不好吃,为什么还要拿出来招待我们?” 三小姐噎了一口气,“你是存心找茬是不是?那本小姐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先从你开刀。” 她眼睛盯着云景,等着云景身体里的毒性发作,想着看着他那一张俊俏的脸,因为痛楚而扭曲狰狞,继而向她求饶,那种感觉,想想都觉得无比的畅快。 不过,等了片刻,云景却丝毫没有痛苦的样子,和苏南衣甚至还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写着迷茫。 苏南衣上下打量着三小姐,问道:“你究竟在等什么?不是说要让我们好看,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倒是动手呀。” 三小姐气的差点晕倒,这算什么,还有人逼着自己动手的?不停的催促!真的当她是吓唬他们不成! 三小姐咬了咬嘴唇,偏头看了看丫鬟,“去!把人叫进来。” 丫鬟转身离去。 苏南衣面无惧色,炉子上的小茶壶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茶香四溢。 她拿起杯子又倒了杯茶,慢慢的抿了一口,然后又给云景倒了一杯,“来尝尝,这么好的茶放在这里没有人喝,实在是可惜了。” 云景皱着眉头说道:“这么好的茶,今天就不应该拿来,我们应该自己好好喝,哼,真是糟蹋了。” 苏南衣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也有点后悔了,不过咱们能喝就赶紧多喝几杯。总归是咱们自己喝的多,也不算亏了。” 云景一听这话把杯子里的茶喝了个干净,又把杯子递过来,让苏南衣再给他倒一杯。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茶,时不时的还讨论两句,完全没有把三小姐放在眼里,好像已经把它当成了透明人。 三小姐气得浑身发抖,被人如此无视,还是头一次! 好在很快丫鬟把几个护卫叫了进来,他们个个身材高大,腰间挎着弯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三小姐面容冷厉,一指苏南衣和云景,“把他们两个给我拿狠狠的揍一顿,留下一口气就行!” 这个护卫撸胳膊挽袖子就往上闯,看着苏南衣和云景,就像是两个俊俏的小生,根本就没有动武器的必要。 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刚往前一走,云景用力一拍桌子,刚刚还好好的茶杯,突然间碎的四分五裂,他的手腕一翻,那些碎片就如同锋利的刀刃,刷刷的带着寒气和杀机,直奔那几个护卫的面门而来! 这些人都是蒙林人,身大力不亏,但是他们很少和这样精巧的中原招式对打,还没有来得及躲开,几个人就被碎瓷片扎了满脸,鲜血崩流,顿时捂着脸痛苦地哀嚎起来。 苏南衣伸手在他们身上点了几下,他们顿时长的嘴巴发不出声音来,只有脸上的痛苦和震惊,显示出他们现在身上的痛楚依旧没有消失。 苏南衣再一点,他们眼睛一翻,声都没吭直接晕死过去,趴在地上,如同几条死去的鱼。 这一切来的太快,不过是眨眼之间,三小姐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个丫鬟一件事态不好,急忙要往外走,还想去叫人,云景射出一枚暗器,直接打在她的后心,那丫鬟哀叫了一声,趴倒在地上,鲜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至极,除了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响声,就是三小姐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渐渐弥漫开来,遮住了这一室的茶香和花香,以及三小姐身上那特有的香气。 苏南衣不慌不忙的又倒了一杯茶,语气缓缓,“三小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七百四十章 这是个真正的狠人 三小姐听到苏南衣的话回过了神,眼睛仔细盯着苏南衣,半晌发出冷笑,“我有什么可说的?你说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不会是以为,打倒了我府内的区区几个护卫,就能够怎么样了吧?实话告诉你们,今天让你们俩来到这里,你们就别想毫发无伤的回去!” 苏南衣手指轻轻抚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那三小姐打算怎么样呢?要怎么把我们俩伤害了?是用这屋子里的机关,还是用你放在茶里的暗香毒?” 三小姐的眸子猛然一缩,狠狠盯住苏南衣,“你……你居然知道暗香毒?” 苏南衣语气轻蔑,“不然呢,三小姐真的以为你这些手段有多么高明啊。我们两个人既然敢来,也就要把握能破除你这些手段!实不相瞒,就凭你这些,在我们眼中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云景也在一旁哼道:“就这点东西还拿出来害人,竟然还沾沾自喜,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该不会是破茶水喝多了被弄傻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三小姐依旧不太相信,她下在茶里的毒,可是主人给她的。 千金难求! 能迅速在人体里发生作用,让人的每个毛孔都感觉在痛,如果没有解药就能活活痛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曾经亲眼见到过铁铮铮的汉子,跪地求饶,只求速死! 那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不信主人的东西,能够被这两个不起眼的家伙就这么给破解了。 三小姐用力的吸了几口气,勉强镇定,“我不信!你们纯粹就是在这虚张声势!”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袖子里的手轻轻扶上桌角,手指慢慢的滑向桌子上的一只玉瓶。 她的手指还没有碰到那一只瓶子,云景手指间冷光一闪,一枚暗器钉在桌子上,锋利的刃只挨着她的指甲,险些把她的手指削下一块儿。 苏南衣笑眯眯的说道:“我请三小姐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只玉瓶是机关吧?” 她说完,起身走过去,左右看着那只玉瓶,毫不犹豫的出手摧毁,只听咔的一声闷响,似乎从地底下传来,与此同时这个房间里的机关埋伏也算是彻底的毁了。 三小姐大惊失色,脸上苍白一片,看着他们俩眼中浮现几分惊惧,“你,你们……你们竟然敢!” 苏南衣拍了拍手,“我们没有什么不敢的,三小姐刚刚我说过了,我们既然敢来就要把握破得了,至于你说的,放在茶叶里的毒,实不相瞒,那些东西对我们根本不起作用,倒是你,现在难道没有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什么变化吗?”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三小姐的脸色再次变了变,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的胸口一阵的刺痛,起初就像是一根针在刺,最后就觉得越来越密集,好像是十根针百根针,密密麻麻的疼痛,层层叠叠,汹涌的向她袭来! 她有些震惊,不敢相信,可疼痛越来越加剧,她的脸色也紧跟着变了,脑门上渗出冷汗来。 手指尖尖的扶住了桌子眼睛几分惊恐,几分愤怒的看着苏南衣,“你,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苏南衣指了指还在咕嘟咕嘟煮着的茶壶,“当然是放在茶叶里面,和你用了相同的手段,你知道在茶叶里放东西来毒倒我们,怎么就不想一想,我们也有可能用同样的法子呢?三小姐,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点你做的不太好哟!” 云景一脸的讥讽,连看都不带看她的,“她这叫聪明吗?我看她这是蠢的可怜,不对,她就算是可怜,我也不会觉得她可怜!蠢的要命,就像一个南瓜!无药可救。” 这种比喻,实在是…… 苏南衣都有点忍不住想笑。 三小姐气的想要吐血,她就真的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胸口的疼痛越发汹涌,几乎将她吞没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叫了起来,“好痛……” 苏南衣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三小姐,实话跟你说,这茶叶里的药量我只加了一点点,但是我想你在茶叶里加的药量,恐怕不只是一点点吧?如果今天是我们兄弟的中招,你会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呢?我猜,应该是不会。” 三小姐紧紧咬着嘴唇,口腔里满是血腥之气,一口血喷在地上,还有的挂在她的嘴角,看起来无比的楚楚可怜。 但苏南衣字毫不为所动,反而越发技巧地看着她,“三小姐,最好不要用这种眼神来看我,否则的话,让我心生烦躁,小心我一个忍不住就会想要挖掉你美丽的眼睛,那时候你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三小姐被她的话吓得打了个寒战,急忙垂下眼睛,不敢再多看。 她心里无比地坚信,别看苏南衣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着笑,一点儿也没有阴毒的样子,可是这些话听起来,却让人无比的心惊,让人不敢不信。 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说的凶狠的话,那叫色厉内荏,像苏南衣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苏南衣转身又坐到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左桌子,漫不经心的说:“好了,三小姐,现在轮到我来问了,我们可以好好的说说话,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我也可以给你解药,可是相反……” 她说到这里一顿,身子轻轻往前倾,看着三小姐,眼睛里的光冷厉森然,像是含了锋利的宝剑,“那三小姐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三小姐用力的咬了咬嘴唇,“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缓缓直起身子,“我说过了,我来问,你来答,而不是你来问我,明白吗?” 三小姐习惯了傲气,习惯了高高在上,现在如此狼狈的趴在地上,被人居高临下的问话,她实在是不适应。 可是她忽然之间发现对方的气势实在太强,气场全开,别说她现在中了毒,身不由己,就算是她平安无事,她也压不住苏南衣。 缓缓吸了一口气,她感觉胸口里的痛楚好了一些,不甘心的说道:“好吧,你问。” 苏南衣点了点头,“三小姐识趣是最好,你是聪明人,我提醒你,你的情绪不要波动的太厉害,你身体里的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了你的命,当然了,至于收不收你的命,还得看我的心情。如果三小姐几次三番的,总是让我不痛快,那就不太好说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威胁人的话还能说的如此流利畅快,三小姐心里暗恨,她这一恨,又感觉疼痛加剧了几分,脸色微微一白,她勉强又暗捺住,“好吧,我知道了。” 苏南衣把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嘴角含了一丝笑意,一开口,第一个问题就直接砸过来,让三小姐晕头转向。 第七百四十一章 他的真实身份 苏南一看着趴在地上的三小姐问道:“你的中原的名字叫什么?” 三小姐的手指微微一缩,紧紧抓着地面,表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垂着眸子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中原名字?我一个蒙林人怎么会有中原名字?” 苏南一微微冷笑,也没有点破继续问道:“铁明康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一听到她提起铁明康,三小姐再也无法勉强装着镇定,豁然抬头看着苏南一,眼神中满是惊恐,“你,你居然知道……” 云景在一旁冷笑道:“我们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多得多。你最好还是别在这儿强撑了,免得浪费时间,本王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你快点说完,我们也好走!” 三小姐听到他的自称,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锁住云景,好像要看透他的真面目。 苏南一也不隐藏,淡淡道:“那是大夏的北离亲王,我是他的王妃,这下你可以如实说了,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三小姐的身子猛然一晃,又差点儿摔倒,喉咙里发甜,又喷出一口血来,她手指颤抖着指着苏南一,“你!原来是你!” 她身为铁明康的暗线,虽然身在蒙林,但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尤其是铁明康在中原的身份暴露,落荒而逃,后来就受了伤,这些事情她都听说过,而且也知道和北离王府有关。 听说北离亲王虽然脑子有些问题,但是却娶了一个特别厉害的王妃。她当时还想着,一个女人能够厉害到哪里去? 无非就是俘虏了一个痴傻王爷的心而已,所谓的厉害,不过就是其他人以讹传讹罢了。 她那时候甚至还在心里隐隐的有一点小躁动,想和这位王妃比一比,看看究竟谁厉害。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远隔着万水千山,竟然就真的碰上了,而且她还是以这种惨淡的下场收场。 苏南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本王妃也不瞒你,除了你之外,我们还抓了你的两个姐妹,或许你们不认识,但是……” 苏南一笑了笑,“无妨,不管你和不和他们相认,也不管你究竟担负的是什么任务,总之,今天你落在本王妃的手里,就别想着逃出生天。” 三小姐噎了一口气,本来还想着对方会问问她关于铁明康的事情,从她的嘴里探听到一点消息什么的,至少这样看来,她还是安全的,能够有些利用价值,对方不会致她以死地,这点把握,她心里还是有的。 可现在听到苏南一的话,刚有的一点点把握,又瞬间流逝,消失的一点不剩。 要说心里不慌那是假的,这么多年的隐忍屈辱,也不过就是为了活着。 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情绪波动的厉害,心口的疼痛也越发的明显,最终熬不住,捂着心口,痛苦的呻吟起来。 苏南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丝毫同情也没有。 “看来三小姐还是不死心啊,如果你不想好好活着,那就这么死了吧,本王妃也无所谓。你不要以为,本王妃想从你的身上探听到什么消息。 其实关于铁明康,我已经知道的够多。现在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抓起来杀掉,以绝后患。 反正你们每个人也都是个体,其他的消息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身上的那点事儿,至于铁明康让你干什么事,本王妃也没有兴趣知道。 说实话,要不是你几次三分非得让我们到你这府里来,本王妃原来的计划就是,悄悄潜入府中把你杀掉了事。” 三小姐听得心惊胆颤。 她完全相信苏南衣说的是真话,根本不是唬她的。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的那一点点价值,有什么可以让苏南一放弃杀她,留她一条命。 她迅速的回想,脑门上滲出汗来,把刚刚精心化好的妆都晕化掉,现在那张绝美的脸看起来有些许的狼狈,头上的红宝石头面也有些歪了,发迹散乱,完全不复刚才的美艳和端庄。 苏南衣缓缓站了起来,就在她要离开的那一刹那,三小姐急忙抬起头来说道:“我有!我有消息!保证对你们有用。” 苏南衣其实上就在等她这一句话,假装不经意的看着她,漠不关心道:“你能有什么消息?” 她用力的喘吸了几口气,“我,我叫挽澜,是很多年前被派到蒙林的,因为一个机缘巧合,蒙林的老王爷救了我,收我为义女,所以他们才都叫我三小姐。 实际上老王爷也是想着利用我让我帮他刺探情况,这次派我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暗中看着首野。首野虽然表面上和老王爷达成了合作的关系,但是老王爷始终觉得他心机深沉,对他并不是特别的信任。” 她说完一指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丫鬟,“她!这个丫鬟就是老王爷派到我身边来监视我的!真的,我没有撒谎!” 苏南一心里惊讶,但是表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微微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你和老王爷的认识是一个结缘巧合,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处心积虑的安排吗?” 苏南衣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三小姐被讽刺的无地自容,最后的那一丝侥幸也随之消失。 她现在算是彻头彻尾的相信,苏南一真的知道了很多,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清楚。 她双手紧握,低声说道:“没错,主人让我到蒙林来,其实上就是为了在老王爷的身边作暗线,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和他一起暗害现在的老国王,让老王爷取而代之。” “因为主人知道,一旦蒙林发什么事情,一定会像大夏求救,到时候大夏如果出手,会十分麻烦。所以他就想着双管齐下,一方面在大夏那边安插人手,一方面在蒙林这边儿也是伺机而动,最好能够悄无声息的把老国王做掉,这样兵不血刃,大夏那边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等他们发现,蒙林已经易了主,也没有在出兵的借口,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南一冷声一笑,“你们真是打得好算盘!” 云景拍案而起,“简直是混账!居然拿两国的利益来作为交换,不过边境百姓的死活,更不顾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你们可真是处心积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别人都当成草芥蝼蚁,像你们这种人才应该被千人唾弃万人骂!” 他还很少说这么多话,而且语气如此激烈,可见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不怒而自威,更别说如此生气的时候,整个人浑身爆发出凛冽的杀气,如同杀神降临,把三小姐吓得瑟瑟发抖。 第七百四十二章 当了棋子还装什么清高 苏南衣理解此时云景的愤怒。 和蒙林之间的和平,是老王爷用尽了多年的心血,以及边关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 而这些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整天躲在暗地里,琢磨一些阴毒的坏事,企图破坏! 如何能不气? 云景厌恶的盯着三小姐,一副恨不能杀了她的样子。 三小姐也浑身发抖,一方面是吓的,一方面是疼的。 她实在担心,云景会不顾一切的过来一巴掌拍死她。 苏南衣握了握云景的手,平息他的怒意。 这个三小姐,现在还不能死。 如果她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就凭她是铁明康的人,苏南衣也乐意置她于死地,可现在,不行。 单凭她还和度拙有联系,就得留下她一条命。 苏南衣眉头微皱,“你想死,还是想活?” 三小姐现在再也不端什么架子了,连连点头,“我想活。” “那好,”苏南衣拿出一个小瓶,递到她手中,“吃了它。” 三小姐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打开瓶塞,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腥气飘出来。 倒在手心一瞧,是几粒红色的小药丸。 “这是……” “若是想活,就吃掉,不想就算了。” 三小姐把心一横,把药丸放进嘴里吞下。 “这是毒药。” 苏南衣语出惊人,看着三小姐一寸寸白下去的脸,毫不留情的说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我自然会给你解药,若是不肯听,那……” 三小姐心里又恨又无奈,根本无计可施,只能屈从。 “我……我听话就是。” “很好,”苏南衣问道,“你身上也有蛊毒吧?” 三小姐一惊,“这……” 一想是了,苏南衣说了,已经抓住了几个人,那其它人的身上都是有蛊毒的,她知道这个一点也不奇怪。 三小姐点点头,“正是。” “很好,如果你听话,不只会给你解药,连蛊毒也能给你解,这下你不亏了。” 三小姐眼睛微亮,“此话当真?” “当然,”苏南衣点头,“本王妃从不骗人。” 前提是你得是个人。 三小姐咬咬牙,“好,我听话。” 这一次,倒有了那么几分真心实意的味道。 苏南衣转头看看那个死去的丫环,“她是度拙的人?” “正是。” “嗯,”苏南衣沉吟道,“我会再给你派个人来,冒充她,到时候就由她来传递消息,你的药我也会按时交给她,你只需要按指令行事即可。” 三小姐呼吸微微促,“冒充?这恐怕……”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担心,”苏南衣打断她的话,“你今天叫我们来,究竟要干什么,如实说吧。” 三小姐尴尬得要死,这才是最打脸的时刻,明明是想着把人家玩弄于鼓掌之中,现在倒好,自己倒成了木偶。 她悔不当初,却又无计可施。 “我本来是想,让你们帮我做事,打探这城中的情况,我看……王爷身手不错,也想让他去军营中看看首野的情况,一方面的消息给度拙,一方面给主人。” “嗯?铁明康最近和你联系过吗?” 三小姐摇头,“并没有,只是在前段时间收到过一封飞鸽传书,让我按兵不动,只需要按时传道消息即可,别的没有提。” 苏南衣想了想,这么说来,铁明康受伤逃走之后,是没有到这里来了? “要想打听首野的消息还不简单?”她浅笑,有几分戏弄的意味,“我看首野对你也很特别,你自己前去,岂不是更好?” 三小姐越发尴尬,她岂能不知道,首野对她是有企图心的。 而她,也是享受这种企图心的,她就是想,让男人对她着迷,喜欢她,仰慕着她,宠着她。 而她,就像一个在云端的仙女,俯瞰着他们那边凡夫俗子,看着他们卑微又可笑的爱着她。 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傲气和不情愿,苏南衣嗤笑一声,“三小姐,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什么高贵的女子吗?” “铁明康把你当成什么?你心里没数吗?你但凡真的傲,有点骨气,就不会沦为他的棋子,远到蒙林来做暗线,你和度拙,真的就只是义父和义女的关系吗?” “他把你当成什么?这不需要我来说吧?你也没有反对,不是吗?顶着三小姐的身份,却干着那些下贱的事,穿上华丽的袍子,戴着名贵的珠宝,就是贵女了吗?” “不见得吧?女子多苦,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可以像其它人一样,沦为铁明康的棋,她们命苦,却也认命,虽然恶心,但也做着铁明康给的任务,可你呢?一方面又做尽恶心之事,一方面又想树立高贵形象。” “凭什么?三小姐,叫你一声三小姐,你飘得比公主还厉害呢?” 苏南衣毫不客气,字字珠玑,每个字都像响亮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 三小姐低着头,脸都不敢抬一下,无言以对。 苏南衣短促笑笑,“首野那边的情况,我也想知道,你不是想让我们去打探吗?现在由你去,至于怎么去,你自己想办法,我想三小姐聪明伶俐,办法一定很多。” “我……” 苏南衣懒得再理会她,叫上云景一起走了,甚至连这里的尸首什么的都没有想着替她解决一下。 云景一直到出了院子还在生气,“这个女人真可恨!” 苏南衣也附和,“没错,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可恨的。” 此时迎面跑来一个家丁,苏南衣拉着云景立即躲到假山后。 云景小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不要再看看?” 苏南衣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走,再回去看看。” 家丁跑到院中,三小姐听到脚步声,急忙从里面出来,关上房门没让家丁看到里面的情景,沉着脸问道:“什么事?” 家丁道:“回小姐的话,我们抓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正欲将他送去官府,他却说他认识您,是来找您的。” 家丁一边说,一边把一样东西递过来,“您请看,他说您一看这个就知道。” 三小姐接过一看,眉头顿时一皱,“人在哪?” “就在前院。” “走,带我去看。” 三小姐跟着家丁出去,云景和苏南衣看得清清楚楚。 “娘子,现在怎么办?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苏南衣目光看向屋内,“不急,我们得先把那个丫环的尸首处理一下,刚刚差点忘了,稍后还要找人来冒充这个丫环,要是让人看到她死了,那就不好办了。” “好,走。” 苏南衣带着化尸的药,让云景在外面把风,她在里面迅速做了处理。 她手里的化尸药,比杨志手里的还要好一些,杨志那个是最初的,而她这些是经过改良的,味道不刺鼻,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处理完毕,苏南衣和云景马不停蹄的一起去找三小姐,想要看看被家丁抓住的那个倒霉鬼,究竟是什么人。 第七百四十三章 邀功不能反被坑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现身露面,悄悄找到三小姐。 出乎意料的是,被抓住的人居然是林志。 三小姐见到林志,也很意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家丁护卫走过来道:“小姐,就是这个家伙,从后门悄悄进来,要不是小的们机灵,正好去那边发现了他,这家伙指不定干出什么坏事呢!” 这几个人还在邀功。 三小姐的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更加烦躁。 “行了,别说了!”她不耐烦的打断,“我的确是认识他,你们下去!” 家丁表情僵了僵,后面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真认识? 这是怎么个情况? 那这家伙怎么不从前门大大方方的进来?非得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进来,而且看这家伙可不像是头一回…… 难道说…… 几个家丁护卫心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 这孤男寡女的,不会是??? 可他们不敢说,低着头退了出去。 三小姐岂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此时也顾不上了,她深吸一口气,想骂杨志一顿,又没有让他来,突然不请自来干什么?现在又被抓住,简直是添乱! 可她想到,苏南衣说,让她去找首野,杨志也是一个不错的帮手,有不错的利用价值。 忍住,一定要忍住,三小姐努力压下自己的怒气,勉强笑笑,“你怎么来了?” 杨志也有点尴尬,窘迫得很。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按说凭他的身手,不可能被那几个家丁发现,谁知道,一进门就被发现了。 他哪知道,今天是三小姐让苏南衣和云景来,她刻意增加了防守。 可她也没有想到,杨志会不请自来。 杨志拱了拱手,深施一礼,“小姐恕罪,在下实在是羞愧。没有想到会给小姐带来这样的麻烦……” 三小姐笑笑,“先生不必自责,您来一定是有事,否则也不会过来。您有什么事,请讲。” 杨志低声道:“在下听说,外面来了一支军队,已经在距离一百五十里处扎营,城主也在军营中加强训练,恐怕……是要起战事了!” 三小姐愣了一下,“此事当真?” “当真,虽非在下亲眼所见,但此时绝非虚假,在下也去过城主府,城主大人确实不在府中。” 三小姐心头狂跳,这是真的要打起来了? 她脸色微变,若是这里要打仗,那她应该怎么办? 逃回京都?还是找主人? “三小姐?”杨志见她脸色变幻却不说话,急忙表态,“三小姐别担心,在下可以护送你回京都去,见到老王爷,当面向他禀告。” 三小姐回神,心里千回百转,不行,她不能走。 若是城中生乱,主人说不定会有任务给她,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更何况……她心口一痛,苏南衣那这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她快速思索半晌,抬头看着杨志,她也知道,杨志这么殷勤,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是借着护送她回京都的名义,去见度拙,在他面前邀功而已。 “不,我不能回去,”她断然拒绝。 杨志一愣,“三小姐,若是战事一起,那些叛军首先要冲入的就是城主府和您这里啊!事关性命安危,可不能……” “我既然有三小姐之尊,身后有义父,平时享受荣光,现在危难当头,那就应该承担起责任,应该与城中百姓共同面对,誓与城池共存亡,怎么能独自跑掉?” 她顿了顿,语气无比严肃,“我想即便我侥幸逃脱,就这样回去了,义父见到我也不会开心的。他只会责怪我临阵脱逃,辜负他的一番教导。” 听她这么一说,杨志目瞪口呆,感觉像是被打了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三小姐说得极是……是在下想得太少,只顾着三小姐的安危,忘记了大义!三小姐此番犹如当头棒喝,把在下打醒了,在下也哪都不去,拼死一战!” 他说的慷慨激昂,神色激动,好像真的是一个即将要上战场的将士一般,一腔忠勇,只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实际上,无论是对面的三小姐,还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的苏南衣和云景,谁都知道,这家伙说的都是大话空话,无非就是想博个好感罢了。 这么些一想,他脸上的正义和激昂都成了笑话,看的人想笑出声来。 三小姐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不得不和他继续演戏,“先生大义,小女子深感佩服,那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先生去城主府中询问一番,或者是军营中找找城主大人,看看他是如何打算的,有没有可以让你我效力之处。” 杨志本来就是想着表个态,没想到三小姐居然一张嘴就让他去找首野,而且还去军营里找,顿时脸上的表情僵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吭吭哧哧的,犹豫了半天。 三小姐问道:“怎么?先生是有什么难处吗?” 杨志咬牙勉强笑了笑,“难处是没有,不过,小姐应该知道吧?城主大人一向军纪严明,若是去府中还可以,要是去军营中,恐怕,如果让城主大人知道在下私闯营地……”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是意思很明显,只怕是首野会严厉惩处,绝不留情。 三小姐心中鄙夷,本来就是想让你探听虚实,你倒好,刚才说的那么好听,现在连去个军营都不敢! 可她现在有被苏南衣逼迫,必须得到首野那边的消息,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儿猜测,苏南衣让她去打听收野的消息,是不是也和这次战事有关? 她这个念头一闪,再看见杨志已经有点儿不耐烦,反正这家伙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脸上勉强的笑意已经挂不住,索性沉下脸,“竟然如此,那先生就请回吧,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杨志一见她不高兴了,心里也有点儿发慌,急忙又往回圆,“小姐,不要生气,在下说的只是猜测,不过为了城中安危和小姐的大义,去一趟军营也算不了什么。不过,小姐能否给城主大人写一封手书,这样的话,城主也能明白小姐的一番苦心。” 三小姐心说这个人还真是伶牙俐齿!要手书无非就是想给他自己找一个护身符。 如果首野怪罪起来,他就可以拿出手书说是奉自己的命而去,这样一来,首野多少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 三小姐虽然心中不太乐意,但这也是唯一的法子,她现在还不想亲自去见首野。 先不说形势如此紧张,一看到首野那张黑不溜秋可怕的脸,她心里就不舒服。 能让杨志去,让这家伙挡杆枪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她点头同意,提笔飞快写了一封信交给杨志,“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先生走一趟吧,回来以后,还望把情况告知。” 第七百四十四章 坚决不能同意 杨志拿了信匆匆忙忙的走了,估计他会后悔来这一趟,不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得冒险去军营中。 他一走,三小姐急忙匆匆的去后院中处理尸首。 可她回到屋内推开门一瞧,原来趴在地上的丫鬟竟然不见了! 这一看非同小可! 她慌忙看向四周,却根本没有任何的踪影,难道是死而复生了?不可能! 当时的暗器确实打到了要害之处,也死的透透的,怎么……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鲜血还有,可尸首却不见了。 那两个护卫倒是还活着,当时只是把他们打晕了,她气急败坏地在这两人的脸上泼了两杯冷茶,两人悠悠转醒,急忙爬起来看看四周,却不见苏南衣和云景,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三小姐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想必他们也不知道丫鬟的去向,她坐在椅子上,让两个护卫赶紧滚出去,心头狂跳不止,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出去告诉她实情的打算,且让她担惊受怕一阵子。 云景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拉着苏南衣悄悄出了府。 在外面的众人心里也很着急,觉得两个人进去的时间如此长,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正在坐立不安,看到两个人又出来了。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急着回客栈,两个人顺着街道,暗中跟踪着杨志,不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是先去城主府,还是去军营里。 苏南衣觉得,杨志是个聪明人,而且十分懂得明哲保身,自私至极,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怎么可能义无反顾毫无准备的去军营呢? 老修若无其事的跟上来,苏南衣低声和他攀谈了几句,把情况大概说了,说让他带着大家先回客栈中去等消息。 老修见他们确实没事儿,也放了心,和众人打了个手势先回客栈,没有多做停留。 苏南衣和云景跟着杨志,看着他进了城主府的后门,果然又是那次接待他的人出来和他见了面,这一次对方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浓,看起来的确是形势越来越严峻。 杨志也十分的不痛快,阴沉着脸和那人分了手,又回到住处骑上一匹马,这才奔军营而去,看着他去了军营,两人这才回了客栈。 一到客栈中先进了老修的屋子,其他的人也都在,他们一五一十把在三小姐府中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云景又是拍桌子,又是咬牙,恨的不行。 大家一听到这些人的险恶用心,也都很生气,老修摸着胡子说道:“这些人真是阴狠至极!简直不配为人!就应该一刀杀死她了事!” 苏南衣笑了笑,“我也想这样做,但是她是度拙的义女,现在留着她还有用,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会易容的高手,装扮成那个丫鬟,找一个时机,让三小姐和那丫鬟一同去度拙的身边,我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顿时都对准了她。 陆思源干脆的说道:“这个时候上哪去找易容的高手?而且还得是自己人,绝对信得过的。” 夏染拧着眉头,显然也有些为难,“我在这边的人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做护卫也能说得过去,可是这易容的高手……” 老修眯着眼睛看着苏南衣,“我说,你不会是想着亲自出马吧?” 陆思源的目光沉沉,落在苏南衣的身上,其实在苏南衣一开口的那一个瞬间,他就知道苏南衣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在她化掉丫鬟尸首的那一刻,八成就已经想好了。 他不等苏南衣回答,直接开口说道:“反正我不同意你亲自去,危险是一方面,我们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商量,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大家都听你的,如果你去了那边,肯定不能随时抽身出来,那这边的事情要怎么办?万一墨铎来信又该怎么办?” 大家一致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云景这时才明白过来,瞪大眼睛说道:“娘子,你要去给那个坏女人做丫鬟?!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云景说的坚定,双手紧紧握着苏南衣的手,生怕她下一刻就要挣脱,去三小姐的府中,那云景绝对不能接受! 苏南衣的确是有这个打算,她也知道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除了她自己,其他的人都办不到这一点。 可是现在大家都这么坚决的拒绝,还真让她有点为难。 “可是那个丫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总得有个说法……” 陆思源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个容易,大不了我们来一场刺杀,杀她的几个护卫,然后让那个女人说一声,那丫鬟死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陆思源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苏南衣的安危,他之所以从别的方面剖析,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心迹表明的太过明显,分析眼下的情况,才是符合他这个人的风格。 他的心都紧紧地缩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紧握,嘴唇都在有点微微的发抖,眼睛看着苏南衣,生怕她真的一意孤行,非要去那个女人身边不可。 虽然说他坚信苏南衣能够应付,可是万事不怕意外,就怕万一,在苏南衣的身上,一次万一他都不想再出现。 夏染也跟着点头,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不错,我同意思源的看法,一个丫鬟而已,死就死了,也许度拙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又或者在暗中还有其他的暗线,是那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如果你贸贸然进去假扮或许会弄巧成拙。” 老修也跟着附和,“我也同意大家的看法,犯不上为一个丫鬟以身犯险,不如这样,就让那个女人对外说那个丫鬟回京都报信儿了,等到以后她要回去度拙身边的时候,咱们再找人乔装也不迟。现在就去府中,日日夜夜跟着那个女人,这也恐怕不妥。” 大家七嘴八舌,反正都是不同意苏南衣去。 苏南衣也就有些动摇,她点头想了想大家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好吧,我们就先等等看。” 老修点了点头,“唉,这就对了,我们可以另想其他的办法嘛!大家知道江湖上有一个玄唐门吗?” 夏染点点头,“这个门派我听说过,据说是特别的神秘,好像门主有上天入地之能,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老修得意的挑了挑眉,“没错!实不相瞒,老头子我就认识这个门的人,别说是什么易容术,就算是偷天换日,也不是不可能!” 云景在一旁眨着眼睛,“偷天换日?这么厉害的吗?真的假的?” 老修一本正经的说:“当然是真的,这个门派真的十分厉害,江湖上都是传闻。” “只是传闻而已,恐怕不能当真吧!”云景不以为然。 “这个,必须当真。” 第七百四十五章 神秘的门派 云景看着老修还是有点儿半信半疑,老修眯着眼睛,似是在回想着什么,语气悠长的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位门主,但是,我有个朋友却和他们门中的一些人一起做过一件事儿。” 大家立即追问什么事儿,老修扬扬自得,故意卖着关子,“几年前吧,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险境,他是个商人,商队在运送的途中,全家二十七口人全部被强盗杀死,只留下他一个人,幸免于难,不过他也缺失了一条手臂,惨状不忍直视,总之是人间再惨的事儿,莫过于此。” “后来他就求道玄唐门门下,不过玄唐门也有一个规矩,让他们帮忙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另外,还要付出一点代价,用一样东西来交换,这样东西必须得是你身边最宝贵的。” “我这位朋友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但他身无长物,只有商队中秘密带着的一枚救命仙丹,据说是由一位大师远渡西域那边才得回来的,想必那些强盗劫杀他们一家,也是为了这个东西,但是翻来找去没有找到。除了这枚仙丹之外,他还愿意奉上自己的性命,只求能够手刃仇人。” “这么说吧,这个玄唐门很难用正邪来判定,对于某些人来说,他就是救命的菩萨,可对于有的人来说,就是收割性命的阎罗王。” 云景好奇的问道:“那玄唐门的人答应了吗?” 老修点了点头,“答应了。三日后,玄唐门派出了几名神秘的杀手杀上山寨。”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绝命厮杀,我那位朋友按吩咐在半山腰上等着,可等来等去,没有丝毫的动静,他心里按捺不住,提着刀也悄悄跟了上去,可没有想到,到了那儿却发现那里早已经是血流成河。” “而他连个声音都没有听到,更为诡异的是,他的仇人还坐在书房中,他双眼通红,气的大喝了一声,就要提刀去砍,可他那位仇人却瞪着眼睛,扶着桌子,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他有些纳闷,过去轻轻一推,这才发现那一个仇人已经死了,不仅如此,仇人身边的人,比如二寨主或者是军师之类的,也是同样的死法,丢了魂魄,而帮助他报仇的那几个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大家听完都面面相觑,夏染满脸的怀疑,“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那几个山匪都是被夺去了魂魄死的?!” 思格兰瞪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人真的有魂魄吗?” 云景眉头皱着,看向苏南衣,“娘子,你怎么说?” 苏南衣沉默着没有说话。 老修有点儿不服气,“这还能有假?这是当年我的朋友亲口跟我说的,要不是我有点小事儿耽误了,我就跟他一起去了,他根本不会骗我,他现在还活着呢,就在寺庙中出了家,要不然等到有机会,你们回去了问问他,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陆思言也沉默无声,眼睛看着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景追问苏南衣,“娘子,你觉得人有魂魄吗?真的会被夺了魂魄而死吗?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南衣忍不住笑了笑说:“这件事情倒是真的,我听说过玄堂门,也听说过这件惨案。” 老修立即一挑眉毛,“怎么样?我没有说谎吧?” “不过……”苏南衣又转了话锋,“那几个人的死状的确可怪,但也并非是被夺了魂魄。” 老修瞪大了眼睛,“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坐在那里栩栩如生,就跟正常人一样,可就是一动也不动,要说是被取了性命,那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再高的高手也不会让人有这种死法吧?” 夏染反问:“会不会是用毒?” 老修嘶了一口气,“用毒?还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毒,让人在那坐着跟活人一样,用毒的话,皮肤指甲应该都会发生变化吧?!” 夏染想了想也对,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干脆不说话了,也等苏南衣继续往下说。 苏南衣看看众人浅浅笑了笑,“这件事情我也听老谷主曾经说过,可巧了,那个老谷主也认识这位苦主。他的妻子在生下孩子之后,一直身体不好,他的商队在回归的途中,曾经去过神医谷求助。所以老谷主对他的印象还挺深刻,也给了他方子,可谁能够想得到命运多舛,就在回去的途中,他们全家人都遇了难。” “其实上那个苦主和他的商队,得回来的并非是什么神丹妙药,如果真的是仙丹,那他早就让他的妻子吃了,他得回来的是一种神秘的植物,据说这种植物的种子应该对他妻子身体的病症有所帮助。” “不过后来因为他妻子已亡,他留着也没有用,所以就拿这样东西和玄唐门做了交换。杀死了那一些山匪的人,正是这种神秘的植物,而非是被夺了魂魄。” 老修特别诧异,众人也有些惊愕,“神秘的植物?!植物还能杀人呢?” 老修还想问什么,陆思源皱着眉头打断他,“现在说易容的事儿,你好好的提这个玄唐门干什么?” 老修被打断,急忙说道:“我这个时候提起来当然是有用了,我是听说他们在蒙林也有分舵,说不定我们可以请他们帮忙,你想啊,他们伸出鬼没,没有做不到的事儿,找个易容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陆思源问:“你听谁说他在蒙林有分舵?” 老修故做神秘,“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是有我自己的渠道,我打算去投石问路,今天晚上就去打探一番,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陆思源似乎还想制止他,苏南衣给他递了一个眼神,陆思源又把嘴巴闭上,云景却来了兴趣,缠着苏南衣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摇了摇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云景要把嘴巴紧紧的闭上,搞得老修抓耳挠腮很想知道,但明显苏南衣不想再说,他也只好识趣的不再多问。 情况交接完毕,大家也不好总在一个房间里呆着,最后各自回了房间。 云景兴致勃勃地坐在椅子上,先给苏南衣倒了一杯茶,眨着眼睛问道:“娘子快说,你刚才说因为人太多,玄唐门的一切都是机密,不能泄露出去,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快点跟我说吧。” 苏南衣无可奈何,抿了一口茶,“那种神秘的植物的确是来自西域,是一种很奇特的种子,据古书上记载,这种种子就和食人花一样,有对动物和人类攻击的能力,当初那些山匪劫杀商队,也就是为了这些种子。当然了,他们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想着用来杀人,所以玄唐门的人就用这种种子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云景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没错,景儿很聪明,的确是这么个意思。” “那,那种植物的种子究竟是什么?” 第七百四十六章 紧紧捂住另一个马甲 苏南衣本来不想和云景说的太多,怕让他的心里有负担,但是看着云景那好奇的模样又不忍拒绝他。 她仔细想了想,说道:“那种种子比较邪性。放进人的嘴里就会迅速的发芽,还会攻击人的大脑,那些人突然之间死去就是因为脑子被损坏了。这些事情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所以他们看起来还是栩栩如生的,和活人没有什么两样。” 云景听的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那后来呢?” 苏南衣抿了一口茶,“后来?没有什么,后来那几个人把山匪杀光了之后,就回去复命了吧。” 苏南衣的话并没有让云景的好奇心消除,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子,你见过玄唐门的人吗?” 苏南衣和略微迟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玄唐门的人都很神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我也只是听说,景儿,最好还是不要对他们有什么好奇心,少接触为好。” 云景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我听娘子的话。那老修他……” “他愿意找就让他找去吧,反正他也找不到。” 云景捂着嘴笑起来,眼睛弯弯,像一只得意的狐狸,等着看老修的笑话。 狐清跑过来和她一起玩耍,云景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 苏南衣暗暗叹了一口气,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她回神过去开门。 进来的人是陆思源,看他的神色,苏南衣就知道他是有事情要说。 她回头看了看云景,云景正在忙着和狐清小黑小白一起玩,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 苏南衣点了点头,陆思源进来,两人在桌子前面对面的坐下。 陆思源眼神看了一眼云景,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老修会提到玄唐门,那个不是我说的。” 苏南衣微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不是你。” 陆思源吐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苏南衣会怀疑是他对。老修泄露了什么口风,迟疑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南衣笑了笑,“没有打算怎么办,他想查就让他去查,反正也没有什么结果。” 陆思源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可是,我记得愿他们的确在这边有分舵,你是命人在这边建了分舵的不是吗?” 苏南衣的手指轻轻捏着一块儿小小的,造型别致的令牌,她把令牌放在袖子里,不动声色的递到陆思源的手边。 陆思源接过,手指在上面轻轻摸过,不用看,他也知道,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唐字。 不错,那就是玄唐门门主的令牌。 而苏南衣,就是玄唐门的门主。 “这个令牌先交给你保管。思源,其实在一进入蒙林境内的时候,我就发了消息,这边的分舵已经进入沉默的状态。” “无论是谁,无论怎么查,都不会有消息查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陆思源倒是松了一口气。 主要是因为玄唐门在江湖上的名声有些特别,亦正亦邪,传闻还特别广泛,说什么的都有,就像老修说的那些,听起来神乎其神。 苏南衣也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一方面她手中有令人人敬畏的神医谷,另一方面还手握这个神奇的门派,若是露出真面目,只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玄唐门,里面的秘密实在太多,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麻烦只会不断。 若是在之前倒也没什么,可如今,苏南衣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敏感,一点儿都不能泄露,甚至有可能顾西宸到暗中派了人手打听。 不动,彻底的蛰伏,的确是最为安全的方法。 见她说的如此笃定,而且一切都另有安排,陆思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云景,又垂下眼眸说道:“他的病怎么样?没有恶化吧?” 苏南衣摇了摇头,“并没有。” 陆思源盯着桌面说道:“这边的事情要尽快了结,我们尽快到都城去,帮助墨铎了平叛,顺利拿到东西以后赶紧走,我总觉得这里不宜长留,越留下来事情越多。” 苏南衣也是这么想,“你说的对,我们要尽快解决,一拿到东西,一天也不多留。” 陆思源的眼底深处有些许的担忧,“墨铎虽然说现在是有求于我们,以前也算是朋友,可是人心难测,他以后又会是一国之主,人一旦登上高位,心性难免就会发生改变,眼界也会不一样,这一路的走来,他亲眼看到我们中原人的商品贸易在这其中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等他坐稳了位子之后,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举动。以后……” 陆思源说到这里顿住,袖子里的手,微微握起。 那枚令牌在他的掌心硌的他生痛,但却不及此时的心痛。 以后……以后会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等到所有的药都凑齐,他就要跟着老修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这是当初就说好的。 而他也将要和苏南衣分开,也许就是永别。 陆思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倒着过日子,一天一天的数着,每天都像是在做倒计时。 这种煎熬无法形容,就像是无法抑制的痛楚,从一点点,变成一条条细密的线,最后,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把他整个人都网在中间,从每个毛孔里渗透进去,进入皮肉,骨髓,深深的嵌在每一处,无法拔出。 苏南衣还在等着他往下说以后怎么了,陆思源会被笑了一笑,他这个笑,实在是非常的勉强而且迅速,只是嘴角一翘起来,就又消失不见,“也没什么,我说的这些,估计夏染也都想得到。” 苏南衣轻一口气,声音低不可闻,“这次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了,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当初答应的时候也干脆利索,想必也已经做了十全的准备,说实话,我当初倒真的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影响,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已然来不及。只能等着事情结束以后回到京城,从其他的方面再给他补偿。” 苏南衣说的是真心话,有时候睡不着的时候也在想,这些朋友跟在她的身边,肝胆相照,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全部都是以身家性命相托,她何德何能,让大家如此的帮她,可她现在却是连回报的能力都没有。 陆思源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别这么想,夏染他聪明,而且有手段,又视财如命,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想他应该还会有后手。” 两个人正在低声说着,忽然听到一楼有一阵嘈杂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一愣,立即停止了话题,正在一旁玩儿的云景也站起来,往这边走过来,三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下面有人在大声喊。 第七百四十七章 突然其来的搜查 楼下像来了不少的人,吵吵嚷嚷的混乱成一片。 云景想开门出去瞧,苏南衣伸手拉住了他指了指窗子。 推开窗从窗口看下去,不禁微微皱眉,楼下来了两队官兵,个顶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正在一楼,对着店老板吹胡子瞪眼。 店老板也有点儿慌神儿,急忙过来行礼说好话,“几位官爷,这是怎么了?不知有什么事儿?” 为首的人长得人高马大,声音也十分洪亮,就跟打山炮一样,“怎么了?爷当然是有事儿了!你们这里一共住了多少人?都登记在册了吗?” 店老板急忙点头,“都一一登记在册,您放心,一直都是按照城主大人的吩咐办的。” 苏南衣心头微动,他们住客栈也习惯登记,当时也并没有多想,现在听着店老板这么一说,他们原来一直都有这个规矩,而且是首野规定的。 为首的人显然并不太相信,眼睛在四周来回瞧了瞧,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目光阴森森的,一边看一边说:“把登记册子拿过来让我瞧瞧!” 店老板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到柜台里边儿把登记册子拿出来,双手递到他面前。 他低头看着,一手翻着,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苏南衣心里也有些纳闷儿,好端端的,这究竟是在查什么呢?这几个人究竟是奉谁的命而来? 是首野还是其他的人? 按说首野现在并不在城中。 究竟是谁能有这个力量,调动这些人? 看这些人可不像寻常的军士。 苏南衣眉心微微一皱,难不成……是那个三小姐?她倒是有这个能力,莫非是想着鱼死网破?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位三小姐固然是个难缠的主,但到底只是一个女人,又是被铁明康专门培养的棋子,有一些专门攻克男人的手段,但并不具备这种政治头脑。 胡思乱想中,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透。 就见那个为首的人,把册子往桌子上一拍去,“把他们都给我叫下来!” 店老板面露难色,低声解释,“官爷,不是小的不肯,而是因为有很多人已经出门了,并不在客栈里。恐怕……”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手一甩,“有多少算多少!把在客栈里的都给我挨个叫出来,爷要问问话!” 事已至此,店老板也不可能为了几个陌生的住户就得罪这位大爷,只好硬着头皮和店小二一起上来叫人,挨门挨屋的开始敲。 刚开始还有的人有些不满,但是伸着脖子往底下一看,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军士,个个都不像是好惹的,也就忍气吞声,毕竟都是出门在外,谁也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老修和婷兰他们也都被敲了出来,众人各自一对视,谁也没有理会谁如同不认识,一般混在人群中,陆陆续续的下了楼梯。 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在店里,思格兰和卡克斯就不在,两个小家伙估计又是跑到街上去玩儿了。 苏南衣倒是不担心,他们不在更好。 为首的军士在他们之间来回的扫了扫,眼睛里像有刀子一般,在他们身上来回的转来转去。 忽然在一个年轻的男人面前站定,那个男人身上穿着锦袍,看起来像是个有钱的主,那军事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年轻人一一做了回答,又拿出了通关文谍。 军士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翻着瞧了瞧,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还给他,然后又开始在人群当中开始穿梭,问了其他的几个人。 苏南衣本来没觉得什么,可是问来问去,她隐约感觉出有一丝不对劲而来。 正在寻思,这个人在她的面前站定,“你从哪儿来的?叫什么?” 苏南衣也乖乖的把通关文谍递过去,面带微笑说道:“在下阿风,是从关外来的。” 军士看了看她的文谍,问道:“关外?关外的人不好好在关外呆着,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苏南衣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她根本就不担心,她的文谍都是真的。虽然她这个人是假的,但是文谍上的字,章,印,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 她对答如流,丝毫没有破绽,更没有眼神躲闪,始终都是笑眯眯的,军士看了半晌,把东西还给了她。 近距离的互相打量,苏南衣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三小姐府上的人,服饰不太一样。 在这城中,如果不是三小姐的人,那就应该是城主守野的人。 可这些人没有骑马,身上也没有穿薄甲,靴子上干净,没有尘土,并不像是从城外赶回来的。 那么就应该是从城主府来的,既然是从城主府里来的,是谁对他们下了令? 接下来军士又陆续问了几个人,最终也没有问出什么来。 他又看向店老板,“按规矩办事,每个人必须严格登记,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即禀告,另外,最近城中来了几个杀人大盗,身手不错,你们个个都给我警醒着点儿,明白吗?如果让我发现杀人大盗在谁的店中住下了,那就和大道盗一同论处,按同伙论罪!” 店老板一听这事儿,吓的打了个哆嗦,丝毫不敢怠慢,急忙表态,“官爷,也您放心,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不会放过!更不会大意,有事立即去城主府向您禀告!您放心。” 军士没在说话,点了点头,一甩手跟带着手下的人呼,呼啦啦的走了,又去下一家茶坊。 在场的人本来心中有些不满,但是一听他说有什么盗贼,而且还是杀过人的,个个又都噤若寒蝉,那些牢骚话也不敢说了,万一说了,被认证成盗贼,那岂不是麻烦了? 这么想着又都互相看了看,不认识的人感觉好像都不太友善,看谁都像是恶人了,不声不响的,又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南衣给老修弟那个眼色,老修没过多一会儿就哼着小曲儿,悄悄进了他们的屋。 一进来,苏南衣就问道:“夏染呢?” 老修回答道:“那家伙又去找他的人了,神神秘秘的,我也没有细问。” 说着又把话题一转,“你说刚才这些人究竟是查什么呢?我看着可不像是查什么盗贼的。” 苏南衣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着也不像,反倒是像冲着夏染来的。” 老修的嘴巴缓缓张开,显然也有点儿不可置信,“夏染?!他犯什么事儿了?杀人放火?不会吧……” 苏南衣翻了个白眼,“当然不会。不过,听店老板话里的意思,刚才的那些人是城主府的,城主府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找夏染呢?” 第七百四十八章 他们的门主可不是好惹的! 老修一听说刚才那队人是冲着夏染来的,心里就有点慌。 原因不为别的,就因为和夏染在一起不用花钱了,处处都有人安排的妥妥帖帖,吃好喝好,这日子多舒服啊。 如果夏染被抓了,就好像是一个金灿灿的财神爷,忽然一下子被人从身边拽走了,那种滋味儿可不太好受。 苏南衣一眼看透他的想法,冷笑了一声,“把你眼睛里的金子银子收一收!” 老修揉了揉眼睛,厚着脸皮,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有吗?有吗?哪里有?” 云景拍了拍自己的钱口袋,“我也有钱啊。” 老修的脸上顿时有浮现狗腿的笑,拍了拍云景的肩膀,“对对对,我怎么把王爷给忘了,王爷也有钱。” 苏南衣清了清嗓子,“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老修摸了摸胡子转身坐下,“究竟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苏南衣问道:“刚才那个人问了好多人问题,你有没有发现,被问的这些人,有一些共通点。” 云景忽然说道:“他们都穿着锦袍,而且年轻。” “没错,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你们想一想,是不是和夏染也挺像的?年纪相仿,而且看上去有钱。” 老修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放了风,觉得夏染有可疑,所以派人来抓他?可是刚才搜索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修吸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这一招有点像打草惊蛇呀!故意的打草惊蛇。” “没错,”苏南衣一语中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 云景有些不解,“打草惊蛇我知道,可是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不要打草惊蛇吗?为什么他们故意呢?” 苏南衣拍拍她的手,“可能对方也摸不准夏染的来历,只是觉得他稍微有点问题,但是如果夏染不动,他们就很难进展下一步,所以故意的这样搜查闹出大动静,让夏染自己动起来。” 云景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是不是就是说,如果夏染做贼心虚,真的有什么问题了,他就会动起来。”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老修笑的鸡贼,“那可真是有趣儿了,究竟是谁能用出这种法子呢?我怎么觉得这法子有点阴损呢?” 苏南衣眼中浮现几分冷光,目光凛冽,“谁说不是呢?蒙林人的脑子直来直去,按说想不出这种弯弯绕的主意。八成就是那个杨志的手笔吧。” 云景提醒道:“可是娘子,杨志不是去了城外找首野吗?” 苏南衣道:“他的确是出了城,可是谁能保证他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我觉得这个杨志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有点疏忽了,看着他出城去就没有人再盯着他,或许他去而复返,或许他也觉得三小姐的行为反常心中起了疑,但是表面上没有揭露,有很多种可能啊。” 话说到这里,陆思源也从外面敲门进来,他也有些疑虑,坐下来大家一聊,发现关注的点都差不多。 陆思源道:“我们是不是应该造访一下城主府里的那位了?” 他指的就是那个和杨志在后门接头的人。 苏南衣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仔细的想了想,“没错,如果我们要查杨志,现在又不知道他的去向,那个人就是最好的切入口。而且那个人在城主府中,说不定派人出来搜查,就是这个人下的令。” 老修眼睛顿时亮了,“那这么说也说的通了,杨智去而复返,或者是出门之前和那个家伙做了交代,随后就派人出来搜查。” 苏南衣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能确定,刚才的搜查是故意的打草惊蛇,因为杨志见过夏染,他完全可以精准的描绘出夏染的相貌特征,但是看着刚才那个军士的意思,明显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大概的年龄,看上去比较有钱而已,可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陆思源紧紧抿了抿嘴唇,“那这样,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吧,我去城主府看看,这个人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苏南衣进门拦住他,云景也很着急,“你先别急着走,我们再商量一下,城主府可不是好闯的,情况又不清楚,还是先商定一个计划再说吧,不急在一时。” 苏南衣点点头,“景儿说的对。反正现在我们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待会儿夏染回来,就让他老实的在客栈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只要夏染不动,不慌,他们目前应该无计可施。” 陆思源眼中的担忧并没有因此散去,“那可不一定。城主府是这里的最高权利存在,如果他们就要强行动手抓人,可以罗列的罪名实在是太多了,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苏南衣想了想说道:“暂时先别急,我们自己先别慌,他们用这一招不就是想让我们慌起来吗?如果我们一慌乱,说不定正中了他们的圈套,至少这个白天我们是不能动的。杨志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和城主府之间的关系。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等到晚上的时候再过去。” 这是目前为止,最稳妥的办法。 陆思源只好忍耐住,静静的等待天黑。 老修拍了拍袖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大家总不能都窝在客栈里,我去打听打听寻找一下玄唐门的线索。” 又是玄唐门…… 苏南衣面无表情,陆思源手扶着额头,“你为什么非得和一个虚无缥缈的门派杠上呢?” 老修胡子撅起来,眼睛一瞪,“什么叫虚无缥缈?这话说的不对。人家是真实存在的好吧,你没有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啊,我可告诉你,轩堂门的耳目众多,而且门主睚眦必报,你要是敢说些他们的坏话,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盯上了,被报复也说不定。” 陆思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简直是无语至极! 现在说什么词语都无法表达他心里的震惊,无奈,还有一巴掌想把老修拍死的冲动。 苏南衣无声的冷笑,“你说那个门主怎么了?” 老修摸着胡子还一脸的不自觉,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还故作神秘的说:“这个门派吧,虽然说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从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来看,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不过呢,这也不能阻止我对他们的崇拜!” 老修的眼睛里居然像是冒起了星星,一脸的小迷弟的感觉,“这位门主一定本事非凡,而且极有个性,我就想着能够在有生之年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个英雄的背影,我也就满足了。” 陆思源的脸色有些泛白,白中还透着青,手指缓缓的在袖子里颤抖,他实在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是有一万匹马在自己的心里奔腾而过,又奔腾而回。 老修却浑然不自觉,还在那里一脸崇拜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他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苏南衣,还有脸色铁青的陆思源,满脸的不解,“哎?我说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呢?” 第七百四十九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云景看着老修的脸,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我!我感兴趣啊,你再跟我说说玄唐门的事儿。” 老修像是看到了知己,又像是走在沙漠里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一双眼睛唰一下子变得特别亮,“你愿意听啊?” 云景用力的点头,“愿意呀!” 他说完忽然又想起之前苏南衣跟他说过的,让他不要太对玄唐门的事感兴趣。 这个念头一闪过,他刷一下子转头去看苏南衣。 看到苏南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立即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双手紧紧的握着,满心的紧张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想知道,也不感兴趣,你不要再说了!” 老修目瞪口呆,对他的态度转变还没有切换过来,嘴唇刚一动,云景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再说了!” 他这一连三句“我不听”,彻底把老修打的哑了火,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嘴唇抖着,手指指了指,他最后一甩袖子转身走了,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副生气的样子,苏南衣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云景伸手抓着她的袖子,摇了摇说道:“娘子,你不会生气吧?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刚才是一时忘记了,我保证,从此以后不打玄唐门的事儿了!” 苏南衣其实知道他心里还是好奇的,只不过是为了她,不想让她生气,故意说不在意了而已。 忽然心里又有些不忍。 陆思源缓缓站起来,“那我等着天黑,有事再找我吧,先走了。” 他目不斜视地转身走了出去,头也没有回。 房间里又剩下苏南衣和云景。 她在在云景的面前坐下,为他理了一下头发,低声说道:“其实玄唐门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如果景儿感兴趣,我来跟你说,不过咱们事先说好,这事儿不允许和任何人说,老修也不行。” 听到他最后一句的补充,云景瞪大了眼睛,手捂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 苏南衣觉得他可爱又可笑,手指在他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景儿好可爱呀。” 听到苏南衣夸他可爱,云景的眼睛笑得弯弯,伸出一只手翘着手指头,“那我和娘子勾手指,拉钩上吊,保证不泄露秘密。” 苏南衣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伸出手指来和他勾了勾。 云景认真的把拉勾上吊不许变,说了一遍,苏南衣这才缓缓打开了话匣子,把一些关于玄唐门流落在江湖上的传说和他说了说。 云景瞪大的眼睛,满眼都是好奇和惊讶,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般,紧紧的看着苏南衣。 他这副模样,让苏南衣忍不住心头微软。 以后还有很多的艰难险阻要一起走,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这样静逸安稳的好时光,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 苏南衣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每时每刻,能够这样坐着安安静静的聊天,聊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哪怕都是假的,只要云景感兴趣,不也是很好吗? 而此时的夏染,正在莫掌柜的粮店中。 目前还没有开店的打算,夏染让莫掌柜把其他几个店面的掌柜都约了来,和他们坐在一起商讨一下以后的事情。 在这里除了粮店,还有丝绸店,首饰店,等等,一共有十七位掌柜。 他们来的时候,只是听说莫掌柜有要事要和他们商量,大家的情绪十分紧张,虽然他们是商人,表面上和一般的商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常年在外边,背井离乡,怎么会和普通的商人一样? 更何况他们的背后是夏家,是夏染。 尤其是现在在闭店时期,从接收到这个命令开始,他们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同寻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隐约的猜测,只是心里都记着规矩,上面不说,他们也不多问,只执行命令而已。 如今莫掌柜找他们来,他们就想着,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按照约定的时间,一个不差的全都到了。 十七个人,自然就有十七个想法,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够看到夏染。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大家真是又惊又喜,纷纷过来见礼。 这些人大多比夏染的年纪要大上许多,但是见了他除了亲切之外却都保留着恭敬,一丝都不敢怠慢。 夏染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对众人拱了拱手说:“各位掌柜的,不必多礼,你们再外辛苦了,都入座吧。” 莫掌柜吩咐人上了茶,其余的人都退出去,只有他们在前厅里,外面还派了人严格把守。 夏染让大家喝了茶,这才缓缓说道:“这次我来完全是隐蔽了消息的。所以我有一个要求,请大家务必为我的行踪保密。” 众人点了点头,其实这一点他不说,大家看着他的装扮也猜到了。 夏染继续说道:“本来此次来,我没有打算告诉诸位,到这里来也是偶然,并非是特意。但是事情的发展超出我的预料,我只好与大家来此见面,非常时期,并非是信不过大家,只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最近闭店大家也看清了形势。我猜想即便是以后我们开了店,也会受到这样那样的牵制。” 诸位掌柜的都沉默着点点头,这一点谁都想到了,他们都是商场的老手,每一个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同行中都是举足轻重的,眼光长远,走一步看三步,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实在看不出夏染忽然发布这么一个命令,究竟意义何在? 夏染心中苦笑,这是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否则他们虽然是商场里的风云人物,但是和政治挂钩,还是很少有的,又是在异国他乡,还涉及到叛军之事,还是不要吓唬他们了。 夏染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缓缓说道:“所以我决定等到过年之后,大家就开始陆续的撤出蒙林。” 这个决定让大家都吃惊不小,一时间都把目光刷刷的对准了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连莫掌柜都没有想到,他吃惊的看着夏染,“东家,这可不是小事儿啊。我们在蒙林的商路已经打开,这些年也越做越稳,若是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可惜了?而且蒙林现在和咱们中原的关系也不错,贸易也日益繁盛起来,通过这次的闭店,我看蒙林人对我们中原商品的需求还是很大的,这可是一块巨大的市场。这……”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是他也知道,夏染不是乱来的人,他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们想得到的,夏染也一定想得到。 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夏染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口茶,“莫掌柜的话我也明白,这些年大家都辛苦了,在外奔波劳碌,抛家舍业,我都记在心里,诸位也放心,等到回到中原之后,我自会有更好的去处安排大家。” 其中一位掌柜站起来说道:“东家,我们并非是关心自己的去处。” 第七百五十章 意想不料的决定 有人起头说话,其他的人也开始纷纷表态,对夏染说,自己并不是担心个人的前途等等。 夏染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我自然明白,大家身在异国,一心扑在商铺里,这么多年的合作,我还能不明白这点道理吗?这是这一次终究是我的决策,给大家补偿也是我自己的意愿,并非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到时候大家听从安排就好,我会统一安排这里,这件事情我还要详细地拟定一个计划,提前知会各位一声,是因为信得过各位。 还是那句话,所有的一切都严格保密,今天回去之后,我不会再召集大家,若是有了计划,会安排人拿着我的令牌上门求见,到时候,大家只需按我信中所写去做就行。” 众人面面相觑,见他说的这么详细,也就知道已经是有了确切的打算,板上钉钉的局面了。 莫掌柜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按东家说的做。” 其他人也不好再多什么,只好纷纷点头。 夏染笑了笑,“大家也不必垂头丧气,蒙林以后的发展究竟会什么样还说不定。世界这么大,可不止一个蒙林,以后还有很多用得着各位的地方,希望到时候还能够一如既往的效力。” 众人都站了起来,对着他行了个礼,“东家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为东家效劳。” 按说的命令分派下去,夏染也就不再多留众人,以免引起他人怀疑,让他们各自回去。 夏染对莫掌柜说道:“你这个粮店,恐怕得最早走,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不知能否多留几天,帮我做几件其他的事?” 莫掌柜点了点头,笑道:“东家放心,有什么事需要请尽管吩咐。我这把老骨头无所畏惧,只要您能用得着我。是我的荣幸。” 夏染轻轻笑了笑,心中满满全是感动,虽然说大家是上下级的关系,可是这些老人跟着他走南闯北,忠心不二,也算是非常的难得了。 两人正在说话,听到门口有低低的谈话声,紧接着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探头探脑的,正是小武。 夏染笑了笑,招了招手,“过来!” 小武咚咚咚地跑过来,先对着墨掌柜行了个礼,又看向夏染。 “你最近怎么样?”夏染问道。 小武点了点头,“很好,爷爷对我很好,还教我读书写字,很多知识和道理呢。” 看到小武,莫掌柜的眉眼睛有些愁色。 夏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问小武,“你在这里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小武摇了摇头,“没有了,他以前就回答过这个问题,怎么今天还问?感觉有点奇怪。” 夏染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跟莫爷爷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当然好啊,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以前跟着父亲和哥哥的时候也是不错的,但是家里很穷,总是**,他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肚子饱是什么感受,第一次体会到还是从莫掌柜这里。 听着他这些话,莫掌柜也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夏染又问道:“如果莫爷爷有事情要回中原去,那你愿意跟着他走吗?” 小武愣了一下,莫掌柜也愣住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小武的眼中泛起亮光,还有坚定不移的神色,“愿意,愿意呀!莫爷爷走到哪里我都愿意跟着去,我已经暗暗发誓要多学本领。等将来挣好多好多的钱,孝敬莫爷爷,给他养老。” 夏染忍不住哈哈大笑,莫掌柜也跟着笑了,只是眼角有细碎的光芒一闪。 夏染心中唏嘘,有些酸涩还有丝丝的温暖和感动。 “那既然这样,到时候就带上他一起走吧,”夏冉对莫掌柜说。 莫掌柜又惊又喜,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夏家不是寻常的人家,招收伙计什么的也是很严格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外族人。 夏染点了点头,“我说可以就可以,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你不必担忧,只需要叮嘱他不要出去乱说就好。” 小武紧紧闭上了嘴,他这段时间没有出去过,也乖得很。 叮嘱好这爷孙俩,夏染戴上帽子从后门离开。 他一到街上,就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还是和寻常一样繁华热闹,但是总感觉有几次紧张的气氛。 他的感觉一向敏锐,因为这种感觉不知道逃过了多少生死大劫,又成就了多少财富。 他就近去了一个小摊儿,买了一些东西,假装无意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摊儿的主人做成了生意,心中很高兴,再看他衣服好,俊俏的模样,也多了几分好感,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几队人一块过去,气势汹汹的,不知道在搜查什么人,看那侍卫是从城主府里出来的,恐怕不是小事呢。” 夏染的心微微提了起来,拿上东西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看似无意,其实眼角的光一直在四周略过。 他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同寻常,特别这些是从城主府里出来的人,首野根本不在城中,究竟是什么人向城主府发的令呢?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千回百转,有无数的想法,一抬头,看到一队人从一间茶舍里出来,乍乍呼呼的。 他下意识退了几步站在人群里,那队军士一过来,四周的人自动的分开两边,谁也不敢去招惹。 夏染没有低头,目光也没有躲闪,和寻常人一样,好奇又坦然的看着那些人。 他这种心理素质早就锻炼成了,越是畏畏缩缩越容易引人注意,在慌乱的时刻反而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坦然。 果然,那队军士也没有注意到他,匆匆忙忙的赶往下一个地方,也不知道究竟在寻找什么。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间茶舍,想进去打开一下消息,脚步一顿,又改变了主意,在茶舍对面的小摊上买了几块糖糕,脸上带着好奇问道:“老板,刚才是什么事儿,好像是在抓人呢?” 小摊主看了一眼茶舍,嘴巴弩了弩,低声说道:“是啊!是听说抓人呢,要抓一个什么年轻的人,还一身贵气的,据说此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让大家都注意着点儿呢!这一趟街,客栈茶舍酒楼什么的,都查遍了。” 一听说年轻的贵公子,显然心头就是咯噔一下。 他隐约着感觉到,这伙人八成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究竟为了什么呢? 他心里迅速的把这两天做的事儿还有行程都盘算了一遍,没有什么可以的地方,要非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杨志。 可那家伙不是去了场外找首野吗? 夏染心里冒出无数个想法,他再次把自己的事儿在脑子里迅速过了几遍,并没有什么破绽,就算是杨志对自己有怀疑,也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查,而且,他注意到,刚才来的军士的手里可没有画影图形之类的。 怎么查?难道只凭一张嘴,一双眼睛吗? 夏染迅速的冷静下来,察觉到这事情越发古怪。 第七百五十一章 老子依旧是凤凰! 和卖糖糕的小贩打听了几句,夏染越发觉得这事儿不同寻常。 他提着东西,溜溜哒哒的去了城主府附近。 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眉目。 正想着离开,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他急忙侧身躲到一棵树后,定睛一瞧,马上来的人正是杨志。 夏染心头微微一动,这家伙不是去了城外找守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有心跟上去瞧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刚一迈腿,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看到老修沉着脸看着他。 夏染这颗心七上八下,捂着胸口说道:“你干什么!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知道吗?” 老修说道:“我是快被你吓死了才是真的,赶紧走。” 夏染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刚刚看见杨志了,那小子从城外回来,八成是有什么消息。” “有什么消息还能怎么的,”老修打断他的话,“难不成你还要跟着他去城主府里吗?赶紧走,回去跟你说。” 老修难得的一脸严肃,夏染预感到事情不同寻常,跟着他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老修才说道:“你没有看到街上有军队在搜查吗?” 夏染点了点头,“我看到了,就是因为觉得事出有因,看到是城主府里的军队,所以才过去瞧瞧的。” 老修一跺脚,“你还真是心大!那些人就是找你的。” 夏染心头咯噔一下,他之前就预感到是冲着他来的,竟然真的是! 顿时压低了声音,看看四周,“怎么了?我是暴露了什么吗?怎么回事儿?” 老修也压低了嗓子,“那个杨志八成是有问题,还有和他接头的那个人,咱们先回客栈再说。” 回到客栈见到苏南衣他们,把事情一说,夏染一拍桌子,“这个狗娘养的!吃里扒外不说,还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他真以为他是所向无敌,我就算是落了架的凤凰,随他一个野山鸡啄着玩儿吗?” 他说我们自己又呸了一口,“呸!这叫什么狗屁比喻,我还没有落架呢,老子依旧是凤凰!” 苏南衣忍住笑,飞快的想了想,这个杨志也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再这么小心翼翼,一直被动了,既然他和别人串通,找上门了,那就不要怪咱们不客气!这样,今天晚上咱们兵分两路,给他来一下!” 众人的眼睛放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怎么来的声音,对他们耳捂了几句。 今天晚上的天气不太好,月亮没有出现星光,也有些暗淡,寒风四起,枝叶在风中呼呼的摇晃,地上的影子晃晃悠悠,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鬼影。 杨志点了灯,在屋子里正在写东西,不时有枯枝敲着窗棱,他抬头看了几眼,心头莫名有点儿发慌。 随后又觉得自己是太过紧张了,急忙加快速度把手里的信写完,然后拿起地上的一只笼子,笼子里面有只信鸽,他把信放进去。 推开窗子先看了看四周,夜风呼呼,不见人影,他用力往上一抛,鸽子咕咕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直冲进黑夜中,化成一个小小的白点儿,眨眼间消失不见。 看着鸽子消失了,杨志关上窗子,感觉身后的蜡烛像是晃了晃,他没有往心里去,一直想着刚才写的信。 不知道度拙看到那封信,会不会立刻调自己进京都,如果去了京都,谋个一官半职,在蒙林的朝廷里做个官,那他的心愿也就算是达成了。 他也一直想着当官,走仕途,至于这个官究竟是中原的还是蒙林的,那他无所谓。 他这么想着转身一回头,突然吓了一跳,在那片光影里,刚刚他还坐着的椅子上,现在坐了一个人,一张陌生的脸孔。 而他刚才却根本没有任何察觉,一丝声音都没有听到,杨志心头大惊,努力平复了半晌,“你……你是何人?” 云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在光影里黑亮逼人,一股子威慑之气刹那间弥漫开来。 杨志心头发沉,像瞬间被抽走了空气,连呼吸都觉得有点儿压抑。 他顿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可这一张脸,实在是面生的很,在蒙林这么长时间,这城里的贵族,但凡是有点儿权力的,他都打过照面,这个人,究竟是谁?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从不远处的书架后面又走过了一个人。 面带着浅浅的微笑,一双眸子微微弯起,闪着冷冽的光,就像是天边最闪亮的星辰。 亮是亮,但也透出无边的冷意。 杨志的心头沉了沉,泛起一股子凉意,从后背直至全身,他微微握了握手,后退两步,想着趁机从窗子里头走。 不料,对面那个笑眯眯的人却说道:“杨志,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想方设法的逃走,因为,逃也逃不掉。” 最后一句话像锤子一般,狠狠的砸在杨志的心头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子凉意却越来越浓,对方知道他,而且准确的摸到了他的书房,看起来就是冲着他来的。 杨志咬了咬牙,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拱了拱手说道:“二位,不知是什么人?有话请吩咐,杨志虽然不才,但在蒙林也算是个人物,有什么能够为二位效劳的,请尽管说。” 苏南衣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眸光却更冷了,她手指轻轻捏起一支毛笔,握着毛笔,却像是握着一把匕首,在空中耍了个刀花,慢条斯理的说道:“哦?是嘛?杨先生在这里还算是个人物?” 她说的慢吞吞的,但是每一个字里都透出浓烈的轻蔑,杨志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笑一笑,但是勉强的笑都已经笑不出来了,“不知二位,究竟是何人?杨志可有过得罪的地方?” 苏南衣握着那支毛笔没说话,指尖微微用力,咔的一声,毛笔断成了两节。 这一声声音并不大,但是在杨志听来却如同滚滚的惊雷,啪一声劈在他的头上。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眼睛看着断裂的毛笔,笔杆露出白色的木茬。 他的眸子缩了缩,心头打了个突,就好像是看到自己的骨头被折断了一般。 杨去的呼吸有些急促,后退了两步,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和城主府有来往,和三小姐关系也不错,你们若是动了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苏南衣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是吗?杨先生这么自信啊,你和城主府有来往?和城主府里的谁有来往?和三小姐的关系不错吗?我看未见得吧!他们会为你报仇吗?就算是会为你报仇,那我今天晚上把你杀死在这里,然后一走了之,他们又是如何知道,你是死在我们手上的呢?” 她说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可是这话说出来,却让杨志感觉毛骨悚然。 第七百五十二章 这诡异的操作 最让杨志觉得恐惧的是,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想说什么也无从开口。 他就像是一团浆糊一团乱麻,而对方却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突然之间,就刺到了面前,杀机毕现。 他看得出来,对面的人说的要把他杀掉,虽然是轻描淡写,可却不像是假的,越是这种不动声色的狠厉,才越像是真的。 那种乍乍呼呼的,反而成不了什么事。 他心头一阵狂跳,努力分辨面前的这两个人,的确是生面孔,一次也没有见过,可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之间,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你们,是那个人的朋友?” 他虽然没有说出夏染的名字,但是苏南衣去知道,这家伙猜到了,微微挑了挑眉梢,这家伙还的确是挺聪明的。 苏南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半支毛笔在她的指尖转来转去,“杨先生是谁的人?度拙的人吗?” 杨志噎了一口气,没想到对方问的如此直白,他想否认,可对方太过神秘,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 正在犹豫,苏南衣又缓缓道:“你从中原来,像你这种身份,按说是到不了度拙的面前,除非是有人为你引荐,可是,究竟是什么人呢?难不成是程阳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杨志的眼睛豁然睁大,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虽然这个表情一闪即过,但是苏南衣和云景都清楚的看到了。 其实上苏南衣也不过就是想着试探他一下,但此时却无比的笃定,这个家伙的确和程阳有关。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苏南衣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中满是讥讽,“我应该说什么呢?应该说杨先生的确算是个人物,在中原的时候,能够进入军营,在和上司起了冲突之后,又顺利离开到了这里,还能够认识程阳那样的人物,把你举荐到度拙的面前,又被派到这座城中,你是监视是三小姐呢?还是监视首野?” 苏南衣的话犹如一个个炸开的惊雷,不断的轰击着杨志,他心存的那一丝丝侥幸,在这一个个的问题中被炸的四分五裂,丝毫不剩。 他的呼吸急促,却一下比一下觉得沉重,甚至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到蒙林以来的最大危机。 他紧紧抿着嘴唇,以防自己狂跳的心从嘴里跳出来,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南衣看着他,“怎么?杨先生不想说?想把你的一腔热血撒在蒙林的土地上,做一个孤勇的战士,为了保卫蒙林,死而后已?” 说到最后,苏南衣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的笑意,只是这笑是讥讽的笑,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杨志的脸一片青白,他用力摇了摇唇,想要否认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目前来看,他所作所为,的确是像苏南衣说的这样。 他用力握紧拳头,声音低缓,“我只是想做一番事业,无所谓为哪个国家。” 一直沉默着的云景一听这话,猛然一拍桌子,英挺的眉如刀锋利的宝剑,“无所谓哪个国家?!你居然也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你还记得你是个大夏人吗?” 听到这话,杨志微微愣了一下,“二位似乎也忘了自己是蒙林人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云景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 杨志看着那块令牌,眼睛慢慢的增大,这一次的震惊比以往的都要多。 他看着那块令牌,目不转睛,明亮的火光里今牌漆黑,上面雕刻的苍鹰猛虎,栩栩如生,中间两个苍劲有力的字。 北离。 杨志有半晌没有说话,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有些发花,他看着那块令牌,身子微微晃了晃,不可置信的喃喃说道:“这,这是……” 云景声音低沉,字字似刀,“没错,本王就是北离亲王。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夏人。” 杨志忽然抬头,紧紧盯着他的脸,恨不能把他的模样刻入眼中。 云景无所畏惧的看着他,一旁苏南衣也开口道:“本王妃还是第一见到你这种人,把无耻下流,背叛国家的事情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她的自称,再次让杨志震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南衣把那半支笔拍在桌子上,“行了,废话少说吧,杨志,你究竟是不是程阳的人?” 杨志似乎还是不太想说,苏南衣微微冷笑,“你也不要心存侥幸,我们能来找你,就是摸清了一切状况,你不就是觉得和城主府里的那个家伙有点儿来往吗?没关系,今天晚上就让你们两个见见面!” 杨志不明所以,但是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门忽然一响,有个人拎着另外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缓缓地从光影中走出,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杨志定睛一看,没错,正是夏染。 他瞬间眯起眼睛,“你?是你……” 夏染点了点头,“不错,是我,你不是派了人找我吗?现在我来了,有什么事儿?当面说吧!” 杨志的心口起起伏伏,他没有想到,夏染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他的确怀疑夏染确实没有证据,所以就想出这么一招打草惊蛇。 可没有想到,真的把蛇给惊出来了,却被蛇咬了,而且咬的还挺狠。 夏染也不等他回答,一扬手拎着的那个人,如同一条破麻袋一般,扔到了他的脚边。 他后退一步,仔细一看,晕死过去的朋友,那个城主府里的管家。 看到他也被抓来了,杨志的心就凉了半截,非常明白,大势已去,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扭转局面了。 他苦笑了一下,“没有想到竟然败这么快,不过能够摆在北离亲王的手中,我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他说着上前两步,撩衣服跪倒在云景的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这一份操作把云景等人都给弄得懵了。 云景警惕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杨志一脸认真的说道:“王爷,在下也是有苦衷的,之前在军营中,实在看不过上司的那些下作的手段,这才忍不住起了冲突,奈何人微言轻,被他处处打压,有一次险些丧命,无奈之下这才跑了出来,真的实属无奈!本想着去京城或者其他的军营,没想到,对方竟然心肠歹毒,度量颇窄。对我追杀不舍,我万般无奈之下,这才逃出中原,背井离乡,流落到此。” “我以为这一辈子永远都回不去了,这才想着在蒙林安稳下来,实际上,我每每想起故乡都悲痛,难以自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回故里。” “如今见到王爷,我想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给了我一次机会,我想恳求王爷,能够带我回去。” “杨志至死不忘王爷的大恩大德!我愿意在王爷跟前效力,鞍前马后,为王爷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 “还请王爷收下我!” 他说完,再次恭敬地磕了几个头,额头一下一下触碰着地面,听上去无比的真诚,那声音咚咚的,把地面都震的震动起来。 第七百五十三章 可惜了这么好的演技 杨志来这一手苏南衣还真没有想到,主要是没有想到人的脸皮能够厚到这种程度。 云景更是不知所措,但他绷着脸,表面上没有露出来。 苏南衣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云景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正保持沉默就对了。 夏染目瞪口呆了半晌,然后轻轻地笑出声来,忍不住举起手拍了拍,“佩服佩服,真是佩服,我可真算是开了眼了,没有想到,杨先生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能屈能伸,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他这话说的无比讥讽,完全就是反话,杨志岂能听不出来? 但是他牙齿咬了咬牙,大义凛然的说道:“在下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若是有一个字撒谎,那就让我来世……” 他话还没有说完,夏染嗤笑了一声,“来世?还是说说今生吧,今生的事还没有搞明白,就说来世,不觉得有点太早了吗?” 苏南衣接过话,“我看今生都不必说,就说今晚吧。” “还是那句话,我来问你,你和程阳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让你干什么?” 杨志吞了一口唾沫,镇定的说道:“我和程阳其实也不太熟,是在一次讲学中认识的,他说对我的学问很感兴趣,想介绍我去京都,说我留在小小学院里,太屈才了,我心中一动,也想去,就跟着他走了一趟,本来以为也就是在大一点书院或者什么地方有个差事,可没有想到,他竟然引我去见了度拙,这让我喜出望外。 可度拙说他不放心这边,还是让我来这边替他盯着首野,说首野这个人颇有城府,而且也有兵权,始终是不太放心。我想了想,反正这边也熟悉就同意了,度拙很高兴,还说如果我做的好,就让我调回都城。” 他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倒是没有什么漏洞。 苏南衣又问道:“那么那位三小姐呢,她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杨志愣了一下,“三小姐?这在下就不知道了,她是度拙的义女,平时娇生惯养,她那种娇小姐做什么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在下人微言轻,又为了避嫌,倒是没有和她私下见过面。” 苏南衣心中暗自冷笑,这个杨志还真是不老实,说话真真假假,让人难以猜测,要不是发现他不止一次去三小姐的府中,恐怕还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苏南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你和她从来没有私下见过面?我还想说,如果你能去她的府里,让你帮忙查一件事呢。” 杨志一听这话,顿时又表态,“在下的确没有去过三小姐的府里,不过,和三小姐在都城的时候也算见过一面,如果王爷王妃有什么事情吩咐,在下可以效劳。刚才在下说过了,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他说完又磕了两个头以示真诚。 苏南衣讶然,说实话,这种绝好的演技,这种能屈能伸的态度,真是让她赞叹不已。 她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个杨志越是这样,越是不能再留了,这样的人留下来只会是祸患。 苏南衣上前一步微微俯身,眼睛看进他的眼底,“是嘛?可是,为什么那天三小姐府里的人会把你抓起来,以为你是个贼呢?” 杨志的瞳孔微微一缩,眼中的慌乱一闪即过。 “从来没有过此事,在下也从来没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南衣手指尖儿一翻,一抹冷光没入他的肩膀,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湿透了杨志的衣服。 这一下来的太快,快的杨志刚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得出疼痛。 直到鲜血流出,他才感觉到尖锐的疼痛,在肩膀处炸裂开来,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再抬头看苏南衣时,苏南衣脸上的笑容已经无影无踪。 “杨志,你真当别人是傻子吗?你不止一次去过三小姐的府里,而且每次都是由她的丫鬟递送纸条,在后门迎接你,那天你却私自进入,被她的家丁抓住,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杨志没有想到苏南衣说的这么清楚,再加上身上的伤口,顿时脑门上渗出汗来,一张脸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苏南衣盯着他,“杨志,你的确是个人才,也有几分才气,但是你心术不正,心肠歹毒,竟然投靠他国,还想走上仕途,像你这种人,读书写字都对不起祖宗!” 杨志被他骂的脸色苍白,眼底微微泛起红色,苏南衣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冷笑道:“你当初和你的上级闹出矛盾,真的是因为他作恶,你看不惯伸张正义吗?” 杨志微微张开的嘴唇又紧紧闭上,鼻翼快速的煽动。 苏南衣目光盯着他,像两把冰冷的刀子,“恐怕那个作恶的人是你才对吧?” 云景不明所以,低声问道:“娘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家伙干了什么?” “这个家伙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偷偷溜出去,在军营附近的村子里,找一些没有嫁过人的黄花闺女,看着机会就糟蹋了人家,一连做了好几起,最后一次被那个姑娘抓了一把,身上受了伤。 那个姑娘也是个刚烈的,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或是自尽或是隐忍不言,直接找了上去,还把他从人群中抓了出来,这才事发。他的上级因此大发雷霆,重罚了他几十军棍,还要把他赶了出去,他又是磕头又是表态,这个才饶过他一命,让他做了一个喂马的小兵。” “谁知道他心存怨恨,不但没有改邪归正,反而趁人不备,把耗子要加入到战马的草料中,导致好几匹战马因此身亡,他的上级这才命人追杀他,像这样的人死一百次都不够!” 云景没有听完就怒火冲天,他也是军人出身,自然知道战马对军营和军人意味着什么! 有时候一匹战马受伤,他都心疼的不得了,更别说好几匹战马都被这种下作的手段给毒死了,对于战马来说,不死在沙场上,也是对它们的侮辱! 云景忍无可忍,抬腿一脚踢在杨志的身上,杨志叫了一声,打了几个滚儿,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浑身痛的发抖。 云景却丝毫没有同情他的意思,眼睛里迸着火光,恨不能把这家伙碎尸万段! 夏染在一旁也听得怒火冲天,走过去脚尖踢了踢他,“是不是你让那个家伙派人搜查我?想要干什么?” 杨志抬头看了看他,他现在依然可以确定,夏染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能够和云景,苏南衣在一起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看到他眼光中的询问,夏染笑眯眯的说:“怎么,你不是千方百计的想着哄骗着莫掌柜让他的店开张吗?告诉你,他说了不算,他得听我的,我才是他们的东家!” 果然,夏染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杨志的脸上再次浮现几分震惊,夏染心满意足,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第七百五十四章 有种的报上名来! 夏染心里的怒火一直压着,自从看到小武被杨志追杀,亲眼看到他在小武的院子里杀了那两个小乞丐,那个时候起,夏染就想着弄死杨志。 但他一直以大局为重,这把火气一直压在心底,后来可倒好,杨志还撺掇着那个家伙派人到处搜查他,还想着什么打草惊蛇,简直就是忍无可忍! 现在看到杨志这副鬼样子,夏染心里实在是痛快。 苏南衣泼了一杯冷茶在那个管家的脸上,官家悠悠转醒,皱眉摸了摸脖子,随即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来,眼睛警惕着看着他们三个。 一转眼看到杨志,心里暗叫不好,“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人?” 杨志痛的不想说话,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他猜测着,今天晚上可能逃不了了。 管家见他不说话,一个轱辘站了起来,手指着苏南衣,“我警告你们!可别随便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我手底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云景突然出腿,哐一声踢在他的小腹上,他一下子翻身栽到趴在地上,嘴唇都磕破了。 “敢指着我的娘子警告,你以为你算老几?”云景声音低沉,满含杀机。 那个管家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夏染走了过去,脚尖点在他的肩膀上,“快点起来啊,别在这给我装死。” 管家吃痛,闷哼了一声,又从地上爬起来,袖子抹了抹嘴边的血,眼神怨恨的盯着他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夏染黑黑笑了一声,“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要不然怎么能把你也弄到这里来呢?如果你不是城主府的人,我们还不弄你呢。” 管家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们究竟是何人?有种的报上名来!” 云景缓缓开口道:“北离亲王,云景。” 苏南衣点点头,“北离王妃,苏南衣。” 夏染清了清嗓子,“我是夏染,你们城中的中原店,有一个算一个,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都是我开的。” 管家直接愣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瞪的溜圆,目光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来回的转动,感觉有点不够用,脑子也有点不够使,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没有听错吧,北离亲王?! 大名鼎鼎的北离亲王?! 听说他大婚的时候,老国主还差人送去了礼物。 还有这位,虽然是个商人,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把城里搅了个天翻地覆,别人不知道,他在城主府可是非常清楚,城主为闭店这事儿,不知道发了多长时间的愁,怎么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再说,这三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了?怎么会和杨志在一起?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脑子里也恍恍惚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嘴巴张的老大,张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苏南衣问道:“我问你,首野去哪里了?是不是去军营了?他可得到什么消息了?” 听到这几个问题,管家回过神来,忽然间就明白了苏南衣问他这些话的意思。 他咬了咬牙,“这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说这话明显底气不足,已经不复刚才的雄赳赳气昂昂,现在俨然一只都败了的鸡,畏畏缩缩。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这事儿和我们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不算。” 管家沉默了半晌,“我也不知道,他的确是去了军营,但是更多的我并不清楚,别看我是管家,但我只是管理一些杂事,最多就是他不在府里的时候,让我管管那些亲兵卫队,其他的我根本就没有权利管。” 他这会儿说的不像是假话,首野这个人猜忌心极重,并且都是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可能把权利给予他人,关于军营方面的事情,更是口风严的很。 管家说完,眼睛看着苏南衣,他隐隐觉得虽然她是个女子,但是这三个人好像她才是说了算的那个,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但是他就有这种感觉。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管家点了点头,动作还没有做完,又听苏南衣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如此说来,你就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她这话声调拉的有点长,还有点软,完全没有杀机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管家就是感觉自己的后脖颈上冒出了一股子凉气,就好像是一柄大刀压在了脖子上。 他梗着脖子,点头的动作也没法再做了,一时间僵在那里,就如同一个木头人。 管家明显感觉到了危机,他后退几步,腿肚子都有点儿发颤,一转头看到靠在墙边儿的杨志,怒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他娘的说话呀,为什么把我拖下水?你和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杨志气的七窍生烟,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这家伙怎么这么蠢,到现在还不知道识时务! “我劝你最好乖乖的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王爷或许会饶过你,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这两个家伙一时间狗咬狗,夏染抱着肩膀看热闹,还在一旁不断的添油加醋,“你猜的没错!不就是他撺掇着你派人找我的吗?我就是看到了这个信号,才来找他的呀!” 这话一说,管家的眼睛都红了,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紧紧盯着杨志,恨不能把他咬死。 “你他娘的竟然敢用计骗我!我就知道你让我找人干的不是好事,闹了半天,大张旗鼓的竟然是给他们送信儿!好啊,我今天就把你弄死!” 管家说完,不容分说直接跳起来奔着杨志就打了过去。 杨志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不是谎话,急忙闪身躲开,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管家也是跟着首野出来的,平时也练练功,身手还算是不错。 但杨志也有功夫在身,身子也比他灵巧,更何况现在是生死边缘,身上带了伤,反而更能激发出他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决心。 转眼之间两个人已经打了几个回合,杨志咬着牙,绷住一口气,伸手把嵌在肩膀里的那枚暗器拔了出来,瞅准机会对准管家的喉咙就扎了下去。 噗的一声! 铁器入肉的声响,紧接着就喷出血来,管家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异的声响,紧接着身子一阵抽搐趴在地上,断了气。 这一切都来的挺快,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杨志呼哧喘气,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走到苏南衣和云景跪下说道:“王爷,王妃!在下已经把他给杀了。在下真的是逼不得已,诚心悔过,请求王爷和王妃给再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给在下一条生路吧!在下愿意当牛做马,报答王爷和王妃。” 云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苏南衣缓缓的向他走了过来。 第七百五十五章 你就是一颗废棋 苏南衣缓缓走到杨志的面前,眼睛清冷的看着他。 杨志迅速抬头和她对视一眼,不敢再多看。 瞬间又低下头去,额头抵在地上,看起来无比的虔诚。 他心里想,摆出这番态度,应该可以逃过一劫,不管怎么说,保命应该是可以的。 不料,这个念头刚刚一闪现,就听到苏南衣轻轻的笑声从他的头顶上传来。 “杨志,你当初是不是也这么求的你的上级,让他忍不住的心软,饶你一命,没有把你赶出军营,给了你一个喂马的差事,而你就是利用这次心软,毒杀了那么多的马。” 杨志听到这里,心头忽悠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井里。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苏南衣清冷的目光,还有那双冷亮的眸子里,自己小小的倒影,惊慌,猖狂,害怕,紧张…… 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此时,刹那凝结于苏南衣的眼底。 在他的注视中,苏南衣似笑非笑,语气沉而缓,“所以,你觉得我也会心软,也会因为你的几句好话就放过你吗?” 杨志听到这话,浑身的冷汗瞬间出了个透,心沉到了谷底,一片冰凉。 他忽然意识到,今天晚上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瞬间猛涨,他向前爬了几步,苏南衣不动声色地后退,云景挡在苏南衣的面前,脸色阴沉,“你要干什么?” 杨志抬起头来,伸出手想去摸云景的腿,但是看到云景的脸色又不敢,颤抖着收回,重新按在冰冷的地上。 “王爷!王妃,小人已经知错,当年的事情也是懊悔不已,每每想起来都无法入睡,月是故乡明,我也想着能够回到家乡去,死也死在家乡的土地上!还希望王爷能够给我这样一次机会,让我跟随王爷,等回到中原,哪怕是身首异处,我也心甘情愿了……” 他说着又深深拜了几次,“求王爷王妃成全!让我回归故里,不要做个孤魂野鬼,成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唯一心愿吧!” 他说着眼睛还红了,哗哗的流出眼泪来,嘴唇颤抖着,无比的悲怆。 任谁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些话,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会为之动容。 可惜了,他面对的是苏南衣和云景。 云景沉默着不说话,自从知道杨志真正离开军营的原因,还有他干的那些害人的事,毒害马匹,云景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苏南衣冷笑,“本王妃真是应该好好的为你鼓鼓掌,你可真是好演技。你现在想的是,无论如何先把今天晚上熬过去,把命保出来再说,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只要你活着,就会有转机,有转机,你就能够逃走,对吧?” 杨志用力的摇摇头,“小人绝对不是这样想的,王妃想要知道什么?关于程阳的一切,还有度拙的,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程阳,你刚刚已经说过了,你们两个是在一场讲学当中认识,他不过就是看中了你的那一点点的才气,还有你的野心,想要把你介绍给度拙,而他介绍度拙给你,不过就是为了让你在度拙身边有一个暗线而已。 而度拙又怎会不知道程阳的这番鬼心思,索性就把你派到了首野的身边,你在首野的身边恐怕也是说不上话的,否则也就不会和他这个管家搭在一起。 你走到哪儿,身上都背着一个棋子的命运,而且还是别人不敢重用的棋子,像你这种,有什么价值?” 杨志的脸色在苏南衣的话语中,一寸寸变得苍白,慢慢失去了血色。 苏南衣眼中带笑,也闪着凛冽的光,“不过,我倒是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王妃请讲!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杨志眼中又重新亮起光,把这个问题看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手里的化尸粉,哪里来的?” 杨志心中大骇,苏南衣连这个都知道! 他嘴唇微抖,“是……是程阳给我的。王妃,我已经说了,能不能饶过我?” 苏南衣缓缓吐了一口气,“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呢?” “你呀,早就应该死了,就应该死在那些被你祸害了的姑娘的手里。” 话音未落,苏南衣手指一翻,一点粉末从她的手指尖轻轻散拨开来,形成一片淡淡的白雾,笼罩在杨志的脸上。 杨志睁着眼,张着嘴,忽然间眼前炸开白雾,他再想躲已然来不及。 那东西没有味道,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畏惧的痛楚并没有因此而来,只是眼前的雾气散去之后,他忽然之间看到有几抹影子,向他缓缓的走过来。 那几条身影曼妙,有高有矮,有的略丰满,有的苗条纤细。 他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真实又显得有点飘渺,忽然之间,他的脸色微变,他已经看清最前面的那个是谁! 不错,就是当初他在军营的时候,偷偷的跑出军营时,在路边遇到的那一个娇俏的小村姑。 当时遇见那个小村姑的时候,他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想起来了,他假装迷了路,找不到方向,向那个小村姑打听路程,那个小村姑红着脸,但还是把路指给了他,而且还从随身带着的纸包,里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了他。 他看着那个包子,还有那几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忽然之间就起了邪念,在握着包子的同时也把那只手握住了。 小村姑仓皇失措又紧张,吓得尖叫出声,然而,声音还没有喊出口,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 接下来……怎么样了呢? 他把那个小村姑拖入了人迹少见的小树林里。 当时小村姑哭的十分可怜,但他还是没有放过她,最终把她杀死在了那个小树林中。 再然后呢? 杨志还没有来得及去细想,他已经看清了小村姑身后的那个人,那是他第二次伤害的那个姑娘。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心里的那些恐怖的欲望,就如同一只猛兽,如果一直蛰伏在暗处还好,可是一旦冲破牢笼,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回不去。 那些尖牙利爪,会把心里仅有的那一点儿点儿的良知,咬碎,裹进腹中,吞噬干净。 他看着那些姑娘一个两个缓缓的向他走过来,她们一身破旧,褴褛不堪,脸上带着泪痕血痕,浑身似乎都在冒血,看起来狰狞吓人。 他尖叫着让她们走开,不要过来,吓得他连连倒退,可是那些姑娘却根本不听他的话,不断的往他的跟前凑,她们沾满鲜血的手指不停的抓向他…… 他忽然之间就觉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调换了位置,当初那些姑娘哭着求他别过去的时候,他也无动于衷,而现在,他成了无助的求救者,那些浑身冒血的姑娘像他当初一样,只想取他的性命,向他索命…… 杨志不断的尖叫出声,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般,崩溃的大喊,可是根本就于事无补,他伸着手臂,不断的张狂挥舞。 第七百五十六章 心底阴暗的角落 夏染莫名其妙,转头看着苏南依,“他这是怎么了?疯了吗?” 苏南衣冷笑,“这就要看他的心里有多少鬼了,看样子吓得不轻。” 云景小声问道:“娘子,刚刚的粉末是什么?” “那是一种迷药,可以让人产生幻想,勾起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点阴暗,让你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夏染皱了皱眉头,“那他得疯到什么时候?药劲儿什么时候过?” 苏南衣摇了摇头,“这得看他自己了,说不好。” 夏染吸了一口气,“难不成咱们就一直在这儿陪着他,看他自己跟自己玩耍?这有什么意思啊?” 苏南衣冷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哪能是自己吓自己这么简单,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吗?” 云景眨巴着眼睛问道:“那还有什么?” 苏南衣笑了笑,“那得看他的命够不够大了,如果命够大,那就是单纯的自己玩死自己。” 夏染豁然睁大了眼睛,“怎么个意思?命大还是玩死自己?那要是命不大呢?” “要是不命大那就是疯了,然后时不时的犯犯病。不断的伤害自己,不断的犯病,苟延残喘,直到断气的那一天。” “哇,”夏染忍不住叫了一声,“那还真是有点儿意思了。这种药无解吗?” 苏南衣点了点头,“没错,无解。” 夏染吞了一口唾沫,“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苏南衣斜着眼睛看了看他,“你慌什么?” 夏染干笑了一声,“没有,没什么,我慌什么?” 云景忽然悄mimi的凑过来,低声问道:“你会不会也有什么阴暗的角落?有什么亏心事?” 夏染被他这种阴测测的语气激的打了个寒战,侧着身子退出去好几步远,“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我才没有呢,本公子光明磊落,行得端坐得正,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 他说的理不直,气也不壮,云景压根儿就不信,在一旁撺掇着苏南衣,“娘子,给他试试!给他试试!” 夏染顿时就如同炸了毛的鸡,“试什么试?!你没听见吗?她说了这个无解,无解!你也想害死我吗?” 苏南衣忍不住笑,“好了,不闹了,赶紧搜查一下,看看杨志这书房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果没有,咱们的确是该走了。” 云景和夏染急忙收了笑意,三个人在书房里一通忙活,杨志的书房并不大,摆设也不多,可见日子过得也并不怎么样,书架子上倒是有几个暗格,里面有几张银票,还有几件首饰,但也都不值什么钱。 云景看着夏染把那些东西都揣了起来,不禁皱眉问道:“你这么有钱,还拿人家这点儿?” 夏染瞪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说:“你看看,是吧?王爷的范儿这会就摆起来了。你是天生的富贵,不知道人间的疾苦,哪像我们这种商人,虽然说现在有钱,可即便是再富,也是一分一分挣来的,和您可不一样哟! ” 苏南衣白了他一眼,“你究竟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挤兑景儿?” 云景见苏南衣给他撑腰,哼了一声,凶巴巴的瞪着夏染。 夏染举手投降,“行,我怕了你们了,你们俩都厉害,就我一个人欺负我一个人。这个钱呢,没有什么脏不脏的一说,银子有什么错?关键是看怎么用。咱们可以把这个钱交给城外的一些小书院小私塾,给那些穷苦的孩子买笔墨,至于这些个首饰,也不值什么钱,不过……” 夏染捏起一只银簪子,簪子的顶部是一朵小小的梅花,整个簪体简洁大方,材质不怎么样,手工倒算的上是一流。 夏染端详着那只簪子没有在说话。 云景好奇的追问,“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夏染把那支簪子翻来覆去地在手里看,“说不上来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些老首饰后面似乎有什么故事,先带上吧,带上这没有错,说不定哪天就有用处了呢!” 听到他这么一说,云景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点点头表示同意。 除了这些东西,工翻找出几封书信,是程阳和杜卓写给杨志的,不过这两个人都十分的狡诈,说的话都比较简单,看不出什么破绽,想必是一些暗语之类的。 苏南衣决定带回去研究,把这些东西装了一个小包袱。 一切准备妥当,夏染看了看那个管家的尸首问苏南衣,“这个要怎么办?要不然咱拿化尸粉把它化了?” 这个方案云景也同意,这么一化一切都消失无痕,也没地方查去,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看着两个人的目光,苏南衣倒是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在正在发疯的杨志身上一掠,想了想说:“不必,这件事儿就交给他自己来处置吧!” 夏染莫名其妙,云景也是一脸的不解,“杨志他不是已经疯了,恢复不了了吗?他怎么解决?” 苏南依似笑非笑,“正是因为这样,才推到他的身上啊,你们想,如果这事儿被手也知道,他会怎么想?” 云景和夏染的眼睛齐齐一亮,“没错,说的对,就怎么办!把这个问题交给这个疯子,让手也摸不着头脑,让他头疼去吧。” 一切都说好,拿上准备好的东西,苏南衣环顾四周,在没有什么破绽,悄悄把门关上,随后出了杨志的府中。 三个人轻盈如狸猫,走到半路,夏染忽然想起来什么,“要不然咱们去一趟那个小宅子里边吧,她和那个管家就是在那里见面的。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秘密呢?” 苏南衣想了想也对,反正也是出来了,不如就去看看。 三个人调转了方向,夏染在前面带路,一起去那个小宅子。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小宅子里也没有人,一切寂静无声。 上次夏染跟着杨志过来,也没有仔细看,只知道那处假山后边儿。 三个人在假山那里四周瞧了瞧,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几个小小的阵法,轻易破解了之外,其他的一切如常。 苏南衣心想,或许,这就只是一个他们俩暗中接头的地点,以遮人耳目的。 三个人觉得无趣,正准备要走,忽然之间云景停住脚步,轻声说道:“娘子,你听!” 云景的听觉总是比较敏锐,苏南衣和夏染都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倾听,夜风吹拂着枯枝树叶,似乎在沙沙声中,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走到一处假山后,忍住身形,没过多久,就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上,果然飘飘悠悠来了一盏灯笼。 要不是他们三个都比较胆子大,经历过无数的事情,非得叫出声来不可。 那个人走路的声音极轻,灯笼里的火苗飘飘悠悠,明明灭灭,就如同一点鬼火。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头上罩着斗篷的帽子,根本就看不见容貌。 一路走到走过走廊,绕过了假山,没有发现苏南一他们三个,缓缓的向着远处的月亮门走过去。 既然有所发现就不能放弃,三人稍等了片刻,轻轻的跟在他的身后。 第七百五十七章 原来是“旧相识” 苏南衣抽了抽鼻子,忽然感觉空气中,有几缕若有似无的淡淡的香气。 只是这缕香气很淡,散在夜风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苏南衣还没有想起来,这里想起在哪里闻到过,云景已经拉着她跟上去。 苏南衣走在最中间,云景在前面,夏染跟在最后边,三个人脚步一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前面的黑斗篷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他提着灯笼绕来绕去,穿过月亮门,最终在一座屋子前停住。 他在门前不知道摸索了一会儿什么,随后提着灯笼走了进去,一直到进去之前都没有把灯笼熄灭。 云景和苏南衣他们已经站在了院门口,正想往里走,苏南衣一把拉住云景,云景回头看着她,以口型询问,“怎么了?” 苏南衣轻声道:“这院子里有阵法,别急着进。” 云景点了点头,急忙要把脚尖儿收回来。 夏染看着地面问道:“这阵法似乎比之前的那几个要复杂一些,你行吗?” 要说医术方面,夏染从来不会怀疑,但是阵法这种邪乎的东西,他还是更倾向于老修。 苏南衣没说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口袋来,这个小口袋比钱袋子大不了多少。 只是材质有些特别,不是布,也不像是一般的牛皮,上面还有一些细细密密的纹路,看不清是什么。 苏南衣的动作很快,打开小口袋的抽绳,从里面拉出一枚铜钱。 那枚铜钱古香古色,和寻常的铜钱也不太一样,隐隐泛着淡黄色的光泽。 苏南衣把铜钱托在掌心,双掌合十,似乎是揉捏了一番。 最后,苏南衣嘴里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后手指一弹,铜钱就像忽然有了生命一般,竟然戳了起来,在地上旋转着向前奔去,那枚铜钱闪烁着黄色的光泽,又冷又亮,在地上旋转着,像是转出了一个巨大的符文。 空气中似乎有一声轻轻的嗡鸣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破解了一般,紧接着,夏染就明显感觉到似乎有一股气流迎面扑来,但还没有扑到他们的跟前,就又已经散去。 院子里依旧是一番平静,可总感觉有些地方是不一样了。 云景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揉碎了的星光,他声音兴奋的说道:“娘子,是不是阵法破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又要把那枚铜钱又捡了起来,重新放回小布袋里。 夏染目瞪口呆,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心里咚咚的跳个不停,苏南衣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的? 从刚才的手法,他几乎可以断定,苏南也在这方面的本事,恐怕比老修还要厉害,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学的?为什么自己一点儿都不清楚? 他跟在后面,脑子里翻江倒海,一般不断的回想着刚才的问题,可是又完全摸不出头绪。 此时云景已经站到窗下,他手指轻轻点破窗纸,往屋子里看去,随后惊异的低叫了一声,“没人。” 怎么会没有人呢?刚才可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家伙提着灯笼进了屋,怎么会消失不见了? 从那个小洞里往里看去,就见屋内十分空旷,也没有什么摆设,这明显不太正常。 忽然间,一声极其微妙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机关或者是齿轮,咔咔的一声微响。 苏南衣反应极快,提醒云景和夏染,三人立即轻轻地一跃,跃上了屋顶。 他们飞快地掀起一片瓦,从上往下看,就见刚才空旷的屋内,光滑平整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低低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 没过多久,一个人从地底下缓缓的升上来,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手里依旧提着一盏灯笼,正是刚才那个黑斗篷。 此时的黑斗篷并没有戴着帽子,明明灭灭的火光里露着半张脸。 尽管光线不太明亮,看得不太真切,但是苏南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程阳。 苏南衣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的那一抹香气,感觉很熟悉。 原来算是旧相识。 本来还以为这家伙早就跑到都城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 按捺住想要立刻把他抓住的冲动,苏南衣看着他开了门,提着灯笼缓缓的离开。 夏染跟在程阳的后面观察他的去向,苏南衣和云景等了片刻,又跳回院中,云景问道:“那娘子,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去那个地道看看?这一家伙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看肯定是要看,但是还要再等一等,等夏染回来再说。” 两人闪身进了屋内,掏出火折子也没点灯,就拿着火折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苏南衣猜想,这屋子就是专门为那个接入地底的暗室设置的。 只是,这个开启的机关在哪里呢? 他们正在找,忽然就听到脚步声响。 是夏染回来了。 云景急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那个家伙去哪儿了?” 夏染笑了笑,“你们肯定猜不到,那家伙现在住在哪里。” “哪儿?” “就住在一片破房子里,比之前小武住的那个地方还要破!” 云景有些诧异,苏南衣也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那个家伙可是十分讲究品质的,居然肯屈身在那种地方?” “我也觉得奇怪,本来呢正要走,跳上树梢忽然之间这才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那个房子和杨志所住的地方,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我猜测,这两个人之间也有很多来往接触,那个宅子应该就是他特意选的。” 苏南衣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很快就会发现杨志那边出了事。” 云景道:“那我们要不要再回去把事情处理一下?” 苏南衣摇头,“不必,这样最好,让他自己琢磨去,自己想象出来的,才会更加相信,程阳现在不足为惧,他不过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他会越来越相信杜卓是想害他的人,让他们去狗咬狗吧!咱们只要站在边上看戏即可,等到来日在京城中,我们没准还可以再利用他一把。” 云景拍了拍手,“娘子说的对,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好了!” 夏染翻了个白眼,“哼,这个马屁精,就只会看着苏南衣,觉得她什么都好。” 苏南衣清了清嗓子,把火折子再次点着,“行叭,咱们现在就找到那个机关,然后进地道,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三个人又开始在房间里找起来。 这屋子里的摆设并不多,按说这个机关应该很好找,可他们搜索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云景摸着下巴一脸的懊丧,这是怎么回事儿?不应该呀。 苏南衣沉静下来,仔细琢磨了半晌,一般来说,像这种机关都会是一个瓶子,或者书架,或者在什么匣子的暗格中。 可很显然这一个设计却并不是这么做的,那究竟玄妙之处在什么地方呢? 第七百五十八章 地下暗室中的秘密 苏南衣在脑子里回想着程阳进入这个房间时的情景,还有看到他从地道里出来的那个瞬间…… 忽然之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苏南衣忽然想起程阳进屋的时候还提着灯笼,刚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是为了照明,因为它没有点亮屋子里的灯。 现在又觉得,是不是这个灯有其他的作用? 拿着火折子在四处找了找,果然在一处书架前,发现了有一点点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烤过的痕迹。 云景纳闷,“这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后退一步,对他们两个说道:“先后退,我先试一试。” 云景和夏染退到她的身后,云景还伸着手臂,有一种保护的姿态,随时想着冲上来,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苏南衣拿着火折子刚要试,他又忍不住说道:“娘子,我有点不放心,这个机关万一有什么暗箭之类的,还是我来试吧,你告诉我怎么做,让我来!” 苏南衣心头一暖,转头看了看他,“没事的,放心吧,我也只是猜测一下,我会小心的。” 她说完,拿着火折子把火光调到最大,上上下下在那发黑的地方来回晃动。 不过晃了几下,忽然听到有轻微的一声响。 云景第一时间冲到了苏南衣的面前,把她挡在身后,像一只忠诚的小狼狗。 夏染忍不住想笑,但是心里也还有些感动的。 苏南衣被云景挡在身后,前面发生了什么,完全看不见,只听云景惊呼了一声,“这真的有扇门。” 苏南衣从他的身后传过来,看了看,发现那个书架果然翻转着打开了,露出一道很窄的暗门来,黑黑的,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苏南衣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这种机关设置的极其巧妙。它并不是用实物来控制开关,而是用温度。” “温度?!”云景和夏染异口同声的问道。 “对,是用温度,所以程阳把那一盏灯笼挑进屋,并不是单纯为了照明,还是为了打开机关。” 夏染目光微闪,“这种机关还真是少见,不过,你能解开,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一脸的满不在乎,“怎么?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夏染还没有说话,看到云景转头看过来的愤怒目光,急忙摆了摆手,“别,别,我没有这个意思,千万别这么说。” 三个人说说笑笑,倒是缓解了几分紧张,面前的这条通道黑暗悠长,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之前的暗道他们也走过,当初找铁明康,还有在吴泯舟的府中,都曾经有过暗道,也算是有了经验。 云景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说道:“娘子,这条暗道并没有潮气,看起来不是在水里。”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这里比较干燥清爽,而且土质也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所以应该只是单纯的地下,并非是在水中。” 这条通道就是一直向前,并没有什么岔路口,也没有其他的暗室之类。 走了一段距离,感觉还挺长,忽然间好像前面开阔了不少,但是依旧没有什么声音。 云景从袖囊里拿出两枚暗器,往前射出去,暗器打在墙壁上,来回弹跳,并没有什么机关埋伏,也没有暗箭陷阱之类,看起来还是挺安全的。 “娘子你走在后面,我保护着你。” 苏南衣抿着嘴唇,微微笑了笑,牵住云景的手,他的大手把她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掌心温柔干燥。 苏南衣垂下眼睛,看着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夏染在后面清了清嗓子,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前面的确是开阔了一些,又走了不远,好像有了架在墙上的火盆。 苏南衣走过去,把火盆点着,火苗腾腾而起,照亮暗道,里面的事物也清晰的闪现出来。 不远处有一道门,上面还挂着大锁。 门的上方是手指粗的铁条,从缝隙中可以往屋里看,只是屋里也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什么。 夏染搓了搓手,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我们不会是走到藏宝库来了吧?” 真别说,这地方还是有点儿像。 云景环视周围,“要是藏宝库的话,应该不会是一间屋子吧,而且应该有人看守才对呀,一个人都不放,不觉得有点儿太放心了吗?” 夏染摇摇头,不以为然,“如果屋子足够大,也不必非得用好多间来放吧?而且不派人看守,是这家伙不想做的太明显,这样反而更安全,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苏南衣笑了笑,“究竟是怎么样,过去一看便知。” 她拿着火折子走往前走,外面的锁根本难不倒三个人,夏染想着挥刀把那把锁砍掉完事儿,反正他的匕首也是宝家伙,一般的铁锁铁链根本难不倒。 苏南衣想了想,“先别破坏,万一对我们没用,咱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夏染狡黠的一笑,“那我也有办法,他抬手从腰际把一个小锦囊拿过来,从里面翻出几枚宝石的胸针。” 云景挺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还有这东西啊?这不是女人用的吗?” 夏染嗤笑了一声,“我买来送人的不行吗?” “你打算送给谁?你有意中人了?”云景好奇地问。 他还惦记着要给夏染找个意中人呢。 夏染抿着嘴唇翻白眼,看了他一眼,明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把胸针的针掰直,然后放在锁眼里捅了捅,没过多久,就听到咔嚓一响,锁开了。 云景低声笑,“真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个有两下子。” 夏染挑了挑眉,“那是。” 云景拉着苏南衣退到一旁,夏冉也侧身退到另一边,给苏南衣打了个手势。 苏南衣点点头,夏染把匕首拿起来,对着门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并没有什暗箭键之类的东西,只是仍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几个人侧耳听了听,脸色都微微变了变,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苏南衣正想举着火折子进去,夏染把火褶子接过来,云景把她护在身后,三人一起跨进暗室。 幽幽的火光照亮了暗室,驱散黑暗,光亮虽然幽暗,但依旧慢慢的填满了整个空间,他们赫然发现,在角落里有一道人影。 三人心头都微微沉了沉,那个人面对着墙,没站着也没有躺着,而是盘腿坐着,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也比较破旧,不知道是死是活。 云景正想着上前去查看一下,忽然那人沉声开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现在就要送我上路?” 这人的声音低哑,大概是长时间不说话,听起来有些难听,可是苏南衣听到这个声音,却感觉心头再次沉了沉,她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云景说道:“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来送你上路的。” 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外人进来,还以为是程阳去而复返。 他听到陌声的声音,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张脸也暴露在苏南衣他们的面前。 第七百五十九章 交换的条件 那个人的脸映在幽暗的火光里,让苏南衣三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这个人看着他们三张陌生的脸,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到这里来?” 苏南衣看到这张脸,就知道为什么听着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了。 “那你又是谁呢?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是不是应该叫你……城主大人?” 面前的人眸子微微一缩,虽然他的脸上很脏面色也苍白,头发乱蓬蓬的,可是这双眼睛却依旧锐利。 “你们认识那个狗贼?!” 苏南衣的嘴角勾出几分笑意,“狗贼?你们到底究竟谁是贼,尚且还不能定论吧?” 此人哈哈大笑,粗粗的笑声在暗室里回荡,听起来愤怒中掺杂着悲凉。 “那个狗贼岂能够和本城主相提并论!!” “你说你是城主,你是首野,那么外面那个人是谁?” 不错,面前的这个人,长得和首野一模一样的脸,声音也极其的相似。 “外面的那个人就是一个冒牌货,他长得和我有七八分相似,易容成我的样子,趁我不备,把我灌倒,随后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我恨不能食此狗贼的肉,喝他的血!” 他说的咬牙切齿,眼睛里迸发着狠光。 苏南衣却并不为所动。 “你说你是城主,你是首野,那外面那个人是谁?” 相同的问题,她也问了第二次。 “我刚刚说过了,那个家伙是个冒牌货,是他易容的我,你说他是冒牌货!”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真的?” 他抬手在自己的脸上又是揉捏,又是抓,“看到没有?我的脸上是真的!没有半点易容的地方。” 苏南衣看着他,“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你没有易容,你又怎么能证明你是真的?相貌,可不一定就是确凿的证据。” 首野听得一愣,眯着眼睛看着她,幽暗的火光在他的眼底跳动。 “你什么意思?我的面貌不能说明问题?” 苏南衣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走到墙边把火盆点燃,屋子里陡然亮了许多,也把首野的脸更清楚的映照出来。 苏南衣盯着他的脸,笑的轻蔑,“那是当然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张脸能说明什么?或许吧,外面那个人是假的,可是城主大人你也没有说实话吧?” 首野紧紧抿着嘴唇,一时沉默无声,苏南衣并不催促,站在原地,目光清冷地看着他。 “我看那个人和您并不是只有七八分的相似,而是真假难辨。不光是容貌,连声音都很相似,若是找这样的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相貌可以易容,那声音呢?” 首野紧紧抿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手紧紧的握起来。 苏南衣的话却像刀子一般,直接又捅伤他的心口,“城主大人,恐怕这是你自己亲手促成的吧?” 夏染和云景都吃了一惊,不明白苏南衣这是什么意思,可这个城主大人脸色却瞬间变得铁青,眼睛里恨不能射出箭来,他的呼吸粗重,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没错,的确如此。” 苏南衣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替身吧。” 一听到“替身”两个字,云景和夏染都恍然大悟。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甚至历代朝中有很多位高权重的人都会有替身,但是像面前这个这么相似的,还真是不多见。 可见苏南衣说的是真的,要找这么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找到了人还得暗中培养锻炼,无论是容貌还是声音,都得一点一滴的练起,包括日常的那些小动作,要想蒙混过关,骗过许多人。需要花费出巨大的时间和心血。 更何况,首野还是个武将,他所会的招数更是需要长期的锻炼,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想把他模仿的有***分像,那除非是天天的跟在他身边模仿,一日复一日的努力。 要是说无缘无故的来了一个人,只是容貌长得像,简简单单,一个人就能够如此招摇的在外面,又是在府中又是去军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用不了几个时辰,连一天的时间都不需要,就能够被人揭穿。 所以说,苏南衣断定,哪个替身之所以能够如此疯狂,在满城满府的人眼中蒙混过关,不露丝毫破绽,除非是真身亲手培养出来的,否则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首野用力的握拳,眼睛闭了闭,每个字都像是从火里淬炼而生。 “不错,你说的对,那个狗贼就是本城主亲手培养的,千算万算,没有算准,他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做!” 苏南衣短促的笑了一声,“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却也算不过人心,城主大人是漏算了人性的恶,人心的狠毒。人心这个东西,一旦沾染了欲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面对一城之主的巨大权力,荣华富贵,他岂能不会动心?不过,他也太心软了一些,我看他会注定死在这个心软上。” 首野仰天长笑,笑容里满是悲愤,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腿,“那个家伙还心软?你有没有看到他把我害成了什么样子!他怎么会心软?” 苏南衣的目光在他的腿上一扫,语气淡淡,“他当然心软,如果他是个成大事的人,有巨大的野心,那就应该斩草除根,早早的把你解决掉,而不是把你关在这里。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腿出了问题又算得了什么,有问题就能够解决问题。城主大人能够在这种环境中,在这种悲愤里还坚持着一口气,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去亲手杀了他吗?” 首野眼睛里迸出光芒,“不错,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有朝一日,我若是能够重见天日,定当把这个狗贼碎尸万段。” 苏南衣轻轻甩了一下袖子,腰姿挺拔,目光垂下,淡淡看着他,如在云端上的女神,神圣而不可侵犯,“如果我说,我能够助城主一臂之力呢?” 首野的目光顿时一亮,满脸都是殷切的希望。他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衣服,“此话当真?” 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从干燥的喉咙里挤出,带着怀疑和激动。 苏南衣点头,“当然,我说话算话,我们已经找到了这里,把您救出去不是什么难题,至于你的腿,我也会帮你治好,这些都不是问题。” 首野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是生怕一眨眼,眼前的这个机会就消失不见了。 天知道他已经熬了多久,期盼了多久,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特别是在今天见过程阳之后,几乎把他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的光,吞噬消灭的一点不剩。 而此时苏南衣的话,就像是微弱的火光,渐渐的把他心里的火堆点燃,逐步燃烧成熊熊大火。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苏南衣缓缓地笑了起来,“城主果然是个聪明人。” 第七百六十章 天算都算不过人心险恶 首野就知道,苏南衣说的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苏南衣也没有隐瞒,根本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城主下令,挥师京都,和墨铎殿下一起,擒拿度拙,平了叛军,如何?” 首野一愣,眼睛里的光芒闪了闪,“原来你们是墨铎的人?” 苏南衣笑了笑,“无所谓是谁的人,我们眼下是帮助墨铎殿下的,如果你要是同意,那刚才我说的一切都会生效,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也不勉强。 只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即便是没有你,外面那个首野,我们该杀还是要杀,不过就是浪费几天的时间罢了,等到我们灭了他,这里的城主就会换人,不会是他,更不会是你。 如果你能够帮助墨铎,那等到平乱成功,你还是城主,甚至还有可能得到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首野的眸子微微一缩,“你就那么肯定墨铎可以成功,能够攻克这座城池?” 苏南衣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是当然,别说外面是一个冒牌货,就算是面对你,我们也丝毫不惧。这么说吧,无论这座城池中掌权的人究竟是谁,都不会抵挡得住墨铎平乱的决心和脚步,我们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首野短促的笑了一声,“好大的口气!” 苏南衣并不生气,“那是当然,没有这点把握,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成了白费力气?而我这个人向来不做无用功,话就说到这里,究竟怎么样你自己想。” 其实苏南衣知道,首野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会牢牢的抓住这次离开的机会,不可能在这里继续蹉跎下去。 一个人在黑暗中呆了太久,总会向往光明,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果然,首野点了点头,“好,那就如你所说,答应你。” 苏南衣笑得坦然,“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她说着走到首野的面前,云景和夏染也都紧跟着过来,三个人成三角把首野围在中间。 苏南衣其实并不怕首野使诈,她蹲下身去,伸手在首野的腿上捏了捏。 首野根本没有任何知觉,他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苏南衣,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一丝表情都不肯放过。 “怎么样?能治吗?” 苏南衣也看了看他,“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腿应该是被***所致吧?” 首野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个恶毒的家伙,对我下了毒!现在只是腿,据他所说,如果再拖下去,就会全身都无法动弹,变成一个活死人,你究竟能不能治? ” 苏南衣微微挑眉,“那是当然。” 她从锦囊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两粒药丸给他,“吃下去。” 首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药吞了。 苏南衣把根针拿出来,飞快在他的左腿上下了针。 看到她这一套手法,首野心中万分惊讶。 暗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几个浅浅的呼吸声。 首野什么也不注意,眼睛只盯着银针,他欣喜的发现,一丝丝的温热像是在他的血管里流转,虽然就如同细小的河流,但是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是自从他的手腿受伤以后,从来没有过的,他双手紧紧抓着地,用力的咬紧了牙关,心头激动的狂跳。 时间一到,苏南衣起了阵,问他感觉怎么样。 最后一根银针拔起,首野感觉刚才的温热如同涓涓细流,此时犹如江河一般,还伴随着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 他迟疑的说道:“刚开始有些温热,现在除了热之外还有麻和痒。” 苏南衣点点头,“很好,那就是发挥作用了。” 事已至此,首也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苏南衣没有骗他,的确是可以为他治好。 他急忙说道:“这条腿也把本城主治一下。” 苏南衣并不答言,缓缓地收起银针。 首野看着她的神色愣了一下,急忙表态,“你放心,本成主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绝对不会亏待你。” 苏南衣摇了摇头,“城主大人这话说错了,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不亏待,而是你能够言出必行,做到你刚才答应我的事。” 首野连连点头,“这个不成问题,等我腿好了出去之后,我就会下达军令,让他们全力支持墨铎殿下。”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么,程阳来找你干什么?” 首野知道,既然苏南衣能够找到这里来,而且是紧随着程阳之后,那就说明,她已经发现了程阳到这儿来是来见他的,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他叹了一口气说:“不错,程阳到这里是来找我的,当初我就是受了他的骗,其实刚一开始的时候,他说让我和度拙合作,我是不怎么愿意的,虽然度拙对我有知遇之恩,关系还算不错,可是我并不想背上叛国的骂名。 而且正是因为和度拙熟悉,我才觉得度拙并不适合当一国之君,他生性暴戾,心胸狭窄,若是他当上了国主,蒙林只怕会生灵涂炭,遭受更大的灾祸。 老国主一向主张和平,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比以前在草原上狂奔,居无定所,遭受风霜雨雪不知道好了多少。中原人可以建城而居,我们又为什么不行? 可是度拙就是一个暴戾之人,根本不会允许这种和平,所以我不想支持他,也正因为如此才让程阳和那个狗贼起了杀机,让他们把我囚禁在这里。” 原来如此。 没有想到首野还有这番见识。 “那今天晚上程阳找你是为了……” 首野笑了笑,“虽然说那个狗贼是我的替身,知道不少的事情,但是,有些机密要事他也是不清楚的,比如说我个人的私章卬信,他就拿不到。 我想,这也是那个狗贼把我留下来的原因,很多事情即便是他扮演的再像,可他终究不是我,假的就是假的,有时候他还是需要我这个真的。” 这话倒是说的有几分道理。 “今天晚上程阳来找我,就是要我的私信私章,他说,想从这里逃出去,回到都城。” “据他讲,最近城里的风声很紧,尤其是那个狗贼,整天呆在军营中,还加派了不少的暗哨,要想出城过关就得有私章印信。” 苏南衣心中了然,难怪程阳已经先他们这么久离开,却在这里流连不止,还以为他是有什么目的,原来是根本走不了。 看来这个假首野也得到了消息,利用这种法子一方面是拦截程阳,另一方面如果程阳真的有办法把私章印信拿到手,那他就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以把程阳抓住,又能够得到私章印信,可真是一个好办法。 苏南衣想了想说:“好,那现在我们把你带出去,至于你的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来,别着急。” 首野怎么可能不急,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是空口无凭,要想取得苏南衣的信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七百六十一章 对,我就是反悔了 首野心里很着急,但是表面上也不能露的太多,他的腿现在还不能行走,所以背他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夏染的身上。 夏染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有无可奈何,总不能叫苏南衣背,云景当然也不会,除了他,他自己也想不出有谁来解决。 首野长得五大三粗,体重挺大,夏染被他压得呲牙咧嘴。 这条暗道很长,十分的安静,也没有人把守。 苏南衣低声问道:“”怎么也没有人看守,他们就不怕你跑了吗? 首野苦笑了一下,“我这双腿现在是这副模样,怎么可能跑。” 这话也不无道理。 苏南衣也没有再追问。 一路走出暗道,从宅子的后门出去,来到街上,夏染实在坚持不住,让苏南衣他们等了一会儿,他自行离去。 没过多久,推来一辆破旧的平板车,虽然这个和他的身份十分不相符,他也嫌弃的很,但总比让他亲自来背首野要好得多了。 那么接下来,要把首野带到哪里去就成了一个问题。 回客栈是不可能的,他们几个已经够小心翼翼,若是再把他带回去一定会引人注目,而且这城里到处都是假守野的人手眼线,说不定在暗处也有人关注着这里。 夏染有心安排一个住处,如果是让莫掌柜来帮忙,应该不成问题。 他嘴唇刚一动,苏南衣立即给他递了个颜色,他又把嘴巴闭上。 苏南衣笑着对首野说:“城主大人,你在这城中应该有其他的安身之处吧?城主府虽然一时回不去,但你不至于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吧?” 首野面露难色沉吟了半晌,苏南衣说道:“你连替身的事儿都想得出来,难道不会给自己安排一个脱身的地方吗?我不信。我们几个现在也是东躲西藏,要带着你实在是不方便,如果你要是没有安置自己的办法,我们可不会把一个累赘带在身边。” 她这话说的干脆利索,意思也很明白直接,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如果首页不能够提供住处,那他们也就不会再带着他这个不能行走的拖累了。 首野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咱们刚才不是说好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刚才的确是说好了,可谁知道你这么没有用呢,如果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那我现在反悔了。” 首野惊讶的张了张嘴,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反悔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而苏南衣一脸的坦然,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感觉有什么羞愧和难堪。 他心里心潮起伏,努力强迫自己去接受。 看到苏南衣嘴唇一动又想要说话,急忙抢先说了,“不错,我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苏南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究竟在哪里?需要出城吗?远了可不行,我们太累了。” 首野简直无话可说,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平板车,看着平板车破烂不堪,上面还有几个洞,隐约还有莫名的臭气,他的心里无比的憋屈。 “不远也不用出城,就距离城主府不太远。” 苏南衣看上去并不意外,“这样啊,这算是灯下黑吗?城主大人可真会找地方。” 事到如今首野也不知道她这话究竟是夸奖还是讽刺,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夜风。 虽然有些凉,他也感觉有点冷,但是这一切是那么真实,这些是在暗道暗示中都感觉不到的,他日夜期盼着能够有一天从地道里出来,现在果然出来了,竟然感觉有点儿不太真实,也不知道现在那个狗贼和城里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样子。 苏南衣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就知道他此刻心情复杂,心说这家伙也算是倒霉,给自己找替身竟然把自己给坑了。 他们没敢走大路,而是走了小巷胡同,拐来拐去,到了一扇门前停住。 首野说:“就是这里。” 这里看上去并不奢华,很低调。 但也确实符合作为藏身之处的特点,太明目张胆,总会引人注目。 苏南衣看了看门又看了看首野,“叫开门有什么特殊的暗号吗?还是有令牌?” 首野摊了摊手,“现在我身无长物,身上的一些东西都被收走了,没有令牌,但是有一句暗号,我可以告诉你们。” 他在苏南衣招了招手,“请附耳过来。” 苏南衣没有动,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他,“你自己去说,我不当这个传声筒。” 云景在一旁也挑了挑眉,心说就是,让我娘子给你干这种事,你也真脸大! 夏染在一旁悄悄竖大了竖拇指的点头称赞,还得是咱们的王妃,走到哪里都是这么刚。 首野被噎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长长的吐了几口气,总算把自己暴燥心情压制住,“我的腿,现在这样,我怎么亲自去说?” 苏南衣看了夏染一眼,夏染立即会意,推了小板车,到了门口,“说吧。” 首野“……” 他双手紧紧握了握,然后轻轻叩响了门环,说实话,这个姿势挺难受,他坐在小平板车上,距离门环还有一段的距离,必须得伸着胳膊用力去够,可是,人家不肯帮忙,他也无可奈何。 终于,听到里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响,有人来到门后,但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小声问道:“是谁?” 听着声音也能听得出来,对方有几分惊讶,也有些小心翼翼。 首野也压低了声音,“是我!开门!” 对方在后面急忙开了门,吱呀一声,露出一个头来,仔细看了看首野,眼中曝出喜色,急忙要过来行礼,但一看首野现在坐在这个破旧的平板车上,就有些愣住,“城主大人,您……” 首野莫名的有点儿臊的慌,手心里忽然泛起潮意,渗出薄薄的汗。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手掌心里也因为刚才扶着平板车,而隐隐约约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 “一言难尽,进去再说吧!” 首野显然不想多说,对方点头急忙进去,叫了人,把首野抬进一顶软轿中。 首野坐进轿子,里总算是稳了稳心神,看着苏南衣说道:“现在到了这个地方,你们可以放心,一起留下吧。” 苏南衣想了想,一直住在客栈里,大家都装作互相不认识,但又要时不时的聚在一起讨论一些事情,还真的不太习惯,这样的话早晚都要被人察觉。 何况明天的风波还会有很多,杨志的事儿,还有首野被被救,这些都会大爆发,到时候一定会大规模的搜查,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占肯定是不安全的,在搜查的时候不会像上次一样草草了事。 于是她点头同意,“也好,不过我们还有同伴,不知道城主大人能不能同意,让我们一起住进来。” 首野爽快地点头答应,“这是自然,你们都是我的贵客。一个都不能怠慢。” 他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那人十分机灵,“是,城主放心,小的即刻就去安排。” 第七百六十二章 他就是一个杀人强盗 苏南衣也没有客气,对首野说道:“那就麻烦城主大人了,我们先回去。收拾东西叫上朋友一起搬过来。” 首野点了点头,“我派人和你们一起去吧。” “这就不必了,现在首野大人自己也多加注意的好。相信很快那边就会得到消息。我们明天一早再分批过来,否则的话一下子都离开也是容易引人注目。” 她说的也有道理,首野也就不再坚持,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那明日我在这里等待先生,还希望先生能够为我再次治疗。” 苏南衣点点头,“城主大人,请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就不会反悔。” 首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嘴角抽了抽,控制住想要骂娘的情绪。 她还不会反悔?还让他放心?她是怎么能够说出这一番话来的?难道是自己刚刚幻听了?之前她可是说过要反悔的! 苏南衣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坦然,好像真的把刚才的事儿忘了个干净,转身带着云景和夏染就要走。 夏染推上小板车嘀咕道:“我还得把这个小板车给人家送回去吧,至少不能留在这里。” 苏南也是无意的问道:“这小板车你从哪里找的?用来干什么的?”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放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旁边放俩粪桶,应该是用来拉粪的小车儿吧。” 首野的嘴角再次抽了抽。 他忍不住开口,“路途不近,就不劳诸位把这小车送回去了,还是我派人去送吧!” 夏染乐意之至,他才不愿意再推着这小破车回去呢!立即点头同意,“行,行啊!” 三个人不慌不忙的走了,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首野脸色一沉,眼中蹦出几分狠光,转身对身边的手下说道:“把这个小破车给我劈了!烧了!烧的连灰都不剩!” 手下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小破车有这么大的恨意,但是也不敢多问,急忙按吩咐去办。 苏南衣和云景,夏染三人根本就没有走远,只不过是拐出了小胡同,没过多久,就听到小破车被劈坏的声音,紧接着到就看到突突的冒起的烟。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吓人咬咬牙切齿的说:“这家伙害了我一路,累得我够呛,也该恶心恶心他!看这架势是气得不轻呢。” 苏南衣回头看了看胡同,“走,咱们也回去吧,明天一早还得收拾东西。” 夏染点点头,云景问道:“娘子,咱们真的要搬过来呀,我看这个首野也不像个好东西。” “他们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呢,咱们现在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跟着他反而安全,明天一定会满城搜查。杨志的事情倒是不要紧,他被咱们从地牢里救出来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云景问道:“既然这么怕他跑,为什么不派人看守?腿断了就不派人看守了吗?” 苏南衣心里花过什么念头,但是快的很没有抓住。 夏染皱着眉头说:“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说不过去,说实话,如果要是我的话,就算是一时不能弄死他,也会派人层层把守。即便是明面上不能派人,但是暗地里还不能派吗?咱们可是看见了,暗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暗中也没人仔细盯着。一个程阳都可以自由出入,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苏南衣若有所思,“这件事情的确有点诡异,所以我们不能都搬过来,要留下一个人在外面和我们保持联系,我刚刚也看了,这个家伙的腿的确是伤了,他如果想要彻底的治好,暂时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至少安全问题可以保证,而且我们也可以看一看他和那个假首野究竟是怎么两虎相斗的,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也许有的事情在这些过程当中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到时候真相不查自明。” 夏染点了点头,觉得十分有理,加快脚步回到客栈,一路上感觉身后有人跟踪,不用问也知道是首野派出的人,这家伙心眼儿还真的不少,不过,他手下的人要想追踪苏南衣他们,火候还差得太远,没多远就被甩开了。 回到客栈天色已晚,也没有再去打扰大家,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把昨天晚上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老修摸着胡子说道:“这样吧,我留下来。” 陆思源也想着留下,但是又不放心苏南医这边,他也觉得这个首野心思细密又十分歹毒,还是苏南衣的身边比较好。 老修留下来整合苏南衣的心意,她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 老修笑眯眯的说道:“我还要寻找玄唐门的消息,我一个老头子他们也不会注意,到时候去了首野那边住,总归是不太方便。” 闹了半天是还没有放弃玄唐门,苏南也真是无语。 卡克斯忽然开口说:“我也留下来吧,跟修爷爷在一起。” 本来他们俩和夏染就是在一起的,若是忽然之间少了两个,还真不太好说。 思格兰听说卡克斯要留下,心头有点儿失落,但是她也知道卡克斯留下来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大家的安全,她不能无理取闹,只好抿住嘴唇也不再多说什么。 苏南衣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他们两个身上掠过,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你们就一老一少留下来,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发现苗头不对就立即来找我们,别的不用管。” 老修点头答应。 几个人说好,就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婷兰从她们的房间里出来,抬头看到苏南衣。 苏南衣心头微动,她还真不想带着婷兰和凌霜两个人一起过去,思前想后还是维持现状,让婷兰在这里等候消息,若是有什么发现或者不妥,直接跟老修说,老修也没有意见。 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分头离开客栈,在约定好的一间茶馆凑齐,然后准备去首野的住处。 刚刚到了茶馆就听到街上一阵喧哗声。 苏南衣示意大家不要动,他们也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都靠着窗子往下看,街上有好几队军兵,一个个杀气腾腾,脸色凝重,和昨天的搜查状态完全不是一回事。 此时茶馆里有人低声议论,“这究竟是闹什么呢?昨天就搜,今天又搜!到底是在搜查谁?” “不是说了吗?搜查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听说身手非常不错,在城外杀了不少人呢!光是被灭门的就有好几户。” “灭门?那也太惨了吧,夺了财还不行,还要杀人?未免出手太狠了些!” “更狠的是,我听说不只是人被杀了,连牛羊,甚至一只鸡都没有放过,简直是惨不忍睹!” “连一只鸡都不放过?我的天神呀,这个人是有多么丧心病狂啊!” “听说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贵公子,看起来特别温和的那种!” “呵,中原人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衣冠禽兽,大概就是形容这种人的。” 夏染听着这些话,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些人究竟会不会说话? 他是什么杀人强盗吗?还灭门,还鸡都不放过? 啊呸! “说到中原人,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在书院教书的杨先生,好像是出事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让他亲自来见我 无论是什么时候,人们总是爱热衷于听八卦的。 这个话题一开启,立马有人附和着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杨先生我也见过,人长得不错,据说学问也挺好,就是那些贵族***也十分喜欢他呢。” 这个茶馆距离杨志的住处并不远,众人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望向他家门的方向。 “我听说呀,这个杨先生昨天晚上……” 话还没有说完,众人正被这种神神秘秘的口气吊起了胃口,抻着耳朵往下听,忽然间听到街上一阵喧哗。 这喧哗声中除了一阵阵的惊呼,还有人放肆大笑的声音,这种笑声听起来很不正常,节奏乱,声音难听,听的人的耳朵都有点不太好受。 苏南衣等人也从窗子里看出去,果然看到一个人有从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笑,头发散乱,脸上也是血迹斑斑,好像是被抓的。 他的笑声还不如哭好听,闭上眼睛听,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里边八卦的人顿时一指他,“看见没有?这就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成了这副德行。” 众人都扒着窗子往下看,就看到那个疯癫的人一边走一边笑,时不时的还挥挥手,大声叫着“别过来。” 有时候还把手护住脸,又像是在保护自己,又像是在抓,这模样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街上本来围着看热闹的那些人,一看他这副疯狂的模样,都忍不住的往后退,退到不远处又觉得不太甘心,点着脚尖往这边瞧。 苏南衣淡淡的收回目光,心中暗自冷笑,云景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 夏染低声嘀咕,“让他只是这么疯,真是便宜他了。” 苏南衣没有答话,究竟是便宜还是过重? 反正那些姑娘都不会再回来了,那些被他毒死的马也不能再上战场。 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做一点儿这样的事情,安慰亡灵吧。 杨志跌跌撞撞,疯疯癫癫的走远,苏南衣的目光再次略向人群。 果然看到,有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随后从人群中撤离开。 这个时候不去看热闹的人反而是有些奇怪,他们混在人群中,觉得没有人注意他们,因此,他们也没有发现,就在二楼,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夏染自告奋勇下去追踪。 苏南衣和云景带着思格兰和陆思源一起下楼去。 思格兰小声的问道:“苏姐姐,那个杨志,咱们就不管他了吗?” 苏南衣点头,“随他自己去吧!反正他的病是治不好了。” 可笑杨志一心想走仕途,无论是哪里的官儿,他都想当一当。 但此人光有野心,能力却不是那么够,关键的是在野心之余,还多了一颗狠毒心。 狠毒和欲望一旦纠缠在一起,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就无法用常理来判断了。 杨志不过就是一个废棋,在这盘大棋中,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但是他此刻的状态却是让人注目的,毕竟尽管是废弃,下棋的人也不甘心白白的把他拱手送人,也就是说,现在他的疯癫,就是他发挥的最后一次作用。 走到半路,和回来的夏染会合。 “没错,那几个人就是城主府的。有人已经快马加鞭奔出城去,应该是给那个假首野送信了。想必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管家的失踪和杨本发疯有密切的关系。” “这是肯定的,毕竟管家的尸首还在杨志那里。” 夏染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那个程阳他也混在人群中,看到杨志发疯的样子,那家伙脚步匆匆,看起来也是着了急,你们猜他去哪儿了?” 云景哼笑了一声,“这还用猜?肯定是去那暗室中看看有没有办法,再给要出过关的印信来。” “你行啊,挺聪明的,没错,我看着那家伙进了那个小宅子,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人不见了。” 苏南衣笑眯眯的,“那自然是最好,让他们去狗咬狗,互相搅弄去吧,咱们就躲在暗处看戏。” 一行人走到后巷中,轻轻拍了拍门,昨天晚上接及首野的那个人又出来,看到苏南衣,急忙客气地迎了进去。 那人自我介绍道:“小的叫赫玛,是这里的管事,主人吩咐了,诸位都是贵客,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跟小的说,小的一定为各位贵客效劳。” 不管真假,反正这个人的态度摆的还算是可以,苏南衣扫他一眼,“那就有劳你了。” “不敢不敢,能为贵客服务是在下的荣幸,几位这边请,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他们一共分成了三个小院子,苏南衣和云景自然在一处,陆思源和思格兰在一处,夏染独自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本来陆思源是想自己住的,但是看到思格兰巴巴的眼神,他又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同意。 夏染倒无所谓,反正他独来独往也习惯了。 三个院子的距离倒是不远,若是有什么情况也能互相照应。 首野的这种安排倒是挺贴心,也摆明了姿态。 他们几个人带的东西不多,也就是随身的那些,大部分还都在马车上,放在客栈中。 这里也不是长久的栖身之所,力求轻便,随时能够离开。 其他的人赫玛倒是不在意,他在意的就是苏南衣,一直都是点头哈腰,客气十足。 “各位先休息一下,如果休息够了,还烦请和小的去见一下主子。” 云景面无表情的说:“怎么让我们去见他?不应该他来见我们吗?” 赫玛也不生气,依旧满脸是笑,“主子也的确是想亲自来见各位,但是腿脚不方便……” 云景打断他的话,“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不方便,不照样进屋去休息了吗?昨天能被软轿抬走,今天就不能被软阶抬过来了?” 赫玛噎了一口气,这话还真不太好回答。 他支吾了半晌,苏南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我们兄弟二人初到这里,一切都还不太熟悉,不敢妄自走动,不如你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还是让他过来吧,放心,只要他肯过来,我保证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这话儿说的好听,但意思也是一样的,就是他们不肯去见首我,而是要让首野亲自过来见他们。 赫玛心里生气,不住的翻白眼儿,觉得他们不识抬举。 但想起首野再三交代,他也不敢得罪这些人,只能如实的回去报信。 首野坐在屋子里,他换了衣服,洗过了澡,重新梳了头发,看起来清爽许多。 看到赫玛进来,他立即问道:“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 赫玛回答道:“回主子的话,都安顿好了,但是他们不肯来,意思是让您过去。” 首野很生气,“好哇,真是会摆架子,居然敢如此托大!” 他狠狠的骂了几声,“无妨,本城主就给他们这个面子。等到腿好了再说。” 第七百六十四章 你最好听我的话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双腿要治,这对于首野来说,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没有一双好腿,他就没有办法行走,何谈把对手置于死地夺回自己的权利? 就为了这一点,他也得忍气吞声,无论苏南衣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得先忍下一一照做,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可讲。 他把这个想法传递给赫玛,赫玛心里也很清楚,无论如何,先把主子的腿保住再说,他立即去叫了几个人,把软轿抬了来,抬着首野去见苏南衣。 苏南衣和云景利用这个空隙把房间里摸查了一遍,目前屋子里一片安静,还算得上是安全,并没有什么埋伏机关之类的。 不过,这也不能大意。 忽然云景停住动作,“娘子,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在外面说道:“先生,我们主子到了!” 软轿抬着首野走了进来,首野脸上又重新挂着笑容,“未能亲自去迎接,还请先生不要在意。” 虽然他还不知道苏南衣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单凭她的一手医术,他也心甘情愿的叫一声“先生,”要知道在梦里除了巫医,和中原人学的先生这一个称呼是很尊敬的一种。 苏南衣也没打算报自己的真实姓名,他不问,自然也就不说。 “城主大人客气了,您的身份贵重,身为一城之主,在下何德何能,怎么能让您亲自去迎接呢?” 赫玛在一旁听着这话,差点气呛声,好像刚才那个死活不肯动地方的人不是他一样! 首野也气的够呛,但是表面上也不能露出来,只能勉强笑了笑。 苏南衣打量着首野,一边看一边点头,“不得不说,城主大人的成果还是十分让人佩服的,别的不敢说,您挑替身的眼光实在是令人惊叹,您今天梳洗一番,和那个冒牌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首野感觉自己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在喉咙和胸口之间来回的流窜,痛的他恨不能大喊一声。 见过让人生气的,没见过这么让生气的! 这是夸奖吗?损人的话都不带这么难听的。 可现在为了自己的腿,他无数次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不然你就会变成残废了。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再也挤不出来。 他沉默了半晌说道:“不知道先生对这里是否还算满意,这个宅子比较小,住在这种小院子里,实在是委屈先生了,不过,您请放心,这里是安全的。” 苏南衣看了看回周,“这个地方的确是小了一点,不过,如城主大人所说,目前为止安全最为重要。别的不多说了,城主大人里面请,接下来我为您医治。” 首野心里的气,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烟消云散。 赫玛紧紧跟在一旁想要伺候,他也想瞧瞧,这位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够狂成这样,让自己的主子如此对待。 要知道,他跟随主子这么久,还没有见过哪个人敢如此对主子说话的。 偏偏苏南衣看了看他说道:“管家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就请先出去吧!按这个药方去抓药来。” 这就是要把他支出去。 他看了一眼首野,首野微微点头,赫玛心中暗恨,哼,现在还藏私呢,不叫我看,早晚得把你这个傲骨打断!先用着你,给主子看完了腿再说! 他拿着药方转身出去,屋子里就剩下苏南衣和云景,首野三个人。 知道要来看腿,首野穿了一条肥大的裤子,上一次在暗室中比较匆忙,苏南衣也没有细看,这次把他的裤管卷起来,仔细看了看,又给他把了脉。 这么一来,首野心里对苏南衣更加敬畏了几分,觉得她气人归气人,还是有几分真手段的。 苏南衣拿出银针来,一边给他针灸,一边扫过他小腿上的一道伤痕,“城主大人戎马一生,受伤在所难免,这伤看起来不轻啊!” 首野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这是那年有人刺杀,我不小心被对方用一种特殊的兵器勾伤的,那种兵器,尖上有沟,还有倒刺,入了肉就很难拔出,除非是连皮带肉撕下一条来,不落下疤痕是不可能的。” 苏南衣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难怪这一道伤口看起来中间像是凹了一块,连皮带肉被勾走,这兵器的确是厉害的紧。 首野见她不再说话,自己也就不再多嘴,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腿上的变化。 他觉得今天的温热比昨天更加强烈了一些。 而且,他注意到苏南衣行针的手法和昨天也有区别,他虽然不懂,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苏南衣接二连三的让他生气,他生气的时候本来想着等到看完腿,就把她杀了出出气,他现在又转念一想,身边有这样一位医术高超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或许,留着把她笼络到自己的身边,为己所用,才是最好的办法。 胡思乱想中,针灸结束,赫玛也把药拿了回来,苏南衣告诉他怎么个煎法,然后又让他准备了绵软的布,把药汁过滤出来,棉布浸泡到药汁中,然后敷在腿上。 多了这一道程序,首野感觉自己的腿热热麻麻,像是又重新开始有血液流动。 他心中欢喜,忍不住问道:“先生,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够自行行走?” 苏南衣看了看他,“城主中毒非是一日,要想缓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要有耐心,我先提醒城主,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切不可急功近利,如果自己私下锻炼,若是因为用力过猛或者用力不当,而损伤了经脉,将会无法逆转。”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首野心中一惊,后背冒出凉气,他刚才的确是打算趁着这个时机,回去了以后好好锻炼一下,现在听苏南衣这么一说,又赶紧打消了念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听先生所言,请你放心。” 叮嘱完,苏南衣也就不再重复,她把银针收好,问道:“不知接下来,城主有何打算?” 首野想了想说:“我打算让赫玛手持我的令牌去城主府中,找我的亲兵卫队,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现在只不过是被蒙蔽,只要把情况说明,他们就会为我所用。” 这一点苏南衣倒是不怀疑,不过……她看了一眼赫玛,“城主大人,他能够进的去城主府吗?” 首野笑了笑,“这是自然,这个请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 看他胸有成竹,而且似乎不太想透露的太多,苏南衣也不再多问,“那好,那我就静候城主大人的佳音。” 能够先把亲兵卫队收回来,也是不小的进步,至少身边有人可用,安全问题上又大大增加了一层。 把药水敷完首野又坐进了软轿,准备离开,刚一出小院儿,赫玛立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首野脸色微变,“有这种事?” 第七百六十五章 你的任务来了 首野听完赫玛的话,回头看了看院门,若有所思的想了半晌,“这件事情,有点奇怪呀!” 河马低声说:“街上的人也是议论纷纷,不知道那个杨志怎么说疯就疯了,听说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才学的。” “那是当然,他是从中原来的,识字读书各方面都不差,而且还会弹琴画画。这些东西可都是贵族***们十分热衷学习的。” 首野低下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河马也不敢再多说,挥了挥手,抬着轿子的几个轿夫慢慢的抬着他,回到他的院子里。 首野低头思索,河马跟在他的身边伺候,把他抬到床上,又在他身后添了几个软枕,给他泡了茶。 首野接过茶杯,低头看着淡绿色的茶水,“比如说这煮茶的功夫吧,听说他也会,这样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疯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要不然小的再去打探问问?” “这样也好,另外,查一查看看都有什么人在关注这件事情。” “是,小的明白。” 首野把茶杯放下,“你先出去,稍后再进来。” 河马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走,首野看了一下四周,目光又扫向窗外,确定没有人注意,这才伸手在床头上摸索了半晌,摸到一个机关,轻轻一按,床底传来一声轻微的响,他的床头裂开,从里面升起一个小小的盒子来。 盒子里有一块儿令牌,他把令牌拿出来擦拭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盒马在外面敲门,他答应一声,河马推门进来,他把令牌交给河马,“你拿着这个,先去打探消息,等到天黑之后,再拿着这个去城主府。” “是,小人明白。” “还有,安排人手,密切注意那三个院子,但是千万别被他们察觉。” “依小人看,他们就是仗着手里有医术,这才傲的不行,别的方面倒也没什么。” 首野摇了摇头,“不可大意,更不可轻视。我总觉得这几个人都气度不凡,那是源自于心底的自信,若是没有几下子,这种自信又从何而来?还是多加注意,不可得罪,但也不能大意。” “小人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作用,首野感觉有些疲倦,昏昏想要入睡,他摆了摆手说:“那你下去,办事儿务必小心谨慎。若是能把亲兵卫队叫来,也就可以松快些了。” 河马点点头,恭敬的退出去,把门也带上了。 首野躺在床上,本来还想着仔细的思考一下,但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就睡了过去。 盒马揣着令牌退出院子。 站在不远处树梢上的陆思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息皆无的跟上。 另一个方位的夏染抽抽鼻子,然后悄悄的跳到首野的院子里,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 他先在窗台下侧听了听,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然后推门进来。 屋子里的首野已经酣然入睡,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夏染走到床前,目光在他身体周围看了看。 他能够够得着的,也就是旁边的小几和床头,那由此可以看来,重要的东西就藏在他的周围。 他先在小几上摸了摸,小几光滑如镜,什么都没有,那就是在床头了。 床头上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纹,他的手指细细在上面掠过,果然,有一处是活动的。 这点儿小小的机关难不倒夏染他手指,轻轻一按就听见一声微响,床头左右一分,从中间露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来。 夏染把盒子拿过来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用匕首挑开,但盒子里并没有什么机关,但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他皱了皱眉又把盒子放了回去,把机关恢复原状,低头看了看沉睡的首野,心中冷笑,就这两下子,害怕人暗中盯着他们。 要是苏南衣想弄死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苏南衣听夏染把事情一说,“那应该就是他放令牌的地方,里面是空的?” 夏染点点头,“没错,是空的,我猜想也是放令牌的地方,那个盒马出去了,应该就是把令牌带走了。” 云景凑过来问道:“那他的私章呢?没有发现吗?” 夏染摇头,“没有,那个盒子很小,应该就只是放了令牌,我在别处瞧了瞧,也没有发现私章。那东西就放在他的床头上,机关简单的很,只要稍稍仔细看就能够找得到,我想他不会把那么要命的东西放在那么一个地方,如果是如此,恐怕早就被那个假首野和程阳找出来了。” 这话说的也对。 “那我们还得再小心找一找。” “思源跟着河马出去了?” 夏染点头,“没错,我们俩分头行动。” 思格兰在一旁说:“我呢?分给我什么任务呀?” 苏南衣摸着她的头顶,“现在还不清楚,静观其变,我们刚来好多事情还不了解,稳一稳再说。” 思格兰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忽然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淡淡的甜香。 苏南衣挑了挑眉梢,对有点儿小失落的思格兰说:“你刚才不是想要任务吗?现在机会来了。” 思格兰的眼睛顿时亮了,闪闪的像两颗星星。 “是吗?什么机会?在哪里?” 苏南衣目光往外看了看,“等着,马上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响起一道软软的女声,“请问,贵客在吗?奴家可以进来吗?” 苏南衣在思格兰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思格兰一边笑一边点着头,慢慢的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脸上的笑意消失,绷紧了小脸儿,一副严肃冷淡的样子。 她挺直了腰杆儿,抬着下巴,站在台阶上,遥遥看着站在院门口的那个女人,声音清冷的问道:“你找谁?” 门口的女子正低着头,身姿犹如拂柳,忽然听到这一道清冷的声音,微微有点儿诧异,抬起头来看了看,就见在台阶上,站着一个少女,身姿挺拔通体的贵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在看着她。 她急忙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奴家是城主大人派过来的,伺候贵客的。” 思格兰面色不改,声音冷淡,“伺候贵客?那你就是奴婢了?” 女子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奴家也不算是奴婢,嗯……”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主要是接到命令的时候,只说来的贵客中都是男子,而且个个长得十分俊秀,年轻有为,听的她眼睛发亮,觉得自己发挥的机会来了,甚至还想了很多种法子…… 可万万没有想到,一碰面居然是一个小丫头,而且明显的沉着脸不怎么好说话,竟然一张嘴就把她归到下贱的奴婢边一堆儿了,这怎么成?! 听着她哼哼唧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思格兰更加没耐心了,双手插着腰说道:“那你不是奴婢,你是什么?” 第七百六十六章 她还是个孩子啊! 女子听着思格兰这咄咄逼人的问话,准备好的说辞全都被打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奴婢”这两个字就像是耳光一样,打在他的脸上。她的脸慢慢涨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思格兰哼了一声,“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我们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说完,也不等女子回答,转身就进了屋,还把屋门给关上了,女子在门口怔愣着,觉得委屈的不行。 思格兰进了屋,在门缝后边儿趴着看,看着那女子又是跺脚又是抹眼睛,眼睛巴巴的又看了看窗户,一副流连不舍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的笑。 那女子等了半天也没有回音儿,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转身走了。 她一走,思格兰就回屋报信儿,把刚才的事情一说,还有点儿意犹未尽,“这个女人不行啊!手段太少了,被我几句话就给唬走了。” 苏南衣轻笑,“那是我们小兰兰的本事太大了,杀伤力太强了。” 思格兰得意地挑了挑眉,心情愉悦,“不过苏姐姐,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她被我说走了不会回去找首野告状?会不会为难我们呀?” 苏南衣还没有说话,夏染凑过来问道:“怎么?小思格兰害怕了?” 思格兰不服输的胸脯一拔,“害怕?我才不会害怕呢,有本事他就来为难我们,他就是来刺杀我也不怕,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夏染拍手叫好,“果然是有女侠的风范!真是不错!” “那当然!”思格兰十分得意。 夏染问道:“你这一套说辞,跟谁学的?和说书先生吧?” 思格兰的小脸儿顿时绷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呀?” 苏南衣笑着劝,“行了,你们俩别吵了,放心吧,这个女子不会去找首野告状,她只会费尽心思去想,怎么能够征服我们,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她去告状,我们也不用怕,首野派她来,就是为了迷惑我们。我们要是上当了自然是好,要是不上当也无伤大雅,这就是一个小角色,不用放在心上。” 思格兰对着夏染哼了一声,“听到没有?听到没听到我苏姐姐的话!这才是正解呢。” 夏染撇来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云景皱着眉一脸的嫌弃,“这些人真是没意思,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个招数,就会用女人来干这种事儿,真是讨厌!” 夏染又贼兮兮的凑了过来,“真的吗?你不喜欢呀?” 云景用力的点头,“那是当然,我不仅不喜欢,而且还厌恶的很!那些女人都香的发臭,还自以为自己长得挺美,其实上都丑的要命。” 思格兰在一旁捂着嘴笑,夏染一肚子的坏水,故意对云景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些女人身上没有臭味儿,长得也不丑,你就不讨厌了?” 云景一脸的好奇,“这样的女子有吗?那就是我家娘子吧?” 夏染噎了一口气,思格兰在一旁笑得更加大声,夏染抬手一指,“那她呢,她不就是个女子吗?” 思格兰顿时止笑,一跺脚瞪着眼睛看着夏染。 云景摇头,“她不是,她是个孩子。再说了,娘子喜欢她,那我就不能讨厌她!”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儿,“你……我……难道只是因为苏姐姐喜欢我,所以你才不讨厌我的吗?” 云景十分的认真,还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呀,不然呢?” 思格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吧,她被打败了! 这个理由还真的是无从反驳。 苏南衣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还什么都没有干呢,自己人就吵成一团了,还都吵得这么可爱。 正在说笑,门外又响起了说话声,听声音还是那个女子。 思格兰皱的眉头,“她怎么又来了?” 苏南衣点点头,“意料之中的事,她没有达到目的,甚至连人的面都没有见着,当然还会再来了,你去吧,这次讥讽她两句就行了,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搞的什么鬼。” 思格兰领了命,雄赳赳气昂昂的开门走出去。 那个女子一见到是她,态度比刚才还要恭敬,这次手里还多了一个托盘儿,托盘里放着茶壶茶碗,还有几碟小点心。 思格兰哼道:“你又来干什么?来送这些东西,我们可不稀罕!” 那女子遥遥拜了拜,“知道贵客不稀罕,但这也是城主大人的心意,请各位赏光。” 听到她自称奴婢,又把城主搬了出来,思格兰撇了撇嘴,“怎么,刚才不是说你不是奴婢吗?这会儿又反口了?” 女人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声音柔柔的,“是,奴家就是奴婢,是刚刚冒犯了贵客,还请您不要怪罪。” 人家摆姿态摆得这么低,思格兰想找茬也找不来,只好哼了一声,“那你进来吧。” 女子听到这话写在心头,心说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难糊弄的,你说我是奴婢,那我就算是奴婢吧,等到得了手,谁做奴婢还不一定呢。 她轻轻迈步进了屋,低着头,眼睛也不四处乱看一副,十分懂规矩的样子。 苏南衣扫了她一眼,见她一身中原服饰的装扮,心想这些人可真有意思,好像本国的人都会喜欢外族女子一般,一个劲儿的把外族女子往中原送,但是在本国内,又把中原女子当成个稀罕物,用来引诱别人。 她刚才就已经听得真切,这女子的中原话的确说的不错,但是听起来仍旧要些不同,可见她并非是真正的中原人,只不过是从众多女子中挑了一些表面上和中原女子相似的,打扮一下再训练一下,用来当做讨别人欢心的工具而已。 女子翘着兰花指,把东西一样样都摆好,“各位贵客请慢用。” 她的声音柔柔的,声线也挺好听,像在蜜糖里浸泡过,拉着晶莹剔透的丝,轻轻缠绕在人的心上,甜的发腻。 她微微偏头,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柔和的打在她的腮边,这样的角度衬着她皮肤清透无瑕,像一块雕工精美的玉,阳光在她的腮边轻轻飞溅开去,当真是美的让人惊叹。 当然了,是她自以为的惊叹。 苏南衣等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美来,反而觉得她这份姿态有些做作。 思格兰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儿,抚了抚自己的手背,暗示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南衣忍住笑,“多谢姑娘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女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赶她走?刚才那么美的姿态白摆了? 她按捺住不甘,随后低声说:“马上就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不知道贵客想要吃点什么?奴家好去安排。” 苏南衣略一思索,“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呀?” 一听她的口风就知道有门儿,女子心花怒放,接连报了几样菜,都是一些中原菜。 她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和炫耀,好像能吃到中原菜,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第七百六十七章 你的道行差远了 一看她报菜名是这种骄傲的架势,思格兰就有点忍不住,正想要说什么,苏南衣给她递了个眼神,思格兰莫了摸鼻子,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乖乖的站在一边。 夏染笑眯眯地走过来,“姑娘刚才说的这些,府上都有吗?” 那女子抬头看了看夏染,只见眼前的男子相貌俊秀,穿金戴银,一看就是不同寻常,顿时心花怒放,犹如小鹿一般乱撞,声音也更加柔软了几分。 “回公子的话,的确是的。我们府中有专门的厨娘,可以做各种中原菜式,刚才奴家说的那些都有。” 她又抬头看了看夏染,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奴家不敢欺骗公子。” 她的声音加上这眼神,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勾人的利器,若是不被勾的心动,那可真得有点儿定力了。 这女子心里十分得意,也有十足的把握。 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她这点伎俩在夏染的眼中,连三脚猫都算不上。 夏染笑容不改,问道:“这样的话,那我们可真是有口福了,不过你刚才说的那几道菜,我还真是没有什么兴趣,不知道我能不能写个菜单子?” 女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略有些迟疑,夏染似笑非笑,声音一挑,“怎么?不方便吗?” “不,不是,”女子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掠过耳边的流苏,“奴家说的话都是真的,怎会欺骗公子?公子若是想写菜单子也是可以的,只是那厨娘识字不多,我怕她不能理会公子好所写的意思。”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拒绝了,夏染心中有数。 他心想,恐怕那个什么厨娘也就会做这么几道菜,是不是他们府里的也得另说着,首野这么长时间不在这里,今天他们刚到,能找到什么好的厨娘?不过她既然夸下了海口,夏染就想着捉弄一下他们,然后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随便来个人就能够糊弄。 “这也无妨,”夏染一摆手,“我可以写成蒙林字,再说了,姑娘你中原话说的这么好,应该也能给她解释解释一下吧?我相信姑娘聪明伶俐,这点事应该难不倒你。” 把人架到这个位置上,那女子要想再说自己办不成可就没有余地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笑容也不复刚才那般温婉,“公子请吩咐。” 夏染也不客气,走到一旁拿起纸笔来刷刷刷,就写了几道菜名。 思格兰伸着脖子看,忍不住抿嘴笑,这几道菜都是难度很大的,别说是在这里,就算是回到中原,在吴泯舟的府中要想吃这几道菜也得提前安排。 中原菜式一般都是十分精致的,至少和蒙林的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复杂的工程,平常那些炒菜也就罢了,偏偏于夏染写的这些…… 唉,思格兰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家伙蔫坏蔫坏的,比自己坏多了,自己好歹只是在言语上讽刺几句,他可倒好,笑眯眯的就把人给阴了。 夏染写完把菜单子递给那女子,女子接过来低头一看,脑子里就有点犯愁,这些东西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下要怎么办? 可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海口已经夸出去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说做不了,心事重重的告了辞,连勾引人的事都忘干净了,脚步匆匆的离开。 思格兰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猜她会怎么办?” 夏染一边整理的袖子一边哼道:“她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云景捏着鼻子,“她八成得去找首野,这件事儿说小不小,她自己可解决不了。” “那你们猜时候也会怎么说?”思格兰兴致勃勃的问道。 夏染想都不想,“首野当然不会当面解决这些问题,他只会让人来传话,找个什么借口,比方说现在中原人都闭店买不到食材,或者干脆就说厨娘生了急症做不了了。无外乎就是这么几个借口。” “那,那个女子还会再来吗?” 夏染想了想,“这个不好说,有时候把人的脸皮厚度不是估算出来的。”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沉默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笑声,别说,还真挺有道理的。 女子离开,这次果然时间过了很久,又有一个人来报信儿,这次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看着跟赫玛的岁数差不多。 来了之后满脸陪着笑,意思大概就是,那个厨娘突发急症,中原菜是做不了了,不过也会按照蒙林的宴请规格,好好的请他们吃一顿,准备好了就请他们一起过去用餐。 人一走,夏染一脸得意,“看见没有?我猜对了吧?” 这一餐吃什么不重要,在你来我往的试探中,首野也知道了他们的意思,想必也不会再派什么女子来,这个伎俩司空见惯,却也最让人着烦。 果然那个女子没有再露面。 她送来的东西大家也都没有动。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有人来请,来的还是刚才那位。 陆思源没有回来,赫玛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情况究竟怎么样。 首野睡了一觉醒来,精神还不错,招呼着众人坐下吃饭,对刚才的插曲只字不提。 一顿饭吃的平平无奇,说的都是一些互相试探的,没有营养的话。 差不多到最后的时候,苏南衣才问道:“不知城主大人和三小姐的关系如何?” 一听到她提起三小姐,城主为愣了一下,摇头叹气地说:“这位三小姐是度拙的义女,生性高傲,和我们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不知先生怎么会想起她来?” 苏南衣笑了笑说:“这城中,除去城主大人,人们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这位三小姐了,据说她一向骄傲,连城主大人都不怎么放在眼中,而城主大人对她处处讨好,据说还颇欣赏她。” 首野听到这话短促的笑了一声,眼睛里闪过几分不悦,“我欣赏她?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有什么值得我可欣赏的!说起来,她不过就是度拙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放,和那些被养着的女子有何区别?不过就是名头不一样而已,她偏偏要摆出一副清冷高傲的样子,好像有多么高贵一般,哼!” 他说这话眼神中闪着厌恶和嫌弃,这可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说的话也极尽恶毒,就差指着鼻子骂三小姐是个娼妓女子了。 他的态度倒和那个假首野的截然相反,苏南衣可没有忘记,当日进城的时候,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假首野对三小姐,可是十分的客气。 而三小姐在说起首野的时候,似乎也并不怎么愉悦,那么…… 苏南衣心中暗想,那位三小姐究竟知道不知道,首野是假的? 看来,今天晚上有必要再去见那个三小姐一下了。 让苏南衣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回到院子里,就接到了老修传来的消息。 第七百六十八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苏南衣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看到小黑正站在窗台上。 临出发时苏南衣把小黑留给了老修,现在看到小黑出现,就知道是老修有信息传来。 云景欢快的跑着过去,小黑展开翅膀落在他的肩膀上。 把纸条取下来,上面写了很多的字,苏南衣带着大家进了屋,展开看了看。 老修说街上的搜查果然一层紧过一层,比搜查夏染的时候要严多了,光是搜查客栈就已经搜查了三次。 每一次来都对着住店登记的册子查看半天,谁来了谁走了,都一一要说清楚,店老板都快哭了。 最主要的是,他出城去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一个人,应该是去给首野送信的那个家伙。 老修跟了他一段儿,看着他直奔军营的方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没有再跟。 苏南衣把纸条看完,传给大家一一看过。 夏染冷笑一声,“看起来只有动了核心利益才会真正的紧张,这话说的一点儿不错。” 苏南衣点头说:“之前他们搜查你,只是因为杨志觉得你有些可疑,现在杨志疯了,那个管家也死了,这些事情都让他们觉得非同寻常。” 苏南衣一边说,一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夏染知道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又在动什么脑筋了。 果然,苏南衣低声说道:“咱们得去传达一个消息,让假首野觉得,这件事情的确是有人在幕后指使,是杨志杀了他的管家,而他的管家在最后死的时候又弄疯了杨志。而你,也就是杨志背后的那个人。” 夏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我?” 苏南衣笑了笑,“你别紧张嘛,我的意思是说,反正那个模模糊糊的人究竟是谁,他们也没有人知道,现在杨志和管家一死,更是死无对证。与其让假首野胡思乱想,摸不着个头绪,倒不如给他一点点线索,让他以为你是度拙的人。” 听他这么说,夏染总算是明白过来,慢慢吐了一口气,“可是那个假首野生性多疑,要怎么让他相信呢?如果弄不好会弄巧成拙。” 云景在一旁逗弄着小黑,漫不经心的说:“可以让那个三小姐去说呀。” 苏南衣的眼睛一亮,下染一拍大腿,“没错,咱们王爷说的对,果然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佩服佩服!” 云景听到夸赞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又对着苏南衣笑,像一只讨着要表扬的小狼狗。 苏南衣毫不吝啬的称赞,“景儿果然聪明,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事儿,你一下子就想到了”。 云景晃了晃头,越发的得意。 夏染心中暗笑,这是没有长尾巴,要是长着尾巴,恐怕早就翘起来了。 言归正传,几个人立即商议,今天晚上就去见三小姐,把这件事情和她说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南衣不禁有些着急,直到这个时候陆思源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让思格兰在院子周围四处转转,反正这个时候,首野不可能对他们下什么狠手,思格兰又是小女孩,看上去纯真可爱,没有心机,也许会看到什么也不一定。 思格兰也闷得挺难受,听说可以四处逛逛,当即答应。 她在园子周围四处闲逛,按着苏南衣跟她说过的,都有哪些注意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哪些方位上,她都做到心里有数。 如果遇到在暗中监视的人,也不必太过在意,假装不知道,她牢牢记着苏南衣说过的这些话。 她注意到在院子外面的一小片竹林子里,就有人在暗中看着他们,还有那个负责浇花的花匠,也鬼鬼祟祟的。 她假装没有发现,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的东瞧瞧西看看,真的就像是一个无所事事,闲的无聊的小姑娘。 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凉亭,这个时节虽然不需要乘凉,但是那个亭子的位置挺高,如果站上去四周的景物差不多可以一览无余。 她想了想慢步走了过去,在亭子里转着,四处看了看,特别注意有没有苏南衣提过的类似于机关埋伏之类的东西。 这里静悄悄的,也看不到几个人,思格兰觉得无聊,不远处就是一片人工湖,这个时节水很凉,但是也没有结冰,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像一面闪着冷光的镜子,晃的人眼睛疼。 思格兰对这种人造的景物没有什么兴趣,而且蒙林人所造的这些多半是东施效颦,毫无美感,哪里比得上中原那种精致的园林。 她幽幽的叹口气,好想大家呀,也不知道吴哥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不知道新嫂嫂有没有生小宝宝,还是应该多多写信回去。 她想着等到这次夏染的时候,回去看看能不能捎一封信或者一些土特产也好,让吴家的人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他们。 她坐在凉亭里胡思乱想,手臂搭在围栏上,头仰着看向亭子顶,亭子的顶端是一圈一圈的木头花纹,堆砌成了一个不断绕圈的形状,感觉有点儿怪。 躺的时间长了有点儿眼晕,她心里猛然升起一丝异样感,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声哭叫。 这叫声先是凄厉,随后猛然隐了下去,变成了呜咽,好像是有人忍不住哭出声来,后面又被捂上了嘴巴。 她顿时转过头看向四周,随后又听到有几声低骂,那声音尖利刻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听起来挺尖。 “好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动这样的歪心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骂声和哭声就缠在一起,思格兰再也坐不住,立即走出亭子,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过去。 果然,在那片湖边的小树一座假山后面,看到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子,正在抽打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跪在地上,低着头,正在滴滴的抽泣出声,连大声哭都不敢,那根儿细韧的竹子褪去了叶子,光滑柔韧抽在人的身上特别疼。 那个男人咬着牙,用力的挥舞,丝毫没有余力,一下下打在女孩子的肩膀上,背上,尖端还时不时扫过她的脸,扫过就是一条条的红。 但是女孩依旧不敢大声的哭,用力的咬着嘴唇,忍着疼,每挨一下打就哆嗦一下,声音从鼻子里溢出来,听上去就像是柔弱无助的小奶猫,发出凄惨可怜的哼哼声,这让思格兰根本就受不了,怒火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 她忍不住大声呵道:“住手!” 无论是打人的男人,还是那个被打的女孩子,都吓了一跳,两个人转头看去,就见来了一个小姑娘。 身上穿着皮袍,腰带子上镶着美玉,腰侧还挂着几个锦囊和一块儿玉佩,另一侧有一把小小的弯刀,刀鞘上也镶嵌着好多宝石,一看就是一个富贵的小小姐。 那个男人住了手,手指轻轻缕着竹子,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小姐,请问,您是哪位啊?” 第七百六十九章 让你也尝尝被打的滋味 思格兰最是嫉恶如仇一见,这个男人笑嘻嘻的,说话阴阳怪气,心里的火气更浓,“你管我是谁!” 那男人微微诧异,上下大量着她这位小姐,“如果您不说您是谁,那我这档子事儿你也就别管,这是我们府里的私事儿,似乎不能由外人来多嘴吧?” 思格兰气的小脸儿通红,她也知道,这种为奴为婢的人,在人家的府中签了卖身契,生死都由主子说了算,别说是挨几下打,就算是要了命也没处说理去。 可是懂归懂,见到这种不平事儿,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跳出来管。 她低头打量的那个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细皮嫩肉的,脸上好几道子的红肿,手背上也是,低着头不住的流眼泪,看起来无比可怜。 “她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打她?”思格兰气呼呼的问。 男人慢条斯理的说:“我刚才说过了,这是我们府里的私事儿,轮不到别人来插嘴。” 他要是态度好点儿,思格兰还真觉得理亏,毕竟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是人家的私事,可是一见这个男人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就忍不住想要打人。 思格兰眼珠转了转,她隐约觉得周围还有人盯着,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如把事情闹大,把那些在暗中盯梢的人也给激出来! 她想到这里抬腿踢向那个男人,“我叫你说我管不了,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管?” 她这一下来的突然,使的力气还不小,男人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说踢人就踢人。 这一下被她踢了个正着,手里的竹子也落了地,手腕一阵的酸疼,“你……” 他怒目注视着思格兰,思格兰动作没有停顿,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竹子,抡胳膊就冲了他抽了过来。 “我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看看你觉得好不好受!” 思格兰的动作很快,男人根本无法避及左躲右闪,但总也躲不开,这一下下都抽在他的肩膀和脸上,痛得他哇哇大叫,却根本躲不开,这个狼狈劲儿就别提了。 暗中观察着的人也跑出好几个,来纷纷过来劝架,“小姐您别生气,您是福利的贵客,何必跟一个贱奴才一般见识呢?” “这个家伙的确是欠揍,怎么着你是让我把他带走,让城主大人去发落……” 几个人过来劝着,不断的说着好话,那个男人也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 思格兰心中冷笑,这些人来得还真快!由此可见是一直在暗中跟着自己呢! 她不动声色地数了数,一共有五个。 “哼,这个家伙给脸不要脸,我好好的跟他说,他还讥讽我不打他,我实在出不了这口气,就算是闹到城主面前我也不怕。” 那几个人急忙陪着不是,眼睛一瞪那个男,“还不跪下向小姐赔礼道歉,这可是城主大人的贵客。” 那个男人脸色苍白,也顾不得身上伤口的痛,慌忙跪在地上就磕头,颤颤抖抖地向思格兰道歉,不断的说着好话。 思格兰到底是个小姑娘,人家认错了,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哼了一声拉起地上的那个女孩子。 “走,跟我走!我去给你上药。”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那个男人,意有所指的对那个女孩子说:“以后谁要再敢打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 女孩子也已经惊得不哭了,听到她这话眼圈又红了红,抹着眼睛点了点头,小声道谢,思格兰拉着她走远,身影很快消失了。 那几个男人微微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森然的看着思格兰离开的方向,刚才还指责他的那几个人,立马态度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礼,“首领大人。” 那个男人脸色沉着,目光阴冷,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严密注意他们的动向,任何一个人都不要轻易放过。把红儿送进去了,接下来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是,首领大人。”男人摆了摆手,其他的人都退了下去,又隐入暗处去观察。 他走到凉亭中,身后飘来淡淡的甜香气,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之前被思格兰赶出来的女子,站在男人的面前,娇弱又妩媚。 男人低笑了一声,把她揽到怀中,“你看,根本就不用你亲自出马,我已经把红儿送进去了,以后这种事情不用你做,明白吗?” 女人嗔怪道:“我也不想啊……还不是赫玛让我去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她一边说,手指一边在男人胸前的扣子上慢慢的滑动。 男人低笑了一声,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赫玛那个东西!他算老几?不过就是一个狗奴才罢了,以后不要把他放在眼里,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我给你做主,懂吗?” 女人滴滴笑了一声,声音里像是带着钩子,把男人的七情六欲的勾了出来,“那感情好呀,可是如果是城主大人让我去,那该怎么办呢?” “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离开了太久,没有好好管教你,你心里又痒痒了?” 女人笑着凑到他的耳边,“我可不只是心里痒痒了,哪里都痒……” 男人咬了咬她的耳垂,呼吸变得粗重,把她抱起来,转身快步走了。 思格兰对这些一无所知,把那个女孩子带回了院子里,苏南衣他们正在商量事情,听到声音都纷纷看过来,那个女孩子眼神怯怯的,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随时都可能受到伤害一般。 苏南衣的目光在女孩身上打了个转,问道:“这是怎么了?” 思格兰把刚才在湖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苏南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一盒药膏拿出来递给她,“先帮她上药吧。” 思格兰带着女孩子去了其他的房间上药,云景低声说道:“娘子,这个女孩子是什么人?会不会……” 他话没有说完,苏南衣摆了摆手,云景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夏染小声的说:“我们可不能大意,这是在首野的地盘儿。” 苏南衣垂下眼眸,看着趴在一边的狐清,手轻轻的抚着它的毛,慢悠悠的说:“这是在手也的地盘儿,我们的确要格外注意,所以大家都要对这个姑娘客气一点,她有什么难处,要帮她解决了。” 这么一说,云景还有点儿茫然,夏染瞬间懂了更深层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思格兰看着女孩子身上的伤,光是看就感觉到特别的疼,她小心翼翼的给女孩儿上了药。 包扎好了带她去见苏南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小声的说:“我叫红儿。” 思格兰点了点头,“那你是怎么惹恼了那个男人呀?他是干嘛的?” 红儿的眼圈儿又红了,“他是我们厨房那边的总管,因为我打碎了一个盘子,他就要惩罚我。” 思格兰一听,眉梢顿时挑了起来,“就因为一个盘子?” 第七百七十章 我最乐意英雄救美了 红儿的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思格兰在一旁急忙劝,“你别哭呀。” 红儿一边摇头,一边对着她行了个礼,“多谢小姐救我,我不能耽搁太久,这就告退了。” 思格兰急忙拦着她,“你先别急着走,那个可恶的家伙,为了一个盘子就这么打你,那怎么成呀?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他一定还会欺负你的。” 红儿的身体一抖,看起来吓得不轻,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滴嗒嗒的,思格兰看着她这样,心疼的不得了。 苏南衣冷眼旁观,看到思格兰投递过来的求助眼神,语气淡淡道:“红儿姑娘,你打碎的可是什么名贵的盘子吗?” 红儿愣了愣,连连摇了摇头,“不,不是的,那个盘子也就是一般的用来盛菜的盘子。” 云景纳闷的说道:“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样打你呀?我们家里也有丫鬟,打碎东西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也不至于这么打人吧?” 红儿咬着嘴唇,眼泪叭哒叭哒的掉下来。 思格兰看着她这副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一跺脚,“你别总顾着哭,你倒是快说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南衣语重心长的说:“红儿姑娘,如果你想改变现状,那你最好是如实的说,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我们,说实话,这的确是府里的事情,我们是客人,按说跟我们的确没有关系,但是我们的小妹热心肠,看着你可怜,想要搭救你出苦海,那我们看在她的面子上就不能不管,但前提是,你要说实话,你明白吗?” 思格兰的脸微微一红。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任性,可是事已至此,现在不能撒手不管。 红儿连连点头,看向思格兰,眼神中满是感激,“我知道,知道小姐是心肠好,为了救我,我也明白这件事情和大家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连累大家……” 苏南衣打断她的话,“这不是连累不连累的事情,现在你已经在我们这里,我们给你上了药,要说和我们没有关系…… ” 她叹了一口气,“你最好还是如实的说吧,我不认为一个盘子就至于把你打成这样,是不是有其他的隐情? ” 红儿想了想,实在是忍不住了,抽泣的说道:“没错,他是觉得我不安分,总是看我不顺眼,之前,他就想着向主子把我讨了去,给他做小老婆,但是我没有同意,他就怀恨在心。另外我们主子的新夫人,也是他的亲戚。他,他总是……” 红儿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红着脸,手指轻轻绞在一起,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她虽然没说,但是苏南衣也明白了。 思格兰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疑惑,“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夏染在一旁清清嗓子,“那个家伙以为她要勾引他们的主子,对新夫人的地位产生威胁,对吧?” 听到这话,红儿的脸红的更加厉害,隐隐的发烧,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思格兰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那个家伙打红儿的时候骂她是小贱蹄子,说她什么动的歪心思,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思格兰很是生气,怒声骂道:“真是不要脸,他自己不要脸,觉得别人也不要脸了吗?都一把年纪了,还想让人家这么小的女孩子给他做小老婆,真是……气死我了!” 苏南衣看着她这生气的小模样,忍俊不禁,但又觉得这么笑不太合适,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太生气了,这是人家别人的事儿。咱们做客人的不太方便好管。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还想说什么,苏南衣的手指轻轻用力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思格兰嘴边的话,又猛然顿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太感情用事了。 夏染接过话来说:“我看,要不然这样吧,事情既然赶上了,咱们也没办法置身事外,毕竟是咱们的小妹妹,把人给带回来了,我呢就带着姑娘走一趟,去和他们的管事说一说,网开一面,以后对她好点儿,你觉得呢?” 他转头看着苏南衣,询问她的意见,苏南衣的目光和他一碰,两个人都心领神会。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夏染哈哈一笑,“不麻烦,分内的事儿,英雄救美,我最乐意做这种事儿了。” 思格兰忍不住说道:“我也跟着去吧!” 苏南衣对她招了招手,“小妹就不必去了,我还有事跟你说。再说了,有些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在那,说起来也不太方便。” 思格兰想了想觉得也对,又是小老婆又是什么新夫人的,她实在不乐意听这些。 夏染说道:“放心吧,你们把人交给我,我保证把事儿做好。” 他说完,侧身让开门口,对红儿说道:“姑娘,请吧。” 红儿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夏染笑眯眯的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再打你的,走吧。” 他连声催促,红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低着头跟着他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思格兰,一脸巴巴舍不得的模样。 思格兰咬着嘴唇,也有些不忍心,想追上去,但是手指一直被苏南衣握在手中。 直到夏染带着红儿走了,消失不见,思格兰这才回头说:“苏姐姐……” 她刚一开口,苏南衣拉着她坐下,“你先别说,听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她可怜,觉得她挨了打。对吧?” 思格兰点点头,苏南衣说:“你这种心情我很理解。心地善良是好事,能够拔刀相助也是难能可贵,可是这样的话,就更容易被人利用,明白吗?” 思格兰缓缓睁大了眼睛,“被人利用?苏姐姐,你的意思是说……” 苏南衣微微点头,“这个红儿可不简单,而且好巧不巧的,就被你碰见了这一出,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思格兰咬着嘴唇有点不太明白,云景凑过来说道:“你看清楚她打碎的那个盘子是什么模样的吗?” 这话问的思格兰兰一愣,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啊,当时我只顾着看人,没有看到什么盘子呀。” 云景又问:“你说你是在小湖边儿看到她挨打的?” 思格兰点了点头,“对呀,就是在那个小湖边儿。” 云景不解的问:“那既然是厨房里的总管事,起因又是打翻了盘子,那应该就是在厨房或者是去给别人送菜送东西的路上,怎么会跑到湖边呢?而且旁边也没有盘子,总不能说是在别处打翻了盘子,然后把她拖到小湖边去打吧?” 思格兰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一想。 苏南衣笑着看向云景,云景又有些得意的翘了翘了敲,一副等着夸奖的表情。 苏南衣拍了拍他的手,“景儿说的对。” 同时苏南衣也有点儿心酸,这种事情,这种伎俩云景应该是见的多了,在王府大院儿里,恐怕之前有不少的丫鬟想着打他的主意,否则他怎么对这种事情看一眼便知道呢? 苏格兰的小脸儿慢慢涨红,“苏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被她骗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我长得很像歹人吗? 思格兰深吸几口气,瞪着眼睛一时无法接受。 苏南衣也不急,慢慢等着她自己想通。 “对,没错……”思格兰聪明,很快转过弯来。 “当时,我察觉暗中有人监视,所以就想着把事情闹大,让那几个人现身,他们来了,就来劝架,还说什么城主大人之类的……” 思格兰一拍自己的脑门,“这就是最大的破绽呀,现在首野受伤不能动,在这里藏着还来不及,怎么会让手下的人大张旗鼓的在我一个外人面前一口一个什么城主大人?” 苏南衣很是欣慰,赞赏的点头,“没错,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他们这么迫切的让你相信,他们都是府里的人,没有什么恶意,这个红儿也是可怜无辜可以救的,”云景压低声音说,“他们一定是串通好的。” 思格兰后背直冒凉气,大眼睛里渗出冷意,“这些人可真是歹毒,法子真是层出不穷!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大概就是想试探我们,看我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苏南衣的脸色也慢慢沉下去,明显不太高兴,“首野这么试那么试,真把人当成好欺负的了。” 云景也鼓着腮帮子,“娘子,给他点颜色瞧瞧!” “必须,让他知道咱们的大家!” 苏南衣话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有异响,像是有人在动手。 她们急忙停止声音,狐清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屋子里窜到窗台上,巴巴的往外看,活脱脱一个看热闹的姿态。 苏南衣推开窗子,往外一瞧,果然看到两个人正在墙头上动手。 一个是首野派来的暗中盯梢的人,一个是陆思源。 那家伙肯定不是陆思源的对手,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被陆思源一脚踢在小腿上,后退几步,直接从墙上翻了下去。 陆思原也紧跟着跳下,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别动。” 简短的两个字,对方刚才还如同死鱼一般挣扎,现在老实的躺着,一点办法没有。 思格兰拍了拍手,“阿源哥可好酷!” 陆思源偏头看了看她,伸手把那人的脖领子抓住,拖死狗一样拖了院中。 苏南衣还没有来得及问,陆思源把人一抛,直接扔到苏南衣的脚边。 “你是何人?说吧。” “小的……小的就是这府里的人,没有恶意的,就是想暗中保护几位,您几位都是贵客,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这是赫玛大人极力叮嘱我们的。” “哦?赫玛说的?”苏南衣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是的。”那人低声回答。 “哦,这么说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他了?” 那人勉强笑笑,不敢回答。 “云景,下了他的下颌骨,给他喂粒毒药,别到时候吵到了别人。” “好的,没问题。” 云景甚至都不问为什么,直接上来就按照苏南衣说的办。 那家伙都吓死了,这是什么啊……上来就摘下颌骨,还喂什么?毒药! 他脸色惨后,急忙后退,“这……贵客,这是何意?” “何意?你还好意思问我何意?当然是杀你的意思啊,”苏南衣弯着眼睛笑,“你冒充这里的人,过来就想要杀人,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我没要杀谁呀!”那人急声辩角,声音都要劈了。 “你没有吗?”陆思源抬起手臂,指着某一处,“这里,都快被你打断了。” “……”我特么……什么时候给你打上的?还快打断,明明差点被打断腿的是我好吗! 他深吸了口气,“贵客,真是误会,我也是奉命行事,没想过会和几位发生误会,刚才您回来,我听到异响,以为是什么歹人……” 陆思源低头,上下看了看自己,“我长得很像歹人吗?” “……” 苏南衣恨声道:“不仅想要杀我们的人,竟然还语言讽刺!你可真是厉害啊。” “!!!”对方瞪在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有啊……几位……” 苏南衣一摆手,云景闪电般出手,不容分说直接办事。 摘下颌骨,喂药,一气呵成,动作麻利。 麻利到对方都以为,他是不是经常干这个事儿,要不怎么怎么会…… 可他没办法再想那么多,他感觉胸口发有些发闷发痛,精神好像也被摧毁了,走路跌跌撞撞,不时抠抠嗓子,却根本无济于事。 思格兰看着他出了院子,小声问苏南衣,“苏姐姐,喂他吃的是什么毒啊?” 苏南衣“扑哧”一笑,“哪里是什么毒,无非就是寻常的迷药,吃了让人有点恍惚,还有点拉肚子而已。” “啊……就是让人恍恍惚惚的拉肚子是吗?” 苏南衣噎了口气,这孩子说话怎么…… 云景在一旁捂着嘴笑,“思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吃饭了吗?我这里还有好吃的。” 陆思源垂下眼睛,“我吃过了,谢谢。这次去的地方有点多,有点远,所以回来晚了。” “你去哪里了?快说说!” 云景兴致勃勃,还递给他一杯热茶。 陆思源手握着杯子,低声说:“这个赫玛,拿着令牌出门,先是去了一间书院,胡乱转了转,然后又去城主府附近的一间茶馆喝了茶,在城主府门口晃了几趟,随后转到后门,从后门进去。” 苏南衣诧异,“他去城主府了?” “是,而且还轻车熟路。” 苏南衣想了想,“这也不奇怪,首野是城主,以前就住在那里,赫玛是他信任的人之一,对城主府里熟悉也是正常的事。不过……” “现在我们把人救了出来,城主府里应该也知道了消息,赫玛就不怕事情败露吗?他的胆子倒是大。” 陆思源目光微闪,“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跟进城主府,我听到别人叫他央玛。” 苏南衣和云景异口同声,“央玛?” “他不是叫赫玛吗?”云景不解。 “是,我也很奇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我一连听到几个人都是这么叫他,而且叫得挺自然,他微微点头,也没有半点慌乱紧张,更没有纠正的意思。另外……” 云景忍不住追问,“另外什么?” 陆思源顿了一下,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回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在进入城主府以后,他的左手,似乎就不太灵便了,好像是受伤,有残疾一样。” “嗯?”苏南衣拧眉,“可我们都见过他,他在我们面前可是好好的,没有半点有残疾的样子。” “是,所以,我才疑惑,是不是距离有些远,我看花了。” 陆思源垂下眼眸,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云景还想问,苏南衣微微摇了摇头。 第七百七十二章 我想给你当牛做马 陆思源继续肯定的说道:“不,我没有看过,的确是,他进了城主府,左手就自然垂下,而且别人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也小心避开。” 苏南衣手指轻抚着下巴,“那就奇了,这是因为什么呢?” 云景压着嗓子,“他会不会装的?” 苏南衣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装的?可是,为什么呢?” “装成别人呀,或许,另一个人就是手臂有残疾呢!”云景眼神清澈,表情挺严肃。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南衣猛然醒过来,“对,对,没错了,难怪首野说起有办法让赫玛进入城主府的时候,会那么坦然,胸有成竹。现在就明白了,一定是城主府里有一个人,和赫玛长得很像,赫玛可以伪装成那个人进去,但那人的手臂有残疾,所以,他就得装了。” 陆思源皱眉,“可是,青天白日的,他的伪装术是有多么高明,他和那人得有多像,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去骗?他怎么能确定,那个真正的央玛没在府里,他不会和对方撞上,露出马脚呢?” 这也是个问题。 既然是装另一个人,就那得确定,那个人不在,如果在,真假相偶,那岂不是更糟? 苏南衣凝神想,这城主府里的古怪事可真多呀。 云景摸着狐清的毛,又缓缓道:“那,赫玛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央玛的替身?” 陆思源转头看向他,云景被他突然这么一看,有点发毛,“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不对就不对嘛,你干嘛这么凶?” 陆思源:“……”他哪里凶了? 苏南衣拍拍云景的肩膀,“景儿说得很有道理,是因燧人氏聪明,所以思源才忍不住看你。” 云景冲陆思源得意的抬抬下巴。 陆思源别开目光,“这种可能性很大,我会盯紧他,再看看。” “思源,”苏南衣叫住他,“还是先别去了,不要一个人去城主府,太危险,我们摸清了情况再说。” 陆思源垂着眼睛,“好。” 他转身出去,身后还有云景带着笑的声音,“娘子,我是不是好聪明?嘿嘿。” “是啊,景儿好聪明的,最是厉害了。”苏南衣不吝夸奖的回答。 云景又笑起来。 陆思源心烦意乱,他深吸几口气,走出院子。 南衣那么好……为什么云景偏偏会这样?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药找齐,他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得好? 陆思源皱眉,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段日子,他明显感觉到身体状况不佳,不知道这边的事情还要有多久才能解决? 他真的好担心……会撑不住最后,不能帮苏南衣把需要的药都找齐。 他心里乱得很,不知不觉胡乱走,忽然听到前面有女子的哭声。 一想到其它的女子,他直接就感到是麻烦,转身想走,刚一回身,就看到思格兰也从院子里出来,在后面跟上来。 还没有开口,思格兰一把拉过他,一起躲到一棵树后。 “嘘……思源哥哥,别说话,等会儿。” 思格兰声音小小的,鬼鬼祟祟的探头看向不远处。 那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的就是红儿,男的,正是夏染。 夏染带着红儿出了院子,红儿走得很慢,磨磨蹭蹭的,还时不时哭一哭。 夏染也不急,耐着性子等着她。 没走多远,红儿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夏染惊讶的看着她,“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红儿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看起来无比可怜,“公子,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救救奴婢吧。” “你先站起来,有话好好说。” “奴婢不敢,求公子已经是逾越了规矩,怎么还敢站起来?这样跪着说,奴婢的心里才踏实。” 夏染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有什么话,快点说吧!” 红儿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公子,奴婢自小没有了父母,孤身一人在这个世上,在这里为奴婢,实在是苦不堪言,做活脏累自不必说了,可……” 她说到这里又哭起来,帕子捂住脸,轻轻的呜咽,哭得这叫一个可怜。 夏染无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劝,静静的看着她哭。 红儿哭了多时,这才止住悲声,“奴婢实在是没有活路了,他总是怀疑奴婢不安分,会坏了新夫人的好事,每天都在故意惩罚奴婢,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被他折磨死的……” 的确是挺可怜的。 夏染叹了一口气,“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公子,”红儿一听有望,抬头巴巴的看着他,哭红的眼睛似两汪秋水,楚楚可怜得很,“奴婢想伺候您,当牛做马也认了。” 夏染差点笑出声,当牛做马也认了? 那她怎么不在这里当牛做马呢? 夏染心里好笑,表面上为难,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伺候我?我有什么好伺候的?我在这里小住,总是要走的。” “那公子您从哪里来,奴婢也愿跟着您走,”红儿急声表态。 夏染暗暗冷笑,这铺垫了半天,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句“从哪里来”吧? 夏染假装没有听清,直接忽略,“你跟着我?这恐怕不方便,卖身契在这里,怎么能走?那不成了逃奴吗?” 红儿咬了咬嘴唇,“能跟着公子,就算是逃奴,一辈子东奔西逃,奴婢也愿意。” 夏染心说,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我好好的日子,干嘛因为你而东奔西逃? 夏染沉吟半晌,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是个可怜人,但……” 一听他说这话,红儿就感觉有门儿,他一定是心动了。 红儿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急忙再次叩头,双手抓住了夏染的双腿。 “公子,奴婢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是想求公子救奴婢一命!只要能跟公子在一起,做什么奴婢也甘愿的,还请公子成全奴婢吧!”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夏染的腿,脸还在他的腿上蹭了蹭。 夏染手指都在发颤,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不对,不只拍死,还要踢开,狠狠的踢开。 他手紧紧握成拳,强压下要拍死她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你先放开我。” “奴婢不放,公子不答应,奴婢就不放!” 夏染火撞头顶,这叫什么玩意儿? 他强压住火气,忽然想起一招儿,勉强笑了笑,“你先别急,我答应你就是。” 红儿一听,喜出望外,抬头看着他,公子此话当真? 夏染低头看着她笑,“那是自然。” 他这一笑,眼睛微微弯起,眸子光芒闪亮,嘴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就像是无边宠溺,连声音里都像裹了蜜。 红儿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口忍不住跳。 第七百七十三章 我都要烦死了 红儿看着夏染,有一瞬间的恍惚。 夏染的声音像是有了魔力,“来,起来说话。” 红儿手轻轻松开他的腿,就听话的慢慢站起来。 “公子……” 夏染看着她,目光温柔,“你是府里的人,卖身契自然也在这里,是吧?” “公子——”红儿的声音又急起来。 “你先别急,我总得问清情况吧?” “嗯,是的,奴婢的卖身契的确是在府里,就在新夫人的手中,否则,管事也不会如此为难奴婢。” “那就好办了,”夏染自信满满。 “好办?”红儿不解。 “嗯,有着落就好,走吧。” 夏染转身就走,红儿懵在原地,“去哪里呀?” “当然是解决你的事情啊。” 夏染回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红儿看着他的笑,心头一跳,忍不住跟上去。 夏梁带着红儿走远,思格兰才忍不住笑出声,“夏染哥哥这是唱得哪一出?我怎么觉得,那个红儿……看着他的时候怪怪的?” 陆思源目光微深,“他在搞什么鬼?” 陆思源出门,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儿。 “思源哥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个时辰,发生了好多有意思的事儿,我跟你慢慢说。” 思格兰拖着陆思源又回到苏南衣的院子里,绘声绘色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云景拧着眉,明显不太乐意,“他在搞什么呀?不会真的想带上那个女人吧?好讨厌啊。” 云景对于喜欢的人和事,都是表达出最真切最直接的情感。 苏南衣低声安慰,“不会的,放心吧,夏染办事有分寸,我猜,他一定是想到了法子。” 陆思源声音低沉,“最好是这样,要是再带上个女人,我恐怕会忍不住。” 苏南衣目光一闪,抬头看他,陆思源却不看她。 思格兰有点好奇,“思源哥哥,你忍不住什么?” 云景露出一丝笑,“思源,你是不是也想娶……” “我会杀了她,”陆思源干脆利索,声音带着杀意,把云景的话堵了回去。 云景吸口气,他还想问思源,是不是也想娶亲了。 仔细想想,夏染和思源都是单身,连老修也是哎,就他有娘子,真是幸福。 陆思源心头涌起淡淡的烦躁,“这个女人一看就心思不正,这些人的手段也太下作了些,就不能用点别的法子吗?” 云景也连连点头,“我也这样觉得,他们好讨厌,真是的,就会在女人的身上动心思,让这些人来烦咱们,啊……好烦啊!晶晶癖究竟去干什么啦!” 他拍着桌子,“戏我都不想演!” 苏南衣轻声安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云景的情绪又慢慢平复。 陆思源的心里发堵,他站起来道:“我先回院子了,有些累,有事再叫我。” 他说完也不等别人回应,转身就走。 他平时话不多,但也极少这样,思格兰吓了一跳。 苏南衣眉心皱了皱,叮嘱思格兰,“你别去惹他,多关注着他,但别和他说话什么的,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哦,好,我知道的。” 思格兰答应一声,在后面慢慢跟上。 苏南衣若有所思,思源……这是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娘子,要不然咱们去看看晶晶癖吧?我还有点不放心,那些人那么坏,又是在首野的地盘上。” 云景的话不无道理,他和夏染的感情也是真的很好。 苏南衣想了想,这种小破事儿的确应该早点解决,本来就够忙就乱,还得配合着这些小角色演戏,实在让人不爽。 “好,走,咱们去。” 夏染带着红儿,红儿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她得到的命令是,要和这些人混熟,最好打听出他们的底细,从哪里来,都是什么人,等等,越详细越好。 她本来也挺有信心,以为已经算是成功了,没想到…… “公子,您要带我去哪里?” 夏染笑笑,“你不是说让我救你吗?我得想法子呀。” 红儿还想再问,但夏染的笑让她有点恍惚,也不好再问。 最后站定,她仔细一看,这不是城主住的院子吗?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公子,您……” “别慌,跟我来,”夏染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虽然隔着衣服,但红儿依旧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 她低头看,他的手真是漂亮,骨节精美,细长有力,干净又不失男子的力量。 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的手。 没有暗沉的颜色,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指甲里,更没有粗皮老茧。 恍恍惚惚中,夏染已经拉着她到了台阶下。 赫玛从外面回来,正和首野汇报情况,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急忙停下。 “城主大人可在?在下有事相求。”夏染在院中说道。 首野递了个眼色,赫玛急忙出去,脸上带着笑,一抬眼看到夏染,刚要打招呼,又看到夏染身后的红儿,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 赫玛还不知道夏染叫什么,一闪即过的诧异之后,拱手道:“公子,不知有何事?” 夏染脸上笑意不改,目光看着他,“我想找城主,有要事要说,不知能否通报一声?” “这……”赫玛还没回答,屋里就传来首野的声音,“让公子进来吧。” 首野发了话,赫玛急忙侧身让开,“公子,请。” 他的目光落在红儿身上,红儿垂着头,不去和他对视,假装没有发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玛隐约感到几分不妙。 首野靠坐在椅子上,看到夏染和红儿在一起,也有点意外。 “公子,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夏染手上微微用力,把红儿拉到面前,淡淡一笑,“城主,可识得此人?” 首野点头,“自然是认得,这是我府里的人,叫红儿,好像是个绣娘吧?” 红儿心头一沉。 糟了。 夏染挑眉,语气夸张而诧异,“绣娘?城主大主没有记错吗?” 首野莫名其妙,不明白夏染究竟是什么意思,仔细看了看红儿,“应该没有记错,我记得去年的祭祀节穿的衣服,还是她绣的腰带,做得十分不错,我还赏了她几两银子。” 夏染目光一转,看着红儿,意味深长的说:“哦?是吗……既然城主这样说了,那就应该不会错。那在下倒是不明白了,为何她会说她是厨房里做事,而且,还经常受欺凌呢?” 红儿手心渗出汗,她现在已经明白,夏染可不是为了救她,而是到首野的面前对质来了。 这下要怎么办? 首野不明所以,赫玛在外面听着,心思百转。 他的确是派了人过去苏南衣的院子里,也想趁机打听情况,但他派的人可不是红儿,这究竟是唱得哪一出? 第七百七十四章 事不过三 赫玛当然不知道,他派去的那个女子,连门都没有进去,直接就被轰出去了。 首野眯着眼睛看红儿,“你在厨房?不论你在哪里,今天怎么会冲撞到贵客?” 红儿急忙跪下,“奴婢不小心打碎了盘子,被管事责罚,是小小姐仗义相救,这才……” 首野这才明白,“原来如此,既是调去了厨房,就该好好做事,做错了自然该受罚,也不该打扰贵客,下去吧!” 红儿急忙要走,夏染却懒洋洋道:“慢着。” 首野抬头看他,他似笑非笑,“城主大人,承蒙您的盛情,我也是拖了朋友的福,才能到这里来住,按说,不应该再麻烦您,但是呢……” 他假模假样的叹口气,“我们可不是没有地方去,不过就是为了给您看病方便,省得您坐着轿子来回奔波不是?在您这里住,是为着您着想。恕在下直言,别的好意,我们实在无法承受,也不想承受。” 首野拧眉,“公子这是何意?” 夏染偏头看着红儿,还是那么一副淡淡微笑的样子,可眼中的冷意似冰如霜,早没有了温度。 “这位姑娘,不管是绣娘也好,厨娘也罢,做事就该安分守己,而非把心思放在我等身上,让我们小妹心软,带她回院子,又对我们诉说在府里的种种艰难,让我们带她脱离苦海。城主大人,您这里是苦海吗?” 红儿脸色惨白,没想到他揭露得这么彻底。 首野脸上的肌肉都在跳,一拍桌子,“竟有这种事!” 赫玛在外面听得心头一紧,又觉得庆幸。 他安排的人干得也是这种差事,不知为什么换成了红儿,不过,这也算是逃过一劫。 不料,夏染又道:“本来呢,就为这么一件事,就闹到您的面前来,的确是不怎么好,但这可不是头一次。之前的那个女人又是送茶,又是送点心,还说什么要准备中原菜,结果一去又不回头,我们原来以为是消停了,没成想又换了人。” 夏染“哈哈”笑了两声,“城主大人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这府里的佳人可都没有闲着呀。” “……”首野。 一张脸都没处放,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赫玛的脸上也有点发烫。 “城主大人,”院中又响起苏南衣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跟您贺喜呢!” 首野对苏南衣更是客气,虽然尴尬,但看到她,也得摆出笑容,“贺喜?不知喜从何来?难道是我的腿……” 苏南衣挑眉,露出一脸的惊讶,“怎么?城主大人不是新娶了一位夫人吗?之前可没听说,今天刚刚得知,不然,我们也不会住进来,这新婚燕尔的,如何能够打扰?” 哪来的什么新婚燕尔? 首野明明在地牢里被关了那么长的时间! 他听得一头雾水,“新夫人?哪来的……新夫人?这话何意?” 赫玛也走过来,“先生,不知您怎么会想起开这种玩笑?” 苏南衣想起陆思源的话,目光在他的手臂上掠,明明都是好的,哪有什么残疾? 她收回目光,浅笑看向红儿,“是她说的呀,说她的卖身契都在新夫人的手中,还说,新夫人是厨房管事的亲戚,正因为如此,才对她百般折磨……” 首野看着红儿,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也觉出,这里面一定有隐情,红儿一个丫头,绝不敢撒这样的大谎。 莫非…… 他看一眼赫玛,是赫玛安排的? 赫玛倒是跟他商量过,要派人过去探探情况,难道就是红儿? 赫玛看到他的眼神,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这心里实在是委屈冤枉,这不是他安排的啊。 “难道不是吗?”苏南衣更加惊讶,“如果不是的话,那此女意欲何为?城主大人,难道是您有什么想法,不方便明说吗?” 首理脑门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他生怕苏南衣误会生气,不给他治腿。 “不,不,当然不是,”首野摇头,“先生说得哪里话,我怎么会有什么想法?要说这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着尽快痊愈,也好报答先生。” 苏南衣哧笑,“城主大人还是别提什么报答了,在下可消受不起。” 云景沉着脸,哼道:“就是,这还没好呢,还用得着我兄弟,就各种事不断,一会儿一个女子,一会儿又出事儿,您要是好了,还指不定怎么对我们!” 这话跟耳光似的,直接打在首野和赫玛的脸上。 首野又气又恼,却也无奈何,把手边的茶杯一拨,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贱婢!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去打扰贵客,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谎话,把本城主也给拖累了!赫玛,把她拖下去,严回审问!” “是!”赫玛二话不说,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抓住红儿的肩膀就往外拖。 红儿吓得大叫,刚喊没两个字,就被赫玛捂住嘴带走了。 首野咬了咬牙,勉强笑笑,“先生,此事是我的疏忽,没有看管好下人,让先生受惊了,不过,先生请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 “这自然是最好,”苏南衣缓缓道,“中原有句话,叫事不过三。已经有了两次,若是再有下一次,对不住,城主大人,我们之前所说的那些,都将失效。” 首野深吸一口气,“不会再有下一次,先生尽管放心。” “好,那我就再信城主一次,城主可是承诺了,在我们住处周围,别再有莫名其妙的人……” 首野的眉心跳了跳,他总算听出了苏南衣话里的意思,苏南衣指的可不仅仅是红儿这类的人,还包括那些在暗中盯梢的。 “好,一言为定。”他咬牙答应。 苏南衣等人心满意跳的离开,云景眉开眼笑,“看到没有?首野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自找的,”夏染冷哼,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不行,我得回去换套衣服,这身太晦气了。” 云景捂着嘴笑,他之前可是听思格兰说过了,那个叫红儿的,抱着夏染的腿呢。 夏染看到他笑,顿时沉了脸,“你笑什么?” “我笑你身上也有了脂粉香,香得发臭!” “你……” 苏南衣抬手制止他们,指了指远处的假山。 那里隐约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正是赫玛。 另外一个……声音有点生,不知道是什么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坏了城主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赫玛声音急促,有点气急败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对方却不以为然,冷冷哼了一声,“赫玛,你说话客气些!对谁大呼小叫呢?” 第七百七十五章 这个男人可不简单 赫玛也算是首野身边得力的人了,心腹加有权力,这府里一般的人见到他都是客气恭敬的。 可现在和他对话的这个男人,声音冷漠,语气傲慢,完全不像是被赫玛压制住的样子。 这是何人? 苏南衣侧耳听着,隐约觉得,刚才那个红儿,应该就和这个男人有关。 赫玛压着怒气,每个字里都透出怒意,“你要发疯我不管,别坏了城主的大事!” “呵,赫玛,你还真拿自己当什么人物了吗?我难道不是为了城主好?你自己做的事儿又比我高明多少?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高不高明另说,反正我没有让人家揪着人到城主面前对质!” 赫玛气得咬牙,对面的男人沉默半晌,忽然又低笑一声,笑声无尽冷意。 “你这个蠢货,还有功夫跟我在这里废话,都被别人听了墙角了!” 苏南衣心头微凛,云景看她一眼,眼神也很凝重,下意识把她护住。 他们都发现,这个男人可不简单。 赫玛的声音也嘎然而止,慢步从假山后面绕出来,看到苏南衣等人,脸上又闪过几分尴尬,“先生。” 苏南衣点点头,“我们并非故意偷听,只是要回去了,府里的其它事,我们无意去管,只要能够做到城主大人承诺的就好。” 赫玛勉强的笑笑,笑纹扯得实在难看,“是,先生放心。” 苏南衣不再多说,带着大家一起离开。 假山后面再没有什么动静,那个神秘的男人也没有出现。 究竟是什么人? 回到院子,夏染怒道:“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去把那个家伙给揪出来?” “那个男人身手不错,你恐怕不是对手,再说,我们已经对首野挑明,暂时不要太过强势,我们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夏染喝了一口茶,“这个家伙还真把别人当傻子了,以为我们不知道?还是觉得咱们个个都是见色忘义的?随便找个女人来就想着引咱们上勾?!” “就是,那些女人还那么丑!”云景也义愤填膺的附和。 两个人说完都沉默了一下,互相对视几眼,都齐齐发出笑声。 苏南衣忍不住笑,“好了,别发牢骚了,首野能不能做到承诺不清楚,不过这两天应该是没问题,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晚上还得出去。” 晚饭的时候,赫玛又来请,苏南衣他们都没有去,赫玛无奈,也不好强求,只好让人把饭送到他们院中。 吃过饭,点着灯看书聊天,随后吹灯休息。 谁都没有睡着。 听着外面的动静,风声轻掠,但也只是风声。 首野应该是把人都撤走了。 云景小声问:“娘子,咱们什么时候去?” “再过一个时辰。” 因为不能把思格兰一个人扔在这里,陆思源又奔波了许久,苏南衣就没让他们俩去。 她和云景,还有夏染,按照约定的时间,换好衣服,悄悄出了院子。 院子周围树影摇摇,苏南衣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气息声。 三人如同三只灵巧的猫儿,几跃之下就出了宅子。 街道上人很少,只有几户人家的灯笼挂在屋檐下,闪着幽暗的光。 苏南衣停下脚步,“先去看看程阳,不知道这家伙走了没有。” 夏染轻蔑的笑,“他没有私章印信,怎么走?之前还行,现在他可是孤身一个人,又不敢露面,还不如丧家之犬。” “这家伙诡异得很,还是不能大意,”苏南衣眸子闪着光,“他要是走不了,我们还得助他一臂之力。” “行,我带路,”夏染走在前面。 “杨志宅子后面就是他住的地方……” 正在小声的说,忽然旁边有异响,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窜出来。 夏染吓了一跳,手里的暗器刚要射出去,苏南衣急忙制止,“慢!” 夏染停住手,后退两步,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 他身上挂着好多树叶子干藤蔓,像是一个大怪物,再加上夜色幽暗不好辨别,猛然出现还真把人吓了一跳。 夏染收回暗器,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家伙是什么……” “人”还没有说出来,对面的人把脸上的东西一扒拉,露出一张脏乎乎的脸。 尽管脏,但也熟悉。 杨志。 夏染咽了口气,“这家伙……好家伙,这是去哪钻了?” 杨志“嘿嘿”笑着,摇头晃脑,似乎对“吓到”夏染十分得意。 忽然脸色又一变,嘴里嘀咕着“别来找我”,又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他一走,好像四周又都安静下来,苏南衣低头,目光忽然一凝。 她蹲下看了看,云景也凑过来,“娘子,这好像是血。” “嗯,”苏南衣点头,“刚才就闻到他身上有血腥味儿。” 夏染捏着鼻子,“你还注意到这个了?我就看到一身狼狈,身上的可不只是血腥味儿,也不知道这一天跑哪里去了。” 苏南衣拧着眉,半晌没说话。 云景看着她的神色,紧张的问道:“娘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苏南衣偏头看向杨志跑的方向,地上有淋漓的血。 “他伤得应该不轻啊!” “看这血应该是。” 云景哼了一声,“就算是也是他罪有应得!” “可问题是,他是怎么受伤的?是什么要杀他?” 夏染接过话,“也不见得就是有人要杀他吧?这一天他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也许就是摔着碰着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苏南衣点点头,“也许吧。” 三个人离开,绕过杨志的宅子,到了后面的小巷子,这里更黑,一盏灯也没有。 夏染一指,“那就是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苏南衣叮嘱道:“小心,别惊动他。” “明白。” 夏染跃过院墙,悄悄来到窗下,说实话这里的环境真不怎么样,烂七八糟的,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难闻味道。 这个程阳,亏他受得了。 夏染脚步无声,缓缓靠近。 忽然间脚尖没留神踩到几根枯枝上,发出“啪”的一声微响。 夏染还没有抬脚,里面有人低喝一声,“谁?” 这家伙……还挺灵。 夏染没哼声,轻轻一跃,跃上屋顶。 刚刚稳住,有人开了门,探头探脑的,“什么人?” 夏染不慌不忙,“喵”了一声。 那人微叹了口气,“原来是只猫。” 随后,又关上了门。 夏染也没再多留,转身离开。 “怎么样?”云景问。 “没走呢,还在,那家伙还挺灵,差点被他发现。”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着黑沉沉的屋子,“还没走……那我们得助他一臂之力了,得让他赶紧离开,回去找度拙算帐。” “怎么助?”夏染和云景异口同声的问。 第七百七十六章 我跟你可没有特殊的交情 苏南衣笑了笑,“先干别的事,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云景怀揣着无数疑问,夏染也有点纳闷。 但苏南衣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三个人一起到了三小姐的府中后院,云景和夏染给她把风,苏南衣悄声进入三小姐的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三小姐的房间里也灭了灯。 苏南衣本想不请自入,想想还是算了,她走到窗下,抬手敲了敲窗棱。 里面的声音很快响起,“谁?” “三小姐,是我,开门吧。” 里面沉默了一瞬,紧接着灯光亮起,脚步声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三小姐披了件外袍,身上暗香浮动,对着苏南衣行了个礼。 她的目光飞快在苏南衣身上一掠,又看向她身后,在看到只有苏南衣独自一人的时候,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丝的失望。 苏南衣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进了屋,苏南衣淡淡道:“三小姐还是把衣服穿好,以免着了凉,若是体内的蛊毒趁机发作,那岂不是更不好了?” 三小姐身子微僵,指尖抖了抖,把衣服穿好,“王妃还是叫我挽澜吧……” “为何?”苏南衣漫不经心,“不必,人人都叫你三小姐,我也不想破这个例,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另外,你也不必叫我王妃。” “……是。” 苏南衣懒得看她惺惺作态,“长话短说,我问你,首野这个人,你了解多少?他身边的亲信都有哪几个人,你可知道?” 三小姐想了想,“他府里有一个管家,据说是前几年从军中退下来的,因为受了伤,对他也忠心,就在府里做了个管家。不过,他还有一个大总管,那是家生子,大总管的父母以前都是在城主府里做事的。” “大总管?”苏南衣心头微动,“叫什么名字?” “叫央玛,对首野特别忠心,您若是……”三小姐的声音低下去,“想在央玛的身上动心思,怕是不成的。” 苏南衣不动声色,“这个央码,有什么特征?” 三小姐想了想,“他就是寻常的蒙林人,没有什么特征,像他这样的人,泯于大众才是最好的,若是太招眼,反而不太妙。不过……” “继续说。” “不过,前两年有一次首野遭到刺杀,央玛拼死相护,伤了手臂,从此再不能抬起来。这也算是特征吗?” 苏南衣垂眸抿了一口茶,“也算吧。是什么人刺杀?” “这就不清楚了,首野把这事儿压下,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他自己受伤了吗?”苏南衣假似无意的问。 “受伤了,伤在腿上,听说对方用的兵器很特别,尖端还带着一个钩,有倒刺。” 苏南衣想起首野腿上的那条伤疤,这就对了,看来,首野并没有撒谎。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事并不太在意,“还有吗?他身边有没有什么身手特别好的人?” “有,”三小姐点头,“此人叫博满,是首野的堂兄弟,天生力气很大,作战勇猛,不过,此人现在应该不在城中。” “哦?他去哪里了?” “三个月前,城外山中闹匪患,派人去了好几次都拿不下来,最后博满气极,亲自请了命,带人去打了,至今没有听说有回来的消息。” “是吗……”苏南衣若有所思,她觉得那个在假山后面和赫玛争论的那个就是博满。 可他没有搬师回城,总不会把部队扔在那里,自己回来吧? 这可能吗? 苏南衣沉吟着,半晌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显得无比压抑,三小姐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无处放,观察着苏南衣的神色,又什么都看不出。 这种沉默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您今天晚上找我来是……”三小姐试探着问。 苏南衣慢慢把茶喝完,“三小姐,程阳联系过你吗?” 三小姐呼吸微滞,“没,没有啊!” “嗯,那杨志后来有来过吗?” 说过杨志,三小姐脸色变了变,“这件事情我正想要和您说,我听说……杨志疯了,而且还杀死了首野府里的那个管家,就是刚刚我跟您说的从军中退下来的那个!” “今天府里有人出去采买,回来的时候跟我说的,我吓了一跳,这事背后绝对……” 她话没有说完,看到苏南衣那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心头猛地像停了一下跳,眼睛缓缓睁大。 难道说…… 苏南衣看着她,“三小姐说得不错,保持住。” “……” “这样,今天晚上找你呢,的确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杨志疯,管家死,首野那边也派出人四处调查,我想,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这是巧合。” 三小姐的心又缓缓提了起来,“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去散播消息,让首野相信,这事儿是度拙干的。” “……”三小姐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 让她去散播消息?!有没有搞错? 她现在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人,一个女人,怎么去散播?还得让首野相信! “这……恐怕……” “三小姐聪明睿智,能在那么多女子中脱颖而出,去度拙身边,还让他收了你做义女,这中不是一般的头脑,这点小事,我相信你能做到。” “……”三小姐。 苏南衣从锦囊里摸出一个小药瓶,轻轻放在桌子上,药瓶雪白,晶莹圆润,“这是给三小姐的,不让你白忙。” 三小姐双手紧紧交握,深吸一口气道:“好吧,我尽力一试。”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成。”苏南衣说完起身,“我等三小姐的好消息。” 直到苏南衣离开半晌,三小姐看着开着半扇的门,感受着吹进来的冷风,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头? 她低声笑了笑,笑声无尽悲凉。 苏南衣离开她的院子,云景和夏染迎上来,“怎么样?” “一切顺利,走,去找老修。” 老修此时也没有在客栈,今天客栈查得严,出来进去的被盘查,他都快烦死了。 晚上和苏南衣约好了,还是在外面见面稳妥。 他正在树杈上打盹,听到有动静,远处来了三条影子。 他顿时打起精神,从树上跳下。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老修迫不及待的抢先说。 “什么好消息?”云景好奇地问,“探到首野军营的消息了?” “不是,”老修一摆手,“我信上不是说了嘛,我没敢追,以免打草惊蛇,首野应该早知道了,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搜查的这么严呢?” “那你要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第七百七十八章 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陆思源手紧紧按住胸口部,咬紧了牙关,抵挡住那一波汹涌的疼痛。 夜风很凉,把他身上的汗吹干,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过了许久,才感觉那一波痛楚慢慢褪去。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艰难地转身回屋,从一个小暗格中取出几粒药丸,直接吞下,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感觉缓解了一些。 可他没有再继续休息,时间紧迫,他一点儿也不想浪费。 来到客栈,老修的门外,手指轻轻在窗棱上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人说话,但老修很快开门出来。 看到陆思源,本来想寒暄几句,但一看清他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拉着他就要进屋。 陆思源摇了摇头,指了指屋内,意思是说,还有卡克斯在这里。 老修也顾不得进去穿厚衣服,拉着他下了楼。 来到客栈后后巷,后巷子里寂静无声,幽长的街道,一丝光线也没有。 一阵冷风吹来,老修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但是他此时什么也顾不上,只盯着陆思格苍白的脸。 尽管没有光线,但是他依旧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伸手抓住了陆思格的手腕,想要给他把脉。 陆思源躲开,老修眉梢一挑,不容分说的抓住,仔细给他把脉。 手指一搭上,老修的脸色就沉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风声呼呼的吹过,几片落叶在地上翻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良久,老修才咬牙切齿的说:“你不要命了?” 陆思源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老修一跺脚,低声吼道:“你找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那是为了那件事?现在还有比你的命更重要的事情吗?” 陆思源慢慢的收回手,冷静的问道:“你今天说找到了玄唐门,还和他们的人接上了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对于他的冷静实在是感到怒火中烧,手指着他怒道:“你是不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现在你身体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有功夫管什么玄唐门?什么他娘的玄唐门!你现在还有闲心管这些?!” 陆思远沉默着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看着他,老修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那副样子,恨不能扑上来把他撕碎。 他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看着,老修在他的目光注视中渐渐的恢复平静,被他的目光看得直发毛,“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陆思源竟然还笑了一声,“生完气了吗?说说吧,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修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行,行!算你厉害,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没什么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吗?就是遇上玄堂门的人了,我写了接头的暗号,他们过来找我了,我把需要一名易容高手的事一说,他们就答应了派人过来!” 陆思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那么,你是用什么东西交换的?” 老修抿着嘴唇没说话,目光别开不去看他。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中。 老修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最后下定了决心,“行,我告诉你,是我自己炼制的一枚丹药,行了吧?” 陆思远眼睛一眯,看着他皱眉道:“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怎么不是?我还有什么比那个更珍贵的东西吗?金银细软算个屁!行了,别废话了,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 老修拍了拍衣角,拍的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尘土,他最后下定了决心,抓住陆思源的手腕,拖着他就往前走。 陆思源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老修恨声说道:“我能带你去哪儿?带你回国去!回你该去的地方!你早就应该回去了,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为了这些破事,能耽搁到现在吗?你的身体能变成这样吗?” 老修气的暴跳如雷,声音都有些颤抖,陆思源挣开他的手,紧紧握着宝剑,“你知道,我是不会走的。” 老修瞪大了眼睛眼白都有些泛红,布满了血丝,“你还不走?你还不走!你就活不了多久了,你明不明白啊?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会死!死,懂吗?” “我当然懂,死,就是一了百了,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不用再忍受,可是,对于我来说,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如果我活成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你回去,不管不顾这里的事情,那我就是行尸走肉,你觉得有意思吗?” 老修气的胸口一起一伏,抬手指着他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你就算是行尸走肉,你也是个人,我对你父皇也有交代,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去!活生生的带回去!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带回去!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你父皇,我费得着用这么大的劲儿,万水千山的大变大夏去找你,又跟着你满世界的疯跑,到这里来吗?” 陆思源声音低沉,语气却充满坚定,“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一路上,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修摆摆手,烦躁的说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这个,我也不想听你歌功颂德,我别的不管,我就要把你好好的带回去,否则的话……” 老修别过脸去,后面的话没有忍心再说,他也说不出口。 心头发堵,堵的实在厉害,鼻子都有些发酸,眼角有细碎的光芒一闪。 陆思源看了他半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悠悠的冷风从巷子里穿过,飘散在他们的发梢耳边。 陆思源上前一步走到老修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是关心我,我心里都明白,可是,你应该也清楚,我对南衣的心思啊。如果把她丢在这里,我却不管不顾的回去。那么,我余下来的时光也不会安宁,你忍心看着我,日夜提心吊胆,夜不成寐,吃不下饭吗?你忍心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都过得不安稳,时时刻刻痛苦迷茫吗?” 老肖张口结舌,嘴唇哆嗦的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陆思源明知道苏南衣已经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却非要这么坚持,如此守护着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不明白,可是也无法再阻拦陆思源,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没有用。 长长的吐了几口气,老修恨声说道:“我也觉得玄唐门的人来得太过容易,可是暗号没有错,他们还有令牌,我也实在是太心急,总想着快点把这边的事情处理清楚……” 陆思源微微点头,“我明白,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的心思我都懂的。不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并非是找个人那么简单,你做到心里有数就好,明天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会去。” 第七百七十九章 我喜欢被打扰 老修倒抽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你……你还要折腾?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好好的静养,这些事儿让别人去不行吗?我听苏南衣那意思,她自己也会去,你就说要留守,不行吗!” 陆思源沉默着不说话,地上的影子被惨淡的月光拖得孤寂瘦长。 老修咬了咬牙,“不管你了,我走了!” 他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回来,把一样东西从随身带着的锦囊里拿出来,塞到陆思源的手里。 陆思源知道,他这个小锦囊里都是宝贝东西,一向不离身。 “把这个吃了,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老修恨恨的说完,这次是真的走了,头也没有回。 陆思源低头看着手里的药丸,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我岂能不知道……这痛苦的滋味,只是,相思的味道不应该只有甜的,不是吗? 他把药吞下去,转身缓缓离开。 第二天一早,一起吃早饭,苏南衣看着陆思源的脸色,“思源,你脸色不好,怎么,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也不是,大概是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对这里还没有习惯。”陆思源语气淡淡,“无妨。” 苏南衣低声对大家道:“首野说是把人都撤走了,但我们还是小心些。另外,要格外注意一下,有没有一个身材高大,身手特别好的人。” 思格兰眨着眼睛说道:“昨天我就见到了一个呀。” “哦?在哪里?” “就是湖边,那个打红儿的男人,厨房管事儿的,就挺高大的,比寻常的蒙林人还要高半个头。” 苏南衣心头微动,莫非…… “苏姐姐,怎么了?” 苏南衣摇头,“没事,一会儿我和思源出去一趟,你们留在这里。” 云景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子,我也想去。” “这次景儿先留下,”苏南衣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云景紧皱的眉头松开,“这样吗?那我是不是很重要?” “当然,这件事情很重要,景儿这么聪明,一定能胜任。” 苏南衣说得认真,看不出虚假。 夏染无声翻个白眼,这演技也变得好了,说谎话都不带脸红。 “好,娘子放心,我一定办好,”云景高兴的点头答应。 苏南衣看到夏染翻白眼,扫了他一眼,夏染急忙低头喝粥。 “思格兰和云景留下,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夏染认命的回答,“知道,我就要充当起老母亲的角色,好好照顾他们。” 苏南衣忍住笑,“没错,说得对。” 吃过早饭,苏南衣和陆思源出发,她带戴了一顶帷帽,遮住容貌。 “思源,你最近身体如何?腿感觉怎么样?我好久没有给你把脉了,实在抱歉,要不我给你看看?” “不用,我挺好的,老修偶尔也帮我看看,没事,”陆思源笑笑,笑容淡却真诚。 苏南衣有些愧疚,“实在抱歉,你身体不好,还总让你跟着奔波,等到一切结束,你就好好休息,我保证不打扰你。” 可是,我喜欢被你打扰。 陆思源笑笑没说话。 老修也起了个大早,嘱咐卡克斯别乱跑,他就出门去约好的地方。 老修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几乎是天亮了才迷糊了一会儿。 一是生气,二来也是担心。 陆思源的身体……唉,他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再想到玄唐门的人,他也觉得纳闷,把令牌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没错,这的确是玄唐门的令牌。 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玄唐门虽然邪乎,但自己是按规矩来的,也是他们看到暗号找上自己的,能有什么问题? 胡思乱中,到了约定的地方,正想要进门,忽然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过来,“老先生,买乌金铁吗?” 老修莫名其妙,“不买。” 他说着就要往店里走,书生却拦着他,不肯放手,“先生,不如先看看,我这可是上好的乌金铁。” 老修本来心里就烦,被人拦住,越发的不痛快,“再好的乌金铁我也不买,再说,铁矿都是国家把持,你凭什么买卖?赶紧走,小心我抓你去报官!” 那人却是不慌不忙,声音也低了几分,“老先生,要是不买乌金铁,怎么能铸令牌呢?” 老修一愣,脚步也顿住,眼睛眯着看他,“你说什么?什么令牌?” 书生手掌一翻,掌心赫然放着一枚令牌。 令牌的大小、样式,和昨天玄唐门的人给他的那块一模一样。 老修心头微动,“你是……” “正是,”书生笑着点头,把令牌又收好,“我是来帮助你的。” 老修摸着胡子,打量着书生,心说这玄唐门好像也不怎么样,办事并不靠谱啊。 他短促笑了一声,“你不合适。” 书生也不恼,“哦?老先生为何说我不合适?我哪里不合适?” 老修摇头,“你哪里都不合适。” “你不是说,要找一个易容高手吗?” “对,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让你易容成别人,可你看看,你的身高,体形,都不像,更何况,我昨天就说过了,被装扮的那个人是女的,你看你……” 老修有些无奈,“昨天我已经说过了,怎么还派你来?” 书生笑了笑,也不生气,“老先生怎么知道我不行?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老修听着他这话简直莫名其妙,怎么知道你不行?当然是眼睛看出来的! 难不成你还能从男的变成女的吗! 老修心里有点生气,本来就不高兴,再加上被人耍,要知道苏南衣可还等着呢,这过去了一说,昨天可拍着胸口保证了,现在又说连男女这么简单的区别都弄岔了,还不被人笑死? 但他看这个书生一脸笃定,也想别别劲儿,看这个家伙究竟搞的什么鬼! 他打定主意,跟上那个书生,“走就走。” 两人绕到后街,这里的人少了许多,不远处有棵大树,需要好几个人合抱的那一种,两人往树后面一躲,根本就看不见他们。 老修双手环抱着肩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这总行了吧?来,你好好说说,我倒要涨涨见识,看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话音未落,就见面前的书生身体扭动,一阵轻轻的“咔咔”声不断响起。 老修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书生随着身体的扭动,身高竟然缓缓的发生了变化! 原本高挑的人,突然就慢慢矮下去了,这是…… 缩骨功! 老修心头狂跳,这种功法他当然听说过,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据说,这种功法练起来特别难,练功的人需要从小练起,还要经常在药水中浸泡,痛苦非常。 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书生竟然会这种秘法! 玄唐门,诚不欺我! 第七百八十章 玄唐门的秘法 老修看到书生用缩骨法,实在是激动得不行。 书生把肩膀上的小包袱取下来,拍了拍说:“您老放心,我里面有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只要有人的画像,我就能易容成,无论男女老少。” 有刚才那一手,老修已经十分佩服,“好,好,如此甚好,走,跟我来。” 他带着书生到了和苏南衣约好的地方,陆思源已经先到了。 老修一看到陆思源,而且只有他自己,脸色顿时沉下来,“怎么是你?” 陆思源点头,“嗯,他就是?” 老修心里十分不痛快,他想着让陆思源尽可能少操心,好好养身体,没想到,居然又是他来了,而且还是他一个人。 其它人都干什么去了? 他有了情绪,说话就带着气,“是啊,就是他,不然我带他来干什么?那谁不是说了,她带着去吗?怎么又换成你了?” 陆思源没说话,眼睛打量着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陆逊。”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玄唐门的?” “两年前。” “有什么本事?我听说玄唐门可不是那么好入的,要求都很严格。” “我会的东西多着,就目前来说,满足你们的要求不成问题。” 陆逊不卑不亢,说话声音淡淡的,倒不失骨气。 “你们在这里还有分舵?不是说,不会出大夏境内吗?”陆思源看着陆逊追问。 虽然说都是姓陆,但陆思源对这个人可没有什么好感。 陆逊笑笑,“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不过,这只是外界传闻吧?我们有自己的规矩和原则,该怎么做,自会定夺。” “谁定夺?你们的门主吗?还是你们自作主张?” 陆思源极少这么咄咄逼人,这让老修有点始料不及。 陆逊的脸色也有点变了,拧眉看着他,“你这话是何意?门里的规矩,自然是由门主定的,说话还是客气些,不然的话……” “如何?玄唐门除了机关秘术,听说用毒也是一流,杀手也多,不会是想着追杀我吧?” 陆逊微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思源,半晌极慢的笑了笑,“那要看你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有没有人花钱要我们出这个任务吧。” “怎么?难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人出钱,你们就会接?” “这是自然,谁会和钱过不去?”陆逊反问。 老修看到陆思源这剑拔弩张的样子,心里十分纳闷,“你这是怎么了?人好不容易找来了,不是说了,要尽快安排吗?你搞什么鬼?” 陆思源还想说,忽然听到身后苏南衣道:“陆先生最好是有真才实学,否则的话,一旦被人识破,我可来不及去救你。” 陆逊转头看过来,就见一个人戴着帷帽,慢慢的走过来。 她身上穿着男装,声音清冷也有点低沉,帷帽很长,别说脸,连前胸都看不见。 这身打扮看起来像个男人,但怎么感觉都像是个女子。 陆逊本来擅长易容术,所以,他从来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亲眼所见都有可能是假的。 “不必去救,如果在下被人识破,那就是在下学艺不精,生死由命,不会怪任何人。” 苏南衣点点头,“既然如何,麻烦陆先生把令牌出来,我们也好比对一下。” 老修在一边刚起说他已经看过,陆思源一个眼神,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陆逊也没有反驳,把令牌又拿出来,双手递过。 苏南衣接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不错,这的确是玄唐门的令牌。 可……这是怎么回事? 她对这个陆逊没有丝毫的印象,按说两年前入的门,她应该记得。 但这个令牌,还有昨天晚上老修的那个,都是真的。 “这令牌倒是不错,”苏南衣翻来覆去的看了几次,“不知玄唐门的令牌都是这种吗?还有没有其它的?” “有,”陆逊回答,“我们一共有七种令牌,分别有不同的作用,在下这种,算得上是最普通的,不过,虽然普通,也是相对别的而言,不可以有任何的闪失,否则,门主是要罚我们的。” 七种令牌,说得也对。 苏南衣一时倒看不出什么,“那好,你跟我去个地方,我告诉你要易容成什么样的人。” 苏南衣对老修道:“你先回吧,有事随时联络。” 老修抿了抿嘴唇,“我现在就有事想和你说。” “哦?什么事,你说。” 老修心里不高兴,看看陆思源,刚想要开口,陆思源缓缓道:“刚才不是都说过了?这点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别烦她了。” “……”老修。 苏南衣一头雾水,“什么事?” “他想着调换个房间。”陆思源随口一说。 老修气得要死,正想要反驳,陆思源抬眼盯着他,直接把他后面的话盯了回去。 老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走吧,”陆思源催促。 苏南衣没再多想,和陆思源一起,带着陆逊走了。 老修在后面气得跺脚,气自己也气陆思源。 但气归气,他没有半点办法。 陆思源在路上又问了陆逊几个问题,他说得清清楚楚,能说的就回答,不能说的也闭口不严,看得出来挺懂规矩,也守规矩。 说的那些也都对得上。 到了三小姐府里后门,苏南衣对陆思源道:“我自己带他进去就行了,你先回吧,脸色不好,多休息。” 陆思源看看门,又看看她,“我在那边的路口等你。” “……也好。” 苏南衣上前敲了门,有人开门让他们进去。 三小姐正心烦意乱,苏南衣让她散播消息,愁得她头发都要秃了。 正在这时,苏南衣又到了。 她勉强压住情绪,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南衣的打扮,就预感不太妙。 苏南衣一指身后的陆逊,“三小姐,之前的那个丫环,我给你带来一个。” 三小姐一怔,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或者眼睛出了问题。 这……不是个男人吗? 怎么就…… “丫环的画像呢,准备好了吗?” 三小姐回神,把准备好的画像拿出来,苏南衣打开瞧了瞧,画得不错,倒是有九分像。 “这毕竟是画像,和真人不同,你先拿着这个进去,不行再调整。” “好,”陆逊拿了东西进里屋,还带着三小姐准备的平时丫环穿的衣服。 三小姐心里好奇得很,正想要问,苏南衣先开口,“之前说的事,想好了吗?” “想好了,正想要和您商量,”三小姐压低声音道,“这几日城中查得严,我这府门口也有了人看守,我想着,写一封信,让人带着去见度拙,我可以在信中隐讳的提及此,到时候……” 懂了。 苏南衣点点头,“三小姐果然聪慧。” 第七百八十一章 杨志之死 说是聪慧,但表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三小姐自然也明白,现在她只求能够在苏南衣手下安稳度过,办好交办的事情,夸奖什么的就不想了。 “你之前说,那个博满,此人可以什么特征吗?” 三小姐想了想,“此人好勇斗狠,经常受伤,他的右眉骨处,有条伤疤。” “嗯,”苏南衣点头记下。 说话间,没过多久,陆逊从里面挑帘出来了。 他这一现身,把三小姐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啊!你……”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丫环又死而复生了。 苏南衣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易容术,果然是出神入化了。 这个陆逊究竟是什么来头呢?此人越是表现的与众不同,身怀绝技,苏南衣的心理就越发的疑惑。 陆续走到三小姐的面前行了个礼,“小姐觉得如何?” 三小姐连连惊叹,“的确是非常像。只是有的地方如果是近看的话……” 陆逊笑了笑,“有什么不妥的您尽管说。” 三小姐看了苏南衣一眼,有些迟疑的说:“相貌可以改变,可是这声音要如何改呢?” 苏南衣不假思索,“不要让他开口说话就行了。” 三小姐愣了愣,“不开口说话?可是……” 苏南衣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你不是说要写信吗?在信中加上一条就是,她为了救你,被人毒哑了。不就解决了吗?” 她说得轻描淡写,三小姐听了却有点儿后背发凉,脸也白了白。 苏南衣笑了一声,语气中有几分轻蔑,“怎么?三小姐还是个菩萨心肠吗?只是说一说,又不是真的这么去做。再说,即便真的需要这么做,三小姐应该也不会手软吧?” 三小姐窘迫的要死,脸红一阵儿白一阵,不知道怎么接话,嘴唇抖了抖没有吭声。 陆逊听着脸上却没有什么过度的惊讶,更没有慌乱,甚至点了点头赞同苏南衣所说的,“我看这个办法不错,容貌有画像可以比照,但是声音……人已经死了,若是活着的话倒是可以模仿,我这里也有几粒药丸,等到需要的时候可以服下,暂时失声,这一点小姐请放心。” 苏南衣看着他,语气淡淡,“你准备的倒是充分。” 陆逊笑的坦然,“这是应该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最基本的做事之道。” 这个人做的什么都是恰到好处,滴水不漏,苏南衣的心里却有些汹涌潮动。 三小姐去写信,陆逊对苏南衣道:“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请尽管说。” “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人揭穿,不只是你,还会连累很多人。” 陆逊粲然一笑,“这一点请放心,既然是收了东西,答应了这份差事,我就会做到底,玄唐门向来没有失败的任务,即便是失败了也会自尽,摆脱关系,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他说的轻快,但是语气决绝,实在是挑不出错处。 苏南衣没再继续往下说,把他留在这里,转身离去。 她一出来,陆思源就迎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苏南衣看着他,“没有问题,一切都很顺利,他准备的十分充分,甚至连失声丸都准备了。” 陆思远也愣了一下。 苏南衣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件事情不同寻常,这个陆逊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定要查清楚,玄堂门怎么会不听号令,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不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去查探一番吗?” 苏南衣脸色凝重,“这是必须要做的,我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舵口,你也找不到在哪里。难道也和老修一样要去画暗号吗?” 苏南衣低头想了一阵儿,“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陆思源看了看三小姐府门的方向,“要不然我去把那个陆逊带过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让他说出分舵究竟在哪里?” 苏南衣摇了摇头,“这个暂时不行,这是下下策,如果我们实在找不到分舵在哪里,最后再走这一招,这边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反正三小姐这边儿,留着自然是事情顺利,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先走走看。” 陆思源见她低头拧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犹豫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明天我和你分头行事,我再去问问老修,是在哪里画下的暗号。” “好,你自己一定要注意点,我看你脸色实在不算太好。” 陆思远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刚拐过一个路口,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喧闹声,好像还围着一群人,两个人走过去,还没有走到近前,就听到众人在低声议论。 “呦,看样子,这是个叫花子吧?怎么会死在这儿了?” “瞧这情形,像是被人抢劫了。” “你有毛病吧?谁会去抢劫一个叫花子?” “就是,还能有人比他更穷的吗?” “哎,那也说不准,没准是其他的叫花子干的,看着他要了什么好东西,心存歹念,就把他给抢了。” “你说的这个似乎也有些道理。” 苏南衣和陆思源还没有挤到前面,就听到不远处又有人高声喝道:“都让一让,让一让!” 大家转头去看,见是来了一队军兵,像是衙门里的。 一见到他们,大家都自觉的往两边一闪,苏南衣趁机往里边一看,也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一个脏兮兮蓬头垢面的人,躺在墙边,还有一大摊的血迹,从他的身底下流出来,颜色已经是暗红,看起来死了有一段时间。 这个地方行人不多,应该是刚被发现不久,还有人报了官。 军兵们到了近前,低头看了看,一看是个叫花子,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耐烦,“这是谁发现的?” 有人急忙跑过来,“是小的发现的!小的路过这里,打算去街上买点儿东西,就看到这个叫花子在这儿躺着,本来还以为他是在这儿晒太阳,可后来仔细一瞧,流了这么多血……小人吓坏了,这才让邻居去报了官。” 军兵打量了他看了几眼,也没多说什么,走过去用刀尖儿扒拉了一下那个死尸,乱糟糟的头发被剥开,露出了那张脏乎乎的脸。 有人低呼了一声,“这不是那个杨先生吗?” 军兵愣愣偏头看向说话的人,“哪个杨先生?” 说话的人也是脱口而出,现在看到军兵这副表情又瑟缩了一下,“就是……之前在书院里教书的那个杨先生,不知道怎么发了疯,现在又死在这里了。” 本来军兵并没有怎么太在意,觉得就是一个叫花子,抬回去随便登记一下,处理了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眉头微微皱了皱,转头对着手底下的人说道:“来人!把他抬回去,让大人仔细看看。” 第七百八十二章 不动声色的下套 围观的人四散一退,军兵上前把杨志的尸首抬起来。 为首的军兵看看发现尸首的人,“你,跟我走!” “小的……小的就不用去了吧?还得去买……” “废什么话?赶紧走。” 那人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跟着一同去。 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人议论着各自离开。 陆思源低声,“他死了,还是被人杀的。” “嗯,”苏南衣看着军兵离去的方向,“昨天晚上去看程阳有没有离开的时候,也曾见过杨志,当时他身上有伤,但不致死,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 她心里多少有些懊恼,当时要是能仔细看一下就好了。 或许,有什么其它的发现也说不定。 陆思源劝慰,“算了,别往心里去,本来不也是没打算用他这步棋,现在他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话音刚落,陆思源忽然又道:“你看,那是谁!” 苏南衣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就算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匆匆忙忙,一闪便不见了。 不用跟上去细看,也知道是程阳。 这家伙想必也是听说了,现在杨志这么一死,他又走不了,也是急了。 “走,咱们回去,找首野要私章,把程阳送出去。” 两人往回走,走到半路,听到一阵马蹄急响,有人在前面大喝,“闪开,闪开!” 苏南衣和陆思源在人群中一瞧,一队快马急疾而来。 为首的手里拿着马鞭,正在提醒众人快分散,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假首野。 他坐在马上,身上的铠甲冷光凛冽,黑色斗篷在身后飘散如云,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透着狠辣。 苏南衣注意到,他的袖子上,似乎有一点白色的东西。 像是……羽毛。 三小姐发出的信鸽的毛? 苏南衣心里诧异,来得好快啊! 首野的马队很快过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走,过去瞧瞧,看她去哪里了。” 苏南衣在前面快步走,陆思源急忙跟上她。 到了路口,苏南衣没再往前跟,这个方向,不是去城主府的方向,而是去三小姐府里的。 “看来,他去找三小姐了,那封信应该是起了作用,接下来就要看三小姐怎么演了。” “这个女人可信吗?”陆思源有些担忧。 “这些人做惯了传递消息的事,谁能说一定可信呢?不过就是自身安危或者是利益牵扯罢了。不过,现在应该没有问题,她身上的蛊毒,首野可没办法替她解。” “那就好,”陆思源手指轻轻抚着剑,“能识时务,也算是本事。” …… 首野在府门前下了马,在门房里闲聊的家丁看到有人影,急忙窜出来,“哎,干什么……” 看清来的人是谁,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双腿一软跪下,“城主大人!” 首野理都没理,快步往里走。 三小姐正在和陆逊在一起,跟她说一些需要注意和了解的事,忽然陆逊脸色微凛,“有人来了。” 三小姐还没回神,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进了院子,人还不只一个。 她站起来往外瞧,一看到首野,脸色顿时一变,低声提醒,“是城主。” 陆逊垂下头,走到她身侧,跟她一起出门。 刚一挑帘,首野已经站到了台阶下,虽然是站在台阶下,但气势一点也不输。 他身材高大,目光注视着三小姐,拱了拱手道:“三小姐安好。” 三小姐微微点头,“城主大人,不知有什么事,让城主大人如此劳师动众?” 首野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一队人,“去院外等候!” 那些人一言不发,步子整齐的退出去。 首野转过头,重新看着她说道:“三小姐,受惊了。” 三小姐抿住嘴唇,偏头看向别处,一副委屈又不能说的模样。 首野眉头皱了皱,“三小姐,可有受伤吗?” 三小姐没回头,声音轻轻从鼻子里出来,“不曾。” 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回过头和首野对视,“城主何时听说的?” 首野自然不会告诉她,是截住了她的信鸽,知道了信里写的事。 “也是刚刚,一进城就知道了点消息,那个杨志还被人杀了,我的管家也死于非命,城里不太平,是我的失职,别的倒还好,若是伤了三小姐,我是难辞其咎。” 一番话说得三小姐的眼睛顿时红了,显些落了泪,“城主大人有此话,挽澜真的是……” 首野走上台阶,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进屋说吧。” 他偏头看看陆逊,“给你家小姐倒杯茶来!” 陆逊没吭声,只低着头退开。 首野拧眉,“这丫头怎么回事?吓傻了?怎么连个声都不吭。你呀,对下人也太宽容了,纵得他们不知道深浅。” “不是的,城主您误会了,她很忠心的,舍身救我,差点送了命,这才好一些,不过就是……伤了嗓子,以后不能再说话了。” 三小姐说着,手指轻轻拉了拉首野的斗篷,“城主,别怪她……” 她葱白的手指,捏着黑色的斗篷,黑白相映,美艳诱人。 声调拉得长又软,听得人耳朵里发痒,浑身发酥。 首野拧着的眉头慢慢又舒展开,“嗯,那还算她有些良心。” 他说着,伸手去握三小姐的手,三小姐适时松开手,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首野抓了个空,手握成拳,看着她轻声问:“哭了?” “没有,”三小姐摇头,声音却带着哭腔,“我才没有哭。” “胡说,”首野心疼不已,握住她的肩膀,“委屈了害怕了就跟我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三小姐眼睛红红,眼泪似晶莹玉珠,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突然就来了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个杨志,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闯进来了,我我念及他是个文人,他还写了字条说……” 她突然又顿住,眼睛含着泪,看向首野。 眼泪滚啊滚,那模样别提多可怜。 首野的心都要碎了,“说什么?” 他拿过帕子,为三小姐抹着泪。 “他说,他是城主府的坐上宾,我以为,他是奉了您的命来的,所以就……” 首野的动作一顿,“他说是奉了我的命?” “嗯,”三小姐点头,“否则,他一个外男,我怎会见他?” “那他说了什么?” “他说,您频频去军营,一定是有异动,我一听就慌了,责怪他不该刺探军营的事,军中的事,城主自有决断,怎么能容别人胡乱猜测?可他又说……” “说什么?” “说,听您的管家口风,似乎是要出大事。” 三小姐又落下泪来,“我说让他不要管,我也管不了,可他像疯了一样,说我不顾及义父的恩情,骂我没有良心……我也不知道,怎的就扯到义父了……” 首野心头一动,三小姐不知道,他心里可明白。 第七百八十三章 何不收为己用 首野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然后呢?” “然后?”三小姐别过脸,眼泪又涌出来,“然后他就恼羞成怒,强行让我去找您,我不肯,他就作势要杀我,我之前怕他是有机要的事,就摒退了左右,只留下丫环在身边,他就……” “他伤了丫环,似是也惊着了,转身就跑了,再也没有来过。” 三小姐哭得肩膀耸动,“我……实在担心,此事传扬出去,对城主大人不好,又怕他再来,或者是想了其它的歪门邪路去义父面前挑拨,左右为难。” 首野在心里快速理清了事情的经过,杨志此人,他本来就不怎么相信,平时也是让管家和他接触得多,观察他的情况。 这个人有野心又有些头脑,前两天还去军营中找他,但他并没见,一个文人,跑到军营中去说三道四,他哪来的脸? 谁成想,这家伙回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一个文人,无权无势,如何敢? 首野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度拙表面上对他亲和,实则就是一个老狐狸,杨志一定是暗中投靠了他,他让杨志注意着自己,发现异常就去禀告。 本想走三小姐的捷径,没想到三小姐不信他,他就兵行险招,杀了管家想去邀功,没想到管家也不是吃素的,临死前用毒毒疯了他。 三小姐虽然是度拙的义女,但首野知道,度拙那个老家伙,义女义子的好几个,说得好听是义子义女,实际上就是棋子罢了。 什么时候该用,用在哪,什么时候该舍弃,他是一点都不含糊。 首野目光闪了闪,看着娇滴滴的三小姐,若是把一切都怪到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那也未免太不仁道了。 这么好的现成的一枚棋,为什么不据为己用呢? 他想到这里,语气极尽温柔,“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再说,那个杨志也已经死了,你这里我也会派人暗中保护的。” 他身材高大,相貌粗犷,说这些温存软语,实是违和得很。 三小姐不但不觉得感激,反而有点恶心,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但她还是得忍着,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多谢城主,我实在是……” 首野看着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心花怒放。 平时的她多么高傲,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这个小模样儿可真是招人疼。 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 首野伸出手,也没用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泪。 他手上力道没轻没重,手上又好多茧,几下就把三小姐的脸擦红了。 看起来又加了几分可怜。 三小姐娇嗔道:“城主,您用力太大了。” 这一声,把首野的骨头都说酥了。 要不是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城主府里有事,请他回去处理,他非得和三小姐再温存一番不可。 和三小姐告了辞,再三叮嘱她别害怕,这才不舍地离去。 已离开三小姐的院子,首野叫了几个家丁过来,似无意的问道:“我问你们,之前可曾抓住过一个从后门跑进来的男人?” 其中一个家丁正好是当初一起抓住杨志的,立即点头道:“有,有啊!那个家伙看上去贼头贼脑的,一双眼珠子乱转,看着特别精明,小的以为他是贼,他却说,说……” 首野皱眉,“说什么?如实说来!” 他说是城主府的人,还说有要事要和三小姐商议,还递了条子,小人们拿进去,三小姐就来了,看到他似乎也挺意外。 首野心说这个小子果然是打着他的名头,由此看来,三小姐也没有撒谎,首野没咋说话,转身离去,几个家丁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走廊的拐弯处,一个身影站了半晌也转身离去。 男人回到三小姐的房间低声说道:“他果然去问了家丁,现在已经走了。” 三小姐微微松了一口气对陆逊说:“此人心很多疑,根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陆逊垂着眼睛低着头,“一切凭小姐的吩咐。” 三小姐仔细打量着她,眼睛里满是惊叹,“你这副样子还真的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即便是去了都城也不会被认出来,只要别说话就好。” 陆逊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退到暗处如同空气一般,三小姐虽然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又为何有这么一身让人惊叹的本事,但对他的安静识趣还是比较满意的。 首野总算是糊弄过去,可以喘一口气。 可是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三小姐心里还是一片的茫然,她现在算是谁的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苏南衣和陆思源回到住处。 一进门就看到赫玛迎上来,满脸都是笑意,“哟,先生出去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你有事吗?” 赫玛笑了笑,拱手说道:“也没有什么事儿。去为城主买点儿东西,不知今天先生何时为城主大人施针治疗?是不是还需要买一些药材,如果需要的话,其他的一并买回来。” 苏南衣语气冷淡,“今天不治疗。” 赫玛脸上的笑有点儿挂不住,勉强挑了挑嘴角,“那,那……” 他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搓着手实在是很尴尬,想发火又不敢,可心里这火气实在是很大,这个先生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要是换成别人有幸给城主治病,那早巴巴的跑了过来。 还用得着他在这里说好话吗? 苏南衣却不管他怎么想,转身回院。 赫玛得不到明确的答复,也没办法回去和首野交代,要知道首野心中现在最大的牵挂,一心一意挂在心上的事,就是他的双腿。 每时每刻都在巴巴着,想让苏南衣过去给他医治,就想着能够快点站起来,可是现在苏南衣却学说今天不治了,那回去要怎么说?他还不得难受死? 赫玛想,要是就这么回去交差,非得被骂不可。 他厚脸皮也顾不上尴尬,跟在苏南衣的后面,不远不近的就这么跟着。 走到院子门口,苏南衣回头看着他,他就连声嘿嘿的笑,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苏南衣被他跟得烦了,我跟你说,今天不治疗不是说因为别的,而是昨天加了药,针炙不能治的太频繁,中间必须隔一天,如果是每天都这么治他的腿会受不了,治的太急反而会适得其反,明白吗? 看着她这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话,也不像是敷衍,赫玛的心头的猜疑退去,试探的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说今天不能治,明天才可以?” 苏南衣点点头,“不错,到时候我会给你写要药单子的,你提前备下。” 听到她这个话,赫玛菜算是放了心,眉开眼笑的说:“那既然如此,小的就不打扰先生了,明天再来请教。” 第七百八十四章 治的就是你 看到赫玛走了,陆思源低声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苏南衣轻笑,“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不想那么快给首野治好而已。” 陆思源就知道是这样,“那他的腿到底能不能治好?” “能,他的腿无非就是被药物所致封闭了经脉,针灸几次也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陆思源拧着眉头,“那能不能不给他治,等到事情稳定,顺利发兵再说,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怕他会反悔。” 苏南衣的眉眼透出几分冷意,“我不怕他反悔,我既然敢给他治,就有给他治的法子,他若是敢反悔,那就不怪我了。” 陆思远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有后手,“那就好。南衣,总归一切你都要小心。” 苏南衣看着他,和他四目相对,“我知道,不过,思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陆思源的心尖儿微微颤了颤,脸上依旧镇静,“瞒着你?没有啊,我有什么事都会先告诉你的。” 苏南衣并不太相信,“可是,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没有你想多了,我能有什么心事,无非就是想着事情尽快结束,能够早点拿到药材,也让你心安。” 苏南衣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云景从里面跑出来,看到他们俩眼睛闪着光,一把抓住苏南衣的手,“娘子!你回来了,思源一起进来啊!” 陆思源脚步往后撤了半步,手指紧紧握在一起,“不了,我有些累,这就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也没有再多说一句,云景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娘子,思源怎么了?我看他好像不太高兴。” 苏南衣牵着他的手回院子,“也没什么事儿,嗯,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烦心的事情太多,又有些累,心情不太好吧。” “那我想一个游戏,可以大家一起玩的,让大家都开心一点。” 苏南衣笑着看他,“好啊,云景最乖了,这些事情也最擅长。” 云景得了夸奖,又眉开眼笑。 看看四周没人,他小声凑到苏南衣的耳边说:“娘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在这府里逛了逛,咱们这附近的确没有人暗中盯梢了。不过我和思格兰碰上了那个厨房的管事,就是打那个叫红儿丫头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好凶的样子,而且,我觉得他一定身手不错。” 苏南衣心头动了动,“哦,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怎么他欺负你了?” 云景摇头,“这倒没有,反正就是眼神看上去挺凶的,不像是好人。” 看着他撅着嘴嘟囔,苏南衣觉得好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他:“那你看到那个人脸上有伤疤吗?” 云景想了想,“有啊,就在他的眉骨处,有一条伤疤,本来就凶,再加上那条疤看起来更凶了。” 云景说完又觉得好奇,“娘子,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家伙的脸上有疤的,太神了呀。” 苏南衣笑了笑,“嗯,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云景赞叹道:“哇,娘子好厉害!能教给我吗?” 苏南衣和他进了屋,他手里动作不停,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给苏南衣捶肩膀,“娘子你看我乖不乖?能不能教给我一点掐指一算就能够算出来的本事?” 苏南衣拉过他的手,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景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身体,等到我把药都找齐了,就给你炼制成丹药,你吃了之后身体康复,有了好身体,做什么都行。” “真的吗?娘子说的是真的吗?” 苏南衣一认真的点头,“当然,我是不会骗景儿的眼睛。” 云景眼睛里闪着光,“我知道,娘子一向对我最好,不会骗我的。那我听娘子的话,好好养身体,锻炼身体,养得棒棒的,将来也会乖乖的吃药,绝对不会让娘子失望!” 苏南衣的心里有点酸酸的,云景如此配合,可是她却在这里停滞不前。 休息了片刻,苏南衣让云景跟狐清玩,自己悄悄出了院子。 走到花园这里,看到有人正在那边摆弄花草,这个时节的花草已经凋谢,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无非就是一些落叶杂草什么的。 苏南衣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无意中一瞥,突然发现那个园丁扫东西的时候,下盘扎的很稳,一下一下扫,他手上的姿势也有些奇特,和寻常的人并不太一样,苏南衣立即就发觉,这个人是有些功底的。 而且从他的下盘功夫就可以看得出来,恐怕身手还不错。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当花匠? 她假装不知,只瞥了一眼,就匆匆转移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走,走到不远处,又看到几个正在打扫的家丁。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见过了几个人,苏南衣也渐渐的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被换掉了,原来普通的家丁都被换成了有身手的军士。 这样一来,他们就没办法再挑剔,你可以说不让人暗中盯上,但你不能让人家的府里没有家丁可用吧。 苏南衣隐约觉得这应该是那位博满干的事情。 只怕他是掩人耳目,悄悄回了京,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在这里替手也安排人手。 人都说打仗亲兄弟,这会儿看起来果然不假。 穿过一道月亮门,苏南衣抬头就看到一个人影,那人正背对着她往前走,身材高大,穿着家丁的服饰,不过无论是从气度还是从走路的姿势,从那一方面看,都觉得他不是寻常的家丁。 “你站住!” 前面的人听到这话,猛然转过头来,在那一刹那之间,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闪出两道锋利的光,犹如剑出了鞘,霎那间就到了眼前。 苏南衣并不以为然,淡淡地打量着他,身材高大魁梧,长相凶狠,眉骨上还有一条伤疤,她基本上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博满。 博满看到她,脸上的神色慢慢转变,刚才的凶狠忽然间变得柔和下来,嘴角翘起扯出几分笑,“不知先生有什么吩咐?” 他这个表情转换的并不是很成功,在苏南衣看来,十分的怪异又凶狠,又有点儿想努力摆出亲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让人心里瘆得慌。 苏南衣看了看回周,发现不远处有一眼水井,一抬手对他满不经心的说:“我要去给城主大人看病,需要一桶水,你给我打一桶水来吧。” 博满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又看看那眼水井,不远处的一个家丁跑过来,“我来打吧。” 苏南衣笑眯眯的看着博满,“怎么了?你不能打吗?是不是手有问题?” 博满听到这话嘴角扯了扯,“先生哪里的话,在下不是不能打,只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苏南衣打断他,“有什么事情比得上城主大人的腿重要?我以为在这个府里,最大的事情就是给他治病了,原来不是啊。” 她说的话声音淡淡,语气软软,可是柔中却带来的几分韧劲儿。 博满咬了咬牙,忽然灿然一笑,“行啊,先生说的对,的确是没有比重组大人更重要的事情了,我来打水。” 他接过另一个家丁手里的水桶,大手紧紧的握着桶的提手,手指用力握紧,指关节都有些泛白,看起来气的不轻。 苏南衣微微冷笑。 第七百八十五章 我很不高兴 苏南衣观察着博满,他提水桶的时候步子迈得很大,但和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也有些不同了。 他刻意隐瞒了气息,还有练过武功的步伐,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身体强壮的家丁。 内功和气势没有半点的泄露。 苏南衣微微挑眉,心里对他也有些警惕,能够如此收发自如,也算是一种本事。 水桶很快提到了面前,苏南衣迈步往前走,语气冷淡,“跟我来吧,去见城主。” 博满没说话,紧紧抿着嘴唇,提着水桶跟在她的后面。 苏南衣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苏南衣,他发现苏南衣看似柔弱,却十分有气度,骨子里有一种傲气,那种感觉没办法形容,不过,他倒是没从苏南衣的身上看出有练过武功的痕迹来。 想想也对,要练武术就得是人高马大,身大力不亏的才行,像苏南衣这种,身材纤细瘦弱,能练出什么成果来? 即便是练了也只是花架子。 博满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来到首野在院门口,一抬头正看到赫玛从里面出来,赫玛看到苏南衣也喜出望外,急忙打招呼,再往后一瞧,发现博满提着水桶跟在苏南衣身后,不禁愣了一下。 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有点儿纳闷儿。 目光在博满的身上也多流连了几番,就是这一瞬间的一个表情,苏南也已经察觉到,而且她可以确定,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苏南也不动声色对赫玛道:“今天虽然不用针灸治疗,但是我还是想用一些其他的方法,辅助一下。” “那感情好,就有劳先生了,不知都需要准备什么?” 苏南衣回头指了指博满手里的水桶,“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了,我已经让人打了水来。” 随后她又对博满淡淡道:“你把水烧开,留下半桶烧开半桶,还有,烧开了之后留出一半儿来放温,我自有用处。” 博满的眉心跳了跳,没想到苏南衣上来就让他干这种活,烧水?烧水不说,还得什么半桶凉的半桶开的,还得要什么温的! 他哪干过这种事儿?! 他一时抿着嘴唇压着火气没有说话,苏南衣声音微挑,“怎么?不行吗?” 赫玛也没想到苏南衣会吩咐博满干这种事,心里暗笑,看到博满碰钉子,心里别提多么痛快! 他的眼神中飞快闪过几分笑意,但是脸上却不能露出太多,绷住脸道:“先生,您有所不知,此人是外面的护院,做事粗糙鲁莽,您吩咐的这些细致的事儿,他哪里干得了?不如让我重新安排其他人吧。” 博满一听赫玛对他的这些评价,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青筋迸了起来。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是不是做事粗糙鲁莽我不知道,但感觉他的脾气倒是挺大。” 赫玛暗暗心里微微惊了一下,对博满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最好顾全大局,别胡乱冲动。 博满也知道,他和首野也私下里谈过。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能让首野的双腿尽快的好起来,而且他也暗中带过几个军医和名医过来,但对首野的双腿却无计可施。 就目前来看,能够有把握治好,而且见了疗效的就是苏南衣,所以首野也曾经叮嘱过博满,无论如何不能够得罪苏南衣。 博满心里气的暗自咬牙,强迫自己,暂时忍耐住,等到事情结束,一定要把这个小子好好的惩治一下。 他想到这里,把水桶放下拱了拱手说:“先生见谅,在下是个粗人,有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原谅一二。” 苏南衣摇了摇头,“我原不原谅无所谓,主要是看你们的主子,他愿意用你这种人,我有什么办法?” 苏南衣说完,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被气的不轻的样子。 赫玛瞪了博满一眼,以为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惹得苏南衣生气不高兴了。 苏南衣转身往屋里走,首野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立即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喜出望外。 “先生来了,我刚才听赫玛说,今天不用针灸治疗。” 苏南衣给他把了一下脉,“没错,是不用针灸,这种方法现在不宜天天做,不过,可以做一些其他的辅助疗法,外面……” 她说到这里顿住,语气中似乎添了几分无奈,“你的管家已经在处理了。” 这句话把首野说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侧耳听了听,隐约还有博满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仔细观察着苏南衣的神色,似乎的确是不太高兴,但也不是不能挽回。 他试探着说了几句好话,苏南衣只是淡淡的应承,看不出有多热情。 没过多久,赫玛进来,苏南衣从药瓶里倒出药丸儿融化在水中。 她在这边忙,首野趁机把赫玛叫了过去,低声询问外面的情况,刚才是怎么回事。 赫玛和博满本来就不怎么对付,现在又是这种机会,赫玛也没有必要给他担待。 但也没有夸大其词,只是淡淡地把事情经过按照他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 博满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样,苏南衣看上去也不太高兴,他猜测,这可能是苏南衣让博满打水的时候,博满不太高兴,让他去烧水,他又冷漠以待,脸色很难看,想必苏南衣都是看在眼里的。 苏南衣又不傻,而且性子冷漠又高傲,想必是博满的种种行为被他看在眼里,当然心里就不舒服了。 听赫玛说完,首野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这个博满还真是不分轻重,现在难道不应该以他的双腿为主吗?不就是打个水烧个水,至于甩脸色吗? 赫玛在一旁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心里安安有点窃喜。 这个博满,从来就跟他不对付,仗着和首野是兄弟,又手握兵权,总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哼,这次也让他知道,被人忽视怀疑是什么滋味。 他沉默了片刻,不动声色地说:“城主,这次博满带回来的人,已经把家丁们都替换掉了,我看他们的防守严密,城主府那边的亲兵卫队还没有过来,是不是先通知他们不要来了?” 首野偏过头看他,赫玛不慌不忙地又压低了声音,“亲兵卫队也是您一贯仰仗的,若是此时把他们叫过来,难免会和博满首领那些人发生冲突,里里外外的防守又需要重新安排,我担心到时候博满会心生不快……” 话还没有说完,首野眼里浮现怒气,打断他的话,“你这叫什么话?是我的安危重要,还是他的心情重要?难不成我就只能仰仗他和他手底下的人吗?若是有什么人心存歹意,要来偷袭,那些人都听他的,他要是中了计,我这边而疏于防范,岂不是就直接等死了?” 赫玛急忙低下头,“是,是小的说错话了,思虑不周,请您责罚。” 第七百八十六章 这事情似乎太巧了 首野正想要说什么,抬头看到苏南衣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摆了摆手,赫玛立即会意,紧紧闭住嘴巴,不再多说话了。 苏南衣假做不知,把那些融化了药丸的水交待给赫玛,让他按照自己说的法子给首野敷腿。 她又拿出几粒药丸让首野吞下,首野此时不再怀疑,欣喜的接过,客气了几句。 看着他把药吃了,苏南衣这才说:“不瞒城主大人,我这次出来的匆忙,药也带的不多,这些药都是我师傅当年制作的,药材珍贵,所以不能每天给你吃,只能算计着配合辅助使用,还请城主大人多多担待。” 首野听这话,心头一动,原来这些药丸是算计着吃的,是可以每天都用的,如果每天都吃的话,那岂不是恢复的更快一些? 他眼睛微亮,对苏南衣道:“先生,如果您可以制作这种药的话,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苏南衣面露难色,“这其中的花费可是不小……” “不过就是金钱这些身外之物,我虽然现在只能在这里藏身,但这些还是不缺的,先生需要什么需要多少钱财,尽管说来便是。” 他既然这么说了,苏南衣只能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头,思索了半晌,似乎并不是特别情愿的样子。 首野心中焦急,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神色,又不敢催的太急。 终于,苏南衣缓缓点了点头,“城主大人的腿实在是也不能再拖下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能早一天是一天,那我就尽力一试吧!” 听到她终于松了口,首野心中大喜,“先生大恩,我一定都记在心上,和先生之前约定的事情,也一定竭尽全力去做,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墨铎殿下,还请先生转交。” 赫玛立即有眼力的把笔墨纸印都拿过来,他提笔就写下书信,苏南衣也不拦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首野写的信字字真挚,每句话里都流露出对墨铎的敬仰之情,表达了自己的忠心,真是天崩地裂都不会反悔的那一种。 这些话苏南衣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但好歹也算是一个态度。 她双手接过信,仔细的收好,低声对首野说道:“城主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人能否答应。” 首野连连点头,“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苏南衣指了指书桌上一张空白的纸,“我想请城主大人在这张纸上盖个私章。” 一听到是这个要求,首野不禁愣住,这可不是小事,在空白的纸上盖上他的私章,若是苏南衣拿着去干什么事情,那他可不能控制。 他这一犹豫,苏南衣浅浅笑了笑,“城主大人不必担心,我拿着这个可不是以您的名义去干什么坏事。” 见她把话点破,首野倒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笑了笑,“那我能问一下,先生究竟想要干什么吗?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可以派人去,不劳先生费心,您只要吩咐一声便可。” 苏南衣的手指在那张纸上轻轻敲了敲,漫不经心的说:“我要把这个交给程阳。” 首野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是听错了。 万万没有想到,苏南衣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愣了半晌没有说话,赫玛凑过来,一脸疑惑的说道:“先生,这是何意?难道您不知道,程阳是我们城主大人的仇人吗?我正想把他抓住,碎尸万段都不能解心头之恨,你还要把这个交给他,放他走?!” 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了质疑的味道,赫玛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双眼睛瞪着苏南衣。 苏南衣也不恼怒,“城主大人对他深恶痛绝,这个我自然是能够理解,如管家所说,千刀万剐也不能够消心头之恨,那么,如果是比千刀万剐更好的惩罚呢?” 赫玛愣了愣,和首野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南衣解释道:“小小的一个程阳,我想城主大人还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纵然是抓到了他,他已然如同丧家之犬,过街的老鼠,你要是杀了他,顶多就算是出一口恶气,那又有什么用呢?不如让他发挥更大的价值。” “更大的价值?先生刚才也说了,他就是丧家之犬,过街的老鼠,还能有什么更大的价值?” 苏南衣嘴角勾起,笑容轻蔑,“在您这里,他既当然是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可是如果,把他放回京都去呢?” 首野眉头皱着,手指轻轻点在太阳穴上,认真思考苏南衣的建议,赫玛在一旁先急了,“把他放回京多去,那怎么行?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苏南衣嗤笑一声,“一条丧家之犬,又怎么会变成猛虎呢?” 赫玛嘴唇动着,噎得说不出话,急急的看向首也,首也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哈哈大笑了几声,“先生说的不错,是我的目光太短浅了,只想这伤腿之恨,若是把他放回京都去,果然才是最绝妙的选择!” 他低头看了看那张空白的纸,“先生请放心,且回去休息,稍后我让赫玛把写好的通关文件给您送过去。” 苏南衣点了点头,“这自然是最好。”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在跨出院门的那一刹那,眼中闪过讥诮的笑意。 忽然,她感觉有两道冷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刀锋一般。 苏南衣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缓缓的转过头,果然看到博满正在不远处,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盯着她。 苏南衣没有一丝的惊慌,缓缓转身,向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 博满身边的一个家丁凑过来,“首领大人,我感觉这个人不太寻常。” 博满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这个人高深莫测,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那么简单,给我把她盯住了!” “可是,城主大人不是说……不让靠近他们的院子吗?” 博满听到这话,转头狠狠地盯住他,那人心头一抖,立即低下了头,恭敬地说道:“是,小的遵命。” 苏南衣不慌不忙的回到院子,刚走到门口,陆思源走过来,低声对她说:“我又去问过了老修,老修说,他是在城外的树林中留下的暗号。” 苏南衣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想到去那里?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吧?” “给那个异族女子送吃的,那个女子就在树林中,结果他遇到几个过路的樵夫,听他们说起这山中住了一位奇人。那些樵夫对他十分崇敬,传的神乎其神,老修心头一动,误打误撞,想着碰一把运气,没有想到,还真的被他碰上了。” 苏南衣眉头皱起来,目光深邃,“这似乎有点儿太巧了吧?” “我也觉得,所以我想着和你说一声,尽快去那里看一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忽然苏南衣听到身后有一丝异响,陆思源低声道:“别回头。” 第七百八十七章 当面对质 说了一声别回头,苏南衣就知道身后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怎么了?什么事?” 陆思源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不远处的动向,面色如常的对苏南衣说:“是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似乎是跟着你过来的,在观察我们。” 苏南衣心头火起,不假思索的说道:“拿下他!” 话音未落,陆思源已经飞身出去,连剑都没有出鞘,伸手狠狠抓向那个家丁! 家丁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他还没有走到近前呢,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就遭受到了攻击。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他伸手招架,但他很快发现他并不是陆思源的对手,情急之下抽出身后的短刀,刀光一闪,直逼向陆思源。 陆思源依旧没有拔出剑,侧身躲过,刀贴着肩膀擦过去,肩膀被豁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衣服割开,皮肉擦破了一些。 苏南衣心中大惊,急忙奔过来问陆思源什么情况。 她看得很清楚,其实上陆思源可以躲开这一下,但是大概是为了让证据更加确凿,给对方留了一点儿空隙,导致自己受了伤。 虽然说伤很轻,但是苏南衣仍旧怒不可遏,顿时出招。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从院门口又窜出一道人影来,招招逼向那个家丁,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家丁的预料范围,他不招架也得招架。 云景一边动手一边问苏南衣,“思源怎么样?” 陆思源看了一眼苏南衣,示意别露出真正的身手,大声说道:“我没事,把他拿住!” 云景的身手远在这个家丁之上,没过几个回合就把他给抓住了。 苏南衣刚才是气急了,现在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的身手不能暴露,那个博满几次偷偷观察他,就是为了看看他的身手如何。 他走过去,摘下对方的下颌骨,推着他,对云景和陆思源道:“走,去见城主。” 一群人浩浩荡荡,包括夏染和思格兰都出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去见首野。 首野还正在敷腿,感觉这淡淡的药香想还挺好闻的,热水热乎乎的敷在腿上,也感觉很舒服,温热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 他看着这水是浅浅的粉色,想起自己吃的药丸也是浅粉色,应该是苏南衣化了药丸用着粉冲的水,感叹这药劲的确是强劲,比昨天用药治敷腿的感觉也不差。 暗自想着一定要让苏南衣把这种药刺出来,还有其他的药,也要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她还会制哪些,如果能制造出一些金疮药,还有强身健体的药,那自然就是再好不过了。 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苏南衣给笼络住。 他一边敷腿,一边想着,跟墨铎倒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段日子也听说墨铎势如破竹,不但从中原杀回来还找了这么多的人,一个个为他卖命,外面的几座城池收的干脆利索! 想当初他一个人流落在外,本以为肯定没有活路,得死在外头。 谁能料到,那些派出的杀手一个个却铩羽而归,他却混的风生水起!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城外,兵临城下,等着他的答复。 而他这边,目前来说算是兵不血刃,只要他恢复正位,一声令下,就可以为墨铎助力。 而远在京都的度拙,到现在为止还被蒙在鼓里,这要怎么比?! 他不禁感叹,墨铎果然不愧是老国主最疼爱的儿子,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别的不说,单凭他手底下有苏南衣这样的人,为他出谋划策就错不了。 谁知道他的手下,有几个苏南衣这样的人呢? 正在胡思乱想中,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他看了一眼刚给他换了热敷布的赫玛。 赫玛急忙转身出去,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就是一愣,陪着笑脸儿上来问:“先生,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沉着脸,也没有说话,云景上前一扒拉拉赫玛的肩膀,“你给我起开,现在轮不到你说话!” 赫玛被推开,他一看到最后面的那个家丁,就知道大事不妙,也不敢发脾气,急忙小跑着又跟上来,一个劲的陪着笑脸说好话,但是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无奈之下,他又跑回屋里,快速走到首野的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首野听到也狠狠的一皱眉,再一抬头,苏南衣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把那个家丁狠狠的往前面一推,“城主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首野也是一头的雾水,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丁有些眼生,他也不可能认识这里所有的人。打量了一番,勉强笑了笑说:“先生,这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吗?” “误会?我哥哥都受伤了!这怎么能叫误会?”思格兰从后面挤上来,小脸气得通红,声音都在发抖。 赫玛对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先不要着急,不要惊慌,好好的把事情说一下,城主刚刚回来,大家也清楚,这宅子里的很多人,他并不认识一个小小的花匠或者是洒扫的人,也不可能每个都记在心里……” 他话还没有说完,云景短促的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照你这么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推六二五,什么都说不知道就行了,反正府里的人多,他也不用全部都认识,那这天底下的犯罪倒是简单了,只要吩咐手下去办就可以。 手下办成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办不成,那就直接推脱,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手下,你依旧可以做您的城主,就当做事情没发生一样,反正你究竟认不认识这个家丁,也没有人知道。 ”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讥讽劲儿十足,首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赫玛的脸也涨得通红,像被人打了耳光,他咬了咬嘴唇说道:“在下也不是这个意思,他究竟干了什么,诸位不妨好好的说一说。” 苏南衣终于开口,“我之前怎么和城主大人您商定的,你没有忘吧?您说了,从此以后我们几个住的院子不会再有人监视,我也好好尽心的为您治腿,咱们的一切合作,都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 “如今这才多久?您就出尔反尔!又命人暗中跟踪监视着我,我不知道您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我暗中害您?还是觉得我是谁的人?我如果想要害你,犯得着把您给救出来,又每天辛辛苦苦的为您治腿吗?!还搭进去我的名贵药丸!我给您治,究竟有没有成效,您自己心里最清楚。” 首野这才算是听明白,他狠狠盯向那个家丁,恨不能从眼睛里长出刀子来把他给剁了! “谁允许你这么干的!你奉了谁的令?居然敢违抗我的意思,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个家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城主,这的确是个误会,小人没有跟踪她!” 第七百八十八章 你自己作死,别怪别人 众人一听到他这句话顿时都不干了,思格兰年纪最小,距离最近,二话不说抬起小脚在他后背上就踢了一脚,“我叫你撒谎!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我们好欺负吗?” 她是最小的小丫头,动了手,首野这边也不好再说什么。 赫玛急忙催促,“你到底干了什么?快点如实说!” 家丁是博满的手下,自然对赫玛也不怎么样,扫了他一眼,没理他,梗着脖子,对首野道:“城主,小人真的没有跟踪她!就是去那边儿干活儿的。结果他们上来就要打人,小人这才还手。” 首野听到这里,其实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他想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没有说出口,苏南衣冷声道:“你去那边干活,你干什么活?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花匠吧,我们那边一没有花园,二没有花圃,你去干的那门子活?再说了,”她伸手把那把短刀抽了出来,哐的一声往地上一扔,那上面还带着一丝血迹,那是陆思源的血。 “你一个花匠干活还带着这种刀,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种刀应该是军中特制的,近身搏杀的时候用来是最好的,你一个家丁为什么要拿着这种武器? 如果不是你鬼鬼祟祟在后面跟着我,我的兄弟也不会贸然动手,即便是动了手,你也可以说明一下,可是你什么都没说,拔刀就砍人,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这府里的人应该也都知道我们是来给城主大人看病的,不说尊敬七分,至少也得客客气气,你这种拔刀子打招呼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苏南衣说到最后,看了首野一眼,“我倒是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这个勇气,难不成是城主大人暗中又下了什么令,是在下不知道的吗?这可就是暗指守野,大面一套背面一套了。” 首野怎么也不能被这个黑锅,怒声骂说道:“混账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如实说来,不要再心存侥幸,如果不说实话就把你拖下去打死!” 云景插话道:“拖下去打死了,那不就死无对证了吗?城主大人还是耐住性子比较好,问个清楚有个交代才是正经啊。” 首野噎了一口气,赫玛勉强笑了笑,“不是这样的,诸位不要误会,城主也确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城主对大家一向都是尊重的,有求必应,的确没有再往那边派人,这个家伙一定是私自行动,他有什么心思,在下一定会好好审问,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说着就要过来扯那个家丁,“给我拖下去!”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断喝,“我看谁敢动手!” 门帘一挑,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闪身进来,屋子里顿时就像是暗了暗,气氛瞬间也有些压迫。 他大步走到跟前,对着首野拱了拱手,“城主大人。” 首野一看是他,这心情就不太好,他早已经猜到,就是博满私下里命人监视,才惹出现在这个麻烦来。 苏南衣冷冷笑了笑,“这位护院好大的脾气啊,之前就领教过,这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连管家,甚至城主大人都要听您的话?” 博满偏头看了看她,“当然不是,在下是为城主效劳,为城主的安危着想,既然是身为护院,那一切可疑的事情都要查一查。”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为了你自己的怀疑,可以指城主的命令于不顾了?”夏染在人群中懒洋洋的问道,指着陆思源肩膀上的伤,“瞧见没有?我朋友可是受伤了,见了血,这事儿可就没那么好办了吧?” 博满目光在陆思源的肩膀上掠过,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把刀,“这只是小小的短刀,即便是伤了人,也不是什么大伤,诸位,又何必再次揪着不放呢?” 说的这话简直是无理至极,思格兰把自己的小腰刀也抽了出来,指着博满说道:“军中制的短刀要不了人命,那我这把刀就更要不了人命了,不如你过来,让我割一刀,看看死不死得了。如果死不了,那你就也别怪我们,怎么样?” 思格兰这话说的有理,苏南衣点头,“我小妹妹说的在情再在理,这位护院,你要不要试一试?如果你肯是割上一刀,咱们也就扯平了,如何?” 博满目光阴狠,向着思格兰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渐渐笼罩着她,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 “割我?!你敢吗?” 思格兰咬着牙扬着小脸儿,“我有什么不敢?你伤了我哥哥,我当然敢!” “好哇,那就真刀真枪的比试一场,受了伤,见了血,那就是自己技不如人,如今我算是开了眼,什么人都能够在这叫板,难不成真当这府里的人和刀都是吃素的吗?” 思格兰的小脸发白,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的陆思源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睛注视着博满,“你说的,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博满眼睛狠狠盯着他,嘴角泛起轻蔑的冷笑,“就凭你?受了伤的懦夫!” 夏染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同意了?让我们兄弟和你那个手下打一场,如何生死由命,谁要是死了,谁就别再废话。” 博满还没有说话,那个家丁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一拍胸口,“我敢!我当然敢,我本来就是被你们冤枉的,莫名其妙的栽上罪名,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打一场,我有什么不敢的?!” 苏南衣看着这个家丁就跟看着一个傻子一样,这个人是脑子被打坏了,失忆了吗? 他难道忘记了,刚才他根本就不是陆思源的对手,要不是陆思源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他,就凭他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是陆资源的对手。 难道他真的以为他那一刀,是因为实力强过陆思源,所以才胜出的吗? 不过事情是由他惹出来的,既然他肯自己往刀口上撞,自己找死,那也怪不了别人。 苏南衣当即就对首野说道:“既然如此,双方都同意,就请城主大人下令吧!” 首野还没有说话,博满大声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去跟他比一场,别丢了我的脸。” 他这话一出口,首野又慢慢闭上了嘴唇。 苏南衣的脸上涌起一丝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睛看了看首野,又看了看博满。 那眼神的意思,不清楚这个城主府里到底是谁说了算,怎么看着这位护院比城主还威风呢?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用眼神进行了表达,可是,有些话不说,比说出口还要厉害。 这些就像是带着怀疑种子的刺,扎在首野的心底,早晚有一天会破土萌芽,一路疯长,长成参天的大树,再也砍不掉,只能够连根拔起。 苏南衣深谙此道,眼神也点到为止,退在一旁,不再多说什么。 博满得意扬扬,眼中满是杀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首野眼中的忌惮和不满。 苏南衣心中暗想,你自己作死,这可怪不了别人。 第七百八十九章 刀剑无眼,生死由命 既然是双方已经约定,那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众人都到了院子里,首野坐在椅子上被抬了出来,在台阶上往下观看。 院子里的人已经分列成了两边,还有几个家丁也进来为要上阵的那个助威打气。 陆思源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那个家丁,这家伙得意洋洋,和站在身后的几个同伴挤眉弄眼儿,抬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好像已经打赢了一般。 思格兰在一旁气的跺脚,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越是这样,这家伙越是来劲,他往上一走,夏染再次开口,“咱先说好了,刀剑无眼,生死不论,谁要是受伤了,甚至是死了,另一方可不能再找茬,惹事儿,不服输。” 那个家丁拍了拍胸口,“那是当然,我保证不会再说什么,不像有的人,受了伤,技不如人,还好意思来找事儿。” 夏染低低笑了一声,“你要是死了,自然就不能再找事儿了,这个得由说了算的人说话,我们才能放心啊。” 他的目光看像首野,首野微微点头,正欲开口说话,驸马大手一挥,“那是自然,他是我的手下,我说了算,如果他要是技不如人,伤了,残了,哪怕是死了。我保证没有二话!” 夏染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那就好。” 苏南衣心中暗笑,夏染真是个人精,他现在也已经看出,首野和驸马之间并非是那么和谐,而驸马心高气傲,嚣张跋扈,根本就没有察觉。 夏染的话无形中就挑拨了两个人的关系,让首野心里的不爽,更加加深了几分。 话已经说完,在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个家丁提着双刀上了场,刀尖一指陆思源,“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事先说好了,别又说是我欺负你,现在咱们就光明正大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陆思源缓缓地拔出了宝剑,光芒一闪,陆思源已经出了手,势如闪电,那把宝剑闪着冷光,犹如蛟龙入海,直直的就奔着他的更嗓咽喉刺了过来。 那家伙还在得意扬扬,刹那之间,就见杀机已到,他急忙声抬起双刀去招架,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的一声,剑尖抵在双刀上,不但没有收势,反而一直向前,家丁被逼的连连倒退了几步,咬紧了牙关,双膀一较力,就想着把陆思源的宝剑拧断。 可这一招根本于事无补,陆思源手里的剑一往直前,根本没有收招的趋势,家丁也慌了神儿,脸色苍白。 众人就听见噗一声微响,那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紧接着,就看到陆思源伸手拔出了剑,随着他的动作,一抹血光自那个家丁的咽喉处喷溅而出,在天空中撒了一道波艳艳的红。 家丁双刀落了地,手捂着喉咙,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他眼睛看着陆思源,身子一晃,跪倒在地。 陆思源看都不看他,慢慢的擦了擦剑身上的血面,无表情的把宝剑归了鞘,然后又回到刚才站的位置。 就在此时,那个家丁再也坚持不住,身子往前一扑,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半晌,终于断了气,喉咙痛依旧在往外涌着鲜血,慢慢的从他的身下弥漫开来。 这一切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甚至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围观的人就见陆思源伸手拔剑,往前刺,然后那个家丁就被刺穿了喉咙,倒地身亡。 四招一片寂静无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这个瞬间,连周围的风声都似乎停了停,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还有血流动的声音。 其余的家丁,包括驸马在内,都看着那具尸体,半晌没有回过神。 首野的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思源,他也没有想到,一向沉默无声的陆思源,竟然有如此的身手!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陆思源这一招绝对不是侥幸。 单凭他出剑的架势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个高手,而且并非是蒙林人惯用的武功招数。 驸马也回过神来,抬头狠狠地盯住陆思源,一双眼睛如同猛兽,闪着嗜血的光芒,他双拳紧紧握起,上前一步。 苏南衣等人也跟着上前一步,夏染懒洋洋的说:“怎么个意思?这是要反悔呀,说过的话还没有凉呢。这就要往回吞,似乎不太合适吧?” 他这副腔调让驸马更加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居然敢!” 思格兰扬着小脸儿,“我们为什么不敢?刚刚就说过了,愿赌服输,刀剑无眼,生死由命!是你们自己也同意的,怎么着?就只许你们伤我们,不许我们还手,难不成你所谓的比试,生死由命,就是让我们在这等着,让你们的人过来乱砍吗?” 驸马手一指陆思源,“他竟然藏私,你们没有看出来吗?一招就要了我这个手下的命,刚才为什么会被我手下所伤?你们难道没有故意隐瞒吗?你们这是成心的。” 云景气的笑出声,“你可真够能耐的,难不成你们的人上阵杀敌全靠一张嘴吗?我们什么时候说过,我们的兄弟打不过你们的人了?是你们自己这么认为的,洋洋得意,大言不惭,好家伙,还真以为自己已经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绝世高手呢!他刚才就跟我的兄弟对过手,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数吗?现在还怪别人本领高!你们还能不能要点脸?” “就是!你们要是不想认账,那就干脆一块上!咱们比试比试,别在这里打嘴仗,烦死了!”思格兰说完把小腰刀抽了出来,对着驸马喝道。 苏南衣看像坐在台阶上的首野,语气冷淡,“城主大人,您说句话吧,这是在您的地盘上,最后还得要您来定夺呀!您才是这一城之主,不是吗?” 驸马转回身,大步走到台阶下,“城主,您可要为我的手下出气呀!” 首野冷冷的看着他,“驸马,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驸马一愣,目光盯着他,“城主,这是何意?” “你还问我是何意!是你的手下不懂规矩,违抗我的命令,私自跟着先生他们,这才惹出麻烦来,惹了麻烦,还不知道认错悔改,还敢挑衅比试!这样的恶奴,他不死谁死?!即便他今天没有死在比试中,我也容不得他!” 他一拍一椅子,目光光环视着那些家丁,“先生有一句话说的对,这里是我的地盘,凡事都由我说了算,我看,你们是都忘记了。” 那几个家丁脸色一变,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跪下去。 首野看了一眼赫玛,“把他们带下去,各打三十军棍!” 赫玛心中暗暗得意,立即低了头领命,“是。” 刚走下台阶,首野又吩咐道:“把那个家伙的死尸也拉出去,喂狗!” “是。” 驸马听着这些话,无异于就是打他的耳光,他脑门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跳。 第七百九十章 就是让你们内讧 苏南衣看着博满快要气炸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但是,她不介意再加上一把火。 “城主大人,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好再住在这里,虽然说我们心里也很委屈,但是事情毕竟因我们而起,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护院,让他如此敌视我们,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另找住处,城主大人,告辞了。” 她一说要走,其他的人更决绝,根本连话都不说,立刻转身就往外走。 一见他们要离开,首野先急了,但是他双腿不能动,只能大声喊道:“先生!请留步!” 他一边喊一边看向赫玛,赫玛急忙下了台阶去拦苏南衣,“先生,先生,请留步,我们城主有话说,今天的一切都是误会,城主对您一向都是十分尊敬的。 你也知道的,请您务必留下。对了,城主还让我给您准备了东西,我这边还没有来得及给您送过去,现在就让您过过目。” 他一边说一边招手,“拿上来!都拿上来!快点儿!” 几个丫鬟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都端着托盘,上面蒙着红布,看起来搞得还挺严肃正式的样子。 赫玛满脸是笑,生怕拦不住苏南衣,“您瞧瞧,这些都是给您准备的,都是我们城主的诚意啊。” 他一边说着,也不等苏南衣亲自动手,干脆掀开了上面的红布,里面有的是名贵的药材,还有的是真金白银,明晃晃亮灿灿的,闪瞎众人的眼睛。 赫玛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东西可都是十分名贵,哪一样都算得上贵重,苏南衣虽然有些本事,但应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银钱吧? 他偷偷观察苏南衣的神色,可苏南衣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眼皮都没有颤,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多谢城主主的好意,但是钱财与我们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保证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夏染说道:“谁说不是呢?有命拿钱去花才好,到时候因为这些天耽误在这里,把命也给搭上,没命去花,那不更是糟糕吗?” 赫玛噎了一口气,“哪能呢!怎么可能?今天的事儿都是误会。” 云景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目光看向首野,“城主大人怎么不说话呢?就让管家在这里说,我都要怀疑你这个府里到底是谁主事。” 这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赫玛可不敢接,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僵住,继续笑也不对,收起来也不对,这个难看劲儿就别提了。 首野的脸色胀红,嘴角抽了抽,“这府里当然是本城主说了算,今天的事情的确是误会,是手底下的人私下行事,现在已经命丧当场,我也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云景并不以为然,“怎么交代,就是让那个家丁死了吗?这就算是交代?他偷偷监视我们,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把他杀掉了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现在倒成了城主大人的恩惠吗?再说了,一个小小的家丁哪里来的胆子长着大人,您可要把事情好好调查清楚啊。” 这话里话外就是指向博满了。 博满哪里受得了这种明讥暗讽,当即就火冒三丈,还没有压下去的火此时是达到了顶峰。 他上前一步,一拍胸口正想要说话,首野怒声喝道:“博满!你还不退下,还想要干什么?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 博满转过头来看一下他,“城主……” 首野打断他的话,“你驭下无方,手底下的人私自行动你都不知道,现在还替他说话吗?再这样下去,本城主连你也要罚了。” 博满咬了咬牙,腮帮子上的肉都变得僵硬,狠狠的拱了拱手,又握紧的拳头放回原处,那模样十分的不服。 苏南衣心中冷笑,快点生气吧,你越是生气,我才越是痛快,你们两个最好是闹翻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苏南衣也并非非得要和这个博满过不去,而是因为这个博满手握兵权,手底下有不少的人手,而且他明显对自己有敌意,这种人收服起来很难,与其费劲费时间收服,还不如早早的把他斩去。 否则,将来就算是首野归顺了墨铎,这种人也是不安定的因素,脑后长着反骨,谁又能保证,他今天对首野没有二心呢? 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首野已经隐隐有控制不住他的架势,他连首野都不放在眼中,何况是年轻的墨铎了。 所以在看到博满这种状态和态度的时候,苏南衣就决定了要把他除掉。 当然了,如果是她出手,那难免会让首野心中记恨,即便是现在不发作,将来也难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内讧,让首野亲自动手。 本来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但博满骄傲自满,嚣张跋扈,暗地里拍人监视他们这件事儿,倒给了她一个机会。 博满越是不服,苏南衣就越要表现的大度,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本来说好,要给城主大人好好治病,并且研制药丸的,谁能想到……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在下也很遗憾。” 首野手心冒汗,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她甩手就走,“先生不必遗憾,我答应过先生的,都不会反悔,这件事情我也会好好处理。” 苏南衣沉默了半天,首野只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最终,苏南衣伸出手接过那一托盘的药材,垂下眼眸说道:“在下这就回院子去研制药丸,还希望城主大人能够言而有信,告辞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云景等人一个个都气呼呼的,但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最后都跟着苏南衣转身离去。 他们一走,这院子里似乎空了不少,但是气氛却并没有转变。 首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怒火也腾腾的燃烧了起来,他看一下赫玛,“把院门关上,严守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赫玛点了点头,随后就听到首野对博满怒道:“博满!你可知错?” 博满心里也非常的不痛快,双手一摊,“大哥,我不知道错在何处?” 首野一排拍椅子,恨不能把椅子都拍碎,“你还说你不知错!今天的事端,难道不是你惹出来的吗?” “怎么能说是事端,我也损失了一名手下!他本来不该死的!” “他如何不该死?是你把她推上了死路,你让他去监视那些人,他就已经该死了!不是别人害死了他,是你!是你自己! 若非是我刚才一个劲儿的拦住你,不要再往下说,说你欲下无方,把责任都推到死人的身上,你以为,你今天能逃得过吗?你也应该受责罚的!只比那几个人重,不会轻,你明白吗?” 第七百九十一章 当面顶撞 听着首野这些指责的话,博满的火气一下高过一下,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耳朵里全部都充斥着首野训着他的那些话。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他死了手下,都是因为他自己作的! 不仅如此,首野这样做,当面打他的脸,也是为了他好,如果不是为他好,那他就不只是死个手下那么简单了,连他自己也得搭进去! 博满的脸色青白,又转成爆红,几次变幻,眼睛里充斥着愤怒的火焰,眼白都被染红。 首野看着他的架势,心头沉了沉,火气也爆发出来,手扶着椅子想要站起来,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双腿不能动。 他努力强迫自己把火气压下去,无数次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不能冲动,现在他所有的一切都得指望着别人。 满腔的火气重重的转成一声叹息,他闭了闭眼睛,无比疲倦地说:“博满,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这湖里的安全着想,可是,正如先生所说,他救了我,又为我治腿,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暂时打消对他的怀疑,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企图,那又何必救我呢? 你与其把注意力和精神都放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去应付城主府那边,假首野已经回城,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要当面干的局面。我们兄弟应该同心协力,难道不是吗?” 他的语气软了许多,空气中的气压似乎也回升了一些风声掠过耳边。 博满紧握的手松开又紧紧握上,眼底的火气灭了又长又被压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大哥知道我是为了谁就好。我死了一个手下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死的这样不明不白,又被许多人看见,我怕失了军心,要是长此以往,他们会觉得自己的命连几个外来人都不如,到时候我如何能够驾驭属下,岂不是更会御下无方吗?” 首野一口气更在喉咙里,吐不出,吞不下,手在袖子里紧紧握起,青筋都迸了起来。 赫玛在一旁勉强笑了笑,“首领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博满一个眼风扫过来,冷冷打断他,“你他娘的算老几?我和大哥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吗?” 赫玛被他这一顿抢白,脸色也瞬间变了,他身为首野的心腹,身边的大管家,这府里哪一个人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就算是首野,也没有用这么重的话说过他,更何况…… “奴才”这两个字,更是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现在被博满这么当众说出来,就像是甩了耳光一样的难堪。 他用力咬住嘴唇,半晌没有说话,垂着眼睛看着地砖,心头如同滚浪一般的翻动着怒火。 首野皱了皱眉头,“你冲他撒什么气?” 博满丝毫没有改变语气,“大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不过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一个奴才,怎么能和咱们兄弟相提并论?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您的安危着想,他懂什么?” 首野听了这话也十分的不痛快,但此时在防卫方面还的确要仰仗博满,他也不能说的太过,手指捏了捏眉心,“假首野已经回城,去了城主府,甚至还先去了三小姐那边一趟,他们有可能已经联合起来,你看,接下来要怎么做?” 博满冷笑了一声,“依我看,就应该趁着夜晚没人注意,提着刀去把那小子宰了人头割下来您就回府去,一切顺理成章。” 赫玛听到这话心中冷笑,这话说的容易,简直就跟放屁一样。 城主府那是什么地方?假首野现在占了城主府,最防备的就是城主和博满,现在城主从地牢中跑了出来,现在一定正满城的搜索,至于博满,手中有兵马,假首野对他更是十分戒备。 首野摇了摇头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假首野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他的行事作风我再清楚,不过他占了城主府,第一件事情势必就是仔细安排防卫,要想攻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说到这里,首野话锋一转,“我打算把亲兵卫队召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博满一听这话,微微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亲兵卫队?他们不是跟在假首野的身边吗? “那些混账!眼睛都瞎了,真假都分辨不出来,现在还叭叭的为人卖命,若是把他们召回来,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反正这边我都安排好了,我看,那些愚蠢的家伙不用也罢。” 他这是拒绝了,三言两语,就把清兵卫队排斥在外,赫玛心头狂跳,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首野的神色。 首野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半晌点了点头,摆手说道:“那就先这样吧,你先下去安排一下,安抚一下其他的人,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博满也没有再多说别的,转身就走,他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首野忽然又叫住了他,“今天的事情要长个教训,我的确说过,不再派人监视他们,你这边先不要安排人手,着重看一下假首野那边的动静,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 博满脚步顿了顿,也没有说话,没有表态,转身走出去。 他一出去,首野的脸色就阴沉的厉害,如同掀起了黑色的云,马上就要下暴风雨一般,他猛然一挥手,把手边小几上的茶盏挥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赫玛吃了一惊,急忙跪下低声说道:“城主大人请息怒,您现在身体要紧,如果是因为怒火,让双腿情况更加不妙,那岂不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只是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首野,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关切。 首野被他看的,火气消了,“你先起来吧,跪着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赫玛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转身去打扫那些碎瓷片。 首野制止道:“算了,这些事情不用你做,稍后找人来打扫就行了。” 赫玛垂着头,语气充满委屈和萧瑟,声音小小的,“奴才干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为您办事儿,做什么也是值得的。” 首野盯了他几眼,最后笑了一声,“行了,别怄气了,谁说你是奴才了?他一贯就是那个样子,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是我的人,总归是要我说了才算。” 赫玛的心头一喜,脸上却没有表露太多,点了点头立即表态,“那是当然,我是城主的人,就算是城主让我做奴才,做狗,我也心甘情愿。” 首野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手扶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说道:“博满最近的确是太不像话了,做事越来越过分,毫无顾忌,这么下去是要出乱子的。” 赫玛走上前来,伸手在他的太阳穴上为他按摩,低声说道:“首领大人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他不是说了吗?是为了将来,为了您的安危着想,做事难免有些偏激,但出心是好的。” “将来?”首野慢慢的重复这两个字,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第七百九十二章 花别人的钱,让别人心疼去吧 首野不动声色,他知道首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博满几次三番的提到什么“咱们的将来,”还否定了亲兵卫队回来的建议,以及今天几次三番自作主张,已经让首野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博满这个家伙自高自傲,仗着和首野关系和本事,目空一切,不断的作死。 将来? 无论什么时候,这城主府也好,整座城池也罢,都只能是首野的,和他博满有个屁的关系? 他本事再大,关系再好,也只能是下属,只能为首野所用。 他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跟首野谈将来,那语气,好像是这城池也有他的一半儿。 赫马心中暗暗冷笑,就让他自己作,等到时机成熟了,根本不用别人出手,他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赫马决定,他要在一旁看笑话,博满怎么把自己作死! 博满出了院子,几个属下急忙迎上来,关切的问道:“首领大人,情况如何?城主没有为难您吧?” 博满心里本来就不怎么痛快,听到这话更是火气上涨,眼睛一瞪,差点儿把那个人吓死。 其他的人急忙打圆场,“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城主怎么会怪我们首领大人?首领大人是什么身份,城主肯定要敬咱们三分的!” 那人也自知失言,急忙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对对对,是小的说错了,小的这张臭嘴不会说话,请首领大人责罚。” 博满被他们几句恭维,说的火气略微小了一些,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没事儿的!跟着我不会让你们有亏吃。” 他目光扫了扫这几个人,想起死去的手下,心里又有点儿发堵,“尸首呢?” 有人小声回答,“已经没有尸首了,我们想拦,但是拦不住,已经被管家让人拖下去……”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众人都陷入沉默中。 博满的火气又涌上来,太阳穴都跳了跳,“他娘的赫马简直是不识抬举!竟敢跟我作对!让他跟我等着,老子定然不会放过他!”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手下,“去,把丧事打理了,慰问一下他的家人,别让弟兄们寒了心。” 几个手下急忙接过银子,又恭维了几句,说什么首领大人仁义,跟着首领大人不会有亏吃,一定能够熬出头,云云。 博满沉吟道:“你们知道就好,跟着我好好的干,总有你们出头的时候,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你们知道不知道,刚才城主想着把亲兵卫队召回来,要是他们回来了,这府里的事儿,就得被他们分走一半的主事权,到时候,岂能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几个人听了顿时一惊,“首领大人,可千万不要让亲兵卫队回来!那伙子人成天就知道趾高气昂,好像天是王大他们是王二一般,根本就瞧不起我们,还经常说您的坏话。” “他们不在,小的们等也能过几天安生舒心的日子,他们要是一回来,非得骑到小的们头上不可。” 博满把眼珠子一瞪,骂道:“没有出息的东西!就这么任人欺负吗?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一点儿都用不上吗?” “不是小的们用不上,而是他们太强横了。” “就是!他们不把小的们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连您都不放在眼里,还说……” “说什么?” “小的不敢说。” “你快点儿给我说!” “他们说……您要不是因为和城主大人是兄弟,怎么也轮不到您坐上这个位置,您靠的就是裙带关系……” “放他娘的屁!”博满顿时大怒,“老子的功劳是一分一分挣回来的,一刀一刀杀出来的!跟关系毫不相干,谁要是再敢这么说,让老子听到非砍了他不可!” “就是!小的们也这么和他们争论,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听,上次就因为这事儿,小的还挨了打呢。” 博满咬了咬牙,“你们放心吧,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让亲兵卫队兴风作浪。” 苏南衣他们回到院子里,重新给陆思源上了点药,看了看创伤口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了心。 思格兰跺着脚说:“思源哥哥,你怎么一剑就让那家伙死了,要是我非得刺他个十剑八剑的不成,让他好好尝一尝这痛楚的滋味。” 云景也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得把他打个半死让,他监视我娘子!让他在暗中偷偷的鬼鬼祟祟!” 夏染忍俊不禁,“行了啊,你们俩,今天惹出来的麻烦也不小,我看那个博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思源用布缓缓地擦着宝剑,“他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再杀几场,有本事就直接来找我,我也不怕。” 夏染低声道:“咱们当然是不怕,可咱们要的不是不怕他,而是让他对咱们有所忌惮,最好是能让他再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让首野彻底对他死了心,我看今天首野对他不满,但还没有到达一定的程度,咱们得再加把火才行呢。”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夏染的话,落在苏南衣的脸上,苏南衣点了点头,“我赞同夏染的说法,我们和博满抗争,固然是不怕他,但是这毕竟是麻烦,与其让我们出手,不如让他们内讧,这样的话,既能消除我们的眼中钉,也能够打消隐患,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云景眨着眼睛,“那娘子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苏南衣笑眯眯的说:“我们些什么都不用做,拿着这些药材。先在院子里安安稳稳的呆着,我猜稍后赫马还会再送东西来,到时候送来的东西咱们就照单全收,如果有金银,咱就拿着,上街去好好逛一逛。” 思格兰的眼睛顿时亮了,“我喜欢逛街,而且还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这个最妙不过了。”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我看你就是一个小财迷,跟老修学的吧?颇有他的神韵了。” 思格兰扬着小脸儿,“那又怎么了?我修爷爷一贯奉行这种宗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花别人的钱,让别人心疼去吧!”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没过多久,赫马又来了,那几个托盘没少,反而又增加了两个,这一次除了金银,还有一些珠宝首饰,说是给思格兰的,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把匕首一口宝刀,虽然说及不上陆思源的宝剑,但也非常可以了。 推辞了一番,苏南衣勉强收下。 赫马见她把东西收了,心里非常的愉快,感觉自己的任务完成的挺圆满。 他看到桌子上的药材问苏南衣,“先生,这些药材可都用得上吗?您之前说要研制的药丸……” 苏南衣点头说:“这些有一部分用得上,其他的我要上街去看看,能不能买得到。” 赫马一听说她要上街去买,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儿,更没有揪着不放,心生欢喜,觉得苏南衣也不那么气人了,连连点头说:“那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跟在下说,无论是人还是车马,在下一定给您办齐了。” “这些都不用管家,放心,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会找您帮忙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压低了声音。 第七百九十三章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 苏南衣的声音一变的低沉,赫马的心就莫名其妙的跟着提了起来,有些许的紧张。 他忍不住伸长脖子凑过来,仔细听苏南衣说。 苏南衣问道:“那份通关文碟……” 赫马恍然大悟,急忙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来,双手递过去,“先生,这是您要的,都在这里了。” 苏南衣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的很清楚,而且章也盖得很明白。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东西收好,“如此,就多谢城主大人了,还劳烦管家给带个话,表达在下对城主大人的谢意。” 赫马见她这么客气,本来来时的忐忑消失于无形,满脸堆着笑,“先生客气了,小的再不济也明白,您这是为了城主大人。” 苏南也笑了笑没再说话,赫马也识趣的告辞,带着人往回走。 他心里暗暗的想,这位先生可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感觉高深莫测,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以为他会揪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放,怒气冲冲,送东西也不会这么顺利,可没想到人家大人大量,过去的事就没有再提,甚至连个冷脸都没有给,实在是让他很意外,也很佩服。 相比起博满那张臭脸,臭脾气,实在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跟着首野多年,又是心腹,自然也能够猜测出首野的心意,这位先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首野一定起了拉拢的心思,就算不能收为己用,等到将来,如果能在墨铎的身边有一位关系亲近的人,那对首野来说,也是极大的助力呀! 赫马做到心中有数,对苏南衣言越发的恭敬,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他带着人往回走,一抬头,看到博满正在不远处安排防卫,有心调转方向不和他对上,但又觉得自己并不理亏,有什么可回避的,就在这一迟疑的瞬间,博满也看见了他。 赫马挺直了腰杆儿,面无表情。 博满则忍不了,心里的火气,还有那个手下的死,都在此时从他心里翻腾出来。 他大步的走了过来,冷笑着说道:“呦,管家大人,这是去哪里了?又去讨好,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去了?!” 赫马一听他这话心里就不痛快,似笑非笑的说:“首领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也是奉命行事,城主大人让我给人家送东西赔礼道歉去,我哪敢不去?说起来,今天的事儿也是首领大人惹出来的吧,我现在是为了谁讨好人家,首领大人心里没数吗?” 博满一听这话就差点儿炸锅,眉毛一挑,“赔礼道歉?什么赔礼道歉?老子什么也没有做错,用得着你去赔礼道歉?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丢老子的脸,打着老子的名义,我可不认你这个账! ”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赫马,手指戳着赫马的胸口,“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死死的记住,千万别忘了,我的那个手下尸骨无存,全部都是拜你所赐!这个仇,我早晚有一天会找回来。” 赫马向后退了几步,微微皱眉,博满这手指跟小铁条一样,而且用了十足的力气,戳的还真是挺痛。 他伸手掸了掸胸口,和博满对峙,“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首领大人,让您如此生气,至于你的手下,那是死有余辜,这不是我说的,是城主大人说的,让他尸骨无存,也是城主大人下的令。首领大人如果觉得不服气,大可以去找城主大人理论,犯不上在此威胁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至于说是拜我所赐,这我就更不敢承认了,说起来,如果不是首领大人下令,想必你那个手下也不会干出那种蠢事,更不会被人发现,如果不是你同意了让他下场去比试,他也不会被人一剑就穿了喉。” “如果他没死,那他现在应该活蹦乱跳的在这府里上窜下跳,东游西荡,或者是跟在您的后面当一条狗,做一个奴才,而不是现在尸骨无存。我只是把他的尸首奉命拖了下去,而您,才是他真正致死的原因呢,首领大人,您,可千万要记住了呀!” 赫马这一番话犹如火上泼了一桶油,把博满的火气激到了顶峰,他抬手啪一下就给了赫马一个耳光! 赫马被他抽了个正着,差点栽倒,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嘴角流出血,感觉牙齿都有些松动。 赫马舔了舔嘴角的血,慢慢的擦了擦,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首领大人这是何意呀” “何意!有什么何意?老子愿意!想要给你一个教训,你他娘的就得受着,明白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狗奴才!” 博满说完,手掌扒拉了一下赫马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大步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赫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的冷意闪了闪,又慢慢隐去。 博满,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他们俩这边发生了冲突,被思格兰看了个正着,她踮着小脚回到院子里,笑眯眯地对大家说道:“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刚刚外面开打了!” 云景立即附和着问,“谁和谁打起来了?” “你们猜!”思格兰还卖起了关子。 夏染漫不经心的说:“还能有谁?无非就是赫马和博满呗。” 云景瞪大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夏染摊了摊手,“这还用说吗?这两个人从来都是针锋相对,别看那个赫马表现的势弱,其实上一点亏也不肯吃,我猜,他也是故意的激起博满的火气,看来,咱们多了一个同盟呀。” “同盟?你的意思是说,赫马也想让博满栽跟头吗?” 云景眨着眼睛,手托着腮,“我感觉他们两个之间确实气氛有点不太对。” 苏南衣轻轻笑了起来,“恐怕不只是想看博满栽跟头那么简单,这位管家可是想着要博满的命啊。” 夏染挑眉,“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呐,就等着看戏吧,这个博满早晚得玩完,我看他是犯了重怒,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 云景的眼睛里冒出小星星,“哎呀,这话说的好有道理啊,晶晶癖,你是怎么想出这么有哲理的话的?” 夏染被一串彩虹屁拍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得意的眉飞色舞,“那是,当然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陆思源冷冷的打断,“这是他说的话吗?这是古人说的吧?” 夏染清了清嗓子,翻了个白眼儿,“你这个家伙,让我得意一会儿会死吗?” 思格兰捂着嘴笑了起来,凑到苏南衣的身边,“苏姐姐,咱们什么时候上街去啊?” 苏南衣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忍不住了,行啊,咱们现在就去,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她换了身衣裳,把那封通关文碟也放好,肩膀上搭了一个小包袱,脸上又扑了一点儿深色的粉,整个人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思格兰一脸的疑惑,不知道她唱的这是哪一出,“苏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第七百九十四章 愿者上钩 云景看到苏南衣的这副装扮也有些紧张,拉住她的手说道:“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要和我们分开吗?不管我们了吗?景儿不要和你分开。” 苏南衣有些哭笑不得,眼看他当了真,急忙安慰,“景儿放心,我不是走,哪里也不去,而是今天出门有一件事情要做,大家过来,我和你们都说说清楚。” 事情都交代完毕,众人分成了三拨,一起出门,上街之后按照说好的分头行动。 苏南衣独自一个人,云景和夏染一起,鲁思源带着斯格兰。陆思源和思格兰负责四处打探消息,查找程阳的行踪。 云景和夏然也跟着找,但是他们俩距离苏南衣的位置不会太远。 一边逛街一边找人,街上的人似乎少了一些,军士们时不时的路过,看起来个个神情严肃,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们一出现半条街上的动静就会小声许多,等他们走了之后,人们又开始低声的议论,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有苏南衣他们心里清楚,地牢中的人消失不见了,假首野现在应该心急如焚,假的就是假的,他最担心的,就是真的首野忽然之间出现,指责他是个冒牌货。 不过在最初的慌乱之后解了手,也也慢慢的镇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他和首野长得一模一样,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他的声音神情都是一致的,更何况,现在首野双腿不利于行走,即便是现了身也不是他的对手。 整个城主府有都在他的手中,他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所以,在最初的严格审查之后,他就吩咐军士们不可再像之前那么扎扎呼呼,要外松内紧。不能让人看出慌乱来。 另一方面,他也和三小姐那边把关系打好,有了三小姐的支持,他的胜算就又多一分。 今天苏南衣上街,不是为别的,就是寻找程阳。 她猜测着程阳现在住在那种破地方,又不能自己做饭,他每天都需要吃东西,别的可以不解决,饿肚子肯定不行,所以她逛的地方多是卖吃的这里小店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走着走着,云景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有和程阳很像,他立即就和夏染低声说道:“你瞧,那个人是不是?” 夏染仔细一看,还真的是。 云景喜出望外,心里很是激动,“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娘子。” 夏染从袖子里拿出一粒药丸,那是苏南衣给他的追踪丸儿,他手指轻轻一弹,就粘在程阳的袍角上。 云景让他盯住人,他急忙去通知苏南衣。 苏南衣得到了消息,看到程阳进了一家小吃店,也拍拍身上的包袱跟了上去。 苏南衣现在的这副打扮,就是一个典型的蒙林人,而且是经过长途跋涉的那一种,和原来的形象大不一样。 她走到程阳在的那家小店,程阳果然十分警惕,眼角的余光都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苏南衣操着一口纯正的蒙林口音,对店老板说道:“老板,来几个饼!要快一点儿,我还急着赶路呢!” 店老板十分热情,打量了她几眼说道:“小哥,急着赶路,看样子已经走了很远,这是要去哪里呀?” 苏南衣腼腆的一笑,“我要去京都,找我大哥,他来了信说给我们家添了一个小侄子,这可是大喜事,我爹爹立即让我去看看。” 店老板也跟着恭喜,“呦,添丁进口,这可是好事儿啊!” 苏南衣连连点头,“是呀!是好事,所以我得赶紧走,不能耽误,越快越好。” 店老板麻利的给她包了几个饼,还多给了她一个,“那,这个给你,恭喜你了,希望你一路平安。” 苏南衣喜出望外,露出憨厚的笑意,“那多谢老板了,你真是个好人!” 店老板嘿嘿的笑,又嘱咐她说:“这里距离京都千里迢迢,而且现在也不太太平,听说出入还要有通关文牒,你去官府拿到了吗?” 苏南衣点了点头,拍了拍了小包袱,“我拿到了,您放心吧啊。” 苏南衣拍包袱的时候,就注意观察着程阳,果然,程阳的眉心跳了跳,眼睛看着她的小包袱,若有所思。 很明显,就是想打她包袱里东西的主意。 苏南衣假做不知道,拿上饼再次向老板道了谢,背着小包袱就往外走,程阳匆匆忙忙的付了钱,也跟在苏南衣的身后。 不远处,云景和夏染也跟了上去。 走来走去,苏南衣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程阳忽然从后面冲上来,假装没有看见她,碰了她的肩膀一下,苏南衣没有防备,肩膀上的小包袱也掉到地上,包袱也散开了,里面有些东西还掉了出来,程阳一眼就看见那份通关文牒,心头一动。 苏南衣边揉着肩膀一边埋怨,“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走路不看着前面呢?你看看!你给我撞的,好痛啊。” 程阳低下头急忙道歉,“对不住,是我不小心,没有看见,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吧。” 苏南衣撅着嘴没有吭声,程阳急忙帮她收拾起东西来,看到那份通关文碟想伸手去拿,又怕被苏南衣发现。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他灵机一动,拿出一块碎银子来,手指一弹,碎银子咕噜噜滚去了一边。 他故做惊讶的说道:“哎呀,那一块儿银子滚到那边去了,是你的吧!快去捡回来! ” 苏南衣一头雾水,伸手去捡银子,趁着这个功夫,程阳快速的把衣服下面的通关文蝶揣进怀里,一颗心还在飞快的紧张的跳。 好在苏南衣也根本没有发现,一心只在那块儿碎银子上,程阳帮她把小包袱三下两下的包好,一股脑的塞给她。 “给你!” 苏南衣接过包袱,也没有顾上打量他,“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程阳也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牵扯,反正通关文谍也已经到手了。 他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身,然后趁着夜间赶紧溜走。 他头也不回的跑了,脚步停都没有停一下,苏南衣目光转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 既然这么想走,又把机会给了你,希望你可以抓住这次机会,能够通关成功,别最后功亏一篑,枉费这么多人花心思帮助你。 她又看了看京都的方向,不知道现在京都的情况怎么样了,不过,度拙的日子恐怕是不能再安稳的过了。 程阳虽然算不上是一头猛虎,但可以算得上是一条毒蛇,而且还是一条疯了的毒蛇。 只要让他回到京都去,势必就会掀起不小的风浪,有他在京都里搅和一阵子,就可以大大的缓解这边的压力。 只要首野和墨铎达成协议,一同发兵,那大局就算是定了。 希望这一切都可以顺利,别再出什么差错。 第七百九十五章 意外突发 这时候云景和夏染也跑了过来,站在苏南衣的身边问道:“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看着那小伙子好像是跑了。” 苏南衣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小包袱,“放心吧,一切顺利,那家伙自作聪明的把通关文碟已经偷走了,还给了我一块银子。” 三个人哈哈大笑,晃晃悠悠的一起去逛街,和陆思源,思格兰汇合。 两人正在一边逛街,一边查找着程阳的身影,一见苏南衣他们,思格兰顿时看看左右一副警惕十足的样子,那副模样就像是刚出了洞的小老鼠,左顾右盼。 苏南衣忍住笑,走到她的身边,一脸严肃的说道:“小妹妹,我刚从外地来这里有什么特产呢?我想买一些。” 思格兰清清嗓子吞了口吐沫,左右看了看认真的介绍,“啊,有挺多的,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介绍?或者带你去买?” “好啊,”苏南衣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思格兰说着,领着苏南衣到了一边的小摊上,煞有介事的为他介绍了几种小点心。 苏南衣忍着笑好几次,都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 思格兰说完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看着他们,这才小声的对苏南衣说:“苏姐姐我们没有发现程阳,这家伙是不是根本没有出门?” 苏南衣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对她说:“不用找了,我已经见过他了,我放在包里的东西已经被他顺利的偷走了。” 思格兰舔了点头,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咬着嘴唇,“苏姐姐!你骗我!” 苏南衣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摸了摸她的头,“好了,走,咱们逛街去!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思格兰一听这话顿时又来了精神,眉开眼笑,把刚才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几个人一起逛街买东西,反正不是花的自己的钱,感觉逛的差不多了,正想着往回走,忽然从远方匆匆忙忙的走过来一个人,脸色有些焦急,看到这个人苏南衣和夏染顿时互相对视了一眼,心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来的人正是莫掌柜店铺里的人。 对方看到夏染停住了脚步,夏染对他递了个眼色,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偏僻巷子中,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急急的说道:“我知道不能够随便来找您,但是掌柜的也是没有办法了,今天一早,有几个伙计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乡。” 夏染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 撤出蒙林的事儿本来就是他说的。 本来打算的是,过年之后再撤出,但是莫掌柜的说,反正也是要撤,就不如让那些小伙计先往回撤,他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如早早的回去。路上加紧行程,没准过年的时候还能赶到家里。 夏染觉得这也可行,就让莫掌柜的做主。 “但是今天,派了一个管事的伙计去官府倒换文谍,可对方一去就没有回头。本来掌柜的也没往心里去,以为他是去买东西了,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回来,直到后来,有人把这个东西放到了店中。”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枚暗器来,上面还有一张字条,双手递给夏染。 字条上的字不多,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就是伙计在他们的手里,要想让人平安的回去,就乖乖的把店门打开,好好的做生意,否则的话,那就不只是要伙计的命那么简单了。 涉及到人命,莫掌柜无奈,若是夏染不在这里还好,既然他在,那就必须得知会他一声,所以派了人来给他交代。 夏染皱着眉头把纸条收起来,问道:“莫掌柜他们那还好吗?” 对方有些支吾,夏染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怎么了?莫掌柜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早饭过后,莫掌柜就有些不太舒服。他刚开始也没有太在意,只想着躺一躺就好了,可是,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大概是着急,所以就晕倒了,醒来之后体力不支,所以才派了我来给您说一声。” 夏染一听莫掌柜病了,再也按耐不住,“你怎么不早说?应该先说这件事的!” 对方支支吾吾的不敢多说什么,跟着夏染往外走,在巷子口碰上苏南衣,他低声说道:“莫掌柜那边出事了,有伙计被人带走,莫掌柜也生病了,我得赶紧去一趟。” 苏南衣听这话也有些着急,对云景说道:“景儿,你乖乖的先带着他们回去,我跟夏染去看看莫掌柜。” 云景也想跟着,但是看到苏南衣着急的神色,点了点头,不想给她添麻烦,“好的,娘子你放心,我回去乖乖的,不给娘子添麻烦,你早点回来。 ” 苏南衣点了点头答应,跟着夏染急匆匆的离开人群。 云景对陆思源和思源格兰道:“那咱们走吧!” 陆思源目光看看四周,“你先带着思格兰回去,我断后。” 云景见他这样也明白过来,“你是担心有人暗中盯着我们?” 陆思媛微微点头,“你也多加小心看,看有没有人跟踪。都小心一点为上。” 云景不敢大意,拉着思格兰往回走,思格兰眼睛也咕噜噜的转着,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陆思源跟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一手握着剑柄,眼睛看着前方,实际上周围的人和物都在他的观察之中。 本来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在走到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陆思远忽然一回头,看到身后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货郎。 小货郎也停住了脚步,和他四目相对,对方似乎没有预料到陆思源会突然回头,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没有躲,也没有逃。挑的担子走上前来。他穿着一身中原服饰,挑的担子上也都是一些中原来的小玩意儿,同心结,小坠子,绣的香囊,锦帕,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丝线,香膏,等等。 他挑了担子,在陆思源的面前停住,脸上笑眯眯的,“公子,给你的心上人挑几样吧!我这些都是现在城里最紧俏的东西,您在别处可买不到。 ” 陆思源低头看着他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淡淡问道:“那你这里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小货郎脸上的笑意更浓,言语间都透着几分自豪,“公子有所不无知,这些都是我的娘子亲手做的。” 陆思源没说话,顺手拿起一块儿锦帕来。上好的丝绸做的锦帕,其中一个角上还绣着一枝梅花,花朵绣的栩栩如生,仿佛有香气从花瓣上飘散过来,让人爱不释手。 “这块帕子绣的不错,也是你娘子绣的?” 小货郎点点头,“对呀,是我娘子的手艺,她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是给人家做绣娘的,绣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陆思源手指在那些花朵上掠过,“这种绣法是叫走针秀吧?” 小货郎点头,“对,没错,公子,你的眼光真好,要来一块吗?” 第七百九十六章 漏洞百出 陆思远拿着锦帕没有说话,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抬眼看着小货郎,对方依旧笑眯眯的。 陆思源缓缓说道:“你身上的衣服穿错了,腰带系的也不对,还有,这块锦帕用的并不是走针的秀法,如此好的丝绸用来做锦帕,能用这种东西的人非富即贵,放在一个小货郎的摊上不觉得太不对劲了吗? ” 话音刚落,陆思源的剑已经出了鞘,冷光一闪直逼像小货郎的胸口! 小货郎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早已经露了破绽,急忙往后就退,同时把后腰里的软鞭也拿了出来,缠上陆思源的宝剑,冷声笑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就多说无益,受死吧。” 陆思源紧抿着嘴唇,手上加大了力道,手腕一晃,冷光闪过之处,缠在剑身上的鞭子碎成了好几段。 小货郎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自己的鞭子也不是寻常的兵器,竟然在对方的剑下如此不堪一击。 他这一直愣的瞬间,陆思源的剑已经再次到了,他急忙连连后退,两次出手,他都后退,已经失去了先机,没过几个回合,他就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陆思源的对手,转身就要跑。 但陆思源已经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去就把他两条手臂往后一拧,紧接着摘了他的下颌骨,就算他的嘴里有毒牙,也没办法自尽了。 这一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小货郎心头猛的一沉,意识到这次完蛋了,这是遇上了高手啊! 他叫苦不迭,却根本没有办法说话,只能等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陆思源,但陆思源丝毫不为所动,根本无惧他的眼神。 “顺便跟你说一声,你的中原话说的的确不错,但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货郎心头一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是同伴中说中原话说的最好的,可是对方却依旧能够听出他的破绽,而且还一眼就能够看出他这身服饰有穿的不对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陆思源压着他往回走,云景和思格兰也急忙迎了上来,“真的有人跟踪?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陆思格摇头,“应该没有了,把他的小货担子也拿上吧,以免有人追上来搜查踪迹。” 云景点了点头,和思格兰过去,两个人把小货担子也一同带了进来。 把人压到云景所在的院子,陆思源沉着脸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说实话吧。 小货郎把眼睛一闭,一副不看合作的样子。 陆思源不耐烦的说:“我可没有什么耐性,你如果不肯合作,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死的方式有很多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方式,那就更多了,你愿意试试哪一个?” 小货郎的眼皮颤了颤,但依旧没有要合作的意思,陆思源手里拿着宝剑,慢慢的走了过去。 苏南衣和夏染没有片刻的耽误,迅速去了莫掌柜那里,好多人都在院子里站着,满脸的焦虑。 二掌柜看到夏染到了,急忙迎上来,正想要说话,夏染摆手,二掌柜又把话咽了下去,对围在这里的众人说道:“大家都各自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这里围着了,一会儿有消息,我会告诉大家的。” 夏染挑帘儿进了屋,屋子里光线昏暗,还拉着窗帘,他有些纳闷儿,这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二掌柜急忙解释说:“您有所不知,莫掌柜这病有些蹊跷,不能够见光,一见到光就眉头紧皱,似乎像是被光灼伤,十分痛苦,所以这才……” 夏染心里咯噔一声,回头看了看苏南衣,苏南衣也听得清楚,她走到床边仔细的看了看。 莫掌柜正躺在床上,他长得本来就瘦,此时看着更瘦了一些,两腮都凹陷了下去,嘴唇青白,嘴角都起了皮,眉头紧紧皱着,眼睛也紧闭着,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刻了一些,他双手紧握,有时候还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苏南衣伸手给他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他的瞳孔,低声对夏染说道,“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其实在听说莫掌柜的病症如此奇怪的时候,夏染的心里就有些猜测,现在听苏南衣证实,他的心里莫名冒起几簇怒火,他心里很清楚对方,这是冲着他来的,莫掌柜不过就是替罪羔羊,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闭店的事情。 但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夏染把火气压下去,“有什么办法吗?不会出问题吧?” 苏南衣看一眼莫掌柜,“你放心,我有办法,只不过毒好解,这背后下毒的人你要花些心思抓住了,否则的话,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莫掌柜的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像年轻人,即便是解了毒,身体也会受到一些损伤,再者,谁能知道下一次对方会不会直接下死手呢?” 夏染的目光微闪,透出几分冷意,你说的对,这事儿必须立即解决,“这里交给你,有问题吗?” 苏南衣摇头,“没问题,这边交给我,你尽管去忙你的。” 夏染叹了口气,“多谢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苏南也苦笑了一下,“应该是我连累了你才对,别这么说,否则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夏染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个人尽在不言中,谁也没有再多说,夏染转身带着二掌柜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事儿交给了苏南衣,她随身都带着解毒的药丸儿,拿温水把药丸化开,让莫掌柜把药水喝下去,老人家现在处于昏迷的状态,她只能耐心的往下灌,好在这毒并不是什么奇毒,莫掌柜身体素质平时也不错,中毒的时间也不长,解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 药水喝下去,苏南衣又拿出一瓶药水,抹了一点在他的鼻子底下,还有几处要紧的穴位。 没过多久,莫掌柜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紧紧皱着眉头,眼睛缓缓睁开,模模糊糊看到眼前有一个人影,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楚,但是入目之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苏南衣笑了笑,“莫掌柜,您别担心,您的毒已经解了,夏染也来了,现在正在外面查您中毒的事情,我在这里照顾您,您感觉怎么样?” 莫掌柜瞬间清醒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苏南衣急忙安抚他,“您别担心,也别客气。好好的养身体才是。” 莫掌柜有些激动,“实在是麻烦您了,老朽愧不敢当。” 苏南衣摇头,“您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好好的养身体,夏染才能够放心的去查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线索。或者是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情,您跟我说说,或许还能够为夏染提供一点思路。” 莫掌柜的目光会被闪了闪,嘴唇抖了几下,垂下眼睛没和苏南衣对视,低声说道:“没,没有什么异常,大概是我自己不小心吧!” 苏南衣立即意识到,他没有说实话。 第七百九十七章 怀疑都指向一处 苏南衣心里顿时闪过好几个念头,莫掌柜饱受中毒之苦,现在说起中毒的原因,他却有些躲闪,他应该是已经知道,或者是察觉到什么,而且这个下毒的人多半和他关系不错,所以他才想着这也遮掩不想说实话。 苏南衣没有再继续追问,既然他不想说,现在再追问也是没用,何况他更应该好好的休息。 “既然是这样,那您就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莫掌柜有些着急,“我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那个被抓走的伙计……” 苏南衣安慰道:“这些您都不用担心,夏染已经来了,他会处理这些事情,您还不放心他吗?” 莫掌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抿着嘴唇靠在枕头上,气息有些喘,“好,好,东家来了,那我就放心了。” 苏南衣又让他吞了两个药丸儿,“您中了毒,虽然说现在解了,但也会感到身子疲惫,精神不济,还是以休养为主,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莫掌柜面露歉意,“真是麻烦您了……” 苏南衣摇摇头,让他躺下休息,然后轻步出了房间。 夏染正在院子里让二掌柜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大家都怀揣着各种心思,有的知道莫掌柜生病了,有的还不太清楚,表情各异,谁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夏染回头看到苏南衣,急忙大步过来。 苏南衣看一眼屋里,“不用担心,莫掌柜的毒已经解了,现在正在好好休息,我问了他关于中毒时的事情,但是他明显不肯说。” 夏染眸子一缩,“你的意思是说,他知道是谁下的毒?” 苏南衣略一迟疑,“就算是不清楚具体是谁,也应该有所察觉,我猜,应该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人,否则他不会不肯说。” 两个人正在说着,小武从外面跑了进来,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的看着夏染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夏染摸了摸他的头,为他擦去额头的汗,心思微动,把他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今天早上,你有没有和你莫爷爷一起吃饭?” 小武点点头,“有啊,我一日三餐都和爷爷一起吃的。” “那你想想,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是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小武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人来过,就是正常的摆了饭……”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二掌柜来过一次,让爷爷签了一个字,说是稍后撤出的时候需要用到的。” “签字?” “对”,小武回答,“二掌柜的还不小心把墨给洒了一点。” 夏染的心头微动,闪过一个念头,他不想去承认,但是又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后来呢?” “后来?后来,爷爷给他签了字,他就拿着走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来过?你们今天早上吃的早饭和以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对了,我昨天晚上说想吃小包子,爷爷就让人今天早上准备了,二掌柜的拿着笔墨来签字的时候,一并带了过来。” “那你吃了包子吗?” 小武点头,“吃了啊!” “你爷爷吃了吗?” “也吃了呀!” 夏染手指轻轻点着额头,两个人都吃了包子,小武没事儿,但是莫掌柜却中毒了,那就应该不是包子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方面出了岔子呢? 苏南衣在一旁问道:“那你们吃包子是在墨洒之前,还是在墨洒之后?” 夏染不知道苏南衣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感觉一定很重要,急忙盯住小武。 小武被他两个弄得有些紧张,吞了一口唾沫说,“就是在墨洒之后。” “那墨洒到了莫掌柜的什么地方?” 小武不加思索的说,“就是在手上,当时我爷爷用帕子擦了擦。” 苏南衣拍拍小武的肩膀,“包子吃完了吗?” 小武摇头,“还没有。” “那快去给我找一个来,记住,别让别人发现,明白吗?” 小武答应,转身跑出去。 夏染问道,“你也觉得是包子的问题?” 苏南衣沉吟,“目前还不能断定,但是我感觉……只是一种感觉吧。或许稍后你再问问莫掌柜,也许他会愿意跟你说。” 正在说着,二掌柜进来说道,“东家,人都到齐了。您有什么要说的,请过来说吧。” 夏染此时又改变了主意,看着他说道,“我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就是东家,你跟他们说吧,我在一旁看着就好。” 二掌柜有些懵,“我要跟他们说什么?” 夏染挑眉,“莫掌柜生病了,有的人已经知道,为了稳定他们的心,你不应该说几句吗?还有,那个伙计目前还没有回来,这件事情应该也走漏了消息,你不应该叮嘱大家要格外小心,最近出门的时候不要单独出去,要结伴通行吗?” 莫掌柜听出他语气里的质疑和一丝的恼怒,顿时有些窘迫,低着头说,“是,东家,我明白了。” 夏染沉着脸走到窗前,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那些人的反应。 二掌柜按照夏染所说的意思和众人讲了几句,夏染看着众人的神色,在听到莫掌柜生病的时候,有几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更多的人是关切,又说到安全问题,众人都有些紧张不安,身在异国他乡,本来就没有什么安全感,谁会愿意以身犯险? 夏染现在的心情也很乱,外面的人有十几号,他透过窗子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几句话说,众人又退去。小武从外面跑进来,袖子里藏着两个包子,递给苏南衣,这是早上吃剩下的,苏南衣拿着包子进了屋,让夏染看住门口,他进去检查。 没过多久,苏南衣又从里面出来,夏染立即转头看着她,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南依缓缓的点了点头,夏染的心顿时一沉,火气瞬间冲到了头顶。 他走过来低声问,“什么毒?” 苏南衣叹了口气,“严格的来说并不算是毒,只是在里面加了一种东西,我还要查一下洒在墨掌柜手上的墨汁,如果墨汁里有我猜测的东西,那就说明,莫掌柜就是由此而毒发。” 夏染拧着眉,“你的意思是说,墨汁里也加了东西,两者相遇就会产生毒?” 苏南衣沉默着点头,表示默认,夏染咬牙切齿,“行,行啊!在我的眼皮底下,居然敢动这样的手脚,真是长本事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这是动了怒,“你打算怎么办?” 夏染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办?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容忍!我必须要当面问他,不用给他面子。他的脸面在我这儿也就不值什么了。” 话正说着,二掌柜又进来了,“东家,事情已经办妥了。” 夏染转身看着他,目光沉静,一言不发。 二掌柜只觉得他这目光包含了很多的东西,让他心头不由得有点发颤,后背莫名其妙的就有点儿泛潮,冷汗滚动。 第七百九十八章 他的嫌疑最大 二掌柜感觉到心里不安,也发觉夏染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一颗心在胸口七上八下,觉得是不是刚才的表现不好,让夏染不满意了? 他是二掌柜,这里除了莫掌柜,还有账房先生就是他了。 莫掌柜现在病了,他应该挑起大梁来。他暗暗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表现的确不怎么好,这下要怎么往回找补呢? 等了半晌,也不见夏染说话,他勉强按捺住心里的忐忑,挤出一丝笑意来,“东家,不知道您还有什么吩咐?我刚才和大家说了,务必保证安全,至于没回来的那个伙计,我打算派几个伸手好的去官府那边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说完观察着夏染的神色,又继续说,“另外,我想着能不能先把店开起来,先保证咱们的人安全,或许一看到店开了,对方会派人过来试探,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他们的人抓住,只要手里有了筹码,就会变被动为主动了。” 直到他说到这里,夏染才缓缓的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着现在就开门做生意?” 二掌柜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是这个意思,但是还没有和莫掌柜商量过。” 夏染短促地笑了一声,“他现在身体不好,恐怕没有心力去管这些事情。” 二掌柜有些为难,他一时摸不准夏染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像莫掌柜,和夏染打交道并不多,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东家究竟是什么脾气秉性。 他正在胡思乱想,想让夏染问道,“今天早上你让莫掌柜签的什么字?” “哦,就是店里需要的一些过关卡用到的东西,还有伙计们要回去领的川资路费,以及发的一些礼物,每次过年的时候,莫掌柜都要发放一些,鼓励大家来年好好干活。” 这的确是人之常情,夏染也清楚。 “嗯。”他点点头没再追问,“那包子呢?是从哪里拿的?” 二掌柜觉得莫名其妙,夏染的话题跳跃的很快,一下子从签字又跑到包子上,让他有点跟不上,他迟疑了一下,“包子?包子就是厨房里做的,正巧我要过来就一并带过来了。” 他这话说完,夏染一时没有开口说话,屋子里又陷入一片安静中,这静让人心里十分不安。 二掌柜感觉自己的冷汗冒了出来,他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太寻常,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隐隐感觉十分不妙。 终于苏南衣开口救场,“二掌柜,你今天早上带了笔墨过来,墨汁还在吗?” 二掌柜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又跑到墨汁上去了。 他想了想说,“在,应该在,我把东西都拿回去放在书桌上没有动。” “那能否让人把东西带过来?我想看一看。” 二掌柜的一头雾水,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点头,“可以。” 夏染看了看小武,让小武去拿。 小武也不明白,但他感觉事情很重要,一溜烟的跑了。 砚台很快拿了来,里面果然还有已经开始发干的墨汁,苏南衣往里面加了一点水,端到里面去。 没过多久就又出来,对着夏染点点头,夏染顿时一拍桌子,把手边的茶盏拨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声来得突然,二掌柜的吓了一跳,差点儿在原地跳起来,嘴唇哆嗦了一下,看着夏染问道:“东家,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您示下。” 二掌柜的和夏染虽然说不是那么熟,但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能傻到哪里去?他再反应迟钝也察觉出来夏染的心里有怒气,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夏染微眯眼睛看着他,“我就问你,你这个墨计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今天早上磨出来的。” “那你的墨计里和那个包子里为何会加了东西?你可知道,这两种东西碰到一起就会产生毒素?莫掌柜就是因此而中毒,你这心思可真是够灵巧的。” 二掌柜的脸色一变,突然转头看着屋里,“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对莫掌柜的下毒吗?” 夏染冷笑了一声,“不是我说,而是这两样东西都和你脱不了关系,你要怎么解释?” 二掌柜的深吸了一口气,看看自己的砚台,又看了看已经凉了的包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双手紧握,“东家,我知道这两件事情碰在一起任谁也得怀疑我,但是我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此事和我无关,莫掌柜的待我不薄,我为何要害他?” “杨志疯了,现在还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二掌柜的一愣,脸上浮现几分悲色,“我知道,我已经听说了。”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街上都传开了,二掌柜的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那你知道他为何会跟着你到蒙林来,又为何经常会到店里来吗?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吗?” 二掌柜的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东家的意思。” 夏染此时也不瞒他,把杨志的事情跟他大致说了一遍,=掌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苍白如纸,完全没有血色。 直到听夏染说完,二掌柜的都久久不能回神,完全处在一片震惊中,脑子里全是空白,嘴唇颤抖着,心在腔子里不停的跳,像被无数的惊雷击中,怎么也回不了神。 苏南也观察到他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她看得出来二掌柜的这副神色不像是假的。 本来她和夏染的想法一样,觉得二掌柜应该是因为杨志的事情才对莫掌柜下手,或者说,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串通好的,理应外合,但是现在看来,二掌柜似乎对杨志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这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夏染和她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正打算继续问下去,忽然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莫掌柜撑着一口气,手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一边喘气一边对夏染说道:“东家,不要再问了,这件事情,和二掌柜的没有关系啊。” 夏染见他出来,急忙起身扶住他,“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吗?” 莫掌柜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我要是再不出来,就该冤枉二掌柜了,这件事情真的和他无关。” 二掌柜的眼睛泛潮,抹了抹眼睛,急忙也快步走了过来,“真是对不住,莫掌柜!我也不知道墨汁里和包子里怎么会有毒,我真的不是想要害你……” 莫掌柜拍了拍他的手,“我明白,心里都有数,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吗?你也别怪东家。” 二掌柜的急忙摇头,“不,不会。我怎么会东家?这件事情的确是太巧了,是谁也得怀疑。就连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情由来。” 夏染扶着莫掌柜进了屋,回到床上地上,对他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如果您知道可一定得告诉我,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并不是指关乎到您的身体,甚至还有可能和伙计被带走的事情有关。” 第七百九十九章 另一个嫌疑人 莫掌柜听了夏染的话,微微一愣,身子也僵了僵。 夏染立即意识到,他的确是知道些什么,急忙趁热打铁的说道:“对方显然就是想着双管齐下,店里您生了病,没人主事,失去了主心骨,外面又传扬开伙计被人带走了,逼迫您开店,大家都人心惶惶。 ” “那时内忧外患,你想想,这会对店里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到时候别说是正常开店,甚至有可能会被人抢劫,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为那个人遮掩吗?” 莫掌柜的嘴唇抖了抖,身子有些松动明显是白夏冉说动了。他双手握住夏染的手,眼神恳切,“东家我能不能请求您一件事儿?” “你说。” 莫掌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想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所以,请东家不要责罚他,更不要对其他的人说起。我知道这些这个要求有些不太合理…… ” 莫掌柜的声音低下去,大概是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夏染沉着脸没有说话,苏南衣在一旁轻轻的踢了他一下,让他先答应下来,具体的情况再看看毕竟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拖不得。 夏染最终点头答应,“行,莫掌柜,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多加追究,但是你要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掌柜非常感激,“东家,其实在中毒的时候我就有所觉察,收到那封信之后,心里就基本上明白了,对我下了毒的人……应该就是负责厨房的阿三。” 夏染对这个人真的是毫无印象。 阿三? 莫掌柜点了点头,“他也是一个苦命人,一辈子无儿无女,那个被人绑去的伙计是他的亲侄子。我猜想着,就是因为他侄子被人绑走,他才对我下手的,平时他人挺不错,话不多,办事也牢靠,厨房那边的事交给他,都办得妥妥贴贴,咱们这个店里都是中原人,吃不惯这边的饭菜,都是自己来做,现在闭店比较闲,以前忙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够吃上饭,等到年节有时候甚至是通宵忙碌。” 夏染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这些情况他都知道,因此每次见到各家掌柜也都再三叮嘱,别的方面他不管,在饮食方面务必要按照大家的口味,让伙计们都吃好。 一方面是身体健康重要,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远在异乡,有时候那一口吃的就可以慰藉满心的乡愁。 莫掌柜继续说,“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阿三负责的厨房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永远都温着我们要吃的东西,或是一碗浓汤,或是一口热粥,有时候哪个伙计无心的说了一句想吃家乡的什么,第二天保准能够吃得上,因此大家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也非常尊敬他。” 夏染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苏南衣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听起来这个阿三还是挺不错的。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喜欢,这已经很了不起。 莫掌柜有些痛心,“我在想他也是左右为难,想了半天的,如果不是知道了他侄子被人绑走的消息,他一定不会这样对我,所以,他是有苦衷的,我就豁出这张老脸,为他求个情,还希望东家能够原谅他。 ” 莫掌柜是苦主,深受中毒之苦,人家都不打算追究,按说夏染就不应该再追究什么,只是,夏染轻轻笑了笑,“莫掌柜,您的心意我明白,也很能体谅您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事关店里的生意,我就不能不问,不管究竟他是因为什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必须得问个清楚。” 莫掌柜点点头,夏染说的话他也无从反驳。 苏南衣在一旁分析,“莫掌柜,夏染说的对,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您中的毒很有些意思,需要墨汁里的东西和包子馅里的东西加在一起,才能形成毒素,您想,如果阿三在包子里做了手脚,那单凭这一点是不能够让您中毒的,可偏偏墨汁里也加了东西,就这么巧?那在墨汁里加东西的人会是谁呢?我想单凭一个阿三,做不成这件事儿,您觉得呢?”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莫掌柜的脑子里忽然一闪,对呀,他的心都落在阿三的身上,忘记了墨汁的事情。 “那是不是说明阿三也是无心的?” 苏南衣看了夏染一眼,这个还不能下定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阿三叫进来,好好的询问一下。 夏染又让小武出马,让他去把阿三叫过来,但别说什么事儿,别让阿三起疑。 趁着夏染吩咐小武的功夫,苏南衣似无意的问道:“莫掌柜,您刚才说阿三无儿无女,这是怎么回事?” 莫掌柜脸色闪过一丝尴尬,苏南衣看的清清楚楚,越发觉到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 莫掌柜吭哧了一会儿说道:“他之前在宫里做过事。” 话点到为止,苏南衣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在宫里做过事,那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太监,没有生儿育女的能力。那个被绑着的伙计,就是他们家的独苗,也难怪他会如此紧张。 只是……苏南衣在意的不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这个阿三以前在宫里做事的时候,她的心头莫名的一动。 此时夏染已经吩咐完,回来看到她的脸色又察觉到气氛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苏南衣摇了摇头,莫掌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问起阿三,阿三以前是在宫里做事。” 夏染恍然大悟,看着苏南衣走到窗边,跟过去小声问,“怎么了?没事吧?” 苏南衣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也没什么,就是总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正在说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小武带着阿三来了。 透过窗子,苏南衣看到和小武一起走过来的那个人,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中等的身材略微有点儿胖,身上穿着蓝色的棉袄,腰间纱的带子袖口挽起。露出一小节白色的棉布。看起来干净清爽。 他微微欠着身,有点儿圆肩,头上戴着帽子,脸是淡淡的古铜色,眼角和额头满是皱纹。 苏南衣一见到他,脑子里轰然炸响,很多本来已经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事情,突然之间,又闪现出来,毫无征兆的,如同巨浪一般,奔涌到他的面前,把她吞没,让她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 苏南衣僵着身子,手指扶着窗台,不知不觉间用了很大的力气指尖儿和指甲都泛起白色,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阿三,目光随着他的走动移动,好像要把他看到眼睛里去。 她这番神色落在夏染的眼中夏染,心头顿时一沉,察觉到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阿三和小武已经到了外间,眼看就要挑帘进来,小武在外面说道:“阿三到了。” 夏染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外面等着。” 第八百章 那些惨烈的往事 夏染这一句话,小武和阿三在外面止住了脚步,苏南衣也回过了神。 他抬头对上夏染担忧的眼神,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夏染关切的问道:究竟怎么了?“” 苏南衣看了一眼门外,隔着帘子仿佛都可以看出阿三的轮廓,那条影子,渐渐的和她记忆当中的贴合在一起。 那一年,苏南衣和顾西成一起去赈灾,随行带的人不多,只有几个护卫和两个医童,除此之外,就是顾西宸带的一个贴身太监。 自从顾西宸对苏南衣表白之后,他的身边就再没有过女子,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别的什么,反正都换成了男的,护卫自然是男的,连身边伺候的都成了小厮或者是太监。 苏南衣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个贴身的太监叫于公公,他和顾西宸的生母关系不错,据说是同乡。对他们母子也十分的忠心,所以顾西宸但凡外出,需要人伺候的时候,一般都是由他跟着。 因为顾西宸的关系,于公公对苏南衣也非常好。 苏南衣也从来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内侍太监就看不起他,更没有把他当奴才看,呼来喝去,而是把他当成一个长辈。 赈灾本来就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情,他们还来不及休息就又被召回,回城途中,可谓是劳累不堪。 偏偏就在那一夜,忽然有强盗来犯,那一晚上苏南也感觉到特别的疲倦。平时在外过夜十分警惕的她,居然睡得很沉,等她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杀到了面前。 眼看着刀光逼近,是于公公挡在了刀前,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看着于公公倒在血泊中,苏南衣才猛然惊觉,大声叫着顾西宸,顾西宸也满身是血,冲到她的帐篷里,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大惊失色。 纵然苏南衣再不情愿,于公公最终还是伤重不治身亡。 随着这件事情的发酵,很多本该水到渠成的事情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有了其他的走向。 比如说,顾西宸本来和苏南衣说好,这次赈灾成功回京之后,他就公布开他们的关系,并向皇帝请旨,要和苏南衣订婚,娶她为妻,让她名正言顺。 但是遭遇了这件事情,先不说,他们俩已经没有了这份心情,皇帝听说之后也大为震怒,尤其是于公公身为内侍太监。为救苏南衣而死,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到底是代表了皇家。 别说允许她和顾西宸订婚,就连给苏南衣赈灾有功的赏赐都削减了几分。 但当时苏南衣并不在意这些,她自责的是,于公公因自己而死。 按说苏南衣已经见惯了生死,身为医者,她救活了很多人,但是无力回天的也见过很多人丧生。 可是,于公公终究是不同的。 她已经把于公公当成了长辈,家人,而对方又那么死在她的面前,她却无能为力,这份自责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很长时间都郁郁不安,那段时间更是很少出门。 而顾西宸也因为这件事情让皇帝不满,很长时间自顾不暇,看她的次数也很少。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永远不会再提起,特别是苏南衣重生以来,她心心念念的除了父母的安危,就是云景的病情。 至于找顾西宸复仇,她需要等到回京之后,治好了云景,羽翼丰满给再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像于公公这样的人,他已经不会再去想起,可谁知道,就在今天,这异国他乡,忽然之间,这样一张脸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那些过往的事情忽然就呼啸而至。 没错,这个阿三和于公公有同样的一张脸,虽然时隔很久,但是苏南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苏南衣不相信什么两个人长得很相似的那一种说法。 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那因为常年弯腰低头而导致的圆肩,都无一不在告诉她,眼前这个阿三,就是于公公。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转头迎上夏染关切的目光,低声说道:“这个阿三是来自宫里的。” 夏染点头,“我知道,刚才莫掌柜已经说了。” 苏南衣眼睛盯着他问道:“那你知道,他原来在宫里是跟着谁的吗?” 夏染摇摇头。 苏南衣继续说,“他是顾西宸的人。” 夏染眼睛豁然一睁,脑子里激荡着全是苏南衣的这一句话,一时也说不上话来,他也惊得不轻。也就明白了刚才为什么苏南衣会有那样的反应。 然而苏南衣还在继续说:“更为奇怪的是,当年我是亲眼看到这个阿三死的,而且就死在我的面前,还是为了我去死的,是不是很可笑?” 夏染眯着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苏南衣仍在继续,“的确是很可笑啊,就因为他的死,让我没有了心情,而顾西宸也说。把向皇上请旨给我们赐婚的事情暂时放一放,我当时还感觉如释重负,毕竟一条人命当面,谁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就这么跨过去订婚。更何况,因为这件事情,先皇也十分的恼怒,那时候即便是提了也是碰钉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夏染听得咬牙切齿,没错,那个时候顾西宸一直强调他要低调,不作事则已,一做事就是要成功,把好的一面展示给先皇。 他可真是步步为营,用尽了心思。 苏南衣短促的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谁说不是呢?他什么都算计到了,估计这位阿三的死也在他的算计之中,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的沉,恐怕也有他的手笔。 ” 显而易见的,顾西宸并不想娶苏南衣,也没有想着要和他长久的在一起。 一方面给她画的大饼,描述的美好的未来,另一方面在暗地里筹划,不惜用这种血腥的事情来阻挡这一件事情的发展。 夏染沉默半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苏南衣再次笑了笑,“不用安慰我,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只不过是突然想起来,觉得有些意思罢了,现在我们要弄清楚,这个阿三是怎么死里逃生,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或许应该说,他究竟是死里逃生,还是当初就安排好了,以死遁逃,跑到这里来又展开一番其他的新谋划?” 夏染的眉心跳了跳,“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阿三当年假死,是有目的的,离开来到这里,是另有所图?!” 苏南衣盯着帘子看着上面映出来的阿三的轮廓,“谁知道呢?得问一问才能清楚啊!” 夏染的呼吸也有些粗重,这件事情的确扑朔迷离,超出他的预料,本来以为阿三只是一个在厨房里做饭的,可能为了自己的侄子而铤而走险,但现在看来并非这么简单。 如果当年他是假死,又好巧不巧地跑到夏染的铺子里来,还刚刚好就是在蒙林。 这么多的巧合连接在一起。 可偏偏,夏染和苏南衣都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第八百零一章 这是畏罪自杀吗? 夏染迅速的冷静下来问苏南衣,“那你打算怎么做?和他挑明吗?” 苏南衣样沉思了片刻,“暂时先不用,把他叫进来,问问今天的事儿,其他的随机应变。” 夏染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莫掌柜,莫掌柜见他们俩站在窗边低声说了许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觉得,事情好像朝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走。 夏染让小武带着阿三进来。 阿三先看了看莫掌柜。见他脸色不好,急忙快走了几步,“掌柜的,您怎么样了?听说您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莫掌柜勾嘴唇,微微笑了笑,摇头没有说话。 夏染和苏南衣观察着阿三脸上的神色,此人眼中满是担忧,说实话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究竟是真是假,不得不说,这个阿三的演技还是挺不错的。 夏染也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的问道:“今天早上的包子是你做的?” 阿三转头看看,他并不认识夏染,一时没有回答,收回目光,又看看莫掌柜,莫掌柜点了点头,“这位是东家派来的,问你什么,如实说就是。 ” 听说是东家派来的人,阿三表现出几分恭敬,如实回答道,“没错,包子是我准备的。” “那包子馅儿,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 阿三再次点点头。 夏染把那个放着凉包子的小碟拿了过来,往他面前一放,“那既然如此,你给我解释解释,包子馅儿里都放了些什么?” 阿三微微愣了一下,听得出夏染话里有话,“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这包子馅儿里放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正是因为这种东西,才让莫掌柜生了病。” 阿三大惊失色,急忙回头看了看莫掌柜,“这……我并没有啊,都是和平时一样的做法,这个包子也不是我第一次做了。” 他说的要去看小武,“这包子不只是莫掌柜吃了,小武也吃了,莫掌柜昨天吩咐我的时候说是小武想吃,所以我把包子馅调的略微咸了一些,因为我知道小武的口略微重一点儿,如果我的包子有问题,那怎么小武没事呢? ”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也是你聪明的地方,难道不是吗?这种东西放在包子里,如果单独来吃的确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如果碰上另外一种东西那就变成毒了,所以我才说你的心思足够巧,可以利用这种方式,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阿三脸微微的涨红,像是很生气的样子,“这事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要说是我害了掌柜的,除非拿出证据来,我……我为什么要害掌柜的?” “因为你的侄子呀,因为你的侄子被人抓走了。对方以性命相要挟你屈服,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阿三脑门上的青筋也迸起来,“我没有,我知道我侄儿被人带走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掌柜的,掌柜的在,我侄儿才能好好的被救出来,如果掌柜的有什么闪失,那谁去救我的侄儿?这点道理我还是分得清的。” 不得不说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苏南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来,可是对方义正言辞,眼神并不躲闪,一双眼睛里除了急切,倒不像是心虚的样子。 苏南衣缓缓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包子馅儿里的确有其他的东西,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有人趁你不备动了手脚,你做包子的时候,可有其他的人去过?” 阿三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我做包子馅儿,无非就是用了几种东西,和平时没有区别。今天早上做的时候……” 他思索了片刻,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有些不可置信,想说又缓缓的闭上了嘴。 夏染把他的这番变化看得清清楚楚,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尽管说来。” 他似乎还有些犹豫,夏染又继续说,“如果你不说,那现在最大的嫌疑就是你,你必须得给我说清楚,包子馅儿里的东西是哪来的?” 阿三听着这些也有些慌神儿,苏南衣说的不错,不管怎么说,东西的确是在包子里发现了,他是唯一的经手人,如果他不承认,也是肯定不行的。 他用力的抱住头,伸手在头顶上抓了抓,一副苦恼的样子。 “你尽管如实的说,如果能够证明不是你,我也不会为难你,我的目的在于把事情查清楚,你懂吗?” 夏染一边说一边看着他,观察着他的神色。 最终阿三忍耐不住,皱眉说道:“是二掌柜的,二掌柜去过,他还催促我要快一点,说今天掌柜的有很多事情要做。 ” 又是二掌柜。 夏染看了看莫掌柜,莫掌柜也有点儿意外,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包子的问题,怀疑到阿三的头上,还以为冤枉了二掌柜,可是现在又牵扯到二掌柜,而且墨汁也是在二掌柜的房间里发现的,那么,现在最大的嫌疑就应该是二掌柜了。 看起来,还是有必要把二掌柜的叫来问一问。 夏染看看小武。小武立即明白,转身去找二掌柜的。 刚刚二掌柜的就在外面,他的事情还没有了,随时等待着夏染叫他,想必很快就能够叫进来。 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来送来,苏南衣隐隐约约感觉到几分不妙。 她走到屋门口,正在往外看,忽然看到小武着急忙慌的从院门口跑了进来,一张小脸儿煞白。 苏南衣就预感到应该是出事了,果然,小武跑了进来,一把扶住她,嘴唇哆嗦的说道:“不,不好了,二掌柜的,二掌柜的死了……” 夏染也从里面挑帘出来,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小武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到底年纪还小,再加上上次亲眼看到两个小伙伴被杨志给杀害,心里的阴影还在,恐怕这一次二掌柜的死相也挺惨的,又一下子刺激到了他。 苏南衣让夏染别再追问,急忙派人过去看看。 夏染刚说要派人,苏南衣心头一动,“不用了,我亲自过去看。”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夏染,一定要把阿三看住了,无论如何,就算是阿三和此次的事情没关系,当年的事也得问问清楚,夏染立即明白,让她放心。 本来夏染也想追过去看,但阿三在这里,莫掌柜也在这里,还有受了惊吓的小武,他只能派了两个人,跟着苏南衣去二掌柜的书房。 不知道二掌柜的什么时候回了书房,书房的门半开着,窗子开着一条缝隙,一线阳光从外面投射在地上,照着二掌柜的尸首。 他瘫倒在地,眼睛还睁着,七窍流血,嘴唇发紫,手指甲也有些发黑,周边还有一些挣扎过的痕迹,由此可见,他是服毒而亡,死之前还挺痛苦,挣扎了几下子。 这难道是……畏罪自杀吗? 第八百零二章 请君入瓮 如果说是畏罪自杀的话,一切好像看起来顺理成章。 二掌柜和自己的侄子杨志互相勾结,早就串通在一起,杨志忽然身死,二掌柜新仇旧恨一起算。 一方面想着给自己的侄子报仇,另一方面又想着能够从中捞点好处,所以就和绑架伙计的人串通,理应外合。 他悄悄的把东西下到包子里,又在墨汁里也下了东西,两者相互作用,最后变成了毒,毒倒了莫掌柜。 一切也都说得通,理起来也挺顺,但苏南衣总觉得,未免有点儿太顺了。 她身后的两个人看到这种情景,也有点儿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们,“你们先出去,守住门口,不要让其他的人进来。” 两个人点了点头,走出门。 苏南衣把门关上,她围着二掌柜的尸首转了转,从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拿出一副特制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 又拿出一把锋利的造型奇特的小刀,蹲在二掌柜的尸首前,嘴里喃喃道:“你究竟是怎么死的,让我来好好看看,你可要争点气,别死了都被人利用。”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夏染在莫掌柜那边等着苏南衣的消息,可是一等不回来,二等还不回来,夏染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每件都超出他的预料,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苏南衣出什么意外,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苏南衣重要。 他看了看小武,小武已经恢复的差不多,问了问他当时的情况,小武一五一十的说了,到了院子里没有看到二掌柜,就去他的书房找,结果推门就看到二掌柜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早已经死了。 夏染心里想要是这么简单,苏南衣也早该回来了。 现在莫掌柜毒已经结了,就是有点虚弱,他不担心,唯一的就是这个阿三,必须得看住了,不能让这家伙跑了。 阿三现在垂着头。像个木头人一般,站在角落里不说话也没有动静,丝毫没有了存在感。 夏染眼珠转了转,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喝口水吧。” 阿三抬头看着夏染递过来的水,受宠若惊,急忙双手接过,“多谢,多谢!” 夏染放缓了语气,“你也别怪我,你的嫌疑的确挺大,毕竟包子是从你那里出来的,问一问总是应该的,如果冤枉了你,到时候自然会还你清白。” 阿三嘴唇颤抖,有些激动,“真的不是我,不过我有嫌疑,我也明白的,我愿意配合调查。” 夏染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喝吧,在这儿休息一会儿,陪一陪莫掌柜。” 阿三点点头,捧着杯子把水喝完。 就在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没有发现夏染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杯水当然是加了料的。 有了这杯水下肚,就不怕他阿三跑,他想跑也跑不了。 这边儿留下小武,让他关注着动静,又叫了两个护卫在外屋里守着,夏染这才急匆匆的赶去二掌柜的书房。 到了院子里一看,书房的门口,左右各有一个人,正是他派给苏南衣的那两个。 两个人看到他急忙拱了拱手,夏染问道:“人呢?” “在里面。说是让我们把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 夏染心头一颤,就知道此事绝对不简单,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敲门,会不会打扰了苏南衣的思路,忽然听到门声一响,苏南衣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染观察着她的脸色,急忙上前问道:“情况怎么样?” 苏南衣微叹一口气,“服毒,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应该是畏罪自杀。” 夏染微微愣了一下,“那看起来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 苏南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往院外走,夏染跟在她的后面,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摆了摆手让那两个人下去,他这才按耐不住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是自杀吗?” 苏南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那个阿三呢?” 夏染低声说道:“你放心,我让他喝了杯水,水里加了东西,他跑不了。” 苏南衣看看四周,目光里闪着寒意,“等天黑,天黑给你演场大戏,会有结果的。” 夏染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事情还没完,应该还有其他的隐情,也压低了声音说,“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要准备什么吗?” 苏南衣略一思索,“安排人手,打开店门吧。” 夏染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着请君入瓮吗?” “总得要让对方现身,我们才能明白对方究竟是谁,现在人家连头尾都不露,我们想找人也没有地方找去。”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行,那咱们就打开大门,让我看看这尊大神究竟是谁。” 夏染回到莫掌柜的房间,和他一说,莫掌柜也表示同意,立即吩咐下去,让伙计们都各就各位,打开门做生意。 二掌柜的死讯,夏染也没有瞒着莫掌柜,莫掌柜听完,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情分,没有想到最后是这种结局收场,人各有命……人各有命啊!” 他低低的喃喃的说了几句,后面也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沉默着没有吭声。 外面的光线已经暗淡下来,院里院外点起了灯笼,虽然天晚了,但依旧就开了门,好多人也发现,纷纷进来买东西,这么长时间,大家看到店门重新开张,都是又惊又喜。 一时间顾客如云,来的人还真的不少。 苏南衣和夏染在偏房里看着,夏染皱眉,“来的人这么多,对方即便是来人,咱们也瞧不出来。” 苏南衣淡淡说,“放心好了,今天他应该是不会来的,哪怕就是来了,也只会远远的看着,向到店里来买东西的人打听,他不会只身犯险。” 夏染想了想,觉得也对,能够想出这种连环计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脑子不是个笨的,想来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开门,也会派人在暗中盯着,又怎么会以身犯险呢? 外面忙碌,苏南衣和夏染也算有功夫喘口气。 她写了一张纸条让夏染派了一个可靠的人送给云景,让他们几个不要担心。 没过多久,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前面的店门也上了门板,一切又都归于沉寂。 前厅里摆了饭,但苏南衣和夏染也没有什么胃口,莫掌柜吃了小半碗粥,也再吃不下,苏南衣又给他把了把脉,让他吃了几粒药,没过多久,他就沉沉的睡去。 苏南衣给他灭了灯,屋子里漆黑一片,和夏染也关上门出来,两人一起从后门慢步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刚走没多久,忽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远处掠来,直接越过了院墙,如一只轻巧的狸猫,声息皆无,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墙里。 他左右看了看,没人发现,然后轻手轻脚的轻车熟路,直奔向后院的某一处。 第八百零三章 竟然是她 那条影子闪得极快,看起来是轻车熟路,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的样子。 转来转去,转到了一个小院子里,看看左右无人,也没有走院门,直接越过了院墙,来到窗下,抬手在窗棱上敲了几下。 这几下很有韵律,像是一种暗号。 果然,没过多久,屋子里就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话,“谁?” 黑影没有说话,依旧在上面敲了几下。 紧接着,屋子里就亮起了昏暗的灯光,还有轻轻的脚步声,房门打开,那个人侧身从门中走进屋内。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说等店开张了,过两天再过来吗?” “无妨,我已经打听了那些到店里买东西的人,暗中的确是有人看守的,那又怎么样?来往的人这么多,他们也分辨不清,何况,他们此时的精力都放在前面,谁又能够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从后院进来。” “莫掌柜的毒已经解了。” “哦?竟然解了?是谁?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不过的确是解了,我也试探过,差一点儿就暴露了,幸好,有一个替罪羊,总算是有惊无险。” “莫掌柜无所谓,我并不是想着要他的命,他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只是想让内部生乱,逼他们尽快开张而已。” “那……那个伙计现在怎么样了?你也杀了他?” “呵呵,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你只要把这店里来往的人和事都记清楚了,按时向我汇报就行。让你潜伏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启用了,你也该发挥一下价值。”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声响,那人的反应也是迅速,抬手就熄灭了灯光。 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听觉更加灵敏,两个人在屋里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细细密密的,像是来了不少的人。 紧接着,就有火光亮起,火把一个一个占满了院子,把外面映的如同白昼。 火光从窗子里映射进来,照亮了屋内,也照亮两个人惊讶,紧张的神色。 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有人轻轻冷笑了一声,声音清冷,“我倒是不知道,阿三一个做饭的,还有什么样的价值啊?” 阿三听到对方点了自己的名字,脸色猛的一沉,伸手从床榻底下抽出一把钢刀,冷光闪闪的,映着他脸上一闪即过的仓皇之色。 他身边的人倒是迅速的冷静下来,偏头看了看阿三,眼中闪过几分恶毒,低声说道:“你现在的价值……就是助我脱身。” 阿三愣了一下,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见对方,已经气定神闲的走了出去。 他拉开了房门,整个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从黑暗中慢慢走出,外面的火光,一寸寸映亮了他的身形和脸庞。 苏南衣和夏染站在台阶下。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夏染微微愣了愣,苏南衣浅浅一笑,“三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谁也没有想到,从房间里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关键还是这个城中最有名望的女人。 三小姐。 别说其他的人,夏染都觉得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这究竟怎么个情况,一个是三小姐,一个是阿三,怎么就能搅和到一块儿了?这两个人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呀!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三小姐,她慢慢的走下台阶,上前行了个礼,“今天的事儿是我唐突了,应该先和大家说一声的,这个阿三其实上另有所图,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本来我想着把她哄住拿下,然后再跟你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阿三也跟了出来,正好走到门口,听到三小姐的这番话,脚步顿时停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她刚才说的那一句,“你现在的价值就是助我脱身,”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苏南衣笑眯眯地听着她说完,问道:“还有吗?阿三有企图,那他的企图是什么呢?你说所有的事情都是阿三做的,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二掌柜的呀,现在二掌柜的还畏罪自杀了。” 三小姐的目光闪烁,看了看周围那些举着火把的护卫,似乎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 她这种欲言又止的神色,让谁也看得出来,是想着让苏南衣摒退左右,好单独和她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苏南衣却没有如她所愿,“三小姐,有话不妨直说,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遮来掩去。” 四周的火光明亮,火把腾腾的火苗映着苏南衣明亮的眼底,闪烁着清冷的光,不带一丝温度。 三小姐的心也跟着跳了跳,她在脑子里迅速的把这份说辞想了又想,以防出现什么纰漏,终于,感觉没有什么破绽了,天衣无缝了,这才缓缓的开口。 “二掌柜的是被阿三嫁祸的,他悄悄的把东西加在二掌柜的墨汁里,然后又在包子馅儿里加了东西,可巧的是,二掌柜运气不好,去了一趟厨房,又把包子给烧了过来,所以这一切阿三就顺水推舟的推到了二掌柜的身上。 至于二掌柜的死,也不是什么畏罪自杀,是阿三听说,二掌柜被怀疑了,他在被人叫去之前,就悄悄的潜入二掌柜的书房中,在二掌柜惯用的东西上下了毒,二掌柜回到书房并不知情,结果就中毒身亡,在其他人看来,这件事情就成了二掌柜畏罪自杀了,而阿三也得以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 她字字清晰,说的在情在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描述的很清楚,让人寻不出什么错处。 站在门口的阿三,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眼睛睁了再睁,手里握着那把钢刀冷光闪闪的,映着他眼中的悲切,他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太过紧张而用力过猛。 苏南衣听完三小姐的话,对上三小姐的目光,三小姐的眼神坦然,但是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期待。 她在期待。 期待苏南衣会相信她的这番说辞,一旦相信了,她今天晚上就可以渡过危机了。 但是苏南衣的目光只是在她的脸上微微一掠,越过她直接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阿三。 阿三脸上的紧张和悲愤也清晰的落在苏南衣的眼中。 苏南衣低低的笑了一声,在这片寂静中,这笑声显得有些突兀,让人心头一冷。 “阿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三的脚动了动,迈步从里面出来,走到台阶上,三小姐偏偏头,目光看向他,这目光中含了警告,阴冷,还有狠毒。 阿三的脚步被这目光定住,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苏南衣再次笑了一声,看着三小姐,似喃喃自语,“那么,我应不应该相信你呢?” 第八百零四章 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 三小姐心头暗喜,觉得苏南衣这是动摇了,只要动摇就好办。 她立即趁热打铁的说道:“您当然能够相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现在就可以把阿三拿下。” 苏南衣看像脸色苍白的阿三,若有所思,“把他拿下?” “当然。”三小姐笃定的说。 苏南也看了一眼夏染,夏染一挥手,两名护卫上前就要抓捕阿三,阿三此时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做最后的挣扎,一头兽尚且还有求生的欲望,不可能束手就擒,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他手里的钢刀一晃,就要往上扑,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身形忽然又僵住,表情有些扭曲,似是在承受无尽的痛苦,手指哆嗦着,再也提不住钢刀,忽然之间钢刀像有了千斤的重量,哐啷一声,钢刀掉到地上,他手捂着胸口,喉咙翻滚,猛然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这个情况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那两个护卫也愣了愣,不过刹那之间又回过神来,上前把阿三双手扭到后背,拿绳子捆了。 三小姐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心头也如释重负,正想要再说两句,夏染走到阿三的近前,低头看着他,“是不是感觉经脉疼痛,一股子气在你的身体里乱窜,使不上力气?” 阿三艰难的抬起头,嘴角还带着血,脸色苍白的看着它,夏染笑了笑,“你喝那杯茶水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过,你能给别人下毒,别人就不能给你下毒吗?” 阿三的瞳孔猛然一缩,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随后又喷了一口血,哑着声音说道,“是你……” 夏染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承认,“没错,是我。其实这毒也没什么,我心软,没有当场要了你的命,只是给你下了这种毒,只要你不动歪心思,不乱用真气,不反抗,那自然就没有什么不会发作,可是呢,你偏偏非得走这么一条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阿三气的差点儿爆炸,他还心软?没有当场把自己给毒死了,难道这就叫心软吗? 夏染在一旁还贴心的提醒,“你现在最好不要动气,否则的话,毒性在你的身体里运行的更快,只会让你更加痛苦,到时候,就不是吐几口血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他说的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阿三也不敢尝试,只能合着眼睛,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三小姐也被眼前的事儿惊着了,勉强笑了笑说,“原来你们早就运筹帷幄,真是佩服。” 苏南衣转头看着她,“三小姐也让我很佩服,不过,我很奇怪的是,三小姐怎么会认识阿三呢?你又是怎么知道阿三别有所图包藏祸心? ” 三小姐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我是偶然得知的,这事说起来也算是机缘巧合,阿三上街去买东西的时候,正好被我府中的一个家丁看到。 他买的不只是食材,还有两种奇特的药,刚好我那个家丁也知道一点医理,这两种东西碰到一起就是毒药。所以,就回来跟我说了,我觉得此事有异,也知道杨志经常到这家店里来,觉得事非寻常,所以就找了个机会和阿三认识,一来二去取得了他的信任,所以……” 苏南衣点了点头,三小姐还真是用心良苦。 三小姐笑了笑,正想要说话,苏南衣又道:“没有想到,三小姐的身手也很不错,这一路上穿宅过院儿的,都没有叫院门,直接就越过了院墙,似乎对这里也很熟悉,应该不是头一次来了吧?” 三小姐的手指轻轻一颤,她倒是没有想到苏南衣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动向,连她怎么来的都看清楚了。 她原本以为,她是到了之后,苏南衣才带人进了院子,现在看来,是她判断错误。 关于身手这件事情,要怎么解释? 三小姐一时还真有些想不出来。 她沉默了片刻,硬着头皮说,“关于这件事情,之前隐瞒的确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是为了自保……” 她话还没有说完,苏南衣打断她,“三、小、姐。” 苏南衣一字一顿,每一个字似乎都从牙齿间磨出,带着几分狠厉。 三小姐听的毛骨悚然,立即感觉到不妙。 她还没有回答作出反应,苏南衣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似乎要透过她的皮肤,看到她的骨肉里去。 苏南衣微微勾了嘴唇,嘴角流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我是应该叫你三小姐呢,还是应该叫你陆逊?” 陆逊的头皮一炸,脑子里轰然一响,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苏南衣竟然一下子认出了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脚尖一点就腾空而起,苏南衣的速度却比他更快,手指按在腰间一扯,把软鞭扯了出来,抬手就缠上了他的小腿,用力往下一拖。 凌空而起的陆逊已经就这么被拖了下来,狠狠的摔到地上。 紧接着苏南衣跳过去,再次一甩鞭子,鞭子缠上他的脖颈,如同一条灵蛇越收越紧,连他的呼吸都变得越来越稀薄,陆逊双手紧紧握着鞭子,却根本于事无补,眼睛缓缓的睁大,但是他的脸却丝毫没有变色。 苏南衣冷笑了一声。 夏染立即上前,伸手用力一掀,把他脸上的那层伪装彻底的掀掉,露出一张憋的发红发紫的脸,正是陆逊。 陆逊的轻功不错,易容术也是堪称顶流,但是,他的身手着实一般,根本不是苏南衣的对手。 苏南衣命人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把手里的鞭子撤掉。 陆逊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哗哗的流,用力的咳嗽了半天,缓了好久,才缓过这一口气来。 苏南衣俯身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你这身易容的功夫真的是白瞎了,我还以为你能够在三小姐身边坚持很久,让我猜不透你想要干什么,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沉不住气,暴露了自己。” 陆逊抬眼看向苏南衣,他刚刚流过泪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如同星光潋滟,还真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诱惑。 他低声笑了笑,语气中竟然充满了威胁,“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那就识相的快点儿把我放开,否则的话,你应该知道,招惹了玄唐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夏染的眉头狠狠一皱,对于这个久负盛名的宗门,纵然他走南闯北,得到的消息无数,也感觉到十分的神秘,对这个宗门知之甚少。 在江湖上,越是这样的神秘宗门,就越不能小觑,他偏头看了看苏南衣,想要提醒她最好别做得太过激。 看着陆逊眉眼间的那几分得意,还有他语气中的威胁,苏南衣脸色果然变了变,忽然之间,仰头大笑,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把陆逊和夏染都给笑懵了。 第八百零五章 地狱无门自来投 听着苏南衣的笑,陆逊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苏南衣在笑什么,总不会是疯了吧? 夏染也有些担忧,低低叫了苏南衣一声。 苏南衣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让其他人都下去。” 夏染立即挥了挥手,几个护卫都退到院儿外。 院子里点起了灯笼,晃晃悠悠,光线不如从前,陆逊看着苏南衣的脸,心缓缓地提了起来。 苏南衣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陆逊恍惚间觉得,苏南衣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发寒,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你说你是玄唐门的人?” 陆逊点头,“那是当然,这事儿还能有假?”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的分舵在哪里?” 陆逊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这是绝顶的机密,根本不可能对外人说!” 苏南衣的目光从他的头顶一直到他的脚,来来回回的看了几次,陆逊只觉得浑身发凉,她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好像把他的皮肉都要割开。 陆逊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吐沫,呼吸都有些紧张了。 夏染在一旁看着沉默无声,他不知道苏南衣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要听到一个大秘密。 “玄唐门的门规的确有一条,不能泄漏分舵的所在之处,但是,接任务的时候也有几条铁规,而你,只凭着老修给你的一个暗号,还有他的几粒药丸,你就接下了这个任务,那我问你,你可有分舵主给你的令签?任务完成之后需要签回执,你可有玄唐门特制的纸张?上面有没有分舵主的印信?” 陆迅听到这几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神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南衣的笑声又凉凉的在他的耳边,“怎么回答不出来吗?还是说,你没有这些东西?或者应该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规矩?” 陆逊眼神微闪,“你胡说!我怎么会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为什么不回答?”苏南衣步步紧逼,“你以为堂堂的玄堂门只凭一个暗号吗?这其中的流程顺序你也能说的清楚吗?一五一十的如实说来! ” 陆逊被她最后的一声喝吓了一跳,眼神也明显有些躲闪,嘴唇颤抖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夏染的呼吸也有点儿紧,手缓缓的握了起来,玄唐门的规矩众多,他也曾经派人打听过去,根本没有头绪,可现在苏南衣却一条一条的,能说出这么多,这是巧合吗? 一边的阿三现在缓解了不少,微微张开眼睛,冷眼瞧着,似乎对陆逊的处境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谁让陆逊刚刚卖他卖的那么痛快呢?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逊狠狠瞪了他一眼,阿三又垂下眼去,不再往这边看。 这一个小细节,落在苏南衣的眼中,苏南衣缓缓抽出匕首,匕首的尖儿抵住陆逊的额头。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说不说?” 陆逊的眼中满是惶恐,“你让我说什么?” “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不是玄唐门的人?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苏南衣的话说完,四周陷入一片寂静中,陆逊的胸口一起一伏,连呼吸都放缓了,大气儿也不敢出。 雪亮的匕首在火光里闪着幽冷的光,一点温度也没有,尖儿又冷又硬,就那么抵着陆逊的额头。 陆逊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所有的想法都汇聚到那一点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眼睛直直看着苏南衣,仿佛在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等了半晌,苏南衣见他不回答,双手微微用力,陆逊此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喝了一声,“我不是!” 夏染额头也微微一松,苏南衣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似笑非笑,火光里犹如收割生命的女罗刹。 “那你究竟是谁的人?中原人,和阿三有联络,你从京城来吧?是谁的人?” 陆逊的眼睛豁然一睁,瞳孔犹如经历了一场滔天的海啸。 苏南衣也可能听说过玄唐门的传闻,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能够诈出他,这都不让他这么震惊,可是,苏南衣一张嘴就能够说出他是从京城来,问他是谁的人,这实在让他太过惊讶。 然而让他更加惊讶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苏南衣的声音,低低犹如来自地狱的呼唤,“你的主子……是不是姓顾?” 陆逊简直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脑子里轰然一响,像是被遭受了重击,好几柄大锤重重地砸在他的脑子上,浑身的骨头都有点儿发疼。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南衣,嘴唇微微张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其实他这副神情已经说明了答案,苏南衣可以肯定他就是顾西宸的人。 苏南衣痛快的笑了几声,“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连玄唐门这边的事儿都敢利用,能想得出,做得到!我真是佩服!” 她这话说的有点儿怪,陆逊完全摸不着头脑,“你……你……” 苏南衣的眼中浮现几分狠色,“今天是你自己撞上门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怪不得任何人,见到了阎王爷,要告就告顾西宸吧!” 陆逊还没有明白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头起了一阵的寒凉,感觉非常的不妙。 然而,心再凉,也比不住额头间渗入的那一丝凉意,他感觉有一点温热的东西,从额头上流下,迷糊了他的眼睛。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红色,在这一片红色的视野中,一切都慢慢变得模糊,唯有苏南衣眼中的那丝狠辣,恨意,决绝,在此时清晰无比。 他心里震惊却又茫然,不知道眼前的这双眼睛,为什么会这样的情绪。 然而,他却永远都不会再知道答案了…… 苏南衣收回手,刀尖上的血珠滚落,陆逊缓缓地倒地,一声没吭,就直接死了。 血不断的渗出来,流在他的额头上,流入脑后,渗入土壤中,一切都无声无息。 这一切就在阿三的面前展开,发生,阿三眼睛看着那些鲜血,浑身发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血流动的声音。 直到苏南衣站起来,他才猛然回过神,惶恐不安地看向苏南衣,目光缓缓地下移,落在她手里的匕首上。 苏南衣慢慢的朝她走过来,血珠不断的滴落,滴了一路。 阿三不自觉的收回腿,想着距离那点儿血远一些。 苏南衣看着他的反应,极慢的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一双眸子似乎在慢慢的变红,饱含着恨意,还有被愚弄的愤怒。 阿三在一片震惊里,清楚地听到苏南衣说:“于公公,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啊?” 第八百零六章 证明身份的证据 阿三感觉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头脑有些发晕,眼前有些发花,嗡嗡的声音在耳朵里不停的摇晃,让他有些发晕,好像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于公公,这个称呼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了。 他茫然的看着苏南衣,苏南衣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寒冷的刀光让于公公猛然又回过了神。 他倒出了一口气,身体不断的往后缩,“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于公公! ” 苏南衣笑了一声,对他的装疯卖傻嗤之以鼻,“怎么?当年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于公公,现在却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你的旧主子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难道不想回去和他相认吗?” 于公公疯狂地吞着唾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旧主,什么于公公!我根本不知道! ” 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反正事隔多年,已经无从查起,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他的过往,这些年,他掩藏得很好,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马脚。 面前的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不论是从哪里道听途说,反正不可能有真凭实据,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别人就不会知道。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苏南衣二话不说,手中的匕首就冲他挥了过来。 他猛然一闭眼睛,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预想中的痛感却没有来,反而感觉到有一丝凉意,只听得呲啦一声,身上的衣袍被割裂,露出赤裸的上身来。 在跳跃的火光里,他身上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苏南衣转到他的身后,眸子猛然一缩,虽然已经确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他身上的那一道伤口时,心头还是狠狠的一揪。 已经埋在岁月里的过往,那些以为不会再回想起的往事,忽然之间又都冲到了眼前,她感觉眼睛有些发涩,发酸,一股气更在了咽喉,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夏染大步走过来,轻轻拍了拍苏南衣的肩膀,无声地给她安慰。 苏南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她的刀尖儿在那处刀疤上轻轻划过,“如果你不是于公公,那你的这道伤疤是从何而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你以死遁逃,从此隐姓埋名的那条伤疤吧?你可真行,对顾西宸是忠心到了极致,为了他,宁可受这么重的伤,以死来逃脱,在这里潜伏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你到这家粮店来恐怕也不是偶然吧?” 于公公的呼吸急促,手指紧紧的握起,他现在被绑着无法动弹,若是可以动,肯定会心虚的发抖。 他没有想到,苏南衣会用这种方法来证实他的身份。 他咬了咬嘴唇,痛楚和血腥味儿让他努力的保持着最后的一丝镇定,他短促的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条伤疤是我在来蒙林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强盗,被他们砍伤的,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命大,没死成,就跑到这里来混口饭吃。” “我一时财迷了心窍,和那个家伙达成协议,想着逼莫掌柜尽快开门做生意。我本来没有想着要他的性命,就是想吓一吓他,让店里乱起来,等他过一段儿我再给他解毒。 谁想到你们插手了,我就不得不找一个替罪羊,二掌柜的平时就跟我不对付,我看他不顺眼,自然就由他来做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干的,我认!至于你说的什么于公公,我没有办法承认!” 他说到这里,一咬牙也全都豁出去了,“没错,我的确是没有生育的能力,但那又怎么样?我小时候家里穷,差点饿死,没办法,就想着入宫做太监,可没有想到,没有被选上,条件不符合就又被打发了回来。如果这也算是什么罪过,那我无话可说!” 听着他这一番强辩,苏南衣也没有反驳,缓缓地又转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和他对视。 这双眸子极其漂亮,黑沉沉的闪着幽冷的光。 于公公只觉得这双眼睛像是有些魔力,让人忍不住要深陷其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说实话,一定要撑住。 苏南衣盯了他片刻,缓缓说道:“于公公,你还记得苏南衣吗?” 这个名字一出口,于公公的脸色顿时变了,像被雷击中,他脸色惨白,刹那之间就失去了血色,整个人犹如一个被纸糊的假人,浑身颤抖,好像是失去了控制。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色,慢慢的勾起嘴角,笑容缓缓地放大,这一刻于公公的眼中看来,无比的惊悚。 他想往后退,但是身子僵住,血液也像是被凝固,冻成了冰,心跳都险些停止。 “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的假死,苏南衣难过了许久,自责了许久。而你,和顾西宸定下的计谋,无非就是想着利用那一次的事件,让她不能和顾西宸在一起,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王妃,因为什么呢?因为她一开始就只是顾西宸的棋子,不过就是他夺嫡大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棋子,两个字,从苏南衣的嘴里说出来,带着无尽的讥讽,像耳光一样打在于公公的脸上。 于公公的嘴唇颤抖,摇了摇头说:“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夏染在一旁忍无可忍,他知道,对于苏南衣来说,有关于顾西宸的一切,都像是旧伤疤在苏南衣的身上心里结了痂,又揭开,再次结了痂,再次揭开,无休止的反复,直到鲜血淋漓,永远不能愈合。 夏染大步走上前,用力的抓住于公公的脖领子,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耳光。 啪啪的响声在院子里特别的清晰,于公公被打的晕头转向,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流出鲜血。 “混蛋!!你们全都他娘的混蛋!这么多人合伙算计一个弱女子,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南衣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竟然如此对她!” 夏染气急败坏,每个字里都透出恨意,恨不能把于公公碎尸万段。 相比之下,苏南衣好像反而比他冷静的多,等到他打完还要打,苏南衣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夏染咬着牙,退到一边,又忍不住踢了于公公两脚。 苏南衣面无表情地看着于公公,“你身受重伤,被他藏到一个地方,对外谎称死了,养伤之后,就改名换姓来到蒙林,想方设法的进入粮店工作,这个粮店也并非是随机选的,因为它是夏染的产业。你潜伏在这里,等着顾西宸有朝一日启用你,让你发挥重要的作用。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中原人闭店,你已经传消息回了京城,而他给你的命令,就是查清这背后的原因,或者说……他支持的是度拙,对吗?” 第八百零七章 谁说临死的心愿一定要达成 于公公在苏南衣的质问中浑身发抖,眼神无比惶恐地看着她。 守了多年的秘密,隐藏了多年的身份,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在这一个瞬间被完全揭开,他连一丝侥幸都没有得到。 而对方是什么人,他都完全不清楚,没有一点头绪。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盯着苏南衣,不断的摇头,“不,不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什么于公公……更不认识大夏的皇帝。” 他说多错多,越是否认,越只能说明苏南衣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结果,也否认不了你就是于公公的事实,至于那个陆逊,应该就是在接到你的消息之后,从中原派过来的人吧?你们应该是在接上头之后想一起做点什么,可是他心高气傲,不愿意听你的,没几下就暴露了出来,还想着把你出卖自己保命,而你,肯乖乖的听他的话,无非就是因为你唯一的侄子被他掳走了,对吗?” 于公公的眼睛越睁越大,浑身颤抖不止,最后却突然之间冷静下来,浑身一瘫,像是泄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现在却算是明白了,对方根本就什么都知道,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不承认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他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无奈的点头,“没错,你说的对,他掳走了我的侄子。我不得不听他的。” 夏染咬牙切齿,“你就为了你自己的侄子干这么多坏事儿?!” 于公公沉默不已。 苏南衣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很正常啊,他侄子的命是命,在他的眼里是无比珍贵,是他们于家唯一的血脉,至于别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是可以拿来牺牲,拿来欺骗的。所以啊,你一点都不冤,陆逊出卖你,和你出卖别人,无视别人的生命,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谁也不比谁高尚。” 于公公被说的无地自容,更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苏南衣看一眼夏染,“去搜搜他的房间吧,或许会有什么收获。” 夏染进去搜院子里,只剩下于公公和苏南衣。 于公公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事到现在,我也不可能再逃走,你们也不会放了我。就让我死的明白吧!” 这话听着很耳熟,很多人在死之前都会有这样的说辞,想达到这样的心愿。 可苏南衣却不这么认为,谁说要死了,愿望就一定都要达成? 她没有那个义务,也不想让于公公如愿。 曾经的苏南衣已经死了,在她死之前,她可不知道于公公还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她一直都是愧疚的,那么凭什么在她死之前,她就有那么多不知道的真相,一直怀着愧疚的心情,而于公公在骗了她这么多年之后,还有资格说什么心愿呢?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苏南衣微挑着眉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于公公只觉得这样的目光锐利,想能看透他心中的想法,不禁有些不安,也有点儿惭愧。 为什么会惭愧?他自己也很奇怪说不太清楚。他总感觉面前这个人似曾相识,可是这张脸却又陌生的很,连声音也是陌生的。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心里的疑惑,一圈圈的放大,却又得不到解答,别提多难受。 正在僵持,夏染从里面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箱。 于公公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在看到小木箱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并没有惊慌,甚至连一丝丝的慌乱都没有,整个神情是镇定自若的。 夏染拿着箱子走到苏南衣的面前,“只找到这个箱子,有点儿奇特,其他的倒没有什么,不过……”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把手里的箱子来回翻腾了几个遍,这个箱子很是奇怪,四面都没有锁,就像是一个完整的木头块儿。 但是晃了晃,里面明明是有声音的,可见这的确是一个箱子,只不过是机关精巧,他们一时不知道从哪里打开罢了。 与此同时,这也说明能,在这种机关精巧的箱子里放着的东西,一定是十分隐秘而珍贵的。 夏染看了看于公公,威吓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于公公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劲头,“你就算是弄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话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下巴一抬,露出脖子,喉结上下滑动,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夏染气结,上前一步,正想揍他几下,解解气,苏南衣拉住了他的手臂,语气淡淡,“急什么?谁说打开这个箱子,一定要他出手了?” 苏南衣这句话不仅让夏染惊讶,就连闭着眼的于公公也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个人,四只眼都紧紧地盯住他她,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和神态。 夏染是又惊又喜,“真的?你有办法能解开?” 而于公公却是瞪大了眼睛,刚才的镇定自若完全消失不见,眼白都有些泛红,嘴唇微微的颤抖,生怕苏南衣真的能解开。 苏南衣把匕首收好,双手捧过那个木箱,放在手里掂了掂,里面的东西不重,“我猜应该就是一些来往的信件或者是令牌什么的,应该是顾西宸给你的吧?其他的人也不会让你如此受重视。” 苏南衣的手指在箱子上缓缓摩梭,这个箱子制作的极其精致,外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花团锦簇之间,有两只凤凰鸟,而顶上面却是一条盘踞的飞龙。 苏南衣的手指张开,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两只手的中指同时按住两只凤凰头,食指却攀上顶面的那条飞龙,一根按住龙头,一根按住龙尾。 就在顷刻之间,听到咔的一声微响,那个盒子已经改变了形态,就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龙和双凤缓缓的向里收缩,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层,好像是从里面缓缓升起来的,同时还有一把小小的锁,不过这把锁就普通的多了,除了是金的材质,倒也没有什么特别。 苏南衣手指拨了拨那把锁,对夏染道:“去找找他的身上,看有没有钥匙。” 夏染正在愣神儿,心里暗叹,这个盒子做的实在是精巧,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做上几个,把贵重的物东西收进去。 听到苏南衣的话,猛然回神去余公公的身上找钥匙。 于公公也惊得不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珍藏的箱子,竟然就这么让人给打开了。 眼看着夏染过来就要扒拉他,从他的身上找钥匙,他急忙原地挣扎,做最后的努力,但根本于事无补。 他没有想到箱子会有人打开,所以这把钥匙也根本没有藏着,随意的挂在他的腰间,和其他的钥匙放在一起。 夏染很快找到,一把揪下来,过来交给苏南衣。 苏南衣把钥匙捅进去,轻轻一拧,锁毫无悬念的被打开了。 第八百零八章 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罢了 苏南衣打开了锁,一把把锁揪下来扔到于公公的身上。 干公公的眼睛看着那把锁,金灿灿的光,似乎刺痛了他的眼睛,本来呆滞的他,忽然之间抬起头来,对着漆黑的苍穹“啊”大叫了一声。 声音悲愤苍凉,似乎从胸口里挤出来,让人听的耳膜都跟着不舒服。 夏染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苏南衣起连看都没有看,直接掀开了箱子。 和她预料的差不太多,里面是一叠的信件,还有几枚令牌。 信件上的文字,她一眼就认出那是顾西宸的字。 把那些信件翻出来,仔细看了看,这些信封还有上面的字,有一些变化,有的陈旧,有的很新,看得出来这些年一直没有间断联系。 最近的那一封,信封都很新,上面的墨也最黑,苏南衣把里面的信件抽出来迅速看了一遍,上面的字不多,但意思很明确。 先是问候了于公公,对他长久,在异国他乡潜伏下来的肯定,然后再说出具体的安排。 这也是顾西宸惯用的伎俩,先让人觉得被受重视,心头温暖,感激甘心情愿的为他所用。 苏南衣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露出几分讥讽,这种手段何其相似,也曾经用在她的身上。 下面的安排果然就是说要派一个人来,拿着令牌,还有一幅画。 纸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玄唐门的暗号标记。 至于这个暗号标记顾西宸是怎么知道的,信中没有交代,只说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让于公公在隐秘的角落画出这个暗号,说不定会有人上门询问。 同时,也让他和派来的陆逊,两个人一起合作,想办法让中原人的商店都正常运营起来。 当然了,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在蒙林有没有见过夏染,这些事情都一一的要查清楚。 苏南衣把信看完,在心里默默的想了想,算是把事情捋顺清楚了。 这个陆逊带着玄唐门的暗号过来,但是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在暗处画上这个暗号,就发现了老修画的暗号。 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让陆逊现身。 本来陆逊初来乍到,这里也想找一个稳妥的身份,毫不突兀的在这座城里扎下根儿来,可巧,老修就是送上来的机会。 苏南衣想起老修曾经说过,他是在城外的一处小树林中,听一些樵夫说,那里来了一个能人,她琢磨着陆逊最初的想法,应该是利用这些樵夫,到时候散播一些信息,打造一个无所不能的奇人的形象,然后再进入城中。 可巧了,老修拿着暗号来求助,陆逊当即就决定,改变了策略,跟着老修顺理成章的进城。 没有想到,竟然让他去了三小姐的府里,他应该是喜出望外的。 毕竟,一下子能够接近这城里声名显赫的女子,是他当时的计划中,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 高兴之余,他就有些冒进,让于公公赶紧和他一起合作,逼迫莫掌柜开店。 陆逊年轻,有时带着皇命而来,自然想着尽快立下功劳,以表示自己才能出众。 他应该也是有些小得意的,于公公在这里潜伏了这么多年,也只是潜伏,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而他一到,就轰轰烈烈地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得意忘形之际,他急着让于公公和他理应外合,于公公或许真的是看二掌柜不顺眼,又或者是二掌柜发现了什么,他就顺水推舟,让二掌柜做了替罪羊。 而他的侄子去外面询问过关文书的事情,被陆逊绑了,当然,他和于公公说的时候只是是理应外合,给莫掌柜逼迫,用自己的人当然是比较保险,他肯定也是再三保证过,不会伤害于公公的侄子。 可谁知刚到这里,就被苏南衣带着人给围了,顷刻之间他决定舍弃于公公的侄子而自保,他眼神警告,无非就是提醒于公公他的侄子还在自己的手里,如果他身份暴露死在这里,那他的侄子也就回不来了。 所以刚才于公公才会没有反抗,听他的话,直到眼看着自己真的要被人拿下,这才抽出刀来,想要搏一搏,却没有想到,最后引发了夏染不动声色给他下的毒,最终被捆了个结实。 转瞬之间,苏南衣把这些想了个清楚。 她看了一眼陆逊的尸首,冷笑了一声,这么看来,他死的一点儿都不冤,竟然冒玄唐门的人来招摇撞骗!玄唐门多年的名声差点就毁在他的手上,这样的人一刀戳死他,真是便宜他了! 她又看看于公公,于公公面如死灰,潜伏这么多年,刚刚被启用,却被人抓了个正着,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他现在全部的精气神都已经卸掉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夏染低声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如果这边的消息一断,顾西宸肯定会知道。” 苏南衣深以为然,顾西宸那个人本来就狡诈多疑对,很多人都不信任。这边的信息如果一断,他肯定会怀疑是出了什么事情,隔着千山万水,他肯定会宁可断绝联络,也不会再冒险联系。如果他真的再派人来,那还不定是哪年哪月的事情,谁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他? 反正苏南衣是没有这个时间,无论如何,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去京都拿到药材,解决云景身上的问题才是正经。 夏染偏头看了看于公公,说实话,他现在真想把于公公给弄死,可好像还不行,如果真的弄死了,那就代表信息真的断了,难道还要留着他? 这可真是不甘心。 于公公看着夏染脸色不断变化,眼睛有微微亮起一丝光,短促地笑了一声,“既然都被你们发现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如果你要是想着让我替你们写信假报消息,那还不如干脆杀了我。” 夏染噎了一口气,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就被这个老王八蛋给看出来了。 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儿左右为难。 苏南衣低着头把那些信拿到一边,手指扒拉着里面的几块令牌。 她语气冷淡,漫不经心的说道:“顾西宸对你不错呀,还给了你这么多块令牌,皇宫大内的,禁军的。调动边境队伍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身在蒙林,现在沦落成一个做饭的,拿着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顾西宸还会在这里给你搭建一座皇宫?还是说派出一队禁军来供你使唤?又或者说让你去统领边境的队伍?说起来好听,实际上不过就是几块没用的废铜烂铁罢了。” 于公公眼睛瞪得老大,喘着粗气呵斥道:“胡说!你胡说八道!这是皇上给我的!是无上的荣耀,这些是我的东西! ” 苏南衣嗤笑了一声,对他的这些话嗤之以鼻,“你的东西?可是现在,它们却在我的手上。” 第八百零九章 她亲手所杀 于公公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南衣,喉咙里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看他的样子,要不是因为被捆着,就要像猛兽一样扑过来,抢夺那个箱子。 面对他的怒意,苏南衣却无比淡然,“怎么?不服气吗?你不服气也没有用,现在这些东西为我所用。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派上大用场,至于你,也别以为你不合作,我们就没有办法。写信而已,只要字迹写的像,顾西宸也不会知道这边的人究竟是人是鬼,要想找个别的人恐怕不容易,可如果想找一个模仿笔迹的人,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夏染本来还在左右为难,现在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一拍自己的脑袋,“可不是嘛!瞧瞧我!被困住了,真是被这个老王八蛋气的不轻!” 于公公提在嗓子里的那一口气又瞬间退去,眼睛里的光又暗了,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也抓不住任何机会。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 他瘫倒在地,“那你想怎么样?” 苏南衣把箱子盖上,又交给夏染,慢慢走到于公公的面前,“怎么样?我没有想怎么样,就是想告诉你,做过的恶就要偿还,不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别人或许还有机会,但是对于你来说,半分也没有。” 于公公和她对视,心里无比震惊,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苏南衣会这么恨他。 每个字都充斥着无边的恨意,而且,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还有宫中的那些令牌,都认识得非常清楚。 甚至……连那个箱子都可以轻易的打开,这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 于公公心有不甘,巨大的疑惑在他的心底盘旋,“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南衣勾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更没有回答于公公的问题,手往前轻轻一推,于公公只感觉一把冰凉坚硬的东西,刺入了心口,好像……在他的心尖上跳了跳。 他缓缓低头,看到苏南衣不知何时又把那把匕首握在手里,而此时,那把匕首已经完全摸进了他的胸口。 他像是不无可置信,盯了半晌,又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头看着苏南衣,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眼里,带到下一个轮回。 他的嘴唇颤抖,发出不清楚的字符,没有人能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 苏南衣也没有理会,眼睛直视着他直到看着他眼底的微光一点点消失,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空洞。 四周有归于一片寂静,风声在耳边掠过,如泣如诉,苏南衣看着死去的于公公,好像又回到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 于公公扑倒在她的面前,用最后一口力气提醒她快点走。 这一幕,曾经在她的心里脑子,里徘徊过无数次,不断的回放,自责和后悔充斥着那段日色的黑夜,让她噩梦连连,始终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成为永久的遗憾。 而现在,这个人真的死了,而且还死在她的面前,为她亲手所杀。 这世界上的一切,随时都可能充满巨大的讽刺,讽刺曾经的她,讽刺今天的痛下杀手。 她用力的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夏染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南衣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他,“这里交给你了。” 夏染点点头,“放心,一切由我来安排。” 苏南衣也没有再问过夏染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她也不想再去管这些事情。 至于那个箱子,也交给了夏染,没有再拿回来。 夏染安排完,匆匆到前面找她,见她都在一人站在院门口,抬头看着天空。 苍穹如盖,星子闪耀,苏南衣的脸在幽暗的光线里,只有一条模糊的轮廓。 夏染正想上前去叫她,忽然天边的云飘动了几分,露出一线轻柔的月光,月光闪现,映着苏南衣的眼角,似乎有细碎的光芒。 她……是在哭吗? 夏染猛然一怔,脚步又豁然停住,心头怦怦的猛跳,像被人用锤子猛然砸了几下。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和苏南衣认识这么久,就算是两世,也极少见到她哭。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就连刚刚知道她是重生,而且是到了一个陌生的躯体里时,她都是冷静的。 对他说起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脸的淡然,包括说起天医府的灭门之后,她都没有哭过。 夏染都沉默在一旁,等了好久,没有过去打扰她。 是的,苏南衣一定是在撑,这么久这么久,她独自一人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跋山涉水来到异国他乡,却突然之间发现这么大的一个阴谋,而且对方还是故人。 这一时之间,让她无法承受也是在情理之中。 夏染想,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难以接受吧。 苏南衣真的承受了太多,夏染如鲠在喉,那种感觉,那种难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词穷,任何文字表达出来都是如此的苍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南衣慢慢的往这边走来,夏染反倒有些慌乱,他清了清嗓子,快步迎了上去,就像是刚刚过来一样。 苏南衣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说,“咱们回去吧!” 夏染急忙让人安排了马车,苏南衣看起来很累,疲倦的紧,也没有拒绝。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往回走,夏染看她靠着车壁,微闭着眼睛,烫烫的睫毛就像是休憩的羽翼,有时候还会微微的颤动。 他想起刚刚苏南衣无声哭泣的样子,她的眼泪,她的难过,感觉自己的心里又像在灼烧一般的疼,忍不住别开目光,胡乱的看向其他的地方,心情却依旧没有办法平静。 沉默中,苏南衣忽然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夏染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事顾西宸能,和谁说呢? 肯定是不能和云景说的,一是怕他担心,二来云景和顾西宸的关系…… 还有陆思源。 陆思源一切都以苏南衣为先,如果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陆思源一向最是冷静,可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暴怒起来,反而无法预料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明白的,对谁都不会说,那个箱子……” 苏南衣依旧没有睁眼,“就在你那里保管吧,需要的时候再说。” 她说着,眉头轻轻皱了皱,一股难以掩饰的厌恶,从眉头间流露出来。 夏染明白,她顾西宸的一切都下意识的感到厌恶反感。 夏染点头答应,心里暗暗盘算,其他的都还好说,哪几块令牌说不定哪一天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车子一路到了住处附近,没再往前走,送了一盒下来,从马车上下来开始步行。 刚一推开门,一条黑影立即向他们扑了过来。 第八百一十章 一开口就是杀招 苏南衣和夏染都吓了一跳,顿时绷紧了神经,但很快发现过来的人就是云景。 云景小跑着到苏南衣的身边,“娘子,你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欣喜和期盼,苏南衣一见到他,满身的疲惫顿时消散不少,握住他的手说:“景儿等急了吧?” 云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事,娘子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娘子的。” 夏染哭笑不得,但是看到云景这么真心的对苏南衣,又感到很欣慰。 云景小声的对两个人说:“我们还抓到了一个人呢。” 苏南衣立即来了精神,“是什么人?在哪儿抓到的?” 云景里边儿拉着她往里走,一边儿说:“是思源抓住的,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一边走一边把下午的事儿说了一遍,苏南衣认真的听着,和夏染互相对视一眼。 两人刚开始都以为,这个人和下午他们那边的事有什么关联,但仔细一听,好像又不是一回事儿。 三个人正在往院子里走,眼看着就要走到了,忽然前面来了一队人,为首的低喝一声,“什么人?干什么的!” 云景挡在苏南衣的面前,“是我们!你们要干什么?” 对方脚步不停,嘴里问道:“你们?你们是谁呀?” 云景刚想要回答,苏南依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对方明显就是故意挑衅。 来的人大概有七八个,手里都举着火把或者是灯笼,应该是府里巡逻的卫队,苏南衣他们就住在附近的,这些卫队应该很清楚,但是眼下非得这么问,摆明了就是故意找茬。 三个人默不作声,站在原处,对方也不再往前走,问道:“问你们话呢!什么人?报上名来!” 夏染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在这里住着,真他娘的受气!这算怎么回事儿?是人不是人的都想着过来踩一脚吗? 今天本来心情就不爽,现在被这么一挑衅,夏染的火气有些忍不住。 “想知道我们是谁,你过来看不就知道了。” 对方哼笑了一声,“问你们就回答!废什么话?如果不说,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侍卫都把刀拽出来半截儿。 这些响声,还有半刀上的冷光悠悠的反射过来,苏南衣微微眯了眯眼睛,夏染有些忍不住,就想要冲上去,云景的脸色也铁青,也想要上去和他们动手。 苏南衣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你们就动手吧!我们保准不反抗,只要你们动完手还能够交代的了。” 她这样不冷不淡不反抗,对方反倒迟钝了。 为首的人正是博满的一个手下,他当然知道苏南衣他们是什么人,不过就是借着灯光幽暗,假意说看不清楚,想借此机会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就是想着吓唬苏南衣他们,让他们服个软儿,好在博满的面前好好表现,争个脸,可没有想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哟,你还挺横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给我记住了,在这儿最好把尾巴夹起来做人,别到处招摇!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耍横做主!如果不听劝告,到时候惹了祸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说完狠话转身就想走,苏南衣声音冷冷的,“怎么个不客气法?要去喂狗吗?” 对方的脚步忽然一顿,要去喂狗吗…… 这话就跟刀子似的扎在他们的心窝子上,他们刚刚损失了一名弟兄,而且死无全尸,就是被喂了狗。 现在苏南衣说这话简直就是扎刀子打脸。 那几个人呼哧喘气,纷纷把刀都拔了出来,怒目注视着这边,苏南衣却并不慌乱,“来吧,冲过来吧,把我们剁了,也拉去喂狗,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 对方气的跳脚咬牙切齿,可无论怎么样,还真的没有敢再往前半步。 夏染冷笑,“真是一群胆小鬼。” 云景问苏南衣,“这是不是就叫色厉内荏呢?” 他们的声音都不小,对方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如同火上浇油,个顶个都暴跳如雷。 就在这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道清朗低沉的声音,“干什么呢?” 陆思源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口,手里的剑已经出了鞘,闪着冷冷的寒光。 这几个人立即回过头去,借着光线看到是陆思源,又看到他的剑已经出了鞘,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陆思源是怎么一剑要了他们兄弟的命,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陆思源的手底下,连一招都没有过上,可见实力相差有多么悬殊,就算他们再不满,再不服,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们对陆思源有一种从心底而生的恐惧。 陆思源提着剑慢慢往前走,他们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退,空气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陆思源面无表情地走到苏南衣的面前,“走吧!” 苏南衣勾了嘴唇笑了笑,跟着他往回走。 夏染看着那些人,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还抬了抬下巴,表情别提多么得意和轻蔑,那些人气得要炸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他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远处有人大步走来,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个人物。 “发生了何事?” 刚刚为首的士兵急忙跑过去,“首领大人!他们刚刚挑衅我们,而且我听说,今天他们还带了个人回来。” 苏南衣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来的人是博满,就知道这事儿善了不了。 她转回身静静的看着博满,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准备怎么办,其实苏南衣心底也有压抑的火气,于公公和陆逊虽然死了,但是她心底的郁闷和怒火却没有发泄。 本来想着自我消化,但是一进府门就遭遇挑衅,她也不想再忍。 夏染明显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同了,陆思源也偏头看了看她,微微皱眉,想说什么,苏南衣已经迈步走上前去。 博满听完手底夏染说的话,抬头看着苏南衣,“是真的吗?你们今天带回来一个人?” 苏南衣毫不犹豫的点头,“是那又怎么样,与你有何干?” 博满眉头一皱,大步走了过来,眼睛直视着她,我“是这里的防卫首领,你说与我有何干?” 苏南衣面对着他,丝毫没有畏惧,“我管你是哪里的首领,又负责的是什么,城主已经说过了,我们在这里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你几次三番的想要挑衅,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说的如此直接,像一把刀一样插了过来,没有一点花架子,一开口就是杀招。 博满愣了一下,眼睛里浮现暴戾,“你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我有什么不敢?你算老几?我到这里来为的是城主,是他请我们来给他治腿,若非如此,我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是你们求着我们!而非是我们强求要住在这里,你最好搞搞清楚!” 第八百一十一章 出手制敌 博满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南衣如此讲话,眯着眼睛打量她半晌,“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嗤笑一声,“什么意思?应该是我问问首领大人,你如此处处针对我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看我们不顺眼,那就去跟城主说一声,让他同意我们走,或者我们现在干脆就走,也不必有任何的交代,只是……” 苏南衣上前一步,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博满,她比博满要低上许多,看起来也纤瘦了许多,但是气势一点都不输阵。 四周的人看着,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呼吸,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说实话,我并不想就这么走,因为你,在这里说了不算,这不是你的府邸,如果是你有什么不测,就算是头断了,我都不会帮忙。我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来,也不会冲着你的面子走,所以,你最好在我面前收起你这一套!威胁恐吓,甩脸子,做给谁看呢?” 博满手底下的那些护卫听得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还没有见过谁敢这样和博满说话,就算是首野也没有过! 而面前这个容貌清秀,看起来纤瘦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大胆! 更让他们觉得惊讶的是,苏南衣言之凿凿,一点儿也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让人觉得,她真的有某种魔力,某种实力,敢和博满对抗。 博满听完这话,简直火气直逼上头顶,二话不说,忽然之间出手就奔着苏南衣抓了过来,他的手掌有力,呼呼带风,就像是虎爪一般。 云景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时刻都准备着出手,陆思源也丝毫没有懈怠,眼晴死死盯着,见博满情况不对,反应过来想要往上冲,但是苏南衣冷喝了一声,没有让他们插手,她身形一晃,独自对上了博满。 博满的那些手下,包括博满本人,都没有觉得苏南衣没有什么能耐,即便是会两下,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不足为惧,根本就不看好,甚至觉得,不过两三个回合,这一个纤瘦的人就得断胳膊断腿。 然而事情的结果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超乎众人的预料,苏南衣不但没有被博满击倒,反而越战越勇! 她的身子灵巧,招数灵活,身法变化诡异。 博满在她的面前根本讨不到半点的好处,一下都没有抓到她不说,反而让苏南衣击中了好几次。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被苏南衣击中的地方又痛又麻,让他差点儿大声的叫出来,他咬着牙拼命的忍着,嘴里都有了血腥气,脑门上也渗出汗来,心里越是着急,招数就越有些冒进,也有些乱了,不但抓不住苏南衣,反而让她步步逼近,他自己连连倒退。 他的那些手下看的目瞪口呆,说实话,跟着博满这么长时间,比武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博满输过,更没有见他输的这么狼狈不堪。 一时间,他们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忘了去思考。 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博满就要被苏南衣打倒在地,忽然听到远处又来了一队人,还有人高声喝道:“住手!都住手!” 博满听到这个声音,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知道来的人是谁,如果现在赢的是他,他当然不会希望此人来,可是现在他眼看着就要落败,他太需要一个台阶,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输给苏南衣。 他这么一走神儿的功夫,苏南衣可没有住手,已经一招又击了过来,他本来就有点招架不住,现在又一走神,这一下被打了个正着。 他一下子被打的噔噔噔后退了几步,根本收不住势,扑通一声摔倒,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的不重,却不知道压到了哪根神经,顿时感觉腰部以下都有些发麻,腿脚僵硬,想站根本就站不起来。 就这么狼狈的时刻,远处的人也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赫玛,他手里提着灯笼,后面是一顶软件,轿帘打开着,正是首野。 火光映着首野的脸,他的脸色阴沉,嘴唇也紧紧抿着,绷出一条锐利的弧线,看起来是气的不轻。 一双眼睛盯住地上的博满,在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时候,心里也诧异万分。 他接到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来,本来就是担心博满手下不知道轻重,把苏南衣给打了,那可就太麻烦了,一边在心里埋怨博满不懂事,说了半天根本就说不通,如同一头蛮牛,一边想着如何挽回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苏南衣就这么走了…… 他实在是头疼的很,感觉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需要顾及很多方面,可他自己本来就一大堆麻烦缠身,却还要处理这些破事! 他现在就特别后悔,不应该把博满给召回来,就应该让他在山里剿匪,甚至……让他一直回不来才好。 他自己也被最后的念头吓了一跳,但是有些念头就像是发了芽的种子,一旦冒出来,就很难再收回去。 怀着复杂的心情到了近前,发现局面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同,不禁有些愣住。 赫玛的心里有些得意,心说果然博满是在不断的作死,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拦都拦不住。 天知道他听说这个消息,知道博满和苏南衣大打出手的时候心里多么高兴。 他知道博满鲁莽,却没有想到能够鲁莽到这种程度,急忙报告了首野,匆匆忙忙的赶来。 虽然说看到博满坐在地上也有点意外,但是他还是高兴的,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提着灯笼,甚至还照了张博满,清晰看到他脸上的窘迫,愤怒,纠结成了一团,一张脸都有些扭曲,心里这个痛快立刻就达到了顶峰。 他忍住笑,故作惊讶的说道:“哎呀,首领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来来来我扶您起来!” 博满心里这个骂,明知道赫玛没安好心,是故意讥讽他,可是看到首野就在不远处,也不能多说什么。 赫玛说完真的就过来伸手扶他,可不知道手碰到了他的哪里,他顿时觉得疼痛无比,像有无数的钢针在扎一样。 这一下博满可就受不了了,猛然一甩赫玛的手,怒声骂道:“滚开?别碰我!” 他在一怒之下用的力气不小,但实际上对赫玛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是赫玛心思来得快,顺着他的势,就往地上那么一摔,手里的灯笼也落了地,噗的一声,就变成了一个火团,火光一亮,映着赫玛微微发抖的嘴唇,好像是摔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没有爬起来。 坐在轿子里的首野看得真真切切,他从惊讶中回神,立即火冒三丈,怒声喝止道:“博满!你究竟在搞什么?!”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首野这一声呵斥,四周都静了下来。 苏南衣退回原位,云景把她紧紧护在身后,眼神不断的询问她有没有事。 苏南衣轻轻摇头,示意他别着急。 那边的博满本来就觉得脸上无光,心里正在有火气不得发作,现在又被首野这么一呵斥,心里的不满和怨气达到了顶峰。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手下的人见他实在难受,急忙过去扶他,又被他一把推开,“滚开!老子不用你们扶。” 双腿和屁股又疼又麻,那种感觉让他几乎站不住,但博满紧紧咬着牙,死撑着一口气。 他面对着首野,高大的身材,逆着光,脸色本来就铁青,在黑暗中越发显得沉冷狰狞。 首野微眯着眼睛,感觉到博满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怨恨,心头微微一凛,浑身都紧绷起来。 倒在地上的赫玛连滚带爬,呲牙咧嘴的拐着腿回到首野的身边,虽然他自己像是很疼的样子,但依旧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首野的面前。 他这么一站,让博满越发生气,忍不住冷笑一声,“狗奴才!” 赫玛的脸上一红,有些发烫,但是他紧紧抿了抿嘴唇,梗着脖子说道:“无论首领大人骂我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城主的身边!狗就狗,奴才就奴才!我也认了! ” 他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博满忍无可忍,火气已经把他的理智烧成了灰,消失殆尽。 他伸手把腰间的刀拽了出来,刀光一闪奔着赫玛就看了过去,赫玛大惊失色,再怎么着也没有想到他会动家伙,而且还是在首野的面前动家伙! 他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脸色惨白,眼睛紧紧一闭,转身就扑倒在首野的面前。 在首野的角度来看,虽然赫玛很害怕,吓得都要死了,但依旧不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刀,替他能挡一阵儿是一阵儿。 其实赫玛也是有些身手的,毕竟在首野的面前,怎么可能贴身用一个完全没有武力的人?但是相比起博满来,赫玛的那点本事就不够看了。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首野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让赫玛来统领这些护卫的话…… 似乎也不错,至少他本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会狂傲嚣张,更不会功高盖主。 博满现在嚣张的没边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本事大,一天天的功劳累积起来的吗? 可是博满忘了,他的功劳无论再怎么累积,都不能高过城主去。 眼看的博满这一刀就要砍下来,首野怒声呵道:“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首野已经从身边抽出宝剑来抵挡了这一下。 首野的腿现在虽然不能动,但是在轿子里也挂了随身带着的兵器,平时都是挂在教室的角落里,不怎么用,没有想到今天竟然用上了,而且,是对着博满用的。 叮的一声脆响,两把兵器碰在一些半空中,闪了一道火花。 这个声音正在众人的耳中,又震颤在心里,博满的那些手下都觉得心头一缩,连呼吸都停了。 苏南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暗自冷笑。 夏染在最后边儿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着讥诮的光。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三个人一条心,黄土都能变成金。 由此可见,三个人同心是多么困难了,而眼前这三位,首野,博满以及赫玛,明显的已经不是一条心了。 他们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一大半了。 博满被首野挡了这么一下,理智也回归了一些。 他握着刀柄把刀收回来,眼睛看着首野,半晌没有说话,首野收了剑,虎口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坐着,毕竟不太好用力。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达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赫玛死里逃生,脸色惨白,急忙站起来对首野道:“城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奴才贱命一条,你何必为了奴才和首领大人出手呢?如果能让首领的人出气,那……小的也心甘情愿,无惧一死。” 他说得慷慨激昂,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首野大为感动,但是在博满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刚刚回归的一点儿理智又开始消散。 他抬腿踢了一脚,正踢在赫玛的腿窝上,赫玛没有防备,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倒,下巴磕在轿子上,舌头和牙齿都磕破了,顿时鲜血就流了出来,痛的他手捂住了嘴巴,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 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这鲜艳的红色在灯光里显得十分诡异。 首野一剑简直火冒三丈,他抬手用手中的剑一指,“博满!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要造反不成吗?” 造反,两个字一出口,博满愣了愣,首野的眼中腾腾的闪着杀气,“你几次三番顶撞于我,如今在我的面前还敢动兵器行凶,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就是因为给你的权利太大,让你手握着兵权,如果有一天,我要是惹你不高兴,是不是连我也要杀?” 他每个字都像带着怒气,刀剑一般的奔着博满冲击过来。 博满没有想到首野会说这么重的话,嘴唇气的都在颤抖,手用力的握着刀柄,喘了几口粗气说道:“造反?!大哥,你竟然说我造反?用这么重的话说我?就为了这么一个狗奴才?!” “他不是狗奴才,他是赫玛,是我的人。” 赫玛听到这话,感激的看着首野,眼睛里闪着泪光,这一幕别提多么感人了。 苏南衣在一旁冷眼看着,忍不住想要给赫玛鼓掌,这位的演技可真是不错呀,而且,都恰到好处,实在是难得呀! 赫玛忍着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城主,您千万不要为了我和首领大人起冲突,现在危机四伏,很多情况都不明朗,还需要首领大人保护您!奴才死不足惜。” 他一边说嘴巴里的血一边滴落,看起来无比的凄惨,所的话虽然说的不清楚,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能听得明白。 首野的嘴角不断的抽搐,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博满的眼睛里的怒气一浪高过一浪。 他用力的咬紧牙关,沉默着没有说话,博满也没有再吭声,两个人四目相对,似乎在无声的较量。 过了许久,首野手一挥,怒声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现在给我滚下去,好好的自我反省!没有我的话,不许出院子一步!”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 夏染本来叭叭的等着首野下令,能够把博满给压下去,看管起来,甚至打几十军棍才好,等来等去,却只是把他压下去,不仅有点儿失望。 但对于博满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站在他的身后,谁也没有动弹。 这一幕直接刺激到首野,他的怒火也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第八百一十三章 这破事我们不想干 首野的目光冷冷的在那几个人的身上掠过,如同刀子一般,说出的话寒冷的如同携风带雨,“怎么?本城主说的话不管用吗?” 几个人立即低下头去,连连说不敢,硬着头皮走到博满的身边,低声说道:“首领大人……” 话还没有说完,博满紧握着刀的手一晃,冷光闪闪,本来跪在地上的赫玛又直起腰身来,以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他,半个身子都挡在首野的面前,那神情好像下一秒博满就要提着刀过来,把首野给砍了。 博满的眼光闪了闪,刷的一声把刀归了鞘,胳膊一甩,甩开那几个手下,“老子自己会走。” 他连告退的话都没有说,转身直接大步走了,其他的几个手下纷纷向首野告了退,急忙跟了上去。 他一走,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赫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嘴上的伤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好,还在不断的咝气。 首野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把满腔的火气勉强压了压,“一会儿去上点药。” 赫玛点了点头。 这边的事处理完,首野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苏南衣,脸上的神色想要转换的温和一点,但是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也就作罢。 他把剑挂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先生受惊了。” 苏南衣拱了拱手,语气淡淡,“城主大人不必客气,说起来也不全是首领大人的错,是我自己一时也没有忍住,对于他的怒火,忍住了,可能也就没有今日的麻烦。”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讽刺的意味,首野苦笑了一下,“是本城主的疏忽,本来以为跟博满谈过,他会懂得收敛,没有想到,还是又冒犯了先生,我实在是没脸再多说什么,只希望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挽留的话,如果苏南衣现在提出来要走,他这张脸皮还真有点挂不住,不知道怎么去拦人家。 苏南衣苦笑了一下,“在下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惹恼了首领大人,让他如此看不顺眼。” 首野脸上的笑容僵着,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赫玛在一旁急忙道:“可能是首领大人太紧张了,压力有点儿大,毕竟要负责整个府里的安危,先生还是原谅一二。 ” 云景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区区一个府邸,就有些压力,被压力压得四处乱发疯,这要是管着一座军营,千军万马,那得疯成什么样啊?你们不是说,他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吗?难道就是这么个带兵法?”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把赫玛噎得喘不上气来,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 本来也不是诚心为博满说话,不过就是想着拱拱火而已,现在目的达到了,也干脆低下头不再多说。 苏南衣又说道:“我们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儿几次三番的闹不愉快,又没有顾及首领大人和城主大人的感情,不管怎么说,我们到底是外人,不如这样吧,我们就先搬……” 她刚一说了一个“搬”字,首野就给她打住了,“先生这是不肯原谅?我亲自挽留也不行吗?而且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他这话说完自己先抿住嘴唇,好像,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过,再次发生冲突,而且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这叫什么保证?跟狗屁一样! 一直沉默着的陆思源冷声开口说:“城主大人还不知道吧?今天下午,我们出去的时候被人跟踪,我还抓住了一个人,据他说,他是城主府那边儿的,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了您逃走了,正在城中四处寻找,现在城里看起来并不像之前搜查的那么严,但是各处都有暗哨,外松内紧,这也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我们为了城主大人,为了墨铎殿下,舍身忘死,不求城主大人感激,对我们尊敬优待,只求别再添麻烦,也别再让人挑衅我们,否则的话,这种破事还是我们也不想再干了。” 陆思源极少说这么多话,现在满脸的厌恶,看起来是气到了极点。 首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更多的还是诧异和震惊,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盯上了他们,而且陆思源还把人给抓住了。 陆思源偏头看了看思格兰,思格兰立即回到院子里,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给推了出来,此人身上的衣服破烂,看起来是被打过,鼻青脸肿,眼神有些呆滞。 把他往首野的面前一推,赫玛一看就觉得有些眼熟,“唉,他不是那个……” 话说到这里又顿住,首野想了起来,此人果然是城主府里的人。 他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点了点头,“好,真是好!” “不知先生能否把此人交给本城主来处置?” 陆思源看了看苏南衣,苏南衣点头,“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城主的事儿,交给您再合适不过,也是理所应当的。” 首野的脸上又是一阵的发烫,可不是吗?这事就是冲着他来的,结果却被陆思源背了锅,还把人给抓住了,苏南衣他们一回来还被博满刁难,这真是…… 他都没脸再说什么。 首野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是没脸也得继续豁出脸面,“先生,诸位,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不过,我还是想请诸位再相信我一次,这样的事情真的绝对不会再发生,还请各位能够安心的住下。” 苏南衣忙碌了一天,现在真是无比的疲倦,她抬手扶了扶额头,“城主大人,我们真心只是想为你治腿,达成你和墨铎殿下的合作,其他的根本无心去管,还希望您把这个意思和首领大人交代清楚,请他务必相信我们,实在不想再折腾了。 ” 首野面红耳赤,连连点头,“诸位放心,这种事情就不会再发生,本城主说到做到。” 苏南衣点了点头,“那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回去休息了,这一天实在太累。” 回到院子里,云景看苏南衣的脸色的确是不太好。 “娘子,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没有,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云景看了一眼夏染,又狠狠瞪了他,一下似乎觉得还不够,接着一连瞪了好几下,夏染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云景不服气的说:“你还说!都是因为你!娘子跟着你出去了,结果却这么累的回来,你究竟都让她干什么了?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要这么长时间?” 一提到这个,夏染果然就感觉到心虚,而且他答应了苏南衣,今天晚上的事儿不能说,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的说道:“莫掌柜生病了,被人下了毒,自然就让南衣帮忙了。” 其实这些事情苏南衣在信里也写过,云景也清楚,但是就是觉得生气,忍不住想要说夏染几句。 陆思源也觉得奇怪,“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是谁下了毒?为什么?人找到了吗?” 他一连就问了好几个问题,夏染的头顿时有些大。 第八百一十四章 我最在意的是你的安危 毕竟陆思源可不像云景那么好糊弄,夏染回答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一句说错,就有可能引起他的怀疑。 他正想着要怎么回答,心里紧张的很,脑门上都有点儿潮汗。 还没有想出来,幸亏苏南衣开口,“好了,今天晚上的事儿大家也不要再追问了,不关夏染的事,是其他人。暗中下手想迫使莫掌柜他们开店,所以才给莫掌柜下了毒,想让店内恐慌,也就是这么回事儿。现在莫掌柜已经解了毒,危机总算是过去了,那个凶首野被罪自杀了。现在是在首野的府里,大家还是不要说这些的好。” 夏染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有她开口,总算是把云景和陆思源的嘴堵住了。 陆思源见苏南衣脸色的确不好,也就不想再说那个小货郎的事。 不料,苏南衣又问道:“你们这边抓到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陆思源无奈,只好简单的说了一下,刚开始那个小货郎还不肯招,一副特别硬气的样子,但最后也忍不住,还是说了实情,他果然就是假首野那边派来的,看到莫掌柜派出来的人找了夏染,才觉得他们几个有点可疑,暗中跟上的。 夏染听的心头直冒汗,今天的事儿怎么一瞬间都冲着他来了,看起来以后还是要多加谨慎。 他问苏南衣,“那明天店还接着开吗?” 苏南衣略一思索,“开吧,让他们慢慢想去,估计他们也想不出缘由,不知道为什么关又不知道为什么开,正好,把他们的注意力也吸引一下。” 苏南衣说着,给夏染递了个颜色,夏染也明白过来。 于公公虽然死了,但是按照苏南衣的意思,不能让他和京城那边的联系断了,既然姑姑想让他们开店,那他们就顺势开,反正现在城里已经够乱,过几天把假首野拿住,也该正常营业了,等到大军一开拔,就让莫掌柜安排人手慢慢撤离,反正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大家商定好,各自散去。 云景扶着苏南衣进屋,体贴的给她端茶倒水,又打了水洗漱,无比心疼的说:“娘子太累了,我来给你按摩一下吧!” 苏南衣心头温暖,靠在他的肩膀上,鼻子里淡淡的嗯了一声。 此时的她像一只温暖的小猫,云景的心里也跟着一片柔软,把她扶到床上,一边轻柔的给她按摩,一边说道:“娘子,也不必这么拼命,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做,更何况现在危机四伏,我还是最在意你的安危,娘子,你知道吗?” 苏南衣合着眼睛,“我当然知道了,景儿一心为我好。但是有些事情逼到了眼前不得不做。再说,人家夏染也是为了咱们的事情才闭店的,这一闭店对他的损失非常大。我猜,他甚至有可能都想到了后招,有可能以后要撤出蒙林了。” 苏南衣说到这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上她也十分后悔。 当初想出这个法子,只是想着让蒙林内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给墨铎留出时间和空间。 情急之下,也的确是忽略了墨铎,他也是蒙林人。 平叛成功以后,他就是孟林之主,看到堂堂的国家王朝被一个商户伤筋动骨,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肯定会心生疑虑,即便是现在不说,以后也会有所动作。 云景小声说:“我不是指晶晶癖,我也知道他付出了很多,等到回朝以后,想尽办法弥补他。我指的是…… ” 他凑到苏南衣的耳边,低声说道:“墨铎。” 苏南衣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偏头看着他,云景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像你所说的,墨铎将来是要做王位的。他现在固然是想着让我们给他帮忙,一切都好说话,可是人心难测,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何况一坐上王位,所有的一切都是会变的。我觉得如果晶晶癖趁机退出蒙林也挺不错的,否则的话,将来一定会受到各种打压。” 苏南衣的眸子暗了暗,云景说的事儿,她也想到过,但从来没有和别人讨论过。 她也知道两国通商贸易的事情,是当年老王爷一手促成的。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苏南衣最终点头,“我会留心的,至于夏染这边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的心里多少有些沉重,本来只是想着给云景找药,没有想到会牵扯这么多,现在看起来,肩膀上的担子无形中重了好多呀。 胡思乱想中,她也是真的累了,再加上心里的悲切,不知不觉间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景看着她睡着,也为她拉上了被子,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在她的额角边吻了吻。 娘子,我别的不期盼,我也不在乎别人,还有什么王位富贵,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可以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云景其实有时候也很矛盾,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生病了,可是究竟生了什么病,他不清楚,他偶尔也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曾经很聪明,他也想变回那个曾经的自己,可是,他不确定曾经的自己,娘子会不会还喜欢。 两个人的感觉,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如果会发生变化的话,他觉得,宁可选择现在这样。 那么聪明有什么用呢?如果让娘子不喜欢,那他宁可不聪明。 可是这些他都压在心里,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苏南衣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艰难,云景心里其实都清楚,他也知道,苏南衣都是为了他,如果他说不想要了,那苏南衣一定会伤心的。 他不想让娘子伤心。 慢慢的叹了一口气,轻轻在苏南衣的身边躺下,看着她,就像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有时候,他甚至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永远,永远。 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起了风,呼呼作响,天地间还有一片苍茫的白。 第二天一早,苏南衣醒过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 雪还下的挺大,片片飞舞,像是从天上坠入凡间的精灵。 一大早,赫玛就带人送来了早膳。 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好像腿上的伤有些严重,苏南衣想起来昨天他被博满给踢了一脚,回身拿了一小盒药膏递给他,“用这个擦擦,对你的伤有好处。” 赫玛又惊又喜,急忙接过道谢,本来心里还忐忑,昨天晚上的那一出,真怕苏南衣会过来甩脸子,让他难堪,没有想到,人家不但没有发脾气,还给他药治疗,实在是喜出望外。 苏南衣还把一张药单子递给他,“管家可以派人去买这些药,准备好之后,下午我会给城主大人治腿。” 赫玛眉飞色舞的接过,连连说好。 苏南衣想了想,又把药单子拿了过来,从中间撕得开,赫玛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八百一十五章 雪中救人 赫玛本来还挺高兴的,觉得苏南衣人不错,不但没有发脾气,还主动提起治腿的事情,可一转眼,又把给他的药单子撕为两半,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点懵了。 正在不知所措,苏南衣低声说道:“现在外面风声很紧,昨天不是抓住了一个跟踪的吗?现在要处处小心,管家还是把这张药方子拿去两家药店抓药,以免引人注意,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赫玛恍然大悟,又被苏南衣的心思缜密而折服,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感到羞愧,小心翼翼把两张药单子收好,拱了拱手,由衷的说道:“是,先生说的对,多谢先生提点,我这就去。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跟我说。 ” 苏南衣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雪,“倒是有一件事,想请管家帮忙。” 赫玛立即道:“你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尽管提。” 苏南衣笑了笑,“麻烦管家帮忙拿几件棉斗篷过来,稍后我要出去一趟,但是随身带着的衣物里没有。” 赫玛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听这话立即,答应不过转念又一想,“先生,这种天气还要出门,实在辛苦,要不然还是准备一辆马车吧,安全又暖和,不必承受风雪之苦。” 苏南衣摇头,“马车的目标太大,还是尽量不惹麻烦,为上就准备几件斗篷吧。” 赫玛见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多劝,急忙下去准备。 几件斗篷不算什么,没一会儿就派人送来了,还细心的准备了男女各不同的款式,女款的那件是小版的,思格兰穿上刚刚好。 吃过早饭,苏南衣穿上斗篷,云景也凑过来,叭叭的看着她。 看到他的眼神,苏南衣就知道他想跟着去,笑眯眯的问道:“景儿想一起去吗?” 云景忙不迭的点头,“想!我想要和娘子一起去,我保证乖乖的,不会给娘子添麻烦!” 苏南衣拿过斗篷给他穿上,系好带子,“那好,咱们俩一起去。” 云景顿时高兴起来,回头看一下夏染,还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夏染又气又笑,他也大概猜测得到苏南衣要去干什么,他也穿上斗篷,“我得去店里一趟,看看莫掌柜的情况,另外,也提醒他多加注意。” 思格兰撅着嘴,他们三个都可以出去,她也不想再在这里闷着。 苏南衣看看陆思源对他们俩说:“要不然,也给你们俩一个小任务?” 思格兰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还没有听苏兰一说是什么任务,急忙就点头答应,“行,行啊!我们一定办好,苏姐姐,你放心。” “你们去找老修,告诉他不要再和玄唐门的人联系,之前联系的那个人是假的,我基本上已经有眉目了。” 陆思源本来就对陆逊心存怀疑,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巧,老修刚刚画出暗号,陆逊就出现了,只不过一时也查不出什么,又急需要一个易容高手,所以这才把他送去了三小姐的那边。 而现在苏南衣又说陆逊有问题,陆思源的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你已经查到了吗?” 苏南衣不想告诉陆思源真实的情况,并非是不相信他,只是不想让他跟的添堵,反正陆逊已经死了,又何必说这些让他去烦心呢? 她感觉最近陆思源像是有心事,不想再让他徒增烦恼。 “没错,我已经有了些眉目,这个家伙应该是个惯犯,以关于招摇撞骗在江湖上四处行走,知道了一些关于玄唐门的消息,我现在就是要去三小姐的府上解决他。我们现在的确需要会易容的人,但是不是这样品德败坏的人,否则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惹出大篓子来。” 这一点陆思源倒是十分赞同,毕竟陆逊不是自己的人,把他牵扯其中,难免有一天会成为不确定的因素。 千里长堤,溃于蚁穴,这样的不确定因素还是越少越好。 陆思源有些担忧,“要不然我去,这个人的来历不明……” 苏南衣摇摇头,“没关系的,在三小姐那里,即便是他有什么也还有其他的互惠帮忙,再说了我拿下它并不一定非得动用武力,放心吧,你们去找老修,今天下大雪,他应该在客栈里,要格外注意,不知道假首野那边会不会安排人手。” 陆思源点点头答应,大家分工行动。 苏南衣和云景牵着手慢慢的走,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下雪,但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 雪越下越大,满目白茫茫的一片,有时候微微的凉意扑在脸上,丝丝的潮潮的,感觉还挺有意思。 云景时不时的笑出声,苏南衣从地上摸了一把雪,做成一个雪球,和他一边玩一边闹,两个人慢慢的往前走。 因为下雪的关系,街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一眼望去几乎可以望到头。 走着走着,到了一个路口,一棵大树后突然有一个东西动了一下,本来苏南衣在远处看着的时候,还以为是一块石头,现在突然一动,她不禁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云景也看见了,立即把苏南衣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个东西。 那东西动了一下就不再动了,但是似乎露出点其他的颜色了,原来在那里蜷缩着,浑身一片白,落满了雪,现在这么一动,露出一点蓝色的棉布,还有一缕黑色的头发。 苏南衣和云景立即看清楚,这是一个人哪! 是什么石头啊?! 这大雪天的在这里蜷缩着,应该是流浪的或者是乞讨的,再这么下去,一定得冻死不可。 不管怎么说,遇见了总不能见死不救,但是云景始终保持着警惕心,他没有让苏南衣过去,而他自己慢慢的靠近,把腰间挎着的刀取下来,带着刀鞘,轻轻拍了拍那个人。 那个人依旧蜷缩着,没有什么动静,像是昏死过去了。 苏南衣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景儿,你拨一下她的头发,看看能不能看清她的脸。 云景依言照做了,轻轻拨开那个人的头发,两个人同时看清楚,原来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小姑娘,像是比思格兰略微大个一两岁,脸色发青,已经冻得昏迷了。 苏南衣急忙快步过来,把她的身体舒展开,迅速的给她摩擦双手和四肢。 小姑娘始终紧紧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他长的十分瘦弱,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看起来特别的可怜。 “娘子这可怎么办?要不然咱给她送到客栈去?” 苏南衣迅速一想,这里离着老修住的客栈并不近,再说,把一个小姑娘给他送过去,老修和卡克斯在一起,他们一老一少都是男的,照顾一个小姑娘也不太合适。 思量再三,她决定把小姑娘带着去三小姐那里。 或许,在那边暖和一会儿能够醒过来,问问她究竟是孤身一人,还是家里还有家人,无意中晕倒在路边。 总得把情况问个清楚,才能再做决定。 第八百一十六章 连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两个人一起把那个小姑娘带去了三小姐的府中。 到了一问,才知道三小姐都还没有起。 之前三小姐身边的丫鬟被打死,其他的丫鬟都不能近身伺候的,详细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了解。 苏南衣本来也有些奇怪,时候不早了,怎么还没有起? 但她转念一想,忽然就明白了。 这肯定是陆逊易容成三小姐的容貌,出去的时候把她给迷倒了。 苏南衣从锦囊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交给丫鬟说道:“你进去给三小姐吃下,她昨天晚上有写信给我说身子不太爽利,这是我从中原大夫那里求来的,很管用。” 之前三小姐也吩咐过,若是苏南衣来,不得阻拦。 丫鬟不敢怠慢,按照她说的去做。 果然,等了没多久,那个丫鬟又从里面出来,恭敬地行了个礼,“二位,三小姐醒了,请你们进去。” 他们一起进了屋,云景没往屋里走,只留在外屋,对苏南衣小声说道:“娘子,我不想见这个女人。” 苏南衣知道,他从一开始觉得三小姐没有好感,要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云景根本不会跟着来。 苏南衣也不想为难他,那你跟那个丫鬟说,让她准备一些东西,好好照顾这个小姑娘。 云景有了其他的事情可做,点头答应,苏南衣一挑门帘走了进去。 三小姐已经穿好了衣裳,但身上仍旧没有什么力气,靠在椅子上合着眼,听到她进来,起身要行礼,苏南衣摆摆手,“你先坐着吧,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无力?” 三小姐点了点头,手指扶着额头,“大概是因为受了风寒,所以身体有些不适,今天一早才发现竟然下了这么大的雪,可能是昨天晚上冻着了……” 苏南衣安静的等她说完,这才告诉她,“你不是冻着了,更不是什么风寒,只不过是被人下药了。 ” 一听到“下药”两个字,三小姐顿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愕然抬头,嘴唇颤抖着重复两个字,“下药?” 苏南衣点点头,“你今天早上醒来,难道没有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吗?” 三小姐一脸茫然,她刚刚醒,头晕目眩,要不是因为知道苏南衣来了,她甚至都不会起床。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少了一个人? 现在经苏南衣这么一提醒,她左右看了看,果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那个丫鬟。 苏南衣点头,“没错,是他,昨天晚上他易容成你的模样出去了。” 三小姐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张大了嘴巴看着苏南衣,这消息一个接一个,哪个都让目瞪口呆,实在是意想不到。 愣了好半晌,她才喃喃地说:“那……那他去哪里了,有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情?” 三小姐说到最后,心里一片苦涩,这叫什么事儿?本来是让那个人来易容成丫鬟的,现在可倒好,他到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样,谁知道他顶着这张脸去干什么了。 这满城中的人都知道她大名鼎鼎的三小姐,这家伙要是偷摸的干点什么不要脸的事,那她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怎么在这城中立足? 一时间心潮起伏,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冒出来,理也理不出个头绪。 苏南衣看着她的脸色不断的变来变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这也难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这么担心吧。 苏南衣开口打断三小姐的胡思乱想,“你也不用多想,他的确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没有其他的人看见,而且,他已经被我处死了。” 三小姐吓得一个哆嗦,眼睛看着苏南衣,眼神中的惊惧和惶恐,刹那间涌来,又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这些消息真是劲爆,像惊雷一般一个一个的砸在她的脑袋上,让她脑子有些发晕,嗡嗡的响个不停。 干了什么不好的事……现在还死了,还是苏南衣亲手处死的! 而苏南衣看起来如此的轻描淡写,三小姐感觉自己的后背无声无息的就渗出了一身冷汗。 她紧紧抿着嘴唇,喉咙滚动吞下了几口唾沫,这才滴声缓缓道:“他……他,都干了什么?” 话一出口,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沙哑,说出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苏南衣像是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她的尴尬。 “他给别人下毒,绑架了一个人,想着逼迫别人按他的意愿去行事。” 三小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男人竟然顶着自己的脸去干下毒杀人绑架的事儿?! 老天爷呀!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虽然三小姐也知道铁明康和程阳他们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她向来只是被当做棋子,所做的无非就是勾引一下男人,套取一点儿消息什么的,要说杀人放火,这事还真没有怎么干过。 三小姐重新审视苏南衣,看着她柔柔弱弱,但是却异常的坚定,下起手来也是毫不犹豫。 三小姐暗自嘲笑自己,枉她之前还觉得苏南衣没有什么了不起,还存了和人家一较高下的心思,现在看起来,呵,她算老几? 根本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三小姐不知道说什么好,苏南衣也没有再往下说。 过了一阵子,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还有一声细弱的呻吟声,苏南衣阵才岔开话题,“有一件事情,还想请三小姐帮忙。” 三小姐巴不得她岔开话题,急忙坐着了身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 苏南衣指了指外屋,“来的路上救下了一个小姑娘,应该是又饿又冻,晕在路边了,还麻烦你安排一下,让她沐浴更衣,顺便做一点热汤让她服下。” 三小姐听到这些,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听是这些,急忙点头答应,“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吩咐下去。” 其实没有她的吩咐,那些丫鬟也不敢怠慢,有了她的吩咐,手脚越发的麻利,很快按照苏南衣说的去准备了。 那个小姑娘昏昏沉沉的,换过了衣裳又被灌了热汤,苏南衣也给她喂了一点药,她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眼睛还有些看不太清楚,脸色也很差,苏南衣伸手按住她身体的某个地方,她的眼皮翻了翻,又睡了过去。 云景急忙问道:“娘子,她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手指按在唇上,“嘘,别担心,我只是看她气色不太好,让她再多睡一会儿,放心吧,她会没事的。” 云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 人一没事儿,云景也就不留在这里,无论是女孩子还是女人,他都不想沾边儿,只想跟在苏南衣的身边。 苏南衣回头看了看三小姐,“三小姐,陆逊之前住在哪里?麻烦你派人带我去看看。” 三小姐有些不解,但是又不敢问苏南衣,看到她眼底闪过的疑惑,苏南衣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忘了,我刚才还说过,他绑架了一个人。 三小姐点了点头,仍旧有些茫然,对上苏南衣的那双眼睛,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过来。 第八百一十七章 卦象师的关门弟子 三小姐的一口气拱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心头砰砰的一个劲儿的狂跳。 她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但是又不敢相信,但是真的对上苏南衣清澈冷静的眼睛,她也强迫自己尽量的冷静,点点头,“好,我带你们过去。” 苏南衣也没有拒绝,“如此最好,你亲自带路,知道的人少,还可以保住三小姐的名声。” 三小姐僵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苏南衣说这话是讽刺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味。 名声?她还有名声吗? 一路带着苏南衣走到陆逊的院子,因为他是以三小姐贴身丫鬟的名义在府里生活,所以住的地方距离并不太远。 本来按说贴身的丫鬟应该是和主子在一起住的,但只有三小姐知道陆逊真正的是男儿身,不可能跟她真住在一个院子里,所以就找了一个由头,让陆逊搬到了这个院子里。 谁能想得到,这才多久,居然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最终在一个小院前停了下来,不得不说,这个院子的环境还真是不错。 三小姐伸手推开院,门里面寂静无声,还可以听到雪花落下时簌簌的声响。 苏南衣迈步往里走,三小姐有些担忧,紧追了两步,小声提醒,“如果真的在这里面藏了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南衣摇摇头,“应该不会。” 不过说实话,这倒是提醒了苏南衣,她也不知道陆逊有没有其他的帮手,千里迢迢,他真的是只身一个人过来的吗? 有没有带着两个侍卫什么的?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她也不禁有小心,从袖子里抽出那把匕首来。 云景挡在她的身前,“娘子,我先进去看。” 话音一落,云景踢开了屋,门里面依旧没有声音,也听不到什么别的异响。 苏南衣环路周围,这里的摆设也挺不错,屋子里还烧着地龙,暖融融的。 一直走到里屋,苏南衣猛然停住了脚步,面对着衣橱。 衣橱里的呼吸声很弱,但是苏南衣还是听到了,云景也听见了。 就在苏南衣的手指刚要触碰到衣橱柜子把手的那一刹那,云景握住她的手,挡在她的身前,猛然一把拉开了门。 门刚刚一打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倒了出来。 云景立即往旁边一闪,那东西倒在地上,众人这才发现,果然是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堵着东西,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应该是晕死过去了。 想想也正常,这么长的时间,又闷在这里又,被捆着堵着嘴巴,任谁也不会好受。 苏南衣仔细看看他的打扮,像是个伙计,猜测这应该就是莫掌柜店里的人。 不管是谁,此时都应该先救过来再说。 三小姐面如土色,竟然真的藏了一个人!! 之前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眼下看到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她还是吓得够呛,心跳飞快。 这件事情要保密,也不能招呼其他的人进来,她手忙脚乱的帮着苏南衣又是倒茶准备水,把这个人泼醒,好在此人真的只是因为环境或者是受惊吓而晕死过去,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苏南衣给他把了把脉,大概也就是饥饿,又没有喝到水造成的,身体暂时有点虚弱。 没过多久,他悠悠转醒,看到眼前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苏南衣问道:“你是莫掌柜店里的人吗?” 对方点了点头,此时像是忽然认出苏南衣来,之前,苏南衣和夏染曾经一起去过,他远远的瞧见过。 现在看到苏南衣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声求救,“公子救救我吧,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店里去…… ” 苏南衣见他认出了自己,也并不意外,示意他冷静,不要大声吵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达。莫掌柜让我去官府里问问通关文谍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被关在柜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实在是又饿又怕……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他说话的声音颤抖,仅凭这简单的描述就能感觉到他的崩溃。 苏南衣看他的样子,说的应该是真话,他也不知道绑他的就是陆逊,更不知道陆逊和于公公之间的关系。 苏南衣继续问道:“那么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于达点了点头,“有有有,我的叔叔就在店里负责厨房的事情。我和叔叔相依为命,他现在一定很着急。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公子你是来救我的吧?求求你带我走吧!” 看来他的确不知道,也不知道于公公真正的身份。 既然如此说,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这件事情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又何必再多加一个无辜的人呢? 苏南衣点点头,为他松了绑,“你先别害怕,我就是来救你的。莫掌柜也急的生病了,委托我们好几路人马四处打探消息,现在你找到了,已经安全了,稍后就送你回去,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于达听到这里喜极而泣,谢天谢地总算是挺过来了,他跪在地上就叩头,对苏南衣再三道谢。 苏南衣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你如果知道你叔叔真正的死因,而我就是杀他的凶手,恐怕你就不会谢我了。 不过,这件事情于达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苏南衣又去看那个小姑娘。 三小姐命人准备了一点儿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温热的流食,可以让人缓解寒冷和饥饿,也让于达吃一些东西。 没过多久,小姑娘再次醒了过来,得知是苏南衣救了她,千恩万谢,看着她还是很虚弱的样子,苏南衣没有多问,让她先吃点东西再说。 小姑娘一边吃,苏南衣一边暗暗的观察她,虽然她的衣服破旧,但是很干净,头发也算整齐,小脸洗干净之后,清秀中带着几分脱俗质感,手指纤细没有茧子,指甲也保养的不错。 而且,小姑娘的餐桌礼仪还是非常不错的,很多东西,吃一餐就能够看个七七八八。 无论从容貌,还是从吃饭的这个小细节来看,这姑娘一定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那怎么……会流落在街头呢? 这些疑问都压在心底,直到小姑娘吃完东西,苏南衣才开口问她。 小姑娘也没有隐瞒,点点头说:“我的确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孩子,只不过……唉,她眼睛微微的红了,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是跟着师父进关来的,以前多数是在关外,我的师父是个卦象师,我是他最小的徒弟,也是关门弟子,上面还有一个师兄。师父在关外挺有名望,很多人花重金只为了让他卜上一卦,可是这一次……却发生了意外。” 第八百一十八章 惊魂之夜 看着小姑娘的神色黯然,又听她说起什么意外,就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儿。 大家都静静的听下去。 小姑娘的师父一生中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她的大师兄,一个就是她本人。 大师兄学成之后,就离开师门自谋生路。 因为为人聪明,技艺也高超,没过多久,就声名鹊起,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个年轻的卦象师,卜卦问事都非常准。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大师兄已经是十分有名的卦象师,地位超然。 后来,有一个大户人家发生了一件奇事儿。 大户人家的老爷新娶了一位夫人,爱若珍宝,一年之后,那个夫人生下了一个小少爷。 不知为何,那个小少爷的身上总是发生一些怪事,渐渐的,有流言传出,说他是妖胎转世,也有的人说,新夫人长得极其美艳,可能她本身就是一个妖精…… 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人云亦云的事,越传越离谱。 刚开始的时候,这位老爷还能够坚定这是流言,坚决相信自己的新夫人,可是时间长了,这些流言越来越过分,而小少爷身上奇怪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他自己也就有些动摇了。 再后来,大夫人一病不起,原本身体健康的人,变得面黄肌瘦,像是被人吸去了精气神,而大夫人生下的一双儿女,也接二连三的受伤。 她的那个女儿,更是在外出游玩的时候摔断了腿,在躺床上躺了半年之久。 一边是发妻和一双儿女,一边是有妖精之嫌的新夫人,这位大老爷的心,最终还是慢慢的开始失去了平衡。 至于倾向的那一边,这不言而喻。 新夫人自己也有所感觉,开始把握一切机会和老爷见面,向他哭诉自己的冤枉。 见面就是三分情,老爷的心就开始回暖,他想起与新夫人初次见面,又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的那份不忍又开始慢慢滋长。 可事情总得有个解决,在其他人的建议下,他就请了大师兄前去帮忙。 老爷的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如果这位大师兄说,新夫人真的是妖精,那他就痛下心,把新夫人赶出府去,连同那个小少爷,就当从来没有生养过,挥刀斩了这一段孽缘! 如果大师兄说,新夫人并不是什么妖精,那他就好好对待这对母子。 也就是说,新夫人的生死,还有小少爷的将来,都在这位大师兄的身上。 苏南衣静静的听着心头有一点异样,但是从何说起,她一时想不出来。 云景在一旁也听得入了迷。 三小姐也被故事吸引,忽然忘记了眼下的情况,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你大师兄是怎么说的?新夫人真的是妖精吗?” 小姑娘苦笑了一下,握着杯子抿了一口热茶,缓缓摇了摇头说:“至于大师兄是怎么跟老爷说的,又卜出的是什么样的卦象,这无人知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没过多久,那位小少爷忽然之间病重,请了大夫去看,大夫都束手无策,不出三天的时间,竟然就夭亡了……那位新夫人心痛不已,整日以泪洗面,人也迅速的消瘦下去。 听说后来因为受不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那位大老爷善心发作,没有把她赶出府去,就把她迁进在一处偏僻的院子中。” 云景忍不住说道:“善心发作?这叫善心?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这是你的大师兄也已经认定了这位新夫人和她生的小少爷是妖精,已经做出论断了呀!” 三小姐也跟着点头,心里不断的唏嘘,只怕是那个小少爷的死都有些蹊跷,恐怕就是被人给害了,那个女人疯不疯的不清楚,即便是没疯,也被刺激的不轻,别人说他疯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样呢?唉,真是可怜啊! 小姑娘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垂着眼睛看着水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南衣问道:“后来呢?这件事情应该没有了结吧?” 小姑娘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确,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在一天夜里,大家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像是从大夫人所生的女儿院子里传来的,大家急忙过去看,这才发现那位大小姐倒在血泊之中,她那条受了伤的腿也被人砍了好几刀,血肉模糊,恐怕再也不能康复走路了。” 这话一出口,三小姐感觉自己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云景也眯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小姑娘又继续说:“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新夫人发了怒,死去的小少爷也阴魂不散,妖鬼作祟,一时间整个宅子里的人都人心惶惶。老爷让大师兄想出解决的办法,可是大师兄一连卜了好几次卦都没有头绪,无奈之下,他决定请师父出山。” 小姑娘说到这里,脸色又黯然了几分,眼中似乎隐隐有水光,她一脸吸了好几口气,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我没有出过山门,就想着跟师父一起来见见世面,师父就答应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要了师父的性命……” 那位大师兄毕恭毕敬地接了师父,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交代的清楚,当天晚上,师父就和大师兄去了大老爷的宅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小姑娘被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休息,她想等着师父回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推开了门。 她借着灯光一看,竟然发现是浑身是血的大师兄,手里还拎着一样东西,她揉了揉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仔细一看,不由的惊叫出声。 大师就目光阴森,一手提着刀,另一手里提着的是他师父的人头,小姑娘吓得大惊失色,尖叫连连。 大师兄阴森森地说,她和我的意见不同,还要揭穿我,为了我的名声,我自然就要杀了她!你不是一向跟在师父的身边吗?那就一同去吧! 说完,提着刀就要上来砍她,送她一同去见师父,小姑娘惊惧之下发挥也算超常,把手边能扔的能砸东西的全都砸了过去,趁着她的大师兄不备,从窗子里跳出来逃走了。 这里是老爷的府邸,大师兄对这里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她身材娇小,动作又灵活,一来二去,竟然真的被她给逃脱了,但是她慌乱之下身无分文,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傍身,只能仓皇出逃,又不敢在那里呆着,连夜之间就一路向着这边的城池而来。 昨天傍晚才到城中,不想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她又累又饿又怕,就晕倒在了路边。 说到这里,小姑娘泪水连连,放下杯子跪在地上,对苏南衣和云景道:“多谢你们救了我,否则我就要冻饿而死了,多谢!多谢……”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磕头,看的人心都要碎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 最毒不过是人心 苏南衣亲手扶起小姑娘,“不必言谢,既然能够遇见,就说明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三小姐在一旁也忍不住泪水涟涟,“就是啊,你如果没有其他的地方去,就暂时留在这里吧!” 这倒不失为一个方法,苏南衣现在也不方便再收留别人,这个小姑娘的去处也的确是个问题。 他们早晚都要离开,总不能带着一群人乌泱泱的上路。 听到三小姐主动这么说,苏南衣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小姑娘喜出望外,又转过身来对着三小姐磕头,多谢她的收留之恩。 三小姐伸手扶起她,苏南衣问道:“你说你师父是卦象大师,你要是他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说,你也擅长这个了?” 小姑娘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对这个并不太感兴趣,我是师父捡来的孤儿,从小带在身边养,所以,对外就说是关门弟子,其实,我更喜欢的是容变之术。” 这个名字让苏南衣心头一动,云景追问道:“什么叫做容变之术?” 小姑娘解释说:“就是用一种特殊材质的东西,做出各种不同的模样,敷在脸上,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我觉得这个有意思,所以就更喜欢这个,师父觉得我年纪小,也不拘着我随便我玩儿,其实世人都只知道我师父是卦象大师,却不知道他是一个容变高手,我师父还说,我做熔炼比学卦上还有天赋。” 小姑娘说着,言语之间不禁有些得意之色。 苏南衣直在心里快速的想,蒙林的容变之术,其实上就和中原所说的易容术差不多。 而这个小姑娘看身量也和之前那个丫鬟差不多,是不是可以…… 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偏头看了看三小姐,正好三小姐也在看上她。 两个人都彼此明白了心中的想法。 三小姐回头看着小姑娘,笑眯眯的说:“那小妹妹,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 小姑娘点头,“当然,姐姐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说。” 三小姐想了想,“是这样的,我的身边以前有一个丫鬟,我和她关系很好,但是前不久她生病死了,我很难过也很想念她,你能不能……” 小姑娘眼睛微亮,受人之恩总算是能够有可以报答人家的地方,当然立即点头答应,也能够让自己的心理好受一些。 三小姐很快把丫鬟的画像拿来让他看,小姑娘仔细看了看,“没问题,我完全可以。” 三小姐又惊又喜,本来还在想着陆逊死了,丫鬟的事儿又没有了着落,又得想借口骗过府里的人,可是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姑娘看罢多时,又有些为难,“可是我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东西,还要麻烦姐姐准备一下。” 三小姐一口答应,“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来,我保证准备好。” 小姑娘拿了纸笔写下一张单子,她的字写的也很不错。 三小姐一看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都是平日里常见的,不禁有些惊讶,“就这些?” 小姑娘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姐姐不要觉得这些东西不值钱就看不起它们,其实上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用的,天地造化,万般神奇,只要熟悉了它们的用处,加以利用,就会达到意外的效果。” 三小姐让人下去准备,苏南衣看着这个小姑娘,别看她年纪小,说话办事儿还挺稳重。 趁着三小姐还没有回来,苏南衣对小姑娘说道:“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你可愿意?” 对于小姑娘来说,苏南衣对她有救命之恩,这种大恩无以为报。 她表情严肃的回答,“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义不容辞。” 苏南衣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刚刚三小姐不是说,让你做一张面具吗?我觉得你和那个丫鬟的身形很是相似,不知道你能不能容变成那个丫鬟的模样?这位三小姐在府里过的也比较艰难,有很多耳目,想要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向别人汇报,如果身边有一个能够帮助她的人,那她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苏南衣说完,又觉得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去办这种事,似乎有些欠妥,立于沉吟道:“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这不是强制,以你自己的意愿……” 小姑娘斩钉截铁,“我愿意,你们救了我,刚才那位姐姐又收留了我,都对我有大恩,我无依无靠无处可去,这是我唯一可以报答你们的,又有什么不能呢?” 小姑娘说着上前一步凑到苏南衣的面前,小声的说:“你也是个姐姐,我知道,你是不会害我的。” 苏南衣微微诧异,虽然说她的易容术不像陆逊那么高明,但是这么久以来,她易容成男子的模样,还没有人能够揭穿她,而现在这个小姑娘,只不过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看得出她是女扮男装,看来,的确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苏南衣也没有否认,浅浅笑了笑,“你的眼力不错,稍后我会和三小姐说,让她告诉你那个丫鬟平时都喜欢做什么,一些生活习惯等等,你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她会对外说那个丫鬟是生病了,你有足够的时间去熟悉和适应,如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跟我说。” 小姑娘点头答应,把苏南衣说的话,都一一记住。 三小姐交代完进来,苏南衣和她简单说了几句,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她。 三小姐也是这个意思,知道小姑娘同意了,很是高兴。 那些东西并不难找,三小姐的府里就有这些东西,很快都被凑齐拿了进来。 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东西,三小姐一脸茫然的问小姑娘,“那接下来呢?要怎么做?” 小姑娘抿嘴唇笑了笑,“接下来,我就得把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制作出我想要的了。” 苏南衣对三小姐说道:“你恐怕要给她安排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让她可以住,也可以做这些东西,这是人家的师门之密,不适宜外传。” 三小姐恍然大悟,就把之前陆逊住的那个院子的拨给了她,反正之前陆逊也是顶着丫鬟的身份生活,总不能老是换来换去,一个丫鬟,再怎么贴身伺候,也终归是丫鬟,安排的太过频繁,恐怕就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在这府里,度拙的眼线可不止这丫鬟一个,甚至,也有和这个丫鬟暗地里联系的,这也是苏南衣和三小姐不愿意放弃这个丫鬟的原因之一。 小姑娘进去准备东西,苏南衣三人就坐在外面等着。 想起小姑娘说的那个故事,云景小声问道:“你觉得她说的那个新夫人真的是妖精吗?这世界上真的有妖吗?” 苏南衣闻言笑了笑,“无论是妖还是鬼,都比不过人心难测,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狠毒的是人心呀!” 第八百二十章 令人心底发寒的真相 苏南衣说的话语气平淡。 但三小姐就是从这平淡中,听出了几分冷漠和讥诮。 她有点尴尬的垂下头,无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对苏南衣这一话却感到无比的认同。 谁说不是呢? 多么可笑。 她们这些人有何尝不是别人手里的棋人心险恶,她们每天都要和人心打交道,算计人心,也被别人算计。 究竟怎么样算输了,怎么样算赢了,她自己也不清楚。 说起来也奇怪,没有遇到苏南衣之前,三小姐觉得自己的日子还算不错,有名声,有相貌,有财富,还有主子的信任,交办她的事情基本上都能完得成,还会得到主子的奖赏女人嘛,不就是为了这些活着吗? 可自从遇到苏南衣之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究竟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似乎对人心,对人性,对这些阴谋诡计,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厌倦。 这种感觉其实很可怕,一个长期浸淫在阴谋算计当中的人,忽然对这些产生了厌恶。 那就代表着,她会有疲倦的感觉,不再像以前那样去思考,疲倦就产生懈怠,懈怠就会增加暴露的几率…… 三小姐微微闭了闭眼睛,提醒自己,这种感觉千万要不得,一定要重新振作,不管怎么说,要把苏南衣交办的事情办好才行。 她这一走神的功夫,听到云景问苏南衣,“娘子,那个大户人家的新夫人是怎么回事呢?如果不是妖怪,那怎么经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还有,那个大夫人为什么会生病?她的女儿又怎么会被人砍伤呢?” 三小姐对这些奇怪的问题也感到好奇,收回心神,听着苏南衣的回答。 “我没有亲眼看到,也不好下定论,但是人嘛,如果认准了一点,就不会被其他的因素所干扰,比方说,那位老爷认准了他的新夫人就是妖魔,其他的人再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旦有什么怀疑,或者是奇怪的地方,他就会先从新夫人是妖魔这个观点出发,那么这个新夫人,就算不是妖魔,在他的心里也是了。” 云景认同的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有道理。” 苏南衣笑了笑继续说:“可是,比如我,就从来不会相信妖魔鬼怪,所以,我就只会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云景满脸都是好奇,眼睛黑亮亮的,像两颗宝石,充满了求知欲,“那娘子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现实?” 苏南衣抿了抿嘴唇,云景不断的央求,“娘子,说嘛!这又不是要记录在案的东西,我们私下讨论,快说嘛!” 苏南衣被他说的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的笑笑继续说:“那我们来猜测,最后的结果是,新夫人生的小少爷死了,她自己也被关了起来,不管是真疯假疯,反正是失去了自由,也就不会再构成什么威胁,那么,从这个结果来看,谁是受益者呢?” 云景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大夫人啊。” 三小姐听着也忍不住插口,“可是,大夫人自己的女儿不是也被砍伤了吗?一个年轻未嫁的女子被砍伤了腿,从此不能康复,那也挺惨的。” 云景瞪了她一眼,想要反驳,但想想她说的也对,只好又按捺住。 两人都看向苏南衣,听她如何回答。 苏南衣看着这两个人,感觉有点儿无奈,手指扶着额头说道:“我们还有很多未知的因素,比如说,这位姥爷还有没有其他的妾室,如果有,那就不好说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了,如果没有……” 苏南衣微微顿了顿,眼睛轻轻的眯起来,如果没有,那会是谁呢? 云景和三小姐都屏住呼吸,等着苏南衣继续往下说。 苏南衣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他们说:“如果,没有其他的妻妾,那这位大夫人可真是因为心机深沉,而且心狠手辣的人。” 云景抽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说,是那位大夫人?!” 三小姐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是啊,新生的小少爷死了,这就是一条人命,把自己的女儿砍成重伤,这些都是为了嫁祸新夫人,杀他的孩子,让他没有继承家产的可能,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他的儿子的……” 苏南也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这位三小姐生来就是被人训练,要放置到后宅中和那些女子所争斗,虏获男人的心的,对这些事情,难免就会从这类的角度出发,很快就能够看到真相。 在那种大门大户里,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依靠,新夫人生下幼儿,她本人又讨男人的喜欢,这个儿子无异于就是最大的砝码,她还年轻,有无数的可能,而大夫人已经容颜老去,如果有一天先死了,哪怕是不死,这位新夫人也有足够的时间熬出头,别说将来取而代之,就算是混成平妻,那她的儿子也会身价倍增。 府里有两位嫡子,和有一位嫡子,那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忍气吞声很多年的大夫人,又怎么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为了一击中的,她先是散布谣言,说新夫人是妖魔,小少爷是妖胎转世,紧接着又对自己的儿女做一番小手脚,让他们受一些微不足道的伤,甚至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加可信,不惜对自己的女儿下手重了一些。 小少爷身死,老爷或许产生了怀疑,这中间又或者有了什么波折,大夫人不得不痛下狠手,令人暗中砍伤女儿的腿,又谎称说是妖魂作祟,阴鬼又找上门报仇,这让老爷刚刚产生的那点疑心又消失干净,对新夫人的一点恩情也消失殆尽,最终把她囚禁。 大夫人虽然损失了女儿的一条腿,但是保证了儿子的地位,消除了眼中钉,这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云景和三小姐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发寒。 云景舔了一下嘴唇,问道:“那小姑娘的大师兄在这其中……” 苏南衣语气充满讥诮,“这位大师兄……之前不是说了吗?为人很聪明,聪明的人多半就会审时度势,知道怎么做对自己的利益最大,他肯定就是选择了站在大夫人的阵营中,帮助那位大少爷稳固地位,铲除新夫人和小少爷。 毕竟,小少爷还年幼,未来的路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呢?哪里比得上已经长成年的大少爷?不久之后就可以接管整个家族,这无异于是一种更稳妥的买卖。” “不过,我猜新夫人能够在那种家庭中站稳脚跟,并生下了儿子,也不是一般的角色,恐怕也是有些手段的,她肯定也知道这位大师兄不是站在她这一边,所以肯定也做了很多的措施,这也让大师兄有些意外控制不住局面,最终请了自己的师及出马。那这位师父应该是良心未泯,发现了许多端倪,和自己的徒弟产生分歧……” 苏南衣说到这里又顿住,目光看了看他们,“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第八二十一章 他有点不太寻常 苏南衣的话说完,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都看向里屋的门口。 里面的小姑娘还在忙碌。 这小丫头一路上担惊受怕,虎口脱险,也真是不容易。 三小姐低声说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在外人面前她是我的丫鬟,但实际上我不会把她当做丫鬟对待。” 这方面苏南衣也不想说太多,三小姐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云景问道:“娘子,你说她那个大师兄会不会派人来找她呀?” 三小姐的眉梢挑起,“哼,就算是找来,也得让他有来无回!还没有去找他呢,他反而都找来了,这不是找死吗?” 她说的义愤填膺,苏南衣和云景都没有说话,三小姐说完,猛然惊觉,急忙站了起来,“奴婢失言,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云景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苏南衣忍住笑,拍拍云景的手说:“应该不会来,他和大夫人达成了共识,事成之后一定会拿着钱远走高飞,他也不会把这个小师妹看在眼里,师父已然死了,一个小女孩又能把他怎么样?聪明的人有时候也会自负,即便是来了……三小姐说的对,咱们也不怕。” 说完这个话题,三个人又陷入一片沉默中。 正在此时,外面有脚步声响,有个丫鬟隔着帘子禀告,“三小姐,城主大人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您。” 三小姐急忙站起来,看了苏南衣一眼。 苏南衣微微点头,三小姐回答道:“你赶紧去前面泡茶招待,告诉城主大人一声,我换身衣裳马上就来。” 脚步声远去,三小姐低声对苏南衣道:“他这会儿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我得先去应付一下。” “好,那你也侧面的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城主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还有,看清楚他是带谁来的,是不是带着亲兵卫队,那个央玛有没有现身。” 三小姐一一记在心里,匆匆离去。 云景压低了声音,“来的这个人应该是假首野,这个三小姐还不知道,首野是假的?” 苏南衣一摇头,“她不知道,我没有跟她说过,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的好,万一知道了,露出什么反而不妙,这个假首野也不是省油的灯。” 云景点点头,正想要说什么,屋里响起脚步声,小姑娘一挑帘儿从里面出来了,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还盖了一块布。 苏蓝衣的目光在上面一掠,“这是你做好的东西?” 小姑娘点点头,把那块布掀起来。 苏南衣一看到那里面的东西,心头就微微一跳,这些东西……像一个个没有做出模样的人皮面具。 看起来,蒙林的这种容变之术和中原的易容术还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到底是比不上中原的人皮面具精细,但话说回来,人皮面具不易得,而且太过残忍,这种东西倒是不错。 苏南衣把所有的惊讶都压在心底,表面上没有表露。 “很好,做的不错,那你就安心留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刚才那个姐姐说,这个府里是她做主,人人都叫她三小姐,稍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再让她一一跟你讲。” 小姑娘都一一记下,十分严肃认真,苏南衣想了想,没有再和她说关于她的大师兄和师夕的事情。 人已经死了,又何必再徒增她的悲伤呢?现在她也没有能力去报仇,只会增加她的负罪感,如果有朝一日,她有了能力再告诉她也不迟。 此时的前院中,三小姐见到了首野,首野披着大氅,身上的雪花落了浅浅的一层。 看到三小姐进了院儿,首野快步走下台阶,掀起自己的大氅遮住她的头,其实上三小姐自己也穿了斗篷,对他行了个礼,首野急忙扶住他她,“快起来,不必多礼,赶紧进屋吧。” 三小姐入了座,这才问道:“城主怎么不进屋暖和着,我命人泡了热茶,您可以先喝一杯呀!” 首野笑了笑,“等等你也好,想和你一起品尝,我是个粗人,喝茶也品不出个味道来,一边喝一边听你讲解才是人间美事。” 这番话说的极具暧昧,三小姐微红了脸,眼睛垂眸,看着手边的热茶,端起来轻声说道:“那城主大人,现在可以喝了吧?”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伴着这茶枕中袅袅的香气,让人身心无比的舒服。 首野点头,微笑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三小姐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首野表现得温情脉脉,但是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今天的首野和往常有些不太寻常。 她时刻牢记着苏南衣交代给她的那些事情,抿了一口茶,抬眼看着首野,大大方方的问道:“城主大人,感觉这茶如何?” 首野点了点头,“味道很清香,有一股雨中的气息。” 三小姐诧异了一下,故作娇嗔:“城主大人还说自己不精通茶道,这不是品的很明白吗?舌头也很灵敏。” 她说最后一句话,舌头,灵敏,这样的词儿,像是忽然之间就带了几分骚动,在首野的心尖上、耳朵里轻轻的挠了一下,让他感觉无比的痒,浑身又舒坦。 三小姐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暗暗冷笑,眼光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身上一掠,随后又若似无意的看向站在屋门口的两个侍卫。 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就是央玛,而门口的那两个人,正是他的亲兵卫队。 什么都让苏南衣说中了,三小姐心里暗暗惊奇。 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苏南衣让她注意这两点。 她低头喝茶,心里疑惑着又听到首野说:“最近可有人来拜访三小姐吗?” 三小姐的心头一动,瞬间提高了警惕,不知道首野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前来试探?还是顺口一问? 一时间她迅速做了权衡,这个时候不能撒谎。 首野想必也派了的人在周围看着,虽然苏南衣直都十分小心谨慎,而且是从后门出入,但首野既然问起,三小姐还是不想冒险。 她点点头说道:“是啊,曾经有人来过,不知城主大人怎么会问起这个?” 她坦然的承认,还提出一个反问,将了首野一军。 首野的眼中飞快闪过一道暗芒,握着茶杯的手指也有些收紧,笑容也有点儿不自然,“哦?那不知是何人呢?是老王爷派来的人吗?” 他这个问题一问出口,三小姐立即就意识到,他这次来一定是有目的,问这个问题也是有目的的,而非是随口一问。 她心里越是紧张,表面上反而越是坦然,摇头说道:“不是,义父并没有派人来,不过应该也快了,年关将至,我让人送去了过年的礼物,每逢此时,义父也会派人来给我送东西,城主若是有什么事情想和义父说,等到送礼的队伍到了,我可以让他们去拜会城主。” 第八百二十二章 他给的“信物” 首野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看着三小姐说道:“也没有什么事儿,也是觉得年关到了,想要看看老王爷有没有什么交代下来的。本城主承蒙老王爷的关怀,照顾和提拔,也应该表示一番。再说,三小姐到了这边,我怎么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让三小姐好好的过个年。” 他的嘴角勾出一丝笑意,眼中充满了深情,“我本以为,三小姐年前就会回到京都去了,如今知道你在这里过年,心里实在是欢喜,府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过几天我也会派人给你送些东西来,这两天已经让管家在安排了。” 三小姐闻言急忙站起来,对他行了个礼,“多谢城主大人的关爱,我实在是愧不敢当。” 首野过来扶住她,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纤纤细手,那温暖细腻的触感,让他的心有些发飘。 然而此时,他仍旧不忘问道:“是什么人来拜访了三小姐?” 三小姐的心头一动,心说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几次三番的岔开话题,却依旧不依不饶揪着不放,现在再岔开话题已经有所不妥,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她浅浅一笑,“之前想着开一个品茶宴,但是没有开成,不过,我在一间茶馆里认识了一对兄弟俩,他们来自关外,见过很多来自中原的贩茶人,所以略微懂一些。他们的手里也有些茶叶,所以我就让他们送来了一些。” 她说着一指茶杯,“这里面的茶就是他们送来的,我喝着的确是比咱们城里的要好些。” 原来是两个卖茶的。 首野眼底的戒备,微微褪去了几分,三小姐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看到她的神色,首野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不必紧张,我问你这个问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最近城中不太太平,接二连三的出事,所以我才从军营中回来。我是担心,有些歹人心存不轨,想用三小姐来威胁我,如果你被歹人所伤,我一定会心疼万分。” 他这番话说的三小姐有点儿想吐,但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感激莫名的神色,“多谢城主厚爱,也多谢您的提醒,我这府里的护卫也还行。我一定告诉他们,日夜提防,若是有什么不妥,会向城主大人去禀告。” 首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脸色无比凝重的说:“为了保险起见,我会派几个护卫到你的府里来,让他们先在你的府中呆一阵子,另外,如果有人来访,特别是打着城主府的名义冒充城主府的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甚至是冒充我的人来,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命人把他们通通抓住,就算是抓不住,宁杀也不能放过,明白吗?” 他的话音未落,三小姐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嘴唇也有些微微的颤抖,眼睛里满是惶恐,“杀人?我……” 她这副可怜的小模样,让首野心生涟漪,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说道:“你也不必害怕,杀恶人,即使做善事。那些歹徒罪该万死,你杀他们,根本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再说了,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提醒你,他们也不见得就敢来。” “这些人心思狡诈,手段阴毒,诡计多端,听说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些人,专行歪门邪道之事,比如说找一个和我长得相近的人,易容成我的模样,你可要万万小心,不要被骗了。” 三小姐听这首野这话,心头狂跳不止,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首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到什么易容?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丫鬟已经死了?自己在找人易容成她的模样? 这下他再也装不出镇定,真的很是紧张。 不过她这副模样落在手里的眼中,反倒是恰到好处,首野轻轻笑了下,从大拇指上退下一枚扳指,递给三小姐,“以后,若是有人真的假扮成我的模样,你就让他看看这个,如果他认不出,那就说明是假的,仔细收好明白吗?” 本来三小姐也想着跟他要一个什么信物,没想到他主动拿了出来,这下正中下怀,三小姐急忙把东西紧紧握在手中,“城主大人放心,我一定妥善保管,不会中了歹人的奸计。” 首野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外面有侍卫来报,说是有事情要他去处理,首野也就不便多留,又叮嘱了三小姐几句,然后带人离开。 直到他走,看不见人影了,三小姐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里衣都湿透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隐隐的预感到,一定是出了大事。 稍稍镇静了几分,又抿了一口茶,她拿着首野给她的扳指,快速去见苏南衣。 苏南衣一看到她慌里慌张的样子,微微皱着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三小姐抿了抿嘴唇,把手里的扳指轻轻放在桌子上,担忧的说:“我觉得他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他跟我提到了什么易容术,还说,有人可能会易容成他的样子来府中找我,让我一定要小心,若是有人冒充城主府的人来,一定要把人拿下,他还说要往我的府里派几个侍卫,以后你们来就得更加小心了。” 三小姐不明白首野这是要干什么,但是苏南衣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看起来她猜测的不错,假首野已经知道了地牢中的事儿,现在正在满城的搜索,想要把首野给挖出来。 他外松内紧,甚至还想到了万一真首野来找三小姐,让三小姐和他联手,所以,想先下手为强,跑来和三小姐说这番话,有他的这些信息在先,即便是真首野过来,三小姐也只会把真的当成假的。 见苏南衣一沉默不语,三小姐有点沉不住气,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你听说过什么吗?我总感觉首野有些不太对劲,真的会有人冒充他的样子来找我吗?如果真的来了,我要怎么说?” 苏南衣回神抬头看着她,“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把心放在肚子里,和首野相似的人是不会来的。” 三小姐一愣,她听得出来,苏南衣这话说的十分笃定,好像真的知道什么。 她眼睛眨了眨,思索了片刻,缓缓地坐在椅子上。 云景看着她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鄙夷,就这副德性,怎么做人家的棋子? 哼!他身边的暗卫可是个顶个的能手,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变颜变色。 三小姐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被云景给鄙视了,手指摩挲的那枚扳指,低声说道:“那……” 苏南衣的目光也落在那枚扳指上,“你不必多虑,也不必害怕,他若是派人来,你就让他来,我保证,他们什么也不会搜查到,你该怎么做,就还怎么做,至于这枚扳指,你也好生保管,说不定……哪天真的能用得上。”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人心还是狼心 这个扳指到底有什么用? 苏南衣没说。 但三小姐隐约觉得,将来一定会派上大用场,所以,她按照苏南衣说的,仔细稳妥的收好。 和苏南衣聊完,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她缓了一下又说道:“哦,对了,今天跟着首野来的人有央玛,而且随行的的确是亲兵卫队。” 这两点都被苏南衣猜中。 但是她没敢再继续问苏南衣想要干什么。 做到心里有数,苏南衣也就不再久留,以免稍后假首野派人来,再碰上就更加麻烦。 她和云景带着于达从后门离开,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绕了几条路,去找夏染。 苏南衣一边走在心里一边想,不知道赫玛和央码究竟是什么关系? 莫非是双双子吗?否则的话,无法解释他们俩长得那么像。 苏南衣总觉得这里边儿有什么隐情,但一时想不明白。 云景跟在她的身边,见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大手包住她的手,轻声问道:“娘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苏南衣收回心绪,浅浅笑了笑,“没有,和景儿在一起,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云景眉开眼笑,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哈哈气,“我也想快快乐乐的和娘子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苏南衣手暖,心也暖,顺着他的话轻声回答,“好,那我们就……永远都在一起。” 云景感觉得到了保证,笑容越放越大,牵着她的手不放开,高高兴兴的往前走。 雪依然在下,前面留下两个人深深浅浅的脚印,于达在后面,裹着斗篷跟着,在心里暗暗赞叹,这俩兄弟的感情真好啊! 虽然在下雪,但是莫掌柜的店里依旧客人不少。 昨天忽然听说这边开门了,都急匆匆的赶来,但昨天开的门太晚,没过多久就有关了门,很多人都担心过几天会不会又不开了,所以也不管什么天气都要来看一看。 更何况又快过年了,本来以为没有好吃的东西下锅,今天说什么也得备下一些。 前面一通忙碌,苏南衣和云景依旧走了后门,见到他们来,看门的伙计急忙把他们迎了进去,他一看到于达,顿时喜出望外,拉着他问长问短。 于达看到自己人,眼睛里也泛起潮意,但是又想着莫掌柜还在等,急忙寒暄了几句,又跟上苏南衣。 但很短的时间之内,这消息已经传开,于达回来了,而且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夏染正在和莫掌柜谈事情商量以后,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于达被送回来了。 夏染立即站了起来,就知道是苏南衣的手笔,二话不说往外就走,莫掌柜也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出来一看究竟。 夏染把苏南衣和云景迎进屋,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莫掌柜激动的老泪纵横,拉着于达问长问短。 于达这个小伙子聪明伶俐,为人也忠实可靠,在后辈中还是非常不错的。 本来莫掌柜还担心会因为干公公的关系,夏染会对于达有什么不满,但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他心里也放松不少。 苏南衣也着重对夏染说明了一下,于达并不知道关于于公公的事情,还是不要祸及无辜的好。 夏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了看于达,这小伙子虽然是很高兴的样子,但是脸色依旧透着苍白,看来的确是受了罪。 他本来的确是有意把于达慢慢排斥在外,不再受到重用,如果他自己想走,也绝不会挽留,可现在苏南衣开了口,夏染也就点头答应。 于达根本就不知道,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的命运就出现了偏差。 苏南衣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低声对夏染说:“这几日你还是要叮嘱他们,多多注意一些,陆逊千里迢迢,我担心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若是有帮手或者是有随从,时间长了,对方绝对会察觉到,说不定会来打探消息,还是不能放松。” 夏染微微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那些信里不是说明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苏南衣轻蔑的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是顾西宸的心思一向狡诈,谁又能够猜得中呢?他对于公公也未必就是百分百的信任,也可能他连于公公都瞒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夏染深以为然,“你放心,我会安排人手。” 他沉默了一下,又问,“默铎那边有没有消息,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再这样下去真是要闷死人了。” 也难怪夏染不耐烦,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而且有好几件是围绕他发生的,但他偏偏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还得忍着,小心翼翼的观察,这和他的性格严重不相符。 实在是气闷的很。 苏南衣轻笑,“放心吧,快了,今天回去给首野治腿。三天之内就给他治好,另外,假首野那边也的确是在找他,而且去了三小姐的府里,想要先下手为强拉拢三小姐,还留下了一件信物,我想着怎么把这枚信物好好的利用一下,最好是能够神不知鬼不鬼不觉的让真假首野交换过来,如果出现刀兵相接的情况,那很多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夏染的眉头皱的有点儿紧,“三天之内给他治好?真是便宜他了!就冲着那个博满的态度,就该好好的折磨他一阵子!再说,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换,这恐怕有些难度吧?要我说,干脆让他们内斗起来,刀兵相见,杀人放火,先让他们自己内讧消耗,然后,再让墨铎冲进来开关献城,反正,消耗的又不是咱的实力。” 夏染咬了咬牙,声音哑得更低,“关于墨铎,也不能完全相信,现在他是用得着咱们,以后他登上宝座,那谁知道……”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感觉说出来有些伤人,怕苏南衣多想。 当初的顾西宸不就是这样吗? 用得着他们的时候,甚至和他们同吃同住,称兄道弟,对苏南衣百般体贴,关怀备至,可以转过头来,为了当上皇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心肠狠毒,一点儿昔日的情分都不顾…… 说实话,夏染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他的手里没有握着经商的命脉,那他恐怕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谁知道墨铎会怀揣着人心还是狼心呢? 就算是人心,等到坐上那个位置,隔着肚皮,谁又知道会不会转变呢? 苏南衣用力的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紧绷,半晌没有说话。 夏染后悔不无迭,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一时说得最快,怎么就没有刹住车?! 他正想开口往回找补,苏南衣缓缓道:“无论什么时候,兵不血刃,都是最好的结果,刀兵相见造成的影响,还有后续,都需要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去解决,我们的时间也是紧迫了,不能从耽搁着。再说了,一动刀枪,难免伤及无辜,不管是哪国的百姓,最期盼的还是过平平稳稳的日子,不应该被我们的事情所波及。” 夏染不敢再多说别的,急忙点头答应,“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第八百二十四章 遭遇刺杀 夏染还要留下来和莫掌柜商量一些事情,苏南衣就想着先行离开。 云景看到这么多家乡人,还挺高兴,本来正在一旁和大家说说笑笑正愉快,听到苏南衣叫他,跑过来问道:“娘子,你叫我有事儿啊?” 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苏南衣想要离开的话,也没办法说出口,夏染在一旁建议,“忙碌了这么久,也着实应该谢谢你,要不然,中午吃了饭再走吧!我让人准备一些家乡菜,也让给咱们的王爷解解思乡之愁。” 云景本来听着高兴,正要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又沉下脸,“我没有思乡,我和娘子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候。” 夏染感觉有些头痛,“行,我说错话了,行了吧?你跟她在一起就行,但是你的胃肯定想念咱们家乡的菜了,对吗?” 云景转着眼睛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这么说就比较对了。” 夏染哭笑不得,命人下去准备。 苏南衣又给莫掌柜拔了把脉,留了几粒药丸给他。 其实莫掌柜的就是中毒,毒解了也就好了许多,经过昨天晚上的休息,已经好转了许多,今天感觉精气神又回来了,接过苏南衣递给的药千恩万谢。 苏南衣有点受之有愧,本来人家莫掌柜好好的,其实上也是被她的的事情所连累。 她看看被众人围着的于达,“莫掌柜打算怎么和于达说关于阿三的事情?” 莫掌柜压低声音说:“东家已经交代了,我们达成了共识,就说他被绑架之后,阿三气火攻心,患了急症,身子不好又出去寻他,结果被对方给杀害了,东家的意思是,给于达一笔体恤金,这件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苏南衣点点头没再说话,夏染安排向来周到,她也放心。 店里的东西什么都齐全,安排下去很快就开始准备起来,一道道家乡菜裹着浓浓的香气就上了桌。 苏南衣光闻着香味儿,就感觉无比的妥帖,心和胃感觉到一通舒坦。 云景也眉开眼笑,挑着她喜欢吃的菜,不住的给她夹,大家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苏南衣感觉有点微微的醉,这才和夏染告了辞。 夏染见她这样,想给她准备一辆马车,外面的雪依旧在下,又怕她吹了风,云景也极力主张要坐马车回去。 苏南衣想想,也就同意。 上了马车,马车里温暖如春,还点着淡淡的香。 这些日子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苏南衣头枕着云景的腿,云景手掌温暖,为她轻轻按额头,感觉无比的舒适。 她微微合着眼睛,睫毛轻轻的颤抖,红唇湿润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像诱人的花朵。 云景有片刻的失神,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在她的嘴唇上啄了啄。 苏南衣微微睁开眼睛,一双眸子琉璃一般,黑亮闪着莹润的光,云景被她看得心神微荡,脸也有点发烫,轻声呢喃,“娘子……”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苏南衣忽然伸出手臂攀上了他的脖子,嘴唇凑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这实在超出云景的预料,短暂的空白之后,他感觉又惊又喜,巨大的喜悦像奔涌的浪潮,要把她吞没,他双手紧紧抱住苏南衣,反客为主…… 马车依旧在慢慢的向前走,雪花飞舞,轻轻的落在车顶上,马车内却是温暖如春,一片旖旎。 忽然之间,马车顶上似乎轻轻响了一下,这一下绝不是雪花落下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苏南衣立即清醒了过来,云景也抬头看向车顶。 就要在这刹那之间,利刃穿过车顶的声音逼到眼前,一道冷光刺透车顶。 是一柄宝剑! 苏南衣掀开车帘对着车夫大声说道:“快走!” 她不想再牵扯无辜。 车夫吓了一跳,顺势往前一滚,跳下了马车,他想插手,但手里也没有兵器,苏南衣又示意他赶紧走。 他迅速想了想,决定赶紧回去报信儿。 苏南衣的酒已经彻底的醒了,来的人并不多,就有两三个,她从腰里抽出软鞭,云景也把宝剑抽了出来,两个人对上这三个,并没有什么悬念。 这三个人还都穿着黑衣蒙着面,但是从他们的招式上就能看得出来,都是蒙林人。 不过十几招,就把他们三个人通通拿住。 苏南衣顺手摘了他们的下颌骨,免得他们自尽。 扒下黑布,有两个人不认识,其中一个有点眼熟,像是博满的手下。 苏南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把他们三个通通扔进马车里,想着刚才还温暖如春的马车,现在被这三个家伙给占了,就觉得一阵的痛心。 刚往前没走多远,停到后面一阵喧哗,是夏染带着人到了。 夏染速度极快,先一步到了近前,一看已经结束,夏染仔细打量了他们俩,“你们怎么样?没有受伤吧啊?” 云景把剑归了鞘,一脸鄙视的说:“就凭这三个家伙?连身都近不了,还想着伤我们。” 夏染想了想也是,反正他那边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回店里去,和其他人说了一声,让他们原路返回,今天的事不许外传,然后他驾着马车,跟苏南衣和云景一起回住处。 夏染问道:“怎么着?咱们一回去就把这三个人扔到首野面前?让他瞧瞧,这就是他拍着胸脯保证的事儿,我看他说的话还不如放屁有意思!” 苏南衣本来挺生气,听到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出了声,“估计他自己也懊恼的很,先不着急,等等再说,我们先问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去找首野也不迟。” 夏染也没有什么意见,“行,听你的。” 马车一直到了院门口,把那三个人拖进去,也没进屋,直接扔在院子里。 陆思源和思格兰还没有回来,他们三个就一字排开,先审问题起这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苏南衣只用了两个手段,就让他们乖乖的招了,无非就是博满心生怨恨,虽然现在被禁了足,但是依旧不肯放弃,想着一雪前耻,把苏南衣他们弄死。 如果说之前只是看他们不顺眼,想着把他们赶出府去,那么现在,就已经升级到想要他们性命的阶段了。 苏南衣也不觉得一以外,让他们把供词写了下来画了押,把他们的口供收好有,把他们三个都弄到南墙那边,先让他们冻一冻,并美其名曰“冻一冻更结实,人也更精神。” 换了一套衣服又洗漱了一番,苏南衣这才拿着银针,慢吞吞的去见首野。 首野正等得心急,听赫马说,苏南衣决定今天给他治疗,而且要的东西早早都准备好了。 赫马也一连几次出门来看,巴巴的等着苏南衣的身影出现,可看了好几次都失望而归。 忽然得到门上的消息,苏南衣已经回了府,他欢欢喜喜的来向首野禀告。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第八百二十五章 这事你恐怕办不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赫玛快步迎了出来,抬头一看,果然见苏南衣从门外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他眉开眼笑,小跑着过去,伸手就要替苏南衣提东西,“先生,您来了,我们城主刚刚还念叨您呢。” 苏南衣心中冷笑,念叨我?是念叨怎么给你治腿吧? 她也没有客气,把手里提的东西交给了赫玛,“外出办点事情,有些小意外耽搁了,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赫玛还想问遇到了什么意外,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结果话还没出口,苏南衣已经挑帘儿进了屋。 首野在床上坐着,见到她进来急忙打招呼。 苏南衣上前给他把了把脉,又仔细的看了看腿,“城主,今天要治疗的时间会长一些,可能有些累,也可能会有些酸痛,还希望您有个心理准备。” 首野的心头一动,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 他巴不得每天都能够治疗治疗时间长一些,好让腿快点的恢复。 “先生放心,我有思想准备,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十分配合。” 说实话,苏南衣给他治疗腿,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总比其他的人摔断了腿又接骨,有好多天一动不能动强太多了! 苏南衣也不再多言,按照流程,紧张而有序的给他做起治疗。 赫玛受了叮嘱,安排人手在院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他本人也在旁边,不需要他的时候就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有需要的时候急忙上前出手相助,十分有眼力。 苏南衣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别的不说,单凭这股子忠心和机灵,赫玛就是非常不错的。 一路忙下来,苏南衣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说起来容易,苏南衣要想让首野的腿快点好起来,还是需要花费几分功夫的。 屋里屋外都没有任何声息,气氛却有些许的紧张。 而此时,在博满的院子中,气压是更低,鸡飞狗跳。 他虽然被禁足在院子中,但是其他的人也可以进去看他,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在院子里打桩子,啪啪啪的打得闷响,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木桩子上。 手下的人听着那声音,感觉就跟打在自己身上似的,骨头都有些发痛发酸。 但尽管如此,谁也不敢吭声,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恨不能就地消失。 总算熬到一个段落,博满一边擦着汗一边问道:“怎么?那三个人还没有回来吗?” 手下人急忙摇头,“回首领大人,还没有。” 博满冷哼了一声,“没有用的东西!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回来!” “许是那个家伙奸诈,一时没有找到人影,属下相信很快了。” 博满把手里的毛巾狠狠一扯,撕成了两半,“他们如此羞辱于我,我定与他们势不两立!必雪此心头之恨不可” 手下的人笑容有些僵硬,扯了扯嘴角,“那是!首领大人英明神武,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博满扫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去他娘的心想事成!我要是能够心想事成,还在这里被关着吗?就像是一个鸟笼子一般。” 手下人急忙咧着嘴笑,又开始拍马屁,“瞧首领大人说的?怎么会是鸟笼子呢?再不济,也得是一个猛虎的笼子,您放心,猛虎归山之时,必定叫他们血洒当场!再说了,这点儿地方怎么能关得住您?出去是早晚的事儿!” 博满被他这话说的心情舒畅不少,“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就你小子会说话。本首领也这么觉得,城主是被小人蒙蔽了,他娘的那个赫玛,老子一定不会和他善罢甘休,让他去跟那几个人做伴!” 手底下的人一听这话,心头一个激灵,预感十分不妙,急忙劝慰,“首领大人三思啊,赫玛到底是与别人不同,他的身后有城主大人,若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博满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重新变得阴森可怕。 “你说的什么屁话,纯粹放屁!他是一条走狗,不过就是一个会叫的奴才罢了!城主会为他撑腰?不过就是看他会摇头摆尾巴,讨城主的欢心而已,就算是我把他真的弄死了,城主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们才是兄弟,我手里握的才是兵权,赫玛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么不听劝,张嘴闭嘴的就骂脏话,手底下的人也不敢和他硬杠,垂下眼睛点头说:“对!首领大人骂的对” 说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多说无益,现在的博满已经认定苏南衣他们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第二个就是赫玛。 手底下的人心里都有余悸,赫玛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别说他本人就机警聪明,而且还有城主……之前的事不就是例子吗?这不就是最大的依靠吗? 可是这些话已经没人敢说,他们看得出来,博满这几天特别不痛快,平时就忠言逆耳,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建议,现在更是不能了,你只有和他一块儿骂,他才会有那么一丝高兴。 手下人都闭了嘴,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博满又有点儿不太适应,想就这么闯出院子去,又想起首野斥责他的话,那么难听,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心里又是一阵的气闷。 他想了想,对手底下的人说:“你们去把情况摸一下,看看那三个人怎么还没有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别再出什么差错。” 他已然发了话,其他的人也不敢怠,急忙转身匆匆的出去打听消息。 一直到天近傍晚,苏南衣这边才算是结束,她起了针,一边收拾的东西,一边询问首野的感觉如何。 苏南衣所说的不错,这次首野的感觉很是强烈,比之前几次要明显的多,他双手扶着膝盖对苏南衣认真说道:“我感觉这两条腿的确酸胀的厉害,而且还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小虫子在爬一样。” “城主大人说的这个形容还挺贴切,不错,的确是会有这种感觉。这是你的血脉和神经之类都在开始复苏,刚有血液流过,的确是会发生这种感受,这样是好事,如果没有感觉,或者只是一味的疼痛那就麻烦了,有这种感觉才说明他们都在好转,都还有救。” 首野喜出望外,双手扶着膝盖,心里实在高兴的很,嘴唇颤抖着也没有说出话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以往的时候,苏南衣一治疗完毕就该告辞了,这一次并没有。 首野敏感的感觉到她似乎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看了一眼赫玛,赫玛迅速明白过来,走上前笑眯眯的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不妨对我说,我白天夜里都在这儿守夜,您只要告诉我就成。” 苏南衣的笑容微收,比刚刚要冷淡不少,偏头看着赫玛,似笑非笑的说:“管家大人,不是我小看你,而是这件事情……你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处置。”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不会等太久了 首野和赫玛都听出苏南衣的话风不对,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摸不着个头绪。 不过都在心里暗自思忖着,事情应该不大,否则的话,刚才苏南衣怎么会尽心尽力的给首野治腿呢?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恐怕得拿乔一番吧?或者是提点什么要求吧? 赫玛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先生,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说,小的给您办不了,还有城主大人在这儿呢!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先跟小的说说,小的尽力给您办,实在办不成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苏南衣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拿在手里,“既然这样说,那管家就跟我一起去院子里看看吧,看到了再说也不迟,如果你能管得了那自然是最好。” 赫玛愣了一下,首野摆了摆手说:“那既然如此,你就跟先生走一趟吧,无论什么事情,务必要让先生满意!” 赫玛恭敬的道了是,跟着苏南衣出院子,直到走进苏南衣院子的那一刻,他仍旧在心里有所侥幸,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一颗心还是轻松的。 但是当他看到被捆着的那三个人的时候,心头的那点儿轻松,突然之间碎裂,变成了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三个人,当然都认识,脑子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嘴唇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苏南衣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暗自好笑,也不讽刺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可这眼神比讽刺一千句一万句还要厉害。 在这寒气逼人的时节,赫玛脑门上的冷汗噌噌的冒了出来。 云景走过来,一脸的怒容指着那三个人,“管家,你瞧瞧,瞧瞧你们干的这事儿?!这三个人,你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吗?他们竟然当街刺杀我们,要不是我们反应也快,跑得快,这三个家伙就把我们杀死了!我们横尸街头,你是不是得去给我们收尸呀?” 赫玛吞了口吐沫这种话他实在接不上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夏染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这三个人,我想管家应该都认识吧?咱可别玩儿不知道、不认得、不清楚那一套,你们当初……别说当初了,就是昨天还保证过,结果转过天来我们就遭受这种待遇,你们的保障可真是值钱呢!” 这话比耳光都要厉害,打在赫玛的脸上,他的脸涨的通红,眼瞅着就要滴出血来。 赫玛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心说真是完蛋,这件事情他还真处理不了。 这个博满可真是厉害,他这是折腾苏南衣他们吗?这是折腾他,折腾城主大人啊!而且还是往死里折腾! 把人的头踩在地上,脸用力的摩擦地呀!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赫玛真的恨不能把博满的脑袋掰开,看看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是现在说这些狠话也没有任何的意义,眼下还是得先把事情解决了,安抚苏南衣等人的情绪。 他不禁有点儿佩服苏南衣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刚才在首野的面前居然像没事人一样,还那么镇定的给首野治腿,如果换成是他,恐怕得又跳又叫,非得把好处拿足了不可!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人家真的是正人君子,而且是真心实意为首野治腿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想害人的心思。 赫玛想到这里都替博满脸红,也替首野感觉到头疼。 他深施一礼,对众人说道:“大家的心情我很理解,我也感到非常的震惊,实在是想象不出……” 他后面的话没办法再说下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样,我先把这三个人带去,让城主大人发落,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苏南衣终于缓缓开了口,“交代自然是要有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我希望的是以后风平浪静,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是是是,”赫玛连连作揖行礼,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好话说尽,红着脸,咬着牙,把那三个人带出苏南衣的院子,直奔首野那边。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苏南衣几个人相视而笑。 首野碰上这么一个手下,也真是够他头疼的,赫玛也跟着操碎了心。 云景小声地问:“娘子,你觉得这一次首野会怎么处置博满?他会对博满痛下杀手吗?” 苏南衣仔细想了想,“我估计应该不会,即便是首野再生气,他也是一城之主,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种人多半会隐忍,为了自己的目的打掉了牙齿也得活血吞,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情绪激动就怎么样,何况,博满还是他的兄弟,现在手里更掌握着他的防卫,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对博满怎么样。” 云景的眼睛瞪起来,“那咱们就白受这个气?!” 夏染贼兮兮的说:“也不能说白受这个气,咱们现在一根一根的加稻草,早晚有一天,首野会受不住,到时候这些稻草就会转变成怒火,全都烧向博满,那时候就是博满的死期了!” 云景有点不甘心,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还要等很久?” 苏南衣意味深长看着天边的一颗星星,“不会,我想应该就是在首野把防卫大权收回来,并且调亲兵卫队回到他身边的时候。” “亲兵卫队的事儿不是被博满驳回了吗?他不是不同意吗?” “他越是不同意,首野越是会去做,首野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在一个人的手里?而且现在他对那个人还心生不满,我猜想,首野把博满禁足,下一步就是要调回亲兵卫队了。” 苏南衣说完左右看了看,有点纳闷儿,“怎么思源和思格兰还不回来?他们俩不是去找老修了吗?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怎么比咱们还慢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的心里有些不安,现在可不能再出事儿了,无论是陆思源还是思格兰,哪一个出点意外她都会受不了。 云景看着越来越黑的天,也有点儿着急,“要不然咱们去找找看?” 苏南衣摇了摇头,“再等等,如果有什么事情思源会送信回来,咱们再等等。”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三个人立即心头绷紧,难道是陆思格回来了? 但仔细一听声音,又觉得不太对劲。 外面的声音吵吵嚷嚷的,还有乱糟糟的脚步声,远处的光亮也越来越见,像是有很多人举了火把向着这一边走来。 夏染忍不住走到院门口,往外一张望,眸子顿时一缩,忍不住冷笑出声,他返回院子里,云景急忙问:“到底怎么了?” 夏染一时没有回答,目光看向苏南衣,从他这目光里,再结合外面的声音,苏南衣迅速的明白过来,她微微挑了挑眉,慢步走下台阶。 第八百二十七章 巧了,我们的兵器也不吃素 苏南衣走下台阶,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举着火把也走到了院子门口,一派杀气腾腾的架势。 云景和夏染都挡在苏南衣面前,手指按着腰间的兵器上。 苏南衣往人群中一看,为首的人并不是博满,心里略略还有点儿失望。 这家伙还行,有点儿理智,没有冲出来,要是真的冲出来了,那还真有点意思了。 云景抢先开口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为首的人,是博满手下的一名副将,也长得五大三粗,他的兵器很特殊,是两个重量十足的紫金锤。 紫金锤在光线里闪着幽冷的寒光,上面还有一圈小小的尖刺,每个尖刺似乎都在等着喝人的鲜血。 他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在院子里扫了个干净,“我们的兄弟呢?” 他一上来就是一番质问的语气,这副德性真把苏南衣他们都差点气笑了。 夏染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什么兄弟?你兄弟跑我们这儿来?” 副将冷笑一声,“少在这里装蒜!我们早就听说了消息,我们有三个兄弟被你们绑来了。” 云景冷笑了一声,“那你们倒是说说,我们为什么要绑你们的兄弟?总得有个缘由吧!” 副武将满不在乎的冷,“哼,你们几个一向奸猾狡诈,谁知道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上一次就害得我们一个兄弟尸骨无存,今天又变本加厉,绑了我们三个人!识相的快点把人交出来,否则的话……” 他说着拎了拎手里的紫金锤,“我的锤子可不是吃素的!” 云景简直要气炸,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真是没有听说过,能有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黑白颠倒,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夏染附和着点点头,“真是没错,你说的这些词儿也是我想说的,因为我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应该和这些不讲理的家伙说什么!” 苏南衣缓缓开口,“既然说了都不讲理,那还说什么理。” 她慢慢走上前,走到他们两个人的中间,看着那个副将,“你既然说你的紫金锤不是吃素的,那可真是巧了,我们的兵器也不是,要不然这么着,看看谁能吃到谁的肉。” 这位副将气势汹汹的来,心里也是有怒火的。 先是博满被禁足,他就觉得心里不痛快,首野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外来人!还对他们相敬如宾,把他们当成贵客,一般的款待! 还吩咐下来,无论是谁都不能到这边来,这算什么? 他们负责府里的防卫,黑天白夜没有一刻是松懈的,反倒是这边,寸步不能来,那如果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到底算谁的? 他的眼里只有博满,特别是博满和苏南衣动了手之后,还被苏南衣给打了,他是一万个不相信博满不是苏南衣的对手,他就觉得是被苏南衣使了诈。 这些人先是巧言令色,取得了首野的信任和袒护,随后就对博满大打出手,让他脸面扫地! 这算什么?这简直就是骑在脖子上拉屎! 博满能忍,他也不能忍! 现在一听苏南衣这种近似挑衅的话,顿时有些受不了了,迈步就上前来一举手里的紫金锤,正指着苏南衣,“好啊,有本事你就和我较量较量,我看看到底谁能让谁见了血。” 苏南衣看着他,似笑非笑,“你是何人?我们可不和无名之辈动手。” “我是首领大人的副将,至于我叫什么名字,像你这等宵小之徒没有资格知道,我怕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脏了我的名字!” 他这话说的着实有点儿气人,云景的脸都气白了,夏染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苏南衣却依旧面不改色,微微点头,“原来只是个副将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很奇怪,你是哪里来的自信?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的首领大人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吗?难道说,你以为你自己的本事,比你们的首领大人还要高超几分吗?” 这话一出口,不只是这位副,将连他身后带来的那些人,脸色都齐刷刷的变了,一个个怒容满面,眼睛里含着杀气,直逼向苏南衣。 苏南衣却不为所动,依旧笑眯眯地等着他的回答,副将大吼了一声,“呸!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是我们首领大人的对手!” 云景忍不住喝道:“你呸谁呢?你眼睛是不是瞎了?那天博满就是手下败将!还摔了个屁股墩儿,蹲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你们一个个的没见着吗?” 他们当中有几个在场来着,脸色微微红了红,目光有些躲闪,副将却不理这个茬,“放屁,你们一定是使诈,我们首领大人带兵打仗,连最强悍的匪患都能够扫除,是我们城里的第一勇士,你们几个瘦弱无力,个个都像是过街的老鼠,凭什么和我们首领大人相提并论?一定是你们用了阴谋诡计!今天,我竟然要替首领大人报这个仇,拿命来!” 他说完吼了一声,就要往上冲。 云景和夏染一听他说的这个话可不干了,尤其是夏染,平时最注重自己的形象,翩翩贵公子的模样那可是他的标配,就连装扮成蒙林人的样子,也不肯把自己的脸抹黑半分。 现在竟然被这个长得五大三粗,不修边幅,长着一脸乱七八糟胡子的粗糙男人,指着鼻子骂他是“过街的老鼠”!!! 夏染是忍无可忍,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歪了,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过如此难听的叫骂,他冷笑了一声,拽出腰间的软剑! 他这一柄剑也是有名字的,叫做流虹剑。 剑一出鞘,在黑夜中打了一道厉闪,犹如一道七彩的光芒,尤其是趁着腾腾的火把,更显得流光溢彩,锐气逼人。 那些蒙林的侍卫不禁吃了一惊,瞪大的眼睛仔细看,不过在他们的眼中看来,这把宝剑好是好,但是剑身纤细,又薄,面对上副将的紫金锤,简直就像是夏染本人一样,弱的不值一提! 短暂的羡慕之后,他们就爆发出哄堂大笑,这笑声无异于火上浇油,让夏染根本就按耐不住火气。 夏染此人其实很少生气,一向是冷静而理智的,但这次到了这座城中几次三番的遭遇事情,而且今天又听到了过街老鼠,这种称呼实在是忍受不住。 苏南衣也没有阻拦他,他也知道夏染这几日肚子里满是气,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反正只是一个副将,又不是博满,伤了残了都无所谓,甚至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死在夏染的殿下,这位副将也算是死得其所,正好可以让博满心里的火气再添上一成,没准儿还会一时冲动,又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进一步让他和首野的关系恶化。 关于这件事情,苏南衣是乐见其成,而且乐于推波助澜的。 那个副将一见夏染的兵器也是心头充满了轻蔑,根本没拿这把宝剑当回事儿,哈哈大笑一声,拎着锤,就奔着夏染砸了过来。 第八百二十八章 骂人也得骂工整 那些侍卫都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战况,他们都在心里暗暗地期盼着,副将可以一锤子把夏染的流虹剑击飞,甚至把夏染一锤子砸死在这里。 但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会和人的心理预期产生偏差,而且是不小的偏差。 他们眼睛一眨不眨,耳朵也竖起来,眼前就看见一道火光四起,耳朵里听见铛的一声,紧接着就看到他们的副将噔噔噔后退了几步,手里的金锤还紧紧握着,但是细看之下,手在微微的颤抖,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在刚才副将站过的地方,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借着火把的光,仔细看…… 前面的几个人猛然看清了,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众人这才发现,那块儿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紫金锤的一部分。 夏染的流虹剑生生把副将的紫金锤剥开,不仅如此,还削下来了一块儿,那一块上还带着几根小尖刺,闪着幽冷的光,但此时此刻,却显得非常的滑稽可笑。 而夏染手持着流虹剑面不改色,一阵风吹来,他的衣袂微微掀起,手里的剑流光闪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夏染昂着下巴,心里万分得意,也有点儿后悔,此时应该穿上一身雪白的锦袍,系着丝带,还有玉佩的流苏,那才叫一个美,那才叫一个仙! 现在穿着蒙林的这些粗糙的衣裳,简直是让人倒胃口!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现在的这个形象也不能和过街老鼠划等号了吧? 夏小爷非常的介意“过街的老鼠”这个称呼,势必要扭转过来。 他缓缓抬起剑,剑尖指着副将,在众人的惊愕中开口说道:“继续来战!难不成退缩了吗?你不会是想着当缩头的乌龟吧?” 苏南衣忍住笑,对夏染的心里摸得十分清楚。 人家说了他一个“过街的老鼠”,他就要用“缩头的乌龟”来回敬,别说还挺对仗工整的。 那个副将不服,又拎着锤子冲了上来,但是看得出来,他这次的冲和比上一次要谨慎的多了,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大开大合,看起来也是心疼自己的锤子了。 但心疼归心疼,残酷的事实就是残酷的事实,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教会你认清残酷的例子。 副将的身材高大魁梧,力气也猛也沉,但是夏染却轻盈,精灵,翩若惊鸿,一把流虹剑使得出神入化。 在他的映衬之下,副将就像是一个一头笨拙的狗熊,左扑右扑,带着呼呼的风声,却根本打不着。 几个回合过去,他的脑门上就见了汗,也有累的,也有着急的,但是夏染却越战越勇,围着他忽左就右,忽上就下,一点情面也没有留。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副将的腰带,袖口,还有领子以及头上的帽子,都割断的割断,挑落的挑落,现场显得狼狈不堪。 现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刚才还志得意满的那些侍卫,现在个个都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谁也不敢吭声,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了。 其实,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意识,那就是,他们的副将要和他们的首领大人一样,要败在人家的手底下了…… 而且两个人败的都不怎么光彩,首领大人是被人家弄了个屁股墩儿,副武将倒好,现在不但被人家弄得一身狼狈,帽子腰带袖口乱飞,就连紫金锤也被人家削下来好几块儿,还有几条大大的豁口,像一张张大笑着的嘴,看起来无比的滑稽可笑。 有的人已经不忍再看了,感觉自己的脸都有点疼,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一个两个的全都打不过人家,还天天过来找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副将的紫金锤又被夏染削下来一块。 他一愣,被夏染踢了一个踉跄,脚底下没留神,一脚踩了上去,正踩在那些尖刺儿上,把靴底儿一下子扎透,鲜血顿时涌出来,疼得他一咬牙,脑门上的汗又渗出一层。 偏偏夏染还气死人不偿命的笑着说:“怎么样?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副将哪里肯认输?! 他大吼了一声,挥着残破不堪的紫金锤,又要往上冲。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一声厉喊,“住手!快点儿住手!” 副将回过头,就在这一瞬间,夏染一挥剑,剑光一闪,正削在他右手那只紫金锤上的柄杆处,紫金锤的锤头一下子被削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开去。 副将再次回头,看到看到地上滚落的东西,半晌没说出话来,眼睛瞪着,满眼都是错愕,又缓缓举起右手,看了看只剩下的那根杆儿,只感觉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噎死过去。 他浑身气的发抖,手指着夏染,却又无可奈何。 夏染笑眯眯的看着他,又是挑眉又是眯眼,那一副得意的神情,别提有多欠揍了。 云景在一旁拍手,“好,好,好!” 他一连叫了三个好,眉飞色舞,大声鼓掌,衬托着侍卫那边更加脸上无光,副武将的脸也气的通红,又变成铁青,不停的来回变换。 就在这个时候,赫玛和首野也到了,首野简直要气疯了,身子在轿子里不停的发抖,握着剑的手都有点控制不住。 赫玛在一旁也是冷汗淋漓。 本来带着那三个人回去就觉得无比沉重,觉得这事儿实在不好处置,一进院子让那三个人跪在当地,他就快步进了屋。 首野见到他,一看他的脸色,就预感到有些不妙,问他是怎么回事儿。 赫玛不敢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一说,首野当场就翻了脸,把小几上的东西摔了个干净。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够压住心里的怒火,让人抬着他到了台阶上,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三个人,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三个人垂头丧气,面如死灰,他们也知道,现在已经说什么都晚了。 赫玛手指哆嗦着,把他们写的证词拿上来,双手递给首野,首野接过,仔细一看,又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这可倒好,连供词都有了,还亲自画了押,还是让人家苏南衣给审出来的,他就算是有心在说,什么是误会也没法张嘴了。 首野感觉自己的脸疼得要命,昨天他还拍着胸口跟人家苏南衣他们指天对日的说什么,保证此类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结果呢,一天的时间不到,这三个人胆子大到居然敢当街刺杀! 老天爷,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用这些脑子里装满了浆糊,装满了稻草,装满了牛屎的手下来惩罚他? 有这些供词在手,首野也就没有了再审的必要,他瞪着那三个人,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赫玛低声的说道,城主大人,您还要尽快拿个主意,先生那边儿……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呀。 首野心知肚明,感觉现在不止腿不舒服,连脑子都有点儿不舒服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杀鸡儆猴 脑子疼也得上。 首野在心里暗暗叹,自己实在是命苦,这腿不良于行,还没有治好呢,就整天坐着轿子走来走去,比自己腿好使的时候走的路还要多,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那边那三个人的事儿还没有处理好,这边又听说,这个副将跑到苏南衣这里来闹事。 首野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实在是无法相信。 这些人都是疯了吗?还是脑子进水了?几次三番的就是不拿自己的命令当回事儿! 他心里的火气噌噌的,差点儿把他本人都点着,变成一个火人,赫玛在一旁又是劝又是安慰,让他别着急。 可别说首野了,赫玛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简直是作死不停,拦都拦不住啊。 那些侍卫一见首野到了,都吓得脸色苍白,往暗影中后退了几步,生怕被首野看到。 副武将提着自己的紫金锤,哦不,应该是一个破烂锤和一根儿锤杆,喘了几口粗气,看一下首野,对他行了个礼,但首野并没有叫他起身,沉声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副将低着头说道:“回城主,属下听说这几个奸诈之徒绑了我们的三个兄弟,属下前来要人! ” 首野听他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认为自己有错的意思,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声音都有点抖,“你还好意思要人,我问你,你听谁说有三个人被带到这里来了?” 副将愣了一下,不知道首野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侍卫,有一个人从里面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回城主,是小人说的。” 首野深吸了一口气,看都没有看那个人一眼,偏头对自己身边的侍卫说:“把他的舌头割了。” 那个侍卫豁然睁大眼睛,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惊恐的大叫,“城主大人,城主大人饶命啊!” 首野丝毫不留情面,冷声说道:“本城主最恨那些搬弄是非,呈口舌之快的人,管不住嘴里的这一根舌头,说一些不该说的,那要舌头有何用? ” 他说的坚定如铁,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身边的侍卫大步上前,从腰间掏出匕首,捏住那个人的嘴,在他的嘴巴里狠狠的一搅,一声惨烈的叫声,冲破众人的耳膜,其余的侍卫都齐齐打了一个寒战,一时之间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低着头,恨不得闭上眼睛,站在暗影中瑟瑟发抖。 副将一时没有回过神,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目瞪口呆,心里又恼又怒,却又不能发作。 他的胸口一起一伏明显是不怎么服气,但他也不敢向博满那样放肆,多少还有些忌惮。 首野却不想给他这个情面,已经对博满百般忍让,现在又跳出一个副将来,难道也要忍让吗? 那他这个城主干脆不要做了,直接把城主之位也让出去好了。 他看着那个副将冷笑了一声,“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副将回过神,“城主大人,这几个奸诈……” 他话还没有说完,赫玛打断他的话,“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这几位是城主大人的贵客,你要放尊重些!” 副将忌惮首野可不忌惮赫玛,他哼了一声,把刚才肚子里的气都发泄在赫玛的身上,斜着眼睛说道:“你算是老几!也配合本副将说话!” 赫玛对博满有些礼让,但对于这个副将可半分都不让,他挺直腰杆儿,语气淡漠,“你说我算老几?我算老几也轮不到你来说,你是什么东西?我和你说话都觉得累的慌!是你不配和我说吧?” 副将没想到他和自己当面刚,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握着破烂锤子的手不禁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赫玛却根本无所畏惧,看着他依旧眼神冷淡,隐约还含了几分轻蔑,这更让副将的心理火冒三丈。 首野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副将,居然敢在本场主面前如此拖大,手里握着兵器还不撒手,怎么?难道你一言不合,也要对本城主动手吗?” 副将咬了咬牙,把自己的破烂锤子往前一扔,哐的一声响砸在地上,“城主大人,您瞧瞧,这是那小子给我砍的!把我的紫金锤都弄成了这副德性!” 首野低头一看,也觉得惊讶。 夏染没有丝毫的躲闪,更没有退让的意思,上前一步说道:“他说的没错,城主,他的锤子是在下砍的,那是因为他不会说人话,我必须要教训教训他,这还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客气了几分,否则的话,砍的就不是什么破烂锤子,而是他的脑袋了!” 首野低头看着那个锤子,又看了看夏染手里的剑,他十分相信,夏染没有说谎,更没有吹牛,而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他不仅暗暗心惊,苏南衣身边的这几个人,个个都是出手不凡,让人不断的刮目相看。 那个副将不服气,挥了挥拳头,夏染丝毫不惧,一晃手中的宝剑,“怎么?要用你的肉拳头再来试试吗?” “你……” 首野冷喝了一声,“放肆!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本场主的话都成了耳边风了?!昨天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要好好的对待府里的客人,他们都是贵客!你们却罔顾本城主的命令,跑到这里来闹事,还有没有把本城主放在眼中?!” 副将用力抿了一下嘴唇说道:“城主大人,并非属下不遵守您的命令,而是他们欺人太甚!他们绑了我的三个兄弟,三条性命,怎么能就这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首野一挥手,轿子后面走出来一名侍卫,手里拎着几样东西,朝着副将就扔了过去。 副将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一股子血腥味道迎面扑来,隐约还有几滴什么东西落在他的额头上,他伸手一摸,就着火光一看,是鲜艳的红色! 他大吃一惊,顿时仔细看滚在脚边的那三个东西,正是三颗人头!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响,谁也没有说话,那些侍卫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刚才那个被割了舌头的昏死在一边,还没有清醒过来,现在又多了三个人头! 而且这三个人都是他们认识的,甚至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过饭,聊过天儿,怎么一转眼,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三颗人头?!有两个还睁着眼睛似乎在看着他们,更加让他们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副将也不例外,忽然之间看到这三个人头,心也狠狠的跳了跳,但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抬头愕然的看向首野,“城主大人,这……” 首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眸子冰冷锐利,“你不是要人吗?那本城主就给你这三个人!你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吗?这和贵客没有关系,他们早就把人送到了本城主的院中。是本城主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屡屡犯上,不听号令,死有余辜!” 第八百三十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副将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三个人已经死了,还是被首野给杀的,一时之间默默无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首页看着他这副呆样子,心里越发的恼怒,“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副将猛然回神,抬头看着手也,大声说道:“城主大人!一定是这几个人用了奸诈之计,陷害了我的三个兄弟!他们死的冤枉求啊,城主大人为他们做主……” 苏南一和云景还有夏染三个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感觉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脑子是怎么长的? 想让手也给他做主? 怎么做主?难道让手也把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割了头给他赔罪吗? 手也也有点儿懵,一时半会没有说话,河马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一指副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难道没有听清吗?是城主大人下令杀了他们,他们的供词在此,一字一句都是他们自己亲自画的押,根本没有谁陷害他们!他们意图刺杀贵客,罔顾城主的命令早就该杀,像这样的人,就应该以此效尤。 ” 副将的眼睛通红如同染了血,当着河马怒声呵道:“你他娘的给我闭嘴!这轮不到你说话!” 手也咬牙切齿,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满是杀机。 他冷然说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苏南衣和夏染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一分精光。 这样的话,手也和驸马之间就更加增添了一丝隔阂,这个副将的死可是重重的一根稻草啊。 副将听得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手也会下令杀自己,首野身边的侍卫也有些愣神儿,和马大声呵道:“怎么着?你们也想造反吗?没有听清城主的话吗?” 侍卫回过神,谁也不敢违抗,奔着副将走了过来。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远处有一声怒喊,“我看谁敢动手!” 苏南一听到这声音,心中暗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来的真是时候,这场大戏是越来越有意思的了。 云景凑到她的耳边,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娘子,今天晚上的戏码越来越多了。” 苏南衣捏了捏他的手指,云景兴致勃勃的眨眼睛看戏,夏染把剑归鞘,抱着剑站在一旁,也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驸马眨眼之间就到了跟前,他先把那两个侍卫拦下,怒目注视着河马骂道:“我看我是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一个狗奴才,竟然敢对我的副将无理,你给我跪下! ” 盒马当然不会给他跪,语气淡淡的说道:“首领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您的地位尊贵,我不敢冒犯,但是您再尊贵,也尊贵不过城主大人去吧?你的副将在城主大人面前露了兵刃,不仅如此,还气势汹汹!他还对贵客们无理,还说什么替那三个死去的恶徒,求什么公道,这累累的罪行,杀他,给他一刀痛快的,都是便宜了他!” 他说的这一长串儿,就像是一桶桶的油,泼在驸马滚滚的心头火上,驸马咬牙切齿,那副样子,恨不能把他拖过来一口咬死。 手也面无表情,眼睛冷冷的看着驸马,他心里对这个堂弟真的是失望至极。 “驸马,谁让你出来的!?不是让你禁足吗?” 驸马喘着粗气看着他,“城主大人,我不出来不行了,我不出来,不仅死了三个兄弟,我这副将也要保不住了。” 手也面色不改,“那是因为他们该死。” 驸马的眉心跳了跳,脸色红的发紫,“城主大人,难道就真的容不下我这几个手下吗?” 手也冷笑了一声,“究竟是我容不下你的这几个手下,还是你的手下不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中?我看,不如把这个城主交给你来做,或许他们更能齐心协力,团结一致的辅佐你。 ” 一言出,四周的人都是一惊! 驸马眼睛豁然睁大,心里是惊怒交加,他没有想到手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盯着首野,半晌一拍胸口说道:“我对你的心思绝对赤诚,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城主之位!你这样说我怀疑我,难道就是兄弟之义吗?” 河马立即喝了一声,“首领大人慎言!你这是对城主大人说话的态度吗?” 驸马狠狠看向他,恨不能从眼里射出几支毒箭来把他射死,“我再说一次,你这个狗奴才!你他娘的给我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去喂狗?” 首野的目光在那个昏死的侍卫身上一掠,“你要割谁的舌头?你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河马是我的人,你几次三番的如此对他,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驸马立即反驳道:“城主大人也知道打狗看主人,那你几次三分的伤害我的人,就没有想到要看看我的脸面吗?” “如果我不看你的脸面,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你以为你只是禁足吗?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驸马听着这些锥心之言,他猛然意识到,他和手也,真的不像以前那么亲密无间了。 他垂下眼睛,看着身边的副将,沉默半晌低声问道:“那城主大人能不能放过我的副将一命?其他的我不想再多言,时间和天神会证明我的一颗忠心。” 手也狠狠的按下自己的火气,强迫自己努力平静下来,“你的副将……” 他正想说绝对不能放过,驸马又继续说道:“城主,我愿意用我自己的性命担保他。他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今天必须要保住他。” 他说的斩钉截铁,眼神也很决绝,没有半点回转的意思。 午也对他的这份态度十分不爽,但凡上位者,都是这么一番心思,如果对方肯说几句软话,跪地求饶,那么或许一切会有转机,可是如果,对方咄咄逼人死不认错,那就不能再讲情面。 可是现在手也深深知道,他不能失去驸马的支持,外面的事情还没有搞定,他的亲兵卫队还没有来,如果现在和驸马闹翻,那势必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到时候,谁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 他赌不起。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若是答应了驸马,那他城主的脸还要往哪里放? 正在左右为难,苏南衣忽然开口说道:“城主大人,请容在下说一句话。” 手也微微点头,苏南衣继续说:“今天的事情,也是由在下而起,这位副将也是在下的朋友所伤,他责怪我们绑了他的人,我们也伤了他,两两相抵,也算是打平了吧,此事不宜再闹大,在下斗胆请城主大人就此放过吧。” 手也心口的那一口气,左右为难的姿态,现在听苏南一说完这几句话,忽然之间就缓解了。 他心里着实感激,也觉得苏南一的确是心怀大度。 这件事情由苏南一开口,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既挽救了他的面子,又让驸马可以松口,实在是两全其美。 第八百三十一章 小树林里的收获 首野的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博满,冷着脸说道:“既然如此,有先生替你们求情,那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不过活罪可免死罪难逃,拖下去打三十军棍,你亲自监刑!” 副将的脸色一白,博满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但此时他也明白,不能在顶撞首野,无声点点头,他带着副将和侍卫们下去。 首野对苏南衣道:“实在是抱歉,让先生受惊了,这里我会派人打扫干净。还请先生千万不要介意。”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这是笑容很快消失,任谁都看得出是敷衍,“一切凭城主大人安排吧!” 首野十分的尴尬,但也没脸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带着赫玛离开。 赫玛出了院子,立即安排人手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恨不能把地皮都扫下一层去。 直到他们的人都走完,夏染和云景才笑出了声。 夏染的心里总算是痛快了,打了这么一场,感觉身心都舒服了。 苏南衣笑他有点儿孩子气,但此时天色已晚,仍旧不见陆思源和思格兰,他的心里也有点儿着急起来,好在没过多久,两个人总算是回来了。 思格兰一进门就捧着茶壶先喝了一壶的茶水,小脸儿也红扑扑的。 云景忍不住问:“你们俩究竟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而且还好像很渴很累的样子。” 陆思格低声说:“我们去了一趟城外。” 苏南衣的心头一动,“难道说你们是去老修去过的那个小树林儿了?” 思格兰一个劲儿的点头,“谁说不是呀?修爷爷带着我们去了一趟,他一听说自己被骗了,当场气的暴跳如雷,恨不能把房顶给掀了,要不是我们拦着,他非得去找你,问你那个家伙的尸首在哪里,那副模样很不能把他的尸首抽上三百鞭子才解气,后来我们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他劝住了,他又说想将功折罪。” 苏南衣心里有些不忍,“这件事情本来也不能怪他,他也是好心,怎么能谈得上将功折罪呢?哪里有什么罪过?” 对于老修,苏南也一直是挺尊重的,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帮了不少的忙,出了不少主意,很多事情很多次,都是靠他死里逃生。 人谁无过,何况本来也不是有意的。 陆思源知道她心里的负担,轻声对她说道:“也没什么,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让他出了这口气,他心里不舒服,也幸亏我们去了,还真有点儿意外的收获。” 几个人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俩,等着他们的下文。 小思格兰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笑眯眯的,一脸的得意,忍不住卖起关子,“大家猜一猜,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什么?” 三个人都配合着她,“不知道呀,赶紧说一说!” 思格兰背着手,从身后摸出一样东西来,大家定睛一看,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 云景把灯拨亮了一些,端到桌子上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个小包袱呀,咦?这包袱上好像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手指在上面摸了摸,“好像是一个奇怪的符号……看着有点儿眼熟呀。” 他这么一说,苏南衣和夏染也觉得有些眼熟,这个符号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陆思源把小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面具。 一看到这个面具,苏南衣立即想起来是从哪里见过这个怪异的符号。 他们在救卡克斯的时候,见过所谓的神王庙,还有那些神明的使者,那些人的脸上就带着这样的面具。 “这不是……” 思格兰点点头,“对呀,你们也觉得奇怪吧?我和思源哥哥当时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尤其是修爷爷,当时在神王庙里,修爷爷可是近距离的看过这个东西,当时也吓得不轻呢!” 云景怎么会忘记,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地方可住,就在神庙里,当时觉得那个庙有点奇怪,也没敢睡,陆思格和夏染轮换值夜,结果老修装晕,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戴着面具的神使,把他吓得不轻。 夏染看着那个面具问道:“怎么?在这里也有神王庙王?那他们的势力范围够广的呀!” 陆思源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们在周围查看了一下,并没有神王庙,问了问周围的人,也没有听说过,所以我们才感觉到奇怪,怎么在陆逊住的地方会有这个东西。” “会不会是陆逊和神王庙的人勾结?” 陆思源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他已经死了,而且那里也没有人,这上面还有不少的灰尘,看起来是有段时间没人去了。” 苏南衣眼睛看着那么个面具,“那照这么说来,陆逊并没有和其他人能住在一起,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到这边来的。” 夏染接过话,“我看八成是,这家伙身负着……” “皇命”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又又硬生生的拐了弯儿,“重要的使命,自然自命不凡,又觉得自己有些本事,为了保险隐秘,说不定就真的一人闯过来了。” 苏南衣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个面具,“先把这东西收起来,我们先留着,说不定哪天这个谜团就解开了。” 思格兰问他们,“那你们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 云景兴致勃勃的说:“你们晚回来一步,要是提早回来半个时辰,就能赶上看大戏了。” 思格兰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追问是什么大戏。 云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和她说了一遍,尤其是说到夏染和那个副将对阵的时候,夏染自己亲自下场,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眉飞色舞好不得意,云景在一旁给他捧着场,时不时鼓鼓掌,两个人一唱一和,就跟说书人一样,把思格兰逗得前仰后合。 思格兰笑完又觉得颇为遗憾,感叹自己没有看上这么有趣的戏码,实在是可惜的很。 陆思源的嘴角也翘起来,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我看大家还是要警醒一些,博满这边的人始终是贼心不死。咱们不能大意,可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苏南衣点点头深以为然,不怕疯狗,就怕被疯狗盯着咬他们,有时候也像苍蝇一样,实在是让人心烦的很。 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第八百三十二章 有些人生来被利用 很快,院子里的人开始说话。 是赫玛来送晚膳了。 饭菜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十分丰盛,香气弥漫。 看得出来,这一餐是用了很多心思的,赫玛在一旁陪着笑脸,时时都在说好话。 大家心里也有数,他无非就是为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儿,想想真是又可笑又可怜,这府里的人就没有几个脑子清楚的,赫玛这个管家当的也是真累。 大家坐下吃饭,也没有兴趣让赫玛在一边站着伺候。 但赫玛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苏南衣眼神询问,赫玛这才笑着说:“先生,刚刚我来的时候城主大人叮嘱了,一定要让我好好向先生赔礼道歉,他也跟我说,今天下午双腿感觉很不错,让我务必感谢您,您看……明天是不是还接着治疗?或者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您吩咐下来,我即刻去准备。” 苏南衣明白,这是来试探了,看她究竟有没有生气,明天还会不会接着治疗。 苏南衣点了点头,“你就直接还按今天的东西准备,治疗方法是一样的,明天还是今天这样的时辰,到时候,我会过去。” 听到她答应继续治疗,没提别的什么要求,赫玛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说道:“行,那我回去就回城主大人,多谢先生了。” 目的达到,赫玛也要转身告辞,苏南衣忽然想起来问道:“管家,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赫玛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苏南衣笑了笑,“我也没有什么意思,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觉得你人很不错,聪明,又忠心,而且很有眼力,进退有度,比很多人都好的多,但你现在是城主大人的心腹,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兄弟。” 赫玛听到苏南衣这一连串儿的夸奖,心里喜滋滋的,戒备心也少了许多,“我家里还有一个兄长,不过他和我并不在一起,先生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城主大人早就说过,先生的事儿是最紧要的,务必放在首位。” 苏南也不再多说什么,直到赫玛离开院子,云景才问:“娘子,你问他有没有兄弟是什么意思?” 苏南衣若有所思,“那个央玛和他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我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关系,可能是双生子,而那个央玛现在在假首野的身边,上次思源还说,跟着赫玛去过城主府,曾经见到过。” 陆思源点了点头,“没错,我还记得这事儿。” 夏染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是怀疑……央玛是首野安插在假首野身边的眼线吗?” “目前还不太清楚,我感觉不单是眼线那么简单。你们别忘了,假首野可是替身,有很多事情他是知道的,赫玛身为首野的心腹,这一点假首野能不知道吗?可是,他为什么敢用央玛呢?难道就不怕央玛与赫玛串通起来?感觉有点儿说不太通。”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感觉到也很奇怪,就像是一个结被拧住,感觉特别的拧巴着,这件事情没办法理得顺。 思格兰撅着嘴,有些疑惑,“他不过就是一个管家,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有这么重要吗?” 苏南衣认真的点了点头,“还真的重要,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这个结解不开,说不通,就说明有的地方咱们还没有想到,或许,这背后就是一个关键的因素。” 思格兰想想也对,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小脸儿皱的成了一个包子。 苏南衣看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好了,大家好好的吃饭,这是他们孝敬咱们的,不吃白不吃。”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饭,暂时把那些烦心的事情都放在脑后。 这一天下来都有些累,吃了饭就各自散去,早早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苏南衣抬头看到陆思源,感觉他像是有话要说,一直把他送到院门口,陆思源这才压低声音说:“你说的很对,羊马和赫玛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而且应该和首野想调回亲兵卫队有关系。” “没错,赫玛能够自由地出入城主府,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有什么关联是咱们没有想到的。” 陆思源说道:“我看博满和首野之间隔阂越来越深,首野肯定要做些准备,说不定还会让赫玛去城主府,要不然我盯住他。” 这也不是失为一个法子,苏南衣点点头,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伸出手说:“我给你把把脉吧,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最近太忙了,一直都没有顾上你。” 陆思源轻轻笑了笑,眼睛微微闪光,“有什么可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咦,你自己知道归知道,但我也想知道知道,怎么了?以前不是经常给你把脉的吗?” 苏南衣还想坚持,手没有收回,陆思源微微抿着嘴唇,垂眼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十指纤纤,细长嫩白,在幽暗的光线里像无暇美玉雕琢而成。 他很想把这只手握住,包在掌心里,就这么牵着,永远不放开……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甚至,连想一下都是罪过。 正在僵持着,忽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异响,陆思源趁机转头看去,就看到空中掠来一道白色的影子。 是小白回来了。 前两天苏南衣给墨铎写了信,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让他做好准备,看这样子是墨铎来信了。 小白的出现给了陆思源足够的理由,他打了一声呼哨,小白落在他的手臂上,此时云景也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小白欢天喜地的说:“呀!小白回来了。” 陆思源把小白交还给他,低声对苏南衣道:“我先回去了。你去看信吧,明天开始我就暗中盯着赫玛,有什么发现的再跟你说。” 苏南衣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已经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有点儿奇怪。 但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云景扯着苏南衣往屋子里走,“娘子,走,给小白准备吃的去!小黑和狐清也一定很高兴。” 两个人带着小白进了屋,把信取下来,苏南衣仔细看了看,信的内容先是问候,接着说明了他那边的情况,最后答应和苏南衣理应外合,随时等候苏南衣的消息。 墨铎在最后还祝大家一切安好,整封信写的客气又不失温情。 苏南衣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将来墨铎登上宝座,会不会还记得这些人,这些事。 也许等她拿到药离开蒙林,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也无所谓什么温情和情谊了。 有些人生来被爱,有些人生来被利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复杂,而且随时会发生变化的,又哪里来的一成不变? 苏南衣回头看了看云景,他正和两只鸟一只狐清玩儿的欢快,她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现在的云景无疑是快乐的,等他治好以后,这份快乐还会不会存在呢? 第八百三十三章 竟然还敢行刺! 苏南衣猛然回神,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愚蠢又荒唐。 云景是天生贵胄,和普通人不同,不应该只保持这份单纯的快乐,他有权清楚的知道他是谁,背负怎样的责任,从容的面对一切。 他的世界里应该更加的丰富多彩,而不只是单单只有她。 云景回头看她,对她招了招手,“娘子快来!” 苏南衣把刚才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快步走了过去。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挺早,院子里静静无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是风还在微微的吹着,更添了几分寒意。 夏染这几天一直在忙,再加上又牵扯出很多从前的旧事,他无论从心里,还是从精神上都感觉十分的疲惫,所以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恍惚中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他自己在黑暗中,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个影子向他走过来,可他努力的想看清楚对方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慢慢的,那影子走到了跟前,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冷光一闪,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夏染顿时明白过来,对方对他充满了恶意,这时要对他不利呀! 可对方的脸却总是模糊的,他睁大眼睛,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就看到对方双手缓缓举起了钢刀,眼看着就要向他劈过来。 夏染紧张的满头汗,觉得这个梦实在是有点可怕,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这两天太累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连做梦都不得消停…… 他心里抱怨着,忽然之间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正要庆幸自己在最后的关头醒了过来,突然发现,面前真的站了一条黑影! 这根本就不是梦!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反应也是下意识,身子往里边一滚,只听哐的一声,那把钢刀砍在了床上,把他的杯子都砍破了。 夏染心里这个很恨啊,这真是步步紧逼,连睡觉都睡不安生。 他顺手拿起床头上的流虹剑,二话不说,拔出剑冲着对方就刺了过去。 因为是在首野的地方,他从来就不敢睡的有多沉,而且兵器总是放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一连几个夜晚风平浪静,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夏染越想越生气,手里的招也没有留情面,步步紧逼。 对方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想着趁他睡着的时候弄死他。 他打着打着忽然看到窗上有一根细小的什么东西,顿时明白过来,他说怎么睡得如此沉,而且还做了梦,闹了半天,这个家伙还做了双重的保险,在杀他之前竟然还点了一根迷香! 幸亏他的体质有所不同,因为经常和苏南衣在一起的缘故,那些抗毒抗迷药的药也吃了不少,一般的这种药根本对他不起作用。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不但醒了,而且行动都没有受到影响,招数依然凌厉,眼见着不好,转身就想跑,夏染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提着宝剑就追了上去。 没几步,夏染就追上了他,手起剑落,一剑刺在那人的肩膀上,对方痛的闷慌一声,鲜血顿时流出来,滴在雪地里,刺目的一片红。 然而夏染并没有就此罢手,拔出剑来,一剑又刺在他的腿上,对方的身子一晃,在雪地里打了一个滚,爬起来接着又跑。 夏染暗自冷笑,提着剑一路追,在他的身上工刺了好几剑,就跟猫捉老鼠一样,剑剑让他痛,却又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对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眼瞅着就要跑不动了。 就在这时,从远方传来一声呵斥,“那边是什么人?发生了何事?” 夏染暗暗骂了一声,他娘的,这些人又来了! 他没有说话,但对方已经举着了火把快速跑了过来。 走到近前一见是夏染,都愣了愣,今天的事已经传遍了府里,私下里讨论的热火朝天。 虽然他们不想服气,但是却不得不服气,苏南衣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个个都是杀神,而且嘴也非常的厉害,对他们的首领大人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畏惧,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而且,城主大人根本都不会在意,甚至还替他们撑腰。 因此他们到了夏染的跟前,气氛就有些诡异,站在不远处谁也没有动,对方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火把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 十几号人就像是在演默剧,搞笑又有点儿奇怪。 夏染出来的时候穿的衣裳很少,刚才活动不觉得的什么,现在被风这么一吹,站在雪地里还真的有点冷,但是他又不能哆哆嗦嗦的,那绝对有损他的形象。 夏小爷无论什么时候,都得维护自己的形象。 他提着剑,剑尖上滚落着血珠。 一张脸清冷如玉,目光映着火光,还有回周的冰雪,冰火似乎在他的眼底,奇异的组合在一起,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怎么?你们也是听到有人来刺杀我,特意过来帮忙的吗?”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侍卫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总不能说是上面来找事儿的,他们也没那个本事,只好顺着夏染的话往下说,“不错!我们是听到这边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夏染剑一指地上的那个人,“那,就是此人。” 为首的侍卫还没有做出动作,夏染又上前一步,剑尖一挑,把那家伙脸上的黑布给挑了下来。 夏染其实心中早有猜测,对方一定是认识的人,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把脸蒙上呢? 那些侍卫也感到很好奇,觉得火把凑过来,趁着光线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夏染也感觉到很意外。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副将。 侍卫们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心里的滋味还是复杂,感觉自己的真是点儿背! 巡个逻而已,居然遇上了这种事情,早知道就应该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不应该跑过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们是把副将抓起来呢,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这么走了,肯定是不行,夏染也不会答应……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一片更加莫名的沉默中,气氛也更加诡异。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这笑声又冷又充满了轻蔑和讥讽,“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副将大人啊,这是怎么个意思啊?今天和我打没打够,晚上继续来?怎么换兵器了呀?哦,我忘了,你的紫金锤已经成了破烂锤了,对吧?不过,我有一点挺纳闷,你的屁股好的更快的呀!看起来你的屁股比你的紫金锤还要结实,挨上三十军棍,竟然还能如此活蹦乱跳!” 夏染这话字字都像尖锐的刺,让听到的人都觉得脸红耳赤,跟打了耳光似的。 这些侍卫的心里也有点儿鄙夷,这副武将怎么这样?明明是人家的手下败将,人家都没有对他怎么样,他可倒好,晚上竟然来刺杀!这也太不像蒙林男儿了吧?! 第八百三十四章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鄙夷归鄙夷,看不起归看不起,但是这总归是他们的人,没办法不管。 为首的侍卫硬着头皮说道:“要不然……我们先去回禀首领大人一声?看看这事儿怎么处置。” 夏染现在心里也有点后悔,早知道那会儿就应该一剑把这家伙刺死,省得现在落得这么个麻烦。 要是博满一来,还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这又冷又黑的,真他娘的受罪。 他的眼珠转了转,忽然计上心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你快点儿,小爷还等着呢!” 侍卫撒脚如飞,急忙跑去报告。 夏染围着副将转了两圈,副将现在还没有昏迷,只是浑身痛的厉害,眼睛狠狠的盯着夏染,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夏染冷笑出声,“怎么着?还不服气呢?之前用紫金锤给我打,现在用钢刀跟我打。之前是正大光明的比试,这次更卑鄙,先用迷药把我给迷晕了,然后再动手,可无论哪一次你也没有捞着好处啊,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服气,你这就有点冥顽不灵了吧?” 副将喘着气,“你究竟想怎么样?有种就一剑杀了我!” 夏染的哈哈一笑,“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啊?真以为那个博满能够保你一辈子?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夏染俯下身目光注视着他,副将感觉到一阵威压,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他现在不禁有点儿后悔,但后悔已然来不及。 夏染的袖口一动,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一粒药丸弹出来,正好进入副将的嘴里,他正愕然着,下意识地一吞咽,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咽了下去,紧接着他就变了脸色,“你,你……” 夏染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好像根本不怕他会说出来一样,副将心里的不安迅速的放大…… 果然,他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 他眼中迅速的浮现惊恐,双首野顾不得疼痛,紧紧捂住喉咙,眼睛看着夏染,似乎是在询问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夏染声音极低,在远处的那些侍卫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你呀,怎么说呢,这叫自寻死路,阎王不想收你都不行,你自己非得上赶着,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否则的话,你还真以为小爷是好欺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可是呢,在夏小爷这里,连第二次机会都没有。” 听到他说“我们中原人”这几个字,副将的眼睛陡然睁大最大,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染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起身。 此时,身后已经响起了脚步声,他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果然,看到博满正踏着夜色而来。 博满这一天也是气的够呛,本来自己就正在禁足,麻烦还没有解决,就听到自己的副将惹出了麻烦,匆匆赶去救,还和首野起了冲突。 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晚上还没有等睡着,又匆匆赶了过来,一听说副将晚上又来刺杀,还被人给打的落花流水,没有招架之力,脑子都快炸了。 他问报信儿的侍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侍卫吱吱呜呜的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巡逻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赶过去的,好像听说副将还用了什么迷药,他的心里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可转念又一想,总归是自己的手下,反正以出了气为主,管他用什么手段呢!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气没有出成,还被人家抓住了,这下又得费半天口舌。 匆匆忙忙赶到现场,博满几步就到了副将跟前,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怒目注视着夏染,“你想要干什么?” 夏染不禁冷笑,对于博满的反应他早有所预料,这家伙就是个是非不分的混蛋。 “我想干什么?首领大人不应该先问问自己的手下都干了哪些龌龊的事儿吧!还是说,首领大人已经知道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受你的指使?” 博满张着张嘴刚要说话,夏染又继续说:“我原本以为,所有的蒙林男儿都应该是一样的,要想比试就真刀真枪的打,输了也该认输,是自己学艺不精,就算是不服气,也该回去埋头苦练,等到有朝一日,再找对方再次比试,这才是真男儿所为!” “而不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为了达到目的,还用上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话说的相当难听,博满的脸色也是青白交加,一时竟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些护卫也都纷纷低下头,感觉没脸见人。 可谁也没有想到,博满迟愣了一会儿,一拍胸口说:“蒙林男儿向来只注重胜负!无论用什么手段,以打倒敌人为先!” 夏染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不要脸的话是从一个大将嘴里说出来的。 他爆发出一阵笑声,感觉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对博满拱了拱手说:“好好好,既然首领大人这么说,那我无话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折腾了一晚,我也累了,告辞了。不过,首领大人还是把你的属下带回去,好好的培养一番,说不定将来还能够派上重大用场,毕竟这种不要脸的人可不多呀!” 博满咬着牙,看着夏染一甩袖子走了,他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副将使出这种昏招,对方会不依不饶,没准又会把首野给搬出来,可没有想到说了几句话,对方竟然就这么容易的转身走了。 纳闷之余他又有些庆幸,毕竟他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了。 低头看着副将浑身是血,他也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副将满脑子嗡嗡的,其实刚才说的什么,他根本都没有听见,满心都是他不能说话了,他变成哑巴了…… 他双手抚着喉咙,眼睛巴巴的看着博满。可博满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根本领会不了。 看着他这副德行,博满怒火中烧,踢了他一脚说道:“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爬起来!” 副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痛的发抖,但此时,他更担心的还是他的嗓子,他一手拉住博满的手臂,一手指着自己的嗓子。 但此时博满满心都是怒火,不想再看见他,连头也没有回,用力挣开他的手,径自离开了。 那些侍卫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想去扶他。感觉他实在是丢脸的很,一行人默契的转身离开,在沉默中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副将独自一个人踉踉跄跄,拖着一身的伤回到自己的住处,惊恐的根本睡不着。 他又试了好几次,依旧是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让他更惊恐的事情还在后头…… 第八百三十五章 他竟然死了 夏染被人刺杀这件事儿,苏南衣是第二天一大早才知道的。 早饭也没有顾上吃,和云景一起匆匆忙忙的到他的院子里来看。 夏染昨天晚上回来以后倒睡了一个好觉,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云景在院子里叫他。 本来以为是做梦,结果仔细听了听,发现不是做梦,急忙从床上起来,跑到窗户边,推开窗子往外一看,来的人不止有云景,其他人都到了,思格兰穿的斗篷,在院子里冲他挥手。 这是什么情况? 夏染一脸的懵,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赶紧打开了房门,“你们怎么都来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南衣虽然也知道他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看到这个人如此心大,还问他们怎么了,不禁被气笑了。 云景一脸担忧的说:“晶晶癖,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我们一知道消息就赶紧过来看你了,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叫我们呀?” 他这么一说,夏染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顿时又开始翘尾巴,“嗨,你指这事儿啊,这能叫什么事儿啊,小菜一碟儿,那个下三滥的人,用了下三滥的招数,我还能四处嚷嚷吗?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众人一副吃瓜的表情,云景好奇的问:“下三滥的招数,他怎么你了?对你用美人计了?” 夏染忽然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云景好死不死的又重复了一遍,“下三滥啊,你不是说下三滥的招数吗?我问你,是不是对你用美人计了?” 苏南衣他们差点儿笑喷。 夏染居然微微红了脸,“谁跟你说用的是美人计了?” 云景一头雾水,满脸的疑惑,“怎么?不是美人计吗?难道他们对你连美人计都不屑地用?” 夏染的脑瓜子嗡嗡的,感觉自己被好几团烂线给绕晕了,“不是,等等等,你等一下,我理一下啊……根本就没有美人计什么事儿,他们用的是迷香,想着先把我迷倒,然后再趁机杀了我,结果呢,我因为体质特殊没有被迷倒,被我发现了,就是这么回事。” 夏染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交代完,省得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好家伙,一不留神,连美人计都出来了。 听他说完,大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思格兰气的跳脚,“真是太不要脸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这究竟是城主府呀,还是土匪窝子呀?” 苏南衣低声问:“他们用的什么迷香?” 夏染一指窗子,“那儿呢,还在那儿,我根本没有去收拾。” 苏南衣走过去,把那截迷香拿起来看了看,很普通,就是一般的迷香,也难怪迷不到夏染。 大家一路进了屋,陆思源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闷声不响的吃了这个亏?我感觉不像你的作风吧?” 夏染笑的鸡贼,“那是当然,夏小爷什么时候吃过亏?谁想着害我,那就得小心着,会不会被咬了手!反正啊,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这事儿没完。” “昨天晚上博满有没有出现?”苏南衣问。 “出现了呀!那家伙能不出现吗?你们是没见,好家伙,我没有见过不要脸得那么理直气壮的,他拍着胸口说,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只要达到目的就行!我呸!这种话居然能从一个大将的嘴里说出来,我也真是服了。” 苏南衣短促的笑了一声,“他说出这话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他敢说,我们就敢做,不妨就比一比,看看到底谁的手段厉害!” 夏染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大家同时止了声,侧耳听着,没过多久,声音就到了夏染的院子里。 赫玛惊慌失措,声音都有点变了,“先生!先生在这边吗?” 苏南衣一听是找她的,正想要回答,思格兰气呼呼的说道:“苏姐姐,别理他!让他着着急,这些人有的干坏事儿,有的说话不算数,可着劲儿的欺负咱,真当咱们好欺负吗?” 苏南也想想也对,端着茶杯慢慢的饮了几口,听着外面赫玛的声音都像是要哭了,“先生!先生在吗?” 他们几个所住的院子,夏染是个单独的一字排开,想必赫玛是从苏南衣那边一路找过来的。 喝了半盏茶,苏南衣才答应了一声,赫玛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跑到屋门口,隔着帘子说道:“先生,我有急事,能让我进去说吗?” 苏南衣答应一声,赫玛挑帘儿进来,他的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苏南衣不明所以,“管家这是怎么了?是城主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 赫玛连连摇头,“并非是城主出了事,而是府里有重要的事情,还请先生帮忙。 ” 苏南衣笑了笑,笑意微凉,“管家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府里什么样的人才没有,出了什么样的事能让在下帮忙?若说是城主的腿有什么问题,在下还可以做点什么,其他的事情,也是爱莫能助。” 云景接过话来说:“就是!你们府里的人多能干啊!会挑衅找事儿,会放迷药刺杀,个个都是人才。” 赫玛不明所以,舌头都有些打结,“放……迷药?刺……杀?!” 云景看着他这副样子,“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思格兰忍不住了一撅小嘴儿,“你这个管家究竟是怎么当的呀?你们府里出了事儿,你一概不知道,总是最后一个才听到消息,只会放马后炮,根本就不会预防事情发生,你这管家也太不称职了!要是在我家,早就被赶出去了。” 赫玛被说得无地自容,张口结舌回答不了,这也确实是事实。 他嘴唇哆嗦着,“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几位示下。” 苏南衣把剩下的那一截迷香递给他,“昨天晚上有人在窗子那里点了迷香,然后意图刺杀,被我朋友给拿下了,最后是首领大人把人给带走了,怎么,管家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赫玛还真的不知道这事儿,看着手里的迷香,听着苏南衣说的话,真是目瞪口呆。 他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总有人跳出来不断的挑衅,打破府里的底线,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都有些恼了,咬牙切齿的说道:“究竟是何人?!我现在就去禀告城主,让城主狠狠惩罚,绝不姑息!” 夏染冷笑了一声,“你们所谓的狠狠惩罚,无非就是打几十军棍,可人家的屁股好的快,十分结实,比他那个什么紫金锤还要结实呀,大晚上的又跑来行刺,结果又被首领大人给带走了,我是无话可说,也不指望要什么交代了。” 赫玛听着他这话缓缓的长大了嘴巴,瞪大眼睛,一副错愕又有点儿惊惧的神色。 苏南衣感觉他的神情有些不对,“管家,你刚才说府里出了事,究竟是什么事?” 赫玛吞了一口吐沫,“先生,我要说的就是关于那个副将的事儿,他……死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都是因为他! 死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表情各不相同,心里想的也不太一样。 苏南衣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夏染,她直觉感到这事儿和夏染脱不了关系,但她表面上没露,对管家漫不经心的说:“生死各有命,昨天晚上城主轻罚了他,只打了他三十军棍,我们也没有说什么,现在他死了,怎么管家都想起来告诉我们了?” 这话说的带刺儿,但是管家也必须全数吞下去,他哭丧着脸,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压低了许多,“并非是我有意打扰先生,而是因为……他死的实在是太过蹊跷,我想……我担心这里面有什么……” 他哼哼唧唧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苏南衣扭着眉头看着他,“你究竟要说什么?” 管家最后一咬牙,像是下了决心,“我怀疑他的病有传染性,是***,所以,想请先生过去看看,若是此病真的会传染人,还需要尽快控制才好啊!” 一听他说出“***”两个字,大家伙都齐齐吓了一跳。 不管什么时候,一提到这两个字,都是让人闻之色变。 苏南衣的眉头狠狠一皱,夏染不以为然的说:“我看不见得吧?他昨天晚上来刺杀我的时候可是活蹦乱跳的,而且屁股上也不像是有伤的样子,我都怀疑那三十军棍他到底挨没挨,你现在又说他死了,我们过去了以后,他不会突然之间诈尸吧?” 赫玛心里这个骂,当然他不是骂苏南衣和夏染等人,而是骂博满和副将,这两个家伙把事儿做的乱七八糟,顾头不顾尾,现在可倒好,让他在这里听人家的冷嘲热讽,还没有办法反驳。 这叫什么事儿? 早知道就该让博满过来! 但此事事关府里的安危,他也不能推辞,必须得负起责任来,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低声下气的说道:“我知道昨天的事情让大家受了委屈,城主也因此非常抱歉,可现在事关紧急,也请了其他的大夫来,但是看了之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城主这才让我来请先生,我也是厚着脸皮……来麻烦先生。”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的作揖,苏南衣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最终点点头说:“行了,管家也不必如此,说起来,你对我们也是不错的,这些事情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几句话说的管家太窝心了,都快哭出来了。 最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管家去副将的住处。 苏南衣趁机给夏染递了个眼色,夏染挑了挑眉梢,一看到他这副德性,苏南衣就知道这事和他有关,也可以确定,根本就不是什么***,心里也就安定了不少。 她想,趁着这个机会也可以好好的杀一杀博满的威风,让他的那些手下睁大眼睛看看,这也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时机,不如好好的利用一下。 打定了主意,众人沉默无声地到了副将的院门口,他也算是小有身份的人,自己独立住一个院子。 此时院子门口为了不少的人,这些人心里疑惑,又想着看热闹,但又不敢太靠前,就在院子门口往里看,其实从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一见赫玛带着苏南衣他们来了,都自觉的左右一分,让出一条路来。 赫玛对苏南衣客客气气,正引着人往里走,博满大步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大声呵道:“站住!” 一看到是他,赫玛这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子涌上来,差点炸了。 今天他也不想再礼让,梗着脖子问道:“首领大人,你又有什么事儿啊?” 博满一听他的语气,心里也十分不痛快,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眼睛打量着苏南衣,“你来干什么?现在人都死了,你们满意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光狠狠地剜向夏染。 夏染似笑非笑,也不吭声,但是这副表情就足够欠揍。 博满手紧紧握成拳头,好像下一秒就要挥过来揍他。 苏南衣也没有看博满,眼睛看像赫玛,赫玛硬着头皮,压着火气,“首领大人,你最好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你现在还被禁足,几次三番的出来,是不把城主大人的命令放在眼里吗?” 博满怒目盯着他,“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赫玛心里暗骂,他娘的我教训你,我要是成心想教训你,早就打你了!还用话来说你吗?这个脑子里有屎的东西! 赫玛深吸了几口气,不再理会他,转头对苏南衣道:“先生,里边请吧!” 苏南衣刚想走,博满又上前拦住,“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赫玛当即火冒三丈,“博满!你到底要拦着人家干什么?他们是我请来的,好好看一看你那个该死的属下是什么死因!如果他的死因有传染性,会引发***,你在这阻三阻四,出了事情,你负得了责任吗?” 博满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刚刚那几个大夫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你自己也找了军医来看,他们怎么说的你不知道?!你聋了吗?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想着把这事瞒下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那我告诉你,你会害了全府的人,包括那些忠心耿耿,追随你的手下!”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博满和他的那些手下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侍卫们本来不明真相,还在私底下议论,现在一听到***这样的字眼儿,顿时都白了脸,面面相觑,心里涌起一个个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被死神的阴云所笼罩,后脖子都感觉凉飕飕的。 苏南衣心中暗暗赞赏,赫玛这方面做的不错,他是管家又是首野的心腹,应该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他太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说出来了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现在当着这些侍卫的面质问博满。效果很快就出来了,好像是博满压着某些不好的消息,让他的手下白白去送死,而赫玛看不过去,一言挑破。 这种事情最容易击中人心。 博满脸上布满了阴云,勃然大怒,挥拳就冲着赫玛砸了过来。 赫玛闪身避开,三言两语两个人就交了手,虽然赫玛不是博满的对手,但是他咬牙坚持着,绝不退让。 这一幕,在博满那些手下的眼中看来,又是别有一番意味。 就在赫玛眼看着要挨揍的时候,苏南衣上前制止,“二位,现在不是你们逞强打架的时候,不应该先把事情解决一下吗?首领大人,你也不希望你的手下死的不明不白,你也想知道她究竟因何而死吧?如果你说你不想知道,任由他就这么死了,那我无话可说!” 博满咬牙切齿,森冷的笑声从他的齿缝间溢出来,他抬手一直夏染,“你现在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我的副将死了,这难道不是因为他吗?!” 第八百三十七章 到底谁是刀俎,谁是鱼肉 面对博满的指责,苏南衣还没有说话,夏染首先不干了。 “首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副将死了,怪我?!” “难道不是吗?昨天你和他比试……” “没错,昨天我是和他比试,但那也是他先挑衅的我,而且最后他被你带走了,走的时候可是毫发无伤。虽然说城主大人罚他三十军棍,但依我看,这三十军棍到底有没有挨上也得两说着吧?作为监刑的首领大人,难道不比我们心里更有数吗?” 博满面红耳赤,“本首领指的不是那个时候!” “您当然指的不是那个时候,您指的是他来刺杀我的时候?放了迷香又刺杀我,最后依旧被您带走了,我不得不承认,首领大人对属下的这份爱护之心实在是无人能及。在下也是佩服的很!” 夏染说着还拱了拱手,但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博满几次三番的被他讽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怒目盯着他说道:“昨天晚上你刺了他那么多剑,难道不应该为此负责吗?” 夏染简直无法相信,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是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他看着博满冷笑不止,“我真不知道黑和白,对和错,在首领大人的心里到底是算什么?又是怎么来区分的?你的手下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意欲致我以死地,你非但不责怪,反而来指责我刺伤了他?! 难不成我就该在床上挺着等死吗?!若是他杀了我,你是不是得鼓掌叫好了?那怎么我只是刺伤了她,就是罪大恶极了吗?这叫什么狗屁的道理?” 夏染实在生气,忍不住爆了粗口。 博满伸手按在刀鞘上,眼睛里满是杀意。 云景大步走过来,和夏染站在一起,对视着博满,“你想干什么?还想动手吗?你简直就是一块臭肉,把府里弄得满是腥气,自己却根本没有察觉,上蹿下跳,真是惹人讨厌至极!” 全场都静了静,博满目瞪口呆,被人指着骂都是很少有的事情,何况还被比喻成了……臭肉?! 他简直无法相信! 夏染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思格兰捧着肚子也笑得喘不上气来。 博满一见怒不可遏,拔刀就要过来动手,云景也拽出兵器,“来呀,动手就动手!看看谁怕谁!手下败将,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手下败将,”像锋利的针刺痛了博满的自信心和尊严,他简直无法忍受,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上次败给苏南衣是因为本事不够,他是觉得自己大意了,一时没有留神而已,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反败为胜,把脸面挣回来,眼下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他正想着上前打斗,首野已然到了,赫玛满头大汗的迎了过去,不用他说,首野也知道这边的情况,他对博满真是失望至极,要是现在的亲兵卫队也到了,他当然不会再留着博满! 他脸色苍白,气得嘴唇发抖,连多看博满一眼都不愿意,怒声喝道:“都给我闪开!堵在门口干什么?” 他命人抬着轿子到了苏南衣的面前,以礼相待,“先生,还麻烦您进去看一看。” 有他在,谁也不敢再多什么。 博满把刀归鞘上前一步,还没有说话,首野已经摆手打断他,“你闭嘴吧,退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你是把我禁足的命令当成耳旁风了吗?” 说完也不看他,让人抬着轿子,进了院子。 博满站在原地,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又无可奈何,转身恨恨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脚步迈的咚咚响,把尘土都激得的飞扬起来,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发脾气,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在场的那些侍卫注意力都在院子里,都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可怕的***。 苏南衣等人进了院子,她没有让其他人靠近,让大家远远的等候。 她独自到了附近的停尸处,上面还蒙着白布,但是上面已经渗出淡淡的血迹。 赫玛跟着他走上前来,站在他的身后,眼睛里又是好奇又是惶恐,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副将的尸首。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木架子,“先生,这上面有一些工具,您看能不能凑合着用一用,或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再去准备。” 苏南衣转头看了看,上面摆的是仵作所用的工具。 她拿下一副手套来戴上,随后掀开白布,副将的皮肤发黑发紫,嘴角和眼角都流出血来,现在已经干涸。 身上的那些伤口,隐隐透出几分恶臭的气味,连流出的血也变成了紫黑色皮肤肿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大了一圈,她一看这种症状,就知道夏染给这个副将用的是什么药,也难怪管家他们会把这种病症看作是***,实在是很像。 苏南衣做到心中有数,脸色泛起几分凝重,缓缓地把白布又盖上。 赫玛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她的神色,眼下一看她这副模样,顿时又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这究竟……” “不错,这种病虽然不是常见的厉害***,但也的确有传染的可能。事不宜迟,我写一张单子你赶紧去抓药,回头我告诉你如何煎药,如何防治。这件事情,不能大意,也不能太过声张,让府里的人切莫恐慌,更不能随意出门,否则的话一旦把病毒带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赫玛的脸色在他的叙述当中,一寸一寸的变白,嘴唇也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管家?”苏南衣叫了他一声。 管家回神急忙点头,“先生,您说,您说!我听着呢。” 苏南衣叹了一口气,“暂时先这样,你命人把药抓回来,让那些近距离接触过这个院子的人都聚到一处,住处什么的重新安排,没有接触过的,可以住的稍微远一些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你赶紧先去准备这些吧!” 管家脚步有些发颤,但也没有停留,匆匆忙忙的回到首野的身边,首野也正在焦急的等待。 一颗心七上八下,暗暗祈祷,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现在可真是多事之秋,他身边一大堆烂摊子事,简直都快烦死了,这要是再加上***,本来身边的侍卫就不太多,要是真的传播开来,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看着赫玛哆哆嗦嗦地过来,他的心已然提了起来,听完何马的叙述,脑子里感觉嗡的一声。 夏染他们也站在不远处,其他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心里可门儿清。 听着赫玛那些断断续续的话,他心里忍不住偷笑,肚子都有点笑疼了。 他看见苏南衣从屋子里走出来,太想和她互动一下。 活该!府里这些人早就该给他们教训了!让他们没事儿就欺负人! 这一次就得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是刀俎,谁是鱼肉。 第八百三十八章 就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赫玛向首野禀告完,匆匆忙忙地按着苏南衣说的去准备。 苏南衣走到首野不远处又停住脚步,没有到跟前来,“城主大人,您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已经向管家说明,他会去准备,这些日子您先不要出来,您的腿要治疗,还得喝药,身子也跟别人不太一样,需要多加注意。 我先得回去用药水沐浴一下,再过去给您治腿,这两天加紧一些,争取快点让您的腿好起来,也好主持府里的大事。” 她这几句话说的信息量有点大,首野愣了愣,不知道是该忧还是该喜,要是往常听说他的腿这几天就可以治愈,他一定心系万分。 但是现在是,在府里有疫的情况下,他心里的慌乱压过来高兴。 他如何能够不慌乱? 自古以来,疫就像是看不见的凶神恶煞,比猛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一旦发了疫,别说一座小小的府邸,就是一座城池都保不住。 如果真的要惨到那种地步,他还有什么资本和别人谈什么交易?又会有什么将来呢? 一时间心里千回百,转别提多复杂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暗自好笑,但脸上依旧沉肃不变,“城主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严重,一切都在可控的情况之下,幸亏事情发现的早,若是再迟一些才真的是不堪设想……这次管家的功劳最大,您可要好好的奖励他一番,若是隐瞒下去,将来爆发,那可不得了。” 首野听着这些话,心里也是暗自打鼓,急忙点头答应。 苏南衣也不再多言,转身回自己的住处。 云景也急忙跟上,其他的人一走,就剩下首野在院子里。 他本来还想着独自思索一番,但一想到这个院子里病毒最多,也赶忙命人抬着轿子离开。 大家回到苏南衣的院子里,苏南衣当然不会用什么药水去沐浴,她转头看着夏染,又好气又好笑。 夏染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这一步走得不错吧?” 云景还是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南衣把情况给大家说明,让他们做到心里有数。 “接下来我们也不能闲着,得装出如临大敌的样子,而且还得暗地里散播小道消息,就说博满有意隐瞒消息,置侍卫的死活于不顾,另外,我还要让管家把副将的尸首处理了,也得像模像样,让那些侍卫以为博满骂是不顾他们的死活,想着把消息给隐瞒下去,大家都明白了吗?” 大家点了点头。 “放心吧,这点事儿我们还能办得好,”夏染拍着胸脯说。 事情就是因他而起,他自然乐于见这种效果。 苏南衣给大家说明了一下手套和脸罩之类的怎么用,装也得装得像个样子。 好像是一瞬之间府里的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气氛紧张而压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原来还三五成群的想聊聊天,但现在都成了一个个行走的个体。 一时间准备不出来那么多的手套,脸罩什么的,他们都各自用自己的方法,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整座府邸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赫玛是最忙的人,里里外外,按照苏南衣所说的,开始熬药、煮药、分发,最重要的,还要抓紧把副将的尸首处理了。 这些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博满手下的那些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有了各自的想法。 对于管家分发过来的药,他们都一滴不剩的喝完,也不再对赫玛横眉立目,好像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甚至还有了几分感激之情,这些细微的变化,在悄然之中慢慢的发生着。 苏南衣换了一套衣服,看时间差不多了,拿着东西去给首野治腿。 经过昨天的治疗和休息,今天他的腿已经恢复了,感觉虽然还是酸软,没有办法站起来,但比以前已经好了太多。 首野也是信心满满,要是没有此次疫的事情,他得高兴的合不拢嘴。 看到苏南衣来了,他忽左忽右的心慢慢的稳定下来,苏南衣看看周围不见赫玛,“管家呢?还忙着呢?” 首野点点头,“刚刚又出去了,好像有人找他。” 他也的确是忙坏了,苏南衣一边把银针拿出来,一边说道:“管家的确是个好帮手,为人心细,也周到,这次要不是他奋力抗争,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苏南衣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博满,首野也清楚,到底是谁在阻拦,这种自己想出来的结果最为可怕,有些念头一旦生出,按都按不住,苏南衣见他脸色变化,也不再多说别的,开始为他针灸治腿。 这一次疼痛的感觉胜过酸楚,没过多久,首野的脑门上就渗出汗珠。 苏南衣抬眼看了看他,他抿着嘴唇点点头,表示自己还撑得住。 怎么也得受点苦楚,哪有顺风顺水的就治好了,苏南衣心里暗暗冷笑,其实这点疼痛也可以给首野避免,但她就是不乐意。 治疗到一半儿,赫玛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进来了,顾不得擦汗,站在不远处说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这边没有什么,一切都还顺利,你那边儿呢?侍卫们可还听话?如果要是有人不配合,必须强制配合,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心软的时候。” 赫玛脸色严肃的点点头,“我明白。先生尽管放心,到目前为止,大家还都是配合的。” 他刚说到这里,好像是故意为了打他的脸似的,外面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有个家丁跑进来满头大汗的说:“管家,您快去瞧瞧吧,刚熬出来的一锅药被人给打翻了。” 赫玛一听这话脸色立即变了,“打翻了?!是什么人?” 家丁支支吾吾的不敢说,首野双腿疼痛,心里也有些烦躁,一听这话也有些生气,正愁没处发泄,冷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快说!” 家丁打了个哆嗦,急忙跪倒在地,“回城主大人的话,是……是首领大人。” 又是博满! 首野简直要气的晕过去,苏南衣看着他,提醒道:“城主大人还是息怒的好,您现在正在治腿,这种情况下,务必保持心态平和,若是急怒攻心乱了血脉神经,后果可不堪设想!” 一听这话,首野立即按压住了火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他不能为了一个博满不顾自己的双腿,这要是以后真的残了,治不好了,那他非得后悔一辈子,非得把博满杀了不可! 赫玛一见他这样也有点儿着急,急忙安慰说:“城主,您先别急,我赶紧去瞧瞧,首领大人那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解释清了也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家丁转身向院子里外走去。 第八百三十九章 这令牌太丑了 赫玛带着人走了。 屋里的气氛却没有得到缓解。 首野劝自己不要生气,但其实心情哪能说平复就平复了。 苏南衣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的事,依旧专注地给他针灸治腿。 首野偷偷打量着苏南衣的神色,心里有些愧疚,但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好抿着嘴唇用力忍着。 终于等到了起针的时间,苏南衣一一起了针,“好了,城主可以活动一下,看看感觉怎么样?” 首野又惊又喜,“我可以活动了吗?” 苏南衣点头微笑,“你先试试看,但别用力过猛,慢慢来。” 首野按着她说的提着膝盖慢慢动了动,果然能够活动了,他心里滋味复杂,感觉刚才的痛楚没有白受。 “您没事的时候,可以这样多活动活动,但是记住了,千万不能心急,不能用力过猛,现在还不能下地,只能这样慢慢来。” 苏南衣一一嘱咐了几句,首野都记在心里。 看着她收拾完东西要走,首野急忙说:“先生,实在是多谢了。” 苏南衣摇头,“谢就不必说了,外面还有很多事情,我还要去管家那边替他分担忙一下,他一个人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还要应付那些突发事件,也实在是辛苦。” 首野很是羞愧,他想了想,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令牌来,双手递给苏南衣,“先生,这是我的一枚手令牌,您可以带上。若是有人敢对您不敬,您可以出示此令牌,到时候若有人敢不听,您可以不用跟我商量,直接动手。” 苏南衣心中暗喜,但表面上还是拒绝,“这种东西太过贵重,城主大人还是收回去吧,我这边有管家在,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她越是拒绝,首野反而也要坚定的给她。 几分推辞之后,苏南衣只好勉为其难的接下,“那就多谢城主大人了,等到疫的事情解决,我再把令牌还给你。” 苏南衣拿着东西出去,首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叹了一口气,又按照她刚才说的方法,活动了一下腿,果然感觉又好了许多,看起来能够下地走动指日可待。 本来是一件特别欢喜的事情,但是因为府里发生疫的事儿,又感觉蒙上了一层阴影。 首野对守在门口的侍卫招招手,低声吩咐了他几句,侍卫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而此时的苏南衣慢悠悠地回了院子,把东西放好,众人看到他回来,急忙上前询问情况。 苏南衣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然后拿出令牌大家瞧,“这是首野给我的。” 云景把令牌拿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令牌做的也太丑了,材质也差。” 苏南衣忍俊不禁,觉得云景实在太可爱了,“这个东西讲究的是代表的权利,又不是比好看,不过也确实没有咱们王府的令牌好看。” 云景得意洋洋,夏染也凑过来说:“的确是丑,还比不上我的令牌呢。” 云景把眼睛一瞪,“晶晶癖,你什么意思?要跟我比令牌吗?” 夏染一头雾水,“我哪有说跟你比令牌了?咱们现在说的不是首野的令牌吗?” 两个人眼看着又要争论起来,陆思源在一旁抚着额头,“你们俩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一点?为这点小事就争论不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夏染和云景琪琪翻了个白眼儿看着他说:“你不是要去盯着赫玛吗?怎么现在又在这里偷懒?” 陆思源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府里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吗?赫玛还能去哪儿?他除了在府里忙的手脚不沾地,他有时间出去吗?他既然在府里哪儿都不去,我盯着他干什么?” 思格兰托着腮说:“我看你们三个加起来一共也没有十岁,能不能不要再吵了?” 苏南衣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四个人谁也别说谁。 正在说的不可开交,小白从外面飞了进来,腿上还有一个小信筒,夏染第一个站起来,“哟,老修又来信了!赶紧看看都说了什么?” 他打了一声唿哨,小白振振翅膀,正想朝他飞过来,云景哼了一声,一拍自己的手臂,“小白,过来!” 小白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调转了方向,落在云景的手臂上。 这下把夏染气得不轻,云景得意洋洋,还冲着夏染抬了抬下巴,把夏染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把信取下来交给苏南衣,苏南衣展开一看,原来是老修在客栈里闲得无聊,上街又总是被盘问,实在烦得很,街上的情况还是外松内紧,想查看什么消息也不太好查,他现在闲得快要长毛了,问苏南衣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可以做的。 夏染眼睛亮了亮,神秘兮兮的说道:“要不然咱们给老修编个名头吧?就说他是中原来的老道,反正他不是也擅长做这个吗?让他到府里来,驱驱邪怎么样?” 陆思源紧皱的眉头,“这不太好吧?现在府里是疫,又不是闹鬼驱的什么邪?” 云景也点头,“我觉得思源说的对,你说的都是什么鬼主意?” “嘿,我说……”夏染还没有说完,苏南衣摆手说:“虽然说扮成中原道士来驱邪不太合常理,但是当时启发了我。我有个办法,可以让老修也到府里来。” “什么办法?”大家一口同声的问。 苏南衣笑了笑,故作神秘,“这个稍后大家就知道了,我还得需要赫玛的配合。行了,大家各自行动,在府里该干什么干什么,能帮忙的就帮忙,我去找赫玛。” 赫玛这边刚跟博满大闹了一场,博满简直是自己作死,他不想喝药,也不让侍卫在他的院子里喷洒药液,还把药给打翻了,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赫玛气的恨不能咬他几口,心说你自己死不要紧,我巴不得你死,可如果你真的要染上了疫,连累了别人那才是麻烦! 不过,博满这么一作死,他的那些手下,心里对他更加有些不满,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首领大人在私底下竟然是这样,完全是不顾别人的死活。 甚至,有些人开始暗暗在心里活动,难怪每次跟着博满出去冲锋陷阵的那些士兵都是死的多,生还的少,他的功勋上肯定布满了鲜血,不只是敌人的鲜血,还有自己兄弟的鲜血! 他这是别人的死来积累自己的军功啊! 这么想着心里不禁又寒了几分。 最终博满就是不肯喝药,赫玛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说强灌着他,最后只好在他的院门口处做了相应的措施,反正他现在禁足也不让他出来,最多就是派几个侍卫暗中盯着他,一旦有异动立刻去汇报。 赫玛头痛的处理完出来,看到苏南衣过来找他,急忙小跑的迎上来,“先生,你有什么吩咐吗?” 苏南衣摇头,“没什么,就是过来帮帮你的忙,看你实在忙得很,有个人帮忙你还能轻松一些。” 赫玛心里十分感动,心说瞧见没有,关键的时候,自己府里的人还不如一个外人。 第八百四十章 暗夜跟踪 苏南衣的到来,让赫玛的事情好办了很多。 赫玛自己处理这类事情的时候也极少,他远远不如苏南衣知道的多。 苏南衣处理过好几次疫的情况,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赫玛在心里暗暗佩服,整个人好像也稳定下来,有了主心骨,对苏南衣吩咐做的事情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府里也有过几次小小的骚乱,毕竟博满还是有几个心腹手下的,尤其是在那个副将的尸首要被处理的时候,还是有人有点激动。 但是苏南衣把原因讲清楚,又把首野的令牌拿出来的时候,也没人敢再多说什么,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还是活着的人更为重要。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刚要喘口气,忽然听到空中有声响。 苏南衣转过头,有几个附近的侍卫大声喊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眼睛微亮,“别担心,那是来找我的!” 赫玛不明所以,随后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近,原来是一只信鸽。 但是他很快发现,这只信鸽有和平时的那些不太一样,蒙林当然也是有信鸽的,这并不奇怪。 特别是城主府里的那些信鸽,都是名优品种,而且经过严格训练。 但是赫玛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一只远远超过城主里的那些。 小白稳稳当当地落在苏南衣的手上,苏南衣取一下上面的小信筒展开字条,看了一眼,眉眼间露出喜色,对赫玛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师父要来了。” 苏南衣在在府里住了这几天,赫玛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起师父这个字眼儿,不仅有些惊讶,“先生的师父?” 苏南衣点头,把纸条收好,像是无比珍视的样子,“对呀,我的师父,医术了得,而且还擅长其他方面的事情,这个……就恕不奉告了。” 赫玛愣了一下,随后回神,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苏南衣心里暗笑,你明白什么? 不过越是这样不说保持神秘,反而让他们心生敬畏。 苏南衣指的这个师父当然就是老修了,这就是她想到的法子,让老修以她师父的名义,到这里来给她帮忙,正好利用这次契机,首野他们肯定也不会怀疑。 午餐就没有怎么吃好,一直在忙,晚上就准备的丰富了一些,赫玛亲自带着人送到了苏南衣的住处。 苏南衣又交代给他几个注意事项,赫玛这才转身离去,他先把苏南衣的师父要来的事儿,告诉了首野。 首野没不觉得不妥和怀疑,反而心神稳了稳,这样自然是最好了,现在府里的情况危急,有她的师父一起来帮忙,肯定可以事半功倍。 赫玛也是这么想,连连点头,“这位先生的确不俗,我看他有条不紊,十分有经验的样子,完全是行家离手,他的师父想必更上一筹,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说,“听他的意思,好像他的师父还有别的方面的才能,只不过他没有透露。” 首也的目光微微一闪,“哦?有这种事?” 赫玛点头,“小的猜想,他的本事已然非常不错,他的师父一定更胜一筹,会不会……是一位巫医?” 首野也惊讶了一下,“如果是巫医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你好好的准备一下,如果对方到了,务必要好好款待,不可怠慢,他们师徒都是有大才能的人,争取为我所用。” 赫玛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点头称是。 他们主仆二人在这边猜东猜西,苏南衣他们却都很高兴。 云景连声称赞,“还是我娘子最聪明,能够想出这种名头来,不但可以让老修顺利地来,他们还得万分感激,一丝怀疑都不会有。” 夏染忍不住说道:“对!没错,你说的都对!你家娘子最聪明!” 云景毫不掩饰的得意,“这是当然,那还能有假?” 两个人继续斗嘴,夏染问道:“那你打算让这场疫什么时候结束?” 苏南衣想了想,“也不会耽搁很久,等老修来了以后吧,总得让我这位师父露一手。” 他倒是会捡便宜。 众人又是一番轻笑。 吃过了饭,大家都挺累,就各自回去休息。 陆思源和思格兰一起往院子里走,刚走到院门口,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赫玛说话的声音。 陆思源心头微微动了一下,让思格兰自己先回去,他悄悄的去找赫玛。 果然看到赫玛正和一队侍卫交代着什么,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陆思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见他把那对侍卫打发走,接着把手套什么的也摘下来,看看四周无人,开始慢慢的往院门口的方向走。 陆思源立即意识到,他可能要出门了。 白天忙了整整一天,这个时候还要出门,看起来一定是有紧急的事情,罗思源在后面悄悄跟上合马出门,就上了一辆小巧的马车,完全没有发现到后面有人跟踪。 马车依旧像以前一样,先在路上绕了几圈儿。这才停到城主府的后门。 陆思源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发现赫玛从车上出来的时候,又换了一套衣服。 赫玛看看左右没人,走上去轻轻敲了敲门,很快,里面有人开了门,看到他行了礼,赫玛摆了摆手,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陆思源轻轻一跃,停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从高处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赫玛走进城主府中。 周围一片寂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城主府里点起了灯笼,点点的灯光在院子里犹如坠下了星辰。 陆思源略一思索,他这次决定跟着赫玛,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赫玛走的都是很僻静的小路和回廊,但尽管如此,偶尔也会遇上几个人,可并没有人对他怎么样,反而还客气的行礼,赫玛略一点头,也不搭话,也看不出有丝毫的慌乱。 陆思源按耐住心里的疑惑,一路跟着赫玛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面。 这个院子有点儿偏,周围的环境倒也还可以,并不是那种破败的院子,应该是有人想要安静,特意选了这里。 院子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赫玛推开院门,他轻车熟路的走到屋门口。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推开屋门走了进去,过了一小会儿,屋子里颤颤巍巍地亮起了一盏昏暗的灯光。 陆思源在后房坡上身子倒挂下来,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轻轻捅破窗纸往里观看。 里面似乎只有赫玛一个人,他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对着床,沉默无声。 灯光把他的影子头射到地上,他的背影微微有些佝偻,透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悲凉感。 陆思源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正在纳闷儿,忽然,听到赫玛缓缓开了口。 第八百四十一章 问题的关键 和赫玛的声音很低沉,但是陆思源仔细听也能听得清楚。 “大哥,这段日子你受苦了。” 陆思源的心头一动,他立即意识到苏南衣的猜测是对的,赫玛应该是有一个双生子的大哥。 他静静的在外面听着,把呼吸放得最缓最低,赫玛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吹灭了房间里的灯,然后缓缓走了出去。 陆思源心里疑惑,这就完了?只说了一句就要走了吗?也没有听到床上的那个人给他回应。 他左思右想,决定把这件事情弄清楚,看着赫玛已经走出了房间,他从后窗轻轻的进屋,犹如一只精巧的狸猫漫步到了床边,往床上一看。 借着从窗子里流血进来的一线月光,果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虽然这个人闭着眼睛,但是路虽远依旧可以看得出她和和。赫玛长得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的眼角处有一条伤疤。 他紧紧闭着眼睛呼吸都像是停顿了,陆思远心里纳闷,难不成是……已经死了? 这么想着,陆思源伸手在这个人的鼻子下探了一下气息,气息很是微弱。 他的手指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床上躺着的人忽然之间睁开了眼睛,陆思源心口一跳,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此人的眼睛先是一片白,然后开始迅速的泛红,像是快速的充满了血。 这种怪异的情况着实有些惊悚,纵然是陆思源,见过许多的世面也吓了一跳,手指立即按住了宝剑。 但是床上的人并没有动弹,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顶,没过多久又合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然后有没有了声音,一切归于平静,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陆思源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转身又从后窗里出去,去寻找赫玛。 不得不说,陆思源的运气还不错,他很快发现了赫玛的踪迹。 赫玛正站在廊下和一个人说着什么,那个人身姿挺拔,穿着军装,腰间挎着配刀,看着服饰打扮,猜想他应该就是城主府里的亲兵卫队。 陆思源的脑海中如同闪过几道闪电,忽然之间明白过来,赫玛这次来就是冒充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和面前这个人见面,约定了什么。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也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但陆思源隐隐的感觉,那个人的神色很严肃。 时间并不长,赫玛和那个人分了手,顺着回廊和原来的小路又走到了府门外。 一路上没有什么阻拦,也没有意外,赫玛又坐上那辆马车,重新回到住处。 陆思源也跟着他回来,连院子也没有进,马不停蹄的去找苏南衣。 苏南衣也睡不着,正和云景一边在灯下说话,一边逗弄着狐清玩。 陆思源敲了敲门,苏南衣听到动静过来开了门,一见是他,而且脸色不太对,急忙让他进了屋。 “发生了什么事?思源,你怎么过来了?” 陆思源低声说道:“我刚刚跟着赫玛出了一趟府,才回来。” 苏南衣的眸子立即一缩,“哦?去了哪里?是不是那边的城主府?” 陆思源点点头,“没错,我看到他去了一个院子里,那屋里躺着一个男人,和他长得很像,就是那个央玛,而且,赫玛还去见了城主府里的一个亲兵,不知道说了什么。” 苏南衣一时没有说话,脑子里在不停的思索着陆思源刚刚说的这些。 陆思源继续说道:“我总感觉事情有些奇怪,那个央玛的情况不太对,他好像没有什么意识,而且一双眼睛通红。” “赫玛在府里的时候遇见了其他的人,但每个人都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认出他,赫玛本人也很从容,也似乎有一种把握,就是不会有人认出他,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云景在一旁被绕的有些晕,“有两个赫玛?而且还不会被其他的人发现,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是为什么? 苏南也感觉这是一个问题的关键。 她仔细想了想,又对陆思源说:“你刚刚说,那个央玛的情况不太对,有什么情况,你再仔细的跟我说一下。” 陆思源对当时的情景过目不忘,他仔仔细细地对苏南衣把央玛的表现,一字不落的又重复了一遍。 苏南衣拧着眉头,仔细思索了半晌,狐清跳过来蹭了蹭她的手指,她猛然惊觉,低头看着狐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云景连忙问道:“娘子,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猜,我知道他们兄弟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云景和陆思源异口同声地说。 苏南衣转身坐下,把狐清搂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摸着它的毛,低声说:“这是一个很罕见的病例,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在神医谷的时候,也亲自治疗过一例。” “有的双生子在母体的时候,有争母体内的营养,因此会一个发育的好,一个发育的不好,有的是体现在身体上,有的是体现在智力上,我想赫玛和他的那个大哥,应该就是体现在智力上,或许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太明显,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发生变化,比方说,他的大哥有时候会陷入昏迷,沉睡不醒,有可能是一个时辰,也有可能是一柱香的功夫,而且他的语言能力应该也会受到一点影响,但这个得具体的情况具体说明。” “我记得三小姐曾经说过,她见到过央玛跟着假首野去她的府上,但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见过央玛说一句话,当时我就感觉有点儿奇怪,而且通过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我猜想,他应该不单单只是这种疾病,应该也被人用药物控制了。” 陆思源微微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也是假首野放心用央玛的原因?” 苏南衣点点头,。“我想应该是的” “那他为什么非得用脑子不好的央玛,而不用聪明伶俐的赫玛呢?” 苏南衣短促笑了笑,“聪明人当然不太好控制,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我猜想……” 她略一沉吟,“如果在假首野的认知中,赫玛已经死了呢?” 云景有点想不太明白,手摸索着下巴,“娘子,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 “就是说,假首野把真首野困在地牢中,他身边的心腹收买不了,肯定是不会留下的,而赫玛这种人是肯定要被灭口的,如果假首野以为赫玛已经死了,那他身边就只剩下了脑子不好的央玛,为了在众人的面前掩人耳目,他就把央玛留下放在身边,也不用担心他背叛,这不是正好吗?” 云景眨巴的眼睛,“真是好复杂呀。” 苏南衣缓缓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还要进一步探查一下,等明天老修到了,我们再好好的商量一番。” 第八百四十二章 “师父”到了 按照飞鸽传书的约定,第二天刚刚吃过早饭,门上就有人来报,说是外面来了一位老先生要找人。 正在忙着的赫玛心烦意乱,脑子根本没有转过弯儿来,“哪来的什么老先生,让他赶紧滚!现在顾不上,什么时候了,还来打秋风。” 报信的家丁转身就要走,他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他,“等等!” “管家还有什么吩咐?”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亲自去一趟。” 赫玛放下手边的事情,匆匆忙忙的就往外走到了门外一看,果然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头发束起来扣在一枚白玉冠里,身上穿着道袍,手里拿着一根拂尘,眼睛微微眯着,一看就不是凡人。 赫玛心里突突的跳,暗暗骂自己,这脑子简直就是跟猪一样,幸亏没有把人给撵走,否则的话,万死难辞其咎! 他急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敢问老先生,是从何处来?” 老修装模作样的眯缝着眼睛说道:“从来处来,来找我的徒儿,你是何人?” 赫玛一听这话,立即就明白过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急忙打开了门,再次行了个礼,“老先生,赶紧里面请,我这就往里通报,您随我来!” 他急忙打发一个家丁去向苏南衣报信,自己引着老修往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的打量老修,心里暗暗赞叹,这位道士不仅相貌出众,姿态非凡,行动之间还隐约有一种高雅的檀香气,就像是长期浸在那种香里一般,处处都透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先生的师父果然非同寻常!一定有着非凡的手段,看起来府里的事情一定是有救了。 苏南衣那边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是老修到了,急忙和云景一起迎了出来,远远的,就看到老修跟着赫玛到了,一看老修这副装扮,还有浑身的气势,苏南衣就忍不住想乐。 云景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娘子,看看人家老修,还真有一番气派。” 苏南也点了点头,“嗯,他向来擅长装模作样。” 云景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边夏染也得到了消息,从院中走出来,一扭头看到老修,微眯了眼睛,心中也是暗笑,这老家伙,又到了他发挥演技的时候了。 苏南衣作戏做全套,快速的迎了上去,到了老修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徒儿拜见师父。” 老修摸着胡子,眼睛里满是笑意,慢慢的点了点头,“好好好,不必多礼,起来吧。” 苏南衣侧身向前一指,“师父一路辛苦了,先跟徒儿去休息,您跟我来吧。” 老修一甩手中的拂尘,并没有往前走。 苏南衣面露疑惑,“师父?”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老修的身上,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连赫玛也觉得有点儿奇怪。 老修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睛,手里的浮尘微微晃动,像是一个入了定的仙人。 他的右手缓缓的抬了起来,指尖在慢慢的掐动,似乎在算着什么。 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显得颇有几分神秘的色彩。 赫玛的眼中渐渐浮起几分复杂的神色,更多的还是敬畏,他大气也不敢喘,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没过多久,老修脸色微微沉下来,看着苏南衣,“这个府里的情况,现在可是不乐观了。” 苏南衣点头道:“师父说的是,所以徒儿才想起师父过来相助。” 老修略微点头,“那就走吧,你先把详细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老修跟着苏南衣进院子,到了院门口,夏染拦住赫玛低声说道:“管家,你还是先去回禀城主大人一声吧!老先生不是凡人,还是请城主大人过来一见才好啊!” 赫玛恍然大悟,“多谢公子指点,在下这就去。” 赫玛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转身急忙的走了。 夏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笑意,一直到进了屋,才对大家低声说:“赫玛已经走了。” 苏南衣这才笑了一声,云景拉着老修围着他转了几圈儿,“你这身打扮不错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老修得意的一扬眉,“那是,这身衣服可是我特意定做的,之前才穿过一次,我一直小心珍藏着呢。” 夏染也跟着点头,“看起来不错,演技也有进步,轻车熟路了嘛!” 老修清清嗓子,往椅子上一坐,眼睛左右看看,沉声说道:“还不赶快给为师奉茶来!” 众人又是一通笑。 夏染低声说道:“大家还是要小心一些,我刚刚跟赫玛说,赫玛已经去请首野了,没准一会儿就过来拜见”。 抓紧这个时机,苏南衣赶紧把府里的情况跟老修简单说明了一下,还有首野双腿的情况。 老修点点头,做到心里有数,“一拍胸口,放心吧,一切有我,不会出乱子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子里有声响,苏南衣挑帘出去,果然,看到首也坐着软轿来了,身边还跟着赫玛。 赫玛一溜小跑的到了台阶下,“先生,城主大人听说老先生到了,特意来拜望。” 苏南衣往,轿子后面一看,还跟着几个侍卫,个个手里都捧着不少的礼品。 “不知道先生方便见吗?” 苏南衣点点头,“城主大人,里面请吧。” 首野被众人抬着进屋,客气地对老修拱了拱手。 老修站起来,也没有行礼,只是一甩手里的拂尘,“无量天尊,城主大人一向可安好?” 首野仔细的打量着老修,之前,赫玛已经向他做了简单的介绍,现在亲眼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觉得赫玛没有夸大。这位老道长,果然有几分仙风道骨,和常人不同。 更让他惊奇的是,居然是中原道士的打扮,他见过蒙林的巫医,也见过几个中原道士,但是像老修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微叹了口气,“多谢老先生,最近……实不相瞒,还是有些问题,可巧,老先生来了,还希望能够指点一二。” 老修眼睛扫了一眼苏南衣,手指捏着胡子,“贫道就这么一个徒儿,一向是宠惯了,既然是他把揽了府里的差事,我这个当师父的自然是不能不管,还请城主的人放心,只要是贫道能做的,一定尽力。” 首野听得清清楚楚,也明白了人家的意思,人家说的很清楚,是冲着徒弟来的,而并非是冲自己。 不过,越是这样,首野反而觉得心里越是稳妥。 一般高人嘛,都有几分傲骨,若是一见到他,就开始向他谄媚讨好,那他的反而要怀疑了。 他也看向苏南衣,脸上的笑加深了几分,“老先生说的不错,先生在这里的确帮了我许多,日夜操劳,实在是感激不尽,如今老先生来,本城主心中的感激之情实在是无法言表,在此,多多谢过了。” 赫玛立即一摆手,后面的几个侍卫上前来,把托盘儿往前一递。 第八百四十三章 恐怕不是中毒 托盘上放着的除了金银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器件,总之都是花光闪闪的宝物。 虽然说俗了些,但也看得出诚意。 老修表面上面部干涩,实际上已经心花怒放。 “贫道并不爱这些黄白之物,出家人,要这些有何用?” 夏染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心说,这老家伙装的还真像,其实上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 谁不知道他是一个老财迷。 在于钱财这方面,老修一贯主张的就是,能花别人的钱不花自己的花,自己的钱一份要掰成两份花。 首野笑了笑说:“本城主也知道老先生高风亮节,有仙人之姿,这些东西自然是看不上,都是俗物,但是我也是俗人,这些东西准备得仓促了些,还希望老先生不要见怪才好啊。” 赫玛也在一旁劝道:“是啊,老先生,这些东西还希望您能够收下,这可是我们城主大人的一番心意,很多事还要仰仗您,您收了,城主大人心里才安了。” 赫玛一边说一边看一下苏南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着让她帮忙说说话。 苏南衣心领神会,略一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说:“师父,徒儿在此多承城主照顾,此次府里的事情,还需要您多多操心才是。还有,城主的双腿,徒儿已经治了大半,还想请您给把把关。” 她这么一说,老修脸色严肃的点点头,“哦,是吗?那贫道来看一看。” 他直接走向首野,也没有提那些东西的事。 苏南衣对赫玛略一点头,赫玛喜笑颜开,让那些人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 老修假装没有看见,全神贯注的都看着赫玛的腿,装模作样的捏了捏按了按,又把了把脉。 他也的确会医术,但是他的医术和苏南衣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刚刚苏南衣已经和他交代过了首野双腿的情况,他也就按照苏南衣所说的,又说了一遍,情况都差不多,首野一听他也这么说,心里更加安稳。 老修摆摆手,话风一转,“接下来,贫道先去看一看府里疫的事情吧,此事宜急不宜缓。” 听老修这么一说,首野心里很是高兴,本来还以为得三请四请,才能请得动,没想到人家居然主动说了,他实在是喜出望外。 下意识的看了苏南衣一眼,苏南衣微微点头,首野顿时明白这都是苏南衣的功劳,事先已经和老修打过了招呼,心里顿时对苏南衣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老修跟着赫玛和苏南衣去了几个药锅附近,仔细看过了用的草药,又询问了一些问题,微微点头说:“还可以,我这徒儿处理的不错,按照这个做就好,回头我再拿一些做好的药丸分给大家吃,相信会有更好的辅助作用。” 赫玛千恩万谢。 把首野和赫玛都打发走,院子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老修松了一口气,问大家他演的怎么样? 大家都交口称赞。 夏染带着思格兰去府中各处走走玩玩。 云景也带着狐清院子里,房间里就剩下苏南衣,老修和陆思源。 苏南衣收敛了笑意说道:“这次让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 老修问道:“哦?是什么事?” 苏南衣看了一眼陆思源,陆思源把自己看到的关于赫玛和央玛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老修摸着胡子,微眯着眼睛,沉思了半晌,问苏南衣,“所以你的意思是,感觉他们是得了一种病?” 苏南衣点头,“没错,这种病很罕见,我也就见过两例,而且,我觉得他们兄弟俩的病情,并不像我之前看到的那么简单,那个央玛应该是还被人用药控制了,你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事情也比较多,以你的意见是怎么回事呢?” 老修沉吟半晌,“若是用毒控制,这还倒好说,肯定难不倒你,但就怕用的不是毒。” 苏南衣眸子微微一缩,“不是毒?那是什么?” 老修一时没有说话,陆思源在一旁催促,“你倒是说呀,这个时候卖什么关子?” 老修摇了摇头,“并非是我卖关子,而是此事,非同小可我没有亲眼见到也不太好下定论。” “不过……”他看了看苏南衣和陆思源,“我倒是有九成的把握,觉得他不是中毒,而是一种禁术。” 这个说法让苏南衣和陆思源有些意外。 “禁术?什么禁术?” “” 陆思源接过话来问道:“那你会解禁术吗?” 老修嘶了一口气,“这个嘛,得看是哪一种,因为禁术有很多种,我刚刚说过了,即便是会的人,要解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我听你们刚才说的,这个人平时也能够自由活动,想来应该不是很复杂的那一种。” “所以,你是要亲眼看到,才能有定论吗?” 老修点点头,“原则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即便是看病,也得看到人才能下结论呀。” 这的确是个问题。 先不说城主府戒备森严,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闯进去的,即便是能闯进去,央玛如果是清醒的,那也肯定不会乖乖的让老修给看。 这可怎么办呢? 三个人一时陷入沉默中。 苏南衣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对策,忽然她微微抿了抿嘴唇,“或许,我们可以让人从中协助我们。” 陆思源有点儿诧异,“从中协助?谁能够帮助我们……” 他说的这里猛然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明白了苏南衣的意思,“你是说……” 苏南衣略一点通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陆思源飞快的思索了一下,也赞同的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目前还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从哪里切入,倒是要商量一下。” 苏南衣这次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老修,陆思源的目光也缓缓落在老修的脸上,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把老修看得有点发毛,“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为你看了一下面相 府里的情况渐渐的稳定住了,不光是病情,还有人心。 大家都知道,除了苏南衣之外,还来了一个老先生,是苏南衣请来的师父。 这位老先生仙风道骨,简直就是神仙下凡,还给了他们每人一粒药丸,吃下去之后就感觉通体舒畅,浑身都好受许多。 这一天晚上,众人都睡了一个好觉,比起之前来,感受自然非常不同。 赫玛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感觉这几日的心焦总算是要慢慢过去了,他提着灯笼,缓缓地往首野的院子里走,准备去和首野问个安,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也要早点回去休息了,这两日可把他给累坏了。 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股檀香之气,在前面隐约有一个人影,和他遥遥相望,那人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衣袂飘飞,拂尘飘洒,犹如仙人下凡一般。 赫玛一时间竟然看的有些痴了,他猛然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是老修,急忙提着灯笼快步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老先生怎么在此处?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心里可清楚的很,这位老先生可是府里的天神一般的人物,不敢有丝毫的得罪。 老先生一时没有说话,赫玛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转了几转,不知怎么的,心慢慢提了起来,隐约有一种紧张和局促的感觉。 过了片刻,老修一甩手里的拂尘,低身问道:“管家可否摒退左右?” 赫玛一听这话就知道老修是有话要和他说,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急忙摆了摆手,身后跟着他的人都退开去,在远处远远的等着。 赫玛低声道:“老先生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他要看看四周,觉得此处有些简陋,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又面露歉意的说:“要不然,您随我去院中,我为您倒一杯茶……” 他还没有收完,老修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倒不必,我只有两句话,说完就走。” 赫玛立即郑重的拱了拱手,“老先生,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老修盯着他的眉眼,又打量了几遍问道:“贫道刚刚看了看管家的面相。” 赫玛心头一喜,老先生给他看面相,他自然是求之不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福分啊! 他想说来着,但是一直没敢开口,没有想到人家居然主动说了。 老修又继续说:“本来贫道不想看,但是我的徒儿说,这几日多蒙管家的照顾,作为回报,就简单地与你说一说吧!” 赫玛听说是苏南衣的好意,顿时心生感激,拱了拱手,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 老修摸着胡子,故作深沉,“从管家的面相上来看,你应该还有其他的兄弟是吗?” 赫玛的心头狠狠一跳,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居然就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最隐忧的地方。 他正想着要怎么回答,老修也没等他的回应,直接又说道:“只可惜……兄弟情缘比较薄,注定要受几份波折。” 赫玛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沉,下意识的急声问道:“那请问道长可有什么解法吗?” 老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赫玛也不敢催促,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心里却焦躁不安,终于老修又睁开了眼睛,缓缓说:“倒是有一个办法。” 赫玛顿时喜出望外,“哦?还请老先生明示,有什么办法?” 老修没有回答,眼睛只盯着他说道:“令兄现在身处痛苦之中,有眼不能视,有口不能说。非常人所能忍受之苦,若想解此苦,需得贫道看到他,喝醒他才可以。” 赫玛听的浑身直冒凉气,嘴唇有些发抖,“老先生说我的兄长……有眼不能视,有口不能说,这是何意?” 老修却是笑而不语,眼睛看着他,盯了他半晌,缓缓道:“贫道是何意?难道管家不明白吗?令兄的情况……恐怕你比贫道更清楚吧?” 说完也不等赫玛说什么,一甩手里的拂尘,晃晃悠悠的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融入夜色中,什么也看不见了,赫玛才猛然的回过神来。 不错,他的兄长在犯病的时候,连他都认不出,可不就是双眼不能视吗?他的兄长在犯病的时候,从来也不说话,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一团混沌中,这难道不是有口不能言吗? 他暗暗心惊,一颗心在腔子里跳来跳去,夜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点儿小小的信念忽然之间就迅速萌芽,在他心里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一定要把兄长救出来,一定要。 他父母早亡,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因为是双生子,孟林对双生子的容忍度很低,兄长虽然只比他大了那么不到一刻钟,但时时处处以她为先,保护着他…… 兄弟俩艰难的长大,进了城主府之后,以为终于迎来了好日子,以后可以平平安安太太平平的不用再被生活所迫,不用再颠沛流离,可谁知道,后来变故突生…… 赫玛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后面的事情不敢再回想下去,他提着灯笼缓缓的走下台阶,站在那里转头看了看老修离开的方向,定定的又站了半晌,这才向着首野的院子走去。 老修回到苏南衣的院子里,把当时的情况和她一说,笑的见牙不见眼,“你们当时是没有看到那家伙的脸色,又青又白,一副被我说中了心事的样子,别提多好笑了。” 云景积极的问道:“那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老修摸着胡子一脸的得意,“放心吧,他一定会答应的,我敢打赌,明天他肯定私下里找我,到时候咱们就按照计划行事。” 苏南衣点点头,“赫玛此人心思很细,务必要小心,不能够大意,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明天我再给首野治腿,争取明天让他可以下地,疫的事情也要尽快解决,这几件事情都解决掉,我们就可以着手安排假首野的死期了。” 大家商议好了,就回到自己的住处,老修的住处离这里也不太远,一切都安排妥当,事事妥帖。 老修十分满意,怎么也比在客栈里好多了,他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赫玛就过来送早膳,目光闪闪烁烁,不时看向老修,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硕大的青黑色眼圈儿。 由此看来,昨天晚上病人是睡得不好,心里天人交战,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老修心中暗笑,假意没有看出来,镇定自若的吃着早餐。 苏南衣也把赫玛的神色看在眼里,假作不知。 她把一张药单递给了赫玛,“今天的药材要有所改变,管家还是要尽快的准备一下,我也好为城主大人治腿。” 赫玛回神,亲忙把药单子妥帖的收好,“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又看了老修几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但老修依旧垂着眼睛,依旧是目空一切,把什么都没有看在眼中的样子。 第八百四十五章 他全部的希望都在这里 一番忙碌下来,赫玛一会儿忙着,一会儿忙那,也没有时间单独去找老修。 当他准备好药材交给苏南衣的时候,苏南衣疑惑地看着他,“管家是有什么心事吗?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赫玛心头微动,拉住她小声说道:“先生,请问尊师是否精通卜算之事?” 苏南衣听了一笑,“管家这话问的有意思,家师会的可多了,卜算之事不过是其中一点而已,小菜一碟罢了,不过,他很少为人算这些,一般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玩玩,管家为何有此一问?” 赫玛一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的笃定,也觉得有些幸运。 “实不相瞒,昨天晚上尊师跟我说了几句话,我的心里颇有几分……”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苏南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管家若是为家师所说的话烦恼,不妨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据我所知,家师虽很少和别人说起这些,但既然和管家说了,那就说明,他是认为你那有缘之人,愿意和你结这个善缘。而且师父一旦说了,应该就会有解决之道,管家不必心急。” 赫玛心头稳了稳,“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指点,稍后我就去见老先生,求他为我解惑。” 苏南衣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我这里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稍后就开始为城主大人治腿,你不妨现在就去,这边交给我来处理。” 赫玛千恩万谢,转身一溜小跑地走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模样,就像是一尾摇头摆尾急着去上钩的鱼。 不过苏南衣又琢磨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按老修的意思,他的兄长是中了禁术,到时候势必要为他解禁的,也算是帮他们兄弟俩一把。 首野今天的气色也不错,今天早上听了府里人的回报,说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他的心也稳定了不少。 “城主大人放宽心,这次治疗的时间要长一些,治完之后您可以尝试着下地走一走。” 首野喜出望外,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先生是说,这次治完,我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苏南衣把药碗递给他,“可以试一试,但还是要慢慢来,不能强求,不能太过用力,更不能走的时间过长。” 首野一一点头答应,牢牢记在心里。 苏南衣就不再多说别的,拿出银针来开始为他治腿。 首野本来做好了准备,昨天的确让他难受的够呛,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感觉比昨天要好许多,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 苏南衣观察着他的神色,“城主大人不必紧张,放轻松一些,今天比昨天要好受许多,不会让你太难过。” 首野心头一松,感觉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是要来了,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他再三道谢,苏南衣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话,专心致志地为他治起腿来。 赫玛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找老修。 老修正由夏染和思格兰陪着,在园子里四处闲逛,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夏染第一个发现了赫玛,小声提醒,“那家伙来了。” 老修抬了抬下巴,把姿态摆得更高,思格兰抿着小嘴儿,努力的控制住,不要笑出声来。 和赫玛到近前站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给老先生请安!” 老修一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原来是管家,有什么事儿吗?” 赫玛吞了一口唾沫,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夏染和思格兰互相对视一眼,低声对老修说:“那我们先行告退,去那边看看。” 老修略一点头,捻着胡子,没有说话,直到他们走远,老修这才对赫玛说道:“管家,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吧!” 赫玛上前一步,看看周围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是昨天晚上的是关于在下的兄长,我想请老先生指点迷津,给我们兄弟俩指一条明路。” 老修面不改色,没有惊讶,也没有意外,“贫道之前说过了,要想解决令兄的问题,就得当面看到他,要当面喝醒他才行。” 赫玛咬了咬嘴唇,“只是我兄长……现在身处险境,要想让他单独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修听得他这话没有回答,心说怎么个意思,难不成你还想着让我跟你冒险,去城主府里吗?我才不去呢,万一被人家发现,倒霉的可是我。 其实赫玛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但他实在没脸说出口,更不敢这么去要求,等了半天,也等不到老修的回答,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拧眉苦思道:“在下定当会想一个合适的法子,让兄长出门来,不过,到时候,还希望老先生能够屈尊将贵,配合一下。” 老修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管家先做好了安排,再来跟贫道说不迟。不过,贫道要提醒管家的是,此时最好尽快,迟则生变。我看这座城中风起云涌,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赫玛的心头一跳,头垂的更低,“是,老先生的话,在下谨记在心,一定会尽快的安排。” 老修甩了甩拂尘,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坚定有力,“贫道到做好事做到底,不妨再提醒管家一下,以你的面相来看,你和令兄应该是长得极为相似,不如就此为手段,来一个李代桃僵,贫道只需要见到令兄,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即可,时间不需要太长。” 赫玛心头大喜,抬起眼睛来看这老修,老修对他点点头,“贫道所言,句句属实。” 赫玛急忙摇头,“不不,在下并非是怀疑老先生的意思,而是……而是感激不尽!” 他再三道谢,然后向老修告了辞,转身下去安排。 没过多久,夏染和思格兰又回来了,俩人追着问赫玛跟他说了什么。 老修笑了笑,“就是按咱们的计划跟他说的,这家伙的确聪明,一点就透,想必到时候应该能够把他的兄长给换出来。” 夏染又问:“那你对治好他的兄长有几分把握?” 老修摸着胡子,思索了半晌,“八九分吧。” 这其实已经很高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苏南衣给首野双腿的治疗也结束了,这一次首野的感受最是明显,越到最后的时刻,越感觉那股温润的暖流从上到下,不停的在他的腿上流动,这种舒服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见苏南衣起了针,他急忙问道:“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地试试?” 苏南衣递给他一粒药丸让他吃下去,“现在就可以。” 首野喜出望外,手指微微颤抖,抬起腿就要下床。 就在此时,赫玛从外面进来,看见这种情况,急忙上前恭喜,然后扶着他,为他穿上鞋子。 赫玛始终站在一旁跟着,首野轻轻的推开他,眼睛紧紧注视着脚下的路,低声说道:“我要亲自试一试,不要扶着我。” 他浑身都很紧张,所有的希望就都在这双腿上。 苏南衣看着他,心里暗自好笑,开口提醒他,“城主大人不要紧张,放轻松,反而会更好一些。” 首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微合了一下眼睛,又慢慢睁开,抬起腿来向前走去。 第八百四十六章 按计划行事 别说首野,就连赫玛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盯着首野的腿看,浑身都在替他使劲。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站在一边,她是三个人中最轻松的那一个了。 直到首野迈出一步,两步……一直不断的向前走,一直走到了门口,赫玛才猛然回过神来,小跑着跑过去,首野仰头大笑,哈哈的笑出了声,“我能走了!我能走了……” 他大声说着又笑了起来,赫玛也跟着他笑,还用手抹了抹眼睛,首野看着他,“你哭什么?” 赫玛一边抽气,一边说,“没什么,小的……就是替城主大人高兴,高兴的。”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咧着嘴巴,那模样别提多难看了。 但是在苏南衣看来,心里却有些温暖,抛开别的不说,这对主仆的情谊倒是真的。 首野也挺感动,拍了拍何马的肩膀,“行了,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首野回过头来对苏南衣行了个礼,“多谢先生。” 苏南衣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城主大人不必客气,你可以慢慢的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如果感觉到腿有些酸了,那就停下来休息,且不可强求。” 首野连连点头。 把所有的交代完,苏南衣转身离开院子。 首也又叫住她,“先生,老先生那边儿,还请您多多美言,府里的事情,还请两位多多费心啊!” 苏南衣点点头,“城主放心,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做得到,师父既然来了,也不会袖手旁观。不过……” 苏南衣转回身,目光清冷的看着他,首野只觉得这目光遥遥,却凉薄而逼迫,他忍不住缓缓地挺直了腰,等着苏南衣继续往下说。 “城主答应我的事还请尽早准备。” 首野郑重点头,“先生放心,本城主一诺千金,答应你的也会都做到。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亲兵那边就会有动作,我很快就会出手。”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首野这边的计划她不会去打听,也不想操心,首野他身为一城之主,有自己的人和势力,也有想法和头脑。 即便没有他们几个的存在,首野也得想办法,把假首野绳之以法,鸠占鹊巢的事儿,他必然不能够容忍,那么他们又何必去插这个手? 干脆让他自己去做,他们又何必事事出手相助呢? 和首野也没有那个交情。 苏南衣离开了院子,首野对赫玛低声吩咐,“一切按计划行事。” 赫玛点点头,“城主放心,都安排好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小的想和您说!” “说。” 赫玛凑到首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首野微微皱眉,“竟然有这种事?他说可以?” 赫玛点了点头,心中无比的紧张,“城主,小的知道,此时提出这种要求,可能会对计划有些影响,但是小的的兄长,实在是……” 首野抬手打断他的话,“你说的哪里话,你们兄弟俩跟随我多年,这一次央玛也是被我连累,搭救他也是应该的,既然如此,那你就趁机随机应变吧。” 赫玛喜出望外,眼里的泪又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城主大人成全!小的定当跟随您的左右,万死不辞!!!” 苏南衣刚刚回到院子不久,赫玛就来找老修,把老修请出去,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苏南衣猜测着,说的应该就是怎么搭救央玛的事情。 从窗子里看出去,赫玛说了一阵,然后匆匆忙忙的走了,老修又回到屋子里,众人围拢过来询问情况。 “没错,他说的就是营救那个人的计划。他们说,要在今天晚上去城主府门外生乱,到时候,府里的亲兵卫队出来,那个人也会跟着出来,赫玛就与他做个调换,而我就趁机看一看那个人的情况。” 苏南衣微微皱眉,“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城主府外?” 老修点点头没错,“总该去冒一冒险,这总比潜入的城主府里要好得多。” 苏南衣想想也对,“那我们也就别闲着,到时候跟你一同去吧,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老修不在意的一挥手,“无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自己能够应付。” 话是这么说,但是苏南衣不可能让他独自一人去,万一有点儿一差二错,那后悔都来不及。 赫玛又来过一次,详细的和老修说明了一下计划,老修做到心里有数,进屋也和苏南衣他们做了详细的交代。 苏南衣等人做了第二套方案,他们决定暗中跟随,如果老修出现意外,他们再出手相助,如果没有,那他们也就不必露面了。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晚上,赫玛换了一套衣服,来请老修,老修也换上了寻常的衣服,带上兵器,跟着赫玛趁着夜色出门。 赫玛本来还以为,老修并不懂武艺,还给他准备了马车,没有想到他的身手矫健。 赫玛暗暗称奇,忽然想起来,苏南衣的身首野了得,老修身为她的师父,自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他们骑上马,马蹄都包了东西,踏在夜色里声音也很轻。 这一队轻骑兵速度飞快,在夜色中犹如一个个的精灵,直奔城主府。 而在他们的身后,却没有人发现,还有几条飞快的身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跟进。 此时的城主府中,假首野正在书房里,这几日得到的消息让他十分不满意。 城中搜查,什么也没有查到,城外的消息一再传来,大军步步逼近,却又时不时安营扎寨。 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他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清楚,几次派细作过去打探情况,却最终都无功而返,有的干脆就根本没有回来,对方的大军就如同一个被围起来的铁桶,什么消息都探不出。 这种情况让他越发的心慌,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期间他也去过三小姐那里两次,明里安插了侍卫,也暗中安插了人手,但三小姐的府中等依旧没有什么异动,京都那边也是消息皆无。 这平静中都透出不正常。 他扫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央玛,对方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 忽然,外面听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像是衣服在夜风中划过发出的声音,他顿时警觉,看了央玛一眼。 央玛立即抬起头来,眼睛里迸出凶光,那光芒犹如一头凶兽,完全不像人应该有的样子。 “出去看看!” 首野的声音刚落,央玛就奔到屋门外,紧接着就传来一片打斗的声音。 假首野也坐不住,提上刀就走了出去。 院子里陆陆续续点起了火把,他看到几条黑色的人影,身手敏捷,正和府里的亲兵战在一处。 对方来的人并不多,渐渐不敌亲兵,没过多久就想着撤走。 忽然之间,其中一人一招手,一道冷光,直奔着手里的面门扑射过来! 第八百四十七章 他预料的果然不错 这一道冷光来的又快又猛,割破空气,直奔假首野的面门,有人惊呼了一声,首野却不慌不忙,抬手举起手里的刀。 钉着一声,把暗器拨打开,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此时,又一枚暗器已经到了! 这一枚暗器和刚刚他拨打开的那一枚,像是里外套在一起的,他把那枚拨打开,好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里面的这一枚小的,刹那之间就射了出来,他距离太近,在想躲闪已然是来不及! 就听见噗的一声,铁器入肉的声音,正射中了他的肩头! 他一咬牙,把痛苦的闷哼闷在了嘴里,有人惊呼着奔过来先问他的情况,他沉下喝道:“慌什么?!一点小伤不足挂齿!把那些人给我拿下!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黑衣人打了一声呼哨,那些人开始撤走,假首野暴怒,“把他们给我拿住!一个也不准放跑!” 清兵卫队的长官大喊一声,率领那些部下快速的追了出去,央玛也紧紧的跟在他们的身后,扑入夜色中。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院中,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首野心头狂跳,感觉肩膀上火辣辣的疼,他也顾不得多想别的,转身进去处理伤口。 他身边还有一个心腹,脸上戴着一个眼罩,只剩下了一只眼睛,人人都称他为独眼大人。 至于他的真名叫什么,已经没有人再想起。 他跟着假首野进了书房,拿出药箱来,迅速给首野处理伤口。 趁着灯光仔细的一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城主大人,这伤有点儿麻烦啊!” 假首野微微皱眉,“有什么麻烦?不过就是一枚小小的暗器罢了。” 独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是那么简单,这枚暗器设计的十分精妙,里面的这枚小暗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上面应该有倒钩,如果我往外一拔,那倒钩会连着血肉和筋脉一同被拔出来。疼痛先放在一边不说,我就怕这倒钩里还有毒药,到时候鲜血崩流经脉被挑断,里面的毒又趁机融合在一起,那恐怕……您的这条手臂就难以保下了。” 首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眼白也充满了血丝,眼睛看着那枚暗器,是谁?!如此害他!! 他一定要把那个家伙抓起来碎尸万段! 即便如此,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他勉强按下心头的愤怒,此时生气于事无补,他咬了咬牙对独眼道:“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独眼沉思了片刻,“如果……” 他看了首野一眼,又有些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没有说。 首野看着他,“你有什么就快点说,难道还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 独眼摇了摇头,“如果用刀,把这个范围的肉整个都剜下来的话,没准,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只是……这其中的疼痛只怕……” 首野心头跳了跳,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万分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出去,或者侧身避开暗器,为什么要用刀去拨打呢? 只是现在后悔已然没有用。 他只能尽快下决断。 他肯定不能冒险,如果暗器真的有毒,那他要失去一条手臂。 这样的结果他不想去承受,可是……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那就剜吧!” 独眼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不宜在拖延时间。 他从随身带着的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来,递给首野,城主大人,可把此药丸吞下,或许能够减少几分痛苦。 首野点点头接下,心烦意乱的一口吞下。 独眼又点起了几盏灯,屋子里亮如白昼,他吩咐几个侍卫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出入,准备妥当之后,开始为首野治伤。 站在门口的侍卫,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嘶吼声,似乎是在压抑着极度的痛苦,这声音让他们的冷汗都差点儿冒出来,两人迅速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吭声,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此时的卫队已经被那几个黑衣人引了出去。 跑在最前面的长官停下了脚步。 赫玛从暗中走了出来,和他低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让其他的人都原地待命,然后他带上两名心腹,顺着赫玛只给他的方向,奔向夜色。 戴上斗篷的帽子,绕到央玛的身侧。 央玛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身边没有其他人,这也正好给了赫玛机会。 此时的央玛并不是在犯病的状态,虽然反应迟钝,但是还是能够认出赫玛。 赫玛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十分的难过,拉着他走到暗处,避开其他人的目光。 与此同时,老修也从暗中走了出来。 赫玛迅速的和他交代了一下,然后又退回队伍中,替换央玛,掩人耳目。 老修看着面前的央玛,心头微微一震,他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这个人不单单是生病,而是中了禁术。 央玛察觉到他的目光,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你是谁?” 老修知道此事不能和他硬碰硬,更不能拧着来,否则的话一定会发生意外。 老修笑了笑,表现出最大的善意,低声解释,“我是赫玛的好朋友,他让我来帮助你。” 果然听到这话,央玛眼中的神色变了变,警惕也不再那么高。 但老修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试探着问道:“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央玛站着没动,也没有伸手。 老修灵机一动,掏出一粒补血的丹药来递给他,这个给你。 不出他所料,央玛看到这粒药丸,缓缓的抬起了手。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刹那,老修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果然有一道暗色的条纹。 那就是中了禁术的标记。 他做到心里有数,但是此时要想解禁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把人带走,还要好好的研究一下,究竟是中了哪一种。 这东西不像是解毒,吃了药就完事儿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赫玛又过来低声问老修情况怎么样,老修肯定的说:“他的确是中了禁术,但是禁术的情况复杂,必须得把人带回去,好好看一下才能解决。” 赫玛一一听他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要把人带回去?!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首野也在屋子里耐心的等待着,他刚刚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感觉腿上的力气比下午又多了一些。 能够再一次走路的,实在是欣喜异常,恨不能现在就能够骑马提刀,杀入从主府去,把那个冒牌货碎尸万段! 正在等待中,听到外面有人来报,有人求见。 他立即点头,快把人请进来。 很快有人进了屋,他让其他的人把守住门口。 进来的人正是卫队的长官,明腾。 明腾一见到首野就吃了一惊,虽然他也觉得匪夷所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效忠的人,竟然是假的,但此时见到真的首野,他一眼就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真的。 他忍不住湿了眼眶,上前几步跪倒磕头,“属下该死!属下见过城主大人。” 第八百四十八章 接了个烫手山竽 看到昔日的部下,首野心里也很激动,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明腾能够来见他,还对他如此毕恭毕敬,说明并没有生二心。 “快起来吧,此时也不能怪你。” 明腾跪在原地没动,以表示自己内心的愧疚。 首野沉声说道:“快点起来,本城主的腿还没有好利索,你是想让我过去扶你吗?” 一听他这么说,明腾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眼睛看着他的腿,“城主大人,您的腿……” 首野摆了摆手,“已经可以慢慢行走了,无妨,今天时间紧迫,先不说这个。” “属下明白,管家已经和属下说明了情况,说实话,属下实在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本来还不相信,如今见到城主大人您,这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首野点了点头苦笑,“这也怪我一时大意失察,没有想到被那个贼子钻了空子。好在苍天有眼,神明保佑,我们还能够相见!” 明腾点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城主大人,您尽管吩咐,属下一定按您说的去做,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冒牌假货!您说一句,属下现在立刻回城主府去,把他碎尸万段!” 首野连连摇头,“明腾,我之所以把你叫来,和你见面,就是觉得你冷静稳重,把一切都告诉你,对你以诚相待,是相信你能够听本城主的命令,按耐住火气,不会急于一时,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明腾一听他的这些话,顿时收敛了怒气,脸色也郑重起来,双手抱拳,“城主大人您放心,明腾的命是您救的,此生此世只听您的话,您说怎么办?明腾就怎么办,没有二话。” “那好,我要你回城主府,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明腾听到他这话不禁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城主,您……” 首野继续说道:“留你在府里留作内应,对于里面的事情我也好时时掌握,另外,等到关键的时候,还可以里应外合。” 明腾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城主大人您放心,属下一定能够做到,时时听您的号令。” “那就好!赫玛那边出入城主府总归是有些冒风险,以后,就在城主府附近的那间茶楼里留下暗号,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会写在上面,你只要按约定的时间去取就可以。” “属下遵命!” 首野扶着桌子,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 明腾急忙过来扶住他,首野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们还能够再见实属不易,这一次的成败都在你的身上。你务必小心,多多保重,千万不要露出什么,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上,明白吗?” 明腾听到这话心里十分感动,眼睛都有些泛红热血在身体里激荡。 “属下明白,一定不会辜负您的。” “时间不早赶紧走吧,以免他们生疑,我为你准备了几具尸首,你好打回去交差。” 明腾点了点头也不敢再多耽误,带着两名心腹又迅速离开。 他带出来的这一队兵都听他的话,事情很快办利索,回到那些人等待他的地方。 赫玛也迅速做了决定,以身试险把自己的兄长换出去,拜托老修能够好好照顾。 老修点点头,“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好好照顾她。” 赫玛感激不尽,红着眼睛道:“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见面,我会出来和兄长交换啊。希望到时候还可以见到老先生。” 老修点头答应,赫玛跟着那队侍卫,又回去城主府。 刚才还闹哄哄的街上,现在又恢复了安静。 央玛吃了药丸,现在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老修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他就迷迷瞪瞪的跟着老修往回走。 苏南衣他们看到那些人走了,也从暗中出来问老修是怎么个情况。 老修叹了口气说:“他们兄弟也是情深。赫玛竟然以身犯险把自己换了下来,我把他兄长带回去好好看看,希望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事已至此,大家也都没有说什么,唯有齐心协力把眼下的事情办好。 带着央玛回到住处,老修马不停蹄的就开始研究。 苏南衣和云景挑了灯笼去见首野。 管家没有回来他们,总该去说一声。 首野也睡不着,他也知道今天晚上赫玛出去的事,也想等着他回来看看是什么结果。 等来等去,没想到把苏南衣和云景等来了。 他有些纳闷儿,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苏南衣一直都是很高冷的形象,如果不是给他治,腿是很少过来的。 苏南衣也没有绕弯子,把事情开门见山的说了,首野不禁吃了一惊,但也很快明白过来,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兄弟情深,央玛又是被连累的。赫玛心中一直十分挂念。既然这次有机会能够治好,神明派来了老先生,自然是不能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如此,还请老先生多多费心费力,我一定重金酬谢。” “城主放心,家师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管家深入虎穴也和家师商量好,到时候再去换人,此事虽然凶险,但大家齐心协力,希望可以转危为安。” 又客气了几句,苏南衣和云景转身离开。 首野看着沉沉的夜色,心里暗潮涌动。 这对师徒的确都有非凡的本领,实在让他惊讶。他的手下也没有这样的人。如果之前有,他也不会遭受此劫。 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们留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所用呢? 夜色深深,首野的眼睛在暗中闪闪发光,如同一只嗜血的猛兽。 苏南衣和云景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见老修。 老修正在忙着,也顾不上和他们聊天儿。 来了?自己随意坐啊,我这边得赶紧着手这件事儿,时间紧迫,到时候还得去换人呢。 云景眨着眼睛一脸的好奇,看着懵懵懂懂的央玛,“他这是怎么了中的什么禁术?能够看出来了吗?” 老修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点头,“应该差不多。” 云景瞪大了眼睛,“这还能差不多呢,这要是差一点点,恐怕就会危及性命吧?” 老修扫了他一眼,“不是我不敢夸海口,那种夸口的话我也会说,但这事儿真不是夸几句口就能解决的。” 云景还想说什么,苏南衣摇了摇头,“那就辛苦你了,我们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吗?尽管说。” 老修的眼睛里闪闪发光,完全没有疲倦的样子,反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不用!我自己就能够应付得来,好久没有碰上这么有意思的事了,我今天晚上得好好的干一场,你们赶紧去休息吧!我这边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苏南衣和云景也就不再多打扰两人,慢慢的退了出去。 第八百四十九章 差点晚节不保 老修这一晚上一下也没有合眼,全心全力的在为央玛解禁术。 他对这种东西实际上并不太精通,就是一个二把刀的,所以根据心中的猜测来试试看,试了两种,发现并不行。 好在,央玛并没有发狂的迹象,他就这么一边试一边摸索。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老修的心里一半是疑惑,一半是着急,原来的激动就还剩下了一两成,这眼瞅着时间不等人,要是到了天明,还没个进展,那……到时候要怎么交代? 他嘴里嘟嘟囔囔,把瓶瓶罐罐摆在桌子上,白亮的灯光看着央玛,叹了一口气,“我就再试这一下子!虽然凶险一点儿,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要是这一次再也不成……我这脸可就丢尽了,你可得给我争点儿脸啊!” 央玛懵懵懂懂,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却根本说不了话。 老修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接这个破差事。别到时候因为你弄得我晚节不保,那可就麻烦了,那以后……不得天天被那几个小辈儿的笑话呀?” 他一边嘀咕一边动手,嘴里虽然碎个不停,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拿起其中的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点粘稠的液体,在指尖轻轻的揉捏了一下,然后又拿起另一个瓶子点在指尖,迅速的在火上掠过。 那两种东西在一起,再经过火烤,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他嘴里大喝一声,手指用力的点在央玛的额头上。 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央玛,突然之间又睁开了眼睛,眼白在顷刻之间,慢慢的开始变红,眼珠也变得更黑,有了奇异的光彩,映着屋里突突跳跃的火光,显得十分诡异。 老修紧紧抿住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脑门上也不知不觉中渗出汗珠来,一颗心都紧紧的提起来,堵在了嗓子里,他大气也不敢喘手指,微微颤抖。 顷刻之间,央玛的眼白已经染得血红,黑色的瞳仁里映着老修慢慢变白的面容,就像一颗没有温度的玻璃珠子。 与此同时,央玛的脑门上,也开始闪现如同树木枝干一般的纹路,诡异的漫漫延伸,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从他的眉心开始向周围扩展…… 老修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糟了! 此时此刻在苏南衣的院子中,云景已经睡了,小白和小黑各自在鸟架子上闭着眼睛,狐清也盘缩在床头呼呼大睡。 苏南衣轻手轻脚的起来,换了一身夜行衣,然后带上一张面具,从一个隐秘的小包袱里拿出来两样东西放在袖子里,轻手轻脚,如同一只鬼魅,悄悄的出了房门,纵身一跃,跳过了院墙,直奔老修的院子中。 老修房间里还亮着灯,苏南衣并不意外。 今天在看到央玛的时候,她心里就意识到,凭老修这个二把刀的,估计很难胜任。 她想着趁机帮老修一把,就在她越过院墙,刚想往房间里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响。 她瞬间停住,躲在树后,顺着淡淡的月光望过去,果然看到有人轻轻推开了院门。 老修住的这个院子,僻静也安全,就在老修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首野就下了严令,无论是谁,没有命令不得召唤,就不能踏进这里一步。 否则的话,生死不论! 要是老修挥刀斩了,那就算倒霉,就得认命,因此,这里除了苏南衣他们几个,根本没有人来。 现在这个人在这个时刻出现,苏南衣就意识到此人一定是敌非友。 果然,这个人从暗中一走出来,苏南衣就认出了他,正是应该被禁足在院中的博满。 博满一向和他们几个人不对付,甚至想着杀之而后快,这个时间,还这么鬼鬼祟祟的,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何况,他的手里还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苏南衣慢慢吐了一口气,本来她就没有打算留下博满,几次三番的,这个家伙还真当他们好欺负吗?真以为不敢动他?! 早死晚死,总归都是要死的,既然他自己几次三番的撞上门来,那这次……就再没有放过他的必要了! 苏南衣打定了主意,手指轻轻按在腰间的兵器上。 博满心里十分不愤,他听说了府里又来了一个什么道长,不仅如此,他还听自己的那些手下,以一种艳羡崇拜的口吻说起此人。 他心里就更加不爽,同时也越发越恨首野,他实在搞不明白首野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他们兄弟俩互相扶持,他也鞠躬尽瘁,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可怎么就敌不过几个外来人呢? 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他甩在脖子后面!眼睛里只剩下这几个奸诈之徒! 现在可倒好,不但杀了他的副将,还又来了一个什么老道,那些中原人个个阴险狡诈,肠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弯儿。 那些阴毒的算计,可都是能够绞死人的! 现在首野不说把他们尽快杀掉,斩草除根,竟然还在院子里养起来,没过多久,就把他那些手下蛊惑的人心浮动,这还了得? 他思前想后,决定不能再心慈手软,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老修给咔嚓了!顺带捎上苏南衣他们! 他确信,自己就是疏忽了,上一次轻敌大意,被苏南衣钻了空子,他就不信,凭自己的本事能够败给那个纤弱的小子! 他存着杀人的心,面目狰狞的穿梭在夜色里,几步就到了老修的门前,伸手推开了房门,老修正在里面全神贯注看着央玛的情况,意识到有些不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就在刹那之间,屋内的帘子突然被博满挑起刀,光一闪映着火光,还有他那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就到了老修的面前,老修也被吓了一跳,低声呵道,你是何人? 老修并非不敢大声,而是,他怕惊扰了央玛。 现在央玛的情况有点儿不太妙。 就像是一头恶魔,即将在苏醒的边缘,如果继续沉睡,那他还有点办法,可是,要是真的惊醒了,他还真有点儿心里没底,觉得自己控制不住,现在,就在这么一个紧要的关头,博满提着刀进来了! 博满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修,一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是那个中原的老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再低头一瞧忽然看到了央玛。 博满不禁愣了愣,眼前的这张脸,实在太过熟悉。 这不就是赫玛吗? 可是……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双眼睛,这脸上诡异的纹路…… 此时,央玛脸上的那些纹路已经爬满了额头,整个人比鬼还要可怕。 博满哪里见过这些? 他心顿时一慌,后背冒出凉气,他大喝了一声,“你这个该死的老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果然是在行阴诡之事!” 第八百五十章 秒变迷弟的“神仙道长” 老修现在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懒得跟他废话,一见他大声,还说什么阴鬼之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胡咧咧,老子行的要是阴诡之事,首先就招个个鬼,把你弄死算完!” 博满什么时候被人家指着鼻子这样骂过?几次三番的,也就是苏南衣这伙人。 他本来就一肚子气,现在更是怒火中烧,刚才的那股害怕下去,现在怒火占据了顶峰,反正,被害的人也是赫玛,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趁着这个机会把赫玛一块料理了,把这些人碍眼的东西都一锅烩,来个彻底的痛快! 他打定了主意,抬手举刀就要往下劈,老修还真有点儿斗不过他。 正在这个时候,央玛大喝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血红,如一头冲出牢笼的猛兽,双手紧紧张着,奔着博满就扑了过来。 老修吓了一跳,心里知道这下算是彻底的糟了! 不但没有解了禁术,现在连人都控制不住了,完蛋了,这下要怎么交代? 博满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但他手里有刀,总好过央玛赤手空拳,他心里多少也有点底气,一咬牙,使刀挥过去! 但没有想到的是,央玛竟然赤手空拳的握住了他的刀!而且手掌上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 而央玛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一般,张大了嘴,咬着牙,冲着他不停的嘶吼,吼声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咕噜噜的,那些白牙,此时在博满的眼中犹如獠牙一般。 博满的魂儿丢了一半,双手有些颤抖,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恶风不善,他心里知道有人在背后袭击,再想转身,却已然来不及…… 就听“哧”的一声响。 紧接着,就感觉心口处有些凉,有些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 他低头看了看,是自己的心血,还有一小段雪白的剑尖儿。 博满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曾经想过很多种死法,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死在这里,还是死在别人的暗算之下…… 杀他的人究竟是谁?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只觉得浑身的热气和力气都随着那个伤口缓缓的流逝,眼皮也越来越重,双手失去的力道,手里的刀也慢慢的撒了手。 眼前的央玛还在朝着他嘶吼,可是感觉那声音越来越远…… 老修也被眼前的事吓了一跳,接二连三的一时也回不了神,正在急着怎么把央玛重新控制住,这要是真的半夜三更的跑出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后面有个人从博满的身后绕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奇怪的面具,上面画着油彩的面谱,像是一道道的符文。 从面具眼中透出的光芒凛冽如刀,让人望而生寒,他身上穿着是夜行衣,但是这身夜行衣在灯光里闪着与众不同的暗光,老修眼尖地发现,在他动起来的时候,那些暗光也像是一道道的符文! 老修的心头狠狠一跳,迷茫之后就是巨大的惊讶和喜悦,“你,你是……” 来人并不搭话,抽出剑转到博满的面前,在博满最后的意识里看到的就是一张诡异的面具。 他的身子像是要缓缓倒下。 面具人看了一眼老修,一指博满,老修立即会意,双手扶住了博满的身体。 与此同时,面具人的双手迅速打出一个符结,然后指尖点上博满心口流出来的血,飞快的在他的脸上画出一个符号。 紧接着,面具人双手交握,两个手指点在央玛的眉心中间。 一点红色的印记点中了央玛的额头,央玛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突然之间就被定住了,一双眼睛望着博满。 面具人手上不停,一个个的符文结不断的结出,蘸着央玛和博满身上的血,一个个画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一旁的老修眼睛一眨不眨,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他屏着呼吸,浑身都感觉忽冷忽热,那种复杂的感觉,没有办法形容。 直到面具人把最后一个符文结结束,老修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你……这是把他们两个……” 面具人没有说话,轻轻的摆了摆手指。 老修又紧紧闭上了嘴巴,用力的点了点头,半晌实在闷不住,又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不传之秘,是玄唐门的机密吧?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您……您是玄唐门的门主吗?” 这话一说完,不等面具人有反应,老修抽出一只手,又自己打了一下嘴巴,“我又多嘴了,不能问不能问,阁下也不能说。” 面具人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个小药瓶来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央玛。 老修问道:“您是说,这是给他吃的?” 面具人没点头也没有摇头,老修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您放心,我一定照办,吃了这个药……他又试探着问道,那他的禁术就算是解了吗?” 面具人再次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声,晃晃悠悠的,还有火把。 苏南衣知道,这是来找博满的人,接下来就交给老修自己去应付吧,相信他办起这种事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推开后窗,身子轻轻一跃,如同一个精灵,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桌子上的那个药瓶,在光线里闪着悠悠的冷光,老修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松开手,博满已经不会再倒,眼睛也缓缓的睁开,一言不发。 外面的声音已经到了院子门口,有人隔着院门试探的问道:“老先生!你没事吧?” 老修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把头上的冠正了正,然后拿上拂尘,迈步走出屋去,站在廊下轻声问道:“你们怎么会来?”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当中有很多得了老修的药,受过他的恩惠,对他也十分的关心。 为首的人大的胆子说道:“实不相瞒,老先生,刚刚我们看到有个黑影往这边来了,我们怕您出危险,所以兄弟们特意过来看看,如果您这边没事儿,我们就不打扰了,也许是我们眼睛花了。” 老修冷笑了一声,“你们没有看错!刚才的确是来了个人,提着大刀,凶狠狠的要杀贫道呢。” 几个侍卫立即惊慌失措,急忙问道:“那……您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老修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昏暗的灯光从他身后打来,犹如在他的周身镀了一层暗金色的光线。 他手持拂尘,夜风吹来,衣袂和拂尘都轻轻地摆动,连发梢也在风中飞舞,远远的望来,犹如天神下凡。 看得那些侍卫们心头一阵慌乱,忽然之间,感觉万般的压力滚滚逼来。 第八百五十一章 他不死,就是我死 老修这边一出事儿,首野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之前就有些不放心,派了几个侍卫暗中盯着博满那边儿,就是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事儿。 最近似乎安静了一点儿,他还想着是不是可以松口气了,结果平静没有多久,就听到了侍卫的传报。 首野今天晚上见过了明腾,看到昔日属下的态度,他还觉得挺高兴,走出了这一步,就代表着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结果这边就传来了这个消息。 刚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他几乎都不敢相信。 要说博满在府里折腾闹腾,他现在感觉都免疫了,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敢提着刀去了老修的院子! 这月黑风高的,又提着刀,去老修的院子里干什么,首野不用想都明白,顿时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即吩咐人准备软轿。 他本来想着自己走着去,但一想腿刚刚好,从他的院子到老修住的地方也不算太近,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一想到赫玛也不在身边,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老修现在还在给央玛解禁术,心有瞬间提了起来。 若是博满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家伙,真的把老修给冲撞了,把人给惹怒了,那央玛的下场也不堪设想…… 他要怎么向赫玛交代? 不不,不,说不定,赫玛也就回不来了…… 首野越想心里越乱,心里对博满的怨气也就越重,真是恨不能现在就一刀杀了他算完! 这几天就没有安生过,一直在不断的给他找麻烦不说帮忙,反倒生乱,实在是让人头疼的很。 匆匆忙忙到了院子门口,一看到几个侍卫正堵在这里,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为首的侍卫急忙小跑着过来回话,“回城主大人,刚才我们看到有人进去了,问了问老先生,我们担心他的安危,老先生说……说……” “说什么?!” “说的确是有个人进去了,还要刺杀他……” 首野一听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脑瓜子里嗡嗡的乱成了一团乱粥。 他咬牙切齿的说:“赶紧抬我进去!” 轿子进了院子,首野咬了咬牙,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老修,满脸都是歉意,“老先生,您没有伤着吧?” 首野看着老修,见老修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可是提鼻子闻了闻,又感觉有一股血腥味儿…… 他心里实在是忐忑不安,眼睛往周围瞧了瞧,也没有看到博满。 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修看着他的脸色和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城主大人既然来了,就随贫道进屋看看吧,一切自有结果。” 首野不明所以,他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慌乱,他点了点头,迈步走上台阶,老修扫了他的腿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挑了帘,径自进了屋。 一进屋首野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他心头狂跳,不知道这血腥味儿是谁的。 走到里屋,看到里屋里一坐一站两个人,坐着的,合着眼睛的是央玛,站着的是博满。 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符文,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意思。 央玛合着眼睛,听到声音,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首野很想伸出手指,试他一下他的鼻息,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但是当着老修的面,他又不太好意思。 再转头一看博满,博满睁着眼睛,眼神里却没有什么焦距,很是茫然的样子,满脸也画着符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见到他来更没有打招呼。 既然是睁着眼睛,虽然有些怪,但首野也没有多想,现在他的脑子里除了惊讶,就是火气。 他怒声对博满说道:“你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又私自跑出来惹事生非!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倒好,现在又跑到老先生这里来闹事,还不给我跪下!” 但是他说完这番话,博满别说跪下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让首野越发怒火冲关,勃然大怒,他开口正想再骂他几句,老修在一旁缓缓说道:“城主大人,先不要着急,你现在无论说什么,有多大的火气,他也听不见。” 首野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老修的话是什么意思,“听……听不见?!” 老修点了点头,语出更加惊人,“没错,他已经死了。” 这话犹如惊雷一般,直接把首野给打懵了,要说刚才他是疑惑,现在脑子里完全就是空白的,只剩下轰隆隆的雷声,眼睛看着博满,心情去复杂至极,各种滋味都纠缠在一起,分辨不清。 他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老修虽然不知道博满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从博满刚才提刀的气势,还有首野的神色来看,也猜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一般的人。 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无论是什么身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刚才那种情形,如果他不死,那死的就是自己,这么一想着,老修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可愧疚的。 他点了点头坦然说道:“城主大人,您要不先坐下休息一下,等心情平复了,贫道再好好的慢慢和你说。” 首野感觉自己的腿在微微颤抖,没错,现在他的确需要坐下来。 他扶着椅子缓缓坐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博满的眼睛,他觉得博满的眼神虽然奇怪,但怎么也不能看出来,他是已经死了…… 他抬手指了指,似乎是想说什么。 老修点点头,“城主大人,您的心情我能明白,虽然我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但是当时的情况紧急,我解禁术正是紧要的关头,他突然提刀闯了进来,说我行的是阴诡之事,举刀就要杀我。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采取一个最折中的,就是把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互换,转移。” 情况虽然出乎首野的意料,但是他相信老修前面说的都是真的,等听到最后,他的理智慢慢恢复,转头看着老修,“道长,什么意思……什么叫互换转移?” 老修手中的拂尘一指博满,“意思很简单,就是把刚才这位的禁术转到了他的身上,但是我又做了一些修改,他现在虽然死了,但是因为禁术在身,所以我可以把他做成一个追随城主大人在忠心的护卫,时刻不离,守在你的身边,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 这些句子是什么意思,首野听懂了,可是连起来是说明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明白。 他头脑乱糟糟的,看着博满,脑子里渐渐浮现三个字。 活死人。 第八百五十二章 焕发了第二春 类似于这种诡异的事情,首野曾经听说过,但是在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相信过,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亲耳听见,亲眼看见。 更何况,现在老修说的这个人还是博满。 他心头狂跳,手指都在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眼睛看着博满。 博满的那双眼睛依旧茫然无神,映着屋子里跳跃的火光,看起来十分的诡异,首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他吞了一口唾沫,缓缓开口,“那依老先生的意思是,他以后……” “他以后都不会再生任何背叛之心,只听您一个人的号令,老修再次重复,忠心无人能及。” 可不是吗?人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可能生出背叛之心?能不忠心吗? 首野想着想着,忽然间就释然了。 他没有忘记,这段日子博满是怎么给他找麻烦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身心俱疲。 处置吧,现在又是用人之际,还要碍于兄弟的情面,如果不处置,那又实在说不过去,博满也越来越过分,而且他看得出来,博满的心里对他已经有了不满。 反正,他今天晚上也想了要处置博满,不能再任由他这么下去,现在这个结果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首野终究是要成大事的,心也不是一般的狠,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老修看着他的神色,就明白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说实话,老修的心里一点儿都不慌,他知道首野肯定会作出决定,这是一个上位者能够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半晌,首野睁开了眼睛,他眼底刚才的茫然,还有那一丝的恐慌和不忍,早已经消失不见,如同烟雾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声音也冷静了许多,“老先生,那我要怎么跟别人解释?他的这种情况……他总不能不出现在人前吧?” 老修点了点头,“城主大人请放心,现在是属于融合的阶段,他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等我再继续让他和禁术融合,到时候看起来就会自然许多,只不过,还是不能够开口说话,您可以对外声称他是生了一种怪病,这个只要您能够坐稳城主的位子,怎么说,还有人会质疑吗?” 首野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老修,老修坦然地回视,他没有丝毫的躲闪。 首野最终点了点头,“老先生说的极是,那这一切就有劳老先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会吩咐下去,不会有人泄露半个字。” 首野说完,老修手指轻轻捻着拂尘,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 首野忽然之间明白过来,目光更加深了几分,看这老修说道:“老先生,请放心,本城主说话算数,绝对不会亏待老先生。” 听他这么说完,老修才一晃手里的浮尘,嘴角翘起,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贫道先谢过城主。” 首野没再多说什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的向着屋门口的方向走去。 老修也没有再多说话,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吧! 彼此心知肚明,也就无需再多言。 首野带着人走了,院里屋里又恢复一片安静。 至于他怎么跟手下交代,那些人是死是活,老修也不想去多管。 他现在整颗心又开始激动起来,看着博满和央玛身上的那些符文,兴奋地搓着手,把灯又拨亮了一些,还加了两盏灯,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符文,一笔一画拿出纸笔来,慢慢的小心的仔细的誊写。 他不能不激动,一直都听说过玄唐门的威名,但这个门派实在太过神秘。 可以说,他就是一个玄唐门的小迷弟,整天心心念念,就想着能够和玄唐门产生什么交集。 上一次也是因为太过心急,让陆逊给钻了空子,差点儿酿成大祸,这让他后悔不已。 但是今天这次不同,他可以肯定,刚才来的那个人,即便不是玄唐门的门主,也是一个位份不低的人。 单凭这些复杂的符咒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让他头痛不已的禁术,在人家的手底下就像是小菜一碟儿,施展的时候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而且,那人的风华气质,还有他身上穿的夜行衣袍,以及那个面具,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 老修虽然没有真正的见过,但是关于玄堂门的一切,他都认真打听仔细分析,所以根据自己掌握的那些去印证它,就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怀着这样激动兴奋的心情,一夜没睡,一直忙到了大天亮。 苏南衣从老修那里出来不久,就听到有喧哗声,也知道首野过来了,但是他也没有留下来仔细观看。 她相信以老修的能耐,应付这点事情是绰绰有余的,回到院子换一下衣服,把东西都仔细的收好,又躺回云景的身边。 她刚要闭上眼睛,一抬头,忽然看到狐清正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苏南衣吓了一跳,忍不住摸了摸狐清的头,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餐,夏染和陆思源他们都过来找苏南衣,想一起去看看老修那边的情况,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怕过去惊扰了老修,所以想着一起去。 苏南衣心想,这会儿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控制住了,只要老修给央玛吃下那些药丸,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也该清醒过来了,至于博满……的确也该再去瞧瞧了。 她爽快地答应,大家好好荡荡的一起去找老修。 除了苏南衣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博满来行刺过老修的事情。 苏南衣也就假作不知,大家站在院子里,苏南衣喊了一声,“师父,您在忙吗?” 老修听到声音,从窗子里看了看他们,见他们都到了,身边有没有其他的人,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小跑着到了门边,挑起门帘才又勉强装出几分端庄,清了清嗓子说道:“刚忙完,正好你们就来了,进来说吧。” 夏染敏锐的感觉到,老修有点不太正常,他压低了声音说:“这老家伙似乎很兴奋啊,眼睛里都在放光,脸色也红润,这是怎么了?好像焕发了第二春一般。” 云景也觉得老修有点儿和平时不太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听到夏染这么一说,立即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小声的问道:“什么叫第二春?” 夏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正要给他解释,苏南衣回头看了夏染一眼,这一记眼神杀把夏染后面的话,以及脸上的笑又都给憋了回去。 后面思格兰也在小声地问陆思源,“思源哥哥,什么叫第二春?” 陆思源没有回答,眼睛也狠狠瞪了夏染,夏染摸了摸鼻子,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一句话,就成了被批判的中心。 第八百五十三章 我有一个大际遇 大家进了屋,老修立即把门关上,他完全不知道夏染说了什么,此时他的心里完全注意不到别的。 他眼睛里烁烁放光,脸上兴奋的不行,胡子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的颤抖。 看着他这副模样,夏染心里的好奇实在是压不住,“你,你多少控制一下,别这样,究竟怎么了?你再这么激动颤抖下去,我以为你要发疯了!” 老修一拍大腿,声音里都带着笑,从喉咙里打着滚儿就出来了,“没错,我的确是要兴奋激动的疯了!你们不知道,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面面相觑,从他现在激动和兴奋上来看,一定是不小的事情,可是,他们却完全没有听到风声,一时间都陷入迷茫。 苏南衣掩饰着眼底的笑意,也跟着大家一脸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激动成这样?” 老修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勉强压下自己的激动,“我跟你们说,昨天晚上有人来刺杀我!” 一开口就是惊人的消息,陆思源的眸子猛然一缩,仔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也不像是受伤的样。 思格兰的小脸儿也有些变了,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修爷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老修摇了摇头,脸上不但没有痛苦的神色,反而更加增添了几分兴奋激动。 思格兰脸上的担忧,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更加浓郁了,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修爷爷,你……不会是被人家给打伤了脑子吧?” 夏染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思格兰正好把他心里最想问的问题给问出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老修就感觉到不对劲儿,现在一听老修这话,更觉得不同寻常,这个老家伙除了被人打傻了,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他刚才只不过是说了一个第二春,就被众人以眼光差点杀死,现在他可不敢再说这种话了。 老修伸手揉了揉思格兰的小脑袋,“别胡说,你修爷爷我好着呢,从来就没有这么好过!大家快进来,我跟你们详细的说!” 他说着挑帘进了里屋,其他人也都一一跟上,鱼贯而入。 到了里边,大家定睛一瞧,脸色再次变了变,不只有央玛在,这里还有博满。 央玛在这里,众人其实并不太意外,毕竟昨天晚上都瞧见了,可现在感觉央玛的状态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让他们更为震惊的,其实还是博满。 陆思源问道:“是他来刺杀你?!” 一边问着,陆思源的手指就按在了剑柄上,浑身杀气腾腾的盯着博满,但是他很快也发现,博满的状态也不太对劲。 老修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家伙来刺杀我,不过呢,他显然是没有成功,不但没有成功,还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 陆思源拧着眉头看着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染举起手在博满的脸前晃了一晃,但是,博满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夏染心里咯噔一下,又有点好奇,“这家伙这是怎么了?被你使了定身术了?” 夏染虽然嘴里说的定身术,实际上他也没有见过,只不过是顺口一说,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这种东西。 没想到老修倒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说:“没错,差不多吧。” 夏染缓缓睁大的眼睛,举着手又在博满的面前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他转过头错愕的看着老修,“真的假的?你真会啊?!” 老修得意的摸着胡子,“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昨天晚上我有一个大际遇。” “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夏染转身坐在椅子上,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等着听八卦的认真表情。 老修十分满意大家的这种状态和神色,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都坐下,这才声情并茂地,添油加醋的,一波三折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看着大家的表情,随着他的描述不断的变化,忽晴忽阴忽惊忽疑,他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直到最后,他说完,大家也都没有说一个字,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诉说中回过神来。 老修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咂着,眼角的余光一一从众人的脸上掠过,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喝的是蜜而不是茶。 眉飞色舞的小表情,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喜悦和得意,瞧着没有?我这次可是真的!不是遇上了什么冒牌货!而是真真正正的玄唐门的人,不仅是玄唐门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 老修感觉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从陆逊带来的羞耻中看到了光明。 苏南衣率先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央玛身上的禁术已经解除了,他现在是和正常人一样吗?怎么看着……” 老修无比肯定的说:“放心吧,现在只是暂时的情况,他被禁了太久,肯定是没有那么快,不过,我敢打包票!禁术的确是已经解了,而且高人还留下了药,只要我给他按时吃了,他就能够恢复!” 老修又看了看时间,“我刚刚给他吃了第三粒,放心吧,再和赫玛的约定时间到达之前,肯定能让他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 云景早就等不及了,一指博满,“那他呢?他什么时候会变的让人看不出来?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修其实对这个心里并不是特别的确定,他知道肯定能够转换成功,但是具体的时间,他心里还是拿不太准的。 摸着胡子,眯着眼睛想了半晌说道:“我感觉……嗯……” 苏南衣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暗自好笑,一脸郑重的说:“我也听说过这种事,估计最起码得有十二个时辰吧?” 老修立即跟着点了点头,脸色倒是看起来挺凝重的,“没错,至少就得十二个时辰!我跟你们说,这都算是快的,要不是遇上了高人,只怕时间还得更长,能不能转换的成功也得两说着!” 夏染嘴里啧了一声,“那现在你就能够确定,一定可以转换成功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要是万一……” 老修顿时拦住了他的话,眉毛都挑了起来,“没有什么万一!这是高人亲自做下的转换术,怎么可能有万一?你是在质疑高人吗?” 夏染噎了一口气,被他这种态度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这老家伙真的是疯了吧?! 苏南衣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笑意,脸上什么也没有表露。 她趁着大家斗嘴好奇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右手轻轻地结了一个符文,在博满背后腰间的某一处轻轻一点。 也没有人注意到,与此同时,博满把一只如同死鱼一般的眼睛,忽然之间转了转。 这一瞬间来的快去的也快,根本就没有人发现…… 苏南衣扯了扯嘴角,一抹冷笑飞快消失,或许,这对于博满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第八百五十四章 苏醒 老修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激动中,把那些描绘下来的符文一一展示给大家看,这可是他一晚上的劳动成果。 云景对这个保持了极大的好奇,他其实一直听老修说起玄唐门,好奇心就没有变过,只不过,他觉得苏南衣并不太喜欢他对这个感兴趣,所以就一直没有再提。 但现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眼前,他又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他凑在最前面,眼睛看着那些东西,又时不时回头看看央玛和博满身上的那些,忽然手一指,“这里画的好像不对呀!” 老修立即瞪大了眼睛,“哪儿?哪儿不对?” 云景再次指给他看,老修仔细对比了一下,“还真的是!你这眼力不错呀!” 云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看着那些符文,隐约还有点儿血腥气,这丝丝缕缕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孔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心里某一处地方微微颤动了一下。 但这一下来的很快,消失的也快,几乎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思考,更没有抓住,就已经消失无痕。 云景并没有太过在意,拿着老修画的那些,兴致勃勃的再次为他对比起来。 夏染和思格兰也十分的好奇,凑过来几个人的脑袋碰在一起围观。 这里面最淡定的应该就是陆思源了,他眼睛看了一眼苏南衣,别人不知道,但他是清楚的,苏南衣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陆思源紧抿了嘴唇,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老修神神秘秘的,趁着其他的人没有注意走,到苏南衣的身边,对她低声说道:“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苏南衣点点头,顺从的跟着他到了一边,老修的声音压得更低,“昨天晚上首野来过,我把这里的情况也跟他说了,他似乎也挺满意这个结果。” 这一点苏南衣并不意外。 “这个很正常,他早就对博满有了不满之心,但是苦于没有借口,又是用人之际,所以才一直隐忍,现在这个机会,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可错失的,既能够让博满继续为他效力,又可以乖乖听他的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南衣一边说一边看着老修,她隐约感觉到,这只是一个开头,是老修抛砖引玉,他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苏南衣说完假作不知,转身要去找云景,老修又急忙拉住她,喉咙里咳嗽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苏南衣心里暗笑,瞧见没有?真正的目的来了。 还有事吗? 老修支吾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昨天晚上见到玄唐门的那位高人,感觉他的确非同凡响,无论是身上穿的锦袍。还是脸上戴的面具,都和传说中的很是相似。唯一的出入就是……我隐约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苏南衣的心头微微一动,但是脸上不露声色,“哦,是什么药香?” 老修眉毛拧着,若有所思,“如果我没有闻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罕见的沉水香,这种香及其难得,也是极为名贵的中药,能用得起的人非同一般,所以我才可以那么肯定,他绝对不是一般身份的人。而且,据我所知,这种药材应该是神医谷产量最多,而且卖出的时候,都有记录对吧?” 老修最后试探着问道。 苏南衣听他这么一问,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同时也暗暗心惊,老修的确是有过人之处,在那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够闻得出那种药香!实在是让她没有想到。 这也并非是苏南衣大意,而是那一种面具上就有那种香味儿,面具其实是用很多种药材制成的,其中最关键的一味就是沉水香。 “没错,你说的对。天下的沉水香大部分出自神医谷,我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是百分之九十九还是可以肯定的。你到底想问什么?” 老修搓着手,眼睛里闪着光,“我想说……能不能走走后门儿查一下沉水香的去向?这个香产量低,卖的也少,有谁买过,应该不太难查吧?” 苏南衣眼睛看着他,“没错,的确是不难查,所以,你是想查一下沉水香的去向?由此来找一找玄唐门的那个人?” 苏南衣一下子把话点破,老修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老脸竟然还微微有些泛红,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苏南衣看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并非是我不愿意帮忙,调查一下记录倒也没有什么,可是……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你确定你这么做了,不会惹恼玄唐门的人吗?” 老修听到这话一愣,脸上的所有神色都僵住。 苏南衣继续说道:“玄唐门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他来无影去无踪,不留下任何痕迹,既然对方能够帮上你,就说明是觉得你人还不错,可如果,他发现帮的人不但不识趣,没有替他隐瞒行踪,反而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甩不掉,你觉得……他心里会高兴吗?” “如果他想让你知道,那就会告诉你他的去向,而不是等着让你自己去追查。换个角度考虑一下,如果是你,你会乐意让对方找上来吗?” 这几个问题直接把老修心里刚才的那点激动兴奋给打没了,他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感觉,自己刚才的确是过于冒失了,根本没有想太多。 现在被苏南衣这么一提点,立马意识到做的不太对,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这样做。幸好……我只是跟你说了,没有对别人说,否则,如果让他知道,一定会不高兴,若是让他听到我在查他,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大意了……大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脑门,满脸的后悔愧疚之色,苏南衣看的有点好笑,就有些不忍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不会跟其他人说起,你也不要再提了,咱们这几个人都会守口如瓶。” 老修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对着苏南衣作了个揖。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首野那边也没有动静,没有派人来打扰。 临近中午时,一直像是在沉睡的央玛,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珠冉茫然变得有神,但是眼神中还是透着些许的疲倦,这么长时间被禁术控制,怎么说都是要伤费心神的。 不管怎么说,人醒了就好。 他的目光在大家的脸上一一掠过,苏南衣敏锐的发现,他比赫玛要沉稳冷静许多。 他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是双腿还有些发软,头也有些晕,老修一甩手中的拂尘,你先不要着急,身体刚刚恢复,还是要多多休养一下才好。 央玛抬头看着老修,点了点头说:“您就是那位中原的老道长吧?” 老修微微诧异,和苏南衣互相对视了一眼,“你知道我?” 第八百五十五章 最后一次治疗 央玛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我听二弟说过。虽然有的时候我意识不是特别清楚,但偶尔也能够听到他的话。我兄弟二人能够遇到诸位,是我们的荣幸和运气。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央玛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和好感,相比起赫玛的玲珑圆滑,央玛更加沉着大气。 老修拿起小药瓶来,又倒了一粒药丸给他让他吞下,然后扶着他到床上休息,“你好好躺着,别的不要多想,到时候我会叫你吃药,等到了晚上应该可以恢复,也好把你的兄弟换回来。” 央玛虽然说醒了,但是精神还是差上许多,他现在也没有太多的精力讲话。 吃过药,越发得昏昏沉沉,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老修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都退到外面。 “他现在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要好一些,幸亏是有高人出手……” 话刚说到这里,夏染忍不住打断,“好了,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最崇拜的人曾经来过,帮助你解决了历史大难题,行了吧?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老修翻了个白眼儿,哼了一声,“那么,今天晚上就要去把赫玛给换回来,这一步有点儿险,大家还是要商量一下。” 苏南衣看了一眼里屋,“等到晚上吧,他的精力恢复一些,我们还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比如对他施禁术的人是谁,城主府里现在的情况如何,这些都要一一询问清楚,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看看时辰差不多,苏南衣也没有再多做停留,拿上药材和银针去给首野治腿。 首野这一晚上并不怎么好过,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和脑海中全都是博满的影子,还有那双迷茫无神,没有焦距的眼睛。 即便是睡着了又很快惊醒过来,一直到了天亮,一丝睡意都没有,眼睁睁的就这么一直在房间里躺着。 一上午他有心派人打听一下老修那边的情况,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一直到吃过了午饭,有人进来说,苏南衣过来了,他这才打起精神。 看到苏来一首野,僵硬的笑了笑。 苏南衣上前,根本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情,直接问道:“城主大人,感觉双腿的情况怎么样?” 首野点了点头,“的确是好多了,有劳先生了,苏南衣没有多说话,让人按着以往的程序去煎药。” 赫玛不在,苏南衣多少有点儿不习惯,好在负责煎药的小侍卫也算动作麻利。 首野暗自观察着她的神色,很想打听一下关于央玛和博满的情况。 寻了个话题,说道:“赫玛还没有回来,辛苦先生了。” 苏南衣知道他想问什么,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淡淡,“无妨,城主大人不必客气。” 首野:“……” 话题又结束了,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首野最后把心一横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去了老先生的院子里,出现那种事情我也很抱歉,所幸老先生已经把情况控制住,不知现在……他的情况如何了?” 苏南衣这才抬眼看了看他,“不知道城主大人指的是谁?是我的师父还是首领大人?” 首野噎了一口气,他知道苏南衣的心里有怨气,从语气中也能够听得出来,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个城主大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几次保证,还拍着胸口,可事到临头,每每都是被打脸,还啪啪打的山响。 这次更绝,居然半夜提着刀去杀人家的师父! 换谁也得生气吧? 首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放的姿态更低,“先生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没脸再多说什么,不过,现在是一劳永逸了,不是吗?这种情况真的不会再发生了。” 他的目光灼灼,盯着苏南衣,很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苏南衣短促的笑了笑,“城主大人说的不错,现在的确是一劳永逸。不过,我想请城主大人明白的是,家师这么做,也并非是为了他自己,如果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大可以把首领大人一杀了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费心费力的转换,你要知道这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一件事情,家师年纪已高,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宜多做,让他过来,我已经是万分后悔。” 首野听到这话暗暗的倒抽了一口气,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明白,原来这件事情并非只是顺手一做,而是需要耗费心神的! 难怪……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老修的脸色的确是不太好,当时他心烦意乱,并没有多加在意,现在听到苏南衣这么一说,心里又有有几分愧疚。 他拱了拱手说道:“先生说的极是,是本城主处事不周,防范不全,让老先生身处在危难之中。所幸老先生现在人还是安全的,否则的话……我万死难辞其咎,先生请放心,如果有什么能够补偿的,老先生需要些什么,本城主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他这份承诺说的倒是真诚,但苏南衣脸上并没有什么起伏,依旧语气淡淡。 多谢城主大人的好意,但愿您这一番承诺能够真的实现。 首野张了张嘴,也实在没脸再说,什么“一定、保证”之类的词儿。 房间里又陷入安静中,苏南衣开始着手给首野治腿。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说话的关系,这治疗的过程感觉格外的漫长,首野心里无比的尴尬。 寂静中首野对于身体的感知也就越发清楚。 这次双腿上除了有暖流之外,还有一些酥酥麻麻的,偶尔会忍不住的自动弹跳一下,这让他越发的尴尬,也不知所措。 苏南衣却面无表情,直到收针的那一刻,这才对他说:“针灸治疗的方面算是结束了,刚刚城主大人也看到了,你双腿的经脉已经修复,接下来只需要用药敷就可以了。” 首野看着她的神色,想看出她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见苏南衣拿了东西就要走,没有丝毫停留再多做解释的意思,首野忍不住开口叫住她,“先生!请留步,您说,我的腿不需要再针灸治疗了,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因为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总不能问人家,你是不是生气了,故意不给我治了? 这话说出来,恐怕苏南衣就得暴跳如雷。 但尽管如此,苏南衣也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转身看着他,一双眸子清冷沉凉,如同冬日里冷光闪烁的冰凌。 她似笑非笑,一股子威压猛然间逼迫而来。 “城主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在下是故意不给你治的吗?” 苏南衣毫不留情的把话题点破,首野越发窘迫,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那城主大人究竟是何意?”苏南衣不紧不慢的追问。 第八百五十六章 亲眼见过才放心 首野嘴里支吾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吞了一口唾沫,“本城主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两天双腿的情况见好。先生若是能够给再多治疗几次,不是好的更快吗?我也想尽快的把事情处理完毕,也好和墨铎殿下会合。” 苏南衣的眼神不变,依旧微微冰冷,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但不打算再和他继续计较下去。 “城主大人,请放心。我这个人公私分明,治腿是治腿,和其他的是两码事,我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把气撒到你的腿上。你刚才也看到了,你的腿神经在修复,不然也不会不受控制的弹跳,不是我自夸,我的银针治法和寻常的大夫并不相同,治疗一次,可抵他们治疗十次之多。 若是再继续下去,城主大人的双腿,恐怕是承受不住。我开的方子,用的药材也是一等一的,效果也非常不错,您只管放心。” 听到她这么一说,首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和尴尬,“那就多谢先生了……” 苏南衣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知道苏南衣离开,身影消失在院子里,首野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下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刚才那一瞬间感觉到无边的威压,他也算是一城之主,久居上位,在这里就如同封疆大吏,怎么会面对一个小小的大夫,有刚才那种感觉?! 他的双手放上膝盖,慢慢的揉了揉,心情一时复杂难言。 思索了片刻,外面传来脚步声,平时跟在赫玛身边的侍卫走了进来。 你去把本城主收藏的一些药材拿过来。 侍卫拿着钥匙匆匆离去,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小木箱,箱子上也上着锁。 首野亲自拿着钥匙把锁打开,从里面取出几种稀有少见的药材来,这些都是他多年积攒下的。 机缘巧合得来的也有,老国主赏赐的也有,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 侍卫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好,不敢有一丝怠慢。 苏南衣回去见老修他们,大家依旧还在院子里有说有笑。 见到她回来,都急忙围上来问情况怎么样。 苏南衣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云景有些不服气,“真是便宜他了!娘子亲手为他治腿,实在是他的福气!” 这一点大家都纷纷赞同的点头。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可不是,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走了哪门子的好运,祖坟上都要冒青烟了。” 云景一脸认真的说:“不是说蒙林都是天葬,没有祖坟吗?” 夏染噎了一口气,“我只是打个比方,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呀?” 正在说笑,陆思源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家都不再说话。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有脚步声响,有人站在院门口说道:“老先生!城主大人求见。” 老修一甩拂尘,从台阶上下来,嘴里低喝:“无量天尊!城主大人请进吧!” 首野这一次依旧是坐着软轿来的,怀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到了院中,他下了轿,亲自走到老修的面前,“老先生,昨天晚上受惊了,我刚才听先生说,这番下来要耗费老先生不少的心血,实在是让我愧疚难当,心里不安。也没有什么能为老先生做的,这是我之前存下的一点药材,请老先生务必笑纳,您能够用得上,是它们的福气。” 老修心花怒放,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装的十分足,“城主大人实在是客气了,我这个徒弟也是心直口快,做这些事情,哪有不损耗心血的?既然答应了,就不需要多说什么。城主大人,何必如此呢?” 首野叹了口气,“是本城主驭下无方,管教不严,才会导致这件事情的发生,怎么说都是愧对老先生,您大人大量,还请把这点东西收下,否则的话……我的心里实在难以安生。” 老修还在犹豫着,苏南衣上前把箱子接过来,“竟然如此,师父,您就不要客气了,以免拂了城主大人的一番好意。” 老修眉梢一挑,看着她说道:“不可放肆!” 苏南衣抿了抿嘴唇,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首野反而有些开心了,笑眯眯的说道:“先生快人快语,说的话也甚合我意,老先生,您就收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修也就不好再推辞,一晃手里的拂尘说道:“既然如此,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到终于松口答应收下东西,首野这颗心才放回原处,目光看向屋门口,低生问道:“老先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老修收了东西,心里很高兴,自然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他侧身往里一指,“城主大人,不妨进去看看。” 这话正合首野的心意,让别人再怎么说,都不如自己亲眼看见的来的直接。 他点了点头,跟在老修的身后走进屋内。 屋里的帘子没有拉开,光线有些暗淡,他一进屋就看到博满,还在原来的位置,不同的是,眼睛闭上了,其他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再往床上一看,央玛躺在床上,胸口微微的起伏,鼻翼也在轻轻的扇动,看起来比之前坐着的时候好了不少。 他心头微微一跳,“这……他是……” 老修点了点头,声音压的极低,“城主大人放心,一切都很顺利,央玛之前醒了一次,只不过是精神不佳,体力消耗的太大,所以,给他吃药又睡过去了,只要安心静养,等到天黑时分就能够再次醒来。到时候,贫道自然会去禀告城主大人,您有什么想问的,过来问即可。” 首野听到这,心里十分的满意,他也的确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央玛。 老修的肯定回答,无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又转头看了看博满。 老修明白他的意思,“至于他嘛……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也不会超过十几个时辰,想必这段时间,城主大人可以处理吧?” 首野点点头,“这是自然,十几个时辰而已,再说,现在对外说的是博满在院中被禁足,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到这里来了,这方面他并不担心。” 情况已然看到,首野就不想再在这间房间里呆下去,总感觉有些许的怪异,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太舒服。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刚刚走到博满身边的时候,本来合着眼睛的博满,突然之间张开了眼,右手还跟着一动! 那是一个握刀的姿势,只是此时,他的钢刀不在手中,但仅仅是这一个手势,也足以让首野吓了一跳。 他立即侧身避开,一脸警惕,浑身紧绷。 老修的心头也紧紧一收,这种情况他也没有遇见过,心里一个劲儿的在说,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呀! 第八百五十七章 盒子里的药材 首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博满,摒住了呼吸,老修手指也紧紧捏着拂尘,心里一个劲儿的在叫阿弥陀佛。 要是变故出现在首野没来的时候,他还能试探着看看,但是现在,首野就在跟前,他装也得装出一副淡然高远的模样,必须得表现的胸有成竹。 就在老修急的快要冒汗的时候,苏南衣从外面挑帘儿进来,一见到她,老修的心里莫名的就安稳了一些,冲她递了个眼色。 苏南衣一见就明白了老修的意思,脸上浮现几分惊讶,伸手拍了拍博满的右手,“师父!这就是您说的应急反应吗?他现在已经有了这种反应,是不是代表着情况正在好转,即将可以对它施加命令了?” 她的这些话,老修根本就没有对她说过,但现在属于救场,老修只能顺着往下说,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这种是为师跟你说过的。” 说来也怪,苏南衣拍了博满那一下之后,博满就缓缓地放下了手,眼睛也闭上了,一切又恢复沉寂,好像刚才的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老修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抓紧时机对首野说道:“城主大人,贫道送您出去吧。” 首野也不想再多待,点了点头,走出屋子,到了院子里,才感觉又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那种压抑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众人看着他上了软轿,带人离去,老修这才吐了一口气,回头看看站在台阶上的苏南衣。 他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念头来得很快,他一时没有抓住,苏南衣此时岔开话题说道:“我们来看看,他给你送了一些什么东西。” 这个话题,直接把老修心里的那个念头给打得无影无踪了。 众人都进了屋,围拢在桌子边,打开盒子,往里一看,脸上都有些惊喜。 虽然知道首野是一城之主,但没想到这个家伙的手笔还真的挺大。 苏南衣把其中几味药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夏染在一旁忍不住说:“好家伙,这可真是下了血本儿了。” 老修摸着胡子十分的得意,脸上的喜色想隐藏都隐藏不住,忽然,他的目光一凝。 与此同时,苏南衣也发现了盒中的那味药材,这东西长得很像某种树木的根茎,但是形状和颜色都显得十分怪异。 颜色是由红到黑,红像是染了血,仔细的一看隐约还像是有血色流动,看起来很是诡异。 云景看着这东西忍不住有点儿反胃,捂住嘴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苏南衣也没有用手指去触碰,拿出帕子轻轻捏起来,语气低沉的说道:“这个倒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怎么首野手里会有这些?” 老修摸着胡子,眯缝着眼睛,“要是有这个东西用起禁术来,那可真是事半功倍啊!” 夏染一头雾水,思格兰忽闪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老修,一会儿又看看苏南衣,不知道他们俩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急得她一跺脚,“这到底是什么?你们倒是说呀!” 老修缓缓说道:“这东西叫噬魂草,是一种有点邪性的东西。要是被用禁术的人得到了,可以把它碾碎磨成粉掺在血液里,用起禁术来就更得心应手,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而且要是有人想解禁术,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不仅如此,如果把它磨成粉,长期使用,就有可能会损伤人的脑子,让人丢失一部分的记忆,更严重的还有可能会……” 他刚想脱口而出说“傻子”两个字,又猛然顿住,有些心虚的飞快的看了云景一眼。 好家伙,幸亏没有说出来,否则的话,非得让人误会了不可。 思格兰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东西这么邪性!首野送给你干什么?我看,这个家伙就是没安好心!” 夏染在一旁笑,“话也不能这么说,小妹妹,这世界上的一切不是只有黑白,也不是只有正和邪。这东西有什么错处呢?关键还得看人,看利用他的人是什么心肠。” 思格兰若有所思,苏南衣却赞赏的点了点头,“夏染这句话说的对,噬魂草听起来的确挺吓人,它的功效也并不怎么好,可是如果它与其他的药材配伍,却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解毒的良药,所以,夏染说的很有道理,药本身并没有错,关键是看用他的人怎么去运用。” 思格兰认真的听完,也点了点头,但是仍茫然的问道:“苏姐姐,首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又怎么会把它送给修爷爷呢?” 众人也是一头的雾水,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苏南衣笑了笑,连帕子带噬魂草,一起放进了盒子里,“这其实也没有什么难解释的,我猜想,首野本人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途,只不过是和其他的药材一起送过来罢了,如果他知道噬魂草的用处,那么他的禁术也不会一无所知,可是刚才在屋内,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禁术。” 老修点了点头,紧绷的心也微微松弛下来,“不错,很有这种可能,根据他之前送的那些东西,我也觉得,他应该就是找了几种名贵的放进了盒子里,就一起拿了过来,误打误撞了而已。” 这种解释虽然最简单,但是最合乎情理。 苏南衣的目光落在噬魂草上,目光冷了冷,有了这东西,那就可以加快对博满的禁术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她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过,云锦的脸色忽然间一变,血色褪去,变得有些苍白,一种难以言说的恶心感,从他的心里冲到了喉咙,让他忍不住想吐,他捂着嘴跑到院子里,弯着腰在树底下干呕起来。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苏南衣也没有预料到,急忙跟了出去,一脸担忧的问道:“景儿!你怎么了?!” 云景难受的说不上话来,但是又怕苏南衣担心,只能无力的摆了摆手。 苏南衣站在他身侧,轻轻为他拍打着后背,云景感觉很想吐,但是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苏南衣心头狂跳,急忙给他把了把脉,只觉得他的脉搏跳的很快,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 苏南衣心理疑惑,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低头无意中一看看到云锦手腕上的血管,忽然间像是明显了几分,隐约之间……像有一条红色的纹路。 可是等她再仔细看的时候,这个纹路又忽然不见了,就好像是她刚刚眼花了一样,但是,苏南衣知道,她绝对没有眼花! 那是什么东西?! 她立即意识到,应该与云景的呕吐有关。 其他的人也都从屋里出来,但没有靠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云景。 好在云景呕吐的时间并不长,慢慢的停止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苏南衣急声问道:“景儿,究竟怎么回事,你感觉怎么样?” 第八百五十八章 得不到就杀掉 苏南衣的心里焦急万分,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云景重要,而此时云景的难受是显而易见的,她紧紧抓景的手,感觉他的指尖冰凉,好像只要她一松开,云景就会消失不见,根本抓都抓不住。 这种感觉实在让她太过惶恐。 云景看到她眼里深刻的担忧,冲她勾起嘴唇,勉强笑了笑,“娘子,不要担心,我没有什么,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感觉有点想吐而已,别的没有什么。” 云景的话,不仅没有让苏南衣感觉到放心,反而更加担忧,她再次跟云景把了把脉,却已经什么都没有,连刚才脉搏加速的感觉也没有了。 苏南衣低头盯着云景的手腕儿,刚才的那一道红色纹路也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一切都平静如初。 可这种平静,却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放心。 云景的脸色又渐渐恢复了正常,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可苏南衣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狐清也从屋子里跑出来,顺着云景的裤腿爬到他的身上,大眼睛忽闪着望着他。 云景摸了摸它的头,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陆思源走到苏南衣的身边,低声劝道:“别太担心。” 苏南衣轻轻摇了摇头,“我总感觉有些不安,不太对劲。” 陆思源拧着眉头,“会不会是你太紧张了?” 苏南衣停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不会。” 陆思源看着她的神情,心中酸涩发痛,手指不自觉的紧紧握住了剑柄,“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苏南衣看了看他,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思源。” 一直到了傍晚,院子里点起了灯,云景再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情况发生,苏南衣一直紧绷的心情也慢慢松弛了一些。 屋里灯光明亮,老修点了好多支蜡烛,亮如白昼一般。 一直沉睡着的,央玛也清醒过来,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之前那次好了许多,老修要让他吃过了药,他感觉恢复了不少的力气,这种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他站起来从这老修行了个礼,对这种人拱了拱手说:“重生之恩,谢字难以言表。” 老修点点头,“你先不必多礼,时间紧迫,莫要把功夫都浪费在这些客套上,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央玛点了点头,“在下明白,老先生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 “需要你做的就是你还装扮成原来的状态,不可让别人看出你已经被解了禁术,不能打草惊蛇,先把你的兄弟换回来再说,具体的情况要见过城主才知道,你放心,我们现在已经派人去请城主了。” 果然,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首野跳帘儿进了屋,一眼看到醒来的央玛,脸上的神色有些波动。 央玛也很激动,快步迎上前来对着他行了个礼,“拜见城主大人!” 首野伸手把他扶起来,“你身子还虚着,不必行此大礼,时间紧迫,我们常话短说,稍后你还要去换赫玛,我担心他对那边的情况不太熟悉,万一被人认出来,恐有性命之忧。” 这也是央玛担心的事情,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城主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请尽管说吧!” 首野要问他的,自然就是现在城主府那边的情况,央玛虽然有时会陷入没有意识的混沌状态,但有的时候也是清醒的,他把大概的情况说了,说现在府里的防卫就是以明腾带领的卫队为主。 因为现在城外墨铎的军队驻扎,所以假首野并没有带兵入城主府,而是都用在了城外的防控上,这对于首野来说,可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说完城主府里的事情,一直沉默着的苏南衣突然开口问道:“你是被谁施的禁术,你可知道?” 大家一时都沉静下来,眼睛看着央玛。 央玛目光深了深,认真思索了半晌,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并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有些记不清了。” 这个也很正常,被失禁术的人,意识会陷入模糊,时间长了,之前的事情也会被慢慢的遗忘。 对于施加禁术的人来说,也是一种保护,否则被施加了禁术的人万一哪天解开了,把以前的事情全部都想起来,是肯定要上门报仇的。 他的答案在预料之中,但多少还是有些让人失望,特别是首野,叹了一口气说:“在那个冒牌货身边竟然还有如此能人,实在让本城主意外,也很不安,万一让他逃脱……将来只怕会成为心腹之患。” 听着他的话,苏南衣心中暗自冷笑,这就是上位者的思维,对于身怀异禀的人,他们首先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拉拢收买,如果那种收买不成功,那就宁可杀掉。 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让他们为对方所用。 果然不出苏南衣所料,首野接下来对着老修道:“老先生此次出行,还请您多加留意,如果发现对方里的那个妖人,一定要把他捉回来,或者杀死他!不可让他为祸一方!” 老修的心里也暗自冷笑,“人家就是妖人,我就代表了正义吗?” 你他娘的真看得起我! 不过这话他不能明着说,只能模棱两可的说道:“城主大人放心,如果遇见此人,我定会使些手段。” 老修也鸡贼得很,说的是使些手段,可没有答应首野要把人弄回来,或者是弄死。 谁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呢?万一是朋友呢!江湖这么大,能遇见什么人,都很难说呀!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事先答应了墨铎,他们真假首野之间的事情,他才懒得管。 真首野也不见得就是好人,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老修的心里暗自腹诽,这些想法首野浑然不知,央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隐约记得,当时我被施禁术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一只红色的在我的眼前晃悠…… 苏南衣皱眉问道:“红色的?红色的什么?” 央玛拧着眉头,一时没有回答,他的印象里,模模糊糊的那是一只红色的……什么呢?像是燃烧的烛火,又像是一只……眼睛。 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忽然之间眼睛微亮,苏南衣立即道:“你想到了什么?” 央玛回答道:“在那个家伙的身边有一个独眼的人,此人来历不明,而且神秘鬼祟,我总觉得,在我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那个像是一只红色的……”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然后又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如果是人的眼睛,怎么会红到那种程度,也许是我……” 苏南衣一打断他的话,“说下去!就顺着你自己的感觉说,不要去想对还是不对。” 央玛沉默了片刻,“我就觉得那是一只特别怪异的眼睛,红的发亮,像是充了血,冷冷的盯着我,充满了杀机,我的脑子里好像一霎间就空了,眼前都变得一片红……” 央玛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八百五十九章 假做真时真亦假 他的话说完,大家也都陷入一片沉默里,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情景,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就觉得毛骨悚然。 一只……红色的眼?! 苏南衣微微凝眉,转头看了看趴在云景肩膀上的狐清,狐清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看着她。 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这可不是我干的,跟我没有关系。 夏染察觉到一人一动物两个之间的微妙,忽然也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狐清的时候,也是被它的眼睛所迷惑,难道说…… 苏南衣开口问道:“你刚才说,在假城主的身边有一个独眼的人?” 央玛点了点头,“没错,是有这么一个人。我有时候昏迷有时候清醒,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假城主的身边的,有一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就发现他在了,而且,我曾经试探过很多人,对他的来历都不是很清楚。但是,假城主对他非常的重视,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还得到那个冒牌货的重视和信任,其他的人对他的来历一概不知,这就是摆明了有问题啊! 苏南衣看了一眼老修。 老修明白过来对央玛说道:“你回去之后,要暗中观察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贫道以为,这个人即便不是施加禁术的人,十有八九也脱不了干系。” “好,我记住了。” 说完了这事儿,他们就开始商量起今天晚上的计划来。 在城主府中,赫玛躺在床上看着屋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他就心中忐忑一直不安,几乎一夜没怎么睡,直到天明了才迷糊了一下。 好在,很多人都知道他现在身患怪病,也没有人来催促他起身。 为了安全起见,不露出马脚,他就在院子附近转了一圈,露了个脸,然后就回来在床上躺着。 在院子屋里的一片平静当中,他心里始终忐忑不安,除了紧张担忧自己的处境之外,也很担心兄长那边的情况,不知道他身上的禁术究竟解了没有。 一方面觉得这东西有点邪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的,一方面又安慰自己,老修可不是一般的人,再加上苏南衣,他们两个师徒联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赫玛也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苏南衣的信任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一天的时间犹如一年。 度日如年,这个词儿究竟是什么含义,赫玛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眼瞅着天色暗了下来,已经是傍晚有人给他送饭来,这一天下来也是饥肠辘辘。 赫玛走到桌子边也没敢多吃,草草的吃了几口,目光往外看了看。 给他送饭的小厮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眼睛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儿,那模样……好像是马上要被猛兽吞掉的无辜小动物一般。 赫玛心里暗暗叹气,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平日里是怎么对待这些人的,瞧瞧,一个个的,把人家都吓成这样! 他吃完了饭起身往院子外面走,有了天色的掩饰,他也从容了不少。 刚走出院子不久,迎面就碰到明腾。 明腾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侍卫,他摆了摆手,让其他的人都退下,拱手对赫玛说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赫玛没说话,只是学着他的样子,也拱了拱手。 明腾的目光往四周掠了掠,确定他们说话不会被人听见,这才低声说:“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今天晚上要换你要出去,你兄长已经恢复如常了。” 赫玛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心里爆出巨大的喜色,犹如烟花在脑子里炸开,脸上的神情马上就要露出惊喜。 明腾的眼睛看了看他,眼神警告,赫玛要迅速的调整自己的神情,手指无声的抓了抓自己的胳膊,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 “今天晚上还和之前一样,有人来刺杀,到时候你们换过来,最后的几个时辰,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你最好在院子里不要出来,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赫玛微微犹豫了一下,“我今天一天没有出现在那个家伙身边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起疑,这晚上了,要不要去他那边……” 明腾摇头,“不用,你也不用担心,昨天晚上他受了伤,今天一直都在调养,根本没有时间注意到你,你若是去了,反而会引得他烦躁,就在院子里安生待着吧。” 赫玛心里这才释然,他还担心这一整天没有到假首野的身边去,会引起怀疑,现在听明腾这么一说,原来完全是多虑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慢慢的往院子里走,明腾说的没错,还剩下这么短的时间,一定要熬过去,不能够出任何的差错! 一想着兄长身上的禁术已解,他就激动的不行。 一直到躺在了床上,他依旧没有办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四周没人,他忍不住咧嘴笑。 兄弟二人感情十分深厚,大哥一直照顾着他,虽然两个人是双生子,大哥根本比他大不了多少,但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长兄如父。 赫玛回想着兄弟两个人以前在一起的日子,身心也慢慢的松弛下来,一天一夜的紧绷和焦虑,让他此时头脑有些发晕,不知不觉间,就昏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书房中,假首野合着眼,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眼前的书桌上还摊开了几份军报。 他本来是在处理公务,可是,肩膀上的伤口实在是很疼,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心情也越发的烦躁。 一天下来,他已经接二连三的摔了几个茶盏,处置了两名侍卫。 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压低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触动了他那根敏感又暴躁的神经。 院门口处,闪身走进来一人,黑色的影子投在地上,他的脚步轻轻,一丝声音也无,就像是一个飘忽的鬼魅。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药,药味儿浓郁,隐约还有几分血腥味儿,飘散在风里,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灯光下,那碗药微微在碗里晃动,像一碗浓郁的血,看上去无比诡异。 他走到书房的门前也没有敲门,伸手轻轻推开走了进去,一直走到假首野的书桌前,这才低声提醒,“城主大人,该喝药了。” 假首野睁开眼睛,看到是他,脸上的暴躁,在一刹那间就隐退,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药,二话没说,抓过碗来,仰头一口吞下。 冰凉微腥的液体滑过喉咙,假首野感觉自己的伤口似乎不那么痛了。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头说道:“我这伤几时才能好?感觉有时候痛的厉害。” 那人似笑非笑,“剜肉刮骨之痛,怎么能一时半会儿就消退了……”他说到这里顿住,眸子猛然一缩。 第八百六十章 别小看女人 独眼这副模样,让假首野也愣了一下,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的伤又有什么问题?” 刚刚压下去的那股子烦躁,忽然之间又翻腾上来,假首野觉得好像伤口又开始痛了。 一痛起来,他就想着把那个刺杀他的人碎尸万段! 独眼一时没有回答,脸色慢慢的沉下来,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着幽冷的光。 这时首野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寻常,沉默了片刻,低声追问:“究竟怎么了?” 独眼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迸出杀气,一手握住了腰间的兵器,“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有人动了我的禁术。” 假首野震惊,“不会吧!有谁能够动你的禁术?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独眼咬了咬牙,没有回答,转身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假首野急忙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起出了院子,穿宅过院,直奔着赫玛所在的院子而去。 他们刚一进院,独眼就立即对守在门口的侍卫说道:“把守门口!任何人不得随便进来!” 侍卫急忙点头,等他们一进去,有一个侍卫慢慢的趁人不备,转身离开去向明腾汇报。 独眼和假首野站在屋门外,他往里看了看,房间里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仔细的侧耳听了听,也没有听出什么异样的声音。 假首野偏头看了看独眼,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弄错了?” 独眼依旧没有说话,把腰间的兵器拿出来,他的兵器是一把造型怪异的刀,刀身上还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刀身幽冷,一半雪亮一半乌黑,看起来很是渗人,让人感觉骨头都有些发凉。 他用刀尖儿点住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慢慢走进屋内里,屋里依旧没有什么声音。 他在里屋门口站了片刻,挑帘儿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隐隐约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在屋子里站了片刻,眼睛在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假首野跟着独眼一起走到床前,定睛一瞧,发现躺着的人面朝着天,眼睛闭着,正在沉睡。 假首野仔细看了几遍,没错,正是央玛。 他本来紧绷的心又慢慢松弛下来,假首野感觉独眼有点反应过度了。 他指着床上的央玛说道:“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独眼摇了摇头,“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假首野冷笑了一声,“人就在这里,能有什么不对劲?他还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独眼微微眯了眯眼睛,在黑暗中犹如一只凶狠的猛兽,收了利爪和尖牙,浑身的气势却没有收。 正在沉睡中的赫玛感觉心头不安,猛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有两个人影,正想着大声喝问,猛然之间想起来,这是在央玛的房间里! 他的心瞬间提起来,浑身都绷紧,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想着平时兄长的反应,眼珠木木的转了转,看着独眼和假首野。 独眼和假首野已经看到他醒了,正盯着他,看他的反应。 尤其是独眼,那只眼睛一眨不眨,连他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赫玛的心像是在烈火和冰凌之间来回的跳动,浑身的肌肉都绷成了一块块的僵硬石头。 他的脸上保持着呆滞和漠然,眼睛也缓缓的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中了禁手之后的兄长时,兄长的样子,他至死都不会忘。 审视的时间总是觉得很漫长,过了片刻之后,假首野嗤笑了一声,“怎么样,没错吧?我就说了,他依然中了你的禁术,不可能再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独眼的肩膀,独眼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现在到了紧要的关头,我这不是担心出什么乱子吗?” “你就放心吧,城外的那些军队的状况,我已经排了细作和尖兵营,只要他们稍稍有所异动,立马就会飞鸽传书回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攻城是下下策,他们还想着,怎么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的夺取过这座城池呢!” 独眼的手指在刀刃上慢慢的滑过,语气悠长,“还是不可大意,神明大人对此事非常重视,这座城池,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非常符合神明大人的选择。” “朝廷,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无论是京城中的那个老东西,还是在城外的那位太子殿下,都不能够让他们得逞,鹤蚌相争,才是我们要的结果。” 假首野漫不经心的说:“你放心,我即使答应了神明大人,就会按照计划去做,你不用总是时时提醒我。” 独眼似笑非笑,嘴角勾出的弧度,看起来无比森然,“按照计划走?城主大人现在的处境可并非计划中的那么顺利!最近这段时间,城里的异动频繁,我不相信这些事情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假首野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你说的是杨志的死,还有那个中原人开的店铺吧?那些店铺不是现在又都正常营业了吗?至于杨志那个家伙,本来我就没有把他放在眼中!死就死了,一个小人而已,也敢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 独眼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的光芒锋利,“杨志好好的为什么会疯?你的管家,莫名其妙的也死了,说是他们两个人之间争斗所致,还有那些中原店铺,突然之间关了,忽然之间又开了,难道这些事情……在城主大人的眼中都是稀松平常的吗?” 假首野微微眯着眼睛,“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一个中原的逃兵,一个真小人,难道还会和那些中原店铺有什么联系不成?” “为什么不能?城主大人不要忘了,杨志活着的时候,可是经常去那家中原店铺的,还有,那位三小姐的府中……” 刚刚说到这里,首野的脸色沉了下来,“我说过了,三小姐府里的事情我自有计较,不劳你费心!” 独眼的脸色也很阴沉,“女人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更不会费心,城主大人,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和那个女人保持距离,不要小看女人,以免在她们的身上栽跟头。” 假首野哼了一声,这一声既像是轻蔑,又像是讽刺,独眼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一直躺着的赫玛,脑子里一时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心口突突的跳个不停,但是他强制忍着,没有眨眼,也没有做任何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过。 他心里很清楚,但凡是表现出一丝的好奇,就能够暴露他现在是清醒的状态,一旦知道他是清醒的,不知道独眼和这个假首野会怎么试探他,到时候一定会引发更多的破绽。 就在他以为要躲过这一劫去的时候,独眼忽然把手里的刀举了起来。 假首野一愣,握住他的手腕儿问道:“你要干什么?” 独眼冷笑,“城主大人急什么?我只是想着求个安心罢了。” 他话音刚落,手指在刀刃上一划,一粒血珠滚了出来。 第八百六十一章 深夜“刺杀” 一直躺着的赫玛看着那颗滚动的血珠,心里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那颗血珠在灯光里隐隐有些红色的光芒,看起来无比诡异。 赫玛心中暗叫不好,不知道这家伙又要用什么妖术邪法。 但是他此时不能动,竭力保持着冷静,眼睛里看起来漠然,没有焦距。 就在此时,他看到独眼把手里的兵器收了起来,另一只手缓缓地解开挡住的眼睛的眼罩…… 赫玛隐约看到那个眼罩之下有红光闪动,并不像是想象中的,没了眼睛的空荡荡的眼眶。 他心中顿时感觉不妙,浑身的汗毛都向不可控制地竖了起来,一股的凉意从后背直渗入心底,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大叫出声。 就在这刹那之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 假首野和独眼显然也听见了,独眼瞬间刷了一下把眼罩又盖了下来。 假首野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对外面喝道:“在闹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打斗之声,还有明腾的声音响起,“城主大人在哪里?保护城主大人!” 假首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气的咬牙切齿,那几个刺杀他的人又来了! “抓住他们!今天定当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独眼也没有再顾及躺着的赫玛,也转身跟了出去。 赫玛用力的一闭眼睛,狂跳的心,还在腔子里咚咚的跳个不停,他这才发觉,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 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他知道这是真首野派来的人,要来换他了! 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也冲了出去。 跑到院子外面,刻意避开了假首野和独眼两个人,暗中和明腾会合,紧接着,就听到那些刺客打了一声呼哨,又开始撤退! 首野这一次说什么不肯放过他们,指挥着卫队紧追不舍,明腾冲在前面,尤其卖力。 他的身侧紧紧跟着赫玛,两个人首当其冲。 跟着那些刺客跑出了府门,冲入黑暗之中。 一直在暗处等着的老修和央玛一见两个人出来,二话不说,央玛就过去和赫玛做了交换。 “大哥!” 赫玛激动地叫了一声。 央玛用力的点了点头。 此时情况紧急,也不是寒暄的时候,赫玛安耐住心里的激动,快速的说道:“你要提防那个独眼,他就是给你施加禁术的人!刚刚还对我有所怀疑,似乎还想着用邪术,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老修又在一旁说道:“你们放心,我已经让他吃了药丸。这一段时间不论什么邪术对他也不起作用了!” 听到这话,赫玛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老修一抓赫玛,“事不宜迟,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赶紧走!” 就在这时,后面的卫队也紧跟着冲了出来,假首野也在其中,老修带着赫玛,迅速的退入暗中,他们来时已经做好了退路。 苏南衣和陆思源他们也在其中,看着在灯光下气急败坏的假首野,陆思源又一次向他射出了暗器。 这一次假首野没有试图去拨打暗器,而是侧身避开,那枚暗器钉的一声射在了大门上。 假首野一把夺过身边一名侍卫的火把,借着灯光仔细一看,那枚暗器射入了木头中,可以说是入木三分,这枚暗器和他昨天晚上中的那么一模一样。 他顿时火冒三丈,伸手把暗器拔出来,出乎意料的是,用力一拔一下还没有拔出来,他不仅暗暗心惊,可见此人的腕力有多大! 心惊之余又有些恼怒,想起肩膀上的疼痛,还有昨天晚上治疗时的痛苦,如同火上浇油一般! 他眼睛狠狠注视着暗器射来的方向,“给我把那个射暗器的刺客拿下!谁能拿的下,赏银一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侍卫们如同潮水一般向陆思源的那个方向涌来! 然而,等他们到了那里的时候,陆思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修也带着赫玛安全撤离。 这一切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把假首野等人如同傻子一样耍了一圈。 忙活了半宿,又是鸡飞狗跳,院子里一片狼藉,但依旧连刺客的一片衣服都没有留下。 假首野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肩膀上的伤更疼了。 他用力的甩着鞭子,在几个侍卫身上肆意的抽打,就连明腾也难免挨了几下。 明腾心中火气窜到了脑门上,要不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因小失大,误了大事,他真想当场就抽刀把这个家伙剁个干净! 独眼站在台阶上,冷眼瞧着,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直到假首野这一通火气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慢走下台阶,到了明腾的面前,“统领大人,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明腾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吗?之前那次刺杀,你们卫队是一无所获,首领城主大人还受了伤,但是看在统领大人辛苦抓刺客的份上,城主大人并没有责罚。这一次,你们依旧是一无所获,屡次发生这种事情,难道统领大人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明腾垂下下眼睛,对着假首野拱了拱手,“属下防卫不力,没能够保护城主大人的安全,还请城主大人责罚!” 假首野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但他也清楚,现在绝对不能把亲兵卫队给得罪了,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说来说去,他自己也心里发虚,到底是个假的,总得把表面的关系维持住。 他用力的吸了几口气,语气还有些生硬,“最近府里的防卫你们还是要多多用心!几次三番让刺客来去自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城主府如同荒郊野外的破庙民居,可以随意出入!这成了什么?本城主的威严何在?!” 明腾头也不抬,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是,手下明白!手下定当竭尽全力,不仅府里严加防守,从明天开始,属下还会去外面暗中搜查,有没有可疑的人。” 假首野不怀疑他有其他的目的,点了点头,把那枚暗器递给他,“你仔细看看,如果是碰到有用这枚暗器的人,务必把他给抓回来。” 明腾双手接过,仔细看了看,“是,属下明白。” 假首野不耐烦的说道:“行了,都退下吧。” 明腾转身刚要走,独眼忽然又开口了,“统领大人,请留步。” 明腾停住脚步,偏头看了看他,心中顿时警惕十足。 独眼看着明腾,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想问问统领大人,你刚才……怎么会跑到央玛的院子那边儿去了呢?” 明腾的心头微沉,但是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你这话问的有意思,什么叫我怎么跑到他那边去了?刺客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再说我是夜夜巡逻的,府里哪个地方我都去,可不像你呀,没事的时候就躲在一处不出来。” 独眼若有思无的笑了笑,“统领大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我只是好奇,你不在城主大人的书房那边儿,怎么突然就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谁才是心腹大患 空气一时陷入一片寂静中,周围的声音像是全部消散,连风声都停了停。 明腾看着独眼,三只眼睛对视。 对于这个独眼,明腾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整天鬼鬼祟祟不说,还总是一副阴恻恻的样子,眼神阴毒像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咬你一口,更可笑的是,还得到了假首野的重视! 不过想想也对,以前的时候,明腾想不通,自从知道了现在的首野是假的之后,他反倒能够明白了,这两个人纯粹就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明腾冷冷开口,“怎么?你是在质问本统领吗?” 独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语气中倒是多了几分威压,“我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知道怎么统领大人就会突然之间心血来潮,跑到这个偏僻的院子里来呢?” 明腾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丝毫不畏惧地和独眼对视,“你不明白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刺客来了,刺客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样的解释还不够清楚吗?那么,我也想问问你,你不和城主大人在书房里呆着,跑到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又来干什么呢?怎么?这府里的有些地方,你能来,本统领就来不得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假首野适时的开口打断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儿,“都是为了府里的安宁,吵什么?府里的防卫要增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赶紧下去准备吧!” 明腾不再多说什么,对着假首野拱了拱手,转身带着人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独眼眯着眼睛,嘴唇紧紧绷着,表示他现在非常不爽。 其他的人都退了下去,假首野看着他问道:“你又怎么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府里的事情还要指望着他,你还是别太针对他吧。” 独眼的手指没意识的捻着衣角,就像是轻轻在捻着某些人的生命,他语气低沉阴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位统领大人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 假首野在心里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儿,并没有把独眼这番话放在心上,语气淡淡的,“你是不是太过敏感了?看谁都有问题!他就是一个武夫心思粗的要命,哪里能够发现得了什么?” “可是,他刚刚怎么就……” “他不是说了吗?刺客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他说的这个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刺客跑到这里来刺杀,他还要跑到书房那边去防卫吗?” 假首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抚着眉心,“我现在疲倦的很,实在是太累,计划按照严定的走,答应你的,我就会做到,就这样吧!” 他说完,也不等独眼反应,转身很快离开。 他走了就,剩下独眼一人站在原地,不管明腾怎么解释,假首野怎么不在意,独眼心里的那一份怀疑,始终没有消散。 他微微侧身看向央玛的院子,眼中浮现几分阴冷的算计。 城主府里边儿渐渐都离了心,苏南衣那边儿却是欢天喜地。 赫玛平安归来,到了府里,先向老修和苏南衣行了个大礼,对他们连连道谢,救助央玛的恩情,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仅如此,赫玛还把探听到的消息,如实告诉了首野和苏南衣他们。 首野听着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又冒出来一个神明大人。 但苏南衣一听却明白了,心头微微一震,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一个邪教的势力,竟然能够渗透的如此深,如此广,看来还真是小看了他们! 苏南衣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看到那个独眼的人,眼中另有乾坤?” 赫玛连连点头,现在想起那一幕来,仍然感觉浑身的汗毛倒竖,“没错,的确是如此,当时他要掀起脸上的眼罩,若非你们去的及时,后果会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想象……” 他说着又对苏南衣等人行了个礼,“救命之恩不敢相忘。” 手野一拍桌子,“那个冒牌货竟然敢和此等妖人为伍,为祸城中的百姓,意图谋取我的城池,实在是罪不容诛!” 苏南衣也觉得这个独眼行事阴诡,老修一甩手里的拂尘说道:“城主大人说的极是,一般来说,虽然禁术本身并不怎么好,但也分为很多种,听管家所言。像独眼这种应该是阴诡毒辣最下作的,此人心术不正,应该早早铲除,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只怕会酿成大患。” 首野点点点头,深以为然,“那依老道长的意思,应该如何铲除此人?” 老修看了苏南衣一眼,苏南衣接过话来说道:“既然是他擅长禁术,那么,我们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首野一愣,“怎么个还法?” 苏南衣的目光在手里的腿上掠过,“现在城主大人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要再外敷两日,就可以彻底康复。不如利用这两天,我们好好的想一个计划,城主大人也和府里的统领大人取得联系,到时候里应外合,兵不血刃把那个家伙抓住,独眼自然也不能放走。此人背后应该还有主使之人,我们可以在他的身上也使下一个禁术。” 首野的目光渐渐亮了,一方面因为自己的腿要彻底康复,一方面也因为计划即将要实施,重新夺回城主之位而激动。 “好,就依先生所言!” 时候不早,大家也就不再多加耽搁,告辞退出来回自己的院子。 他们一离开,首野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凝重。 赫玛一边为他倒茶,一边问道:“属下这段时间没有在城主大人的身边,不知城主的人一切可好?” 首野回过神笑了笑,“一切都好,只是多少有些不习惯,你在那边受苦了。” 赫玛摇摇头,“城主大人这话让手下惭愧。” 首野一边抿着茶,一边若有所思,声音低低的问:“你说,这位老先生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开你兄长身上的禁术,今天他们还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在独眼的身上也设下一个禁术,从他们这些话中来看,是不是可以证明,他们的手段,要比那个独眼高超得多?” 赫玛情不自禁的点头,“属下也的确是这样认为。那个独眼整个人都阴森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不似先生这般光明磊落,那些阴毒下作之人,自然是比不过他们的。” 首野偏头看了看他,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他,“那么……如果他们不能为我所用,把他们放走了,会不会也成为心腹大患呢?” 听到他问出的这话,赫玛心头猛然一沉,一股寒意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弥漫全身。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从私心里,他肯定是觉得苏南衣他们人不错,几次三番对他出手相助,现在又救下了他们兄弟俩,这种恩情如何能忘? 可另一方面,他对首野也是忠心耿耿,而他跟随首野多年,自然明白,首野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八百六十三章 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好在首野也不是真的要赫玛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捧着茶杯,看着跳跃的烛火,独自陷入沉思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玛在一旁不动声色静静的呆着,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所谓半君如半虎,他能够在首野的身边这么多年,地位屹立不倒,也是有原因的,和他会察言观色,能够准确的揣测出首野心里的想法是分不开的。 不知过了多久,首野似乎有些累了,皱了皱眉头,把已经凉掉的茶盏递过来,赫玛急忙双手接过,“城主大人忧思不已,属下看着实在是心疼,不如先休息了吧,天色已深,您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 首野一边抚着太阳穴,一边儿点了点头,“也好,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赫玛伺候首野就寝就后才吹灭了灯,轻步退出了房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苏南衣他们从院子里出来,并没有各自回去休息,而是都去了苏南衣的院子里。 一看她的脸色,大家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云景小声的问道:“娘子,你想要跟我们说什么?” 苏南衣目光在大家的脸上一一掠过,“好在我们都在,这里这段日子,大家要格外的小心,不只是因为接下来计划要进行,还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单凭首野这边,我们也要多加留神。” 思格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苏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老修点了点头,摸着胡子,语重心长的说:“我觉得南衣说的对,我们现在是替首野办事儿,别看他现在对我们表面上恭敬,又是送礼,又是说好听的话,但此人心狠,也颇有些手段,我们还是不能够大意。” 夏染也跟着点头,“不错,我们表现出来的能力越大,他对我们的忌惮也就越深,如果他要是发现,我们不能为他所用,那……” 夏染后面的话没有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会意。 思格兰瞪大着眼睛,小嘴儿长成了o型,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说:“人家都说卸磨杀驴,他这还没有拉完磨呢,就想着要怎么宰我们了?!” 苏南衣听到她这话,本来有些悲壮不愤的,不知怎么的,就笑出了声。 夏染也是又气又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这个小家伙,做比喻能不能做的好听点儿?哪有把自己比喻成驴的?!” 思格兰扶了扶了自己的发髻,嘟着嘴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们明白就好了呀!” 老修接过话来到,小思格兰的话糙理不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个呀,没有道理可讲,等你长大了,见多了,就明白了,上位者根本没有什么恩情可言,只分能用的人,和不能用的人,能用的自然好说,不能用的,那宁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用。” 思格兰趴在桌子上嘟着嘴不说话了,她忽然之间想起来,之前在吴泯舟身边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可见所言非虚。 苏南衣轻笑道:“总之呢,大家要格外当心,我们现在和首野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但却不是为他所用,更不是为他做事,不能把他当做朋友,只是一时的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大家都认真的点了点头,事关安全大事,谁也不会大意。 苏南衣叹了口气,对着众人行了个礼,“这一路走来,多谢大家的肝胆相照,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希望大家以平安为上,我们一起来,也要一起走!” 这番话说得大家都有些伤感,心里一阵感触。 陆思源垂下眼睛,不去看苏南衣,那种离别的痛楚像是提前到来,在他的心里狠狠的搅动。 老修也摸着胡子,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染清了清嗓子想打趣几句,可感觉气氛不太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莫名的心里也冒出几分酸涩感。 云景看着苏南衣心里很是难过,拉着苏南衣的袖子对大家说:“其实我也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必千里迢迢,跨山过海的到这异国他乡来,应该对大家行礼的人是我才对。” 他说着当真要行礼,老修回不神急忙拦住他,“好了,王爷,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老头子就跟着你没大没小了,不分尊卑了,抛开身份不谈,你觉得咱们算不算是一家人?” 云景连连点头,“当然!当然算了,我感觉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好了,煽情不是我们所长,大家都心里有数就好,明天还得继续奋战,时间真的不早了,都回去早点歇着吧!” 大家点点头陆陆续续的往外走,老修磨磨蹭蹭,到了最后。 苏南衣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是心中有事儿,有话要说。 把其他的人都打发走,老修左右看了看,果然凑过来说道:“你对首野说,要对那个独眼用个什么禁术,是真的吗?” 苏南衣知道,自从她说出来那一刻起,这一关就绕不过去,点点头说:“没错,是真的,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老修暗暗抽了一口气,哼哼唧唧的说道:“可是,我不敢保证能够用的成功,说实话,这个禁术我用的不怎么熟练,这次给那个央玛解开,要不是有高人的帮忙,恐怕我也得出岔子。解起来都这么费劲,更何况是对别人施加禁术,而且那个人还是独眼,我看他是这里面的行家离手,别到最后弄不成,反而……” 老修一脸的担忧,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苏南衣听他说完,坦然的说道:“你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打算。既然说出来了,就一定会兑现。那个独眼看起来挺吓人,听赫玛那么一说,也感觉让人畏惧,但是你别忘了,赫玛并不懂,猛然看到那一幕,必然会吓得心惊肉跳,在言辞上也会夸明腾些,实际上,没有什么可怕的,说不定他的技法还不如你。 再者说,神明庙那边的人你还怕吗?那些不过都是一些虚张声势的东西罢了,我们这一路打过来的,还从他们的手底下救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不要被那些夸张的言辞给吓倒了。” 话是开心锁,听到苏南衣这么一说,老修的士气顿时又高涨了起来。 没错,那个独眼就是所谓的神明大人的人,那些人不过就是一些戴着面具的西域人罢了,说起来,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西域的人,就是因为毛发和眼睛的颜色与中原人不同,所以才让人惧怕。 他行走江湖,什么没有见过?难道还能和普通的百姓一样担惊受怕,甚至是受他们的蛊惑吗? 那绝对不能! 老修一边想一边点头,感觉又开始扬眉吐气起来。 苏南衣心中暗自好笑,“你赶紧回去吧,也不知道博满在你那里怎么样了,按时间推算,应该差不多了,赶紧给他用个禁术,让他听首野的话,明天开始让他去首野身边。” 一听她提起博满,老修顿时一溜烟儿的走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奇异的梦境 苏南衣回到房间里,云景还没有睡下,正坐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南衣轻步走过去,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景儿,在想什么呢?” 云景抬起头来,把手放在桌案上,苏南衣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梳子。 云景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像是盛满了无比的深情,“娘子,我也没有想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苏南衣想起他不舒服时的样子,心中陡然一惊,有些慌乱的说道:“怎么了?景儿哪里有不舒服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去摸云景的腕脉。 云景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细细的摩挲着她手上的掌纹,声音低低的,“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娘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感觉自己拖累了娘子,让你这么辛苦的到这里来,和这些奇奇怪怪,危危险险的人争来斗去。” 他用力的握起了苏南衣的手,语气中满是懊丧和愧疚,“我娶娘子回来,本来就是觉得你在苏家过得不好,想尽快让你过上好日子,和我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担心更不会有人欺负你,我想保护娘子,保护你一辈子。可是,没有想到娶了你才几天的时间,就……” 他说着难过的低下头去,像一个做错了事情,无比内疚的孩子。 苏南衣看着很是心疼,轻轻地抱住了他,手指在他光滑的发丝间轻轻穿梭,“景儿对我是最好的,我心里明白,又怎么会怪你呢?再说,景儿没有做错什么,但你的这种想法,根本就是错误的。” 云景听到这个,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她,“错误的?!” 苏南衣一点点头,无比认真的说:“对呀,错误的。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应该只是有你保护我或者我保护你,而是同甘共苦,所有的困难都应该一起去面对。你身体不舒服,不舒服要治病,这也是我身为娘子应该为你做的,而你一边忍受着病痛带来的痛苦,一方面还要积极乐观的陪着我,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非常好了,景儿很厉害,一点儿也不差。” 云景的眼睛里又亮起了点点的繁星,像是一颗颗被她的话点亮。 “真的吗?” 苏南衣认真的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景儿的。” 云景又重新变得喜笑颜开,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苏南衣坐下,“我要为娘子梳头,娘子辛苦一天了,我也要为娘子做点儿什么。” 苏南衣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也没有拒绝,“好啊,那就让景儿替我梳头吧!” 云景笑得眉眼弯弯,帮她把头上的发冠取下来,然后用梳子轻轻给她梳着头发。 三千烦恼丝如瀑布丝绸,在云景的手里散开,灯光下,苏南衣发丝散落,脸色莹白似玉,一线月光也从窗外流泻进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她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心里泛起无边的甜蜜。 这是一个值得永远记住的美好的夜晚。 有了苏南衣的开导和安慰,云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等他醒来的时候,苏南衣已经起了床,不在他的身边。 他抬起手,眯着眼睛看向窗子的方向,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间想是感觉自己在一片密林当中,周围都是朦胧模糊的雾气。 他心中陡然一惊,想要坐起来,却又感觉身体像是被束缚住,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惊慌,耳边忽然传来有人叫他的声音,那声音清脆却又有些遥远。 他偏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镜子,镜子里反着光,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身穿着王袍,腰系玉带,头上带着王冠,威风凛凛,看起来有些熟悉,可是……眉眼之间表现出来的气度风华,让他又感觉有点陌生。 那是…… 那是曾经的他自己吗? 云景心头慌乱,想要挣扎着起身,去镜子旁边看个清楚,他已经忘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 可他心里清楚,苏南衣这么辛苦的为他四处求药找药,为的就是让他变回曾经的自己。 他很想看一看,曾经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好在哪里? 那些差距,能否让苏南衣变的快乐,变的不再像现在这么辛苦。 可是他越想起来,就越没有办法动弹。 他心里很是着急,额头上的汗也慢慢渗了出来。 那个飘渺遥远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他听得清楚,那个人就是在喊他的名字,声音软糯甜美。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一道白色的影子,也缓缓从雾中走了出来。 她赤着脚,雪白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条脚链,好像还有一个铃铛在微微作响,散在周围的雾气里,还有这个女人甜糯的声音里。 听起来,不觉得悦耳,反而有些怪异…… 那声音像是拨动着云景此时的心弦,一声一声,一下一下…… 云景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并不答话,俯下身,白色的衣裙散开,犹如一朵巨大的花朵,她的头发乌黑,没有束起,也没有带任何的首饰,如同黑色的瀑布,轻轻的从她的身上和肩膀上流泻开来。 发丝像是快要触及到云景的脸,他想躲开却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女人缓缓地向他伸出手,他隐约看到,在女子被衣袖遮挡住一半的手腕上,似乎有一朵娇艳的花朵。 花朵妖异,平常也没有见过,是深紫色。 花枝婉转妖娆,像是从袖子里一直延伸到女子的小臂上去,又好像瞬间活了过来,看着她的手指逼近,云景大叫了一声,“别碰我!” 与此同时,云景好像听到了苏南衣的声音,由远及近。 “景儿,景儿……” 云景听到这亲切的声音,简直都快要哭了,他猛然睁大了眼睛,看清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手的苏南衣,眼泪差点流出来,嘴巴一撇,无比委屈的说道:“娘子,你怎么才来啊?”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南衣也有些心疼,心里的疑惑和刚才的紧张压制住,也顾不上别的,拿着帕子轻轻的为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是,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没有及时过来,景儿,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吗?” 云景连连点头,脸色有些泛白,“我梦到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她想要碰我,她的手上还画着一朵妖花,看起来十分吓人……我很害怕。” 说到这里,云景又撇了撇嘴,委屈的像一个即将要哭出来的小哭包。 苏南衣有些自责也有些惊心,云景竟然梦到了那个白衣的女子! 而且,这一次似乎梦境更清楚了一些,还有什么妖异的花…… 苏南衣把这个重要的信息记在心里,一转头看到狐清轻甩着大尾巴,正坐在一旁,偏着头,看着云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八百六十五章 究竟谁才是“渔翁” 苏南衣看着狐清这样子感觉十分好笑,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头,“你在这看什么呢?” 狐清眨巴着眼睛看着云景,大眼睛中似乎有些疑惑,还有一些了然。 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云景也有些纳闷,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他伸过手把狐清搂住,“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狐清自然是不能够回答他,只是低着喉咙,咕噜噜的叫了几声。 这时院子里响起说话的声音,苏南衣低声问云景,“景儿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其他的不舒服?” 云景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而已,娘子不要担心。” 苏南衣点点头,把准备好的衣服给他,“那就穿衣服吧!” 云景麻利的下了床,乖乖的穿上衣服,他心里也有点后悔了,怎么就没有控制住,说了那些,害的娘子担心呢? 他心里暗暗下决定,今天一定要表现的乖一些,不能再让娘子担忧烦心了! 穿好了衣服,外面儿思格兰他们也到了,苏南衣把大家请进屋,热热闹闹的一起吃早饭。 思格兰凑过来说:“苏姐姐,你有什么计划了吗?” 苏南衣笑了笑说:“这个计划不是由咱们制定的,得看首野的,咱们就暗中配合。” “那我今天能上街去逛逛吗?” 苏南衣打量着她,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是想去看看客栈那边的情况吧?” 思格兰被点中了心事,小脸微微有些泛红,“也不是,就是顺道过去看看,他一个人在那边……万一有什么事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苏南衣看着她紧张窘迫的小模样,也不忍心再打趣她,点了点头说:“行,你可以去,但是,我有一点必须说在前面。” 思格兰认真的说:“苏姐姐,你说!有什么要求我一定能够做得到。” 苏南衣握住她的手,“你心地善良,这是好事,但是你要答应我,这几天咱们这边儿发生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包括什么禁术,还有赫玛他们兄弟俩的身份,这些事情一律不能说,甚至包括粮店那边的事情,明白吗?” 思格兰忽闪着眼睛,把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消化,最终郑重的点头,“苏姐姐,你放心,我懂的,就是咱们这边的事儿,无论哪一件我都不会说的,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是个聪明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心思也单纯,但是这一路走过来,还是十分信得过的。 苏南衣点头,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揉了揉她的头,“行,那就吃饭吧!” 早餐吃完,思格兰穿上斗篷,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她也没有让其他的人跟着。 苏南衣在她不防备的时候,在她的斗篷脚上做了追踪丸的暗号,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夏染低声说道:“你就这么放心啊,这小丫头,万一……” 苏南衣摇头,“不会有什么万一,放心吧。这个时候,假首野忙着抓刺客,她一个小姑娘不会引人注意,去客栈那边看看也好。你今天也别闲着,去粮店那边看看,独眼既然对此产生怀疑,你就要给莫掌柜提一个醒,无论如何不能牵扯到无辜,我们已经给他们带去不少的麻烦了。” 夏染没再多说,也转身出门。 陆思源握着剑剑说道:“那我就还跟着赫玛?” 苏南衣没有疑议,陆思源也转身出去,屋子里又剩下苏南衣和云景,还有老修。 老修凑过来低声说:“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看了看博满的情况,不得不说,高人就是高人,的确是转换的非常成功完美,那家伙看着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再那么硬邦邦的,我想着,今天晚上就可以派到首野的身边去了。” 这和苏南衣预计的时间差不多,“这样也好,今天白天你就多多注意他的情况,以确保晚上能够把他转换完毕,首野这两天正是重要的关头,给他送过去正好。” “我也是这么想,那今天我就在院子里呆着,不出来了,有什么情况我再及时通知你好。” “辛苦了。” 老修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看她,“关于给那个独眼做禁术的事儿……” “咱们先看看首野这两天能做成什么样,到时候把人抓住了,再商议不迟,反正他在我们的手里又跑不了,没有什么可怕的。” 老修感觉挺神奇的,每次他心里一有什么担忧的事儿,和苏南衣一说,好像那些担忧有都变得无足轻重,烟消云散了,就如同此刻一样,他的信心忽然又增长了起来,点点头,甩着拂尘回院子里去了。 苏南衣的心里早已暗暗有了决定,那个独眼绝对不能够轻易放过,假首野可以一刀杀了了事,但是那个家伙绝对不能。 这个邪教为祸一方,竟然还敢想着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到底谁是渔翁,现在还说不定呢。 苏南衣把人都打发走,回头看看云景。 云景的那个梦境,她始终没有忘记。 妖异的花……会是什么样的花呢? 看着云景的脸上又露出笑容,苏南衣很想问一问,但是想到云景刚醒来时被噩梦惊着的样子,又不忍心。 她这么一犹豫,云景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娘子,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苏南衣摇了摇头,试探着问道:“景儿,咱们俩来做个游戏好吗?” 云景顿时高兴,“好呀,娘子,你说,要做什么样的游戏?” 苏南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起纸笔,“嗯,刚才景儿不是做了一个梦,说梦到一朵妖异的花吗?我想着要不然这样玩儿,景儿一边说,我来一边画,看看我画的和景儿所说的能不能相似,看看我们俩的默契能有多少,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云景的神色,只要云景的脸上稍有一丝不情愿,她就放弃。 云景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一丝小兴奋,“好呀!好呀!我来说,娘子来画,我可以肯定,我们两个的默契一定非常多,非常非常多……” 他一边说一边伸开手臂笔划,“有这么多!” 苏南衣噗嗤一声笑了,“好,有这么多,那我们就来画一画。” 云景现在对那个梦已经没有了惊慌,只剩下回忆和对苏南衣的描述。 他说的很仔细,苏南衣画的也很认真,没过多久,就把那朵花画了出来,又上了颜色。 看着这一朵妖艳的花,苏南衣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朵花的确是够妖,让人光看着就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她总感觉有一些是曾相识的味道。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花呢? 她还没有想起来,云景再次语出惊人,“对了,娘子,除了这朵妖异的花,我还梦到一样东西呢,也是那个女人身上的!” 苏南衣顿时收了心神追问,“哦?是什么东西?!” 第八百六十六章 我们的默契这么多! 云景抬起脚,扯了扯身上的袍子,“那,就是脚上,她的脚上还带着一条脚链。” 苏南衣想了想,觉得脚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多女子都会带一些首饰,也有很多人喜欢戴一些特别的,比如说造型特异的项链,手链,甚至是脚链等等。 云景继续说道:“她的脚链上还有一个小铃铛,那个铃铛发出的声音让我感觉很难受。” 这个小铃铛倒是让苏南衣有了几分兴趣,“是个什么模样的铃铛?” 云景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有些懊丧的说:“这个我倒是记不清了,当时只觉得那个声音很难听,也没有仔细看,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露出来的也不是特别多。” 苏南衣一时没有说话,云景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我是不是挺没用的?连这个都没有记住。” 苏南衣急忙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说:“景儿说什么呢?这很正常,你又没有看清楚,再说了,这只是一场梦,真假也说不定。你把这朵花记得很清楚,已经非常不错了,来!我们看看这朵花,和你梦中的是不是一样啊?” 云景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那朵花上,他仔细的看了看,满意的点头,“没错!娘子画的和我梦中见到的完全一样!我就说吧,咱们俩的默契是非常非常多的。” 苏南衣忍不住笑了笑,“没错,景儿说的对,我们的默契非常多。” 狐清跑过来,在那朵花上跳来跳去。 云景把它抱起来,带着它去一边儿玩儿算了,苏南衣盯着画看了半晌,还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仔细的琢磨了一番,觉得有可能是在神医古中见过。 神医谷的花草非常多,可以入药的就不计其数,甚至还有很多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有一些奇怪的花草,也就不足为奇了。 难得今天上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苏南衣陪着云景在院子里和狐清玩耍,也算是忙里偷闲。 一场大雪过后,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苏南衣和云景起几个小雪人,还和狐清在雪地上跑来跳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苏南衣不禁想起思格兰,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有没有到客栈中。 街上的行人有不少,虽然下过一场雪,但受的影响并不大,很多人都出来扫雪,把一条条街道扫得挺干净,一片银装素裹中的透出几分晶莹剔透的仙境之感。 思格兰一边走一边逛,买了一些小零嘴儿拎着去客栈找卡克斯。 卡克斯现在独自住在客栈里,思格兰还挺担心他的。 到了客栈的时候,客栈里的人不多,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悄悄的上了楼,来到卡克斯的房间,今天叫了两声,也没有人答应。 思格兰推门进去,房间里没有人。 她把提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往里瞧了瞧,安安静静的,的确是人不在。 去哪儿了呢? 思格兰心里想着,也许是出门去了,或者是去帮店老板干点什么活也说不定。 卡克斯这个人这一点儿非常不错,淳朴又勤劳,虽然说是住店,但偶尔也会帮别人一些小忙,总是闲不住。 思格兰推开窗子往外面瞧了瞧,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干脆泡了一壶茶,一边儿吃着小零嘴儿,一边儿等。 过了没多久,听到脚步声响,思格兰眼珠转了转,嘴角闪过笑意,悄悄的跑到门后面,准备吓他一跳。 卡克斯没有觉察,推开门进来刚要关门,思格兰猛然从门后跳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卡克斯真真是被吓到了,起码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盯着思格兰,“你……怎么是你?!” 看见是思格兰之后,卡克斯脸上顿时露出笑意,“你怎么来了?” 思格兰捂着嘴笑着说:“怎么样?吓你一跳吧?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可是你没有在,你干嘛去了?” 卡克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闲着没事儿,去后面帮小二哥干活去了。” 他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在屋子里掠了一下。 思格兰拉着他坐在桌前,“我就知道你是出去干活了,哎呀,你是个客人嘛!又付了房钱的,干嘛总是帮着他们干活呀?” 卡克斯脸微微红了红,“我闲着也没事儿,而且刚刚下了大雪,他们打扫起来挺辛苦的,我能帮一点儿就是一点儿吧。” 思格兰倒了一杯热茶推给他,“冻坏了吧?赶紧喝杯茶暖暖身,我给你买了一些吃的,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 卡克斯端过热茶,暖暖的杯子捂在手心里,热流流到了心底,他点点头,“我过得挺好的,客栈里的情况也算是正常,除了有两次官兵来搜查过,倒也没有什么,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今天闲着没事儿,我跟苏姐姐说了一声就出来见你了,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卡克斯微微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让你担心了,谢谢你关心我。” 思格兰不知怎么的,耳朵有些发烫,手指捻着一颗甜蜜的樱桃,放进嘴里,却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 “哎呀,谢什么呀,大家都这么熟了,有什么好谢的,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嘛。” 卡克斯笑着没有说话,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思格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忽然之间,手脚就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她不自然的别开目光,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嗅觉似乎也变得敏感了起来,抽了抽鼻子问道:“什么味儿?好像有一股药味儿,你生病了吗?” 说来也是奇怪,刚刚思格兰自己在房间里的时候,也没有闻得这么清晰,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味道,她刚刚的注意力都在零嘴儿喝茶上,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这么一紧张,注意力被转移,味道感觉清晰了起来。 马克斯急忙说:“有……有吗?没有吧?我没有生病了,身体好着呢!你看我,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吧?” 思格兰再次抽了抽鼻子,“可是,的确是有一股药味儿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寻着味道走过去。 卡克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另一张桌子前,从上面的小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对了,我前两天买了一个小礼物,想要送给你,正好今天你来了,就拿给你吧。” 思格兰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话题也被岔开,她走到桌子前看着,卡克斯手里的东西。 那是两枚小小的耳环。 淡淡的粉色珍珠,镶嵌在银色的小钩上,摇摇欲坠,虽然不是特别的名贵,但很是精致小巧。 思格兰自幼跟着吴家的人长大,吃穿用度一贯都是按照名门小姐的标准来的,首饰什么的,自然是见过不少,也向来不缺。 但是,思格兰看到这对小小的耳环时,心里的欢喜还是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 第八百六十七章 小女孩的心思初动 思格兰的眉眼都带着笑,看着那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惊喜的语气都掩饰不住“,这……这是给我的?” 卡克斯把手往前递了递,“对呀,给你的,你看喜不喜欢……” 他说着,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窘迫,“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东西,我……我也没有太多的钱给你买很多名贵的东西,可是,我,我……” 他语无伦次,剩下的话似乎不知道怎么去表达。 在思格兰的面前,他总是有一些不可控制的自卑,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思格兰都是比他优越的,这让他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不敢靠得太近。 可是思格兰是纯真的,爽朗的,明媚得像一朵花,温暖的像一轮小太阳,让他忍不住的靠近。 思格兰的眼睛有些发热,鼻子有些发酸,她小心翼翼的把那一对耳环捧在手里,往耳朵上比划了一下,“觉得很漂亮。 这些东西得看自己是否喜欢,和名不名贵没有关系,我在乡下的时候还编过花环呢,戴在头上,能够美美的过上好几天。”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耳环戴在耳朵上,对着卡克斯露出甜甜的笑,“你看怎么样?好看吗?” 卡克斯看了看,认真的点点头,“好看,和我想象的一样好看,我当时买的时候,就觉得你戴上一定会十分好看。” 思格兰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红发烫,她想控制,可是,这种热度越控制越有些泛滥。 她窘迫的转过头,心里甜涩涩的涌上来,没有勇气再去回头看卡克斯,低着头小声说道:“那……那既然你没有什么事儿,一切都挺好的,我就回去了,省得苏姐姐他们担心。” 卡克斯听说她要走,忍不住上前跟了一步,“你……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受欺负?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修爷爷呢?他也一切都好吗?” 他一下问了这么多的问题,思格兰总不能不回答就走,点了点头说:“我在那边挺好的,怎么会受欺负呢?大家都在一起都很照顾我,修爷爷也挺好的,我会把你的问候带给他的!” “修爷爷走的时候,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没有多问,现在怎么样?他要做的事儿做成了吗?你们做的事情都挺重要的吧?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思格兰回身急急的说道:“怎么会呢?你在这里帮我们看着外面的情形,就是帮了很大的忙呀!” 卡克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神中满是纯真,“是吗?那你们最近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能跟我说说吗?” “我当然……” 思格兰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苏南衣郑重的交代给她的事情,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 卡克斯看着她的神情,眼睛从明亮转为黯淡,“没事!没事的,如果不能说那就别说了,我知道,嗯……有些事情是不能跟外人说的。” 思格兰连连摇头,“你说什么呢?谁当你是外人了?你是我们的朋友啊!大家都是一家人。” “那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忙做的吗?” 思格兰很想说,但是话到了嘴边,苏南衣说的那些话又开始在耳边回响,她最终把心一横,摇了摇头,“我们都是按部就班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嗯,你就在这里,我想很快我们就能回来,大家都会在一起的!我先走了。” 思格兰说完,也不等卡克斯回答,就这么转身,一溜小跑出了门,噔噔噔打下楼去了。 她很快跑的没了踪影,卡克斯从窗子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口,嘴角含了笑意无声的笑了笑。 他走回桌子边,从那些纸包里拿了一颗蜜饯出来,慢慢的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脸上的笑容慢慢加深放大。 思格兰飞快的出了客栈,脸上红的发烧,双手捂着脸,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跑,一直没有留神,和迎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急忙抬头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看见你,没事儿吧?” 她定睛一看,对方是一个蒙林姑娘,梳着小辫子,发间还缀着一些小绿松石,看上去精神又俏皮。 小姑娘看上去比她要明腾些,眉眼深邃,被她撞了似乎有点不怎么高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 思格兰吐了一下舌头,又向着对方行了个礼,“实在抱歉,我刚才跑的太急了,没有看见,请你原谅!” 蒙林姑娘还是没有说话,鼻子里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撞开她的肩膀往前走去。 思格兰心里有点儿不太痛快,虽然说自己不小心撞上了他,但也道歉了呀!而且很客气的还道了两次,对方怎么这么态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彼此错开身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这个梦林姑娘的身上似乎有什么味道。 只是这一瞬来的快,她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对方已经走了。 她回头看了看,那姑娘似乎心有所感,就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思格兰感觉这姑娘的眼神在她的脸上,身上,来回转了几遍,最终,脸色忽然一变,本来就沉着的脸,似乎更阴沉了几分,眼神中还闪过几分恨意。 最终,那姑娘狠狠瞪了瞪思格兰,一跺脚转身走了。 这次一走,头也没有回。 她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道这个姑娘是怎么个情况,就算是被她撞了一下,应该也不会痛到哪里去,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还有那眼睛里的恨意是怎么回事?就因为这么一撞,恨上她了? 不至于吧?! 思格兰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人家那个姑娘已经走了,她独自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然后也整身离开。 离开客栈,思格兰自己逛街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去的时候路过几个小吃店,又买了一些小吃回去带给苏南衣,然后一路回到住处。 她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先去找了苏南衣,一进院子,就看到苏南衣正和云景还有狐清在雪地上堆雪人,打雪仗,顿时高兴的叫了一声,也跑过来加入战团。 直到玩儿的精疲力尽,大汗淋漓,苏南衣担心他们吹了冷风生病,才把他们都叫进屋里。 思格兰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那,苏姐姐,我给你带的。” 苏南衣倒了热茶,一边儿和他们一起喝茶,一边询问死客栈那边的情况。 思格兰脸微微泛红,“也没有什么事,那边一切正常,卡克斯说有军士过去搜查过两次,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 苏南衣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头微微沉了一下,但并没有点破也没有说什么。 把帕子递给她,让她擦擦汗,这一安静下来,汗水一蒸腾,苏南衣抽了抽鼻子,问道:“什么味儿?” 第八百六十八章 心思才是最重要 听到苏南衣的问题,思格兰更加的不好意思,小脸儿也更红了,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是不是我身上的汗味呀?” 苏南衣摇头,“不是,不是汗味,是有别的味道,好像……有一股药味儿。” 云景抽了抽鼻子也点点头,“没错,我也闻见了,好像是有一股药味儿,你去药铺了?” 思格兰抬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纳闷的说道:“没有啊!我没有去药铺,去药铺干什么呀?”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了起来,“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在卡克斯的房间里似乎我就闻到了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我本来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他说没有生病,我正想去看什么的时候,后来他说……” 思格兰说到这里猛然顿住,再后面就是卡克斯叉开话题,送给她这对耳环的事情了,她不好意思往下讲,可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借口,就那么生生地咽了回去。 苏南衣和云景还在等着她往下说,她忽然顿住了,两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云景不禁催促,“还有什么呀?你快说呀!” 思格兰支支吾吾的,一时说不上来。 苏南衣的目光敏锐发现了她耳朵上的耳环,心中大概有了猜测,把热茶递到她的手边,“先喝杯茶吧,卡克斯没生病吧?” 思格兰点了点头,“他说没有生病,不过,他的房间里确实有些药味儿,也许……” 思格兰有些后悔,有点自责,她当时应该问的清楚一些的,“也许……卡克斯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所以没有明说。” 苏南衣若有所思,“那你看着他的气色怎么样?还有说话什么的?” 思格兰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苏南衣点点头,“那就行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他很聪明,也机灵,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或许是他帮着别人干活的时候,有小二哥摔伤扭伤,擦上了药膏也说不定。” 这个解释思格兰倒觉得挺合理,立即点了头说:“没错,他还帮着小二哥去扫雪了,说他们很辛苦。” 苏南衣抿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是吧,店小二总是会辛苦一些,需要八面玲珑,各方面都要照顾得当,对了,卡克斯那边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吧?你告诉他,如果有什么意外威胁,自己的安全为上,务必要和我们尽早的联系。” 思格兰点了点头,“嗯,他说了,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那他有没有问起咱们这边的情况?你们没有谈点什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思格兰的脸再次红了红,急忙摇头否认,“他的确是问过我们这边的情况,但是苏姐姐,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说的,我一个字儿都没有说,我发誓。” 苏南衣看着她脸红又认真的样子,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头说:“放心,我不是怀疑你,当然相信你了,按说卡克斯也不是外人,和他说的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现在的情况特殊,我们还是要格外小心,让他知道的太多,也有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明白吗?” 思格兰认真的点了点头,“懂,我懂的。” “你明白就好,等过了这两天,事情一切尘埃落定,到时候,我们也就能够让他和我们会合,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就都明白了,不需要再多解释什么。” 听到苏南衣这么一说,思格兰心里的那一点点的小疙瘩也迅速的消散于无形,重新开心了起来。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的耳环倒是没有见过,是新买的吗?” 思格兰的脸再次烫了烫,手指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感觉到珍珠微微凉凉,心里却是滚烫,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嗯,嗯,是新买的。” 她话刚一说完,云景盯着她的耳环,忽然间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咦?你这个耳环……” 他话还没有说完,苏南衣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云景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思格兰脸色微红,又有些发烫,急忙站起来,匆匆的别开脸,“我去看看思源哥哥有没有在院子里,苏姐姐,我先走了!” 她匆匆忙忙的离开,连头也没有回,也没有等苏南衣回答,一溜烟的就不见了人影。 云景小声的疑惑,“娘子,你怎么不让我说呀?她那个耳环的确是……” 苏南衣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不在于价钱贵与否,而是在于,是否用了心意。” 云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懂了。” 苏南衣的目光幽深,看着思格兰离开的方向,那对耳环的价格倒是放在其次,这小姑娘的心思可不能再忽视了,到底是慢慢长大了。 云景又换到另一个话题,“娘子,那个卡克斯会不会真的是生病或者是受伤了?刚才的确闻到有一股药味儿。” 苏南衣点头说:“没错,是有药味儿,不过从思格兰的描述来看,卡克斯不像是身体有问题的样子,大约真的是帮助别人擦药吧。” 云景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迅速的又转去了别的方向,跑到一边和狐清去玩了。 苏南衣的手指轻轻捻着桌子上的纸袋。 会是这样吗?那股子药味儿……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她正在思索门外,想起赫玛的声音。 苏南衣收回思绪,转身走出去,赫玛已经笑容满面地进了院子,站在和云景说话,见到她出来,急忙上前行礼。 “先生,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城主大人想请您过去一趟。” “也好。”苏南衣和云景说了一声,跟着赫玛出院子去见首也。 一边走苏南衣一边打量着他问:“管家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看你精神不错。” 赫玛点点头,笑容满面,“没错,我神清气爽,昨天晚上回来好好的睡了一觉,还要多谢先生,替我们兄弟俩解决了心底最大的隐忧,我才能够安心的睡觉了。” “管家已经写过很多次了,别客气。” 赫玛笑容不改,语气越发真诚,“先生这话说的,救命之恩,怎么谢都不为过,何况,您不只救过我们兄弟俩一次。” 赫玛的心情十分的愉悦,不仅是因为兄弟俩脱离了苦海,还因为他听说了博满的事儿。 首野没有瞒着他,把大致的情况说了,赫玛的心里既兴奋又激动,恨不能大笑三声。 他知道博满不断作死,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没有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而且这个结果相当令人满意,这可比死了还要难受啊! 苏南衣看穿他的小心思也不揭破。 “不知这次城主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赫玛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城主大人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双腿又恢复了不少,大概是……想问问关于他双腿的情况吧!” 赫玛说这些,其实心底是有一些发虚的,眼睛一时不敢去看苏南衣,更不敢和她对视,觉得仿佛只要苏南衣一看,就能够看穿他心底的想法一般。 第八百六十九章 后半辈子的奔头 毕竟,首野心里的那点心思别人不清楚,赫玛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苏南衣对他们兄弟俩有救命大恩,他既想种于主子,又想不辜负救命恩人,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 苏南衣看着他这一副为难的模样,心里也了然,但并没有往心里去,轻声笑了笑,“那就走吧。” 见她没有再继续追问,赫玛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在心里的压力却没有减低多少。 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感觉自己也左右不了。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首野正在院子里漫步闲逛,他感觉今天早上双腿上的力道加强了不少,走起路来也比前两天轻松了很多,走累的时候,那种酸痛感也消失不见了。 他心里实在很高兴。 苏南衣没有骗她,他的双腿果然就要恢复了! 他思索着,既然是双腿恢复了,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该提到日程上来了,这两天抓紧时间把手中的权力夺回来,然后就要和苏南衣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她最好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 虽然跟着墨铎也不错,但是京城之中藏龙卧虎。能人异士有很多,到时候怎么会显出她的重要性来? 他相信自己可以说服苏南衣,与其去京都做一个凤尾,不如到自己的身边做一等一的谋士。 到时候,许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怕她不动心。 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很好,正在想着赫玛和苏南衣进来了。 看到他在走路时赫玛急忙过来,伸手就要扶他,首野轻轻推开他,眼睛看着苏南衣。 苏南衣打量了他半晌,微笑着问道:“城主大人,今天感觉如何?” 首野拍了拍自己的腿,“感觉很是不错,先生的医术果然了得,本城主的腿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了。” “这自然是最好,看到城主大人双腿康复,我也很替城主大人高兴。” 首野慢步走到苏南衣的身边,“本城主能够重新站起来,多亏了先生,实在感激不尽。” 他的身材高大,又是手握兵权,上过沙场的人,这么一站,沉沉的影子落在苏南衣的面前,不知不觉中就多了几份威压之感,声音也颇为低沉,和他站在面对面,那股子压力又增厚了几分。 这若是寻常的人,别说和他对视,连头也不敢抬,整个人都得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 这的确是首野故意的,他已经坐了太久,对苏南衣也是恭敬客气有加,现在他的双腿基本上痊愈,他也有心想让苏南衣知道,他依旧是这城里的一城之主。 待他夺回兵权,重新掌握权力,握住她们几个的生死,不过是翻覆手掌一般容易的事情。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苏南衣并没有半分的慌乱,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也依旧云淡风轻,眉眼间沉静从容,丝毫没有慌乱,更没有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对他拱手施礼。 她站在那里,如一根挺拔修长的竹子,目光清冷,皎皎似月光。 “城主大人不必客气,我们之前是达成了协议的。我为您治好腿,助您重掌兵权之后,和墨铎殿下合作,我们只是互相得所需。” 苏南衣的不卑不亢,让首野愣了一下,心底也有些震动。 他想起那天晚上,苏南衣放开的气势,让他也有所忌惮,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那一幕依旧让他耿耿于怀。 本来想找回一些脸面,却没有成功。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苏南衣语气淡淡,“对了,师父让我告诉城主大人,今天晚上博满应该就能转变的差不多,到时候,会送到您的身边来。” 首野心头一沉,猛然回神,“是啊!博满还在他们的手中,这一点还需要仰仗他们。” 他不禁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够操之过急。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有重新露出笑意,“先生辛苦了,也请代本城主转告老先生,他的大恩大德,本城主一定铭记于心。” 苏南衣笑了笑没有说话,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心中却泛起冷意。 铭记于心,大恩大德? 这类场面上的话,她从来都不会当真,首野此人,心有城府,而且心肠很辣,等到见到墨铎,还是要提醒一下,不能和他太过交心,更不能太过倚仗。 否则的话,此人早晚是一个心腹大患。 苏南衣不想再和首野虚以委蛇下去,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她想了想,去找老修。 老修正在里屋,一刻也不敢大意,时时盯着博满,博满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白中的红色也褪去不少,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吓人。 别看只是这么一个转变,实际上却是质的飞跃! 老修心里很清楚,也很激动,他一边注意着博满的动向和变化,一边拿着描绘出来的那些符文仔细做研究。 他想着等到离开这里,重新上路的时候,在路上抓一些野兽什么的,在那些动物身上试试这些符文,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几只聪明的小动物,签成灵兽呢! 一想到这个他就蠢蠢欲动。 之前退出朝堂又退隐江湖,不想再理会那些纷争,是真心觉得累了,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平平安安的养老。 可时间长了,还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四处闲逛,要不然就是休息,钓鱼,练功,那些日子周而复始,想起来都觉得无趣的紧。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又学会了这个,而且还是自己崇拜的人留下来的,他决定,余生的时光一定要好好钻研琢磨一下,这也算是没有白活。 反正,这几年的光阴是不能错付了! 他感觉自己又燃烧起了熊熊斗志之火,每一刻都不想虚度。 他全心投入,以至于苏南衣在院子里叫他,他都没有听见。 苏南衣心里纳闷儿,不是说了,他在屋子里观察着博满的动向吗? 怎么没有回应?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苏南衣心里不安,加快脚步进屋,一挑帘儿看到老修正在桌子前趴着,仔细的研究那些符文,她不禁好气又好笑。 趁着老修没有注意,她看了一眼博满,和她预想中的差不多,老修预测的时间也刚刚好,的确得等到晚上了。 她左思右想,还是在博满的身后又画了一个符文,符文的光芒一闪,即没入博满的体内,他的眼珠有微微亮了亮,改变了一下颜色。 只不过这一幕闪现的太快,老修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苏南衣收了手,这才走到老修的身边,“在看什么呢?” 老修猛然回神,一看是她松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苏南衣一脸的无奈,“我来了半天了,在院子里叫了你好几声,你也没有回答,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这么专注?” 老修一脸的激动,“我刚才没有听见,对了,我决定!以后要好好钻研这个,当然得专注一些了,总不能给我崇拜的人丢脸!” 苏南衣:“……” 第八百七十章 深藏下杀手锏 看着老修这么斗志昂扬,一脸激动和憧憬的模样,苏南衣也实在不好泼他的冷水,行吧,反正有一个精神寄托,有点儿事儿干也挺不错的。 而且她觉得老修很聪明,而且心思很正,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给他传授一些这方面的东西也不是不行,毕竟这一路走过来,人家也帮了不少的忙。 总说回报,可其实上,老修也不缺什么,金银珠宝未免显得有些俗气,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也超越了那些,但也总不能只停留在嘴头上。 既然他喜欢,那就找机会成全他一下吧! 老修一脸兴奋重新转过头去研究那些符文,他根本不会想到就在这转念之间,苏南衣的心理发生了变化,也对他的未来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想要的惊喜,正在慢慢的向他靠近。 老修又拉着苏南衣说了半天符文,苏南衣一认真的听着,她发现老修在这方面的确是挺有天赋的,或许是这么多年的着迷和研究,反正总体来说挺让她觉得惊艳,的确挺好。 这也就更加坚定了她要传授老修的决心。 一直到听着老修说完,她才问起博满的情况,老修有拉着她到了博满面,仔细的跟她解释了一下,“你看,他现在这个状态比之前要好上许多,等到了晚上就会正常人相差无几了,当然了,还是不能够细看,不过也算很可以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融合的更好,我想给首野一个建议,就是让博满带上一个面具什么的,这样的话,就更不会引发别人的怀疑。” “你想的还挺周到!” 老修得意的挑挑眉,“那是!这件事情关乎着首野对咱们的态度,我看除了他的双腿之外,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情了,总得让他知道咱们的能耐,不能让他小瞧了去。” 苏南衣认真的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你说的有道理啊,但是我们也要让他忌惮几分,否则的话,还是我之前说的,只怕他会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老修的脸上露出几分冷色,“你说的没错。我看他们这些上位者都是一个德行,没什么好东西,什么有用的人才都想着扒拉到自己的身边,但是又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要是别人不同意,他们宁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好好的。” 老修说到这里,眼中闪过几分狡黠的光,悄悄的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咱们可以给他安插一个后手,他要是能够好好的那就算了,算他运气好。他尊敬咱们,咱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可话要说回来,他如果敢动什么歪心思,那咱们也就不必跟他客气。” 苏南衣看着老修这眼神儿,就知道他的主意不是什么光彩的,不过对付首野这种人,也不必要用什么光彩的手段啊。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要想治住坏人,你就得比坏人更坏,一味的做好人,只能是把自己拖入泥潭中。 所以,她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老修的建议,“行,没问题,那你想给他留什么后手?” 老修摸着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个嘛……我得好好的想一想。不是重量级的不能担当起这个责任,得是能在关键的时刻一击即中的杀手锏。” 苏南衣回头看了看博满,若是无意的提醒,“这个不就是现成的吗?你不是要在他的身上种下一些指令吗?” 老修一听她这话,眼睛瞬间亮了,“你说的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老修搓着手,兴奋的在博满身边转了转,眼睛里烁烁放光,好像盯着什么宝物一般,“没错,没错!哎呀呀呀,还是你提醒了我!这个现成的家伙可比什么都好,把他送到首野的身边去,首野不会对他有所防备,那我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最后一句声音带着笑,看起来无比的猥琐。 苏南衣无奈的用手抚了抚额头,还真没有见人把自己说的这么直白的。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要稍微把那些植入的命令修改一下,到时候博满也能够为他们所用,知道首野的一些重要动态。 这样的话,如果在紧要的关头,首野真的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举动,他们也能够利用这个指令先发制人。 苏南衣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首野,她始终相信先下手为强。 更何况,他们和首野根本也算不上是朋友,顶多就是互相利用而已,心里也不必有什么内疚感。 打定了主意,她对老修说道:“你什么时候给他种下指令?到时候我来帮你的忙,虽然我不如你精通,但是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这一点老修是求之不得。 其他的人对此事是一无所知,苏南衣多少有些了解,他自己操作起来也有些没底,正好两个人可以合作,老修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看了看时辰,“那就掌灯时分吧!” 约定好了时间,苏南衣也不再打扰老修,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陆思源走过来,一张脸阴沉沉的,明显情绪不怎么好。 苏南也有些纳闷儿,“怎么了?谁招惹你了?你不是跟着赫玛吗?” 陆思格没有说话,拉着她进了院子,这才低声道:“你猜的一点没错,首野果然没有存什么好心,若非是我跟着赫玛,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出手如此狠绝!” 苏南衣自然早就知道午也心存恶念,但是也没什么太往心里去,现在看到陆思源这种状态,心里也有了一点火气,“怎么?他想干什么?” “听他的意思是,想着让你帮忙写一封信给墨铎,想让墨铎帮着他稳定城中的秩序,然后借着机会把墨铎带入城主府中,当然,也包括咱们。他所选的那个地方,一定有机关埋伏,到时候,他借机提出条件,如果答应,那自然就是最好,如果不答应……” 陆思源顿了顿,眼睛里迸出凶光,“他说,就把一切都推到假首野的身上,到时候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等咱们死了之后,他就举着正义的大旗,接管大军,直发都城!可谓是一举两得!” 苏南衣条了挑眉,不得不说,首野这个计划还真是挺完美的,听的她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一方面借刀杀人,借着墨铎的兵铲除了敌人,另一方面,还能够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好处,如果谋得到,那自然是最好,如果谋不到……那就干脆把他们一锅端了。 他自己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城池,还有那么多的军队和他同仇敌忾,一同去京都,到时无论是老王爷还是老国王,都不能少了他的好处。 陆思格握紧了手中的剑,“你有什么想法?要不要我现在就一剑结果了他?我看他比那个假少爷也强不了多少,反正只是需要一个城主而已,我们又何必费尽心力的帮他复位?我们把那个假的把柄握在手中,让他乖乖听话,那不是也行得通吗?” 第八百七十一章 意外突发 苏南衣知道陆思源也是气急了,就算是互相利用,这么长时间,他们这几个人为了首野的事儿也是尽心尽力,想了办法,也历过危险,到头来,却被人如此算计,甚至连命都要算计进去,任谁也得生气。 何况,陆思源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冷情的人。 看着他发泄一通,苏南衣也不制止,这股怨气在心里不发作出来,忍的也是难受。 陆思源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咬了咬牙不再吭声。 苏南衣见他不说话了,轻轻笑了笑,“思源,也别太生气。他这样做不是更好吗?我们对付死他来也不必再留有什么余地,我之前和老修商量好了,到时候,会留个杀手锏在他身边,你放心好了。” 陆思源听她这么说,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当真?” 苏南衣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也从来没有相信过首野,这一切也不过都是为了帮助墨铎顺利的拿到这座城罢了。至于你说的,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城主,的确也有几分道理,但是现在,假首野已经被那个神明的人蛊惑收买了,更何况,墨铎早晚也会知道此事,如果他知道,我们找到的那个城主是个冒牌货,也难保他心底不生芥蒂,到时候我们忙活一场,岂不是白忙了?” 陆思源眉头紧紧皱着,心里暗暗的想,说来说去,最后的大赢家倒是墨铎,他在城外什么事儿都不管,这里面的争斗,费尽心机,舍身冒险,全部都成了他们的事情。 陆思源垂下眼睛,不去看苏南衣,他只觉得,这样的苏南衣太让他心疼了。 两个人陷入沉默中,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多少,有些微妙的变化。 此时云景从屋里跑出来,一路欢笑着来到苏南衣的身边,“娘子,思源!你们怎么在这里站着,不进去说话呀?” 狐清跟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裤腿蹭蹭蹭的爬上他的肩头,无比的威风,大尾巴还得意的一甩一甩。 陆思源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走了,赫玛那边……我还是要盯着一些。” 他刚转身要走,夏染从外面进来,脸色也不太好看,几步到了他们跟前小声说道:“你们都在!实在是太好了,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苏南衣见他的脸色不对,“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莫掌柜那边又出了状况?” 夏染摆手,“并不是,那边倒还正常,我也暗中加派了人手,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到底是什么事?” “我刚回来的时候,听说有官兵去咱们之前住的那个客栈搜查了,听说还带走了几个人,我打听了一下,好像就有卡克斯,我有点儿担心,想着要不要过去瞧一瞧,跟你们过来商量一下。” 云景忽地瞪大了眼睛,“这当然要去看啊,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苏南衣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虽然卡克斯跟他们的时间并不长,但到底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那个孩子年纪又不大,孤苦无依的,总不能就这么扔着,不管他了。 苏南衣快速有了决定,“肯定是要管的,但我们现在不能抛头露面,得想个办法……”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到陆思源的脸色微微变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思格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院门口,脸色有些发白,很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那个消息。 苏南衣心头一沉,暗叫不好。 “思格兰……” 苏南衣的话还没有说完,思格兰已经脸色苍白的转身往外跑。 夏染懊恼不已,“哎呦,我就怕她听见!怎么躲来躲去……” 陆思源提着剑要追上去,苏南衣拦住他,“你把她交给我吧,先去管赫玛那边的事情,这两天首野一定会频繁有异动。 ” 夏染也有些愧疚,拍着脑门说:“对对!这边的事情交给我们,我也来帮忙!” 苏南衣摇头,“还是算了,你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我去跟她说,毕竟是小姑娘,你们也不太好说。” 一直追到府门外,才看到思格兰的身影,苏南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终于得到了证实。 其实从心里来说,她并不太愿意让思格兰和卡克斯走到一起,并非是因为两人的出身家世悬殊太大,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很大的鸿沟。 首先,他们就不是一国人,更何况,思格兰还没有回去过,那个部落……苏南衣隐隐约约的觉得,那个部落当中,还有思格兰父母的惨死都另有隐情。 她不可能长时间的流连在蒙林,而且卡克斯也是有志向的,要投入军营,要成长,这些都需要时间的淬洗和历练。 如果到时候卡克斯进入了军营,思格兰也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蒙林,他们终究是要分别的,难不成……那时候再挥泪斩情丝吗? 看着前面奔跑的思格兰,苏南衣的心里也很复杂,万般情绪都纠缠在一起。 她知道,现在小姑娘的心里很着急也很难过,也需要发泄,她也没有立即紧紧的追上去,只是不远不近的让思格兰始终在她的视线里,没有离开。 想等着一会儿小姑娘的心绪平稳一些了,再好好的聊,估计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何况,也应该去客栈那边儿看一看,如果卡克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们也不能袖手不管。 思格兰的心里特别的着急紧张,就像是着了一把火,把她的理智都燃烧成了灰,她也不知道这种陌生的感觉应该怎么说,只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卡克斯发生什么危险! 如果真的危险发生了,那,那…… 思格兰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总之,她要想方设法的把卡克斯给救出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浆糊,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 思格兰心里无比的懊丧,一会儿感慨自己不够强大,一会儿自责自己不够聪明。 她甚至想,是不是昨天卡克斯已经感觉到了不安全,否则的话,昨天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呢? 慌乱的奔跑中,她转过一个街口。 忽然听到有人在一旁叫她:“你!等一下!” 思格兰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她现在耳朵里嗡嗡的,也听不见什么话,更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人会在这里叫住她,所以,脚步不停依旧快速的往前跑。 可是,那个声音却始终追着她,“喂!我说你呢!停住!你没有听见吗?” 直到这个时候,思格兰的理智才慢慢回来,她停下脚步,胸口一起一伏喘着气,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这才发现,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正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她突然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用手揉了揉眼睛,猛然之间想了起来…… 啊,原来是她!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意遭暗算 思格兰仔细看了看叫她的那个人,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这不是昨天从客栈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那个姑娘吗? 那姑娘当时还狠狠的瞪着她,对她的道歉无动于衷,理都不理,最后分手的时候,眼睛里还装满了恨意。 思格兰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印象也比较深刻。 现在又看见这个女孩,思格兰仍就是莫名其妙的,她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并没有其他人。 那姑娘盯着她,一脸的不耐烦,“别看了,我叫的就是你!” 思格兰指着自己的鼻子,越发的奇怪,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姑娘脸上的不耐烦更加浓了几分,皱着眉说道:“没错,叫的就是你!你过来。” 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思格兰的心里很不爽! 她在吴家也好,跟着苏南衣也罢,大家都非常宠她,她虽然没有端过大小姐娇公主的架势,但也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呼来喝去过。 本来今天心情就不美丽,被这个陌生人一呵斥,思格兰的小脾气和小傲娇也上来了,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扭头接着往客栈那边走。 那姑娘一见她不过来,还不停地往前走,气的一跺脚,低声吼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见?你给我站住!” 思格兰根本不理会她,连头也没有回,她越说思格兰走得越快。 那姑娘忍不住急忙快步跟了上去,一把拉住思格兰的袖子,小脸儿气的通红,“我叫你呢!你耳朵聋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 她话还没有说完,思格兰一甩手,用力的一推她,“你别碰我!我知道你是谁啊你就叫我?!还说我耳朵聋了,你有没有家教,会不会说话?!” 姑娘的脸更红,鼓着腮帮子说道:“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不知道?!” 思格兰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儿不理会她。 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人,先是对她莫名其妙的恨,又莫名其妙的叫她,现在倒好,还说什么是为了她好?! 思格兰一点儿都不想搭理她,“你别再跟着我了,我有事忙着呢!” 那姑娘却不依不饶,根本不肯放弃,跑到她的面前,伸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下巴抬得高高的,无比傲慢,“我有话要跟你说!” 思格兰心头火起,眼睛也瞪圆了,“我跟你说了!我忙着呢!我也不认识你,我跟你没话说!” 那姑娘咬了咬牙,伸手又咬过来拉她,思格兰甩开手,她抓了一个空,“你最好别再跟我动手动脚,否则的话,我要不客气了!” 那姑娘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我要跟你说卡克斯的事。” 思格兰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无论是昨天,还是刚才,思格兰都没有把这个姑娘和卡克斯联系在一起,毕竟卡克斯是孤身一人,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并不认识什么姑娘。 姑娘看了看周围,声音压得更低,“难道……你要在这里说吗?” 思格兰看看左右,这里是一个比较安静的街口,虽然清静,但偶尔也有路过的人,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卡克斯?他现在人在哪里?” 姑娘抿着嘴唇似乎不愿意多说,但她也看得出来,如果她不透lu点什么,思格兰是不会跟她走的。 她只好勉强说道,“我是卡克斯的朋友,他现在有危险,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一听到卡克斯有危险,思格兰的心里顿时又有些焦急,手心里也慢慢渗出汗来,“他真的被人抓走了?” 姑娘点了点头,一指不远处的一条巷子,“我们去那边,我好好跟你说,再商量一下怎么救他。” 思格兰的心理乱糟糟的,胡乱的点了点头,跟着那个姑娘进了巷子里。 这条巷子幽深,两边的墙壁有些破败,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还种着一株大树,树上的叶子所剩无几,在巷子里的地上,杂乱的铺着一层,风吹过来,夹杂着凉意,树叶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看上去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思格兰的脚踩在叶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她停下脚步,对那个姑娘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可以说了!” 那姑娘转回身,抿了抿嘴唇,“你问我是什么人?我当然是救卡克斯的人啊!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我是他的朋友。” 思格兰对这个说法并不怎么买账,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姑娘,怀疑四起,“我们和他是一路走过来的,他并没有什么朋友在这里,也没有亲戚,你是哪里来的朋友?” “就是前几天认识的呀,他在街上帮了我的忙,我被人欺负,他出手相助,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还和我的兄长认识呢!我们都是朋友,因为感念他的帮忙,也觉得他人不错,所以,我们才不能见死不救。” 那姑娘说着,上前一步,眼睛看着思格兰,“我想,你既然和他是一路的,也应该会出手帮忙,不会袖手旁观吧?” 听到这番解释,思格兰心里的怀疑降低了几分,这也很有可能,卡克斯一向乐于助人,如果在街上看到这个姑娘被人欺负,出手帮忙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思格兰也只是消除了几分怀疑,并没有完全打消,你说你和你的哥哥都认识卡克斯,“那你哥哥呢?这么危险的事情,他怎么会让你一个姑娘家来?” 那姑娘耸了一下肩膀,“就是通知你一声啊,这算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哥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去跟着那些抓卡克斯的人了,要不然,我们去哪里救人?” 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思格兰点了点头,“好吧,你说的有些道理,那卡克斯被带到哪里去了?要救他,你有什么办法吗?” 姑娘笑了笑,伸手拍拍思格兰的肩膀,“卡克斯可是说了,你是神通广大的,你们还有很多的朋友,想做什么事做不了?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她的这个语气有些怪异,似乎有些讥讽,还有一些嫉妒。 思格兰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一退。 但此时已然来不及,她感觉被那个姑娘拍过的地方有一阵的酸麻,那种感觉很快,一下子就从肩膀上窜到了手指间。 她的整条手臂都麻了! 思格兰心里咯噔一下,在抬头看向那个姑娘,此时那姑娘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眼中的恨意如同潮水一般汹涌,闪闪放着寒光。 她一抬手,一股淡淡的白色烟雾,在思格兰的面前炸开,夹着浓郁的香气。 思格兰此时就像是置身在一片浓郁的雾中,眼前也变得模糊一片,意识也开始有些涣散。 她顿时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她中了人家的圈套 但是,她想动根本动不了,意识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恍惚之中,最后的意识里,似乎听到那个女人冰冷的笑声,还有带着恨意的质问,“你这样的货色……怎么敢肖想和他在一起?” 第八百七十三章 做好偿还的准备了吗? 思格兰并不明白这个女人嘴里说的那个他,究竟是谁,但她也没有机会再问出口,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她晕了过去。 那个姑娘俯下身,仔细的看了看晕过去不省人事的思格兰,眼中的恨意暴涨,嘴角的笑完全是轻蔑的样子。 她的脚尖踢了踢思格兰的腿。 “哼!蠢成这个样子,说什么你都信,还是自以为聪明,真是可笑之极!” 她说罢,轻轻拍了拍手,从上次的另一头走出两个人来。 他们如同鬼魅,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系着黑色的斗篷,斗篷角边上有诡异的花纹,在阳光里一闪一闪。 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面具,看不清本来的样子,走到那个姑娘的面前。 “把这个女人带回去。” “是!” 两个人一个字不多说,其中一个把思格兰扛了起来放到肩膀上,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另一个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检查没有人注意,然后也紧随其后,快步离开。 那姑娘嘴里哼着古怪的曲调,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拍了拍手似乎是在打落刚刚迷晕思格兰的迷药,然后也晃晃悠悠的向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巷子里很快的安静下来,这里本来就人很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阵冷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和残雪,只剩下叶子翻滚的声响,就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苏南衣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刚刚的那一幕,完全落在了她的眼中。 尤其是那两个人身上的斗篷,还有脸上的面具,她看得清楚无比。 他们是神王庙的人! 苏南衣面无表情,冷若寒霜,一双眸子冰凌般闪动。 好啊,自己还没有找这些人算账,他们竟然找上门来了! 还敢对思格兰下手! 那就休要怪她不客气了! 苏南衣轻步跟上,一路上洒下了追踪丸做标记,顺利的跟着那些人,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这是一个小小的宅院,两边都有荒废的院子。这么一个地方,还真的不会引人注目,就连那些搜查的官兵,恐怕到这里也只是草草行事,走走过场罢了。 谁能想得到,在这些破败宅子的深处,竟然有这么一伙人藏身在这里。 他们把小院打扫得还算是干净,思格兰被扔在院子中间,那两个黑衣人退在一旁。 把思格兰迷晕的那个姑娘也慢慢走了回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思格兰也没有急着过来,只是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那两个黑衣人拿出一张小桌子来,上面摆着几碟小吃,全部都是蒙林特色。 那姑娘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手指捏着一块肉干,一边吃一边喝,感觉还挺美。 半碗热茶下了肚,她伸了个腰,左右晃了晃脖子,慢吞吞的说:“行了,该动手干活儿了。” 她走到思格兰的身边,俯身看了看,依旧昏迷的思格兰,冷笑了一声,也没有拿什么解药,也没有用冷水泼,而是伸手正反给了思格兰两个耳光。 思格兰眉头紧紧一皱,缓缓的张开眼睛,迷蒙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盯着面前的女子,怒声喝道:“你打我?” 那姑娘挑了挑眉,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已经到手的猎物。 “那当然,不打你打谁?打的就是你!” 思格兰咬了咬牙,现在她处于劣势,也没有强硬反抗,冷静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和你有什么仇怨?”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问我……你和我有什么仇怨?” 那女人用手捏着思格兰的下巴,咬牙切齿的说:“这些你都不用知道!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思格兰听着这话简直无比的莫名其妙,眯了眯眼睛,“不该动的心思?我的心思是什么你能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动没动?” “你还敢狡辩!”那女人分手又是一个耳光。 她用的力气很大,打的思格兰头一偏,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下思格兰说什么也忍不住了,她转过头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女人,忽然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你几次三番的打我,做好偿还的准备了吗?” 那女人一愣,随即仰头大笑,“偿还?!今天你把命都得搭在这里!还想让我偿还你?做梦!” 思格兰眨了眨眼睛,“你就真的这么自信吗?可是,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我有一个想法……” 那女人疑惑,“什么想法?” 思格兰声音压得很低,“你过来,我告诉你……” 那女人听的不太真切,情不自禁的凑过来,想要听清楚。 就在这刹那之间,思格兰一直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忽然之间到了前面,手里的冷光一闪,一抹杀机直奔着那个女人的喉咙而来! 那女人吓了一跳,再想躲已经来不及,她只能用力的一扭身子,那抹刀光就在她的锁骨和肩膀处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瞬间喷射出鲜血来! 她惨叫了一声滚到一旁,手紧紧按住了伤口,鲜血依旧从她的手指间溢了出来。 她一面忍着疼,苍白着脸,一面盯着思格兰,“你……你怎么可能……” 思格兰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刀,刀光闪闪,上面还挂着鲜红的血珠。 “我怎么能活动自如了是吗?你不知道?是吧?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 思格兰咬了咬牙,满腔的恨意都在此时达到了顶峰,她另一只手早就做好了准备,回身对着朝她扑过来的两个面具人,猛然甩出一把东西。 这两个人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他们的眼睛却并没有被遮挡住。 思格兰甩的这些药粉,完全就是针对眼睛的,两个人迎面被撒了个正着,眼里顿时感觉又疼又烫,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他们低头捂住眼睛,一阵哀嚎,完全没有了战斗力,没过多久就倒在地上。 不过是转瞬之间,思格兰就扭转了局面,她提着小腰刀,一步步逼近那个女人,“我不管你是谁,但我要让你知道,你动了我,还抽了我耳光,就要加倍的偿还!小姑奶奶的脸可不是谁都能够碰的!” “不可能,你怎么会……” 看着这个女人到现在依旧不肯接受现实,思格兰短促的笑了一声,“你以为就你会用毒药吗?你也不打听打听,小姑奶奶我是谁的徒弟,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对我用毒?妄想着能够毒倒我?我呸!我告诉你一句中原话,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你算是瞎了你这双狗眼!” 思格兰话音未落就窜了过来,那女人想跑,但是踉跄了一步,又软软的瘫倒在地。 思格兰的膝盖顶在她的小腹上,压得她不能动弹。 思格兰一手提着刀,另一手正反给了她十几个耳光,把全身的力气都打完,看着那个女人的脸肿的又红又肿,几乎又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这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哼!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知道,小姑奶奶我不是好惹的!” 她话说完,刀尖抵住了那个女子的喉咙,“现在你可以说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八百七十四章 从哪里下刀好呢? 那女子竟然不受胁迫,脸绷得紧紧的,眼中虽然闪过惶恐,但很快又镇静下来,露出几分坚毅之色。 她用力一咬牙,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要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休想!你杀了我吧!” 若是寻常的人看到她折磨坚贞不屈,没准还会迟愣一下,但是,可惜了,她面对的是思格兰。 思格兰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她话都没有说完,思格兰的手就往前一送,刀尖顿时刺破了她的皮肤,血顺着伤口缓缓的滑下来,贴着她的皮肤,粘稠又有些温热,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妙。 那女人眼中的惶恐瞬间又放大了数倍,刚才的那股硬气也消散了不少。 思格兰似笑非笑,“怎么?跟我玩儿不怕死,这一套啊?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之前的折磨吧?” 那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口腔里都有了血腥味,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你……你什么意思?你想要干什么?” 思格兰舔了舔嘴唇,“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呢?你这么阴险狡诈的人应该很明白吧?刚才你有吃有喝的挺美吧?那时候你心里想什么呢?不就是想着吃饱喝足了,有力气了,过来折磨折磨我吗?让我想想,你打算怎么折磨我啊?是把我痛打一顿吗?我猜……想绝对不只是抽耳光那么简单吧?” 思格兰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的一本正经,眼珠不停地转动,透出几分狡猾,让人实在琢磨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女人在她的叙述中满满的失了气势,浑身的血液似乎也有些变凉,一阵冷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觉得近在咫尺的思格兰脸蛋漂亮明媚的就像一朵小花,可是这朵小花,却像是用鲜血灌溉而成的! 只是表面上漂亮,骨子里却是阴毒凶狠的! 可她完全忘记了,如果反过来是她对思格兰,只怕她的手段只会更胜一筹。 思格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闪着探究的光,“哎呀,在这方面我还真是没有什么经验,手上也没准儿,要不然……咱们试着来,你说怎么样? 中原呢,有一种刑法叫做剐刑,我跟你解释一下,就是啊不用刀了,把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让你不至于丧了命,但是又能够让你清晰的体会到,每一片肉割下来时的感觉,包括疼痛啊,流血呀,声音啊,它离开你身体时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呀,等等,你都能深刻的体会到…… 不过呢,我刚才也说了,我不是什么专业的行刑人员啊,之前也没有试过,要是有个手头不准,或者有点哆嗦什么的,你可千万要忍住,不要介意,也别怪我哈!” 思格兰说的轻描淡写,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在这个女人看来,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她的嘴唇都变得苍白,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睛睁大,漆黑的眼仁里只剩下思格兰那一张带着甜甜笑容的脸。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啊!你别这样对我,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思格兰眨巴着眼睛,“我别过来?我就在这儿呢,什么叫我别过来啊?你脑子进水了吧?否则你要对我怎么样啊?你还能对我怎么样啊?” 思格兰手里的刀轻轻拍着那个女人的脸,冰凉的刀身贴着她的皮肤,她感觉全身的血肉都被冻住,浑身都在不断的变得僵硬。 “你……你……你要是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思格兰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哼,后悔?现在后悔的应该是你吧?我要是不反抗,任由着你欺负我,那我才会后悔呢!你说……咱们从哪儿开始下刀比较好呢?” 她一边说着,刀尖在女人的脸上,耳朵上,鼻子上,甚至眼皮上都比划了一下,刀尖缓缓的掠过,冰凉又透着锋利,每走过一寸皮肤,那种感觉就和凌迟差不了太多。 那女人吓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抖,强撑着一口气,生怕她一动,刀就会割破皮肤,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如果毁了容,或者缺失了什么部位,会是什么惨烈的下场。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挂在脸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是思格兰却丝毫不为所动,嘴里依旧说着,“唉。你这脸长的似乎哪哪都不太合我的心意,看着哪哪都不怎么顺眼,你看我也一定觉得不怎么顺眼吧?如果我落在你的手里,下场没准会更惨呢!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女人紧紧咬着嘴唇,思格兰还在循循善诱,“你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呢?我连认都不认识你,你突然之间就跑出来对付我,结果自己去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说你是不是倒霉?” 那女人心头一松动,几乎差点脱口而出,“我……” 她说到这里,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响,在暗中看热闹的苏南衣本来看到思格兰挨了耳光,火冒三丈,正想着出手把那个女人的手给剁下来,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思格兰这个机灵的小东西竟然是装晕啊!还迅速的做了漂亮的反击! 既然如此,她也就乐得看戏。 她越看对思格兰的做法越是满意,就差点头称赞,拍手叫好了。 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竟然来了人,她顿时警觉,要是对方的人……她就得出手了。 门口迅速闪进了一条人影,思格兰转身看去,“谁?” 冲进来的人,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浑身还沾着土,嘴角挂着血,总之是一身的狼狈,一见到思格兰,立马冲上前来紧张的抓住她,“你……你没事吧?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思格兰一见到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我没事儿,挺好的,你怎么样?看起来不太好,他们抓住你,打你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卡克斯还没有回答思格兰的这些问题,伸开手臂当在思格兰的前面,怒视着那个女人,“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欺负她!” 地上的那个女人在短暂的吃惊过后,借机爬了起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声说道:“好!既然你这么护着她,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她抽出一把造型怪异的兵器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的,猛然在她自己的手掌心一划,一道血光冒出来,那兵器上沾了她的血,竟然像是沸腾起来,不停的闪烁着泡泡,看起来无比的恶心。 卡克斯咬牙切齿,看到这一幕也着实惊讶了一下,但是他虽然也有点害怕,但是仍旧牢牢的把思格兰挡在自己的身后,不停的安慰着她,“别怕!你放心,只要我在这里,肯定不会让她伤害到你!” 思格兰的心里很是感动,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卡克斯,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小腰刀,也把随身带着的毒粉抹在刀上,想要和对方拼了! 苏南衣在暗中瞧着,觉得这个女子着实诡异的很,但凡和神王庙乡关的,哪有不诡异的。 第八百七十五章 舍身相救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势有些变了,苏南衣不打算再按兵不动,准备过去援助。 最好能把这个女人给活捉了,看看她的兵器是什么玩意儿,再审问一下她。 然而变故来的很快。 那个女人提着手里的兵器,猛然就刺了过来! 那把乌黑的兵器弯转曲折,上面还冒着诡异的血红泡泡,看的人恶心又有些毛骨悚然。 思格兰想过去拼命,但被卡克斯拦住。 看到那个女人一下子刺了过来,卡克斯猛然回身,把思格兰抱住就往后退,把自己的整个后背都露给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手里的攻势不减,一下子刺在卡克斯的右肩膀上! 卡克斯闷哼了一声,但双手仍就紧紧的抱着思格兰,没有松开的意思。 思格兰又急又惊,跺着脚问道:“你怎么样?你松开我!我去和她拼了!” 马克斯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太危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思格兰猛然推到一旁,自己转回身对着那个女人,仍旧不肯退让。 “你要想伤害她,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那女人的脸上浮现几分痛色,“你真的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做?甚至连命都豁出去?!” 卡克斯用力咬着嘴唇,忍着肩膀上的痛楚,那女人眼中闪着狠光,“好吧,既然你一心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她挥着兵器又刺过来。 卡克斯脸色苍白,却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正在这个时候!一枚暗器破空而来!正打在那个女人的手腕上,那女人手腕吃痛,手里的兵器也掉到地上。 她顿时震惊的转头,看着暗器来的方向,“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偷袭我?!” 苏南衣理都不理她,思格兰看到苏南衣,顿时跑了过来。 苏南衣看了看她没有受伤,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站在一旁,准备去帮助卡克斯。 然而,变故就在此时再次发生! 卡克斯趁着这个空当,把女人掉了的兵器捡起来,用力握在手中,单膝跪在地上,狠狠的对着那个女人刺了过去,一下子把女人的心脏刺穿,从后背露出兵器尖儿来,黑色的兵器染着红色的血,尖端还不断的冒着血泡,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也定住了身体,低头看着卡克斯,眼中浮现复杂的情绪,惊讶,不可思议,疑惑……众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 她嘴唇抖了抖,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卡克斯手再次往前一递,又扎进了些许,那女人最终连声也没有吭,翻身栽倒。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卡克斯喘着粗气的声音,他蹲坐在地上,不停的发抖,双手紧紧握着那把古怪的兵器,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这是卡克斯第一次杀人。 他受到的冲击实在是不小,双眼都有些放空,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格兰走到他的身边,试探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的叫他,“卡克斯,你没事吧?” 卡克斯猛然回头,像是吓了一跳,看到思格兰的脸,眼圈有些泛红,手一抖,那把奇怪的兵器也落在了地上。 他的嘴唇颤抖,哆嗦着问出一句,“思格兰,你不会怪我吧?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狠毒的人?” 思格兰连连摇头,“怎么会呢?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救我,你千万不要多想,这个女人是罪有应得。” 苏南衣紧紧抿着嘴唇,心里有些可惜,本来还想着把这个女人带回去,留个活口,好好审问一下,从她命令那两个面具男人来看,地位应该是不低的。 但现在变成了尸体,也没有办法再问了,不过她也不能去责怪卡克斯。 她也走过来,轻轻拍拍卡克斯的肩膀,“没事。等你入了军营,这也是必走的一条路,身为军人,胆子小,面对敌人的时候下不了手可不行。” 听她这么一说,卡克斯又打起了精神,从地上站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也不后悔,为了救思格兰,我什么也不怕。” 思格兰的脸有些发红,心里还有一些甜蜜。 她也没有想到卡克斯会不用一切的赶过来救她。 猛然想起了什么,思格兰打量卡克斯,“你怎么跑出来的?哎呀,对了,你身上还有伤,赶紧过来,我给你看看。” 她推着卡克斯让他转身,但是卡克斯僵持着不肯。 思格兰有些急了,一跺脚说:“你这是干什么?不能讳疾忌医啊!身上有伤必须得治,而且这个兵器这么怪,万一有毒那可就糟了。” 卡克斯的脸色一白,苏南衣点了点头,“思格兰说的没错,你即便是怕她担心,也得先把伤治了再说。” 卡克斯转过身去,苏南衣的用刀给他割破了衣服,露出伤口来,一看那个伤口,苏南衣的眸子就是一缩。 还真让思格兰给说中了,这伤口就是有毒!颜色已经开始泛黑,隐约还有一股子腥气。 思格兰顿时也有些着急,“苏姐姐,还真的有毒!这可怎么办?你能解得了吗?” 苏南衣迅速的想了想,镇静的安慰,“别急,这样,你先带着他离开这里,这里不宜久留,带着他去咱们那里,客栈也别去了。到时候就跟那里的人说他是我们救下来的,先把他安排在夏染的院子里,把伤治好了再说。” 思格兰从内心深处也有点儿担心,苏南衣会依旧不带着卡克斯走,现在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连连点头府卡克斯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先去把伤治了! 苏南衣催促他们,“你们赶紧先离开,我把这里处理一下,稍后就来。” 两个人迅速离开,苏南衣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找了找,既然毒是这个女人下的,那她的身上应该有解药才对。 果不其然,从她身上找出几包药粉,苏南衣照单全收。 又从她的身上搜出一些古怪的东西,都装在一个锦囊里,像是石头又像是木头,分辨不清楚。 都拿回去再说。 她转身又走到那两个戴着面具男人面前,这两个人中了思格兰的毒,也得处理一下。 好在她的身上带的药粉足够,这里也偏僻,不会有什么人来,不会被人发现,她迅速对尸做了处理,然后快步离开。 夏染正在屋里着急,心里也有点后悔,没有看清情况就把得到的消息说了出去,现在思格兰跑了,这小丫头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的心里可实在是过意不去。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他急忙出屋,看到思格兰扶着卡克斯走了进来,顿时心头一松迎了上去。 等到一看见卡克斯的脸色又有些紧张,“这是怎么了?受刑了?” 思格兰急声道:“不是,他是中毒了,你快点儿给他找个房间,让他躺下来。” 夏染二话不说,把两个人引进屋里,让卡克斯趴在床上,他定睛一看,也不禁愣住。 第八百七十六章 出手解毒 卡克斯背后的那道伤口已经比刚才更加狰狞可怖。 血腥味儿也更加浓烈,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奇怪的味道,整个伤口翻开来,血肉都变成了紫黑色,稍稍一按,腥气更加浓烈,让人忍不住有些恶心。 思格兰都快急哭了,“这可怎么办?这毒真是厉害啊!苏姐姐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夏染一见这种情况也有些担忧,解毒并不是他的强项,他思索再三,“你别着急!我去叫老修来,他懂得多,没准儿会有办法。” 思格兰现在已经没了主意,连连点头,“行,那你快去!我在这里等着。” 夏染转身去请老修,屋子里就剩下思格兰和卡克斯。 卡克斯还没有完全昏过去,他眨了眨眼睛,艰涩的说道:“你别着急,我没事儿……我好的很……” 他的气息微弱,说起来断断续续的。 思格兰一听他这么说,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再也忍不住,“你别说话了,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说好的很……” 卡克斯很想笑,扯了扯嘴角想要安慰她,但是,这一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他想动一下,似乎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思格兰急忙扶住他,“你要干什么?是不是很痛?” 卡克斯轻轻摇头,“没有……没有很痛,我刚才是……有点岔气了,你别担心,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思格兰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握着他的手,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卡克斯的手轻轻颤了一下,眼睛就睁大了一些,眼底露出疼惜,“你怎么哭了?别哭呀……我真的没事儿……” 他越说没事,思格兰哭的越伤心,眼泪止不住的流,擦也擦不完。 卡克斯想要抬手替她擦一下眼泪,却根本抬不起来。 思格兰凑过去,鼻音重重的,“你别动了,求求你了,你快点好起来……一会儿修爷爷就来了,他一定有办法,苏姐姐也快回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卡克斯点点头,“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就算是我这条命没有了,我也不后悔……为了……救你……我很开心。” 思格兰的眼泪汹涌而下,泣不成声。 正在哭着,云景从外面进来,一进到屋里就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味儿?” 他肩膀上还有胡青,胡青也眨着眼睛看向卡克斯的方向。 见到他们俩进来,思格兰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你们来了。” 云景说:“我看到夏染了,他去叫老修,我过来看看他。” 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看到卡克斯的情况,也吓了一跳。 他肩膀上的胡青看着卡克斯突然呲了呲牙,小小的爪子捂住了鼻子,后爪紧紧抓着云景肩膀上的衣服,尾巴也竖了起来,毛都炸开了。 云景还是第一次看到狐清这样,拍了拍它的头,“你怎么了啊?” 思格兰心里不太高兴,“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屋子里的味不太好闻!那能好闻的了吗?卡克斯中毒了,他……我也在担心,他是为了救我才中毒的……” 思格兰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云景见她哭,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呀,我们也很担心,我们……哎呀!胡青也不是故意的……” 云景一边说着,一边把胡青从肩膀上揪下来,抱在怀里,让她的头冲着自己的怀抱。 正在尴尬地僵持着,老修也赶到了,一见气氛有些不对,纳闷地说:“这是怎么了,胡青干什么呢?这是……” 思格兰也不等云景回答,一把拉过老修,“你别管别的了,修爷爷!你快点儿来看看卡克斯,给他解毒吧。” 老修自己从夏染那里知道了事态紧急,也没有耽误,快步走到床前仔细的看了看,一看之下,也不禁有些皱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思格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闪闪发光,此时此刻,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老修转头看看她,“这究竟是用什么东西伤的?伤口看起来有些怪异。” 思格兰形容道:“那是一把很奇怪的兵器,不像剑,也不是刀,颜色是深褐色近乎黑色,形状也是曲曲弯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兵器。” 思格兰在吴家长大,也曾经去过军中,各种兵器可被见过不少,她说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兵器,足以见得稀奇古怪的。 老修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这的确是一种很厉害的毒啊!” 思格兰又急忙补充,“而且那把兵器遇到那个女人的血,血就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不停的冒着泡泡,看起来又怪又恶心。” 老修听到这个形容,眉梢挑了挑,摸着胡子追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你好好想想!” 思格兰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很乱,她又着急,能记住的还真的不太多。 思索了半天,她有些懊丧的摇了摇头,“没有了,也就这些。” 老修脸上的神色依旧凝重,仔细看了看卡克斯的伤口,卡克斯已经昏迷过去,没有了意识。 思格兰带着哭腔问道:“修爷爷,究竟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呀?” 夏染在一旁小声的提醒,“南衣那边不是有可以解百毒的药吗?要不要拿来试一试?” 老修微微摇了摇头,“这个东西可不能乱试啊,而且说是解百毒的药丸,但是解的都是寻常见的毒,刚才听思格兰那么一说,这玩意儿有些怪异,咱们还是不能轻易妄动。” 夏染在这方面不如他精通,也只好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老修转头看了看云景怀里的狐青,若有所思,狐清依旧被云景抱着,脑袋冲里,尾巴和屁股冲外。 云景以为老修也是在怪胡青,不禁有点儿尴尬。 老修心里其实想的是,能不能让胡青解一解毒,可狐清是百毒之王,万一……这边的毒解了,那边又中了胡青的图,可就麻烦了。 他正在犹豫,苏南衣从外面进来,一见到她回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云景急忙过来,“娘子,你没事儿吧?” 苏南衣摇摇头。 “那你赶快看看卡克斯,他伤的不轻,大家都没有办法,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毒!” 苏南衣点点头,沉着的走过去,拍了拍思格兰的头,为她抹了抹泪,“好了,别哭,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的。” 她一回来大家都有了主心骨,重新振作了精神。 苏南衣从怀里摸出几个药粉包来,一一打开放在桌子上,仔细分辨,老修也凑过来,两人一致认为,其中的一包粉色药末可以用来解毒。 苏南衣把要药分成了几小份,一份用来直接上在伤口上,一份用温水冲了,让卡克斯喝下。 在上药之前,先要用刀把那些腐肉去掉,思格兰不忍心看,含着眼泪扭头看向别处。 苏南衣扫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好在现在卡克斯已经昏迷,不会挣扎,她的手法又快又利索,几刀下去就处理干净,看到鲜红的血流出来,她微微吐了一口气。 把药粉上好又包扎好,苏南衣看向众人,“好了,大家不必担忧,也不用苦着脸,他的毒没事了!放心吧!” 听说没事了,大家都轻松了许多,夏染凑过来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毒?” 第八百七十七章 怪异的兵器 苏南衣和老修互相对视一眼,回答道:“这个目前还不太清楚,这解药也是我从那个女人的身上发现的,不过倒是可以研究一下,另外,我已经把她的兵器拿回来了,放在院子里,大家可以出去看看。” 一听到她说把那把奇怪的兵器拿了回来,大家顿时来了兴趣,夏染和云景往外走去。 思格兰还守在卡克斯的床边,老修也没有动弹,苏南衣又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默契地走到了外屋。 “关于这个毒,你怎么看?”老修抢先问道。 苏南衣看了一眼里屋,微微摇了摇头。 老修摸着胡子,声音也压的很低,“我总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儿邪性,不单纯只是毒。当时的情况你看见了吗?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看过那个兵器之后,也许会有些发现。那东西的确很特别,血在它上面会发生一种奇怪的反应,就好像是活了一般,我觉得那个女人是个关键,如果这东西真省,别的血也能发生那种反应,那应该就是兵器本身的问题。” 老修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确定思格兰他们听不见他说的话,这才疑惑的问道:“既然当时你也在,思格兰这小丫头虽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也有些身手,怎么就会……让卡克斯受伤了吗?对方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吗?三对一……按说不应该呀!” 苏南衣偏过头来,眼睛看着他,目光幽深,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老修被她盯得有点发毛,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责怪你,只是觉得好奇单纯的好奇。” 苏南衣手指轻轻扶着腰精的鞭子,“是啊。我也觉得好奇呢,可能因为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吧。” 老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很多时候意外情况很难用常理来推断,走吧!咱们也去瞧瞧那个兵器。” 老修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儿过了,暗自懊恼,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 一边往外走一边儿对云景和夏染说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苏南衣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又缓缓转过头去,看了看屋内,嘴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听到老修的问题,云景转过身来拿着那个兵器。 “你瞧就是这个东西。” 夏染环抱着肩膀,也是一脸的疑惑,“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总觉得这东西有点邪性,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你过来瞧瞧!” 老修摸着胡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书,苏南衣也走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头绪?” 老修正要说话,云景走到苏南衣的身边,“娘子,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有点儿像树藤?” 苏南衣的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景儿说说看。” 云景摸了摸额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就是感觉这东西无论是从形状还是从颜色看,都像是老化了的树藤,像是特别炼制过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挥舞了几下,“还有,这样挥舞起来的感觉,也有些像。而且……” 云景的话,说到这里忽然又顿住,刚才还有些兴致勃勃的,现在看上去有些犹豫。 苏南衣感觉他的情绪有点异常,还没有来得及追问,老修在一旁点头说,“我觉得他说的对,这应该就是一根树藤,而且经过特别的炼制,至于炼制的法子有很多种,可以肯定的是这上面一定有某种毒素。” “你是说在炼制的时,就在它的里面加了毒?” 老修有点点头,“没错,要不然一般的树藤可达不到这种效果。” 夏染皱着眉头说:“本来还以为那个邪教只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糊弄糊弄百姓罢了,现在看来云比咱们想象的要严重,而且渗透的势力也挺大。” “没错。是我们大意了。” 云景摇头,“这也不能怪咱们,又不是咱们的地盘儿,而且那个神王庙咱们也捣毁了,咱总不能为了铲除这个邪教偏离路线吧?” 夏染也赞同云景的说法,“我觉得咱们还是把这个事儿交给墨铎,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让他自己发愁去!咱总不能替他治理国家吧?” “好,我稍后就写信给墨铎,把这件事情和她说一下,让他心里有数。” 苏南衣也不想管太多,夏染说的对,这算是他们的内政,他们这一路走来比想象中的要艰难,许多事情也是东一件西一件,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像云景说的,偏离主线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她看了看老修,“那博满的情况怎么样?今天晚上应该没有问题吧?” 老修看了看时辰,“没问题,放心吧。” 苏南衣把云景手里的那把兵器拿过来递给了老修,“这玩意儿交给你,回头问问那个异族女子,看她对这东西有没有了解。” 老修的眼睛微亮没错,那个异族女子也是特殊类别,没准从她的角度看会发现什么。 老修拿的那个东西高高兴兴的走了。 苏南衣对夏染说道:“暂时就把卡克斯安排在你的院子里吧!让他回客栈去也不太好。” 夏染点点头,“这是自然,你放心。不过……我看思格兰那小丫头似乎动了心,这件事情……不太妙啊。” 苏南衣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片刻又问夏染,“你是从哪儿听说卡克斯被抓走了?” 夏染愣了愣,“从哪听说?从街上听说呀!有几个人正在议论,一听哪些人所说的情况,我寻思着就是他。然后一边让莫掌柜那边的人去打听详细的情况,一边回来跟你们说一下。” “那莫掌柜那边的人,打听到具体的情况了吗?” 夏染再次愣住,“告诉了你情况之后,我就一直在府里呆着,具体的消息……我还没有出去问过。” “所以那就是没有了?” 夏染摸了摸鼻子,等于是默认了。 苏南衣吐了一口气,“稍后你找个借口出去,然后问一下莫掌柜那边的情况,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低沉,夏染心头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沉默着点了点头。 苏南衣也没有再多的停留,和云景带着胡青回自己的院子,到了院中她才问云景,“景儿,你刚刚拿着那把兵器,想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云景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太好意思,抿了抿嘴唇,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苏南衣也给他倒了一杯茶,温柔的安抚,“没事儿,景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有关系,只管放心大胆的说!” 她这么一鼓励,云景就放开了顾虑,小声的说道:“娘子,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东西。” 苏南衣的心头微微一沉,就连一直闯荡江湖,对很多奇闻异事精通的老修,都没有想到那把兵器是一根树藤,而云景在王府里,对这些江湖事一无所知,却一眼能够认得出。 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关联呢? 她掩下心头的顾虑和疑惑,面不改色的笑着问道:“那景儿是从哪里见过呢?” 第八百七十八章 蠢蠢欲动的野心 云景歪着头,一手抚着胡青的毛,一边认真的想了想。 苏南衣也不着急,没有催促,更没有打扰他,静静的等着。 虽然表面上平静,但是她的心里却无法真正的像表面一样,云景身上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那个一直挥之不去的梦境,梦中的白衣女子,还有那个迷雾重重的树林,再加上那朵妖艳的花…… 现在,又对那把兵器似曾相识。 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内在的关联呢? 苏南衣胡思乱想,忽然云景眼睛一亮,“啊!我想起来了,我也是在梦中见到过,不过,不是昨天晚上的梦,而是之前梦到过,有很多的树,在一个奇怪的树林里,有一只很大很大很粗很粗的树,长满了这种树藤。” 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臂比划,“的确是一棵很粗的树藤,那个树藤上长着许多……” 云景的眼睛又忽然暗了下去,愣愣的一时没有说话,像是陷入某种情绪中。 苏南衣些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景儿!景儿,你怎么了?” 云景猛然回复了神,身体似乎打了一个激灵,“娘子!我记起来了,那棵树藤上开着很多的花,就是那种奇怪的妖异的花。” 苏南衣眉头微微一皱,“就是咱们画的那一朵?” 云景点点头,“没错,对!就是那个。” 他一边说一边跑到书桌前,把那幅画找了出来,“这种花就是开在那棵树藤上的,有好多好多。” 苏南衣手指轻轻摩挲着薄薄的纸,没有说话。 她隐约觉得,这些事情当中一定是有联系的,只不过,她还没有找到那个关键所在。 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好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有那种即将要见到真相的惊喜,反而有些不安和紧张。 她实在是想不出,远在京城的云景怎么会和在这里的这些东西有什么关联。 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 这些关联就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像是把她和云景都忘在了中间。 “娘子,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云景见她长久的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苏南衣抬头看了看他,轻轻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着景儿很厉害,别人都不认识就你认了出来,我知道以后要多和景儿在一起,时时刻刻让你在我的身边,这样还可以帮助我很多。” 云景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有些红了,但是眼中闪闪放的光像是璀璨的星辰,那些小惊喜藏都藏不住。 他连连点头,“好呀好呀,我也希望能够和娘子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时时刻刻永远都不分开。” 苏南衣摸了摸他的头,云景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屋内一片温情。 一天的时间迅速的过去,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但是这些,府里的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只是到了晚上的时间,赫玛亲自送过来,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博满的情况。 苏南衣告诉他今天晚上就能够送到首野的身边。 赫玛心里高兴,咧开嘴笑,“那好,我就回去禀告城主大人,有劳先生了!” 赫玛的心里比首野还要高兴,看到昔日咄咄逼人,对他百般欺压的博满,现在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实在是欢欣雀跃。 在首野的面前,他不敢表露的太多,到了苏南衣的面前,他反而没有什么顾忌了,反正,这么长时间以来,博满和他之间的纷争,苏南衣都清清楚楚。 而且,赫玛也明白,苏南衣对博满也十分的不喜欢。 说起来……那个家伙又讨谁的喜欢了? 今天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自己活该! 赫玛喜滋滋的回去禀告。 首野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心头也微微松了松。 他把手边的一张纸放进火烛中,火苗舔着纸,很快烧成了灰烬。 “城主大人,您这是……” 首野看着跳跃的烛火,语气淡淡,明腾那边儿来了消息,我已经和他约定好,后天派一小波人去军营那边儿,做一些小骚动,让那个假货不得安生,最终引诱他出府出城。 赫玛的心头微微一凛,城主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后天晚上就开始行动了? 首野点了点头,“后天晚上,我们就回到城主府中,和明腾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赫玛的心里也很激动,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不仅可以兄弟团聚,也能够重新回到城主府中,等首野夺回大权,他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城主府里的头等管家,不用再憋屈在这里,偷偷摸摸了。 首野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揉了揉。 “这个消息,等到他们把博满送到我的身边之后,我再告诉他们,在这之前,不许对他们透露,明白吗?” 赫玛心头咯噔一下,他知道,一旦首野顺利的回到城主府以后,就开始着手安排,怎么对付苏南衣他们了。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苏南衣也帮了他们不少忙,对他们兄弟还有救命之恩,他的心里实在是于心不忍…… 可是首野是他的主子,他以后还要在城主里生活,要仰仗首野,不可能背叛。 他垂下头去,“是,属下明白。” 首野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去。 直到赫玛走出院子,首野轻轻拍了拍手,从暗中闪现出一个人影来,形如鬼魅一般,声息皆无。 “暗中盯着他,看看他有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如果有……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那人无声的点了点头,又退入黑暗中。 而赫玛对这些一无所知。 只是那个黑衣人不知道的是,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对赫玛的盯梢,还有首野对他的吩咐,都落在了陆思源的眼中。 陆思源对这些并不意外,所谓的信任,所谓的忠诚,这些东西,他已经见过了太多。 而这些……都抵不过人心,阴毒,算计,利益……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头恶魔,扎在人的心中,拔都拔除不掉。 一旦发作起来,人也就不是人,而是变成了一头凶兽。 赫玛的死活他倒不在乎,他只是想让赫玛知道,自己的那份忠心,到底值不值。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那个黑衣人对赫玛动手,他就出手相助。 这个黑衣人不动手便罢,他要是真的敢动手,就让他有来无回。 天色很快暗了,很快,府里又陷入一片安静。 苏南衣按照和老修约好的时间,悄悄的去了他的院子。 老修的房间里点起了灯,亮如白昼,火光中博满的脸色恢复的和常人一般无二,一双眼睛也看起来接近正常,只是瞳孔更加漆黑一些,目光也有些木然。 见到苏南衣来了,老修立即招手,“快快快,你快过来瞧瞧!我说的没错吧?已经差不多了!” 苏南衣走到博满的面前,仔细看了看,点头称赞,“果然不错。” 老修摸着胡子,一脸的得意,“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第八百七十九章 这饼画得真大 看着老修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苏南衣忍住笑,侧开身子,“行啊!那就看你的了,我拭目以待。” 老修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符纸,木剑什么的,又点起了一炷香,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一脸的严肃,“好,接下来就看我的!不过,你也得在一旁帮我看着点儿,发现什么异常,及时出手相帮啊……” 老修也就是需要人打打气,他根本已经忘记了,苏南衣也是不会画符咒,对这些一知半解的。 苏南衣也不计较,她知道现在老修需要的就是鼓励,点头为他打气道:“行!你放心,我在这儿帮你看着。” 苏南衣站的这个角度很巧妙,正好一只手落在博满的身后,要做点什么,老修根本看不见,更何况现在老修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符纸和木剑,也顾不上看她。 老修的嘴里念念有词,用木剑扎着符纸,那符纸都是用博满的血混合朱砂画出来的。 在烛火上点燃,腾腾的冒出火光,还有一股淡淡的烟气,这烟气飘渺和寻常的不太一样。 老修一见这烟气,眼睛顿时一亮,“有门!看起来他研究的没有错!就是这么做!” 他嘴里大喝了一声,木剑直直冲着博满刺过去,落在他眉心的位置,博满眼珠转了转,木然中似乎亮起了光,嘴唇也动了动,鼻翼快速的煽动着…… 老修心中大喜,嘴里念念有词,发出一连串的指令。 就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苏南衣的手指也没有闲着,快速的在博满的后背上中下几个符文,两者前后互相作用,对博满种指令的过程显得特别顺利。 直到一切做完,老修都不敢相信,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真是上天保佑,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可见我这些研究还是有用的,关键还是高人打下的底子好!” 苏南衣跟着点头,“我觉得你说的非常对。” 老修一副遇到了知音的模样,“怎么样?你也觉得很对吧?那个高人的确不是盖的!我到哪里,对谁都要这么说!” 他双眼里的崇拜之情,根本就掩盖不住,苏南衣心里暗自好笑。 此时的博满看起来又自然了几分,行动也有些自如,老修把那把宝剑也给他,博满握在手中,看起来和寻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老修做完这一切,又穿好道袍,拿上拂尘对苏南衣道:“好了,我现在就把他送到首野那边去,你要一起去吗?” 苏南衣想想还是摇头,“不必了,你去就可以了。” “也对,我们师徒二人不能都过去,否则那家伙会以为咱们对他有多重视了。” “你自己去要多加小心,现在他博满收到身边,双腿也治好了,对于他来说,我们的作用已经不是特别大,你要格外留神,他的东西不能碰,入嘴的东西也不能吃,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老修郑重的点头,“你放心,我懂。” 两人商议好,老修都是带着博满出门,博满跟在他的后面,慢慢的往前走,虽然走的不怎么快,但是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在路上还遇见了几队巡逻的士兵,他们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老修的心情,由紧张逐渐到了自信和放松的阶段,以至于后来都有些洋洋自得。 看着没有?这是他转化成功,并下达了指令的! 头一例就这么成功,看起来他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天赋这玩意儿,真是挡都挡不住。 苏南衣表面没有跟在他们身边,但是也在暗中走到了首野的院子里,果然看到首野在见到博满的状态时,眼中闪下惊讶和喜悦的神色。 这对于他来说,这可算是一个巨大的收获了,不仅保住了名声,没有落得一个苛待兄弟,诛杀功臣的罪名,还让博满从此以后忠心耿耿的为他效力,再没有半点背叛的可能! 这简直就是一举好几得的美事! 赫玛也围着博满转了几圈,以前只是听说,现在亲眼见着,他也十分的好奇,更何况一项和博满不对付,现在看到博满成了这副样子,他心里的小雀跃也按捺不住。 老修仔仔细细的和首野说明了一下那些指令的问题,首野认真的听着又做了记录,在老修的旁观下试了几个,发现的确很好用,心里的喜悦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这个问题一解决,首野的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对老修说道:“老先生辛苦了,实在是感激不尽,这段日子为我解决了不少的难题,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老修倒了一杯茶,“还请先生喝杯茶,以表本城主的感激之心。” 老修心里暗自冷笑,你这个小气的家伙!老了问你忙前忙后干了这么多的事,你只需要几句感谢的话,一杯茶,就把我给打发了吗? 想的可真美呀! 老修一晃手里的拂尘,笑眯眯的说:“城主实在是客气了,我此次来也是为着我那徒儿。既然来城主大人的府中叨扰,那能帮的自然要帮一些,实在不敢承担一个谢字。贫道来晚上浅眠,不宜多饮茶,还希望城主大人不要介意。” 首野垂下目光,看着那边热气成腾腾的茶,也没有强求,脸上的笑容不变,“老先生有如此非凡的手段,让本城主赞叹不已,以后这府里少不了老先生这样的人,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出山的打算?如果有,不妨在本城主的身边,城主保证,可以让您衣食无忧,甚至与本城主共同治理这座城池,您以为如何?” 一同管理城池,这就是相当许下半个城主之位了。 这个饼画得可真是不小! 老修心里的冷笑更加浓厚了几分,不得不说,首野在这方面还真是个人物。 他也没有着急着拒绝,把话说死,脸上的笑容不变,沉声说道:“城主大人,这个事儿贫道还真没有想过,不如这样,容贫道想一想,再回答,城主您看如何?” 在首野看来,没有立即拒绝,就是有转圜的余地,他当然也没有指望着老修能够一口答应,高人嘛,总会有一些清高,到时候,再多吹几次风,最后的结果能够让他满意就行。 他笑着点头,“这是自然。时候不早,还请老先生休息好,多多保重身体,日后恐怕还有很多需要老先生帮忙的地方!” 老修没这多言,微微点了点头,甩着拂尘,慢步离开了。 赫玛脸上露出笑意,对首野说道:“恭喜城主大人!看来老先生也是有意出山的。” 赫玛自然也是高兴的,只要他们同意,那他就不必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境遇中不知所措。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跟着城主有什么不好的呢?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总比他们苦苦在什么山林中修道来的强吧? 首野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语气低沉,“现在还说不好,看最后的结果吧!你这两日多注意他们那边的动向,不可大意,明白吗?” 赫玛脸上的笑意一收,急忙垂手回答,“是,城主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第八百八十章 他并非良配 老修无事一身轻,晚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早早的醒来收拾利索,就来见苏南衣。 他得把昨天晚上首野说过的话跟苏南衣说明一下。 其实昨天晚上苏南衣已然知道了,看着大家都在,老修把昨天晚上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纷纷皱眉,夏染更是一拍桌子,“我说什么来着?这些上位者,别的不会,变脸这一手倒是玩的特别溜,比谁都好。” 陆思源也接过话来说:“我估计一会儿吃过了饭,赫玛就得过来,肯定会让你给墨铎写一封信,让他出手相助。” 夏染忍不住短促的笑了一声,“这是想着把咱们利用到极致啊,不榨完最后一点用处,都誓不罢休。” 苏南衣低声笑了笑,“没关系,他如果真的来,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到时候究竟会落的什么结果,还不一定呢!” 夏染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对,苏南衣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又怎么可能没有留后手呢? 思格兰并没有来,还在照顾着卡克斯。 苏南衣问夏染卡克斯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今天早上醒了,我说让思格兰过来吃饭,那小丫头却放心不下,非得在那守着,一会儿我给他们俩带回去一点吃的吧。” 陆思源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要尽早解决,卡克斯并不是她的良配,我们不能看着她越陷越深。” 夏染有点意外,认真的看了一眼陆思源。 以前陆思源对这些事情,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难得看到他为了小姑娘肯说出这样的话。 苏南衣倒不怎么意外,思格兰虽然说是和大家同行,但是私底下和陆思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两个人都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对方的存在,都把彼此当成了亲人。 这样也好,苏南衣就是觉得,陆思源有点儿太冷情了,有一个小姑娘跟在身边,让他慢慢变得温暖也是好事一件,事实上这也是她当初答应让苏格兰跟着他们一起的重要原因。 苏南衣叹了一口气,“感情的事情,的确是要快刀斩乱麻,思源说的对,卡克斯并非良配,越早解决,思格兰受到的伤害越小。我相信,在保护她这一点上,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大家都点了点头,一直陷入沉思,要说别的事情,他们有的是主意,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也不会畏缩,但是感情的事情,还真得细心谨慎,不能大意,否则的话很容易起到反效果。 夏染喝了一口粥,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从这次墨铎进城来,干脆就让卡克斯跟着墨铎走算了,不能再和我们同行,否则的话,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他不是一直想去军中效力吗?正好这也是个机会,他应该不会拒绝。” 老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咱们得赶紧把他的伤治好了,要是他身上有伤……这么走不合适吧?小思格兰的姑娘恐怕会不放心。” 夏染有点儿不愤,“有什么不放心的呀?不就是稍稍刺了一下,中了点毒吗?毒这玩意儿解了就行了,现在已经醒了,我看他精神着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吧觉得卡克斯这小伙子还行,但一想到他要把思格兰给拐走,怎么都觉得心里有点别扭,对他的好感度也刷刷刷的降了好多。 苏南衣听着觉得心里微微有些暖,也有点好笑,这些人啊,都不知不觉地操起了一个老父亲的心,看到自己家的花被别人连盆端走,自然心里十分不舍,嘴巴也不知不觉毒了起来。 夏染知道,这件事最后拍板的还得是苏南衣,眼睛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我说的这个主意不错吧?墨铎肯定也不会拒绝。” 苏南衣手搅着碗里的粥,一边慢慢的说:“嗯,我会好好考虑,也许……事情会有其他的变化也说不定。” 大家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景率先问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变化?我看夏染的主意就很好啊!娘子,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也不想思格兰和他在一起。” 苏南衣觉得挺无语,也有点儿纳闷儿,眼睛看过众人,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经过这一次卡克斯舍身相救,你们会觉得他值得托付终身,怎么……反倒觉得他不是思格兰的良配,都急着把他送走呢?” 陆思源脸色微沉,“冒死相救?又不是只有以身相许这么一个办法,再说了,这么一点小事都应付不了,需要用以死来相救,万一以后真的遇到什么事,那思格兰是保护他呢,还是等他死了以后孤独一人?” 夏染张了张嘴,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虽然他的意思和陆思源的差不太多,但是陆思源点嘴巴毒到这种程度,他的话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老修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吧,有点……别扭,说不上来的一种别扭。反正……不怎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 夏染看了看云景问道:“你呢?觉得怎么回事?以前我记得你还挺乐意让他俩在一起的吧?” 云景想说,看了看苏南衣又忍住了。 苏南衣也挺好奇的,鼓励他说道:“景儿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改变主意的。 ” 云景手指扶着桌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觉得,他送给思格兰的那对耳环不怎么好……” 他说着又瞄了一眼苏南衣,急急的解释,“我并不是因为那对耳环不贵重,所以才觉得不好的,而是因为……他们俩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他就送这种东西,似乎不太合适,他如果是功成名就了,再回来找思格兰反而靠谱些,现在他两手空空,买一点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钱,却还要这么做……思格兰之前对他也是朦朦胧胧的,正是因为这副耳环才动了心思,我是觉得他这份耳环送的不合时宜,也不合适,反正……” 云景越说感觉自己说的不太清楚,有些急躁,“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认同云景的看法,老修赞叹了一声,“果然,看到的角度和咱们都不太一样,实在是佩服!” 苏南衣拍了拍云景的手,“景儿说得很对,他做的这些的确是不太合时宜。” 大家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也就不再多耽搁时间,夏染带了一些早餐回去给思格兰和卡克斯。 他本来想轻轻的进屋,看看两个人正在干什么,想了想,要改变了主意,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也让自己烦心,到时候反而让小姑娘下不来台。 所以,他一走到院子里,就大声的叫起来,“思格兰!饿了吧?我给你们送早餐来了。” 其实思格兰和卡克斯还真的没有做什么,见到卡克斯醒了,思格兰这颗心也总算安稳了下来,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听到夏染的声音,她急忙迎出来,接过夏染手里的食盒,“大家……大家都挺好的吧?” 第八百八十一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染知道思格兰是没话找话说,“笑了笑,好啊,大家都挺好的,都问你呢,怎么没有过去。” 思格兰的脸微微一红,支吾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夏染也不好再打趣她,“放心吧,大家都知道,也问起卡克斯的伤,一会儿你苏姐姐就过了再给他瞧瞧,让他吃点药,现在去抓药了。” 思格兰听到这话,心头一松,提着食盒进了屋,一直走到卡克斯的床前,卡克斯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不再像之前那样趴着,见思格兰进来,笑眯眯的问道:“有什么好吃的?” 再往后,看见的夏染也跟进来,急忙要下床,夏染摆了摆手说:“行了,别动了,赶紧吃吧,一会儿都要凉了。” 夏染没有往前走,在外屋坐下。 他虽然没有进来,但是卡克斯和思格兰也不太像之前那么随意,两个人都有些拘束,吃饭的时候也没说话,沉默的进行。 夏染心中暗想,刚才思格兰进来的时候,那小子可没有要下床吃饭的意思,就等着思格兰端过去呢,他一进来倒着急忙慌的下床去。 哼。 反正不管怎么说,夏染现在看这个卡克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原来那么顺眼。 这顿饭匆忙的吃完,夏染看了看床上的卡克斯,“吃了饭就下地,到院子里活动活动,对你的伤口有好处,你伤在肩膀上,也不是伤在腿上。” 卡克斯的脸微微涨红,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夏染说完也不再多看,拿着食盒又出了门。 他去找了苏南衣,跟她说想去莫掌柜那边问问消息。 到了粮店,这边儿一切如常,店里的客人依旧不少,马上就要迎来新年,大家也想按照中原的习俗,准备下一些年货,好好的过个年,因此店里比平时更加忙碌一些。 夏染依旧走后门到了店里,昨天为他打听消息的伙计笑着迎上来,打了个招呼。 夏染问他昨天打听的情况怎么样。 那伙计回答道:“我还正想跟您说呢,昨天客栈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儿啊。” 夏染听到这个回答,不禁一愣,“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你确定?” 伙计笑笑,“瞧您说的,您吩咐的事儿,小的不敢大意,仔仔细细的打听了好几回,旁边的那些店铺也都问过,大家都说客栈里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什么,更没有人被抓走的事发生,小的敢打包票。” 夏染的眉头一拧,感觉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他匆匆和莫掌柜见了个面,简单的说了几句,然后调头去客栈那边儿。 婷兰和凌霜还住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们俩和苏南衣这一行人的关系,又是两个女子,所以在那里住着也安全。 婷兰正在屋里闲的没事翻看着话本子,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起身开门一看是夏染,急忙让人进来,行了个礼,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夏染开门见山的问,“昨天这客栈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婷兰愣了愣想了想,“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官兵进来抓人吗?” “没有。官兵并不曾来过,虽然偶尔会来搜查,但是昨天没有来。” 虽然夏染可以肯定自己店里的伙计不会撒谎,但是他现在听到,心头还是微微一沉。 没有官兵来抓人,那也就是说,有人对他散布了假消息,可是为什么呢? 而且卡克斯也是一身的狼狈,明显他是撒了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他在这里孤身一人,谁都不认识,为他散布假消息的人是谁?! 那个女子凭空的冒出来,又为什么要去思格兰? 这些问题瞬间都冒了出来。 原本夏染以为,卡克斯被抓是冲着他们这一行人来的,思格兰被人暗算,也只是因为她跑出去的太快,刚好遇上了,运气不怎么好,可是,现在知道卡克斯根本没有被抓,这个假设就不成立,那也就是说,对方就是奔着思格兰来的,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婷兰观察着夏染的神色,见他沉默不语,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染又问:“那你昨天看到跟我们在一起,后来单独留下的那个男孩了吗?” 婷兰想了想,“好像见到过,我从窗子里看见他下楼的时候和小二撞了一个满怀,小二手里本来拿这个水壶,结果掉在了楼梯上,发出了声响,所以我才从窗子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下楼去出了客栈,不过,后来倒是没有看到他回来。” 夏染又问了几个问题,婷兰都一一回答了。 他留了两锭银子给婷兰,“这些日子你们多加小心,有什么情况就飞鸽传书于我,稍后我会让人给你送只鸽子来。” 婷兰点了点头答应,夏染匆匆忙忙地下了楼,直奔住处。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思格兰和卡克斯正在院子里走动,有说有笑,思格兰的笑声爽朗,如同银铃一般,听的人心情也跟着不自觉的好起来。 卡克斯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一双眼睛都在她的身上,那种眼神,夏染再清楚不过,就是男人看喜欢女人的眼神。 夏染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他也没有往前走,思格兰和卡克思也没有发现他。 夏染退出院子,转身就去找苏南衣。 云景正在院子里和胡青小黑小白玩耍,看到他来,热情洋溢的打了招呼。 夏染笑了笑问道:“你家娘子呢?” 云景凑过来小声的说:“我的娘子正在屋子里写信呢,写给墨铎的,让思源给说中了,赫玛来过和首领一起来的,意思就是想让娘子给墨铎写一封信,想让墨铎派出一队人马,帮着他平定城里的事情,以防万一。” 夏染按下心头的急躁,目前来说这件事情是重中之重,他点了点头,“行,那我等会儿吧。” 他心不在焉地陪着云景一起玩儿,过了片刻,苏南衣从屋子里出来,打了一声唿哨,把小白叫过去,信装好了把小白放出去,让它去给墨铎送信。 这一切都办好了,苏南衣看到夏染,察觉他的情绪,“怎么了,找我有事儿?是不是莫掌柜那边出事儿了?” 夏染拍了拍胡青的头,让它和云景一起玩儿,自己给苏南衣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进屋说。 苏南衣转身进屋,给他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说吧,莫掌柜那边出岔子了?” 夏染摇了摇头,“并不是,莫掌柜那边我去见过那个伙计,他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昨天客栈那边根本没有出事,也没有什么官兵去抓人。” 苏南衣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了一下,送到唇边的茶杯又慢慢放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你什么意思?客栈那边没有官兵去抓人?” 夏染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没错,你没听错,客栈那边一切风平浪静,根本没有官兵去抓什么人,我又去了一趟客栈,见过了婷兰,向她询问了情况,她也是这么说,消息不会错,甚至,昨天根本就没有官兵去搜查过。” 苏南衣重重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第八百八十二章 暗格里的奇怪东西 第八百八十二章暗格里的奇怪东西 苏南衣的脸色阴沉,眸光也冷了许多,“竟然如此。” 夏染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谁说不是,这件事情处处都透着古怪,我觉得不妥,赶紧回来告诉你。” “他没有被人抓,那么向你散播消息的人是谁?” 夏染短促的笑了一声,“你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上,我也想知道。 他在这里无亲无故,是什么人帮着他散播这个消息,让我产生误会,急匆匆地回来报信儿。 你昨天跟着思格兰出去,目睹了整个过程,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南衣心想,不对劲当然也有。 她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有些顾忌。 夏染有些着急,“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赶紧说出来,咱们好商量一下对策啊。” 苏南衣抬眼看着他,“我觉得昨天那个姑娘是有意等在那里等着思格兰过去。 她好像知道思格兰会忍不住跑出去。” 夏染的眼睛一亮,“那就说明,这散播消息的人和她脱不了关系呀。” 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只可惜……那姑娘死了,要不然的话……” 夏染猛然惊觉,眼睛豁然睁大,“你说,卡克斯把那姑娘杀了,是不是杀人灭口?” 苏南衣手指轻轻敲着桌沿,“现在很多事情还不能确定。 我得好好的想一下,既不能伤害的思格兰,也不能冤枉好人,当然,更不能放过任何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我们的人。 这样,你先回院子里去,反正卡克斯现在也是在你的眼皮底下,应该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我得好好的琢磨一下,有了法子再跟你说。” 目前看来也只能是这样,夏染点了点头,回自己的院子。 苏南衣坐在椅子上独自思索了半晌,然后起身走到院子里,对云景说:“景儿,收拾一下,咱们出去逛逛。” 云景顿时来了兴致,“娘子,我们要去哪里呀?” 苏南衣为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嗯,出去逛逛吧,边走边想。” “好啊。” 只要和苏南衣在一起,云景去哪里都是开心的。 他进屋换了衣裳,狐清在他的身后跟着跑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云景摸了摸它的头,“乖乖的,我回来再跟你玩儿!” 狐清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不舍,苏南衣笑了笑,弯腰把狐清抱在怀里,“走吧,带上它。” 这一下云景和狐清都高兴了,一人一兽开开心心的跟着苏南衣出门。 迎面碰上赫玛,赫玛急忙小跑着过来打了招呼。 苏南衣告诉他已经写了信给墨铎,让他转告首野等候消息,赫玛又眉开眼笑的点头答应。 “先生这是要出去呀,用不用小的给您准备马车?” 他逮住机会就献殷勤,苏南衣哭笑不得,“不用了,我们走走就好。” 赫玛一直把两个人送到院门口,这才回去办他自己的事儿。 因为快到年关,街上的人也有不少,倒是挺热闹的,苏南衣和云景买了点儿东西,穿街过巷,很快来到客栈附近。 云景一指那家客栈,“娘子,你瞧!那不是我们原来中午的客栈吗?” 苏南衣点了点头,“没错,走吧,反正来都来了,咱们进去瞧瞧。” 苏南衣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客栈。 走到卡克斯住的房间,轻轻推门进去。 屋子里没人。 摆设也很简单,看起来一目了然。 两人走到里面的卧室,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儿,瞬间飘散进鼻孔,云景抽了抽鼻子,“娘子,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就和……和……” 他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 苏南衣说道:“就和那天思格兰身上的药味儿差不多。” “对对对,当时我还问她是不是去药铺来着,她说没有,还说可能是卡克斯受伤了。”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的确是这么说的。”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趴在云景怀里的胡青忽然钻了出来,有些躁动扭着身子跳到桌子上,眼睛快速的忽闪着,和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好像有些急躁,还不时的呲呲牙,在桌子上转来转去,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竖了起来,毛毛的炸了起来。 云景有些莫名其妙,“它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全神贯注地看着狐清的反应。 云景忽然想起了什么,“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卡克斯受伤,被思格兰带回去的时候,我带着狐清去看卡克斯,狐清也是这么激动对着卡克斯吡牙,当时思格兰还不太高兴,还气哭了呢。” 苏南衣有点诧异,“还有这回事儿?” 云景连连点头,“是啊,当时你没在,后来我也把这事给忘记了,当时我还以为……狐清是因为卡克斯身上有伤口渗出的毒素味道不好闻,所以才脾气不好的,我还给思格兰道歉了呢。” 苏南衣没再说话,桌子上的狐清忽然之间窜了出去,一下子窜到卡克斯的床榻上,在床上跳来跳去,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云景目瞪口呆,“娘子,它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疯了吧?” 苏南衣摇了摇头,“别着急,慢慢看看。” 很快,狐清似乎认准了一个地方,爪子不停的在那里刨呀刨,但是那地方都铺着床褥,实在是刨不出什么来。 云景有些担忧,“娘子,再这样刨下去,就要把人家的被褥给抓烂了。” 苏南衣大步走过去,一把把床褥掀了起来,果然,看到在床板上有一条断裂开的纹路,好像是有个什么机关。 她在床头处找了找,发现一个活动的按钮,轻轻一按,那一处果然啪嗒一声,露出一个小凹槽来。 云景瞪大了眼睛,“娘子,这里果然有东西。” 胡青也跳过去,对着那个暗格嗅来嗅去,也越发的急躁,从它的反应上来看,就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南衣一过来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一把匕首,还有几个药瓶,隔着瓶子都能够闻到淡淡的腥气,不知道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是,那把匕首他们却认得,而且让他们大感意外。 云景指着那把匕首,“娘子,这个,这不是……” 苏南衣把匕首拿起来握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没错,这个的确是和那把兵器的材质一样,都是用那种藤炼制的,不过,这把匕首看起来小巧精致,颜色也更深,尖端也更锋利,成色比那个姑娘用的那一把兵器要好上许多。 云景的目光往那个暗格中一扫,忍不住惊讶道:“咦? 娘子!这里面还有东西呢!” 他俯下身把那样东西摸出来,是一个纸包。 他把纸包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摊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碎片。 这些碎片每一片都很轻,上面还画着油彩,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碎片的边缘都很光滑,不像是某样东西被摔碎了,而且好像是经过刻意的打磨。 云景拿起两块碎片,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看了看。 他看着这上面画的油彩图案,感觉有些熟悉质感,又拿起其他的几片,都翻过来,让有油彩的那一面朝上,停了半晌,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啊!娘子,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碎片背后的玄机 第八百八十三章碎片背后的玄机 苏南衣的注意力也在那堆碎片上,与云景关注的点不同的是,她闻到了这上面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和那天的味道一样,由此可见,这东西的味道散播开来,被思格兰染在身上带了回去。 这些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有药味儿呢? 听到云景惊喜的呼声,她收回思绪,问道:“这是什么? 景儿猜出来了?” 云景点了点头,手指快速的在碎片上移动,把那些碎片都调整了顺序,然后一块块口接起来,严丝合缝。 最终……组成了一个面具。 最后的那个碎片拼上去的那一刹那,苏南衣和云景同时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云景倒抽了一口气,“娘子,这好像是神王庙中的那些面具啊!” 苏南衣的目光幽深,“没错,这就是那些神使戴着的面具。” 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样,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神使带着的面具,没有这种药味儿。 云景的脸色变了几变,“娘子,这是不是说明卡克斯也是神王的人? 那些神使应该认识他呀,那天怎么就……” 苏南衣摇了摇头,“这里面还有很多事情咱们都没有弄清楚,不过,像这种邪教一般等级森严,规矩也非常严格,上下级之间互相不认识也很正常,何况,他们平时都戴着面具。” 云景恍然大悟,“你要是说的,那他……跟在我们身边是为了……难道说,他一开始就知道咱们和墨铎的关系,所以,要打入我们内部,为某些人提供消息吗?” 苏南衣拿起那个面具左右看了看,“现在还不太明确,不过……真相也快出现了。” 云景咬着牙,“没错,这小子实在是太会装了,把我们都给骗过去了,实在是可恨!” 胡青跳过来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肩膀,一脸的得意扬扬。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没错,你很棒,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能这么快找到,我想想办法,给你弄点好吃的。” 胡青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忽闪着眼睛,对她一个劲儿的卖萌。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楼梯声响,苏南衣心头微动,示意云景不要出声,她快速奔到床边,把那些机关床褥都恢复了原状,然后拉着云景一起躲到帘子后面。 云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起来,但是听娘子的准没错,他放缓呼吸,眨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情况。 胡青也不出声了,静静的呆着,小爪子抱着他的后脑勺。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门轻轻的吱呀一响,果然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的脚步很轻,显然不是店小二。 隔着帘子看不到那人在干什么,只听到有轻轻的翻动东西的声音,似乎是在找什么。 苏南衣低头看了看云景手里的那个面具,猜想八九不离十,对方就是在找这个东西。 本来觉得卡克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孤身一人,现在既然知道了他的这种身份,那就说明他的同伙还真不少。 没过多久,听到了外面那道机关开启的声音,显然对方也找到了哪里,但他注定要失望,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被苏南衣和云景捷足先登了。 对方咦了一声很是惊讶,不明白暗格怎么没有东西,竟然是空的,正在纳闷,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没有回过头,就被一样东西盖在身上,眼前的光线一暗,还没有明白过来,就感觉身上一阵一阵的痛。 苏南衣和云景把帘子轻轻摘下来,兜头盖脸的把那个人蒙在里面,然后云景对他一阵乱揍。 这种招式对方完全没有预料到,也不知道从何招架,没过多久就被打了个半死。 云景见他不怎么动弹了,这才把帘子掀开,露出下面的人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副蒙林人的打扮,扔在大街上,不会引起丝毫注意的那种。 他鼻青脸肿,右手的两根手指也以诡异的角度翘着,显然是被打到骨折了。 云景用脚尖踢了踢他,“起来,别在那装死!” 对方张着张眼睛,眼皮也肿了起来,眼圈都紫了,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他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挣扎着的坐起来,往后退了退,“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要干什么?” 云景冷笑一声,“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你跑到我朋友的房间里来干什么? 准备偷什么东西? 快点说,要不然的话就把你送去官府再打你一百板子。” 那人听到他们说什么朋友,脸色微微变了变,目光透出审视,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苏南衣和云景。 他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什么你们朋友的房间? 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云景伸手薅住了他的衣领子,“看样子是不想说实话对吧? 还想挨一顿揍? 还是想去官府挨板子?” 对方一咬牙,“反正我不是来偷东西的,你送我去官府吧,我也不怕。” 云景正要说话,苏南衣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松开手。 云景松开他的衣服,苏南衣看着他,语气冰冷,“就你这种小喽啰? !没有通过考验,你现在可以滚了。” 那人一愣,“有些惶恐,什么考验? 你……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嗤笑了一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傻瓜,“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交代给你的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东西没有拿到不说,还被人挨了一顿揍,现在居然想去官府? !你是嫌暴露的不够多对吗?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个愚蠢的决定,有可能会给我们招来灭顶之灾? 到时候神使大人出了什么问题,你能够担当得起吗?” 苏南衣说的又快又狠,一连串的问号砸下来,把那小子直接给打蒙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忙想要摆手,但是断了的手指,真心的一阵痛,嘶了一口气,急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要是送去官府路上,可能会有其他的同伴看见,到时候……” “到时候官府的人也会暗中安插眼线,把他们都一网打尽是吗? 你到底是谁的人? 是神仪的人还是官府的人? 我现在开始怀疑了,如果你不是官府的人,又怎么会想出这种法子,和他们里应外合,想要把我们的同伴都打扫干净了? !” 那家伙一听顿时站了起来,“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说你不是那个意思,那神使大人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办成了吗?” 那家伙一指空了的暗格,“我一来就开始找,那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这……不能怪我吧?” “你说你一来就没有东西了,谁知道是你来之前就没有了,还是你把它藏到别处了? 这东西至关紧要,不是你说没有,他就真的没有了。” 那家伙噎了一口气,有些无从反驳,胸口一起一伏,愣了半晌,问道:“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 苏南衣冷声说道:“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你得让神明大人相信你才行!除非……” 第八百八十四章 见到神使大人 第八百八十四章见到神使大人 苏南衣说到这里又顿住,眼睛看着那个家伙,那家伙感觉被她盯住,心也莫名其妙的缓缓提了起来,大气儿也不敢喘。 这种被吊着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下意识的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带着我们去见神使大人,我们以此来断定你究竟是不是在说谎,有没有背叛神使大人,有没有意图理应外合谋害我们!” 那家伙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看苏南衣。 “我当然没有骗你们,可是神使大人在哪里不能够泄露,这是规矩……” “你究竟是不敢泄露,还是根本就不敢去见神使大人? 以免被他戳穿你的阴谋诡计? !” 那家伙急的跳脚,“我真的没有!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是哪个分部的? 你们的神使大人是谁?” 苏南衣冷笑了一声,“你果然不懂规矩!稍稍一激就气急败坏了,我实在不敢相信,我们的同伴中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又蠢又笨,还想着耍诈,意图谋害我们,现在我就把你拿下,带你去见我们的神使大人。 等将来见到了神明,也不枉我们费力气抓到你,说不定还可以立上一功!” 苏南衣说完,伸手就冲着那家伙抓了过去,云景也紧随其后,招招凌厉。 那家伙根本就不能抵挡他们两个的攻势,本来就被打了一顿,气势失了一半,现在根本就无法招架。 他气得大叫,“行吧,我带你们去见神使大人!这总行了吧? 到时候证明我是清白的,你们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苏南衣哼笑了一声,“到时候再说,谁知道你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家伙气呼呼的,咬牙切齿的在前面带路。 苏南衣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弹下了追踪丸,也不怕他逃走,再说,这家伙现在这副样子,走路一瘸一拐根本也跑不了。 苏南衣和云景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的跟在他的后边,云景快速的拿了一个小包袱,把从暗格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放进去背在肩膀上。 这次真是误打误撞,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这家伙在前面带着路,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座城里的地形很是熟悉,穿街过巷,很快就离开了热闹的街道,走进一片人很少的城郊去。 走来走去,最终在一所宅子面前停住这座宅子,看上去很大,但也很荒芜,四周没个人影,门上还布满了蜘蛛网,贴着大大的封条。 由此可见,以前的确是个风光人家,但后来不知为什么被封了府邸。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家伙,“你骗谁呢? 这里的封条都没有拆,你是怎么出来的? 难不成是从门缝里钻出来的?” 那家伙鼻子都要气歪了,哼了一声一甩袖子,顺着院墙走到侧门,然后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苏南衣盯着那扇门,发现在周围一个隐秘的角落画着一个脸谱。 这个脸谱和那些神使脸上戴的面具有些相像,只不过是简化了一些。 她暗暗记在心里,原来这些家伙还会做这种案号,等回去以后,让夏染安排人手,在这城中人烟稀少的地方着重搜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有这种暗号的,八成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了。 那个家伙上前敲了敲门,敲的还挺有节奏,估计也是约定好的暗号。 没过多久,里面响起询问声,说的是标准的蒙林话。 外面这个家伙答应了几句,里面的门开了,那家伙回头看了看苏南衣和云景,“跟我进来吧。” 苏南衣和云景从容不迫跟在他的后面走了进去。 一路上也没有遇见几个人,除了里面开门的那位,还遇见了两个,看样子像是寻常的教徒,没有穿斗篷,也没有带面具。 这样的小货色苏南衣和云景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一路上神态自若,很快到了一层院子中。 院子打扫的还算是干净,目光一掠,也没有几个人,也就四五个。 屋子正中间坐着一个人,果然就是穿着黑色的斗篷,上面还绣着诡异的暗纹,脸上戴着面具。 带路的那个家伙,几步到了神使的面前,躬身施了礼,“神使大人,小人去了那个客栈中,但是暗格里并没有东西,这两个人也在那里,他们说要见神使大人,所以小人把他们带回来了。” 一听这话,那位神使大人一拍桌子,声音低哑的呵斥,“混账,你怎么做事的? 本神使是什么人想见就能够见的吗? 你究竟懂不懂规矩?” 话音未落,神使抬起脚,一脚踢在这家伙的肩头,把他踢了出去,他滚了好几米远,闷哼一声,也不敢反抗,爬起来哆哆嗦嗦的跪好,“神是使大人明见,小人并非是不懂规矩,只因他们两个出现在那里,还说……小的是叛徒,投靠了官府,还指责小的办事不力,要是不带他们回来,他们就要把孝道送去官府办了,无奈之下小的这才……” 听完他说这些话,神使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南衣和云景,这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虽然这个神使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色和神情,但是苏南衣从他的眼神中也能够感觉得到,这家伙戒备心挺强的。 苏南衣也不慌,任由他打量,过了半晌,神使低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敢欺负我的人,可知道下场吗? !” 苏南衣笑了笑,坦荡的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您的人,当时他鬼鬼祟祟的,说什么东西没了,还叫喧着让我们把他送去官府,您知道,我们向来不和官府打交道,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万一……要是和官府里通外合,在路上就把我们抓了,那该怎么办?” 那家伙咬牙切齿,“你胡说!当着神使大人的面你还在胡说,我已经把你们带了回来,由此可见,我根本就没有和官府串通……” 神使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眼睛看着苏南衣和云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有什么资格怀疑我的人?” 院子里其里的其他人也盯着苏南衣和云景,虎视眈眈,手都放在了兵器上,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只要这一声令下就跳过来砍人。 苏南衣不慌不忙,云景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些小啰啰,一双眼睛,平静漠然的盯着神使。 那个神使即便脸上戴着面具,也感觉这两个人的目光犹如实质,好像能够穿透面具,看到他的脸一般,莫名其妙的,他的心里忽然就有点控制不住的慌乱。 “我们是什么人,恐怕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良久,苏南衣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气势压人。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但是不知怎么的,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深信不疑。 他们从内心深处就觉得苏南衣并不像是一般的人,这通身的气度,这压人的气势,就连神使大人死活也压不住她! 难道说……她是更高级的神明左右使吗? 被苏南衣这么一唬,那个神使大人心里也有点儿没底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死而复生”的人 第八百八十五章“死而复生”的人 但神使终归是神使,不会像那些小喽啰一样轻而易举的就动摇。 神使看着苏南衣和云景,“既然你们不愿意表明身份,那总该有些信物吧? 如果什么都没有,我们又该如何相信你们呢? 你能够怀疑我的人,难道我就不能怀疑你们吗?” 他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 但他遇上的人是云景和苏南衣,就注定是要失败的那一方。 苏南衣冷笑了一声,“信物我们自然是有,可惜了,你的地位不够,还没有这个资格查看!” 神使顿时有些恼了,莫名其妙的来了两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羞辱他,又不肯报名身份。 如果,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他们没有表明身份,自己不知者不怪,当着手底下人的面,总不能几次三番被她这么打脸! 他顿时一挥手,想要一声令下,准备先给苏南怡和云景一点儿教训。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响起,“神使大人,先不要动怒。 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也不敢说,可是我知道。” 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神使一个缓缓放下了手,“你知道?” 那个女子慢步走进来,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服,深褐色的头发编了好多小辫子,上面系了绿松石,还有几枚红色的玛瑙,看上去俏皮又漂亮。 她的声音带笑,透出几分寒意,“当然了!我知道他们是谁。” 她说完偏头看,向苏南衣在和她的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苏南衣的心头忍不住一震,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可能? ! 面前的这个女子,正是那天在那个小破院子里被卡克斯刺死的那个女子! 虽然穿着打扮不一样,但是模样却是一模一样,苏南衣可以断定,这根本不是什么双生子,即便是双生子也不可能完全相同,也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但面前这个女子,和那天死去的那个女子却是一模一样! 可是她的确是死了,而且尸首都已经消失了,这一点苏南也完全可以肯定,当时就是他亲手操办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的脑海中闪过几个问号,却没有答案。 那个女子看到她眼中一闪即过的惊讶,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得意,花枝乱颤,“怎么了? 让你惊讶了,没有想到吧?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还有你们中的那个下贱的女子,不是都已为,自己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吗?” 云景没有见过她,听她这么说苏南衣和思格兰,心中十分不爽,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冷冷说道:“下贱? !比起你来,谁能担得起这两个字?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看你这一身打扮,说话的语气,无一不在透露出这个本质!” 那女子的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云景毫不客气的又重复了一次,“我说的就是你,这次听清楚了吗? 如果没有听清楚,我还可以再继续说一遍。” 那女子抬起手来冲着云景扇了过去,“你找死!” 云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嫌脏似的用力往后一推她,随后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来,用力的擦了擦那只手,厌恶地把帕子扔到一边,脸上又露出几分可惜,“可惜了,我一条帕子是上好的中原丝绸,苏州锦绣,就被你这么糟蹋了,真是!你还比不上我一条帕子珍贵!”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还打得啪啪响。 那女子气急败坏,挥着手又冲了过来,云景侧身避开,警告的说道:“你别再招惹我了!我不想再碰你,以免有损失我的东西!一条帕子虽然没什么,但我也不想因你这种下贱的人而浪费!真没有见过你这种人,都被打了左脸,还叭叭的把右脸凑过来也让我打,你能要点脸吗? 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 云景还真的很少这样恶毒的骂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其实在他的心里,这个女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女人。 苏南衣忍不住扑哧一笑,在这种场合,笑起来比耳光还要厉害。 那个女人顿时把目光对准了她,气狠狠的说道:“今天你们来到这里就是自投罗网,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 稍后就把你们的舌头都割了,我看你们还怎么说!” 她说完一跺脚,冲着站在台阶上的神使,“神使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他们曾经和我们作对,还杀了我们的人,捣毁了我们的神庙,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跪在地上的那个家伙脸色苍白,震惊的无以复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神使的声调也有些变了,“你确定?” 女子点了点头,“我当然确定!这还能有假? 你快点儿动手把他们拿下,否则的话,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怕这个责任也担当不起!而且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难道,不拿下他们,还等着让他们出去,把你们一网打尽吗?” 话说到这里,神使再也不犹豫,一下子把随身带着的兵器抽出来,先一刀结果了跪在地上的那个家伙,那家伙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绝气身亡,神使看都不看他一眼,如同踢过一条死狗。 他提着剑,杀气腾腾的奔着苏南衣和云景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对手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 把这两个人给我拿下!” 那个女人退到一边,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切,她实在是乐见其成,不过,稍后折磨这两个人的时候她当然可以插手,她得好好的过过手瘾。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过多的反抗,轻而易举的就被那些人拿下。 神使觉得有点儿太过顺利,一时间心里又有些狐疑。 云景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我敢保证,你会后悔的。 神使心里本来就有点疑虑,被他这么一说,又沉了沉。 此时一个手下把云景身上背着的那个小包袱拿了过来,双手递到神使的面前。 神使打开,一眼就看到里面的那个面具,脸色骤然一变,“这!这是……” 苏南衣观察着他的神色,之所以没有反抗,也就是想让神使看看这个面具,由此来确定卡克斯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苏南衣发现,以前见过的那些神使的面具,虽然颜色不尽相同,但上面的图案是一样的,可他们在卡克斯房间暗格离找的这个面具,更加精巧不说,上面的图案也不一样,重要的是它是一块块拼成的,很明显和其他的面具有不同之处。 面具不同,也就代表着拥有面具的人身份地位不同。 她想知道卡克斯究竟是身份高,还是身份低。 其实上,她的心里更倾向于前者。 果然,这个神使一见到这个面具,脸色瞬间大变,“这是……这是神王的面具啊!” 他震惊的看着云景,双腿有些打颤,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关于神王的传说。 他是一个因为俊俏的男人,一身威仪,让人一见就感觉到威压不,敢轻易亵渎,一双眼睛明亮如黑曜石,整个人皎皎如明月之光。 这一切……不都和面前的云景相符合吗? 第八百八十六章 以神王的命令为尊 第八百八十六章以神王的命令为尊 神使吓得浑身发抖,在这个邪教中等级森严,任何下级都不能冒犯上级,甚至一句不恭敬的话都不行,更何况像他现在这样,用刀剑架着神王!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将来的下场有多么悲惨。 他迅速缓了几口气,对着那些手下说道:“退下去!都退下去!杵在这里干什么? !” 那些手下都莫名其妙,刚刚让我们上来的是你,现在又让我们退下去的还是你,是你是你!都是你! 站在旁边的那个女人也愣了愣,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微微僵硬,“神使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神使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她? 双手捧着那个面具哆嗦成一团,只盼着云景能够网开一面,让他死的不那么痛苦。 苏南衣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的说:“神使大人,她问你呢!你总得有个交代呀!” 神使心里这个火啊,腾腾地窜起来,都怪这个女人,他现在无处发泄,把所有的怨气愤恨都怪罪到这个女人的身上。 猛然转身盯住那个女人,恨声说道:“你他娘的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是老几,竟然敢对我发号施令!” 那女人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杀气腾腾的脸,心里也有些慌,但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笑,“神使大人,您这是什么话? 我也是为您着想……” 她话还没有说完,神使挥刀冲着她砍了过来,她吓了一跳,侧身避过刀,大声说道:“神使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两个人给骗了,他们奸诈无比,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啊!” “你他娘的还说!我就是被你骗了,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成天不知所云,什么都不干,就会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平时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 !” 苏南也在一旁听着,琢磨着这个女人的身份。 不过她更加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女子可以死而复生? 若说是重生或者还魂,可是她的尸首都没有了,要说借别人的尸首,怎么刚好就是一模一样的人呢? 这也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还想着把这个女人留下个活口,好好的问问。 这女子本身的身手并不怎么样,再加上那位神使大人又是在暴怒之下,没有多久,身上就被开了两个口子,鲜血淋漓,痛得她脸色苍白,忍不住大声叫喊。 苏南衣悄悄扯了一下云景,云景冷声道:“行了,住手吧。” 神使没有弄死那个女人,心有不甘,但云景让他停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提着刀急忙快步过来,“神王大人!手下办事不力,被人蒙蔽,还请您多多原谅!” 那个女人,捂着伤口在一旁气急败坏的说:“我都跟你说了,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你怎么会把他错认成神王,你是不是眼睛瞎了? 神王现在正在别处疗伤,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人!” 她话音刚落,苏南衣手指一弹,一枚暗器射出,正击中在她的大腿上,她腿上吃痛,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苏南衣慢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说,亵渎神王应该是什么罪过?” 那女子刚要张嘴破口大骂,苏南衣忽然手指结了一个符文,随即重重的向着她的头顶上压来…… 那女子眼中浮现惊恐之色,“你……” 话刚吐出一个字,苏南衣手里的那个符文已经到了她的身上,她眼前有些发花,脑海中轰然一响,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木然的跪在那儿,一声不吭了。 这一幕被神使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苏南衣结的那个符文让他目瞪口呆,也更加坚定认为,苏南衣就是身王身边的人! 否则的话,她怎么会结出这种符文? 别说他们这些神使,就连独眼大人都结不出这样高级的符文啊! 他也忍不住咣啷一声扔了手里的刀,双腿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其他的手下也都过一下,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中。 苏南衣语气淡淡,“想要赎罪,最好乖乖的回答我的问题!” 神使点头如捣蒜,您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对神王有丝毫的隐瞒。 “你们这次来,任务完成了多少了?” 神使一听这话,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我们……我们其实都是在等独眼大人的号令,他把我们一共十八对分散在各处,具体的任务并没有说明,只说让我们见到他的号令,就在城中发动骚乱,我……”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敢说,什么任务? 他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说了去办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条命马上就要完蛋。 苏南衣听到这里,知道一切的关键都在那个独眼身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独眼现在可真是威风啊!” 神使听着这话,心头打了一个寒颤,怎么……怎么听着神王的意思,好像对独眼大人颇有微词啊? ! 难道说……他心里的八卦刚刚冒起来又强行的压了下去,暗自警告自己上面的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神使就能够随意揣测的。 “你们除了十八队的人马,还有没有安插别的? 神王大人要清楚的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动向。” 神使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上一次独眼大人对我们说,要让我们注意观察着那位三小姐的府邸,还说那里面已经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到时候看到信号就依照命令行事!” 苏南衣一听这话,心头一震,和云景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里面已经安插了他们的人手? 可是这两天三小姐并没有送消息来,也没有听她提过呀! 只是说上次假首野以保护她安全的名义,要在她的府中安插几个侍卫,难道说……这并不是假首野的主意,而是那个独眼的安排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要去三小姐那里一趟,尽早把这几个人铲除为好,以免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城主府那边,三小姐那边要是出了差错,也是不小的麻烦,毕竟她不是寻常的人,在这城池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问,“还有吗?” 神使仔细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有了,属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一个小小的神使能够知道这么多已经算是极限。 苏南衣觉得他并没有撒谎,本来想干脆把这些人解决掉,但是想了想,还是不能够打草惊蛇,反正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不妨多留他们片刻。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够让他们好过。 苏南衣把随身带着的药丸拿出来,“你和你的手下,一人吃一粒吧。” 她这次出来,本来就是有备而来,东西也带的足够,本来还以为神使他们会有些犹豫,可没想到,对方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去,毫不犹豫地分着吃了。 苏南衣有点儿瞠目结舌。 看看人家是怎么管理队伍的,人心居然能够这么齐!也难怪势力会如此壮大。 心中感慨了一番,苏南衣又吩咐,“这几日你们就在这里,寸步不许出去,等着神王的命令,神王既然亲自来了,就会接手这里,你们只要记住,以神王的命令为尊,懂吗?” 第八百八十七章 护卫的真实意 第八百八十七章护卫的真实意图 神使连声答应,不断地向上叩头,“您放心,属下明白,一定以神王大人的命令为尊,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苏南衣对他的态度还算是满意,微微点头,“那好,记住你自己的话,你应该知道背叛神王的命令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神使连连说不敢,苏南衣也不再理会他,打了一个响指,带上那个女人慢慢往院子外走去。 一直到离开很远,云景小声问道:“娘子,这个女人这是怎么了? 感觉变得和博满很像啊。” 苏南衣心里暗自好笑,别的不说,云景的观察力和联想力还是超强的。 “没错,这是老修教给我的方法,可以暂时让人失去意识,我们得留住她一条命,让她安静的跟我们走,我还要问问她关于这个邪教的一些事情。”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直接回住处吗? 会不会让卡克斯发现这个女人?” 苏南衣想了想,“不行,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更不能让他们两个碰面,刚才那个神使不是说,在三小姐的府里安排了人吗? 正好我们过去看看,也好让三小姐帮忙照看一下这个女人。” 两人看法达成一致,带着那个女子一起去了三小姐的府中。 三小姐这两日过得还不错,虽然说假首野派了人来,在她的府中安插了眼线,但派来的都是男子,不能到后院,至少不能光明正大的来,也算是安静。 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新来的这个小姑娘易容术用的一流,还很会来事儿,经常和她说说笑笑,讲一些外面的事情,让三小姐很是开心,短短的时间内对她的印象颇佳,已经把她当成了最亲的小姐妹。 听到苏南衣和云景来了,三小姐急忙迎到院子里。 女孩儿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苏南衣和云景,点了点头,对三小姐说道:“三小姐,府里怎么样? 一切都安好吗?” 三小姐笑了笑,“一切如常。 另外赶紧屋里请吧,我这里刚好得到了一些好茶,泡给你们尝尝。” 四人一起进了屋,女孩儿忙前忙后,手脚利索,看起来在这里适应得不错。 送南衣问他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孩笑的腼腆,“没有,多谢您,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三小姐待我也极好,诸位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于心。” 大家对于身世可怜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总是会给予很多的心疼。 苏南衣和云景也不例外,两人把在街上买的一些小吃给了她一些,女孩欢天喜地的收下了。 她也很有眼色,知道苏南衣和云景来,一定是有事情,主动的找了借口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苏南衣开门见山的对三小姐说道:“之前首野往你府里安插的那几个人,最近怎么样? 可以有什么异动?” 三小姐摇了摇头,“这倒没有,他一共安插了四个人,都是以护卫的名义,除了为人高傲一些,和我府里的管家和护院首领起了两次冲突,别的……倒也没什么。” 三小姐说完又觉得苏南衣问这个问题绝不是平白无故的,心头顿时一凛,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苏南衣不答反问,“在首野的身边有一个独眼的人,你可知道?” 三小姐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并不知道,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记住,我毫无印象,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 苏南衣心想,这也并不奇怪,那个独眼在府里都神神秘秘的,恐怕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三小姐这边也只是想利用一下,既然如此,没有露过面也属于正常。 苏南衣略一沉吟,“我查到有一股暗势力,他们有意在城里引起骚乱,想要浑水摸鱼,除了城主府里,你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我怀疑和首野安插进来的那四个人有关,这样,你找一个借口把那四个人叫进来,我来对付他们。” 三小姐心头狠狠一跳,脸色也有些变了,“您的意思是说……那四个人并非只是为了监视我?” 苏南衣郑重的点点头,“若只是监视你,那倒好办了。” 三小姐的后背有些发凉,的确,如果只是监视,她现在什么也不做也,不怕他们监视,可是如果他们有别的目的,像苏南衣所说的,要引发乱…… 怎么样才能引发乱? 除了杀人放火,还有更好的手段吗? 三小姐只是个女子,手段都在魅惑男人身上,无非就是打探一些消息,真刀真枪的还真很少干,不免心里有些发虚。 苏南衣看着她的脸色,轻轻笑了笑,“你也别害怕,现在还没有到时间,他们不会胡乱妄为的,也要等着上面的指令,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今天我就一并把他们都解决了,不会出什么乱子。” 她的话无异于一个定心丸,让三小姐的心迅速的稳定了下来。 “那好,我就想个借口,把他们四个叫过来。” 苏南衣点点头,“另外,我还带过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那个暗势力中的一员,到时候,在你的府里关两天,也不必管她,直接往地牢里一放,只要她跑不出去即可,这你放心。”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小姐暗自惊讶了一下,很快点头答应,她迅速去身去找那四个护卫。 云景低声说:“我看她胆子也不是很大,一说想有人想在她的府里闹事,脸都吓得白了。” 苏南衣轻轻抿了一口茶,“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女人,让人家做了棋子罢了。” 云景对这个三小姐一向印象不好,哼了一声说道:“我看她还不如那个女孩稳重。” 苏蓝一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样子,有点想笑,“她不一样,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跟着师父也算是闯荡过江湖,又经历了人心险恶,大起大落,也算是走过一遭,自然会沉稳一些。 另外,这个也应该和每个人的性格有关系,三小姐是被人刻意培养的,自然会妩媚跳脱一些,她若是太沉稳了,反而……” 话说到这里,外面有声响,苏南衣也停住了嘴边的话。 没过多久,三小姐挑帘子进来,低声说道:“他们四个已经在院外了,刚刚我去找他们,正好他们往这边来,说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我禀报。” “哦?” 苏南衣挑了挑眉梢,“那还真是巧了,走吧,咱们一起出去见见。” 三人一起走到台阶上,见院子里果然站了四个男人,这四个男人都是标准的蒙林人,护卫的打扮,腰间悬着弯刀,他们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穿着薄甲,身材高大魁梧,身上的肌肉也很壮硕,一看就是练家子。 想想也对,假首野专门挑选出来送到这边的,肯定都不是一般的人,身手不错是最起码的要求。 三小姐站在最前面,目光淡淡,“你们找本小姐有什么事情? 现在可以说了。” 为首的那人向前跨了一步,拱了拱手说:“三小姐,我想跟您说一下,关于管家的事情。” 第八百八十八章 真当她是病猫吗? 第八百八十八章真当她是病猫吗? 三小姐听着他一张嘴就又针对自己的管家,心里十分不爽,但是表面上却没有露出来,不动声色的问道:“哦,管家又怎么了?” “他对府里防卫的问题什么都不懂,还总是爱指手画脚,对我们兄弟多有不敬,属下实在无法容忍此人!” “那依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 那护卫毫不客气的说道:“依属下之见,应该把他赶出府去,或者,让他退到后院中,随意干些什么罢了。” 他这么一开口,其他的几个人也都纷纷附和赞同。 看着这护卫脸上那种轻蔑蹊跷的神情,三小姐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先别说现在怀疑他们回个有问题,就算是没有问题,她也无法容忍。 没错,她在苏南衣和云景的面前的确是卑微恭敬,但是在其他的人面前,包括在首野的面前,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三小姐! 在这个蒙林国中,特别是在这座城池之中,人人敬仰,连首野要敬她三分,什么时候轮到几个护卫在这里对她指手画脚了? 三小姐心中暗自冷笑,大概是这段日子她安静的太久,这些人都已经忘记了,真当她是个病猫吗? 苏南衣也不搭话,在后面安静的等着看好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也想看看这几个护卫能够张狂到什么地步。 云景一边听一边皱眉,堂堂北离亲王,别说在一个小小的蒙林,异族番邦,就是在泱泱大中原,也没有几个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这种话。 还真是反了天了! 虽然他看不上三小姐,但更看不上这些人。 他和苏南衣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沉静着,一声不响地看着后续的发展。 三小姐冷笑了一声,抬手掠了掠鬓角的头发,声音低缓,带着几分笑意,“你是说把他随意处置了,让他随便做点什么,或者干脆一些,赶出府去?” “没错,属下就是这个意思。” 三小姐若有所思,“那依你的意思,本小姐今天要是把管家给赶出去了,下一个应该赶出去的人是谁呢?” 那护卫正在得意的头上,没有听出三小姐话里的讥讽之意,竟然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他身后的人对他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我护卫仰头说道:“以属下之见,应该是荣妈妈!” “荣妈妈又怎么了?” “荣妈妈一个婆子,就该管好自己份内的事情,昨天我的兄弟不过说了一句饭菜不怎么好吃,她竟然出言讥讽,对我们大有不敬,实在难以容忍!” “那依你之见呢? 也赶出府去?” “赶出府去也可,或者是直接发卖了,让她去做苦役,让她也知道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 他话音未落,三小姐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直接把这几个人笑得有点发懵。 三小姐的笑声陡然一收,声音立如同冻了冰,“好你们几个大胆的护卫!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在本小姐面前如此无礼!还说什么管家和容妈妈不敬你们,管家是跟着我义父很多年的老人,说是管家,其实就是在这府中养老。 他辛苦一生,就算是在王府中,也是受人尊敬的!荣妈妈也是如此,他们肯看你们几眼,和你们说几句话,都算是对你们的恩赐!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也配让他们尊敬你们?” “三小姐,您……” 三小姐厉声道:“你们四个,不过就是城主府里的狗奴才!到这边来护卫一下安全罢了,说实话,本小姐的府里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让你们来,就是给城主大人面子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还嫌府里的饭菜不好吃,你们是到这里来混饭吃了吗? 城主府管不起你们的饭了吗!你们几个的所作所为,本小姐已经清清楚楚,一直到隐忍不发,还真的以为本小姐是怕了你们不成? 如果本小姐不吭声,这府中岂非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把荣嬷嬷赶走之后,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把本小姐也赶出去了?” 四个护卫顿时变了脸色,急忙拱了拱手,“属下不敢。” “属什么下? 你们是谁的手下? 你们是城主府的狗奴才!与本小姐何干?”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看得出来,这位三小姐真是恼了,他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本来观察了两天,以为她就是一个女子,性子和软,可以随意的拿捏,到了这里,他们就可以称王称霸,肆意妄为,没有想到这才多久,竟然碰了一鼻子灰。 几个人正想着说辞,怎么把事情往回圆一圆,听到三小姐毫不留情的说:“本小姐的庙小,容不下几位大佛,我看,你们还是收拾东西回去吧!” 几个人的心头顿时一惊,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回去啊,就算是回去了,也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当初到这里来的时候,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也没有办法交代。 这个人有些慌了急忙上前求情,“三小姐请息怒,是我们思虑不周,我们也不知道管家和荣妈妈……” “这只是管家和荣妈妈的事情吗? 只是你们不知情就可以推脱的吗? 你们就是妄自尊大!以为自己是城主府里来的,根本就不把本小姐看在眼中,不把老王爷看在眼中!以为你们在这里就可以只手遮天了? !” 三小姐一通抢白,把他们逼的没有话说,几个人的冷汗也下来,暗叫不好。 苏南衣看情况差不多了,迈步走下台阶,低声劝道:“三小姐,请息怒,我看让他们四个就这么走了,也是便宜了他们,不如责罚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知道您的厉害。” 几个人有些心动,这倒是个法子,可以领罚呀,领罚之后,就不能再把他们赶出去了吧? 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几个人的心里又有了底。 “三小姐,我们愿意领罚。” 三小姐转头看了看苏南衣,苏南衣微微点头,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退到一旁。 苏南衣走到这几人的面前,笑眯眯的问道:“几位愿意领罚?” 为首的护卫仔细看了看苏南衣,觉得她很面生。 以前似乎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她怎么到府里来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得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安抚了三小姐再说。 他点了点头,“是!我们愿意领罚!打军棍或者别的都行。” 无非就是那么一套呗,他们在城主府里也受过罚,在军营中也是一样,到时候和施行的人说一声,这些惩罚无非就是皮肉止痒罢了。 苏南衣轻轻的笑了起来,一双眸子琉璃一般冰冷又透亮,似乎瞬间把他心底的想法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护卫的目光和她一对视,心头蓦然一惊,直觉感到有些不太妙,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苏南衣也跟着上前,眼睛依旧盯着他,语气中似乎带了几分蛊惑,“那可是你自己说的,要领罚,可不许反悔。” 护卫听着她的话,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他忽然就有些后悔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你……想要怎么责罚我们“?” 苏南衣嘴角翘起来,笑容加深了几分,“你这句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 领罚?可别反悔 第八百八十九章领罚? 可别反悔 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护卫看到苏南衣这张漂亮的脸,带笑的眼睛,却总是感觉到像是被死神给盯住了,让他们感觉从骨子里都开始冒寒气,嘴唇忍不住的微微颤抖,“你……你想要干什么?” 苏南衣声音轻轻,却如同炸雷一般响在他们的耳边。 “干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吗? 你们也不会后悔,要惩罚你们。” “怎么……惩罚?” “怎么惩罚? 要……你们的命。” 话音未落,那个为首的护卫忽然感觉自己心脏里像***进了什么东西,坚硬,冰凉,抵在他的心上,热气仿佛瞬间开始缓缓地向外抽送,一缕一缕,离开他的身体…… 他艰难的低下头,看到一只纤长洁白的手。 那这手可真漂亮啊! 只是那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整个刀刃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中,点点血珠正缓缓渗出来。 他想说什么,但仿佛力气已经被抽走,连说句话都有些困难了,强撑着抬头,看着苏南衣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响。 苏南衣笑容不改,眼睛的弧度都没有变,只是目光森然,映着他自己惊恐震惊的脸。 那是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对自己的最后一个印象…… 苏南衣抽出手,手指轻轻一推,护卫的尸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睁着眼睛绝气身亡。 从头到尾,连声都没有吭一声。 其他的三个人目瞪口呆,恍如做了一场噩梦,震惊地看着地上的尸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仿佛在那具尸首倒地的一刹那,他们的神魂也跟着被抽走了。 苏南衣手指轻轻划过刀刃,雪白的指尖上染上了血珠,她有些嫌弃的拿出帕子来擦了一擦,一边擦一边低声缓缓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们三个了!” 那三个人猛然回神,看着苏南衣就像是看着收割生命的死神,他们迅速的往后退,抽出腰间的弯刀眼睛,狠狠盯着她,不可思议的问,“你……你怎么敢? !我们是……” “你们是城主府的人,我知道,你们是独眼派来的对吗?” 三个人一愣,面面相觑,抿住了嘴唇,谁也没有说话,其中一人按耐不住,想着先下手为强,挥刀就砍了过来,但是苏南衣早有防备,也存了今天杀死他们的心思。 多说无益,苏南衣也下了狠手,云景也过来帮忙,这三个人看着人高马大,实际上根本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没过几招就都绝气身亡。 三小姐在一旁看得心跳不已,她早知道苏南衣和云景不能得罪,也知道他们的赫赫威名,但是真切的看到他们这样动手,还是头一次。 四个蒙禁大汉,护卫出身,在他们的手底下,居然连十个回合都没有走上! 这样强悍的实力,实在让她心惊不已,心里也更加确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得罪苏南衣。 三小姐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镇定,问苏南衣尸首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她派人来处理。 苏南衣摇了摇头,拿出化尸首的药粉,转瞬之间,四个人的尸首就消失无痕,甚至连地上的血液都消失升腾干净,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幕,苏南衣也没有避开三小姐,让她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中,也给了她再次的冲击和震撼。 重新回到屋里,三小姐感觉自己的小腿还有些微微的发抖,幸好穿着裙子遮挡着看不出来。 尽管她表面上装得风平浪静,但是心里仍旧有余悸,她有些不安的问道:“现在他们四个都死了,若是首野问起来……应该怎么说? 或者是他又派人过来应该怎么办?” 苏南衣笑了笑,“三小姐不必担心,我既然敢杀他们,就有应对的办法,你放心,这两天谁也都不会知道,而等过了这两天,这个城里的情况也就会有所改变了。” 苏南衣没有明说,但是三小姐一贯的会察言观色,她听到最后一句,眉心一跳,也意识到,或许就在这两天,苏南衣他们就要动手了。 但是苏南衣不说,她也不追问,她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她能够左右,更不是她能够多管的。 这几个护卫都处理干净,接下来苏南衣就要审问那个女人,然后把她关上两天,等到城中安全交接,接着就该处理这个邪教的事情,到时候墨铎也来了,就把这事儿交给他处置。 刚刚进府的时候,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苏南衣把那个女人藏在了一片花藤后面,现在虽然花已经凋落,但是那片枯藤还在严严实实的遮了一面墙,把一个人藏在后面,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她去找那个女人,云景自然也得跟着,三小姐也迈步跟上。 苏南衣一边走一边想她要问的问题,除了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还要问一问卡克斯神王的身份,以及关于神王的一切,在这个邪教当中有几个神王? 关于神使她倒是清楚,那么,神王会是最高的领导者吗? 如果是,那这个邪教还真是看得起他们,直接就让神王打入了他们的内部,可是,目的究竟何在呢? 这些问题哪一个都很重要,必须要问清楚,即便是这个女人不完全知道,也可以从她的话中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让苏南衣没有想到的是,到了那片枯藤近前,那个女人藏身的地方,那里……却空无一人。 苏南衣的眸子猛然一缩,她绝对不会记错地方,而地上有脚印,很显然是有人来过,把那个女人领走了! 云景也有些着急了,“娘子!人怎么不见了?” 苏南衣也想不通,难道说……是那个女人天生的体质特殊,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她解开了符文? 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就被苏南衣给否定了。 她结得符文和其他的人不同,至少和那个独眼的不一样,如果有人解开她的符文,那她一定会有所感应,无论距离有多远,她都能够感觉得到。 然而,在刚刚的过程当中,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丝毫的感觉。 而在符文没有解开的情况下,那个女人是不会自行离开的,也就是说,的确是有个人把他给领走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一定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苏南衣立即转头对三小姐说:“立即发布命令,让所有的侍卫都在府中寻找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蒙林女子,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不错,头上系着一些绿松石和红色玛瑙,看起来木木呆呆的,无论什么地方都要搜查,一寸都不能放过!” 自从认识以来,三小姐还没有见过苏南衣如此声言厉色的样子,她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迅速发布了命令下去。 一时间全身上下都动了起来,按照她所说的去寻找。 苏南衣也暗中掐动了手指,如果那个女人身上还有她结下的符文,那她应该就能有所感应…… 第八百九十章 不动声色的挑拨 第八百九十章不动声色的挑拨 然而,这一次的事情再次出乎了苏南衣的预料。 她可以确定,那个女人身上的符文并没有解除,但是她却无法感应。 哪怕是微弱的,一丝丝的,都没有受到…… 苏南衣心头火起,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三小姐的府邸虽然大,但人也多,她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起来,开始寻找,没过多久,也就翻了一个遍。 一个一个的消息传来,结果都是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发现。 云景也有些坐不住了,“娘子,会不会是人已经被带出府了,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找不到,那应该就是这一种结果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叮嘱三小姐,“让你府里的护卫务必打起精神来,发现什么异常或者是有什么陌生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三小姐认真的点了点头,她现在一心一意全都听苏南衣的。 回到住处,苏南衣马不停蹄的去了夏染的院子,一到院门口,就听到思格兰的笑声,正跟卡克斯在院子里有说有笑。 苏南衣不忘叮嘱云景,让他不要表露出什么,以免卡克斯怀疑。 云景想了想,“要不然我去找老修吧,我怕我演不好。” 苏南衣有些无奈,云景性格纯真,让他装作若无其事,还和以前一样去喜欢卡克斯,实在是有点困难。 她点点头,“也好,你去找老修,我一会儿也过去。” 苏南衣走进院子,思格兰转头看到她,冲她跑过来,满脸都是笑。 天上的阳光金灿灿的,思格兰笑容明媚,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阳光底下的话,眉眼弯弯,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眼睫毛似乎都在滴着蜜,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苏南衣的心思却沉了下去,她实在不愿意去想象,如果思格兰知道事情的真相会怎么样。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如何,伤心一场是避免不了了。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表情控制住,笑眯眯的问道:“在说什么呢? 这么高兴。” “苏姐姐,我们在说笑话,卡克斯跟我讲以前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有些像我在庄子上的日子呢。” 她拉着苏南衣的手,亲昵无比,“苏姐姐,谢谢你救了卡克斯,他喝了药感觉好多了。” 苏南衣心里冷笑,即便是不喝药,他也死不了。 他自己就有解药。 苏南衣没有忘记,当时卡克斯救下思格兰,看似英勇无畏,实际上是多此一举,当时思格兰已经治住了那个女人,哪怕是卡克斯不来,思格兰也不会吃亏。 可是偏偏卡克斯就闯了进来,抱住思格兰,义无反顾的挡在她的前面。 再后来就不必多说了,他出手刺死了那个女人,这些当时在苏南衣的眼里,就觉得特别的违和怪异,但当时卡克斯中了毒,她也没有顾上多想,可是这个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免会生根发芽,否则的话,她今天也就不会去客栈中查看了。 现在苏南衣格外庆幸自己没有追问,否则让这家伙起了疑心,今天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收获了。 思格兰见她不说话,关切的问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苏南衣摇了摇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事儿。” 卡克斯这个时候也走过来对着苏南衣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谈不上救命之恩这么严重,你不过是受了一点伤,重了点毒而已,应该死不了。” 这时候夏染也从屋里出来,看到苏南衣两个人互相一对视,夏染说道:“进屋喝杯茶吧,正好有话跟你说。” 苏南衣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屋。 思格兰也想跟上,夏染看着她,“你在院子里照顾卡克斯吧。” 思格兰没有多想,点头答应,继续跟卡克斯说些玩笑话。 卡克斯的目光瞄了一眼苏南衣的背影,若无其事的说:“我看苏小姐好像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是吗? 没有啊。”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呀?” 思格兰点头,“应该是吧!” “那你不去听听吗? 你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啊,即便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也不应该瞒着你吧?” 思格兰忍不住笑了,“他们没有瞒着我啊,只是我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他们说的事情都是比较重要,比较严肃的,听着没趣儿。” 卡克斯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思格兰,你这样……我实在有些担心,放心不下呀。” 思格兰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卡克斯叹了一口气说:“等到日后我去了军营,你独自一人跟着他们,如果你不关心这些重要的事情,对很多事都一无所知,那岂不是一直都要指望着他们保护你? 一天两天可能没有什么,可时间长了了,会不会让他们觉得你是个累赘包袱?” 思格兰微微张了张嘴,觉得卡克斯说的这些话有些不可思议,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听起来却又是在替她着想。 看着她像是把话听进去了,卡克斯要趁热打铁的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融入他们,很多事情,你也应该发表你的意见,你这么聪明,应该有自己的看法。 你们是一起的,很多事情你也有知情权啊,而不是直接把你排除在外,刚刚夏染不就不让你进去吗? 难道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思格兰回头看了看屋门口,一时沉默不语。 房间里苏南衣对夏染说:“我刚刚去了一趟客栈,还去了三小姐的府中,发生了一件事情,现在急需要你的帮忙。” 夏染顿时凛然,知道事情一定不小,“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苏南衣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当然她隐去了符文的事情。 夏染一听这话差点掀了桌子,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出去把卡克斯揪进来,狠揍一顿,“竟然是这样!我就觉得这小子……” 他说到这里有顿住,毕竟当初答应带上卡克斯出来,他也是有份表决的,现在放这种马后炮也没有什么用处。 “行,我现在就去办,安排人手去把他们剩余的十七队全都给查抄了!” 苏南衣摇头否定,“不,不用你的人,你只负责把人找出来,标上具体的位置,然后把位置拿回来交给我,我去告诉首野,让他的人去抓。 你的人一个都不要暴露,到时候我就说是老修占卜出来的,他一定深信不移,这是他们自己的内政,犯不上用你的人去冒险。” “这些邪教的人都挺邪乎,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应付得了……” “应付不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即便是趁机有些小骚乱,墨铎马上就到,也掀不起大风浪来。” “也该让他们自己的人出出力,总不能一切都这么顺利,首野想着不费一兵一卒,什么事都不做,就把权力顺利的接收过来,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别忘了,他还想着要暗害我们呢!” 夏染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没错,就该让他自己头疼去!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 第八百九十一章 药瓶中的“焕颜水” 第八百九十一章药瓶中的“焕颜水” 夏染急匆匆的去安排,苏南衣坐在屋子里,透过珠帘看着外面的思格兰。 卡克斯和她站在一起,两个人的神色她看不太清楚,但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种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压也压不住,她干脆起身走到外面,对思格兰说:“你跟我去一趟我的院子里吧,有事儿想让你做。” 思格兰点了点头,让卡克斯好好休息,然后跟着苏南衣出了院子。 其实苏南衣叫思格兰也没有什么事儿要做,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跟卡克斯在一起。 一来是担心卡克斯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儿,二来也是担心小姑娘越陷越深,能少受一分伤害,就少受一分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南衣也想不出让思格兰做点什么,正好小白和小黑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她眼睛微亮,拿起一些鸟食,“你帮我喂喂它们俩吧。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稍后要去你修爷爷那边,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思格兰接过她递过来的鸟食,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轻声问道:“苏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她这话问的直接,苏南衣倒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思格兰得不到回答,缓缓抬头看着她,一双大眼睛漆黑明亮,清澈的像山间的泉水,没有丝毫的杂质。 被这双单纯的眼睛这样期待着,苏南衣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谎话来骗她。 心里想着,早痛晚痛都是痛,长痛不如短痛,早晚她都是要知道的。 打定了主意,把心一横,苏南衣缓缓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有事情想跟你说,你听了可能会有点难过,但是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能够坚强的扛过去。 ” 思格兰极慢的笑了笑,“苏姐姐,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老休的院子里,云景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跟老修说了,还把从暗格中拿回来的东西给老修看。 老修对这些兴趣十足,一方面骂着卡克斯不是个东西,另一方面认真的研究起这些东西。 一边看一边感叹,“这玩意儿做的真是精细,居然能够严丝合缝的扣起来,而且……”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拿起来,在鼻子下面认真的闻,“这上面的药物应该是对人体有益的。” 云景好奇的问:“能闻出来是什么吗?” 老修摇了摇头,“你家娘子不是也见过吗? 她都闻不出来,何况是我了,这东西应该是用好几种药混合在一起的,药材这种东西,用不同的治法做出来的都有不同的味道,更何况,还是这么多种混合在一起,实在是不好分辨。” 他又打开其余的几个药瓶,一股子难闻的腥气从里面升腾出来。 云景顿时捂住了鼻子,“这是什么呀? 这么难闻。” 老修皱着眉头,仔细的看了看,脑子里忽然闪现一个念头。 俩人正在琢磨,苏南衣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他们把药瓶打开,凑过来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修把瓶子递给她,“你看看,这是什么?” 苏南衣放在鼻子底下仔细的闻了,眼中闪过几分诧异,“这个是……” 老修点头,“现在我算是明白,这个面具上为什么会有药味儿了。” 苏南衣点点头,她也明白了。 云景在一旁抓耳挠腮急声问道:“究竟是为什么呀? 我还没有明白呢。 娘子,快跟我说说!” 苏南衣晃了晃那个小瓶子,“这里面的是一种药水儿,有毒性,叫焕颜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是这种药水因为毒性,就会对人体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呢,就要用其他的药物来克制。” 她一直那个面具,“那,就是这个了。” 云景愣了愣,不禁惊叹,“那……娘子,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看到的卡克斯,他原本不是这个模样,是因为用了这个药水,才变成现在的容貌吗?” “可以这么说。” “那他究竟长什么模样呢?” 老修摇头,“那谁知道,我咱们有没有见过。” 拿着这瓶药水,苏南衣忽然想起那个失踪的女人,她恐怕不是那个死去的人死而复生的,应该是用了这种焕颜水,变成了一样的容貌。 可是,为什么要变成一样的容貌呢?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看来这个邪教用到的东西可真是不少,全部都是这种歪门邪道,这要是让他们得了势,蒙林的老百姓可有苦头吃了。” 老修一边感叹着一边摇头,把东西都收好。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那小子?” 一想到卡克斯,老修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当初在那个小村庄里,是老修第一个发现他的,还和他打了一架,愣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当时去那个小广场上,也是看到他要吃亏,老修才出手相助。 现在倒好,闹了半天……都是被这个小崽子给耍了! 老修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闯荡江湖,还没有像这次这样丢过脸,吃过亏,老了老了,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苏南衣冷冷笑了一声,“他既然要跟我们演戏,我们就陪他演,反正也演不了几天,等到事情结束,咱们再好好的对付他。” 话刚说到这里,陆思源也从外面进来,他一直跟着赫玛,赫玛也没有闲着,今天出去见了明腾,已经商定好了计划。 首野也派出了一队人马野去军营附近,一切都按照计划行进。 陆思源看到桌子上的面具,问是怎么回事儿,云景又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 一听到卡克斯的真实身份,陆思源的眼中顿时浮现了杀机。 老修短挫的笑了一声,“没有想到,我们这么一大群人,个个都是聪明绝顶,有老江湖,也有见惯了朝廷争斗的人,还有商业巨贾,到头来怎么样,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子给耍了。” 陆思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苏南衣看看大家,“别着急,事情还没有最后定论呢,究竟谁耍谁还说不定呢。” 夏染的人办事利索,到天黑时分,已经收到了十一队的消息。 剩下的六队相信也很快能够找出来。 看着这上面一个个的地址,夏染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要不是有苏南衣给的暗号提示,估计就凭首野,即便是告诉了他消息,他也不会轻易找得到,这些地方都太隐秘,太偏僻了。 夏染一拍桌子,“要说他们对着城里的地形不熟悉,事先没有打探过,我死都不信。” 苏南衣点头,“我想他们的手里一定有详细的地图,别忘了,那个独眼现在还在城主府里,有假首野给他们做内应,这种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云景捏着手指咔咔的响,“我最恨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了,尤其是这种忘恩负义,投敌叛国的人,一点都不能容忍!” 苏南衣的目光闪了闪,“放心吧,那家伙很快就可以尝到苦果,知道自己这么做,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八百九十二章 十八处地址 第八百九十二章十八处地址 时间将近子时。 黑暗已经彻底笼罩了大地,苍穹如盖,天空缀着几颗稀疏的星子,闪着幽暗的光。 今天晚上也没有月亮,夜风吹拂,一切都显得格外寂静。 老修的院子里依旧亮着灯。 羽翼飞动的声音传来,夏染伸手接住了信鸽。 他展开上面的字条,眼睛顿时亮了。 这是最后一对邪教的人藏身之处。 “齐了!在这里了!” 苏南衣把这些做整理,站起来对众人说:“我要去见首野,时间不早了,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吧!” 云景道:“娘子,时间这么晚了,他会不会已经休息了?” “应该不会。 这两天首野都不会睡得早,事关他收回权利的大事,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我跟你一起去。” 看着云景的眼神,苏南衣不好拒绝,点头同意,“行,咱们俩一起去。” 苏南衣预料的没错,首野还没有睡着,甚至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已经派出了一队人马,去城外的军营周围引发sao乱,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传来。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那个假首野一定就会带人出城,那个时候就是他重新收回城主府的关键时刻。 他正在等消息。 忽然听到赫玛在外面和人说话,他以为是有消息来了,急忙往外走。 赫玛看到苏南衣和云景也有些意外,毕竟今天晚上有行动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他们。 他笑着迎上去,把疑惑压在心底,“先生,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呢,怎么有空过来?” 苏南衣看着他,“管家不是也没有睡吗? 城主大人可在? 我有事情想要跟他说。” 赫玛愣了愣,略微有些为难,他知道首野没有睡,但比试在等其他的重要消息,恐怕不愿意被打扰…… 可苏南衣来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打发了,想了想,“先生,您稍等片刻,我去回禀一声。” 苏南衣微微点头,赫玛快步转身往里走,云景冷笑了一声,“现在腿好了,要见他还得去回禀,如果腿没有好,巴巴的等着你去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夜色幽深,周围很静,也很清楚的传入到了赫玛的耳中。 赫玛的脸上火辣辣的有些发烧,像被人打了耳光一样,他又何尝不知道? 人家说的有道理。 但他也只能装作没有听见,低着头往前走。 忽然看到面前落下一道影子,他一抬头,不知道何时首野站在了台阶上,急忙施了礼道:“城主大人,先生说有事求见。” 云景的话,首野也听见了,他心里不怎么痛快,但是表面上并没有露出来,笑了笑说:“你也是,先生又不是别人,来见我请进来便是,怎么能让人等在门口呢? 快快有情。” 赫玛急忙转身去请,苏南衣并不介意,云景沉着一张脸,跟在苏南衣的身后,两人一起进了院子,首野看到他们迈步走下台阶,迎了上来,“先生,实在是抱歉啊!不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您可以派人来说一声,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 苏南衣看看周围,“城主大人,并非是我有意打扰,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当面说。” 她的表情严肃,声音低沉,首野立即意识到应该是不同寻常的事情,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无论哪方面出了问题,他都承受不起,他当即点头,“请,先生请到里面说话吧!” 跟着他进了屋,苏南衣也没有绕弯子,拿出写的那张纸来,轻轻放在桌子上,往首野的面前一推,城主大人请过目。 首野低头一看,那张纸上写了十几行字,每一行都是一个地址,不尽相同。 他有些纳闷儿,不知道这些的是什么。 但他也能够看得出,这些地方并非是城中的主要街道,有很多都是城郊地区,人群并不密集。 他看了半晌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来,不禁疑惑的问苏南衣,“先生,这是什么?” 苏南衣还没有说话,云景在一旁冷声说道:“城主大人可要看仔细了,这十八个地址,是关乎你城中安危的,可不能小看。” 一听说关乎城中安危,首野心头微震,脸上的神色也越发严肃,“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请先生明示。” “城主大人可还记得,在那个假货的身边,有一个独眼人?” 首野当然不会忘,立即点头,“不错,此人会妖邪之术,所以我已经和老先生提过,若是见到此人,定当将此人诛杀!” 。 “那城主大人可还记得,当时独眼曾经在管家的面前,提到过什么神明大人” 赫玛在一旁点头,“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个称呼,只是不知道究竟指的是何人。” 首野也一直没弄明白,“还请先生解惑。” 苏南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上次管家说起此事的时候,家师就十分留意,觉得不同寻常,再加上那个家伙一身邪术,更觉得不能够大意。 后来家师卜了一卦,根据卦象上显示,城中只怕要有一场祸事。” 祸事,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首野的心上,他立时站了起来,眼睛盯着苏南衣。 “不知先生指的是……” 苏南衣语气缓缓,每个字都像有千斤的重量,“自古以来,与朝廷为敌的,除了叛军之外,就是民间的一些组织,比如说邪教什么的,这些组织为祸一方,蛊惑百姓,而且极难根除,稍微有一点不慎,就会酿成不可估量的祸事。” 首野点点头,“先生所言不假,的确如此。” 因为蒙林是多部落民族,他们也信奉什么天神巫医之类的,很多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信仰,谁也不能够说服谁,都觉得自己的信仰是至高无上的,这也是以前很多年来蒙林没有办法完全统一的最根本的原因。 而首野作为上位者,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所以一听说苏南衣提到邪教两个字,他的心里就开始突突的跳个不停。 苏南衣的手指在那张薄薄的纸上敲了敲,“这是家师不算出来的十八个方位,城主大人可悄悄的派人前去暗中查看一番,里面是否有人这些人。 为首之人应该会带有古怪的面具,或者脸上画有油彩,那些古怪的符文都是他们邪教的符号,若是见到那类东西,城主大人可将他们全部拿下收押。” 赫玛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老先生……连这个都卜算出来了吗?” 苏南衣笑了笑,“家师毕竟是人,人力有限,只能卜算出这么多,具体的,还要城主大人派人过去查看。 家师已经泄露了太多天机,还希望首领大人能够珍惜,兵贵神速。” 首野一起点头,别说苏南衣提醒,就算苏南衣不说,他也不会耽误片刻的功夫。 话已说完,苏南衣不再多停留,起身告辞。 苏南衣一走,赫玛立即对首野说道:“城主大人,我们府里的人手恐怕是不够啊,已经派出一队人马去城外,现在这十八个地方……而且是面对这种邪乎的人,恐怕……我们要不要请先生帮忙?” 第八百九十三章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第八百九十三章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首野也知道现在府里的情况,但是他也明白苏南衣说的这个情况十分紧急,如果是普通的邪教,他还有可能把事情暂时压后,等着把城主的权力收回来再说…… 但是,这个邪教本身就和那个假货有关系,更是那个有一身邪术的人一手操控,如果把假首野骗出城,城主府里的一切有独眼发号施令,邪教的人若是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他想要兵不血刃的接手城主府,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两件事情不分先后,一定要同时处理,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的人手不够。 他也很想请苏南衣帮忙,但他也看得出来,苏南也已经觉察出他这边的态度,只怕会有所顾忌。 赫玛见他迟疑,试探着说道:“城主大人,今天晚上既然先生肯来,老先生又亲自卜了卦,那就说明他们不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只要去跟他们说,想必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首野的手指轻轻捻着那张纸,目光盯着那十几行字,喃喃自语,“他只凭卜卦就能够找出这些位置,这份才能……实在是让人惊叹了。” 听到他这番感慨,赫玛心头微微沉了沉,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最后他们能够为城主所用,那自然是好的。 可是如果不答应……却又表现出了这么多的才能,只怕城主更不会放过他们。 莫名的,赫玛的心里忽然就有点后悔,觉得刚刚不该提那个建议。 首野正在犹豫不决,忽然外面有侍卫来报,带着一身的凉气就进了屋。 “回城主大人,刚刚探知,城主府那边有动静,一队人马出了城。” 首野豁然回首,眉眼间尽是喜色,这事成了! 那个假货已经带兵出城,现在就是他夺回城主府的时刻了! 他不再犹豫,不管怎么说,这次一定要抓住时机,双管齐下。 他大步往外走,赫玛急忙快步跟上。 首野直接来到苏南衣的院子里。 苏南衣和云景还没有睡,她就猜到首野会来找她。 一进门,首野就行了个大礼,“还请先生出手相助,刚刚得到消息,那个家伙已经带兵出城,现在城主府中空虚,本城主要迅速带人过去,所以……所以那十八个地方就没有人手派过去了。” 云景哼笑了一声,“城主大人,不会是想着让我们去吧? 我们一共也就这么几个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首野抿了一下嘴唇,“这座府里还有几十个侍卫,如果先生肯帮忙的话,可以把这几十个侍卫分给先生用,那十八个地方相距也甚远,想必如果不是同一时间查抄,也问题不大。” “所以城主大人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几个人带着这几十号侍卫,分成几队,满城的替你查抄这些邪教的人,是吗?” 云景问的直接语气中带着情绪。 首野的话虽然说的好听,但也就是这个意思,他的脸有些发烧。 城主大人还真是会算计,他们一个人都用到了极致。 这话跟耳光差不多,首野却没有办法反驳。 云景还想说什么,苏南衣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城主大人,并非是在下不肯帮忙,可是你看看,我们几个人,家师也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现在身体极度虚弱,需要休养。 思格兰还只是个孩子,夏染需要留下来照顾她,您去城主府那边,但是这里也不能唱空城计吧? 再就是我们两个,您觉得行?” 首野的目光闪了闪,刚才苏南衣好像漏算了一个陆思源。 苏南衣看到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墨铎殿下不是即将进城,总得有个人去那边迎接吧?” 首野噎了一口气,“的确,他们这边儿也没有人了。” 可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苏南衣看了一眼赫玛,“城主,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还请先生明示。” “管家不是还闲着吗? 他的身首野不错,现在他的兄长已然痊愈,等到你们去了城主府之后,和理应外合的人汇合的时候,可以分派一些人手,让管家兄弟俩带着人马去查抄。 他们俩都见识过这种邪术,相比其他的人更加适合,您觉得呢?” 首野眼睛微微一亮,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法子! 他转头看了看赫玛,赫玛还有什么说的,当即就点头答应,“城主大人放心!我们兄弟俩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话说到这里,首野也就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就要离开。 苏南衣想了想说道:“城主大人,请留步,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前去,但是,跟你一起去一趟城主府,预防那个独眼人趁机作乱,倒是可以的。” 首野喜出望外,他本来就想着让苏南衣一同去,但是又觉得说不出口,怕对方拒绝。 现在听苏南衣主动提出,他心中安定不少,语气也诚恳了许多,“先生大恩,本城主铭记于心,等到事成之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苏南衣笑笑,不置可否。 她和云景换了衣裳,跟随着首野的人马飞快向着城主府进发。 这还是首野从地牢里出来之后,第一次走出这个藏身之处,第一次上街,第一次亲自带兵。 夜风很凉,迎面吹来,他微微眯了眼睛,却感觉热血沸腾。 他想,在后半生里,他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 他对这里的道路十分熟悉,带着人走到城主府的后门。 黑暗中,城主府巍峨壮阔,如同一头沉睡中的巨兽。 首野重重的m了一口气,按耐下心中的激动,手一挥,几名侍卫轻巧地翻过了院墙,把院门打开。 首野下了马,大步往里走。 赫玛跟在他的身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什么都没有变过。 一直到了央玛的院子附近,赫玛低声说:“城主大人,我去找兄长,和他说明一下情况。” 首野同意,让他尽快去。 他带着一路往里走,路上遇到几对巡逻的军士,但是他们都没有认出,眼前的城主大人已经不是刚刚的那一位。 与此同时明腾也按照约定来见过首野,这府里的侍卫大部分都掌握在明腾的手中,两个人一见面,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欣喜,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 首野的心里激动不已。 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那个独眼人在何处?” “刚刚从书房那里边出来,回了他自己的院子,他和那个家伙还有些摩擦,似乎闹得不太愉快,他劝阻那个假货不要出城,让他以府里的事情为重,但是那个家伙没有听他的意见。” 首野短促地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抚着腰间的刀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已经让他得意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是本城主出手的时候了。 走!去会一会他。” 独眼今天晚上有些不安,心里堵着一口气。 傍晚时分,军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意图不轨,假首野当即就要带人过去,被他拦住了。 可是到最后……却仍旧没能把他留在府中。 第八百九十四章 我的刀是喝惯了血的 第八百九十四章我的刀是喝惯了血的 独眼的心里十分不安。 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现在下首野已经出了城去,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想着安排人手,加紧府里的防卫。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微弱的星辰,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祸事。 他心绪有些烦乱,没有直接回院子,想着去后面的园子里随意走一走。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一处僻静的小路,他猛然惊觉,正响回身,忽然发现这是央玛院子附近。 他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看央玛院子的方向,好像亮起了灯。 看着那盏灯,他忽然感觉越发的不对劲。 自从央玛中了他的符文禁术之后,一直都是比较怕光的,白天的时候很少出来,晚上活动但也是在阴暗处,这才是正常的。 因此,很多中了禁术的人,时间久了,多半会变得皮肤苍白,没有血色。 平时的时候,央玛的院子里不可能点灯,就连屋子里也有极少亮光,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本来假首野出城他就觉得有点不安,现在又发现这个现象,这两者正在一起,难道是巧合吗? 独眼心中警觉,心里涌起浓浓的疑惑,他慢慢的……向着央玛的院子靠近。 此时的赫玛已经见到了央玛。 央玛这两天掩饰的不错,对于之前的状态,他已经是驾车就熟。 假首野心里烦躁,也没有过多的注意他,所以,很好的被他掩饰了过去。 今天晚上,正在屋子里闭目养神,盘算着怎么配合首野的行动,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他睁开眼睛,握住放在身侧的兵器。 让他意外的是,来的人竟然是他的兄弟! 这一下他喜出望外,又有些担忧,兄弟二人见面分外亲热,之前的那次见面太过匆匆,连几句话都没有说上。 “大哥你怎么样? 那个家伙没有发现你吧?” “没有,我一切都好,他们没有怀疑,你呢,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今天晚上是跟城主大人一起来的!” “真的? 城主大人也来了,今天晚上就要行动了,我听说那个假货出城去了,本来还想着要怎么送消息出去,没想到你就来了,没有人发现你吧?” 央玛提着刀想出去帮忙,赫玛急忙叫着他,“大哥,不着急,我还有一件其他的事情要跟你说。” 央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你我兄弟度过危难重重,所幸最后都平安无事,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今天晚上,先帮着城主大人夺下这座府邸再说!我也要好好的和那些贼人新帐旧帐一起算!” “大哥,你有所不知,我来找你也是城主大人的吩咐,他有其他的任务要交给我们,事不宜迟,我快点跟你说一下。” 赫玛把从苏南衣那里听来的消息,快速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又拿出了一张写着地址的单子,递到他的面前,“大哥,你看,这就是那十八处地址。” 央玛听到这些消息实在是震惊的很,不过,他已经亲身经历过那种邪术,对此也很快接受。 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这些地方都距离不近,看起来这些人也很狡诈,我们还真得抓紧时间,而且不但要快,还得隐秘,千万不能够让他们互相发出信号,否则的话,就会功亏一篑。” 听到央玛这么一说,赫玛的心里顿时有了压力,“是,大哥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央玛点点头,提着兵器,兄弟二人往外走,刚走到院子中,迎面碰见走进来的独眼。 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顿时都有些愣住。 短暂的错愕之后,独眼首先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仅余的那只眼睛猛然一缩,“你竟然没死!” 他这一句话当然是冲着赫玛说的。 当初赫玛也是作死,侥幸逃过一劫,他一直以为,是假首野派人下的毒手,现在听独眼这话头,好像独眼是知情的。 赫玛顿时明白过来,“当初害我的人是你? !” 独眼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没死又能怎么样? 大不了……让你再重新死一次罢了!” 他说着又打了一声呼哨,手指快速翻动,解出一个符文,对着一旁的央玛就打了过去,“既然上一次没能弄死你,今天就让你亲身体会一下,死在自己的亲兄弟手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独眼只以为赫玛是来救出他的兄弟的,根本就没有想到,央玛身上的禁术也已经解了。 一个符文打过去。 信号指令发出来,央玛没有任何的反应,独眼微微一愣。 他低声呵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杀了!” 央玛缓缓的举起了刀。 然而刀尖对着的不是赫玛,而是独眼。 独眼心里引起不好的预感,他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有些东西正在超出他的掌控。 他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目光紧紧盯住央玛。 央玛低低笑了一声,眉目低垂,眼睛里的光芒却是骇人,“怎么? 是不是我沉睡太久,让你真的以为可以随意掌控我了? 今天要让你见识见识,我这把刀也是喝惯了人血的!” 他的声音低哑,但是条理清楚,字字分明,和之前中了禁术的状态完全不同! 此时独眼已经完全意识到,央玛身上的禁术已经解了。 他心中大惊,但一时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独眼也算是个人物,他冷笑了一声,缓缓抽出兵器,“那又如何? 你的兵器是喝血的,我的兵器也不是吃素的。 你解了禁术那又怎么样? 我不管你是怎么解的,你能解我就能再种!你真的以为……可以翻出我的手掌心吗?”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兵器在自己的掌心上一划,一幕诡异的情景,在赫玛和央玛的面前出现。 那把乌黑的兵器上出现了很多血泡,嘟嘟嘟嘟的冒个不停,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看起来恶心又诡异。 赫玛心头一跳,低声说了一句,“大哥小心!” 央玛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独眼,“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独眼二话不说,一挥手里的兵器就刺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兵器上的那股子血腥气刺鼻,又让人觉得恶心,准确无误的飘入兄弟二人的鼻腔中。 赫玛顿时感觉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央玛受过禁术,抵抗的能力比他要强一些,但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反胃,他强制压下,挥着手里的大刀和独眼打在一处。 独眼手里的兵器怪异,看起来细长,有点儿像剑,远远不如他的大刀分量沉重,但是,央玛很快发现,他的刀砍在独眼的兵器上,对方的兵器丝毫不受到损伤,而且无论是从灵活度和气味这方面,似乎还隐隐占了上风。 央玛心里清楚,这种诡异的东西八成也是有毒的,心里提了十二分的小心,有顾忌就会有所妨碍,他原本大开大合的招式,也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独眼心中得意,“之前你中了禁术,是看你有些用处,既然今天晚上你自己找死,那就休要怪我无情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你的招术根本不够看 第八百九十五章你的招术根本不够看 独眼的话说完加紧了手上的攻势。 赫玛从一边窜过来帮忙,兄弟二人对阵他一个,独眼冷笑了一声,丝毫不畏惧。 他一手伸入怀中,另一手上的攻势不减。 一见他的手探入怀里,央玛就心生警惕,对赫玛提醒道:“小心,他可能要发射暗器!” 话音刚落,就见独眼从怀里摸出一条锦帕来。 锦帕原来是包着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把帕子拿出来,在半空中一抖。 映着院子里的灯光,赫玛跟央玛都看清了那是什么,不禁脸色一变。 竟然是一包毒虫! 那些毒虫赫玛连见都没有见过,颜色和形状看起来的分外吓人,看的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 要说和人对打还有几分胜算,但是这种东西荷马的心里还真没有底。 就在这一迟愣的功夫,他们已经失了先机。 眼瞅着独眼手上的兵器就朝着央玛刺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之间,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同闪电一般闪现,风一般窜了过来。 原本追着央玛跟赫玛气势汹汹的毒虫,忽然之间又开始往后退。 这下轮到独眼发愣了,就在这转瞬之间,央玛抓住了机会,一刀朝他劈过来。 刀锋凛冽,独眼此时想躲闪已然来不及。 一刀被砍在了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他惨叫了一声,退到一旁,而他那些毒虫被突然冒出来的那一道白色影子,大快朵颐,没有被抓住的都是散奔逃,但逃也是于事无补,很快又被抓了回来……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灯光里的狐清,脑子里有些发空,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玛跟央玛也愣住,先前两个人还以为必定会命丧,当场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可转瞬之间,又出现了转机,这一切来的太快,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两道影子慢慢的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轻笑一声,“本来还想着去哪里给你找点好吃的,今天晚上可算是随了你的心愿。” 赫玛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抬眼看去,果然看到苏南衣和云景走进来,再仔细看了看狐清,猛然想起来,这不是……有时候云顶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动物吗? 他原本还以为是只白色的狐狸或者别的什么,温柔可爱,有时候甚至还想去摸一下,没有想到,今天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这个可可爱的毛绒小动物,竟然如此的生猛!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发颤,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害怕的,反正心里隐隐有点儿庆幸,之前没有碰过狐清。 独眼忍着痛,更忍着失去毒虫的悲痛,转头看着苏南衣,“你……你们是什么人? 怎么进来的?” 苏南衣笑眯眯的看着他,“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还是说你在这里待的太久,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这座府中的主人了?” 独眼的心头狠狠一跳,“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拍拍手,正在舔毛的狐清又奔过来,她一边摸着狐清柔软的毛,看着狐清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一边懒洋洋地说:“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独眼心中大感不妙,他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今天晚上果然有重大的变故!而且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手指在宽大的袖袍里蜷缩着,眼睛看着苏南衣,“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我自然会向城主大人交代。” “是吗? 城主大人……你所谓的城主大人,还能保得住你吗?” 话音刚落,门口又走进几个人来,为首的身材高大,身上穿着薄甲,威风凛凛,怒目看过来。 正是首野。 院子里的光线昏暗,独眼看到首野,一时并没有认出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城主大人!这几个人意图反叛,对城主不利,还请您速速把他们拿下!” 首野不慌不忙的走过来,身后的那几个人也点起了火把,院子里的光线瞬间亮了不少,腾腾的火光中首野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他看着面前的这个独眼。 想起自己所受的那些罪,都和此人逃脱不了关系,一双眸子里映着火光,杀气腾腾。 一看到他这个神色和眼神,独眼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他盯着手野,“你……你……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 我不是城主? 还是说,我不是应该在地牢中?” 这两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劈在独眼的头顶,刚才只是猜测,现在可以确定,这个是真的首野! 他已经来到了府里,而且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人家已经占领了府邸!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 手里的双腿明明已经废了! 还是他亲自下的毒! 就算是他侥幸从地牢中被人救出,也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其实他心里并不怎么担心首野会杀回来。 一个废人……能干什么呢? 他紧紧盯着守野的双腿,满目震惊。 首野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上前走了几步,薄薄的铠甲发出锵然之声,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晰。 “怎么? 你是在奇怪,本城主的腿为什么会好? 为什么又可以重新站起来,走到你面前是吗? 那看来本城主所料不错,下毒之人果然有你一份儿。” 独眼现在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他冷笑了一声,后退几步,眼睛在灯火里闪着诡异的光,“你们真的以为可以拿住我吗? 真的以为已经胜利了,大局已定了? 妄想!” 他话音未落,抬手猛然掀去了脸上的眼罩,露出一只诡异的眼睛,闪着红光。 众人看到心中难免一惊,尤其是距他最近的首野,猛然之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一直从脑海的深处击倒心里,整个人瞬间有些空白,他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哪里,要准备干什么,手指上的力气也有些松懈,提着的刀都差点掉到地上。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忽然听到像有一声雷响滚滚声,涛中有人在鹤喊他的名字,催促着他醒来,打了一个激灵,意识慢慢回落。 此时听到一声惨叫。 眼前似乎升起了一团白雾,他想看却看不清楚,然而这团白雾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之间,又像是来了一阵强劲的风,把这团白雾给吹走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眼前的情景,那个独眼满脸是血,那只本来全缩在袖子里的手失去了两根手指,血淋淋的手指还在地上,上面有些白色的粉末,红白相间,看起来分外清晰。 他的伤口处不停地流着血,浑身都是他,痛的惨叫不止,苏南衣站在他的面前,宛若杀神,手里的匕首上还滴着血珠。 “真的以为你这点儿伎俩能够在我的面前施展吗? 又用禁术又用毒粉,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招术?” 首野手一挥,有人上去把独眼捆绑起来尽管,到了这个时候,独眼仍旧不服。 他忽然仰天大笑,又笑又忍痛的神情看起来无比扭曲。 第八百九十六章 你有本事做渔翁吗? 第八百九十六章你有本事做渔翁吗? 独眼笑的突兀又诡异,形态有些癫狂,首野心里不免有些不安起来,独眼笑着停下,仅剩的那只眼睛闪闪放光。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真的觉得拿下这座府邸,一切就可以恢复到从前吗? 我告诉你们,做梦!” 他话音未落,被捆在后面的手,忽然一动。 但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云景。 云景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一直撑开着一个口子,就在等着他这一下。 一看他真的动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的冲过去,扣住了他的手。 独眼完全没有想到,顿时吓了一跳,转头震惊的看着他,“你……” 云景哼了一声,“你什么你?” 苏南衣笑得温婉,“别着急,很快你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说完转头看着首野,“城主大人,这边的事交给我吧,您去处理您的事。” 首野点点头,这里交给她最合适,也很放心,转身带着人出去,和明腾一起处理府里的其他事务。 这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独眼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玛跟央玛也早不见了。 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他只想知道,苏南衣和云景究竟是什么人。 这两个人看着眼生,而且能力大的让他震惊,总是能够预测到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看着他这一身的狼狈,苏南衣没有半点的同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到现在还不服气吗?” 独眼冷哼一声,“你们把事情未免想的太简单了,真的以为我们就没有后手吗?” 苏南衣漫不经心,“后手? 你们的后手是什么呢? 让我猜猜。” 独眼根本不相信她能猜出来,“我看你是虚张声势吧?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如果你知道,那你现在一定会非常的后悔!我警告你,你最好快点放了我,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话音还没落,云景过来正反抽了他几个耳光,那家伙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鼻子和嘴里都往外冒血,本来他的脸上就有很多血,那只用来施加禁术的眼也受了伤,现在眼前一片血红。 打这几个耳光,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是侮辱性却是极强。 独眼也算是个人物,一直都享受着地位权力带给他的快感,还有面对其他人时的那种压迫感。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成了被压迫的人…… 他如何能够甘心? 他瞪着那只仅存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云景,好像随时一个暴起,都可以像一头猛兽一样把云景咬死。 但是他现在在云景的眼中,就跟一条被捆住的毫无用处的胖虫子差不多。 云景无视他眼中的凶狠,反而觉得这样挺有意思,“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搞得好像你能够弄死我一样!你现在是阶下囚,而且没有逃跑的可能,你究竟在横什么呢? 我发现你这个人很认不清现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处境,也难怪你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因为脑子不清楚呀!” 云景讽刺了他一通,独眼被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甘心,云景忽然间笑了,“你想知道我是谁呀? 想知道也不告诉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吗? 你配吗?” 苏南衣在一旁看得直笑,让云景这样发泄着玩一玩也不错,反正也是需要打发时间。 独眼被云景气的说不出话来,干脆扭过头去不再吭声。 云景见他不说话,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用脚踢了踢他,“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毒虫之类的? !拿出来!” 他一提这个茬,独眼的心里又是一阵痛,也把目光对准了狐清。 狐清在云景的怀里,眨巴着眼睛,歪着头看他。 怎么看都是一脸无害的模样,毛毛茸茸的一只,也不是很大,看上去又萌又乖。 可就是这么一只小东西,刚才竟然做出了让他那么震惊的一幕! 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狐狸或者是兔子,但现在看来明显两种都不是。 这种东西的存在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狐清见他目光不散总盯着自己看,忽然竖起了大尾巴,冲着他呲牙。 看着那白森森的锋利的尖牙,独眼打了一个寒战,避开目光不敢再看。 云景忍不住笑出了声,摸着狐清软软的头,“你瞧他,连你都怕,刚才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横!” 独眼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但又有点儿心虚的不敢反驳。 闹也闹的差不多了,苏南衣走到独眼的面前低声问道:“你在邪教中算是一个什么位置? 我看你比神使的地位要高吧? 仅次于神王吗?” 这几个问题来的直接又突然,一下子把独眼给打懵了。 他的舌头在嘴里像是打了结,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嘴唇哆嗦着,仔细打量苏南衣。 火光里那张脸美得惊人,一双眸子漆黑闪亮,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几分,眼中带着笑意,只是笑意沉凉,没有半分的温度,她的嘴唇红润,嘴角微微翘起,那一丝丝的凉意,让人忍不住心头发紧,仿佛钻入了骨头,浑身都有些发僵。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 这样啊,那我给你提个醒。 你们的神王大人也来了,为的就是拿下这座城池,你们想的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是你们有那个能力,有那个本事,做渔翁吗? 一个小小的邪教会点禁术,会用点毒,真就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独眼的眉头紧紧蹙起,表面上装着一派镇定,其实胸口的那颗心已经狂跳不停。 他在教中的地位的确不低,也在那些神使之上,就因为他这一身的能耐,但今天被人压的无法反抗不说,还被人揭穿了老底! 要知道,他们这些教中的人身份都是绝对保密的,就算是那些神使之间彼此都不认识,私下里绝对不能够联系,只能够听从上级的命令。 但现在苏南衣显然像是对教中的一些事务也很熟悉,但是他对苏南衣却无所知。 这种感觉实在非常不好。 独眼的脸色不停变换,在想着对策,实际上他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半点办法。 苏南衣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已经到手的猎物,只要爪子轻轻一划,就能够让他一命归西。 “你应该知道,我还愿意问你问题,就说明你还有一点用处,如果你不肯说,那我也无所谓,别想着以此来要挟什么。 最多就是我高兴和不高兴的区别,我要是高兴了,没准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儿,给你个全尸,可是,我要是不高兴了……” 苏南衣也微微拉长了声调,眼神也冷了几分。 独眼的心随着她的话,缓缓的提了起来。 苏南衣伸手把他掉落在地上的兵器拿起来,“这根破树藤你们还都当做宝贝呀? !怎么着? 想着用它来一统天下吗?” 独眼听到这句,眸子顿时一缩。 第八百九十七章 他被猪精附身了吗? 第八百九十七章他被猪精附身了吗? 独眼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种兵器,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用的,他们教中有身份的人才可以。 这是从神藤上取下的枝藤,再经过特殊的秘制方法,不但可以坚韧不摧,还具有毒性。 当然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解药。 要知道,很多教徒都以他们能够用这种兵器而十分羡慕。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但到了苏南衣的嘴里竟然成了一根破藤! 而且从她这种语气中可以看得出,并非是第一次见。 这个人实在是太神秘也太强大,带给他的冲击也太过强悍。 独眼胸口一起一伏,满脸的惊恐再也掩藏不住。 苏南衣把他的眼神看在眼中,嘴角含了淡淡的讥讽,“怎么? 这就受不了了? 那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否则,后面的事情会让你更加受不了的。” “你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刚才跟你说了,问你的问题,你回答也好不回法也罢,对这件事情都没有什么影响,既然你不想说,那也无所谓。” 独眼噎了一口气,差点被闷死,他还没有见过这样刑讯逼供的,难道不应该是许给点什么好处,利诱着他,把知道的说出来? 怎么到了这儿,反而成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要知道他身上掌握着秘密可不少,难道苏南衣真的不想知道? 她是不想知道呢,还是……已经知道了? 所以自己说不说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代表着他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 这些个念头在独眼的心里千回百转,他越想心里越慌。 苏南衣也不再追问,和云景在一旁逗弄着狐清玩儿,两个人时不时还发出说笑声,独眼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并没有说与他相关的事情。 而且这份闲情逸致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是真的不在意,真的在说笑,好像首野在院子外面做的事情都跟他们无关。 独眼感觉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什么呢? 难道比首野收回这座府邸还重要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独眼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不断的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还有十八路人马,虽然说他刚刚发信号被云景给挡下了,不过。 他也和那些人约定了时间,相信他们到时候也会察觉出来。 十八路人马,虽然人不是特别多,但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到处烧杀抢掠,也会制造出不小的骚动。 那个时候,别说这两个人,就连首野也得过来求他! 独眼这么想着,刚刚被震惊的心,被打乱的心绪又开始恢复。 其实上苏南衣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看到他的神色变化,心中暗自冷笑。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独眼以为还有希望,人嘛,就得给希望,然后再让他不断的失望,再给希望,几次三番才能够让他的心里崩溃。 只要崩溃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似乎有人快步奔来。 快要晕过去的独眼,瞬间又打起了精神,警惕十足的看着门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隐隐的在希望什么,或许是希望那个假首野能够杀回来,重新把府邸夺回来,然后他彻底翻身。 尽管知道这个希望渺茫的,心里仍旧还是有一丝丝的侥幸。 苏南衣听到脚步声也转头看过去,进来的是一个侍卫,她认出来,是跟着首野一起来的。 “回先生的话,央玛将军已经首战告捷,派人家送了两批人回来!” 苏南衣微微挑了挑眉,“好啊,把这两队为首的人都押上来。” “是!” 一声令下,门口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有两个人被推搡着进来,他们从暗影中缓缓被推出,一步一步走到院子的光影中。 苏南衣并没有看向这两个人,而是笑眯眯地看着独眼。 短短的时间之内,独眼的脸上表情变换,眼神一震再震,瞳孔好像一直处在风暴的中央,无法平复。 进来的这两个人都是神使,他们的脸上还戴着面具,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不用看他们的脸他也认得出来,这正是他安排的那十八队人马之中的两队。 而此时平时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现在如同斗败了的鹌鹑,垂头丧气,连步伐都走不出往日的气势来了。 他们被侍卫压着连推带搡,就跟被流放的罪犯差不了多少。 其中一个还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独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不是因为手被捆着,他得好好的揉一揉,以表示自己没有眼花没有做梦,他张着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实在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让他更觉得诡异的是,其中一个神使,本来低着头无比的沮丧,忽然之间抬头看到苏南衣和云景,一双本来灰败的眼睛如同重新被点亮,烁烁放光,竟然不顾那些士兵,撒丫子冲着云景和苏南衣跑了过去,神情无比的激动,就像是看见了亲爹娘一般。 更绝的是他沟通一声,跪下点点口头,嘴里居然叫着,“神王大人!您居然也在这里,这里是被神王大人控制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儿指着刚刚押送他的士兵,“这些凡人!他们居然敢对属下无礼,请神王大人立即处死他们!”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独眼都已经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说出这种话来。 神王大人……他居然叫那个男人叫神王大人!! 这怎么可能? !他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还是被猪精附身了?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蠢到这种程度。 苏南衣和云景浅浅笑着没有说话,目光依旧落在独眼的身上,独眼缓缓的回神,怒目盯着那个神使,“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你叫谁神王大人?” 神使这会儿才发现他,刚才的注意力都在苏南衣和云景的身上,一看到独眼这幅样子,刚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仔细辨认了半晌,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左使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您……您这是怎么了? 受伤了?” 独眼心里这个气呀,恨不能把他骂上千百遍,这不是明摆着吗? 他浑身都是血,还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动都动弹不了,不是受伤了还能是什么? 但此时也不好和这个蠢货计较这些,他咬牙切齿的说:“我问你,你为什么叫那个人神王大人,你是不是做出了什么叛教的事?” 神使顿时惊慌的摇头摆手,恨不能全身都否定,“怎么可能? 手下一直忠心耿耿,一直都言听神王的教诲!属下之前还有幸见到了神王大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独眼已经感觉到不对,拧着眉问道:“你说什么? 你见过神王大人? 在哪里? 你这种级别怎么可能见到神王大人? !” “我的确是见过,属下不敢撒谎,只是亲眼巧合而已,神王大人还让我直接听从他的命令!” 神使说着有点儿不太高兴了,左使大人,您似乎……对神王有所不敬啊! 第八百九十八章 结局早已经注定 第八百九十八章结局早已经注定 这个神使自动的把眼前的情况脑补了一下,一定是左使大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怒了神王,而神王就把他捆了起来。 没错,一定是这样,你看左使现在一脸的不愤,浑身是血,而神王却没有解救他的意思,他说起话来字字说着什么,那个男人,也不说神王大人,一点尊敬都没有,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神使顿时大意凛然向后退了两步,眼睛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独眼,“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说我叛教,我看叛教的人应该是你吧!否则的话,神王大人怎么会如此对你?” 独眼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眼睛里几乎喷火。 “你这个蠢货,蠢蛋,天下第一的傻瓜!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王。” “你胡说!我明明见过了神王的面具和信物,你还在这里狡辩,你不配做我们的左使大人!” 苏南衣此时慢悠悠的开口,“你说的没错,他不配做左使。 他敢如此胆大妄为,对神王不敬,说不定连右使也和他串通了。” 那个神使居然认真的思索起来,他刚要开口,独眼怒声吼道:“你他娘的给我闭嘴!不知道的就别胡说。” 神使一听他这么说,更加笃定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该闭嘴的人应该是你!神王在此你,竟敢如此不敬!” 苏南衣看这那个神使问,“你知道关于右使的情况吗? 如果知道,可以将功折罪。” 神使的眼睛一亮,仔细思索了一下,他最终还是苦恼的摇了摇头,“手下地位卑微,并不知道右使的事。” 他话音未落,独眼哈哈大笑起来,“你一个小小的神使,竟然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能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利用的价值。” 苏南衣目光冰冷,“你有,那你说呀。 如果你不肯说,那你的价值也就自动失去。” 独眼本来想说他誓死也不会叛教,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在他震惊的目光里,又有几个神使被押了进来,他迅速的数了一下,这次被押来的一共是七个人,再加上院子里的这两个,一共是九个,也就是说,他安排的十八路人马,到现在为止,已经被抓住了一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独眼眼睛有些发黑,喉头腥甜,忍不住一张嘴,真的吐出一口血来。 那个神使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些同僚,眼神中闪过几分迷茫,似乎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过,苏南衣和云景根本就不是他们教中人,更不是什么神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过多久,剩下的九路人马也都被找到了。 天色渐渐亮了,院子里的火把慢慢的熄灭,赫玛带着一队军士走了进来,院子里一时间有些挤,但人很多,却鸦雀无声。 赫玛走到苏南衣里面前,“先生,一共十八路人马都已经找到了,城主的意思是说,让您看着处置。” 这也是首野的态度,之前他也觉得做的有些过头,让苏南衣有些察觉,云景有些不悦,现在这件事也是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 苏南衣微微点头,看着那十八个神使,语气凉凉,“除了你们自身的事情之外,谁还知道什么,可以说出来,说了就有机会,如果不说,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神使高声喊道:“你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我誓死不会叛教!” 话刚说完,苏南衣毫不犹豫,手指一弹,一枚暗器直射入他的咽喉。 他连哼都没哼,身子一晃,翻身栽倒,大片的血从他身下缓缓流出,渗入土地中。 血腥气弥漫开来,在空气中飘荡,飘进每个人的鼻孔中,其他的神使目瞪口呆,心头发抖,谁都没有想到,苏南衣竟然如此绝情狠辣,连一丝机会都不给。 “还有谁? 谁还死不叛教? 大可以高声喊出来,我一定成全。” 很多人都是一腔热血,壮志在胸,但是真正看到自己的同伴身死,就在自己的面前丧命,那股子激荡的情怀也霎那间随风被吹走。 命只有一条,谁都珍惜,真正怕死人没有几个。 苏南衣的目光缓缓在他们身上划过,这目光犹如实质,跟刀锋一般,看到谁谁就忍不住一抖。 苏南衣让赫玛点了一炷香,香气袅袅,“我再说最后一次,有谁知道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说。 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一炷香的时间,我也不会永远的等下去。” 一旦加上了时间限制,众人顿时就越发的紧张起来。 眼看着香烧了三分之一,有一个神使忍不住颤抖的说道:“我知道一件事情……” 他一开口,大家都把目光对准了他,他顿时感觉汗如雨下,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把所知道的哆哆嗦嗦的说完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也没有要他的命。 有人开了头,就要有人继续往下走,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说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 直到一炷香烧完之前,把云景认为神王的那个神使犹如做了一场大梦,如梦初醒,他定定的看着云景喃喃说道:“你……你……” 他你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那个结果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在他的唇齿间来回游荡,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实在是太过惊悚。 独眼在一旁冷笑,“你这个蠢货!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苏南衣似笑非笑,看着神使说道:“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认错,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 神使噎了一口气,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不过,这些小人物苏南衣没有放在心上,她其实也清楚,这些神使都是各自行动,并不知道多少事情,最关键的还是要着落独眼的身上。 一共还剩十七个神使,苏南衣手一挥,语气淡淡,都杀了吧。 那些神使眼睛豁然一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以为能够逃过一劫的几个人,万万没有想到,结局早已经注定,从来不曾改变过,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就彻底的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再也没有办法醒来…… 院子里顿时血腥气冲天,鲜血流了满地,苏南衣轻轻走到独眼的面前,一留下一串血脚印,“你呢? 打算怎么着? 誓死不叛教吗?” 独眼总算是见识到了苏南衣的狠辣,他现在完全相信,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那苏南衣也会毫不留情的要了他的命。 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他心头不住的发抖,身子发硬,本来就失血过多,现在更感觉彻骨的凉意在身体里乱窜。 他艰涩地吞了一口吐沫,最终咬了咬牙,“好吧!我说。” 第八百九十九章 神女的身份 第八百九十九章神女的身份 独眼终于松了口,看见眼前的形势,知道再也是无力回天,那些血腥气刺激着他的嗅觉,好像无处不在。 他的心里也慌了。 此时此刻,他忘记了什么叛教之类的事情,只想抓住最后一次被利用的机会,以求能够保住一条命。 只有人活着才会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 他自我安慰安慰自己,这也不算是背叛,等到可以活着出去,再说其他的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支支吾吾的说:“你想知道什么?” 苏南衣微微挑眉,“是你自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而不是你来问我。” “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夺下这座城池,在这里盖起神王庙,以后就重点在这里发展,我们的教徒有很多,但都在偏远的地方,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这里不一样,这里繁华有钱,我们的发展离不开财力,所以神王的意思就是想着拿下这座城池,你们现在也知道了,那个城主是假的,我们和他合作,他帮助我们拿下城池,等到事成之后,我们也会给他财富,至于他想去哪里,我们就不管了……” 独眼断断续续的说了不少,据他所说,这次来的人还挺多的,除了这十八路人马,还有他这个左使。 神明左右使在神教中的地位,要比普通的神使高许多,现在他这个左使就潜伏在假首野的身边。 至于右使在哪里,他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还来了几个神女。 这些神女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力,但是她们的作用却不小,有些很得神王的宠爱,地位也就高一些,一般的神使都会听他们的。 苏南衣听到神女这个词儿,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个女子。 “那些神女都长的什么模样?” 独眼顿了顿,“那些神女……其实都长得一个模样。” 这个回答苏南衣并不意外,和她预想的差不多,“是因为用了焕颜水吗?” 独眼微微诧异,苏南衣竟然知道焕颜水!不过想想也对,人家连十八路人马的地址都能找得出来,区区一个焕颜水又能成为什么大的阻碍吗? 甚至独眼也忍不住想,会不会……神女也被抓住了?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因为焕颜水。” 苏南衣短促的笑了一声,“看起来你们的神王大人对长成那个模样的女人很有执念嘛!那是什么人? 他的暗恋的女子? 还是曾经背叛过他的女子?” 独眼怔怔地看了苏南衣,一时没有说话。 云景有些不耐烦,“你傻了? 问你话呢,快点说。” 独眼实在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会以为这两种? 而不会觉得,是他母亲或者是姐妹的容貌呢?” 苏南音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刚刚不是说了吗? 神女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是作用很大,这其中的作用是什么? 还用我说吗? 无非就是用身体换取一些便利罢了,你见过有谁会让自己的母亲或者是姐妹去干这种事儿? 除了他暗恋,爱而不得,因爱生恨,要么就是曾经欺骗过他,让他仇视的人。 我想不出来还有第三种选择。” 独眼微微合了一下眼睛,不得不说,他现在的确是服气啊!自己失败的并非是偶然。 “没错,你说的对。 “那个女人曾经和神王有过婚约,但是后来却嫌贫爱富,嫁给了一个商户。 神王对他恨之入骨,所以……” 苏南摆手打断,“我不想听你们神王的悲惨情感经历,这些与我无关。 现在他人在何处,你可知道?” 独眼想了想,摇了摇头,见苏南衣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他急忙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教中上下级等级分明,规矩也十分严格,更何况,神王向来是见首不见尾!他向来只发号施令,不会轻易露面。” “那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 “这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因为神王每次出现都是戴着面具。 他的面具很特殊,而且隐隐有一种药味儿,所以我怀疑,神王也是用过焕颜水,即便是摘下面具,那下面露出的也不见得就是真容。” 这一点苏南也倒是赞同,毕竟她已经拿到了那个暗格中的面具和焕颜水。 苏南衣不动声色,“在你们教中除了你会用禁术,其他的人还会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人,不过……” “不过什么?” 独眼犹豫了一下,“不过,我猜测应该是还有一个人会,但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个人。” “是谁?” “就是神明右使。 我记得有一次,做实验那个村民,心智全失,一看就是被禁术所伤。 但我并没有出手,我本来还很好奇,想着打听一下,可是后来那个人就不见了……我私底下听说右使是曾经去过,所以我这才怀疑……” “右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也没有以真面目示过人,而且,她十分谨慎。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个女人。” 苏南衣微微诧异,“女人?” “没错,这个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她平时都穿着斗篷,身体隐藏的很严实。 是有一次夜间行动,去村子里抓村民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 苏南衣讥讽的笑了笑,“你不小心的次数还挺多的。” 独眼的脸上满是尴尬,这话实在不好接。 云景见他不吭声了,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没说的。 独眼仔细的想了想,搜肠刮肚的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了,我知道的都说了。” 收获也算不小,苏南衣心里还是挺满意的,比预想的得到的信息要多一些,但是她表面没有露出来,摆了摆手,令人把独眼压下去。 独眼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暂时把命保住了。 苏南衣这边把事情办完,转头看了看在不远处的赫玛。 赫玛见他看向自己,急忙快步过来,他之所以没走,一方面是因为好奇,在一方面也是想着把这边的情况了解一下,回头好像首野报告。 苏南衣也不计较这些,反正这事儿也没有瞒着首野,赫玛去禀告,还省得她废话。 经过这些审问,还有苏南衣半是干脆利索很绝,赫玛对她的认识和崇拜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先生,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苏南衣想了想,低声对他说:“还真有一天麻烦你亲自去一趟。” “您说。” “去原来的住处,把家师请过来,我还想请家师再问一问他。 想必在家师的面前,他更加会无所遁形。” 赫玛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当即点头答应。 苏南衣叮嘱,“来去要快,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家师已经泄露了太多天机,我不希望因此累及他老人家自身,望管家能够体谅。” 赫玛郑重的点了点头,“先生,您放心,我定当稳稳妥妥的把老先生接过来,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苏南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竹筒,交给赫玛,“麻烦管家把这个交给我那个刚术不错的朋友。” 赫玛双手接过,“好的,先生放心,我一定带到。” 第九百章 无处不在的挑拨 第九百章无处不在的挑拨 赫玛接过苏南衣交给他的小竹筒。 首先要去回禀首野一声。 首野正在前面布局,一听赫玛说的事儿,微微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那个独眼的确很重要,让老先生来看看也好,你去接吧。” 他目光一转,看到赫玛手上的东西,迟疑了一下,冲赫玛伸出手,“拿来我看。” 赫玛微微愣了一下,但是他不敢违抗,还是双手递上。 打开小竹筒,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来。 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一切顺利。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首野面无表情的又把纸条装回去交给赫玛,赫玛一言不发的退下,带上几个人去了一辆马车,去接老修。 赫玛和首野都不知道的是赫玛,刚刚一出府门,这个消息就被苏南衣知道了。 苏南衣并不在意,她既然敢把小竹筒交给赫玛,就不怕首野偷看,而且她也知道,首野即便是看了,他也发现不了这信中的玄机。 夏染的小院中一片寂静。 他闭着眼睛,其实根本没有睡着,今天晚上要发生什么的心里也很清楚。 他的注意力全部在另一个房间上。 卡克斯还在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有时候想想,夏染也非常佩服自己。 这些年做生意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世面,人心险恶更是不必提。 他也早已经锻炼了一番表演技能,在这方面丝毫不逊色,否则的话,今天这份复杂的心情还真压不住。 想想也挺可笑,老修说的对,他们这一大群人,自以为聪明,可到头来却被卡克斯骗了这么久,想起他之前还想着把卡克斯留在自己的店里做伙计,学习做生意,就想抡起耳光抽自己的脸。 本来是想着挖眼睛的,但又觉得挖眼睛实在太疼,还是算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另一个房间里有轻微的声响,他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动,轻轻的鼾声也没有发生变化,果然,那声音由远及近依旧很轻。 他感觉到有个人到了他的床前,看了他片刻,开口叫他,“公子……” 夏染没睁眼睛也没答言,依旧在装睡,对方叫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反应,正想着转身,夏染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对方吓了一跳,急忙停住脚步,僵住身子一动不动。 等了片刻,他又缓缓回首,看了看床上的夏染。 夏染拥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思来想去,对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物什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股淡淡的烟雾,在夏染的上方晕开,夏染浑然不觉,睡得更加深沉了。 把这一切做完,卡克斯才转身轻步离开,关上了房门。 他刚刚一关上门,夏染就睁开了眼睛。 之前只是听苏南衣诉说,现在是真真切切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夏染的心头顿时冒起火来。 该死的!竟然对老子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府里格外的安静,人手去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一小部分在这里看守。 卡克斯轻轻出了院子,他轻车熟路的到了思格兰所在的院子里,轻轻一一推院,门并没有锁。 他走上台阶,在屋门前敲了敲。 很快,里面响起思格兰还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谁?” 卡克斯的低声回答,“是我。” 紧接着,房间里的灯亮了,没过多久,思思穿好衣裳过来开门。 她睡眼惺忪,像一只刚刚被弄醒的小猫,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巴问道:“是你啊,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瞬间想起了什么,忽然间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担忧,“你不会是旧伤复发了吧?” 卡克斯摇了摇头,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你放心,我没事,我只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思思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摇头,“没,那倒没有。 你怎么睡不着了?” 卡克斯的手放在胸口,“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儿慌,就睡不着了,特别想看看你,所以就过来了,也没有想太多,打扰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 思思的脸微微一红,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那我陪你走走吧!” 卡克斯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关心的说:“天晚了,夜色深凉,你还是再加件衣服吧!” 思格兰想了想,点点头回房间去穿衣服。 卡克斯趁着这个空挡,眼睛看向陆思源房间的方向,房间里暗着灯,漆黑一片,一丝声响也无。 他几乎可以笃定,陆思源并不在,如果在,恐怕早就出来了。 他知道陆思源是一个高手,平时也很警觉,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走,走吧,思格兰从里面出来,卡克斯收回目光和她一起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是漫不经心的问:“思源哥哥去哪里了? 好像不在呀。” 思格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也睡不着吧。” 卡克斯垂着眼睛,“你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他出去也不告诉你一声吗?” “并没有说呀,可能是那会儿我已经睡着了吧。” 卡克斯听住了脚步,脸色无比严肃。 思格兰见他不走了,不禁奇怪地转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卡克斯压低了声音,可压不住声音里浓浓的不悦,“我刚刚来的时候,发现院门并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开了,我还以为思源哥哥在这里,如果他在也不用担心什么,可是他并没有在,把你自己人一个人扔在院子里,还不锁院门,这万一……”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紧紧蹙起,“先别说如果有什么歹人之类的进来,就算是这府里的一些侍卫也不行啊,你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思格兰眼睛忽闪着一时没有说话,呆愣了半晌,缓缓才说:“应该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思源哥哥可能只是出去一下。 再说了,这段日子府里的人也都还可以,能出什么事儿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这府里的很多人,大多不怎么好,你这一路上跟着他们都是这样的,对你的安全问题就如此松懈,不上心吗?” 卡克斯也说眉头皱的越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思格兰想了想,摇摇头说:“其实并没有啦,大家都很照顾我的,你不用想太多,也不必太敏感。” 卡克斯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眼神中似乎有些痛色,“我果然还是不如他们,是吗? 在你的眼中看来,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只是对你表示关心,就让你觉得我想的太多,太敏感了。” 思格兰连忙摇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呀!” 卡克斯却不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忽然觉得,今天晚上似乎这府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走了这么久,他从住处出来,到现在为止,一队巡逻的人也没有看见。 第九百零一章 藏在深夜中的异常 第九百零一章藏在深夜中的异常 卡克斯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这份安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他看了看身边的思格兰,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也许就是在想他刚刚说的话。 他趁热打铁的说:“凡事总要留一些心眼儿,你和他们都是朋友的关系,又不是亲人,若是发生什么紧急的情况或者意外,他们难保不会明哲保身,很多人就是这样,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什么江湖道义,什么两肋插刀之类的话,都摆在嘴边上,可一旦有了什么情况,跑得最快的也是这类人。” 思格兰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眼睛明亮深邃,在夜色中尤其漂亮。 卡克斯的心头微微一颤,伸手扶住思格兰的肩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多事了? 思格兰,你要知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处境,怕你会受到伤害。” 思格兰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从小没了父母,在义父家中大。 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亲情,也没有人对我掏心掏肺的说过这些话。” 卡克斯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你知道就好,别难过。 你义父……唉,怎么说呢? 可能在他看来,把你养大,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了,等到合适的年纪,再把你嫁出去,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可以当做一个谈资,说起来他有多么多么品德高尚,为了养你,有多么费心费力,耗尽心血,可实际上,或许会把你的婚姻当做一场交易。 至于你嫁过去之后,是否会幸福,谁会知道呢? 谁会在意呢? 可是,你要学会为自己打算,明白吗?” 思格兰眼中慢慢浮现水雾,用力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好好认真想的。” 卡克斯见她快哭了,轻声的安慰,“别哭,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好,我相信你。” 卡克斯顺势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走了许久碰到,一队巡逻的士兵,那边举着火把问,“谁? 是谁在那边?” 思格兰清了清嗓子,“是我!” 对方听到她的声音,为首的人小跑着过来看了看,满脸堆着笑,“原来是小姐啊!这么晚了要多注意安全啊!” 思格兰点点头,“好,我知道。” 对方没有过多的询问,转身又带着手下的人去巡逻。 卡克斯先生暗想,带上思格兰出来果然是对的,可以在这府里走一走,遇到巡逻的人也不怕。 他仔细在心里盘算,的确感觉今天晚上屋里的人不多,而且陆思源也没有在,这些是巧合吗? 他一边走,一边对思格兰灌输他的挑拨,还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一下,关于苏南衣他们的情况。 他发现思格兰懵懵懂懂的,有些事情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说不清楚。 他心里有些烦躁,也觉得思格兰的脑子实在是不够聪明。 就在他们俩在府里乱逛的时候,夏染接到了赫玛送来的信。 他接过小竹筒,打开里面的信纸,看到只有四个字。 当着赫玛的面,把那张字条烧成了灰烬,“多谢管家,我明白了。” 赫玛此次回来最重要的就是来接老修,他也没有多做停留,拱了拱手,转身出去。 就在他离开院子的时候,夏染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包药粉来,用温水化开,淡淡粉色的液体在小碗里微荡,他把那个小竹筒扔进药水中,没过多久,小竹筒就缓缓的变软,化开,成了一张柔软的纸,上面的字迹也缓缓闪现。 这才是苏南衣要传递的真正消息。 夏染把信看完,把那张纸从水里捞出来,揉了揉,变成一团废纸,扔到废纸篓里,一切了无痕迹。 卡克斯和思格兰走到老修的院子附近,忽然,看到从不远处来了几条人影,趁着幽暗的灯光,看到为首的人是赫玛。 思格兰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想着上去打招呼,卡克斯把她拉住,两个人躲在一棵树后,思格兰不解,“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卡克斯轻声说:“你看着他们,我怎么觉得他们的神色有些不太对,这个时候咱们还是别露面了,以免惹是非上身。” 思格兰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果然看到赫玛一脸的紧张还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进了老修的院子。 思格兰忍不住低声说道:“看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寻常,莫非要对修爷爷下毒手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思格兰说着,就要出去看个究竟。 卡克斯拉住她说道:“你先别急,先看看再说,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企图,那我们俩也不是对手呀!” “不是对首野得出去帮忙呀,实在不行,去找别人来帮忙,对了,你出来的时候告诉染哥哥了吗?” 卡克斯的目光微闪,摇头说:“没有,他睡着了,睡得很沉,我也没有打扰他。” 两个人正在说着,就见赫玛带人拥簇着老修走了出来,老修身上穿着道袍,手里握着拂尘,看起来并不像是被挟持的模样,赫玛的脸色虽然紧张,但是对老修还是很恭敬的模样。 思格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啊。” 卡克斯圈微微眯了眯眼睛,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赫玛的神色明显不对,而且,这么晚了要把人带到哪里去? 他知道老修有几分能——毕竟他也和老修一起在一个房间里住过。 老肖带着的东西他也见过一些,当时就很惊讶,也特意留了心思。 他可以断定,赫玛来请老修,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再联想和其今天晚上这府里的异样,他可以肯定,首野和苏南衣他们一定是在进行着某个计划。 他正想着怎么说服思格兰一起追上去,或者可以问问老修要去哪里,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思格兰忽然低声说道:“你看!思源哥哥回来了。” 卡克斯收回心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陆思源。 而卡克斯已经敏锐地感觉到,陆思源的状态似乎也不大对。 他迅速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先让思格兰去问问陆思源,刚才去哪里了,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着出去,却看到陆思源忽然转了方向,那方向似乎……是向着他住的院子去了。 他心头微微一沉,他不在,夏染又中了他的迷药,万一让陆思源看出什么那就不好了。 他立即拉上思格兰上去追卢思源,但陆思源的脚步很快,三晃两晃竟然一下子不见了。 他们一路走到夏染的院子门口,正要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着声音正是陆思源和夏染。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里面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传出来却很清晰,四周很静,只有夜风在耳边轻轻的掠过,思格兰静静听着那些顺风飘过来的话,忽然之间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那风夹杂着凛冽的寒意,像是从她的肌肉骨头中间吹过,把她的血液都冻住…… 第九百零二章 深夜逃奔 第九百零二章深夜逃奔 夏染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陆思源有些不满,低声呵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跟你说了,要打起精神来,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做吗? 你倒好,居然睡了过去,现在又哈欠连天!” 夏染听着他的话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之前还好好的,就想着眯一下,没想到困的不行,睡得特别沉,哎呀,你别烦了,这不是醒了吗?” “我问你,卡克斯呢?” “他在屋里睡吧,我是看着他睡着了,我才去睡了。” “这样是最好。 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会儿就把思格兰带出去,手眼那边儿也答应了,这次很是满意。” “我就说吧,他一定会满意的,之前我就看着他那个手下对思格兰不一般,看她的眼神都不太一样,都是男人嘛,这一点儿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夏染笑嘻嘻地说。 “这件事情做完,等墨铎进城,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也可以把恩克斯这个累赘给甩了,又能得到好处,算是一举两得。” “你的任务就是看住卡克斯,我看那小子对思格兰不一般,别再让他坏了事儿。” “行,你放心,我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到思格兰走?” “我现在就去找她。” “你就这么去找啊?” “不然呢?” “我劝你最好还是用点手段,该用的时候就用,不是你武功高强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思格兰那个小姑娘性子很烈,别看呆头呆脑的,她好骗,但是要是撒起泼来,估计你也招架不住,我看,要不然这样,还用老法子,干脆把她迷晕了,直接把人扛出去就完了!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那边儿了,她在那再挣扎也跟咱没关系,咱已经收了钱走了。” 陆思源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也好。 那就这样吧!” “这件事儿办成了,我也就可以松开松快了,省得整天在那个小姑娘面前演戏,还得装出无比深情的样子,把她当成亲妹妹,每天笑的我的脸都僵了,哎? 咱先说好了,等把人卖了,你得请我喝顿酒,也不枉我陪着你演戏这么长时间。” “你先把人看住了再说,要是卡克斯有什么异动,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知道,我能不知道吗?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对思格兰还真是情深意重,为了她竟然豁出命去,我能不把他看住吗? 他要是真的敢阻挡我们的好事,妨碍我们的财路,那我就刚才一刀结果了他,反正他现在身上余毒未清,唉!说白了吧,他就是没中毒,也他娘的不是咱们的对手。” “说的没错,本来把他扔在客栈那边儿,不想管他了,是他自己作死非得撞上来,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们无情!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我去找思格兰。” 这些话全都被在院门口的卡克斯和思格兰听得清清楚楚。 思格兰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也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任依赖的,像亲人一样的朋友,竟然会在暗地里这么琢磨她! 她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卡克斯拉住她迅速往外走,思格兰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低声抽泣的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能去哪里?” 马克斯一咬牙,带着她往外走,“你别哭,放心,有我在。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再说,我们得快点走,以免被他们发现之后追上来。” 思格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全心依附于他,跟着他一路仓皇,趁着夜色跑出府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思格兰总感觉后面陆思源和夏染追上来了,毕竟她跑出来的事很快就会被发现,根本就掩藏不住,到时候也会发现卡克斯也不见了,他们都那么聪明,很快就容易联想到他们俩是一起跑了。 思格兰紧紧抓着卡克斯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他的指尖,冰凉就像冰块一样。 卡克斯一路向前跑,脑子里迅速地盘算着,其实上他并不想带着格斯跑。 在他看来,思格兰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本来是想着利用思格兰打探一下消息,没有想到事情急转急下,竟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他心里最终还有一丝侥幸,思格兰只是对他们不设防,平时很多事情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或许,经过这次的变故,能够联想起很多平时没有在意的事情。 或许他也从中能够找到很多线索破绽,牵制苏南衣他们。 再者,他在这城中也有不少的势力,最终联合假首野和独眼,一定会赢。 别的不敢说,他可以肯定,思格兰还是处子之身,单纯又有点儿愚蠢,而且现在对他极度信任,当到把她笼络住,让她也变成神女,忠心耿耿的在自己身边伺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卡克斯迅速的做了决定,带着思格兰在夜色中奔跑,途径一户人家的时候,还进去偷了两匹马。 思格兰哆哆嗦嗦的爬上马背,“我们要去哪里?” 卡克斯忍着不耐烦安慰,“你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思格兰用力的点点头,紧握着缰绳,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他一路奔逃。 卡克斯在前面走,思格兰在后面跟着,越走发现越荒芜,最终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 树林外呜呜的响着风声,枝干摇晃在惨淡的月光里,犹如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影,看的人心头发毛,思格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这是哪儿啊?” 卡克斯并没有回答。 一路催马到了树林外,这才停下,他对思格兰说道:“下来!” 思格兰颤抖着下了马,站在树林子边,听着里面吹出来的风声,还有树叶在地上滚动的沙沙声,像是有不明的物体在不停的走动,她吓得心惊胆颤,眼泪哗哗的流不敢往前走。 卡克斯叹了一口气,心里的烦躁有些压不住,“你是跟着我进去,还是想着被他们抓回去被他们卖掉? !我听他们的意思,是想着把你卖去给人家做妾,做玩物的,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吗?” 思格兰用力的摇着头,脸上的泪不断飞溅,满脸都是泪痕。 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卡克斯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好了一些,“那就听我的话,跟着我往里面走,你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这里他们绝对找不到。” 思格兰点点头,伸出手,主动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卡克斯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指,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任由她抓着自己迈步往里走。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迷宫,又或者是有什么阵法,思格兰感觉像是在原地打转,可走了不久,前方忽然豁然一片开朗,在夜色中闪现一处宅子,宅子虽然不大,但亮着灯光,看起来让人无比的安心。 思格兰终于停了哭泣,用手抹了抹眼泪,“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地方吗?” 卡克斯点点头,“没错。” 第九百零三章 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第九百零三章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思格兰跟着卡克斯走进了宅子里面灯火明亮,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但人并不多,他们到来的突然,除了在门口看到两个人之外,还没有遇到其他的人。 这里十分的安静,安静的近乎有点儿诡异。 思格兰不知道的事就在卡克斯进来的时候,其实上已经有人发现了,但是他们看到了马克斯达的手势没有出现而已。 “这里怎么空荡荡的也没有人,好奇怪啊!” 卡克斯笑了笑安抚她,“没事儿,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住处,这里很安全,我们先在这里躲避两天。” 思格兰一脸的疑惑,“你不是没有亲戚朋友吗? 而且,这里和你的家也距离挺远的,怎么会在这里有朋友呢?” 卡克斯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这就说起来话长了,其实……当时我对你们也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大概是因为,从小是孤儿,所以对人之间的感情比较脆弱,也很难建立信任,初次见面,我也不太清楚你们这一行人究竟是做什么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如果是放在从前,思格兰是不能够理解的,但是现在她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和陆思源他们也算是闹翻了,现在陆思源他们在她的眼中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而卡克斯就是救她出水火的人,她当然更倾向于卡克斯了。 她点了点头认同的说:“你的顾忌也有道理,如果是我……” 她顿了顿,眼神迅速的黯然下去,“其实如果是我,我恐怕不会像你想这么多,所以,我现在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卡克斯握了握她的手,“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你生性善良单纯,是那些人太坏了,这个世界的准则,是我们应该谴责坏人,而不是去笑话那些善良的人,思格兰,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 他说的话声音低沉又动听,在这夜色里,在思格兰遭遇了巨大的变故之后,无异于温暖的热汤,熨贴了的寒风中满是创伤的那颗心。 思格兰又忍不住的落下泪来,这次是欢喜感动的泪,“也就你还觉得我是好的,这样安慰我,在其他人的眼中,我恐怕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天底下最愚蠢的大傻瓜。”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好了,不要再自责,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我们跑出来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思格兰点了点头,卡克斯笑了笑,“你等等,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现在跑了这么远,一定又冷又饿吧?” 思格兰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想说自己并不饿,但是肚子里却咕噜叫了一声。 卡克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转身出去。 思格兰缓缓抹去脸上的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一粒药丸。 那是解百毒的药丸。 她放进嘴里吞下去,目光在自己的衣服角上掠了掠,那里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和她身上的脂粉香混在一起,如果不是很清楚的人,根本不会察觉,那是……追踪丸的香气。 没过多久,卡克斯又回来了,借着灯光,他看到坐在桌前的少女微微垂着头,纤细美好的脖颈,弯出美妙的弧度,头发微微洒落,小小的鼻子挺翘秀美,嘴唇微微张着,红润似樱桃,还真是长得不错。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他也不太想见到,以后呢,还是让她变成神女的模样比较好。 他端着托盘走进来,思格兰听到声响,转头看过去。 碗里的汤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和热气混合在一起,让思格兰心里宁静了不少。 “快吃吧,这是特意给你做的,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可以填饱肚子,明天,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思格兰红着脸,慢慢喝着碗里的热汤,味道很是鲜美,“很好喝,谢谢你。” 卡克斯轻笑出声,“傻丫头,跟我还客气呢?” 思格兰又低下头去,羞涩的不再说话。 卡克斯很善于说一些蛊惑人心的话,说着说着,他的话题一转,“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走到一起的?” 思格兰不加思索的说:“他们去我义父家里借宿,说是要来这边,我义父觉得他们走南闯北,而且个个身姿不俗,像是很有钱的人,而我也想出来见见世面,所以我义父就同意了……”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吧,实际上我那会儿是和我义父家里的兄长闹了别扭,他娶了媳妇,那个嫂嫂尖酸刻薄,容不得我,经常话里话外的挤兑我,说我是什么克死父母的扫把星,吃他们家的穿他们家的,整天就像是一个只会吃饭的废物…… 我忍受不了,但是兄长却向着她,我没有办法,那个女人还想着让我嫁出去,给我找了一个婆家,可那个人家虽然有钱,但是我偷偷听他们说,那个男人是个傻子,而且腿上还有残疾,我很害怕,所以就偷偷跟着他们出来了。” 卡克斯抽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无限的心疼,“你这个小家伙,胆子还挺大,不过,遇到这种事情也的确应该逃出来,不应该认命,你放心,等以后我有了能力,一定回去帮你报仇。” 思格兰用你的咬了咬嘴唇,“我相信你。” “那你知道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吗? 还有那个老修,他似乎会一些歪门邪道,我看他经常鼓捣一些什么东西,不过他总是偷偷摸摸的。” 思格兰点了点头,“他的确是会一些,其实上也不是什么邪术,就是一些障眼法罢了,我听说,他以前是个跑江湖的,就是骗人家一些钱财,自己鼓捣一些药粉什么的,用来骗人的。” “那……那个思源呢,我看他像是身手不错的样子,对了,他们的名字好像不太像蒙林的名字吧?” “他们啊,他们起了一些中原人的名字,有时候也会装作中原人的打扮,为的就是想在蒙林更加方便,他们都准备了好多衣服,有时候是老年人的打扮,有时候是中原人的打扮,什么时候用哪些人的有利,他们就用哪些,我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觉得他们很聪明,却没有想到……” 卡克斯听闻这些,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比较担心的就是老修,不知道老修真实的本事,现在听思格兰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一个江湖骗子而已。 思格兰也在一旁说道:“其实,他们这一群人当中为首的就是老修,但是平常,却要装出以苏南衣为首的样子,老修就是想着眼在幕后,关键的时候装出一副道法高深的模样去骗人,这是他们一贯的伎俩了。” 卡克斯很快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略一思索,“那你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去干什么了吗? 仔细想想,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他们的对手,让他们的对手去对付他们。” “好像是……”思格兰皱着眉认真的想,卡克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从她的嘴里听到想要的答案。 第九百零四章 在他心里下个钩子 第九百零四章在他心里下个钩子 思格兰想了半天,最后眼睛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我好像无意中听到夏染曾听说,他们要去找什么人的藏身之处,还说,找到之后要告诉墨铎。” 卡克斯眉头微微一皱,陷入沉思,他迅速思索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特别是赫玛匆匆忙忙的把老修给请走,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老修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但是赫玛并不知情,有什么事儿需要老修这样的人呢? 现在要听到思格兰说藏身之处,难道……是想着让老修占卜出什么来什么人的藏身之处? 莫非…… 他的心头一动,难道是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有的不听号令,露出了什么端倪,让他们给发现了? ! 思格兰看着他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叫他,“你怎么了?” 卡克斯笑了笑,“没事,就是听你说的这事觉得有意思。” 思格兰现在情绪稳定了不少,热乎乎的汤下了肚子,身体也暖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还叫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事情你还没有听说呢!” 卡克斯微微眯了眼睛,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哦? 还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吗?” 思格兰点了点头,“当然有啊,这个府里奇奇怪怪的事情可多了,奇奇怪怪的人也多。” 卡克斯追问,“都有哪些奇奇怪怪的事? 说来听听。” 思格兰双手托着腮,一副懵懂单纯的模样,眼睛忽闪着,“就说这座府里的主人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马克斯摇了摇头,他之所以想方设法的跟着进到这座府里来,除了想看看苏南衣他们想干什么,另一方面就是想知道那座府里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他刚进去不好打听的太多。 他见过赫玛,知道赫玛是哪里的管家,至于主人他还真的不知道。 嗯格斯神神秘秘的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他啊,就是这座城里的城主。”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炸响,卡克斯被炸的心神都差点儿出窍,震惊的看着思格兰,“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府里的主人,就是这座城池里的城主。” 卡克斯心头狂跳,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握成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假首野一直都在真首野的去处,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就在那么一座不起眼的府中! 而他竟然就和真首野擦肩而过! 卡克斯现在心中懊悔不已,恨不能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独眼,让他通知假首野快快去那里抓人。 他强按着这种冲动,看着思格兰确认,“你听谁说的? 此事当真吗? 那个城主不是应该在城主府吗? 我看那座宅子虽然不错,但和城主府还是有差距的吧?” 思格兰摇了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在城主府里的那个人是假的!原来是他的替身,现在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才是真的,他们好像在密谋,要把那个假的杀掉夺回权利!” 卡克斯听的心头怦怦地跳。 他一刻也按耐不住,想要迅速派人去通知。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离开一下。” 思格兰却没有乖乖听他的话,伸手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 卡克斯现在只想一把推开她,赶紧派人过去,但是他觉得,思格兰应该还知道些什么,必须得哄着她,把知道的全都吐出来,所以他强按耐住,“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明天要给你做好吃的,要早早的准备,我去吩咐一声。” 听到他这么说,思格兰总算松开了手,“那你快点回来。” 卡克斯点点头,匆匆忙忙的走了。 卡克斯派了人,迅速的冲出宅子,向着城主府而去。 他看着属下的身影消失,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暗自惊叫好险,也真是幸运。 然而他却不知道的是,他的那个手下连林子都没有走出去,就丧了命。 卡克斯重重地吐了几口气,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重新回到屋内,笑着对思格兰说:“好了,明天就可以吃到好吃的了,你累不累?” 恩斯摇了摇头,“我不想睡觉,我还是害怕,你能和我一起说说话吗?” 卡克斯是求之不得,点点头无比温柔的说:“行,只要你不困我就陪着你,你说聊多久就聊多久。” 思格兰顿时又高兴起来,一双眼睛笑的弯弯,像毛茸茸的月亮。 卡克斯倒了一杯热茶给她,“你再跟我说说这府里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诉我,说不定我们可以从中找到一些什么线索,好给他们反击。” 思格兰一边喝了茶,一边眨着眼睛想,“那个真城主的腿好像不怎么好,苏姐姐哦,不,苏南衣就给他治,也不知道现在治好了没有。” “那真城主的身边有没有什么护卫? 人多不多?” “应该没有什么人吧,他们属于在那里偷偷摸摸静悄悄的,如果人太多,出来进去的岂不是太招眼了吗?” “说的也是。” 卡克斯的心头定了定,想想也对,真首野这一边儿能侥幸逃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手下呢? 这样看来,抓住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要把真的抓住,秘密处死,那也就成了真的,从此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想想,等到他们占领了城池之后,那个假首野是死是活,对他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他低头喝着茶,心神慢慢稳住,不料思格兰又悄悄的说:“对了,你还记得你们家乡的那个神王庙吗?” 卡克斯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思格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你瞧我这个脑子!真是的,像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忘得掉嘛!你还说过,你的父母都是……” 思格兰说到这里,用力的抿住嘴唇,后面的话没有说,眼睛眨巴眨巴,露出几分心疼,还有几分自责。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提这个话题? 我不说了。” 她低下头去喝茶,好像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可是这个话题犹如一个钩子轻轻的把卡克斯的心给勾住了,他越是不说,卡克斯的心里就越急。 “我没事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已经慢慢的放下了,更何况,现在已经离开了家乡,那些事情,那些人对我已经造不成什么影响,怎么了? 你刚才要说什么? 尽管说吧。” 但是他说了这么一通,思格兰根本就不买账,他越说,思格兰反而用力的捂住了嘴巴,坚定的摇着头。 卡克斯心里越发的烦躁,恨不能把她的手掰下来,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快点说。 “思格兰,你听我说,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的,既然没有办法改变,那就让自己去接受,去放下,如果因为畏惧悲伤而不敢去触碰,反而会让我们长久的处在痛苦之中,所以,如果你想帮助我,应该是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而不是去替我隐瞒,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思格兰的眼睛黑白分明,她似乎有些懂了。 终于……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九百零五章 一切应该有个了结了 第九百零五章一切应该有个了结了 卡克斯见思格兰终于点了点头,忍不住催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快说吧!为什么会提到神王庙?” 思格兰却不慌不忙低头喝了一口茶,“这件事情啊,我也是无意中听他们说起的,之前呢,我还以为,他们有些事情说的时候避开我,是因为我小,或者是他们疼我,不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背负那么多的负担,现在想起来,哼!根本就是防着我,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想想也对啊,谁会把一件商品当成自己人? 现在回想起来,我离开义父家的决定根本就是错误的!难怪我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他们还特别亲热的跟我说,让我不必担心,这一路上衣食住行他们都包了,而且还会好好带着我,每个人都说,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我也的确体会到了他们的善意和温暖,我哪里知道,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那些话就是花言巧语,就是给我演戏,哼!气死我了!我当时不应该跑出来,我应该上去捅他们两刀再跑……” 她嘟嘟囔囔,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段,却根本没有一个字是和神王庙相关的。 现在的卡克斯可没有心情听她叙说这些东西,他的心思全部都在神王庙的消息上。 他知道,思格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来。 他的心,此时还像是在被钩子勾着,飘来荡去。 思格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用力咬了咬嘴唇,“要不然我们现在回去吧,趁他们不防备,我冲过去和他们打一架!” 卡克斯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简直就像个傻子,心里的火苗蹭蹭的冒了起来,可是他又不得不一次次的按下去。 他眼神变化忽冷忽热,思格兰把他的这些神情都看在眼中,表面上却像是浑然不觉。 卡克斯终于长长的吐了几口气,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我们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会寻找一切机会为你出气的。” 思格兰的脸上流露出无比感动的神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说着脸上,忽然又露出羞涩的样子,重新低下头去小声的说:“其实想想,我决定离开义父家,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我还在那个家里呆着,说不定已经被那个毒女人嫁给那个傻子了,我又怎么有机会遇见你呢? 我觉得,能够遇见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说的深情无比,含情脉脉,但是此时此刻,卡克斯听不下去,毫无兴趣可言,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飞快的点点头,敷衍道:“你的心思,我都懂,我也都明白,我也会好好的珍惜,以后也会好好的待你,你放心好了,你快点跟我说说,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提到神王庙?” 思格兰这才抬起头来,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也是听他们无意当中说的,好像说在城中遇见了什么神使,就是那种戴着面具的坏人,好像听说还有什么阴谋,因为他们之前捣毁得过神王庙,还和神使打过交道,所以,这就成了他们炫耀的资本,真城主对他们也是推崇有加,还说要和他们商量一个大计划呢!” 卡克斯听得心头狂跳,联合刚才的想法,他越发肯定,一定是有人不听号令露出了马脚,让他们给感觉到了,这下可是不太妙啊! 只希望送消息的人赶紧到独眼,能够做出迅速的行动,把真城主抓住秘密处死,这样的话,就可以解决危机了! 这个消息来的至关重要,卡克斯不禁暗暗赞叹,这一切冥冥之中一定是有神明保佑。 否则的话,如果错失了这个消息,说不定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 他又哄着思格兰说了半天,思格兰翻来覆去都在提自己被骗的事情,卡克斯越来越没有了耐心。 他也觉得思格兰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想想也不无道理,本来她就是被骗的,又怎么会让她知道太多的消息呢? 天边渐渐亮了,出升的太阳照出金光,轻轻的洒在院子里,卡克斯眯着眼睛缓缓的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之前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也应该有一个了结了。 思格兰有点犯困,手托着腮,正在不停的打盹,卡克斯也没有叫她。 他走到院子里轻轻的拍了拍手,从一侧的小门里走出一个女人来。 这个女人和之前在那个院子里死掉的那一个,以及被苏南衣种下禁术的那一个,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也是个神女。 神王大人。 卡克斯点了点头去,准备焕颜水来。 神女迅速转身去准备,没过多久,就端了一个铜盆,里面放着热水,还有淡淡的药味儿,不用说这就是焕颜水兑成的洗脸水了。 卡克斯接过,摆摆手让神女退下去,他转头看了看正在打盹儿的思格兰。 金色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像是休息的翅膀,小鼻子挺翘,嘴唇红润,肌肤白胜似雪。 看起来真的是挺漂亮。 卡克斯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羞辱那个恶毒女人的机会。 这些年来,他身边有过无数的女人,每一个女人都焕颜成那个恶毒女人的样子,那个女人曾经骗了他的一腔真心,最终却嫌贫爱富,跟着一个商户跑了,让他沦为笑柄。 他成为神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自带着人去了那个女人的家,当着她的面,把他们全家都杀了个干净,包括她生的孩子。 他曾经那么爱她,怎么可能让她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何况那个女人曾经亲口说过,要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只给他一个人生孩子,他们甚至还曾经想过,生了男孩儿叫什么,生了女孩儿叫什么。 可是现在呢,她居然和那个男人生了孩子! 这让他怎么能忍? 他忍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个男人,还有那个男人的孩子都杀掉! 挡着那个恶毒女人的面,当着那个嫌贫爱富的女人的面,杀掉。 他还把她的模样拓下,制成人皮面具,之后所有的神女都是顶着那张脸,那副模样,他要看着那些神女,卑微趴在他的脚下的样子,看着她们被他当成工具去取悦一些男人,看着她们极尽羞耻,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够痛快! 卡克斯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把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通通抛在脑后,他端着那一盆热水,缓缓的走向屋内,走向思格兰。 思格兰听到动静,迷茫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从光影里走进来的卡克斯,顿时打起了精神,揉了揉眼睛说:“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卡克斯轻轻一笑,“大概是一夜没睡有些困倦了吧,没关系,洗把脸就好了。 过来吧,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水了。” 第九百零六章 被骗的感觉怎么样? 第九百零六章被骗的感觉怎么样? 卡克斯把那一盆热水放在思格兰的面前,思格兰站起来,看着盆里清澈的水,上面还映着他和卡克斯的影子。 卡克斯轻声劝慰,声音里像是带着蛊惑,“好好的洗洗脸,然后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吃完了以后,如果还觉得困倦的话,就好好的睡一觉,你放心,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找你的,有我在,就算有人来,我也会义无反顾的护着你。” 思格兰没有说话,没有接他这种深情无比的话,只是盯着那盆水,轻声问道:“你看,这水里有什么?” 卡克斯心头微跳,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弯着腰低下头,仔细的看了看。 这水透明干净,焕颜水本来就是透明的,放在热水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 “这里面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啊,你是不是一夜没睡,精神不太好,眼睛花了? 快洗吧!” 说着,他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低低的,像从胸腔里溢出来,听上去无比的宠溺。 思格兰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定定地看着那盆水,语气轻轻,“难道……这水里不是放了焕颜水吗?”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羽毛轻轻的划过耳廓,像微凉的风轻轻刮过…… 但是,此时在卡克斯听来,却像是振聋发聩,让他一时间愣住。 他脸上的表情刹那间也没有办法维持,他豁然抬头,看向思格兰。 思格兰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缕淡淡的笑意,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双眸子依旧漆黑闪亮,但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单纯懵懂,而是凛冽,冷厉,泛着淡淡的杀机。 卡克斯直觉感到不妙。 可是他距离思格兰太近,他想后退,却已然来不及,耳边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扎进皮肉里的声音,他感觉心口处一痛,垂下眼睛一看,一根黑色的弯曲的树藤扎进了他的胸口。 那是……原本属于他的树藤,放在客栈床上的暗格中的。 怎么会倒了思格兰的手里? 卡克斯的脸上泛起浓浓的疑惑,他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 思格兰冷声笑出来,声音清脆,却透着无边的冷意,“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神王大人,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听到“神王大人”四个字,卡克斯的眸子猛然一缩,脸色瞬间变了,“你竟然知道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思格兰双手叉着腰,一脸的轻蔑,“就凭你这点伎俩,也瞒得过我苏姐姐吗?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小看了苏姐姐,你小看了我们每一个人!也小看了我!在你第一次挑拨离间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无论是苏姐姐,云景哥哥,思源哥哥,夏染哥哥,还是老修爷爷,他们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很好,把我当成自己的亲人一心待我! 岂是你一个外来的人就能够随意挑拨的? !你真以为你的那点儿虚情假意就能够蒙骗住我吗? 我是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但那又怎么样? 不代表我就是个傻子!” “还有,你以为你在那个院子里不管不顾的救我,甚至不惜杀了你手下的神女,我就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吗? 你错了!那个时候苏姐姐一直在暗中瞧着,就算我迷失了心智,她也不会!” “你所有的一切都早就暴露了,那些破绽数都数不清!苏姐姐早就在你客栈的房间里找到了焕颜水,还有你的面具!” 卡克斯听着这些如同天方夜谭一般,他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咬着牙,“即便是如此,你也不会知道我是神王的身份!” “没错,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可是你手下的神使知道呀!” 卡克斯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你什么意思?” 他心里缓缓的升起一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太过惊悚,太过沉重,让他没有办法去想,更不敢去承认。 “什么意思? 你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嘛? 意思就是,苏姐姐已经抓到了你的神使,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苏姐姐是谁,见他们拿着你的面具,还以为云景哥哥就是神王呢! 为了在神王的面前好好表现,他要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说了,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献给神王呢!” 卡克斯只觉得眼前一黑,张嘴吐出一口血来,他用力咬着嘴唇,手背狠狠的擦去血迹,眼睛怒目盯着思格兰。 思格兰取丝毫不惧,看着他这副模样,愈发觉得好笑,“怎么样? 被骗的感觉不好受吧? 这世界上啊,会演戏的人多着呢!比你好的也多的是,你真以为能够骗得过我们吗? 另外,告诉你,今天晚上的事儿也是我们布的局,这一招用中原的话说,叫做请君入瓮。 是你自己迫不及待的跳进来的,怪不得别人!” “你……”卡克斯用力喘了几口气,哈哈笑了两声,“到底是谁请君入瓮? 谁又入了瓮? 你真的以为,这里没有其他的人,你真的以为,凭你的功夫能够跑得了吗? 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你也别想走。” “是吗?” 思格兰歪着头看着他,“我真是欣赏你这一点,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自信。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宅子里一共有多少人呀? 让他们出来,我见识见识!如果我真的打不过,那我也就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了。” “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卡克斯用力的拍了拍手,眼睛狠狠盯着思格兰,准备从她的小脸上看到几份惊慌失措,看到深深的后悔。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思格兰脸上的笑意不变,而他的手下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他浑身冒出凉意,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他心头一喜,急忙转过头去,却发现走进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但这两道身影却是他没有想到,而且根本不希望出现的。 陆思源和夏染。 陆思源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手里握着剑,夏染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手里也拎着剑,两个人一同走进来,一左一右,浑身披着金光,犹如从天上降临的天神。 夏染抬着下巴,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怎么样,小丫头,这次的戏瘾过足了吧?” 思格兰蹦蹦跳跳的走到他们俩的身边,嘟着嘴说:“你们来的太早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呢。” 夏染无奈的笑笑,看向陆思源,“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嘛,让她再玩一会儿,你非得现在出来。 现在怎么样? 被埋怨了吧?” 陆思源面无表情,但是眼中闪过几分柔色,现在说也不晚。 卡克斯转过身手扶着桌子,“你们……你们怎么知道这里?” 思格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瞧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人傻了真是不行。 我都跟着你来了,你却问我,他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种问题,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我带他们来的呀,哦,不对,应该是你!你亲自带的路呀!” 第九百零七章 一个贱男人而已 第九百零七章一个贱男人而已 卡克斯听到思格兰的这一番话,喉咙里又泛起一股腥甜,差点再次喷出血来,“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人!竟然敢骗我!” 思格兰眨着眼睛,“我当然知道好歹呀,否则的话,我怎么会跟你站在对立面呢? 怎么会把你耍得团团转呢? 因为我知道,你是歹人呢!就凭你这种人,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卡克斯,你是不是觉得你做了个什么狗屁的神王就有多了不起了? 其实上,在我看来,你们这些人,包括你在内,都是一群过街老鼠,在阴沟里躲着不敢见天日的臭虫!整天不敢露面,搞得那么神神秘秘,其实就是见不得人! 还什么神使,神王,你们好大的脸!要是神仙知道你们敢这么自称,非得亲自下凡来收了你们不可!” 卡克斯被她骂的七窍生烟,自从他坐上神王的位置以来,还没有被这么骂过。 他眼睛瞪着思格兰,恨不能喷出一把火来,直接把她烧死算完。 思格兰却丝毫不怕,看着他这副生气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刚才是不是让人出去送信了,给你那个独眼的属下?” 卡克斯的脸色骤然一变,胸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他面目有些狰狞,“你到底想说什么?” 思格兰笑着偏头看了看夏染,夏染顿时狗腿的把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他的手里抓着一个包袱。 他把包袱一抖,冲着卡克斯甩了过去。 一样东西咕噜噜的滚下来。 卡克斯低头,定睛一看,正好和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上的眼睛还睁着,正是他派出去送信的那个手下。 卡克斯身子晃了晃,眼前有些发黑。 思格兰拍了拍手,“瞧瞧!我说的吧? 消息没有送出去呀!其实呢,你也不必太过难过,就算是送出去了,效果也是一样的。” 卡克斯如遭雷击,勉强撑着一口气,“什么叫效果也是一样的?” “我可真是佩服你,到了这个时候好奇心还这么强!好吧,我就满足你一下,意思就是呢,即便是你这个手下冲出了林子,到了城主府,也是白搭,现在那个独眼的属下应该也成了阶下囚,不只他,还有你的十八路人马,十八个神使哟,那些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神使哟!” “怎么样?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是不是感觉有一股喜悦之情,从你的心里冲出来,直冲脑袋? 有没有感觉像礼花一样的幸福的泡泡,在你的眼前炸开?” “不用谢哦,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大礼!我谢谢你!装出深情的样子来欺骗我,我谢谢你!把我当成一个傻瓜,我谢谢你!挑拨我和朋友们的关系,听着你说我朋友的坏话,让你摸我的手,你知道我有多么恶心吗? 你这个狗东西!” 思格兰把最后一句话骂完,感觉心里畅快无比,她叉着腰哈哈大笑,仿佛把所有的坏人都踩在了脚底下,那气势简直无法阻挡。 卡克斯听到这些,再也承受不住,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口心血喷出来,用力的抹了抹,眼睛在思格兰脸上狠狠盯着,如同一条毒蛇。 他极慢地笑了笑,“好啊,今天算是你们棋高一招,我认栽!不过……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给我等着!” 他话音一落,陆思源就感觉不好,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长剑掷了出去,卡克斯没想到他的剑来的这么快,急忙侧身一躲,剑锋擦着他的脖颈滑了过去,鲜血飞溅,与此同时,不知道卡克斯按住了哪里,他踩的地方忽然之间裂了开来,出现一条暗道,他掉入暗道之中…… 陆思源奔到近前,但是暗道已然合上,卡克斯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血迹。 这一切来的太快,思格兰眨巴了眼睛也跑过来,“可恶!让他给跑了!思源哥哥,你刚才的意见是不是割破了他的脖子? 他有没有死?” 陆思源微微摇了摇头,刚才那一幕太快了,他也不敢确定。 夏染在附近找了找,机关找到之后狂按了一番,却根本没有反应。 陆思源淡淡道:“不要按了,这应该是一个急救机关,只能用一次,或者是在里面就被毁了。” 夏染低低的骂了一声,“行吧,就算他命大!让他跑了!不过,他也成不了气候,在这里如同丧家之犬,一时半会儿他也走不了,中了你一剑,胸口又挨了一下子,也活不了多久。” 陆思源点了点头,里里外外查了一下,再没有其他的人,他们把那些守卫的尸体搬进来,放了一把火,把这里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们三人离开,回奔城主府。 思格兰在出林子的时候,看到昨天晚上放在这里的两匹马,目光微微暗了暗,眼中隐约有一点水光,但是她没有让泪落下来,直接用手背狠狠一擦,跳上马,扬鞭飞快向前而去。 夏染张了张嘴想要叫住她,陆思源微微摇了摇头,“算了,让她去吧,发泄一下也好。” 两个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也没有阻止,只是在她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们俩心里都清楚的很,这小丫头嘴上骂的痛快,看起来笑的放肆,实际上还是有些伤心的。 最起码刚一开始,她对卡克斯的那份情谊是真挚的。 那天晚上卡克斯说夏染坏话的时候,思格兰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她并不是傻姑娘,只是单纯天真,愿意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她只是善良而已。 等到她冷静下来,仔细的把事情想了想,就觉察出了不对。 当时她已经控制住了那个神女,只要她轻轻一用力,那个神女就可以命丧当场,马克斯却猛然冲了出来,多此一举的救下她,还挨了一下子,最后还把神女杀死了。 这一切看起来很悲壮,但是仔细一想,行为逻辑上又说不通。 思格兰也若无其事的试探过卡克斯,问他不是被官兵抓走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那个女人又是谁。 卡克斯当时的回答是,他的确是被官兵抓走了,但是他半路上趁其不备,趁着他们去抓别人的时候又跑了出来。 那个女人对他有意思,因为救过他的缘故,就想着以身相许,但是卡克斯心里只有思格兰,并没有同意,谁知道那个女人就因此生了怨恨,想着教训思格兰一下。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竟然还和邪教的人有关系,他甚至猜想那个女子就是邪教中的人,故意来接近他的…… 这一切说的顺理成章,但是思格兰并没有完全相信,直到苏南衣找她谈话,把客栈中的事情告诉了她,思格兰才恍然大悟,当即就和苏南衣约定好,来一个请君入瓮。 你不是要演戏吗? 好,那我就陪你!看到底谁演的过谁。 戏演完了,事情也落幕了,思格兰却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丝丝缕缕的疼,某些地方想着空了一块。 她迎着风,没关系,她可以一点一点的补回来,一个贱男人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 第九百零八章 真是下了血本 第九百零八章真是下了血本 思格兰一路疾驰,远远的看到城主府在晨光中的景象,忽然感觉心情又明媚了不少,她很想快点儿见到苏南衣,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急于见到家长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苏南衣并不在城主府中。 昨天晚上把老修接来了之后,就带他去见了独眼。 其实,苏南衣是想着对独眼用一个催眠咒术,让他把自己知道的再往外吐一遍。 她是想让老修看一看,因为她本来已经有意让老修学习一下。 对赫玛说的那些,不过就是对外的说辞罢了。 苏南衣早就把那个咒术的符文画好了,等到老修一来就拿给他,告诉他是自己无意中在独眼的身上发现的。 老修一见,顿时喜出望外。 就按照那个符文去操作。 老修在做这些的时候。 苏南衣把独眼说过的话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她的念头着重落在那个神明右使上。 现在左使和神王都有了着落,唯一不知去向的就是这个右使。 按照独眼的说法,这是个女人,而且极有心机,能够在这种邪教中做到这样的地位,恐怕心思单纯也活不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更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苏南衣联想到自己下了禁术的那个神女,被人不声不响的偷走,她就觉得应该是那个右使所为。 猛然之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立即对老修说:“这里交给你,把他说的都记下来,我有点儿急事儿要出去一趟!” 老修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南衣拉上云景,已经转身出去。 外面有许多人守着,这里也不用再担心安全的问题。 她和云景骑上快马,趁着夜色飞奔,一路到了三小姐的府中。 府里十分安静,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他们到了门口,想像往常一样准备进去,忽然,苏南衣伸手拦住了云景。 云景不明白,“小声问,娘子怎么了?” 苏南衣手指了指门,刚开始的时候云景并没有太注意,毕竟这是黎明时分最黑暗的时候,现在苏南又这么一指出来,他借着幽暗的月光,发现门上似乎有一层微微亮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苏南衣冷声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怀里,狐清从衣服里挤出个大脑袋来,毛茸茸的耳朵也跟着支楞起来,大眼睛忽闪着,盯着那扇门,伸出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云景一见它这副样子就知道是有情况,把它从怀里掏出来,一松手狐清嗖的一下,如同闪电一般,奔了过去。 狐清后腿蹬着地,身子直立起来,前腿儿趴在门上,在那片闪着微光的门扇上,用爪子轻轻一抓,抓下来的居然不是一层粉末,而是一张薄薄的纤细的蜘蛛网。 云景瞪大了眼睛看着,满眼中皆是惊奇,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蜘蛛网。 那蜘蛛网看似轻薄,但十分坚韧,狐清那么抓着,不但没有破,反而在它的爪子上颤颤巍巍,狐清也不着急,爪子一甩,就把藏在门板后面的一只大蜘蛛甩了出来。 那只大蜘蛛嘴里还正在吐着丝,现在被狐清甩着坠在那一端,晃晃悠悠,它长得个儿头很大,得有鸽子蛋那么大,而且身上五彩斑斓,是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蜘蛛。 这一身的彩色,在夜晚的光线关系里,看起来特别诡异,看着它身上那些斑点儿,云景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连惊呼声都忘记了。 苏南衣面色沉静,心里暗暗冷笑,为了对付他们,对方可真是下了血本,这种蜘蛛百年都难得遇到一只,竟然被安排在这里当做守门将了。 也难怪,有这么一个毒东西挡在这里,只要不加注意,被着蜘蛛丝粘上一点儿,大罗神仙也难以逃脱。 然而天生万物相生相克,这个威风凛凛的大蜘蛛,挥舞着长长的腿,瞪着大大的眼睛,对狐清却无计可施。 狐清看着它,两只眼睛烁烁放光,就像是看到了美食,她的心里实在是高兴坏了,苏南衣果然没有骗它! 今天晚上的惊喜不断,本来以为已经饱餐了一顿,没有想到,在这里还遇到了一颗彩蛋。 而身为彩蛋的蜘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距离狐清的那张嘴越来越近,白森森的牙齿上满是杀机,她惊慌失措,想要逃脱,但根本无处可逃。 狐清张着嘴,眼睛眯着,犹如一个调戏了花姑娘的粗糙大汉,毫不留情的把它放在了嘴边…… 看着它心满意足的吃完,苏南衣这才对云景说,走吧,这下安全了。 云景这才喘了一口气,“娘子,刚才那个蜘蛛是什么东西?” “那个呀,那个是有名的毒蜘蛛。 不仅它本身有毒,它吐出的丝也有毒,而且剧毒无比。” 云景嘴里嘀咕,“那可真是奇怪,以往的时候没有这个东西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有人已经发现了咱们和三小姐的来往?” 苏南衣声音轻轻,却透出一点狠厉,“也说不定有人做贼心虚了呢。” 苏南衣带的云景穿宅过院,悄无声息的来到三小姐的院子,没有找任何人通报,把在外面的几个人也被他迷晕。 三小姐睡得很轻,恍惚之间感觉有人进来,以为是天亮了,丫鬟来叫她,她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睁眼睛,“怎么? 又该起了吗?” 对方没有搭话,她感觉有些不太对,睁开眼睛一瞧,外面还漆黑一片,但是她的屋里确实有一道人影,她吓了一跳,急忙翻身坐起来,想尖叫出声,但是勉强压制住了,低声问道:“你是谁?” 苏南衣轻笑了一声,“三小姐的胆色不错。” 听到是苏南衣的声音,三小姐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勉强压下狂跳的心,“您说笑了,怎么这会儿来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南衣点亮了一盏灯,光线微微亮起,三小姐发现苏南衣身上穿的是夜行衣,而且裹着一身寒气,她立即变得十分清醒,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事情紧急。 她迅速穿好外裳下了床,“出了什么事? 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苏南衣也没有跟她绕弯子,“我刚才看到,外面守夜的丫鬟中并没有我送来的那个姑娘,她人呢?” “哦,你问的是她呀,她虽然表面上是我的丫鬟,但是我很少让她干什么辛苦的活计,守夜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不用她做的,您是来找她的?” 苏南衣不答反问,“那她现在还住在那个院子里?” 三小姐点头,“是的,没错,就坐在陆逊以前在的那个院子。” “那好,带我去见她。” 三小姐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她到了外屋,发现几个丫鬟婆子睡得很沉,心头微微跳了跳,莫名的有些紧张。 她心里还在胡思乱想,莫非是……苏南衣找到小姑娘的师兄了,要替她报仇吗? 那这样想来,倒真是一件好事了。 可她看着苏南衣的脸色,怎么感觉也不太像是有什么好事,心中存了重重的疑惑,一路到了那个院子里。 第九百零九章 神女的藏身之处 第九百零九章神女的藏身之处 这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响也没有。 三小姐走在前面,迈上台阶,到了门前正想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她忍不住叹一口气,无奈的说:“这小姑娘心也太大了。 睡觉怎么能不锁门呢? 就算府里安全,也不应该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门。 就在她的指尖儿刚刚碰到门上的那一刹那,苏南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苏南衣用的力气挺大,速度又快,这一下来得挺突然,三小姐被扯得一脸懵。 然而让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虚掩的门上方。 忽然之间就掉下一包东西来,那包东西在地上蠕动,好像是里面有什么…… 趁着一线的月光,看见里面的东西时,三小姐的脸色惨白,差点儿惊叫出声,忍不住一把用手捂住了嘴。 狐清奔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那包东西处理干净了。 今天晚上可以算是饱餐一顿了。 三小姐惊魂未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血色还没有恢复,事态紧急。 苏南衣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她抬腿踢开了门,声音很大,但里面丝毫没有反应。 三小姐此时也觉察出不对劲来,她想跟上去,但是又想到刚才的情景,又觉得浑身不太舒服,可她现在也不敢独自留在外面,把心一横,还是跟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亮起了灯,床榻上空无一人。 苏南衣短促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她自己还是在笑谁。 她转身盯着三小姐,“府里有什么能够藏身的地方? 你好好想一想,比如说,暗道地牢什么的有吗?” 三小姐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的地位虽然不低,但也没有私设那些牢狱之类的东西……”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 苏南衣看着她的神色追问:“怎么样? 想起什么了?” 三小姐脸色白着,嘴唇微抖,“我记得有一个地窖,原来是用来储存蔬菜的,后来就废弃了,很久不用了。” “这地窖在哪里? 过去看看!” 三小姐不敢迟疑,急忙在前面带路。 她心里暗暗思忖,只怕是这个小姑娘又有什么问题,她差点儿都要哭了,自己这究竟是倒的什么霉? 接二连三的,怎么总遇见这种事情呢? 地窖就在院子的最后一层,在一处角落里,上面还盖了一些稻草,这个院子本身就很荒芜,地窖更是无人问津,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些蜘蛛网,地上也有不少的杂草。 苏南衣打着了火折子,仔细看了看,虽然这里经过人为的掩饰,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曾经有人来过的痕迹。 她打了一个手势,大家都放轻动作,野风拂过那些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三小姐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紧紧的闭着嘴巴,生怕一开口,心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地窖的门也十分破旧,就是两块木板看上去已经腐朽,连门上的漆都不见了。 这里光线暗淡,对方又是一个阴毒之人,身上应该还有不少带毒的东西,苏南衣也不敢大意,她把狐清抱过来,轻轻揉了揉它的头,让它打头阵。 狐清现在无比得意,今天晚上不仅享受到了美味,还立了好几次功,现在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忽闪着眼睛,轻轻迈着小碎步,竖着大尾巴走在最前面,冲锋陷阵。 苏南衣和云景在后面跟着,三小姐的走在最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左右寂静无声,但是她可能感觉今天晚上的风格外凉,吹在后脖颈那里,浑身都在冒凉气。 狐清的爪子轻轻推开了门,勇往直前。 苏南衣和云景等了片刻,也跟着走了进去,狐清在前面打头阵,即便是有什么有毒的东西在前面埋伏,也逃不过它的眼睛,已经被处理干净,地窖并不大也很简陋,很快就到了最里面。 苏南衣一眼就看见靠着墙角的那个神女,她的眼睛已经张开漆黑的眼仁占满了眼睛,看起来无比诡异,头发也散落开,头顶上似乎还扎着什么东西,埋藏在发尖,她的手上血管和青筋都爆起来,而且变成了深红色,脖子上也有细细密密的纹路,看的人毛骨悚然。 三小姐的腿有些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死死地咬着嘴唇,全靠着嘴里的血腥气来压制住惊恐,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全身发抖,无力地扶住了墙,墙上的土簌簌地落下来,脏了她的衣服和手,可她却浑然不在意。 云景也是全身的戒备,警惕十足看着那个神女,把苏南衣挡在身后。 他们三个当中最镇静的应该就是苏南衣了,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发现那个小姑娘。 那个神女在墙角坐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云景小声问:“娘子,她这是怎么了? 已经死了吗?” 苏南衣眯着眼睛看了那个神女半晌,轻轻拍了拍云景伸展开的手臂,“我过去看看。” 云景连连摇头,“不行,太危险了,我去吧。” 苏南衣笑笑,“没事儿,放心吧!我能应付得来。” 云景迟疑了一下,缓缓把手放下来,但是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 三小姐觉得此时的情景太过于惊悚,她不想凑过去,也不想看这些,但是又感觉自己在距离他们远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安全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颤抖着腿,缓缓的跟过去。 苏南衣凑近了,仔细看了看那个神女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暗暗冷笑,还以为对方有多大的能耐,看来就像是做独眼说的,这位可能会一些,但并不怎么精通。 用的这种禁术算是比较厉害的,如果做成了神女的功力固然会变得无敌,但也有一定的害处,具有一定的反噬作用,一旦有什么闪失,对于施禁者的反噬也是非常厉害的,苏南衣喃喃自语,“既然如此,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苏南衣双手结了一个符咒,打在神女的额头,神女的眼睛似乎是缩了一下,鼻翼也快速的煽动,苏南衣手指更快的把她头顶上扎着的东西取了下来。 三小姐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三根明晃晃的针,光是看着就觉得非常的痛,可想而知,这样的东西要是扎到头颅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苏南衣打了一声奇怪的呼哨,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她的哨声一起,那个神女忽然动了起来! 苏南衣转身往外走,神女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三小姐提着一口气,脚步踉跄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她也不敢问这究竟要去哪儿,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云景跟在苏南衣的身侧,时刻警惕地看着这个神女的情况,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意外……真的就发生了。 第九百一十章 一千两,她值吗? 第九百一十章一千两,她值吗? 变故就是在他们走到前面的院子里时发生的。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隐约杂乱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几声高喝:“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三小姐的脸色微变,“难道是府里进了刺客?” 云景挡在苏南衣面前,警惕的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苏南衣镇定自若的回头看了看神女,然后手一挥打了一个响指,让她转到一旁的花丛树后面。 天色幽暗,树影影影绰绰,即便是有人靠近,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 看着神女转到后面,苏南衣也没有离开原地,而是在此处等着。 三小姐见她不慌不忙,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等什么,试探着问:“要不然我过去看看?” 苏南衣摇头,“不必,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反正他们也是迟早要过来的。” 三小姐心中不解,也没敢最多问,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等着,云景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处。 远处的灯火已经亮起不少,很多府里的侍卫举着火把往这边走来。 他们的前面是一个黑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手里还擒住了一个人质,那个人质身材娇小,像一只毫无招架之力任人宰割的小鸡崽儿。 直到到了近前,三小姐才看清楚,那个被挟持的人,正是他们刚刚去找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色苍白,满脸泪痕,眼睛通红,嘴唇微微的发青,整个身子都吓得忍不住的发抖。 用刀挟持着他的那个刺客,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火光里,那身衣服上似乎还有一些特殊的暗纹。 云景一眼看到,沉声对苏南衣说:“娘子,是那个邪教的人!” 苏南衣微微点头。 此时,那个黑衣人也发现了他们,看到自己被两路夹击,他的面目狰狞,怒声喝道:“退开!你们都退开!否则的话,我就杀了她!” 小姑娘不敢动,只能无声的哭泣,扬着的小脸儿,泪珠滚滚,从她的下巴上滴落,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三小姐看的心疼,低声对苏南衣说:“难怪刚才我们去他的院子里没有人,原来是被人挟持了,这个黑衣人也太歹毒了!不但把人挟持了,还在那里放那么多的毒虫,想要看害别人,这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说到这里猛然顿着眼睛缓缓睁大,“不会是……她的那个师兄派来的人吧?” 苏南衣扫了三小姐一眼,心说她这想象力还真是够丰富的。 三小姐觉得她那一眼中包含了很多意思,隐隐的还有一种讥讽。 她自己说错了吗? 不然呢,一个这么娇小无害的小姑娘,怎么会招来如此狠毒的人? 有这样的杀身之祸呢? 但她不敢再多嘴,紧紧闭着嘴巴,看着以前的变化。 云景面无表情,时刻以一种准备随时保护的姿态,站在苏南衣的身侧。 那个黑衣人见他们不动,手里的刀又逼近了小姑娘的脖颈几分,雪亮锋利的刀刃紧紧贴着那细嫩的脖子,好像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让她人头落地,鲜血四溅。 他们身后追着的那些侍卫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让人太不忍心了。 “我再说一次,你们都给我让开,否则的话,就为她收尸吧!” 黑衣人怒声喝道,声音沙哑,听在人的耳朵里特别难受。 苏南衣微微点头,“你既然这么想杀她。 那就给你一个机会好了,杀吧。”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云景之外,都愣住了,三小姐嘴唇动了动,也没敢多说什么,后面的那些护卫表情中隐隐有了几分不愤,那个黑衣人也愣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着苏南衣,“你什么意思?” 苏南衣笑了笑,“你说什么意思? 刚刚你不是说要杀的吗? 现在给你机会了,怎么? 不敢呀?” 激将法用在这种生死的关头实在是绝了,黑衣人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小姑娘泪珠滚滚,眼睛也微微睁了睁,看着苏南衣声音嘶哑的说:“求你,救我……” 黑衣人迟疑了片刻说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一千两银子,我就放了她。” 三小姐看了一眼苏南衣,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千两银子,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算是多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这小姑娘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感情不错,一千两银子换一条人命也算是值了,她眼睛期待着看着苏南衣,直想等着她一声令下,就派人去准备。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你要杀便杀,谁答应你给你快马,给你银子了? 一千两银子? 你可真敢要!像你这样的人,一两我都觉得多余。” 不少人都抽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想到,苏南衣竟然能说出这么狠的话来。 黑衣人更是目瞪口呆,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你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姑娘在你们心里连一两银子都不值吗? 一千两银子换一条人命,你们不亏!” 苏南衣轻笑出声,笑声微凉,在夜色中散开,那些怒火冲上头顶的侍卫们,本来看着她觉得她很是可恶,空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心肠如此歹毒! 此时被她这么一笑,莫名其妙的又冷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想知道她在笑什么,又会说什么。 “你……你笑什么?” 黑衣人也有些结巴了,不复当初的镇定。 他刀下的小姑娘也看着苏南衣,苏南衣扫她一眼,缓缓对黑衣人说:“你敢杀她吗? 我看你八成是不敢吧!” 黑衣人短促笑了一声,“你胡说八道!老子行走江湖,什么没有见过? 我杀人无数,还在乎一个区区的小姑娘吗?” 三小姐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的,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要命的关头,莫名其妙的就是想笑。 黑衣人沉默了半天,一双眼珠子看着苏南衣,嘴唇张着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反驳而起。 他忽然觉得……对方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那你打算出少钱?” 黑衣人这话问出口,明显底气有些不足了,眼神四处飘忽,隐隐有些烦躁,很像是想着快点结束这次谈话。 苏南衣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中,似笑非笑的说:“我还给你一千两。”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甚至连云景都看了看苏南衣。 苏南衣眼睛盯着黑衣人,黑衣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啊? 耍我玩儿呢,你刚才不是说不值吗?” 第九百一十一章 神明右使 第九百一十一章神明右使 苏南衣迎着黑衣人疑惑的表情,语气缓缓而坚定,“是啊,我之前说了,的确是不值得,但我现在有其他的要求,同样出一千两。” 黑衣人不假思索的问道:“什么要求?” 苏南衣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姑娘的脸上,珠唇轻启,吐出三个字,“杀了她。” 这三个字在夜色中飘散开,犹如一阵惊雷,把所有的人都震得惊呆了。 黑衣人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惶恐,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苏南衣看着他,嘴角荡出笑意,“怎么? 敢不敢?” 黑衣人有些不服,忍不住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人家跟你无冤无仇的……” 话刚说到这里,又猛然惊觉有些不对劲,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南衣低声笑起来,“所以说很奇怪呀,为什么你一个刺客,到现在却又替她鸣不平呢? 刚刚还要杀他,我说让你杀,你却不敢,给你银子让你杀,你依旧不敢。 你说说,这是因为什么呢?” 所有的人都痛恨苏南衣的无情,觉得她太过冷血。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又瞬间觉得……是啊,真的很奇怪啊!今天晚上这场刺杀怎么哪哪都觉得这么拧巴呢? 黑衣人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来话。 苏南衣的目光又重新归到小姑娘的脸上,小姑娘早已经在这一番对话中惊呆了,脸上的泪痕也被夜风吹干,眼睛里也没有了要哭的迹象。 苏南衣对着她笑,“你说呢? 你应该知道吧?” 小姑娘眨了眨眼,仍就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太懂。 我今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就被他给挟持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我大师兄派来的人,要杀我灭口……我害怕极了……” 苏南衣忍不住摇头,“你的演技不行啊,害怕极了可不是这副表情,再说了,他既然要杀你灭口,已经找到了你,直接挥刀杀了便是,为什么非要把你拖出来了? 为了被侍卫发现?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当然是想着以我为诱饵,把连同救我的人一起通通杀了,那些毒虫就是准备……” 苏南衣开口打断她,“提到这个毒虫,我倒是有点疑惑,那边毒虫可是放在门板上方还虚掩了门,门挺高的,我看他的个子却不是很高,就得抬手踮脚甚至蹬着凳子才能够得着,你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抓紧跑的呢? 难不成他是站在凳子上威胁你的? !” 小姑娘微微抿住嘴唇,“我当时吓坏了,忘记了逃跑”。 “当时吓坏了吗? 就这么一个货色就把你给吓坏了? 当初,你的大师兄一手拎着刀,一手拎着你师傅的人头,你可没忘记逃跑呀?” 三小姐的思维在苏南衣的反问中,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也冷静了许多。 没错,苏南衣说的很对,今天晚上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是她先入为主,觉得小姑娘和她感情深,又十分的可怜,现在这些问题一连串起来,好像的确说不通了。 小姑娘一时没有回答,眼睛微微眯起来,脸上的神色也不复刚才的惊慌失措,有了一种冷静沉稳。 苏南衣看着她渐渐的露出这种表情,脸上的笑容更深,“你找来的这个手下未免也太蠢了点儿,不但不会配合着你演戏,还忘记了换衣服,这身行头……这不是明摆着要告诉别人,他是你们邪教中的人吗? 而且地位很低啊,连个神使都没混上。” 她的花音刚落,那个黑衣人诧异惊愕,“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哼了一声,黑衣人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什么神教,什么神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南衣笑的轻蔑,“怎么? 堂堂的右使大人,居然连这个都不敢承认? 未免对不住你的英明名声吧?” 听到她提出“右使”这个名字,小姑娘的脸色终于微微发生了变化,她身后的黑衣人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手上的钢刀也撤了回去。 苏南衣叹一口气,“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的确是我的过错,这应该叫什么? 引狼入室吧,也不对,你还称不上是一头狼,可能你自己觉得你是狼,其实不然……” 云景在一旁附和,“没错,就是一条蠢的不能再蠢的虫子罢了。” 苏南衣队这个比喻很是满意,挑了挑眉点头,“没错,你说的对。” 云景得了表扬,脸上满是笑意。 而小姑娘却彻底的黑了脸,“行吧,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你就算知道了,那又怎么样?” 小姑娘的脸上荡起笑意,笑容阴诡,一双眼睛弯弯透着媚光,眼角却是阴毒的颜色,嘴角的笑容犹如一条阴冷的毒蛇。 苏南衣皱着眉头,无比的厌恶,“收起你这副表情吧,真以为有多漂亮多魅惑吗? 实际上丑的要死。 你还真是个狠人,为了接近我们,把自己冻成那样,你和独眼你们俩其实走的是同一条路线,他去了城主府,你来了三小姐的府中,不愧是一左一右啊!” 小姑娘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悦,“别把我和那个家伙相提并论!” “还真是巧了,你俩的性格也有几分相似,他看不上你,你看不上他。” “那是当然,他那个蠢……” 小姑娘刚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明白过来,眼睛瞪大看着苏南衣,“你怎么会知道独眼? 怎么知道他是左使又在城主府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抓了他?” 苏南衣冷声一笑,“你实在明白的太晚了,我就说嘛,你们这些人脑子没有一个好使的!” 这就等于是默认了。 小姑娘气急败坏,身后的那个黑衣人也有些急了,“右使大人!她把左使大人给抓了,现在怎么办? 我们要去救人吗?” 小姑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黑衣人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苏南衣语气讥讽,“就凭你们? 说你们傻,你们还不愿意承认,现在你们自身都难保,还想着去救人? 要不要给你们一点时间,把脑子里的水控一控?” 小姑娘哈哈大笑,笑声冷厉,让人毛骨悚然,“你杀了他自然就是最好的,还省得我自己亲自动手呢,我早就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了!谢谢你帮我铲除了心中刺,不过我呢,也是不会放过你的,今天晚上你既然非得往死路上撞,那就休怪我无情! 你之前不是让人在府中搜索神女的去向吗? 现在我可以让你见到她,不过,你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看一看,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她了。” 云景忍不住问:“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 小姑娘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当然是见完了这一面你们却要死了呀!而且,还是死在你们亲手抓的神女身上,没有想到吧? 是不是很意外? 觉得她是个草包? 可惜了,即便她是个草包,被我改造之后,也会变成杀人的利器,今天晚上,就拿你们几个来尝试!” 她话刚一说完,举起手在空中用力击了击掌,手指放在唇间打了一声呼哨,这一声哨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第九百一十二章 遭受反噬 第九百一十二章遭受反噬 这一声呼哨响起来非常的怪异,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些侍卫们鸦雀无声,手里的火把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骨头被折碎的声音。 他们看着不远处幽暗的黑夜,好像有什么诡异可怕的东西,就要从那边踏着夜色走来,他们的心缓缓提了起来,紧紧闭着嘴巴,连呼吸都放缓了。 小姑娘看着那边一脸的得意。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黑夜还是黑夜,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小姑娘脸上的镇定和从容,以及那几分得意开始慢慢地淡去僵住,她看着幽暗的黑夜,莫名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的禁术失败了? 不应该呀。 而她对面的苏南衣却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没有半分惊慌,眼中含着笑意望着她,那双眼睛里似乎笃定了她不会成功。 “你的杀手锏呢? 究竟在哪里? 为什么还不来?” 苏南衣开口问。 “你急什么? 急着去死吗? !” “我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吧? 毕竟我还是挺忙的。 难不成要陪着你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我可没有这个兴致。” 小姑娘的心开始慌乱,毕竟她知道以她的身手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她本来是想着让自己这个手下帮着她演一出戏,扮演一个弱者的形象,扭转这次局面,可没有想到…… 最终弄巧成拙。 到现在根本无法脱身! 对面的苏南衣,缓缓拿出一根银针,银针很细,在火光里闪这幽冷的光。 苏南衣手指撵着那根针,语气淡淡,不如这样吧,你的杀手锏没有来,或许可以看看我的。 她的话音一落,手指一弹,弹在那根银针上。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针在她的手指间来回的颤动,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人不懂,可那个小姑娘却懂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口处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绞痛。 那痛楚像是有谁狠狠的攥了一把她的心,整个心都疼的无法形容。 她用力的按住胸口,根本于事无补,仓皇间她抬着头,狠狠看小苏南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根银针颤动的越来越快,她最终没有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你……你竟然!” 苏南衣笑着点头,“没错,看来你还是认识的,这就是神女身上的银针,不过,你种下的禁术实在是太不好了。 这种手法真不像是一个右使能够用出来的,就这种三脚猫的禁术也敢在我的面前卖弄? 难怪独眼看不上你,至少他还能做成功。” 苏南衣的话句句扎心,字字都如锋利的针,小姑娘气的脸色发白,却根本顾及不上。 心口的疼痛,一波强势一波,她根本就无法忍受。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禁术真的没有成功,而且现在她自己也被反噬了。 在无尽的痛楚里,她终于忍不住双眼一翻,就在她晕倒前,失去最后意识的时刻,她看到一个身影慢吞吞地从黑暗中走来,而那个黑影……只受苏南衣的召唤。 惊怒交加,再加上痛楚,她双眼一翻没有了意识。 一场自以为是的闹剧就这么落幕。 三小姐让人把那个小姑娘捆了起来,连同她的那个手下。 苏南衣和云景押着这两个人,带着那个神女,离开三小姐的府邸,回奔城主府。 天光渐亮,苏南衣和云景不慌不忙,迎着晨风和朝霞。 苏南衣放眼望去,她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轻松的心态看着这座城池的朝阳。 这座城池的新篇章,终于要拉开序幕了。 她从城主府的后门入府,很快见到了思格兰,思格兰见到她,欢呼着冲上来拥抱她。 苏南衣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好了。 感觉怎么样? 心情好点没有?” 思格兰一拍胸口,“那当然了,我的心情就没有差过!” 苏南衣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心疼的笑了笑,“那就好,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咱们就重新上路,去新的地方。” 对于思格兰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新奇的事物和地方更有吸引力了。 她只是情窦初开,好在没有情根深重,及时收住了心绪,受伤难过肯定是有一点的,但相信很快就能够抹平。 思格兰知道苏南衣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有过多的缠着她,云景大方的把狐清交给她,让他们一起去玩儿。 苏南衣回来,而且带着一个神女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首野的耳中。 关于神王的事,苏南衣闭口没提,反正人也没有抓到。 看着陆思源和夏染都有些自责,苏南衣安慰他们,“没事儿,不用放在心上,区区一个人,跑了就跑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再说,他能不能活着跑出去也还两说着,现在城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势力,他孤掌难鸣,不用去管他。” 首野派赫玛过来,殷切的问苏南衣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之类的,又派人准备了早餐。 大家都忙活了一夜,又累又饿,也没有客气,团团围坐一边吃一边讨论着下一步。 首野已经把这城中布置好,只等着那个家伙回来自投罗网,把他抓住一,雪心头之恨! 这边儿张网以待,假首野那边儿这一夜过得也不怎么太平。 他虽然和独眼合作,但并不是一条心。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根本就看不起他,看中的就是他现在的这个身份,还有手中的权利。 所以,他对驻扎在城外军营中的那些人马格外在乎,失去了这些就像是失去了盔甲,他再也没有了抵挡的能力,更没有利用价值。 所以,当听说城外的经营受到不明队伍的骚扰时,他不顾独眼的阻拦,带兵出了城。 刚刚出城就和一队人马碰了个正着,他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听独眼的带兵出来了。 看着对方人不少,要是真的对他的军营那边造成了什么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两方相遇,很快加入了战团。 经过一番厮打,对方打了一声呼哨要撤走,假首野有心不追,但他忽然隐约中听到有一个人低声说了一句,其中似乎提到了城主两个字。 他心头微动,难道说这是首野派来的人? 既然知道首野的下落,他就不可能放过! 这件事情,犹如一个钩子勾着他的心,让他不能不前进。 他立即带着人马追了上去,对方却窜进一座山林中。 他们开始了游击战,打打走走,走走停停。 不知不觉中,他带出来的这些人马损耗不少,剩余的那些也都精疲力尽。 眼看着天渐渐的亮了,对方又一次逃走,他思索再三,没有再追下去。 抓首野固然重要,但眼下他身边的兵力也有些不足,万一真的掉入对方的圈套就不好了,他率兵去了趟军营附近,远远的看到军旗招展,一切如常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身边的副将问道:“城主,要去军营传令吗?” 假首野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这些人,再看看自己,都是一身的狼狈,若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军营,恐怕对他的形象有损,他看着远处的军营摇头,“算了,回城去。” 第九百一十三章 你只能是我的影子 第九百一十三章你只能是我的影子 看到军营这边没有异常的动静,假首野也就没有再进去,只是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当做虚惊一场。 他实在是又累又困,这一夜的奔波差点儿要了命,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 一路回城,城中一切安静,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好在一切都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远远看到城主府的大门,他的副将率先下了马,上去叫门,很快门开了,门口的守卫急忙过来帮他牵马坠蹬。 假首野把手里的兵器也交给了士兵,大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府里怎么样? 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回城主大人的话,一切都好,没有发生什么事。” 首野微微点头,手指抚着额头,“吩咐人准备热水水和早膳。” “是。” 假首野迈步走进洗浴房,屋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热气腾腾的,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迈进桶中,热水弥漫过身子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浑身舒坦,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他虽然是首野的替身,但是身体素质上还是相差了许多,这一点其他的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平时他去军的时候也只是装装样子,根本没有下场操练过,像昨天晚上那样拼出全力和敌人周旋,一直熬了一个晚上的情况,还真的从来没有过,感觉浑身都要累散了架。 他双手扶着木桶,痛痛快快的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每个毛孔都打开了,浑身的酸痛缓解了不少。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昏昏欲睡,眼前升起阵阵的霾雾,他像是陷入了一片梦境中,四周空荡荡的,除了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里有些着急,急忙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从不远处走近一个人来,他大吼了一声问对方是谁,可对方却不回答。 他警惕十足的看着那个人,那人缓缓地走近,轮廓从白雾中剥离出来,越来越清晰。 他眯着眼睛,手指紧紧握成了拳,等到那人走近,他豁然睁大了眼睛,心头一阵狂跳。 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他一直不敢见到的,以后再也不想看见的人,首野。 首野得面容冷峻,一双眼睛冰冷似刀,周身的气势都沉沉地压过来,像一座冰山,几乎要把他冻住,碾碎。 他知道,他在首野的面前根本就站不住,整个人就像是被突然之间脱去了衣服,露出了原形。 “怎么是你?” 他这话问出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首野不言不语,也不再靠近,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 在这片幽深的目光里,他觉得自己的脸像被压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这目光悲悯又可怜,还带着无尽的轻蔑,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他忍不住,再也忍不住撕破了脸皮,对着首野大吼:“你是假的!你的双腿已经废了,根本不可能走得进来!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我不怕你!现在才我是城主大人!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首野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忽然之间,周身却开始冒血,双腿更是不断的有伤口撕裂开来,甚至某些地方可以看见森森的白骨,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惊恐,忍不住后退。 他想首野死,永远不想再看见首野,可是这样惨烈的方式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他感觉那股子血腥气弥漫在鼻腔,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就像是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捂住了他的口鼻,他忍不住开始挣扎…… 猛然之间他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睡着了,缓缓的滑入了水中,他急忙坐好,从水里出来,大口的喘着气。 原来只不过是一场梦。 然而他的气还没有喘匀,忽然之间发现在那片光影里真的站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手用力的握住木桶,张大眼睛,仔细看去…… 那人逆着光,窗外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像披了一层金甲,冷淡而疏离。 但仅仅只是一个轮廓,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他也忍不住想要惊呼出声,这个人过得太过熟悉。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水珠擦去,觉得自己依旧是在梦中没有醒过来,对方缓缓的朝他走近,和刚才的梦一般无二。 首野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此的清晰,连那双眼睛里露出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是你?” 然而与梦境中不同的是,对方居然缓缓开口。 “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 首野一说话,假首野顿时惊了,他意识到这不是梦,真首野真的就在他的面前! 他的反应可不像梦里那般迟钝,他立即就想从水桶中站起来,但是让他震惊的是,他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就站不起来! 他缓缓睁大了眼睛,看着首野慢慢朝他逼近,首野站在水桶边,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只早该碾死的蚂蚁臭虫。 “我该说的什么呢? 说你野心太大,说你命中没有这么大的富贵,像你这种贱命,根本就承受不住,还是说……我应该后悔,没有早早的把你捏死!” 假首野所有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梦中让他惊恐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看到对方的神色,首野低低笑了一声,“怎么? 你以为我的腿废了,永远就站不起来了吗? 实话告诉你,天都站在我这一边!你的那些计量手段,不过都是我玩剩下的,你应该清楚,我既然敢让你做我的替身,我就不怕你翻出浪来!” 假首野气喘吁吁,却根本用不上力,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消散于无形。 听着首野那些刺耳的话,他感觉自己屈辱到了极致。 “没错,我是你的替身,但那又怎么样? 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招之即来的影子!” “你现在知道你是个人了? 当初从好几个人当中选出你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还动手杀了那个比你资质更好的人,只为了让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说,哪怕是一辈子见不得光,活在我的身后,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你们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你甚至还让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回到家中,你去了家里做了什么事,需要我再向你重复一遍吗? 你的确心够狠,但是,我可以看着你把这个狠用在别人的身上,用在你年迈的母亲身上,用在你年幼的侄子身上,但是我却不能让你用在我的身上! 因为从你答应,从我收留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是我的影子,永远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假首野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他忽然想起,那些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噩梦,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今天却被首野毫不留情的当面揭穿。 那些往事带着淋漓的鲜血,忽然之间,就扑到了他的面前…… 第九百一十四章 墨铎入城 第九百一十四章墨铎入城 假首野想起他最后与家人见面的那个夜晚,他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回去。 小侄子欢喜的着扑上来,在他的怀里咯咯的笑,不断的叫着他小叔叔,老母亲脸上的皱纹轻轻散开,在灯光里站着,笑容也是那样的温暖。 然而后来,那一餐过后,他亲自结束了老母亲和小侄子的性命,生他养他,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老母亲,大哥留下的唯一的骨血小侄子,都在那个夜晚,死在了他的刀下…… 他第一次知道鲜血是那么红,那么烫。 他没有办法忘记,老母亲和小侄子脸上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睡不着觉,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什么都是血红色的。 但是,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后悔。 如果不解决他们,那他就没有办法给城主当替身,也就没有办法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 他不想,不想再过那样穷苦的生活,挣扎在底层,无论怎么拼搏,怎么努力,都吃不上一顿饱饭,更何况……摆脱这种命运。 为奴,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命运。 谁生来就是低贱的? 有很多公子哥都是纨绔子弟,根本没有他有能力,有心机,有城府,可是他们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踩在它的头顶上。 凭什么? 就因为他出身低吗? 对,就因为他出身低。 所以,他早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抓住任何一切的机会都要摆脱。 而给城主做替身,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他以为这些事情他都忘记了,可是今天面对首演,赤裸裸的把这些鲜血淋漓的过往都揭破,展露在他的面前。 假首野的眼睛慢慢变红,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满腔的情绪似乎都堵在了胸口,能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 首野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的冷笑,眼神中满是浓浓的厌恶,“看着你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真是感觉到恶心无比。 既然我亲手打造了你,那么今天也就由我来亲手结束你!来世上一遭做成这一场黄粱梦,让你体会几天城主的快乐,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本来我还想着让你一直做下去,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任何人。” 假首野无言以对,眼睛有些茫然,脑子里一片空,好像又看到母亲和小侄子站在他的面前…… 苏南衣带着神女和右使去见老修,现在的独眼已经是奄奄一息,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说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 老修兴奋的不行,觉得自己这次收获颇大,正在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张抄写下来的符文,苏南衣进来了。 他立即献宝似的把过程说了一遍,再转头一瞧,看到苏南衣身后的那个神女,眼睛顿时亮了,激动的问:“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 看样子好像也是被下了禁术。” 苏南衣点头,“没错,交给你了。” 老修围着神女转了几圈,如同看着一个绝世珍宝,兴奋的直搓手,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为老不尊,见色起意了呢。 躺在地上的独眼,抬头看到苏南衣身后的右使,微微怔愣了一下,紧接着喉咙里发出短促的笑声,虽然声音低沉,但是也听得出来,极尽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笑什么?” “我当然是笑你呀,想一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右使,居然也成了阶下囚!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不是一样吗? 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我跟你怎么能一样呢? 我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过,一直都是平易近人的,不像你,就像是坐在云头,看着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比神王的地位要高呢!” “闭嘴吧,你胡说八道什么? 沦落到这个份上,还有功夫嘲笑我呢?” 独眼冷哼一声,“怎么没有呢? 看着你生气,就是我的一大乐趣,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高兴高兴乐呵乐呵总是可以的吧?” 苏南衣觉得特别好笑,这两个人是真傻还是假傻,都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有功夫斗嘴。 苏南衣看着右使,“你呢,你还知道点什么?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是打算自己如实说呢,还是想着也给你种个符文,好好的说一说?” 右使的脸色微变,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你最好别让我再问你第二遍,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可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骗我的,这口气……我还没出呢。” 右使心头狂跳,现在走到这个地步,她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我说。” 她所说的事情和时候独眼说的相差无几,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信息,苏南衣听完,也没说怎么处置她,只是把她和独眼关在了一起。 转身走到外面,赫玛笑着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先生,城门那边传来消息,墨铎殿下已经快到城门了!” 苏南衣微微吐了一口气,总算是要来了,只要墨铎一进城,把这边的事情搞定了,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她在这里也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云景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在这个城池里,他待的也不怎么开心,全都是不喜欢的人和事。 “娘子,真是太好了,等到墨铎一来,咱们就把事情交给他,让他去处理,可以好好的准备一下离开这里的事儿了。” “是呀,”苏南衣为他理了一下额角碎发,“景儿开不开心? 我们就快要离开这儿了。” 云景兴奋的点头,“当然开心了,我早就不想在这里了。” 夏染也过来,和苏南衣说了一声,去见莫掌柜,把后面的事情交代一下。 赫玛说完消息转身离开,他始终都没有发现,陆思源在暗中盯着他。 思格兰抱着狐清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苏姐姐,我们就快要离开了吗?” 苏南衣点头,“是的,也就这三两天的功夫吧。” 思格兰吐了一口气,“真好。 终于要离开了,我都快烦死这里了!” 苏南衣忍不住低声笑,这下好了,大家的意见都一致,都挺不喜欢这里的。 她偏头看了看在另一个房间里正在忙活的老修,算起来,在这里收获最大,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老修吧。 墨铎是带着先锋部队进的城,外面的大军依旧驻扎在原地。 他收到苏南衣的信就开始往这边走,还没到城门。 就远远的看到有人站在马下,一身盔甲,正在迎接着他。 他和首野也见过几次面,虽然不怎么熟悉,这么多年过去,容貌也多少发生了变化,但是,轮廓依稀不改,彼此还是能够认得出。 首野大步向前,端端正正的行了礼,“拜见墨铎殿下!” 墨铎从马上下来,双手扶起他,“城主大人,不必多礼,他又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你的双腿刚刚痊愈,还是不要劳苦的好。” 首野感激的笑了笑,“多谢殿xiati恤,承蒙先生的照顾,我的腿已经好了。” “如此便好。” 墨铎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九百一十五章 我想提两个要求 第九百一十五章我想提两个要求 墨铎和首野亲亲热热的往城里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厚。 首野满脸带着笑意,“殿下,多年未见,您的风采越来越像老国主了。 臣真的是很开心,臣愿意为殿下笑犬马之劳。” “城主客气了,本王也是仰仗大家,这一路上各方城主都出手相助,大家都是为了蒙林将来本王回到都城,竟然不会忘记各位的帮忙。” 首野脸色严肃,“能够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不敢担一个谢字。 殿下,赶紧入城吧,一路辛苦劳顿,臣已经准备好了,为殿下接风洗尘。” 墨铎点头微笑,什么也没有多说,翻身上了马,跟着首野进城。 首野垂下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的确是想着投靠墨铎这一方,但是,凡事都得把丑话讲在前面,他总不能白白忙活这一场。 到了城里,墨铎吩咐手下的人维护城里的治安,独自一人跟着首野进了城主府。 首野心中暗喜,本来还想着要怎么跟墨铎说,才能让他卸下防备,现在看来,墨铎到底是年轻,对他根本没有防备,就这样跟他进了城主府。 他在心里暗暗算计了一下,就算是苏南衣他们几个都加上,他也不怕,眼下,这满府里都是他的人,更何况,他安排的那个地方也特别。 他就不信,还拿不住他们几个。 墨铎一进入府中,就问首野,“我的那几个朋友呢?” “在,都在,殿下您放心,这次多亏了您的几个朋友,臣别的能耐没有,护他们周全是全心全意的。” 他一挥手,立即派人去请苏南衣他们,苏南衣也已得到的消息,正从后院儿过来。 墨铎没有进屋,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看出他的心思,首野心里暗暗惊讶,他知道向苏南衣他们这种有本事的人在墨铎面前肯定地位不凡,可他没有想到,墨铎竟然对他们尊敬到如此地步! 没过多久,苏南衣他们几个一起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墨铎发现苏南衣似乎又瘦了一些,看起来更加好看,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辰。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苏南,一心里潮湿涌动,可是,他必须把这份情谊深深的压在心底,不能表露一分一毫。 苏南衣他们快步到了跟前,纷纷上前行了礼,墨铎一一伸手扶起来,“大家不必多礼,看到你们都安全,我总算放心了,真是辛苦大家了。” 客气寒暄了一番,墨铎请大家一同进入屋内。 陆思源走在最后,和苏南衣对视一眼,彼此都做到心中有数。 苏南衣对首野的做法早就有所提防,脸上却什么也没有显露。 这是一个布置精致的小院子,屋子里的摆件儿也是精挑细选,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圆桌,椅子摆在周围。 首野让墨铎坐在主座上,其他人分主次落座。 首野亲自起身,给大家一一斟满了酒,举起杯子来感慨的说:“我今天还能够站在这里,都是仰仗各位的帮忙,先生治好了我的腿,老先生铲除了那些奸孽,如今,朝殿下又来到这里,为我撑腰解困,实在是让我感激非常。 无以为报,先在这里敬大家一杯酒吧。” 苏南衣端着酒杯,低头往杯子里看了看,杯子里的酒液是淡淡的琥珀色,香气浓郁,是他们蒙林的一种特有的酒,也正因为这香气浓郁,所以就可以遮挡住很多其他的气味。 苏南衣眼中掠过一丝讥笑,随即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其他的人也都喝完。 首野的心像是瞬间回到了肚子里,他也在原位上坐下,转头看了看赫玛,赫玛立即快步上前,重新为大家倒满了酒。 酒喝了三杯,首野这才对墨铎说:“殿下,此次让我们一同进京都,可是为了擒拿老王爷?” 他这话问的直接,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墨铎也没有惊讶,也没有想要隐瞒他的意思。 墨铎早在苏南衣的信里知道,首野此人心计颇深,和其它几个人不一样。 他目光深了深,点头承认,“城主说的不错,的确如此,其他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本人不想瞒着城主,这次京城中发生变故,就是因为我的皇叔,意图对我父王不轨,本王千里回转,也是为了以正纲常,以正国法。” 首野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十分真挚,“臣明白。 也愿意鼎力相助,不过,臣有一事,还想请殿下答应。” 墨铎点头,“城主不妨有话直说,只要是本王能够答应的,一定尽力而为。” “其实臣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有两点。 第一,想请殿下写下一份手书,等到日后封臣为异姓王,世袭罔替。 第二个要求,首野的目光在苏南衣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掠过,他勾起一丝笑,像是有几分笃定,臣想着请先生几位在臣的身边辅佐帮忙,当然了,臣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只要臣做这个王一天,那就对他们以礼相待,他们在这城中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的声音落下,房间里寂静无声,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似乎都变得浅了。 墨铎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寒意,眼睛里的光芒冷后,落在首野的脸上。 “城主大人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吗?” 说实话,第一条墨铎已经不高兴,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答应。 可是第二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先别说他没有替苏南衣做主的权利,就算是有,他也不会让他们跟着首野! 首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殿下,怎么会这么说呢? 臣当然不是开玩笑,此心可昭日月,可对神明起誓。” 墨铎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手边的酒杯都跟着跳了三跳,“城主大人!你现在把话收回去,本王就当你是吃醉酒,不会跟你计较,可如果你要是一口咬定没有吃醉酒,那就休怪本王翻脸无情了!” 首野一脸的遗憾,“那殿下的意思,就是不能答应臣这两个要求了?” 墨铎冷笑一声,“城主大人出手相助,本王自然会铭记于心,事成之后,你若是讨要一些钱财或者官职,本王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论功行赏,可是,如果城主大人像刚才那般无理要求,本王却是万万不能答应!” 首野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抚着酒杯的边缘,语气轻缓,“这么说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如果是这两个要求,那自然是没有余地,如果城主大人想换两个要求,本王倒是可以听一听。” 首野抬眼看了看苏南衣和老修,缓缓道:“可是,本城主也不想着改变主意。” 笑话!他曾经亲眼的见过老修和苏南衣的本事,这两个人,他是必须留在身边不可,如果不行,那就宁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否则的话,将来一定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墨铎的语气更加沉凉的几分,“你不想改变主意,怎么着? 还想着和本王叫板,和本王来硬的不成吗? !” 首野漫不经心地说:“臣自然是不敢,可是如果殿下坚持,那……” 首野嘴里说着不敢,但是表情上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甚至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威胁。 墨铎不以为惧,冷笑了一声,“如果本王坚持,那你待如何?” “那臣也只好强求了,总之臣的要求是不会改变。” 第九百一十六章 你的保证从来没有实现过 第九百一十六章你的保证从来没有实现过 墨铎的眸子一眯,迸出几分寒光,正想要说话,一直沉默着的苏南衣忽然缓缓开口,“不知道城主大人所说的强求,是什么意思?” 一见她开了口,墨铎把满腔的怒意忍下去,他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苏南衣还在这里,无论如何,第二个要求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苏南衣和首野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肯定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以苏南衣的聪明才智,说不定早有防范。 想到这些,墨铎的心微微定了定,想着静观其变,反正自己的人马也进了城,也不怕首野翻出什么浪来。 首野看着苏南衣,语气真诚了几分,“先生,您治好了我的腿,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可是,一直以来也没有对先生做过什么报答,现在机会来了,我想着请殿下开恩,准许先生跟在我的身边,这样的话也方便我报恩,先生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先生,不管是不是对着殿下,我都会这么说,还请先生再三考虑一下。 ” 他这篇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云景就有些坐不住了,心里的火苗噌噌的烧了起来,正想着拍案而起,苏南衣在桌子底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稍安勿躁。 云景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勉强又坐下。 苏南衣这才问道:“城主大人,咱们把话当讲在当面,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我们要是不答应,你该如何?” 首野都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脸色也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无影踪。 “先生,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就不能怪本场主无情无义了。” “城主大人直接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吧,直接杀了我们吗?” 首野噎了一下,在一旁的赫玛脸色也变了变,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刚刚的一团和气,早就烟消云散,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首野突兀地笑了一声,“直接杀了? 那多可惜啊!先生和老先生的本事,本城主实在是喜欢的紧,很希望你们能够留在本群主的身边,本群主实在不明白,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你们留在本城主的身边又有什么不好?” 老休短促一笑,“城主大人不觉得这话说的有意思吗? 动不动就要杀掉,我们如果不按照城主大人所说的话去做,我们就命性命不保,难道在您的眼中这叫好? !” “那你们按照本场所说的去做不就行了吗? 只要你们按照本城主所说的去做,本城主保证……” 云景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可拉倒吧,别再提什么保证了,自从我们认识你,跟你在一起之后,你所说的保证一个都没有实现过! 之前还有可能是不得已,你那时候没有什么力量,双腿残废,也没有人,只能被你的那个堂弟欺压,骑在你这个城主的头上作威作福,几次三番的挑衅我们,你只能忍了,现在呢? 你自己有了权利,手里有了兵权,就想着用你自己来压迫我们,我倒是不明白了,城主大人你究竟哪里来的脸面,让我们相信你? !” 这话说的干脆,跟巴掌一样直接拍在手里的脸上,别说首野,赫玛都觉得脸有些挂不住,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存在感。 首野的脸一阵青白,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手一滑,把手边的酒杯被打翻在地上。 一阵酒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他豁然站起,“既然诸位这么说,那本城主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不投机,就请诸位在这里先冷静一下。 别怪本城主没有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看在你们曾经多次帮助过我的份上,我就网开一面。 要知道,对别人,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走,与此同时,苏南衣听到有咔嚓一声轻微的响,不用说,这屋子里的机关埋伏已经启动了。 看着他即将走到门口,苏南衣缓缓说道:“城主大人,你这是要走吗?” 首野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偏过头来看向苏南衣,“怎么? 先生,改变了主意吗?” 苏南衣轻轻点了点头,首野心头大喜,向前又走了两步,“我就知道,先生一定会回心转意!我们之间的确有了一点不愉快,请先生放心,只要你们鼎力相助,辅佐本城主,那以后……” 苏南衣摆了摆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先说当下。” 首野微微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苏南衣的手指轻轻抚着那个酒杯,酒杯很漂亮,上面还雕刻着繁琐的花纹。 “城主大人,我之所以叫住你,就是看在咱们相识相交一场,不想让你走上死路罢了,并非是我改变主意。” 首野听到这话,脸色微变,眉心跳了跳,“死路? 先生,此话何意呀?” 苏南衣手指轻轻在下巴上划过,“城主大人,可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吗? 现在外面……” “外面当然是本城主的,城主府无论是守卫还是别的,都换成了本城主的人,那个假货已经被本城主处置了,至于其他的人,该关的关,该押的押,一个都没有留下。 本城主的虎符也完好无损放在身上,城外的那些军士将领依旧是本城主的人。” 他说到这里难掩得意,语气中带了几分骄傲。 苏南衣摩挲着酒杯,一时没有说话,眼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忽然之间,首野感觉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别的意味。 苏南衣缓缓竖起一根手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城主大人,第一,这外面并非全都是你的人,而是墨铎殿下的人,第二,你的兵符或许在你的身上,此时此刻完整无缺,那些军营里的人也都是你的,可是,稍后呢?” 首野的心缓缓提了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稍后? 什么稍后?” “稍后,就是如果你和我们谈不拢,死了。 那些人还会是你的人吗?” 首野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忽然他的笑容又猛地一收,戛然而止,“先生,我见你有几分才气,医术了得,可是你也犯不着这样吓唬我,什么外面都是殿下的人,什么我会死,我看你还没有看清形势吧? 墨铎殿下的那些人已经全部留在了城主府外,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外,说到死,他的语气一顿,目光看向酒壶,诸位也许还不知道吧? 就在你们刚刚喝的酒里,本城主略微加了一点东西,你们现在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一点不适吗?” 赫玛听到这话,也不禁愣了一下,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他手里的酒壶上,他顿时感觉这酒壶像是有千斤重,一双手都快拿不动了,这酒中……竟然有毒吗? 然而,让首野意外的是,苏南衣他们并没有半点的慌张。 她依旧那么看着他,眼神清亮,竟然还慢慢的笑了笑,冲着赫玛招了招手。 赫玛鬼使神差的,竟然也拿着酒壶走了过去。 苏南衣接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慢慢饮下。 一滴不剩下。 首野一愣,双手慢慢握起,他预感到,似乎有什么被他漏算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机关被破坏的声音,听过吗? 第九百一十七章机关被破坏的声音,听过吗? 苏南衣拿出帕子轻轻压了压嘴角,语气漫不经心,“城主大人恐怕是忘了,你在酒里下的这点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首野猛然一惊,有点儿不可置信,他知道苏南也有能耐,但也不至于说百毒不侵吧?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中原人胡乱夸大的说法,难道真的有这种人? 苏南衣看着他的表情,笑容淡淡,“噢,我忘记了,这一事儿没有跟城主大人说过。” 首野的目光盯了她片刻,又看看其他的人,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受毒药的影响,这不应该呀!就算是苏南衣自己有本事,总不能说他们每个人都百毒不侵吧?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赫玛的身上,赫玛被他这么一盯,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跟随首野多年,他当然知道赫玛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是怀疑他了。 其实赫玛心里十分冤枉,他就根本不知道这酒里有毒的事儿,又怎么可能偷偷换掉? “城主大人,我……” 首野转念也明白过来,这事应该和赫玛没有关系,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苏南衣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也不想解释太多,“至于第二点,城主大人以为外面都是你的人,我觉得我说你可能不太相信,不如你亲自出去看一看。” 首野满脸胡疑,之前毒药的事儿失算,现在这一条他的心里也莫名开始有点发虚。 他正想要打开门出去瞧瞧,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正是央玛。 央玛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额头带着汗。 到了首野的近前还没有说话,首野抢先问道:“外面怎么了?” 央玛深吸了一口气,“回城主大人,明腾带着府里的人都出去巡逻了,现在外面已经……” 他压低了声音,抬头飞快的看了墨铎一眼,“已经被殿下的人接手了。” 首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忍不住脱口问道:“谁让他出去了?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 他不太相信明腾会背叛他,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忽然转头看向苏南衣。 央玛在一旁低声解释,“城主大人,刚才下命令的人,手里有您的信物。” “什么信物?” 首野忽然间想起来,他曾经给过苏南衣一块儿令牌。 当初在那边的隐秘小院时,因为再三得罪苏南衣,所以他给了她一块令牌,可以让她在府里畅通无阻,但那块令牌也仅仅只限于在府里便衣宜行事,可没有说有调动防卫的权利。 “是您的扳指。” 首野愣了愣,他忽然想到,没错,他的确是有一枚扳指,十分喜爱,那是用一整块无瑕的美玉雕刻而成的。 当初他进国都的时候,老国主赏赐给他的,除了是他的心爱之物之外,也是他荣耀的象征。 但凡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物件,他也曾经戏称过,见到这个东西如同见到他本人。 但是,后来他身遭大难,性命都不保的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扳指,他也早忘记那东西去哪里了,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冒了出来。 首野哪里知道,当初他被关在地下暗牢里,那个替身就得到了这枚扳指,前些日子还把它送给了三小姐,三小姐转手就给了苏南衣。 当时苏南依旧曾经说过,也许这个东西可以派上大用场,今天就用上了。 首野的心头狂跳,鼻尖上也有些冒汗,现在他仰仗的三条,被破坏了两条,苏南衣他们没有中毒,外面的人首野被换了。 “城主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苏南衣的声音平静,却成功挑起了首野的怒火。 他怒目盯着众人,咬牙切齿的说:“我佩服大家,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我想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不行了。 这个房间里有机关埋伏,我劝你们最好是别乱动,否则的话,碰到某处机关,我也救不了你们,到时候,我就可以说是有那些妖孽的其余同伙闯进来,趁人不备把你们杀了,即便是外面有很多军士也不能奈我何!” 墨铎听到这话,怒目而视。 思格兰忍不住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简直就是一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枉我们还给你治腿,有帮助你出谋划策,你这还没有坐稳当,就想着过河拆桥了。” 首野短促的笑了一声,“无毒不丈夫,我说过的,可以让你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你们自己放着锦绣前程不要,非得和我作对。 现在又反过来怪我!” 大家气的忍不住要反驳,苏南衣摆了摆手,脸上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多说无益,城主大人,我不想和你打嘴仗。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对吧?” 首野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他本来还想着给他们一条生路,但是现在闹到这个份上,已然是回不了头了,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结果了他们! 苏南衣微微点头,“好,我懂了,既然城主大人要把事情做个绝,那也就怪不得我们。” 话音落,她看了一眼陆思源,陆思源缓缓站起。 赫玛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心头一跳,说实话,他并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苏南衣他们死,毕竟人家对他们兄弟俩有大恩。 看到陆思源站起来,他就张了张嘴,忍不住想要提醒,提醒他不要乱动,否则的话,这里面的机关是真的厉害,可是,他话不敢说出口,手指无声的紧紧握住了酒壶。 陆思源看都没有看,他直接走到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镂空金壶,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手指在那个壶上左右一摆,与此同时,手掌掷出了一枚暗器,正打在另一个多宝格的一枚装饰盘子上。 暗器到,盘子碎,这边的酒壶也倒了,就听地底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紧接着,就一切归于沉寂,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陆思源做完这一切,转身又坐回座位上。 这一幕来的很快,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首野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南衣手托着腮,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吃多了酒,“城主大人,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 熟悉吗? 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说到这儿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因为你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对吧? 那我可以告诉你,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刚刚的响声,就是你这个房间里机关埋伏的总机关被破坏掉的声音。” 苏南衣的这些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首野的心上,他顿时感觉心脏有些抽搐的疼,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思格兰高兴的直拍手,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笑死了!过河拆桥,居然没有拆成,反而被石头砸了手!城主大人,这滋味儿不错吧?” 首野的脸青红交加,上前一步,看那样子像是要把思格兰给活吞了。 众人顿时的怒目而视,首野强迫自己淡定,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的身手个个都了得。 可是,眼下要怎么办! 第九百一十八章 我们比你更懂 第九百一十八章我们比你更懂 首野真的有点儿傻眼了,本来以为上了三重保险,苏南衣他们怎么说也是插翅难逃,可是现在这三个他以为万无一失的手段,在人家的面前都变成了笑话,而他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这下要该怎么办?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南衣还有更大的后手在等着他。 一片寂静中,苏南衣再次开口,现在首野都有点发怵苏南衣说话了。 她一说话,心尖就像跟着一抖。 “城主大人,我想你能够这样毫无保留的安排,除了想在殿下这里拿到一点好处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对你来说,暂时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能为你所用自然是最好,如果不为你所用,那就不如杀掉,你是这么想的吧?” 首野心里暗自惊讶,苏南衣把他的心理分析的倒是很透彻,苏南衣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不过,城主大人有如此的好心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在我给你治腿的时候,会留点什么后手吗?” 一言出,满堂惊。 别说首野,就连陆思源和夏染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以为的后手,就是老修说的那个加在博满身上的。 事关到自己的安全,首野的脸色顿时白了,他忍不住垂下头去看自己的双腿,莫名其妙的就感觉双腿似乎有隐隐的有些酸痛。 苏南衣脸上的笑容加深,语气越发漫不经心,“城主大人不必担忧,要发作也不是现在,说实话,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自从答应和你合作的时候,我就会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城主大人,我们好歹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心不古,这点道理我们比你懂。 其他的还用我继续说吗?” 首野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喉咙滚了滚,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又能说什么呢? 赫玛猛然回过神来,把手中的酒壶扔到一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朝着苏南衣磕头。 “先生!请您救救我们城主城主!他只是一时心急,想着把诸位留在身边,也是爱惜各位的才智啊,只不过是用错了方式,还请先生原谅一二。” 云景怒不可遏,“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因为爱惜我们的才智,所以就要杀了我们? 你这种狗屁的言论是糊弄傻子的吗?” 把云景气得粗口都爆出来了,思格兰也跟着哼了一声,对这种说辞实在是不满意。 苏南衣短促的笑了一声,看向赫玛,“你倒是对你的主子忠心耿耿啊。 忠心的连是非对错都不分了。” 赫玛额头抵在地上,一言不发,央玛站在一旁,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他们又何尝不觉得首野这么做不合适,但……他们都是忠于主子的人,又不能多说什么。 “你们也不必如此慌张,我在城主大人的身体里不过是买了一个小小的伏笔,只要城主大人好好的配合殿下,把此次的事儿做成了,那以后自然就少不了城主大人的好处,他体内的这个伏笔自然也就永远不会发作。 不过,话说在前面,要是在发生像今日的事情,只怕就不那么好说了,今天的事儿能不能原谅城主大人,也不是由我说了算,第一,要看城主大人的态度,第二要看殿下的决定。” 苏南衣说着扫了一眼墨铎,墨铎心头微震,他明白,苏南衣把这个球抛回他手里,就是想着让他对首野施恩加压。 首野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今天的所有的计策都失败了,只能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掀袍子跪下去,对墨铎听了几个头。 “臣一时糊涂,做出不当的举动,让殿下生气,让诸位……他后面的话实在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只能叩了一个头,请殿下责罚!”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安静,但气氛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墨铎心中恼怒,很想惩罚他,但此时是关键的时刻,还需要他的鼎力相助,只能暂时忍耐。 他压下胸口的火气,“城主大人既然知错,那就将功补过吧!迅速的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三日之内随大军出发!这一路上由你来做先锋,只许胜不许败。” 这下好了,不但没有丝毫的奖励,还得冲锋陷阵。 首野压在心口的这口浊气吐不出,只能硬生生的吞下,声音闷闷的从地上传来,“是,臣遵命。” 他起身退出去,赫玛和央玛也拱了拱手,满面羞愧地跟着他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苏南衣看了看这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没有怎么动,“大家别生气,赶紧吃吧。 咱们不管他,总得吃饱喝足了再说。” 气氛又瞬间热闹起来,大家说说笑笑一起吃饭。 墨铎心中感慨,这一切都在苏南衣的算计之中,要不是她事先写信告诉了自己,今天这一切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他端起酒杯,郑重的给大家敬了酒。 老修凑到苏南衣的身边,低声说:“关于那件事情,不打算告诉首野吗?” 苏南衣知道,他指的是博满的事儿,“现在先不说,看看情况。 反正他要是出去,肯定会带上那个家伙,咱们就先按兵不动,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亮给他。 谁知道这个家伙是以后会怎么样呢? 他脑后有反骨,这种人必须多加提防。” 老修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顿饭虽然吃的一波三折,但是大家最后都挺尽兴。 墨铎吃完就去了首野的书房,看着地图研究战略方案和路线。 看着他走进书房的背影,夏染忍不住感叹,“上位者,真的是要能屈能伸,有强大的胸怀和肚量,一般人还真干不来。 前一刻还在剑拔弩张,你死我活,后一刻又并肩作战,成了同一个战壕的人,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云景看了他一眼说:“墨铎现在也算是成长了,和刚开始的时候有很大不同,他越来越像一个国家的主导者了。” 夏染点了点头,“是啊,每个人都是成长的,何况是他经历了这么多。 不过,他这股劲儿还真的让人敬佩,哎? 你们猜,他要是进了屋,和首野面对面,应该说什么? 是装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呢,还是会怎么样?” 陆思源冷声说道:“这些事情你应该最了解呀,你平时做生意的时候,不是今天联合东家打西家,明天有联合西家打东家吗? 有什么固定的,这不是一回事儿吗?” 夏染:“……” 苏南衣看着他们几个斗嘴,心里格外的轻松。 正在说笑,看见赫玛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赫玛一抬头看到他们几个,脸上觉得没有什么光彩,但又不能装作没有看见,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满脸通红的拱了拱手,“诸位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和我说,我一定会为大家安排好,还请各位不要计较前嫌,以后大家还要在一起……” 苏南衣打断他的话,“管家不必忙了,既然殿下已经到了,这一两天的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赫玛愣了愣,“离开?” 苏南衣点头,走到他的身边,对他的低声说:“你对城主大人忠心耿耿,我很佩服,可有些时候,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 第九百一十九章 看出他的心意 第九百一十九章看出他的心意 赫玛听到苏南衣这话,眼里慢慢弥漫出几分疑惑,为自己考虑他跟随首野多年,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难道主子好不就是他好吗? 反正他也没有想过要离开,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但他知道苏南衣不是一般的人,既然说了就一定有道理,不会是空穴来风。 此时陆思源也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册子来递给他,赫玛不明所以,伸手接过,狐疑地翻开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脸色不由得一白,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的很清楚,他一一看过去,全都是他自己的行踪记录,干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一一记得很清楚。 他越看越觉得心头发凉,后脖子直冒冷气,抬头看着陆思源,“这……这是什么意思?” 陆思源回答:“我从别人那里拿到的,你如果看完就把它烧掉,不要露出痕迹,自己心里有数即可。 ” 赫玛的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是现在听到陆思源这么一说,还是咯噔一下,他的手指猛然一收,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小册子。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些纸张特殊,上面还有暗纹,是城主府里才能有的东西。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记录下的这些,但是这代表着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虽然问心无愧,不怕人监视,但心里总归是如针刺刀扎一般。 自己的一腔忠心,难道城主不知道吗?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 苏南衣看着他,语气微凉,“并非是我挑拨离间。 这其中的关窍,你自己应该能够想清楚。 你真心对待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也会以同样的真心对待你。 无论什么时候,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话就说到这里,苏南衣不打算再继续说,转身和大家一起回去收拾东西,他们几个人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停留。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 莫多才抽出身匆匆忙忙的去见苏南,一自从这次重逢以来,还没有认真的谈过。 苏南衣他们也聚在一起,很显然是在等着他。 一番客套之后,苏南衣开门见山的说:“殿下,你和首野上谈的怎么样?” “还可以,他现在老实了许多,虽然他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在作战方面的确才能出众,这次出兵讨伐,还真的不能少了他。” “那就好。 不过对于此人,殿下还是要多加提防,不能够完全信任。” 墨铎点点头,“这个我明白,今天还没有谢过大家,又助我逃过一劫,还把首野收服了?” 苏南衣笑着说:“我们既然合作,就会把事情做到最好,在前面走,就要替你扫除障碍,首野这方面,他暂时不会翻起什么风浪,关于其他的事情,我还是想要和殿下多说几句。” 墨铎一脸的郑重,“你是指那个邪教的事情吗?” 苏南衣把他领到关押独眼的地方,向他介绍,“这就是那个神教中的左右使,他们俩的口供我也都记录好,稍后就拿给你,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邪教,不足为虑,等你回到都城解决了叛军,再回来收拾这个邪教也不迟,但事情好像和我们预计的并不太一样,他们的势力之广,超出了我们的预计。 若是殿下想要解决他们,不妨抽出一队人马来去打探一番,双管齐下。” 墨铎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苏南衣说的有道理,这种黑暗势力不能任由他们做大,正好此次重创了他们,借此机会乘胜追击才是一个绝佳上策。 “好,我这就去安排,明天一早就让他们上路,去详细打探一下情况。” 苏南衣把这些说完,也算是卸下了包袱,“那既然如此,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城离开,我们打算走小路,小城镇,那边虽然不比官道,但是消息应该也比较灵通。 另外,说不定也会遇到这个邪教中的一些人,顺手就解决了,到时候殿下带领大军走官道,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法,消息互通。” 墨铎愣了一下,眼中有些不舍,“你……你们明天就要走吗?” 说实话他很舍不得,毕竟刚刚见面,他还有很多的话想要和苏南衣说,虽然一面对她的时候,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这段日子领军在外,每每到了深夜,看着天上的星斗,吹着旷野的风,他总是能够想起苏南衣,想着她为自己在城中周旋,忙碌着那一切,他就感到心窝深处有一缕温暖。 他几乎是在绝境的时候遇见的苏南衣,本来以为这辈子再没有回转的余地,只能半生漂泊,隐姓埋名,有国不能回…… 可是,苏南衣的出现却让他的命运出现了巨大的转折。 她就是在这个寒冬里照进他心底的那一束温暖的光。 让他荒芜的一颗心,忽然之间又焕发了生机。 苏南衣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鸦青的羽翼。 “是啊,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走了,大家也都希望快点离开这里,说实话,这段日子和真假首野一起纠缠,这种感受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墨铎听着她这番话,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挽留又都咽了下去,“那……” 苏南衣又继续说:“那位三小姐那里,我也会去和她告个别,殿下可以不必去见她,稍后我会让她上路,轻装简行去京都,她虽然只是一个棋子,但说不定在某些时候会有奇效,这一次的那个扳指也是他她给我的。” 默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这方面就由你来安排,我没有意见。” 夏染在一旁笑眯眯的,眼神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其他的人或许看不出,但是墨铎眼中对苏南衣的那点儿情愫可瞒不住他。 他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墨多铎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殿下此行顺利,我们的努力也就算没有白费,首野这个家伙,出尔反尔,几次想暗中害我们,你到时候多拍派给他点儿苦差事,也让他吃吃苦头!” 墨铎笑着点头答应,夏染不着痕迹地拉着他去了一旁坐,把他脱离开苏南衣的视野范围。 坐下闲聊了一会儿,墨铎纵然心中再有不舍,他也知道明天一早大家就要启程,今天晚上务必得好好休息。 他依依不舍得告了辞,再次和众人道了谢。 他一走,苏南衣就看向大家,“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城出发!” 众人一阵欢呼,高高兴兴的各自回去休息。 心中无事一身轻,这一晚大家都睡了个好觉,第=天一早吃过早饭,精神熠熠的在门口集合。 墨铎带着首野,以及赫玛兄弟出来送别。 苏南衣在马上冲着众人拱了拱手,“多余的话就不再说了,大家各自保重,以后我们都城再见!” 话音落,她快马加鞭,大家跟在她身后,一同上路,直奔着城门而去。 转过街头,苏南衣停住了马,对大家说:“我要去一趟三小姐的府中,你们在城外等我。” 云景要跟着她,两个人调转方向,去见三小姐。 第九百二十章 夜宿破庙 第九百二十章夜宿破庙 三小姐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好,之前的事情吓得她够呛,一直都惊魂未定,之前只是动动心思,和其他的女人争斗一番,可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些离奇的事情。 一大早昏昏沉沉的,听说苏南衣和云景又来了,她急忙打起精神,心里却有些发慌,不知道这二位又会把什么诡异的消息带来。 一看到他们俩的装束,三小姐就愣了一下,“二位这是……” 苏南衣开门见山的说:“我们就要离开了。” “离开? 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京都。” 三小姐一听他们要走,顿时有些茫然,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那我……” “三小姐不必惊慌,不如这样,等过几日,你可以轻装简行,带上人也去京都。” 三小姐不由得怔住,“我也去京都? 可是我这边,恐怕……我一动京都那边就会收到信息。” 苏南衣笑笑,“三小姐,只管放心,第一,你这个府里的某些人,自然会有人替你清理,第二,墨铎殿下已经带兵入了城,和首野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是要大军开拔,发往都城,想必你那位老义父现在正在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你。 就算他会飞鸽传书,兵荒马乱的,你也可以推脱说没有收到,等回到都城之后,你可以向他哭诉,就说有人要追杀你,你不想落在其他人的手中,所以逃脱了。 不过,我们应该会比你先到都城,到时候如果再有变动,我会派人联系你。” 苏南衣说完,把一个药瓶递给了她,“这里面的东西,你留着用。” 三小姐双手接过,听到苏南衣的这些安排,她的心神稳了稳,她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早点结束也是解脱。 她越来越坚定的相信,在原来的路上走下去,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现在苏南衣出现,跟着苏南衣走,才有可能挣扎出一条生路。 “好,我听您的,您放心,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会传书于您。” 苏南衣点了点头,又把一张字条拿给她,“出发之前,拿着这张字条去客栈,找信封上的这个人,到时候让她和你一起去,就让她以你丫鬟的名义。” “好。” 苏南衣猜想,三小姐应该和婷兰并不认识,不过就算是认识也没什么,反正她们两个人已经被她握在手中,不会逃脱。 婷兰带着凌霜,两个人走必定不方便,越往都城走危险系数越大,让她和三小姐同行,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一切都安排好,她和云景快速离开,苏南衣不用回头也知道,就在今天晚上,夏染的几个手下会来这府中,替三小姐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几个人,那些都是度拙安插在这里的眼线。 他们俩出了城,和陆思源他们汇合,几个人头也不回,一路离开这座城池。 马蹄翻飞,车轮滚滚,老修一边儿赶着车一边儿愉悦的唱着歌,思格兰陪着他一起赶车,一路上也撒下了银铃般的笑声。 大家心里都觉得松快无比,这座城池实在是太多不好的回忆了。 按照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地图,他们一路奔行了将近十天,路上遇过不少的村庄小镇,虽然道路狭窄,不比官道,但胜在景色不错。 明天就是除夕夜,苏南衣鼓励大家说:“我们今天加把劲,就可以宿在城中!前方的城镇很大,想必年味儿也很浓,我们可以歇歇脚,好好的过个年!” 思格兰高兴的大叫,她正是好玩的年纪,又是一座新的城镇,她最喜欢新鲜和热闹,当即拍手叫好,“要不然今天晚上我们连夜赶路吧? !” 老修摸了摸胡子,“我是无所谓,看大家吧。” 其他的人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要不然这样,”苏南衣一锤定音,“我们就往前走,若是累了就停下来休息,若是不累,就一直往前走,明天进了城中再歇息如何?”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就按照这个方案实施。 思格兰说的兴奋,但是刚过子时,她就有些困了,忍不住的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老修,轻轻叫了苏南衣声。 苏南衣一回头看到她这副样子就忍不住好笑,夜风很凉,还是不要让小姑娘着了风寒为好。 她停下马,把思格兰抱进马车里,给她盖上被子,抬眼看了看,夜色中远处似乎有一户人家。 走近了一瞧,发现并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处破庙。 他们决定在这里休息,天亮了再上路。 马车停在庙门口,也没有叫醒思格兰,就让她在马车里睡。 陆思源在外面值夜,夏染点了一个火堆,大家聚在一起烤火,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做。 不知不觉聊了许久,火的也渐渐的灭了,云景在神像后面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又摆了几个稻草堆,招呼着大家过去休息。 说是不困,但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苏南衣忽然听到似乎马车在响,她立即睁开眼睛,云景也跟着她起身。 他们一动,其他的人也醒了,走到外面一看,陆思源正在悄悄的赶着马车,正想询问怎么了,忽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似乎是来了人。 众人立即心领神会,把马车赶到了破庙的另一侧,陆思依旧守在马车边,其他的人回到庙内摒住呼吸。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错,清凉如水,远远的就看到来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穿着锦袍,看起来并不像个车夫,也不像穷苦人家的人。 他停住马车,打开车帘儿,声音特别温柔,“如姑娘,这有一座破庙,委屈如姑娘,下来休息一下吧!” 两个年轻的女子从马车中下来。 她们俩一高一矮,看样子是一个丫鬟一位小姐。 个子高的那个应该就是年轻公子嘴里的如姑娘,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外面披着斗篷,满头的珠翠,从装扮上来看,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年轻公子的手中,然后借势走下马车。 站在破庙前,抬眼看了看,秀气的眉毛轻轻一皱,似乎对这个地方不是很满意。 那个丫鬟也撇了撇嘴说:“这种地方怎么能让我们小姐住?” 年轻公子有些愧疚,“实在是错过了宿投,前面没有村庄,即便是有,夜半三更,恐怕也不太容易留宿,只好委屈小姐一下,明日天一亮,我们即刻出发,很快就能够到达前面的城镇。” 他的态度恭谨,又透着些许的卑微。 小丫鬟哼了一声,似乎仍旧有些不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那个小姐语气淡淡,“那就凑合着住在这里吧。” 她的声音有些尖细,语气也很傲慢,听起来实在是不太好听。 她提着裙摆迈步往前走,年轻公子先她一步,走到破庙的门槛前,弯腰用锦帕快速的掸了掸门坎儿上的尘土,请她进去。 那位小姐环视四周,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位年轻的公子,一刻也没有闲着,找到了一张破板凳,用锦帕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放到小姐的面前,“小姐,坐下休息一下吧。” 第九百二十一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九百二十一章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南衣他们在神像后面,看着这位小姐表现的高高在上,就算就像是一位尊贵的公主,而那个年轻的公子,却像是她忠实的奴仆。 不对,应该说……表现的比奴仆还要低贱三分。 可是,从这位公子的衣着打扮上来看,也并不像是做惯了奴才的人。 这两个人之间的组合,实在是怪异的很。 那个小姐在凳子上坐下。 那个丫鬟在一旁站着没动,倒是那个年轻的公子蹲下身去殷勤的为他捶着腿,一边捶还一边问力度可不可以。 这种情景实在是太过诡异,让苏南衣他们都不禁面面相觑,夏染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苏南衣和云景也算是恩爱的夫妻,但两人完全不会是这种感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秀恩爱,反而让人感觉有点儿恶心。 那个年轻公子扬着脸儿脸上,满是笑意,一双眼睛只盯着那个小姐,好像这一方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 “如姑娘,你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任何人都比不上你,我看那月里的嫦娥都逊色三分。” 他的声音低,还充满了脉脉温情,“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尽管说,哪怕是抛头颅,洒热血,我的在所不辞,能够为姑娘奉献一切,是我的荣幸。” 他说的这些话实在是肉麻无比,让人听了感觉浑身的不舒服,但是那个如姑娘看起来却像是习以为常,那个丫鬟在一旁也是镇定自若的样子。 那年轻公子又说了几套词儿,一套比一套不堪入耳。 那个丫鬟似乎有些累了,脚往旁边动了动,忽然发现了一旁的火堆。 “咦,这是什么?” 那个小姐低头一看,“有人来过。” 年轻公子立马撅着屁股叭叭的过去,用手摸了摸的确还有一点点热。 “应该也是路过的人,热度散的差不多了,走了一段时间了。” 那位小姐闻听再次此看了看四周,她发现了高大的神像,迈步轻轻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神像后面的众人都做好了准备,被发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又不是什么逃犯,也不怕被人撞见。 就在那个姑娘要走到神像跟前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原本那个狗腿的年轻公子正想跟着她过来,忽然伸手扶住了胸口,像是突然之间犯了什么病症,整个身子蜷缩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喘息声。 那个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厌恶的神色。 那个小姐也走过去,年轻公子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费力的抬头看着她,嘴唇轻动的,似乎想说什么。 那姑娘低头看了他半晌,弯腰一言不发地伸手把他扶起来。 年轻公子坐在地上,但显然身体的力度支撑不住,有点东倒西歪,那小姐看了一眼丫鬟,丫鬟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扶着。 那小姐坐在公子的身后,似乎拿出了一样什么东西,在他的后背上点了几处,没过多久,那个公子好像恢复了正常,但身体仍旧很虚弱,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那个小姐皱着眉头,显然也有些累了,丫鬟低声说:“小姐,你也休息吧,天亮了再说。” 小姐点了点头,靠着墙闭上眼睛养神。 一个破庙里两路人马,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苏南衣再也没有了睡意,透过神像的缝隙,看向外面,如水的月光落在那个年轻公子的身上,他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额角却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也是极其红润。 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怪,不只是清醒的时候,就连发病的时候也有点不同寻常。 好在他们三个人醒的都挺早,天刚蒙蒙亮,那位年轻公子就起身套好了马车,殷勤的扶着那个小姐上了马车,三个人又离开了。 他们一走,老修立即低声说:“我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尤其是那个年轻公子,你们有没有察觉?” 云景眨巴着眼睛说:“就是!他太奇怪了,说的话让人心里好不舒服。” 夏染刚才又睡着了,听到云景的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点头附和,“没错,听得我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浑身发冷,要是我妹妹以后的相公跟她这么说话,我妹妹非得打死他!” 云景夸张的叫,“哇,你妹妹好凶呀,居然想打死她的相公!” 夏染翻了个白眼儿,忍不住说:“要说纨绔子弟,不务正业的人,我也见过不少,留连青楼妓馆的也有很多,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贱到这种程度,而且你们发现没有,他……” 夏染他了半天,话在嘴唇边转了几转,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 老修接过话来说:“我看这个年轻人不应该用下贱来形容,他似乎是发乎于真心这么说的,并不是刻意的讨好,阿谀奉承,你们看见他的眼睛没有? 在说那番话的时候,无比的真诚。 他好像就觉得那个小姐就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云景好奇的问:“我也觉得我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这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老修摸着胡子,摇了摇头,“我看不像,比方你刚才说,你家娘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我就没觉得你说这话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恶心,他说那话就……” 老修手抚着额头,“反正是不正常。” 苏南衣转头看着大家,“行了,人家都走了,咱们也就别在背后议论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众人想想也对,眼看着天就快亮了,抓紧时间又睡了个回笼觉,然后神采奕奕的赶路。 这座城镇虽然比不上之前他们去的那几座城池,但是也算是一个大型的城镇了,这里的商业比较发达,算是一个商业重镇,而且交通便利,占据主要的位置。 站在城门外,苏南衣心中暗想,越来越靠近都城了,这里的城镇也越来越繁华,大家也该越来越谨慎。 她回头叮嘱了几句,然后一马当先,直奔城门口。 这里的守卫也挺严密,来来往往的人都需要接受检查。 思格兰早就醒了,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好奇地向四周张望。 今天是除夕,城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老修凑到到夏染的身边,低声问道:“夏公子,这里有你们夏家的生意吗?” 听他连“夏公子”都叫上了,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夏染笑了笑,“那是当然,这样的商业重镇,怎么可能没有我夏家的生意呢?” 老修的眼睛笑得弯弯,“那自然是好,那咱们就不用住客栈了吧?” 夏染心里暗笑,你这个老财迷!就琢磨着怎么着省点钱。 不过,夏染也有这个想法,现在又是除夕,总不能让大家住在客栈里。 出门在外辛苦了这么久,总得好好的过个年才是。 他催马走到苏南衣和云景的身边,“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吧!我这边有个小宅子,虽然来的不多,但是常年有人打扫,今天除夕,想必现在也布置的差不多了,住我们几个人也是富富有余,大家一起过去,晚上吃个团圆饭,你们看怎么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送你的新年礼物 第二百二十二章送你的新年礼物 夏染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总比住客栈要方便,打探消息也更安全一些。 只是苏南衣心中有些不忍,她刚一开口,夏染立即摆手,“行了,打住,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你说了我反而不高兴。” 苏南衣只好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景提着马缰绳凑到他的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苏南衣有点好奇,偏头看着他,“景儿,说什么呢?” 云景回过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没有!没说什么,娘子你听错了!” 他越是这么说,从来也越是觉得狐疑。 狐清从云景的怀里钻出来,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看着这闹哄哄的街市,也感觉处处新奇。 思格兰早从马车里出来,和老修一起驾驶马车,小短腿儿在另一侧不停的翘来翘去,“这里真是不错呀!比之前的那几个城镇都要好,真是热闹!” 老修赶着马车,笑呵呵的说:“那是当然了,因为这里是商业重镇,而且,据说这里的父母官是个不错的官员,治下有方,百姓方能够安居乐业,再说,也过年了嘛,自然是比平时热闹一些。” 一老一少在后面聊着天儿,陆思源听到他们的话,在马车旁,偏头看了老修一眼,什么也没说。 夏染的这座小宅子,距离闹市街区只隔着两条街,算是闹中取静,非常不错的位置。 很多人家门前已经贴上了福字和对联,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看上去特别喜庆。 这条街很安静,刚一拐进街口,夏染忽然低声说:“你们看,那是谁?” 众人抬头一瞧,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路口,看见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就是昨天晚上在破庙中遇见的那一辆。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以为以后都不会再遇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不过,那辆马车在他们前面拐入了一条十字路口,很快便不见了。 他们也没往心里去,催马到了宅子前,夏染上前敲门,里面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他原本是这里铺子的掌柜,因为年纪有些大了,夏染不忍心他再操劳,就让他在这里养老。 等夏染来的时候,就陪着他逛逛街,下下棋。 老管家在这里多年,儿女们也都成婚,老伴几年前也身故了,他自己无牵无挂,在这里反而落得一个自在。 一开门,没想到看到夏染,他喜出望外,眼角的皱纹都绽出笑意,“东家!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老奴也好有个准备啊!” 夏染故意沉下脸,“刘伯,您说什么呢? 什么奴不奴的,大过年的,您可别惹我生气啊!” 刘伯微微笑了笑,“行,行,我知道了,是我说错了话,快!快进来吧! ” 刘伯招呼了里面的几个伙计,帮着把马车赶了进去,又命人赶紧给大家准备住处,打热水,准备年夜饭,本来安静的宅子忽然之间就热闹了起来,更添了几分喜庆。 屋里屋外早早的亮起了灯,一串串的红灯笼挂在院子里树上,和天上的星辰相辉映,让远在异乡的人们都感觉分外的温暖。 思格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刘伯还把几个剩下的红灯笼递给了她,她挑着灯笼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欢喜不已,狐清也跟着她,在她身边跑,一人一兽玩得不亦乐乎。 众人的住处都一一安排下,大家都非常满意,屋子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每个屋里还摆了几盆鲜花,花香四溢,像是又回到了明媚的春天。 老修暗暗感叹,有钱真是好啊!这待遇可比客栈要强百倍呀! 刘伯忙里忙外,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年夜饭,屋子里点了好多蜡烛,亮如白昼,大家欢欢喜喜的围坐一桌,一坛坛好酒端上来。 酒香混合着菜香,让人未喝先多了三分醉。 刘伯带着几个伙计过来,向夏染行礼,夏染也大方的给大家封了红包,对他们的辛苦表示谢意,大家都感动不已。 苏南衣也喝了不少,脸色微红,眼睛里迷离似有水光,她看着身边的云景,心头又涩又暖。 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是和父母一起过新年,今年她有了自己的夫君,疼她,爱她如宝。 父母却不在身边,无缘得见。 她心里就有些难过。 不知道现在父母怎么样,是不是也一样想念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和父母见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景忽然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苏南衣的手,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句。 苏南衣脸上微微发烫,偏头看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她还真的没有听得太清楚。 “景儿说什么?” “娘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苏南衣跟着他走到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满院的红色灯笼,但除此之外,也看不见什么。 “你让我看什么呀?” 她眯着眼睛问。 “娘子别急,你看!” 云景一手一指天上,另一只手怕她摔到,轻轻揽住了她的纤腰。 苏南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就在此时,如墨的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了大片绚丽多彩的烟花,在天空中如同繁花,竞相开放。 苏南衣缓缓地睁大眼睛,满脸惊喜,她的眼中莹莹有水光,映着天上绚丽的烟花,满天的星辰,还有这一院子的红灯,看起来璀璨似多彩的宝石。 其他的人听到声响,也从屋子里出来,抬头仰望,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直到烟花结束,大家忍不住一阵欢呼,云景欢喜的对苏南衣说:“娘子,你开心吗? 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永远都高高兴兴,我说过,我会好好的保护你。” 苏南衣心潮起伏,眼中忍不住溢出泪来,她用力的点了点头,“高兴!我很开心,谢谢景儿。” 云景手忙脚乱地为她抹着眼泪,“你怎么哭了?” 苏南衣又哭又笑的摇头,“没有什么,我只是太开心了。” 夏染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他自然明白,苏南衣这是想她的父母了。 但愿这边的事情能够顺利的结束,把云景治好之后,就可以去见她的父母。 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说起来大家都是异乡人,此时此景,难免都有些惆怅。 夏染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今天是除夕夜,应该高高兴兴的,我们还在后院为大家准备了其他的,走啊!大家一起去瞧瞧。” 他很快岔开了大家的情绪,一起往后院儿走。 前面有伙计提着灯笼,一跨进后面的院子,众人都忍不住一阵惊叹,思格兰直接哇了一声。 这里是一片花海,一片灯海。 一团团花枝锦簇,一条条绚丽的灯龙向远处延伸,灯光映着花朵,花朵烘托了灯光,让人眼前发晕,像是走入了一片仙境。 思格兰忍不住好奇的问:“这个时候怎么会开这么多的花呢?” 大家凝神向着花丛看过去,隐隐约约中,像是有一阵薄雾升腾。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从来不信鬼神 第二百二十三章我从来不信鬼神 思格兰率先跑过去,手指先摸了一下花,发现真的是真花。 她隐约感觉到有股温热之气,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惊呼出声,“啊,这里有温泉!” 刘伯在一旁笑着解释说:“没错,这里有温泉,所以花才能够四季都开放,还有一个小院,里有两个汤池,大家也可以泡一泡,解解乏。” 思格兰和狐清冲在最前面。 大家三三两两的,一边欣赏着景色,一边轻声低语。 苏南衣感觉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今天晚上又喝了酒,她感觉身心都无比的舒坦。 不知不觉间逛完了整个园子。 苏南衣眯着眼睛左右瞧了瞧,这宅子左右都有邻居,左边的邻居也是灯火辉煌,一派喜庆,可右边儿确实黑沉沉的。 难道没有住人? 她完全是出于好奇,转头问夏染,“那边没有人住吗?” 其实夏染也不太清楚,他很少到这边来。 刘伯上前回答:“那边的确是没有人住,那所宅子好多年前曾经是一户富贵人家,后来出了一些变故,就空了起来,曾经也有两三个买主,可是……” 刘伯话说到这里又顿住,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若是放在平时,看到人家不怎么好说,苏南衣也就笑笑不再多问了。 但今天她喝了酒,忍不住追问:“可是什么?” 刘伯看了一眼夏染,夏染微微点头,“没事儿,怎么回事就怎么说,但说无妨。” 刘伯苦笑了一下,“并非是我有意隐瞒,而是觉得,在这种好日子里说这些事儿未免太煞风景了。” 他越是这么说,众人越是好奇,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据说那个宅子里似乎因为变故发生之后,就一直不太安宁,两三个买主都在里面见过……鬼,还请道士做过法事,但收效甚微。 最后一个买主不信那个邪,还在里面住了两天,结果最后……” 刘伯说到这里又顿住,众人感觉心都被提了起来。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怀里抱着狐清,忍不住追问:“刘爷爷,后来怎么了? 你倒是说呀!” 刘伯的声音低了几分,“据说,后来有两个家丁不知不觉的就失踪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什么痕迹也没有了留下,就这么人就不见了。” 思格兰缓缓睁大了眼睛,“不见了? 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就是……唉,反正就是人一直没有找着,他们家的老夫人也病了一场,后来就搬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住。” 不知道怎么的,之前还觉得一切美好,现在听刘伯说完,感觉那一片黑漆漆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飘过一个鬼魂来。 思格兰缩了缩脖子,更紧地抱紧了胡清,夏染看她这副模样,有点好笑,凑到她的身边,阴恻恻地说:“怎么? 你害怕了? 原来你这么胆小哟。” 思格兰咬牙切齿,把胡晶举到他的脸前,“你胡说,我才不胆小呢,我也没有害怕!狐清,咬他!” 夏染忍不住哈哈大笑。 苏南衣靠着云景的肩膀,微眯着眼睛说:“我从来不相信这么神神鬼鬼的,所有的神鬼,都是人装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装神弄鬼这个词儿呢?” 他们这一群人没有几个相信的。 听他们这么一说,思格兰又有了底气。 刘伯也笑了笑,“谁知道呢,这些事情都是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传来传去,也就变得邪乎了。 反正跟咱们也不是一家,个人过个人的日子。” 刘伯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啊!”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是众人刚刚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四周安静,所以听得分外清晰,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就是从墙的那一边传过来的。 这一声让思格兰忍不住又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起来,她一下子躲到陆思源的身后,眼睛不敢往那边看。 苏南衣的酒也醒了一半,立即转头看过去,那边依旧一片黑沉,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灯光晃动,在地上投下斑斑的光影。 众人沉默无声,谁也没有说话,等了半晌,那边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老修摸着胡子,“怎么回事儿? 刚才不是咱们幻听吧?” 夏染摇头,“绝对不是,肯定是有人叫了一声。” 云景眼中隐隐有些兴奋,“这件事情不太对呀,要不然咱过去瞧瞧。”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蠢蠢欲动。 刘伯急忙劝道:“我看还是别去了,那又不是咱们家,再说了,今天是除夕夜,大家还是在一起守岁,明天就是初一新的一年,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 刘伯年纪大了,别的不图,就图一个幸福安康,他是真心把夏染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当做后辈来疼。 苏南衣想了想也对,他们此行行踪应该隐秘一些,平时处事也要低调,无关事情还是少惹为妙,又不是在这所宅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也犯不上翻过墙去别人家。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苏南衣放弃了这个打算,“那行吧,我们就听刘伯的,回前面去守岁。” 思格兰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也不太愿意去。 本来也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事儿,大家一起回到前厅,把残席撤下,又重新上了茶水点心,还有瓜子糖果什么的,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聊天。 刚才的那件事情就像是一个小插曲,谁也没有再提起。 新旧交替的时候,院子里又放了一次烟花。 大家看完烟花,这才心满意足高高兴兴的各自回去休息。 热闹了一天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只有风声轻轻掠过,吹动着那些红色的灯笼。 云景看了看身旁的苏南衣,她合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云景轻声叫了她几声,苏南衣都没有回应。 云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换上夜行衣,正打算出门,忽然听到苏南衣在身后懒洋洋的问道:“景儿,你要去哪里呀?” 云景僵住身子,回过头手骚了骚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娘子,你醒了?” 苏南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根本就没有睡着,你打算去哪里?” 云景又跑回床边,伸手摇着她的手指,讨好的说:“娘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宅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很好奇嘛!” 苏南衣不用猜就知道他是要去那里,她知道云情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这个打算。 她好气又好笑,掀开被子下床,云景急忙拦住她,“娘子,你要干什么呀?” 苏南衣笑道:“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呀。” 云景喜出望外,“那娘子,你不会生气了?” “我不生气啊,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走吧,咱们俩一起去!” 两个人轻手轻脚出了院子,刚一出院门口,就听到空中有异响,像是衣袂在风中飘过的声音。 他们两个人顿时警觉,仔细一看,果然,从不远处的一个院子中,飘出一道黑影来。 第九百二十四章 同一方向,同一个目标 第九百二十四章同一方向,同一个目标 看到前面这条黑影,苏南衣和云景不急不忙的追了上去。 前面的黑影听到后面的动静,停住脚步,转头看到他们,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反而笑嘻嘻的问:“你们也去啊?” “在你自己的家里,夏公子却穿着这么一身夜行衣,这是意欲何为啊?” 苏南衣打趣道。 夏染嘿嘿一笑,“咱们应该是有的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目标。” 话音刚落,就见前面的一个院子里有人提着剑走了出来,转头看到他们三个,也愣了一下。 夏染一指陆思源,“瞧见没有? 又来一个。” 大家默默的一起往前走,刚走到老修的院子里,就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墙头上冒出头来,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一抬眼,和墙外面的几个人正好对上目光。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陷入无言的沉默中。 老修趴着墙头,咳嗽了一声,摆摆手,“大家晚上好啊。” 夏染皱着眉头看着他,“我说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趴在墙头上干什么?” 老修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我这不是睡不着吗? 太激动了,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地方,感觉浑身舒坦的都不想睡觉,所以干脆爬起来上赏月。” 众人“……” “这种鬼话你就别在这儿叭叭了,”夏染翻了个白眼儿,“赶紧下来吧!” 老修吭哧吭哧的从墙头上下来,传到门口,从院子里出来,云景不解的问:“你出来就出来吧,为什么走墙头?” 老修张口结舌噎了半天,“这你就不懂了吧,只有走墙头才有那种感觉。”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浩浩荡荡的一起走向后面的园子。 来到那堵墙的面前,老修小声的问:“怎么着,咱们是一个一个的过去,还是一起去?” 云景不加思索的说:“反正,我要跟我家娘子一起。” 夏染忍不住哼了一声,“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呗,干嘛还一个儿一个儿的。” 五个人王条黑影,齐刷刷地翻过了院墙。 老修忍不住的嘀咕,“我怎么感觉咱们不像是夜探,反而像是去某个地方观光游玩? 就算是有鬼,看到咱们这么多人,吓得也不敢出来吧?” “你闭嘴吧!” 这个院子里一团漆黑,树木和杂草长得也很茂盛,乱七八糟的没有人打理,看得出来的确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而且,这个宅子很大,比夏染那边还要大上许多,大家注意到,这所宅子的大门是开在另一条街上。 所以,虽然和夏染的宅子是邻居,但要是真的按正常的路程去走大门的话,还是距离挺远的。 想必即使现在依旧有人住,两家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野风吹过,草尖儿伏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树木的枯枝在风里微微的摇晃,和那些杂草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无数的深深浅浅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要真没有点儿胆色的人还真的招架不住,的确是挺吓人的。 他们也没有来过这所宅子,对这里的布局一点儿都不熟悉。 夏染提出来,大家分头走,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陆思源摇头说:“算了,这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就是好奇一下而已,大家还是聚在一起,以免发生什么意外,节外生枝。”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大家就一起往前走。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来到一个园子里,这个园子也荒废了许久,假山上也爬满了枯藤败叶,不远处有一个深坑,好像是一片湖水,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水,只剩下一点点的湖底,还有一片片淤泥,看起来越发破败。 湖边还有一座上湖的小亭子,亭子的两个角已经掉落下来,在夜色中的影子看起来有些歪扭,就像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老修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嘴里嘀咕着,“还真是有点儿吓人,幸亏思格兰没有来。” 夏染笑了一声,打趣他,“怎么? 你也害怕了?” 老修瞪了他一眼,“老头子我行走江湖,哪儿没有去过,什么没有见过? 区区一座荒宅,怎么可能吓到我?” 他话音刚落,忽然远处的荒草从中似乎有什么掠过,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老修的胡子顿时吓得炸了起来,他的脸色一白,眼睛豁然看向那边,其他的人也都听见了。 陆思源握紧了手里的剑,大步迈过去。 草丛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嗖嗖嗖的爬上了不远处的假山,一晃没影了。 原来是一只野猫。 夏染脸上笑的奸诈,眼睛看着老修,“你的胡子可白撅了,居然被一只猫吓成这样。” “胡说八道!” 老修有些窘迫,一甩袖子往另一个方向走,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又停住了,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刚开始其他的人还没有发现,正想过来,老修忽然在前面低声说:“别动!” 大家立即停住脚步,夏染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立即都把目光对准了老修。 老修依旧一动不动,低声说:“我好像踩到了什么机关,大家都别动。” 苏南衣的目光迅速掠了一下周围,这里怎么会有机关? 她拿出火折子点着,就着微微的亮光,仔细看了看老修。 但是老修的脚和小腿都淹没在枯草中,距离太远,也的确看不出什么。 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暂时她是安全的。 她对大家说:“大家都先别动,我过去看看。” 云景一把抓住了她,“娘子……” 苏南衣拍拍他,“放心,不会有事儿,我注意看着点儿。” 她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仔细看着脚底下的情况。 短短的距离却走了许久,好在有惊无险。 她用匕首把老修周围的枯草清除干净,拿着火折子照亮。 老修也低头看,他踩住的是一颗石子,大约有鸡蛋那么大,光滑圆润,很显然是经过特殊打磨的,放在这种地方,的确很像某种机关的开关。 “怎么样?” 老修问。 苏南衣看了看的确是不太寻常,“你先别着急,他回头对众人说,大家都看看,脚底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如果没有,她一指那边的回廊,大家就用轻功先到回廊上去,我来处理这边的情况。” 陆思源有些担忧,“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对这些也略懂,和老修能够合作好,大家相信我,也别拖延时间,赶快!” 众人按照她说的去做,都紧张的站在回廊上看着这边的情况。 苏南衣又观察了一下周围,方圆两三米的地方都没有再发现这种东西,现在这个机关被老修踩住,谁也不知道,他如果抬脚了会有什么变化。 苏南衣从腰间解下那条软鞭,她一手握着一头,另一头拴在老修的腰带子上。 “稍后我站到那边儿,我喊一声,你就松开机关若是没事儿,那自然最好,如果有,比方说脚底下裂开,我就往那边拽你,你要借力打力明白吗?” 老修点了点头,两个人约定好也做好了准备,眼睛一个看着,脚底下一个看着四周。 回廊上云景紧张的双手紧握,夏染看了他一眼安慰说:“别担心,也许荒废了这么久,机关已经失灵了,也说不定。” 然而,他话音一落,就听到远处传来咔的一声响。 第九百二十五章 区区几条鬼魂而已 第九百二十五章区区几条鬼魂而已 伴随着这一声响,老修脚底下的地面倒是没有裂开,不远处的那座假山却突然之间移动了一下,把另一面露了出来。 这一面上布满了小孔。 苏南衣豁然睁大眼睛,一手用力的一拉鞭子,把背对着假山的老修拽了一个踉跄,与此同时,她喊了一声,“躲避!” 走廊上的三个人也看出了异样,顿时趴下了身子,苏南衣拉着老修也趴到地上。 紧接着,就听到许多凌厉之气割破空气的声音,带着杀机不断的射来。 听着那些乱箭从自己的身上飞过去,老修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睛都不敢抬一下,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要不是苏南衣的反应快,猛然拉了他那一下子,他现在都被射成刺猬了。 虽然被突然这一摔,摔的有点疼,但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云景他们在回廊上躲在柱后,听不少的箭在地上,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他心急如焚,大声喊道:“娘子!你怎么样?” 苏南衣在那边回应,“我没事儿,放心!” 听到她的回应,云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了好一会儿,箭雨总算是停了下来。 苏南衣抬头看了看,那座假山又转了回去,和他们刚来的时候一般无二。 要不是地上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箭支,以及在她身边如同一条死狗的老修,这一切好像真的都没有发生过。 她拽了一下手里的鞭子,“你没事儿吧? 有没有受伤?” 老修一动不动的回答,“没事儿,应该是没有射着,没有感觉痛。” 他的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来,苏南衣好气又好笑,“行了,现在没事儿了起来吧!” 老修这才敢动了动脖子,先活动了一下头,看了看四周,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剑,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我的天哪,这么多!” 他想着要是有一两支射在自己的身上,会有多么痛,更别说这么多了!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感觉腿有些发软。 苏南衣收回鞭子,云景也迫不及待地从回廊那边跑了过来,“娘子!你没事吧?” 他一边扶着苏南衣,一边上上下下仔细地查看,苏南衣笑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们怎么样?” 夏染和陆思源也过来,“我们都没事,都挺好的。” 不管怎么说,几个人都没有受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老修长长吐了一口气,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看向那座假山,“好家伙,谁设计的这个机关? 还真是厉害,这玩意儿小小的一个,就藏在杂草中,谁能看得着? 稍不留神就得射成筛子。” 陆思源低头一看,忽然目光一凝,他伸手把一支箭拿起来递到众人的面前。 大家定睛一看,那支箭上隐约有些深红色的东西,好像是……血。 云景豁然睁大了眼睛,再次询问苏南衣有没有受伤,急得都要哭了。 苏南衣摇头,的确没有受伤,这血…… 那这血是哪儿来的? 大家面面相觑。 云景说:“难道就是刚才那个人叫的时候被射中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这里没有人住,又怎么会有人中了机关? 再者说了,即便是有人来过,不小心误闯了机关,那现场应该留下痕迹才对,现在这里一没血,二没有尸体。 还有这满地的箭又是谁给收拾的? 他们刚来的时候,可是什么端倪都没有看出来。 很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互相对视几眼老修,感觉自己的脖子直冒凉气。 死里逃生的他现在胆子迅速缩小了许多,眼神中出现几分惶恐,“不会是……真的有鬼吧? 难道是鬼收拾的?” 苏南衣笑的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她是不相信有鬼神的。 她正要开口解释几句,让老修别自己吓自己,忽然陆思远又满身戒备,“大家小心。” 随着他的话,大家都看到从那座假山后面又冒出一股烟雾来。 苏南衣迅速掩出了口鼻,“大家留神!这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毒。” 众人都掩住了口鼻,往后退一路退到回廊上,那烟雾是淡淡的白色,散步的速度很快,而且又赶上夜风,风轻轻一吹,更加快了速度。 其实这东西就算是有毒,他们几个也不怕,但苏南衣的心头隐隐觉得,这东西似乎不只是毒雾这么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老修喉咙颤抖,发出的音节也有些模糊,“你们……看那是什么?” 不用他指大家也都看到了,在白雾中隐隐戳戳的,似乎来了几条身影,那身影飘忽暗淡,他们穿着白衣,像是从白雾中凝结而来,头发乱糟糟的,披头散发,遮住了大半个脸,长得什么样子,根本就看不清楚。 那些人无声无息,脚像是悬在空中…… 别说是声音了,看上去就像是毫无生机。 就像是……鬼魂。 云景的手紧紧握住苏南衣的,脸色沉凉,眼睛死死盯住那几条鬼魂,“娘子别怕,我来保护你,他们就算是死了也跟咱没关系,不用怕。” 苏南衣其实并不怕,只是觉得奇怪,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她可不相信这是真的鬼。 陆思源显然也不信,他跳过回廊的栏杆,拔出剑来,冷光闪闪,直劈向其中的一个鬼魂。 那个鬼被他的剑劈成两半,但很快又重新合拢在一起,依旧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陆思源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后退了几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提上剑再试一次,苏南衣叫住他,“思源,你先回来!” 陆思源又回到回廊上,夏染眯着眼睛,“有意思,难道……这世间还真的有鬼吗?” 苏南衣看着那些鬼魂,老修吞了一口吐沫,“他们过来了!” 苏南衣扫了他一眼,“您老人家行走江湖,什么大风大浪都没有见过,还怕这几个区区的鬼魂吗?” 老修被她这么一说,像是醍醐灌顶一般,顿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太可笑丢脸了,是啊,他什么没有见过? !再说,这些人死也跟他没有关系,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该找他吧? 苏南衣又补了一刀,“如果让玄唐门的人知道你这样,他们会怎么想?” 一听到玄唐门,老修像是瞬间被打了鸡血,兴奋不已,胆子也瞬间又壮大了十倍,手一扶栏杆,“不错,我是将来要入玄唐门的人!怎么能被这几条区区鬼魂吓住?” 苏南衣抚了抚额头,低声问大家,“你们可还记得,咱们在神王庙中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装神弄鬼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说话间,那些鬼魂真的就到了眼前,他们走过栏杆,就像是毫无阻碍一般。 然后大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回廊上直接穿了过去,然后融入到夜色中,头也不回…… 老修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来找我们的。” 苏澜依看着那些消失不见中的鬼魂,又回头看了看那座假山。 究竟是真的鬼,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想,这座假山会告诉我们答案。 与此同时,又有几条鬼影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苏南衣毫不犹豫地奔上前去,和那几条鬼魂擦肩而过…… 第九百二十六章 你们中了“蠢毒” 第九百二十六章你们中了“蠢毒” 看到苏南衣拉着云景过去了,大家也急忙跟上。 几条鬼影也和他们擦肩而过,老修现在心里没有了恐惧,好奇已经占了上风,他甚至还用手戳了戳其中一个鬼魂,但是对方毫无反应,它戳进去就像是戳了一团空气,根本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心里的疑惑和好奇心顿时大涨,在苏南衣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 到了假山面前,苏南衣找到那团烟雾冒出来的地方,还有鬼影钻出来的地方,那是一条窄窄的缝隙。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假山应该就是从这里传过去的,一转就成了可以射箭的那一面,再一转回来,就又恢复如常,玄机应该就在这座假山后面。 夏染低声说:“咱们来的匆忙,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要不然我回去取一趟?” 苏南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取家伙? 取什么家伙?” 夏染看了看那一座假山,“挖山的家伙呀!” 苏南衣震惊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老修,“你们两个把手伸出来!” 两人不明所以,齐齐的把手伸给她,苏南衣一脸认真的给他们俩把了把脉,两人都莫名其妙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直到苏南衣把脉把完,什么也没说,夏染这才忍不住问道:“不是,你好端端的为什么给我们俩把脉什么意思? 难道刚才的烟雾真的有毒? 我们中毒了? !” 一听到夏染的这个猜测,老修也有点儿紧张,两个人四只眼睛叭叭的盯着苏南衣。 苏南衣看着他们俩,重重的点了点头。 “什么毒? !能解吗?” 苏南衣叹了口气,“蠢毒。” 俩人都一愣,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在一旁的陆思源忍不住笑了笑。 看到难得一笑的陆思源露出的这个笑容,几分轻蔑几分凉薄什么的,夏染迅速的明白过来,“你!你……” 苏南衣打开他的手,“你什么你呀? 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儿? 平时好好的,一个胆子大,什么都不怕,连中了禁术的人都敢接手,一个聪明绝顶,是人是鬼都分得清,现在怎么一到了这儿,被这箭一通射,好像脑子锈住了,变傻了,不是中了蠢毒是中了什么? 挖山? !你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呀?” 苏南衣无奈地抬手,一指刚才老修踩住的那个机关,“你们俩现在过去,把那个机关再踩一下。” 两人震惊的看着苏南衣,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让我们过去踩机关? 你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想着让我们被射成刺猬吗?” 苏南衣简直无语,看着他们俩也不说话,陆思源忍无可忍,“刚才我们已经触发了机关,那里面的箭已经射完了,那不都在地上吗? 怎么可能还会再有一拨箭射出来?” 两人想了想,好像也有些道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俩还是先趴在了地上,再去用手摸那个机关,然后头也紧紧的贴着地,一动不动。 其他人…… 苏南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云景在一旁忍不住说:“娘子,他们为什么趴在地上?” 苏南衣转过头,“别管他们。” 机关按下,那座假山果然转了过来,也没有箭射出来。 苏南衣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一条暗门在假山后面露出来,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一条暗道。 云锦往里面探了探,小声地说:“娘子,你发现没有,他们真的很喜欢在假山上面挖什么暗道,当初在李家也是,吴泯舟那里也是,现在这个还是,他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他这话本来是无心的,苏南衣听到这儿却觉得心头微微一动。 是啊,这些场面似曾相识,是巧合,还是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是有关联的? 难道是铁明康?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铁明康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这个货究竟在哪儿,是死是活,还有他身边的那个老妖怪,老变态,也不知道究竟死了没有。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老修和夏染那两个人还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 苏南衣:“……” 她真的忍不住要怀疑,经过刚才的那一阵乱箭,是不是把夏染和老修的智商都给射走了。 陆思源面无表情的射出一枚暗器,打在老修的脸旁边。 老修被这一下吓了一跳,头也不抬甚至往下低的更低,额头都快渗进泥土里,声音闷闷的,“瞧见没有? 瞧见没有? 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有箭!” 苏南衣:“……” 云景:“……” 陆思源:“……” 云景最终忍不住先笑起来,陆思源忍无可忍的说:“你们俩赶紧起来!走了。” 两人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试探着瞧了瞧。 老修看到刚才自己的脸边是陆思源的暗器时,气呼呼的跳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思源翻了个白眼儿,连话都懒得跟他说,打着火折子,率先走进了暗道中。 这条焊道修的并不宽,最多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行走。 陆思源在前面打头阵,剩下的就是苏南衣和云景,老修和夏染。 幽暗的暗道中,声息皆无,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墙壁上也没有什么纹路,或者灯槽之类的,陆思源在前面走的小心翼翼,苏南衣也一再提醒大家务必小心。 他们这一路走来平静无比,也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埋伏,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走着走着,忽然陆思源停下了脚步,其他人在后面问道:“怎么了?” 老修在最后面伸长着脖子,胆小又想看。 陆思源低声说:“没路了。” 苏南衣有些奇怪,“没路了? 按说不应该啊!我们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岔路口,只顺着这一条路过来的,怎么会没路了呢?” 大家都把手里的火折子点着,在四处寻找了一下,墙壁光滑,没有按钮,也没有什么缝隙,什么都没有。 苏南衣忍不住纳闷,“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费了半天劲把假山凿出一条暗道来,就为了这么半条路?” 云景也很疑惑,“就是啊,就算是当成个暗室来用,也应该存放点东西才是。” 苏南衣心头一动,“暗室? 难道说这里以前是暗室,因为后来宅子荒废了,所以暗室也被弃用了?” 这倒是一种合理的说法。 本来还以为会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至少应该发现导致上面出现“鬼魂幻景”的机关。 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大家只能是无功而返。 来到外面,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箭,苏南衣说:“咱们也把这些处理一下,不能在这里,至少把咱们来过的痕迹抹除掉。” 大家点点头,各自忙碌起来。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原来陆思源射在地上的那一枚暗器……不见了。 陆思源以为是老修拿了,老修以为是陆思源后来自己取走了。 苏南衣拿着那支染了血的箭沉思,他们当中没有人受伤,但是这件上明显是血迹,而且不像是陈年的血。 她思索再三把那只染了血的箭收起来,带在身边。 他们又一起去其他的院子,除了寂静和荒草,倒也没有发现什么。 眼看着时间过去不短,他们便原路返回。 陆思源刚刚到了墙底下,正想翻身跃过去,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第九百二十七章 跟着有钱人有肉吃 第九百二十七章跟着有钱人有肉吃 他们几个人中要数陆思源警觉最高。 苏南衣回头看了看他,“思源,怎么了?” 陆思源眯着眼睛看向后身后的某一处,“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老修听他这么一说,后脖子又有些冒凉气,顺着他的目光快速的扫了一眼,“没有吧? 你别疑神疑鬼的。” 陆思源盯着的那个地方半晌,“走吧。” 老修率先翻过了墙,直到脚落了地,到了自己的地界上,他才感觉到踏实。 夏染紧随其后,苏南衣和云景也跟着翻了过来。 陆思源是最后一个,他重新回过头,又看向那个方向盯了半晌,然后才纵身一跃。 他们几个都翻过了墙头,那边黑漆漆的,依旧什么都没有。 没过片刻,陆思源又翻过来,落在墙头上,眼神幽深,像一只随时等待着猎物出现的猛兽,紧紧盯着刚才他感觉不对劲的那个地方。 寒风轻轻的掠过枯草声响,依旧是簌簌的声响,树影摇晃透出几分萧瑟,除此之外,倒是真的没有什么。 陆思源心头有点儿疑惑,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看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发现,老修催促,“看到什么没有? 没有就赶紧下来吧,时间不早了,得回去休息了。” 陆思源点点头,从墙头上下来。 几个人这才转身离去。 他们这边没有了声音,刚才陆思源看过的地方,突然间冒出两个人影来。 其中一人低声说:“怎么样? 我就说他警觉的很吧? 这个人可非同一般呐!” “那又怎么样,他不照样没有发现我们?” “不能大意,最近你也安分一些,收敛一下。” “呵!现在这种情况是我收敛就能解决的吗? 你不是说了吗? 那个人不同寻常,现在他已经发现我们这边,说不定还会再来呢!” “所以才叫你安分些。” “安分就能够躲开了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我警告你,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的话,出了岔子,我可不会替你担着。” “哼!” 苏南衣他们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屋子里温暖,把身上的寒气迅速赶走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天一大早是新年的第一天,刘伯带着人在门外放了鞭炮,开始在院子里扫扫。 大家都穿了新衣服,一脸的喜气洋洋,夏染给每个人都包了一封大红包,大家更是开心,一一谢过东家,拜年说吉祥话。 思格兰也得了一个大红包,刘伯还为她准备了一套新衣服,一件新斗篷,边缘都缝着雪白的狐狸毛,看上去富贵又温暖,像一个漂亮的娃娃。 思格兰开心的眼睛都笑弯了,在这里不但能够吃到日思夜想的中原美食,还有钱可以收。 她还给狐清围了一个红色的围巾,一人一兽都开开心心的,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昨天晚上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大家把那些都抛出在脑后。 吃过早饭开开心心的一起上街,虽然是初一,但是集市上也很热闹。 思格兰只感觉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大堆东西。 好在夏染有先见之明,早就派了家丁推着小车在后面跟着,买的东西都往府里运送了好几趟。 不知不觉天近中午,逛了一上午,也觉得有些累,有点饿了。 他们也走出来挺远,夏染看到前面的一家酒楼的幌子,扇子一指,“那!咱们就去那边吃饭吧!那也是我们的酒楼,听说最近新上的菜色,刘伯已经前来打过招呼了,咱们直接过去就成。” 大家都很高兴,老修摸着胡子暗想,这几年归隐,钱都算计着花,这次应该是这些年来过得最肥的一个年了。 最重要的是不但有钱收,还能不花一分钱的过年,实在是爽翻了。 跟着有钱人果然是有肉吃! 大家上了酒楼,掌柜的亲自过来迎接,夏染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声张,他带着夏染他们直接去了安排好的雅间。 这里的风景好,视野也好,屋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茶和点心。 他们坐着聊了一会儿,夏染吩咐开始上菜。 美酒佳肴,都是中原的特色,大家团团围坐,频频敬酒。 思格兰吃的差不多了,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去,外面是一条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的目光很快被街口处的一个杂耍小摊子给吸引了。 里面有一只小猴子,正在玩儿杂耍,左窜右跳,看起来十分活泼可爱,就是那只小猴子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铁链子,看起来分外扎眼。 思格兰看着看着就有点沉不住气了,鼓着腮帮子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露出可怜的模样。 苏南衣观察她半天了,见她这副模样又好笑又觉得奇怪,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在看什么呢?” 思格兰立即抓着她的袖子,“苏姐姐,你瞧!你瞧见那只小猴子没有?” 苏南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那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她也瞬间明白了思格兰的心思,“要不然过去瞧瞧?” 思格兰立即点头同意,“好呀!好呀,走,咱们现在就去。”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想下楼去,见他们要走,也都跟在后面。 几个人先先后后来到耍猴的地方,近距离看,思格兰觉得那只小猴子更可怜了。 它的毛有些打结,身上还有伤痕,一只爪子上还带着血,但是那个耍猴的人依旧不肯让它休息,逼迫着它做出各种动作,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堂大笑,还有的人不忍心摇摇头走了。 思格兰气不过,正想要开口指责,夏染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制止,走过去对着那个耍猴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耍猴的人满脸疑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脸上的笑容松动了不少,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看了看小猴又看看夏染,似乎有些为难。 说是为难,看那副贪得无厌的模样,就是还想着加钱。 夏染打开扇子,挡着脸又说了几句什么,耍猴的人脸色微变,顿时二话不说,拿出一把小钥匙来,把小猴子脖子上的锁打开,铁链子落了地,抓着那只小猴子就往笼子里装。 小猴子吓得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叫,一看就像是长期被虐待的。 思格兰忍无可忍,“你别再欺负它了,别把它装笼子里!” 耍猴的人脸上发红,“小姐,我也是好心,这东西就是个畜生,野性难训,要是不装笼子里,一会儿就跑了,说不定还会抓人咬人呢!我也是怕他伤了你。” 思格兰哼了一声,“你还说他是畜生,我看你还不如他呢!” 思格兰走过去,手轻轻拍了拍小猴的脑袋,“我带你走,好好的养着你,你别跑,也别咬,我行吗?” 小猴子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总之是没有挣扎也没有跑。 她想伸手抱,老修挤过人群走上前来,“我来帮你抱着它吧,咱先回去给它洗了澡,治了伤,你再跟他玩儿。” 思格兰虽然不太情愿,但最终也同意了。 夏染付了钱,思格兰小声的嘀咕,“那个家伙那么坏,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第九百二十八章 街头的怪异尸首 第九百二十八章街头的怪异尸首 夏染摸了摸思格兰头上的两个小啾啾,慢慢的跟她讲道理。 “耍猴的人也不容易,无非就是为了一口饭吃,如果不给他钱,强行把小猴子带走,我们固然是能够做到,但是呢,他就少了一份赖以生计的活计。 他的家里也许有等着吃饭的孩子老人,即便是没有,如果因为我们带走了小猴,他要去抓其他的小动物,怎么办? 到时候就会变本加厉的想着把小猴子的损失找补回来,那我们岂不是间接的害了其他的小动物? 再说,我们如果用强硬的手段欺负了他,那和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拿钱来买,他卖给我们,你情我愿,公平交易。 你觉得呢?” 思格兰听着他这话觉得有些道理,鼓着腮帮子想了半天,回头看了看小猴子,“我只是觉得他那样对待小猴子,太可恶了!” 夏染忍不住笑,“可恶的人多了去了,很多人很多事儿都是无下限,超乎你的想象,这一路走来,难道可恶的人见过的还少吗?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 思格兰想了想,觉得也对,别的不说,就说首野,那个家伙就是可恶的很。 她又转头看了看苏南衣,兴致勃勃的说:“苏姐姐,这下我也有了自己的宠物了。 云景哥哥,你可要跟狐清说好,不要让它欺负我的小猴子!” 大家听了忍不住笑,这还没开始呢,就已经想要护着了。 云景凑过来,“行,那你想好给你的小猴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把思格兰给难住了,她仔细的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小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老修在后面说:“大黄!我看就叫大黄吧!” 苏南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夏染愣了一下,也用扇子挡着脸哈哈大笑,就连不爱笑的陆思源都忍不住翘了翘嘴唇。 思格兰气的腮帮子又鼓了起来,双手掐着腰,“不行!怎么能叫大黄呢? 那是狗的名字!” 老修摸了摸胡子,又仔细看了看那只小猴,不知怎么的,他从小猴的眼睛里像是看出了几分幽怨。 老修倒抽了一口气,“怎么啦? 难道你也不太满意? !要不然咱就换一个,叫……黄灿灿? 这一下不难听了吧?” 夏染的笑声更大了,“好家伙,黄灿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元宝呢。” 思格兰的脸气得更圆了,云景也想了想,认真的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然就叫她它小圣吧!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小人书,里面有一只猴子叫大圣,我看你这个小猴小小的,不如叫小圣。” 苏南衣也跟着点头,“我觉得这个不错,那只猴子叫齐天大圣,多威风,这只可以是他的猴子小弟。” 思格兰听到这个,眼睛顿时亮了,连连点头,“这个名字好!就叫小圣!”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给小猴子定了个名,正打算再随意逛逛就往回走,忽然听到前方路口一阵喧哗,似乎有人惊叫。 还有不少的人惊慌失措的往这边儿跑来。 老修伸手拦住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者,好奇的打听,“这位老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者的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不好了,前面……前面死人了!” 这大过年的满街都是人,大家欢欢喜喜的过年,出门遇到这种事情的确是挺晦气的。 不过,死人对于苏南衣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那个老者说完话,慌慌张张的走了,老修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说:“这里的人似乎胆子都很小啊,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个死人就吓成这样?” 的确是有点儿夸张了。 前面又有人跑过来,但也有胆子大的往前凑。 他们也往那边走,路边听到不少人在议论。 “天哪,太可怕了!” “你们说怎么会变成那样了?” “就是啊,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死了会变成那种模样!” “我现在都后悔去看了,会不会晚上做噩梦啊?” “你心虚什么呀? 人死了和你有没有关系。” “那不一样,你没有听说吗? 人死了是会有怨气的,万一……看谁不顺眼,那……” “说是有怨气,那是刚死的时候,你看那个人的模样像是刚死吗?” “是不太像,可……如果不是刚死的,难道还有人去坟里刨尸了吗?” “说的也是啊,反正此事甚是怪异。” “听说已经报官了?” “没错,说不定一会儿达桑大人就来了!” “有达桑大人出马,这桩案子就好办了……” 思格兰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凑到老修的身边,“修爷爷,那个达桑大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父母官吗? 他的官声好像很好啊。” 老修摸着胡子点点头,“没错。 这个人是个不错的官,听说家境贫苦,十分能体恤普通百姓的艰难,所以就立志做个清官,他是这么立志的,也是这么做的。” 思格兰听着他说的很清楚,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修卡了一下壳,“我走南闯北听说的嘛,有一些以前过路的人,没事的时候聊起天来,听说这里有这么一个官。” 他说的有点含糊,但思格兰也没有细细追问。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人群外面,这里距离尸首躺着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这些看热闹的人都不敢靠得太近。 苏南衣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去,就见地上果然躺着一具男尸。 他身上穿着锦袍,头发有些散乱,他的脸…… 看到他的脸,苏南衣的眸子顿时一缩,也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难怪那些路人都吓成了那样! 那具尸首浑身的皮肤抽缩,紧紧的贴着骨头,嘴巴微微张着,一双眼睛早不见了,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大窟窿,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血肉,只剩下皮包的骨头,皮肤还变成黑褐色,就像是一具干尸。 这样的尸首的确是少见。 云景在她身边低声说:“娘子,这具尸首果然不太对劲,难怪其他人会害怕。” 苏南衣点点头,夏染用扇子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忽然开口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人的衣裳有些眼熟?” 刚才说苏南衣看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只不过后来又被此人的容貌给震惊了,现在听夏染这么一说,那种熟悉感又来了。 她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修凑过来,伸长着脖子说:“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人的衣裳,和那天晚上咱们在破庙中看到的那个年轻公子穿的衣裳挺像?”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立即想了起来,没错,就是那个年轻的公子! 思格兰不明所以,眨着眼睛问:“什么年轻公子啊?” 夏染低声说:“你当然不知道了,你当时在车上睡着了。” 老修在一旁嘀咕,“那这件事情的确是不对劲啊!前两天还活生生的,现在突然死了,死了不说,还变成了这副模样,人刚死,不可能变成这样吧?” 苏南衣盯着不远处的那具尸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好像……麻烦就要找上门来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死的人居然是他 第九百二十九章死的人居然是他 苏南衣正在想着,远处又是一阵喧哗。 人群左右一分,说话声也瞬间小了。 从人群中走出一顶轿子来,几个轿夫抬着,平平稳稳的落在地上。 轿帘一挑,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官服,长得十分正派,大约三十来岁的模样,眼睛也很锐利,是淡淡的琥珀色,鼻梁高挺,嘴唇紧抿。 他一出现,周围的人都自动行礼,十分恭敬。 这人表面上看着刚硬,但是对周围百姓的态度却非常不错,点了点头说:“大家不必多礼。” 他的几个手下已经跑到了尸体旁,低头仔细一看,也吃惊不小,转头低声叫他,“大人,您看,这……” 老修对众人低声解释,“这位就是这城镇里的父母官,达桑大人了。” 达桑走到尸体前,看到眼前的尸体,眉头紧紧皱起,脸上迅速闪过诧异,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问道:“是谁先发现的尸体? 可在场吗?” 百姓们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子大的壮着胆子说:“回大人的话,这具尸体是从一辆马车上掉出来的,刚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太过注意,以为是不慎跌落马车的,仔细一看,却发现……” “当时我们也都吓了一跳,很多人都吓得逃走了。” 想想也是,本来正欢欢喜喜的逛着街,突然之间看到这么一具尸体,任谁也得吓一跳。 “那辆马车呢?” “马车一刻不停的跑了。” “那可曾看到那辆马车上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吗?” 大家沉默了一下,都纷纷摇头。 那辆马车十分普通,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达桑陷入沉思,其实他也清楚,既然是做这种事情,肯定不会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总不会让人一眼就记住。 他略点了点头,现在只是简单的了解情况,总不能在大街上就开始问案。 他环顾周围,对大家说:“本官现在接手此案,稍后会让衙门贴出告示,家里有过失踪人口的,可以来衙门里认尸,提供马车线索的,也有赏银,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参与!发现了什么,及时到官府汇报。” 众人到点头称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站在尸体身边的衙役忽然说:“大人,有发现!” 达桑转身快步过去,“有什么发现?” 就见那名衙役弯下腰,伸手在尸体上拿下一个什么东西来,手指轻轻捻着,递到达桑的面前。 “大人,您瞧!” 距离近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 那可是从尸体上拿下来的东西! 说不定就和凶手有关呢! 达桑仔细的看着,那是一枚暗器,鱼尾的形状,尖端很锋利,打造的特别精致,尤其让人惊讶的是,这枚暗器半截都是黑的,也就是说,上面涂有剧毒! 达桑观看了多时,语气沉重的说:“难怪尸体会变成这样,原来是中了剧毒。 把这个枚暗器仔细收好,不可大意,也不要随便触碰,拿回去让仵作仔细的验一验。” “是!大人!” 几名衙役把尸首抬回去,又在周围查探了一番,达桑也坐上轿子离开。 看热闹的人见没了热闹,这才议论着慢慢散去。 苏南衣心头微跳,夏染和老修他们也都沉默不语。 陆思源面沉似水,黑得跟锅底一样,老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苏南衣微微摇了摇头,有什么话我们先回去再说。 此处的确不是说话之所,大家沉默着往住处走。 思格兰感觉气氛不太对,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也不敢多问。 回到住处苏南衣给了思格兰一小包药粉,让她用来给小猴洗澡治伤,刘伯安排了人手给她帮忙。 把思格兰打发走,关上院门,院子里没有其他的人,只剩下他们几个,苏南衣这才说:“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老修急不可耐的开口问陆思源,“当时你射我的那枚暗器,后来没有收走吗?” 陆思源看他一眼,“我以为你当时就收起来了。” 老修一阵无语,也有点后悔,当时他只顾着生气,从地上爬起来就奔着陆思源过去,就没有想把暗器捡起来的事儿。 后来收拾那些箭的时候,他以为是陆思源给捡走了。 谁知道……陆思源也没有拿。 夏染手轻轻抚着下巴,“那现在的意思就是说,那枚暗器咱们谁都没有拿,可是在某个时间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苏南衣语气幽冷,“不仅仅是拿走了,现在还被判定成杀死那个年轻公子的凶手。” 夏染紧皱着眉头,“这根本不可能啊!有那种可能性吗? 人死没多久,就变成一副干尸的模样? 说实话,衙门里还说让人去认尸,要不是那身衣服,咱跟他有一面之缘,也不可能把他认出来!” 老修拧着眉,“衙门里查到无名尸体,正确的第一步就是让苦主来认尸,那位大人做的也没有错。” 苏南衣看了看他们俩,叹了口气说:“现在不是认不认尸的问题,问题在于,那枚暗器是思源的,思源的暗器就算是丢了没捡回来,那也应该是在那座园子里,而不是跑到尸体的身上去。 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谁把思源的暗器捡走了,还用来杀了人。”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说实话,论起杀人,在场的人每个人都杀过,而且不止一个。 可这样和官府对上,还是头一次。 而且死的那个人,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夏染忽然道:“那你们说,如果是认尸的话,那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小姐会去吗?” 苏南衣看着他没说话,夏染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个小姐要是去认尸的话,说不定咱们可以在她的身上找到一点线索,比方说,那个年轻公子为什么会到那个园子里去? 是他自己去的,还是那个小姐和他一起去的? 发生了什么? 看他对那个小姐狗腿的样子,他的一切行踪,那位小姐应该是清楚的。 把他的事弄清楚了,没准就可能发现他们惹了什么人,有谁想要杀他,找到这个线索,也许就能够找到对方为什么要偷思源的暗器,究竟是巧合误打误撞碰巧捡到了,还是另有别的原因,总之,这算是一个突破口,总比咱们在这儿胡思乱猜的强吧?” 苏南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手指按了按眉心,的确,是他说的这个,是目前为止,暂时可以行得通的法子。 老修接过话来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些看到过程的路人说,尸体是从一辆马车上滚落下来的? 那么一大具尸体,如果是无意中滚落的,马车上的人怎么会没有发现? 如果是有意滚落的,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那个地方? 是故意让人发现吗?” 大家又都陷入沉思,是啊!如果对方真的想杀人灭口,或是怎么样,为什么不悄悄的把尸体处理了,非得在闹市街头抛尸呢? 这件事情似乎处处都透着古怪。 夏染此时猛地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 第九百三十章 我们绝不能忍 第九百三十章我们绝不能忍 大家都把目光对准了夏染,不知道他想起来什么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夏染心里的压力陡然增大,他咳嗽了两声,“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到的时候,在路口处发现了那辆马车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大家点了点头,老修追问,“那又怎么样? 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就是那辆马车在这附近消失了,顺着它的方向,你们猜,他们有没有可能就是去那个宅子里了?” 大家面面相觑。 老修有点儿不解,“就这?” “这……这也是一条线索呀,他们比咱们快不了多少,如果他们顺着那条路线,真的是去往那个宅子的,你们不觉得也有点不同寻常吗? 这一路上他们既没有逛街也没有找客栈,一进城就奔着那座宅子去。 这是有备而来呀!那个宅子里到底有什么? 他们为什么到那儿去? 这些都是谜团呢!” 老修摸着胡子眉头皱的能够夹死苍蝇,“照你这么说,咱们要想替思源洗刷冤情,是不是还得把这些谜团都给破了? 还得替那个年轻的公子破案啊?” 苏南衣沉默的不出声。 云景小声的嘀咕,“我倒觉得,咱们不用太紧张,反正官府也只是发现了那枚暗器,可是那门暗器又没有思源的名字,并不代表他们就能知道是思源的呀!也不代表能找到这里来。 所以,就算是他们拿到了那枚暗器又怎么样?” 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家又把目光对准了云景,云景脸微微有点红,眼睛看向苏南衣目光求助,“娘子,我说的不对吗?” 苏南衣忍不住笑了笑,拍拍他的手,“景儿说的很对,是我们忧虑的太早了。” 夏染撇了撇嘴说:“我总算是知道做贼心虚是怎么回事儿了。” 众人唰一下,又把目光对准了他。 夏染立即举起手来,“行,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 这个危机好像就可以这么混过去了。 陆自思源始至终一言未发,但是他的心里早在第一时间就做好了打算,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他宁可自己去承担这个罪名,也不会拖累到其他人,更不会连累苏南衣。 遇到什么突发的状况,护她周全,是陆思源这么多年养成的第一反应。 话是这么说,但是苏南衣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的轻松下来,那种不安的感觉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此时,外面传来思格兰的说笑声。 她看了看大家,“好了,暂时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就好,以免让别人也担忧。” 大家点了点头,她和云景出去,思格兰抱着那只小猴走进院子。 看到他们急忙冲上来献宝,那只小猴被洗干净,一身的毛虽然还是暗淡无光,但看上去柔顺了许多,趴在思格兰的怀里,大眼睛眨着,看上去无比乖巧。 狐清在思格兰的脚边儿蹲着,大尾巴一甩一甩,一双眼睛看着小猴,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很多的东西,几分挑衅几分好奇,还有一点点的看不起。 云景凑过去,很快和他们玩到一起。 夏染走到苏南衣的身边低声说:“要不然我还是派人去看着府衙那边,看那个女人会不会出现。” 苏南衣想了想点点头,好多事情从不能处于被动,他们不怕归不怕,也不能任由人欺负。 夏染犹豫了一下又问:“要不要我去安排,咱们还是早早的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镇,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早早上路也是一个解决的途径。” 苏南衣想了想,虽然她也想弄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如果真的要纠缠起来,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的确是早走为妙。 “这样也好,”她说着转头看了看思格兰和云景,“只是答应他们要多玩几天的,这下恐怕不成了。” 夏染笑了笑,“前面还有其他的城镇,也不差这一个。” 两个人商定好,夏染就去安排。 陆思无声站在苏南衣的身边,刚要开口说话,苏南衣扫了他一眼,“如果你要是想跟我说自己承担,什么不想连累我们之类的话,那就最好别说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就被堵了回来,只好抿住嘴唇,不再多言。 老修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手指捻着胡子,似乎有点儿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 云景带着一脸的笑,冲着苏南衣招了招手。 苏南衣过去和他们玩儿在一起,陆思源偏头看了看老修,这一眼把老修看的有点发毛,也有些心虚,“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陆思源问:“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你究竟在想什么?” 老修吞了一口唾沫,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陆思源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把老修看的装也装不下去了,他只好叹了口气,认命的说:“行吧,我跟你说,其实,我跟那个达桑是认识的。” 陆思源没说话,等着他往下说。 “这句话说起来……是在几年前吧,那时候我刚退隐,闲着没事儿干就四处闲逛。 正好遇见他前来上任,他有点儿倒霉,被一伙匪徒给劫了,还受了伤,我路过就把他给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是到这里来上任的。 当时也没有多想,咱们这种人救的人太多了,也没往心里去,后来我听说,他官做的不错,是个好官。 我这次过来,也没有想着要碰见他,更没有想着和他去见面什么的,我就是觉得,好官……多半都有些魄力,这个案子到了他的手上,我们要是想走,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陆思源的眸子微微一缩,“你的意思是?” 老修看着不远处,目光有些放空,“但愿一切都是我多虑了吧!” 事实证明,老修并没有多虑。 傍晚的时候,夏染回来了,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有事发生。 苏南衣问他究竟怎么了,夏染沉着脸说:“我派人去盯着衙门附近,看那个女人没有认尸,刚刚有人来报,出城的路径都被封锁了。 要想出城就得去衙门里开条子,你是什么人,要上哪儿去,干什么去,见什么人,都要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大家陷入一阵沉默,显然这个结果也超出了他们预料。 良久,苏南衣冷笑了一声,“好吧,本来我们想提前走,也并非是胆小怕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这么多的麻烦。 现在看来,是天意要让我们留下,既然对方挑衅到我们的头上,不管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之!他用了我们的人去背黑锅,我们就不能忍!要让他知道,自己这次踢到了铁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被利用的!” 她这番话说的狠厉,却又透出无比的傲气和霸气,众人的情绪瞬间被调动了起来。 夏染一拍桌子,“可不是嘛!刚开始咱们还担心,现在想想,有什么可担心的? 咱们几个在一起还能怕了谁不成? !我们要人手有人手,要钱要钱,更何况我们也不是凶手!有什么可怕的? 谁要是敢和我们对着来,和他干就是了!” 第九百三十一章 成功混入府衙 第九百三十一章成功混入府衙 有了决定就去做,变被动为主动,苏南衣他们几个向来也不是挨揍的主,现在如此被人算计,这还是头一次。 要想让他们闷声吃亏,门儿都没有。 苏南衣迅速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拿笔在纸上点点画画,很快把那个女人和她的丫鬟的画像都画了出来,递给夏染,“让你的人暗中去查找,我就不信,他们能跑得那么快。 还有,那辆马车也要找一下,稍后我们顺着他们的马车消失的那个方向走一走,看看是不是去了那所宅子里,这边安静,去那个荒宅子里的人更是少数,如果他们曾经去过,我不相信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夏染点点头,把画像想收好,“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另外在你的店里也安排人,酒楼饭馆,向来是打听消息的重要渠道,茶庄,布店,首饰楼,这类的地方都是女子喜欢去的。” 陆思源看着苏南衣欲言又止,苏南衣对他说:“你也别着急,也不要想着大家为你忙前忙后你过意不去,现在这件事情落在你身上,你就先待在府里,如果晚上要出去的话,我们再一起去。” 陆思源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苏南衣总是这样,能够准确的猜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确有些愧疚,大家都为他忙前忙后,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老修欲言又止,把心一横,干脆把自己认识达桑的事儿也和大家说了。 “你们看……要不要我去问问,看看究竟什么进展,要不然和他说一下……” 苏南衣摆手打断他,“不行,照你所说,这位达桑大人是个好官,但这样的人多刚正,也不会拐弯儿,现在说不定他就正在查找暗器的主人,若是凶手无意中捡到的,那还好说,可如果他知道这暗器是思源的,那就是故意陷害,我们躲还来不及,要是你过去说了实情,他就算是相信思源是无辜的,想必也会先让思源去坐牢,收押候审。” 老修憋了一口气,这个可能的确是有,他不可能让陆思源去遭这种罪。 所以,这个念头也就打消了。 “不过……”苏南衣的话锋一转,“你倒是可以去衙门里打探一下情况,但是不要暴露现在的身份,更不要说认识思源,简单说,你就是走江湖走到这的,孤身一人。” 老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行,那我就走一趟。” 云景迫不及待的问:“娘子,那我能做点什么? 我也想为思源做些事情。” 苏南衣想了想,“那我们俩就去街上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也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出去找总比待在府里等消息的好。 除了陆思源和思格兰留下,其他的人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老修临出门之前换了一身衣裳,把身上的蒙林服饰换一下,又穿上了寻常的中原衣服,肩膀上还背了一个钱褡子,里面放了一些药瓶和一些小物件,还细细的往身上拍了一点点的尘土,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走了很远的路的样子。 他穿街过巷,靠近衙门,远远的就看见衙门前有不少的人出入,想必是一些认尸的人或者是提供线索的人。 衙门口前还戳了一块牌子,上面果然写的是告示。 几名衙役站在门口,还有的衙役形色匆匆出来进去,很忙碌的样子。 看到老修,过来其中一名衙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吗? 是不是来提供线索的?” 老修正在琢磨着说辞,他显然是不能说自己是来提供线索的。 见他迟疑,衙役又说:“如果您不是来提供线索的,有什么事儿就先跟我说,看看能不能跟您解决,如果不着急就请您过两日再来,这几天衙门里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老修摸着胡子,心想这些衙役的态度还算是不错,看起来达桑也是驭下有方,不允许自己的手下胡作非为。 他点了点头说:“我的确不是来提供什么线索的,麻烦差爷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访。” 一听他这么说,衙役仔细的又把他打量了一遍,见他虽然穿着朴素,风尘仆仆,但是腰间悬着一块玉佩,头发花白,也用一枚玉冠扣住,不像是一个打秋风找便宜的人,而且眼睛很亮,身材高大端正,看起来通身的气派,不像是寻常人。 衙役也不敢怠慢,犹豫了一下说:“那行!老先生您在这等等,我去进去通报,不过,今天衙门里有事儿,大人有些忙,可能需要您多等一段时间。” 老修点了点头,“无妨。” 反正老修也不着急,他就在衙门口等着,看着进进出出的这些人,也留了心思注意着,有没有那个年轻的女子和她的丫鬟。 同时心里也琢磨着,不知道达桑还认不认得他,毕竟,也有好几年没有见了。 反正是不能刻意的套近乎,那样显得自己也太卑微了。 老修扮惯了仙风道骨的道士,处处受人尊敬,可不想变成一个卑微的角色。 他正在想着,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看过去,正看到达桑和刚才的那个衙役从里面出来。 达桑看到他,脚步一顿。 老修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怎么个意思? 不是出来见自己的? 怎么反而停下了? 达桑只是顿了一下,随即要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的出来,到了老修的进前,又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不知道老先生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别说,他身为地道的蒙林人,这几句中原话说的还真不错。 老修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笑眯眯的摸着胡子说:“大人这是干什么? 不必多礼,您是官我是民,这样可不太合适,这里还有很多你的子民呢。” 达桑义正言辞的说:“老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无论到何时何地,我都会对你一样的尊敬,谁看着也是一样,您快里边请!” 老修也没有推辞客气,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走进去。 那个衙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态度一切良好,否则的话,可就尴尬了。 旁边的衙役凑过来看着他,都是一脸的羡慕,“兄弟,怎么回事儿? 听那意思那位老先生是咱们大人的救命恩人? 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跟咱们讲讲啊!” 他也很想显摆显摆,好好的在这几个兄弟面前吹吹牛,但是,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故事,刚才只跟大人形容了一下老先生的长相,大人就十分的激动,亲自小跑着迎接出来,他也一脸的纳闷。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行了,大人的事儿也是咱们能够打听的? 好好的站岗当差,把这事儿做好了,比什么都强。” 老修跟着达桑进了衙门,看到他的桌案上堆着不少的资料。 达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您老别见怪,我在查资料,刚刚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 老修点点头,心中暗说,你要是不遇到这件案子我还不来呢。 第九百三十二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九百三十二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老修前脚进了衙门,后脚站在路口的苏南衣和云景就看见了。 云景望着老修的背影感叹的说:“老修真是厉害,连衙门都混进去了。” 苏南衣笑了笑,觉得云景特别可爱,“他也算是艺高人胆大吧。” 当然了,是骗人艺术的艺。 “娘子,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苏南衣左右看了看,“这条街道上的人不少,也有一些店铺,那我们就在这条街上转一转吧,看看能不能有好运气,碰见什么线索。” “行,我都听娘子的!” 云景十分乖巧牵着苏南衣的手,时时刻刻注意护着她,不被别的行人碰到,又注意观察着旁边的店铺小摊儿,有没有苏南衣喜欢的小玩意儿和爱吃的,还得看着有没有发现那个女人,这一双眼睛忙得不亦乐乎。 苏南衣低头看着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心里甜滋滋的,能被云景这样护着,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云景给苏南衣买了一点儿蜜饯做零嘴儿,还买了一包栗子,双手热乎乎地捧着,时不时地到苏南衣的面前。 两人边吃边走,忽然云景停住了脚步,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景儿,怎么了?” 云景没有说话,只是抽了抽鼻子,像是在分辨什么味道。 苏南衣也没有打扰他,等着他嗅完小声说:“娘子,我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 “就是……就是一种胭脂味儿。” 苏南衣有点儿纳闷儿,因为她时常多女扮男装,就没有用过胭脂,她身上也没有胭脂味儿,思格兰年纪还小,平时也泼辣,胭脂水粉什么的,更是没有用过。 云景从哪儿闻到的什么熟悉的胭脂味? 云景看着她,以为她是不相信,急忙解释,“娘子,我发现我现在的嗅觉好像好了许多。” 苏南衣越听越也觉得一头雾水,但也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他说:“那景儿闻到了什么熟悉的胭脂味儿?” 云景一把拉住她,看了看四周,忽然又躲到了一个小摊位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前面望去,声音也压低,凑到苏南衣的耳边说:“娘子,你瞧!那个人是谁?” 苏南衣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眸子顿时一缩! 虽然那个人换了衣裳,但她还是认了出来,那不就是当初跟在那个女子身边的丫鬟吗? 苏南衣心里高兴,没想到得来全不废功夫,本来想着到街上来撞撞运气,还真的一下子被他们就撞见了。 云景语气坚定地说:“娘子,我闻到的胭脂味就是她身上发出来的。” 这距离可不近,来来往往的也有女子路过,云景怎么就认定了胭脂味是从那个丫鬟身上传出来的? 苏南衣按一下心里的疑惑没有多问,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跟着那个丫鬟,看她要去哪里。 两个人悄悄的跟在后面,其实他们也不用躲藏,那天晚上在破庙之中,那丫鬟也没有看见过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们的模样。 苏南衣想通这一点,拉着云景大大方方的跟着那个丫鬟,看她进了一间点心铺子,买了一些点心蜜饯,捧着纸包又走出来,还左右看了看,似乎挺警觉的样子。 一看这种架势,就感觉她没干什么好事儿。 苏南衣和云景不动声色的在她后面跟着,走来走去,似乎越来越僻静,也越来越不好跟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们俩,最终看见那个丫鬟走入了一扇小门中。 苏南衣慎手弹了一枚追踪丸在那扇门上,看看不远处还有一棵参天大树,她纵身跃到树上,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房子建的都不错,环境也挺好,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平民住的地方,应该算是一个富人区。 也正因为如此,出入皆用马车,所以倒少了一些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也没有什么小商小贩到这里来摆小摊。 苏南衣就在那扇门之后,看到了一辆马车,正是那天晚上,那三个人乘坐那一辆。 看来这是找对地方了。 云景小声的说:“娘子,咱们要进去看看吗?” 苏南衣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大太阳,这光天化日的,对方的情况也还没有摸透,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还是有其他的人。 还是不能够鲁莽行事,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的屈伸之所,不急于这一时。 苏南衣摇了摇头,“不用,等到晚上我们再过来。” 云景抿了抿嘴唇,“要是……他们逃了怎么办?” “现在不是已经封城了吗? 衙门里的人都忙着,再说,老修也在,她如果要去开什么条子证明,老修也会发现,更何况,我看那个丫鬟还买了点心蜜饯什么的,不像是立马要走的样子。” 苏南衣想了想,又在那辆马车上弹下了追踪丸。 云景又看了看那扇门,“我感觉这里不像是正门,谁家的正门这么窄小? 而且连个名字都没有。” 苏南衣被他这么一提醒,看了看,觉得他说的对。 之前只顾着其他的,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些。 “景儿说的对,真是聪明,这样,我们绕到前面去看看,这究竟是谁家的宅子。” 云景得了夸奖,很是开心,拉着苏南衣又绕到前面。 这下看清楚了,这宅子还挺气派,前面不带有牌匾,还有石狮子呢,黑色的牌匾上有三个鎏金大字。 都尉府。 云景微微睁大了眼睛,“哟,还是个武将的府邸呢,看起来咱们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苏南衣也没有想到,找来找去竟然又和官府扯上关系了。 难道……这就是他们有底气胆敢在闹市街头抛尸的原因? 苏南衣沉思半晌,对云景说:“走,咱们先离开这里,等到晚上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早晚得给他弄个清楚,咱们回去先打听打听,这个都尉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人迅速离开,找了一间茶馆坐下,不出所料,茶馆里还有很多人在谈论着发现尸体的事情。 这件事情热度不退,衙门那边又有了悬赏的告示,认尸体的人去了不少,但没有一个能认出来的,因此,这件本来就扑朔迷离的案情,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你们听说了吗? 我家邻居的儿子也是前些日子不见了,一听说这件事情,老两口哭的晕了好几次,互相扶持着去认尸,结果发现,尸体是那副样子,又在尸体前哭了一场,老伴儿差点儿一命呜呼,不过,好在他们家条件不怎么好,仔细分辨了一下,那尸体上穿的衣裳,不是他们儿子能买得起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是呀,你们说怪不怪? 我们家附近的那个寡妇也去认尸了,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守寡,身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说今年要娶妻呢!谁知道……那一天说上山去打柴,结果就一去没回来,今天一听到这事儿,也是差点儿哭死过去,最后庆幸不是。” 苏南衣和云景认真的听着,心里缓缓的冒出一个疑问,怎么……这个城镇里失踪的人有这么多吗? 第九百三十三章 杀人也要仪式感? 第九百三十三章杀人也要仪式感? 苏南衣和云景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各自端起一个干果小碟,拿着茶杯去了隔壁的桌子。 桌子前坐着的是两位年纪比较大的老者,看到他们俩长得俊俏,眼睛也透着机灵,就有几分好印象。 苏南衣亲手给他们斟了茶,又把自己带来的果盘往他们的面前推了推,“您二位喝茶。” 两位老者笑眯眯的说:“小哥请坐。” 苏南衣和云景坐下,“实不相瞒,老爷子,我们哥儿俩是有事想跟您打听。” 老者得了实惠,平时又爱聊个闲天儿,一见对方这么客气,自觉身价也提高了不少,摸着胡子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说。” “我们俩是从城外来的,本来是进城卖点儿山货,这不是想着过个好年吗? 卖了山货就想着四处转转,买点好吃的给家里的老娘,可没成想,怎么这街还没有逛完,这城门就给封了。 我们俩在这里举目无亲,也无处投奔,只能住在客栈,可难得得了点钱财,都给了客栈,也是心疼得很,就想打听打听,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我们得在客栈住到什么时候啊? 这封城总得有个日期吧? 我看二位谈吐不俗,一定知道点儿什么消息。” 云景也在一旁跟着点头附和,“对呀!对呀,我们总听别人说什么尸体尸体,吓得我们也不敢多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说还有不知道这件事儿的,两位老者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瞪,“你们还不知道这个?” 他们挽了挽袖子,伸手抓起瓜子儿,一边嗑一边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 这两个年轻人竟然还不知道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这怎么能允许? 他们绘声绘色的把关于尸体案子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就快赶上说书人了。 苏南衣和云景感觉好笑,脸上又装出一副认真求知的样子,时不时的点头附和,苏南衣还给他们时不时把茶倒满。 直到他们说完,苏南衣和云景齐齐露出一个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神情,让他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位老者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如果你们实在没有银子,就可以去衙门安排的地方住,我们的大人可是为好官,预料到有这种情况发生,只要你们过过去登个记,就可以得到妥善的安排。” 苏南衣喜出望外,“还有这种好事儿?” “这是当然,刚刚发布的告示,还热乎着呢!我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去了,毕竟有很多人和你们一样,就想进城来买点东西,没想到被困在这里了。 不仅安排住的地方,还开了粥棚呢!” 苏南衣和云景心里赞叹,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位大人还真的是不错呀,思虑周全,一心为民。 封城的命令下的虽然急促而严格,但这后续的安排也算是妥当。 可苏南衣隐隐觉得未免有点太妥当了。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自己经常见到那些贪官恶官,习惯把人心往坏处想,现在难得遇到一位好官,又疑神疑鬼了。 不过想了想,老修现在在衙门里,也没准儿这个办法是他出的。 算了,先不去管这些,反正那边有老修,再就是有什么不妥,想必他也会送消息回来。 苏南衣又问出自己心里的另一个疑问,“我刚才听其他的人说,有不少的人去认尸了,但都没有认出来呀!想必那尸体的模样极惨。” “谁说不是啊? 那模样真是……”老者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好几个人当场就被吓跑了。 谁见过那个呀,死人就够可怕的,更别说是那副模样了。” 苏南衣又给要了两盘干果,推到老者的面前,“那怎么……这城里有这么多人去认识呢? 失踪了很多人吗?” 老者看了一眼面前的干果,都是他们平时舍不得点的,他们向来只吃点花生瓜子什么的,像这些只是眼馋的份儿。 吃了人家的嘴短,更何况对方还摆出这么谦卑的姿态,两个人就更加无所顾忌。 “说实话,要不是今天认尸的人多,我们也没有觉察出来。 咱们这个城镇不小,要说平常失踪两三个人也是有的,哪个城镇里没有失踪的人呢? 今天一天衙门口的人,出出进进的可不少。 光我们知道的就有三四个,平时还真没有注意,今天一看还真是有点多。” “那失踪的都是男子吗?” 两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就我们俩知道的,的确是,而且还都是年轻人。” 有些事情就怕深想,越想越觉得事情奇怪,苏南衣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 否则的话,不只是他们,就面前的这两位老者也该觉察到事情不同寻常了。 要是被他们觉察到,再传播开,恐怕……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们两个丢了性命。 所以苏南衣很快的转移了话题,“对了,除了街上的衙役之外,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还发现一对军兵,那是哪的人呢? 我听他们说话,好像还踢到什么都尉?” “哦,你们说那个呀,他们是都尉府的人。” “都尉是个什么官? 很大吗? 比起达桑大人来如何?” 两位老者一笑,摸着胡子,看着苏南衣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后辈。 他们俩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他当然比不上达桑大人的官大,论级品阶来,要低上那么半阶,不过,他们俩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负责的方面也不同。 达桑大人是位好官,这位都尉大人其实也不错,只不过……” 老者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似乎有什么顾虑,眼睛迅速看了看四周。 苏南衣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关键的信息,她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不过什么? 您老请说。” 老者本来不想说了,但是看着她那双眼睛,还有这幅神情,又不忍拒绝,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不过,这位都尉大人总是和达桑大人过不去,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听说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宿怨。” 苏南衣心微微一动,一座城池里的两位最高官员居然不和? 而且那位都尉大人还收留了那个女子。 最后还把尸体抛在闹市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是借此机会想着给达桑使些绊子,让他脸上无光? 还是说让这案子彻底破不了,事情越闹越大,最终让上级怪罪下来,把他的官职给撸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官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中原,还是蒙林,这些人之间的算计从来没有变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很有可能对方并不知道那暗器是思源的,就是想着转移视线,不想让达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可是那个都尉又和那座荒宅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巧合,只是去里面杀个人? 想想也觉得解释不通,那个年轻公子本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像是个有武艺的,要想杀他,在哪儿不行? 还非得找个地方弄点仪式感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 偶遇都尉夫人 第九百三十四章偶遇都尉夫人 不管怎么说,目前为止,这位都尉都是十分值得怀疑的。 又打听了一些零零碎碎信息,苏南衣和云景和不好再多问,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们俩向老者告了辞结了账,迅速离开,混入街边的人群中。 这一趟出门收获挺大。 “娘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要回去吗?” 苏南衣想了想,“暂时还不能回去,我们去找找夏染,不知道他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我们找到了那个女子的藏身之处,得告诉他一声。” 云景想想也对,他们这边已然得了消息,就别让夏染再做些无用功了,他的人能隐藏就隐藏,还是少暴露的好。 不过,夏染在这城镇里的店铺也有好几家,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从何找起。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得先回宅子里,让刘伯派伙计分头去寻找。 走着走着,苏南衣忽然想起来,对云景说:“景儿,你刚刚说你的嗅觉好多了,那你能闻到夏染身上的味道吗?” 夏染总是和他们在一起,虽然不用胭脂水粉,但那个家伙一向生活的精致,身上也经常佩戴着香囊,而且他的香囊并非寻常的地方可以随意买到的,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比较名贵的药材,是让人专门配置的。 云景干脆的摇了摇头,“不能。” 这下又轮到苏南衣惊讶了,“不能? 你不是说……” 云景自己也疑惑得很,“娘子,我跟你说,我感觉我的嗅觉好了,但不是什么味道都能闻得到,而是只能分辨出一些胭脂水粉的不同。” 苏南衣:“……” 好吧,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一种,实在是特别的狠。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的嗅觉变得很特别的?” 云景毫不犹豫的说:“就是从那次做了那场怪梦之后。” 苏南衣的心口微微跳了一下,看着云景目光沉了沉, 那场外梦之后,梦中的那个女子,手上摇曳的花,还有她脚上的脚链…… 这些东西,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谜。 苏南衣正在失神的想着,云景忽然一指前面路口的一家首饰楼,“娘子,你瞧那是不是夏染的产业?” 苏南衣抬头一看,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夏家的标志。 “没错,就是那,我们过去吧,看看他有没有在这里。” 蒙林女子原来并不怎么戴首饰,她们最多就是在头发上缀上一些小宝石,编在发间,或者耳朵上戴耳环之类的。 其他的,像中原女子珍爱的头面整套的首饰,她们很少佩戴。 但这些年不同了,中原文化的渗入,两国之间的贸易流通,很多中原女子也到蒙林来,有的是跟着自己的夫君过来做生意,甚至还有的在这边安家落了户,也有不少的蒙林男儿娶了中原女子。 再加上青楼楚馆,很多花魁也效仿中原女子的装扮。 所以这些中原的首饰也渐渐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 夏染就是凭着敏锐的商业触觉,抓到了这个巨大的商机。 夏家的东西又历来精致,品质上无人能及,再加上样式多种,不仅保留了中原首饰的精美,还融入了蒙林独有的特色。 在佩戴上也注意孟林女子的习惯,不需要那些复杂的发髻样式就可以佩戴,这就让夏染的首饰楼生意遥遥领先,远非其他的地方所能比。 每每有新款的首饰出现,要么就得预定,否则的话真的是千金难求。 苏南衣和云景两个人走到门口,就有小伙计满脸是笑的迎上来,他们都穿着蓝色的布袍,挽着白色的袖面儿,个个长得俊俏,眉眼都带着浓浓的笑意,说出话来清脆好听。 这也是夏染一贯的宗旨,用的人都是年轻好看又机灵的,最起码顾客一来,就给人家非常好的印象。 “二位贵客里边儿请,想要点儿什么? 小的帮您介绍介绍。” 苏南衣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周围掠过,“你们掌柜的可在? 我有重要的事要见他。” 一听说苏南衣要见掌柜的,店小二也没有瞧不起,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审视和谨慎。 “我们掌柜的在就是现在正好有事情要忙,不知客观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其他的? 小的进去禀报的时候,也好和掌柜的说明一下。” “为了生意,大宗的生意。” 小二微微点了点头,手一指旁边的一个小侧门,“那里是我们的休息室,会客不妨先在那里等一等,小的去回禀一声很快就来。” 苏南衣和云景走进休息室,里面摆着茶水和点心,店小二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去请掌柜的。 这间休息室不大,但是布置得很雅致,以一条软帘与外界隔离开来,外面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 两个人正等着无聊,也不知道夏染在不在这里。 忽然听到外面有吵嚷声。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这明明是我们夫人定下的!” “你们夫人定下来了? 那你们可交了银子?” “我们……我们虽然是没有交银子,但是……” “又没有交银子,但什么是啊? 我们小姐可是把银款全都带足了!” 苏南衣挑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就建在一个柜台前站定了四个女子。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一位是个夫人,身边跟着一个穿翠色衣裙的丫鬟。 另一边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姐,跟着一个穿粉红色衣裙的丫鬟。 她们面前的柜台上放着一套红宝石的首饰,光华夺目。 旁边还有不少的人在看热闹。 翠色丫鬟说:“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不能以钱来衡量!” 粉红丫鬟冷笑了一声,“不能用钱来衡量,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首饰楼!是做生意的地方,别说是生意了,就算是做慈善,捐赠银两的多少也得记录在册!” 苏南衣微微挑挑眉,这位丫鬟虽然说的不怎么好听,但也不无道理。 翠色的丫鬟明显说不过,脸胀的通红,那位夫人倒是沉稳,摆了摆手示意丫鬟不要再吵,转头看着里面的伙计,“你来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小伙计倒是很镇静,显然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遇见。 他笑了笑,语气恭敬的说:“都尉夫人,按理来说,这首饰应该归您,毕竟是您先打过招呼的,但是你也只是打了招呼,定金也没有交,当时我们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没有其他的人来定,您到时候一块儿交了银子也无妨。 可是后来阮小姐也相中了这套首饰,当即就派人交下了一半的定金,可是那时候我们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派人去了府上和您说一声,请您示下,但您那边儿……” 伙计轻轻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摊手,“我们前前后后一共去了三次,都没有见到您,报信的人说让我们自己瞧着办。 所以,夫人,实在是抱歉,要不然这样,我们过两天还会做出一批新的首饰,跟这套也不相上下,不如您去那边坐,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本来苏南衣还在想这件事情谁对谁错,这套首饰应该归谁,但是当她听到伙计对那位夫人的称呼,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力。 第九百三十五章 玉石赠美人 第九百三十五章玉石赠美人 苏南衣仔细端详着那位夫人,听了伙计的话,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手指紧紧握着一条锦帕,指关节都有些泛白,可见气的不轻。 但这种情况下,还能够稳住自己的情绪,也算是一个狠角色。 她身边的丫鬟录怒斥道:“你胡说八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听到有什么人通报!” 伙计微微惊讶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变,“那……这件事情就不是小的能够做主的了,府里的事情小人更没有资格多言。” 旁边那个粉色丫鬟得意的笑了笑,“这种事儿是自己宅子里的事儿,关人家首饰楼的人什么事儿? 还是先回去整顿整顿自己的府里再说吧!” 那丫鬟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着的那位小姐看了她一眼,“行了!不许再多言,更不许对夫人不敬。” 丫鬟抿着嘴唇没再多说,但是眉眼间并没有看出什么尊敬来。 苏南衣觉得那位小姐也挺有意思,明明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人,是谁的夫人,可依旧胆敢如此挑衅,纵容自己的丫鬟几次三番顶撞,这可不是一般的胆气。 之前那两位老者可是说了,在这城镇中除了达桑就是都尉最大。 那身为他的夫人又怎么会受这种气? 这个年轻的小姐究竟是何人? 苏南衣正在想着,云景悄悄说:“娘子,你瞧!那不是夏染吗?” 苏南衣往楼梯上一看,果然在楼梯口看到夏染正在和首饰楼的一个中年男人说的什么。 那个男人连连点头,随后快步走向了楼梯,一边走一边冲着这边拱了拱手,满脸堆笑,“两位两位贵客,两位贵客,请息怒,这件事情是本店照顾不周,没有办好,还请两位贵客稍安勿躁。” 都尉夫人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松了松,“掌柜的,您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那边儿解决这个问题,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苏南衣借着这个机会,手指微微一弹,一道劲风直奔楼梯口。 正在那里侧身躲避着的夏染猛然发现,立即眸光冷厉地往这边看来,第一眼看到苏南衣和云景在帘子后,他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轻步下了楼梯,趁人不备进了休息室。 三个人凑在一起,云景迅速的把之前他们的发现和夏染说了一遍。 夏染一听就瞪大了眼睛,“照你们这么说,这位都尉夫人还是至关重要的了?” “至少我们可以在她身上下下功夫,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另外,我觉得那个小姐也挺有意思的,敢和她叫板。” 苏南衣一说完,夏染立即当机立断,他对外面的一名小伙计招了招手,伙计快步跑进来,“你有什么吩咐?” 夏染拿起桌上的纸笔,迅速写了一张字条交给他,“你把这个给掌柜的,他一看便知。” 小伙计急忙拿着纸条出去。 此时外面掌柜的还在调停都尉夫人和那位小姐之间的事情。 “夫人,这件事情的确如伙计所言,我们曾经派人去过三趟,没有见到您本人,听您亲口说了一句,也是我们的疏忽,但这套首饰的确被阮小姐先付钱定下了。” 他刚说到这里,那位拿着纸条的小伙计凑过来把纸条交给他,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掌柜的低头看了看字条,脸上波澜不惊,转头看了看柜台里面的伙计说:“把这套首饰给阮小姐包起来。” 那位阮小姐微微挑了挑眉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掌柜的拱了拱手,“阮小姐客气,还应该感谢您到我们店里来照顾生意才是。” 东西很快包好,小伙计递给了丫鬟,丫鬟抬着下巴,瞪了那个穿翠色衣裙的丫鬟,哼了一声,扶着他们家小姐得意洋洋的走了。 刚走没几步,阮小姐就停下脚步,对都尉夫人道:“还请夫人见谅,莫要怪罪我不知礼数,没有礼让夫人,实在是因为我喜欢这副头面,另外,主要的原因是觉得这套头面过于华丽,年轻的人佩戴更好一些,希望夫人能够买到适合自己的,心仪的首饰。” 都尉夫人身边的丫鬟气的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们。 夫人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也没有搭话,任由阮小姐就那么走了。 她偏头看着掌柜,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掌柜的笑了笑说:“夫人,您请借一步说话。” 其他看热闹的人件事情结束了,也都买了东西各自离去,至于他们背后怎么说,那就不得而知了。 都尉夫人面色难看,倒也没有发怒。 “掌柜的不想做本夫人的生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掌柜的一笑,对那边的账房先生招了招手,“递给他一把钥匙,你去把我放在仓库箱子里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账房先生平时在铺子里算是尊贵的那一类人,并不负责招呼客人。 现在由他亲自去取,还是去仓库,明显这样东西就是不同寻常。 都尉夫人冷眼旁观,倒多了几分耐性。 掌柜的请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命人奉了茶。 没过多久,账房先生双手捧着一个盒子来了。 单看这个盒子,古香古色,四角还包了金,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镶嵌了不少的珠翠宝石,连那把小锁都是金的。 掌柜的接过盒子,亲手把上面的小锁打开,又把上面的那一层红布掀了起来,轻轻的往都尉夫人面前一推。 “夫人,您瞧这套首饰如何?” 里面是一套玉石的头面,不只是头上戴的钗镮,连耳环项链都一一俱全。 这套首饰是用整块的玉石雕琢而成,先不说玉石本身晶莹通透,就是这雕工也是精美绝伦。 上面没有一块其他种类的宝石,镶嵌的都是拇指大的东珠,珠色晶莹圆润,光泽诱人,没有半点瑕疵,就是这上面的珠子拿下来去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小丫鬟在一旁看的直了眼,直抽冷气,就连都尉夫人也暗暗惊叹,眼中闪过惊艳的光。 掌柜的笑了笑,“夫人,实不相瞒,这套首饰是年前才从中原做送过来,是请雕刻大师亲手雕刻而成。 刚才人多我不好明说,自从您府上的人回来跟我一说,我就知道这里面有其他的事,估摸着那套首饰您可能买不到,虽然那套首饰名贵,但也不至于可惜。 那时候我就想着,把这套留给您。 您身份贵重,是咱们城里的第一夫人,论身份,谁能尊贵的您? ! 红宝石易得,但是玉石和珍珠却不易得,有时候华光闪闪高调的东西,不见得适合每一个人,低调而奢华,才能体现出一个人真正的雍容气度,这也是我们中原人所信奉的。” 如果说,这位都尉夫人之前对掌柜的还有些什么不满,此时此刻都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掌柜的你会说话,会做事,你这个人情本夫人记住了。” 掌柜的连忙拱了拱手,“夫人言重了,本来就是宝剑赠英雄,玉石赠美人,这东西跟了您,也是物尽其用,我又何尝敢担待一个谢字。” 夫人再次满意的笑了,连身边的丫鬟都觉得脸上有光。 她痛快的让丫鬟结了账,转身离开。 第九百三十六章 这个宠妻奴! 第九百三十六章这个宠妻奴! 都尉夫人带着丫鬟一走,掌柜的就迅速进了休息室。 一进来看到除了夏染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夏染摆了摆手,“有什么话只管说,这里没有外人。” 掌柜的目光在苏南衣和云景的脸上飞快掠过,镇静自若的说:“东家,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都尉夫人已经把那套首饰带走了。” 夏染点点头,很是满意,“你做的好。” “不过……”掌柜的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只管说,别吞吞吐吐的。” 掌柜的拱了拱手,“东家,那套首饰可是实打实的名贵,并非虚言,刚刚问她要的价格只是够成本价,这……” 千山万水的带到这里来,别说首饰本身就很值钱,就说这路途遥远,一路上遇到无数的危险,请到镖局护送,哪一样不是钱? 掌柜的是觉得这样卖给都尉夫人未免太亏了。 夏染自然懂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有些生意不能只看表面,再说,这套首饰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还未可知啊!” 掌柜的一愣,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也很清楚,有些事情并非是他能够随意打听的,他不再多问,但凭东家吩咐。 夏染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你坐,我有话要问你。 刚才那个和都尉夫人抢首饰的小姐是谁?” “她姓阮,他的父亲是这城中的富户,也是咱们夏家的劲敌。” 最后一句让夏染兴趣更加浓厚,眉头也皱起来,“咱们家的劲敌? 我记得咱们家的劲敌应该是姓周吧? 好像不姓阮。” 掌柜的笑了笑,“东家有所不知,您说的和我说的是一个人,周子雄他是入赘的阮家,他的女儿自然就随他的妻子姓阮。” 夏染微微诧异,这一点他还真的不清楚,毕竟这个城镇虽然不小,但也比不上其他的地方,他只是对自己的竞争对手大概有个了解,只记得此人姓周,还真不知道他竟然是入赘。 不过,现在阮老爷子已经去世,现在周子雄也开始管家,倒是有很多人已经不记得他是入赘阮家的了。 “原来如此,”夏染恍然大悟,“那即便是这样,他的女儿也不能当众和都尉夫人叫板吧?” “这个……”掌柜的摇头苦笑,“以前的确是不敢的,只是最近这半年,都尉夫人渐渐失宠,都尉的府里里有一个新纳的妾室,也是中原人,据说十分得宠。 都尉夫人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甚至连管家之权都被夺了。 所以她定下的那套首饰才没能买得到。 当时她说要那套首饰的时候,的确是有伙计去府上三次都没有见到人,都是那位妾室的人出来回的话。 意思是说府里没有那么多钱置办这些东西。 只是刚才当着很多人的面,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而且据我所知,纳为妾室和这位阮小姐私交莫逆,那是闺中密友,所以……” 后面的掌柜的不用说,夏染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苏南衣和云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言。 几个问答,苏南衣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难怪,那位阮小姐对都尉夫人如此不客气,一方面是出于得意,能够踩在都尉夫人的头上,又为什么不踩一脚呢?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她这个所谓的闺中密友。 苏南衣做到心里有数。 夏染看了她一眼,继续问掌柜,“那你可知道这个妾室是什么来历? 能够有这么大的本事?” 对于中原的男子来说,纳妾也算是常事,但是,宠妾灭妻的事情还是少见,也为人所不耻。 掌柜的冷笑一声,“只听说年轻貌美,别的都不知道,也很少有人见过她,她也没到这里来买过东西。” 夏染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这两日多注意一些,再有关于都尉夫人的事情,即刻派人告知我。” “是,明白。” 掌柜的站起来拱了拱手,退出去。 夏染低声问苏南衣,“你们觉得怎么样?” 苏南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轻轻捻了捻,有淡淡的粉末飘落。 这粉末和她偷偷抹在都尉夫人那套首饰上的粉末一样。 “先不着急,等到那套首饰上的药效发作再说。 我现在对这个能压倒正室妻子的小妾十分感兴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女子。” 云景瞪大了眼睛,“娘子,你是说……那个妾就是咱们在破庙中见到的那个小姐!好像是叫什么如姑娘的!” 苏南衣点点头,云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她不是和那个年轻公子在一起吗? 而且两个人的举止还……还……” 后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下去,脸也微微胀的红了。 夏染摸了摸鼻子说:“这个很难说呀,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也说不定,当时咱们不就是觉得他们俩之间的相处非常怪异吗?” 云景小声嘀咕,“可我看那个女子也不美,就是浑身的打扮贵气一些,恨不能把所有的珠宝都插在头上,根本就不好看!” 夏染气的发笑,“那在你眼里,是不是除了你家娘子,就没有别的美的女人?” “当然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云景忽闪着眼睛,一脸的疑惑纯真。 夏染顿时来了兴趣,“哦? 那你说说,你觉得除了你家娘子之外,谁还美?” 苏南衣也觉得有点好奇,等着云景的回答,云景义正言辞的说:“我母妃啊!” 苏南衣一愣,笑出了声,夏染噎了一口气,半晌没吐出来。 云景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 我说的不对吗? 难道你们觉得我母妃不美吗?” 苏南衣急忙摇头,“怎么会? 我也觉得母妃非常美。 对了,我们也好久没有给母妃买东西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多留几天,给母妃买一些东西,派人捎回去,也算是我们俩新年尽的孝心。” 云景高兴的点点头,“好,娘子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办。” 夏染敲了敲桌子,“咱们是不是跑题了? 应该说回正事儿吧!” 苏南衣略一思索,“大概明天下午,都尉夫人就会发作,晚上应该会折腾一宿,到时候我就扮成神医混进府去,大大方方的查探一番。” 云景疑惑道:“娘子,那我们今天晚上就不过去了吗?” 苏南衣点头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现在偶遇了都尉夫人,自然要好好的利用她,都尉府应该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如果此事真的和都尉有关,那他的府邸一定也是暗藏杀机,说不定有很多的埋伏机关,我们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另外,老修也去了衙门里,我们也要等等他的消息。” 云景本来想去都尉府也是好奇,现在听苏南衣这么一说,顿时又觉得苏南衣说的对。 “行,我听娘子的。” 夏染在一旁无声翻了个白眼儿。 这个宠妻奴!真是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事情商量定了,苏南衣提出三个人一起回住处,去跟陆思源说一声,她知道陆思源心思敏感又有些重,还是早早的告诉他,以免让他多想。 他们走到街上,看到不远处的一家客栈有官兵出入,似乎正在搜查着什么,苏南衣的心里又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第九百三十七章 尸体上的异样 第九百三十七章尸体上的异样 苏南衣他们三个人若无其事的靠近,打听了一下官兵们在搜查什么。 旁边的人都在低声议论,那些官兵手里拿着一张图形,上面画着的正是陆思源的那枚暗器。 果然他们是在查这个。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很快发现那些官兵查的不只是客栈,甚至有几队人马已经开始搜查询问民宅,当然了,不能像抄家那样随意出入。 但他们也会拿着册子和对现住人口查询,有没有新来的亲戚,或者是收留外来的人。 苏南衣眉头皱了皱,和夏染互相对视一眼,三个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好在他们这里还没有开始检查,夏染迅速把刘伯找来跟他交代了几声,这里的家丁也都是自己的人,只要让他们严守口风,暂时不会泄露行踪。 苏南衣拧着眉,这件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若是一直搜查不到,后面会怎么样谁也不好说。 咱们这边要加紧,老修那边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借口,转移达桑的注意力。 此时的老修,俨然已经成为了府衙的座上宾。 他是达桑的救命恩人,达桑对他客气尊敬,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任何一个人对老修都不敢怠慢。 寒暄了几句,老修看着外面的衙役忙忙碌碌,便借机询问,“我看到外面贴着告示,衙役们也都很忙,究竟发生了何事?” 达桑叹了一口气,“在街头发现了一具尸体,所以我派了人写了告示,让人前来认领。” 老修故做惊讶,“有这等事? 怎么尸体会出现在闹市街头?” “只知道尸体是从一辆马车上滚下来的,那具尸体形状怪异,死法上不能确定,具体的还在查。” 若老修只是一般的人,达桑也不会和他说这么多,毕竟关系到案子的事情。 但达桑知道老修并非一般的人,又对自己有救命大恩,说不定可以出手相助,他正想着这要怎么开口,老修站起来说道:“死法过于怪异? 此话何讲? 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妨让老夫前去看看。” 他主动说出来,达桑自然是求之不得,心头一喜急忙说,“如此,就有劳老先生了,您闯荡江湖,走南闯北,见识比我们都要多。 想请您帮忙,却又怕太过唐突,我……” 老修眼睛一瞪,“大人,何必如此客气? 你我之间还说这种虚假的客套做什么? 能帮上你的忙,也是老夫的荣幸,尽早的查明死因,找到死者的家人,把他带回去安葬,这也是对死者的告慰。” 达桑连连点头,“老先生说的极是,是本官思虑不周,考虑的太过狭隘了,您请!这边请。” 达桑亲自在前面引路,带着老修过去看那具尸体。 老修心里暗暗得意,本来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如此顺利。 之前是远远的看,这次可以就近好好看个清楚。 他的医术虽然不如苏南衣,用毒治毒方面也比不上,但是像这种歪门邪术他见的不少,更何况,他还认识玄唐门的人呢。 没准儿就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尸体就放在后面的停尸房。 衙门里都有仵作,平时这位老仵作本事也不错,帮着破了不少的案子,但这一次也是一筹莫展。 正在着急,不知道如何向大人交代,忽然听到脚步声响,抬头看到达桑走进来,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达桑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急忙上前几步,行了礼,“回大人,我这边……” 达桑点点头,“我明白,你先退在一旁。” 仵作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到跟在达桑后面的老修,有点不明所以。 老修漫步走到尸体前,达桑一指,“老先生,就是这个了。” 之前是远远的瞧看得并不太真切,现在近距离的一看,老修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这尸体的确是挺吓人的。 中间的那层肉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骨架上紧紧附着着一层黑褐色的皮肤,皮肤皱皱巴巴。 要不是老修曾经见过那位年轻的公子,他还真看不出面前这具尸体真实的年龄是多大,要说是为老人也有人信,毕竟皮肤皱成这个程度,谁能知道原来是什么模样? 老修又仔细看了看尸体的嘴巴,嘴巴微张,上面的牙齿松动,有些发黑。 他不禁在心中暗想,好厉害的毒啊!这种毒简直前所未见,居然能一下把人变成这样。 他偏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老仵作,“老哥,麻烦手套用一下。” 仵作急忙把手套递给他,老修带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尸体的锁骨处,那里有一条小小的口子。 达桑在一边说:“这就是有毒的那枚暗器射入的地方。” 老修点了点头,又问那个仵作,“尸体解剖过了吗?” 仵作点了点头,把做好的记录递给他,老修翻看了几眼,里面写着身体里的内脏器官也都呈现紧缩状,像是被抽干了血肉水分。 他微微抽了一口气,抬眼看着达桑,“大人,我能看一眼那枚暗器吗?” 达桑略一迟疑,“老先生看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上面有剧毒,还是希望你小心为好。” 老修点头,“我明白。” 达桑命人把那枚暗器取来,暗器放在一个托盘上,托盘上还垫了一层布,上面就放着陆思源的那枚暗器,暗器的下半部分已经变得漆黑,闪着幽冷的光,可见毒性有多猛烈。 老修接过托盘,并没有拿起那枚暗器,端到面前甚至都没有放在鼻端下,就能够感觉到一股腥气。 老修的心头微微一跳,他基本上能够判断出这是什么毒。 可是…… 他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心里涌起疑惑和不解。 他还没有想明白,达桑在一旁问道:“怎么样? 老先生,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修收回思绪,又把托盘交还给他们,“这种毒的确非常厉害。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中有一种并非是蒙林所有。” 达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老修缓缓摘下手套,“大人有所不知,一般来说,毒药的成分并非只有一种,你应该听说过,有的毒是用几种毒虫或者是毒草配合而成。” 达桑点点头,“是,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有所耳闻。” “这就是了,这种毒要讲究配伍,配置的时候,哪种多哪种少,如果比例不一样,那毒性也就不同,不过,这种毒暂时先不考虑它的比例,我只是觉得其中的一种毒虫并非是蒙林所有,而是来自其他的部落。” 达桑的眸子一缩,脸色微微变了,“老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凶手并非是蒙林人,而是其他部落的人?” 达桑不能不心惊,如果只是蒙林人,那这就是一桩刑事案件,即便是杀人,国有国法,最多就是依律把人斩首杀人偿命罢了,可如果牵扯到番邦外族,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这背后的原因,牵扯到的人都必须一一询问清楚。 可现在连凶手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这背后的事儿? 本来达桑的心里就烦躁不安,现在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顿时感觉肩膀上的压力更大。 第九百三十八章 入住府衙 第九百三十八章入住府衙 老修看着达桑的神色,见他一脸的为难紧张,又安慰他说:“大人也不必过度焦虑,这种毒虽然并非蒙林所致,但也不见得凶手就一定是番帮外族的人。” 达桑现在脑子有点混乱,听他这么一说更懵了,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老修把语调放缓,认真说:“大人,眼下蒙林和其他国家通商贸易来往的人众多,哪里的人都有,就说你这小城镇吧,就算是在此地定居的,都不只蒙林人,更何况是来往过路的呢? 毒药制成了也不是一定非得自己用,也可能是买卖,或者是半路被人偷了也说不定。 毒药这种东西,本身病无罪,只是看用的人是什么人罢了。 很多病症还需要以毒攻毒,大人,您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听他这么一说,达桑豁然开朗,心头的压力又散了不少。 “不错,不错,老先生说的极是。” 老修一边摸着胡子,一边说:“那现在大人可以派人暗中查访,类似药铺医馆之类的地方,还有,哪些地方外族容易聚集,看看有没有人携带着或者是见过这种毒药,或许会有线索。” 达桑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那这枚暗器……” 老修摆了摆手,“大人,您看这具尸体,如果没有这种毒,那么即便是他被暗器射中,也不见得就会死,由此可见,置他死地的是毒,而非是暗器。 一般来说,毒抹在刀剑之上,更容易伤到对方,可对方却偏偏用了暗器,而且射的还不怎么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达桑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说明,这枚暗器或许并不趁手,甚至并非是凶手的,只不过是随意捡来用来杀人罢了。 据老夫所知,暗器这种东西并非是谁都会用,谁都能用的,都是根据自己的腕力,习惯来打造的,既然用暗器,就会射的极准。 像这种形状的暗器很轻,精致小巧,十分考究使用者的腕力,一般来说,会射人的面门,哽嗓咽喉之类的地方,可是,您看,这枚暗器虽然是奔着要害去的,但是很偏下,可见对方是失了准头的,若非是有毒,这个死者完全可以手捂着伤口逃走。” 达桑认真的听着,听到这里他错愕地说:“那依您的意思……是说,这枚暗器或者是凶手随意偷来的,或者是从别的地方取用的? 并非是他自己本人的?” 老修心说,你可算是想到这一点了,也不枉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旁敲侧击跟你说了这么多。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又不能把心里的情绪外露出来,以免让达桑怀疑。 “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见过无数使用暗器的人。 猜测应该是如此。” “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老修笑了笑,“是啊,老夫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达桑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道说……他是为了栽赃嫁祸? !” “是否栽赃嫁祸,老夫不得而知,不过他想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倒是真的。” 达桑的脸色微微一变,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多谢老先生提醒,若非您到来,我还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目前城中封城已经让很多百姓猜测不安,若是一直没个头绪,后果不堪设想,好在老先生发现的及时,让我更正了错误的看法。” 老修笑着摆手,“大人客气了,我没有官职也没有权利,只不过就是因为看着在和大人昔日的情分上,尽自己所能,为您出个主意罢了,具体的大方向还得您来把握,毕竟,我对这城中的一切不如您熟悉呀。” 老修这话说的极为巧妙,三言两语不但把自己标榜的重情重义,还不担负任何的责任。 尽管如此,达桑依旧感恩戴德,“老先生此次来城镇中,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吗?” 老修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行走江湖,刚好路过这里,又适逢新年,就想到城中来过个年,没想竟遇到这样的事情。” “既然如此,还请老先生能够在此住下,这两日我很忙,不能好好照顾您。 但请您稍等两日,我一定一尽地主之宜。” 老修有些为难,“这……这毕竟是府衙重地,老夫一介白衣住在这里,恐怕……” 达桑摇摇头,“您不必多虑,后衙中也没有什么人住,就我一个人。 您为我出谋划策,府衙上下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其他的想法? 您只管安心住下便是。” 老修其实是有点儿奇怪的,按说达桑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婚配呢?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但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老修本来也是想着顺势住在这儿,时刻观看着这边的动静,假意推脱了一番,最后终于点头答应。 达桑喜出望外,让人带他去安排住处,他自己又匆匆的去忙碌了。 老修微微吐了一口气,这一趟总算是没白来,不但见到了尸体,还打消了陆思源的大部分嫌疑。 老修偏头又看了看那具尸体,转身跟着衙役去安排的房间。 住的地方离的前面并不太远,这里只能算是一般,别说精致了,连舒适都算不上。 老修心里有点儿诧异,堂堂一城之主,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他的惊讶,衙役不好意思,又带着几分敬佩说:“老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大人一向清正廉明,到现在也没有府邸,一直住在衙门里,甚是艰苦,还请您多担待。” 老修回过神,摸着胡子说:“差爷说的哪里话来,大人能住,老头子我自然也是能住,只是没有想到大人竟如此清苦,真是一位好官啊!” 衙役连连摆手,“老爷子您可别叫我什么差爷,有什么事儿直接吩咐我就是。 我们大人的确是为好官,百姓和我们都十分敬爱他。” 老修趁机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怎么这么多年,大人也没有娶妻生子啊?” 衙役苦笑了一下,“大人一直忙于公务,一直没有顾上。” 老修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镇,竟然忙得连娶媳妇儿都没有时间吗? 这也太忙了点儿,人家皇帝三宫六院的也没见耽误办什么国事。 不过说归说,老修对达桑还是挺佩服的。 但是,他也清楚,这样的人多半真的是刚正不阿,不会拐弯儿。 看来自己真实的身份什么的,还是要隐瞒一些为好,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他坐在房间里休息,暗自琢磨着怎么把尸体这边的情况告诉苏南衣。 他刚刚并没有把全部的情况对达桑讲,那具尸体实在是太过奇怪。 他正在想着对策琢磨着,要不然就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出去一趟。 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异响,他顿时喜出望外,推开窗子往外面瞧去。 果然,就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的扑进窗子,落在他身后的桌子上。 第九百三十九章 二探荒宅 第九百三十九章二探荒宅 老修看着一对小眼珠咕噜噜转着的小黑,笑咪咪的走过去,拍拍它的小脑袋,“你来的真是时候啊,小黑,你说咱们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我还正想着怎么传递消息呢,你就来了。” 小黑喉咙里咕噜咕噜的,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伸出脚来递到他的面前,似乎是在催促着他赶紧把信筒拿下来。 老修把信筒解下,抽出里面的信纸,迅速的看完,也有点高兴,“哎哟,他们那边的收获也不小,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个女人的藏身之处。 我这边儿收获也很大呀,你等会儿啊,我再写张纸条,你给他们捎回去。” 老修走到桌子前,这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他简明扼要的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找了找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捏了捏小黑的尖嘴巴,“对不住了,我这儿没有什么好吃的,委屈你了,先记上,等到下次我给你准备上。” 小黑咕噜噜的叫了几声,拍拍翅膀又飞走了。 看着它的影子消失了,老修的心里轻松了一点儿。 他躺在床上开始琢磨,有什么办法能够再查查这件案子呢? 苏南衣没想到老修这么快就有了回信,大家凑在一起,低头看着那张字条,苏南衣的眉心就是一跳。 夏染看清楚上面写的,一拍桌子,“果然是有人刻意栽赃!” 苏南衣捏着纸条,“这件事情的确有点复杂,老修的意思是说,那具尸体是先死了之后,再插上思源的暗器,这也就是说对方是有意把死者的死推到思源这枚暗器上。 让人以为他是中了暗器上的毒而死。” 不错,老修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再闻出那枚暗器上的毒的时候,就已经断定这个死者的死因和陆思源的暗器没有任何关系,和暗器上的毒也没有关系。 暗器上的毒的确猛烈,也是用毒虫毒草制成,这一点老修没有撒谎。 有一种毒也的确非蒙林所有。 但是中了那种毒的人根本就不是这具尸体所呈现出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个死者有其他的死因,暗器和毒药不过就是障眼法罢了。 老修之所以没有跟达桑说完整,只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清楚,否则的话,说不定会引起达桑的怀疑。 现在这件事情扑朔迷离,除了苏南衣他们几个,他谁都不相信,不想和任何人透露真正的事情,反正,只要先把达桑的注意力从陆思源的身上移开就好。 苏南衣看着老修描述的关于尸体的情况。 “我怎么总觉得这不是什么毒药所致,还没有听说过有一种毒可以把人毒成这样。”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 云景看她一眼,“娘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苏南衣收回神,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这事儿是不是和铁明康有关系。” “那个家伙阴毒狠辣,这种古怪的事情联想到他身上一点都不奇怪!” 云景恨声说。 夏染也附和道:“没错,咱们已经很久没有铁明康的消息了。 我那个兄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被他蒙蔽。” “就是呀,”有过亲身经历的思格兰也忍不住咬牙切齿,“那家伙在山里挖了地道,还把很多人折磨成那样,简直就该让他尝尝同样的痛苦。” 大家陷入沉思中,一提到铁明康这个家伙就没有什么好心情。 陆思源抿了抿嘴唇说:“要不然,晚上我去一趟府衙? 看一看那具尸体究竟是什么样,再和老修商谈一番。” 这件事情发生以来最堵心的就是他了,可他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苏南衣很理解他的心情,但对于他的想法还是否定了。 “思源,不是我不想让你去,也不是怕你惹来什么麻烦,而是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老修,现在事情就进展到这么一个地步,你去一趟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先耐心等待两日,等待有了新的发展我们再去也不迟。” 陆思源眉头紧皱,他不甘心,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他很想快速的查清楚,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连累的苏南衣的安危。 最终让苏南衣安全不让她担忧的心,还是占了上风,他缓缓点了点头,“好,我明白。” 转眼到了傍晚,院子里的布置还是原来的那些,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也就是喜庆的日子,但仅仅只是一个白天过去,院子里的气氛却和昨天晚上好像天壤之别。 苏南衣和云景悄悄走在后院的灯海中,也已经没有了昨天晚上的欣喜和激动。 他们两个决定,再去那个宅子里走一趟。 云景小声的说:“娘子,我们不告诉其他人吗?” 苏南衣点点头,手轻轻握着他的手指,“不告诉其他人,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一听到是他们俩的秘密,云景顿时眉开眼笑,“好,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我们谁都不告诉。” 越过了院墙,轻飘飘落在隔壁院子中。 夜风迎面吹来,云景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苏南衣问:“景儿,怎么了?” 云景揉了揉鼻子,“娘子,我闻到一股脂粉香。” 苏南衣急忙问:“是哪一种脂粉香? 是那个丫鬟身上的吗?” 云景又仔细的闻了闻,最后点点头,“没错!就是哪一种。”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顺着香味往前寻找,苏南衣生怕他踩到什么机关,遇到危险,在他身侧寸步不离的跟着,也没有打扰他。 两个人声息皆无的往前走,绕过回廊,来到一个小院子。 和他们是昨天晚上来的时候道路截然不同。 这座小院子里相对干净,周围的杂草似乎有人清理过。 云景在院子门前站住,低声说:“娘子就是这里了。” 苏南衣仔细看了看,门上门前都没有什么机关,再仔细低头一瞧,地上果然有浅浅的脚印,而且脚印并不大,看样子形状的确是个女子。 这扇院门也有些旧了,为了避免推开的时候发出声响,苏南衣也没有走院门,牵着云景的手一起越过了院墙。 院子里安静得很,房间里也没有亮着灯光。 他们站在窗下侧耳听了听,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声音,微微点破窗纸往里面看,里面也看不到什么人影。 显然已经走了。 忽然云景像是发现了什么,手一指,“娘子,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台阶下隐隐有什么在闪着微冷的光。 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枚小巧的耳环。 这枚耳环的成色一般,样式也很平常,就是寻常的丫鬟带的那一种。 苏南衣清楚记得,今天在街上看到那个丫鬟的时候,她的耳朵上的确是有这么一副耳环,由此可见,云景并没有判断错误,那个丫鬟的确是来过这里。 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里又有什么值得她冒险来? 明明是一座荒废的宅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很多人前来。 苏南衣越来越觉得这个宅子里藏着很多秘密。 第九百四十章 大意被困 第九百四十章大意被困 苏南衣把那一只耳环收好,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子,对云景说:“景儿,咱们去里边儿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听到苏南衣的这个决定,云景立即挡在了她的面前,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只要他在苏南衣的身边,一直都是这样。 苏南衣习惯了他这个小小的举动,心里暖暖的,牵住他的手到一起。 苏南衣把剑抽出来,轻轻底在门上,木门在夜色中发出轻轻的吱呀声,紧接着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屋子里漆黑一片,外面的月光顺着缝隙照进了一线,就像是雪亮的刀光,劈开了黑暗。 门推开,并没有什么暗器之类的射出来,但苏南衣并没有松一口气,两人慢慢的进了屋。 这是一个三连间,中间是外厅,左右各有一个房间。 外厅里布置很简单,只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布满灰尘,什么都没有,左边的小屋放着珠帘,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珠帘也不晃动,可见并没有人碰过。 另一侧的房间里只有一条布帘,布帘有些陈旧,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图案。 莫名的,苏南衣一指那个挂着布帘的房间,“走,我们去那个房间里看看。” 这个房间有点小,放着书架,桌子,看起来原来是一间书房,书架上还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摆放的很不整齐,像是有人乱翻过,但是上面也布满着尘土。 苏南衣忽然想起来,听说这个宅子里发生了变故,可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她似乎忘了去打听。 能让这么一大所宅子遭逢变故,一个人都没有了,苏南衣隐约可以猜测得到。 但这和那个丫鬟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南应用创在书桌上挑起那些东西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在书架上找了找,发现是一些杂书,什么都有,也看不出来原来主人的喜好。 她正在仔细看着,云景观察着用周的情况,以防有什么不测,忽然间他低喝了一声,“谁?” 苏南衣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他怎么了,云景目光看向刚才的外厅,“好像有人。” 两人迅速闪身出去,外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影。 云景正想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就在此时,忽然刚刚还开着一道缝隙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这一声响虽然不大,但是此时夜深人静,立马就透出一股子的危机来。 这绝对不是风吹的! 苏南衣立即反应过来,拉着云景迅速往旁边的屋子里一跃,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厉气划破空气的声音,几支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长矛,夺夺夺的刺入了地面上,把几块地砖都击得粉碎。 云景的脸色一沉,把手里的剑也拔了出来,大声呵道:“是什么人? 有种的出来一战!” 可并没有人回应他们,但是两个人都清楚,这里绝对刚刚有人来过。 “会是那个丫鬟吗?” 云景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个丫鬟,如果是她的话,我就能闻到她身上的胭脂粉香,但是刚才什么都没有。” 那一阵长矛刺过去,似乎再没有什么动静。 苏南衣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枚暗器,射在外屋,也没有什么反应,可见机关已经过去。 苏南衣迈步往外就走,云景一把拉住她,“娘子,你要干什么?” 苏南衣一直指外面,“我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 苏南衣抓住他的袖子,“我们俩一起。” 云景想了想,看看这个房间虽然暂时没什么,也不知道稍后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变故,还是把苏南衣护在身边为好。 想到这里,他点头同意,两个人一起走到外屋试探了一下,没有再发生什么。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外面的门打不开了。 门打不开倒也没有什么,可以从窗子里出去,可是…… 苏南衣心头一沉,她很清楚门关上,多半还有后手。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嘶嘶声,像是某个地方在吹气。 苏南衣和云景霍然回首,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就看到果然从刚才那一间小屋的桌子底下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来。 云景顿时绷紧全身,把自己的锦帕拿出来塞到苏南衣的手里,“娘子,快!快点把口鼻护上。” 这个房间里也没有水,虽然不知道那边雾有没有毒,就算是有毒,他们虽然不怕,但是被烟雾呛得也会难受。 苏南衣刚接过,就见其他的方位也开始冒烟雾,不只刚才的桌子底下,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地方都在嘶嘶的冒着烟雾。 云景走到窗前用力推了推,根本也推不开,抬手用剑去砍,但不知窗棱究竟是用什么做的,连他的剑也砍不动。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随着他这一砍,就听到窗子上吧嗒一声响,所有的光线似乎同时被遮住了,本来就黯淡的光,一下子全部消失。 他们像被关在一个四面不透风的暗室中,周围漆黑一片,甚至连彼此都看不见了。 云景心中大惊,但是他声音里竭力保持着平静,怕吓到了苏南衣,“娘子!你在哪儿?” 苏南衣寻着声音,伸出手,“景儿,我在这里!” “娘子,你别怕,我这就过来保护你!”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跟前凑,很快,苏南衣摸到了袖子,正想去抓云景的手指,猛然又松开了手,隐约听到一声低低的笑。 苏南衣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立即就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云景! 云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了几分焦急,“娘子!你怎么了?” 苏南衣二话不说,挥剑就砍,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她竟然反应这么快。 剑光一闪,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对方笑中带着一声闷哼,随后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此时,一只手握住了苏南衣,她刚想挣脱,又触及到手中的温暖,心头也跟着一热,低低叫了一声,“景儿。” 云景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是对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娘子,你没事吧? 刚才吓死我了!我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也没有瞒着他,毕竟两个人在这里,还要面对不知名的危险,“没错,刚才的确是有个人,不过,他被我的剑砍伤了。” 云景大惊失色,但此时苏南衣看不见他的脸色,“那你呢? 你怎么样? 娘子,你有没有受伤?” 云景的手在她的肩膀手臂早上来回的摸索,苏南衣安慰他,“没事儿,我没有受伤。 但是,我们都要小心一点。” 云景用力的点了点头,但他忽然想到苏南衣看不见,他只好大声说:“娘子,你放心,我会小心。” 苏南衣和他的手指紧紧相握,不再分开,虽然看不见,但他们也能感觉得到,房间里的烟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苏南衣现在可以判定出这房间这些白雾里并没有毒,但是他们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这些是白色的烟。 如果他们在这里面待的时间过长,足够他们呛死了。 苏南衣额头抵着云景的胸口,腾出两只手来,摸索着随身带着的药瓶,把一瓶药水浸湿了锦帕,递给云景。 云景摇头说不要,苏南衣急声喝道:“听话!你快点拿着!我这里还有,不要耽误时间。” 听她着了急,云景便乖乖的接住。 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声响。 第九百四十一章 旧疾激发 第九百四十一章旧疾激发 听到外面的声响,云景一手捂着口鼻,一手紧紧的抓住了苏南衣,把他她在怀里,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伤害,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苏南衣的头顶上传来,“娘子对不起,我没有能保护好你。” 苏南衣的脸紧紧挨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刚才还紧张慌乱的心忽然间又安定了下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淡去,只剩下他们俩。 “景儿,不要说傻话,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 云景点点头,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娘子,我也是。 以前我只有母妃,但是有好多事,很多时候我都不能跟母妃讲,怕她担心,怕她难过,直到后来我有了娘子,我才知道。 这世上的一切那么有意思,还有人真心对我好,我很知足。” 这话听得苏南衣心头一阵酸涩,像一只大手狠狠的握住了她的心脏。 她用力的咬了咬嘴唇,“景儿,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到办法出去。” 云景被烟呛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云景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视线好像适应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可以看清周围那些东西的影子。 这个场景他身子微微一僵,好像又回到了那场怪异的梦中,也是如现在这般白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楚。 苏南衣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又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感到不太对劲,低声叫他,“景儿,你怎么了?” 云景沉默无声,没有回答她,苏南衣心里越发急切,她知道云景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听得到就一定会给她回应,现在就在她的身边,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刚刚他……受伤了? 苏南衣颤抖着手迅速在云景身上摸索了半晌,也没有发现受伤的迹象,也没有血腥气,那他究竟是怎么了? 就在苏南衣心急如焚的时候,云景忽然动了。 苏南衣感觉他的手用力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就这么一抓,苏南衣的心头就猛然一沉。 她感觉到这根本不是云景应该有的力气。 云景也有武人的体魄,又是男子,他的力气自然不小,但是面对苏南衣的时候,他向来是动作轻柔的。 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这用力一抓,苏南衣瞬间就感觉到了痛楚。 “景儿……”苏南衣喊了他一声,但云景丝毫没有回应,只是拉着她不断的往前走。 脚底下碰上了屋里的椅子,桌子,也浑然不在意,甚至只是用另一只手一挥,桌子,椅子就飞了出去,瞬间碎裂开。 可见力道有多么大! 苏南衣满心惊骇,忍不住加高了声音,“景儿,景儿!你怎么了?” 但云景根本不回应,只是拉着她不断的往前走,苏南衣猛然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拉着自己去窗户那边儿。 但此时窗户已经完全被封上,他究竟想要怎么做? 苏南衣还没有想明白,云景已经把身上的配剑抽了出来,一下,一下用力的砍着窗户。 他的力道用的尤其大,似乎还利用上了几分内力,刚砍在窗子上,光芒四射,哐哐的声音不绝于耳,苏南衣的心如坠深渊,她忽然就明白了,云景这是怎么了,她浑身都变得冰凉。 云景沉默不语,用力的咬着嘴唇,一下一下卡着窗子。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焦急的喊着,“南衣!南衣!你在吗?” 苏南衣像是从迷茫中猛然回神,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回答,“思源!我在。” 陆思源在院子大声喊,“你别着急,我马上找到机关,救你们出来。” 云景还在不停的砍着窗户,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陆思源的话。 苏南衣双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景儿!景儿……你醒过来,你听我说,我们马上就得救了,思源来救我们了……” 但云景根本不回答,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依旧在砍着窗户,终于,那处被他砍的裂了一条缝隙。 一线光芒透射进来,此时身后的白烟滚滚,也在不断的逼迫包围他们,云景不断的对着那条裂缝砍,缝隙越来越大…… 他忽然大吼了一声,这一声是从胸腔喉咙里喷薄而出,在夜色中回荡开去。 这一声之后,那扇窗子彻底碎开,云景抬腿,猛然一踢,哐的一声,把整扇窗子都踢飞了。 陆思源按着机关的手微微一抖,转头愕然的看向他们。 浓烟滚滚里,苏南衣和云景站在那儿,苏南衣的脸色苍白,眼睛泛红,而云景站在她的身侧,提着剑,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如同染了血一般红,甚至在他的额角额头上有红色的纹路一闪。 陆思源心头骇然,他愣了片刻,走上前去还没有说话,刚一张开嘴,云景就拉着苏南衣从窗子里走出来。 他的呼吸急促,大步走到院子中,脱离了烟雾,闻到新鲜的空气,迎面吹来寒冷的夜风,他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苏南衣心头颤抖轻轻喊了他一声,“景儿。” 云景依旧不说话,牙关紧咬,像是在抗拒着什么,然后双眼一翻,本来一直绷紧僵硬的身子忽然一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苏南衣急的大叫,“景儿!你怎么了?” 但云景根本没有醒来,在地上不省人事。 陆思源也快步过来,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眼睛里迅速填满了水光。 陆思源心头发紧,不知道如何安慰。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思源,你帮我扶着云景,快点离开这里。” 陆思源点点头,丝毫没有迟疑,让云景趴在他的背上,三个人迅速离开。 一路上,苏南衣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她万分后悔,不应该带云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明知道哪里有机关埋伏,但是她依旧就那么去了,没有做好防范,疏忽大意,让云景发生了危险。 云景之前在窗子前站着的模样,她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很明白,恐怕是……云景的某些旧症复发了。 这两日,云景一直在说他的嗅觉发生了变化,一切源于那场奇怪的梦,而那场梦里团团白雾…… 那情景应该就和今天晚上的很是相似。 苏南衣不得不怀疑,正是那团团的白烟触发了云景心底,或者是脑海中的某些不好的记忆,才让他变成这样。 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她给云景把脉,就发现他的身体里脉象很奇怪,但是又奇妙的保持着某种平衡,才让他虽然损伤了智力,而是身体的其他机能却如常运转。 但今天晚上这个意外,苏南衣不知道会不会打破这种平衡。 打破了平衡会怎么样? 苏南衣甚至不敢去想。 一直到回到住处,云景都没有醒过来,他的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双手还紧紧的握着,似乎在做着某种抵抗。 陆思源站在旁边不敢说话,苏南衣快速的为云景解开衣服,低声对陆思源道:“思源,你去外面帮我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要给云景治疗。” 陆思源点点头,无声退了出去,站在院门外看着浓浓的夜色,心情无比复杂。 第九百四十二章 府衙刺杀 第九百四十二章府衙刺杀 苏南衣的指尖捏着银针都在微微的发抖,她用力的呼了几口气,还是控制不住。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用力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口腔里充满了血腥气,她又花了半晌功夫才努力平静下来,迅速的给云景施针治疗。 好在云景平日里身体还算强壮,这一次只是突发急症。 她把过脉,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状。 看着一根根银针扎在云景的身上,苏南衣感觉前所未有的痛。 她握着云景的手,感受着他的脉搏,看着他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又忍不住泪盈满了眼眶。 “景儿景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一定要好好的,快点醒过来,你不是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我就在这里……你要乖乖的行过来,我带你出去玩儿,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游戏,如果你不听话,那……” 苏南衣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声音哽咽,额头抵住云景的手背,眼泪浸湿了他的皮肤。 还没有如此害怕过,害怕失去云景…… 夏染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来,正想往屋里闯,被陆思源伸手拦下。 夏染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儿? 究竟怎么了?” 陆思源摇了摇头。 夏染一跺脚,“你倒是快说呀,你瞒着我干什么? 有我帮得上忙的,我也好赶紧安排。” 陆思源依旧摇头,“我也不知道。” 夏染狐疑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南衣的什么事儿你不知道?” 陆思源抿了一下唇,“我的确不知道,我过去的时候意外已经发生了。” 夏染暗暗抽了一口气,看着屋子里,“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南衣说了,不让任何人进去。” “你……” 夏染实在无奈,转身气呼呼的要走,走了两步见陆思源也不开口叫他,只好自己又气呼呼的回来。 两个人站在门口,大眼儿瞪小眼儿的一起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响了,两个人立即齐刷刷的扭身看过去,苏南衣从里面出来,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两人心头都咯噔一下,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啊。 陆思源的心里密密麻麻的全是疼痛,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愣了半晌,只闷出三个字,“对不起。” 苏南衣抬头看了看他,微红的眼睛还泛着水气,陆思源心头猛然一震,别开目光,不和她对视。 他怕,怕自己忍不住,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不想看着苏南衣难过哭泣,想狠狠的把她拥在怀里…… 他无声握紧了剑,剑身上的纹路,硌着他的掌心,提醒着他,什么都不要做。 苏南衣低声说:“你别胡说,什么对不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夏染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说:“大家这个时候就不要批评和自我批评了,他怎么样? 没事吧? 有需要什么药材的,你尽管跟我说。” 苏南衣摇摇头,“没有,不需要什么,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还没有醒过来,估计得到天亮的时候了,我就是想和你们说一声,别担心,都回去歇着吧。” 夏染叹了口气,往里面张望了一眼,“我们回去歇着也睡不着呀,你……” 苏南衣摇摇头,“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守着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她话说的这个份上,陆思源和夏染也不好再留下,以免让她越发心里难过,两人只好点点头,慢慢退出院子。 苏南衣这才转身回屋,关上房门,又回到床边。 她脱掉鞋子,轻轻的躺在云景的身侧,身子慢慢的缩起来,握着云景的手,就那么静静的挨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 狐清就在床头上安安静静地趴着,也不像平时一般呼呼大睡,闪着眼睛不吵也不闹。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老修睡在府衙后院,说实话,这里的条件和夏染的宅子这边简直相差就是天上地下。 他昨天晚上是舒服的不想睡觉,今天晚上是难受的不想睡觉。 这床板硬的简直比他的骨头还要硬,被子虽然干净,但不及原来的被子柔软,甚至还不如他放在马车上的被子好盖,而且感觉也不怎么保暖,到了半夜冷的要死。 这房间里都别说地龙了,连个炭盆儿都是后来加的。 这煤炭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烧起来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老修都不敢大口的喘气儿,生怕自己睡着了,被毒死过去,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容易刚刚迷糊了一下,猛然听到外面有叫喊声,这一声直接把他喊的机灵一下子,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不习惯这里做噩梦了,紧接着,就听到外面的喊声又传来。 “抓刺客!有刺客!” 这下老修彻底的醒了,他知道这不是做梦,是真实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鞋子,拉开门,就从里面出来。 迎面看到一队值夜的衙役,举着火把匆匆忙忙的跑过来。 老修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衙役快速的说:“老先生,您没事儿吧? 刚才看到一条黑影,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说有刺客,我们都是过来抓刺客的!” 老修一听,胡子顿时撅了起来,这还了得? 有刺客!他在的时候刺客还敢来! 老修顿时回屋抽出自己的剑,明晃晃的宝剑在黑夜中尤其闪亮。 一班衙役都互相对视一眼,白日里,他们就听说这个老爷子是大人的救命恩人,本来还有三分不信,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现在一见人家这把剑,在看这浑身的气势,满身的威严,就知道所言非虚。 老修跟着他们一路到了达桑的院子里,还没进去,就听到书房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众人顿时大惊! 老修首当其冲,跑到房门前,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就见屋子里一片狼藉。 坐在椅子上的达桑手捂着手臂,手指间不停的冒出鲜血。 显然是受伤了。 老修吃了一惊,急忙快步到了他的跟前,“大人!您怎么样? 伤到哪里了? 刺客呢?” 达桑忍着痛,脸色苍白,一抬下巴指了指那扇后窗,“刚刚听到你们来,从那边逃走了。” 老修给他包扎,派其他的衙役从那边追出去。 大人别担心,虽然被剑刺伤,但是伤的并不重,老夫身上带着金疮药,给您上药包扎,用不了几天就会康复的。 达桑勉强笑了笑,“点点头,辛苦老先生了,这么晚了还打扰您过来,实在是……” 老修大手一挥,“大人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 对了,那个刺客长得什么样子,他为什么要刺杀你?” 达桑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他穿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看不清楚脸。 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 老修的眉头微皱,“哦? 是吗? 也许这说明咱们猜测的方向没有错,他们害怕了被逼急了,所以才想着狗急跳墙?” 话刚说到这里,出去追踪的衙役回来了。 第九百四十三章 有人偷尸 第九百四十三章有人偷尸 看衙役的神色,还有空空如也的双手,就知道结果是什么。 衙役垂头丧气地走到达桑的面前,行了礼道:“回大人的话,属下无能,没有追到刺客。” 达桑叹了口气,摆摆手说:“算了,这也不能怪你们,他身手的确不错,要不是我躲闪得快,受伤的恐怕就不只是手臂了。 好了,你们赶紧抓紧巡逻,下去吧!” 衙役们都退出去,老修把房门关上,走到窗子边去关窗子。 外面的夜色幽深,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 他略一迟疑,达桑在他身后说道:“老先生,怎么了? 有什么发现吗?” 老修关上窗子,摇头说:“没有,没什么发现。 大人这两日还是要小心些,无论是白天出门,还是晚上,最好在书房周围多加派一些人手,以防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此次行踪已经暴露。” 老修不以为然,“这个不好说呀,万一他们还来呢? 对于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歹徒,还是不能心存侥幸啊!大人应以保护自己的安危为上。” 达桑郑重的点点头,“老先生您说的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老修笑了笑,“大人哪里是思虑不周,只是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罢了。” 达桑苦笑了一下,“即便如此,也还没有把凶手绳之于法,我的心里实在是不安了。” “破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哪有上午事发晚上就破案的? 何况,还是这种离奇的案子。 大人沉下心,不必急,暗暗查访,自然就会有所收获,很多时候却是心急反而会起反做用。” 达桑若有所思,最终点点头,“多谢老先生教诲,我知道了。” 老修看了看时间,“大人,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您身上有伤,更应该早点儿安歇才是,身体康健,有精神,才能够破案子。” 达桑点头答应,老修辞别了他,从书房里退出去,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走着走着,看看左右无人,他忽然想再去停尸房看一看。 反正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早点把这件事情了结,帮陆思源洗脱嫌疑,他们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走到停尸房门前,他正想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似乎有什么声响,声音很轻,但是没有逃开老修的耳朵。 他立即提高了警惕,伸手把匕首拿出来,刀尖悄悄的插入门缝中,别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趁着光线往里面一看,果然看到有一个黑衣人正在拖动那具尸体。 老修瞬间来了精神,好家伙!偷东西偷到衙门的停尸房来了! 这要不是凶手,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眼瞅着那个人已经把尸体拖到了窗子下,想从窗户里把尸体运出去,老修猛然踢开了门,与此同时手里的匕首也掷出去,直奔那个黑衣人的后心! 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还一动手就是杀机,他急忙侧身避开,但他身前的那具尸体却没有躲开,匕首插进尸体里,那家伙也顾不上尸体,纵身一跃,从窗子里跃了出去。 老修大喝一声,在后面紧追不舍,迎面碰上一队巡逻的衙役,老修立即喝道:“拦住他!此人是刺客!” 那些衙役们一听,呵!刚刚的那个刺客没有找到,现在又来了一个。 这是怎么个意思? 真的把他们衙门口当成菜市场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 一群衙役合伙包围了那个刺客,那刺客的身手还挺不错,那些衙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但后面老修已经到了,老修虽然赤手空拳,但是招式凌厉,招招逼近那个黑衣人的咽喉,要么就是取他的性命,要么就是要摘下他脸上的黑布。 黑衣人左躲右闪,勉强招架,眼瞅着就要把此人给抓住,忽然,听到有人敲着锣大声喊:“不好了!走水了!” 这一声喊,把这大家喊得都一愣,老修也吓了一跳,黑衣人趁着这个机会,身形一晃,就窜上了一旁的矮房,随即三晃两晃就不见了。 老修气的一跺脚,但有没有办法,赶紧又带着衙役们去救火,着火的地方正是停尸房那个小院,好在抢救的及时,房子没有烧毁多少,那具尸首也算是保住了。 达桑也急忙赶来,眼前这些事情无一不在冲击着他,今天晚上接二连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衙役们说是老修发现的刺客,还差点把人拿下,他又急忙向老修道谢,老修摆摆手说:“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碰巧赶上了,既然看到哪有不管的道理?” 他走到那具尸体前,把匕首从尸体上拔下来。 之前他看的时候看的是正面,并没有看那具尸体的后背,现在拔出匕首,尸体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他无意中发现在这具尸体的肩胛骨下方,似乎有一个小洞。 洞很小,而且成光线昏暗,如果不细看,还以为只是一个黑痣之类的。 老修敏锐的察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黑痣,就是一个小洞。 为什么……在这具尸体的肩胛骨下方,会有这个东西? 老修有心让其他的衙役们把灯点亮,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匕首放好,转头对达桑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那边有人刺杀您,这边有人要毁尸灭迹,看来这件事情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是要想把你处置而后快,你可要千万当心。” 老修的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却是金玉良言,也都是处处为他考虑。 达桑非但不生气,反而点点头,表示感谢,“老先生的话我都记住了,一定会多加小心,让您费心了”。 老修点了点头说:“那就先这样吧,把这具尸体安置在别处的院子里,这里得需要打扫一下,大人您忙,我就先不打扰了,告辞。” 达桑点点头,亲自把他送到院门口,又回去安排其他的事。 老修其实没有回院子,他一直在暗中瞧着,看那些衙役把那具尸体放在哪里存管了。 若是今天晚上只是有人偷尸体。 那他也就不再去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发现了那个在肩胛骨下面的小洞,他觉得事不寻常,必须要偷偷再去看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快要找到这具尸体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了。 只有查明了死因,证明和暗器和毒药没有关系,才能够彻底洗脱陆思源的嫌疑。 为了陆思源,说什么也得拼了。 老修偷偷摸摸的在暗中观察着,那些衙役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他,抬着那具尸体进了另外一处院子。 这个院子里平时就是放一些杂物,即便如此也很干净,放一具尸体也是绰绰有余。 大概是因为达桑的吩咐,还留下两个衙役在屋门外看守。 但这也难不倒老修,他悄悄的从后窗进去,来到那具尸体前,三下五除二把尸体翻了过来,然后扒下他的衣服,趁着窗口流泄进来的月光,仔细一看…… 第九百四十四章 我好欢喜 第九百四十四章我好欢喜 老修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这具尸体的皮肤已经发黑,又十分干瘪,有这么一个小洞还真的不太容易看出来,很容易就会当成痣一类的被掠过。 但老修并非是以常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他迅速地又在其他的几个位置,发现了几个同样的小黑洞。 一共有五个。 老修在心里迅速有了计较,匆匆的把尸体又整理好,变成原来的样子,他再次从后窗中悄悄退了出去。 神不知鬼不觉。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思来想去,这一幕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天刚朦朦亮的时候,他才迷糊了一会儿。 这一觉醒来,睡得腰酸背痛,浑身都感觉不舒服,他干脆起来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有的衙役已经开始在院子里走动,看到他急忙打了招呼,昨天晚上,见过他抓刺客的风采,对他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个个都客气的不得了。 老修对他们这种尊敬十分受用,摸着胡子点点头,“大家好啊!” 这时候负责厨房那边的管事儿走了过来,“老先生,您起了,再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早餐了。” 一听说他准备了早餐,老修着心里就咯噔一下,心说你可饶了我吧,昨天晚上吃的饭就是…… 老修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刁钻的胃口,这一路走来也是风餐露宿,他并不是娇气的人,但现在一想到昨天晚上吃的那一顿,实在是不想再吃第二次。 但对方笑眯眯的,他实在不能生硬拒绝对方的好意,脑子里迅速一转,“真是多谢你了,不过,我还有事儿,昨天晚上刺客的事情我始终觉得不安,我想上街去走走,顺便查访一下,这样吧,大家都很辛苦,就把我那一份分着吃了吧。” 衙役们一听十分感动,又纷纷劝说他吃了饭再去,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老修摇摇头说,“无妨。 大家不必客气,我去街上一边走,随便吃点什么也就可以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众人也不好再劝,只好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满眼都是敬佩。 老修溜溜达达出了衙门,才感觉松了一口气,他宁可自己花银子在街上买点东西吃,也不想再吃衙门口里的东西了。 他当然不是出来找什么凶手,溜溜哒哒的四处闲逛,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转了方向,加快了速度,直奔着夏染的宅子而去。 他得把昨天晚上发现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和苏南衣说一下,单凭写字条飞鸽传书,根本就说不清楚。 一路来到苏南衣的院子,他就感觉气氛似乎不太对劲,正在犹豫着在院子里叫一声,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是陆思源。 陆思源看到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老修快速的说:“我自然是有紧急的事情。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陆思源看了一眼屋门口,也不知道现在云景的情况怎么样,要是醒了那还好说,如果不醒啊…… 陆思源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苏南衣这一夜基本上没睡,她一直看着云景,握着他的手,就静静的看着。 直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云景的眼皮才动了动,睫毛微微一颤。 苏南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景儿,你醒了吗? 感觉怎么样?” 云景的呼吸有点儿急促,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苏南衣的心头微微沉了沉,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回到了那个梦境当中。 狐清也睁着眼睛,在云景的头顶上不安的走来走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咕噜的响声。 苏南衣一的手紧紧握着云景的,声音轻柔的在他的耳边呼唤,不住的叫他的名字。 云景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手指上的力道也松了不少,但苏南衣仍旧不敢放松,保持着刚才的状态,轻轻叫着他。 “景儿,景儿,你醒醒,我在这里,我在这等你呢……” 狐清的头也轻轻的也在云景的头顶上,似乎像是要传能量给他,屁股撅起来,大尾巴轻轻的摇着,这模样十分的搞笑。 若是放在平时,苏南衣一定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但是现在她却没有心情。 终于,云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睁眼的那一刹那,苏南衣看到他眼中是一片清明,而非昨天晚上的赤红,欢喜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云景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意识有些迟钝,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看到她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急声问道:“娘子!你怎么样? 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 他话还没有说完,又看了看周围,“哎? !我们回来了!我们怎么回来的? 娘子,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是不是你把我救回来了? 我怎么总是这样……明明说要保护你,却总是拖累你,还得让你保护我,我真是太没用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长串儿,苏南衣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最终,她忍不住凑上去,抱着云景的脸,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云景后面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瞪大了眼睛,感受着苏南衣温软的嘴唇,他愣了愣,随后紧紧的抱住她,反客为主…… 很久很久之后,苏南衣感觉自己的气息都要被云景给吸走了,云景才气喘吁吁的放开了她,额头抵着她的,唇边露出几分笑意,“娘子,我好欢喜……” 苏南衣的眼泪差点流下来,“景儿,我也欢喜。” 谢谢你又醒了过来,谢谢你恢复如常,谢谢你……没有离开我。 苏南衣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暂时体内恢复如常,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云景穿上衣服下床开门,走到院子里,发现老修,陆思源都在,夏染也来了,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三个人,“你们怎么在院子里也不吱一声? 在这儿干嘛呢?” 三个人齐齐无语…… 行吧,担心人家一场,人家一醒来看到他们就问他们为什么在这,在这干嘛呢? 他们能说什么? 他们是谁? 他们为什么在这儿? 苏南衣也从屋里出来,看到大家点了点头说:“大家不必忧心了,没事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陆思源和夏染都松了一口气,唯有老修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南衣看到他,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昨天的飞鸽传书我们已经收到了。” 一句话把老修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他指了指屋子,“走!进去说,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见他神色严肃,平时很少这样,就知道是了不起的事。 几个人一起进了屋,夏染迫不及待的问:“究竟怎么了?” 老修把昨天晚上衙门里有刺客,还有人偷尸体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听得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件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老修看着成功把大家的好奇心吊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更大的发现,你们猜是什么?” 云景和夏染异口同声的问:“是什么?” 第九百四十五章 原来竟然是宿敌 第九百四十五章原来竟然是宿敌 老修的手掌缓缓伸出,在众人面前一晃,“我在那具尸体的身上找到了五个小黑洞。” 云景疑惑不解,“什么叫小黑洞? 那是什么意思?” 老修解释说:“比方说罢,像南衣平时用银针在人的身体上刺下去,这个时候呢,就可以叫一个小眼儿。 等到针一拿出来,用不了多久,皮肤就会恢复如常,但是这个呢,它却没办法恢复如常,比那个眼要大上很多,所以我就叫它小洞。” “那这些小洞是用来干什么的?” 老修没有回答,目光看向苏南衣,苏南衣微眯着眼睛问道:“是哪五个穴位?” 一听她这么问,老修的嘴角就翘了翘,他立马意识到苏南衣的想法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缓缓的说出那五个穴位。 苏南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老修立即问道:“怎么样? 你也是这么以为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解释的通了,为什么这具尸体才死没多久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老修郑重的点头,“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寻常,赶紧回来和你们说说,商量下面的事情要怎么做,要不要我告诉达桑? 让他调转查案的方向?” “不用,你好不容易取得他的信任,如果现在告诉他,恐怕他不太那么容易接受,其实不只是他,一般的人都不太容易接受这样的结果,太怪异了。” 他们俩一说一搭,说的倒是热闹,其他的人听的一头雾水。 云景实在忍不住,“娘子,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这是一种什么很奇怪的死法吗? 那五个穴位是干嘛用的? 那个小洞又是什么?” 夏染在一旁也跟着点头,“对呀,你们倒是说呀,你们俩是明白了,我们还糊涂的呢。” 陆思源紧紧抿着嘴唇,他虽然没有问,但看得出来,也是很想知道结果的。 苏南衣看着老修,“你来说吧!” 这种事情老修最乐意做了,果然,他满脸是笑得意洋洋的说:“这事情说起来就话长了……” 夏染一拍桌子,“那你就长话短说!” 老修摸着胡子,眯着眼睛,“这件事情还要从玄唐门说起。” 云景忍不住插嘴,“玄唐门? 怎么又是玄唐门? !难道是玄唐门的人做的吗? 你不是说玄唐门的人都是好的吗?” 老修眼睛一瞪,“当然不是玄唐门的人做的!他们怎么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苏南衣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没有说话,陆思源微眯着眼睛,也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的确要从玄唐门开始说,几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新的门派,这个门派专走歪门邪道,他们的们主练就了一种邪功,能吸走人的精气神和性命。” 夏染听到这里打断他,“等等,等等!你等一下,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种事儿,是话本子上才说的? 类似于什么气功大法之类的? 你可别唬我们啊!” 老修一脸的愤然,“你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话本子? 什么叫我们唬你们? 这个事可是真实存在的!当然了,不像话本子上说的那么夸张。 他这种功法吧,最初是让人变失去五官意识,比方说,听不见或者说失去辨别美丑的能力,或者是吃东西没有了味道。” 听到他这么说,陆思源忽然道:“当天在破庙的时候,那个男人对着那个女子说什么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难道说他当时就是……” 老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云景想起来说:“对了!他还说那个女子比什么月里的嫦娥还要美,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修一阵无语,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么回事儿,当时我们不是就觉得很不对劲吗? 觉得那两个人特别怪异,现在想起来,也就说的通了,那个年轻公子当时应该就是已经中了这种法术。 等到他进入城里之后,有人对他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吸功大法,把他整个人的血肉都吸干了,所以……他就变成了那副模样。” 云景的眼睛始终睁到最大,错愕无比,“这也太狠毒了吧,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啊!” 这话引得大家的一致认同,跟着点了点头。 云景又问:“可你你说了半天,这和玄唐门有什么关系啊?” 老修清清嗓子,“你别着急嘛,听我慢慢说,因为这个门派太过邪乎,很多人都被他抓走,造成了恐慌,有的人就找到了玄唐门,希望玄唐门帮着除了这一害。” “哇,那些他们是不是最终出手,把这些邪恶之徒打的屁滚尿!落花流水!” 云景无比期待的问。 老修迟疑了一下,“其实吧,当时刚一开始的时候,玄唐门的人并没有答应,据说啊,据小道消息说,他们的门主似乎并不在门中。 其实这个也很正常,他们的门主经常不在,但因为这一次不同寻常,涉及到一整个门派,所以玄唐门的行事也是很谨慎的。” “不过,后来民怨沸腾,又有许多人一起去求助,甚至有人不惜以生命为交换条件,想让玄唐门帮着自己的亲人报仇,除了这个祸害。 最后玄唐门还是答应了。” “听说那一战打的挺惨烈的,玄唐门也损失了人手,那个门派大部分人都被铲除掉,据说是逃走了一两个,最终也不成气候,消失在江湖上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在这里出现,因为这件事情当初很隐秘,玄唐门也发布消息说,不让知情的人外传,所以开始我一时也没有想起来。 直到看到那五个穴位上的小洞,我才猛然醒悟过来。”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这是当时的那个邪恶门派,又重新出来祸害人了?” 夏染紧皱着眉头,“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可就大条了。” 苏南衣缓缓开口说:“当时我和云景在茶馆里和那两位老者聊天的时候,也曾经了解到,这城镇中的确有失踪的人,好像还不少。” 老修接过话说:“不错,我在衙门的时候就发现了,认尸的人挺多。 有说是丢了儿子的,也有说是丢了丈夫的,反正都是年纪不太大的年轻男人。” 大家又陷入一阵沉默,这件事情越来越超出他们的预料。 陆思源咬牙切齿,“这究竟是怎么搞的? 之前是那个邪教,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门派!” 他的心里隐隐有些火气。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当初苏南衣不在玄唐门中,而是跟着顾西宸去了边关,也因此错过了那次任务。 玄唐门里的一位长老接了下来,却没有想到,被那个邪恶门派的门主打成了重伤,没过多久便过世了,连苏南衣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那是一位非常受苏南衣尊敬的老先生,为人也很好,为此,苏南衣曾经自责难过了许久。 没有想到,重生一世,居然在这里又重新提起了那件旧事,更没有想到那个邪恶的门派,竟然流窜到了蒙林。 苏南衣看了他一眼,她明白陆思源的心中所想,缓缓出了一口气。 第九百四十六章 强行搜府 第九百四十六章强行搜府 大家都沉浸在悲愤的情绪里。 苏南衣之前就猜测到是不是这种邪恶的功法,只是还没有证实,不便说明。 现在,老修带回了确切的消息,她反而冷静了许多。 她看了看大家,轻笑道:“大家也不必烦躁,更不用担忧,遇到什么就解决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再邪乎,也是人,不是妖魔鬼神,我们还收拾不了他? !” 她说着无意中一抬手,袖口滑落,露出白细的手腕。 而此时,手腕明显上有深深的青紫痕迹。 云景霍然睁大眼睛,“娘子,你手碗怎么了? !谁弄伤了你?” 陆思源眸光幽深,想到一个可能,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其它人的脸色也都凝重起来。 苏南衣放下袖子,笑了笑说:“没有谁,是我自己不小心。” “怎么会……”云景心疼无比的轻轻握着她的手,生怕弄疼了她,“怎么弄伤的?” 苏南衣拍拍他的手臂,“没事,已经不疼了,就是看着吓人。” 她想了想,“要不景儿你帮我个忙?” “娘子,你说!” “你去思格兰那边,她有那盒药膏,你帮我拿来?” “好,我现在就去!” 云景起身,飞快冲出去。 其余的人都看向苏南衣,等着她开口,她把云景支出去,一定是有话说。 而且,多半和云景有关。 苏南衣缓缓把袖子放了下来,对众人笑了笑,大家别太紧张,我这伤没事儿。 她说完大家依旧不说话,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昨天晚上的事儿,我想和大家沟通一下。 我没有和其他人说,就和云景一起去了那个宅子里。 虽然没有见到人,但是我捡到了这个东西。 苏南衣边说,一边把那枚耳环放在桌子上,这是那个丫鬟戴着的耳环,就在台阶底下。 由此可见,她的确是去过那栋宅子里,具体是干了什么。 还不太清楚,我和云景进了那间屋子,屋子里的东西很乱,但也不像有人去过的样子,灰尘还在,不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云景发现有人,紧接着,我们就被困在了里面,那里的确是有机关,不断的放出白烟,而这个时候云景大概受到了某种刺激,就进入了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状态,力大无穷,而且像是在抵抗体内的某种力量,所以,我猜想……这应该和他的病有关。 陆思源听着她的描述,想起云景带着苏南衣破窗而出时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当时的云景实在是太…… 他拧了拧眉,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这样的时候……他会不会伤害到你? 苏南衣一毫不犹豫的摇头否认,不会,他在那种情况之下,都记得保护我,把窗子劈开也是为了救我出去,我想除了当时的环境刺激以外,应该是意识到危险,而产生的身体应激反应。 至于我手腕上的伤,他是在保护我的情况下,在意识混乱的状态里,失去了对力道的把控。 众人还是一阵沉默,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他们这一路上走来,为的就是给云景找到药材,治疗他的病,现在病情好像有点不受控制,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良久,夏染清清嗓子,勉强笑了笑,我看你也不用担心,他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们距离都城也很近了,等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就能去了,要不然这样,我先派几个人过去,把那边的情况摸一下。 这样的话,咱也能知己知彼,如果到了都城,方便的时候,干脆就夜探王府,把那个老家伙宰了得了,这不是干脆利索吗? 咱们和墨铎里应外合,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老修看了他一眼,也点头附和,没错,不用担心,王爷他身份贵重,有福星保佑,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事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陆思源目光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掠过,这俩人真的是自从那阵乱箭之后,脑子就一直不怎么好使,说的这是什么狗屁安慰人的话? 虽然说的不成什么样子,但是苏南衣也很感激他们。 我心里有数,就是想和大家沟通一下情况,互通有无,也请大家这段时间多多帮我注意着云景。 还有这件案子,咱们要……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伯从外面进来,低声说,东家!外面来了一批官兵,要进来搜查。 夏染一愣,什么官兵? 为什么要搜查? 他们手上有搜查令。 老修一听这话,立即不干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搜查? 他们是哪儿的人? 府衙的人吗? 刘伯连连摇头,不是,他们是都尉府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上面有都尉府的大印。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眼睛里都冒出几分火气,好啊,还没有找上他呢,他竟然找上门来了。 夏染咬了咬牙,一拍桌子,大家说一句,要不要咱们杀出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苏南衣立即制止,不行,现在不是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到绝境呢!再说,你这里还有不少的人,大家不要冲动,连累到无辜。 他们要搜查,搜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想搜查暗器,或者是执有暗器的人罢了。 就凭一张图纸,又能查得出什么来? 苏南衣快速的一思索,下了决定,让他们搜! 来的人的确是都尉府的人。 他们穿着军装,腰间挎着弯刀,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嘴角撇着,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几个家丁在前面说着好话,但无论说什么,这位就是油盐不进,一口咬定了就是要搜宅子。 双方正在僵持着,夏染带着众人到了,在外人面前,他就是这里的一家之主。 他忍下心头的火气,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呦,几位官爷,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为首的军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怎么着? 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夏染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军官又仔细看了看他,眉眼间带的几分不屑,看着眼生啊,以前没见过你呀? 夏染心里暗骂,我还没有见过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的军士,也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你小爷? 你给我等着! 夏染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静,愿意在家里呆着,您没有来过,自然就瞧着眼生了。 军官微微愣了一下,哼了一声,把手里的搜查令抖了抖在他面前一晃,看清楚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搜你这座宅子可不是无凭无据的,你可别说咱们执法不公啊! 那家伙抬手在夏染的肩膀上拍了拍,用的力道还挺大。 夏染低下头,看了看他手拍过的地方,嘴角的笑有点撑不住,那哪能呢? 您是官我是民,怎么着也得听您的不是? 那军官哈哈一笑,算你小子懂事儿,知道就好! 他说着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军士们说,来呀!给我搜! 第九百四十七章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第九百四十七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见他说要搜,夏染又伸手拦住,“慢着,慢着。” 那军官一挑眉,“干什么? 你想抗命吗?” 夏染短促笑了一声,“不敢,不敢,我只是想问一下各位官爷,这搜宅子,究竟是怎么个搜法呀? 你们是要搜人呢? 还是要搜东西啊? 还是…… 这个您总得跟我讲在当面的吧? 我这宅子虽然说不大,但一间一间的搜,那也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祖辈上留下来的物件也不少。 各位要是这么闯进去,碰坏了东西…… 那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各位官爷不可能故意给我弄坏东西,弄坏了也肯定会照价赔偿我,可是,我也是想着先把话说在前面,不想闹这个不愉快嘛。” 军官听到他这话,简直就如同听到天方夜谭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爆发出笑声,像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一样,他的那些手下也跟着笑起来。 苏南衣等人在不远处就静静的看着,谁也没有笑。 军官笑罢,恶狠狠的看着夏染,“本来还以为你是个懂规矩的,没想到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来搜查杀人凶手的,你这里嫌疑很大,本来呢,我们就是想着里外找一找,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严重怀疑你是做贼心虚!我们必须得好好的搜上一搜了,至于你说的什么碰坏东西嘛,自然是在所难免的。” 听他这么一说意思就很明显了,夏染这府里的东西恐怕是要遭殃。 夏染忍不住想要发火,苏南衣从后面走过来低声道:“少爷,还是让他们说吧,民不与官斗,反正咱们也没有窝藏什么凶手。” 军官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些得意,撇着嘴吩咐身后的人一起进宅子,“走!” 这些人一进去就跟饿虎扑食一般,眼珠子直冒绿光,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老修在一旁瞧着心里暗骂,难怪达桑和都尉不对眼,看看都尉时候底下的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想而知哪个都尉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 只不过,那些人刚刚进去不久,忽然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喊声。 夏染勾了勾嘴唇,假装惊慌的跑进去,“怎么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紧接着就看到几个军士抱头鼠窜的又跑了出来。 那个为首的军官也在其中,“你们这后面养的什么东西?” 夏染一拍大腿,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怪我!怪我,我忘了,我后面养了几箱子蜜蜂,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肯定是诸位官爷脸太生了,他们不认识你们,还以为是要抢他们的东西呢,所以这才群起而攻之,实在是抱歉。” 军官气的脸都白了,感觉身上有好几处疼,“你糊弄鬼呢? !这个季节哪来的什么蜜蜂?” 夏染眨了眨眼睛,“那您说那是什么? 那就是蜜蜂啊,我这里特意请人修过,所以温度还可以,蜜蜂们脑子比较笨,也不分四季,感觉温度合适就不停的酿蜜。” 军官气的说不出话,但是也不敢再往里闯,谁知道还有什么东西? 夏染想了想,“要不然这样,诸位动静小一点儿,别惊扰了它们,还是可以搜的。” 军官回头看了看其他的人,其他人也面露惧色,好像也都不敢再进去了。 军官眼珠转了转,反正他们此次也并非以搜宅子为目的,他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在这儿的一干人等,“你们都是本地人吗?” 夏染点了点头,“对,我们都是本地人。” “既然都是本地人,那就应该都登记在册。 登记在册的人就是这城里的人,城里的人就应该都听都尉大人的!这么着吧,宅子我们就不搜了,你们几个……让我们搜搜身吧!” 他眼睛一转立即看到了带着兵器的云景和陆思源,就从带兵器的开始吧。 夏染听到这话都快气笑了,有没有搞错? 这个人是把胆子抠出来挂在外面了吗? 要搜云景和陆思源的身? ! 这二位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 那为首的军官已经上前,走到云景的面前,“你!把手举起来!” 云景眼睛看着他,“干什么?” “干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 要搜身!实话告诉你们,城里发生的那起恶性杀人事件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我们就是出来寻找凶手的! 看到带兵器的就得认真对待,仔细的搜身,看看有没有什么暗器之类的,如果胆敢违抗命令,那就得跟我们走去坐牢,接受审讯!明白吗? 如果不想去挨板子,那就乖乖的让我们搜!” 陆思源手紧紧握着剑,下一刻就要忍不住,苏南衣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勉强按耐住,沉下声音说:“先搜我吧!” 军官冷笑了一声,手摸着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别着急,早晚都得搜!一个都跑不了!” 他伸出手正想要去摸云景的身上,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不……不好了!” 那军官的一哆嗦,不耐烦地转身看着跑过来的人,“你瞎嚷嚷什么?” “队……队长,不好了!都尉大人有令,让我们赶紧回去。” 军官一愣,“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有人受伤了,伤的还挺重,说是咱们的弟兄是凶手,已经告到了衙门里去……达桑大人已经派人到了都尉府,都尉大人让我们赶紧的回去。” 军官更加莫名其妙,“什么伤人? 咱们的弟兄怎么会成了凶手?” “这……小的也不知道。” 军官紧紧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夏染等人,狠声说道:“你们给我等着!今天这事没完,改天爷再来!” 他说完一挥手,带着手底下的人呼啦啦的走了。 他们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大家面面相觑。 思格兰从后面抱着她的小猴挤了过来,小声说:“苏姐姐,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 “那你想怎么样?” “你看我的!” 思格兰刚才一直在后面,那些军官也没有注意到她,她跟在后面尾随了出去。 苏南衣递了个眼色,老修在后面跟上。 那些军官走的匆匆忙忙,谁也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一直到过了一个街口,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思格兰小跑着凑近他们手,指尖一弹,几粒药丸弹在那些人的衣摆。 为首的军官突然抽了抽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淡淡的香气?” 众人有的摇头说没有,有的点点头说有,那军官也没有在意,带着手底下的人匆匆忙忙回了都尉府。 苏南衣他们换了一身行装,刚刚和那些军士打过照面,多少得乔装一下。 老修也没再多停留,匆忙回衙门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南衣他们分头行动。 她估摸着都尉夫人的病症已经发作,特意背了一个小药箱。 云景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苏南衣担心他再受到什么刺激,没有让他跟着,好说歹说,哄着他好好留在家里等消息,带着思格兰一起出了宅子。 第九百四十八章 这些破事儿真是烦死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这些破事儿真是烦死了! 现在的都尉府门口已经闹开了锅。 一帮衙役站在府门口,要进去拿人,一帮军士堵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进去。 两帮人身上都带着兵器,眼看着就要刀兵相见,气氛一时僵持住。 正在气愤进拔弩张之时,府里有人大喝了一声,都尉从里面走了出来。 因为是在府里,他也没有穿着军装,而是一身常服。 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底下还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他昨天晚上的确是没有睡好,天刚亮的时候才堪堪睡下,感觉刚一闭眼睛,就又被人叫了起来,心里的火气全都顶在了脑门上。 昨天晚上的都尉府也不太平。 半夜里夫人突然得了急症。 整个人如同癫狂了一般,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吓人,整个人的力气都大了许多,皮肤泛红,如犹如起了红疹,把她的丫鬟翠儿吓得都哭了。 都尉本来在小妾的院子里,听闻消息也匆匆的赶来,不管怎么说。 都是结发的夫妻,表面上的关心,还是要做一做的。 他本来以为是夫人院子里的人夸大其词,以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夫人装病,把他请了过来,两人话不投机,再争吵一顿。 可这次却非同寻常,他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了一阵叫嚷声。 有下人们的惊叫,还有一阵阵的低吼,那些低吼声让他心惊胆战,顿住脚步竟然不敢再往里走,他身后的管家轻轻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回神迈步往里走。 院子里的光线昏暗,许多影子在地上摇摇晃晃。 他恍惚觉得这院子里有些凄凉,还有一点儿说不上来的阴森,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打了一个颤。 他腿刚迈上台阶,就听到屋子里又传来一声吼声。 人影在窗子上晃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停的在屋子里奔来跑去。 他忍不住再次一抖,这次,连他身后的管家都浑身发凉,不敢再催他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几个丫鬟拉不住他的夫人,被她一下子跑了出来,迎面和他对上。 对面的女人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好像眼白都没有了,这一双眼珠子没有半分温度和感情,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说不出的森凉和恐怖。 她的嘴角上带着鲜红的血,不知道究竟是伤了自己还是伤了别人,苍白皮肤上映着那么一缕红,看起来触目惊心,她的双手垂在身侧长长的指甲里,隐约也有红色。 都尉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那是什么东西,就看到对面的女人突然之间动了起来,张着两只手,尖尖的指甲像是匕首一般,冲着他戳了过来,近距离的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才猛然意识到,她的长指甲里全是血肉。 都尉也是带兵之人,见过战场上的厮杀。 死人也见过无数,鲜血更是别提,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景,整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后脖子上的凉气一个劲儿的冒不停。 他到底也是武将,下意识的一躲,夫人扑了一个空,但管家还在后面,被夫人这一股大力戳了个正着,指甲戳在了肩膀上,扎出几个小小的血洞,顿时鲜血冒出来。 管家连疼带吓大声呼喊,完全不受控制,冷汗瞬间出了满身,他一手捂着脖子一边在院子里快速奔跑,夫人在他的后面紧追不舍。 丫鬟翠儿也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身的狼狈,衣裙也被撕破了好几道子,几个婆子脸上也带着伤。 丫鬟看到都尉急忙跪下求救,“大人!求求您!救救夫人吧!” 都尉回过神,无比惊愕的看着她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翠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奴婢也不知道,吃过了晚饭,夫人说身子不适,奴婢们不敢大意,就想着赶紧去请大夫,哪里料到,大夫还没有请来,忽然……忽然就发作起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几个丫鬟婆子能有什么见识,一见这种情况全都傻了眼,要不是因为平时都是跟着夫人的老人,有几分忠心,恐怕早吓跑了,即便如此,现在她们也是个个浑身发抖,如同鹌鹑一般。 此时看到都尉,就像看到了救兵,都尉看着满院子疯跑的女人,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他的夫人。 他现在虽然和夫人不怎么恩爱,但也没有慢待过,更何况,夫人的娘家现在对他也是有所助力的,他不可能轻易的就抛弃了夫人。 刚才是惊魂未定,现在他慢慢的平静下来,努力把那份畏惧压在心底,看准机会大步走到夫人的身后,手刀竖起来砍在她的脖颈后面,夫人低低吼了一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现在这种情况。 晕了总比清醒着好,他弯腰把夫人抱进了屋里,命人赶紧去请大夫。 屋里院儿外全部都鸦雀无声,本来这阵子夫人就因为小妾的事情心里不痛快,这院儿里的气氛一直就挺压抑的,今天晚上更胜从前,一院子的下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大夫很快来了,这种情况皆前所未见,束手无策的向都尉请罪。 都尉怒不可遏,却又无计可施,一连请了好几拨的大夫,诊断的结果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中了邪,有的说是心气郁结,还有的说是心魔作祟…… 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在都尉听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后面的人越说越离谱,他干脆派人把这些胡说八道的都打了出去。 夫人没过多久又醒了过来,醒了之后也没有好转,依旧是一番闹腾,都尉无奈,只能又把人打晕,后来干脆用绳子捆在床上。 这样折腾了一夜,都尉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前所未有的心累。 实在没有办法,给夫人灌了一点安神汤,让她总算睡了过去。 都尉也抓紧时间闭了一会儿眼睛,感觉刚一闭眼,就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他顿时吓了一个激灵,以为夫人又怎么了。 一睁开眼看到是一个军兵气喘吁吁的到了他的跟前,他一见简直怒火升腾,一脚踢过去,把军士踢翻,“慌里慌张的跑什么? !要吓死本官吗?” 军士心里委屈,脸上也不敢表露,急忙跪趴在地上,“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衙役,说要捉拿什么凶手!他们非要吵到咱们的府里来,眼看着就要起冲突了!” 都尉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然平时和达桑不怎么对付,但也仅限于暗中较劲,表面上还是你好我好,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冲突,还真的从来没有过。 他顿时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着疼,这算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了? 几次三番的,这些破事简直就要把他烦死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火冲冲的往外走。 一到了外面,看到这一帮衙役,气就不打一处来,顺手拿过手下人手里的一条鞭子,上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抽在最前面的一名衙役身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敢来本官的府上闹事!” 第九百四十九章 针锋相对 第九百四十九章针锋相对 都尉一出现,那些军士的气焰顿时高涨不少,衙役挨了打,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强忍着气行了礼,拜见都尉大人。 都尉却并不给他们这个面子,收着手里的鞭子,冷淡的说:“你们不在衙门里好好当差,跑到本都尉这里来干什么?” “回都尉大人的话,我们也是逢命而来,达桑大人我们过来捉拿凶手。” 都尉微微眯了眼睛,“捉拿什么凶手? 你们捉拿凶手和我都尉府有何关系?” “实不相瞒,我们接到周老爷的报案说,他的女儿被歹人所伤,有人看到歹人,是都尉府里的侍卫,所以,达桑大人才派我们前来捉拿。” 都尉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周老爷? 什么周老爷?” “就是阮记布庄的周老爷。” 都尉迅速的思考了一下,“哦……原来你指的是那个入赘的赘婿呀!怎么,他是姓周吗? 我以为他早已经改了姓阮呢!” 这会儿衙役没法接,只能苦笑了一下,“还请都尉大人体谅,让我等把人带回去。” 都尉并不买账,缓缓下了一层台阶,眼睛逼视着衙役,“把人带回去,什么人? 哪一个人?” 衙役不慌不忙,拿出一张画影图形来,上面赫然画着一张人像。 这便是那个凶手,请大人过目,他说着递到都尉的面前。 都尉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一鞭子抽了个稀烂,本大人看这些干什么? 你们想着拿人? 在本大人的眼皮底下把我的人带走,你们觉得,本大人的脸还能挂得住吗? 要不然这样,你们要是有本事,有种把本大人带回去审,如何? 衙役自然是不敢答应,看着地上碎裂的画像,敢怒不敢言。 都尉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恨声道:“没事就赶紧滚蛋,本大人忙着呢,没工夫跟你们废话。” 几个衙役正在一筹莫展,远处来了一顶轿子,正是达桑到了! 达桑从轿子上下来,站在台阶下往上看,和都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两人互相一对视,目光犹如在半空中闪了一道火花,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都尉才慢悠悠的行了个礼,“原来是达桑大人,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 他嘴里说的抱歉,脸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达桑也不跟他计较,走到衙役面前看到衙役身上的伤,目光沉了沉,“人抓到了吗?” 衙役苦着脸摇摇头。 都尉一言不发,冷眼旁观,脸上也没有什么担忧。 达桑低头看到烂成一团的画像,又缓缓抬头盯住他,“这是怎么个意思? 都尉大人,你不会是想着包庇凶手吧?” 大人说笑了,“这是我的府邸,哪来的什么凶手?” “难道都尉府就不出凶手了吗? 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你的府上就出过几个殴打普通百姓致死的凶手吧? 上一次,都尉大人就是百般包庇阻拦,不让人把凶犯抓走,难道这一次……还要重蹈覆辙吗?” 提到上一次的事儿,都尉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那一次也是他的手下,喝多了酒,和几个平民,发生了冲突,失手打死了人,也是有达桑大人出面,把他的几个手下抓走,进行了处罚,他也因此觉得自己丢尽了脸,两个人因此而交恶,越发不可调和。 这一次,听到他再一次说到这件事儿,都尉满心的不痛快。 “达桑大人不会是抓人抓上瘾了吧? 还是故意针对我,几次三番到我这里来拿人,大人以为我是个病猫吗?” “怎么会? 本官只会觉得都尉大人驭下无方,不过这,也在所难免,你手底下的人众多,你整日操劳,有一两个没有管到位,几个人渣坏了您的满府名声,也是在所难免,及早处置了,也是对您名声的一种补救。” 这话简直跟耳光一样,都尉气得七窍生烟,手里的鞭子啪一声甩了甩,达桑却丝毫不惧,他总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抽打自己吧? 达桑不慌不忙的要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画像来,在他的面前抖开,“这便是根据目击者描述画出来的凶手画像,人家也说了,凶手就穿着你们都尉府里侍卫的衣服,究竟是不是都尉府的人,都尉大人让我们进去找到这个人,一查便知,如果你们都是清白的,没有做过这件事情,又何必百般阻拦呢?” 达桑说到这里有停住,目光在周围一掠,缓缓道:“难不成……有人做贼心虚了吗?” 众人张口结舌。 要真的就这么放他们进去,那都尉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可如果不同意,现在又要被扣上做贼心虚的帽子。 都尉低头看着那张画像,恍惚觉得这个人的确有些眼熟,难道真的是自己府里的人? 可是他跟那个周子雄并没有什么来往。 自己手底下的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伤他的女儿? 这事实在莫名其妙。 都尉越想越觉得心头冒火,烦躁的不行,家里的一堆破事,匪夷所思的都没有解决,现在又被人堵着府门口,实在是把脸都丢光了。 他正想要发火,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都尉心头莫名的收紧,总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他正在紧张着,从人群后面挤出一个人来,正是他的心腹管家。 管家走到他的身边,满脸惶恐,额头上都是汗。 之前被夫人伤到的地方也进行了包扎,他凑到都尉的身边,在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管家的话,都尉脸上出现震惊无比的深情,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看着管家半天没有回神。 脸色苍白的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他缓缓点点头。 达桑看着他们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都尉猛然回过神,也没有跟达桑告辞,转身跟着管家匆匆忙忙的离开,进入后院。 跟在达桑旁边的衙役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低声问:“达桑大人,我们……” 达桑也来了脾气,看看左右,冷声说:“就在这等着!本宫还不信,他还能不出来了不成?” 众人在外面等着。 都尉现在也顾不上许多,匆匆忙忙的到了后面的院子里。 还没进院,就听到里面一阵喧闹鸡飞狗跳,丫鬟婆子乱成了一团,他感觉自己神经都在痛,按了按额角快步进了院子。 就见夫人和昨天晚上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披头散发,正在院子里又跑又叫。 都尉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他多么希望,昨天晚上的一切是他自己的一场噩梦,一睁眼什么都结束了。 可现实就是现实。 根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 丫鬟翠儿看到他来,又哭着跑过来。 都尉气的咬牙切齿,“不是拿绳子捆住她了吗? 谁让你们松开的? !” 翠儿哭得泣不成声,“回大人的话,夫人醒了,实在是可怜的很,她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了,要求奴婢们把她松开,奴婢们实在是于心不忍,可谁知道,刚松开没多久,就……” 都尉心口突突突的跳,可现在再生气也是于事无补,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第九百五十章 凶手居然被杀 第九百五十章凶手居然被杀 都尉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他所谓的管,无非就是还像上次一样,把他的夫人打晕,让她晕过去,得去片刻的安宁罢了。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总是这么打晕,也不是个办法。 他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正想着找机会上去,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还有淡淡的香气飘来。 “大人。” 一声轻柔的呼唤,他双手又缓缓松开,转头看过去。 他的小妾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外面披着红色的斗篷,上面绣着几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栩栩如生,这个萧瑟乱糟糟的院子里,因为她的出现,忽然多了一抹亮色和生机。 跪在地上的翠儿,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几只翻飞在斗篷角落里的蝴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然而,这个小妾根本没有把翠儿这样的丫鬟放在眼中,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对着都尉说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听说夫人身子不适,还想着过来请安,怎么……” 的目光看向正在院子里发疯的夫人,后面的话忽然顿住,一双美目缓缓睁大,无比的错愕。 都尉沉沉叹了一口气,“的确,就像是现在这样,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就发作了,你还是先回去吧,以免误伤到你。” 小妾缓缓的回神,眼里的惊恐却掩饰不住,“妾身只是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 “你也看见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看夫人这样子,莫不是中了……” 她后面的那个“邪”字还没有说出来,都尉就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她后面的话也就没有再说。 翠儿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别的大夫说夫人是中了邪,她倒没觉得什么,可这话要是从这个小妾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就无比的讽刺。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可这些话翠儿根本就不敢说。 正巧此时,夫人被自己的衣裙绊得跌了一跤,都尉看准机会,走上前去把她打晕,又把她抱回屋子里,翠儿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正想要走,小妾想是终于看到了她一般,低声叫住她,翠儿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小妾又低声问道:“夫人这几天去了哪里? 可曾见过什么人吗?” 翠儿头也没回,哼了一声,“不要你管!” 她说罢,提着裙摆匆匆地进了屋去。 小妾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眼底的惶恐也早就尽数散去,只剩下一片阴凉。 她身边的丫鬟低声说:“小姐,我看这个夫人不像是生了病……” 小妾缓缓的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点点的碎光,落在她的眼中,那双眼睛冰凉,没有温度,像一只准备攻击的兽。 “你没有听见吗? 人家不需要我们管,生死由她吧,关我们什么事。” 丫鬟也跟着轻笑起来“就是呢,他们还以为咱们乐意管她!” “走吧,回院子里去。” 都尉抱着夫人一进屋,刚开始还没有觉得,等冷静下来,隐约闻到屋子里像有一股血腥气。 刚开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已经见识过夫人发起狂来的时候,伤到几个人也是在所难免的,昨天不就伤到管家了吗? 然而,等他把夫人放在床上安顿好了的时候,忽然看到丫鬟翠儿的脸色,似乎还是有些不对劲,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其他的丫鬟婆子给差遣了出去,房间里静悄悄的。 这种安静让都尉的心理又迅速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感觉到,似乎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在等着他。 果然,翠儿走上前来低声说:“大人,您瞧那里。” 都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不由的一凝,他的眼力极好,很快,发现那扇窗子上似乎染了斑斑的血迹,如果只是被抓伤什么的,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多的血。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是谁的血? 你起来回话。” 翠儿慌忙站了起来,声音依旧低沉,“那是……那是府中一个侍卫的血。” “什么?” 都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一挑,“侍卫? 侍卫怎么会到此处来?” 侍卫虽然负责后院儿府里的安全,但是总归是外男,很少有到后院儿里面来的,最多就是在外面巡巡逻罢了。 丫鬟翠儿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眼圈顿时红了,摇着头说:“奴婢也不清楚,当时他提着刀进来,奴婢都被吓傻了,好在夫人现在这种情况,发作的时候也有自保的能力,他那个侍卫似乎也没有想到夫人会变成这样,也被吓了一跳,因此也没有什么防备,所以就……” 都尉听的心惊胆颤,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丫鬟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侍卫是被夫人伤的?” 翠儿再次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回大人的话,那个侍卫不是受伤了,而是……死了。” 都尉的眸子猛然一缩。 他知道夫人的娘家也是习武的人居多,但是他更清楚,他这个夫人是从来不动刀枪棍棒,喜欢中原人的那些书法字画,一向娇弱无比,这次发作莫名其妙的病症,已经是冲毁了他的三观,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杀了人! 而且还杀了一个侍卫! 他府里的这些侍卫虽然不像军营中的那些骁勇善战,但身手也是非常不错的,能被他的夫人给杀死了? ! 这实在是让他一时没办法接受。 这种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好半晌,他才回神,定了定心,“那……那侍卫的尸体呢?” 丫鬟快步走到后窗前,“回大人,奴婢当时也是慌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就把他的尸体从窗子里给翻出去了,现在究竟该如何处置? 还请大人决断。” 现在都尉用力的吐了几口气,也算是冷静了不少,怎么说也是一城的都尉,遇到点儿事情要是稳不住那也是不成的。 他大步走到后窗前,“你看这周围的动静,不让其他人靠近,明白吗?” 翠儿急忙点了点头,都尉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夫人的院子挺大,后面种了不少的花草。 这个时节虽然已经枯败,但是要是在这里藏上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都尉双脚落地,很快发现在草丛中趴着一个人,看身上的服饰,果然是府里的侍卫。 腰间的弯刀只剩下了刀鞘,刀在不远处,上面沾着不少血迹,只是血迹已经干了。 他俯下身伸手在侍卫的脖颈上试了试脉搏,果然,已经死透了,都有些凉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人死了,就只能把尸体暗地处理了。 只是,现在封了城,不好出城去,这尸体要怎么处理,难不成要埋在后院儿? 不行!那也太晦气了! 他胡思乱想着,把尸体翻了过来,目光往尸体的脸上一掠,顿时僵住。 这……怎么…… 他立马就认出来这个侍卫和达桑带来的那幅画像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如同炸开了锅。 第九百五十一章 死无对症 第九百五十一章死无对症 都尉看着眼前的尸体,眼前有些发花,心口突突的,跳个不停,耳朵里不断的回响着达桑说过的话,自己手底下的侍卫重伤了周子雄的女儿…… 他刚开始还觉得根本不可能,是达桑没事儿找事儿,现在看来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 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都尉又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 不可能,就算是自己府中有这么一个属下,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难道有这个人,就能确定一定是他行的凶吗? 更何况,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稍后让管家来处理这件事情,他总不能亲自把这个具尸体拖出去。 打定了主意,他又从后窗回到屋里,看到翠儿问道。 当时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你好好的跟我说一遍,不许错了一个字。 翠儿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时夫人还晕着没有醒过来,奴婢看几个丫鬟婆子也是困倦的很,就让她们去休息,没过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响,还以为是哪个婆子又回来了,结果门帘一挑,就看到那个侍卫进来了,奴婢当时就很生气,他一个男人怎么能够随便进夫人的屋? 再仔细一瞧,他手里还提着钢刀,一脸的凶神恶煞,当时那个样子实在是吓死人了!奴婢正想着大喊,他低声威胁奴婢,要是敢出声就先杀了奴婢,再杀夫人! 奴婢满心惶恐,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夫人忽然醒来了。 奴婢不想看着夫人就这么被害了,所以就把心一横,干脆把她的绳子解开了。 那侍卫二话不说,挥刀过来杀夫人,夫人本来挺好的,结果被他刺激的又发了狂,又变成了那副模样。 那个侍卫也吓了一跳,夫人趁他不备,打中了他的手臂,他手里的钢刀落地,夫人就捡了起来,结果就……” 这些话说的还算是流畅,都尉皱着眉头,仔细的听着,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个过程。 可另一个疑惑又冒出来,这个侍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过来杀夫人呢? “你平时可见过这个侍卫? 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夫人吗?” 翠儿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慌忙说:“奴婢对他不熟悉,不过……看着他有些眼熟,好像……啊,奴婢想起来了,好像有一次曾经见过他和如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在凉亭那边儿说着什么话,当时夫人也瞧见了,奴婢还说后宅的丫鬟和前面的侍卫这样私下见面不太好。 夫人当时说,那是如姑娘身边的丫鬟,由她自己去管吧。” 都尉没有吭声,脸色沉的能够滴出水来,翠儿抹了一下眼睛,抽抽哒哒的说:“其实最近夫人都不怎么管府里的事情了,夫人说……” “说什么?” “夫人说,之前管着府里的事情是为大人分忧,您在外面奔波辛劳,夫人在后宅里保着家宅安宁,可后来……你有了如夫人,夫人就觉得,管着也没有什么劲气,夫人本来也不是争权夺势的人,不是非得管着家里的中馈……” 翠儿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转头看着夫人的方向。 都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你们懂什么? !”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房间。 翠儿半晌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算计的光。 想要把府里的事情都管过去,掌控住后宅,把夫人踩在脚底下? 那个如姑娘未免还嫩了些! 真以为一套首饰就能够下了夫人的面子吗? 做梦! 都尉刚走出夫人的院子,管家又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低声说:“大人,不好了,外面达桑等不及了,要带着衙役们冲进府来搜查!” 都尉怒火往上撞,咬牙切齿的说:“你去!把夫人后园中的那具尸体抬出来给他!” 管家吓了一跳,还想说什么,但是此时都尉怒气冲冠,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也不敢再多说,急匆匆的带着两个手下去处理。 都尉大步走到前面,果然看到达桑已经按捺不住,见到他出来,达桑迎面说道:“都尉大人,现在应该给本官一个交代了吧?” 都尉冷笑了一声,“达桑大人,就是想进本官府中找那个侍卫对吧?” 达桑点点头,“不错。 周老爷家里的人有见过,说此人就是伤害小姐的凶手!” “人,我可以交给达桑大人,至于他是不是凶手,也不能听一面之词吧?” “那是自然,只要都尉大人把此人交与本官,本官自会细细查个清楚,给双方一个交代。” 都尉一甩袖子,“既然如此,那就请达桑大人稍后片刻吧!” 没过多久,管家带着两个人,抬着一具尸体出来了,往达桑的面前一放,都尉冷声说:“这就是达桑大人要的,你查看一下吧!” 达桑低头一看,竟然是具尸体,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目瞪口呆之后又是满脸的愤怒,“都尉大人!你怎可如此? 未经本官审判,就枉杀人命,虽然他是你的手下,你也不能如此!你这是阻碍本官办案!本官有权怀疑你……” 都尉打断他的话,“还请达桑大人仔细的看清楚,此人已经死了多时,并非是刚刚为本官所杀,本官也是想着配合达桑大人,这才回府之后,令人仔细搜查,却发现他是在一处荒废的院子中,不知为何人所杀,本官本来想着自己处理,但是达桑大人既然在此办案,抓凶手那是达桑大人的本职所在,本官就只好斗胆,把尸体交给您,还想请您尽早的抓住凶手,给本官一个交代。” 达桑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噎死,这叫什么事儿? 本来到府上来要凶手,就算是都尉不知道自己的手下犯了这种重要的案件,也撇不了关系,总得治他一个驭下无方之罪,让他沾染一身腥。 现在可倒好,不但没有牵连到他,反而还让他倒打一耙。 都尉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心里还有几分痛快,伸手把他手中的画像取了过来,“既然如此,本官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若是达桑大人人手不够,本官可派人把尸体给您送过去!” 达桑咬牙切齿,冷哼了一声,“到时候事情究竟如何,本官自然会查个清楚,若是有需要都尉大人配合的地方,还请大人务必帮忙。” 都尉拱了拱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府中。 他拿着那张画像走到小妾的院子里,小妾正在窗下的书桌前画着什么,丫鬟看到他进来,急忙上前行了礼。 都尉沉着脸没有说话,挑帘儿进屋,如姑娘偏头看着他,脸上的担忧之色还没有退去,“大人,夫人怎么样了? 可好些了?” 都尉微微点了点头,走到她的桌子前,“在画什么?” “妾身画技不高,无非就是随意瞎画点东西,打发时间罢了,画技实在粗糙,入不得大人的眼。” 她话是这么说着,但是脸上的神色隐隐却有几分乖巧得意的样子。 都尉往她画的画上瞄了一眼,说实话,他并不懂这些。 他只略略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画像缓缓展开,放在桌子上,盖住了如姑娘画的那幅烟雨图。 第九百五十二章 妙手神医 第九百五十二章妙手神医 都尉府门前的这场热闹,苏南衣和思格兰看了个正着,两个人在街口处看得津津有味儿。 思格兰伸着小脑袋,兴致勃勃地问:“苏姐姐,你看着这达桑大仁和都尉大人,他们两个谁厉害啊?” 苏南衣也反问:“你是指的官位呢? 还是指什么?” 思格兰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官位越高,权力越大,就越厉害吗?” 苏南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顶,“世界上的事情要是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你可别忘了,历代皇族中,可是有很多大臣权力滔天,功高盖主,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难道他们的官位比皇帝还要高吗?” 思格兰拧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那我明白了,苏姐姐的意思就是,别看这位达桑大人的官位比都尉大人要高,但是明显都尉大人是盖过了达桑大人一头的!” 苏南衣短促的笑出声,“小丫头有长进啊,连这种话外之音都听出来了。” 没错,苏南衣看了刚才这场闹剧,也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她可记得茶馆里那两位老者说过,要是论官位,达桑是这城里最大的,比都尉还要高上半阶,但是从刚才的对峙上来看,那位都尉大人可没把达桑大人放在眼中。 或许和文官武官有点儿关系,一直以来武将都会比文官的气势更足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从都尉的态度上,可看不到半点的恭敬谦卑。 思格兰看着达桑带着人抬着那具尸体走了,小声问:“苏姐姐,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跟着达桑呢? 还是怎么样?” 苏南衣摇头,“达桑那边有你修爷爷,咱们不用操心。” 她拍了拍自己背着的小药箱,“那咱们就专攻都尉这边吧。” 思格兰看了一眼都尉府门口的情况,“他们的戒备挺森严的,咱们要怎么进去?”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说:“晴天大白日的,当然不能悄悄的进去了,咱们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去。”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小药箱,从里面翻出,一卷布翻来,然后又拿出一根可以伸缩的小竹棍,啪啪抽开,一下子变成了一米多。 她把那块儿布番挂了起来,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妙手神医。 这一番操作,把思格兰都看呆了,忽闪着大眼睛,“苏姐姐,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呀?” “你猜呢? 类似于这些东西一般谁会有?” 思格兰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是修爷爷的吧?” 苏南衣爽朗的笑了起来,“没错,正是你修爷爷的。 咱们先说好了,我就是神医,你呢,是我的小药童。” 思格兰一指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猴子,“那我的小圣呢?” “小圣当然就是我们养的灵宠了,不是给它挂了块牌子吗?” 说到这个,思格兰就特别的得意,它的小圣有一块牌子,就连狐清都没有呢。 小猴子跟了思格兰之后好吃好喝,睡的也好,虽然时间很短,但是精气神恢复的不错。 小动物本来就机灵,猴子也爱玩儿,现在感觉到了安全,也就开始撒了欢。 一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畏惧恐慌,只有灵动的光彩。 思格兰对它也是百般的宠爱,它对思格兰也是言听计从,只要思格兰一行动,他就乖觉得趴在肩膀上一动不动,别说,那样子还怪威风的。 它现在个头很小,也挺轻,苏南衣想着,等到过段日子,这家伙长大长胖了,看看思格兰还能不能撑得住。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等着合适的时机,没过多久,看到一个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苏南衣一眼就认出,她是跟在都尉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 她低低说了一声,“时机到了,走!咱们过去。” 苏南衣背着药箱,手里举着那块布番,慢慢的往前走。 翠儿想着去找一家中原的大夫,她听说中原大夫都有一手神奇的艺术,特别是会针灸。 很多蒙林人得了疑难杂症也是找他们治。 她一出门抬头,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穿着广袖袍子,腰间系着丝带,还垂着一块玉佩,墨发束在冠里,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长得十分俊俏精神。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还举着一块布番,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翠儿并不太认识中原的文字,但是经常跟着夫人,也认识那么一两个。 巧了,“神医”,这两个字她就正好认识。 她心头一喜,急忙快步迎了上来,一边往跟前走,一边继续打量。 她发现那青年男子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童。 小童也是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裳,看上去通身的贵气,皮肤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是两块黑色的曜石,乌黑闪亮,小嘴红嘤嘤的,就像是中原画上的那种童子。 更有趣的是,他的肩膀上,还趴着一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小猴子。 那小猴子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透着灵气,这对组合一看就是非同凡响。 翠儿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希望,急忙走到进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神医!神医请留步!” 苏南衣看着她,脸上时时的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不知姑娘拦住我意欲何为呀?” 翠儿连忙恭敬道:“实不相瞒,神医,我家夫人得了急症。 还想请您进府去给看看。” 苏南衣略一思索,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这……在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恐怕……” 翠儿一见他要推辞,急忙说:“神医请放心,我家夫人若是能够治好,一定不会亏待了你,定会多多付给您诊金的。” 苏南衣轻笑,“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为了诊金,而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掐算了一番,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翠儿的心头一动。 她立即意识到,对面这位恐怕不只是神医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的神通,这样更好,夫人的病症非寻常的人生的病,一般的大夫根本就看不了,若是这位神医有其他的神通,那说不定夫人就真的有救了。 越是这样,翠儿就越不能放苏南衣走,拦在她的身前一步也不肯让开,就差揪住她的袖子苦苦哀求了。 “先生!先生,还请您救救我家夫人,您正好到此处,我家夫人正好病了,这不是说明有……有……” 她思索了半晌,思格兰在一旁提醒,“你是不是想说有缘分呀?” “对对对,的确是小童子说的这个!” 翠儿的中原话说的不怎么好,还是平时跟着夫人一起练的,有些词儿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一见思格兰开口,见她冰雪聪明,活泼可爱,顿时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小童子,请你帮我说说好话,我家夫人最是喜欢小孩子,只要你们能答应进府去帮夫人治病,我们全府上下定当感激不尽!” 苏南衣心中暗笑,不愧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话竟然如此大的口气,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能在这府中当得了多大的主。 不过,看在她这一番真情为主的份上,苏南衣也没有揭穿她。 她最终迟疑着点了点头,“看在姑娘一片赤诚忠心为主,那在下就走一趟吧!” 第九百五十三章 这不是你能做主的事 第九百五十三章这不是你能做主的事 一听到苏南衣松了口,答应进府去看病,翠儿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又行了两个礼,在前面带路,引着苏南衣和思格兰进府。 她们这个组合的确挺奇特,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很多人都知道,翠儿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谁也不敢阻拦,更不敢多说什么。 一路上穿宅过院,苏南衣目不斜视,其实眼角的余光把这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衣角的暗香浮动,那是追踪完的气味儿,这一路上走来都做了标记。 苏南衣若无其事的询问翠儿,“夫人究竟怎么了? 有什么样的病症?” 翠儿哪里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只说到了跟前一看便知。 她才不肯说,要是现在说了,把人给吓走了怎么办? 此时夫人的院子里已经又恢复了安静。 夫人还在昏睡着,只要她不醒,下人们就连大气儿也不敢喘,其他的丫鬟婆子都退到厢房中,没事儿干的就老老实实的呆着。 都尉已经下了令,不许她们随意的出入走动,说是为了夫人的病情着想,其实她们都很清楚,无非就是怕她们泄露夫人的情况罢了。 翠儿已经把后窗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屋子里也点了淡淡的熏香,闻起来没有什么味道,但苏南衣还是清楚的嗅见了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她不动声色地跟在翠儿的身后,到了夫人卧房门口。 她止住脚步,低声说道:“不知夫人能否出来相见? 再下进入夫人的卧房,实有不妥。” 翠儿见她如此懂规矩,心里还挺满意的。 “实不相瞒,神医,我家夫人现在正在昏睡着,不能出来相见,现在以病人为主,医者父母心,其他的规矩就先不顾那么多了吧,何况,神医请放心,这院子都是夫人的心腹,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听她这么一说,苏南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微微点头,跟着她进了内屋。 床幔已经放了下来,里面的情形什么也看不见,翠儿轻步走到床边,悄悄的掀起半边,露出夫人的脸。 她依旧在睡着,脸色苍白,长发散乱,气息有些微弱,而且急促,胸口起伏的很快。 其实苏南衣不用看,也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她看着夫人的脸色,就能猜测出来,把那套首饰拿回来之后,一定是爱不释手,摸了许久又派带了很长时间,所以才导致情况严重,发生的快且突然。 苏南衣的心里掠过一丝愧疚。 虽然说她的丈夫有嫌疑,但是作为一个内宅的妇人,倒总归来说是无辜的,至少,现在看来是。 但……苏南衣想起那个惨死的公子,又想起和云景被困在废宅当中…… 就目前来看,这是接近都尉府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她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上前拿出一块锦帕搭在夫人的手腕上,一边把脉,一边眯着眸子沉默不语。 翠儿在一旁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控制得极慢,心里默默的向神明祈祷,希望神明保佑,让夫人赶紧康复起来。 过了许久,苏南衣才把手指收回,翠儿迫不及待的问道:“神医,夫人的情况如何? 需要准备什么,您尽管说!” 苏南衣面色沉重,微微的摇了摇头。 翠儿一见她这副神色,心头就一沉,双手紧握掌心,也不知不觉的渗出汗来。 苏南衣看着她,“你是夫人的丫鬟?” 翠儿连连点头,“不错,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丫鬟。” 苏南衣又沉吟道:“即便是心腹,有些事情也做不了主。 府上的主人可在?” 翠儿一听到苏南衣这话,就知道夫人病得不轻,不是自己一个奴婢能够做主的,她顿时有些慌神儿。 “这……奴婢这就去请大人过来!” 苏南衣点点头,起身走到外屋,“我们就在这里等姑娘,姑娘还请速去速回。 夫人的病情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翠儿的心头又沉了沉,同时又隐隐有几分希望,猜测苏南衣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手段可以治得好。 她点点头,不敢再有片刻的耽误,转身急匆匆的去找都尉。 此时的都尉正在小妾那里,他把那张画像放在了小妾的桌子上,小妾低着头看的那张画像,确定不认识这个人,“大人,此人是何人?” 都尉轻轻笑了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知道吗?” 小妾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茫然无辜,“妾身怎么会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妾在府里,所有的男子除了大人之外,其实就还对管家熟悉一些,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说的干脆利索,直接就否决了。 一口气梗在都尉的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他手指捏着画的像的一角,那一角紧紧皱起,导致画像上的那张脸也有些狰狞扭曲。 他低着头看着那幅画像,声音冷淡,“此人拿着钢刀闯入我夫人的房间,意图要杀害她,也有人曾经见过你手下的丫鬟,与此人私下见面,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 !” 小妾的脸色顿时变了,微微有些紧绷,眼睛里的光芒带着几分凛然之色,“大人今天过来是质问我的吗?” 都尉用力的吐了一口气,“并非是质问你,只是想告诉你,不论事情如何,不要伤害到我的夫人。” 小妾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之间朗声笑起来,那笑声让都尉感觉骨头都有些发凉。 “没有想到大人还是个痴情种,对夫人如此情深意重。” 她的话里多少有几分嘲讽,都尉沉默不语,紧紧绷着嘴唇。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他们俩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丫鬟匆匆跑了进来,低声说:“小姐,夫人身边的翠儿来了,说是找大人有急事儿。” 都尉把那张画像收起来,用力的揉成了团,“此人已经死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连头也没有回。 站在桌前的小妾用力一摔,手里的笔掉到地上,断成了两截,丫鬟吓了一跳,赶忙把笔捡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谁死了? 他为什么如此生气?” “我怎么知道? 莫名其妙的拿了一张画像过来,还说那个人曾经提着刀去杀他的夫人……” 她说到这里一顿,她转身叮嘱丫鬟,目光森森,“还说,你曾经和那个男人私下里见面,可有此事?” 丫鬟被她盯的浑身发凉,双腿一软,急忙跪下,“小姐明鉴,奴婢时刻记得,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怎么会和什么男人牵扯不清? 即便是偶然和什么人走得近了一些,也是……为了完成小姐交代的事情,绝没有私情可言!还请小姐明察!” 小妾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毫无温度,“量你也不敢!滚下去!” 丫鬟半声也不敢吭,从地上爬起来,悄悄退了出去。 都尉走到院子外面,看到在原地来回转悠的翠儿,心头猛然沉了下去,难道说……是夫人又发生了什么不测? 他快步走过去,翠儿见到他,慌慌张张的迎上来,“大人!” 第九百五十四章 成功甩锅 第九百五十四章成功甩锅 看到翠儿这副凄凄苦苦的模样,都尉的心里就乱成了一团麻,“究竟是何事? 快说。” 翠几不敢耽误时间,紧忙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本来都尉听到她私自请了什么大夫进府心里,不太高兴,后来听她细细的一描述,也燃起了几分希望,跟着她快步来到夫人的院子里。 等他看到苏南衣和思格兰,规规矩矩的在外屋里的时候,对苏南衣也增加了几分好感。 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觉得此人的确如翠儿所说非同寻常,希望也就更增加了几分。 苏南衣也没有向他行礼,只是略一晗首,“见过大人。” 都尉倒也没觉得她无礼,反而觉得像这种高人,的确都有几分傲骨,他一心只想治好夫人,也没计较太多。 “刚才听丫鬟说,先生对我夫人的病情有几分把握? 不知此话当真?”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有些话我还是要和大人讲在当面,夫人的病情复杂,成与不成,还要看大人的。” 都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来消遣本都尉的吗? 你可知道,本官乃是城中的都尉? 手中握有兵权,若是你敢装疯卖傻,意图对我夫人不轨,想诈骗钱财,那本官想提醒你,你错了走了门路!若是敢有半点歪心邪念,本都尉现在就送你去见神明。” 他说的声严厉色,眼中透出几分很辣。 苏南衣根本毫无畏惧,丝毫不为所动。 “都尉大人,何必如此吓唬在下? 在下只是为了夫人好,至于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在下并不在意,若非是这位姑娘出门拦住在下,在下觉得也算有几分缘分,就算是都尉大人堆下金山银山,在下也不见得会来。” 都尉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狠狠的盯着苏南衣。 苏南衣坦然与他对视,“都尉大人如果信得过在下,那就听下下一言,如果信不过,那在下现在立即就走,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只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大人一句,夫人的病情复杂,若是不及时医治,只怕……”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却像一根细人的丝紧紧勒住了都尉的心。 都尉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那么你有何高见? 我夫人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你且细细说来!” 苏南衣把手里的布番放下,提着小药箱又进了里屋,都尉急忙跟上。 苏南衣看着躺在床上的夫人,“夫人此症发作时会失去理智,人陷入癫狂之中,而且力大无穷,嗜血腥。” 她说的简单,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在都尉和翠儿的头顶,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震惊。 都尉也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满身的威胁,对苏南衣急声道:“神医说的极是!不知可有解决之法? 这究竟是什么病? 从来没有见过!” 苏南衣略一点头,严格的来说这并不算是病。 这话一出口,都尉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他想起之前有好几个大夫都说他的夫人是中了邪,当时他根本就不信这种鬼话,现在连苏南衣直也这么说,难道真的是…… 他的喉咙忍不住滚了滚,吞下一口唾沫,“难道说,我的夫人真的是为鬼邪所害?” 苏南衣短促的笑出了声,“都尉大人也算是经历过沙场,见过生死的人,为何会相信鬼神一说? 恕在下不敬,若是真的有什么鬼神,那应该先找上大人,而非是夫人吧?” 都尉一愣,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在沙场上杀的敌人何止千八百,要说真的有什么鬼神索命,的确应该来找他,怎么会找上从来没有沾过血的夫人呢? “那神医的意思是说,不是鬼神?” 他的心里又轻松了不少,苏南衣的语气却沉重下来,“实不相瞒,夫人乃为人所害。 大人应该清楚,人有的时候比鬼还要可怕。 人心可是难以算计啊!我们中原有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人可曾听过?” 都尉眸光一凛,心头跳了跳,“神医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害我的夫人?” 苏南衣略一点头,“夫人虽不是为鬼邪所害,但也是一种邪门的术法,此术法可以摄人的心魂时期,陷入意识迷糊之中,虽然说看上去力大无穷,但实则都是透支身体。 人的身体承载的能量和失去的能量都是有限的,总有一个不能承受之重,长此以往,夫人定当气血衰竭而亡。 难道大人和这位姑娘都没有发现,今天夫人沉睡的时间比平日里要长一些,呼吸也有所不同吗?” 翠儿连连点头,“没错!是有不一样,但奴婢以为……是夫人生病的缘故。” “没错,的确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这也是气血开始衰竭的征兆,若是不快速加以治疗,破除邪术,恐怕夫人性命难保。” 听她说的这么严重,都尉的脸色有些发白,双手紧紧握起咬牙切齿的恨声道:“究竟是何人用这等邪术来害我的夫人? 神医只管治来!” 苏南衣低声道:“病可以治,可这施邪术之人……不知大人是否做好了准备?” 都尉愣了愣,他的心里其实模模糊糊也有一个猜测,转头看了看正在昏睡中的夫人,一时没有言语。 旁边的翠儿满头是汗,手指搅在一起,恨不能替他做主,但她也清楚,现在她绝不能多说一个字。 此时她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苏南衣说,此事必须得有府中的主人来做主。 原来竟是如此! 苏南衣见都尉迟疑,也不催促,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两粒药丸交给翠儿,“一粒喂夫人服下,另一粒放入温水中,让夫人服下。” 翠儿忙不迭地接过了药丸,先给夫人喂下一颗。 没过多久,就见夫人眼皮轻轻颤抖,似乎有醒来的迹象,都尉浑身又开始紧绷起来,生怕夫人醒来又是一副癫狂的模样,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 然而,此次并非和之前一样,夫人睁开眼睛醒来,原本黑沉沉的眸子,此时空洞无光,像失去了焦距,谁也没有看,她猛然翻身坐起来,嘴一张,喷出一口黑色的血。 翠儿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替夫人拍打后背,夫人又吐了两口血,无力的瘫倒在床上。 翠儿手指颤抖着把药丸化成了药水,再次给她灌了下去。 这么一折腾,都尉的心又开始不断的收紧,这一幕幕冲刷着他的视觉神经,让他心里的天平开始出现了偏差。 他把牙关一咬,最终下定了决心,对苏南衣行了个礼说:“但凭神医吩咐!只要能救我夫人的性命,至于……查找施邪术之人,本官定当全力配合。” 苏南衣对他的决定倒有点儿意外,重新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说:“大人对夫人情深意重,在下深为感动,那么……就看在大人与夫人夫妻情深的份上,就全力以赴吧!” 都尉急忙道了谢,询问苏南衣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他以为苏南衣和其他的巫医一样,驱除邪术,肯定是要开坛做法之类的。 不料,苏南衣的做法却让他大跌眼镜。 第九百五十五章 这可是灵宠 第九百五十五章这可是灵宠 苏南衣一指思格兰,还有她肩膀上的小猴。 “别的不需要,只请都尉大人派人带领我的小童和这个小猴子,在府里走上一圈,寻找一下便可。” 都尉听到苏南衣的这番话,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思格兰和那只小猴,简直目瞪口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扶着夫人的翠儿也是一脸的茫然。 都尉结结巴巴的说:“神医,你……你没有开玩笑吧?” 苏南衣脸色严肃,“大人,不要以为在下是和您开玩笑,救人性命,那是天大的事,如何开的玩笑? 你也不要小看我这个小童和这只小猴子,它可不是一般的猴子。” 都尉听她这么一说,又转头仔细的看了看那只小猴,不是普通的猴子吗? 这个毛发,这个眼睛,这耳朵,这尾巴,哪儿不普通啊?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小猴子有些不高兴了,一挺胸脯,把脖子下面的那块小木牌给露了出来,小爪子轻轻拍了拍。 都尉这才发现他的脖子上还带着一块小木牌,凝眸仔细一看,上面还有字。 再细细一瞧,写的是…… 天下第一猴。 都尉:“……” 思格兰一本正经的说:“就是呀,都尉大人,我们这只小猴子可是灵宠,神医从小喂到大的,它的妈妈留在了山里,那可是人人敬仰的神猴!要想让它给帮个忙还得上供品呢!它的孩子虽然不像它那么厉害,但也非常可以了,处理你府里的这点小事儿,那是绰绰有余的。 你别看它现在毛色不漂亮,那是它吃不惯山下的东西,等到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南衣见她还要说下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得了,说不得差不多就行了,说的太多就像假的了。 虽然根本就是假的。 但思格兰现在说的恰到好处。 都尉听她这么一说,又是山上,山下,又是灵宠,还吃不惯东西了,的确非同一般,心里顿时就信了七八分。 他立即点头同意,“好,那本官就让管家带着小童子前去。” 苏南衣轻轻拍了拍思格兰的肩膀,“不可鲁莽行事,一切小心谨慎,在大人的府中不可放肆,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来叫我,记住了吗?” 思格兰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点头答应,“是。” 都尉出去安排完又很快回来,他实在放不下夫人这边。 而此时,夫人已经悠悠转醒,其实她根本就是中毒,只要服下解药,很快就能够缓解。 这种毒药发作起来看着厉害,实则就是很普通的毒药,用不了几天,自行也会消散。 苏南衣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夫人进都尉府,也没想着真的要了她的性命,伤及她的身体。 刚才说的那些,不过就是吓唬都尉罢了。 夫人现在虽然醒了,但是气息仍旧很微弱,不过她的意识也清醒了过来,眼神也恢复如常。 看到她此时清醒过来,都尉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夫人这才病了短短的几个时辰,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到,就感觉如同过了几年那么漫长。 翠儿看到夫人醒了也很开心,眼泪不断的掉下来。 夫人看着她,“你这个丫头,哭什么?” 翠儿急忙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奴婢不哭,奴婢该死!夫人好了,奴婢应该高兴才是!” 夫人换了换头,“我怎么了? 什么叫我好了?” 都尉上前一步低声说:“夫人难道不记得了吗? 你生病了。” 夫人一听这话,脸上又是一片茫然,都尉还想和她解释,苏南衣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说,那毕竟不是什么好的经历,忘了就忘了吧。 都尉也明白过来紧紧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说什么。 夫人手指按着额角,语气喃喃,“我生病了吗? 我怎么不记得了,只记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这身上也是疲乏的很,感觉没有什么力气……” 她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有些气喘吁吁。 都尉在一旁听着,想到苏南衣所说的,夫人之所以力大无穷,是因为透支了身体的极限,顿时又有些担忧,看向苏南衣。 苏南衣看到他的眼神,只略略点了点头,“夫人放心,生病的确是这样的,等我再调配个方子,喝下调养个三五日就会康复的。” 听她这么一说,都尉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苏南衣觉得,这位都尉大人似乎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对他的夫人不管不顾,也不像是宠妾灭妻的样子。 夫人听到苏南衣的话,又睁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苏南衣,一见她一副中原人的打扮,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什么其他的,苏南衣倒不在意,不过她清楚的捕捉到了一丝厌恶。 苏南衣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这八成就是因为那个小妾的缘故,小妾是中原人,夫人认为小妾夺走了她的宠爱和夫君,连带着她这个陌生的中原人也被仇恨了。 苏南衣一时有点儿哭笑不得,但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次进府,这位夫人不过就是一个引子,其他的人才是她的目标。 她淡定的转身,写下了一张方子交给都尉,“大人,这就是药方,照方抓药,调养个三五日,夫人就会好起来的,不过,需要静心静养,少动肝火为妙。” 都尉接过药方,听到苏南衣最后的两句话,脸上掠过几分尴尬,点了点头说:“多谢神医指教,本官记住了。” 他给苏南衣拿了丰厚的诊金,苏南衣虽然不为了钱财,但也没有把送上来的钱拒之门外的道理,坦然的收下。 都尉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院子里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您快去如姑娘那边看看吧。” 一听到如姑娘三个字,屋内的几个人脸上表情各异。 此时如姑娘的院子里,也是精彩纷呈。 在来的时候,苏南衣早就给思格兰交代了,她们这次的目标,就是那个小妾和她身边的丫鬟。 思格兰带的小猴子,东游西逛,在这府里有管家在前面引路,大大方方的去了小妾的院子。 管家也是都尉的心腹,在这府里做了几十年,自然知道小妾宠归宠,但是不能压过正室去,可是这个小妾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他暗暗不满。 现在夫人又生了这个怪病,管家也因此被夫人所伤,不过,他倒没有怪夫人,觉得一切都是由这个小妾而起,因为她,才闹得家宅不宁。 听到说夫人是被人陷害所致,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这个小妾,从心里还有一点隐隐的期待和高兴,想着借着神医的手,干脆一举除了她。 因此,见到思格兰带的小猴子七拐八拐的,想要去小妾的院子,他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还暗示了几分,让思格兰顺利的到达了小妾的院子。 思格兰站在门口,双手插着腰,抬头仰望着院子门上的牌匾。 如意阁。 思格兰一字一顿的念完,随后轻笑出声,语气中添了几分轻蔑,“我记得在中原就有一家如意馆,不知道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第九百五十六章 把中原人的脸都丢尽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把中原人的脸都丢尽了 如意馆在中原很多地方都有,但一般都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大多都是青楼楚馆这类的地方。 文雅一点的,就说是以什么诗词歌赋会友,其实上还是逃脱不了青楼的影子。 无非就是一些有点儿才艺读过书的女子,标榜着卖艺不卖身罢了。 真正落难的千金小姐自然也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由老bao子刻意培养出来的人,用来赚钱的手段而已。 思格兰虽然没有去过这类的地方,但也听说过,管家可就不一样了。 他是蒙林人,对这些含沙射影的话并不是很懂,但从她的表情上来看,也能感觉到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心里正在暗戳戳的高兴,听到院子里面脚步声响。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满脸不高兴的打量着思格兰。 “你是何人? 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一转头又看到管家跟在不远处,脸上的不高兴又明显了几分,又偏要挤出一丝笑意来,一时间表情扭曲特别难看。 “呦!管家也在啊,这是怎么个意思? 到我们小姐这里来胡说八道,管家也不管管吗?” 管家心说,我还管管? !我不鼓掌叫好就不错了! 但他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表露。 “莲儿姑娘说的哪里话,怎么敢胡说八道呢? 这位是神医的小药童,奉了大人之命,四处查找……” 他话还没有说完,丫鬟眼珠子一瞪,“四处查找? 查找什么? 查找什么能找到我们小姐的院子里来? !管家,你怕不是用大人来压我吧?” 管家勉强笑了笑,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思格兰,思格兰接过话来说:“你不要为难管家,我的确是奉了命前来,我这灵宠闻到你这院子里有邪术,我们要进去瞧瞧。” 丫鬟一听眉梢顿时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思格兰,见她穿着不俗,像是个富家的小公子,而且是中原打扮,本来有几分好感,一听她的话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一看肩膀上的那只小猴,忍不住嗤笑一声,“什么灵宠? 就这个? 这不就是一只野猴子吗? 你拿着一只猴野猴子到这里来糊弄谁? 小孩儿,我可警告你,没事儿赶紧走,去别处玩儿,别在这里找麻烦!惹恼了我们小姐,你可担待不起!明白吗?” 她说着伸出手指,就想戳思格兰的额头,她的手指甲尖尖的,要是被戳上非得破皮不可,思格兰往旁边一躲,顺手打开她的手腕儿。 啪的一声响,把丫鬟给打愣了。 “你敢打我? !” 思格兰沉下小脸儿,“是你先动手动脚的!你一个丫鬟,不说学的懂礼数,处处尊重别人,反而一上来就动手动脚,谁教你的规矩? !” 听她说的义正言辞,一张小脸沉着,大眼睛盯过来,丫鬟一时还真有些怔住,哼了一声,“我懂不懂规矩不用跟你交代!你擅闯别人的院子还有理了? 别说戳你了,你要是敢迈进这院子一步,打你都是轻的!” 思格兰哼道:“好大的口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都尉大人呢!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成日在后宅中,居然也有如此大的官威!你们这个都尉府真是了不得!” 她回头看了看管家,“这事儿管不了!不管了!” 管家一听她说不管了,顿时有点儿急,正想过来劝说,那丫鬟冷笑一声讥讽道:“这才是识时务,没事赶紧滚,跑到我们这里来瞎闹什么?” 她这么一说,思格兰反而停住了脚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偏不走了。 明明就是你们不仁不义,在院子里用什么邪术,你这个丫鬟又不懂规矩,现在反而让我快滚? 分明就是心虚!” 丫鬟气的脸色发青,“你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邪术? 哪里来的小骗子? 信不信我去告诉小姐,吩咐人把你打出去,打断你的双腿!” 思格兰夸张的后退一步,叫道:“哎呀,我好害怕呀。” 她肩膀上的小猴也站了起来,一双前爪冲着丫鬟抓了抓,呲着牙露出一副凶相,但是它实在太小太可爱,这模样一点儿都不凶,反而奶萌奶萌的。 丫鬟差点儿被逗乐,紧绷着脸,正想再骂几句,听到身后有人淡淡道:“在吵什么? !” 丫鬟回头急忙回到小妾身边,“小姐,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小骗子,居然在这里胡说八道,奴婢正在教训他!” 小妾迈步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思格兰,见他衣着不凡,还带着一只小猴,目光微微闪了闪,“你是何人?” 思格兰一拍胸口,“我家师父是神医,特来府中为夫人治病的。 我师父说了,这府里有人暗中使用邪术暗害夫人,特意派我来查找。 现在我找到根源就是你这个院子里!” 听清楚来龙去脉,小妾愣了一下,上下又打量思格兰,“神医? !我看我这丫鬟说的对,你们就是骗子!赶紧走,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否则的话……” “否则你待如何?” 思格兰下巴一扬,“怎么,你还要说不放过我们吗? 究竟是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小妾差点儿被她给气笑了,“你这个小骗子,嘴巴倒是能说会道。 不过……” 小妾上前走了一步,来到思格兰的近前,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就不怕惹恼了我,我拔了你的舌头,毒哑你的嗓子,让你永远不能再说话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其他的人根本听不见,思格兰听到她这些狠毒的话,身体不由得僵了僵,血液似乎都有些发凉。 她在心里隐约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说这种狠话吓唬她,而是真的能够做得出来。 小妾见她不说话,小脸儿紧紧绷着,嘴唇微勾,露出一丝冷笑,“怎么? 害怕了? 害怕了就赶紧滚!” 思格兰小手指翘起来,在耳朵里掏了掏,又弹开,对着小妾勾唇一笑,“不好意思,我生来就不知道害怕怎么讲,我看怕的人应该是你吧? 是你做贼心虚了,否则的话,你怎么不敢让我带着灵宠进去,还说这种话故意来吓唬我呢?” 小妾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冒着寒气,盯住思格兰,声音依旧低沉,“怎么? 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你,觉得我不敢?” 她一边说,手指慢慢伸直,思格兰瞄见她的指尖有冷光一闪,似乎是一把锋利的小刀之类的。 思格兰心口跳了跳,但气势上依旧不肯输,对着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我当然知道你敢,像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不是怀疑你敢不敢,我是怀疑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小妾眼中的凶光顿时转换成了杀机,“小骗子,你敢看不起我?” 思格兰挑着眉,“你还真的说对了,我就是看不起你,你做贼心虚,不敢让我进去搜查,还在这里出言恐吓,摆明了就是和夫人被害有关!否则你为何在此多番阻挠? 好好的中原人不做,跑到这里来给蒙林人做妾,还残害人命,简直把我们中原人的脸都丢尽了!” 思格兰这话就是指着鼻子在骂,小妾的脸,忽青忽白,眼看就要按捺不住。 第九百五十七章 谁说要放过她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谁说要放过她了? 一时之间,小妾的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她很想着一刀干脆结果了思格兰,至于这后果……反正她也承担得起。 都尉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这个小崽子实在是太可恨了,说话如此尖酸刻薄,不把的舌头割上三段,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正想动手,忽然听到远方一声清冷的声音,喝道:“住手!” 这一声虽然隔的距离不近,但是极有威严。 小妾心中下意识就是一紧,她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冲动,手指一收,又把那把薄薄的刀刃收了回去,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看向远处。 一个年轻的男子迈步走了过来,他穿着广袖锦袍,腰间扎着玉带,腰侧还垂着一块成色绝佳的玉佩,流苏飘洒,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的乌发素在玉冠里,长眉飞扬,目若朗星,一身的风华气度,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小妾眼中闪过几分惊艳,再往他的身侧看,都尉也跟着来了,她忽然就猜到了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份。 果然,思格兰跑了过去,“师父!” 苏南衣摸了摸她的头顶,就摸了摸小猴子,“怎么? 遇到麻烦了?” 思格兰点点头,一指小妾,“本来徒儿已经找到了施展邪术的地方,可是,这个女人死活不让我进去,还说要割我的舌头呢!” 思格兰三言两语把这事儿都交代清楚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让苏南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旁边的都尉眉头也皱了皱。 苏南衣牵着思格兰走到小妾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没错,就是那个在破庙中的女子。 现在近距离这么一看,这女子长得的确不算是十分出众,比她美艳的人苏南衣见过无数比方说,像婷兰,凌霜等人就比她美上许多。 但是,此女子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媚气,这种媚气和平时的那种妩媚不尽相同。 是练一种特殊的功法才会有的。 苏南衣由此越发肯定,这个小妾绝对不同寻常。 小妾脸上早已恢复如常,带着妩媚的笑,行了个礼,正想开口,苏南衣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不知我这小徒如何得罪了你? 竟然要割他的舌头?” 这一句质问单刀直入,直接把小妾要说的话给劈碎了。 那些虚情假意的问候,直接哽在了喉咙里,噎得她差点透不过气,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丫鬟过来说话,“这个小骗……小童,他十分无礼,竟然说我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苏南衣直接反问道:“谁被称作小骗子还能够彬彬有礼? 更何况,我这小徒虽然顽皮,但是也极懂规矩,他是跟着管家来的,管家是奉了都尉大人之令,为我的小徒引路,既然引到此处,又何来骗人一说?” 丫鬟被堵的说不出话,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还想说思格兰说了什么如意馆,暗自嘲讽她们是娼妓之类的话,小妾以眼神制止。 现在她们理亏,说什么也是枉然,反而说多错多。 小妾再次行了个礼,“是我们不对。 我这丫鬟平时被我宠坏了,小童来此就要进门搜查,还说什么邪术,我这丫鬟也没有见过世面,我本人也是又惊又怒,这才口不择言,想着吓退他,还请大人见谅原谅一二。” 她放低了姿态,苏南衣道不好抓住咄咄逼人。 都尉也走上前来,“夫人病重,神医出手相助,这才让夫人免受于病痛之苦,依神医的说法,夫人是为人所害,这府里并不只是你这里,所有的地方都要搜查,你也不要太过委屈。” 小妾的眼睛微微一红,垂下头道:“是,大人说的极是,夫人的身体为上,妾身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 她抬起头来看着都尉,“大人知道的,妾身之身来到此地,背井离乡,身边也就带了这么一个丫鬟和一些穿资路费,若非半路遇到大人,恐怕我主仆早已经冻饿而死,成了客死异乡的孤魂。 我这院中的一草一木,任何物件儿,都是大人恩赐,都有些什么,大人应该一清二楚,难不成大人也怀疑妾身吗?” 她这话一问出口,四周都静了静,苏南衣敏锐的感觉到,都尉的情绪似乎瞬间起了变化。 他双手微微握起,额角跳了跳,嘴唇也绷得很紧,不像是生气和紧张,倒像是在衡量思索些什么。 苏南衣隐约觉得,这一次想要入院搜查,恐怕是要不成了。 果然,沉默了许久,都尉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对,你这院子里有什么我很清楚,就不必搜查了。 只是,这几日夫人身子不适,你暂时也不要去她的院中请安了,让她安心静养,夫人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不希望她有什么意外。” 小妾浅浅笑了笑,在脸上的媚气荡漾开来,犹如一朵妖异的花,“大人说的极是,即便您不叮嘱,妾身也很清楚,夫人和大人夫妻情深,夫人安好,也是妾身的心愿。” 都尉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对苏南衣道:“神医,既然夫人的病已经好,其他的……还是从长计议吧!” 思格兰还想说什么,苏南衣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她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鼓着腮帮子不再多说什么了。 “既然大人这么说了,那在下遵命就是。” 苏南衣也没有坚持,转头看了看小妾,微微晗首。 小妾缓缓向她行了一个礼,脸上的笑容不变。 苏南衣心中暗想,这的确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不动声色地转回身,带着思格兰缓缓离开。 不过苏南衣并没有就此放弃,既然知道了这个小妾有问题,也知道了她的住处,来拜访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现在不成,大不了找其他的时候。 离开这个院子,都尉显然也没有再请苏南衣回去看夫人的意思,拱了拱手说:“此次多谢神医了,若非神医出手,本官现在还不知所措,夫人也不能免于危难。 不知神医接下来要去何处? 可有需要本官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这就是要送客了。 苏南衣笑了笑,“不必劳烦大人了,我与夫人也是有缘,既然夫人的病症已解,我也就此告辞了。” 她没有再提什么邪术,也没有追着不放,这反而让都尉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此人十分识时务,也懂得审时度势,倒是一个聪明人。 苏南衣主动提出来要走,他求之不得,转头看了看管家,“你好好的送神医出去,不可怠慢。” 管家道了一声是,在前面引路,带着苏南衣和思格兰出府,恭恭敬敬,不敢怠慢。 直到出了都尉府,走到下一个路口,思格兰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苏姐姐,刚才那个小妾明明就有问题,她凶狠的很,还说要割我的舌头,毒哑我的嗓子,让我变成哑巴!我看她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干得出这种事!” 苏南衣点了点头,“我明白,那个女人心狠手辣,而且一定沾染过人命,那具干尸和她脱不了关系。” 思格兰急声道:“那为什么还要放过她?” 苏南衣对她笑了笑,“谁说我们要放过她了? 只不过是暂时而已。” 思格兰还想说什么,苏南衣的眸光一缩,低头看着她的袍角,“你有没有……察觉到其他的什么?” 第九百五十八章 因祸得福? 第九百五十八章因祸得福? 思格兰本来只顾着生气,别的没有在意,现在听苏南衣这么一说,又见她盯着自己的袍角,她低头一看,瞬间明白过来,小脸儿顿时涨得通红,眼睛里如同冒着火焰。 “苏姐姐!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恨了!她竟然敢!” 苏南衣没有笑意的笑了笑,眼中一片冰冷,“本来我还想着咱们要到她的院子里去,但你也看见了,都尉府里借备森严,还真得冒点儿险,现在她这么一弄,反倒省了咱们的事儿。” 思格兰的眼睛一亮,“苏姐姐,你的意思是说……” “咱们就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苏南衣带着她慢慢的往前走,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那咱们就在这里要个房间,暂时落脚住下,等着她来找我们。” 小妾的院子里,所有的人一走,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丫鬟莲儿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小姐,他们怎么会突然间扯到什么邪术上去? 这两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凤如偏头看了看她,“你问我? 我怎么知道? 这事儿不应该由你去查吗?” 莲儿低着头不敢再说,小心翼翼的退开几步。 凤如冷笑了一声,“没关系,既然他们来了,还胆敢挑衅于我,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莲儿瞬间又来了精神,“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在那个小崽子的袍子上,留下了我秘制的香粉,无论他们走到哪儿,我都能很快找到他们。” “小姐真是英明,那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吧,奴婢去准备。” “好好的准备一下,我看这个小崽子聪明机灵,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成色非常不错,主子一定会喜欢。 实在不行,养上两年也不成什么问题,我得好好的让他知道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好惹的。”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保证让那小崽子逃不了。” 都尉送走苏南衣,转身回夫人的院子里,这一路上,他的脚步都很沉重,他知道这一次夫人生病和小妾脱不了关系。 他也给了小妾警告,更多的……暂时他做不了。 他的心里有些难受,有些愧疚,觉得对不住夫人,可是他也是无可奈何。 夫人的院子里依旧很安静,他迈步进了屋,翠儿抬头看到他,急忙过来行了礼,他小声问夫人如何了。 “夫人已经睡下了,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精气神有点差。” 都尉点点头,“那就让夫人好好静养,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照料夫人,若是有其他的人……”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若有其它人前来惹夫人不痛快,你即刻派人通知我。” 翠儿心头一喜,“是!奴婢记下了。” 都尉走进屋里,看着沉睡中的夫人,看了半晌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又慢步走了出去。 他一出院子,夫人就醒了,翠儿急忙过来,“夫人您醒了,刚刚大人来看过您,还说……” 夫人无力的摆了摆手,“我都知道,我都听见了。” 翠儿急忙宽慰她,“夫人您瞧,大人还是十分看重您的,您别难过了。” 夫人脸上露出一分苦笑,“那我问你,你说据神医讲,我是为邪术所害,那施展邪术的人可曾被抓住了?” 翠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夫人轻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他最终还是舍不得那个贱人,明知道这府里最有可能害我的人就是她,但是他依旧不肯处置了那个贱人。” “夫人您别这么想,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妾,只要您打起精神来,这府里还都是您的。” 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翠儿见她精神还算可以,看看四周无人,又让一个婆子守住门口,这才低声说:“夫人,您还记得在您病重的时候,曾经杀了一个人吗?” 夫人一听到这话,眼睛豁然睁大,震惊的看着翠儿。 翠儿一见她这番神情,就知道她根本就不记得。 “你说什么? 我杀了人? 我杀了谁?” 翠儿低声快速的说:“您杀了那个侍卫,就是您派去毁了阮微微容貌的那个侍卫。” 夫人缓缓张大了嘴,一时回不过神,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悚,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杀了人!而且还是杀了一个府里的侍卫! 这…… 翠儿又继续说:“您发病的时候力大无穷,而且谁也不认得,那个侍卫是来向您回禀的,正巧赶上了,您夺过了他的刀杀了他,奴婢也惊着了,实在无奈,就把他的尸体翻到了后窗后面,不过,后来奴婢想了想,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大人。” 这简直就是连环的打击,夫人一时之间难以回神,自己不但杀了府里的侍卫,还被丈夫知道了? 那……那她还有活路吗? 丈夫还会不会要她? 她浑身忍不住的瑟瑟发抖,眼泪迅速溢出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翠儿急忙为她抹干眼泪,低声安慰,“夫人,您别着急,也别慌,听奴婢慢慢说,这件事情奴婢已经混过去了,我是这么对大人说的,说他是那个贱人派来杀害您的,最终没有防备被您意外所杀。 所以,大人并不会怪罪您,反而还会怀疑那个贱人。 奴婢去那个贱人的院子里请大人的时候,大人脸上神情十分不悦,奴婢猜,他已经责问过那个贱人了,所以,你要看开些,耐着性子,那贱人倒台不过就是迟早的事!” 这件事情一波三折,夫人的心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 这么说来,她是化险为夷,因祸得福? 她思索半晌,又低声问翠儿,“那……那个侍卫的尸体被达桑大人带走,可查出了什么吗?” “夫人,这又怎么能查出来呢? 周家的人就算是看到是他进入府里,伤了阮薇薇那个贱人,又怎么知道是受谁的指使,现在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啊。” 夫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说的也对,只要本夫人咬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侍卫,就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是。 夫人说的极是,您且放宽心,耐心等着吧,依奴婢看,大人对你情意还是很深的,知道您生病了,大人着急的很,那可不是装出来的。” 夫人听着她这么一说,心里有多少宽慰了一些。 这座宅子里,每个院子里的主子都各怀了心思,谁也不承多让。 时间飞逝而过,转眼就到了晚上,苏南衣和思格兰在客栈周围转了转,在街上买了一些零食小吃。 吃过晚饭,在客栈里一边聊天,一边逗着小猴子玩,不亦乐乎。 她们两个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危险在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夜渐渐深了,客栈里也安静了下来,就连不远处的都尉府里也陷入一片沉静,除了那些巡逻的侍卫,偶尔走过四周都是一片安静。 谁也没有发现,就从小妾的院子里,闪出两道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 其中一道影子手里握着一朵奇特的花。 那朵花是淡淡的紫色,还只是一个花苞,在夜色中似幽幽有一种光泽,看起来不觉得美,反而觉得十分妖异。 黑影举着花苞,似乎在寻着什么,走到客栈门前,那条黑影忽然低低惊呼了一声,“小姐!您瞧。” 第九百五十九章 你说谁是鳖?! 第九百五十九章你说谁是鳖? ! 黑暗的夜色中,握在莲儿中的那只花苞,忽然间悠悠的盛开了,一片片的花瓣无声绽放,花心中露出深深浅浅的红色。 她身侧的凤如冷冷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客栈,“就是这儿了。 这叫什么? 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非得自来投!挑衅了本小姐,居然还不赶快逃走,竟然在这里住下,他们是根本没有把本小姐放在眼里啊!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小姐手辣无情了。” “哼,得罪了小姐您,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奴婢都迫不及待的想看他们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主仆二人毫不费力地进入了客栈,趴在柜台上的小二丝毫没有察觉。 莲儿在前面握着那枝花,轻步上了楼梯,一间间屋子找过去,最终在一间门前停住,那朵花也悄无声息的凋谢了。 莲儿打了个手势,示意凤如就是这里。 凤如微微点了点头,莲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玩意儿,上面也是一朵小花,后面还跟着一根长长的花茎,她把花茎那一头,轻轻捅破窗纸,然后手指一捏,花心的位置一鼓淡淡的烟雾从花茎中喷洒进屋里,无声无息的散开。 凤如和莲儿仔细的在门外听着,约莫时间差不多了,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从床榻上传来的轻轻呼吸声。 莲儿在一旁恭维道:“小姐,您配的药果然厉害。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熟睡,去见周公了,等在醒来的时候,就任由小姐您摆布了!” 凤如对她的恭维拍马屁十分的受用,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那是自然!没有这点本事,怎么为主子效力?” “依奴婢看,这两个人的成色都十分不错,那个年轻公子,可以收回去让主子直接享用,那个年纪小一点的,让他为奴,好好的侍奉小姐,您几年,等到成熟了再交给主人享用,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对,应该是一举三得!让那个小崽子伺候您小姐,您这口气也就能出来了。” 凤如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说的没错,要不是这个小崽子几次三番的激怒我,我也没想着要把他怎么样,既然是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休怪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边,床幔放下来遮住了里面的情况。 听着里面浅浅的呼吸声,她丝毫不疑有他,伸手一下子就掀开了床幔。 她正要仔细的看看,就感觉对面冷风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刹那间逼到了面门,她再想躲已然来不及,只能尽最大力气一扭身子,剑锋顺着她的腮边就割了过去。 隐约中听到轻微的皮肉被割开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凤如惊魂未定,又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扑了过来。 正在她身侧伸长着脖子看情况的莲儿,被这团黑色的影子扑了个正着,只觉得毛茸茸的东西贴到脸面上,似乎还有爪子抱住了她的后脑,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惊悚,她连叫都没有叫一声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凤如都来不及反应。 此时她后退几步,这才感觉出脸上不对劲,一股尖锐的痛,还有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流下来的感觉,都让她心头巨震! 她伸手一摸,果然看到鲜红的血,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眼睛狠狠的盯向床榻,就见苏南衣手持着短剑,慢悠悠的从床上下来,俊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似温暖的春风,竟然还和她不慌不忙地打了招呼,“深夜来访,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啊。” 凤如脸上惊怒交加,咬牙切齿的盯着苏南衣,一双眸子里恨不能喷出两把利刃来,把她捅个对穿才能够解一口气。 “你竟然敢耍我? !” 苏南衣偏头看着她,“这话说的不对吧? 你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意图不轨,还我想耍你,是你心存不良在先,如果你足够心正,又怎么会爬到这个瓮中来呢?” 思格兰从苏南衣的身后冒出一颗脑袋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瓮中捉鳖。” 凤如怒火中烧,“你说谁是鳖? !” 思格兰手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谁不请自来就是说谁呢? 怎么? 到这里时间长了,连自己的家乡话都听不懂啊?” 凤如抹了抹脸上的血,这种感觉实在让她心慌意乱,不知道脸上的伤究竟怎么样了,低头看了看晕死过去的丫鬟,心里暗骂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她已经看清楚那团扑倒丫鬟的黑影是什么,正是那只小猴子。 思格兰拍拍肩膀,小猴子又迅速的跑回到她的肩膀上,呲牙咧嘴瞪的凤如。 凤如冷笑一声,“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扒了你的皮红烧了你。” 猴子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思格兰眼睛瞪圆了,“你还吓唬人,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想着吓我们吗? 在这耍威风,真以为这是你的院子里呢。” 凤如看看周围,只有她们俩,满不在乎的轻蔑道:“真以为耍点这样的小伎俩,就能够对我怎么样了,实话告诉你们,我既然敢来抓你们,就不怕你们使诈,你们没晕又能怎么样? 能翻得出我的五指山吗?” 她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条造型怪异的铁鞭来。 这条鞭子是用铁链连接而成,每个关节处还有一个圆不隆冬的东西。 趁着幽暗的灯光,思格兰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圆不隆咚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个的骷髅头的形状! 那些骷髅头的眼眶子里还镶嵌着黑色的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一抖动起来的时候,还在眼眶里咕噜噜的乱转,发出声响,这声响彻很难听,就好像是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的胡乱滚动,看的人心头发麻。 果然是很狠毒怪异的人,就用古怪的兵器。 苏南衣却不以为然,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化,心里还有点儿隐隐的失望,她还想着,如果这个女人拿出来的兵器又是那种怪异的藤条,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了,只可惜……原来不是。 凤如把手里的铁鞭甩得哗啦啦的响,声音阴狠道:“今天晚上就让你们俩尝尝这铁鞭的滋味!我要让你们后悔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 苏南衣笑眯眯的看着她,甚至连兵器都没有拿出来,好像根本丝毫不介意她这一身杀气腾腾的架势。 凤如隐约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未免太冷静了一些,究竟是真的有本事,还是在这里故意装着淡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心里也开始有点儿疑惑,“把兵器拔出来吧,和我打一架,别说我欺负你!” 她说这话也是试探,苏南衣却不为所动,眼睛掠过搭在床尾的思格兰的锦袍,语气淡淡,“你在她的锦袍上有放了四幸草的草粉,然后又用彼神花来追踪我们。 能用上这两样东西,也算是看得起我们了。 就冲这一点,我可以让你几招。” 凤如听到这话,眸子猛然一缩,“你居然知道四幸草和彼神花!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九百六十章 丑人多作怪 第九百六十章丑人多作怪 苏南衣简单的回想了一下,她好像被人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呀。 好在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小思格兰,气势汹汹的替她做了回答,“你管我们是什么人呢? 我们是什么人非得告诉你吗? 你是什么人也没有告诉我们呀,别以为我们真的相信你就是都尉小妾那么简单!” 凤如被这么一顿抢白反倒噎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咬了咬牙,“我也不想跟你们废话,无论你们是谁,今天都别想走了!” 苏南衣缓缓道:“巧了,我也有同样的话要送给你,既然你来了,想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凤如冷笑了一声,二话不说,甩着鞭子就奔着苏南衣抽了过来。 苏南衣不慌不忙,甚至根本就没有躲。 凤如心里惊讶,但让她更加错愕的是,她感觉平时舞动起来呼呼带风的鞭子,突然之间像是有了千斤之重,胳膊居然抡不动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再次甩了一下,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改善,依旧是不能动弹! 她一脸错愕,忽然间想想到了什么,想抬起手来再摸一把脸上的伤口,发现另一条手臂也不能动了! “你,你……”她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了,感觉舌头都开始发木了。 苏南衣点点头,回答了她没有提出来的问题,“没错,你说的对啊,我就是在兵器上抹了一点点的毒药,正好渗到你的伤口里,促进毒性快速发作,让你浑身发木发麻,不能动弹,不过,你现在才发觉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凤如想破口大骂,但是唇舌不给力,完全张不开嘴说不了话,只能瞪着眼珠子,恶狠狠的盯着苏南衣。 她手里持着鞭子的时候,苏南衣都不怕她,更何况说现在动都动不了。 思格兰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光着小脚丫围着她转了几圈,那只小猴子也蹲在她的肩膀上,一人一猴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满的都是鄙视。 “啧啧啧,瞧瞧,瞧瞧!这报应来的真是快啊,之前是怎么说的啊? 我想起来了,想着割了我的舌头,毒哑我的嗓子,让我不能再说话了,对吧? 看到没有,这才叫本事,你说的那些算什么呀? 我们既没有割你的舌头,也没有独哑你的嗓子,就让你也不能说话了,怎么样? 服气了吗?” 思格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作势要往她的脑门上戳一戳。 凤如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思格兰轻声笑起来,“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戳你的,我还怕你脏了我的手指头呢!不过,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的丫鬟想要这么戳我的时候,我心里也是一样的不爽。” 她肩膀上的小猴儿冲着凤如呲了呲牙,又掉过身子来,屁股对着凤如用爪子拍了拍屁股。 凤如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可是他现在却根本无计可施,连动也动弹不了,就连说一句狠话都无能为力。 苏南衣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目光清冷,没有任何的情绪。 凤如想从苏南衣的脸上,眼神里找出一丝的线索,他们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甚至不明白,苏南衣把她困在这个客栈里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在这里杀人吧? 然而,就在她困惑无比的时候,门声一响,从外面又进来几个人。 夏染,云景和陆思然他们三个,一个不少,陆续走了进来。 云景快步走到苏南衣的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她没有受伤,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凤如。 近距离的一看,云景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满满的嫌弃。 嫌弃? ! 凤如简直快要抓狂,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这种情绪。 不得不说,云景长得非常好看,身材高大,一身贵气,长眉入鬓,一双眼睛深沉黑亮,眼尾微微挑起,自带三分威严,让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说实话,如果平时看到这种男人,她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对方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好好的玩弄一番,然后再去献给主子。 不在一起腻乎个十天半月,让她跪倒在自己的脚底下为自己服务,她都觉得亏了! 可是为什么,她从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嫌弃,凭什么? 很快,云景就为她做了解答。 “长成这个丑样子,还好意思让别人说她长得美,什么比月里的嫦娥还要美,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真是不知道,究竟有多么厚的脸皮才能够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没办法,云景对这两句话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凤如都震惊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尤其是男人说她丑。 夏染晃着步子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扇子,仔细的打量了她半晌,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对云景说:“我赞同你说的话,的确是丑,而且,太自信了,脸大!” 凤如:“……” 陆思源手里握着剑,他扫了凤如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这一个眼神,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凤如感觉他的眼神中像是伸出了几个巴掌来,左右开弓,打得她的脸生疼。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究竟从哪里冒出来三个男人来? 每一个都是极其出众,平时这样的人万里都难以挑出一个来,今天一下子让她遇见了四个!可要命的是,这四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看不起她!说出的话来一个赛一个的像刀子一样!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腥甜,要不是她的嘴唇木着没有办法张开,恐怕得喷出一口血来! 这纯粹是被气的吐血! 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是什么感觉。 地上晕倒的丫环有悠悠转醒的迹象,小猴子一下子蹿过去,屁股对着她的脸狠狠地一坐,丫鬟刚刚眨了眨眼皮,忽然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冲自己的脸压过来,顿时又晕了。 众人:“……” 苏南衣都服了,忍住笑说道:“好了,人已经抓到了,咱们的任务总算是顺利完成,也算是告一个段落,走吧,把人带回去好好的审审,然后看看后续应该怎么做。” 把凤如和莲儿都带走,但是她们两个现在都不能动弹,怎么走,就成了一个问题。 苏南衣是肯定不能背着或者是扛着她们的,思格兰也不行,那么现在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这三个男人身上。 可要命的是,这三个男人一听说要和凤如进行身体接触,谁都不愿意,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碰一下就会洗不干净一样。 凤如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气炸了。 说不定现在随随便便的一碰她,她就会气的爆破。 夏染和云景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用床单或者是窗帘之类的,把这两个女人全方位的包裹起来。 然后他们抬着前后,这样的话就不必和她们有什么肢体接触了。 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夏染和云景还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完美。” 凤如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忍不住的想吐血,忽然羡慕起丫鬟莲儿来,还不如干脆一下子晕死过去的好。 第九百六十一章 你们的演技不错 第九百六十一章你们的演技不错 不管凤如愿意不愿意,反正云景他们就这么实施了,把床单扯下来,两根手指捏着角,把凤如和莲儿包在里面,如同蚕蛹一般。 然后他们再抬着前后,把两个人抬出了客栈。 凤如感觉到无比的憋屈,被裹在里面难受不说,还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着,这是要抬去哪里,她一无所知。 而且她在下面,她的丫鬟在上面,被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这个丫鬟的下巴还时不时碰她一下,硌得她生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丫鬟慢慢的醒了,眼前的情景让她惊慌失措,忍不住大叫了几声。 这么一叫,外面陆思源直接用剑鞘打了她一下,她打的下巴又重重磕了凤如一下,凤如只觉得眼前发黑,疼的差点晕过去。 “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这丫鬟晚上吃了什么,嘴巴里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近距离的这么贴着,凤如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都遭殃了。 她忍无可忍想要让丫鬟闭嘴,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说不了话,只能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无奈的忍着。 走到住处的后门,有人在里面开了门,夏染早就收拾出一处僻静的院子,平时根本没有人来,现在还安排了人把守。 凤如在里面感觉自己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她不用看都能够想象出那三个男人对自己的厌恶,心头又是一阵不服气。 有人抓着床单的一边儿用力一抖,她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一般转了好几圈,最后滚出去跌在地上不动了,浑身的骨头都摔的疼痛。 四周的凉风一下子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眼前冒着金星,慌乱的看了看四周。 这里很陌生,火把倒是点了不少,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刚才她见过的那几个人,并没有其他的人。 她很想知道这是哪里,但是她问不出口。 她的丫鬟莲儿翻身坐起来,过来扶她起来,可她浑身僵硬着,根本不能动弹,莲儿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要干什么? 警告你们,休想对我家小姐无理!你们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人吗? 说出来吓死你们!” 云景哼了一声,满脸鄙视,“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正因为不知道,才把你们抓回来问问,要是知道的话,你们以为我们会冒着脏手的危险抓你们吗?” “你……”莲儿气的说不出话。 夏染俯身看着她,“你还有功夫生气呢? 不如先担忧担忧你们的性命吧!” 莲儿果然害怕了,往凤如的身后瑟缩了一下。 但现在凤如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护得了她? “你们……你们别过来,我……我们是好人家的女子,你们……” 莲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云景脸上的厌恶更加深了几分,抖了抖胳膊,像是抖掉什么讨厌的东西一般,“你快闭嘴吧,别说了!就你们这种德性,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丑死了!给我们家做丫鬟,我们家都不要。” 莲儿目瞪口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和小姐,竟然被人家这么给怼了! 苏南衣笑着走到凤如的面前,凤如现在依旧只是一双眼珠子能动,警惕十足的看着苏南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苏南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忽然伸手拿出一根银针来,那个银针细长,尖端锋利,颤巍巍地在夜色中显得尤其亮冷光闪闪,看着就感觉浑身都在痛。 凤如心中惊骇,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自己的眼睛刺瞎吗? 莲儿在一旁也大惊失色,嘴唇都忍不住颤抖,“你……你想要干什么? 你们可千万别乱来!要是让都尉大人知道了,保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都尉大人可是十分宠爱我们小姐的!” 苏南衣偏头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莲儿后面的花就都咽了回去,莫名其妙的就感觉失去了底气。 苏南衣不动声色,手指飞快的在凤如的唇上刺了一针,一阵尖锐的疼痛自唇上散播开来。 凤如只觉得的那一股子疼痛就像瞬间蔓延到了全身,像被生生拧下了一块肉一般,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痛的冷汗瞬间冒出来。 苏南衣微微挑眉,“还行,能说话了是吗?” 凤如这时候也才猛然惊觉,她又能说话了! 但身体上的那股疼还没有散去,她重重地吐了几口气,恨声道:“你们是谁? 究竟想干什么?” “我们是谁你不用管,干什么也不用向你交代,你只要回答我们问你的问题就行了。” 苏南衣把银针收起来,“我问你,你有没有去过一座废弃的宅子?” 她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的迂回。 凤如的目光微微一闪,连花在一旁也缩了缩脖子。 她们这神态明显说明了一个问题,她们的确是去过。 凤如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什么废弃的宅子!” 莲儿也在一旁附和,“就是!我家小姐身份贵重,什么样的宅子没有见过? 又怎么会去什么荒废的宅子,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呀?” “你们主仆二人的演技倒是不错,只可惜……还是差点火候!” 苏南衣手掌往前一递,掌心赫然拖着一枚耳环。 她的目光往莲儿的耳朵上一掠,“又换了一副耳环啊,怎么着? 是不是因为这个找不着了?” 莲儿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变,“你……你胡说!你怎么能确定这是我的耳环?” 云景走过来怒不可遏,“你这个女人真是又丑又作怪,事实摆在眼前,还咬死了不肯承认。” 夏染一折一折的把扇子收起来,漫不经心的说:“不着急,这才到哪儿,刚刚开始而已,不愿意说真话那还不好办吗? 咱们也就别闲着了,让她们说真话的方式,不有的是吗? 好长时间也不用了,就是有点手生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凤如和莲儿,“到时候手头上不准,可能会有点儿疼,你们多担待,忍着点儿啊!” 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语气温柔,但是在凤如和莲儿听来,却感觉无比的毛骨悚然。 苏南衣点点头,同意了夏染所说的,一指莲儿,那就把她带下去吧,两个人分开审,看看究竟谁能撑的时间长,谁说出来的有用的内容多。 “” 莲儿张嘴不断的尖叫,但刚叫了一声,就被夏染堵住了嘴巴,呜咽着拖了下去,只剩下凤如还僵着身子躺在那里,她心里的惊恐又增加了一层。 苏南衣早就看透这个女人虽然很毒,但也胆子小,属于又怂又狠的那一类。 狠都是用在别人身上的,那些痛楚要是在她身上演练一遍,她一定秒怂。 苏南衣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捏住了凤如的手腕,把她的手抬了起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的手指,喃喃似自语的说:“你的手指的指甲……看着也不尖啊,怎么着!用功法的时候才会变成长指甲吗? 插进人的身体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凤如听到这话,一双眸子猛然睁大,满目惊恐地看着苏南衣,她心底缓缓的升起一个猜测。 第九百六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九百六十二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南衣看着凤如流露出来的这幅神色,微微叹了一口气,“怎么着? 又觉得震惊了? 又想问我究竟是谁,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个问题我听的都烦了。 你们为什么要去那所废弃的宅子里,如实跟我说吧,那里究竟有什么?” 凤如重重地呼了几口气,“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而且,你别以为你自己什么都猜得到!会用功法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苏南衣似笑非笑,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凤如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诈我?” 苏南衣轻笑出声,“没错,我的确是诈你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会用功法,但是,当我看到你的指甲的时候,我就确定会用功法的人不是你。 现在由你自己说出来,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废话就不必说了,感慨骂人的话也省省力气,否则的话,让我听得不爽,随时扎你一针,让你又不能说话,你选哪一样?” 想到跟一个活死人一样,不能动弹不能说话,而且还要承受浑身的疼痛,凤如瞬间就怂了。 “你想怎么样?” “我已经说过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们到废宅子里去干什么?” “我们只不过是去寻找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幅地图。” “继续说。” “我只知道是一幅地图,具体的是什么地图我们并不清楚,主子没有交代,我也不敢多问。” “你的主子是铁明康吧?” 凤如的呼吸一滞,脸色瞬间变了。 苏南衣心头一沉,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会功法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老家伙吧? 他还没死呢? !” 凤如嘴唇颤抖,“你……你怎么能对主子和老主人如此不敬?” 云景在一旁呸了一声,“少一口一个主子,一口一个老主人,那两个畜生!一个是老畜生,一个是小畜生!他们根本连人都不算!什么玩意儿,等抓住他们,我竟然一刀一刀活剐了他们。” 云景实在太恨这个铁明康了,这个人真是四处作恶,恶行累累,令人发指。 凤如真的惊着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些人都是狠人,连主子和老主人都不怕! 苏南衣无视她脸上的震惊,继续问道:“你和都尉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小妾。” 苏南衣抽出一把匕首来,在凤如脸上拍了拍,冰凉锋利的感觉,让凤如忍不住想要发抖,但是她现在却不能动弹。 苏南衣缓声说:“你想在脸上再来几个刀口吗? 想试试我这匕首锋利的程度? 我要听真话,我最后再说这一次,若是让我再听到你的嘴里有一个字是假的,那就一个字换一刀,听懂了吗?” 凤如眼中满是惊恐,想点头却也动不了,只能说:“懂了!” “很好,说吧。” “我和都尉的确不是那种关系,表面上我是他的小妾,实际上我……” 凤如刚刚说到这里,忽然之间,她的身子想不受控制一般用力的抖了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苏南衣脸色微沉,迅速用手点住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但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凤如嘴角渗出一口深黑色的血,眼睛往上一翻,绝气身亡。 云景和陆思源在一旁看的生气,两个人都不明白这突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娘子,她这是怎么了?” 苏南衣的手指在她的脖颈间按了按,“她死了,应该是中毒。” “中毒? 可是她什么时候……” 苏南衣摇摇头,“应该是我们抓住她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谁想害她?” 陆思源开口说,“会不会是都尉?” 苏南衣沉思了片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之前我去都尉府的时候,有意把他的夫人生病的矛头引向凤如,他虽然表面上没有追究,或许暗地里用了一些手段,也尚未可知。” 苏南衣不禁有点后悔。 若真是都尉下的手,那就是她误导的缘故。 早知如此…… 云景轻声说:“娘子,不必想的太多,她这种人死有余辜。 谁能知道会这个时候毒发呢?” 正在说着,夏染也从旁边的一个屋子里走出来了,一脸的无语看他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 夏染低头看到凤如,诧异的问:“她也死了?” 苏南衣点点头,几个人面面相觑,“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南衣略一思索,“反正这主仆俩都不是一般人,背后的人一定会找她们,让他暗地里着急去吧!谁着急谁就会露出马脚,说不定就会有新的契机出现。” 大家都一致同意,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这么做了。 等把她们俩的尸首处理完,苏南衣对大家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和思格兰恐怕还要再去都尉府一趟。” 云景问道:“为什么还要去? 会不会太危险了? 毕竟他的小妾失踪了。” 苏南衣笑了笑,“不会,他会四处派人找我们,请我们去的。” 云景不解,“这是为何?” 苏南衣看向思格兰,“你们忘了,当初那一队军士来府里搜查的时候,思格兰可是在那几个人身上动了一点手脚的,算起来也该发作了。” 思格兰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苏姐姐,那这次是我的功劳吗?” 苏南衣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错,当然是你的功劳。” 苏南衣所料不错,此时的都尉府里已经炸开了锅。 都尉本来觉得,今天晚上夫人可以安安静静的休养,睡个好觉,他也能够松一口气,好好的休息一下。 昨天晚上一夜没怎么睡,今天晚上实在有些熬不住了。 他感觉刚刚睡下没多久,管家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了。 他猛然惊醒,心还在飞快的跳,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皱眉不悦道:“到底又怎么了? 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 管家有些为难的快速说:“大人,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如若不然,我也不会来打扰您。” “究竟怎么了?” “侍卫营那边出事儿了。” 一听说是侍卫出了事,都尉的心头就咯噔一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死了的侍卫,难道说,后来…… 又一想不对,尸体都被达桑带走了,又怎么会来这里? 他一边儿穿上靴子披上外裳,一边问究竟怎么了。 管家跟在他的后面,一边快速的走,一边简单的描述,“不知为何,有几个侍卫突然身子不适,浑身起了红疹,瘙痒难耐,而且隐隐有发高热的迹象。” 都尉一听这些,脑子里就有些发懵,侍卫营那边人数不少,而且大都是聚集在一起,若是真有个什么一差二错,那……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低声问道:“有没有发现有传染的征兆?” 管家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他手里拎着灯笼,脸上的神色被光晕闪的有些恍惚,他低声说:“这个……我不敢说。” 都尉看了他一眼,心里的感觉越发不妙。 的确,管家不懂这些,但跟他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既然是不敢说,那就一定是事态不妙啊。 都尉的心里七上八下,感觉脑仁都有些疼,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刻都不得安宁。 他刚走到跟前还没有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喧哗吵嚷之声。 这大半夜的吵吵闹闹实在不像话,管家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高喊道:“都尉大人到!” 第九百六十三章 药效发作 第九百六十三章药效发作 听到管家这一声喊,原来乱糟糟的军营,忽然间安静了不少。 都尉拧着眉走进来,众人看到他都纷纷行礼。 都尉没有心情搭理他们,朝着几个出了问题的侍卫走过去。 那几个人光着膀子,下身的裤子也脱了,只穿着一条亵裤,连鞋子也没有穿,头发散了,满身都是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还有很多抓起来的血道子,看起来有些骇人。 当着都尉的面,他们努力隐忍着,脸上的表情扭曲,看得出来,忍得挺辛苦。 几个人行了礼,但很快又按捺不住,用手去抓瘙痒的地方,越抓越觉得痒,越痒越想抓,很快,身上不少的地方就见了血。 这种景象实在是让人心头不适,不少侍卫都不动声色的退开,离他们几个远一些。 都尉看着也觉得心头不适,但他沉着脸没有露出来,回头看了看管家,“给他们几个找个单独的院子安置起来,另外,赶紧找军医来瞧瞧。” 管家连忙点头,“军医已经来过了。” 都尉刚想问,又看到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是忍住了,以免有什么不好的结果,让众人引起恐慌。 他强制按耐住,催着那几个人赶紧去其他的偏僻院子。 那几个人心里也慌慌的,生怕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刚才的军医虽然没有说,但脸上的神情可不太好。 他们在前面走着,军医在后面跟着。 看着这里没有什么其他的人,都尉才转头问军医:“究竟是什么情况?” 军医赶紧回答:“回大人的话,他们的病症有些奇怪。” “你只管如实的说。” “他们几个身上的病症一样,但是有轻有重,也有先发作起来的,有后发作的。 因此……” 军医迟疑了一下,“属下怀疑可能……多少有些传染性,但是具体的病源还没有找到,暂时只能开一些清热凉血的方子,让他们吃吃看。” 听着军医这些模糊不清的回答,都尉的心理就有些烦躁,那几个侍卫心里也凉了半截儿,别的不说,就说这种痒就是他们就受不了了…… 为首的侍卫急忙冲到军医的面前,大手紧紧的抓住军医的手腕儿,“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什么叫试试看? 我们是试要的炉子吗? 赶紧想想办法,这种痒我一刻也受不了了!” 军医看到他这样,皱眉道:“你先松开我!” “我就不松!干脆把这病传给你,咱们谁也别想好。” 听着这些混账话,都尉的脑仁一跳一跳的疼,他怒声喝道:“都给我住手!这是在闹什么? 这是胡闹的时候吗? 把军医弄病了,岂不是更麻烦? 你们几个老实的给我待在这里!” 军医挣开侍卫的手,“我再去准备一个泡药浴的方子,泡泡药浴,可能会有很好的缓解!” 一听到他这么说,那几个侍卫总算是有了一线希望。 都尉感觉头痛无比,带着管家离开。 路上又吩咐了管家几句,让他把没染病的那些侍卫也好好照看一下,有什么异样的情况,赶紧处置,绝对不能够马虎大意。 管家连连称是,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建议,“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这些侍卫这几天又一直在街上搜查,要是万一……” 都尉虽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感觉不止头疼,浑身都开始疼了。 “本官也知道,所以要你盯紧了他们,不许出现什么岔子,这几天先不出去搜查了。 若是因为他府里的人导致全城都……” 都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根本不敢往下想。 管家小声说道:“大人,能否把那位神医找回来? 让他帮忙看一看,夫人的病他的能治得好,这些……也许他有办法呢?” 都尉的眼睛一亮,觉得管家说的有道理,但是,又想到之前自己对人家的态度,他又有些没底,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就跟过河拆桥差不多了,夫人的病一见好了,就匆忙的对人家下了逐客令。 现在府里又出了这档子麻烦的事,还有传染的可能,就再去请人家? 再说,现在人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管家跟着他多年,也熟悉他的脾气秉性,“大人若是同意,我明天就去找,现在封了城,他们应该不会出城去,只要在城中就好办,我看那位神医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否则当时也不会因为翠儿的几句话就跟着进府来。 一回生两回熟,我就算是豁出这张脸面,跪地求他,也得把他请回来。” 管家说的情深意切,都尉看着他,这些年管家跟着他任劳任怨,唉……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说:“这样也好,那就出去找找吧,身上多带一些钱,不能亏待了人家。” 主仆二人说好,熬过这艰难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就上街找人。 苏南衣这边倒是惬意,大家不慌不忙的吃了一顿早饭。 苏南衣收拾妥当,这才带着思格兰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俩人边走边逛那只小猴,乖巧的蹲在思格兰的肩膀上,睁着大眼睛咕噜噜的四处瞧,但丝毫没有乱蹦乱跳的意思。 苏南衣觉得这只小猴还真的有几分灵性。 之前跟着那个耍猴的真是糟蹋了。 走了没多久,苏南衣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但她不动声色,也没有回头去瞧,只是故意调整了路线。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偏僻的路口,苏南衣指了指前面的那棵树,“走,咱们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思格兰没感觉累,但也没有反对,跟着苏南衣到了那棵树后。 刚刚站稳,她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正想好奇地探出头去看,苏南衣忽然小声的跟她说:“别看!有人跟着我们。”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忍住不出大气,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兴奋和激动。 究竟是哪个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跟踪她们!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南衣和思格兰互相对视一眼,也都做好了准备。 然而,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刚到跟前,她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是求饶的声音,“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苏南衣感觉惊讶,从树后绕出来一看,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头上戴着斗笠,正在暴揍一个瘦小的男子,那个男子已经被打在地上,苦苦求饶。 见到她们出来,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这才停下,但似乎想了想,又觉得不太解气,又锤了那个男人两下,伸手把他提起来,就如同提着一个鸡子一般,用力的把他往苏南衣面前一摔,然后双手叉着腰,那个模样好像是说:“你来审问吧!我的任务完成了。” 苏南衣看都没看地上的那个男人,一双眼睛只盯斗笠的男人,感觉好气又好笑。 戴着斗笠的男人似乎被她盯的有些害羞了,拱了拱手,转身就想走,但似乎又有些舍不得,转身又回头看看苏南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思格兰觉得这个人甚是奇怪。 苏南衣气笑道:“景儿,你给我站住!” 带着斗笠的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呆愣了片刻,只好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 第九百六十四章 周家的家奴 第九百六十四章周家的家奴 云景把斗笠摘下来,思格兰看清他的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苏南衣也是无奈,本来出门的时候,就跟云景说好了,让他在家里等消息,今天很快就能够回来,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好吃的。 云景当时委屈巴拉的,虽然不太愿意,但也答应了,可谁知道,一转眼竟然跟着出来了,还弄成了这副打扮。 苏南衣不用猜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云景自己想出来的法子。 他虽然不怎么愿意,但是肯定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 她拿过云景手里的斗笠,若无其事地说:“这斗笠谁帮你找的?” 云景用力的抿了抿嘴唇,似乎还不太想说的样子。 苏南衣又继续说:“这斗笠看着不错,但是,这个季节戴不太合适啊,一看就让人看见了。” 云景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嘟嘟囔囔的说:“我就说这个法子不行吧!夏染非得说,戴上这个不会让人看到我的脸,你也就发现不了了。” 苏南衣气的咬牙,果然是夏染那个狗东西想出来的法子。 云景见苏南衣的脸色不好,以为是她生了自己的气,急忙小心翼翼地牵着苏南衣的袖子,讨好说:“娘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我好好的听你的话,好不好? 我现在就乖乖的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耷拉下脑袋,转身就想往回走。 苏南衣看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只好无奈的叫住了他。 “既然来了,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云景听到这话就像是一只小兔子,顿时恢复了神采,两只耳朵又支楞了起来。 他眉开眼笑,“娘子,你不生气了?” 苏南衣对着他气也气不起来,只好叹一口气说:“我并不是不愿意带着你,而是担心你的身体,怕你生病明白吗?” 云景用力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我知道!娘子最疼我了,都是为了我好。” 苏南衣被他这双眼睛看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你知道就好,景儿最乖了。” 把云景安抚好,苏南衣才回头看了看,那个被云景暴揍的男人,现在正在地上瑟瑟发抖。 苏南衣打量他几眼,这个人眼生的很,身上穿着家丁的服饰,不像是做官人家里的奴仆,看气质服饰,倒像是商人家的。 苏南衣不禁有些纳闷,沉着脸问道:“你是何人? 为什么要跟踪我?” 那人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想说,云景走过去,举起拳头还没有挨上,他就顿时叫了起来,连声求饶,“我说!我说!我是周老爷家的。” 苏南衣乍听周老爷,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周老爷呀。 云景在她身耳边嘀咕了一句,苏南衣恍然想起来,原来就是那位在首饰楼里和都尉夫人对着干的阮小姐的爹。 这关系真是太绕了。 “我和周老爷素无来往,也从未见过面,你为何要跟着我? 究竟意欲何为? 有什么图谋?” 思格兰瞪圆了眼睛,一脸凶巴巴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快说!否则的话,就让我这猴子用爪子抓死你!” 那家奴吞了一口唾沫,眼睛瞄了一眼小猴子,说实话,他并不畏惧这个猴子,他畏惧云景的拳头倒是真的。 现在看到云景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眼睛不错地盯着他,他也不敢再撒谎,连忙说:“是这样的,因为周老爷怀疑是都尉府的人,害了我家小姐,所以就命小的在都尉府附近盯着。 我听说……都尉夫人生了病,回去告诉了老爷,老爷很高兴,还说让我注意盯着点儿,可没过多久,又听说有位大夫把都尉夫人的病治好了。 本来老爷还很生气,后来又想着……能不能让大夫也给看看小姐的伤,没准儿可以治得好。” 原来如此。 这家伙本来是想偷偷摸摸的跟着苏南衣,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大的本事,看他们住在哪里,本来他出来寻找也是误打误撞,想着最后确定了再回去告诉自家老爷,也好领一份赏钱,谁知道……刚跟了没多远,就被云景揍了一顿。 苏南衣本来不想管什么周家的事,要不是因为觉得都尉有嫌疑,她连都尉府里的事儿也懒得管,但她总觉得这位周小姐的伤似乎有些蹊跷,去看一看也无妨。 于是,对那个家仆说道:“你去回了你家老爷的话,要想让我去看病也不是不行,但是诊金必须先准备好,少了一千两不看。” 家奴顿时一惊,“一千两? !” “怎么? 从你这儿就说不过去了? 你这个家奴当的还挺大,都能替周老爷做主了。” 苏南讥讽的这个家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不敢,不敢!小的哪能做得了老爷的主? 小的……这就回去给您报信儿。 只是不知道小的应该去哪里找您?” “不用找,如果你家老爷同意,你就让他大开中门,亲自带着人在外面列队迎接,到时候我自然就会去。” 家奴心里说好大的架子,但他不敢表露,急忙爬起来,连声称是,灰溜溜的逃走了。 把他打发走,苏南衣打量着云景,因为这一次要去都尉府,给那些侍卫诊治,那些侍卫也曾经见过云景,当时还想搜他的身,要是这副模样,进去一定会被那些侍卫认出来。 好在苏南衣背着药箱,从药箱里拿出应手的东西,简单的给云景易了个容,改变了肤色,又加深了眼窝,加高了鼻梁,嘴唇也变得厚了一些,还在下巴上加了一颗小痣,虽然只是几处的变化,但整个人的模样却大不一样了。 想必那些侍卫自己浑身骚痒难耐,也不会注意到这些。 三个人高高兴兴的从街口又奔往街市上。 正在往前逛,迎面看到几个人行色匆匆,思格兰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最前面的那个正是都尉府的管家。 她立即小声的提醒苏南衣,“苏姐姐,他们来了!” 苏南衣扫了一眼,假意没有看到,若无其事地淡淡说:“别理他们。” 思格兰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她肩膀上的小猴也有样,学样跟着她一样的形态。 管家已经在街上逛了许久,满头大汗,他还琢磨着要是这条街再找不到人,就得多找些人少四处打听了。 没想到正在踏破铁鞋之际,一抬眼就看见了! 苏南衣本人也长得出众,她身旁的思格兰和那只小猴子简直就是标志性的。 管家一见到他们。 远远的就瞪大了眼睛,一下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人就又不见了。 他想大声喊,又怕把人给惊着了,强忍住即将冲出口的话,一溜烟儿地跑到苏南衣的近前,喘着粗气说:“神医,神医!我可算是找到您了,真让我一通好找。” 苏南衣上下打量着他,似是已经忘记了他是谁,“你是……” 管家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知道人家是真的把自己给忘了,还是因为上次都尉下了逐客令,让人家心里不满。 想想也对,像这种高人,多半都心高气傲,想必是上次让人家不高兴了,管家想到这里,做好了心理准备。 第九百六十五章 再入都尉府 第九百六十五章再入都尉府 管家也算是一号人物,能屈能伸,他深吸了几口气,脸上堆着笑,不管怎么说,抬手不打笑脸人。 “神医,上次我们都尉打人心里也是着急,为了夫人的病,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 您走之后,他也觉得有些愧疚,没有好好感谢您。 这不是吗? 都尉大人现在感觉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所以,让我来寻您,我们请您回府里去,做我们的座上宾,好好的谢谢您,全府上下都感激您的恩情。” 他这话说的情深意切,苏南衣心里暗自好笑,要真不知道事情原委的,还就相信了他的话。 她微微点头,脸上的神色不变,“管家实在是言重了,我就是一介贫民,走江湖的郎中而已,担当不起如此深情厚谊,夫人的病已经好了,既然如此,我的责任也就结束了,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本来去你们府里也只是路过而已。”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也知道您忙,不想打扰您,但现在不是封城了吗? 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我们大人实在着急想见您,不知您能否赏个脸。” “这城虽然封了,但是都尉大人贵为一城的都尉,掌管着治安之事,恐怕也是日理万机,我等小小贫民,不过是治了个病人,拿了两副药,实在不敢托大,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管家还是请回吧。” 管家见她始终不肯松口,脸上的笑容又增加了几分,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得发僵了。 “神医,实不相瞒,我们这次请您过府还是有一事相求。” 思格兰在一旁哼了一声,“原来如此啊,我说呢,怎么今天的态度这样好。” 管家的脸忍不住涨红,“小童子,这话说的……哈哈。” 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反正今天就是豁出脸去,无论如何,都要求得苏南衣去府里。 其实苏南衣也就是有意的为难他一下,这府里还是要去走一趟的。 苏南衣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也差不多了,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管家说有事,那我就随你走一趟。 不过,话说在前面,我只是一个走访的郎中,并不见得就能够治所有的疾病。” 管家听她松了口儿,心中大喜,“是是,神医的话我明白,就是请您去瞧瞧,哪能说一定就能治得好呢? 治不好也是我们的命,治的好就是我们的运气,上天有眼,让我们遇见了您,就是我们最大的运气。” 思格兰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个人的嘴巴可真会说话,搞得她不好意思再怼了。 苏南衣让管家在前面带路,他们三个在后面儿跟着,管家早就发现了站在一旁的云景,眼角的余光也打量了好几遍,只是没敢多问。 现在苏南衣一走,云景也跟着走,他可以肯定就是苏南衣的人。 虽然他们急着想让苏南衣给帮忙,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告进都尉府。 管家思索了再三,还是试探着问道:“神医,不知这位是……” 苏南衣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是我的师兄,前两天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今天没事做,刚巧和我一起出来逛逛,怎么?” 管家的心头顿时一松,急忙摇头,“没怎么,没怎么,只是觉得这一位师兄气宇不凡,气度风华都是独一无二,原来是神医的师兄,呵呵。” 他自己笑了几声,发现苏南衣他们都没有笑有,讪讪的转过头去,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走到府门前,他立即递了个眼色,让手下的人进去,赶紧禀告。 他引着苏南衣往里走,正在书房里的都尉听到消息,心头顿时一喜,没想到管家还真的把人给找着了。 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苏南衣,他的脸多少有些臊得慌,但他掩饰的挺好,发现苏南衣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样貌英俊,气度不凡。 管家急忙介绍说:“大人,这位是神医的师兄。” 都尉拱了拱手,“神医,我们又见面了,多谢你的仗义相助。 我夫人今天的精神也好多了,实在是感谢!” 苏南衣并不怎么热情,“管家说府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想请我来看看,不知是何事?” 她的冷淡态度都尉也看在眼里,但现在他也没有办法计较,赶紧看看侍卫的情况才是正理。 “没错,昨天晚上有几个侍卫突发了急症,浑身瘙痒难耐,而且同时有好几个人发病,有的轻一些,有的重一些,本大人实在担心,侍卫们都是住在一起,走动的范围又广……” “大人担心也是在所难免,”苏南衣一句话就点出了都尉最担忧的地方,“无非就是怕他们传染,这病四处传播。” 那样的后果他可承担不起,都尉的脸色微微一白。 苏南衣又继续问道:“军医可曾来看过?” 管家在一旁急忙说:“军医已经来看过了,但是一时找不出病因,也给侍卫们开了药,但是症状缓解不大,所以……还想请神医给看一看,务必请您帮忙。” 苏南衣点点头,跟着都尉和管家往那个偏僻的院子里走,刚走到半路,思格兰忽然惊呼了一声,她肩膀上的小猴不知为何突然窜开了。 她急声道:“师父!我去找它!” 苏南衣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快去快回!不许闯祸。” 思格兰答应一声,迅速一闪跟着小猴跑了出去。 那旁的都尉和管家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南衣浅笑着问,“大人不会在意吧? 小徒调皮,等他回来,我定当好好管教。” 都尉笑了笑,“神医不必多礼。 小孩子天xing爱玩爱闹,这也很正常,无妨。” 他转头看了看管家,“你吩咐下去,不许让人伤害了小童子,务必客气恭敬。” 管家连连点头。 苏南衣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思格兰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她只不过是去了都尉的书房。 既然凤茹在临死之前说,她和都尉并非是小妾与丈夫的关系,那就说明一定是有别的。 现在凤如死的不明不白,或许这就是都尉的手笔。 像都尉这种人,一般都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中。 让思格兰先去查他一番,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苏南衣和云景走进侍卫们住的院子,在这边把都尉和管家都拖住。 一进这院子里,就听到不少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光听着声音,就知道身患急症的人有多么崩溃。 两边的厢房里放着几个药桶,桶里的水黑沉沉的,应该是熬煮好的药液,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能暂时的缓解一下,越到后面越不顶用。 那种痒如同深入骨髓,让人几近崩溃疯狂。 听说都尉带着神医来了,几个人跌跌撞撞的从里面出来,一看到他们几个的样子,都尉的胃里就忍不住一阵的翻腾。 他们几个比昨天晚上更惨了一些,浑身都被抓破了皮,一条一条的血道,布满了全身,新的叠加着旧的,彼此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楚。 他们几个连滚带爬的跪地,求着都尉救救他们。 都尉低声呵斥,“都起来!像什么样子!” 现在这些人还哪顾得上什么形象。 根本不听话,趴在地上又哭又叫,嗓子都已经哑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 那个男人不寻常 第九百六十六章那个男人不寻常 见自己的手下如此不听话,都尉也有些尴尬,觉得脸上无光。 “神医,您看这……” 苏南衣摆了摆手,“无妨,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走到两边的厢房,看了看浴桶里的水,转头对管家说:“重新烧一些水,我写个方子,让他们泡一泡看看情况。” 听到她说要写方子,都尉心头一松,只要苏南衣肯出手,就说明这事儿有希望。 管家也是喜出望外,急忙点头答应,准备好了笔墨。 苏南衣沉思半晌,写下几种药,让管家去准备。 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借机走了出去,看样子是跟着管家一同去准备了。 苏南衣看他的服饰打扮,猜测应该是个军医,看来他也很好奇,自己在方子上写了什么。 不过苏南衣也不怕看,她的那个方子本来就是寻常的清热解毒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关键的东西,在于她放在小药箱里的解药,稍后趁人不备加进去就可以了。 东西很快准备好,管家命人都装进浴桶里,几个病号迫不及待的趴在浴桶边,只等着温度适宜的时候赶紧进去。 苏南衣看着他们那些狼狈的样子,和云景互相对视一眼,这些人总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药浴准备好,苏南依旧没有在院子里停留,都尉也不想看到自己手下这种狼狈的模样,请苏南衣一同出了院子。 身后不断的传来又是痛苦又似欣喜的叫喊声。 听着这些声音,都尉的眉头皱得更紧,但他也清楚,八成是那些要起了作用,他偷偷打量苏南衣,心里越发惊奇,虽然年纪不大,医术却如此超群,实在是让人惊叹。 “神医再次出手相助,实在让本官感激不尽,”都尉要拿出一张银票来双手递上,这是小小心意,还请神医收下。 苏南衣看都没看,直接接过来放进钱袋子里。 “按照方子上的药,一日泡上两回,三日之后即可痊愈,只是这些人的体质,以后……恐怕会多少有些影响,此症也不再适合吃一些肉之类的发物。 我会写一些忌口的东西。 让他们照着单子上牢记即可。” 管家在一旁问,“神医的意思是说,他们以后都必须要注意了?” 苏南衣点点头,“不错,幸好你们发现的及时,做法也算得当,把他们和其他的人分开来,否则的话还真不堪设想。” 管家和都尉听了这话,心里都有些后怕。 要是全府上下的人都变成了那样…… 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神医放心,这些人我定当会妥善安排。” 苏南衣浅浅笑了笑,“大人言重了,怎么安排是贵府的事情,我只是个走江湖的郎中。” 都尉有点儿尴尬,他总觉得这位神医好像距离自己挺远,态度也有些冷淡,虽然每次也算出手相助,但隐隐间他总觉得似乎是对自己有些意见,莫非……还因为之前的事儿? 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都尉心里百爪挠心一般。 正在这时,思格兰带着小猴子回来了。 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苏南衣对都尉道:“既然事情已了,那我就告辞了。” 都尉刚要开口说话,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跑过来报告,“回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说是达桑大人派来的。” 都尉的眉心微微一跳,“人在哪儿?” “回大人,已经到了二门外。” 都尉也顾不上别的,匆匆对着苏南衣拱了拱手,然后让管家把人送出去,他自己急急忙忙的走了。 苏南衣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情绪来。 管家在一旁打圆场,“神医有所不知,达桑大人派人来,恐怕是没有什么好事儿,多半是要问责我们大人,大人心中忧虑,还请神医莫要介意。” 按说堂堂一个都尉,对苏南医的态度怠慢一些也没什么,但是管家直觉里就感觉这位神医不是寻常的人,万一以后还用得上人家呢? 客气一些总是没错的。 苏南衣收回目光,看了看他,“管家说的哪里话? 都尉大人日理万机,我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能够见到大人,已经是三生有幸,诚惶诚恐。” 管家的笑容越发尴尬,心说可没看出来你有诚惶诚恐的意思。 但他实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引着苏南衣他们往外走。 管家心里想的是走其他的路,最好是避开达桑那边派来的人。 没成想都尉也是这么想的,结果避来避去,两边的人就碰了个正着。 都尉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他长得很瘦,又因为太高,所以身子有些佝偻。 头上戴着大沿儿的帽子,盖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两边凹下去的腮。 稀疏的胡子有些短,还是棕黄色的,根根分明有点儿像坚硬的刷子毛。 他左手按着腰间的刀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云景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上前一步,挡住了苏南衣,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盯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却没有什么反应,站在都尉的身侧一动没动。 都尉愣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管家好好送神移出去,不可怠慢。” 管家急忙答应一声,引着苏南衣上了另一边的回廊。 云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依旧是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那个男人才慢慢的偏着头,看了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声音低沉沙哑,“刚刚那个男人不同寻常,都尉大人,他们是什么人?” 都尉面无表情地说:“府里的侍卫有几个得了急症,军医看不好,从外面找的大夫。” “那个男人可不像是个大夫,通身的气派,甚至能够感觉到我身上的杀气。” 都尉叹了口气,“你这身上的杀气,还是收敛一些的好,对着一个江湖郎中,有这个必要吗?” 男人沉默了一瞬,压在刀柄上的手微微用力,“江湖郎中……谁知道呢? 我向来的宗旨你是知道的。” 都尉心头一凛,这个疯子能有什么宗旨? 一向就是以杀人为乐趣罢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跟我来吧。” 那个男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慢慢跟上,他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跟着都尉进了他的书房,都尉的手伸进书架上的一个瓶子里,按了一下开关,书架上的几个暗格缓缓升起。 他从里面拿了一点东西,交给那一个男人,“这个给你。” 男人伸手刚要接,忽然有顿住,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你这个书房里有人来过。” 都尉愣了一下,直接说道:“不可能!我这书房没有我的允许,从来不会有人敢轻易进来,就连打扫的丫鬟都不可能来。” 那个男人左右瞧了瞧,鼻翼快速煽动,“的确是有人来过,如果你不知道,那就是偷偷来的。” 都尉脸色凝重,飞快的检查了一下,但是并没有丢东西。 “即便是有人来过,也没有得手,放心吧!” 那个男人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谁说一定要偷东西呢? 比方说,纸上写了什么,只要看一眼,记住内容不就行了?” 第九百六十七章 暗格中发现的药丸 第九百六十七章暗格中发现的药丸 这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让都尉的心里十分不爽,他冷笑了一声,“这是我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男人短促的笑了一声,“我也不想管都尉大人的事儿,问题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啊,都尉大人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男人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凤如呢? 让她来见我吧,我有事儿要吩咐她。” 都尉心里闷着一口气,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出门小妾的院子。 这一路上他的心绪复杂,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就走到了今天…… 胡思乱想中,忽然看到前面有个人影,他还没有留神,那个丫鬟一头就撞了上来,手里的东西也差点打了,他正想发火,定睛一看,是夫人身边的翠儿。 翠儿只顾着低头看手里的东西,也没有注意到是他,这时候看清楚了,急忙就要下跪赔礼。 都尉摆了摆手,“算了,你这么慌慌张张的。 怎么伺候好夫人? 还是要稳重些!” 翠儿连连称是,都尉又问了夫人的情况,翠儿都一一作答,说到最后试探着问道:“大人,我看夫人虽然身体好转,但精神上还是有些郁郁寡欢,不知道您……今晚能否去夫人那边用晚膳? 若是有空的话,夫人一定会开怀的。” 都尉愣了愣,手指按着眉心,“我尽量吧,你先不要和夫人说。” 这就是有可能了,翠儿心里一喜,急忙答应。 她退了两步避开,都尉迈步往前走,看方向应该是去小妾那边儿的。 翠儿满心的欢喜又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心里想着,现在都尉一去小妾那边儿,被那个贱人一吹风,即便有心晚上去陪夫人,也有可能就泡汤了。 翠儿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替夫人有些不值。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夫人这件事了。 都尉不知道这个丫鬟心里怎么想,也顾不上这些,走到小学的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个动静。 当初为了隐秘,凤如这边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丫鬟莲儿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 他站在院子里叫了两声,屋里没有人答应他,心中疑惑,难不成是去园子里逛了?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声音,他走进屋去仔细一瞧,发现屋子里的摆设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床铺都像是没有动过,再仔细看了看外面的桌子上,也不像是有吃过早膳的痕迹。 他心头的疑惑更浓,走到院子外面,正好看到一个婆子要去别处,他叫住了婆子,让她去厨房那边问问,今天早上莲儿可曾去拿过早膳。 没过多久,婆子回来禀告说,厨房里的人并不曾见莲儿早上去过。 都尉的心里疑惑更加浓重,也有点儿不安,他回到书房。 那个男人正在椅子上坐着,见他回来,又见只有她一人,不禁问道:“人呢?” “不知道,人没有在,我去厨房问过,也没有去拿早膳,我看屋子里的样子,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男人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声音也有些不悦,“你不知道?” 都尉摇了摇头,男人不禁站起,“你怎么能不知道?” 这充满质问的口气让都尉的心里十分不爽,如果是上级如此也就罢了,这个男人算是哪根葱? 他冷笑了一声,“我的确不知道,她一贯行事神秘,你又不是不清楚,向来不跟我汇报,而且几次三番的跟我说过,她也没有任何义务向我汇报,我也没有打听的资格和权利。 她在我这里,不过就是借一个身份掩饰一下罢了。 现在你问我要她的行踪,我只能跟你说不知道。” 都尉这话说的硬邦邦的,直接挑起了男人的怒火,他手指一点,直接把刀抽了出来架在都尉的脖子上,“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在跟谁说话!你不知道吗?” 都尉也不畏惧,缓缓抬眼皮看着他,这个男人即便是在屋里,也依旧不肯摘下帽子,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让他看了就觉得倒胃口。 “我是实话实说。 她从来不让我过问她的事情,想说了就跟我说只言片语,你现在又这样问我,你们两个到底谁说了算?” “当然是我说了算!” 男人厉声说。 “那你去跟她说,让她以后把她的行踪都告诉我,去哪儿,干什么,见谁,都跟我交代一番,等你来了我好回答你,否则的话,我只能说不知道。” 都尉的心里不是没有火气,他好好的一个家,现在变成了什么德行? 夫人和他离了心,每天伤心难过,这一次更是大难不死,一切全都是因为这些破事! 现在这个狗男人还拿着刀吓唬他! 真以为他没有一点脾气不成? 男人胸口起起伏伏,可见气的也是不轻,都尉大人真是长本事了,这脾气也跟着见长了。 都尉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像这种话他实在是懒得接。 男人想了想,凤如有时候也会晚上出门办事儿,或许这一次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 他哼了一声,抽回手里的刀,刷一声归了刀鞘,浑身的凛冽杀机却没有散去。 “都尉大人做好自己的事儿,如果再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他说完转身离开,都尉也没有出去送,直到那人走了半晌,都尉才转身坐在椅子上,木然地枯坐了半天。 那边苏南衣他们刚一出府,云景就迫不及待地说:“娘子,刚刚的那个男人有些不太对劲!” 苏南衣问道:“怎么说?” “他的身上有杀气,很重的杀气,别看他一动不动,但是,但是……” 云景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合适的比喻,“就像是狼捕猎物一样,一动不动的可以趴半天。 那个男人绝对不同寻常!” 苏南衣也有这样的感觉,点了点头说:“没错。 而且听那个士兵禀告说,这个男人是达桑派来的人。” 云景疑惑,“可是,不是说,那个达桑和都尉他们俩一直不对付吗? 会不会是达桑派这个人来杀都尉的?” 苏南衣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如果要杀的话,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大白天的派人进府来。” 云景想了想觉得也对,但又琢磨不出这个男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思格兰小声说:“苏姐姐,我在都尉的书房里也有所发现。” 苏南衣挑眉,“是吗? 发现了什么? 难不成是毒药吗?” 她现在很想求证,凤如到底是不是死在都尉手上的。 思格兰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应该不是毒药,但我看着也不像是好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打开里面包着一枚药丸。 苏南衣把手帕托在手中,看着那枚红色的药丸,放在鼻尖底下一闻,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云景也凑过来看,“娘子,这是什么东西?” 苏南衣心头狂跳,好阴毒的手段啊。 思格兰眨着眼睛,“苏姐姐,这到底是什么呀?” 苏南衣看着面前的这一大一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这要怎么跟这俩人解释? 她清了清嗓子,把那丸药收好,语气含糊的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以后,会……让人的身体亏空的厉害。” 两人互相对视的一眼,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猜透苏南衣话里真正的意思。 第九百六十八章 暗中相见 第九百六十八章暗中相见 思格兰又继续说:“苏姐姐,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的这枚药丸吗?” 她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和期待,那副样子,好像是在说,快点猜,快点问我呀,快点问我呀! 苏南衣看着她这副样子,实在觉得好笑,配合着她问道:“那是在哪里找到的呀?” 思格兰迫不及待地说:“我是在一处暗格里找到的,那家伙的书房里还有很多机关呢,吓了我一跳,但好在被我找到了暗阁!” 苏南衣心头微微一动,她忽然想起那座废弃的宅子里假山后面,也有一处暗室。 按说像都尉这种人,书房里有什么暗室暗格之类的,也属于很正常的事情,许多官员的家里都有,用来存放一些贵重的东西,或者是文件什么的,以防不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南衣总是直觉感到到都尉书房里的暗格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看来,这个都尉府里隐藏的秘密很多呀。 云景在一旁建议,“娘子,我们要不要去告诉老修一声,让他注意达桑身边的那个男人?” 苏南衣觉得很有必要,“景儿说的对,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的确是得告诉老修,让他多多留神,不仅要找消息,还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苏南衣觉得那个男人来者不善,光凭浑身的杀气,就觉得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老修此时是以达桑恩人的名义,住在府衙中,很多人都知道他,见过他,可以说他是在明处,还是要提防各种暗害心思才对。 三个人正在说着,思格兰肩膀上的小猴突然低低的叫了起来。 三人本来就身处在隐秘的地方,现在警惕十足,抬头一看,看到那个男人正好从都尉府里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当即就决定要跟上他,看看他究竟要去哪儿。 这个男人非同一般,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也不敢发出声响,连声呼吸都变缓了。 也不能跟得太近,以免被他发觉。 这个男人走得很快,似乎像是有什么心事。 这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是没被他发现,走来走去,他走到一处宅子的后门,推门走了进去。 云景和苏南衣一看,迅速就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正是府衙的后门。 云景摸了摸额头,一脸的不解,这个人鬼鬼祟祟的。 实在不像是个好人,现在还走后门,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南衣认真想了想,本来打算给老修飞鸽传书,让他注意一下,现在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当面说的好。 苏南衣打定了主意,对云景和思格兰说:“走,咱们去前门。” 两人乖乖的跟在她的后面,一起绕道去衙门的前门。 这两天还是陆续的有人来认尸,但是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多了,门前的衙役也少了一些。 云景凑到苏南衣的耳边小声的嘀咕,“娘子,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等着老修出现,苏南衣把一包药粉递给他,“景儿,给你一个任务。” 云景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娘子,快说!要让我干什么,我保证完成任务。” 苏南衣拍拍他的手指了指从远处急匆匆过来的一个衙役,“那,你把这点药粉撒在他的身上。” “好!” 云景一口答应,也不问苏南衣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拿着药粉就冲着那个衙役走了过去。 衙役是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告达桑,完全没有注意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不留神就和对方撞了一下,对方还十分的客气,连连向他道歉。 衙役感觉自己本身也有错,并没有多加计较,他也完全没有发现,一点药粉就撒在了他的腰侧。 云景干完这件事儿,又回到苏南衣的身边,像一只等着主人夸奖的可爱狗狗。 “娘子,我做的怎么样?” 苏南衣毫不吝啬的夸赞,“非常好。” 思格兰在一旁有些按捺不住了,“苏姐姐,有什么事让做一做呀?” 苏南衣心中暗笑,认真的想了一想说:“稍后你等着你修爷爷一出来,你就打一声呼哨,让他听见,把他引过来就行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他会出来吗?” 苏南衣胸有成竹,“没错,等着吧,很快。” 那个衙役进了衙门,去找达桑汇报情况,达桑正和老修一起在书房。 那具干尸的案子还没有破,现在又来了一个伤人案。 阮微微被伤了,但凶手也死了,而且还死得莫名其妙。 达桑感觉一筹莫展,特意请来了老修,帮忙分析一下这件事情怎么回事儿。 两人正在书房里说着,衙役迅速进来了,汇报了一些城门那边的情况。 老修本来没有在意,忽然,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 他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跳,站起来对达桑说:“大人,我再去停尸房那边看看,您先忙。” 达桑点了点头,老修捻着胡子,慢吞吞的走出了书房,一出了书房就加快了脚步,去停尸房象征性的转了一圈,然后直奔着府衙门口而去。 云景和思格兰正在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琢磨着老修会不会出来。 他们虽然相信苏南衣,但是却不知道苏南衣这种坚信是从何而来。 正在纳闷着,果然看到老修从衙门里出来了,思格兰的眼睛顿时亮了! 平时她跟着老修学了不少有意思的玩意儿,口就是其中一种,她灵机一动吹了一声口哨,这哨声婉转悠扬,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学得会的。 老修正在假意左顾右盼,忽然听到这一声,心头顿时一震,急忙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路口有一株大树,从树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他顿时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迈着步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看看左右无人,他刷一下躲到树后,一见到三个人,顿时感觉无比亲切,欣喜的问:“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景抢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老修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是你们在那个衙役的身上放了香粉吗? 我一闻到那个味儿,就知道你们在附近,所以就出来了呀。” 苏南衣笑眯眯的说:“没错,是我们做的,这次叫你出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老修也知道若非是重要,他们也不会到这里来,“什么事儿? 发生了什么?” 苏南衣低声说:“你可曾在达桑的身边见过一个男人,长得高瘦,身材有些佝偻,留着棕黄色的短胡子……” 云景在一旁补充说:“对,还有点儿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思格兰也在一旁拼命的点头,云景又跟着说:“此人身手绝对非同一般,用刀,浑身有一股杀气。” 刚开始的时候,老修捻着胡子,还在认真的跟着他们的描述思索,听到最后,他的脸色倏然一下就变了。 一见到他的脸色变化,苏南衣立即意识到此事绝对非同寻常,暗道这个人果然有问题,急忙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发现了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老修的脸色越发的古怪起来。 第九百六十九章 “死而复生”的神秘男人 第九百六十九章“死而复生”的神秘男人 看着老修的神色变化,苏南衣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没有说思格兰还想说什么,苏南衣也制止了。 三个人就静静的等着,等着老修缓过来自己说。 过了好一会儿,老修吞了一口唾沫,声音艰涩的说:“你刚刚说的那个人……确定见过?” 其实他问这话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苏南衣,云景,思格兰三个人,三双眼睛,难道还会看错吗? 可是…… 苏南衣郑重的点点头,“没错,我们的确是见过,而且他去了都尉府,见过了都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老修再次露出震惊的神色,好半晌才缓缓的说:“你们还记得吧? 我说过,当年我救下达桑,是因为他路遇劫匪,差点儿命丧于刀下,是我从劫匪的手里把他给救了。” “没错,你是怎么说的,”云景点点头,“但是这个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老修深吸了一口气,“听你们的形容描述,那个家伙就是当年的那个劫匪!” 云景和思格兰齐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应该怎么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 老修看着他们俩的神色苦笑了一下,“怎么样? 够震惊吧? 我刚刚听你们说,也是这样的心情。” 苏南衣比他们冷静的多,那么这件事情好像就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而且,我们远远没有看到事情真正的面貌。 她和老修目光一对,老修的心里也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虽然他很不乐意那么去想,但是事实却好像并不随他的心愿。 “我们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觉得那个人很危险,你要自己注意,现在看来,不仅是那个人危险,而是府衙中都很危险,你干脆跟我们一起走吧!” 老修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行,这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在里面也许能够推动事情的发展,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更好下手。” 苏南衣还想再劝,老修一咬牙,“我自己心里有数,大家不必担心我,如果有什么不妙,我也会迅速给你们发消息,你们放心,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见他如此坚定,苏南衣也知道他心里堵着一口气,劝是劝不回来的,思索了半晌,把几瓶药递给他,“这个你拿着,防身用。” 老修一股脑的都收下,然后和他们告了别,又若无其事的回府衙中。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孤寂,脚步也有点沉重,思格兰莫名心里就有些难过,叹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什么词能够表达此时此景。 苏南衣拍了拍他们两个,“好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老修这边儿我回去跟夏染说,让他多安排几个人手在府衙周围,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随时接应,这样就会安全许多。” 听她这么一说,两个人又放心了不少,云景问苏南衣要去哪里,她拍了拍药箱,“你们忘了? 还有一户人家等着我们去医治呢。” 周子雄这几年的生意做得并不怎么样,表面上繁花似锦,其实上已经损失不少,这两年夏染的生意如同一匹黑马,横空出世,他首富的地位早已经岌岌可危,家产也大幅度的缩水。 自从他从一个赘婿摇身一变成了当家作主的人之后,还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挫折。 好不容易让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让他的女儿阮微微去给别人家当续弦,也好联合起来对抗夏染。 可没成想,事情刚谈妥,居然有一个凶徒夜入内宅,把她他女儿的脸给伤了。 看了好几波的大夫,大夫都说伤能治的好,但是不可避免那么长的一道疤。 别说他女儿,他也受不了,如果女儿的脸毁了,续弦势必做不成,那他和别人联合的主意也就泡汤了。 他急得六神无主,正在这个时候,家奴回来报告一个消息,说是什么遇见了一个神医,可以妙手回春,他当即就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家奴又支支吾吾的说的两个条件,一听说对方先要一千两,这笔银子要是放在过去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很肉疼的。 又听说对方还要让他亲自出去列队迎接,他心里就越发不爽,骂了家奴几句,转身就去女儿的院子。 阮微微这两天过的简直是生不如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毁掉容貌这种厄运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自以为长得不错,又精通琴棋书画,一心想着嫁一个如意郎君,可如今这张脸毁了…… 那她该怎么办? 她感觉生活里只剩下了一片黑暗,连一丝光都没有了。 清醒过来之后,她就把一切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屋里的东西和丫鬟婆子的身上。 就这短短的两日,她已经毁了三个丫鬟的脸,打断了两个婆子的胳膊,一屋子的人全都胆战心惊,每一寸的空气中都充满着怒火,好像一碰就会爆炸。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愁云惨淡,也不敢多看她一眼,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被毁了容貌的其中一个丫鬟,当天晚上就投了井,阮微微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直接让人把尸体拉出去草草的掩埋了。 要不是现在出不了城,她得让人把尸体拉到乱葬岗,让野狗们胡乱咬了,才能解一口气。 她每天都让人去府衙周围打听。 那个凶手到底抓到了没有,她现在就如同一个疯子,身上还绑着随时会爆炸的炸药桶。 周子雄一到她的院子里来都感觉头疼,可是他又不能真的不来。 毕竟还有一线生机,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刚一踏进院子,还没有走到屋里,就听到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丫鬟低低哭泣的压抑声,以及他女儿发疯一样的尖叫。 周子雄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他的心都有点发抖,别说这些丫鬟婆子,连他都有些畏惧了。 他最后一咬牙,转身又退出院子,让那个家奴按照苏南衣所说的去准备,最后他自己也豁出这张脸去,站在门口等待。 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就在他的耐心一寸寸消失,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的时候,那个家奴汗流满面,忽然眼睛亮了,一指街口,“老爷!您瞧!那位就是。” 周子雄顺着家奴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那边走过来了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人,身穿广袖锦袍,腰束玉带,虽然还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容貌,但凭着一身气质,他就感觉到此人绝对不一般。 再看她身边,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是一身锦袍,手里还举着一块布番,上面写着妙手神医四个字。 另一侧是一个小童,肩膀上还蹲着一只……猴子。 这个组合实在是有点奇特,但周子雄也是中原人,从中原来,他知道,越是这种奇特的,才越符合高人的气质,他顿时希望加深了几分,也没等家奴催促,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第九百七十章 从来凉薄是人心 第九百七十章从来凉薄是人心 等走到了苏南衣等人的面前,周子雄仔细看了看,发现苏南衣是地道的中原打扮,顿时心里就有些暖呼呼的,态度也更加殷勤了起来。 “神医!神医,欢迎您到我家来,咱们可都是中原人呢,他乡遇故知,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神医,不知您都喜好些什么? 我现在就安排下人们去准备,给您接风洗尘!” 不管怎么说,这一见面的态度还算是可以,苏南衣略一晗首,“周老爷不必客气,也不必为我们接风洗尘,待看过小姐的病情之后,再说其他。” 周子雄心花怒放,求之不得。 他急忙在前面带路,“神医,这边请!小女的伤,的确是有些严重,不过,我相信在神医的妙手之下,一切都不算什么,活死人生白骨,这些都是神医信手拈来的事情……” 他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越说越离谱,苏南衣的眉头浅浅皱了皱,云景在一旁搭腔,“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来奉承我们,要不然的话,我们再发发神通,给你复活一下你的岳父大人如何呀?” 苏南衣都有点诧异,云景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差点忍不住笑了。 周子雄脸上的表情就精彩多了,像被突然噎住,胀的通红,又臊的发烫,像一只伸着脖子的大公鸡,那副滑稽的样子就别提了。 思格兰在一旁也跟着附和,“周老爷,你想让你的岳父复活吗?”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地,最后还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过来,微微的有点凉,再对上小猴子咕噜噜的大眼睛,周子雄忽然觉得后脖子直冒凉气…… 那时候眼睛,似乎能看透自己的内心,好像曾经做过的事儿又瞬间在眼前浮现,他打了一个激灵,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勉强的咧了咧嘴,比哭还要难看。 “说笑了,说笑了,几位说笑了。” 思格兰也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周子雄这下老实多了,也不敢再说那些没边夸张的话,奉承成个没完,一路沉默的到了阮微微的院子里。 刚一进来,就看到一个人从屋里面滚出来,一路滚到了台阶下,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也不动弹了。 苏南衣一见,脸色顿时沉下来,急忙快走了两步,走到那人跟前,这才发现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 她身上像是被鞭子抽打了十几下,条条都带着血痕,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右手还有两根手指以诡异的角度翘着,明显是骨折了,手指上的两片指甲也不见了,一片血肉模糊。 她的脸色苍白,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出血丝,嘴唇也裂了许多口子,总之是惨不忍睹。 思格兰在一旁看着都不忍心,眼泪差点流下来。 云景一看这个婆子就想起了,母妃身边的嬷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苏南衣沉着脸,打开药箱,迅速对这个婆子进行了救治。 先把她的手指断骨接好,用小木棍固定住,又给她包扎了手指甲的部分。 婆子痛的低呼一声,本来昏迷着,愣是给疼醒了,她一看到苏南衣,顿时想抽回手,苏南衣急声道:“别动!” 思格兰也跑过来扶着她的手臂,“婆婆,你先不要动,正给你治伤呢。” 思格兰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急切和关心,婆子想起自己的小孙孙,又感觉心里无比委屈酸涩,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周子雄在一旁站着,呆愣了半晌,这才急忙过来,“吕嬷嬷,你这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从里面又飞出一只花瓶来。 云景忍无可忍,伸出拳头当的一声,和花瓶对上,那只花瓶被揍的转了个方向,掉到一旁,砰的一声碎了。 眼看着没有砸到想砸的人,阮微微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怒喝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私自进本小姐的院子? 来人!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云景身材高大,挡住了身后的几个人,他冷笑了一声,“这儿还有人比你狂比你疯吗? !我看最应该拉出去,打一顿清醒清醒的人是你吧?” 阮微微哪里受过这种气,转头冲着身边的丫鬟破口大骂,“还愣着干什么? 杵在这里一个个的跟木头桩子一样,快去叫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打断他的腿!毁了他的脸!” 阮微微的声音又尖又利,语气狠毒。 她的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冰冷,幽凉闪着寒光,死死盯着云景。 她简直快要气疯了,没有想到一个男人长得都这么俊俏,比她还美,真是岂有此理! 不毁了他的脸,如何能够出这口气? 苏南衣抿着嘴唇,抬头看了看周子雄,周子雄气的浑身发抖,被苏南衣这么一盯,回过了神,忍不住骂道:“住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阮微微这才看到他,咬牙切齿的说:“父亲,你刚刚没有看到这个男人多么狂妄无理吗?” 云景不服气的反问:“我怎么狂妄无理了? 就是打飞了你的花瓶而已!花瓶是用来放花的,不是用来砸人的,狂妄无理的人是你!” 阮微微气得尖叫,声音刺痛众人的耳膜,“混账!混账,把他给我拉出去,拉出去!打死!” 周子雄气的脑瓜子嗡嗡的,为这个女儿,他实在是操碎了心。 本来想着找到神医,给她的脸治一治,现在可倒好,一上来就把神医给得罪了,这可怎么好! 要是神医甩手不治了,那她这辈子都好不了! 自己的生意应该怎么办? 周子雄怒火冲上头顶,几步窜上台阶,扬起手来就给了阮微微一个耳光,“你这个逆女!你给我闭嘴,这是我给你请来的神医!不可顶撞,否则的话,你……就做一辈子的丑八怪吧!” 周子雄这一下用的力气很大,把阮微微脸上的面纱都打掉了,阮微微尖叫一声,惊恐地用手捂住了脸,眼睛狠毒地看着他的父亲。 “连你也说我是丑八怪? 连你也这么说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你不过就是我们阮家的一个赘婿!要是我娘还在,我祖父还在,你岂敢这样对我? 你忘了你是怎么跪在我娘的面前哭求了? !” 这些话犹如尖刀一般,直插了周子雄的肺管子,触了他的逆鳞。 他最不愿意让人提起的,就是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他那个赘婿的身份。 他的情绪瞬间就不受控制,伸手掐住了阮微微的脖子,咬呀切齿,恨不能活撕了她! “你这个逆女!你敢这样说我? 我是你的父亲!你敢忤逆长辈,目无尊长!要是回到中原,像你这样的,就该沉塘淹死!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娶了你娘那个悍妇不说,还生了一个你这样的女儿! 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独女,我早就掐死你了!你最好看清楚,你的母亲死了,你的祖父也死了,现在你必须得乖乖听我的话,这里由我做主! 配合神医治好你的脸,乖乖的去给刘家做续弦,否则的话,你就永远做丑八怪!我派人把这个院子封了,让你一直在里面熬着,老死!” 他的眼睛通红,如同一头发了怒的猛兽,字字切金断玉一般。 阮微微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当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第九百七十一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九百七十一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恶人自有恶人磨,苏南衣听着这对父女的对话,简直无语,这还是父女吗? 一个把对方当棋子,一个把对方当奴仆。 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语来评价。 这些破事儿他也不想管。 只是这位阮小姐和凤如似乎是相识的,苏南衣比较感兴趣的是这个。 他看了云景一眼,云景上前不情不愿的把周子雄的手扯开,阮微微总算是能正常呼吸不过断的在一旁咳嗽眼里的泪都哗哗的流了下来。 刚才她感觉自己真的离死亡很近,这两天他一直在作死的,甚至看到自己的脸不想活了,但是刚刚那一遭体验,让她有心生畏惧,根本就舍不得死了。 像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也根本不会自杀,只会把不满和怒火发泄在别人的身上而已。 苏南衣给那位老婆婆处理好伤势,走到阮微微的面前,看清她脸上的伤,那应该是刀伤。 倒是没有抹上毒药,只不过这两天阮薇薇没有好好的养伤,又总是生气,表情狰狞,伤口总是刚刚整好又裂开,的确是比较麻烦。 见苏南衣盯着她的脸看,阮微微慌乱地又开始捂自己的脸,她怨恨又有些嫉妒,今天来的这几个人个个都俊俏,衬着她就像一直上蹿下跳的小丑,她恨却又无计可施,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不公平的事偏偏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阮微微很想斥责苏南衣几句,但是她现在不敢。 刚刚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苏南衣语气冷淡,“你这脸上的伤想治好吗?” 阮微微愣了愣,转头飞快看了她一——勉强压制住声音里的恨意,“当然想。 但是很多大夫都说没治。” 苏南衣低声笑了笑,“如果我和其他的大夫一样,你父亲也就不必请我来了。” 阮薇薇听这话又转过头去,看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我能给你治好,但是我有条件。” 阮微微咬了咬嘴唇,手指有些颤抖,“什么条件?”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被思格兰扶起来的那个老婆婆。 “她是什么人?” 阮微微还没有说话,周子雄在一旁说:“她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当初跟着我一起到这里来的。” 苏南衣瞬间懂了,原来这位老婆婆是周子雄的人,而非阮微微的母亲留给她的,难怪会下这种死手。 “给这位老婆婆道个歉吧。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对一个老人家下如此重的手。” 站在台阶下的吕嬷嬷浑身一颤,抬头看向苏南衣。 阮微微也震惊地看着她,“让我给一个婆子道歉? 她本来就是下贱……” 话还没有说完,周子雄狠狠一个眼光瞪过来,“你还好意思说!吕嬷嬷始终是府里老人,对你也是一心一意,从来没有对你不敬。 我早就过,如果你不愿意用她,我就放她出府去,给她一处宅子,让她去养老,这么多年的辛苦也值得了,可是你……” 苏南衣冷声打断了周子雄,这个家伙!还在这里假装什么慈善家呢! 如果是他真的有把这些奴仆下人放在心上,也不会纵容阮微微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看看这满院的丫鬟婆子,脸上有几个不带伤的。 虽然说这种事情层出不穷,在一些心思很烂的主子眼里,奴婢就是花钱买来的,和一个物件畜生没有什么区别! 但总归都是人命。 既然遇见了,苏南衣就不能不多说两句。 “你到底道不道歉? 如果不道歉,那你的伤我就不治了。” 阮微微用力咬了咬嘴唇,“你能保证把我的脸治好吗?” 苏南衣短促地了一声,“不能。” 阮微微差点被气死!这么多要求,还要求她给一个下贱的老婆子道歉,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说不能。 “那你说……” 苏南衣不耐烦地说:“这就是我的其中一个要求,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开始给你治疗,别的话就少说,如果你现在不答应,那我干脆连治也不治,你就没有被治好的希望,你自己选吧。” 她说的干脆直接,没有半点儿迂回。 阮微微就感觉像被两把刀子狠狠的插了过来,捅的她不能呼吸,满腔的屈辱让她透不过气,可是——沼好伤的希望实在是太诱人了,她不能放弃。 她酝酿了半晌,冷冰冰的低声说道:“对不起!” 她这话说的极其敷衍,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吕嬷嬷一个。 别说苏南衣,连思格兰都接受不了,“你……这算是什么狗屁的道歉? !在这儿糊弄谁呢? 觉得我们好骗是吧?” 吕嬷嬷低声抽泣着说:“算了!算了,不要说了,我也不想让小姐给我道歉……” “你们听见没有? 是她自己说不用的,难不成她一个婆子说不用道歉,我这个做主人的还上赶着吗? !” 苏南衣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不理会阮微微,转头看向周子雄,“周老爷,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按照你刚才说的,给这位婆婆买一处宅子,不必太大,足够她养老即可,你可愿意?” 周子雄噎了一口气,心里这个恨,暗骂自己的这个女儿,简直就是一个扫把星,乖乖的道歉不就好了,哪里扯得出来什么买宅子的事情? 现在好了,他也被架了起来,这可怎么办? 买宅子,就算是买小的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如果便宜了这个老婆子! 他这口气如何出得来?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现在答应了苏南衣也无妨,等到阮微微的脸治好了,嫁了过去,一切尘埃落定,到时候,再把这吕婆子赶走也不迟…… 几乎是转眼之间,周子雄就打好了算盘,“行!行啊,没问题。” 苏南衣点点头,“那就把吕嬷嬷的卖身契拿出来吧,然后派人去官府给她消了奴籍,宅子过到她的名下,由官府公正过,加盖公文,这些应该不难吧?” 周子雄倒抽了一口气,仿佛看到刚才打的那些如意算盘,瞬间都消散于无形。 苏南衣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像是一下子就能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周子雄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苏南衣又似笑非笑地看向阮微微,“怎么样? 如果你还不答应道歉,那我就要再加条件了!” 这下阮微微还没说话,周子雄急了过去,又想抽她,扬起巴掌来,怒声呵道:“快点儿道歉!” 现在阮薇薇还真的有点儿怕她这个爹,纵然心里不情不愿,一方面是伤有可能治好的诱惑,一方面又是周子雄的威压,她暂时也只能屈服。 解决了这个插曲,苏南衣淡漠的看着阮微微,阮小姐是想在这里治,还是进屋去看? 阮微微心里别扭,但也只能点点头去了屋里,吩咐让其他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 周子雄也在后面跟着,苏南衣回头看了看他,“周老爷还是去忙刚刚说的事情吧,我希望在我给阮小姐治完之后,您也把事情办妥了。” 周子雄吞了口唾沫,把所有的情绪勉强都吞下去,尴尬的笑着退出了房间。 阮微微一个人面对着对方三个人,她的心里有点打鼓,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能治好我的伤吗? 有几成的把握?” 苏南衣冷淡开口,“闭嘴。” 第九百七十二章 你积点口德吧! 第九百七十二章你积点口德吧! 被苏南衣这么一呵斥,阮微微心里又有几分怒意,但是她敢怒不敢言。 看着苏南衣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甚至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想干什么?” 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心里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要是苏南衣打着给她治伤的名义,再给她来上两刀,那……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一脸惊恐地看着苏南衣手里的东西。 苏南衣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怕什么? 刚才不是很威风吗? 不对,应该说阮小姐一直就很威风吧?” 阮微微虽然狠毒,但还是有些头脑的,也有点儿小聪明,她听着苏南衣的话,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仔细打量的苏南衣,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可是她为什么那么说?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你,什么意思? 我认识你吗?” “你当然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都尉府里的那位得宠的小妾吧?” 阮微微的眸子猛然一缩,呼吸都有些急促,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南衣,“你……你难道是那个……黄脸婆的人?” 她嘴里说的黄脸婆指的就是都尉夫人了。 苏南衣忍不住笑出声,只是这笑声沉凉,“阮小姐说话还是留点儿口德的好,否则的话,容易给自身招来灾祸呀,难道眼下的事儿还不是一个教训吗? 你别忘了,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你真觉得你能够青春永驻吗? 眼下不就是被毁了脸? 即便是治好了,以后也是会老的。 更何况,听说你父亲要把你嫁去给别人续弦,对吧? 你的处境又比别人好上多少呢?” 这些尖锐的问题,就像一根根锋利的针,扎的阮微微体无完肤。 她又岂能不知道,她现在是惨透了,比都尉夫人可怜多了。 可她从来不敢去深想,现在苏南衣却把这一块遮羞布给她彻底挑开,让她认清眼前的事实。 她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苏南衣心给她上了一层药,阮微微感觉一阵疼痛之后就是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在其他的大夫给她上药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 她的心尖猛地一颤,猛然就涌起了更多的希望,看向苏南衣的眼神也就不那么凶狠了。 苏南衣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怎么不弄了,这就行了吗?” 苏南衣手里拨动着一包新打开的药粉,“阮小姐还没有告诉我,你和都尉府里的那个小妾,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我和她……”阮微微迟疑了一下,看着苏南衣手里的药粉继续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太深的关系,不过就是曾经在首饰楼里遇见过几次,在布庄里也偶然遇到过,比较谈得来罢了。” 苏南衣这才看向她的眼睛,感觉她说的不像是谎话。 “那你除了她身边的那个丫鬟莲儿之外,可曾见过别人?” 阮薇薇虽然不知道苏南衣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觉得一定是有目的,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被苏南衣震慑住,下意识的顺着她的引导去思考问题。 认真地思索了半晌,阮微微缓缓摇了摇头,忽然之间又顿住,眼睛微微亮了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苏南衣也没有催促,等着她自己缓缓开口,“我忽然想起来,有一次我们俩本来是在首饰楼遇见,然后约好了一起去喝茶听曲儿,走到半路,不知为何,她忽然之间又改变了主意。” “而且……当时的样子还急匆匆的,我那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但也不能阻拦她,后来她走了之后,我才发现她落下了一条帕子。 她曾经跟我说过,她的帕子什么多么名贵,又是中原的苏绣,又是上好的锦缎的,所以我就想着给她送过去,以免以后说不清……” “但我当时看到,”阮薇薇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沉默了一瞬又说,“她好像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但是我也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容貌,所以也不敢乱说。” 苏南衣语气低缓,“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没有看到容貌,可曾看到身形身高? 他有什么特点还记得吗?” 阮微微仔细回想着,她此时又感觉到脸上的伤口热乎乎的,这种感觉促使着她,更想用什么有用的消息来让苏南衣再来给她用心治治伤……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长得很高,但是有点弯腰驼背的,他的右手垂着,掩在袖子里,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把脸遮住了,所以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云景和苏南衣对视一眼,心里有些雀跃,这不就是那个男人的模样吗? 苏南衣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那他们去了哪里? 你看见了吗?” “福源茶庄,我看到他们去了福源茶庄。” 苏南衣记住这个名字,她印象中这个名很陌生。 “还有吗?” 阮微微又认真的思索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她心里也很懊恼,想着说点儿什么,也好让她显得有些价值。 苏南衣把那一包粉末用药水和在一起,变成了膏状,轻轻抹在她的伤口处,语气依旧很冷淡,“阮小姐这几日不要动怒,脸上最好不要做太多的表情,以防伤口崩裂,若是总是不停的崩裂,那神仙妙手也没法儿救了。” 阮薇薇急忙点了点头,“还有其他的要注意吗?” 苏南衣扫了她一眼,“辛辣的东西不要吃,尽可能的清淡。” 被她这一药一扫,阮微微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南衣提起药箱,阮微微见她像是要走,急忙追问:“那,那你什么时候还来给我换药?” “三日之后吧,或许我来,或许我让我的小童来,到时候再让你的父亲准备今天准备的东西即可。” 阮微微根本不知道她的父亲到底准备了什么,她只关心自己的脸,现在有了希望,管他需要准备什么呢。 反正一定得把脸治好!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苏南衣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情况了解的差不多,就不再多停留。 和云景思格兰三人走出院子,看到周子雄正在外面焦急的等着,“神医神医!她的脸究竟怎么样了?” 苏南衣没说话,垂首看了看他的手,周子雄会意,急忙把手里的文件一用俱全的放到苏南衣手中,苏南衣扫了一眼,“还是有钱好办事儿啊,这么复杂的东西,周老爷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周子雄的心头痛的滴血,感觉肋条都被抽了好几根,但脸上依旧勉强挤出几分笑,“神医说的哪里话,呵呵,呵呵……” 苏南衣懒得再和他废话,“我已经给小姐上好了药,至于其他的,你们父女沟通即可,我先告辞了。” 周子雄还想再问什么,但苏南衣表情冷淡,明显不愿意多说,无奈之下他只能把人送走,马不停蹄地赶回院子中,问自己的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这脸能够治得好,那自然是好事,他就能松一口气,可如果治不好……他就得另想别的法子。 第九百七十三章 福源茶庄 第九百七十三章福源茶庄 苏南衣不想管周家父女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从阮微微的话中得到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景儿,你知道现在夏染在哪吗? 他是在住的地方还是去了店里?” 云景点了点头,“他告诉我了,他说要去首饰楼那边,如果有事情找他就去那儿。” 苏南衣心里暗自好气,这个家伙……应该就是看准了打发云景来,自己一定会去找他吧? “娘子,我们要去找他吗?” “对,我们现在去找夏染商量。” 三个人赶去首饰楼,掌柜的一看到他们,立马笑着迎了上来,把他们领到了后院儿,后院儿有一个不大的小院子,布置的很是雅致。 屋子里烧了地龙,廊下摆着几盆花,开的正好,夏染就坐在小桌旁,桌子上摆放着茶具,茶香袅袅,小炉子火苗旺盛,上面的茶壶中烧着热气腾腾的水。 苏南衣差点气笑,“你可真行啊,打发云景去找我,自己到这里来躲清闲。” 夏染连忙给他们几个人倒了茶,请他们入座,笑嘻嘻的说:“我哪儿敢啊,怎么可能跑到这儿来躲清闲呢? 这不是过来安排一下,看看有哪些能用的人手,等着你发号施令吗?” 一番话,就把苏南衣心里的火气抹平了。 云景把手里的斗笠往旁边一扔,气呼呼的对夏染说:“你这个东西根本就不管用!娘子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夏染差点没忍住,把茶喷出来,暗自好笑。 苏南衣给了他一个眼风,夏染又把笑掩饰住,低着头忍了半天才说:“啊,是我算计失误,等下次……” 苏南衣和云景异口同声的说:“还有下次? !” 夏染急忙摆手,“没,没有了,怎么可能有下次,这就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苏南衣一口热茶下肚,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这才说:“我们发现一个危险的人物,也在府衙中,所以想让请你派些人手在府衙周围,多多注意一下,以防老修那边出什么岔子。” 一听这话,夏染的脸色立马严肃正经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一路走来,大家处的跟一家人一样,无论哪一个有点闪失都受不了。 “是什么样的危险人物? 你跟我仔细说说!” 苏南衣拿纸笔勾描了画像,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八九分相似。 夏染拿过画像认真看了看,“看不到脸吗?” “看不见,这家伙戴着帽子,只露出下巴,不过,就凭这身形也好认。” 夏染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稍后就拿画像给他们看,让他们都记住。 这是个什么人?” 苏南衣把老修的猜测讲了一遍。 夏染一听眉毛顿时竖了起来,“有这等事,那要这么说来,这个家伙当初是炸死,现在他又出现在衙门里,那达桑……” 苏南衣微微点头,“应该就是我们预想的那样,这个家伙和达桑之间一定有某种协议,他不但没死,反而围绕达桑所用,这个达桑,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苏南衣想着那天看的达桑在都尉府门前的样子,就是一个普通的文官,气势也不够足,在都尉面前始终是低着一分,现在想来,她竟然也被蒙蔽了。 “另外一个,我觉得际微微的伤有些蹊跷,那个凶手已经被达桑带走,据说是都尉府里的侍卫。 根据我们打听的消息,应该是他那个小妾派人去的,可是刚刚我见过阮微微,从她的话语中我看得出来,她和凤如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起过冲突,虽然肯定算不上什么闺中密友,但也不是仇敌,好端端的,凤如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儿?”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人想着借刀杀人,想把这件事情推到她的身上。” “那会是谁呢?” 思格兰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好半晌没有说话了,终于逮住一个机会问出心里的疑惑。 夏染抿了一口茶,“后宅争斗的事儿,一个人被冤枉了,剩下还能有谁呢?” “难道是都尉夫人?” 苏南衣不罝可否,微微点头,“十之八九应该就是了,那次在首饰楼,阮微微可是当众顶撞过都尉夫人,当时我就觉得那位夫人城府很深,而且极能忍得住,一般这样的人,都会有仇必报,而非轻松放过,一出手就是狠招。” 可不是,一出手就把人家的容貌毁了,当真是狠招。 苏南衣看着众人唏嘘,摆了摆手说:“这件事情我们不去管,是他们后宅的事儿和咱无关。 我们除了要多注意府衙周围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探查一下。” 一说这个大家都来了兴致,三个人叭叭地都望着她。 “去哪里探查?” 苏南衣想了想,“有一个福源茶庄。” 云景和思格兰从阮微微那里听到过这个茶庄的名字,据阮微微说,当时看到凤如和那个神秘的男人一起进了这个茶庄。 夏染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呢?” “你听过?” 夏染猛然想起来,拍着脑门说:“可不是!我说怎么觉得有点耳熟,今天上午我来的时候,掌柜的还和我提起这个福源茶庄,好像有些门路,也是城里的老店了,前阵子我的店都闭店,这个福源茶庄生意相当不错,平时似乎也没有受我的影响。 他的货不错,应该算是中等,但是利润看得小,所以能在销量上取胜。 之前掌柜的跟我说,我也没太往心里去,现在你提出来,我再仔细这么一想,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苏南衣问:“比方说呢? 哪些不对劲?” 夏染微拧着眉头,“按说一般冬季,尤其是蒙林的冬季,交通都会十分的不便利,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秋末冬初的时候会有商队走,一旦入了冬,商队就减少了。 咱们这一路走过来,你们也看见了,关外的气候可不是一般的恶劣,所以他们要么等到来年开春再过来,要么就是在这里过年,等到开春再回去,即便是有商队冒险前来,那商品也会随之价格涨出许多倍,做生意并不合算。 据掌柜的讲,前阵子并不见福源茶庄那边进茶叶,但是他们却一直在卖,无论是我闭店之前,还是闭店之后,他们就像是一个独行侠,不受任何影响,这不是很奇怪吗?” 苏南衣也微微拧了眉,按说前阵夏染的店铺关闭,很多店都受到了影响,他们这一路上可看过不少,没有受影响的……可不多见。 苏南衣和夏染对视一眼,“那这么说来,这个福源茶庄就更加可疑了。” 云景按耐不住的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一看?” 夏染飞快思索了一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云景笑眯眯的说:“就今天下午,王爷,咱们俩走一趟?” 苏南衣挑眉看着他,“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不是鬼主意,是绝佳的主意。 我稍后就去茶店那边准备,准备出一些茶叶来,让王爷扮成少爷,我是掌柜的,我们俩去福源茶庄走上一趟。” 福源茶庄并没有在主要的街道上,算是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方,掌柜的姓邹,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原男人,巧的是,他也是一个中原人。 第九百七十四章 不速之客 第九百七十四章不速之客 邹掌柜守着这个茶庄也有些年头了,生意做得不错,他心里也很高兴,捧着杯茶就在后面的小屋子里慢慢看着账本儿。 忽然外面有伙计来报,说是前厅来了客人,请他出去瞧瞧。 邹掌柜有些纳闷儿,这两年他全家都搬了来,他一般在店里,妻子在家里收拾照顾。 前面有伙计照应,一般的都能应付,按说也没有什么非他见不可的客人。 他狐疑地走到外面,问伙计究竟是怎么回事。 伙计回答说:“掌柜的,外面来了一辆装茶的货车,说是问问咱们要不要茶叶。” 邹掌柜脸色微微一沉,“胡闹!这种事儿也值得来问? 把他们打发走就完了。” 他停住了脚步,转身想回后院去,伙计又急忙说:“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们说,可以以成本价出售给咱们,还让小的看了他们的茶叶,货色的确不错,所以……” 邹掌柜的眼睛转了转,正想着再次拒绝,忽然听到一道清悦的男声,带着淡淡的笑意,“邹掌柜的,好久不见啊!” 邹掌柜的听到这一声,疑惑的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前厅。 他穿着深蓝色的锦袍,外面罩着同色大氅,静静站在那里,却想把整个前厅都照亮了。 邹掌柜心里暗暗惊讶,对方的神采果然非同一般,他犹豫了片刻,又转身回到前厅,面带微笑拱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公子,“不知公子是……” 夏染轻轻一笑,“邹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认得我了?” 邹掌柜仔细打量着夏染,在记忆里迅速的搜索着。 他觉得面前这位,的确是面生的很,从来没有见过,可对方的态度有十分的熟捻,难道是自己真的忘记了?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邹掌柜也是做生意的老手,他当即把心里的疑惑压下去,拱了拱手笑着说:“瞧我这个记性,刚才有些恍惚一时没有认出来,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不知公子这次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夏染看着这位邹掌柜,对他多了几分赞赏,这个人倒是有几分急智,反应也挺快。 “既然是登门造访,不请自来,自然是有事情想请邹掌柜帮忙。” 邹掌柜的笑容不改,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疑惑,“不知道公子所说的帮忙,指的是何事? 在下只是开着一个小小的茶庄,看着热闹,也就是一个小铺子而已,实在是人单力薄,不知有何本事能入得了公子的法眼?”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上来就先把话给堵死了。 夏染当然感觉得到这位邹掌柜八面玲珑,说的话好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想让我给你帮忙,门儿都没有。 夏染转头看了看门外,“实不相瞒,我们这次过来,带了一车茶叶,由我们少爷亲自带来的,因为突然接到府里来的信,说是老太爷突发疾病,想让我们回去,但我们本来打算这批茶叶等到开春再卖,如今只能是提前处理了,听闻福源茶庄生意兴隆,不知道掌柜的能不能帮个忙,吞下这批货?” 夏染说的话合情合理,在来的时候早就和苏南衣商量好了,肯定没有破绽。 一般来说,这些商队如果打算留在蒙林过年的话,都会留下一批压箱底的货,等到开春的时候再卖,因为那个时候中原商队还没有到,而经过一冬天的消耗,他们手里的货也差不多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时机再把存货拿出来,就可以赚上一笔,这也是这些中原各店不约而同的做法。 夏染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到门口,邀请云景进来。 云景这次是作为一个少爷的身份,身穿大氅,狐狸毛领衬托着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和夏染是截然不同的气场,不怒而自威,邹掌柜看得心头砰砰跳了两下。 夏染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得意,瞅见了吧? 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了,看看我们王爷的通身的气派,羡慕吧? 嫉妒吧? 哼! 想归想,夏染的脸上还是满面带笑,对邹掌柜说:“这位就是我家少爷。” 然后他又对着云景递了个眼色,“少爷,这位就是邹掌柜。” 云景微微含首,邹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热络起来,“少爷真是气度不凡,在下佩服。 不知这茶叶……” 夏染拿出一个小盒子来,双手递给邹掌柜。 邹掌柜打开里面是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格,每个小格里都放着一点茶叶,看样子就是样品了。 这小盒子做的十分精致,看起来也十分不俗,而且茶香混合在一起,把木头都浸透了,应该是是常年用来装样品的,由此可见,他们的确是做茶叶生意的。 邹掌柜心里的疑虑有消除了几分,他拿起盒子上带着的小镊子,夹起几片来,仔细闻了闻。 随后又把其他的几种都仔细闻了一下,凭着多年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些茶叶的成色都非常不错。 夏染在一旁微笑着说:“邹掌柜的放心,这就是从车上拿下来的茶叶,保证车上的那些和样品是一模一样,绝无二致。” 邹掌柜点了点头,“这茶叶的成色嘛,的确是不错,和我店里的也差不多,只是不知道这价格……” 夏染心中冷笑,我去你的吧!和你店里的差不多? 你走的是中档货,靠的是销量,老子这个是高档货,比你那个不知道强了多少! 他心里暗骂,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缓缓的伸出了手指,“这个价格如何?” 邹掌柜的眉心微微一跳,心里有些激动,不得不说,这个价格的确是让他很心动,他也看得出,要是这个价格,对方恐怕一点赚头都没有,由此可见,他们的确是要急着脱手。 可是…… 他看着样品盒子里的茶叶,眉头轻轻拧起来,心里正在做天人交战。 从私心来讲,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出发,他的却是想着把这一批茶叶留下,这可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可是这件事情他自己做不了主。 思索再三,他一咬牙,抬头对云景说:“少爷,不如这样,这件事情并非小事,我有心帮忙,但我店里的现钱恐怕是不够,二位请稍等一下,我去查点一下,看看差多少,不知二位能否稍候片刻?” 云景没说话,只是略一点头。 夏染笑着说:“没关系,掌柜的只管去,我和我家少爷就在这里等着,您别急!” 邹掌柜连连点头,吩咐伙计给他们两个上茶,好好招待,不可怠慢,他自己则是急匆匆的又去了后院儿。 他这个店里只有伙计一个人。 这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寂静无声,他左右看看没有人,迈步进了屋,然后走到书架前按动了机关。 书架左右一分,从后面露出一个隐藏的暗室来。 他打亮了火折子,拿起放在暗室门口的一盏灯笼,点亮了,提着灯笼,缓缓地向暗道里走进去…… 只是他没有发现的是,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在前厅里喝茶,等着他的云景和夏染,已经跟在了他的身后。 第九百七十五章 你这点小财,本公子瞧不上 第九百七十五章你这点小财,本公子瞧不上 那个小伙计满脸是笑,恭恭敬敬地端上了两杯茶,放在云景和夏染的面前,“二位,也请喝茶。” 云景连动都没动,更别提喝茶。 夏染笑眯眯的看着那个伙计,不知道为什么,伙计看着面前这位俊俏的公子,虽然说是笑着,但是他总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他勉强笑了笑,“公子,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夏染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问问你。” 小伙计胆战心惊的上前,“公子想问什么?” 夏染低声问:“这个店里就雇了你一个伙计啊?” 伙计点点头,“是啊,我们店里就我和掌柜的两个人。” 夏染吸了一口气,“那这么说来,你们这掌柜的不怎么样啊,就让你一个人累死累活的,什么活都得干,这么小气啊?” 伙计的脸色微微一变,这种话他实在不太好接,脸上的神色微变,尴尬的不得了。 夏染继续说:“平时你们掌柜的都和什么人来往啊?” 小伙子的脸色再次一变,“公子,这个我可不知道,不如这样,你有什么话,等掌柜的出来您和他说!” 他说着,转身就想走,夏染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合,架在伙计的脖子上,“想走啊? 我让你走了吗?” 小伙计心头猛的一震,大气也不敢喘,虽然他知道,架在他脖子上的是扇子,而不是什么刀剑,但是他就是感觉,一股杀机在他的脖颈间弥漫开来,让他丝毫不敢动弹。 他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云景。 云景虽然一言未发,自从进门之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小伙子就是觉得,这位才是最大的杀神,比要扇子架在他脖子上的这个笑面虎还要厉害。 他本来想想云景求救,让他管管自己的手下人,但是现在又不敢说了,谁知道对方下的是杀令还是放掉他呢? “公子,您……您这是干什么呀? 小的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 那就是没用喽!” 小伙计的眉心跳了跳,他感觉到这个没用了,有其他的含义,至于是什么,他也有所猜测,但完全不敢深想,身子恍惚间像坠入冰窟。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颈肩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景和夏染把店门关了,一起向着后院走去。 这里寂静无声,走到书房里看到那道暗门还在,两人仔细观察了一下机关,然后拿着火折子慢慢往里走。 这条地道幽静,也很长,但是倒挺干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也没有潮气碎石什么的。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两个人立即站住并住呼吸,仔细侧耳,听着其中一人正是刚才的邹掌柜。 “我看着这个些货还是不错,而且他们的要价也不高,所以……” “就为了这点破事儿,你把我找来?” 对方显然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这声音沙哑,云景和夏染一直听不出来是谁。 邹掌柜的声音弱了几分,似乎对面前这个人很是忌惮。 “我是觉得,过了年再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冷冷的打断,“什么机会? 这算什么机会? 我当初就跟你说了,这个茶庄做生意并非是第一位,你的商人脑子给我好好的转一转!你听我的命令行事,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和我讨价还价,懂吗?” 邹掌柜沉默不语,对方又冷声道:“至于货物的问题,你不必担心,他们开的价格再低,不也得要钱吗? 既然可以做无本的生意,为什么要花钱? 你钱多的没地方用了是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把赋税增加一点儿。” 邹掌柜这才低声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是我的错,一切但凭您的吩咐,我这就去把他们打发走。” “以后这个暗道要物尽其用,不是什么随便的破事就能够用的,记住了吗?” “是,我记住了。” 紧接着就传来脚步声,云景和夏染退回到暗道外。 两人也没有再回前厅,直接就在书房里。 邹掌柜的心里并不是很痛快,他的确觉得云景这批货很是不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合适,他的确是个商人,什么都从生意的角度出发,可是…… 他现在好像离这个最初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走在长城幽暗的暗道里,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可是,他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也不再是原来单纯的商人,只能任由别人牵着鼻子往前走。 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走出暗道,把灯笼熄灭放在一边退出来,正想要把暗道的门合上,一转头看到屋子里的两个人。 他顿时吓了一跳,“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把那个盒子扔在桌子上,“抱歉,二位你们可以走了。” 云景冷笑了一声,目光凉凉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是吗?” 邹掌柜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掠过,“你们觉得呢? 不管生意成不成,就凭二位的这番做派,私自闯到别人的屋中,恐怕也有所不妥吧? 实不相瞒,在下非常注重礼数,无论你们的货再好,单凭这一点,我也不想和二位合作,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说完一甩袖子,催促着两个人快点儿走,他还想着把机关关上,但现在两双眼睛都盯着他,他也没办法操作。 但是云景和夏染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不禁有些恼了,“二位还不走,难道要让我派人请你们出去吗?” 夏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派什么人? 你那个小伙子吗? 不好意思啊,你那个小伙计已经被我打晕了,扔在桌子底下,恐怕他替你干不了什么事儿了。” 邹掌柜脸色瞬间变得发青发白,眼睛死死盯住夏染,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云景和夏染并不是单纯的要卖给他茶叶那么简单! 他的心跳飞快,警惕十足的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男人,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究竟是何人? !” 夏染转身坐在椅子上,云景也大刀阔斧的坐下,两个人如同两尊天神,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邹掌柜看被他们看的浑身都不自在,这目光如刀如剑,让他无所遁形,脑门上的冷汗不知不觉就渗了一层,心尖儿也突突的跳个不停。 “我就是一个卖茶叶的,生意做的也不大,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为财?” 夏染环视四周,语带讥讽,“邹掌柜倒是有自知之明,你的生意的确是做的不大,说实话,夏某人还真的看不上你这个茶庄,那么既然你有如此的觉悟,又为何会以为,我们两个是为了财呢? 你这点小财……放在夏某的手里,能干点什么呢?” 听到他的自称,邹掌柜愣了愣,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嘴唇微微一抖,“夏? ……你,你是……” 夏染微微点了点头,刷的一下打开扇子,邹掌柜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总拿着一把扇子,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他整个人都处在震惊里。 第九百七十六章 我今天给你一个机会 第九百七十六章我今天给你一个机会 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在蒙林,但凡是做生意的商人,稍微有点儿眼界的,都应该知道夏家。 更何况这两年,这座城镇中,夏染的生意是风生水起,所向披靡。 邹掌柜的这个福源茶庄,要不是因为有特殊的经历和靠山,恐怕早已经招架不住。 他对夏家的感情很复杂,有敬畏,有羡慕,也有一点点的嫉妒。 他的外祖家一直就是做的茶园生意,正好和夏家是邻县。 邹掌柜的母亲李氏是独女,所以李家老爷子在临去世之前,就把这个茶园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李老爷子生性温吞,保守而传统,李家的生意一直做得不温不火,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也没有大富大贵。 茶园交到邹掌柜的手里之后,他就想着怎么摆脱这个困境,让茶园的生意能够更上一层楼。 他知道夏家在商界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就费尽心思想要和夏家搭上关系,想坐一趟顺风车。 他也的确去过夏家几次,但奈何他家的茶园规模太小,因为炒茶的技术也一直是原来的做法,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形式。 所以夏染并没有同意。 双方的合作自然也就没有达成。 邹掌柜无奈又失望,但毕竟得活下去,所以他就想起了要去蒙林发展这一条路。 这一路走来颇为艰辛,但好歹比以前的境况好上了许多。 可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夏染。 毕竟也是很多年不见,之前他也只是远远的瞧见过夏染一次,所以刚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他心情很是复杂,吐了一口气问道:“那也就是说,今天所谓的卖茶之事,不过就是一个幌子,夏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夏染盯着他的脸,把他刚才脸色的变化看在眼中,“邹掌柜,看在是同乡的份上,我想奉劝你一句,回头是岸。” 邹掌柜瞳孔微微一缩,脸上泛起几分苦笑,“我不明白……” 他话还没有说完,夏染脸上的笑意一收,“你明白。” 他抬手一指,手里的扇子指了指向那条暗道,“你刚刚进去见了何人,又说了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你也明白,你想着一直这么下去吗? 我想未必吧? 在如今的世道,我们商人的地位本就卑微,为人所看不起,如果我们自己再看不起自己,自甘堕落,邹掌柜,你懂我的意思吗?” 邹掌柜的脸色一白血色瞬间褪去,他跌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嘴里喃喃的说:“我又何尝不知? 可如今,我已经……” “只要你想回头,就没有回不了头的时候,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敢不敢伸出手来接住。” 夏染语气坚定,目光灼灼,“我今天来,的确是想和你合作,如果你肯答应,那么我敢保证,你回头不仅仅是岸,而且是更广阔的天地。” 邹掌柜的心口起伏,双手紧紧握起,因为激动,脸上泛起淡淡的潮红,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眼底的光忽然一下子又灭了我,“我不能……” “为何? 邹掌柜,你要知道,机会不是总有,我夏染要想做成一件事情,有的是手段,肯给你机会也是看得起你,并非是说非你不可。” 邹掌柜的脸上浮现尴尬,“我……我自然明白夏公子的意思,并非是我不想与你合作,而是因为,我的夫人身染疾病,需要定期服药,如若不然……” 他说到这里,微微湿了眼眶,他们夫妻情深,一路互相扶持,走到现在,他又怎么能忍心弃夫人于不顾? 夏染的心头一松,本来还以为他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夫人。 刚刚涌起的那点不悦和怒火又退下去,夏染点头说:“邹掌柜可以请你的夫人来这里。” 邹掌柜眼睛舒然一亮,“夏公子的意思是……” “邹掌柜请夫人来了便知。” 邹掌柜的心里升起隐隐的希望,他不再多问,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到了前厅,看到伙计果然被打晕了扔在桌子下面,但他此时也顾不上,打开店门匆匆忙忙地回家。 他的家距离店里并不远,就在附近的一处小院中,没过多久,他把妻子匆匆拉了来。 邹夫人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什么也没说,就被他拖着过来了。 气喘吁吁的夫妻二人站在夏染的面前,夏染打量邹夫人。 她的皮肤苍白,脸颊泛着潮红,嘴唇也是不正常的红润色,长得很清秀,眉眼温柔,属于一看就是比较贤惠的那一种女人,但神色中透着病态,一看就是长期卧病在床的。 夏染看了看云景,云景转身走出去,没过多久,苏南衣也跟着进来了,其实她和思格兰就一直在外面的马车上。 看到又进来一个人,邹w夫妇不由的打量,看到这位年轻公子又是十分俊美,就像是一个俊俏的书生,自带清贵之气。 苏南衣到邹夫人面前,微微笑了笑,“夫人请伸出手来,在下给你把把脉。” 邹夫人不明所以,但是邹掌柜之前就猜测到了。 现在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心里十分激动,小声催促妻子,“快!快呀!”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夏染带来的人,一定非同寻常。 见丈夫也同意了,邹夫人便不再犹豫,伸出手交给苏南衣。 苏南衣凝眸静心为她把脉,片刻之后收回手,“夫人虽然病了许久,病体沉疴,但并非不治之症,只要精心调理,不出两个月,一定可以痊愈。” 周夫人一下子愣住了,停住整理衣袖的动作,眼中满是惊喜,“公子此话当真?” 邹掌柜比她还要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真的吗? 公子此话可当真?” 苏南衣微微点头,“绝无虚言。” 邹掌柜欣喜地握住了妻子的手,邹夫人也眼含热泪。 这个病已经折磨了她许久,若非之前丈夫时不时的拿回一颗药丸来让她服用,这么久的病痛折磨,恐怕她已经熬不住早早的过去了…… 尽管那颗药有些用,但这些日子已经呈现除控制不住病情的趋势,药效也越来越微弱,只是他不敢和丈夫说而已。 她也以为自己这个病没治了,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不出两个月,就可痊愈! 是痊愈!而非控制住。 苏南衣当即写了一个方子交给邹掌柜,“掌柜的可以先用这个方子,抓上几副药试一试,我敢保证,一副药吃下,邹夫人就会有所体会,三天之内就可见好,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邹掌柜双手把药方接过,郑重的向苏南衣道了谢,随后掀起袍子,对着夏染郑重的跪下去,磕了一个响头。 他声音颤抖,又是感激,又是激动,“多谢夏公子出手相救!邹某有什么能为公子效劳的但凭公子吩咐,邹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染伸手把邹掌柜扶了起来,“邹掌柜不必如此,我不会让你赴汤蹈火,也不会让你去死,治好了尊夫人,你们夫妻二人也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为什么想着去死呢?” 邹掌柜站在他面前,一时猜不透他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 第九百七十七章 你这个老绿茶! 第九百七十七章你这个老绿茶! 邹掌柜的心里打定了主意,其实不管夏染想让他做什么,只要能治好他的夫人,他都义无反顾。 夏染偏头看了看那个暗道,“邹掌柜,我只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邹夫人这个时候才看到那个暗道,脸色微微一变,眼中有几分惶恐,看向自己的丈夫。 邹掌柜脸上有几分尴尬和不安,走过去低声安抚了她几句,周夫人的脸色慢慢恢复平静,微微点了点头。 见她不再慌乱,邹掌柜这才叹了一口气,走到机关前,把暗道的门缓缓合上,一切有都恢复如初。 大家都坐下,屋里安静无声,都等着邹掌柜叙述这件事情的始末缘由。 另一边的衙门中,老修回到府里他哪也没去,直接奔着达桑的书房走了过去。 刚走到台阶下,正好看到师爷从里面出来。 师爷双手把门关上,一转头看到老修,脸上迅速的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虽然他很快恢复如常,但是这一刹那的变化,并没有逃过老修的眼睛。 老修捻着胡子,一句话也没说,师爷急忙快步下了台阶,笑眯眯的问:“老先生过来了? 不知这两日在衙门里感觉如何? 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开口,大人可都吩咐了,说您是我们的贵客,很多地方还要仰仗您,让我们万万不可怠慢。” 老修听他这些话,就知道他是在故意挡着自己拖延时间,这些片儿客气话什么时候说不行,非得这会儿说! “师爷客气了,我挺好的,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老修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往台阶上走。 果然师爷不动声色的又挡住了他的去路,脸上的笑意更浓,“老先生这话怎么说的? 我们都知道您是贵人,和我们这些糙人可不太一样,您要是有什么觉得不妥的,比方说吃的不好,或者住的不舒服,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只要您说,我们一定照办。” 他越是这样,老修越觉得他是心里有鬼,身后的书房中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师爷今天格外的客气啊,这是怎么了? 老夫也不是第一天来,再说了,老夫也就是一个游侠,风餐露宿的时候多了,对这些并不甚在意,师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还有紧急的事要跟大人说,麻烦你让一让。” 师爷愣了一下,老修这开门见山的说法,没有半点迂回,他想再装傻,再拦着也是不成了。 师爷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老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怎么看起来不是老夫对衙门有什么意见,而是师爷你对我有意见吧?” “啊,不,不不!老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来? 谁都知道您是大人的救命恩人,大人早就嘱咐过,一定要对您恭恭敬敬,我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修一甩袖子,“这话就不必再说了,刚才你已经说过了。” 老修这一甩袖子,也根本就没有怎么用力,不成想,这位师爷居然就倒在地上,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一时没爬起来。 正好有两个衙役从不远处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愣了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修气的差点乐出来,这算什么? !碰瓷吗? 这种情况在别人的眼中看来,一定是他为老不尊,仗势欺人,一个巴掌把人家师爷给推到台阶下去了。 不远处的两个衙役愣了愣,急忙快步过来,把师爷扶起来。 “师爷,您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 没摔疼吧?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师爷被他们两个扶起来,一边摆着手一边说:“没事,没事,我没事,就是我自己一不小心从上面给滚下来了,一脚踩空了,不关别人的事儿,你们两个可别多嘴啊!我没事……” 他嘴里虽然说着没事,但是表情极为痛苦,又是抽泣又是呲牙。 左胳膊和左腿好像还不太利索,脚一挨地就忍不住的抽气,任人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不可能是没事儿。 而且,从他说的话里透露出几分意思,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来,他绝对不是自己滚下去的! 两个衙役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老修老修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视野,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平时看着老咻笑呵呵的评议进人和蔼可亲,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突然感觉这双眼睛杀气腾腾,冰冷肆虐。 两个衙役的心理不由的打了一个突,猛然想起来,这位老爷子可不是个什么善茬!人家可是一位游侠,当初能够在劫匪手底下把他们家大人救出来了,也是过着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的日子。 两个人飞快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怒,心里多少也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就算是你本事大,也不能随意欺负人吧? 师爷的年纪也不小了,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能经得起这么摔? 老修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儿,实则心里都气的要爆炸了,这算怎么回事儿? 刀枪剑戟他都不怕,阴谋诡计也见过无数,眼下却好像在一个小阴沟里被人给算计了! 这位妥妥的一杯绿茶呀,不对,应该是老绿茶! 都这把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 老修迈步走下台阶,来到师爷的身边,关切地说:“你没事儿吧,这事闹的,我说咱不能玩儿这个游戏。 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手腕上根本就没劲儿,你还非得跟我比,我这还没用力呢,你就自己滚下来了,我瞧瞧,有没有把骨头摔坏,正好我会正骨捏骨,我来给你治治。” 老修说着,也不等师爷拒绝,直接伸出手来,就上了手,先是捏住师爷的胳膊。 现在老修也不着急了,反正外面这么一闹腾,另一面儿也已经听到了就算有什么,也早开始收拾,他进去也瞧不见了。 既然这个老家伙敢在他的面前卖弄,那他就必须拿出点颜色来好好亮一亮! 老修这双手就跟两把铁钳子一样,表面上看着没有用力气,实际上一挨着师爷的胳膊,就较上了劲儿。 师爷就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断了,一张脸迅速憋的通红,忍不住想要叫出声! 老修的手指在他的胸口处一扫,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点了一下,师爷就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发不出来了! 那一声啊也被扼在了喉咙里,干张嘴出不来声音。 这一下可把他给惊着了,他不会是哑巴了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冲进他的脑海,但胳膊上又传来无法言说疼痛,让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只觉得骨头像要被捏成几段! 而他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惊恐的看着老修,老修表情严肃认真,脸上满满的全是对他的关切之情。 刚刚还有所怀疑,觉得老修可怕的两个衙役,现在也扭转了对老修的看法。 他们为自己刚刚的小人之心,感觉十分的惭愧,原来真的是师爷自己摔的,而人家老爷子不但没有多为自己辩解什么,反而还出手相助,真是高风亮节! 他们哪里知道现在的师爷正处在他们无法想象的酷刑中。 老修见胳膊捏的差不多了,又开始把手伸向师爷的腿…… 第九百七十八章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第九百七十八章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一见老修的魔爪又冲着自己的腿来了,师爷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他用力的挣脱两个衙役的手,迅速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一会儿是腿也活动灵便了,脚也能够着地了。 反正就是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似乎怕其他的人不相信,他还用力了跺了几下,脚在原地转了两圈。 衙役:“……” 老修脸色依旧严肃,无比郑重的对他说:“师爷,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要是没好,不舒服,可得坚持治一下,否则的话,万一以后落下什么后遗症那就麻烦了,我知道接骨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但你稍微忍一忍,总比以后隔三差五的酸痛要好吧?” 两个衙役在一旁也跟着点头附和,不断地劝他,“是啊,师爷,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让老先生给你看看吧!” “对呀,我看他的手法挺熟练的,比医馆里的大夫还好呢,应该没问题!你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师爷都快哭了,眼泪儿在眼圈儿里不断的打转,心里骂个不停,你才讳疾忌医!你才需要摸骨!接骨!老子一点事都没有!要是再让他给捏下去,才是真的要捏出事儿来。 老修看着他的模样,完全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脸上的严肃依旧没有褪去,无比关切的问:“你到底怎么样? 如果你信不过我,咱可以去医馆,千万别落下什么毛病才是啊。” 看着他这副模样,师爷心里这个恨,他想着反正自己暂时也说不出话来,干脆就把心里的话骂个痛快,要不然的话都快憋死了! 于是他一指老修怒声骂道:“你他娘的别假惺惺了!没错,我刚刚就是假摔了,就是为了栽害你!那又怎么样? 谁让你不知道轻重,非一头闯进书房里去? 大人在里面有要事,岂是你一个江湖人能够随意闯进去的? 真以为大人把你当什么恩人了吗? 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是吧? 整天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要是我,早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他这一大串儿骂出来感觉心里无比的痛快。 两边的衙役以及刚从外面回来的两队衙役,把他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简直都要惊呆了。 老修来这儿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的确帮助解决了不少问题,还抓刺客,他们都亲眼见过老修的身手,对老朽十分佩服。 再加上达桑几次三番的说,对老修要尊重,看他的样子,也的确是把老修当成了座上宾。 所以,衙役们对老修时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客气,但现在听师爷也这么一阵叫骂,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他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满腔的怒意。 老修站在原处,脸上的严肃渐渐被震惊和错愕取代,缓缓睁大了眼睛,满是迷茫和悲伤。 师爷此时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真的把心里的话都吼出来了。 他刚刚不是不能发出声音吗? 怎么突然之间又可以了?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手抚着喉咙,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脑子里一片空白。 更要命的是,书房的门打开了,达桑站在门口,把他刚才那几句话也听了个正着…… 达桑也是一脸的懵,他刚刚正在屋子里和人说话,听着那个神秘的男人汇报都尉府里的情况,刚说到凤如不知去向。 他正在纳闷儿,就听到外面有谈话声,迅速安排神秘男人转移离开,哪知道,刚刚准备好这一切,刚打开门就听到师爷这一通的骂。 院子里好多衙役,老修也愣在当场,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达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好不容易在老修面前树立起来的形象,突然之间崩塌了。 他的心都在气的发抖,不知道这个师爷究竟发的什么疯! 老修转过头缓缓的看一下,他眼神中满是悲凉。 “大人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老夫本来也没有想着以大人的恩人自居,只是路过此地,得知大人再此处为官,特意赶来相见。 老夫本以为,故人相见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当初为了不给大人添麻烦,我也没想着在这里住,外面虽然封了城,但是客栈还是开着的,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富人,但是客栈的钱还是负担得起,是大人说,有需要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也想着能够为大人尽一分力,这才留了下来,若是大人早说,不想让老夫留在此地,老夫也犯不上自讨人闲!” 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东西。 达桑此时回过神来,急忙快走了几步,上前去拉他,“先生,您说的哪里话来? 我从未说过那些,也从来没有想过!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于天,如同再生父母,我从来不敢相忘……”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修抬手打断他,苦笑了一声,“大人言重了,这话我可不敢当。 我现在就走。” 见他执意要走,达桑不禁有些急了,瞪了一眼站在一旁发愣的师爷,怒声呵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还不赶紧向老先生道歉!” 师爷像是一个木头人,僵硬的身子面向老修,“老先生……” 他刚一开口,老修一甩袖子,“师爷还是免了吧,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字,我一个都不信!”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冷声一笑,“大家可都看见了,为我做个证,我只是甩了甩袖子,可没有碰到他。” 这话跟耳光一样,啪啪的打在师爷的脸上。 他脸长的通红,喉咙里像被噎了一块石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达桑心里这个气,恨不能现在抽他几十个嘴巴子,把他踹倒在地狂揍他一顿。 “老先生,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两日有些失心疯,脑子不太清楚。” “这是你们府衙的事儿,与老夫无关。 大人日理万机,每日事忙,老夫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是尽早的离去吧,以免在这里惹人厌烦。” 老修其实心里很明白,达桑不会轻易放他走。 他也不是真心想走,但此时必须得把这个架子拿足了,否则的话,真的会让达桑以为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可以任人欺负。 达桑见他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是没用,眼睛看看那些衙役,急中生智,“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还不赶紧过来劝劝老先生!” 一帮衙役这两天也和老修混熟了,急忙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个不停,老修要看着这些年轻人的脸,感觉他们倒比达桑多了几分真心。 他们把老修为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不停,眼看着老修也走不了,达桑上前抓住老修的袖子,一边说一边把他往书房里拖,“老先生,请跟我来,进屋喝杯茶,消消火气,我好生的给您道个歉,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老修也就借势下坡,半推半就地跟着达桑进了书房。 老修坐在椅子上,目光一掠,就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座位上也有半盏喝了的茶,茶杯盖子还翻放在一边。 由此可见,此人走的匆忙。 但是,刚刚他在外面可没有看到有人离开,他的心头瞬间一动,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第九百七十九章 彼此试探 第九百七十九章彼此试探 老修见多识广,见屋子里的人不见了,而且他有没有看到有人出去,再者这屋子里的布置简单,实在是没有藏人的地方,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要么就是这屋子里有暗室,要么就是有暗道,别无其他的可能。 他微垂下眼睛假作不知,达桑不停的说着好话,又亲自给他斟了茶,让他千千万万别多心计,别计较。 老修心里明白,要是这个时候再不松口,就显得有点不识时务了。 他双手接过茶,站起来说:“大人言重了,其实我一个江湖草莽,一介白身,本来住在这里就让人颇有微词,也实在是不合适。 也是我考虑欠周。 要是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才是。” 达桑急忙道:“您说的哪里话来,别的不说,这两天您给我的帮助和提醒,实在是让我获益匪浅,若非有您在这里,恐怕我要走上不少的弯路。 ” 老修笑了笑,笑容有些发苦,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沉默地喝着茶,达桑看着他的模样,虽然是不怎么高兴,但估计不会再提出来离开了。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其实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老修喝完了茶,开口问道:“大人,不知封城要封到什么时候?” 达桑的心口微微一跳,勉强笑了笑,“老先生,您问这个的意思是……”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也是许多百姓都关心的问题,我去街上逛了逛,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毕竟许多人被困城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的确如此,这两天认尸的人来了不少,但却没有找到尸首的家人,目前还尚未查明,不过,经过我们的调查,凶手倒是有些蛛丝马迹,相信很快就可以打开城门了。” 老修心头微动,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哦? 已经找到凶手的线索了?” 他说到这儿忽然又顿住,“老夫实在是过分了,这些应该是调查案件中的机密问题,不应该随意乱问,大人,可千万不要见怪。” 达桑摆摆手,“老先生哪里的话,你也帮了我不少的忙,问些问题也是应该的,您不问我,我也想要和您解释一下。 根据线索表明,这个凶手可非同寻常,他是个江湖人,身手非常不错,现在住在城中的一所宅院中,我们在周围已经安插了人手,相信很快就能够把他抓捕归案。” 老修听了这一会儿,不禁有些纳闷儿,心里也多少有点紧张,难不成真的查来查去查到陆思源的头上了? 难道说,那天他们搜查的时候是故意的打草惊蛇不成? 也不知道达桑这消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在暗中调查出来了? 已经盯上他们了? 一时间,老修的心里千回百转,冒出无数的念头。 “老先生? 老先生在想什么?” 达桑看着他发愣,忍不住问道。 老修回过神,摸着胡子说:“也没有什么,只是听说是个江湖人,老夫的心里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没想到还出了一个如此败类,我想着能不能会会他,给大人帮个忙,搭把手。” 达桑眉开眼笑,十分高兴,“老先生能这么说我实在是太开心了,一定让他们加快调查的速度,若是有需要老先生出手的地方,请您务必帮忙,你也知道,江湖人士一般身手不错,比那些衙役们可好太多了。 我担心他们会受伤,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出来做事不容易。” 老修点点头,心里有些乱,但他一贯表现的沉着冷静,演技非常好。 “大人不必客气,这也是我份内的事。 那您先忙,我先告辞,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老修放下茶杯,转身出去。 达桑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阴冷。 老修也没有离开府衙,他就随意的四处转了转,想寻找关于那个神秘男人的线索。 如果那人也住在这府衙当中,就一定有痕迹。 老修的心里十分不痛快,感觉自己像是阴沟里翻了船,被人诓骗了,而且还一骗就是这么多年! 枉他以进城的时候,还向苏南衣他们炫耀,表明自己曾经是达桑的救命恩人,以为自己救了一个好官。 可是现在看来,别说是好官了,究竟是人是鬼还分不清楚。 他转了一圈儿也没有什么发现,不禁又想起达桑书房里的暗道之类的来,如果达桑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在他的书房里修这类玩意儿也是属于正常,要是没有,反倒是不过正常了。 有什么办法,能悄悄的去他的书房里查看一番呢? 现在老修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他正在低头思索,一边走一边想,完全没有注意到,从前面过来一个人,这个人打着哈欠也没有看到他,两个人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老修抬起头看向对方,对方以捂着嘴看着他,“哟,老先生!怎么是您呢? 都怪我,都怪我!眼瞎的都没有看到您,您没事儿吧?” 老修也知道不完全是对方的错,何况人家还这么客气,“没事儿,没事儿,哪儿那么小气? 你这是……” 老修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他的眼睛,对面这个衙役满眼都是泪,眼睛还红红的。 “我这不是……”他一边说着又一边打了一个哈欠。 这下眼泪都从眼角流了下来。 老修忍不住乐了,“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啊? 困成这样,昨天晚上又去值班了?” 衙役一边点头一边说:“对,昨天晚上该我值班,就迷糊了一会儿,一睁眼竟然天亮了,困的要死啊。” 他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手捂着嘴,实在是抱歉,“老先生,咱们有时间再聊,我得赶紧去补个觉。” 老修点点头,侧身让开路,“您赶紧去好好睡一觉。” 衙役冲他拱了拱手,然后打着哈欠走了。 老修本来并没有往心里去,但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衙役,他依旧哈欠连天。 这几天衙门里的人都挺忙,大家几乎都是睡得晚起得早,可他们职业如此,按说很多人已经习惯了,这个衙役更是负责牢房的守卫,经常黑白颠倒。 其实府衙里的大牢也没关着多少人,这个小城镇的百姓还是十分淳朴的,作奸犯科的人并不多,按说晚上的时候,也可以悄悄的眯一会儿。 刚才那个衙役不是也说了,昨天晚上就睡了一阵,怎么会困成这样? 老修想起刚才那个衙役说,“眯了一会儿,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他忽然感觉这句话里边像是有什么玄机,被那个衙役不经心的说了出来。 老修低头沉思,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逐渐的形成,越想越觉得有几分可能,也迅速的制定了一个计划。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老修又在房间里呆着,自从吃了晚饭他就没有出去,一直在房间里闭目养神,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听到外面打更的声响,已经快到子时,他翻身从床上起来,把外面的衣服脱掉,露出里面的夜行衣。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张薄薄的面具,对着镜子贴在脸上,顿时一张脸换了一副容貌。 第九百八十章 意想不到的藏身处 第九百八十章意想不到的藏身处 老修整理好面具,把自己的外裳搭在了床头,把枕头塞进被窝里,造成有人睡觉的假象,然后悄悄的出了房门。 老修的脸上还蒙上了一块儿黑布,在夜色中快速穿行,他身姿轻盈,落地无声如同一只狸猫一般。 轻车熟路了到了牢房,避过两队巡逻的衙役,老修看看左右无人,悄无声息的进了牢房。 此时的牢房中一片安静,一股子潮气和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墙壁上的火盆里跳跃着微弱的火光,照亮幽暗的通道。 老修手里捏着暗器,丝毫不敢大意,时刻关注着脚底下,不发出任何声响。 很快走到里面,他发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两名衙役,其中一人手托着腮,眼睛微合着正在打盹儿,另外一名衙役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老修屏住呼吸,没有惊动这两人,柠檬香周围看去,这里的布置挺简单也很开阔,一共有十几间牢房。 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拐角,那里放着着一个火盆,火光跳跃,看不见墙的那一面是什么,但是可以看到地上淡淡的影子,应该也是一间牢房,只不过是一间独立的,里面关着一个犯人。 这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很多犯人也都已经睡着了,或坐或躺,什么样的都有,但老修看得清楚,这些人都是好几个人一间牢房。 他的目标很快锁定,就是那个单人间的牢房。 他没有用蒙汗药或者是迷药之类的,促使那个打盹儿的衙役睡过去,而是悄悄的退出牢房。 他来的时候早已经看清楚,在牢房的边上堆着一堆柴火,应该是用来烧炭,给牢房里那些人用的。 他在柴火堆旁一阵操作,很快,那个柴火堆就被点燃了。 紧接着老修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响,估摸着时差,应该是下一对巡逻的衙役到了。 他迅速轻轻一跃,跳到了旁边的耳房上,趴在屋顶悄悄的往下看。 天色漆黑,耳房这边比其他的角落更暗,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上面还趴了一个人。 那队衙役到了近前,一看到起火的柴堆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大声喝道:“来人!走水了!” 随后有人瞧见一股白烟从牢房门口涌出来,好像那里面也着火了,众人大惊失色。 里面的那些犯人虽然是犯了法,可是罪不至死,即便是死,也不能是这么个死法,他们都立即冲着里面大喊,有的人赶紧去叫帮手前来灭火,在里面的两个衙役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吓了一个激灵,顿时也不困了,都醒了过来。 距离门口近的几个犯人,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惊恐的大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我们不能烧死在这里!快放我们出去!” 他们这么一喊,其他的人也都惊醒了,很快都开始躁动起来。 衙役们也有些慌神,两人商量了一下,反正这些犯人大部分都带着手脚镣铐也跑不了,他们决定先把牢房的门打开,让那些犯人们按顺序赶紧出去。 老修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牢房的门口,看着那些犯人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什么模样的都有,但大多是惊慌的,怕死的,甚至还有鬼哭狼嚎的。 这些人老修都不在意,忽然间他的目光一凝,落在最后出来的那个犯人身上。 他身材高瘦,肩膀有些佝偻,低着头,但仅凭这个身形,老修也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就是苏南衣给他形容的那个人。 难怪他四处找都找不到,原来这个男人真的躲在了牢房里! 老修一边生气一边暗自得意,自己还真是个机灵鬼。 这时候达桑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穿的挺整齐,不像是睡到一半被惊醒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还没睡。 老修心里暗骂,这个家伙还真他娘的勤政。 这个点儿了还不睡觉? 很快他又发现,达桑和那个男人目光一碰,又各自分开。 下面的情况乱糟糟的,衙役还有负责看守牢房的那两个人,以及那些犯人们,都乱成了一团,吵吵嚷嚷的,还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的眼神交换。 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脱过老修的眼睛。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修几乎当场就可以断定,苏南衣说的没错,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自己这么多年真的是被骗了! 老修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觉得必须得把场子找回来,否则的话,这张老脸以后也就不用要了。 此时就听到达桑大声喝道:“都安静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衙役快步过来回禀情况,说是天干物燥,火起的突然,夜里还有风,眼下那个柴火堆里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 所幸,其他的地方并没有被烧毁,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达桑在这里看了看那个柴火堆,他并不在意这些,目光一转看向那些犯人,“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看守的衙役急忙上前禀告,“回大人的话,刚刚听到说走水,还有人说这里面也起火了,我们担心出人命,所以这才……” 达桑一甩袖子,“混帐!里面有没有起火,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怎么能听外面的人说?” 衙役噎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的,又被突然这么一嗓子吓了一跳,脑子里有些空白,根本没有多想,直接就这么干了,现在想想,也的确有点太鲁莽了。 那个说牢房里着了火的衙役心里也十分忐忑。 感觉也挺奇怪的,刚才明明看到里面冒出滚滚白烟,怎么…… 不过,好在这声喊也没有人注意到是他喊的,反正大家乱糟糟的。 都说话来着,没有人点他的名字,他也索性不承认。 达桑叹了口气,发现没有人员伤亡,虽然众人都挺狼狈,但好在没有出什么危险。 “行了,时候不早,赶紧各归各处,收拾一下,看看都像什么样子!牢房里的人也都各自回去,不许发生骚乱,谁要是敢心怀歹意,休怪本官无情。” 那些犯人又陆陆续续被押了回去,包括那个神秘的男人也在其中。 自从达桑出现的时候,两人眼神交汇一下,后面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老修本来还想着他们俩会有所交流,现在看来,这俩人还都挺谨慎的。 他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忽然听到达桑喝道:“你!等一下,对,说的就是你,刚才本官查阅你的卷宗,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且留下,其他的人先离开吧。” 负责看守的衙役一见,不禁赶紧提醒达桑,低声说:“大人,此人身手颇佳,穷凶极恶,属下还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达桑摆摆手说:“不用!本宫心中有数,你赶紧押送其他犯人回牢房吧。” 衙役见他坚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点头照办。 其他的人陆陆续续的都走了,院子里就剩下达桑和那个神秘的男人。 老修眯着眼睛,不错眼珠的瞧着,心中暗想,果然是心中有鬼的人都逃脱不了做贼心虚。 这两个家伙究竟要想说什么? 他心中有点儿小激动,侧着耳朵认真等着听。 第九百八十一章 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第九百八十一章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达桑和那个神神秘的男人,静静的面对面站着。 达桑面朝着耳房,老修可以看到他的脸,但是那个神秘的男人背对着耳房,老修却看不见他的脸。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四周只有静静的风声掠过耳畔。 老修心里还在纳闷儿,这两个人是怎么个意思,怎么不说话呢? 难道面对面的全靠眼神交流? 已经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了吗? 忽然就在这刹那之间,老修感觉到一阵恶风不散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感觉一阵疾风扑面而来! 老修的反应也是超级快,他也没有起身,顺势往旁边一滚,直接滚下了耳房,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脚尖一点墙壁,顺势落到地上,十分稳。 那个攻击他的人却扑了一个空,没想到他竟然敢滚下房去,对方顺势收了招式,跟着跳下来。 但老修并不恋战,转身就想走,但对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显然就是想拿住他。 一道凌厉的杀机直劈老修的后背,老修感觉自己预料错了一个问题,他以为这男人从牢房里出来,身上不会有兵器,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把一把钢刀带在了身边。 老修不得不地回身迎战,从腰里抽出一把宝剑,挥舞着和那个男人打在一处! 那男人左手使刀,即便如此,杀机不减,招招都十分猛烈。 很显然就是想要老修的命。 但老修的命也不是那么好取的,他左躲右闪,剑招也是分凌厉,翩若游龙一般,手里的宝剑也是一把宝家伙,处处碰在刀刃上,火花四溅! 老修眼角的余光没有忘记去看达桑,达桑站在一旁,阴沉着脸,眼中满是狠毒的光。 老修心里冒出一阵寒意,瞬间又被恼怒侵占,这个家伙!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吧! 就在这一走神的功夫,那个家伙反手一撩,把老修脸上的黑布给弄掉了。 老修偏过头去,但就着幽暗的光,那两个人还是看清了他的模样。 达桑瞪大了眼睛,本来以为那块黑布下面会是一张熟悉的脸,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张脸竟然是陌生的。 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人? 那个神秘男人显然也愣了一下,然而就在刹那之间,已经有了转机,老修手指一抖,抛出一粒什么东西来,神秘男人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用刀去拨打。 当的一声,忽然一片白雾炸开,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老修冷笑了一声,趁着这个机会,脚尖点地,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去夜行衣,把脸上的面具摘下,迅速躺回被子中。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吵吵嚷嚷的说要抓刺客。 老修一阵冷笑,点起了屋子里的灯,拎着兵器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问下面的衙役,“发生了什么事?” 衙役们看到他,急忙过来行礼,“老先生,您这边没事吧? 刚才大人说有刺客,正让我们四处搜查。” 老修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又有刺客? 老夫不曾看见,刚刚正在睡觉,你们赶紧好好的搜一搜!千万不可再伤了大人!” “是!” 衙役们迅速在院子里进行搜查。 没过多久,达桑也到了。 看到他站在台阶上,达桑的目光闪了闪,在火光的暗影中迅速闪过一片阴鸷,但随即又转换成了关切之情。 他快步走上前来,打量着老修,“您没事儿吧?” 老修提了提手里的刀,“老夫没事,不知道在哪儿发现的刺客? 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好,老夫也要找他找一找,说不定就是前两天来的那个人,这一次并不能放走了他!” 达桑看着他身上没有穿着外裳,只穿着里衣,鞋子也没有怎么穿好,手里还提着钢刀,明显和刚刚那个人完全不同。 他心里的疑虑也消散了不少。 “刚刚在牢房那边发现的,贼人故意放了一把火,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老修一听眼睛都瞪圆了,“竟有此等事? 还敢在衙门放火? 真是胆大包天!大人可有受伤? 那个家伙有什么特征?” 达桑回答道:“我倒没有受伤,幸亏发现的及时,那个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眼睛很小,一副刻薄相,用一把宝剑,不过,他应该已经逃走了。” 老修心里暗骂,你才是刻薄相,你们全家都是刻薄相! 但他脸上没有表露,微微点了点头说:“大人没有受伤便好,这阵子究竟是怎么了? 好像都冲着府衙来。” 达桑微微愣了一下,露出几分苦笑,“谁知道呢,或许是有人看本官不顺眼吧!” “也许是凶手或者是凶手的同党也说不定,大人不必忧心,只要有老夫在一日,断然不会叫人伤害到您!” “多谢老先生,打扰你休息了,想必今天晚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明日再说吧!” 老修一脸严肃的说:“大人还是不可大意,这样吧,我送大人回去休息!” 那边的衙役搜查也有了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搜不到。 达桑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大家加强巡逻,不可大意。” 老修送达桑回房休息,达桑的房间也在后院,距离老修的住处并不太远。 老修在门口停住,并没有进屋,两个人互相道了别,老修转身离开。 达桑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但愿如此吧。 他走回房间,并没有点灯,黑暗中隐约有一个人的轮廓,他不用看也知道对方是谁,“你猜错了,今天晚上那个人并不是他。” 那人短促的笑了一声,这笑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尤为难听,让人不禁觉得骨头都有些发凉。 “不管是不是他,他都是我此生最大的敌人,不把他剁了,我誓不罢休!” 达桑皱了皱眉,“即便是你要报仇,也要过了这一段时间,先把眼前的事情了了,日后你把他剁成几块都随便你,我绝不阻拦,但是眼下……还不行。” 那人抬起左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右手臂,宽大的袖子里,他的右手臂有一小节是残缺的,那是他曾经用来握刀的右手,当初被老修生生的砍了下去。 “过一段时间那是什么时候? 总不能是他们离开了这里吧? 人海茫茫,我要到哪里去找? 难得老天爷开眼,又把他送到我的面前来,我若是不为我的手报仇,难不成还要放过他吗?” “我没有说让你放过他,我说了,你报仇我不拦着,但不是现在!” 黑暗中那人不说话,犹如一条潜伏的毒蛇,浑身都透出凉意。 达桑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没底,皱着眉头叮嘱道:“我说的话你究竟听见没有? 我们之间你已经说好了,你必须听我的,现在要以大局为重,如果现在杀了他,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绝不是一个人!” 那人低低的笑了一声,“他有多少人我也不怕。” “这不是你不怕不怕的问题,难道本官怕他吗? 整整一个府衙,难道还抓不住他一个人吗? 只是我说了。 要以大局为重。” 那人又是一阵沉默,达桑心里涌起淡淡的烦躁,“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之前你杀过那么多人,我有说过什么吗? 这一次是真的不行!” 第九百八十二章 暗夜跟踪 第九百八十二章暗夜跟踪 达桑见那人依旧不说话,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勉强用最后一丝耐性劝导,“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麻烦不小,要想顺利的过关,就必须先把他留住,他身后那几个人都不简单,我们绝对不能因小失大,等最后把他们都抓住,你想报仇还不容易吗? 为何要急于一时? 这么多年都等了,难道还差这么几天吗?” 那个黑影终于有了一丝的反应,他慢慢的伸展了一下身体,语气漫不经心,“行吧,我就看在大人你的面子上,再让他多活几日,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等过了这几日,他没了用处,我得好好的琢磨琢磨,怎么让他尝尝人间痛苦,让他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达桑见他松了口,总算是吐了一口气,“行,到时候都随便你。” 黑影缓缓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那今天晚上就不回牢房了,有劳大人安排一下。” 达桑皱眉问道:“你要去哪儿?” 黑影咧嘴一笑,黑暗中白色的牙齿森然,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我要去哪儿,大人还用问吗? 当然失去快活快活,心里不痛快,身上总得舒坦舒坦吧? 我得活动一下筋骨。” 他拍了拍胸口又继续说:“我呢,这心里始终是堵的一口气,不怎么痛快,我得想办法把这口气说出来不是? 您说对吧?” 达桑的脸色变了变,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看着那个家伙扭动了机关,从暗道中走了进去。 机关又缓缓的合上…… 达桑压在心口的那一口憋闷之气,总算是爆发出来,他一甩袖子,把手边的茶杯摔到地上,咣的一声,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在衙门的后门外一株大树上,坐着两个人,他们悠闲的坐着,身上裹着大氅,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手炉,一点儿都不冷。 刚才衙门里着的那场火,他们看的真真切切。 云景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放光,丝毫没有困倦,一边望着衙门里的动静,一边问苏南衣,“娘子,咱们要不要进去问问老修? 我总觉得这事和他有关啊!”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这一定是老修做的,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想证实什么。” “那我们就更应该去找他问问呀,说不定他已经有所发现了。” “先不急,现在事态刚刚平稳,说不定还有人暗中观察他呢,我们慢慢等。” “娘子,是不是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错,景儿说的对,越来越聪明了。” 两人正在说着,忽然看到一条黑色的影子从后门处冒了出来。 云景瞪大了眼睛,正想要说话,苏南衣手指按住他的嘴唇,提示他不要出声。 两个人静静的看着,那条黑影不慌不忙,身材瘦高,有些佝偻,左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右手轻轻的甩动,明显是少了一节手臂。 正是那个神秘的男人。 他走的不紧不慢,朝着巷子的另一头走过去,显然没有发现苏南衣和云景。 苏南衣打了一个手势,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跟上他。 这家伙看起来对城里的情况还挺熟悉的,穿街过巷来到一处高大的门店前,一串串的灯笼映着门前的牌匾,一阵胭脂香在夜风中飘荡。 苏南衣和云景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哪里。 苏南衣心里暗自冷笑,没想到这个家伙这时候还有这样的兴致,居然还有闲心逛青楼。 “娘子,我们怎么办? 他进去了。” 苏南衣看了看周围,一指不远处的那株大树,“那儿,咱们到那儿去!” 他们跃上树梢,刚好可以看到这座青楼的后院。 苏南衣猜想,这个家伙神神秘秘的,恐怕不会像其他的客人一样敢在人前露脸,不过,看他到这里来轻车熟路的模样,应该是有相熟的人。 一般姿色的女子恐怕也入不了他的眼,而青楼出挑的人应该都在后院,有自己独立的院子。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那个黑影又出现在后院中,他轻步上了二楼,进了东头最边上的一个房间。 很快,那个房间里就传来低低的呜咽声,不似欢愉,好似痛苦。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没存着什么好心。 苏南衣暗暗记下这个位置,带着云景离开,直到走出很远,云景才小声说:“娘子,你刚才瞧见没有? 那家伙从衙门的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 苏南衣感觉云景用的这个形容十分绝妙。 没错,他不是走出来的,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凭空之间,忽然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景儿说的没错,我猜,这个衙门里应该也有很多的暗道机关。 我们去找老修,看看他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发现。” 两个人按照之前老修说的位置,迅速准确的找到了老修的院子,到了后窗处,轻轻在窗棱上敲了敲。 老修还没有睡着,他岂能不知道刚才达桑过来就是试探他。 他早有准备,应该做的滴水不漏,但也说明达桑开始怀疑他,还是不能够大意。 从明天开始,去夏染那边儿也得格外小心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敲窗户,他立即坐了起来,提着刀走到后窗处,低声说道:“谁?” 云景在窗外低声说:“是我。” 听到云景的声音,老修喜出望外,急忙把窗户打开,一看苏南衣也在,他心里更是高兴,连忙让两个人进来。 一进屋,云景就迫不及待的问:“今天晚上那场火是怎么回事儿? 是你放的吧?” 老修惊讶,“怎么,你们也在? 也瞧见了?” “我和娘子在其他的地方看到的,猜测应该是你放的,快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找到那个人了吗?” 老修点了点头,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诉说了一下。 “千算万算,我一开始还真没有想到牢房那边,要不是看到那个哈欠连天的衙役,还真想不到,那衙役明显就是中了药才会那么困,精神不济,我也是因此才联想到,没成想,果然被我给猜中了。” 牢房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谁会想到,会把这么一个人安排在那种地方呢? 衙役们也不去追查他的来龙去脉。 苏南衣拧着眉头说:“由此可见,达桑此人的确非同寻常,心思缜密,而且行事滴水不漏,你千万不能大意。 我甚至怀疑,都尉那边儿的侍卫过去搜查夏染的宅子就跟他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也知道了我们几个的存在。” 老修的眼睛顿时一亮,“有这种可能,他今天还跟我说,怀疑凶手是一个江湖人,身手了得,善用暗器,之前我明明已经把他对凶手的怀疑,引到了其他的方向,但今天他突然这么说,还说得到了什么线索,我看他一天天的在衙门里,根本就没有出去,就凭那些衙役上,哪儿去找线索? 现在想起来,他这根本就是在试探我。” 苏南衣的想法和老修的想法一致,恐怕他们之间就是在互相试探,只差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了。 “对了,我们刚刚还发现了那个神秘的男人,他出府去了。” 老修的眉梢一挑,“哦,他去了哪里? 你们跟踪到了吗?” 第九百八十三章 让你也体会一下被骗的感觉 第九百八十三章让你也体会一下被骗的感觉 老修一听苏南衣和云景说,那个人竟然去了青楼,也十分惊讶,半晌嘴巴都没有合上。 他可真行,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苏南衣冷笑,“什么人都有弱点,既然他把这个弱点明明白白的白给我们,那我们不利用一下,不是太对不起他了吗?” “娘子,你已经有主意了吗? 我们要去那里堵他? !云景一听说有行动就十分兴奋,整天无所事事,实在是太难受了。” 老修多少有点儿尴尬,去那种地方,无论是苏南衣还是云景,他们的身份都不太合适啊! 苏南衣却不以为然,“没错,我们就是要去那里等他,等着自投罗网。” 老修张了张嘴,“那我……” 苏南衣笑了笑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就安安静静的在衙门里,看着这边的情况,我们有了消息之后就告诉你,你现在等于身在狼窝,千万不能大意。” 老修郑重道:“你们放心,他们再狡猾,我也有办法应对。”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苏南衣和云景把事情交代清楚,又原路返回。 临走之前,老修还让他们把自己的剑、夜行衣和那张面具一并带走了。 老修见过苏南衣之后,心头如同松了一块儿大石头,困意渐渐的袭上来,他闭上眼睛,感觉刚刚睡着,忽然听到外面又有人高声喝喊。 老修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一把抓起放在身边的大刀,快步出了房门,一队衙役奔跑过来,低声说:“老先生!那边发现了刺客,您能过来帮帮忙吗?” 老修也没有多想,急忙提着刀跟着他往前走,“刺客在哪儿? 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吗? 有没有伤到大人?” 衙役摇着摇头,“还不太清楚,大人没有受伤,不过,人是大人发现的。” 这个衙役说的时候,老修感觉有些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她心里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立即就提高了警惕。 来到前面的院子,看到达桑正站在台阶下,淡淡的光影拢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清冷。 看到老修,他似乎是愣了一下,急忙走下台阶迎过来,“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老修点了点头,“我听说有刺客,所以过来瞧瞧。” 达桑瞪了衙役一眼,“都说了不要惊动老先生,已经几次三番打扰了,总是这样,让人家休息不好,像什么话!” 衙役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老修大手一挥,“大人何必说这种话,就算他不说,我听到声音也会过来的,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刺客往那边走了?” 达桑一指东边的方向,“从那边逃走了。” 老修点点头,提着刀大步追了上去。 尽管如此,其实老修的心里并没有放松警惕,他观察着周围,有没有机关或者是阵法之类的,尽可能的跟其他的衙役们走在一起。 但搜寻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刺客,也没有其他的异常发生。 老修心里纳闷儿,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浓,他不认为自己是多心了,可是达桑折腾这么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刺客最终没有找到,达桑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再三向老修陪了不是,还亲自把老修送回了院子。 老修心里纳闷着,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客气。 等他进了屋,就瞬间感觉到不对劲。 这屋子里有人来过,虽然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是空气中有其他的味道,老修立即就闻了出来。 他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达桑这一招是调虎离山之计,就是利用刺客把他调出去,在他的房间里搜索了一番。 看起来达桑这个人还真的是心思缜密,疑心极重。 明明已经亲眼看见过,那个刺客跟自己长得完全不同,但他依旧没有打消怀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让人暗中搜查了他的房间。 老修心里也有点儿后怕,更多的还是庆幸,幸亏苏南衣他们来了一趟,把那些东西都带走了,否则的话要是真的被搜出来,今天晚上他可得折腾一遭了。 老修不禁冷笑一声,踢掉鞋子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笑出了声,让达桑头疼去吧,他耍了自己这么久,也该让他体会体会这种感觉了! 接下来的时间,老修睡了一个好觉。 而达桑,却是一筹莫展。 他知道老修身份不同寻常,也查到此次他过来并非一个人。 他甚至有些怀疑,今天晚上放火,还有趴在耳房上的那个人,就是老修。 但是,他也亲眼看到,那块黑布之下的脸,并非是老旧的脸,要比老修年轻许多,而且,那个人用的是剑,而老修用的是刀。 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控制不住的想法,就是觉得老修和这事脱不了干系,所以,反正他也是睡不着,干脆找了几个心腹过来,让他们趁着老修被调走的时候,暗中查看了一下老修的房间。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 这个结果按说达桑应该高兴,可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有些不安。 这一晚上他都没有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老修神清气爽的过来和他打招呼,看到他的模样,心里这个痛快就别提了。 而苏南衣他们也没有闲着,昨天晚上她就想好了对策,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带着云景要去青楼里看瞧瞧。 一听说他们要去那种地方,陆思源就皱了皱眉。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闲人,这种难受劲儿就别提了,现在苏南衣又要去那种地方,他的心里无法形容的难受。 夏染一听来了劲头,在一旁出谋划策,“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怎么样?” 云景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挺喜欢和夏染在一起的。 苏南衣翻了翻白眼儿,“你还是消停一会儿吧,gan你自己该干的事,福源山庄那边的事还没有结束吧?” 夏染无可奈何的摊手,“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去干正经事儿。” 思格兰跑过来,“苏姐姐,那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思格兰更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苏南衣摸着她的头顶说:“思格兰有重要的任务,你训练一下小猴,你看,现在狐清就是我们的好帮手,把小猴子训练好了,说不定以后也能做许多的事儿,猴子可是非常聪明的。” 思格兰的眼睛瞬间亮了,这话正中她的下怀,她开心不已,连连点头答应,“行!没问题,我就知道,我的小猴一定是最聪明的!” 她说着带着小猴子去院子里做各种训练,云景闲的没事儿的时候,做了一些铁环,滚桶什么的,现在正好让她拿来训练小猴子。 把每个人都安排妥当,苏南衣又安慰了陆思源几句,这才带着云景换了一身装束,晃晃悠悠的去了那家青楼。 昨天晚上没有看得太真切,今天白天仔细一看这家青楼还挺气派的。 云景跟在苏南衣的身后,看着青楼的牌子,小声的问:“娘子,我们就这么进去吗? 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人呀!” 苏南衣点了点头,“没错,现在这个时间当然没有什么人,不过咱们可不走正门儿,咱们得另寻门路。” 第九百八十四章 那就要恭喜你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那就要恭喜你了 云景正想问苏南衣究竟是什么门路,苏南衣抬手一指,昨天晚上他们约上的那个树梢。 两人又到了那上面,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后院。 后院里很安静,除了有两个洒扫的小厮,并没有其他的人。 稍等片刻,那两个小厮也走了,苏南衣拉着云景,两个人轻飘飘的落在院中。 他们一路到了最东边儿的那间屋子门前,点破窗纸往里瞧了瞧,床幔放着,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但苏南衣注意到,床边已经没有了男人的靴子和衣服。 倒是有几件女人的衣裙散落在地上。 其实不用看,她也猜得到,那个神秘的男人一贯的谨慎小心,肯定是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苏南衣也没有敲门,拉着云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分为里外两间,云景在外面等着,苏南衣挑帘儿进了里屋。 屋子里很安静,唯有床上有浅浅的呼吸声,似乎还在睡着。 苏南衣也没有走到床边去,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倒是精巧细致,看得出来是个品位不错的人。 再瞧了瞧梳妆台上有几个首饰盒,轻轻打开,里面的首饰还不少,成色也很不错,看起来主人应该是这家青楼里挺红的姑娘。 桌子上还放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里面的香已经燃成了灰,连热度也没有了。 苏南衣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包药粉来,倒进香炉里,拿起旁边的火折子轻轻点着。 没过多久,一股甜香浅浅的在屋子里荡漾开来。 屋子里的炭火上还放着一把小壶,火已经不旺,苏南衣往里面添了几块炭,没过多久,火又旺了起来。 炉子上的小壶里面的水也很快开了,她倒了一点,泡了杯茶,慢慢的喝着。 她在外面这么一通收拾,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 床微微一动,一声温柔的嗓音飘了出来,“是谁? 是柔儿吗?” 苏南衣喝着茶,没有回应,床上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觉察出不对来。 很快里面传出悉悉碎碎的穿衣服的声音,没过多久,一只素手轻轻掀开了床幔。 苏南衣抬眼看来,和床上的那个人四目相对。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位美人。 她的皮肤白净,乌发如云,此刻正披散着,一些在脑后,一些在胸前,如劈开的锦缎,漆黑柔亮。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衫,衣衫轻薄,映衬着她白润的肌肤,更有几分脱离世俗的仙姿之感。 她脚上还没有穿上鞋子,脚踝纤细,脚趾圆润。 她本来正要下地穿上鞋子,但此时看清苏南衣,脚又收了回去,脸上带着几分惊愕和怆惶,“公子是何人? 为何会在我这里?” 苏南衣此时一身男子的打扮,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淡淡,嘴角含着笑意,“姑娘这话问的有意思,这里是青楼,怎么,我不能来吗?” 那女子微微咬了一下嘴唇,本来有些苍白的嘴唇被她这么一咬,透出几分艳丽的红润来,顿时又添了几分美感和楚楚动人的颜色。 她垂下头,语气中带了几分委屈,“公子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妾身虽然出身卑贱,但也并非是随便之人,若是想见妾身,应该先在妈妈那里说一声,打了招呼,由她引着过来,而非像此时这样,公子不请自来,似乎不合规矩。” 苏南衣低笑出声,她今天过来可不是和这个女人打情骂俏的,事情应该速战速决,她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姑娘,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吧? 昨天晚上的客人,也没见妈妈领着过来呀,你不照样没多说一句吗?” 一听到她提起昨天晚上的人,女子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她抬眼仔细打量着,只见眼前的公子一身贵气,面容俊美,说实话,她在青楼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男人,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出众的。 她微微抿了一下嘴唇,眼睛里泛起了水光,眼瞅着晶莹的泪珠就要滚落下来,真真是凄凄苦苦好不可怜,任谁见了,都得生出三分怜爱。 苏南衣端起茶杯,杯盖轻轻划着水面,热气慢慢的升腾上来,但是她的语气却凉得紧,“这一番姿态就不必在我的面前做了吧!有这功夫,我们不如好好的谈一谈,姑娘以为如何?” 这泪将落不落,苏南衣这句话就跟耳光一样抽过来,把那姑娘打的噎了一口气。 “公子想和妾身谈什么? 妾身出身卑贱……” “卑不卑贱的就不必说了吧,即便是卑贱,也有点儿用处不是?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请姑娘跟我说说,你昨天晚上招待的那个客人是什么来历,都有哪些喜好,他跟你约好了什么时候会再来?” 女子脸上的凄苦和泪一刹那间褪去,清清楚楚的浮现出几分恐慌,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害怕。 苏南衣早就发现在,她的身上有许多青青紫紫的淤痕,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苏南衣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掠过,仿佛带了几分蛊惑,“姑娘,你也不想总是伺候这种人吧? 我向你担保,如果这件事情做得好,我可以助你脱离开苦海,当然了,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也不想去其他的地方,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数目包你满意。” 那女子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动了心,但她眼中的惶恐却依旧清楚没有褪去,想了半晌,用力的摇了摇嘴唇,“那个男人可不一般,我不知道公子你知不知道,有没有把握……” “这个你放心,就算是我没有把握,最后也不会连累到你,更何况……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说的话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是坚定,眉眼之间自带几分傲气,让人情不自禁的就去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落实。 那女子思索半晌,咬了咬牙说:“我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我从他的身上看到过一枚令牌,那是达桑大人府衙才有的令牌。 所以,我猜想,他应该是衙门里的人,但是时间处的久了,又觉得不像,他很神秘,为人手段毒辣,也很凶狠,实不相瞒,我们这里被……” 女子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我们这里有两个姐妹,已经死在他的手里……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又没有办法拒绝,更没有胆子说不,如果我一旦说了,接下来一个死的就是我了,即便是我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她此时落下泪来,这个时候的眼泪,倒比刚才显得真了许多,苏南衣倒相信,她现在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什么时候会再来?” “他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会过来。” 苏南衣心头微微跳了跳,今天晚上,那还不错呀,她也不想着慢慢的等待。 今天晚上那就刚刚好。 苏南衣慢条斯理的把杯子里的茶喝完,“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恭喜姑娘了。” 女子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一脸茫然的问:“恭喜? 喜从何来?” 第九百八十五章 青楼里的暗道 第九百八十五章青楼里的暗道 那女子一头雾水,不知道苏南衣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这么惨了,浑身是伤,性命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知哪天就会丢了性命,现在还反被恭喜,这是什么意思?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当然是要恭喜姑娘,马上就要脱离苦海了,只要今天晚上你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么我敢保证,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必再过这样的生活。” 那女子的眼睛微微一睁,漆黑的眼珠放出两道光芒,希望的火迅速在她眼中蔓延开去,“公子所说可当真吗?” 苏南衣点点头,“自然是当真,但我的前提是,姑娘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女子缓缓坐直了身体,似是下定了决心,用力的一点头,“好,公子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苏南衣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拿出一个纸包来,两个手指夹着递给她,“这包药粉给你。” “公子不会是想着让我给他下毒吧? 不是我不愿意做,而是他十分警觉,他到我这里之后,吃喝都不碰的。” 苏南衣微微挑了挑眉,这家伙果然够警惕。 “姑娘放心,这并不是什么毒药,也不是用来放在吃喝里,你不必担忧,只要到时候把它放入你的香炉中即可。 这东西也不会致人死命,我既然说了要救你,就不会让你沾染上人命官司,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听到苏南衣这么说,那女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仍然不知这包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决定赌一把,把药包拿过来收好。 苏南衣正想再交代他几句,忽然听到有楼梯声响。 云景从外面挑帘进来,低声道:“有人来了。” 那女子没想到外面还有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苏南衣思索一下,现在走有些仓促,更何况她还有话没有交代。 她想在房间里找可以藏身的地方,那女子猛然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公子,请跟我来!” 她说罢,走到梳妆台前在某处按了一下,她的房间里竟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你们两个快点进去躲一躲,稍后我再让你们出来!” 苏南衣压下心里的疑惑,拉着云景一起进了暗门,门刚刚合上,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女子急忙把那个药包收好,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软绵绵的说道:“是谁呀?” 外面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里带着笑,“是我呀,我是妈妈,快开门。” 女子无声翻了个白眼儿,慢吞吞的过去开了门,外面的老bao满脸是笑的看着她,“哟,这个时候了还没起呢?” 她漫不经心的挽着手里的头发,“现在还不算晚吧,大家伙不都没起吗? 妈妈找我有事儿啊?” 老bao子伸着脖子往她的屋子里看了看,脸上的笑容不减,“我也没有什么事儿,这不是担心你嘛,所以过来瞧瞧。” 女子嗤笑了一声,声音里有淡淡的讽刺,“”妈妈的担心我可承受不起。 你若是真的在意我,当初就不应该让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她斜着眼睛看一下老bao子。 老bao子短促的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有点儿不太自在,“这不是没法子的事儿吗? 人家说了要品质好的,既要长得漂亮,又得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你看看咱们这儿,除了你还有谁? 只能是你了呀!我也心疼的紧……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咱们女人都命苦啊!” 女子垂着眼睛不再说话,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发丝,老bao子自讨了个没趣儿,把手里的食盒递过来,“那,你看看,这是我一大早让厨房里给你煲的汤,好好地补一补。” 女子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清冷冷的盯着老bao子,“妈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好几年了,她能不知道吗? 老bao子的汤可不是那么好喝的,一般主动送汤来。 就是有额外的客人要安排,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老bao子用帕子掩了一下口鼻,笑意不达眼底,“哎呀,这不是心疼你嘛,再说了,今天下午有一位贵客要来,点名要你,我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吧?” 女子一听就有些急了,“妈妈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你不能拂人家的面子,就把我豁出去吗? 你看看我现在身上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把袖子撸上去,露出两根白嫩嫩的手臂,只是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您瞧瞧,您瞧瞧,我这样能见人吗? 您要是觉得这样没什么。 我倒无所谓,只是到时候惊扰了您的贵客,您可别来怪我!” 老bao子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心里暗暗乍舌。 神明啊,这也玩的……太狠了点儿。 那些伤痕看着就疼。 这还只是手臂,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呢! 老bao子打量多时,勉强笑了笑,“哎呀,我这不是不知道吗? 没想到你竟然伤得这么重,不过你放心,那位爷就是这种爱好,口味儿有些重,他越是折腾就越代表是喜欢,你这样吧,我去给你拿几盒药膏来,我的药膏很好用,只要抹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消除青紫,你等着啊!” 她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当然了还不忘把那个食盒拎了走,既然这里已经断定不能再陪贵客,那她还得去找其他的姑娘,这碗汤可不能浪费了。 她转身走了,女子气的把房门关上,她也清楚,老bao子这是一去不回头了,根本就不会给她拿什么药膏来。 她心中酸楚,慢慢的把袖子放下,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走到梳妆台前把机关打开。 苏南衣和云景从里面出来,刚刚的话他们两个都听到了,出来之后一时间有些沉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女子此时看起来轻松了许多,笑了一声说:“你们应该也听见了吧? 这就是一个肮脏之地,做的也都是龌龊的事儿啊!谁让我命贱呢? ” 她说完忽然跪了下去,对着苏南衣郑重地磕了几个头,“还请公子救我脱离苦海!这个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再多呆了!” 苏南衣后退一步,低头看着她,“姑娘,起来说话,我来告诉你今天晚上要怎么做……” 把事情一一都交代完,苏南衣和云景打算走,这里也不是长留之地,她转头又看了看梳妆台,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姑娘,不知我们能否再看一看那间暗室?” 那女子笑了笑,“当然能,其实那不是什么暗室,而是一条暗道。” 苏南衣诧异,刚刚她和云景在里面的时候,也观察过,就是一间小小的暗室,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通道。 一个青楼女子在房间里修一间暗室,已经够奇怪的了,再修一条暗道,这岂不是更匪夷所思吗? 她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像是摸到了什么的边缘。 果然,那女子说:“那的确是一条暗道。 只不过是平时都做成暗室的样子,如果不小心被人发现,顶多也就是发现一间暗室,他们让我说,那就是用来装首饰或者……” 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声音低了许多,或者是用来藏人的地方。 青楼女子所谓的藏人,就是遇到那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先把某位恩客藏起来,避避风头罢了。 苏南衣点头问:“那你知道,这条暗道通向哪里吗?” 第九百八十六章 暗道的另一头 第九百八十六章暗道的另一头 女子摇了摇头,“这个我并不知。 这房间里有这条暗道,还是我前不久才刚刚知道的。” 想起知道这条暗道存在的经历,她仍旧心有余悸,要不是因为她的反应够机灵,恐怕她已经死在那个时候了。 苏南衣又问:“那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是那个男人吗?” 女子点了点头,“没错,刚开始搬到这个房间里来的时候,我还奇怪,为何非要到这里来,后来,我知道有一条暗道,才明白过来。” 苏南衣听到这一话,“你的意思是说,之前的两个人也是住在这里吗?” “不错。 我那两个死去的姐妹,生前也都住在这个房间,所以当时我并不乐意搬过来,虽然说她们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但总归……” 她苦笑了一下,“心里多少有些畏惧吧,但我自己也做不了主,没有办法违抗,只好搬了过来。” 那就说明,住在这个房间的女子,究竟是谁无所谓,这条暗道才是最重要的! 苏南衣低头思索,“不如这样,姑娘,让我们进暗道去,我们自行查看暗道究竟去往哪里?” 那女子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有些担忧的说:“这恐怕不妥吧? 两位公子说若是遇到什么危险,那该如何是好?” 她心里有些打鼓,怕苏南衣他们遇到危险是真的,万一再惹出什么麻烦来,连累到她也是真的。 苏南衣自然明白他她中所想,浅浅一笑,“姑娘且放心,我们两个不会出事,即便有什么也不会连累到你。” 女子心里叫苦,你们两个从这里进去的,怎么会连累不到我? 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云景在她没脖子颈后面就来了一下子。 她眼前一黑,顿时晕死了过去,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告诉她,没错,她被打晕了,的确不能怪他她了…… 既然知道有暗道的存在,不进去查看一番,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苏南衣和云景再次走进暗室,仔细看了看,依旧没有发现把暗室变成暗道的方法。 苏南衣又重新回到梳妆台前,在梳妆台上摸索了一番。 忽然在里面看到一枚小小精致的珍珠耳环,伸手一拿,发现耳环拿不动,是固定在首饰盒里的。 她心头微微一动,按住那枚耳环,只听一声轻微的声响,那间暗室里的一面墙忽然缓缓升起。 果然暗室变成了暗道! 云景忍不住惊叹,“娘子,难怪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墙面光滑平整,整个升上去了。” 苏南衣走进暗道,打着火折子,慢慢的往前走,她忽然想起来,“景儿,你还记得吗? 那间废宅子里面,也有一条暗道。” “娘子,是指假山后面的那条吗?” 苏南衣点头,“不错,那条暗道什么都没有,当时我们就觉得很奇怪,也许那里面的机关和这一样,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忽略了也说不定。” 云景若有所思,嘀咕道:“娘子,你不觉得这里的暗道很多吗? 以前咱们在其他的地方也见过暗道,可没有像这个城镇里一样,好像处处都有,府衙里有,废宅子里也有,福源茶庄有,现在一个青楼里也有……” 苏南衣紧紧握着云景的手,她觉得云景这话无意中触动了某处最关键的所在。 “景儿说的不错,这里面一定大有关联,我觉得我们就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这条暗道很长,里面静静无声,两个人慢慢的往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才走到了尽头。 这里和在那座假山中发现的暗道一样,忽然间就没有了去路,但苏南衣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机关所在。 她不相信,有人修这么一条长长的暗道,不为别的,就为在这里突然断死。 两个人把火折子都打着,仔细的寻找了半晌。 忽然,云景无意中一抬头,他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火折子,几乎就要接近按到顶部,“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苏南衣抬头一瞧,果然在边缘发现了一块小小的石子。 虽然周围也有石子,倒是这一块儿,仔细看,会发现有所不同,更圆润更光滑一些。 “按一下试试!” 云景伸手一按,就听到一声微响,紧接着,他们面前的那面墙忽然间缓缓升起,就和青楼里的那面墙一样。 云景喜出望外,“娘子!我们找到了!” 苏南衣不禁觉得好笑,之前他们在那座宅子里,好几个人仔细的寻找,可是也没有想过,要在头顶上找一找。 这设置机关的人,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走,进去看看。”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有再走很远,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尽头。 “娘子,你有没有感觉这里好像有点眼熟?”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我们曾经来过这里。” 她轻车熟路,都找到了机关按动。 本来窄窄一条缝隙,忽然一转,露出一道暗门来。 两人从暗道中走出来,云景看看四周,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是……这是那座废弃的宅子呀!它们两个之间竟然是相通的。” 苏南衣环视周围,心里也忍不住的惊奇,说实话,她想到青楼中的暗道会通向一个地方,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通向这里。 一座青楼,一座废弃的宅子,这两者之间怎么会有联系?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苏南衣正在思索,云景忽然道:“娘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苏南衣回神,仔细去听,果然听到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打斗。 她顿时提高了警惕,和云景向着声音的方向奔走了几步,没过多久,就看到前面跑过来一个人。 苏南衣一眼就认出那是陆思源。 云景也看出来了,正想要喊,苏南衣低声道:“景儿,不要喊!我们把思源救过来!” 两人迅速跑过去,陆思源警惕的看过来,看清是他们,也愣了一下,苏南衣二话不说,和云景一左一右把他带向假山旁边,然后三个人迅速闪入了暗道之中。 陆思源的气息不稳,脸色苍白,冷汗湿透了里衣,握着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苏南衣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刚才才没有冲出去。 “思源,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不是受伤了? !” 陆思源紧抿着嘴唇,似乎很难受,没有说话。 苏南衣心头咯噔一下,“很难受吗? 你现在不要说话,我给你把一下脉!” 她的手指刚要碰到陆思源的手腕儿,陆思远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低声说:“我没事,只是在那边不小心中了点毒。” 苏南衣诧异,“中毒? 你怎么会中毒?” 现在的陆思源不能说是百毒不侵,但寻常的毒根本就伤不了他,而且他有苏南衣给他的可以解百毒的药丸。 “他们其中有一人甚是怪异,好像练就了一门特殊的功夫,手上似乎带毒,我此次来的匆忙,没有服用解百毒的药丸,所以……” 苏南衣迅速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从药瓶里倒出一丸儿药,递给陆思源,“不要说话了,省点力气,把这个吃了,赶紧解了毒才是要紧。” 陆思源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去,闭上眼睛养神。 云景在暗道门口守着,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响,还有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第九百八十七章 错综复杂的地下网道 第九百八十七章错综复杂的地下网道 “人好像跑到这边来了,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 “难不成真的被他跑了?” “此人可非同寻常,要是真的跑了,我们就麻烦了。” “你怕什么,他就算是跑了,也活不了!他中了我的毒,一定活不过明天!”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嘶哑,像是破了的风箱,声音极其难听。 陆思源听到这个声音也睁开了眼睛,苏南衣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一定是这个人伤了他。 外面的那两个人似乎并不知道这里有暗道。 外面远处又有脚步声跑来,似乎人还不少。 回“主子,我们四处查看了,没有找到人……” “废物!都是废物!” 那个破风箱一边怒吼着,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哀嚎声,很快就没了动静。 “你不是说他中了你的毒,活不过明天吗? 又何必为难这些人呢?” “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教我吗? 这些蠢货!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想杀他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不需要向你交代!” 破风箱的声音恨声说完,随后传来了脚步声,又等了片刻,外面恢复了寂静。 云景凑过来小声的说:“娘子,现在我们能出去了吗?” 他又关切的看向陆思源,“思源,你伤的怎么样了,能走吗?” 陆思源点了点头,“没事,我可以。” 苏南衣伸过手来想要给他把脉,陆思源握着剑起身,“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苏南衣的手抓了一个空,她看着陆思源的背影,拧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陆思源不太对劲。 但此时也不是聊天儿的时候,云景打开了暗道的门,三个人一起出去。 一到了外面就吃了一惊,地上有四具尸首,横七竖八的躺着。 他们身上唯一一处伤痕,就是在脖颈处被抓了几个血窟窿。 但更为诡异的是,他们的伤口处并没有往外流血,而且那几个洞是黑色的。 伤口就像是被烧了的焦肉。 他们几个人的脸色发黑,嘴唇也是黑紫色。 看起来特别怪异。 苏南衣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看几个人的伤口。 陆思源低声说:“这应该是其中一个人所为。 那人着实怪异,他的手如同利爪一般,指甲特别锋利,他没有兵器,他的一双手就是他的兵器,我有两剑砍在他的手上,但他的手似乎无坚不摧,刚硬如铁。” 苏南衣的眉头拧得更深,看着那几个伤口陷入沉思。 云景在一旁悄声问:“娘子,有没有可能,这个人练习的也是之前你和老修说过的那种邪门功法?” 苏南衣微微抽了一口气,缓缓摇头,“不像,当时有些不是说了吗? 那具干尸身上的黑洞是在身上的五个穴位,因此能够吸收人的精血,但这几个人伤口是在脖颈处,而且也没有被吸走精血的症状。” 苏南衣沉思半晌,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转头看着陆思源,“思源,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不是说让你在宅子里等吗?” 陆思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有些惭愧的说:“抱歉。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是有人去那边把我引过来的。” 云景脱口问道:“他们干什么了?” 苏南衣知道,陆思源一向冷静理智,若非是对方做了什么没有底线的事,他是不会上当的。 “他们派人偷袭了宅子。 我不想着看他们伤害无辜,所以就跟他们来了。” 云景的脸色迅速涨红,“这些无耻的东西!那有人受伤吗?” 苏南衣也有点儿担心,那个宅子里都是夏染的伙计们,虽然说有点身手,但不足以和这些人相提并论,这些人若是下了死手,那些人可招架不住。 大家都背井离乡,在这里讨生活,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这些人连累了他们,那她心里实在难安。 好在陆思源摇头,“没有,只有两个受了一点轻伤,没有什么大碍,他们想必也是为了引我而来。 并没有真下杀手。” “那也说明这里不安全了,我们不能再留下,以免连累到别人。” 苏南衣想起老修说的,达桑已经派人暗中监视,看来并非单纯只是试探,已经真的开始这么做了。 苏南衣心里难免有些火气,这个达桑表面上温顺的像一只羊,实际上做尽了狼的事,实在可恨。 “思源,你感觉怎么样?” 陆思源点头,“我没事,吃了解毒的药,已经好多了,等回去我再调息一下,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 “那思格兰呢,她没事吧,看到有人刺杀是不是吓坏了?” “并没有,这小姑娘胆子大的很,她和刘伯出门去找夏染了,想必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这样自然是最好,除了老修之外,其他的人都在。 苏南衣决定,要和大家迅速商量出一个对策来。 他们回到住处,夏染果然回来了,一见他们立即迎上来。 夏染的手里还提着宝剑,换了衣裳,明显是他们再不回来就要提剑杀出去了。 “你们都没事儿吧? 你们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苏南衣让大家都坐下,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夏染脸色阴沉,“原来还有这么复杂的暗道,难怪我们当时没有发现。 一个青楼里挖这种暗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而且还通到那个废弃的宅子里,福源山庄的地底下也有暗道,是巧合吗?” 众人陷入沉思中,脑子都被这些暗道快绕晕了…… 苏南衣猛然回想起来,凤如在临死之前说,他们要找一幅地图。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们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找一张关于地下通道的地图? 或许在这个城镇中很多地方的地底下,都有这种暗道。 也许……就是四通八达的网络。 从某一个中心出发,就可以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某一个地方。” 众人都面面相觑,一脸的错愕。 云景睁大眼睛,抽了一口气,“娘子,你说的这个太可怕了吧……就像今天在青楼里似的,正在睡觉,忽然之间有人从房间里冒出来? 这想想就觉得让人毛骨悚然。” 思格兰也忍不住抱着肩膀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云景哥哥说的好吓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陆思源接过话来说:“平时这样想着可能觉得有点可怕,可如果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候呢? 这些暗道或许会发挥出奇制胜的作用,比如说,在战争时期,把军队引入这些暗道之中,随时可以到达某一处,甚至是无声无息的占领府衙……” 云景的眼睛顿时亮了,“那要这么说来,谁掌握了网道,就好像是握住了这城里的命脉,还有不能取胜的道理吗?” 苏南衣听着大家的议论,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能。 “那大家觉得这些网道的中心应该在哪里?” 夏染开口说:“我觉得应该是在府衙,毕竟府衙市这城中的关键所在,任何人要占领城池,首先要拿下府衙。” 夏染说的不无道理,但苏南衣总觉得,好像并不太对。 “你们说,会不会是在那座废宅之中?” 夏染摇头,“这不太可能吧,那座宅子已经荒废了那么久,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会想起它来,又怎么会是这些网道的中心呢?” 第九百八十八章 决心拼力一搏 第九百八十八章决心拼力一搏 苏南衣笑而不语,云景眨着眼睛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家娘子说的有道理,我站我家娘子这一边。” 夏染噎了一口气,手抚着额头,心中暗想,你个宠妻奴,你家娘子说什么你都觉得对。 陆思妍也缓缓开口,“我也觉得南衣说的对。” 夏染给了他一个白眼儿,什么话也没说。 陆思源继续说:“如果说那座废弃的宅子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有人几次三翻的进去? 又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 还有之前,不是说有几家人买过,但都闹了鬼,很显然就是有人不想让这个宅子卖出去,可是为什么呢? 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问题啊。” 夏染的脸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苏南衣补充说:“就拿你来说,如果真的不在意一桩生意,还会派人留心打听它的情况吗? 不会吧? 表面上说不在意,实则内心想做成生意,这才会暗中去注意观察,事无巨细的都要时时了解。” 夏染摇头浅笑,“好吧,我承认,你们成功的把我给说动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我们首先要打听一下,这一座宅子原来的主人究竟是谁,我曾经去过那间书房,可以看得出来,以前绝对是一个大富大贵之家,只是不知后来因为什么遭了变故,如果是做官的,八成就和朝廷有关,如果是经商的,那……对于你来说,应该就更容易打听出来了吧。” 夏染立即起身,“行,我现在就去办。” 思格兰凑过来,“苏姐姐,那我们接下来能干点什么?” 苏南衣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眸光微微泛起冷意,“等天黑。” 陆思源在夏染离开之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说是去调息排毒。 苏南衣叫了他一声,想给他把把脉,但陆思源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南衣叹了口气,难道说是因为此次大意中了毒,觉得心里不好受,面子无光。 想想这一路走来,陆思源几乎从来没有过败绩,这一次算是阴沟里翻船,再加上他总觉得此时因他而起,大家是被他所连累,大约心里不太好受吧。 苏南衣本来想追上去给他把把脉,看他身体的状况,转念这么一想,还是忍耐住了,有解毒的丹药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她招招手,让思格兰过来,小声叮嘱,“这两日先别去烦你思源哥哥。 他身体不好,让他休养一下。” 思格兰懂事的点点头,“好,苏姐姐,我记住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又暗了下来,苏南衣和云景跟大家打过了招呼,两个人匆匆赶去青楼。 他们到的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想来那个男人也不会这么早来,从后窗观察了一下情况,的确,屋中只有那个女子一人。 两人轻轻敲了敲窗子,从窗子里进去,那女子一看到他们,急忙迎过来,一脸的紧张。 “两位公子,你们来了。” 她这一天过得都无比忐忑,没有出过屋子。 她被云景打晕了,等她醒来之后人早走了,若非她藏起来的那个药包还在,她都要怀疑,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她看着那个药包犹豫不决,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说实话,那一刻,她真的有点儿后悔了,更多的还是畏惧。 她可知道,那个男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心肠歹毒,出手很辣。 她虽然没见那两个姐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也能够想象得出来,一定是惨不忍睹。 现在看到苏南衣和云景,她又仿佛在茫茫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浮木。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苏南衣就猜测出她的心理是什么样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甚至连婷兰她们都不如,是这个世道上最为卑微的一类人,也是命里最苦的一种人。 苏南衣低声安慰,“你不必害怕。 放心,这种药粉无色无味,他根本就不会闻出来,你只要趁他不备,放进香炉里即可。” 女子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纸包好,我知道了,本来一颗起伏不定摇摆的心,在见到苏南衣和云景之后,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这种奇妙的感觉怎么形容,大概是在底层挣扎了太久,想着拼死一搏,搏出另一番天地吧。 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在这个房间里继续等待。 三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俩坐上树梢,居高临下的往下瞧着。 大概是因为封城的关系,许多人被封在城中,靠这种方法排解心中忧闷,客人可真不少。 这家青楼的生意还是挺不错的。 苏南衣暗自琢磨着,这家青楼的老bao子究竟知道不知道那个房间里有暗道? 她是一个知情人呢,还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云景在她身边一手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娘子,你冷不冷?” 苏南衣摇头,“不冷,景儿的身上很暖。” 云景开心地笑了笑,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娘子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冷的,我还带着小手炉呢!要是一会儿不热了,我就去下面偷偷的给你加点碳。” 云景的眼睛闪闪发光,像这夜色中最闪亮的星辰。 下面的灯光明明灭灭,他的眼睛里只映着这一方天地和苏南衣,一双眼睛里只有她。 苏南衣心头温暖,双手抱紧了云景的腰。 “那我们说好了,你要一直在我的身边,不能离开我。” 云景无比郑重的点头,感觉到来自苏南衣的依赖,他心里也暖乎乎的,这种感觉比揣了好几个小手炉还要好。 两个人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的聊聊天儿说起,经常说起母妃,有说不完的话。 忽然云景问:“娘子,你说那个男人不从府衙中直接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府衙里没有直通这里的暗道? 究竟是没有,还是他们没有找到呢? 还有,那个房间里的暗道,居然是通向那座宅子的,那是不是说明当初那个宅子里,有人曾经悄悄的到这边来过?” 这几个问题很有意思,苏南衣也曾经想过,一般来说,富贵人家的公子老爷,流连烟花场所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能够娶进门的还真的不多,要是有这么一条暗道,可以避开其他人的耳目,来这里相会,倒也不是不可能。 说来说去,还得查出那座宅子原来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苏南衣觉得,这事查清楚了,可能很多谜团就可以顺势解开了。 “景儿可以把这几个问题记下来,等到回去之后,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云景见她采纳了自己的说法,高兴的点点头,忽然动作又顿住,用小气声在苏南衣的耳边低声说:“娘子!你瞧!那个男人来了。” 苏南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那道黑影悄悄的上了二楼。 “娘子,我们要过去吗?” 苏南衣摇头,“不着急,先等一等,那个药粉发作也得有一段时间。” 夜色已经渐渐深了,周围许多人家已经灭了灯,只剩下这里依旧燃着灯火,偶尔有说笑声从下面传来。 他们两个坐在高处,就像是分隔开了两个世界。 苏南衣算计着时辰,“景儿,走了,就是现在!” 第九百八十九章 本王比他好看多了 第九百八十九章本王比他好看多了 云景跟着苏南衣到了那间屋子附近。 两个人没敢贸然凑的太近,而是悄悄转到后面的后房坡。 苏南衣深知,底下的这个男人十分警觉,还是要小心为好。 这就是一条毒蛇,搞不好会伤及自身。 两个人从后房檐上倒挂下来,侧耳先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觉得没有什么异常,苏南衣轻又快的点破窗纸,往里面看了一眼。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地上散落着一些衣服。 男女的都有,可以想到,那个男人还在。 不仅如此,苏南衣还在床头上发现了一条粉色的手帕。 苏南衣微微勾唇,那是他和那个青楼女子约定好的暗号,如果事情成了,就在床头上放一条粉色的手帕。 她和云景依旧从后窗进去,听到声响,那女子从床幔中出来,她身上披着纱衣,云景转过脸去,她迅速的又披上了外裳,对着苏南衣点了点头。 床幔里传来男人的呼吸声,呼吸声很重,似乎是睡着了。 苏南衣又点亮了其他的灯,轻轻拨了拨烛心,屋子里的光芒一时大亮。 那女子走到外间,现在已经没她什么事儿了。 苏南衣缓步走到了屋,云景在她的身侧,浑身警惕。 那男人虽然睡着,但是依旧警觉,大概是察觉到不对,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刷一下子睁开眼睛,正好撞上苏南衣的那双眼。 眼前这双眼睛漆黑明亮,映着屋内跳跃的火光,冰冷似两块曜石。 男人立即就感觉到这绝不是寻常的人,他伸手去摸自己的配刀,但猛然间发现,手指酸软无力。 他预感到不妙,想要翻身做起来,却也做不到,眼中的瞳孔迅速放大,脸色也微微白了白,前所未有的危机,顿时笼罩了他。 苏南衣不慌不忙,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的神色变化。 云景在一旁观察着,这个男人现在确实动弹不了,心微微松了一下,借着光芒仔细一瞧,这个男人长得还真是挺丑的。 身材枯瘦,皮肤有些黑,身上的汗毛还挺长。 反正哪哪看着都不顺眼,让人有点恶心。 他悄悄的在心里想了一下,自己皮肤比他白,身材也比他强,脸也比他好看…… 云景的心里顿时找到了优越感,有些小小的得意,眼角的余光迅速瞄了一眼苏南衣,也不知道娘子是不是发现了这一点。 但苏南衣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她完全没有想到云景的小心思早已经偏了十万八千里。 终于,男子忍不住开口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想要干什么?” 苏南衣差点笑出声,这些人是商量好了吗? 一张嘴就问他是什么人,就不能问点新鲜的?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个死了的人是怎么复生的呢?” 这个话题就跟一把剑一般,直直地插了过来,男人眸子再次一缩,眼睛死死盯住苏南衣,他在脑子里迅速回想,可眼前这张脸实在是太过陌生,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又怎么会知道他隐藏最深的那一段过往?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说的是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无可奉告!” 苏南衣轻轻笑了笑,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不说没关系,那我说,你来听。 你和达桑应该是早就认识了,当初你们做下那一场苦肉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至于是为了吸引一些江湖侠士斩断你一条手臂吧? 我猜想,你们一定是有别的目的,不过是被人误打误撞的遇见了,而且还拔刀相助,达桑呢,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影响,该做官的依旧做官,该得好官声的一样不落。” “而你,就不一样了……丢了半截手臂,失去了握刀的右手,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如同遭受了天地巨变,一切又得从零开始,不仅多年的辛苦白费,或许,还会遭受到曾经仇家的冷嘲热讽,甚至是上门寻仇……”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你依旧还是选择跟他合作,你可真是够贱的!达桑本事也足够大,我应该是佩服他有本事能留住你呢? 还是应该鄙视你没骨头?” 这番话劈头盖脸的,像是一顿乱拳,揍在男人的身上,他睚眦俱裂,却又无法反驳,只能低声怒吼“,你闭嘴,你闭嘴!给老子闭嘴!” 苏南衣低低的笑出声,一点也没有恼怒,看着他反而想看一个跳梁小丑。 “怎么? 被我说中了吧? 你越是恼怒,越证明我说的有道理,戳中你的痛处了呢!你被达桑藏在大牢里,你也真行,居然真的就肯去。 达桑贵为一城之主,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宅子安排不了? 居然让你去住牢房? 呵呵……” 云景在一旁补刀,“我看住在牢房里又省钱,又省地方,还省粮食,喂点儿牢饭就行了。 用不着的时候,干脆连牢房的门也不开,这不是一举好几得的好事儿吗?” 男人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一张脸都胀得通红发紫,手指不停的哆嗦,但是无论他怎么折腾,怎么冲刷心脉,全都无济于事…… 苏南衣轻轻拨了拨香炉里的灰,那些香粉早已经成了灰烬。 “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没有我的解药,你根本动弹不了。” 男人听到这话,又迅速的刷一下睁开了眼睛,那眼里恨不得长出刀子来,直直刺向苏南衣。 “你!给老子下毒? 竟然让那个贱人给老子下毒? 老子一定要杀了你们!把你们碎尸万段剁成肉泥!” 苏南衣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嘴上逞英雄算是什么本事? 有本事你现在爬起来给我瞧瞧!动都动弹不了,还在这里放狠话,吓唬谁呢?” 男人紧紧咬住嘴唇,尽管表情依旧不忿,但好歹嘴上安分了,不再骂骂咧咧。 苏南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说吧,你和达桑大人是怎么合作的,他给了你什么优厚的条件,让你在这种情况下,还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男人短促的笑了一声,笑声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你凭什么觉得老子会告诉你? 我一个字都不肯说!” 这样啊,苏南衣慢条斯理,“没事,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大不了把你带回去慢慢审。” 苏南衣说完,看了看云景,云景上前拿东西堵了他的嘴,然后伸出两个手指捏着床单的一角,手一抖一卷,整个把男人卷了起来,如同蚕蛹一般,就像当初卷凤如似的。 把这家伙整个圈在了里边儿。 这家伙呜呜的出声,但是也没有什么作用。 云景不耐烦地揍了他几下,这家伙又不吭声了。 云景实在是不想扛着,他就拖着一角,在地上拖着走到了外间,那女子焦躁不安的正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到速那艺和云景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南衣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这是酬劳,姑娘请收好,等到明天一早,自会有人来给你赎身。 到时候天高海阔,你可以自行选择。” 女子双手接过银票,看到上面的数字缓缓睁大了眼睛,又听她说有人会来为自己赎身,当即激动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苏南衣也没有时间和她再多说别的,依旧从后窗出去,和云景一起带着那个男人走了。 第九百九十章 第一刀和一百刀的区别 第九百九十章第一刀和一百刀的区别 其他人正在屋子里等着。 这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了,每个人心里都忐忑不安。 陆思源一直沉默着,合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思格兰闲得无聊,凑过来问他:“思源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身体里的毒还没有清吗?” 夏染也看过来,“是啊,你的脸色很不好。” 陆思源眼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俩,“我没事儿,好着呢,毒已经清了,只是还需要调息一下,不必担心,待会儿也不用说,省得南衣也跟着操心,我不想让她分心。” 三个人正在说着,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安格斯的率先冲出去,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急忙问,“苏姐姐,云景哥哥你们怎么样? 没有受伤吧?” 苏南衣摸着她的头,抬眼看到站在光影里的陆思源和夏染,“大家别担心,我们没事儿,一切都很顺利。” 云景指了指地上的那个男人,这家伙被裹着,像一条大虫子一般。 夏染走过来围着转了几圈儿,“行了,这一招用得越来越灵活了。” 云景皱着眉头,“少废话,过来帮忙。” 两个人一起把床单打开,里面的男人瞪着眼睛,眼白都充血了,恨不能扑上来把他们咬死。 夏染笑出声,“哟,瞪着这么一双眼睛,干什么,以为你瞪着眼睛,爷就怕你了?” 把他嘴里堵着的东西拿出来,夏染笑眯眯的看着他,“有本事你就大声的喊,我听说我的宅子周围可是有眼线,说不定你这么一喊,就能让你的人听见过来解救你的,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有没有种,敢不敢闯进来,敢不敢为了你以身赴死!” 这话直接把男人嘴边要骂出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最后的自尊提醒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他人瞧见他现在这副模样。 这算什么? 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堂堂的一个大侠客,怎么能让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时候! 苏南衣看着他的眼睛咕噜噜的转,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的脸面早就丢尽了,在你答应达桑合作的那一刻,早就没脸了!连江湖人的一点骨气都没了,还想什么脸呢? 就凭你也配吗?” 男人转头狠狠盯住她,苏南衣并不畏惧,“行了,别瞪来瞪去的了,还是抓紧时间做点儿有用的事儿,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子不会说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夏染把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拿了出来,刀刃锋利,切金断玉,“这个呀,不能只用嘴说,像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最后都鬼哭狼嚎的求饶,你不想让他说都拦不住。 其实呢,这也不能怪他们,应该是本公子的手段高超,对付你们这种练武的人呢,我最是有经验了,实在不行手筋脚筋啦,还有什么拿刀的手,诸如此类的吧,一样一样的让你慢慢失去,你觉得,你会不会说,能不能扛得住?” 男人缓缓睁大了眼睛,瘦瘦的脸上被气的鼓鼓的,“你,你敢!” 夏染笑了笑,看向大家,“瞧见没有? 还在这吓唬我呢!我不敢? 我为什么不敢?” 他话音未落,一匕首插在对方的肩膀上。 男人闷哼了一声,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冷汗唰一下流下来。 他紧紧咬着牙关,一声都不吭出来。 夏染看着他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还行,有几分硬气,不过没关系,这才是第一刀,早着呢!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不着急。” 云景在一旁认真的想了想,“如果第一刀的时候没有说,第十刀的时候也没有说,等到一百刀的时候想说了,那你说,这前面的九十刀是不是白挨了?” 思格兰抽了一口气,轻轻的鼓起了掌,“云景哥哥,我发现你真的好聪明呀!说的真的是这么个道理。” 云景得意的翘了翘嘴唇,“是吧? 我也觉得我挺聪明的。” 男人:“……” 苏南衣忍住笑,慢慢的伸了一个懒腰,“还真有点累了,我得进屋去坐一会儿,这里交给你们。 ” 云景快步跟上,“我来给娘子倒茶捶腿。”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里走,完全没把这一边儿的血腥审讯当回事儿。 陆思言目光微闪,提着剑也慢慢走到男人的身边…… 一杯热茶还没有下肚,夏染就从外面笑眯眯的进来了。 苏南衣微微挑眉,“怎么这么快?” 夏染点了点头,“不然呢? 这点事再办不好,我该怎么面对你啊? 脸往哪搁?” 苏南衣把剩下的茶喝完,“这一件事儿妥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请夏公子明天一早,派人去办一下。” “你说,什么事儿?” “青楼那边的那个女子,我答应了给她赎身。” 行“了,没问题,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有点回报也是应该的,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男的你出去瞧瞧。” 苏南衣点点头,起身走出去,低头瞧了瞧,这男人身上也没有再多什么伤口,可见硬只是在嘴上,还没有到骨头上。 苏南衣短促的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想通了? 要说了?” 男人合了一下眼睛,打算破罐子破摔,他想了想也对,硬扛这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眼下是走不了,还不如把该说的说了,让这些人放松警惕,待到有朝一日翻过身来,这些人落在他的手中,定当百倍偿还! 苏南衣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说吧。 你和达桑之间究竟有什么协议?” “我和他……当初的确是布下的一个局。 本来派过来的地方官不是他,而是他的上峰。 他想着到这个城镇里来做官,就想用苦肉计,获得上峰的信任。 没有想到那个老家伙出现,打破了计划,于是达桑就暗中让我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的上峰直接刺死了,到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到这里来,他再表现好一些,就可以接替他上峰的事务做候补。 他勤政为民,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成为正式的官员。 即使不成,也没有关系,反正到这里来的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抵达不了……” 苏南衣有些好奇,“为什么他非得到这里来做官呢? 比这里大的城池可有不少,在这里虽然可做一城之主,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城镇,远不及去其他的地方前程远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从来没有说过,不过我猜想,他应该是有某种执念,好像是他曾经喜欢一个女子在这里。 所以……” 苏南衣心头微动,这也算是一个理由,照这么说来,这个达桑还是个长情痴情种了? 只可惜他的情分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实在是没有办法对他同情。 “那你呢? 说了半天你也没说,你为什么甘心被他利用?” 男人短促一笑,“谁说我甘心了? 尤其是我被伤了手!像你之前说的,我得从头再来!这些损失,我总得找个人负责,得到点什么回报吧?” “那他一个小小的城镇之主,又能够给你什么样的回报呢?” 男人神秘的一笑,眼中泛着古怪的光,“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 第九百九十一章 达桑的图谋 第九百九十一章达桑的图谋 看着男人有些得意的模样,夏染在他面前晃了晃沾了血的匕首,“我说,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不是想着再体会一下匕首刺进肉里是什么感受?” 男人抿了抿嘴唇,眼睛里的光也慢慢褪去,“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达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就是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慢慢的我发现,这个人的确很毒,而且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秘密。” 苏南衣心口跳了跳,“什么叫无法解释的秘密?” “他总是深居简出,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对金钱的欲望也不大,无欲无求,你们见过这种人吗?” 男人短促笑了一声,“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毫无欲望,那就是他有更大的欲望,眼下的这些根本满足不了她,也就是说不被他看在眼中,他根本就不屑一顾,他有更大的图谋。” 这一点,苏南衣倒是赞同。 就像当初,顾西宸身为皇子的时候,很多人想要陷害他或拉拢他,给他送上不少的利益,但是他都不为所动,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高风亮节,品德高尚,不为金钱所折腰。 可实际上,谁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曾经最为卑微的皇子,他的图谋,居然是最至高无上的宝座! 因为有了那个目标,其他的也就不屑一顾了。 苏南衣压下心里的疑惑,语气平静,“在这个城镇中,他已然是最大的,还能有什么更大的图谋呢?” 男人低低笑了几声,“他的图谋,当然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即便是图这些,也只不过是暂时,这些东西在他的手中,不过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夏染在一旁催促他,“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快说!” 男人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深,“长生。” 这两个字一出口,四周就都静了静,谁也没有说话。 像是会预料到大家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样,男人的脸上又浮现几分得意的笑,“怎么样? 你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夏染突然笑出了声,其他的人也都忍不住笑了。 云景的语气中满是讥讽,“我以为我曾经见过不少痴心妄想的人了,没想到和达桑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啊。 ” 的确没错,在京城那些高官当中,曾经在私底下流传,哪些道士能够求神算补,哪些人会练长生的丹药,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 云景自幼长在京城,这些当然都心知肚明,也曾经亲眼见过。 当然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他没有想到,折腾了半天,达桑所图谋的,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他们笑,但是那个男人却是一脸的严肃认真,“你们真的以为,这世界上没有长生药吗? 没有长生的法子? 我告诉你们,你们都想错了!我刚开始的时候和你们的想法一样,直到我亲眼见过之后,我才确信这是真的,否则的话,就单凭达桑本人,我又怎么会甘心为他效力?” “你亲眼见过?” “这个是自然。” “你见过什么?” “我曾经亲眼见过,已经垂垂老矣,快要死掉的人,没过多久,忽然就又年轻了几岁,焕发了新生。 这绝对不是什么易容,什么面具,所能达到的,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苏南衣的心头像被什么击中,脱口问道:“是不是就是那种邪术功法,把人的精气神都吸走? 就如同停在衙门里的那具干尸一般? ” 男人的眸子微微一缩,他不得不赞叹,苏南衣真是思维敏捷。 他只不过说了一点点,而苏南衣竟然能够联想到衙门里的干尸! 事到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没错,正是如此。” “那这么说来,达桑早就知道,杀死那个男人的凶手是谁? 不过就是故意想要灾害,其他人罢了。” 男人略一思索,“其实这件事情我不是特别的清楚,毕竟跟我没关系,与我无关的事儿,我也不想打听,不过我,倒是听他简单的提了提,说是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他也就正好来一招祸水东引,毕竟这城镇里有不少的男人失踪。 这件事情总得有个说法,他就想着借着这个机会,最终让人以为都是凶手所为,趁机把之前的那些失踪案也都给结了。” 原来如此。 陆思源冷笑了一声,“他打得好算盘!” 苏南衣心里有些火气,看着男人问道:“那你想让达桑为你达到什么目的呢? 难道不成……你也想长生吗? 还是他答应你,可以有办法让你的断臂再长出来?” 最后一句话,如同钢针一般,狠狠扎在男人的心上。 他面目顿时狰狞,他的断臂是他的逆鳞,任何人不能触碰! 他咬牙切齿的说:“这自然是不能的,我也不会心存这种妄念,不过达桑的确答应我,可以让我练习那一种功法。 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为我这只手报仇!当我知道那个老家伙就出现在衙门里的时候,我几次都想着把他给宰了!要不是因为达桑说什么他还有更大的用处,我早就动手了!” 尽管躺着不能动弹,男人也是气势汹汹,胸口气的一起一伏,一张脸都扭曲了。 苏南衣自然知道,他嘴里的老家伙指的是谁。 她也不介意更加气人一点,反正气死人也不用偿命。 “你知道吗? 你说的那个人呢,就是你一直想着把他杀了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他去衙门里,也是和我们商量好了以后才去的。” 男人猛地一愣,脸上的表情凝固住,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南衣,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苏南衣却浅浅笑了下,“听清楚了吗? 要不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男人猛的回神,咬牙切齿的用力挣扎起来,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身上的力量依旧没有回转,就像一块软绵绵的海绵,失去了骨头,无力瘫落在地上,根本无计可施。 其他的人就静静的看着他,使劲浑身解数可疑就翻不了盘。 男人满头大汗,呼哧喘气地看着苏南衣,“你究竟对我用的是什么毒?” “这个呀,你就不必打听了,反正一时会儿你也死不了,当然了,要想恢复力气也是不能,另外,我得提醒你,可千万别想着用什么内力冲开血脉之类的,因为那样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你的力量流失得更快。 到最后你就会彻底被废了经脉,变成一个废人,记住了吗?” 男人大惊失色,“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早说? 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还需要由你来规定吗?” 苏南衣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语气也是缓缓的,可就是能够激起男人胸口处最大的那一团火,让他气得想要原地爆炸。 苏南衣想了想问道:“你去过一座荒废的宅子吗?” 男人不加思索的说:“没有。” “那在衙门里有几处地道你清楚吗?” 男人有心不回答,毕竟刚才他被苏南衣气了个半死,但是他又真的担心自己会变成一个废物。 和苏南衣对着干,目前来说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万般无奈的只能恨恨的选择屈服。 第九百九十二章 打击报复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打击报复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气归气,怒归怒,男人现在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和苏南衣合作,乖乖的回答她的问题。 “有两处。 一处是在达桑的书房,另一处在后门旁边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可以从那个院子里直接走到书房中。 除此之外,我平时就在牢房里呆着,其他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苏南衣听完,也没有问其他的,转身进了屋。 她没说话,那个男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接下来要对自己做什么。 其他的人见苏南衣走了,也都跟着进了屋,干脆把他自己一个人晾在院子里了,小风嗖嗖的刮着。 他本来就是从床上被人家给弄来的,身上也没穿着什么衣裳,那个床单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这寒风中,他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气得刚张嘴想要骂,忽然之间感觉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又紧紧闭上了嘴,努力的转了转头眼睛往上瞧,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影子,还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双眼珠子在黑夜中嗖嗖的放着光,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紧紧闭上了,嘴巴控制不住的吞了几口唾沫,又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小猴子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人,虽然它不知道思格兰让它在这里究竟看什么。 反正……看就对了。 大家都进了屋坐下,云景问苏南衣,“娘子,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苏南衣想了想,点点头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他现在这种情况,不会有胆子骗我们,这家伙识时务,对达桑也没有什么忠心可言,犯不上为了保护他,而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夏染轻蔑的说:“没错,这家伙看着嘴硬,其实也只是嘴硬。 一吓唬什么都说了,利益取舍看的门儿清。” “真没有想到,达桑那个人看着文质彬彬的,竟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思格兰在一旁气呼呼的,脸都气成了包子,也不知道修爷爷能不能应付得来。” 夏染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好笑又有点儿心疼,“放心吧,你修爷爷诡计多端,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一个小小的达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诡计多端?” 思格兰拧着眉头,显然对这个词儿不满意。 夏染急忙又换了一个说法,“智谋天下无双。” 思格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修爷爷最是机灵了,是一个老机灵鬼。” 苏南衣:“……” 陆思源:“……” 云景也有点担心,“娘子,要不然我们把这些告诉老修吧,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府衙的秘密,还有暗道所在,也不必让他在那里冒险了,你说呢?” 苏南衣觉得也对,老修进衙门里,无非就是打探那具干尸案件的进展,现在已经确定达桑就是想着栽在陆思源的身上,既然他是幕后主使,在背后操纵,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查下去。 还有就是衙门里的暗道,现在已经知道暗道的所在,老修也就不必再以身犯险了。 苏南衣看看大家,“明天我们就去把老修叫回来,另外,那门暗器究竟是谁拿走的,那个男人可说了,他没有去过那座宅子,能在那里拿到暗器,说明当时目睹了我们在那里所做的事。 大概是察觉到我们几人危险,所以顺水推舟把事情栽到思源的头上,还想借此机会把我们一网打尽,然后把城中失踪男子的案子也都推到我们几个的头上,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啊!” 云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莲儿,她曾经也去过那座宅子……” 苏南衣还没有说话,云景又自己否定了这个说法,“不对,当时我没有闻到胭脂香粉味儿,那就说明不是她。” 忽然,苏南衣的眸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和景儿被困在那个屋子里,我曾经用剑伤了一个人?” 云景连连点头,“没错,娘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当时说。 有人从我们的身后跑过去,我们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你说有人偷袭!” “不错,当时我用剑划伤了他,后来再见到老修的时候,老修曾经说起过一件事情,就是那天晚上府衙中有刺客,达桑曾经被刺伤,巧的是,也是伤在了手臂。” 陆思源抿了一下嘴唇,“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达桑也去过那个宅子,有可能就是他看到了我们捡走了暗器,还放下了机关,意图伤害你和云景。” 苏南衣点点头,夏染一拍桌子,“这个很有可能啊,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而且我记得当时老修说,他也没有见着那个刺客,只是听达桑自己说,有刺客刺伤了她,可究竟是谁刺伤的? 也没有人看见。” 思格兰张大了小嘴,“哇,这个达桑也太可怕了吧,心思真深沉啊!这么一连串的,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计在里面了,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软弱可欺的样子来。” “软弱可欺?” 夏染听到这个词儿,忍不住反问,“从何说起?” 他很纳闷,即便是达桑表现的文雅一些,也谈不上软弱可期吧? 思格兰把手一摆,小脸儿满是严肃,“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是因为你没看见,当时他和都尉两个人对峙的时候,他的气势完全被都尉给压制住了呢!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官比都尉的官要小呢!” 云景接过话来说:“娘子,你猜,会不会达桑是故意示弱,想着让都尉来做这个恶人,万一有一天有上峰查下来,他就把都尉推出去,说他是一个恶官,平时做尽了坏事,仗势欺人,他是文官也管不了。” 苏南衣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这个的确很有可能,但是……我觉得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他和达桑都尉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猜到的。 看起来,我们有必要再去一趟都尉府了。” 思格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苏姐姐,那我这次也要一起去!” 云景也不堪落后,“娘子,我也要一起去,上次就是咱们三个,这一次不能不带我吧?” 苏南衣看着他们一大一小,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行吧,那就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去!” 思格兰点头,“还有我的小圣!” “行,没问题。” 夏染无奈的一摊手,“行吧,福源茶庄那边的事儿,我还继续盯着。” 所有的人都有的忙,唯独陆思源依旧是……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思源,你身上的毒如何了,身体还好吗?” 陆思源点点头,“无碍,不用担心。” “那交给你一件事情怎么样?” 陆思源双眸微微一亮,“当然没问题,是什么事?” “我想让你乔装一番,去衙门里告状,顺便把我们得到的消息告诉老修。” “去衙门里告状? !” 陆思源有些不解,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苏南衣轻轻笑起来,犹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达桑不是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栽到我们头上吗? 我们不回敬他一些麻烦,怎么能对得他这一番苦心呢?” 思格兰高兴的击掌,“没错!没错,打击报复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第九百九十三章 你的心愿可达成了? 第九百九十三章你的心愿可达成了? 大家又商量了半晌,时候不早,苏南衣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至于那个男人,她也没多问,反正夏染会把这些都处理好了。 怎么着也得等到老修回来,让他亲眼见见这个男人,也算是有一个了结吧。 现在苏南衣的心思,都放在那座宅子和达桑的身上。 她觉得达桑和那所宅子之间一定有所联系。 虽然夏染也说了,时间有点久了,一时打听不出来,但苏南衣觉得她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错。 她想,明天见过都尉之后,应该可以把达桑脸上神秘的面纱再揭下一层。 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他们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本来苏南衣想着要搬离这里,毕竟达桑已经在周围布置了眼线,她不想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但仔细想了想,如果他们走了,留下刘伯他们,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万一达桑丧心病狂,把怒气加注在他们身上,那岂不是更糟糕? 所以她和夏染商量着,还是让刘伯带着几个伙计暂时住在各个店里,他们还留在这里。 怎么也是被盯上了,索性就和达桑斗到底。 夏染也同意这个方案,所以他让刘伯带着几个伙计简单收拾了一下,分批出了门。 把他们都安排好,苏南衣换了衣裳,带着云景和思格兰一起去都尉府。 都尉这两日总算是睡了一个安生觉,他的夫人情况好转,再也没有犯病。 那几个得了病的侍卫,病情也得到了控制,没有再复发,更没有传染给其他的人。 这对于他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也按照苏南衣说的,让管家尽快给那几个侍卫安排了其他的差事,也告诉他们不要再吃些辛辣肉类等食物。 这几个侍卫简直叫苦连天,差事不如以前好了,还吃得跟草食动物一样,这样活着真是没意思! 但一想起生病浑身发痒的感受,又不敢不照做…… 都尉才顾不上他们,他正在书房忙公事,忽然管家来报,说是神医来了。 都尉一愣,“神医? 你请他来的?” 管家摇头,“不是,我也很奇怪,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都尉也是一头的雾水,他从内心里就觉得,苏南衣再怎么样只是一个大夫,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和自己说? 难不成是夫人的病……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头顿时一激灵,立即对管家说,“快!快去请他进来!” 管家转身出去没有多久,听到脚步声响,云景和苏南衣一起进来了。 “都尉大人,最近可好啊?” 都尉拱了拱手说:“本官很好,还要多谢神医相助,我府中的那几个侍卫,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 苏南衣心中暗笑,你那几个侍卫本来也没得什么病,更不用忌口什么的,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管家上了茶,又转身出去,把房间里的门关上。 他注意到刚刚还跟着苏南衣的思格兰不见了。 左右瞧了瞧,也没有见到人影,奇怪!去哪里了? 苏南衣慢慢饮茶,都尉观察着她的神色,最终还是按耐不住问道:“不知神医今天来有何指教? 是不是我夫人的身体?” 苏南衣放下茶杯,浅浅一笑,“大人请放心,此次我来和夫人无关,夫人的病已然好了,断无复发的可能,大人只管放心就好。” 都尉听她这么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越发的纳闷儿,不知道她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人和夫人夫妻情深,在下十分佩服,也很希望大人能够和夫人白头到老,只是,大人只关心夫人的身体问题,难道就没有关心过自己吗?” 都尉把苏南衣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还是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本官不明白神医的意思,难不成……神医是看出,本官的身体也有什么不对吗?” 苏南衣摇头一笑,“大人想错了,在下的意思,并非指的是大人的身体,大人身体强健,又正值壮年,怎么会有什么问题呢?” 都尉也跟着爽朗的笑了一声,“听神医说我的身体好,那我就放心了。” 不料苏南衣的话锋一转,“既然大人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那在下就很奇怪,为什么大人要吃药呢?” 都尉脸上的笑容僵住,手指不着痕迹地收缩起来,“吃药? 本官身体很好,没有吃药啊!不知神医何故有此一问?” 苏南衣也不和他绕弯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锦帕来,迈步走到他的书桌前,轻轻放在桌子上,“大人瞧瞧,这是什么?” 都尉迟愣了一下,伸手把帕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粒小药丸。 都尉看到这粒药丸,脸色瞬间变了,阴沉似水,目光冷冷,连最起码的掩饰都没有了,“神医这里药从何而来?” 苏南衣暗笑,从何而来? 当然是思格兰从你的书房里偷出来的。 与此同时,都尉也忽然间想到,那天那个男人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他这书房里有其他的人来过,当时他还觉得那个男人小题大做,现在想想,他果然丢了东西。 只是这些药丸并非只有一粒,当时他也没有仔细数,少了一粒都不知道。 他伸手用力把那粒药丸捏住,眼中迸出几分冷意,“神医,你还没有回答本官的问题,你这药是从何而来?” “大人这药放在什么地方,我就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这话无异于是承认了,承认她曾经潜入都尉的书房! 都尉立即一拍桌子,怒声道:“神医,我敬重你,也感谢你,可不代表本官会容忍你做任何事!本官乃是这城中的都尉,你不经同意,私下闯入本都尉的书房,意欲何为? 不要以为你曾经有恩于本都尉,就可以有恃无恐!” 苏南衣并不惊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发怒,等到他说完,这才缓缓的一笑。 云景在一旁也站了起来,毫不示弱的对他说:“你吼什么? 若是真的有意害你,我们早就做了!哪怕是拿着这粒药不吭声,你也不会知道。 哪天被这药害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你凶什么凶?” 都尉被他这话惊着了,尤其是听他说,这样有可能会吃死人,又重新低头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药丸儿。 这药丸儿他可吃了不少…… 他脑子里迅速转念,“你胡说,这药丸我已经吃了不少,别说吃死人,连一丝不适都没有,怎么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云景还想骂他蠢,苏南衣按住云景的手,目光盯着都尉,“大人的意思是说,已经吃了不少?” 都尉点头,“正是。” 苏南衣微微挑眉,又追问道:“那大人的心愿可达成了?” 都尉噎了一下,脸微微有点儿胀红,还有些发烫,但他想了想,都是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这就不劳神医费心了吧,我承认神医的医术很好,但是这世界上技术好的可不止神医一个吧?” 苏南衣并不在于什么医术好坏的问题。 她看着都尉,目光像是直直刺入他的眼底,语气轻缓却是沉重,字字凿在都尉的心头上,“大人,那你现在可有子嗣了吗?” 第九百九十四章 药中的玄机 第九百九十四章药中的玄机 一提到“子嗣”,这两个字就跟锋利的针一样,毫不留情的扎在都尉的心上,连同他的尊严,都一块儿扎死了。 都尉的脸瞬间变得青白,眼白里迅速充了血丝,像燃似腾腾的怒火,死死盯着苏南衣。 “此事与神医何干? 本都尉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看在你曾经为本都尉出过力的份上,饶你一次!赶紧请吧,如果是再敢不请自来,希望本都尉不客气!” 面对他的滔天怒火,苏南衣却平静无比,“都尉大人何必如此激动呢? 莫非,是我刺痛了都尉大人的痛楚,还是说……我真的猜对了? 你和夫人现在依旧没有子嗣?” 都尉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本都尉再说一次,此事与你无关!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再敢胡说八道,休怪我无情。” “我究竟是不是胡说八道,大人你心里有数,你先冷静下来,仔细的想一想,这些药你吃了这么,你自己感觉身体好了不少,是不是?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过疑惑,为什么你的身体好了,你和夫人去依旧没有孩子? 而且夫人的身体却有日渐虚弱的现象,或许,你觉得应该是那个假小妾造成的,让夫人心情不爽,身子也跟着懒散无力。 你有可能还想着,等到小妾的事情解决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到时候你再跟夫人好好的解释一番,她心情愉悦了,孩子自然也就会有了。” 苏南衣的脸色平静,就像是一汪没有波澜的湖水,但是在都尉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心情由怒火冲天,慢慢平静,再到震惊。 他不得不承认,苏南衣把他的心里猜得很透彻,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苏南衣话里的那几个字眼儿,让他不能忽略。 虚弱,懒散无力,假小妾……这些都砸得他脑袋发懵。 “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的眼中头一次出现了几分慌乱。 苏南衣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心里清楚我在说什么,凤如跟你不过是假的,她有自己的目的,到这府里来所为何事? 或许为了一些事情,暂时答应了她,也让夫人受了委屈,可是你却无法辩解,无法请求夫人的原谅,你只期盼着事情快点结束,快点把小妾打发走,然后让你再把事情的始末缘由告知于夫人。” 苏南衣再次低下头,看着那枚药,“也许……这就是你的理由? 因为你和夫人夫妻情深,婚配多年,却依旧没有孩子,这是你们的一个心结,也尝试了很多种方法,这枚药也是你的希望吧?” 都尉紧紧憋着一口气,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在苏南衣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猛然跌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那颗药,半晌没有说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本来想否认,想辩解,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南衣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他不知道苏南衣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去想。 他微微合上眼睛,紧紧的嘴唇,一言不发,苏南衣也没有再继续追着说。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中,窗外的阳光流泄了进来,照着屋子里升腾的小小灰尘,那些灰尘在光芒里飞舞,像无数不知快乐,不知悲喜的精灵。 云景突发奇想,他和娘子也大婚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要个小宝宝了? 若能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宝宝,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他们俩的宝宝一定会非常可爱,漂亮,聪明,是天下第一的宝宝! 云景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仿佛他已经当上了爹爹,拥有漂亮可爱的宝宝了…… 苏南衣完全不知道,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居然想起了这些,脑袋里已经开始在做最美好的畅想…… 此时都尉终于开口问道:“这些药究竟是什么?” “这些药中加入了很多不该加的东西,的确可以让你有一种自己的身体变好了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也会让你夫人的身体变得虚弱,换句话说,你的好是建立在夫人的虚弱之上。 时间久了,夫人就永远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都尉忽然睁大了眼睛,嘴角都有些抽搐,手指一用力,把那颗药丸直接捏碎了。 “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和大人你有仇,还是和夫人有仇,但是现在你和夫人夫妻一起,你们之间不应该分彼此,我想大人你也不会想着以损毁夫人的健康为代价,来强壮你自己吧?” 都尉脱口说道:“当然不会,我倒是更希望夫人身子好一些。” 苏南衣看着他的神色,感觉他这句话说的倒是有几分真心。 “那大人,达桑把这些药给你的时候,就没有提过这方面的副作用?” 都尉愣了一下,抬眼皮看着她,目光深深,“神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不但能够看出此药不妥,还能够看出是谁把这药给我的。” 苏南衣浅浅一笑,“这很难猜吗? 城中你们俩人最大,而你手中又有兵权,他自然是忌惮于你。 那小妾也是他的人吧? 大人既然肯让他帮你的院子里安排人手,那就说明你们俩之间的不合,不过是表面上故意作戏而已。” 都尉抽了一口气,没想到苏南衣连这个都猜出来了。 苏南衣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只会跟你说,给你的是补药,能够让你们早日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日后若有了损伤,即便是你感觉不妥,让大夫来把脉,也不会联想到这药上去,毕竟吃药的人是你,而非夫人。” 都尉的呼吸不由的加重,火气在他的胸腔里慢慢升腾,的确如此! 药是他吃的,他的身体也的确比以前好了,就算夫人有什么不妥,他也不会怀疑跟他吃的药有关,谁能想到,这东西竟然如此阴毒! 可是,为什么……都尉实在不解。 “我并没有违背过他什么,甚至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他说什么,只要我能做的,我都尽力帮助他。 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这个倒是苏南衣没有猜测到,她有点诧异,“怎么? 都尉大人和达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都尉点点头,“不错,我们夫妻和他,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我和夫人两家都是世交,也正因为如此,达桑家开学堂,请私塾先生过来教课的时候,我才带着夫人一起去了,从那之后,三人便一起读书写字。 后来他们家里遭逢变故,我以为此后再也见不着了。 可谁知有一天,他竟然回来了,还是以这样的身份!我高兴之余,也感觉万分庆幸,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即便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了,又为什么伤害夫人?” 都尉越说越生气,声音低哑,每个字里都充满着怒气。 苏南衣听着他这些似自言自语的话,猛然抓住了几个敏锐的词。 “大人,你是说,你和夫人,还有达桑,你们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而达桑家后来发生了变故,他离开了?” 都尉点头,“不错。” 苏南衣和云景迅速对视了一眼,她感觉一直苦苦寻找的答案,忽然就到了眼前。 第九百九十五章 精心布置的局 第九百九十五章精心布置的局 苏南衣把满心的激动都压住,表面上波澜不惊。 她看着喃喃自语的都尉低声问:“大人,达桑之前……他的家是不是在那座荒宅之中?” 都尉猛然一震,抬眼看着她,“你竟然知道?” 这话一出口,苏南衣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多日以来苦苦寻找的答案,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也难怪那天会在机关中遇见达桑,还伤了他一剑。 “我知道的远比大人想象的多,我现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达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朋友,当过兄弟,他只是想利用你,让你配合着他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罢了!” 都尉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双手紧紧交握,很显然,他并不太能接受这种可能。 苏南衣眼睛看着他,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她沉默了一下,“大人,您仔细回想一下,在你们三个人相处的过程当中,可曾发生过其他的什么特殊的事情?” 都尉的嘴唇紧紧一抿,绷出锐利的弧线,“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大人应该很清楚,你现在冷静下来,也应该能猜得出达桑的真正目所在吧?” 真正目的,四个字,犹如重锤砸在都尉的头上。 他用力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不会的,不可能!我不信!” 苏南衣笑声沉凉,手指在他的桌子上敲了敲,“我倒是不知道,都尉大人还会玩自我欺骗这一套,止欺骗你自己,还欺骗夫人!” 都尉太阳穴跳了跳,眼睛豁然睁大,怒声反驳,“我没有!我没有欺骗过夫人!” 苏南衣毫不退让,眼睛紧紧盯住他逼问:“你没有骗过夫人? 那你可曾凤如的真正身份? 你可曾告诉夫人,这些药真正的用途,那你有没有告诉过她,她的身体日渐虚弱,是因为什么? 她心心念念的想要个孩子,却一直实现不了,又是为了什么?” 都尉呼吸急促,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苏南衣知道此时不破不立,她一咬牙,声音沉沉,“大人,事情很清楚,是达桑不想让夫人怀上孩子,确切的说他是不想让夫人……生下你的孩子!” 都尉的瞳孔中犹如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他用力咬着嘴唇,唇齿舌尖都有了血腥气,双手紧紧握着,手背上的青筋跳个不停。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苏南衣轻蔑的一笑,“我不知道达桑对于大人您来说,究竟有什么样的重要地位,您竟然为了他,做出这么多的错事,还伤害夫人至此!原来所谓的夫妻情深,不过就是说说而已。 终究是敌不过达桑这么一个外人是吗?” 都尉豁然站起,“不是!绝对不是!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这药会有如此效用!如果我知道会伤害到夫人,我是死也不会吃的!当初当初是他们家获罪,岳父大人不想让夫人跟着达桑去受苦,达桑在临走之前,也亲自写下了退婚书,他说前缘一切斩断,还把夫人托付于我,我也一直爱慕夫人……把她放在心底。” 都尉说到这里一顿,声音低沉了下去,“我曾经以为,这份感情我也只配压在心底,对谁都不曾说起,我不能……因为自己自私的情感,把三个人都陷入尴尬的困境当中,也不能坏了兄弟情分。 天地良心,那一场变故来的时候,我也懵了。 直到我听达桑对我说,他写了退婚书,还把夫人托付于我的时候,我都是懵的! 许久我才接受了这件事情,我虽然早就对夫人有情,但我敢指天对月的向神明发誓!从来没有动过邪念,更没有想着伤害任何人!” 他言之凿凿,语气坚定,眼神一片清明,苏南衣在这一刻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 云景也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敬佩他的,觉得他做的对。 都尉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可是,我没有想到,达桑竟然又回来了,还是以这样的身份,我当时十分高兴,我想了很多次,最终还是告诉了夫人,夫人也挺开心。 我们夫妻二人还请他吃了饭,他恪守礼数,没有半点儿逾越……甚至还送了我们夫妻礼物,他说那是迟到的大婚之礼。 那时候,我非常庆幸,既得到了夫人又没有失去这个兄弟,如今三人重聚,是神明,是苍天对我的恩赐。 所以,当他说想要为他们家平反,想要我帮助他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都尉的声音低低沉沉,在屋子里静静的流淌,像是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光,三个人一起,直到后来达桑家生了变故,又被迫分离,直到最后的重新聚首,三人心中欢喜…… 这种失而复得的情感总是让人格外珍惜。 再后来的事情,都尉说起来就有些沉重了,先是他和达桑一起去野外,忽然遭人行刺,他一不小心从马上坠落受了伤,而且是伤到了男子的重要部位…… 他心里又慌又乱,更怕面对夫人。 正在他愁苦不展的时候,是达桑给他介绍了大夫还给了他秘制的药丸,他吃了之后的确感觉好了许多。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和夫人之间一直人没有一男半女,夫人也吃了不少的药,但毫无效果,因为他受过伤,所以,他从心里就觉得,事情多半出现在他的身上,因此,他的药就吃得更勤。 再后来,夫人就偶尔会得一场小病,但不久就又会痊愈,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担忧,但是他也私下里问过达桑,达桑说会帮他问问大夫。 结果,大夫的回复是,因为季节变化,夫人有时候难免会生些小病,再加上后宅的事物比较繁忙,有些劳累,这也是在所难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达桑向他提出,在他的府里安插一个女子,让女子对外假称是他的小妾,一方面可以为他分担府里后宅的事务,让夫人好好养身体,另一方面,她也是达桑安插的棋子。 都尉虽然心里不怎么愿意,但他受人恩惠,急切的想要生下和夫人的孩子,再加上达桑满面愁苦,又是恳求,又是发誓,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就这样,凤如进入了他的府中。 出于对达桑的承诺,凤如的真实身份,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而且,甚至连夫人都以为,凤如真的是他的妾。 都尉说到这里终于停住,他一直低着头,双手撑着头两侧,喃喃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苏南衣诉说。 这些事情压在他的心底已经太久,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事情一来二去,苏南衣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不禁摇了摇头,语气间满是同情无奈,“大人,你可知道你当初坠马受伤,甚至是遭遇刺客,都是达桑精心布置而为?” 都尉像是有些麻木,但听到这话还是猛的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苏南衣叹口气,“我知道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是有些事情你必须得弄清楚,不是吗? 当初行刺你们的那个人,就是达桑身边的那个神秘男人,他左手用刀,身材高瘦,您还记得吧?” 都尉连连点头,“不错,我记得,那个家伙杀人如麻,从来不知心慈手软为何物!” “那您仔细想想,当时遇刺的时候,难道您就从来没有什么怀疑吗?” 第九百九十六章 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行 第九百九十六章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行 苏南衣的问题如同一只巨手,用力的握住了都尉跳动的心脏,瞬间把他拉回到了那个他再也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午后。 他仅仅抿着嘴唇,身体绷紧着坐在椅子上。 想起那个午后,仍旧心有余悸,他和达桑约好了,一起去城外山上打猎,也顺带去他的军营转一圈。 可没有想到,刚进入山里没有多久,就有人行刺。 当时他惊怒交加,又担心达桑的安危,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细想,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想去回想那个时刻。 此时经苏南衣这么一提醒,他沉下心来,细细去回忆当时那个凶手,的确用的是左手。 他的右手一直垂着,似乎没有动过,脸上也带着黑布,还带了一顶斗笠,似乎很怕别人看到他的脸,做了双重遮掩。 至于他的身材…… 都尉重重的一闭眼,此时他已经完全可以断定,那个刺客正是达桑身边的那个神秘男人。 看到他的模样,苏南衣就知道,他已经回想起来了。 “大人现在可相信了?” 都尉的喉结滚了滚,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想要干什么? 这些事情与你有何关系?” 他现在要是再看不出来苏南衣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郎中,那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你和达桑之间的事情,的确与我无关,但是达桑惹了我的朋友,想要栽害我们,那我就不能忍。 我只是不想看着大人被蒙在鼓里,被他利用,至于你跟不跟我合作,就又是另外的话题了。” 苏南衣的确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都尉手里也有一些兵马,虽然这个小城镇驻守的兵马不会太多,但对于他们几个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撕开达桑的伪面纱,让都尉看清楚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哪怕都尉最终不敢帮她的忙,也不至于去帮达桑。 更何况,她不信都尉能够忍得住,这么多年的欺骗,伤害妻子的仇恨,他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而此时思格兰带着小猴子不紧不慢地了一处花园子里,这个时候花园子里已经没有什么花了,但还有几株长得不错的树,属于四季长青的那一种,看起来倒也漂亮。 没过多久,思格兰就发现了她的目标。 她当然不是来逛园子的,这个园子那里比得上夏染那个宅子里的? 简直是差的太远了好吗? 都尉夫人有丫鬟陪着,到园子里来散散心。 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毒被排除,胃口也恢复了,这两天的气色也挺不错的。 听说那个小妾不知道去了何处,夫人的心情也多少好了一些。 思格兰眼珠转了转,拍了拍小猴的脑袋,一指前面,“去!” 小猴顿时跑下来,奔着夫人跑了过去,夫人正在树底下站着,忽然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影子向自己扑了过来,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 丫鬟翠儿立即挡在夫人身前,警惕地看着小猴子,她定睛一瞧,觉得这猴子有点儿眼熟。 认真看了几眼,忽然认了出来,转头对夫人说:“夫人!您别怕,我记得神医身边的小童子就有这么一只小猴子。” 都尉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不禁又问道:“那位神医又来了?” 翠儿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并没有听说,稍后奴婢去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思格兰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丫鬟看到她,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小童子!” 思格兰走过来,对着都尉夫人拱了一下手,“见过夫人!” 她的态度说不上多恭敬,都尉夫人也没有太在意。 翠儿对思格兰还挺热情客气,“小童子,你怎么来了? 跟神医一起来的吗?” 思格兰招了招手小猴子,又窜到她的肩膀上,“对啊,我跟着师父一起来的。” “那你们这次到府里来是有什么事啊? 我们夫人的病也好了。 是谁请你们来的?” 翠儿心里其实是有一个疑惑的。 她猜想的,是不是小妾听说夫人的病好了,那位神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想着让神医也给她调理一下身子。 说不定那个贱女人还想着一举得男,早日生下庶长子来,一举夺得夫人的地位。 要是那样的话,夫人的处境就更加困难了,那个贱人一想到诡计多端,一贯会装柔弱撒娇,最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思格兰逗弄的小猴,并没有回答翠儿的问题。 翠儿忍不住催问道:“小童子,你倒是说呀,是不是府里的其他女人请你们来的?” 思格兰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翠儿噎了一口气,脸上陪着笑意说:“小童子,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吧? 我向你打听消息,你告诉我,这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 思格兰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你问我什么,我就得回答你什么? 再说了,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询问我呀?” 在一旁的都尉夫人听到这话,心里有几分不悦,她一直没有开口,是因为觉得她的身份高贵,神医再能耐,也只不过是一个江湖郎中罢了,由丫鬟来搭讪这个小童子,已经足够给他面子,犯不上自己拉下架子来询问些什么。 现在听到思格兰这番话,如此的不客气,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这小童子好生无礼,如此的牙尖嘴利,是你家师父教你的吗?” 思格兰的小脸儿顿时沉了下来,转头看向都尉夫人,眼睛上下一打量,微微点了点头,“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呀,不像那天发疯似的模样,像个正常人了,要是不说话,我还真没有认出来呢。” 都尉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气懵了,刚才思格兰还想自己行礼呢,叫她夫人,现在又说差点儿没认出来,甚至还提起她最不愿意说起的事儿,这不是当众揭她的短儿吗? 丫鬟翠儿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眉梢挑起来,“你怎的如此无礼? 敢对夫人如此讲话!” 思格兰嗤笑了一声,“是她先说我家师父的,我家师父好歹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吧? 怎么着? 这刚刚用完了别人,现在又说别人牙尖嘴利,你们倒是懂理,这话是你们该说的吗? ” “你……”丫鬟气的说不出话。 夫人冷声说道:“当初你师父救了本夫人不假,我家大人也是给了你师父银两的,可不是白治!” “当然不是白治!” 思格兰理直气壮地说,“我家师父的药都是秘制的,所用的药材也是天下少有的奇药材,别看一粒小小的药丸,里头用到很多你们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我师久历尽心血,研究方子,采药,炼制丹药,难不成就是为了白白施舍给你们的吗? 别说你一个都尉夫人,就算是皇帝老子,吃药也是要给钱的! 难不成你们蒙林都城里的那些御医,一天天就是白干活不要工钱的吗?” 思格兰说着,双手叉着腰,小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倒是不知道,按照你们的习俗,给了钱就可以不计恩情了?” 她抬手手一指翠儿,“你可别忘了,当时我们不想到你们的府里来,是你当街拦人,死乞白咧的,求我们来的!现在病治好了,怎么着? 转眼就不认账了!?” 第九百九十七章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怀孕吗? 第九百九十七章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怀孕吗? 思格兰义正言辞,字字在理,把都尉夫人和翠儿堵了个正着,主仆二人脸憋的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思格兰得意扬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小手叉着腰,眼睛看着都尉夫人。 她肩膀上的小猴子也有样学样,双手掐腰,尾巴高高卷起,还时不时冲着都尉夫人做个鬼脸儿。 这一人一兽这番做派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都尉夫人平时受人尊重,虽然说有了小妾之后,她受了不少的气,但至少表面上她还是最尊贵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否则的话,也不会派人把阮微微的脸给毁了。 她微眯着眼睛,心里涌出狠意,短促的笑了一声说:“看来本夫人果然没有看错,江湖人就是江湖人,上不了台面,几句话就露出原形来了,个个都是唯利是图,看重钱财,还好意思说什么重情重义,江湖人最是讲义气,这种鬼话是说出来骗自己的吧? !” 思格兰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小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都尉夫人看着她的模样,心里觉得总算出了几分气,一甩袖子说:“趁着本夫人还不想和你一般见识,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惹恼了本夫人叫人把你打出去,连同你那个师父,从此别说这都尉府,就是整个城镇,都没有你们的站脚之处。” 思格兰忽然急慢的笑了笑,水汪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上前一步声音压低,“怎么? 只是把我打出去那么简单吗?” 翠儿还想挽回几句,刚一开口,都尉夫人便喝止了她。 思格兰冷笑一声,“那我真是要感激夫人手下留情了。” “你知道便好,速速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踏入都尉府半步!否则的话……” 思格兰哈哈一笑,“否则的话怎么样呢? 都尉夫人就要派人夜半三更的潜入我的房间,把我的脸割花吗? 就像……” 她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字字都想透出蛊惑,“就像毁了阮微微的脸一样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不只都尉夫人,就连翠儿都变了脸色,主仆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几分惊慌。 都尉夫人勉强镇定,双手紧紧在袖子底下握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本夫人完全不懂,什么阮微微?” 翠儿也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低声说:“小童子的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夫人就是好脾气,你可别再胡说了,要是把我们夫人惹恼了……” 思格兰是不想领她的情,后退一步冷声说:“你也别在这里糊弄我!当初就是因为你,又哭又求,我和师夕才进府来,没想到,别人不但记好,反倒指着鼻子骂我们!我们这算什么救了一头狼吗? !到现在你还想在这儿和稀泥,还想着糊弄我?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翠几闹了个大红脸,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哼了一声,“小童子,你最好还是识趣些,你师父的医术高超不假,但是,这到底是在我们都尉府,可不是由你们说了算,得是由我们大人说了算!” 思格兰见她终于不再装腔作势的假扮善良,露出了未来面目,讥笑了一声,“哦? 是嘛? 你们大人? 你们大人算老几!也不过就是这城镇的第二人罢了,连头名都排不上,还好意思在这里耀武扬威?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镇,你们都见过什么? 见过繁华的帝都吗? 去过中原吗? 见识过我泱泱大朝的威严吗? 不过是几只井底之蛙罢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叫喧? 真是烦死了!” 她这一通讥讽,差点把都尉夫人给气晕了,手指哆嗦的指着她,“你……” 她你了半天话还没有说出来,思格兰下巴一抬,“你什么你? 话都说不利索,还好意思指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真把我师父当成一个碌碌无为的江湖郎中了? 果然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过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小爷不跟你们玩儿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都尉夫人哪里肯放过她? 先不说她如此不敬,就凭她知道阮微微的事情,都尉夫人就不能轻易的放过她! 立即对着翠儿递了个眼色,“快去叫人来!把她给我拿下!” 翠儿现在也顾不得别的,立即点头称是,转身就去找家丁侍卫。 思格兰偏头看向都尉夫人,一双清冷冷的眸子闪着冷光,“你想干什么?” 都尉夫人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沾着很辣,“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你今天就必须留在这里!” 思格兰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我没有听错吧? 你想要干什么? 难道是想着请你这些个家庭侍卫把本小爷留在这里? 你真的以为是我自己来的? 我可告诉你,我是跟我师父一起来的!” “我管你跟谁一起来的!反正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也没有人知道来过这里,稍后我让人把你拉入暗牢,别说你那个江湖郎中的师父,就算是所有人都来问,本夫人也一律说没有见到,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思格兰看着她张扬阴沉的脸,暗暗抽了一口气,心说,这个女人还真的是个狠角色。 她略一思索,忽然又俏皮的笑了起来,“夫人,你的意思是说,要对我下杀手吗?” 都尉夫人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以为她是服软了。 “怎么着,现在知道错了? 想要服软认罪了? 告诉你,晚了!” 思格兰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生不了孩子?” 这个问题尖锐又锋利,一下子就把都尉夫人问打愣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从思格兰的嘴里能说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如果是别的,她可以压根不用理会,但是这个问题,她始终绕不过去。 如果……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她有一个孩子傍身,也不会让一个小妾欺负的抬不起头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 想以此来拖延时间吗? 你一个小小的孩童,哪里懂得这些? !” “我不懂,可我师父懂呀,我师父早就知道了原因,而且还告诉我了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快说!” 都尉夫人一听就按耐不住了,立即追问。 而此时,翠儿带着一队侍卫来了。 思格兰不慌不忙,“你想知道吗? 我就不告诉你!” 她说完手一拍小猴的脑袋,小猴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那些侍卫想抓也抓不住。 夫人怒不可遏,一指思格兰,“来人,快点把她给我拿下!” 思格兰后退一步,眼睛里闪着冷意,“夫人,你执意要如此吗?” 都尉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执意如此又如何?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本夫人定要拿下你!把你关在暗牢之中,到时候你不想说也得说!无论如何,你今天都逃脱不了,定要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她话音一落,那些侍卫就往上闯,思格兰丝毫不慌乱,一边抽出小腰刀招架,一边捏着几枚药丸,嗖嗖嗖地弹出去。 那些药丸炸开,一团团的雾气弥漫,这些雾气散的飞快,不止把那些侍卫,甚至连夫人和翠儿都笼罩在了其中…… 第九百九十八章 丢脸都丢尽了 第九百九十八章丢脸都丢尽了 当学夫人闻到这股的香气,心里有些发慌,眼前的雾气让她看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是她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 她一边用帕子捂着口鼻,一边往后退,想退开雾气的范围,嘴里却仍旧不甘的在叫喊着,“把她给我拿住!必须把她给我抓住!本夫人要让她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她不断的叫喊着,这尖细的嗓音传出去很远。 忽然间,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夫人好大的威风啊。 你要让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都尉夫人听到这个声音,心头莫名的一颤,转头寻着声音望去,就见从不远处快步来了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她曾经见过的神医。 神医身旁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相貌英俊,威风凛凛,让人不敢轻视。 在另一侧的是她的丈夫。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后面的话也没再说出口。 刚才情急之下那些话,的确不该从她一个贵妇的嘴里说出来,无论是让外人听见,还是让她的丈夫听见,都对她的形象有损。 她暗自恼恨,也因此更恨思格兰,觉得这一切都是由她而起! 苏南衣脸色沉冷,肩膀上蹲着小猴,看到思格兰冲她跑过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脸色才微微和缓了一些。 “你没事吧?” 思格兰摇了摇头,眨着眼睛说:“我没事,您放心吧。” 云景冷笑了一声,不去看都尉夫人,而是转头看着都尉,“你这夫人可真是威风,厉害的很呢!动不动就要人家生死两难全!” 都尉也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妻子说出这种话来,他还没有回过神,现在被云景这么一讥讽,迟愣了一下,张张嘴,却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脸上满是尴尬。 苏南衣一甩袖子,也不知道手里撒了什么,那团雾气很快便散了。 都尉看看那些手里拿着兵器的侍卫,把一腔的怨气都发泄在他们身上,“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还不赶快退下!” 那些侍卫刚要走,忽然有人肚子一阵的咕噜,紧接着就放出一个屁来。 这臭味儿在空气中迅速飘散,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这股子臭气直冲脑门,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这一下,让都尉更觉得脸上无光,他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自己的人接二连三地做出这种让他丢脸的事情!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他正想开口呵斥手下,忽然间,这种放屁的声音不绝于耳,噗噗噗的响个不停,瞬间在园子里如同连绵不绝一般,声声不息…… 这股子臭气也就迅速的弥漫了整个园子,甚至连在园子外面路过的人都闻见了。 大家感觉都无法呼吸,思格兰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在勉强忍着笑,肚子都觉得疼了。 云景才不管那些,捏着鼻子皱眉问:“我的老天爷!都尉大人,你这些手下都吃的什么呀? 怎么会臭成这样?” “该不会是你们府里的厨子偷工减料,用了什么烂掉的食材做的饭吧?” 思格兰也阴阳怪气地说。 都尉简直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回应。 听着思格兰的话,都尉夫人也觉得脸上无光,开口喝止:“你们不要乱说!我们都尉府……” 她这话刚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肚子里一阵翻腾,紧接着她自己也放了两个屁! 这臭味儿以她为中心,又开始散了一波,她自己都差点被自己给臭晕了。 这下她脸上彻底没光,不但没光,甚至连脸皮也没有了,像被人把脸压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她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走,刚一迈腿,就又放出几个屁,顿时又一动不敢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太丢脸了! 翠儿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主仆二人轮番上阵,再加上不远处的那几个侍卫…… 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不绝于耳的噗噗声…… 都尉简直觉得这一幕特别的梦幻,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充满臭气的噩梦……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直都是懵的,从听到苏南衣揭破达桑的面目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没有清醒过。 再到此时此刻,这究竟都是怎么了? 思格兰首先受不了了,撒腿往园子外面跑去,她肩膀上的小猴爪子也捂着口鼻,不断的翻着白眼儿,都快要被臭晕了。 两个人跑到闻不见的地方,疯狂的大口喘气,思格兰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苏南衣和云景也跟了出来,不管怎么样,有多少话也不能臭着说。 都尉也不例外,他很想跟自己的夫人说几句,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仿佛好多好多的话,都在这一刻被这么多的臭气给隔开了。 看着他大步离开,一个字都没有说,都尉夫人心急如焚,很想着迈步跟上去,但是她刚一动,她那些臭屁就放得更快。 她又急又羞又怒,又觉得奇臭无比,好像浑身上下都被臭气给浸透了。 即便是追上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感觉前途一片黑暗,结果眼前就真的黑了,她双眼一翻,终于被自己给气晕了过去…… 翠儿又是一阵的慌乱。 不断的叫着她,但是同时也在不断的放着臭屁,翠儿也是又羞又臊。 不远处的那几个侍卫中,还有一个是她心仪的人。 她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夫人彻底康复,心情好了,就和夫人提一下,让夫人把她指给那个侍卫,终身大事也算是有了着落。 万万没有想到,话还没有说,竟然在对方的面前做了如此丢脸的事! 神明啊!她应该怎么活?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了? 她们是又羞又愧,一肚子的问号。 都尉跟着苏南衣出来。 也是保持着沉默,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冲击都太大了。 他尴尬地抬眼看了看大家,目光最终落在思格兰的身上,他想了想,决定先从思格兰身上入手。 “小童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好,心情有些差,她平时并不这样,她是一个温柔贤淑的人,也是因为生病才导致性情有些改变的……” 思格兰翻了个白眼儿,显然不认同他这种说法。 苏南衣本来不想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没想着揭穿都尉夫人,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毒! 刚刚她可看清楚了,那些侍卫手里都拿着兵器,若非思格兰有这些药物傍身,就凭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那些侍卫。 这是在都尉府中,即便她和云景拼死相救,到时候,都尉夫人就是把人藏着不交出来,他们也得颇费一些周章。 那时,思格兰受苦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如此,她心肠如此狠毒,自己又为何替她遮掩! 思格兰还没有说什么,苏南衣冷笑一声,“我看未必吧? 大雪大人对夫人似乎了解的还不够深刻啊!” 大雪微微冷了一下,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预感到,苏南衣接下来要说的,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冲击。 第九百九十九章 她的真面目 第九百九十九章她的真面目 都尉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看着苏南衣心头跳的飞快,“不知神医此话是何意啊?” “何意?”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两日大人的府中死了一名侍卫吧? 被达桑带人来把尸体带走了?” 都尉都快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听苏南衣这么一提起,又想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一件事情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 他略一点头,“没错,确有此事,那名侍卫意图谋害我的夫人。 我怀疑他就是凤如的人,若非那天晚上夫人正好病重发作,力大无穷,只怕是早就死在那个侍卫的刀下了。” 苏南方笑了一声,“大人所说不错,但也只对了一部分。” “一部分?” 都尉不解。 “没错,那个侍卫的确是死在你夫人的刀下,但他却并非是凤如派去的,也不是去杀你的夫人的。” 都尉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看着苏南衣,缓缓摇了摇头,“神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吗? 那我就说给大人听,那侍卫是你的夫人派出去的,他那天晚上不过就是向夫人去禀告办事的经过,却不曾想,夫人病症发作,把他给杀死了。 这件事情不过就是一场乌龙,是他自己命不好而已。” 都尉的胸口起伏了半晌,“向我夫人禀告? 禀告什么?” “当然是夫人让他去办的事儿,让他去毁了阮微微的脸。” 都尉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南衣,“这不可能!阮微微的脸是被那个侍卫所伤!应该也是凤如派去的!和我夫人无关!” “凤如跟阮微微无怨无愁,又为何伤害她? 她们两个不仅无仇,而且私下里也经常约着见面,一起喝茶,听曲儿,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毁阮微微的脸?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要做,你觉得以她的能耐,会需要让府里的侍卫去动手吗? 她要想报复阮微微,别说毁容,就是把人杀了,什么时候做不到? 更不会留下把柄,让周子雄认出来,把麻烦找上门儿。” 都尉瞠目结舌,脑子里嗡嗡的,手心里忽然渗出汗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受,感觉好像一下子很多事情都颠覆了他的印象。 他最终还是不死心的摇头,“不可能!我夫人和阮微微也是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问出这话来的时候觉得十分没底气。 苏南衣还没有说话,云景在一旁说:“无怨无仇? 你的夫人曾经在首饰楼和阮微微发生过冲突,被阮微微强买了一套首饰,还当众被嘲笑她没有妾的地位高。 你夫人当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晚上就找人去毁阮微微的脸。” 都尉微微合了一下眼睛,这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头一次听说。 就因为在首饰楼起了冲突,就要毁别人的脸吗? 都尉觉得自己的夫人温柔贤淑,胆子又小,见不得血腥,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他无法相信!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实际上他也回想过翠儿所说的关于侍卫被杀的事情,当时他也去追问过凤如,凤如,也没有承认侍卫是她派出去的。 现在听苏南衣这么一说,从凤如的角度来看,的确没有必要找这么一个身手平平的侍卫,更不会惹上这种麻烦。 都尉嘴唇喃喃地动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苏南衣看着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和他多说废话,反正此行来的目的已然达到。 “事情已经说过,该如何做,大人自己做决定吧。 如果是想与我合作,那就派人送信来,如果不想。 那就算了,我绝不强求!告辞了!” 苏南衣说完,带着云景和思格兰走了。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都尉才回过神来,看着远方苍茫的天空,他的眼睛都有些发花,感觉脑子很不够用,有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他得好好的想一想…… 管家从不远处过来,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谨慎的问:“大人,你没事吧?” 都尉缓缓地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只是有很多事情要去想。” 管家想要跟上来扶着他,又被他给拒绝了,别跟着我,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管家连忙称是,看着他独自一人慢慢的走远了。 苏南衣三人出了都尉府,思格兰笑个不停,苏姐姐,我可真是快要笑死了。 苏南衣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样? 出气了吗?” 思格兰翻了个白眼儿,“那个女人多恶毒!你是没有瞧见,她还说,说咱们是江湖郎中,就该为她治病,还说咱们要了钱就是唯利是图,看重金钱的!” 云景首先不服,“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她算老几,难道还想让娘子给她白也看病不成吗?” 思格兰十分赞同这话,“云景哥哥骂的好,我也是这么骂她的!” “骂痛快了就好,你这一招使的也棒,就该让她这种目中无人的人丢丢脸,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苏南衣的称赞让思格兰眉飞色舞,要是长着尾巴,恐怕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三人正在路上走着,忽然看到前方人群一阵骚动。 思格兰立即意识到一定是有热闹瞧了,顿时按耐不住,“苏姐姐,前面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 苏南衣点点头,思格兰迫不及待的带着小猴儿跑了过去。 他们走近,就听到不少围观的人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 衙门口那边可热闹了,聚集了好多人呢!” “谁说不是,我也是刚刚听说!” “走啊,咱们瞧瞧去!” “就是,这可是大事儿,得看看去。” “说起来,咱们这小城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失踪吗?” “以前可真是没有注意呀!” “谁说不是呢? 平时都没有注意过这方面的事儿,现在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真是不知道不觉得,一知道吓一跳啊。” “你们说那些失踪的人都去哪里了? 而且还都是青壮年的男人,造孽哦!” “唉!就是说呀,马上就要顶起门户来了,有的人刚做了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了,太可怜了!” “可不是,听得我心惊胆战,都不忍心再听了。” “李寡妇都哭得晕过去了,她的孩子才三岁呢……” 思格兰拉住一位过路的老婆婆,急声问道:“婆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这是要去哪里呀?” 老婆婆回头一看,竟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还带着一只娇小的小猴子,这种组合实在是少见,而且无论是人还是猴,看上去聪明伶俐,十分可人。 她顿时就多了几分好感,“你这小哥儿,是你自己出来的,还是和家里人一起呀? 可千万别走丢了,现在这世道可不安全呢!”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不安全? 婆婆,这话从何说起呀?” 老婆婆指了指往前方奔去的人,“你看到这些人没有? 他们都是去衙门口的,听说有人告状,很多人都过去瞧热闹了,还有很多人一起诉苦上交状子,有很多人都失踪不见了…… 听说,抓的都是年轻的男子,你长得这么好,虽然还小,但万一被贼人给盯上了呢? 可千万不能大意呀!说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和家人一起啊?” 第一千章 形象快崩了 第一千章形象快崩了 思格兰觉得这位老婆婆还挺有意思的,最起码心地善良。 她笑了笑说:“老婆婆放心,我有家人陪着,他们马上就来了!” 老婆婆听他这么说才放了心,也跟着前面的人一起去看热闹了,毕竟这个小城镇有这种热闹的时候可不多。 思格兰回到苏南衣的身边,把刚才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苏南衣一听路人们所说的话,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笑的意味深长,“那正好,咱们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云景一旁小声的说:“娘子,是不是思源过去了?” 苏南衣点头,“没错,达桑竟然这么想把杀人的罪名带到私人的头上,那我们也得反击不是? 之前不知道他和这件事的关系,现在既然知道了是他在幕后操纵,那咱们也就不能客气。” 云景悄悄的拍了拍手,警惕地看看4四周,确定没有人看着他们,这才低声说:“娘子真实厉害,思源也很棒!走!我们过去给他加油助威。” 一说看热闹,三个人都来了精神,尤其是思格兰,还买了小零嘴儿,分给云锦一包,两个人准备着一边吃一边看热闹,那绝对是棒呆了。 衙门门前从一大早开始就聚集了不少的人,本来并没有觉得什么,但人越来越多,已经超出了衙门里所有人的预计。 当负责门上守卫的衙役第二次禀告给达桑的时候,事态已经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架势。 达桑正在厨房里忙碌,这两天他感觉到心情烦躁,有些不安,但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他又说不清楚,总之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所以第一次衙役跟他说,今天认尸的人有点儿多,他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反正他也知道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也已经想好了对策,连替罪羊都找好了,只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他也准备收网了。 当第二次衙役起来禀告的时候,他有些不耐烦,勉强按耐住心里的火气,“又怎么了?” “回大人!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不只是来认尸,还是来告状的。” 达桑平时都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爱民如子的样子,对手下人也是关爱有加,所以无论是对着这些衙役,还是那些普通的百姓,都是十分有耐心,而且和颜悦色的。 所以,他必须就得忍着,无论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不能对他们大声。 此时此刻,他多少有点忍不住了,本来心情就烦躁,这个衙役还特别没有眼力,什么破事儿烂事儿也给他禀报。 不就是几个告状的吗? 收下状子,让他们回去等消息就是了,这种事儿也值得几次三番的来找他! 他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对那衙役说:“既然如此,你就辛苦一些,要认尸的,带他们去认尸,要告状的,先收下他们的状子,记录在册,等本官腾下空来就会择日开审,到时候再让他们到衙门里来来吧!” 衙役有些为难,还想说什么,门外响起脚步声,是老修来了。 老修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他听说应该是多少有点儿小麻烦,现在他的心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能给达桑找点儿麻烦添点儿堵,让他心里不痛快,老修就痛快。 老修一进来,就摸着胡子若无其事的问:“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衙役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急忙回答道:老“先生您来的正好,属下正在跟大人禀报,外面来了许多告状的人。” 老修微微诧异,“哦? 告状? 告的什么状啊?” 那衙役又把门口的情况迅速的说了一遍。 老修眯着眼睛听完,看向达桑,语重心长地说:“大人,这可不是小事啊,若是民有诉状有冤要申,可是为官居者的头等大事。” 达桑心里这个烦这个恨就别提了,忍不住想要对那个衙役破口大骂,他娘的!闲着没事儿跑到这儿来禀告!还跟老修在这里胡说一通! 现在倒好了,老修那股子行侠仗义的劲儿又冒上来,非得插手管闲事儿不可,真是烦死了。 但他再烦也得忍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您说的是,不过本官这边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没说不管,只说让把状子留下登记在册,等本官腾出手来再一一审问。” 反正达桑现在就是不想审什么莫名其妙的案子,他心里烦的很,凤如不知去了何处,这次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他的眼皮也在不时的跳,总感觉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哪还有闲心去顾什么告状的人? 老修还想说什么,忽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急匆匆的走来,他抬头一看,竟然是看守牢房的衙役,他一脸色慌张,一进门扑通就跪下了。 达桑看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儿? 起来回话。” 那个衙役却没有起来,不但没起,还又磕了几个头,沉声说道:“大人!属下失职,请您责罚。” 达桑的心里咯噔一下,“失职? 怎么回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话好好说!” 压抑抬起头来,“回大人的话,牢房里有一位犯人走失了,不知去了何处……而我,做为牢房的看守,却浑然未觉。” 达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男人。 否则的话,牢房那种地方,有谁有本事能够悄无声息的走失? ! 可是,那个家伙出去一向会和自己打个招呼,好让自己给他打掩护,怎么这次如此规矩? 他忍住心头的怒气,问道:“走失了犯人? 是什么人?” “是……是那个关在独立牢房里的人,”衙役的说法,证实了达桑心中的猜测。 他胸口顿时就有些发堵,说不上话来。 衙役继续说:“您叮嘱过我们,要好好看守此人,此人穷凶极恶,若是出去了,一定会为害一方,属下万死难死其咎,还请您狠狠责罚我吧!” 达桑很想一拍桌子,把这个衙役骂个狗血淋头,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既不能破坏自己在属下众人中的形象,也不能露出破绽,让众人真的以为那个神秘男人是越狱了。 他狠狠咬着牙,关努力消化这个信息,让自己看起来气得不那么狠。 老修在一旁用眼角的余光暗暗观察着,心里这个冷笑,活该!你也有今天!你不是要把人藏起来吗? 我就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老修决定要火上浇油一下子,“大人!这犯人走失可是大事,而且听衙役说,此人身手绝非寻常,若是放任他不管,在外面生了无辜的百姓,那可就……”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心中的万分焦急都写在了脸上,上前几步拱了拱手说:“还请大人能够下令,让老夫一同去追查此人。” 达桑抬眼看了看他,心中一个劲儿的摇头,让谁去也不能让你去啊,你要是去了,你们俩面碰面,那岂不是要穿帮了? 我才不会做那么蠢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件事儿总得有个说法。 达桑的头都快想破了,他思索半晌,脸色一片凝重,“你们不要管这件事情,此事本官自有计较,放心吧,他逃不了。” 老修心中暗笑,看着他往下编。 第一千零一章 挑头闹事 第一千零一章挑头闹事 “大人!此贼子出手狠毒,若是他……”那个衙役还是担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达桑给打断了,“这件事情本官自有决断,我知道他在何处。” 达桑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懵了,那个侍卫有点结巴的问:“大人,大人……知道他在何处?” 达桑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说:“本官知道他的身手好,武艺不错,所以本官与他达成了共识,当他暗中追查干尸案的凶手,放心吧!本官自有分寸,这件事情你们不用理会。” 衙役心里有点疑惑,也有点不怎么舒服,你知道你早说呀,看到牢房里没有人,差点被吓死好吗? 而且,他也想不通,大人是怎么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给带出去的。 真是奇哉怪也。 但这些,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反正算是躲过了一次惩罚,否则,走失犯人可不是小事,怎么也得挨板子。 达桑看看眼前这三个人,还杵着不肯走,心隐隐作痛,“若是没有其它的事,你们就先出去吧,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两名衙役告了退,老修捻着胡子若有所思。 达桑耐着性子问道:“老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老修低声道:“大人,您让那个犯人去查案子? 这……合乎规矩吗?” 达桑的太阳穴跳了跳,差点控制不住给老修一耳光,规矩,规矩!老子现在是这座城里最大的官儿,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哪来的什么规矩? 再说这规矩与你何干? 老修看着他的脸色变幻,心里愈发高兴,脸上却一如既往的凝重和关心,“大人,您不该客气,应该和老夫说一声,老夫也能帮您查案,而非用什么犯人,万一……要是被人知道,对您不利该如何?” 老修的话,明显是为他着想,达桑心里暗骂他蠢,火气也小了一些,“老先生有所不知,这个犯人有点特别,知道他的人也不多,无妨的。” 老修想了想,“大人,不如老夫去门口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达桑巴不得他快点走,别再在自己眼前晃悠,都要烦死了。 “那就劳烦老先生了。” “不妨事,不妨事。” 老修说着,转身去了衙门口。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认尸的,告状的,看热闹的,什么样的都有。 几个衙役在门口,忙得满头大汗,嗓子都哑了,但根本无济于事。 老修一出现,衙役们像看见了救星,都纷纷投来求助的目光。 别说,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老修心里暗暗得意,压住上翘的嘴角,清清嗓子,“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他声音洪亮,有内力在身,又能传出很远,很快,原本乱嘈嘈的人群就逐渐安静下来。 老修看向大家,再次说道:“大家这样乱着,也不是个办法,听老夫一句,要认尸的,从左边走,告状的,到右边,先登记在册,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去,准备旧椅笔墨!” 老修回头对衙役道。 几个衙役见他一来就控制住了局面,不敢怠慢,急忙按他说的去做。 眼看着桌子搬来,笔墨摆上,连做记录的人都找好了,老修也甚是满意。 正在这时,有人粗着声音问:“这是要做什么?” “告状的人先来登个记,一一记下,然后递交大人,等到大人有空,自然会召见你们。” 听完老修的解释,那个声音里含了讥讽的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审案方法,我们这么多人前来告状,有这么多人失踪,这在城镇上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成,这种大事,这么多的人命,在大人眼中都不重要? 还要等到有空的时候再审?” 这话说得极不好听,衙役们有些接受不了,“大胆!大人整日忙碌,岂容你……” “大人是父母官,是我们的依靠,我们是普通百姓,现在我们的家人失踪,心急如焚,而且我们现在有凶手的线索,大人不立即开审,抓捕凶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呀,我儿子都失踪一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 “大人是好官,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就是,大人能不能先放一放别的人,帮我们一下啊,我们实在等不了啊……”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如同巨石入水,再次沸腾起来。 老修拧着眉,寻着刚才的声音,准备想找一找刚才说话的人,他觉得那人一定是故意的,而且,听说话条理清楚,不是寻常人。 不用他找,那人自己上前来了,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看着他,“老先生,您说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老修瞳孔微微一缩,“你……” “我觉得他说得对!开审,开审!” 又有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这声音跟导火索一般,迅速在人群中炸了,许多人也开始跟着叫嚷。 虽然那道声音刻意提了声调,变得有些尖,但老修还是一下子听了出来。 是思格兰! 老修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眼前的陆思源和人群里的思格兰都向他透露出一个信息。 那就是,他们不希望他管此事,而且,他们好像还想着鼓动人群,好像想着闹得越大越好。 老修瞧着这些人,难道说…… 他何其聪明,一转念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易过容的陆思源,“你说得极是,是我考虑不周。” 老修说完,转头对衙役道:“快去禀告大人,这里的事情有些紧急,请他过来处理。” “是。” 衙役快步进去禀告,不过,老修觉得,他未必能把达桑请来。 刚才达桑那模样,老修可看得清楚,那小子八成心里烦得要死,不想管这些破事呢! 这样也好,让这儿更乱,也让众人瞧瞧,他们一向爱戴的父母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老修也拉住陆思源,“来,你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冤情?” 陆思源跟着他到了一边,低声跟他讲了发生的事,提到那个男人已经被抓住的时候,老修的眼睛亮了亮。 “南衣的意思是让你快点离开这里,咱们都摸清楚了,你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冒险了,一会儿趁乱,赶紧走吧。” 老修心里快速思索着,“我觉得达桑这两天有点不太对劲,似乎也在谋划着什么,应该就和咱们有关,我想着再留下来看看,反正他也伤不了我,有个人在里面,他若是有什么举动,咱们也能里应外合,不至于做睁眼瞎。” “可是……”陆思源还是有些担忧。 达桑可不是个好惹的主,那家伙城府极深,又心肠狠毒,精于算计,甚至把他们所有人都算计在其中。 这样的人,手里又有这么多的衙役,放老修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能让人放心? 更何况,现在不比开始的时候,马上就要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了,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 “没什么可是,达桑现在身边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无非就是一帮衙役,没问题,放心吧!” 老修说罢,嘿嘿一笑,“你们要闹,我也得帮忙不是?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话刚到这里,刚刚进去的那个衙役又出来了。 第一千零二章 凶手的线索 第一千零二章凶手的线索 外面围着的众人又都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衙役的身上,等着他开口说话。 衙役被这么多人瞧着,想着刚才在书房里达桑的脸色,心里有点不太自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人说了,他现在事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诸位还是按照刚才说的,先登记吧!” 众人一片哗然。 人群里的苏南衣也没有想到,达桑居然还不出来。 他今天是怎么了? 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得出来吧? 就不怕闹下去对他的形象不好?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苏南衣早安排好,就算他出来,也得逼得他颜面尽失。 现在,是他自己不出来,效果只会更好而已。 自作孽,不可活。 苏南衣低声在思格兰耳边嘀咕几句,思格兰眼睛笑得弯弯,捏着嗓子喊道:“怎么大人还不肯出来吗? 他不是一直在查干尸案吗? 那具干尸也是失踪不见的人,说不定二者有关联,难道大人不重视一下吗?” 其它的人也都恍然大悟,对呀,那具干尸的家人现在找不到,而他们也是丢了家里人,这二者之间……也许真的有什么关系! “是啊,大人为何不出来? 有什么事情比人命还重?” “我们都说了,有凶手的线索,大人都不问一问吗?” “大人是好官,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打算弃我们于不顾了吗!” “天大的事情也不如人命大,大人不是经常说这句话吗? 今天为何迟迟不来?”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人群还在不停的往前挤动,那些衙役眼看着就要顶不住了。 他们回头看见老修,“老先生,您快想个法子啊!” 老修心里翻个白眼,心说真当老子是你们的人了? 屁的好处没有,总想折使唤人,这是你们大人自己作孽! 到时候被雷劈的时候可别连累到我! 老修面露苦笑,“大人不出来,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法子? 一没有官职二没有地位,这……我说话人家也不听呀!诸位官爷,你们说是不是?” “……”衙役。 衙役无奈,只能你推我让的再去请达桑。 被推选出来的那个垂头丧气,心里抵触得不行,也不知道今天大人是怎么了,好像很暴躁,他还真有点不敢。 达桑今天也是钻了牛角尖,他也没有想到,门口的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以为就是几个人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主要是那些衙役也没有说清,他也没准许衙役把话说完。 听到说有衙役又来禀告,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说人命比天大,还说有凶手的线索,属下等实在顶不住,他们眼看就要冲进来了!” 衙役把心一横,低着头也不看达桑的脸色,迅速挑着最重要的说了。 达桑处在发怒的边缘,一听说这话,眉头拧得死紧,“你说什么? 冲进来? 冲进衙门闹事,这可是大罪!” 衙役低着头,心说我知道是大罪,但那些百姓……那么多人,难不成都抓起来吗? “大人,属下觉得,您还是出去瞧瞧吧,现在城门关闭,本来就民心不稳,要是再……” 达桑感觉无比头疼,这些破事一件接着一件,简直让他烦上加烦。 他沉默了片刻,把手里的东西一扔,“走,出去看看。” 衙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老修在外面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听我说,大人呢的确是在忙着,你们想,这一座城镇,每天有多少事呀? 现在城门封着,还有许多人被滞留在此,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法之徒呢? 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案子……大人顾不上你们,也是正常的。” “其它的事重要,我们人命关天的事就不重要吗?” “也不是说不重要,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 大人刚刚还说要加强牢房的防卫什么的……” “牢房的防卫非得现在做吗? 破不了案,我们现在提供线索,还不赶紧审理,要是人跑了,什么时候才能破?” 老修每说一句,就把众人的火苗往高挑起一浪,听着句句是在维护达桑,实则下了不少绊子。 思格兰在人群里都快笑疯了,“我修爷爷真行啊,这话说得真是有水平!就算是被达桑听见了,也是有苦说不出!” 苏南衣脸上也带着笑,“老修做这种事,最是擅长不过。” “那是,我修爷爷就是一个老机灵鬼!” 思格兰眉飞色舞的说。 苏南衣:“……” 咱能换个词儿夸吗? 云景在苏南衣身侧,时刻注意着保护她,“娘子,你瞧,达桑出来了!” 果然,就在这声浪滔天里,达桑总算是现身了。 他一见这种情况,也吃了一惊,这比他想象得严重多了! “大家静一静!” 见他出来了,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陆思源也趁机回到人群中。 “这是怎么了? 我在后面忙着城中的粮草事务,担心谁家的粮食不够了,做好放粮的准备,怎的……大家因何事如此?” 他脸上的震惊、疑惑恰到好处,好像刚刚他根本没有听到衙役的回禀,什么事也不知道一样。 见他这副模样,又听他说什么在忙粮食的事,大家又觉得是不是误会了他。 苏南衣微微皱眉,这个达桑……可真是厉害啊。 几句话就稳住了局面。 几名衙役的脸色青白,达桑是稳住形象了,搞得他们好像连话都说不清楚一般。 但此时达桑也顾不上他们,无比恳切的说:“大家有什么冤情只管说来,本官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给你们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我就说大家是个好官,刚才一定是不知道情况,这才没有及时出来。” “我觉得也是,大人的事情多多呀,我们只是为自己家发愁,大人是为整座城操劳呢。” 思格兰听得生气,正想要说话,苏南衣制止了她。 老修一听,哎呀,这些人也太墙头草了吧? 不行,达桑想这么就掀过去了,门都没有! 他快步走到达桑身边,大声说:“大人,您能来实在太好了,刚才有苦主说了,他们有凶手的线索!” 达桑听到这个,心头微微一跳,“哦? 是吗? 凶手的线索?” “没错,”陆思源接过话,“大人,草民曾经亲眼看到了凶手!” 达桑定睛看着他,只见此人四十来岁的模样,长着络腮胡子,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腰间扎着带子,皮肤粗糙黑黄,嘴唇略厚,一看就是一个劳苦人。 达桑心里冷笑,也涌起了杀机,脸上却丝毫不露,误气也更加亲切,“哦? 你亲眼看到了凶手? 凶手长的什么样子? 你看清楚了吗?” 陆思源毫不犹豫的点头,“回大人,草民看清楚了!绝无虚假!” 达桑手指不动声色的握起,语气低沉似带着蛊惑,“哦? 那你说说,凶手是男是女,长的什么样子?” 他眼神逼视着陆思源,平静中透出威压,旁人或者不觉得,但陆思源却感觉到这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浓浓威胁。 不过,陆思源丝毫不惧,眼睛回望着他,声音平静,“大人,不如让我们进去说? 大庭广众,万一走露了消息,不太好吧?” 第一千零三章 还是让他做哑巴比较好 第一千零三章还是让他做哑巴比较好 陆思源这么一说,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 “是啊,大人,让我们进去吧!” “请收下我们的状纸吧,大人!” “大人,我们一家团圆就指望您了!” “一定要将凶手抓住,替我们出气啊……” 眼看着众人又开始叫喊,达桑感觉脑瓜子嗡嗡的,想发火又必须忍着,差点憋出内伤。 “好,好,”他喊了几声,“大家说得对,这样吧,但凡有冤带着诉状着,就跟着衙役进来,一一说明情况,其它的人,就先自行散去,当事情有了结果,本官自会贴告示说明。” “你,跟本官来吧,”达桑看着陆思源说道。 陆思源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老修也迈步跟上。 外面围观的人群看着他们进了衙门,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瞧,各自议论着散去。 云景有点不放心,“娘子,我看那个达桑没有安什么好心,思源就这么进去了,会不会……” 苏南衣本来也不是这么打算的,她想的是让老修趁机回来,陆思源在人前说出凶手的样貌,再加上他们安排好的人一附和…… 可没想到,老修不但没回来,陆思源也进衙门了。 她微微皱眉,“一定是老修和思源商定了什么,先不急,看看再说。” “好。” 云景一指那边的一间小茶馆,“那,我们去那吧。” 小茶馆的二楼,可以清楚看到衙门,视野最佳。 三人进了小茶馆,等消息。 老修跟在陆思源后面,达桑回头看到他,勉强挤出一丝笑,“老先生,事关凶手,我得好好问问他。” 老修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赶自己走呗。 但老修偏装作不知,点头郑重道:“大人说得极是,的确得好好问问,正好老夫也跟着听听,之前大人不说他是江湖人吗? 说不定还认识,等抓捕的时候,我也好出一份力。” 他这么一说,达桑反而不好再赶人了。 只好一甩袖子,作罢。 他转身的一刹那,眼中闪过狠意,本来想让你多活两天,既然你非得自己赶着送死,那就别怪我了! 进了书房,达桑坐下,也没有理会陆思源和老修,冲着外面叫了一声。 很快,师爷从外面进来,还端着杯茶,走到达桑面前放下。 达桑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两口,那模样气定神闲,看不出半分着仇寻问案情的样子。 陆思源和老修飞快对视一眼,两人都预感到,达桑已经不屑于再伪装了,他们做好了准备,也提高警惕。 师爷前几天被揍了,嗓子还差点哑了,更被逼着给老修道了歉。 之前都躲着老修走。 但,今天不同了。 他手里握着托盘,笑眯眯的对着老修说道:“老先生,您想喝茶吗?” 老修眯着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师爷也没指着老修能回答,他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可惜了,你想喝也没有,我只准备了一杯,给大人准备的,这可是好茶,从中原店铺里买的,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喝的。” 老修认真的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至少你就不配喝,狗腿子嘛,别说给茶喝,就是赏两句好听的,给口吃的就冲你摇尾巴。” “你……”师爷脸色一变,拿托盘指着他。 “我怎么了?” 老修眨着眼,“你用托盘指着我干什么? 我可不想用这玩意儿,端茶倒水的活还得你来干。 不过……” 老修的目光在他手上一掠,“你洗手了吗? 别是上了茅厕没洗手吧? 用手抓的茶叶? 我可是看见过,你偷偷用手指头在罐里抓茶叶,都不用夹子,啧啧……反正你泡的茶我是不会喝的。” “噗……”正在喝茶的达桑听到这话,也一口喷了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 师爷气得脸发红,怒斥老修,“你个老东西,真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吗? 还天天以大人的恩人自居,我呸!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你……” 老修突然出手,夺过他手里的托盘,往他脑袋上一砸,师爷顿时感觉有些头晕,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往陆思源的身边倒,陆思源抢先一步,嫌弃的避开了他。 师爷头正晕着,老修又在他身上点了一下,师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觉得这下的感觉有点熟悉…… 他张嘴还想骂老修,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发不了声音……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他又哑了! 他惊慌的抚住脖子,眼睛瞪着老修。 老修叹口气,手指掏了掏耳朵,“我就说吧,不能心软,说不定碰上的是人还是鬼又或者是条狗,你对他施好,他却反过来咬你,像这种啊,还是干脆让他做个哑巴比较好。” 老修一语双关,达桑坐在椅子上听着,眉心跳了跳。 他终于抬头,看向老修,老修浑不在乎,也看向他,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达桑双手放在桌子上,“老先生,本官对你其实还是挺尊重的,你呢,怎么说也是救过本官的……” 老修“哈哈”一笑,“大人,这种客气话就不必说了吧?” 达桑的话生生顿住,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盯着老修半晌,“老先生这话……何意啊?” 老修一脚踢开师爷,“这个家伙刚才骂我半天,大人一声不吭,要不是您的允许,他能这么放肆? 要不是您根本就不想罚他,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早就该消失了!今天还能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吗?” 达桑极慢的笑了笑,“老先生这话说得就没有道理了,他怎么说也是师爷,在这里做了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能因为得罪了你,就丢了饭碗? 这对于他来说,也不公平吧?” 老修哼笑,“得,大人,我今天不跟你讲这些,爱用谁,不用谁,觉得谁好谁孬,那是你的事,现在不是应该谈一下关于凶手的事吗?” 达桑的脸色微沉,这才看向陆思源,他其实心里早好奇得不行,但就是故意晾着,让这个平民生出几分忐忑和畏惧,他才好审问。 不过,眼下看来,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 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毫不惧怕? “你是何人? 家住哪里?” 达桑开口问陆思源。 陆思源淡淡道:“家住城外的小山村,距此三十里,没有大名,别人叫我阿源,我是被困在城里的。” 达桑仔细听着,这人实在平凡得很,不像是有什么背景的。 可这周身的气度…… 达桑又问:“你说,你见过凶手? 当时是什么情况? 你且仔细说来!” 陆思源继续说:“当时就是看到凶手抓人,把人扔进准备好的木笼,而且里面不只一个人,他们当时被打晕,都是二三十四的年轻男子。” “凶手身材高瘦,有些佝偻,脸很瘦,胡子短,爱戴着一顶斗笠,兵器是一把刀,用左手,右手垂着,似有什么残疾。” 陆思源字字清晰,每个字都砸进达桑的耳朵里。 达桑本来不以为然,他虽然猜不出陆思源是什么人,但他也没有想过陆思源能真的看到什么凶手。 但现在听陆思源这么一形容,他顿时绷紧了身子,脑子里像有什么轰然炸开! 这不是…… 第一千零四章 好想亲亲呀! 第一千零四章好想亲亲呀! 达桑心里无比震惊,眼睛盯着陆思源。 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陆思源面容平静,和刚才一般无二,什么也看不出来。 达桑心头砰砰的跳,听陆思源的形容,这完全就是那个家伙啊,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出去干那种事的? 平时抓人,自己可从来没有让他去过! 他知道那家伙是为了练习功法,而不是真心为他所用,所以他怎么可能不防着点? 可……陆思源的话又怎么解释? 达桑的心里一时间千回百转,更何况现在那家伙还不知去向,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不见了…… 难道说? ! 他忽然想起同样消失的凤如,难道说,这两个人在暗中勾搭连环,做出了背叛他的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凤如毕竟知道的还多些,平时也是负责引诱那些年轻公子的,他们俩有时候也会在都尉府见面,商量一些事情。 很难说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啊。 达桑自行脑补着,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陆思源见他的神色变幻不定,就知道这家伙在动心思了。 像达桑这种人,心思深沉,不容易相信他人,但也容易自己多猜多想。 这样最好,自己想出来的,更容易相信是真的。 达桑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步走到陆思源的身边,“本官再问你一次,你可是亲眼看到的?” “没错,我是亲眼所见,那个家伙说话声音沙哑,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 陆思源坦然回视达桑,语气变得低沉,“他还说……那些人都不会再回来,他有这城里最尊贵的人撑腰,他也是听命办事,大人,您说,这城中最尊贵的人,是谁呢?” 达桑眸子猛然一缩,“你觉得呢?” 陆思源微微翘唇,眼睛沉沉似无底的大海,“大人您啊,是吧?” 达桑脸绷紧,一丝表情也无,定定看了陆思源半晌,突然大声一笑,“哈哈!你是个聪明人,可惜了,聪明人却办了糊涂事。” “我是聪明人不假,但我不知道我办了什么糊涂事?” 陆思源笑容加深,“还请大人明示。” “你啊,”达桑摇摇头,“既然知道,还偏偏来自投罗网,这不是糊涂事这是什么?” “那依大人所见呢? 找个地方藏起来? 如同老鼠一般?” 陆思源同样摇头,“这不是我,大人倒是像个老鼠,白天一副人模人样,晚上就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可不想和你相提并论。” 达桑脸色一变,警惕的看着他,“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大人说我是谁?” 老修在一旁眨眨眼,“大人,他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老夫怎么听糊涂了?” “他绝对和凶手有关!这是在诈本官,意图不轨,快,你把他抓住,本官把师爷交由你处置!” 达桑大声喝道。 还在地上手抚着嗓子的师爷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闹了半天,他就是个工具人? 老修鄙夷的看了一眼师爷,“他? 我要他有什么用? 一个废物罢了,和一个废物计较,那岂不是降低我的身份!” 他又看看陆思源,“至于这位嘛,我觉得他说得挺有意思的,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 达桑怒气冲冲,现在也不想再演戏,“你没听见吗? 我说让你拿下他!” 老修“啧”了一声,“你说让我拿我就拿? 我是你什么人? 我又不是你手下!” “你……” 达桑还想说什么,陆思源闪电般出手,把腰间的软剑抽出来,寒光一闪,直扑达桑的面门。 达桑大惊,连连向后退,他攻于心计,但功夫却不及陆思源。 陆思源剑剑快如闪电,一边打一边低声问:“大人,你手上的伤从何而来? 难道不是在暗室中被人砍伤的吗? 哪里来的什么刺客? 都是你自己作的戏吧!” 达桑心头又惊了几分,“呵!你连这个都知道? 你竟然去过……”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后退几步躲到书桌后,“你别忘了,这里是衙门,你若是伤了本官,你们也跑不了!” “是吗? 你不会还想着让你那些衙役来救你吧?” 陆思源低声笑,“可惜了,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些人,可不是单纯的告状人。” 达桑心如同坠入谷底,他咬了咬牙,“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本官吗? 本官定要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话音落,把心一横,猛地打开机关,书架后面出现一条暗道,他顺着暗道飞快向里面跑去。 与此同时,苏南衣在不远处的小茶馆里,见到了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看完信,苏南衣浅浅一笑,“好,回去告诉都尉大人,事成之后,我自会答应他一个条件。” “是。” 那人走了,云景皱眉道:“娘子,都尉夫人那么坏,你还要给她治病?” “如果能让都尉为我们所用,治一下倒也无妨,”苏南衣笑容冷淡,“景儿,你可知道,这世界上比身体上的病更难医的是心病。” “心病?” “没错,都尉的确很爱他的夫人,但他却不了解他的夫人,或许,他们互相根本不了解,只是爱的表面上,自己心里幻想出来的那个完美的对方罢了。” “在这样的感情里,只要对方稍稍做出一点不符合他幻想的事,他就会觉得对方的形象崩塌了,感情也随之消退,要想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那可就难了。” 云景似懂非懂,眨着眼睛看了苏南衣半天,“娘子,你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没有什么崩不崩塌……” 苏南衣一下子笑出声,“好,我知道,我也是,我对景儿也是一样。” 云景顿时欢喜,看着她的嘴唇,好想亲亲呀! 苏南衣微红了脸,小声提醒,“思格兰还在呢!” 一旁的思格兰正趴在窗子上,往衙门里看。 “苏姐姐,你快来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苏南衣和云景急忙走过去,果然看到几名衙役像是喝醉了一样,东晃西晃,没走几步就晕倒了。 而原来跟着陆思源进去告状的人,之前还是一副普通老百姓的样子,但现在却换了一副姿态。 他们身姿矫健,身手灵活,明显就是练家子。 很快,陆思源和老修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走,去看看!” 苏南衣三人去接应,刚到衙门口,看到老修若无其事的从里面出来,陆思源也在一旁跟着。 在门前守着的衙役见到他都客气的打招呼,“老先生,您要出去呀?” “嗯,”老修严肃的点点头,“对了,大人叫你们,进去瞧瞧。” “是。” 衙役们不疑有他,转身进去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等着他们的就是被迷晕,衣服被扒下…… “这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问。 陆思源低声道:“这是我和夏染商定的,去都尉府那这找你,但没有碰上,所以……” “这个没事,”苏南衣看看周围,“走,边走边说。” 陆思源带着他们到了路口,那里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 “上车说吧,夏染还在别处等着我们。” 他们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第一千零五章 暗道相逢 第一千零五章暗道相逢 此时夏染正在喝着茶,吃着点心,悠哉的不得了。 他对面坐着邹掌柜。 邹掌柜心情不错,他夫人的病好多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好过,看着夫人能睡个安稳觉,他高兴得差点哭了。 “夏公子,这点心怎么样? 我夫人亲手做的。” 夏染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儿,心里觉得好笑又有几分暖,“很好吃,邹夫人的手艺真是不错。” “是的,她一贯喜欢做这些,只不过近几年身子不好,没力气折腾了,最近好了,您又是我们夫妻的恩人,夫人说,要好好的给您做几样,您不嫌弃,就是我们的恩赐了。” 夏染笑意微收,“邹掌柜这话说得见外了,什么嫌弃不嫌弃,大家用不着说这些。 再说,救夫人的人也不是我,我只是介绍一下罢了。” “那也是您的功劳,否则的话,人家认识我们夫妻是谁呀? 这样的神医,我们求人家也不见得给我们治。” 邹掌柜倒是一个明白人。 夏染对他挺满意。 正说着,听到外面马车声响,夏染转头望,外面的小伙计快步跑进来,“掌柜的,外面来客人了。” 夏染起身往外走,邹掌柜也急忙跟出去。 见是苏南衣一行人,邹掌柜立即对小伙计说道:“你把门关上,去我家帮夫人做点杂活吧,就说我这有事,要晚点回去。” “是。” 小伙计什么也没多问,听话得走了。 这小伙计是邹掌柜从老家带来的,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从小就跟着他,对他极为忠心。 “诸位,”邹掌柜拱了拱手,“在下听夏公子说了,此事重大,夏公子对在下夫妻有救命大恩,所以,在下愿意听从安排,还请诸位放心。” “邹掌柜,多谢你出手相助,”苏南衣由衷道。 虽然说邹掌柜刚开始是被达桑所摆布,但也是为了救夫人,他本人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知道夏染的身份后,又一直挺配合,其实人家完全不必搅入这趟混水。 邹掌柜摇头,“神医不必客气,为夏公子,在所不惜。” 夏染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邹掌柜脸色骤变,眼睛豁然睁大,双腿有些发软,夏染急忙扶住他。 “王……” 邹掌柜话刚一开始,夏染又低声道:“心里有数便好,不必说,保密。” 邹掌柜立即又抿住嘴巴,用力点头,顿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心里也更热乎了。 陆思源把衙门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衙门那边已经不用担心,达桑从暗道走了,他定然不会甘休,首选之地就是都尉府。” “我已经收到了都尉的信,达桑不去找他便罢,要真的是去找,那可就有意思了。” “那我们从暗道中过去看看?” 邹掌柜的提议。 “好。” 苏南衣一口答应。 …… 都尉府。 都尉正在书房,忽然听到暗道中传来声响,有人在叩门。 他立即起身,打开暗道,“是谁?” “我,”人影一晃,达桑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都尉看看门口,压低声音,“大白天的,你不怕别人发现?”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那边了点变故,”达桑含糊的说,“我问你,凤如回来了吗?” “没有,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都尉假做好奇,“她平时也不跟我说这些,难道也没有跟你汇报吗?” “没有,”达桑烦躁的摇摇头。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一向有本事,而且有主见,想必不会有事的。” “有主见……”达桑重复着这句话,“她的确是有主见,有时候我的话也未必听。” 都尉心中冷笑,心说你们都死绝了才好! “哦,对了,最近我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你还能找到那个制治的大夫吗? 我想让他给夫人看看。” 达桑的脸色微变,“身子不适? 我听说……你这里不是来了个神医吗?” “什么神医,不过就是骗钱财的罢了,被我识破,气急败坏的走了,”都尉连连摇头,“居然说什么夫人的身子虚弱,乃是药物所致,简直是无稽之谈!” 达桑的目光微闪,嘴角的笑有些不太自然,“是吗? 药物所致? 她……有在吃药吗?” “没有啊,所以我才说是妄言,把他骂走了!” 达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种江湖骗子最是可恨,以后可要多注意些。 我回去帮你问问,看我认识的大夫有没有时间,到时候我跟他好好说,他应该会答应来的。” “好,好,那太好了。” 都尉眉开眼笑,似是由衷的高兴,“若是她身子好了,我们就可以生孩子了,到时候让你做干爹。” 达桑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好啊。 先不说这个了,你点一队人,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福源茶庄,”达桑站起来说,“让你的人跟我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办。” 都尉略一思索,“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样更保险些,你自己去我也不太放心。” 达桑看他一眼,“也好。” “我们是走大街,还是……” “走暗道吧,”达桑看看窗外,“此事不宜声张,还是有暗道安全。” “好。 听你的。” 达桑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去福源茶庄,就把邹掌柜给解决了,连同他的夫人家眷,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些年他用福源茶庄作幌子,暗中赚得的钱一大部分都藏在邹掌柜家的地底下,他今天必须把钱拿回来,再带上都尉手里的兵,把老修以及和他同行的那些人一网打尽,除掉他们,才能安心。 还有今天那个男人,也得好好查查,究竟是什么来头,到时候就让都尉去抓……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哩啪啦响个不停,完全没有想到,走在他身后的都尉,目光已经冷了下来,手一直按在刀柄上。 往前走了一阵子,忽然听到前方有脚步声响。 达桑停住,“你有没有听到? 好像有动静。” 都尉听了听,“的确是有,也许……是邹掌柜来了?” 话音刚落,那边众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 邹掌柜的声音轻轻传来,“是谁? 是都尉大人还是达桑大人?” 达桑一听是邹掌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疑惑,好好的,他怎么来了? 往前走了几步,达桑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我有要事想向您禀告啊,”邹掌柜回答。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达桑声音微冷,在幽暗的暗道中回荡。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既然他送上门来,那就正好在这里结果了他,死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 更省事。 达桑打定了主意,继续往前走,等靠近了,他才发现,不只有邹掌柜一个人。 他不禁愣了愣,眯着眼睛往那边瞧,邹掌柜的身边是夏染,苏南衣他们都在后面,根本看不清脸。 达桑仔细看了看夏染,眼中警惕十足,满脸不悦的问道:“他是何人? 你为什么要随便带人入暗道? 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邹掌柜心里有些紧张,但这么多人在他身边,他也不怕,“大人,您有所不知,他可不是一般人。” 第一千零六章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第一千零六章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邹掌柜的话并没有让达桑满意,他现在心里乱槽槽的,都存了杀掉邹掌柜的心,哪里还管他带来的是什么人。 达桑沉着脸,也没仔细看夏染,眼睛盯着邹掌柜道:“不管他是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条暗道,未经我的允许,不能带其它人下来?” 邹掌柜勉强一笑,“是说过,但是事出有因……” “有什么因?” 达桑缓缓把兵器抽出来,雪亮的刀光在暗道中格外耀眼,“既然你不守我的规矩,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 邹掌柜睁大眼,“你……你什么意思? 你要杀我?”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邹掌柜也只是个生意人,想平平安安过日子,想赚点钱衣食无忧,哪里想过要死的事。 达桑冷笑一声,“没办法,谁让你不懂规矩? 看在这两年你也替我做了不少事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个全尸,你放心,你死后且等一等,用不了多久,你的夫人,家人,还有你这位朋友,都会下去陪你,保证不会让你在黄泉路上寂寞……” 邹掌柜看他面色阴狠,不像是说假的,不由得浑身冒凉气,又听他说要杀自己的夫人,不由得火往上撞,“你!实在太狠毒了,我夫人与此事何干? 她什么都不知道!”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你们中原人不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吗?” 达桑冷然一笑,没有半分动摇。 邹掌柜又气又怕,说不出话。 夏染不慌不忙道:“哦? 听达桑大人这意思,是想着把在下也杀死在这里?” “不然呢?” 达桑扫了他一眼,“算你倒霉,本来不该死,是你自己非要闯进来,不能怪本官。” “人都说你是个好官,今天一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夏染语气讥讽,达桑翘翘嘴角,不以为然,“那是他们眼瞎,普通百姓,又蠢又瞎,既然喜欢好官,那本官就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何乐而不为?” 夏染轻轻拍拍手,“达桑大人机智过人,真是佩服,在下觉得,今天能够见识到达桑大人的手段,真是……恶心至极。” 达桑表情一滞,眼中狠意更浓,“呵,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 反正你们今天一个也逃不了!” “达桑大人未免太自信了些,不是在下夸口,我们几个人,你一个也杀不了。” 夏染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一收,严肃起来威压大涨。 达桑总算仔细看了他几眼,“你? 就凭你吗?” “当然不是,”苏南衣在后面开口,“还有我们。” 云景拉着她走到前面,再往后还有陆思源、老修和思格兰。 他们一个个从暗影中走出,面容自幽暗中剥离,出现在达桑的面前。 达桑的脸色瞬间变了,直到最后,看到老修,他后退一步,眼中难掩震惊,“你,你们……” “没错,我们,”夏染看着他,语气讥讽,“达桑大人以为,你能杀了得哪一个?” 达桑心头惊骇,也有点慌了,他预感到,事情在脱离他的掌控…… “行啊,达桑,没想到,老头子我一辈子心明眼亮,这把年纪了,倒被你给摆了一道,弄了出苦肉计,老子无意中被你利用了,你可真行!” 达桑呼吸急促,听老修这话,他就知道,对于当年的事,老修也早知道了。 他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他一咬牙,看着眼前的众人,目光落在陆思源的身上,“他和你是一伙的,是你把他招进衙门的,对吧?” 老修摇头,“这你可就说错了,不过……唉,算了,说也没用,老子也不想再和你废话,乖乖束手就擒吧!” 达桑哈哈一笑,笑声有些癫狂,“束手就擒? !你作梦!你们有几个人又能怎么样? 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就杀一双!大不了都把你了结在这里!” 云景气得笑出声,“喂,我说你也太自信了吧? 哪来的底气啊,我们一个你都打不过,这么多人,就凭你? 你当官当傻了吧?” 达桑后退,回头看着都尉,“还愣着干什么? 这几个中原人心怀叵测,意图谋害于我,破坏城中安定,把他们都拿下!” 大家谁也没有说话,他说完,暗道中一片安静。 达桑拧眉,“你怎么回事,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都尉没有笑意的笑笑,“达桑,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再听你的话吗?” 达桑一愣,“你什么意思?” “达桑,”都尉手指抚着刀柄,脸上的笑意森然,“你真的把我当兄弟吗?” “那是自然,”达桑急忙道,“这些年我独自在外飘零,心里的支撑除了家仇就是你这个好兄弟!神明……” “神明有时候也会看不清楚,”都尉打断他的话,“毕竟天底下那么多人,神明不一定能看得全面,何况有的人心藏大奸大恶,掩藏的极好,你说,是吧……” 达桑眉心微跳,眼睛盯着他,“你……” 都尉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这个,真的是用来给我治病的吗? 我想不明白,当初是你把夫人托付于我,并非是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你为何……要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来暗害我们?” 达桑的眸子猛然一缩,在看到那粒药丸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 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达桑喉咙滚了滚,万千情绪都堵在那里,想说什么也说不出。 他紧紧握着刀柄,勉强挤出一个无奈的笑,“既然……如此,你这样想,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如果你想杀我,那就……动手吧!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是我最好的归宿,总好过让别人杀我要好。” 苏南衣在一旁瞧着,这个达桑还真是个洞察算计人心的好手,他这么一番以退为进的话,说得含糊不清,难免会让都尉心生疑虑,误以为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果然,都尉迟愣了一下,脑子里似乎还在思索达桑的话。 “动手吧!” 达桑再次上前。 就在这刹那之间,达桑忽然手腕一翻,刀光直奔着都尉的脖颈而来! “小心!” 苏南衣大声提醒! “嗖!” “噗!” 与此同时,一枚暗器直射入达桑的手腕,鲜血迸流,他手里的刀也落了地。 都尉后退一步,表情愕然又悲怆,他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刻,达桑还想杀他! 达桑咬牙看着手腕处的暗器,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他霍然回头,看向射出暗器的陆思源,“你……是你!” 陆思源从容的扯下脸上贴的假胡子,“没错,是我,你不是一直想把杀人的罪名栽在我头上吗? 不就是因为这枚暗器吗? 今天,我就光明正大的用给你看!” 达桑忍痛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苏南衣轻笑道:“达桑大人应该对我们几个很熟悉呀,咱们也交过手,你还记得吧?” 达桑转头盯着她,“当然记得,没用暗室困住你们,是你们命大!是你们自己不知死活,非要闯入,那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怎么? 闯入别人的地方,你们还有理了?” 思格兰气呼呼的说道:“你不喜欢你可以直说啊,我们也可以道歉,不是非要去!要不是因为你在那边杀人作恶,发出声音,谁愿意去那个鬼宅!” “谁说是鬼宅? 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一千零七章 如此大的靠山 第一千零七章如此大的靠山 思格兰也没有想到这达桑这么激动,一时愣住。 苏南衣哧笑,“怎么? 达桑大人自己编造出来的说法,不就是为了让人以为那里是鬼宅,从而没有人敢去吗?” 云景瞪大眼睛,“是他……” “当然,达桑大人才思过人,那么大一座宅子,肯定会有人想要买下,有什么能比让那里变成鬼宅,让人望而生畏来得更方便呢? 鬼宅的名声一传出去,就不会有人再来买了吧?” 达桑喘着粗气,眼睛里染着血丝,“没错,就是我!那是我家的祖屋,世代生活在那里,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配住的!” 关于这一点,苏南衣也算是理解,就像是京城的天医府,若是有一天被人买走,她心里也不舒服。 “达桑大人想要那所宅子,恐怕不只是因为心里的一个念想,还因为那里的暗道吧?” 达桑眼睛霍然一睁,“你……你怎么知道?” 苏南衣本来只是猜测,现在他的回答,无异于就是承认了。 夏染嘶了口气,冲着苏南衣竖了竖大拇指,之前他还觉得不太可能,现在算是服气了。 “我们知道的还多着呢!” 云景无比得意,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哼,没有谁能聪明得过我家……我们!” 苏南衣抿唇一笑,小声说:“景儿也很棒。” 云景抓着她的袖子,轻轻摇晃,表达自己的欢喜。 夏染:“……” 真是没眼看啊! 达桑转头看着都尉,“你……你真的不帮我了? 那药丸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是那个大夫骗了我,只要你……” 都尉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没有什么只要,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达桑,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兄弟,就在刚刚,你还想着杀我,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帮你吗?” 达桑一脸急切,“不是这样的,我刚刚只是……” 都尉别过脸,已经不想再听。 “好了,达桑大人,你也不要再试图欺骗别人了,你的花言巧语,已经失去了作用。 请吧!” 苏南衣声音冷淡,如同宣判,切断了达桑的求生路。 达桑一咬牙,“本官是城中的最高长官,百姓信任我,爱戴我,岂容你们胡作非为? !” “大人,您忘了? 这是在暗道之中,这边出去是福源茶庄,那边出去都尉府,无论走哪边,我保证,都不会有其它的人看到你,保密得很。” 苏南衣眉眼弯弯,笑意沉凉,达桑心头一片绝望。 他被押出暗道,走进福源茶庄,这里早关了门,多余的人一个没有。 苏南衣笑道:“瞧,我说的没错吧? 达桑大人,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行踪会被人发现,会对我们造成不利的影响。” 达桑舔了一下嘴唇,眼神中闪过几分恐慌,“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杀我? !我可是官……” “你是官,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了,”苏南衣漫不经心,“至于杀你,我们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在百姓们看来,就当你也是被凶手抓走了,毕竟那么多人都失踪了,也不在乎多你这么一个。 你说呢?” “你……”达桑大惊,“本官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无怨无仇?” 苏南衣上前,猛然把他手上的暗器拿下来,“在你捡到暗器,心生歹念,想着把罪名栽给我们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对我们赶尽杀绝?” 达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苏南衣指尖摩挲着暗器,语气沉沉,“官不官的我也不在乎,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城镇,就算是三城之主,那又如何? 杀了你……很快就会有人补上。” 达桑脸色瞬间苍白,血色退去,“你……你就不怕上面追究……” “追究? 谁会追究? 我给你们墨铎王子铲除了一个败类,整肃了官场风气,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何况,你杀了的何止百十? 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命有没有人追究吧!” 达桑脑子有些发空,“墨铎王子”四个字让他有点回不了神。 如果他们是墨铎殿下的人,那……的确是可以不把他们这些人看在眼中了。 不只达桑,就连都尉也后背直冒冷气。 难道这几个人总是淡定从容,原来,竟然有如此强大的靠山吗! “好了,”苏南衣不想再多说,“达桑大人,要委屈你一下,给你好好装扮一下,坐上马车,跟我们去个地方。” “去哪……” 他话还没有问完,已经被一条床单裹起来放倒了。 他感觉自己被扔进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阵,马车终于停下,他又被拖下马车。 他忍着痛,努力感受着外面的情况,判断着这到底是哪。 终于,他被放出来,刚喘了一口气,一转头看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定睛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不是……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也看清了他,一闪即过的惊讶之后就是幸灾乐祸。 “哟,原来是大人,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啊,你也有今天!”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 达桑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不是从牢里出来,不知所踪了吗? 他一直以为,这家伙是跟凤如一起跑了,可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是被俘了吗?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凤如呢? 她在哪?” 男人翻了个白眼,看他像看着一个傻瓜,“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在哪? 我不是跟你说了,她离开都尉府,不知去向了。” “当真? 你没有和她一起走?” 达桑依旧不甘心。 “你胡说什么? 是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那个女人那么丑,又自负刁蛮无礼,我去逛青楼不好吗? 为什么要跟她? 神经病!” 达桑噎了一口气,“那她去哪里了……” 云景像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俩斗嘴,直到他们说完,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凤如? 那个丑女人? 还经常骗人家别人,让人家夸赞她比月里的嫦娥还要美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吗?” 他说了一大长串,要不是那个男人现在动弹不了,得大笑三张拍手叫好不可。 这形容的,太他娘的到位了! 达桑勉强把那口气吞下去,试探着问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云景点头,“我们都知道。” “那她在哪?” “她……”云景若有所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达桑。 云景回身看看苏南衣,脸上带着笑,“娘子,我说得对不对?” “对,没错,”苏南衣点头,“达桑大人,不如你们俩先聊聊? 或者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达桑脑子回神,忽然想起陆思源说的话,转头盯着男人,“我问你,你是不是背着我,私下里去抓人了?” 男人心里莫名其妙,但他却不想让达桑痛快,现在他行动不便,处处受质于苏南衣等人,他不能对他们发火,难道还怕达桑不成? 他冷笑一声,“什么叫背着你? 老子又不是你手下的狗腿子!老子爱干什么干什么!” 达桑一听这话,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居然真的敢!别忘了,是谁收留的你,当初是怎么约定的!” 男人也火了,“老子为什么不敢?” 第一千零八章 用头撞墙,治失忆 第一千零八章用头撞墙,治失忆 老修从外面溜达着进来了,气定神闲的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个人吵架。 “吵呀,继续!” “打起来!” “打起来!” “……” 达桑后面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那个男人看到老修,眼睛一下子瞪圆,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牙齿咬得咯咯响,“是你!是你!” 老修点头,抬手还掠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是老夫呀,你用不着重复两遍,老夫没聋。” “你……”男人挣扎着想起来,却根本无济于事。 “行了,别费劲了,”老修白了他一眼,“你还委屈上了? 老夫这心里才别扭呢,本以为做了件积德行善的好事,没想到却是被雁打了眼,成就了一头狼,我恶心得不得了!” 他叹了口气,“至于你,那是你自己活该,谁让你跟着达桑干这么骗人的勾当? 他让你gan你就干? 干这种事,动刀动枪的,难道没有风险吗? 就兴你杀别人,别人就不能还手了?” 老修哼了一声,一指达桑,“你要怪就怪他,他让你去的,最后还把你坑了,他自己没事人一样,升官发财日子逍遥……” 达桑的脸色微变,男人若有所思,好像……这老头子说得也有些道理。 “老先生……”达桑急声想解释,抓住任何一个挽回的机会。 “别,”老修看都看不看他,“别这么叫,老夫恶心死了快。” 他起身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摸出一粒药丸来。 男人警惕的看着他,“我……你要干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老修一皱眉,捏住他的下颔骨迫使他张嘴,“让你吃就完了,哪那么多废话?” 药丸被迫吞下,男人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阵酸麻,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打断了骨头泡在醋缸里一样,别提多酸爽…… 但他同时也发现,自己的手脚好像能动弹了,他欣喜异常,为了恢复如常,这种痛苦也能忍了! 老修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房门带上了。 几个人相视一笑,苏南衣看一眼紧闭的门,“也该让达桑吃点苦头,打人又是个力气活,就让他们俩互相斗吧。” “娘子,达桑不会被打死吧?” 云景问。 “不会,”苏南衣微笑,“药量把握和准,药劲一过,他就又手脚无力了,毕竟达桑不能死,咱还得留着他问好多事呢!行了,大家等着吧。” 思格兰把她之前买的零嘴贡献出来,之前在衙门口看热闹没吃完,这下正好。 大家一人拿了点,聊着天吃东西,听着里面打得乱七八糟。 时间差不多了,苏南衣拍拍手,推开了门。 这屋子原本就是一间柴房,本来也没什么家具,仅有的那把椅子已经四分五裂,柴草什么的也是满处乱飞。 达桑靠着墙角,呼哧喘着气,眼睛被砸出一个黑眼圈,眼皮肿得跟核桃一样,已经睁不开了。 嘴角流着血,还缺了颗门牙,脸上更是惨不忍睹,真是亲娘都不认识了。 本来就受了伤的那条手臂现在无力的垂着,他的双腿都在颤抖,眼瞅着就要撑不住。 那个男人趴在地上,眼睛却依旧盯着他,一脸忿恨,恨不能扑过来再揍他一顿。 苏南衣心中暗笑,“二位都累了吧? 要不要先歇歇?” 达桑心里充满了恐慌,他算是明白了,要是再把他和这个男人关在一起,那他早晚得死在暴揍之下。 刚才是揍他泄愤,要是再恢复了体力,说不定就是一下子扭断他的脖子了…… 所以,达桑当机立断,“你们想怎么样,直接说吧,我不要再和他一起!” 苏南衣微挑眉,眼中清冷,“达桑大人果然聪明,想让我们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价值,值得我们动脑筋。” 达桑深吸一口气,感觉脸上哪哪都痛得要命。 “我当然有,我的价值比他大多了,要知道,他只是听命于我,很多事他并不清楚!” “混帐!” 男人大声咒骂。 达桑不理他,“先给我治伤。” 苏南衣低笑出声,笑声极尽讽刺,“达桑大人这语气和措辞,我可不怎么喜欢。 你现在是阶下囚,没有资格提要求谈条件,只能乖乖服从,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如果忘了,那就用头撞撞墙,有助于增长记性。” 达桑:“……” 苏南衣翘着嘴唇,勾出好看的弧度,“大人,听明白了吗? 那我要问第一个问题了。” “那些失踪的人,都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达桑呼吸微滞,没想到苏南衣上来就问这个问题。 “这……和你们无关吧?” 苏南衣眸光微闪,笑容依旧,却像瞬间变了味道,冷意逼到眼前。 “我问,你答,听不懂吗!” 她最后一句声音一厉,达桑吓了一跳,呼吸都停了半拍,吞了一口唾沫道:“听……懂了。” “回答!” “关在城外的一户人家的地窖中。” “会邪门功法的人,也在那里吗?” 达桑心中诧异,但只能乖乖老实回答,“……不常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去。” “他是什么人? 中原人?” “这个……倒是不清楚,他每次都不露出真容,也不怎么说话,不过,他能听得懂蒙林语,我们一直都和他用蒙林话交谈。” 是中原人吗? 达桑还没有想过这个。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就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回老宅去,结果发现有人曾经在那里住过,我惊讶也很生气,就想找出此人,后来就发现了他。” “他的身手很好,我根本不是对手,但是他没有杀我,我猜他是认出了我的身份,他说想跟我合作,送我一场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富贵。” “所以,你们的肮脏交易就开始了? 你给他特色人选,抓人,他教给你所谓的长生?” 达桑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这就等于是默认了。 “那户人家在何处?” “就在……” “今天晚上就劳烦大人亲自带路,带着我们去一趟了。” “可是,现在城门封闭……” “这有何难? 封城也是大人下的令,你再一道令,开城不就行了?” 达桑:“……” 苏南衣和达桑友好的协商,单方面下了决定。 达桑不想答应,却没有反驳的能力。 很快,城中的百姓就得到一个消息,城门开放了,至于凶手,大人已经有了捕捉的计划,大家安心等待。 城门开放,很多人都开心不已,终于可以回家了。 而且,衙门里传出消息,说是体谅大家回家心切,所以,还特意延迟了今天关闭城门的时间。 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夜幕降临之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城。 走在前面的,是苏南衣乘坐的马车,她和云景还有思格、夏染在一起。 后面那辆马车上,是老修和陆思源,押着达桑和那个男人。 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叫什么,但也没有兴趣去追问。 反正…… 将死之人,何必去问那么多呢? 无论他叫什么,过了今天晚上,都不会再被人提起。 第一千零九章 山村中的地窖 第一千零九章山村中的地窖 这一处小山庄的确是挺隐秘,稀稀落落也就那么几户,人家应该就是靠打猎为生的猎户之类。 这个时候已经一片寂静,甚至连灯火都没有。 山中人睡得早,天一黑也就上床休息了。 点灯也是要费钱的,能省一些是一些。 寒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四周没有房舍,夜风的声音,听起来尤为清晰,也格外寒冷。 不过这些声音倒是掩盖了马车走在路上的声响。 思格兰和云景一人守着一边的车窗,往外仔细瞧。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这么黑,还这么冷,”思格兰一边说着,一边儿拢紧自己身上的小斗篷。 云景回头看了看苏南衣,“娘子,你冷不冷?” 他一边说就要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苏南衣盖一盖。 苏南衣笑着摆手,“我不冷,景儿快把衣服穿好,外面看见什么了?” 云景摇头说:“什么也没有,漆黑了一片。”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垂头丧气,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发生,谁知道到了这里,居然什么也看不见。 苏南衣正想着安慰他几句,忽然云景说:“娘子,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了。” 出城之后,达桑所在的那辆马车就在前面引路。 此时停下来,应该就是到地方了。 果然没过多久,陆思源过来叫他们,说地方到了。 大家下了马车,观察四周,寒风呼呼的吹来,比在车上的时候更冷了。 就连思格兰的小猴子也不在她的肩膀上站着,迎风吹着毛,实在是太难受了,它早就乖巧的躲进了思格兰的小斗篷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好奇的向着周围张望。 前面达桑已经打开了远门,这个院子里破七烂八,堆了不少落叶,还有一些什么东西堆在墙角,像是无人清扫。 他们推开门,落叶在地面上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 云景紧紧牵着苏南衣的手,低声说:“娘子,这里怎么感觉挺吓人的,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苏南衣心中好笑又温暖,握了握他的手,“好,景儿来保护我,我不害怕。” 思格兰也紧紧凑在他们俩身边,警惕又好奇地看着周围,“苏姐姐,我也觉得这里挺吓人的,比那座宅子还像鬼宅呢。” 其实思格兰也没有去过那座荒废的宅子,只是听他们说起,自己在心里勾勒了一个轮廓。 今天一见这种地方,觉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 苏南衣摸了摸她的头,“思格兰别怕,我们大家都在这里,有什么厉鬼也不敢凑过来的。” 她的话犹如定心丸,让思格兰心里的恐慌顿时散去,只剩下好奇。 正想着四处转转,忽然听到像是有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地底下某处传来,顿时吓得她汗毛倒竖。 心里刚刚散去的恐惧又像潮水一般涌来,紧紧抓住了苏南衣的手。 与此同时,大家都听见了,目光瞬间集中到达桑的身上。 达桑有点儿尴尬,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破屋。 “那,就在那里,从那个房间进去,下面就有地窖。” 苏南衣让他在前面带路。 这间小破屋是真的破,四面透风,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几把破板凳,随心所欲的堆在一边,想来也不是用来坐的,就是掩人耳目罢了。 墙上还挂着一些打猎用的家伙事儿,苏南衣心中暗自怀疑,这里应该原本就是一个猎户所住的地方,只怕是那个猎户已经被达桑他们所害了。 达桑擦亮火折子,照着地面寻找了一番,最后在一片尘土下摸出一个铁环兰,用力往上一提,地面上就被拉出一道入口。 往入口里一看,有几凳台阶顺势往下,进入地底,这就是地窖的入口。 “你在前面带路!” 苏南衣冷声说。 达桑没有办法,只能拿着火折子慢慢往下走。 陆思源紧跟在他的后面,大家鱼贯而入。 一进入地窖,达桑把灯点上,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大家就闻到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有血腥气,还有潮湿的气息,不知名的东西腐烂的气息,以及各种臭气混合在一起,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思格兰捂住了口鼻,正想要抱怨几句,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方牢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震惊的看着那个地方,已经忘了刚才想要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脖子直冒凉气。 众人也都一片沉默,眼睛看向那里。 那处躺着七八个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头发披散,有的头发已经被剪断,还有的遮在脸上,看不清长的什么模样。 他们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光线里露出来的躯体骨瘦嶙嶙,旁边还放着几个破碗和肮脏不堪的桶。 烂草堆堆在一旁,又潮又脏,甚至还能看到老鼠屎。 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还堆放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本来是以为枯朽的木干什么的,仔细一看那些东西的形状,有些……像人! 在联想到放在衙门里的那貝干尸,这些究竟是什么,顿时让众人的脑子里轰然一响。 思格兰的小脸变得煞白,一股想吐的冲动从胃里冲出来,让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 那个小猴子也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小爪子挡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老修咬牙切齿,胡子都气的撅了起来吓人,脱口骂:“真是畜生!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把别人当人呢? 动物还知道同类不能相残,可人对人总是如此残忍,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苏南衣即便是见过铁明康的手段,但是现在这种冲击仍旧是挺大的。 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满眼皆是怒火,恨不能把达桑喷成火人,一下子烧死算了! “这就是你干的事儿,你身为一方父母官,哪怕是不能为他们谋得福利,也不应该如此残害!” 老修更是忍无可忍,冲过去揪着达桑的脖领子,左右开弓,揍了他几个大嘴巴子。 达桑本来就惨不忍睹的脸顿时更加红肿起来,嘴角流着血,已经痛的麻木。 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眨着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南衣冷冷的看着他,就觉得这个人心肠歹毒冷酷无情,哪怕是到了现在,估计他心里也没有半分后悔。 这么一折腾,牢笼里的几个人动了动,有人发出声响,但已经说不出话,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被伤害过,已经不能说话了,还是因为身体极度虚弱造成的,不管怎么说,这些可怜人都应该先救出去再说。 云景走到牢笼前看着那些人说:“你们还能不能动?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如果能动请动一下,或者发出一点声音也好。” 他的话在这些人听来犹如天籁之音。 原本不知死活的那几个人现在都动了起来,即便只是轻微的动作,也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们睁开眼睛,一双双眼睛里绝望中透出一点点的希望之光。 哪怕是身在地狱,也期盼着那一点点的希望。 苏南衣想直接进去救人,但是云景却不同意,他并非铁石心肠,但是其他的人都比不上苏南衣,无论什么事,他都要以苏南衣的安全为首要。 这些人,他必须要确定,他们身上没有危险,才能让苏南衣接近。 第一千零一十章 你们也应该体会一下这种感受 第一千零一十章你们也应该体会一下这种感受 大家七手八脚上阵,先把那几个人从地牢里弄了出来。 这院子里还有几间其他的破房子,即便破,总比那个地方要好得多。 苏南衣虽然没有办法熬制草药,但是她身上带了不少丹丸,因为知道这些人被困在这里,所以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治伤的药以及补气血的吊命丹药,都带的挺多。 她的药自然是事半功倍,和其他的不同。 吃了两次药下去,这些人的精气神就好了许多,还活着的这些人,除了挨过打以外,就是被饿的,或者是吓的,别的方面都没有什么损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即便如此,若是苏南衣他们不来,用不了几天,这些人也都会奄奄一息,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其中一人体力还算不错,吃过药之后就恢复了不少。 他的右眼红肿,眼皮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眼球,苏南衣给他上了药,把他整个右眼都包住了。 他用仅剩的一只左眼,凶狠地盯着达桑,满腔的火气和愤恨,似乎在此刻都集中在这一只眼睛里。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扑向达桑,手脚用不上力,他就用牙齿去咬,狠狠的咬住了达桑的肩膀,如一头猛兽一般,喉咙里不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达桑现在也是勉强能走,浑身酸软无力,根本不是这个人情急之下的对手,他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那块肉都快要被咬下来了,痛得忍不住呼叫。 但苏南衣他们根本没有帮他的意思,大家都冷眼旁观。 对于他来说,这一点儿痛简直是小意思。 但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力气,一股急劲儿过去,也就瘫软下来,他手指哆嗦地指着达桑,“你这个……禽兽!枉我们兄弟如此相信你,你居然把我们骗来,送入这人间地狱,可怜我的兄弟……今年才刚刚满十八岁,就被人活活的……活活的……” 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声音哽咽着,最终忍不住痛哭失声,拳头捶在地上,泪流满面。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丝来。 思格兰在一旁看的心里酸涩难受,差点儿也跟着一起落下泪来。 云景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过去把达桑一把掐死,可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达桑手捂着肩膀痛得脸色发白,他没有辩解,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个神秘的男人短促的笑出了声,“你们被他骗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骗的人还少吗? 你们这个城镇里所有的人都被他给骗了。 这么看起来老子也不冤枉,被他骗的不止老子一个呀!” 老修走过去,一脚踢在那个男人的腿上,他没有防备,本来腿脚就软,被这么一踢,顿时扑通摔倒在地,她转过头狠狠地盯着老修。 老修怒不可恶,“你凶什么凶? 盯什么盯? 以为老夫怕你吗? 你们两个就是一丘之貉!一样的没有人性,穷凶极恶,你还有脸在这儿笑!” 其他的几个人有被这个男人抓来的,也有被达桑骗来的,众人恢复了精气神,凭着一丝力气过来殴打出气,以发泄这么长时间以来心里的愤恨。 苏南衣他们也不拦着,任由他们做,直到过了很久,大家都没了力气,苏南衣才说:“发泄完了就往前看,日子还长着,或许你们家里有亲人一样和你们遭受了迫害,也许有的家里还有人正在殷切的盼着你们回去,无论如何,痛苦的难受的,就都放在这里,等到走出这道门,就不要再回想这些过往了!” 那些人低着头暗暗的抽泣,这段时间,犹如地狱一般的生活刀刻斧凿一般,刻在他们的脑海中,他们觉得,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但不知为什么,此时听苏南衣这么一说,心里仿佛开朗了一些。 是啊,还有家里人在等着他们回去,还有长长的日子要过,未来的路还要走。 众人都爬起来,冲着孙楠依他们磕头致谢,一个个涕泪横流。 大家把他们扶起又安慰了半晌。 “恩人,这两个作恶多端的人,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他们吗? 我们不甘心!” “对!我们不甘心!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不错,我们恨不能把他们碎尸万段!” “恩人,请让我们报仇吧。” 苏南衣看着大家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沉思了一瞬说:“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了他们,但是把他们交给你们,固然可以让你们出气,但也仅限于出气,不如大家来听我的安排,可以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价值。” 众人左右看看,面面相觑,“不知恩人有何高见?” 苏南衣似笑非笑,转头看着达桑,“我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达桑的眸子猛然一缩,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还没有彻底的想清楚,就觉得眼前一花,浑身的力气本来所剩无几,现在又如同被抽干了一半,他身子一晃软绵绵的倒地。 很快,他惊愕的发现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男人大笑了三声,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实在是痛快的很。 “你居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他身上的力道也都没有了,身体不可控制的瘫倒在地,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他心中大惊,却又无可奈何。 苏南衣迈步走到他们的面前,他们无法抬头,只能轻轻眨动眼睛,那一方的袍角在他们的眼里华丽的展开。 苏南衣的声音,沉凉似这冬日里从屋檐上滴落的冰,字字让他们的心都凉透。 “或许,你们可以体会一下,被活活的变成干尸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们想说,想要求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很快,他们被装扮一番被抬走,熟悉的血腥气和潮湿气,夹杂着臭味儿,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他们迅速明白过来,被抬到了哪里。 想动弹,想逃走,却无计可施。 地窖的门又被关上,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死寂中,他们俩趴在地上,身子掩在稻草中。 这一片的寂静里,甚至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他们从来不知道,周围的一切静下来竟会是如此的可怕! 可怕的好像可以听见死神的脚步声在慢慢逼近。 苏南衣他们依旧在原来的屋子里,透过窗子往外望去,一片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层笼罩着大地,一切都像披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色。 风声依旧凛冽,拂动草叶和枝条声音也越来越凄厉。 云景手握着苏南衣的手给她取暖,小声的问道:“娘子,你说哪个家伙今天晚上会来吗?” 苏南衣看了看他,“我也不知道,达桑没有说,只说这家伙来的日子很随意,我想大概是他需要精血的时候才会来。 我们且等一等,碰碰运气吧。”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那几个被救的人也都屏住呼吸,瑟缩在墙角,一动也不动。 等了许久,就在苏南衣以为今天晚上那个家伙不会再来的时候,突然陆思源抱着剑睁开了眼睛,“有人来了。” 大家顿时打起精神,往窗外看过去。 就见在苍茫的天地之中,缓缓走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像云景和夏染,还有陆思源他们的身高都挺高的,但是眼前这个人,明显还要高出一些,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头上还戴着一顶造型奇特的帽子。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即将大功告成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即将大功告成 外面那个人缓缓的转过头来,月光照着他的头,大家惊愕的发现,这个家伙头上戴的并非是一般的帽子,而是一整个头套,连脸也遮住了。 而且造型怪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马头,头上还竖着两只耳朵,嘴微微张着露出巨大的牙。 在月光里看起来无比骇人。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手捂住嘴巴,差点叫出声来。 苏南衣把她轻轻搂住,无声安抚。 外面那个家伙缓缓的走向有地窖的小破屋,看起来轻车熟路,应该是来过很多次了,对这里十分了解。 他的身影消失在小破屋里,思格兰这才喘了一口气,手捂着胸口,“吓死我了,刚刚好吓人呀。” 苏南衣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别怕,一切装神弄鬼的东西都是人,既然是人,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越是故弄玄虚,就说明心虚,我们就不必怕他,走吧,大家过去看看。” 在地窖里的两个人,达桑和那个男人正趴在地上,他们清楚的听见地窖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缓缓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沉重有力,像是踩在他们脆弱的心尖上。 他们心里生起巨大的惊恐,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吞没了他们,可是,他们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只能感受着那个人的脚步,慢慢靠近。 那人推开牢笼的门,慢慢走进来,脚踩在稻草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达桑拼命的眨着眼睛,但是这里光线暗的不得了,他的半拉身子又隐藏在稻草之内,眨眼的这点力度,根本于事无补。 他心里在不停的叫喊,拼尽全身力气的在求饶,喉咙不断的滚动,可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手指也没有办法动弹半分。 紧接着,他感觉到对方弯下腰来,温热的气息就喷在他的身后。 他能够清楚的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看着地上昏暗的影子,他看到对方抬起手,伸出的手指如刀,缓缓地向他伸来…… 他睁大眼睛,想大声喊出一声不,却根本动不了。 直到感觉到对方尖细的指甲,如同小刀一般戳在他的身上,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住,整个人笑瞬间坠入冰窟。 陷入深沉的绝望…… 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牢笼另一边放着的几具干尸,他们就如同枯朽的木头一样,他一想到自己在不久之后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就心尖儿忍不住的颤抖,疯狂的想要哆嗦。 可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他没有办法,他无能为力,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无边的深深的绝望。 一种尖锐的疼痛从身体某处传来,他感觉自己的力量,热度,还有鲜血,似乎都在缓缓的流出…… 他的眼前越来越花,越来越暗,恍惚中似乎看到年少时家里遭受变故那一夜,亲人的血流了满地…… 那种温热腥甜的味道和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 他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报仇,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欲望一点点和他的仇恨结合在一起,扭转了他的人生方向,改变了他最初的想法。 就这么一去不回头,直到今天困在这种地方,这也算是报应吧。 他心中苦笑,眼前浮现母亲临死时候的模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可今天他却要死在这里。 他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说,母亲,我来了…… 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眼角的余光拼命的往这边瞄,他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对方的指甲如同黑色的钢针一般,刺入了达桑的身体。 达桑的身体在衣服的包裹下缓缓的塌陷了下去…… 原本合适的衣服忽然间就变得肥大,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是因为什么,他甚至可以看到,就在不远处达桑的手已经变了颜色,变了形态。 他之前的确看到过,也曾经心生向往,但是那是站在别人的角度上,他想收割的是别人的生命,而不是现在这样,如同一条待宰的鱼,等待着别人,收割他的生命。 恍恍惚惚想起这些年里,他那口刀杀了多少的人,他已经记不清了,鲜血的味道他早已经熟悉。 可如今自己要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就在这之前不久,他还在期盼着可以长生。 找一处大宅子,找上几个女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或者也可以重新去闯荡江湖,所向披靡。 反正都是一些让他心生向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就在他的极度惊恐中,那个人抬起手已经向着他伸过来,他心中大喊,想要叫,却无能为力。 在此之前,他忽然想起他连苏南衣是谁叫什么都不清楚,就连他憎恨的那个仇敌,心心念念想要杀之而后快的人,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真是失败,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清楚,莫名其妙的又要死在这里。 尖锐的疼痛传来,他知道自己也要像达桑一样,就这么死去了。 那个家伙抬起手,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扶着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调息。 每每身体极度虚弱时,都要用这种方法来修复自己的身体,然而短时间之内也不能恢复如常。 每次这个时候他都无比的憎恨,更恨苏南衣他们,若非他们捣毁了那处山洞,伤了他,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他正在调息,忽然听到有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来到地窖中。 但他并不以为然,以为是替他寻找提供能量的人。 那个家伙看上去很精明,还是个父母官,但那又如何,等到利用完了他,就一并把他杀了,让他也变成为自己提供经血的一员,也不算亏待他了。 他已经清楚的算过,只要9再来两个人,吸收两个人的精血,他的身体就可以恢复七八成。 虽然不能完全康复,但这也算是极大的收获了。 他围合着眼睛,没有说话,依旧在调息,苏南衣走进地窖,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达桑和那个男人早已经死了,和一般的干尸没有什么区别,牢笼中的地上坐着那个奇怪的人。 他的头上依旧带着那个头套,一张狰狞的马脸,看不出他本来的面貌。 他穿着宽大的袍子,双手掩在袖子中,似乎是在调息。 苏南衣一直没有说话,对方等了片刻也没有睁眼,缓缓的说道:“你来了。 今天我吸收了两个人,这两天你抓紧时间再帮我找一个人,我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他的声音低哑,听起来特别难听。 苏南衣瞬间听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 这家伙应该是利用这些人的精血,修复身体,眼看着就要功成了。 苏南衣有些惊讶,也有些庆幸。 若是再晚上两天,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她回头看了看守住地窖门口的陆思源和老修,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然后转头看着那个怪人,轻轻笑了一声。 “真是很遗憾,恐怕你今天早不了了。” 这声音清脆悦耳,笑声凉凉,在地窖里缓缓散开,惊着怪人的心魂。 他听着声音不对,猛然睁开了眼睛。 等到看清站在面前的苏南衣和云景时,他心头猛的一震,声调都有些变了,“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本来苏南衣只是怀疑,现在听到这个戴着头套的怪人这么说,她心里顿时多了三分笃定。 “哦? 听你的意思是认识我,咱们应该是熟人了。 那么,就请你把头套摘下来,露出庐山真面目吧!” 怪人冷笑了一声,“你说摘就摘,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苏南衣灿然一笑,悠悠的火光映着她绝美的脸,一双清冷的眸子,寒光四射,似乎要穿透那个怪异的头套,看到他的脸。 “你说呢,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只有一个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怪人声音冷厉,“就凭你们也想着让本座束手就擒,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 苏南衣不以为然,又往前走了几步,云景紧追不舍,跟随在她的身侧,目光炯炯,警惕十足的看着那个怪人,一刻也不敢放松。 苏南衣盯了那个人半晌,“我觉得我们并没有高看自己,倒是你,只身一人前来,连个随从也没有带,应该说你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说你太信任达桑这个蠢货了?” 听到苏南衣提起达桑,那个怪人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恐怕是中了圈套! 他厉声喝道:“好个达桑!竟然敢和你们一起串通起来,暗害本座!本座定当不饶,把他叫来,本座要把他碎尸万段!藏在后面,畏头畏尾算什么东西?” 他本来就不是东西,云景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他那种小人,我们才不屑与他为伍!你不是要找他吗? 这你应该问你自己呀,你难道没有见到他吗?” 怪人一愣,“本座何时见过他?” 云景抬了抬下巴,指向他身边的那具干尸,“那不是吗? 你刚刚吸了人家的精血,把人家变成了那副德性,转过眼来就说没有见过,我看你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算是一丘之貉,你们才是一伙的。” 云景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就像是他是什么脏东西,恨不能立即甩开,划清界限为好。 怪人又气又恼,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干尸,可是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容,达桑之前穿的衣服也不是这么破破烂烂的,所以,他还真拿不准这具干尸到底是谁。 不过,是谁也无所谓,就算是达桑,他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甚至感觉心里痛快,敢背叛他的人就该死在他的手里,没有第二个可能。 怪人狞笑了一声,“既然你们知道本座的厉害,还不快速速褪去,若是再继续纠缠不清,本座定当把你们一个个也变成这副模样,到时候追悔莫及!” 云景气的想要骂他几句,苏南衣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眼睛里含着冷笑看着怪人,“是吗?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吧,既然是老熟人了,那也就是说,我们曾经破坏过你的计划,而且不止一次,既然是这样,那你不应该看到我们就想杀之而后快吗? 怎么今天反倒大发慈悲,想要催着我们离开,放我们一条生路呢?” 怪人冷哼,“本座今天心情好!懒得和你们纠缠。” 苏南衣短促一笑,步步紧逼,“我看你不是大发慈悲吧,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会有慈悲? !千万别玷污了这两个字,我看你是刚刚吸收了精血,还没有调息好,现在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吧?” 被苏南衣一语点破,怪人心里一阵慌乱,双手也紧紧握了起来。 但他终究不是寻常的人,声音里仍旧听不出什么波澜,“是吗? 原来你是这样以为的,俗人就是俗人,怎会理解本座的心思,如果你不怕,那就过来试一试吧。” 他以为有两具干尸在先,再加上他的从容镇定,苏南衣怎么也得犹豫一下,可万万没有想到,苏南衣并没有被他唬住,二话不说抽出软鞭来,抬手就抽了过来。 他大吃一惊,急忙顺势往旁边一滚,站起来靠着木笼,然而刚刚站稳,苏南衣又一扬手! 一鞭子已经带着凌厉的风声扑面而来! 怪人再想躲,已然是来不及! 就听啪的一声,他脸上的头套被抽裂开了,他的头发并非是一般的材质,也有很大的保护作用,但撞上苏南衣的软鞭,却只有碎裂的下场。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头晕,额角处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伸手摸了摸,真的是鲜血,就着幽暗的火光,众人仔细一看,立即就把他认了出来,果然就是跟铁明康在一起的那个变态的老者。 之前没有见识过他的真面目,也只有苏南衣在那一个山洞中和他打斗的时候,有过匆忙一瞥,现在算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他的脸! 这张脸皮肤惨白,没有半点血色,连嘴唇也有些苍白发青,两腮凹陷,脸上布满皱纹,眼角眼皮都往下垂着,看起来十分苍老。 他这双眼睛,看起来特别阴狠,站在最远处的思格兰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暗中交过好几次手,但第一次面对面,苏南衣对这张脸陌生得很,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此时,老修蹬蹬蹬跑下台阶,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老者,“竟然是你!” 苏南衣转头看着他,云景也问道:“你认识他?” 老修捏着胡子点点头,“没错,此人正是蒙林的国师。 在江湖上也有名号,不过,听说几十年前他所在的门派整个被屠杀,一个人都没有留下,他本人也葬身于火海,从此销声匿迹,渐渐的不被人提起,你竟然没有死? ! ” 老者手指轻轻捻着看着指尖儿的鲜血,眼中的恨意翻涌,他抬眼看向老修,嘴角勾起扯出一丝阴冷的笑,“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认识我。” “那是当然,你们门派一直罔顾人命,做尽了穷凶极恶阴险歹毒的事情,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在你们的手里。 人人都说你们门派的人个个都是禽兽!其他的门派若是惨遭灭门,大家都会惋惜,可偏偏你们,很多人都放鞭炮庆祝,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老者哈哈一笑,完全没有反思愧疚之意,反而有些许的得意,“那又如何? 他们畏惧于我!强者为大,弱小的人就该被别人捏住命运,任人宰割!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能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他们的福气了! ” “我呸,”云景忍不住骂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只敢在黑夜里行动的畜生,整天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普通百姓怎么了,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不应该交由你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 对于他这种颠倒黑白没有人性的说法,老修早已经习以为常,比起这些,更让老修疑惑纳闷儿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老修拧着眉头,眼睛盯着面前的老者,还是想不通。 苏南衣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低声问道:“怎么了?” 老修迟疑着回答说:“他当初被灭门的时候,已然七十岁高龄,如今销声匿迹也有这么多年,按说早该死了,但现在你看,虽然显得老,但是……难道说……” 老修后面的话没有说,苏南衣也瞬间明白了,难道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长生之法吗? 若是真的如此,恐怕不只是江湖,连朝廷官场上也要掀起暗涌暗流了。 苏南衣握紧了手里的鞭子,语气低沉,字字都带了杀机,“不管有没有,今天竟然抓住了他,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我们就是去杀他的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我们就是去杀他的 老者一听到苏南衣的话,抹了抹额头上的血,缓缓直起了身子,目光直视着她,“这些人当中,我最恨的最欣赏的,也就是你了,几次三番的打破我的计划,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苏南衣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你的这种夸奖,我还真不想要,道不同不相为谋。 废话少说,咱们这一路上也争斗了这么久,今天就做个了结吧。” 她刚往前一走,老者大笑了几声,“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竟然还想杀我!你们可曾想过,我既然敢做下这些,就一定有所倚仗!” 苏南衣一停下脚步,目光审视的看着他,其实苏南衣的心里也一直有个猜测,想之前铁明康就是假扮成李府的公子,利用李府作为掩护,做下了伤天害理,残害少女的事情,再后来,这一路又到了那一座山中,把山挖空,挖出许多暗道暗室,在里面做惨无人道的事,豢养杀手,光是这些,就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 如果说只是铁明康一个人,作为他的助手,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这老家伙说的对,他的背后一定是有所倚仗。 那么,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老修上前一步,“你曾经做过蒙林的国师,你的倚仗,该不会就是蒙林的国主吧? ”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愣了愣,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事儿可就真的难办了。 他们现在可是帮着墨铎回去救国主的,如果在一路上和他们为敌做对的老家伙是国主的人,那该怎么办? 他们这一路上算是什么呢? 不料想,这老家伙哈哈大笑,语气中尽是鄙夷,“国主? !就凭他一个迂腐至极的窝囊废!他想跟本座合作,本座还不跟他合作呢。 就算他是国主,那又如何? 本座瞧不上他,也是白搭!” 他这话倒是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苏南衣的眼睛微微一亮,讥笑的看着他,“你不会告诉我说,你的依仗就是度拙吧?” 这样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度拙为人自私歹毒,手段阴险,无所不用其极,和这个老家伙倒是有相同之处。 老者的目光微微闪过惊讶,看着苏南衣,“你竟然也知道他?” 苏南衣一笑了笑,手指轻轻抚着鞭子,“那照这么说来,我是说对了。” 老者把下巴一抬,傲然道:“你说的不错,正是他,他是当今国主的弟弟,性格却截然不同,本座甚是欣赏他,当初做国师也是由他举荐。 不过,本座并不想只做一个小小的国师,而他也不想只做一个王爷,所以我们就暗中想好了一个计划,我利用本门所学,练就长生不老之术,顺便搅动江湖,而他在朝堂上,笼络朝臣,等到合适的时机,就把那个迂腐的老国主推下王座。 这样的话,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老修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门派是你自己灭的?” 老者不以为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是又如何? 本座一手创建的门派,一手毁了它,不行吗? 想要的时候便建立,不想要的时候变毁了,有何不可? 大惊小怪些什么?” “可是……你们门派也有好几百号弟子,他们都唯你马首是瞻,你竟然也狠得下心? !” “几百个人而已,就算是成千上万,该要他们性命的时候,本座也绝不会手软!成大事者,岂能纠结于小节? 他们能为本作而死,也是他们的福气,他们应该感谢本座!” 云景气的脸都白了,“真是混账!连自己人都杀,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修已经气的说不出来话。 “行了,该说的本座都已经说了,你们赶紧把路让开,本座要离开了!” 听着他这无耻的自以为是的话,苏南衣差点气的笑出声来,“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会放你走?” 老者拧着眉,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你什么意思? 本座已经跟你说过了,是和朝中的老王爷一起合作,将来是要平分着天下的。 难不成,你们要与他为敌吗?” 苏南衣坦然一笑,语气轻蔑,“他算老几? 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还能活这么大岁数,以为搬出他来就能够让我们闻风丧胆? 你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才行,实不相瞒,你知道,我们这次去往京都是要干什么吗?” 老者眯着眼睛,“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啊……”苏南衣拉长了声调,犹如一根细韧的丝,轻轻拴在了老者的心头,“就是要杀度拙去的!” 老者豁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南衣,“你……你说什么? 你们要杀老王爷? 你们是不是疯了!” 苏南衣挑了挑眉梢,目光凌厉如刀,“老王爷? 他是谁的老王爷? 也就你们蒙林人把他当回事儿,我们可不是蒙林人。 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今天你不把他搬出来,或许我们还会给你一条活路,但今天你用他来压我们,那我还真就非杀你不可! ” 老者迅速的想要后退,但是他已经靠在了牢笼上,后面就是硬硬的栏杆,但没有退路。 他的眼中终于浮现了几分慌张,看着苏南衣手里的鞭子,暗暗咬牙,“不,不行!你不能杀我。” 苏南衣差点笑出来,“我为什么不能杀? 你有合适的理由吗? 光凭你在我们中原京城所下的累累恶行,伤害的那些无辜女孩,我就可以杀你一千遍一万遍! ” 老者的眼睛猛然一睁,“那不是我!那都是铁明康干的,不关我的事。” 云景忍不住反驳,“你胡说八道,不关你的事? 他最后做的那些不都是因为你吗?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恶行,我们早就知道了!当时民怨沸腾,把李府都掀翻了,你们倒是逃之夭夭,一走了之,还有在那个山洞中,你们做的那是人干的事吗? 就算是虎狼也不会做那么狠毒的事情!” 云景越说越生气,对苏南衣迫不及待的说:“娘子!快点弄死他,我实在受不了了,一句话也不想再跟这个老家伙说。 ” 苏南衣点了点头,“景儿说的对,我也不想跟他废话了,跟一头畜生有什么可说的? !” 老者心头跳得飞快,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次的确是最大的危机。 他现在心里懊恼不已,不应该独自前来,可之前都没有事,他也不想把这种功法传授给其他人,之前也教过几个人,但都没有成功,还差点惹出祸事来…… 谁能知道,就在这一次居然出了岔子。 看着苏南衣步步逼近,他有心反抗,却因为刚刚吸收了精血自身气血运行不畅,要是强行运功,不用对方出手,自己就得爆体而亡。 他急得脑门上渗出汗来,大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许多事情!只要你们饶我一命。” 苏南衣摇着头笑了笑,“不行,你的那些所谓的事情,我们并不感兴趣。” 老者心中大惊,也越发慌乱,“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藏身之处!那里还有很多人,只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你们就可以立下更多的功劳,总比弄死我一个要好的多吧?” 老修在一旁听的瞠目结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为了自己,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堂而皇之的出卖别人! 不过想想也对,像他这种能亲自把自己的门派灭掉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听到他这句话,苏南衣的目光闪了闪。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交换条件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交换条件 苏南衣把鞭子盘起来,轻轻的击打着掌心,“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可以说出其他人的所在? 不反悔?” 老者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有门儿,立即点头,“那是自然,我身为主人,他们每个人的去向我都非常清楚。” “那铁明康呢?” 老者微微愣了一下。 苏南衣把他的神色看在眼中,立即说道:“如果你有一个字是谎话,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老者的心头燃气腾腾的火气,他还从来没有受过人如此威胁恐吓,但人在矮檐下,他也只能暂时低头。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到逃出去,一定要将他们全都抓起来,折磨至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实说道:“铁明康并不在,他有其他的事情,离开了。” “其他的事情? 是什么事儿啊?” 老者紧抿了一下嘴唇,似乎不太想说。 云景在一旁冷笑,“怎么着,你还想卖卖关子? 还是说想留个筹码? 说实话,你这个筹码我们也不想要,如果你不想说,那干脆现在就死吧!反正我看见你一眼都觉得烦。” 他说的话丝毫不留情面,跟抽耳光似的,把老者的脸都说红了,他心里这个气,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因小失大,任何情况下都以保命为先。 他再三压火气,“我并非是不想说,而是他这次出去是搜寻一些药材,并不是去某个固定的地方。” 这个倒像几分真话。 老修在一旁讥讽道:“找什么药材? 让你延年益寿的药材呀!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难道还不够吗?” 老者心里说废话,谁会嫌自己活的年头长,这不是想办法找长生之术吗? 他也看得出来,这里做主的人是苏南衣,对于老修这种讥讽,他也不反驳,也不当回事儿,这种无名小卒入不了他的眼。 苏南衣暗暗思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把这伙人一网打尽,绝对不能放过,即便是错失了铁明康一个,将来他独身一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无论如何,这个贼窝是一定要端掉的。 可问题在于,怎么端。 现在通知墨铎应该是来不及,这种事情一定要快,迟则生变。 她快速的想着对策,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此人应该是绝佳的人选。 老者见她思索多时,忍不住试探着问道:“怎么样? 咱们可以达成协议吧? 我这个提议够有诚意的!” 苏南衣略一点头,“好吧,你说!不过,我得先去查看一番,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以防你说话有作。” 老者急忙道:“怎么可能? 我带你们过去!” 他说着就想要往前走,苏南衣伸手虚虚一拦,“不必,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派人过去查看,你把地址说清楚。” 老者愣了一下,他本来打算在前面带路,引着苏南衣他们前去,他那里虽然不如之前的山洞地形复杂,但好在是他自己的地盘儿,他最清楚不过。 逃生的几率很大,而且那里也有他的人,若是双方打起来,他趁乱也能逃走,至于那些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可眼下,苏南衣的意思,是让他在这里等,他不禁有点着急,“这怎么行? 那个地方并不太好找!” “没问题,一天找不到,就找两天,两天找不到就找三天,知道找到为止,可话说回来,如果一直找不到,我就该怀疑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苏南衣的声音轻柔,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老者心头一凉,他知道苏南衣已经下了决定,不容更改。 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苏南衣并不在意,“你如果觉得不合适,现在可以反悔,反正我也不是非得知道。 在这里能弄死你,也是我意外的收获。”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弄死”这两个字儿,却说的毫不留情。 老者的眼皮跳了跳,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的生机,他就必须抓住。 他把心一横,决定搏一搏,“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做,咱们有言在先,若是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你就要饶我一命。” “说吧,你们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夏染在地窖上面把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眼瞅着天就要亮了,他冷得跺了跺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情况。 这一趟还真是惊心动魄,他心里琢磨着,等到这件事情一了,就又可以启程了,这个破城镇他可不想再来了。 要是抓紧点时间,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到达京都,想必现在那边已然得到了消息,大军即将到达。 双方的战况一触即发。 他们这些人就如同无形的先锋,越靠近国都就会越有危险。 前两日他已经写了信过去,让那边的店铺掌柜们都做好准备。 这是一场硬仗。 可比不得其他的地方,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着地下的消息,终于,苏南衣从里面出来了。 他急忙迎上去问道:“情况怎么样? 那个怪物抓住了吗?” 苏南衣点点头,“没错,他不是什么怪物,是我们的老熟人,就是铁明康跟着的那个变态老者。” 夏染微微张大了嘴,眼中爆出喜色,“那这么说,咱们这一趟没有白来呀,这算是一个巨大的收获了!” “对。 但接下来我们要乘胜追击,光抓住他还是不行。” 夏染一听喜出望外,“怎么? 他把他们的藏身之处说出来了?” 苏南衣看着他眼中满是赞赏,“你行啊,挺厉害的,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夏染眉飞色舞,尽是得意,“这还用猜吗? 这老家伙自私狠毒,到了这个时候,救自己命的紧要关头,肯定是把别人给卖了呀。” “所以,我想请你回城去做一件事情。” 夏染立即点头,“行了,你说什么事儿?” 苏南衣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夏染眼睛微微一亮,“没问题,你等我的好消息,我把小白带上,到时候第一时间给你传书过来。” 苏南衣点头想了想又对他说:“你去把狐清也带上,以防什么不测,这些人阴毒,他们在那里又是研究什么长生之术,说不定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千万别被伤着了,不能大意,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夏染郑重的点点头,“行,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夏染急匆匆的要走,屋子里那几个被救下的人跑出来,他们休息了这么半天,力气恢复了不少,互相搀扶着,踉跄走到下人的面前。 “恩公,求你带我们回城去吧。” “求求你了!” 他们一个个眼含热泪,夏染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反正都是要回城去的。 他转头看看苏南衣,苏南衣微微点头,“也好,就把他们都带回去吧。” 苏南衣再次走到夏染的跟前,低声叮嘱,“虽然他们身子虚弱,没有什么攻击力,但你也要格外小心,毕竟都是陌生人。” 她说着又把一个药瓶塞给夏染,“这里面有解毒的药,你记得用上。” 夏染心头一热,把瓶子紧紧攥在手里,脸上却若无其事的一笑,拍了胸口说:“你放心吧,夏小爷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我走了,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夏染带着那些人上了马车,马车迅速驶离了小山村,消失在茫茫山野中。 苏南衣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又回到地窖口,招呼了一声让大家都上来,那底下又脏又臭,没必要跟那个老家伙站在一起受罪,反正他现在也跑不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大家从地窖里上来。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光冲破云层笼罩着大地,这一夜又忙又累,又是各种惊吓,思格兰此时才感觉无比疲惫,老修把剩下的那辆马车赶进院子里,这辆马车里一应俱全,什么都有,他拿出一些干粮,又点着了火,大家聚在一起吃了早餐。 思格兰已经困得不成样子,苏南衣让她回马车里去睡,云景央求着苏南衣,让她也休息一会儿,“娘子,你好好休息,看你脸色都不好了,我在马车外面守着,思源在地窖那边守着,你放心,我们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会让那个老家伙跑了,也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老修也跟着点头附和,“对对,你们休息一下,我跟思源在地窖那边儿看着。 放心,没事的。” 苏南衣其实没有什么睡意,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也有牵挂,不知夏染这一去,究竟能不能顺利的找到那个地方,抓住那些人。 但面对大家的好意,她也只能点头,不想让云景跟着担心,带着思格兰上了马车,思格兰沉沉睡去。 苏南衣闭目养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陷入沉思…… 夏染驾着马车,带着那几个人迅速回城,天光已经大亮,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城楼上,那些人从车窗里看到远处的城楼,像镀了一层金光,他们瞬间激动得落下泪来。 一直到坐上马车的时候,他们都是恍惚的,感受到凛冽的风,空气中的味道,还有此时眼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城门,一切都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他们曾经以为,自己也要死在那个阴暗逼仄的地牢中,连最后一面都没法和家人见到。 甚至,他们的尸骨都不能埋入祖坟,只能像一堆破柴一样扔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然而。 昨天晚上神奇的发生了逆转,他们终于又重获了新生,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希望,失望之后,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有半点虚假! 一直到进了城,听到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还有飘散着的各种香气,他们眼泪就没有停过。 夏染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已经救了他们的命,又给了药,现在又送入了城,总不能说在一家一家的送回去。 他也没有那个时间。 他敲了敲马车,对众人说道:“几位,就在这里分别吧。” 那几个人跪在马车里连连磕头,“恩公,请恩公留下姓名,我等一定去寺庙中烧香,为恩公等人点上长明灯,一直供奉下去!” 夏染笑了笑,“不必了。 我的朋友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以后就要往前看,之前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包括我们几个也是一样,大家就在此别过,后会无期吧。” 大家又是一番道谢,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站在街道上,又欣喜又茫然,激动的浑身发抖。 很快,有不少人发现了他们,围拢过来询问,身后传来一片惊呼,还有哭泣的声音,夏染没有回头,驾着马车飞快消失在街道上。 他一路回到住处,带上了狐清,又去了一趟店铺,叫上几个身手好的一路赶往都尉府。 都尉现在已经接管了衙门,那些被迷倒的衙役也暂时被看管起来,他从城外军营中调回了人马,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说大人出城去追捕凶手,城中的防卫都交给了都尉大人。 这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本来都尉就是负责治安问题,除了衙门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已经发生了惊天的变故。 见到夏染来,都尉急忙快步出迎,夏染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拿出墨铎之前给的令牌。 “都尉大人,还请你速速调动人马,随我去剿灭贼人,直捣巢穴。” 都尉看到墨铎的令牌,心头震惊,之前他就猜测苏南衣他们和墨铎关系匪浅,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墨铎的令牌! 他心中又惊又暗自庆幸,幸亏没有把这些人得罪死了,否则的话,他的下场就得和达桑一样了。 他不敢耽搁,立即按照夏染所说的,调齐了人马,跟着夏染迅速出城。 按照那个老者所说,他们的老巢就在城外五十里的一座密林当中。 这个时节树木已经凋落了枝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乱舞,发出呜呜的声响,远远望去,犹如群魔乱舞一般。 夏染停住马,转头对都尉说道:“大人,应该就是此处了,请你的人务必动作要快,但也要小心,严格听令行事,此处有不知名的危险,万万不可大意。” 之前都尉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并不太相信,但他已经亲眼见识过夏染他们的能耐,见他如此严肃,就知道不能儿戏,更何况他还有令牌在身。 都尉立即点头吩咐下去,让手下人严格按令行事。 夏染带着他的人在前面打头阵,都尉也不甘落后,紧紧跟在他的身侧,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还是可以的。 穿过密林,眼前出现一条山道岔路口。 都尉正在想着,究竟是往左还是往右,就见夏染走到山壁前,在上面摸索了一阵,忽然搬动了一块儿拳头大的石头,那石头飞快的转了起来,紧接着右边的那条山路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都尉揉了揉眼睛,没错,他的眼睛没花,那条山路的确是不见了。 有的只是一座悬崖峭壁! 他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若是带人走上这一条路,那现在肯定已经摔下悬崖,成了肉泥了。 他心头跳得飞快,额头上渗出冷汗,心里越发肯定,一定要跟着夏染寸步不离,千万不可大意。 夏染没工夫理会他心里怎么想,看着那条又长的山路也没有贸然前进,都尉也不敢吭声,就在他的身侧站着,后面是带来的军队,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处,鸦雀无声,看起来也着实怪异。 夏染抬头看了看山壁,四处寻找了一番,果然发现一条在枯草下掩映的小路,他吩咐自己带来的人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埋伏。 “务必小心!” 几个人点头答应,飞快的顺着路上了山壁,没过多久,就听见山上隐约传来轰隆轰隆的闷响,像是从天上传来的打雷声。 都尉并住了呼吸,很快他又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很多巨石滚木从山上坠落,落在狭窄的通道上,激起一片片的尘土。 所有的人都浑身发凉。 若是他们没有经过查看,就贸然走入山谷,这些滚木雷石就得砸在他们的身上,这岂能有生还的余地? 都尉部间转头看向夏染,夏染目视着前方,侧脸线条刚毅,眼睛微微眯起,眼角微挑,他长得十分俊美,而且是那种带着贵气和三分媚气的美,但此时都尉只觉得他英气逼人,杀机凌厉。 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夏染已经救了他们两次! 很快,夏染的人又从山壁的小路上回来了。 “公子,一切已经妥当了!” 夏染点点头,这才对都尉说:“大人,走吧。” 都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对自己的人下了令,夏染和他的人依旧在前面打头阵,带着这些人穿过山谷。 穿过山谷之后就是一片空旷之地,那里建造了一座宅子。 宅子建的挺大,但悄无声息,也没有人影和炊烟,在这个地方有这么一座宅子,突兀的出现,不让人觉得美,反而有些许的诡异。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进山搜索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进山搜索 有了之前两次亲身的经历,都尉可不敢自作聪明,更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着下面这个诡异的宅子,低声问夏染,公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染一时没有说话,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座宅子,他虽然不像老修那么精通阵法什么的,但是他为人聪明,这么多长时间,一路走来看也看会了不少。 更何况,那个老家伙急于自保,也透露了许多。 夏染低头看了半晌,就看出了端倪。 他点了点头对都尉说,大人,您看见旁边那个侧门了吗? 都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公子是说东面的那个窄小的门? 夏染点点头,没错,就是那里,让你的人下去,把守住那里。 都尉心中疑惑,忍了半天还是问道,公子,那前门和后门是不是也要派些人手? 夏染摇摇头,不必,放心吧,按我说的做就好! 听他这么说,都尉也就不再多问,立即亲自带人下去,直奔那个小侧门。 夏染已经看出那个门才是生门,等到所有的准备就绪,什么前门后门都会变成死门。 他带着自己的人手从大门进入,丝毫没有遮掩,大摇大摆的,走到正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夏染打开机关,从机关处进去地底下,上面的这座宅子不过就是一个幌子,地底下才是真正的藏身之处。 夏染心中冷笑,这些人真是活得如同老鼠一般,建个好好的宅子也不敢住,只敢藏身于地下过着不见光的生活。 进入地下悠长的暗道,一路走夏染一路破坏机关,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由此可见,那个老家伙说的话还是挺可信的,同时也让人心生寒意,为了自己,当真是什么都能够抛弃。 夏染的心里也没有多少怜悯之心,反正这些人跟那个老家伙是一丘之貉,全部都是没有人性的东西。 他也急着做好这件事情,回去跟苏南衣说明情况。 所以快刀斩乱麻,很快把地底下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苏南衣料的不错,在两间暗室里果然发现了许多药材,夏染看了看,对于这些东西他还真不太清楚,好在他有准备,带了好几条麻袋,把这些药材通通都带了回去。 万一有什么稀奇的药材,苏南衣能够用得上了,也算是没有白来。 在另一间暗室里发现了不少的毒虫,幸好带着狐清,他们丝毫没有损伤,这一下狐清算是大饱口福,一双大眼睛都透着喜色。 再接下来的地方,就是发现了老家伙的一些手下,夏染心里本来还有些打鼓,不想看到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好在这段时间那个老家伙身子不好,没有进行什么实验,只顾着调理自己的身体,有需要的时候就去那个小山村,这里虽然有几具尸首,但也已经被他的那些手下处理干净了。 他轻轻的吐了口气,总算不用面对那些血腥的场面。 把一切都打扫干净,没有什么遗漏的,夏染重新出去见过都尉。 大人,你手下带着的那些火药,也放下去了。 都尉点点头,一声令下,让手下的人跟着夏染的人一次进入了暗道中,按照他们的指示放火药。 所有的人都很紧张,但也紧张有序,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夏染一挥手,点燃了导火索。 大家都退开,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等到导火索烧完,忽然地动山摇,像大地动了一般,那座空空的宅子摧枯拉朽一般,冒出巨大的灰尘,陷入地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都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觉得心地无比的震撼。 这样的场景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没有进入地道,也不知道这底下究竟买了什么,但他也清楚,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能追问的。 夏染面色平静,波澜不惊,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大人,现在此处事情已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一路疾驰回城,走到半路,夏染停住了马,对都尉拱了拱手,大人,多谢今日仗义相助,我们就此分别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先带人回城,稍后我们再去当面道谢! 都尉急忙说,公子说的哪里话来能为你们做点事情也是在下的荣幸。 他这话说的绝对不是虚假的客气,而是发自真心连自称都改了。 夏染笑了笑,没再多言,让自己的人也回城去。 他调转方向去见苏南衣,在他一出山的时候,就已经放飞了小白,让小白去报信。 苏南衣此时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云景摸着小白,给它喂鸟食。 苏南衣看完信,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地窖旁,老修和陆思源也过来问道。 有夏染的消息了? 事情还顺利吗? 苏南衣把信递给他们,一切顺利,夏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真是太好了,云景非常高兴,总算是除了他们的老窝,以后再想兴风作浪,可就难了。 苏南衣微笑点头,没错,只可惜跑了一个铁明康,不过,他自己孤掌难鸣,以后就犹如丧家之犬,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走吧,我们下去会会那个老家伙。 他们到了地窖中,那个老者立即睁开了眼睛,眼神中的急切一闪即过。 怎么样? 我没有说错吧? 苏南衣看了他半晌,没错,你说的很对,提供的消息也很全面,我们的人去了,已经毁了你的老巢,而且毫发无损的退出来了。 苏南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老家伙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悲痛之色,而是露出喜气。 怎么样? 我说话算话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更不会提供假消息给你们,既然如此,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众人看着他一阵无语,老修气道,你竟然如此狠毒!之前的灭派也是,今天的老巢覆灭,你真是不拿人命当人命,而是当成蝼蚁!只有你自己才是最尊贵的吗? ! 老者皱了皱眉头,扫了老修一眼,对他这种说法并不太满意,但他不想和老修废话,转头看着苏南衣,有些不耐烦的说,既然如此,本座就可以离开了吧? 等到他离开之后,再重新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也就是了。 只要有靠山,有钱,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至于那些死去的人,再召集一些也就是了,反正世界上的蠢人那么多。 死了一批他就再招两批,只要长生的名号一打出去,自然就会有很多人乖乖的送上门来。 他心里的算盘倒是打的挺响,双脚也不由自主的往地窖门口挪动。 不料,苏南衣抬手拦住了他,他一愣,看着苏南衣,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南衣笑容微凉,美丽的眸子光芒闪动,一如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 就是拦住你的意思,这个手势看不懂吗? 老者的火气瞬间顶上了脑门儿,本座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你还要怎样? 刚刚已经说好,只要本座说出地点所在,你就会放本座一条生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别食言。 苏南衣挑了挑眉梢,脸上的笑意加深,语气懒洋洋的,刚刚只是你说你有条件可以交换,但是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你。 我从来没有亲口说过,会放你一条生路。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君子讲究的是守信还有报仇十年不晚,可我只是个小女子,我想什么时候报仇,就什么时候报仇。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城中易主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城中易主 老者被苏南衣的话气的差点儿吐血,他警惕十足的看着苏南衣。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南衣诧异的看着他,“我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我就是说想要现在报仇呀,你瞧,你都已经这么老了,满脸的皱纹,可能活不到明天就死了,到时候我再找你报仇,我找谁去啊? 不是报了个寂寞吗? 那可不行。” 老者听到苏南衣这话简直都震惊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南衣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皮肤松弛不断的抖动,手指抬起来,缓缓的指向苏南衣,云景皱着眉头,“你指什么指? !” 老者嘴唇哆嗦着,“你,你怎能如此?” “怎能如此?” 苏南衣轻蔑的笑,“和你这种人还需要讲什么吗? 礼仪廉耻? 面子? 还是别的什么? 这些东西你哪一点配? 再说,我可从未答应过你什么!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 行了!废话少说,准备受死吧!” 老者眼睛豁然睁大,后退了几步,“不行!你不能杀我,你……你如果杀了我,将会是巨大的损失,大不了,我把长生之术告诉你!” 苏南衣哈哈大笑,“长生之术? !我从来不信鬼神也不信什么长生,即便是长生,像你这种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老者这下子彻底的震惊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像长生这种事情,竟然还会有人不感兴趣! 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两个字就如同百试不灵的杀手锏,所有的人一听到这两个字都会眼冒金光,恨不能把他当做神灵来参拜。 而到了苏南衣这里,不但不感兴趣,好像还把长生词是贬得一文不值。 他实在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看着苏南衣,仔细的观察,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虚假。 可是,苏南衣脸色严肃,目光坦然,明显说的是真话,而不是故意诓他。 他心里顿时无比慌乱,前所未有的感觉,他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恐怕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我……” 他话刚一出口,苏南衣和云景猛然同时出手,一个用鞭,一个用剑。 一个勒住了他的脖子,一个刺入了他的心口,温热的血从心口处缓缓流出,空气却在脖颈间越收越紧,他想低头看,可是却无能为力,他被迫半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地窖口。 现在外面应该天光大亮了吧,可惜,他永远也看不到,只能死在这个漆黑潮湿又肮脏的地方。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和他预想的结果实在是相差太远,他曾经梦想着长生,哪怕是不能长生,也应该尊贵的有尊严的死去…… 四周美女美男环绕,他们为他哭泣,他穿着华丽的衣裳,有大量的陪葬品。 他可以毫无畏惧的走上黄泉路,奔赴下一个新生。 关于眼下这种死法,他从来也没有想过。 可它却真实的发生了,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中,四周的一切似乎都瞬间远去,漆黑冰冷可怕的感觉就像是潮水一般涌来,把他吞没,让他困在这里,不得往生。 直到看着他闭上了眼睛,绝气身亡,苏南衣才收回鞭子,云景把手里的剑拔出来,用帕子擦了擦剑上的血,一脸嫌弃的说,真是的,脏了我的宝剑,但是我不刺他这一下,心里实在难消仇恨。 大家低头看着尸首,从始至终,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其他人都只不过是蝼蚁,可以用来随时杀掉,牺牲。 老修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冷意和讥讽,“这个老家伙今天终于算是死了!他早该在多少年之前就死了!若是那个时候就葬身火海,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因为他而残忍的失去了生命!” 众人一阵唏嘘,这里的事情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他们把地窖封死,放了一把火,看着这里夷为平地,估计永远也不会有人才发现,这里的秘密也不会再被人提起。 他们回了城,在回城的途中,苏南衣给墨铎写了一封飞鸽传书,把这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着重提了达桑和都尉的事情。 他们回到住处,又去了那处废弃的宅子,就在那个书房中一处隐秘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份地道图。 果然,这些地下交织错乱的地道,就是以这座宅子为中心,下面四通八达,犹如另一个世界。 老修看得乍舌,“我的天哪,这究竟是谁干的? 居然能把地道修成这样,也算是人才了! ” 云景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位人才究竟想要干什么。” 夏染手指着图上的某一处,“我管他要干什么,反正我们家店铺下面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东西!万一哪天被人发现,说不定就把我们家的店铺偷空了。” 大家定睛一看,看着他点的那个地方,可不吗? 那里正是他的店铺。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夏染立即往外走,“不行,我现在就得吩咐人,把这些都给我堵死了。” 苏南衣也没有拦着他,然后把那份图仔细的收好,反正这也不是在中原境内,至于其他的暗道应该怎么样,那她就不管了。 可笑达桑来来回回这么多趟,也没有发现这份图,今天竟被他们无意中找到了。 除了这幅图之外,还有几幅画像,看样子应该是达桑的家人,如果不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走了错路,哪怕他此次回来只是为了简单的复仇,而没有罔顾那么多人的性命,那苏南衣也会佩服他,甚至愿意出手相助。 但他一错再错,只顾着仇恨,被蒙蔽了双眼,和恶魔合作,其他人于不顾,那就值不得同情。 没过两天,墨铎的线来了,他在信中说,这个城镇虽然小,但距离京都也不远了,能安定自然是最好,他想请苏南衣颁一道令给都尉,让他暂时接替达桑的位置,等到京都的事情平定之后,再做其他的安排。 苏南衣也是这个意思,都尉此人虽然一时糊涂,做了点错事,但本质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他对这里又十分熟悉,本来就是这里的官员,平稳的过渡是最好不过。 苏南衣看完了信,和云景一起去都尉府。 都尉这两日很忙,一听说苏南衣来了,立即亲自出来迎接,客客气气的把她和云景迎了进去。 一进书房,苏南衣就开门见山的说:“都尉大人,我此次来并非代表我自己,而是代表墨铎殿下,他有一道命令要我颁布给你。” 都尉二话不说,急忙跪下,苏南衣把墨铎的意思跟他讲了,都尉喜忧参半。 苏南衣看着他的神色,“都尉大人也不必心有压力,这里你最熟悉,由你来担当,最合适不过。 至于达桑大人的去向,你只要说在抓捕凶手的过程中,他不幸身亡。 百姓们虽然爱戴他,但用不了多久也就会淡忘,希望你能够很好地接任,以百姓为主。 相信他们也会像爱戴达桑一样爱戴你。 ” 都尉一脸郑重地叩了个头,“多些神医教诲!在下一定谨记。” 都尉想留苏南衣和云景在府里用饭,但苏南衣婉言拒绝,临走之前他把一瓶药交给都尉。 “大人可服此药,每日一粒,满一个月身体便可恢复如初,对夫人的身体也有益处,只要好好调养,将来一定会有子嗣。” 都尉喜出望外,双手接过,连胜道谢,客客气气的把苏南衣和云景送出了府门。 一出府门,云景就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天大的好消息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天大的好消息 一看到云景这副样子,苏南衣就知道他有话说,忍住笑,牵住他的手,“景儿,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云景连连点头,“娘子,我是想问你,他的那个夫人……那副样子,为什么还要救她?” 苏南衣想了想说:“其实我并非是救他的夫人,而是想安都尉的心。” 云景眨了眨眼睛,“你是想让他记得咱们的恩情,或者说是记住墨铎的恩情,让他这一段时间安分一些?” 苏南衣笑起来,赞赏道:“景儿说的没错,确实很聪明呀。” 云景眉飞色舞,“我觉得娘子才聪明,用着一招就把他们稳固住了,只是……他们真的会有小宝宝吗?” 现在云景的心里多了一个念想,就是小宝宝。 苏南衣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意味深长,回头看了看都尉府的门口,“谁知道呢?” 云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娘子,那个药有问题?” 他惊讶的模样逗得苏南衣又笑起来,“没有,我怎么会给他有问题的药? 那药的确是好的,而且对他们的身体的确有益处,可是……” 苏南衣顿了顿,想着合适的措辞,“景儿,你还记得那天,都尉夫人说那些话时的样子吧?” 云景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当然记得呀,那个女人心肠太坏了,而且还一贯两面三刀,平时装出一份温柔贤淑,大度又隐忍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一肚子坏水。” “这就对了呀,你能看得出来,难道跟他是夫妻的都尉就看不出来吗? 而且我猜想啊,他不仅看出来了,而且往心里去了。 恐怕他们夫妻之间早已经生了嫌隙,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心结,解不开的话,就算是神丹妙药也难以回转,所以,这一切就看他们的造化吧。” 云景似懂非懂,反正娘子说的都是对的,他坚决认同维护。 重新回到住处,苏南衣一进院子就看到台阶上放着三个大麻袋。 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夏染从屋子里出来,笑呵呵的说:“你瞧瞧,这是我从那个老家伙的老巢弄出来的,都是一些草药,我不认得,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我想他的东西哪怕是毒草,也肯定是不错的。” 这一点苏南衣很是认同,当即让人摆了几张桌案,把草药都倒在桌子。 夏染做事精细,那些草药他虽然不懂,但也根据形态什么的分类,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小布袋装起来的,一一打开,苏南衣挨个辨认。 老修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他越看眼睛越睁越大,最后一拍大腿激动的说:“我的天哪,我们的运气真是天神来了都挡不住啊!”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拿出几味草药,递到苏南衣的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 苏兰一低头仔细一看,眼睛也瞬间要亮了,心头跳个不停,“这是,这是……” 老修激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没错,这就是咱们缺的那几味药,这下子好了,只要再拿到放在京都皇宫里的那枚珠子,药草就都凑齐了。” 苏南衣按耐住心里的激动,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三棵药草,它们保存的十分完好,根茎叶都挺完整,除此之外,不只是每样一棵,还有好几棵。 大家一听这个好消息,都凑过来仔细看,虽然看不懂,但感觉也是非常高兴的。 陆思源在最后面,他的脸色白了白,心情十分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暗暗掐了一把大腿,提醒自己这是好事,南衣一直都期盼着药材,尽快找齐,眼下马上就要成功,自己也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省了再去其他地方奔波的辛苦,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苏南衣走到夏染的面前,深吸了几口气,对着他行了个礼。 夏染本来挺得意,等着苏南衣和云景道谢,眼下看到她突然这么郑重的向自己行礼,反而手脚一下子没有地方放了,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把苏南衣扶起来,“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苏南衣摇头说:“这是应该的,你不要拒绝,若非是你冒险去那里,又多了个心眼儿,把这些东西带回来,恐怕以后寻药的路途漫漫,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夏染其实也是这么想,否则也不会这么得意了,但现在苏南衣如此郑重其事,他也不好再多说,心里反而生出几分酸涩来,轻轻拍了拍苏南衣的肩膀,“好了,我们之间还需要这种客套话吗?” 云景也走过来,向夏染行礼,夏染一头是汗,急忙扶住他,“别!别咱们可别这样,要是这样,就没意思了。” “娘子说得对,这次的确是要谢你,娘子谢,我也是应该的,我……更应该谢你。” 夏染叹了一口气,“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就行了,我不让你谢我,你只要记住南衣对你的心思,还有为此付出的辛苦就好。” 云景用力的点点头,目光深深的看着苏南衣,“你放心,娘子的辛苦我都记在心里,我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的对待她,绝不辜负。” 思格兰在一旁手捧着脸,眼睛水汪汪的,小猴子在她的肩膀上,也学着她的样子。 本来挺凝重特别严肃的感恩感谢的场面,大家一看到他们俩,顿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的事情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刘伯他们也回了住处,当天晚上高高兴兴的筹备了一桌子好菜。 大家团团围坐又是庆祝,又算是辞行,他们在这个小城耽误的时日也挺多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启程。 刘伯自然是百般不舍,但是他也知道,夏染有大事要做,他连夜准备了不少的东西,把马车又塞得满满当当。 大家吃完饭各自回去休息,这么多日的奔波劳累,当天晚上都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就辞别了刘伯上路,直奔京都。 京都这边已经收到了墨铎带领大军前来的消息,苏南衣他们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感觉到京都这边也是严阵以待。 越往京都走,就越能够感觉到那种严肃的气氛,盘查也是越来越紧,越来越频繁。 但苏南依他们准备的充分,也不畏惧盘查。 夏染早和他们统一了口径,京都那边的店铺也已经有了回信,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正在等着他们去。 几日奔波之后,他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京都城。 这是蒙林的王都,气势磅礴巍峨,远非其他的城池可比。 远远的就能够看到城池上站立的哨兵,大门前的戒备也是森严,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都检查得十分仔细。 还没到城门前他们就下了马车排队。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遵守这里的规矩,低调行事,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墨铎到达之前,最好是不暴露,到时候方能够理应外合,说不定会有奇效。 而且京都城中一定也有不少的细作,无论是哪方面的都不会少,小心行事总是没错的。 轮到他们的时候,防守的士兵问的也很仔细,目光一个个在他们身上掠过,又仔细询问了一些问题,从哪里来,做什么的,要到城中去干什么,一一都询问的很清楚。 这些问题他们早已预料到,这一路上也已经回答了无数次,对答如流,没有任何破绽。 马车顺利进了城。 夏染带着他们直接到了住处。 安顿好之后,夏染对苏南衣说:“你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说的神神秘秘,云景也想要跟着,夏染也没有反对,思格兰见状,也想跟着,夏染也同意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跟着夏染去看。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我想要个小宝宝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我想要个小宝宝 大家呼呼啦啦的,跟着夏染出了屋,然后竟然上了屋顶。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寒风迎面扑来,感觉有些冷,但是放眼望去,竟然可以看到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中,真如同坠落的星辰,和天边的星空连接在一处,让人眼前一亮。 思格兰忍不住哇一声叫了起来,老修也跟着感叹,“不愧是一国都城,果然气势非凡!” 云景翻了个白眼儿,对他们说:“你们难道没有见过咱们中原的都城吗? 这里怎么和中原相比?” 老修摸着胡子咳嗽了两声,“这倒是,这不是一路走来,见惯了那些粗糙贫瘠的地方了,这种繁华感觉好像是久违了。” 听着他们嘀嘀咕咕的对话,夏染忍不住说:“说了半天,你们在说什么? 完全没有抓住重点,我想让你们看的并不是这些。” 大家都转头看着他,“那你想让我们看什么?” 夏染抬手一指,距离最近的那一个地方,“看到了吗? 那里!” 思格兰伸长了脖子看,“看着了,好像那一片的灯火最亮,那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一座大宅子呀。” 众人心里都有这种想法,的确是一个繁华的府邸,相比起其他的地方来,灯最多也最亮。 苏南衣的心头微微一动,“难道说……那里是王府?” 夏染点头,拍了拍手赞叹道:“没错!还是南衣最聪明,那里就是度拙的王府。” 苏南衣暗暗抽了一口气,没想到住的地方竟然离王府这么近! 老修也忍不住赞叹,“你行啊,能在这里买到宅子。” 要知道按照中原的习俗,像官员们所住的府邸,大多都是分品级的,比方说像一品大员的府邸,大多距离都不太远,像一些四五品的官员,根本不可能住到那条街上去,更别说是商人了。 夏染笑了笑说:“蒙林的阶级等级也挺分明,我这里看着近,其实上挺远的,正门口在另一个方向,要绕过去才能到达王府。” 众人恍然大悟。 这样自然是最好,又能够取得便利,又可以不被人注意。 夏染说:“这是我让手底下人提前准备好的。 到时候还会有人送菜什么的,大家都放心便可。 跟大家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做到心里有数就好。” 晚饭准备的也挺丰盛,大家热热闹闹地吃过,然后各自回院子里休息。 苏南衣和云景并没有回去,在四处随意转了转,又回来找夏染。 夏染正在书房里忙着,见他们来了,急忙站起来,“怎么了? 有什么事儿? 是缺什么吗?” 苏南衣摇摇头,屋子里点着灯,灯火通明,夏染的脸在灯光里看起来又比平日多了几分俊美,苏南衣的心里有些愧疚,这么长时间以来,自从决定做这件事情,不对,应该说自从她重生之后,就一直在麻烦夏染。 而夏染是全心全意的帮助,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不仅如此,还事事处处安排得妥帖周到,回想起来,这么长时间,她似乎也从没有为夏染做过什么。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见你书旁的灯还亮着,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 夏染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桌子上堆放的东西,“没什么可忙的,就是一些账本,还有他们探听到的消息,我睡不着,就过来整理一下,放心,等整理好了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云景在一旁闷声说:“夏染,实在是辛苦你了。” 夏染愣了愣又仔细打量着他,“干什么呀,王爷,突然之间这么郑重,我可承受不住啊,咱们别来这套!” 云景被他的话说的一秒钟破功,“那……我也是要感谢你的。” 夏染嘶了一口气,“你们别谢来谢去的,这样我心里没底,以为你们又在打什么算盘,下什么套让我钻。” 苏南衣忍不住失笑,“我们也不是客气,这段时间一直麻烦你,我们心里有数的,简单的道个谢总是应该的吧? 不然,我们是没心没肺,忘恩负义了。” 夏染拧着眉头,仔细打量他们俩,“今天这是怎么了? 什么日子? 你们要是再说下去,我得怀疑你们是被什么精怪附体了啊。” 话说到这里,再往下说就没意思,显得太过矫情。 苏南衣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东西,知道他不整理完是不会去睡的。 “那行吧,那我们先走了,你尽快收拾早点休息。” 夏染点头答应,目送他们俩离开,他微微吐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桌子前,仔细看着搜集下来的资料情报。 他的店铺打入蒙林最早就是在京都开始的,所以在这里已经有不少的年头,对这里的情况也很熟悉。 要想迅速的打开局面,就得好好的研究一下,看看从谁的身上入手比较好。 度拙此人老奸巨猾,生性多疑,不会让陌生人轻易的靠近。 比较保险的,还是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夏染心里暗自思索,目光在那份名单表上的一个名字上定住。 苏南衣和云景回到住处,两个人一时也睡不着,就躺着说些悄悄话。 云景的大手放在苏南衣的小腹上,他的掌心暖烘烘的,苏南衣的身子也跟着暖了,这种感觉还挺舒服的。 苏南衣满足的叹了一声,“景儿,我觉得现在很幸福。” 云景眼睛笑得弯弯,“娘子,我偷偷的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也觉得很幸福,只要能和娘子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给我什么我都不换。” 他说的话简单质朴,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也没有油腔滑调,但是在苏南衣听来却是最能触动心弦的。 她心头温暖,头往云景的肩膀上靠了靠,“我也是一样,和景儿在一起,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云景感觉心里像填满了蜜糖,另一只手的手指勾着苏南衣的发丝,在指尖缠缠绕绕,“娘子,要不然……要不然……” 他说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口,苏南衣觉得挺好奇,云景这样的时候可不多见。 她偏过头看着他,“景儿,想说什么没关系,大胆的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她的眼睛漆黑明亮,云景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间像是有了很多的勇气,他凑到苏南衣的耳边用小气声低低的说:“娘子,我们想办法要个小宝宝吧。” 苏南也感觉他的气息在耳朵里像是瞬间炸开,脑子里仿佛瞬间空白,脸不可控制的红了,还有些发烫。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有甜蜜欢喜,还有一丝丝的紧张和不知所措,在身体里弥漫开来。 这一瞬间的反应来得很快,云景等了等,也不见她的回应,忽然发现她的脸很烫,虽然光线暗看不见她脸红了,但是热度却是真真切切的。 云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娘子!你怎么了? 发烧了吗? 脸好烫呀!” 他这么一说,苏南衣越发不好意思,脸更加烫了,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云景不禁有些着急了,捧着她的脸想要看个究竟。 苏南衣哭笑不得,低声对他说:“我没有发烧,景儿,你放心好了。” “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烫? 哎呀,都烫手了!不行,我不信!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地方不舒服啊?” 云景说话又着急,又透着关心,说着还要翻身坐起来去点灯。 苏南衣急忙拦住他,但云景并不打算这么算了,苏南衣情急之下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云景瞬间僵住了。 “娘子,你……你要干什么?” 苏南衣闷闷的声音从他的后背上传来,“你不是说……要小宝宝吗?” 第一千零二十章 我想当爹爹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我想当爹爹了 云景感觉打苏南衣的身子又软又烫,还带着阵阵的幽香,就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心跳陡然控制不住的加速,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此刻沸腾…… 苏南衣身上的热度似乎感染了他,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发烫,浑身的肌肉都在发紧,喉咙里都有些干…… 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转身看着苏南衣,两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对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彼此…… 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云景已经醒了,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眼中又有笑意又有期待。 苏南衣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留下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声音,闷闷的从被子下面传来,“景儿,你看什么呢?” 云景眨着眼睛说:“我看娘子呀,娘子长得好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苏南衣又气又乐,这话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想了想只好岔开话题,“咱们该起了,刚到这里还不太熟悉,再说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云景点点头,却并没有动弹,忽然低下头凑过来,随即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一啄,像轻柔的羽毛扫过苏南衣的眼皮。 她的脸又瞬间红了,连耳朵都有些发红。 云景看着她的耳朵上面还有极淡的小绒毛,看起来分外可爱又玲珑,她都忍不住想要吻吻她的耳朵了。 但是,云景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凑到苏南衣的耳边小声说:“娘子,我不能再亲你了,否则的话,我又要忍不住了……对了,我们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苏南衣的脸涨得更红,耳朵也更红了,闭了闭眼睛说:“没有那么快的。” 云景有些纳闷,“很快吗? 我觉得已经很慢了呀!有的人昨天大婚,今天就有小宝宝了。” 苏南衣差点笑出声,“谁那么快呀? 你听谁说的?” “太医呀,太医有时候是这么说的!” 苏南衣仔细想了半晌,估计云景的意思是说,太医可能按日子推算推算出孕妇是在哪天怀孕的,而并非是在哪天生出来的。 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她不知道如何向云景解释,只好说:“小宝宝在肚子里也是需要生长过程的,他得长到一定大,才能出来,所以,即便是现在有了,也要等一段时间才可以。” 云景迫不及待的追问,“那需要多久?” 苏南衣想了想,“十个月吧!” 云景又是惊讶又有点遗憾,“需要这么久吗?” 苏南衣简直快要笑疯了,“你怎么……那么着急吗?” 云景手托着腮,“对呀!我想当爹爹了。 我一想到这个小宝宝是和娘子一起有的,我就很开心。” 苏南衣忍不住逗他,“那景儿是喜欢小宝宝,还是喜欢我们两个的小宝宝?” 云景不加思索的说:“当然是喜欢我和娘子的小宝宝呀。 我又不是个傻子,哪个小宝宝我也喜欢吗?” 他顿了顿,一脸郑重的说:“我这辈子只会和娘子有小宝宝,也只会喜欢我们两个人的小宝宝。 我要和娘子一直在一起,任何人都没有娘子重,小宝宝也不行。” 他的脸色严肃,眼神深邃,像是看着苏南衣的心底。 苏南衣的心头猛烈一颤,这是最简单,却最动人心的话,从云景的嘴里说出来,总是简单直接,却能轻易的击中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握住云景的手,低声说:“我也是,我想和景儿永远在一起,这世界上……”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有说笑声,思格兰的声音清脆的传来,“苏姐姐!你起了吗?” 苏南衣的脸瞬间又红了,不知不觉竟然这么晚了! 她急忙答应了一声,快速的穿衣服,云景也急忙起床,小声的嘀咕,“她怎么来的这么早? 一个人睡觉果然就是起得早。” 苏南衣:“……” 云景先打开窗子,把狐清放了出去。 狐清现在和小猴子也非常熟悉了,虽然还是一脸的高傲,但是对小猴子也不再排斥。 小猴子在狐清的身后,就跟一个小迷弟一样,在它的大尾巴后面跑来跑去。 苏南衣开门和思格兰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夏染派人来请他们,去夏染的院子里去吃早餐。 吃完饭,夏染把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仔细的和大家说了说。 现在京都里的势力,分成了三派。 一派自然是度拙的,一派是那些老臣,他们都希望墨铎出来主持大局。 但刚开始的时候,墨铎失去了行踪,生死未卜,他们也是一筹莫展,后来,墨铎率领军队向京都进发,这个消息如惊天大雷一般劈在京都的上空,度拙自然是惊怒交加,恨不能立即把墨铎抓到眼前,碎尸万段! 那些老臣却是欢欣鼓舞,感谢神明保佑。 第三派则是中立派,他们属于墙头草的那一系列,既不想得罪度拙,也不想得罪墨铎,想着两边占尽好处。 夏染把这些情况说完,云景冷笑了一声说:“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占尽好处的事情,要想做墙头草,两边不沾手,哪有那么便宜的? !” 苏南衣点头说:“景儿说的对,我们可以从这些中间派着手,他们不是不站队吗? 那我们就逼他们站队。” 夏染脸上露出笑容,“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看这个名单。” 他把一张写着名字的名单递过去,大家的目光落在他指的那个名字上,“此人是度拙面前的红人,在度拙面前十分受宠,也有传言说,他是度拙的私生子,这个人嚣张跋扈,从他身上下手,最是简单不过。” 苏南衣盯着这个人的名字半晌,最终点头,“好!就从他身上着手,那我们就先好好了解这位老王爷面前的红人,好好的制定一个计划。” 墨铎带的军队回归的消息,他已经走到了哪里,日行多少,几乎每天都有细作,带着线报回归都城,如同雪片一般,飞进王府。 度拙这段时间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自从得知墨铎不但没死,反而集结到了兵马之后,他就日夜不得安宁。 有很多次,他都想着干脆直接把老国主弄死,自己宣布登位就得了,但是他手下的那些谋臣都极力劝阻了他,摆出利害分析,让他不得不把这个疯狂的念头一次次压下去。 那些站墨铎的人在得知墨铎没有死的消息之后,也开始激动活跃了起来。 度拙也越发的看清了眼前的形势,暗自庆幸,没有一孤注一掷,执意要把老国主害死,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他也不能够顺利坐上王位。 他曾经寄希望于那三座城池,可是一个个的消息传来,一次次击破他的幻想。 他实在弄不清楚,墨铎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力,竟然一个个把他们都给收服了。 他也曾经派过很多杀手去刺杀,但墨铎犹如神明相助,他的身边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高手,身法诡异几次,挡住了刺杀。 那些杀手很少有活着回来的,侥幸有一两个回来,说什么那些人简直就不是人。 那样的身法和招数从来没有见过。 因此度拙的心理越发着急恐慌,他哪里想得到那都是苏南衣和云景安排的暗卫,他派去的那些杀手哪里能够打得过? 他也给自己的义女写过信,询问她首野的情况,让她密切注意首野的行踪,但是一封封信发出去,最终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丝毫的回应,就连他安排在义女身边的暗线,也都失去了消息……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蠢蠢欲动的野心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蠢蠢欲动的野心 度拙的心里十分忐忑不安,总归是做贼心虚。 他这两天去宫里也比较勤,虽然知道老国主怎么也不可能醒过来,但他还是不放心,非得亲自看一眼才能够安心。 老国主依旧昏迷,脸色已经非常不好,整个人都瘦了许多,躺在那里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大殿内寂静无声,层层的帘子放着,屋内的药味儿经久不散。 度拙摆摆手,让其他的人都退出去,他独自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兄长,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恨意。 “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乖乖的退位,把大权交给我,我可以保你一辈子无忧,还可以让你的儿子们都平平安安,可你不听,非得和我作对! 落到今天这样的结果,你也不能怪我!我是为了谁? 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整个蒙林,为了父王交给我们的江山。 是你非得自私的不肯出征,只想着安稳太平,现在倒是安稳了,可我们的勇士也被消磨光了勇气和斗志,难道这就是父王愿意看到的吗? 难道这是为君者应该做的吗? 现在你的儿子要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告诉你,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能害他一次就能害他第二次!就算他大军压境,那又怎么样? 那些不过是一盘散沙,只要我把细作派过去,稍稍挑拨,他们就会土崩瓦解!一切都是一场空,大权必须落在我的手中!”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低沉近乎嘶吼,但是床上躺着的人却丝毫没有给他回应。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窗塔边低头沉思。 这宫城中的守卫军固然是握在他的手里,但是京城中的护卫营却并非是他管制,只控制住了宫内,宫外没有办法掌握,也是无济于事。 可恨的是,掌管护卫营的烈霍却是一个中立者。 他也曾经试图拉拢烈霍,但烈霍却不为所动。 怎么也不肯投靠他。 看来这件事情要迅速的解决,必须要赶在墨铎回来之前把烈霍的事情处理干净,如果实在不能把他拉拢过来,那就干脆杀掉! 总之,护卫营的势力要尽快拿到手中。 他正在思索,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有轻轻的脚步声。 他收起思绪,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有人掀起帘子漫步走来。 女子穿着艳丽的衣裙,梳着复杂的发髻,头上戴满珠翠宝石,一看就是盛装打扮过。 度拙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冲着女子招了招手。 女子加快了脚步,走到他的身边,身后没有带着一位侍女。 她转身坐下,却是坐在了度拙的大腿边,头轻轻的枕在度拙的大腿上,抬起眼来看着他,一双眸子含情脉脉。 度拙看着面前温顺柔美的女人,心里的虚荣感简直达到了顶峰,他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老国主,暗自冷笑。 看见没有? !纵然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现在你的女人也得乖乖的匍匐在我的身边!任由我摆弄! 这个女子正是老国主的侧妃之一,名叫菲拉。 给老国主下毒,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算是比较受宠的人,但是她生性刁蛮,有时候不懂得顾全大局,只为自己考虑,渐渐的被老国主所不喜。 但她长得很美,又非常喜欢中原人的养生之道,所以自己保养的非常好。 她不甘寂寞,一来二去,就和经常进宫来的度拙勾打连环。 时间久了,老国主多少也有些察觉,就在这个关头,他被下了毒,也没有来得及处置菲拉。 自从老国主昏迷之后,菲拉和度拙就越发的猖獗,就比如此刻。 老国主昏迷不醒,他们就在老国主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在一起。 菲拉抬着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妩媚的狐。 “王爷,您什么时候能够把我接出宫去? 这深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趣的紧,我一天也不想呆了。” 度拙轻轻抚着她的手背,低声安慰,“放心吧,很快了,不过,不是把你接出宫去,而是我到宫里来。” 菲拉眼中爆出喜色,脸上荡开笑容,“王爷所说,可当真吗? 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她转头看向在床上的老国主,恨声说道:“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了!这个老家伙我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度拙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语气带着蛊惑,“怎么? 这么恨他吗? 是不是觉得本王比她好太多了?” 菲拉点点点头,声音恢复了柔美,“那是自然,王爷是这蒙林……不对,是天底下最英武的男子,任何人都比不上您!何况这个老东西呢? 您哪方面都比他强,他就是骑上十匹骏马,也追赶不上!” 度拙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十分满意。 他是小就把这个兄长当成榜样,楷模,什么都要跟他比一比,直到后来他长大了,他这个兄长也开始变老,他觉得自己怎么也超越他了,可兄长手里的权威,却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 他的野心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每一天都在他的胸腔里蠢蠢欲动。 神明都不会知道,他动手的那一天,心都在激动的发抖。 他整整三天没有睡着觉,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他终于战胜了兄长,就要把他的权利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失去这次机会,不能够功亏一篑,一定要成功。 “王爷,您在想什么?” 菲拉见他半晌不说话,柔声问道。 度拙收回思绪,低头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我在想,等我坐上王位之后,要给你什么封号。 菲拉眉开眼笑,脸上的媚气更浓,娇美的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 度拙的心里也很疑惑,甚至感觉到很惊奇,这个女人虽然说比其他的侧妃年纪要小一些,但毕竟也不算年轻了,可她的容貌一天天不但没有衰老,反而更加水嫩,越发的妩媚了。 每次看到她,就让人觉得欲罢不能,非得要好好的和她温存一番才行。 就这么想着,度拙又有些心猿意马。 菲拉抬着头,眼睛里盈盈似有一湖春水,红唇微启,呼吸也有点急促了,她身上的香气也越发的浓郁。 就在度拙感觉快要控不住自己的时候,忽然外面有急速的脚步声响,还有轻轻的拍打门的声音。 这一下来的突兀,一下子把这殿内的旖旎气息全都给打碎了。 度拙的手急忙松开菲拉,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捏了捏,仿佛指尖还有菲拉皮肤上细腻柔滑的感觉。 菲拉也急忙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度拙指了指一旁垂下的帘子,示意她躲在后面,菲拉提着裙摆走过去,掩好身形,度拙才皱着眉对外面说了一声,“进来吧!” 进来的是个宫人,说是度拙身边的护卫有要紧事求见。 度拙十分惜命,身边也时常带着护卫,除了做一些私密的事情,其他的时候都寸步不离,也负责给他收集一些紧要的消息,现在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耽搁,点点头,让护卫进来。 “发生了何事?” 护卫垂首,压低了声音回复,“回王爷的话,刚刚收到消息,雷塔公子出事了!” 度拙的眉头狠狠一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收起,“他怎么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挖个坑让你跳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挖个坑让你跳 此时京城中的一处青楼中。 白天的青楼本来没有什么人,但这家青楼不同,白天会变身成乐坊,重新换上一批乐人,在此奏乐唱曲。 因此,无论白天晚上,这里都是热闹非凡。 雷塔是这里的常客,挥金似土,豪横得不行。 他一早就相中了这里的一个姑娘,这姑娘长得十分出众,既有中原女子的温婉,又有蒙林女子的英气。 据说,她的母亲是中原女子,她身上有蒙林和中原人两种血统。 具体是不是,就不得而知,反正利用这一点,她成了这里数一数二的头牌,是青楼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也有几分傲气。 雷塔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钱,但最多也只是喝喝酒,其它的还都没有做过,这也让他一直心痒。 人嘛,总是这样,没有得到的一直惦记着,青楼女子,最是擅长此道。 姑娘名叫米丽,她会好几种乐器,还会琵琶,今天白天就是她献曲弹琵琶。 雷塔早早的站了位子,一直等着米丽姑娘上场。 可等来等去,前面的曲子都奏完了好几首,始终不见人。 他实在等不及,跑到后面去问,这才得知,原来定的米丽弹琵琶,刚刚却换了曲子,人也换了。 他满心的不高兴,今天还推了好朋友的喝酒邀请,这才来听的曲,可现在倒好,说换就给换了! “为何换曲? 也没有人跟本公子说一声!” “米丽姑娘病了,发了急症,头疼得满头是汗,脸都白了,这才……” 雷塔一听,顿时又心疼起来,“病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病了? 现在人在哪里?” “回屋里去了,说是要躺一躺,她身边的丫环去请大夫了。” 雷塔二话不说,急忙去米丽的房间找人。 他平时也来过,但次数不多,毕竟米丽和其它的女子不同,说的是卖艺不卖身的,每次他想来,都被找理由推拒了。 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的,还能进屋,他心里还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激动和兴奋。 站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裳,正想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低低的说话声。 “雷塔算什么东西? 也敢肖想于你? 他就是一个浑不吝,仗着有几个钱,和老王爷的关系不错,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哼!真以为别人把他当回事吗?” 雷塔顿时愣住,这不是……本来约他喝酒的好朋友多莱吗? 他刚要碰到门板的手指瞬间收回成拳,微眯了眼睛。 “公子,您不是和他关系很好吗?” 是米丽软软的声音,光是听这声音都能让人骨头发酥。 只不过,她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是生病的。 “我和他关系好? 呵呵,他那个愚蠢的东西,我和他走得近我都嫌影响我的脑子!不过就是耍耍他,逗着傻子玩而已!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公子做朋友?” 米丽轻轻笑了一声,“您是烈霍大人的独子,谁敢得罪? 就算是雷塔,也得退让三分吧? 不过……” “不过什么?” 多莱声音含笑,比刚才温柔了许多,“你有什么尽管说,说什么我也不怪你,谁让你是我的心尖尖上的人呢!” 米丽又笑了几声,声音更软,像轻柔的羽毛,扫着人的耳窝。 “我是说,听说他是老王爷面前的红人,身份非同一般,您可以不把他放在眼中,但我不行呀,我只不过就是一个低贱女子,谁也得罪不起,若是……惹怒了他,岂能有命在?” “哪有什么不一般? 哼,他呀……自以为有多了不起,整天趾高气扬,其实上,大家谁不知道,都在背地里说,他是老王爷的私生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已! 再说,谁说你是低贱女子了? 等我和我父亲说好了,定当把你娶回家中。 至于雷塔,不用理会他,你就和之间一样,推辞他即可,出了什么事,我自会替你撑着。” 米丽叹了口气,让人心疼,“可……他经常来,我实在快招架不住了,他可太烦人了。” “放心,就这两天,我也想办法约约他,他自然就没空找过来了……” “还是公子你最疼我……”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低,雷塔在外面听得火冒三丈,说什么也忍不住了。 尤其是“私生子”、“上不得台面”这样的词,让他一刻也不能忍! 他抬脚踢开屋门,“哐”得一声撞在墙上,粉尘都落下不少。 这一声巨大,里面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多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震惊的看向门口。 米丽也低下头,快速的掩上衣服,惊慌得不敢回头看。 多莱看着走进来的雷塔,惊怒交加,“你……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会来?” 雷塔冷笑一声,“我去哪还要跟你交代吗? 多莱,你又算什么东西? 别以为你父亲手握着护卫营你就多了不起!” 多莱沉着脸,现在他也从震惊中慢慢回神,反正也是要撕破脸,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算什么东西? 我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你说我算什么? 那你呢? 你算什么!你自己敢说吗?” 多莱一说话就往雷塔的心尖上捅。 雷塔的脸色更难看几分,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子,“我是什么用得着跟你交代? 你他娘的神气什么? 再怎么神气也奴才!” 他说罢,挥拳头就奔着多莱砸了过来。 多莱岂能任他打,当即就还了手,两个人撕打在一处。 多莱平时也跟着父亲去护卫营,跟着那些军士训练,体格和身手也都还不错。 但雷塔就不行了,他一贯的游手好闲,就爱吃喝玩乐,要说喝酒听曲他是行家,但动手这方面还真不怎么样。 他也是一时激愤,忘了自己身手不怎么样,这一动手就占了下风。 没过多久,他就被多莱打得爬不起来。 米丽在一旁急忙劝,“二位公子不要打了!有话慢慢说啊,你们这样,我会害怕的……” 但此时她说什么两个人也听不进去了,米丽一把拉住多莱的手臂,“公子,您不能用刀刃啊,是会出人命的!” 在下面抱着头的雷塔一听这话,脑子里又窜起火气,什么? !多莱这个家伙,竟然还敢动刀子,这是要下死手啊! 他火往上撞,趁着这个功夫,他伸手从后腰中抽出一把匕首来,来不及多想,一下子就冲着多莱的腰间扎了过去。 多莱正在懵着,不明白米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想着用什么刀刃啊,他虽然生气,但也知道不能出人命,打一顿行,但用上刀刃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忽然感觉腰间一痛并一凉,像有什么尖硬的东西狠狠扎了进去…… 他脸色一白,缓缓的低下头,看到那把匕首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中,鲜血正滴滴答答的……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雷塔,眼中满是惊愕,“你……”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惊慌奔逃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惊慌奔逃 血腥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连血液滴落的声音似乎都被瞬间放大,震得雷塔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迎着多莱的眼神,看到他瞪大眼睛里那个小小的自己,脸色苍白,满是惊恐…… 他杀了多莱? ! 他怎么会杀了多莱的! 雷塔猛然收回手,手指哆嗦着,上面还沾着多莱的血,他用力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想着点什么,但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怆惶失措的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米丽带着哭腔喊,“雷塔公子,你不能走啊,这里怎么办? 还是快叫大夫吧,万一多莱公子能活呢?” 雷塔的脚步一顿,又回头看看,只匆匆一眼,他又紧张害怕的往外跑,不再管米丽。 米丽脸上的惊恐收起,嘴唇微勾,转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多莱。 多莱已经说不出话,在地上慢慢抽搐,眼睛无力的看着她。 米丽缓缓俯下身去,艳丽的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多莱公子,被刀扎进身体的感觉,好受吗? 是不是挺难受的? 我阿爹临死前也是这么说的,还有我的小妹,她死的时候才那么小,你已经多活了这么久,该知足了吧? 等你下去见到他们,可要记得给我带好啊!” 多莱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米丽。 米丽缓缓笑起来,笑得温柔妩媚,一如当初,和他相见的时候一样…… 米丽走到走廊上,扒着二楼的栏杆,看着在人群中正往外逃的雷塔,哭道:“雷塔公子,多莱公子死了!你就这么走了吗?” 下面的人听得真切,短暂的寂静之后又是一片哗然。 老bao子也惊呆了,急忙跑上来看,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这种地方,争风吃醋常有,可闹出人命来的可不多,这可是大事! 何况,死的还不是一般人! “神明啊,这可要怎么好?” 老bao子平时八面玲珑,此时也有点慌神了,“快,快去报官!” 不报官,这人命官司就得栽到他们头上了。 几个小厮去报了官,衙门里一听死的是多莱,烈霍的独生子,都吓了一跳,不敢怠慢,立即就要捉拿凶手。 但一听凶手是雷塔,再次吓了一跳,真是左右为难。 这两尊大佛,他哪个也惹不起啊! 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传播得很快,毕竟是风月场所,又是这种艳事,本身就吸引人的眼球。 衙门外头,还有青楼外楼,都有不少的人等着看热闹。 苏南衣和云景,就在衙门外面。 “娘子,你说这个官儿会偏袒谁?” “恐怕这个时候不太好偏袒了,很多人都看到雷塔浑身是血的跑出来,匕首也是他的随身之物,这属于证据确凿,再偏袒也改变不了事实。” 苏南衣看着街上过去的巡逻军队,“现在烈霍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官儿就是想偏袒,也是不成了。” “雷塔这次八成是逃不了了,”云景有点小雀跃,“这种人早该吃点苦头!” 从夏染的手下打听到的资料来看,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一贯的仗势欺人,不但很多平民百姓被他们欺负过,就连很多贵族也被他们打压过。 这二位的名声,可以说是臭到一定程度了。 “娘子,这是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苏南衣轻笑出声,“没错,景儿形容得很对,就让他们咬,咬得越厉害越好,我们就看看戏,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让烈霍站队,不让他成为度拙的人。” “嗯,既能除祸害,又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实在是一举两得。” 云景兴致勃勃,看得十分起劲儿,“娘子,你瞧,那个官儿派人去拿人了!” “我们等着看,看他能不能把人带回来!” 夏染和思格兰,两个人在青楼附近,这里有胭脂铺子,还有茶馆,他们挑了个茶馆的二楼,一连喝茶吃瓜子,一边看热闹。 小猴子抓着一把瓜子,站在窗台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下面的热闹。 雷塔从人群里钻出来跑了,老bao子派人追了半天也没有追上。 出了人命案,也没有人再听曲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也不离开,就等着看结果。 没过多久,几个衙役到了,穿着公服,挎着腰刀。 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老bao子立即迎上来,哭天抢地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官差大人,你们赶紧上去看看,尸首还在那呢,我们可没敢动!吓死个人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官差沉着脸,迈步上二楼,老bao子在后面跟着,一边走还在一边抹泪。 米丽就站在屋门口,脸色苍白,眼睛泛红,脸上带着泪珠,香花带雨一般。 官差看见她,脸色微微和缓了一些,“人在你的房间里?” 米丽点点头,又有几颗泪珠滚落,“回官爷的话,是的。” 官差“嗯”了一声进去,一股子血腥气直面扑来,他们仔细一看,可不是,一个男人侧卧在血里,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人已经断气了。 那把匕首的刀柄上还镶嵌着红色宝石,雕刻着繁琐的花纹,不仅如此,还有两个小小的字,“雷塔”。 熟悉雷塔的人都知道,他有一把宝贝匕首,据说是老王爷度拙送给他的,名贵无比,而且锋利非常,他经常在人前显摆,很多人都认识。 官差微微抽了一口气,心说这算是确凿了,不但有人瞧见,雷塔的匕首还在尸首上插着,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又看看周围,简单搜索了一下,也没有看到别的什么可疑的。 “米丽,当时是怎么回事? 他们俩为什么会打起来?” 米丽抹了抹眼泪,“我身体不舒服,多莱公子前来探望,不料想雷塔公子也来了,本来今天该我登台献曲,但因身子不适临时换了曲目,雷塔公子大概心里不满,所以前来追问,哪知见到多莱公子也在,好像是说什么多莱公子邀请他喝过,他推辞了,不知为何,两人起了嫌隙,一见面就开始争执动起手来,我……拉也拉不住……” 她说着,又低声哭起来,好不悲痛。 看样子,也是吓得不轻。 官差听她说得清楚,都是男人,也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无非就是争风吃醋那点事呗。 先是雷塔没听上曲,前来查问,又见拒约了酒的多莱也在此处,觉得自己被骗,恼怒之下动手争执,拿出匕首把人刺死。 这案子并不难。 难得是,这二位的身份。 官差们心里叹气,现在这么清楚,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得先带回去问话。 反正自己的职责也就是抓人,至于怎么审问,怎么判案,那就是大人的事了。 他们上面,把尸首抬下楼。 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想一看究竟。 看到死去的多莱,都忍不住议论出声,嗡嗡声不绝于耳。 刚刚走到楼下,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还有甲胄摩擦的声音。 在茶馆二楼的思格兰和夏染也瞧见了。 “夏染哥哥,你快看,这些军士是什么人? 好威风啊!” 夏染探头往下面一瞧,“他们啊,他们就是护卫营,也就是死了的多莱的老爹掌管的势力。”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有兵权有什么了不起?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有兵权有什么了不起? 思格兰所说不错,的确算是大热闹了。 护卫营围住青楼,还是头一遭。 为首的人骑着马,这匹马高大壮硕,蹄子都有碗口大小,毛色闪亮,踩在青石砖上,咔咔作响。 马背上的人身材魁梧,头发和胡子都是褐色,络腮胡子有几分狂野,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现在眼睛里满是火气。 他身上穿着薄甲,腰间挂着弯刀,两者相碰,发出锵然声响。 四周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翻身下马,快步到了近前。 看到那几个官差,二话不说,直接挥手,马鞭抽过去,正打在官爷的手臂上。 “啪!” “嘶!” 官差不敢大声叫喊,只能痛得嘶了口气。 他们纷绥放手,多莱的尸首又放在地上。 烈霍看着地上的尸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眼白充满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嘴唇颤抖,低声吼道:“这是谁干的? 谁干的!多莱,我是爹爹,是谁害了你!” 可无论他怎么喊,他的儿子都不会再给他回应了。 烈霍双目充血,面目狰狞,看向四周的人,每个被他盯住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出。 “究竟是谁!” 随着他一声暴喝,他甩出手里的鞭子,鞭子击在一旁的楼梯上,楼梯应声而裂。 “啪”的一声,木屑飞溅。 有几块木头飞起,擦伤两个人的脸,但那两个人连声也不敢吭。 老bao子心疼得要命,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人,您……您千万……” 平时口才了得的老bao子,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烈霍鞭子一甩,缠在她的脖颈间,把她拖到近前,眼睛逼视着她,“说,是谁,是谁害我的儿子!” 老bao子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脸都憋红了,“是……是雷塔公子……” 烈霍的眸子陡然一缩,牙齿咬得咯咯响,“雷塔!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围观的人听着他这杀气腾腾的话,谁也不敢吭气,都低着头,恨不能不存在。 早知道,就不留下来看热闹了。 烈霍盯住其中一个官差,怒声道:“图木呢?” “大人他……”官差吞了一口唾沫,“他有事脱不开身,所以让我们来把多莱少爷的尸首带回去。” “放屁!” 烈霍怒喝,“他忙? 脱不开身? 他有什么事,比我的儿子命丧于此的事情还要大? 让他快点滚过来,否则的话,老子就要打上衙门去!” 官差谁也不敢反驳,虽然他们的大人负责的是城里的治安,但……人家官大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烈霍比图木大得可不只一级。 “是,是,小的这就去请。” 官差灰溜溜的出来,看到站列在两边的军士,更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头也不回的跑了。 思格兰在上面看得清楚,小声对夏染道:“这位可真厉害啊,看他凶得,好像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烈霍嘛,手握着都城的护卫营,手里有一万多人,自然是有底气的,有兵有刀,腰板就硬,不然怎么两派的人都想拉拢他呢?” 思格兰哼了一声,“我吴爹爹也有兵权,他有什么了不起?” 夏染哑然失笑,不过想想也对,吴泯舟也是一方总兵,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自然要比烈霍还要豪横一些。 “儿子暴亡,他难免伤心悲痛,人之常情嘛。” 思格兰思索半晌,“既然养了儿子,就得好好教育,不是有句话叫养不教,父之过吗? 他养了又不教好,自然就要吃亏,这样的下场,他早该想得到。” 夏染讶然,“你这个小脑瓜倒是清楚,说出的话也在理。” 思格兰得了夸奖,自然更加得意,“夏染哥哥,你说,要是那个什么图木大人来了,会听烈霍的,把杀人凶手抓起来吗?” “这个很难说呀,”夏染倚着窗子,姿态风流,“雷塔也不是一般的人,他的背后可是度拙,他刚才是惊慌失措,一旦冷静下来,这件事情的走向,也未可知。” 思格兰不解,“为何? 不是已经证据确凿了吗?” 夏染语气幽幽,意味深长,“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黑白也是可以颠倒的,就看掌控的人有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了。” …… 与此同时,皇宫中的度拙也听护卫禀报完了此事,心口突突的跳个不停,半晌没有回神。 良久,他摆摆手,“你先退下。” “……是。” 护卫退出去,大殿中又安静下来。 躲在帘子后面的菲拉早已经按捺不住,立即掀起帘子快步走过来,“王爷!您可要救救雷塔啊!他那么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度拙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似水。 菲拉见他不说话,立即跪下,趴在他的腿上,哭得梨花带雨,“王爷,雷塔就是我的命,他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您不能不管他呀……” 度拙看着她哭泣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软,握了握她的手,为她抚去泪珠,“哭什么,本王也没有说不救他。 他是我们的孩子,本王怎么会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听他这么说,菲拉总算是安心了一些,红着眼睛忿恨,“一定是多莱惹恼了他,否则雷塔那么好的性子,怎么会和他起冲突? 怎么不扎死别人,偏偏就扎死他了?” “这件事情还要好好弄个清楚,当务之急,是怎么向烈霍交待。” 度拙说归说,还是很头痛的,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拉拢烈霍,现在倒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多莱死了,烈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本人就像一个炸药桶,稍稍一碰,就会炸。 这件事情必须要好好处理。 他抬手按着眉心,“先看看情况再说,本王得走了,出宫去看看情况。” “我也能随王爷一起去吗? 我实在太久没有见过雷塔了,这次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 菲拉满心期待,小心哀求。 “不行,”度拙断然拒绝,“现在是多事之秋,情势不同以往,你还是留在宫里,好好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还有,其它的侧妃,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本王务必要第一时间知道。 明白吗?” 菲拉的眼中浮现失望,泪水流得更凶。 度拙耐着性子,为她抹去眼泪,声音放柔,“你放心,雷塔的事,本王一定会好好处理,不会让他受委屈,他也是本王的儿子,你还不相信本王吗?” 菲拉抿了抿嘴唇,委屈的小声嘀咕,“可是,王爷有那么多儿子……再说,他也不知道您是他的父亲,我是他的母亲,这孩子现在一定害怕极了……” “本王的儿子虽然多,最疼的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度拙叹口气,“这些年,本王对你们母子如何? 你非不是本王的王妃,但本王哪次不是先想到你? 有好些东西你有她们都没有的。” 菲拉又破涕为笑,依在他的胸口,“王爷的心意我知道,也相信王爷,王爷且放心,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我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度拙满意的点头,笑着吻了吻她,“本王也定不会叫你失望,等我的消息。” 他说罢走出大殿,菲拉脸上的笑容淡去,缓步走到床榻边,看着躺在上面的老国主,目光凉薄又凶狠。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这不合规矩啊!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这不合规矩啊! 菲拉缓缓伸出手,细长的手指在老国主的脖颈上慢慢滑过。 “你怎么就不能快点死呢? 我实在是不想再等了。 我们母子分开得太久,你也不喜欢我,也不会接受雷塔,不是吗? 那你……” 她声音慢慢低下去,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度拙匆匆出了宫,坐在马车里想着眼下的事要怎么解决。 他本来就焦头烂额,现在又出这么一档子事,实在让他头疼得很。 但他心里也从来没有想过,不管雷塔,就如同菲拉所说,雷塔总归是他的儿子。 哪怕没有名份,但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也是他对雷塔百般宠爱的原因,不能给名份,就在其它的方面多给一些。 烈霍的儿子多莱已经死了,怎么也是没办法再活过来,从其它的方面给他一些补偿就是。 度拙仔细想着,有什么能让烈霍动心的。 他正胡思乱想,有人轻轻敲了敲车壁,“王爷,烈霍去了青楼,拦住官差,让他们叫了图木去,让他速速捉拿雷塔公子。” 度拙的眉头紧紧一皱,“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现在图木正赶过去。” 度拙合了一下眼睛,这个烈霍……还真的是…… “雷塔现在在哪里? 可有他的下落吗?” “有,刚刚府里的管家来报,公子进王府了。” 度拙轻轻吐了一口气,“好吧,先回府。” 总得见到雷塔,听听他怎么说。 苏南衣和云景亲眼看到官差出去青楼办事,又很快回来了。 “娘子,看他这模样,应该是坏消息,”云景眼里全是八卦的光芒。 苏南衣低声说:“应该是摆不平,回来请他们大人了。” “他好像挨揍了,衣服破了,还是血道子,”云景观察得很仔细,“能揍官差,一定不是一般人,大概就是那位烈霍大人。” “十有八九了,”苏南衣抬眼看向衙门里,“咱们也跟着去凑凑热闹。” “不在衙门这儿盯着了?” “不了,他们的大人也要去,这就没有热闹可瞧了,换地方。” 果然,没过多久,图木急匆匆的苦着脸跟着官差出来了,也没有坐轿子,直接骑上马,奔向青楼那边。 苏南衣和云景也跟上,刚到地方,就被夏染发现了。 四个人汇合,排排队看热闹。 “苏姐姐,刚才你们没瞧见,那个烈霍,可凶了!” 思格兰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讲,苏南衣听完心里就有数了,“其它的人呢? 再没有别的人来吗?” “没,还有谁来?” 思格兰问。 苏南衣浅笑,“当然是那位老王爷了。” “没来,”夏染接过话,“不过,估计也得到消息了,他老奸巨滑,应该会先找雷塔问过情况再说,不会冒然见烈霍。” “烈霍性子火爆又刚烈,现在又是丧子之痛,一般的话可听不进去,他现在如同一头凶兽,不那么好驯服。” 苏南衣看向青楼里面,压低声音道:“那位姑娘……不会被连累吧?” 夏染摆手,“不会,放心吧。” “那就好,不会伤及无辜,就让他们双方多咬一阵,让度拙焦头烂额,抽不开身才好。” “那是当然,闹这么一出,肯定得让他头疼些日子,不然咱不白忙活了吗?” 夏染笑得见牙不见眼,“就等着看热闹吧,好戏在后头呢。” 云景站在窗边,“你们瞧,烈霍还正吼那个官儿呢。” 图木的腿都有些抽筋,他实在是怕这位烈霍大人,官级的事放在一边,烈霍这个人就不太好对付。 脾气不好,嗓门又大,出手还狠,一看到他手里的那条鞭子,图木就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紧,生怕他一下子就抽过来。 烈霍怒不可遏,“图木,你跟本官说说,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儿子被人杀死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来? !你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故意给那凶徒空子可钻,让他逃走吗?” 图木苦着脸,急忙行礼,“大人,您这可就冤枉下官了,下官绝不敢偏袒谁,只是刚才的确是有点事脱不开身,其实就算是大人不说,我忙完也是会来的,总要把令公子死……” 他这个“死”字刚一出口,烈霍的目光就跟刀子似的刮过来,图木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疼。 吞了一口唾沫,想挤出个笑,又觉得不合适,清了清嗓子道:“令公子的案子,本官一定会好好查,查个水落石出,给大人一个交待!” “还有什么可查的?” 烈霍声音大如虎啸,“你问问这里的人,谁没有看到雷塔那小子浑身是血的跑了!还有,他的匕首,也在这里,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图木心里叫苦,“是,大人说得极是,下官……这就派人捉拿雷塔,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图木,”烈霍上前一步,眼睛逼视着图木,“你可给本官听好了,你好好的捉人办案一切好说,可如果你要敢偏袒徇私,那本官手里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图木心头一紧,正想要说话,烈霍又道:“要是你手底下的人官差起不了作用,抓不到人,那本官就帮你的忙,从此刻起,这京都城,每个城门都会严加盘查,保证雷塔跑不出去!” 图木后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明白烈霍的意思,人就在城里,要是抓不到,那烈霍就该找他问罪了。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下官不敢,一定会尽心竭力……” 烈霍根本无心听他的这些客套屁话,“我儿子的尸首,我带回府里去,你什么时候抓到人,什么时候带着雷塔来灵前谢罪,我要亲手宰了他!” 图木一愣,“大人,这……” 这不合规矩啊! 就算是雷塔有罪,判死刑,也得是按照流程办啊,哪能交给他亲手杀…… 但烈霍根本不听他的,一挥手,手下上来几个人,抬着多莱的尸首离开。 图木:“……” 等烈霍都远了,图木还愣在那里,他身边的官差小声道:“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图木回神,脸拧着跟一条苦瓜一样,“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雷塔呀!没听到吗?” 官差也知道烈霍说的话不合规矩,但图木都不敢说,他们就更不敢了。 反正……他们的头上还有图木,就按图木说的办好了。 几个官差一起去雷塔的家,虽然知道雷塔八成不在家,但总归得去一趟。 图木垂头丧气,爬上马慢慢的往回走,心里乱糟糟的。 神明啊……这都是什么事? 为什么他要遇到这种事?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烈霍这边,度拙那边……还没有发难呢! 他一个小小的负责治安的官员,这下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他苦着脸走了,楼上的苏南衣抿了一口茶,“这位大人也算是受着夹板气了,真是不太好过。” “是啊,他官小,两边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护卫营,他都得罪不起。” “那个王爷,一定会管雷塔吗?” 云景有点好奇,“万一他一听说是人命官司,不想沾手怎么办?” 苏南衣若有所思,抬眼看看夏染。 夏染得意一笑,“放心吧,断无这种可能,至少现阶段不会不管,我得到消息,雷塔已经去了度拙的王府。”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苏南衣也挺好奇。 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事关人命。 面且,度拙一向想要拉拢烈霍,而且烈霍手里的兵的确不能小觑,可护卫京都城,这可是一把好剑。 若是用得好了,那就是阻挡墨铎的利刃,可要是用不好,那就是伤己的克星。 很明显,刚刚烈霍表达的很清楚,他断不会善罢甘休,未必要杀雷塔为儿子报仇的。 如果,度拙借这个机会,把雷塔交出去,成全了烈霍,正好把他给拉拢住,这也未可知啊! 而且,从上位者的角度而言,还有从度拙的自私程度来说,这都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失去一个整天鲁莽惹祸的手下,换得一个手握兵权的护卫营大将,这个买卖无论从哪方面算,度拙都是不亏的。 苏南衣的沉思不语,云景关切的问:“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接下来度拙会怎么做。” “我们等等看呗,”云景目光微闪,竟然带了几分杀机,“若是他真的放弃了雷塔,想要以此来收买烈霍,我们也不会让他那么顺利。” 苏南衣握了握他的手,“不错,烈霍这把刀,绝对不能落在度拙的手中。” 他们向来都是有备无患,有备用的方案。 此时的度拙,回到王府,连衣裳也没有换,直接到了后面的偏厅。 这里安静少人,管家早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随意到这边来。 雷塔像是一只丧家之犬,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桌上摆了他爱吃的东西,但他根本没有什么心思。 他一遍遍回想,当时刺死多莱的情景,也想不出怎么那会儿自己就跟魔怔了一样,就能抽出匕首杀了他呢? ! 他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血洗了,但指甲里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他看着不好受,但也没有心情再洗。 他非常不安,这是人命,若是寻常的百姓也就罢了,大不了花点银子,再不济用势力压下,可多莱不一样。 他是烈霍的儿子。 雷塔心乱如麻,他最担忧的,就是度拙不帮他。 虽然王爷对他恩赏有加,还总是提拔他,给他安排一些肥差,但…… 此次终归是不一样的。 若是……王爷真的不管他,甚至还把他给“卖”了,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他坐立难安,甚至有时候想拔腿逃走。 但已经坐在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敢到这里来搜查,若是一出王府的大门,有人来抓他,他又该去哪里? 心里正乱着,度拙回来了。 他立即站起来,站在原地愣着,也没有上前。 度拙迈进厅堂,看到他这一身狼狈的样子,火气消散了一些,沉着的脸也稍缓,“你……你没事吧?” 到了嘴边的训斥问责,也不自觉就变了。 “王爷,”雷塔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双腿一软就跪下了,“我闯祸了,现在该怎么办……” 度拙看着他这模样,肚子里的火气更不好发,伸手扶着他,“行了,起来说,跟本王说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今天的事情说了,其实事情很简单,并不复杂,就是他一时恼怒,情急之下刺死了多莱。 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也没有可辩解的。 他小声说完,喏喏的看着度拙,又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心也提了起来。 度拙手按着眉心,头更疼了。 厅里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尴尬。 正在这时,忽然院门口有喧哗声。 “雷塔那小子是不是来了?” “大公子,您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话,你没听见? 快说,少废话!” “大公子,王爷正在里面谈事情,您要是没有其它的事,就请……” “我问你是不是雷塔来了!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本公子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管我?” “不敢,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磨磨叽叽,你不说拉倒,本公子亲自进去!” 话音一落,一道影子从外面进来,他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穿着蒙林袍,腰系着带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他的相貌和度拙有六七分相似,皮肤微黑,眼睛炯炯有神,颇有几分气势。 他一进屋,雷塔就吞了一口唾沫。 此人正在度拙的长子,巴历。 雷塔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从心里就对巴历有点发怵,每次看到,就想躲着走。 此时此刻的巴历一进来,就带着腾腾的杀气。 雷塔垂着眼睛,也不敢去看巴历。 巴历倒是打量他几眼,每一眼都跟刀子似的,恨不能把他的皮肉割下来。 雷塔悄悄的打了几个寒颤。 度拙皱眉看着巴历,“你这是干什么? 有什么事?” “父亲,”巴历也没有迂回,当着雷塔的面,丝毫没有留什么面子,“这个家伙在咱们家正好,我带人把他送到衙门里去,图木和烈霍都在派人四处找他。” 雷塔一听,脸色都吓白了,后退了几步,“你……你不能这么做!” 巴历慢慢撸着手腕,“为什么不能?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最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我……”雷塔无言以对,但他一个劲儿的摇头,明显抗拒不肯去。 度拙沉着脸,“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就不用操心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巴历并没有离开,虎着脸道:“父亲,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图木可以不用管,烈霍呢? 他可是手握兵权的人!我们虽然不怕他,但也没有必要和他为敌吧? 现在死的是他的儿子,可不是什么平民!” 巴历上前两步,逼近雷塔,“烈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父亲,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得罪烈霍,您觉得值得吗?” 雷塔都快哭了,他现在无比后悔,不应该到这里来,那会儿趁着机会跑出城去该多好? 现在图木和烈霍都在派人找他,那他肯定跑不了了,烈霍手底下那些人肯定把守着城门…… “巴历!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 度拙怒声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难不成这王府现在是你说了算了?” 巴历停住要去抓雷塔的手,转头看着他的父亲,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父亲? 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违抗我的命令,我刚才说过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不用你管,你没有听见吗? 现在给我出去!” 度拙怒火冲上头顶,他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现在被巴历彻底激发了出来。 巴历心有不甘,还想再争取一下,“父亲!这件事情非同寻常,若是处理不好,和烈霍结了仇,那对我们全家都……” “闭嘴!” 度拙拿起手边桌子上的茶盏,“啪”一声冲着他扔了过去。 “没规矩的东西!竟然三番两次的顶撞我,我看你是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去!到神明面前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巴历紧紧握着拳头,咬紧牙关,却又无计可施。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盯了雷塔一眼,转身走出去。 刚到院门口,迎面和一个急匆匆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大哥? !你这是……怎么了?” 巴历咬咬牙,低声不满道:“我被父亲罚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半夜神秘来客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半夜神秘来客 “大哥,你……” 在神明面前罚跪,这可以算得上非常严重的惩罚了。 在蒙林,像家里条件稍微好一些,都会供奉神明的神像,平日烧香,特殊的时节还会换上供品。 像王府这种大富大贵之家,都有一座小佛堂或者祠堂一样的小屋,除非是犯了大错,否则不会到这里来罚跪。 巴历叹了口气,“二弟,现在父亲正在气头上,你也不要进去了,去了也只是挨骂的份,说不定还会让你一起罚跪。” “大哥,雷塔是不是在咱们家?” “是啊,”巴历看了他一眼,“正是因为他,我才会和父亲……那小子此时就在厅堂中,父亲还说,他的事情不让我们插手,他亲自去管。” 巴朗眉头紧皱,拉着他快步离开,直到四处无人,这才低声道:“大哥,我觉得父亲这么做不太妥当……” “岂能妥当?” 巴历声音一高,又迅速压下,“我也觉得不妥,否则也不会顶撞父亲了,可一在父亲根本不听,我能如何?” 巴朗有些犹豫,似乎想说什么,又拿不定主意。 看他这样,巴历问道:“你有什么事就说,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做什么?” 他和巴朗是亲兄弟,乃是一个母亲所生,所以感情更亲厚,兄弟二人虽然性情不太一样,但总是无话不谈,比其它的兄弟更贴心。 “大哥,”巴朗最终把心一横,“那个……传闻,你也听过吧? 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巴历一听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恼了,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些人编排父亲的话,你也信?” 巴朗见他急了,急忙安抚,“大哥,并非是我想信,而是……你想想,这些年雷塔闯了多少祸? 哪次不是父亲给他摆平? 前两年他打断了两个猎户的腿,去年又糟蹋了几个妙龄良家女子,人家都告到衙门,最终还是父亲出面摆平……” “雷塔是父亲面前的红人,可再红的人,有这么庇护的吗? 再说,红的人可不只他一个,其它的人要么学问好,要么武功高,再不然就是有潜力,雷塔有什么? 大哥,你想过没有?” 巴朗心思细腻稳重,比巴历要冷静许多,巴历听着他的分析,怒火慢慢平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你是说……那些传闻,并非是假的? 雷塔,真的是父亲的……” “儿子”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一想到和这么一个货竟然是兄弟,他就无法接受。 “即便不是,关系也是非同寻常,否则,父亲不会如此维护他,而雷塔若是没有了父亲的庇护,那他就什么也不是。” 巴历皱眉思索,嘴里喃喃道:“可父亲刚才说了,看那态度十分坚定,不像是不会管的。” “所以我们现在要冷静些,不能冲动,看看事态如何发展,烈霍可不是好惹的,死的是他的独子,他断不会善罢甘休,此事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大哥,我们要格外留神啊!” 巴历点头,“你说得对,说得对。” 巴朗转头看看前厅的方向,“而且,我总感觉此事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我们还是要多查访一下才是。” …… 此时外面的大街上行人少了不少,来来往往好几队兵士,有图木派出来的官差,也有烈霍手底下的人,看样子是不把雷塔翻出来,就誓不罢休。 到了下午,那些军士已经开始搜索民宅府邸,由此可见,烈霍是真的急了。 虽然一时搜不到王府,但度拙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雷塔更是坐立不安,虽然度拙答应了会帮他,但他依旧不能放心,巴历的话他始终没忘,就算是度拙此时想帮他,谁知道会不会改变主意? 另外,就算是度拙不改主意,这府里的其它人也保不准啊! 他越想越后悔自己到这里来了,恨不能敲自己的脑袋。 度拙让管家给他安排了一处偏僻的院子,东西倒是一应俱全,外面也有人把守,不得随意让其它人出入。 当然,雷塔自己也不能随意走动。 雷塔心里越发惶恐,走都走不了了。 度拙正在书房思索着这事儿怎么办,管家走进来掌了灯,光线亮起的时候,他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王爷,您先吃点东西吧,这一天了,也没怎么吃,身子哪能扛得住啊!” 度拙摆摆手,“我哪还有胃口吃东西?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管家一脸为难,犹豫一下还是如实道:“还在搜查,并没有停止。” 度拙一听,头更疼了。 “你先出去吧,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来打扰。” “……是。” 管家转身轻步退出去,带上了房门。 度拙手支着额头,想着解决的办法,但他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 正在这时,门声微响,有人轻步走进来。 他头也没抬,低声道:“不是说了,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来打扰本王吗?” 不料,对方的声音却是娇滴滴的,还带着几分委屈,“王爷,妾身也是担忧您啊!” 听到这个声音,度拙立即抬头,看到面前的人,不由惊得站起,“你……你怎么出宫来了!” 他绕过桌子,走到菲拉面前,握住她的手,“怎么如此胡闹? 若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好?” “被人发现了更好,反正妾身也……若是雷塔有什么意外,妾身也不想活了!我们母子一死,也能给王爷省去诸多的麻烦……” 她说着,眼睛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男装,还是宫人的衣裳,一张脸却是俊俏,眼睛红红的,泪珠滚滚,别有一番风情。 度拙看到她这副模样,心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立即就有些酥软。 “哭什么? 我这不是还在想办法吗? 雷塔没事,现在就在王府中。” 菲拉喜出望外,“真的? 那妾身能见见他吗?” 见度拙有些犹豫,她扯住度拙的袖子哀求,“求你了,王爷……妾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不与他相认,就是见个面,看他好不好,有没有受到惊吓。” 经不过她的哀求,度拙只好点头答应。 “那好吧,我带你去见他,但你要克制住,不能表现出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也不是让他知道的好时机。” “是,妾身明白。” 两人说罢,向着雷塔居住的小院子走去。 此时的王府后门外,苏南衣和云景正在暗中看热闹。 云景的眼睛黑亮,“娘子,瞧见没有? 刚刚进去的那个人,可不一般啊。” 苏南衣眉眼带笑,“哦? 哪里不简单了,景儿说说看。” 云景仔细的分析,“首先说,那辆马车,虽然故意低调,但仍旧一眼看出奢华,不是寻常人坐的马车,还有赶车的那个人,车夫我见过不少,但这个人穿得可不像一般的车夫。 还有,进去的那个,打扮成宫人的那个人,可是个女的。” 苏南衣点头赞赏,“景儿说得不错,每个关键点都说对了。 刚才进去的那个女子,的确非同寻常。 不过……这件事情,恐怕不只我们发现了。” 云景看看不远处的路口,那里安静一片,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和苏南衣早就发现,那里还埋伏着几个人。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不能相认的母子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不能相认的母子 在暗中埋伏着的是谁的人,苏南衣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她猜测十有八九应该是烈霍的人。 图木还没有那个胆子,敢监视度拙的王府。 只有烈霍敢,他有实力,也有仇恨。 苏南衣隐约觉得,这出戏,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好看。 那个冒充成宫人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具体的身份不明,但应该可以肯定,就是皇宫内的人。 老国主昏迷不醒,宫里有人投靠他,一点也不奇怪。 苏南衣看着那辆马车,忽然心生一计。 “景儿,我想到一个主意,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要!” “好,那咱们走。” …… 雷塔正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他感觉现在自己的听力十分厉害,外面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能听得见。 他立即提高警惕,起身走到门后,从门缝中往外看。 外面果然来了两个人。 前面的是度拙,后面的……那个人,他看不清楚,看身形也比较陌生。 这么晚了,度拙为什么现在来,还带着一个陌生人,他想干什么? 雷塔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他谁也不信,谁都要怀疑。 他心跳如鼓,正在惶恐,度拙带着菲拉已经到了门口,抬手敲门。 雷塔清了清嗓子,“……谁?” 度拙压低嗓音,“是我,开门。” 雷塔有心不开,但他不能不开,只好深吸了口气,缓缓开了半扇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王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度拙简短的回答。 雷塔警惕十足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菲拉。 菲拉心里十分激动,但她又不能表现太过,双手紧紧握住,手心潮湿一片。 度拙带着她进了屋,雷塔试探着问道:“王爷,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还是那样,烈霍铁了心要找到你,一时半会儿不会罢休。” 度拙回答道。 雷塔虽然已经料到是这种结果,但亲耳听到,还是心头一沉。 度拙转身坐下,菲拉也没坐,就站在他身侧,眼睛打量着雷塔。 这个儿子,自从她就没有照看多久,蒙林后宫的规矩向来如此,他们要培养的是英勇果敢的男子汉,而非恋着母亲的软弱男人。 所以,自孩子生下不久,就统一到一处宫中养着,由专门的乳母宫人们照顾。 而菲拉也怕万一哪里她和度拙的事情被撞破,就狠心做了安排,偷偷把雷塔换出宫,在外面买了宅子,安排人照顾他。 本来想送到度拙府上,但度拙也有王妃、侧妃以及儿子女儿一大堆,菲拉怕雷塔得不到度拙的重视,被府里的人害了,所以一狠心干脆养在外面。 许多年过去,雷塔长大成人,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菲拉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却不能相认,心里难过得要死。 她自己感觉没有多看,但此时处在紧绷警惕状态的雷塔,却觉得她十分怪异。 他别开脸,不去看菲拉,“王爷,那您打算怎么办?” “本王还在想对策,烈霍并不好打发,你且安心住几日,看看情况再说。” 这种没有准确说法的说法,让雷塔越发不安,他觉得度拙是在敷衍他。 或许,到最后真的会把他交给烈霍也说不定。 他心里火烧一般,“王爷,要不然,您安排人送我出城吧?” “只要出了城,天大地大,烈霍就不可能找到我,我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了,如何?” 他说得又快又急,可见心思急切。 度拙皱眉,还没有表态,菲拉在一旁先急了,脱口说道:“不行!” 菲拉的想法很简单,外面世界故然大,但也危机无数,儿子生在京都,长在京都,根本没有去过别处,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这要是出去,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还要隐姓埋名,如何能活? 她一开口,雷塔心里的疑惑更浓,再仔细一看,她是宫人打扮,越发觉得不能寻常。 “你……”雷塔心里烦躁又恼怒,想说轮不到菲拉说话,但又觉得既然此人是跟着度拙来的,他还是不能太不给面子。 他把后面的话咽回去,看向度拙,眼神期盼。 度拙清清嗓子,看了菲拉一眼,眼神暗含提醒。 菲拉也觉得刚才太冒失,紧抿着嘴唇,眼里的潮气涌上来,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公子身份贵重,哪能去别处? 外面危险重重,哪里比得上这王府? 难不成烈霍还敢搜查王府吗?” 度拙咳嗽了一声,“出城之事,确实不太妥当,何况,现在烈霍恐怕已经安排人手在城门处,对来往人员车辆严加盘查,若是被他抓住,岂非是自投罗网?” 雷塔张了张嘴,他想说的是,度拙是王爷,地位高于烈霍,他换个装,或者藏在马车里什么的,哪就那么巧被发现了? 他猜想着,或许度拙就是不愿意为了他而冒险。 他心里着急,暗恨,却不能表明。 “王爷,这里固然安全,但打扰久了,也是怕带麻烦给您,若是我走了,王爷也可安心不是? 方才大公子也……也是不想让我留下的。” 雷塔咬了咬牙,把这话说出来。 菲拉一听,顿时转头看着度拙,眼神中满是委屈和不满。 度拙有点尴尬,语气坚定了几分,像是对雷塔说,又像对菲拉说,“你放心,这个王府,还是本王说了算,轮不到巴历!他已经被罚去在神明面前跪着了。” 听他这么说,菲拉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雷塔却并不怎么轻松,虽然度拙说巴历说了不算,但他到底是这府里的大公子,也是世子,若是他有心和自己为敌,不需要别的,只要出去一说便可。 烈霍得知了消息,一定会带人前来,那他还能好吗? 可他这话不能直说,人家毕竟是父子。 他低下头不再多说,心里却诸多盘算。 菲拉看着他,见他一副失望又难过的模样,心如刀绞一般,恨不能上前好好安抚,告诉他自己就是她的母亲,一切都不用怕…… 她上前一步,正想要说话,度拙适时站起来,不着痕迹的上前,把她挡在身后,轻轻拍了拍雷塔的肩膀,“你不用多想,只管好好在此休息,本王自会保你周全。” 雷塔并没有多少开心,勉强一笑,“多谢王爷。” 度拙不想再多留,再呆下去,菲拉说不定得露馅,她这样乔装到王府来,已经是十分冒险的事情了。 现在已经见了面,必须赶紧送她走。 他拉着菲拉离开,出了院子,见左右无人,菲拉这才堵气甩开他,“王爷,刚才雷塔说的是真的吗?” 度拙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指什么?”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巴历,您的世子爷,是不是想把雷塔交出去? 用来巴结讨好烈霍?” 她这话说得尖酸刻薄,度拙重重叹了口气,“巴历也是为了王府着想,他担心会因此事惹恼烈霍,对王府不利。” “呵,”菲拉哧笑一声,“亏他还是世子爷,堂堂王府,难道还怕了他烈霍不成? 烈霍不过就是皇家的奴才罢了!还轮得到他作威作福吗? 他那个儿子,谁不知道是有名的花花太岁,作恶多端,即便雷塔不出手,也早晚要横尸街头的!”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巧计入宫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巧计入宫 度拙眉头狠狠一皱,脸上有几分不悦。 这里光线昏暗,除了他手里的灯笼,连一丝月光也无,四周风声掠过,有几分凄厉。 度拙心里有几分烦躁,他本来就觉得此事相当棘手,其实巴历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若非雷塔和他的关系……他也根本不会保雷塔,甚至还会帮着寻找凶手,卖烈霍一个人情,抓住这次拉拢的机会。 而现在,不但拉拢不成,还弄成了现在这副局面,菲拉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样的机会,还在这里说这种话! 度拙沉默着没吭声,心里却有些恼了。 菲拉虽然任性妄为,但也在后宫多年,察言观色也有一套,她说完那番气话,也觉得不妥,现在已经感觉到度拙情绪不太好了。 她心头微惊,立即放软了身段,声音也软下来,走到度拙面前,软软的往他身上一靠,“王爷,是妾身不好,妾身失言,给王爷赔罪了,王爷,您打我吧!” 度拙感受到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她身上的香气钻入鼻孔中,刚刚的那一点不愉快又烟消云散。 他轻轻揽住菲拉的腰,轻声安慰,“我怎么会舍得打你? 别胡思乱想,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了雷塔,这么多年,你还不信我吗?” 菲拉现在不能说别的,点点头,眼中带着闪闪泪光,“妾身当然信王爷,王爷所言,妾身一个字都不怀疑的。 王爷,您就是我和雷塔的靠山,您可要保护我们母子啊!” 最后这两句,大大激发了度拙心里的大男子保护欲,菲拉的盈盈泪光,像是滴在他心上,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得到他的承认,菲拉又破涕为笑,红唇在他唇上印下。 度拙喉咙滚了滚,反客为主。 两人在此缠绵,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回廊拐角,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目光冰冷,双手紧握,脸上惊怒交加,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巴朗亲眼看着父亲带着那个宫人打扮的人离去,两人亲密无间,他虽然看不清那人是谁,但可以肯定,是个女子。 巴朗强迫自己镇定,不能慌乱,他看看周围,幸好今天晚上他只是过来打探一下雷塔的消息,并没有带着下人。 若是让别人瞧见…… 他转身离开,现在暂时没有心情去理会雷塔的事。 菲拉依旧从王府后门离开,她上了马车,闭目养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把度拙说过的每句话都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 因此,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车后面的两名随从,已经变了。 她这次出宫是秘密行事,带的人不多,除了车夫之外,就是马车里的一个嬷嬷,还有后面的两名随从。 随从是随机挑选的,也没有告诉他们要去哪做什么,叫上他们只是为了随行保护安危,反正……最后也不会让他们活着。 一路顺利进了宫,菲拉摆摆手,嬷嬷立即会意,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嬷嬷满面是笑,“这是主子赏你们的,喝了吧。” 这两名随从低着头,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又站在暗影里,嬷嬷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脸,但她并不在意,反正人都要死了,中了毒,死相也不会好看,看不看无所谓了。 两名随从道了谢,毫不犹豫的喝了酒,紧接着转身离开。 嬷嬷端着托盘,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死之人嘛,不值得多看一眼。 两名随从快步离开,转到没人的地方,云景呼了一口气,“娘子,他们的衣裳好丑啊!刚才的酒也好难喝,墨铎真是太可怜了。” 苏南衣轻声一笑,“的确,这蒙林比咱们差远了。 等出宫去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好呀,好呀!” 云景眼睛发亮。 “景儿想吃什么?” “想吃……”云景忽闪着眼睛想了想,“我想吃烤鸭蛋了,还有烤鱼。” 苏南衣怔了怔,脚步停下,是啊,那片不知名的小湖泊,那里面肥美的鱼,还有草丛里的野鸭……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恍如隔世一般了。 那时候,她和云景还没有成婚,俩人偷摸去那里玩,还拿走一堆鸭蛋。 想想就觉得无限美好。 原来,生活中的那些小细节,饱含和情意,在不经意间,已经刻入脑海。 “我也想吃了,景儿,等我们拿到珠子,我们就能启程回去了。” 云景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起回家去。” 两个人仔细寻找,终于找到老国主的大殿。 这里的守卫松懈,也没点什么灯,空气中飘着药味儿,死气沉沉的。 若非亲眼所见,云景都不敢相信,这竟然就是一国之主所住的地方。 这也太…… 苏南衣心里也有些唏嘘,不过想想,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就是比死人多还一口气,这口气存在的价值,就是让度拙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担上“篡位”的名声罢了。 不过,这样也方便了苏南衣。 两个顺利到了大殿内,里面点着昏暗的灯,云景把灯端到床头前,定睛往床上一看。 “他怎么……成这样了?” 云景嘶了口气,十分诧异。 苏南衣比他冷静许多,中毒,又长期卧床,就吊着这么一口气,成这样一点也不稀奇。 老国主的身材高大,看得出生病之前很是魁梧,如今只能孤零零躺在这里,命悬一线,也是可怜。 若是墨铎看到,一定会更加伤心。 她叹了口气,此时也不是悲怀伤秋的时候,先替老国主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睛。 毒是慢性,应该是长期下在饮食中,这种不会太引起人的怀疑,太医诊治,多半也是说生了病。 时间虽然长了,但也并非不能治。 苏南衣做到心里有数,拿出解毒丸喂他服下,又拿银针辅助,让他快速清醒。 这么一忙碌,就过了子时。 苏南衣一共喂了老国主三次药,两次解毒,一次强心脉。 再把脉的时候,感觉到他的脉搏有力不少,总算是把命保住了。 天快亮时,老国主的眼皮颤了颤。 一直观察着的云景立即发现,“娘子,他眼皮动了!” 苏南衣也停住动作看着等着。 果然,没过多久,老国主果然睁开了眼。 他已经昏睡了太久,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一时回不了神,眼前也有些模糊。 苏南衣立即把准备好的融化开的药水喂他喝下,片刻之后,他神智清明了一些。 “老国主,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老国主转头看着她,一张陌生的脸,宫内侍卫的打扮,他实在不认得。 “你是何人?” “老国主,我是墨铎殿下的朋友……” …… 苏南衣一夜未归,夏染等人都急坏了,虽然暗自安慰自己,以苏南衣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事,但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大家都一夜没睡,陆思源站在院子里,一直看着东边,直到太阳升起。 一直到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起了,开始陆续打扫,陆思源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夏染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找? 皇宫? 我们现在可不能轻举妄动!” 陆思源脸色阴沉,正想要挣开他,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第一千零三十章 一国之主,不是说说而已 第一千零三十章一国之主,不是说说而已 苏南衣和云景总算是回来了。 他们一出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思格兰小跑着过来,抱住苏南衣,“苏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你了!” 苏南衣看着她的小脸,又看看大家眼下的青黑,心里愧疚,“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老修摸着胡子笑道:“不妨事,平安回来就好。 怎么样? 还顺利吗?” 苏南衣昨天让夏染的那些手下引开烈霍的人,又让他们给夏染捎信,说她要和云景去皇宫走一趟。 具体干什么,时间紧迫,她也没有细说,但大家也都猜到了。 “这样吧,大家都回去洗漱一下,也让南衣和云景换了衣裳,我让人准备早膳,咱们连吃边说。” 夏染的安排大家都一致同意。 换了衣裳,又用热水洗了脸,苏南衣神清气爽,和云景一起去找夏染。 大家都到了,团团围坐。 苏南衣说道:“昨天也是临时起意,是因为我们在王府后门看到一辆马车,出来的人是个女子,还改成宫人装束,我琢磨着,此人身份非同一般,而且,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老国主情况如何,进皇宫不是见容易的事,送上门来的机会,我也不能放过。” 大家点头,一致认为,她说得对。 苏南衣继续道:“我和景儿解决了两名随从,跟着进了宫,这名女子的身份果然非同寻常,她是老国主的一位侧妃,从住处和宫里的布置来看,身份还不算低,她一回去,就急着处置了我们,给我和景儿喝了毒酒,可见她与度拙私下见面之事,十分机密。” 众人皆是一惊,“毒酒?” 云景皱眉道:“可不是,那酒可真是难喝!没毒也不好喝。” “那点毒不妨事,”苏南衣揭过这个话题,“我们借机离开,找到老国主的住处,发现他的确是了中毒,只剩下一口气。” 云景接话道:“没错,他住的那个地方,把守松懈,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炭火也早就不热了,真的是……” 众人一阵沉默,一国之主,落得如此地步,实在让人唏嘘。 “而后,我给他解了毒,他总算清醒过来,虽然刚一开始还有些迷糊,毕竟昏迷太久,这也是正常。 我迅速告诉了他,我们和墨铎的打算,他当即决定,里应外合。” 大家听到这里,都有些兴奋激动,夏染叹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是我们听到的最好的好消息了,我们最发愁的就是里面没有咱们的人,即便是收买也得需要时间,还不安全,如果是他自己来做内应,那是最好不过了。” 老修问道:“他精神如何? 能撑得起吗? 他每日的饮食,会不会……” “这个还未可知,究竟是毒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入他体内的,我还不知道,”苏南衣摇头,“不过,我已经给了他解毒的药,也用银针强了心脉,一般的毒暂时也奈何不了他,他自行服药,也会慢慢清余毒。” “这样最好,”老修松口气,“现在他在别人眼中是将死之人,恐怕也不会再对他下毒了。” “正是,”苏南衣也是这么想。 老国主爱民勤政,他不想起战乱,想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但不代表他是个软弱的人,遭此大难,差点丧命,他绝对会反击。 一国之主,也不是说说而已,没有一点手腕和狠辣,当初也坐不上那个位子。 此时这番光景,也不过是一时失察罢了。 苏南衣相信,他已经醒来,势必会改变宫里的局面。 “先休息一下,”夏染说道,“我派人去街上散播消息,就说雷塔藏身在度拙的王府中,想必烈霍很快会得到消息。” “他应该早有怀疑了,”云景哼道,“昨天就派人暗中监视了。” “那自然是最好,咱们得推波助澜,让度拙暂时顾不上宫里,他不进宫,也就不会知道老国主的事。” “对,说得有理。” 大家达成共识,各自回去休息。 街上却散开了一条“流言”,以不可阻挡的形势,迅速传播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 青楼杀人案告破了!” “告破? 不能吧? 没听说呀!” “唉,这还有什么可查的,好多人都瞧见了,就是雷塔杀了人!” “这个我知道,可他还没有被抓,不算是告破吧?” “他就在王府呢!这事儿尽人皆知,他可是度拙王爷面前的红人!” “真的假的? 就算是红人,杀人也该偿命吧?” “呵,偿命? 他作的恶还少吗? 要是能偿命,他早就死了!” “嘘!小声些,你不命了? 这种话也能说吗?” “看着吧,这次可不一样,他杀的是多莱!多莱是谁? 那可是烈霍大人的独子!他夫人为生这个儿子,丢了半条命,就算烈霍能忍,他夫人也得拼命!” “那岂不是说,烈霍要和度拙对上了?” “谁说不是呢,就看烈霍敢不敢了……” 这些消息像一双双有力的翅膀,带着试探,瞬间飘遍了大街小巷…… 度拙今天白天也没有出门,他昨天晚上也没有去任何女人的房间,独自睡下,想了半天,最终想出一个忍痛割爱的法子。 他在城外有一座山庄,那里还有一处温泉,这在蒙林可不多见,每年他都要去住上一段时间。 他听说烈霍的妻子身子不怎么好,多泡温泉十分有益处,他想着,把这处山庄送予烈霍,说不定可以让烈霍消气。 毕竟,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捞一些好处呢? 虽然度拙也有些舍不得,但……为了雷塔,他也只能暂时忍了。 他想好这个方法,想着找个时机去见见烈霍。 因为有心事,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王爷,您的脸色不怎么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吗?” 王妃问道。 度拙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头疼,不妨事。” “头疼不能大意,现在天气寒冷,可别伤寒了,不然稍后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度拙吞下一口奶茶,“不必麻烦了,稍后我还有事,还得出门一趟。” 王妃见他没有什么兴致,也就不再多说,本来想为自己的儿子巴历求个情,现在也不好说了。 草草吃过早膳,巴历的妻子行了个礼道:“父亲,儿媳有一事相求。” 度拙扫了她一眼,“你是想为那个逆子求情吗?” “父亲,他知道错了,还请您饶过他吧!” 王妃见她开了口,也跟着说道:“是啊,儿媳她现在有了身孕,不能着急担忧,巴历也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未来孙儿的面上,放过他这一次吧,等他出来,我定当好好管教。” 度拙见她们都这么说,王妃也语气恳求,不管如何,王妃的面子还是给的。 他略一思索,“也罢,就让那个逆子出来吧,不过,让他在院子里呆几天,哪也不许去!” “是,儿媳多谢父亲!” 巴历的妻子喜出望外,急忙道谢。 王妃的脸上也露出笑意。 巴郎在一旁,垂着眼睛,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讽刺和不甘,手指紧紧握起来。 度拙没有时间再和他们多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刚到院门口,管家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入府查案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入府查案 度拙一看到管家的脸上,心头就是一跳。 他的眼皮也跟着跳起来,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王爷,”管家凑到他面前,低声道,“图木大人来了。” 度拙脸色微沉,“他来干什么? 本王没有时间见他!” “王爷,图木负责城中的治安,他此次来,只怕是为了……” 管家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度拙长长叹了口气,知道不见也只是能躲一时,图木毕竟管着城中治安,早晚都得给他一个交待才行。 “行吧,让他去前厅。” “是。” 他们刚走,二公子巴郎就走了出来,他脸色阴郁,显然是把刚才的话听见了。 他目光转了转,抬手叫过贴身小厮,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小厮点点头,快步离去。 图木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来的,他只是一个小官儿,说是掌管城中治安,无比威风,可是,这都城中的父母官哪里是好做的? 随使拉出一个官儿来都比他大,就连王府的管家,他都得陪着小心。 可他不来不行,烈霍天天去衙门里盯着他,那架势,只要他敢有丝毫的懈怠,就会随时把他砍了一般。 图木胆颤心惊,自从案子发生之后,他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连睡觉都没敢闭眼! 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 不知怎么的,突然街上又起了流言,说是雷塔在度拙的王府,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跟真的一样。 其实图木心里也有怀疑,毕竟都城中无人不知,度拙是雷塔的靠山,要是没有度拙,雷塔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荣华。 但他没有证据,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来质问度拙,打死他他也没这个胆子。 但他也惹不起烈霍。 无奈,今天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他在前厅也不敢坐,在原地转来转去,看到度拙来了,急忙笑着迎上来,“王爷,下官给王爷请安!” 度拙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讥讽,“图木大人倒是心情不错,笑得如此开心!” 图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尴尬至极。 “下官……” 度拙也没功夫和他废话,甚至对他找上门来非常不满。 “大人来有何事? 不妨直说吧!本王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闲功夫。” 图木噎了口气,清清嗓子道:“王爷,下官此次前来,是想请问王爷,有没有听说青楼那边发生了起杀人案……” “青楼?” 度拙眉梢一挑,语气颇为恼怒,“图木大人此话何意? 本王身为皇族,一向严于己身,岂会去青楼那种地方? 难不成图木大人是那里的常客吗?” 图木的脸都青了,急忙摇头否认,“不,不,下官……也不曾去过,下官虽然官职卑微,但一向谨记国主教诲,牢守国家法度,不敢踏足那种地方。” “哼,如此甚好!” 图木额头已经冒了汗,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不对劲,不是要问关于雷塔杀人的事吗? 怎么……又扯到去不去青楼上去了? ! 图木有点郁闷,忍不住又问道:“王爷,杀人案的凶手,乃是雷塔,所以,下官前来是想问问王爷,是否见过雷塔?” 他话刚说到这里,度拙猛然一拍桌子,“图木!你这话是何意? 本王看在你是都城父母官的份儿上,不予你计较青楼之事,你倒好,现在反而问起本王这些!本王问你,你说雷塔是凶手,可有证据?” 图木吓了一跳,听他问起证据,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王爷,青楼里许多人都瞧见,雷塔浑身是血冲出来,此外,刺杀多莱的凶器,也是雷塔平时随身带着的匕首……” “简直岂有此理!” 度拙怒不可遏,“雷塔浑身是血冲出来,就一定是凶手吗? 他与多莱素来关系不错,难道就不能是看到好友被杀,慌忙出来求助吗? 至于匕首,人人都知那匕首是他的,难道就不能是有人偷了匕首,故意栽赃?” 图木:“……” 他心里这个骂,你还能再不要脸一些吗? 这种狡辩之词居然也能说得出口? 不过,度拙这个态度,倒是表明了。 他果然是维护雷塔的。 图木的心又沉了沉,这可不太妙啊! 度拙和烈霍,他哪个也得罪不起,一个要维护,一个要杀人,他夹在中间,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此事的确还有一些待查明之事,所以,要先找到雷塔,把事情问个清楚,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就更不必怕,随本官到衙门里说清楚便好。” 度拙诧异,“怎么? 大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雷塔吗?” “……” 图木感觉自己像是挨了一闷棍,这不是废话吗? 要是找到了,还用得到你这里来? 我是有毛病吗? “还未曾找到,王爷……” “本王还以为你已找到了人,觉得雷塔与本王关系不错,这才来问本王的意见,原来是人还未找到,那大人你不赶紧去找人,找本王来作甚?” 图木喉咙滚了滚,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面对人家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法,他丝毫奈何不得。 他不禁有些泄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度拙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不想再多说,一甩袖子道:“本王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大人了,你请自便吧!” 他说完,竟然转身走了。 图木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又无可奈何。 在厅堂里呆立了半晌,也没有人再搭理他,他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雷塔在那处偏僻的小院子里,这一夜睡得都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多莱浑身是血向他索命,一会儿又梦到烈霍一脸凶相举刀向他砍来,一会儿又梦到度拙满脸狞笑,把他给出卖了…… 早饭他也没怎么吃,实在没有胃口,正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忽然听到院墙外有人在低声说话。 “你们知道图木大人来干什么吗?” “听说是为了青楼那边的杀人案子。” “可不是,要抓凶手呢!” “图木大人破的案子可不少,这次肯定也能破。” “你们说,他到咱们王府来为了什么? 难道,咱们王府和这件案子有关?” “嘘,别乱说!我听说,是王爷让他来的……” “王爷让他来? 为什么?” “肯定是有线索呗,王爷早就想和烈霍大人交朋友,这次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烈霍大人丧子之痛,王爷若是能帮他抓住了凶手,那不是正好吗? 他会感恩戴德一辈子的!” “说得也是。 王爷深谋远虑,必定能够达成!” “那是自然,咱们王爷能有今天,可不仅仅是因为皇亲的关系,本身也是极有能力和手段的!” “说得极是……” 两个人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想必是慢慢走远了。 这些话被墙这一边的雷塔听得一字不落,他的心像坠入深渊,后背上嗖嗖的冒凉气。 图木竟然到王府来了? 而且还是度拙请他来的? ! 这说明什么? 雷塔不用想也知道,这说明度拙一直都是在骗他的! 说什么会保住他,一定不会让他有事,让他安心在这里躲着等消息,都是骗他的! 无非就是想要拖住他,到时候让图木来抓他,卖个人情给图木,也让烈霍感激至极!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得来全不费功夫 雷塔没办法再待下去,他决定,必须要尽快离开! 这王府就是一张巨大的网,可笑他还亲自投进来! 现在走,一定要立刻走,否则的话,图木稍后带人来,那就麻烦了! 事不宜迟,雷塔进屋又换了套衣服,重新梳了一下头发,换了发型,戴上一顶帷帽,悄悄出院子。 院子今天没有把守,他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好时机到了,趁人不备,快速跑了出去。 他刚一走,站在不远处假山后面的巴朗慢慢走出来,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小厮,正是刚刚在院墙外说话的那两个。 就连守着院门口的人,也是这两个小厮想了个办法,把人给调走了。 “二公子,他走了。” “好,做得好,”巴朗点头称赞,“你们俩都有赏。” “谢二公子!” “把嘴闭严,对任何人都不准说起此事!” “是,二公子放心,小的们绝对不说。” “好,再替本公子办一件事……” 小厮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巴朗的吩咐,快速跑出府去。 巴朗不慌不忙的去大哥的院子,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巴历在屋里发脾气。 他走进去,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出声,正要行礼,他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 巴历的妻子正在发愁,眼睛都红了,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二弟……” “大嫂,你去找母亲,一起散散心吧,我来和大哥说。” “也好,麻烦你了。” 巴历喘着粗气,一脸怒容,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巴朗替他打扫了一下,低声道:“你冲大嫂发什么脾气? 若非她和母亲替你求情,你现在还在神明前跪着,再说,她还有着身孕,那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不后悔吗?” “我……”巴历咬了咬牙,“我也是一时冲动。” “大哥,生气恼怒谁都会,但不应该冲着自己的人,要把这种力量打出去。” 巴历眼睛微亮,看着他问道:“你有办法?” “当然,”巴朗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大哥,雷塔那家伙,已经离开咱们家了。” 巴历眼睛微张,一下子站起来,“此话当真?” “当真,我略施小计,就让他自己逃了,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要跑的。” “你怎么做到的?” 巴历追问。 巴朗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巴历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二弟,还是你有办法,你说得对,大哥有时候太过冲动,这下好了,就算是父亲让我禁足几日,我也不会生气了。” 巴朗看着他高兴的模样,没有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算了,大哥这性子,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恼怒,于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他还是慢慢查访,弄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 雷塔趁不备,悄悄从后门溜出王府,他自以为装扮的不错,哪里知道,一到路口,就被四五个官差围住。 他大惊失色,“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图木在不远处的轿子里等着,他本来垂头丧气的从王府出来,正想着离开,回去以后又要面对烈霍的暴怒,没成想,有两个给王府送菜的下人“刚巧”路过他身边,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当即就决定,在这里等一等,没准真的会有什么发现。 结果,不负他的期望,果然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从王府后门出来。 他当即就让衙役们做好了准备,先藏了起来,等到雷塔到了近前,一举拿下。 图木冷笑一声,“雷塔,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杀人偿命,你还是跟本官去衙门里说个清楚吧!” 雷塔心凉了半截,他想跑,却根本跑不了,衙役们的身手虽然一般,但他自己也不怎么样,何况对方还人多。 他再挣扎也是无用,最终被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雷塔被抓住,图木这心算是松了一点儿,不管怎么说,人是拿到了。 度拙和烈霍,他早晚得得罪一个,怎么也是得罪,倒不如把案子审清楚,也算得个好官声。 事到现在,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也怕节外生枝,把雷塔带到衙门里之后,马不停蹄的开堂审问。 雷塔看着横,那是在没事的时候,现在他犯了事,早成了惊弓之鸟,图木把惊堂木一拍,他的魂就掉了几个。 审问的还算是顺利,图木一鼓作气把该问的都问了,雷塔也说得清楚,就是他杀了多莱。 图木长出了一口气,把雷塔押入大牢。 他左思右想,还是要和烈霍说一声为好,于是,他又命人备了轿子,急匆匆去烈霍的府里。 烈霍家门口挂着白幡,白色的灯笼,还有无数的纸钱飘洒,总之是一副凄惨的景象。 多莱的尸首还停在前堂中,几个巫神正在灵堂前跳来跳去,嘴里唱着超渡曲,如泣如诉。 图木进了府,有人去禀告烈霍。 烈霍此时并不在灵堂上,他的夫人刚刚又晕了过去,他把夫人送到后院去了。 他夫人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下儿子一死,更是丢了半条命,差点也跟着去了,几个大夫都在他家里,生怕有什么不测,即便如此,这一天也得晕过去两三回。 管家禀告说图木来了,烈霍心里的火气顿时涌上来,有了发泄的地方。 他大步走过来,怒声问道:“图木!你不去抓拿凶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来看本官的笑话吗?” 图木急忙行礼,“大人,下官岂敢!下官是来回大人一声,雷塔抓到了!” 烈霍先是一愣,紧接着问道:“你此话可当真? 若是敢诓骗于我……” “下官不敢!大人请放心,此事千真万确,下官就是来禀告大人,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事情的经过也审问清楚,等到下官递上批文,上面批下来,到时候就……” “什么?” 他还没有说完,烈霍就怒声打断他,“还要什么批文? 还什么到时候? 既然他已经招认,那现在就宰了他,为我儿陪葬!” 图木噎了口气,声音艰涩道:“大人,此事……若是这样做,怕是于理不合,律条规定……” “规什么定? 杀人偿命,此乃天理!天理既然如此,还什么于理不合? 你不杀,本官去杀!” 图木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正想劝止,外面有人来报,“大人,度拙王爷来了!” 烈霍脸色顿时沉下,“他来干什么?” 图木也有点尴尬,他正想躲避一下,度拙已经走了进来。 他一眼瞧见图木,心里有些不太痛快。 这个图木,究竟是什么意思? 刚刚去了自己的王府要人,现在又来烈霍这里,难不成向烈霍来说明,是自己阻挠了他? 真真是可恨! 他这么想着,表面却没有露,摆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拱拱手道:“烈霍大人,骤闻噩耗,实在难以至尽,今日特来看望,还请你节哀,保重身体才是呀!” 他自以为说得情深意切,但此时在烈霍听来,却觉得是另一番意思。 烈霍也没拱手,语气冷淡,“王爷身分尊贵,下官可担当不起!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还请王爷改日再来,下官今日心情难受至极,实在没有办法相陪!” 他说话竟然是半分情面也不留,度拙的心里十分不痛快。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度拙打的好算盘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度拙打的好算盘 在度拙看来,他怎么也是一国的王爷,国主的亲兄弟,别说现在老国主性命垂危,就算是平时,他也是高高在上的。 而这个烈霍,总是不给他面子。 度拙按捺下火气,对烈霍道:“烈霍大人,何必动怒? 本王此次纯粹只是关心你和夫人,知道尊夫人身子一向不好,这才前来探望,遭逢此噩耗,还请一切多多以身体为重……” 烈霍听完他的话,冷笑了一声,“王爷这话说得好!知道我夫妻伤心难过,痛失爱子,夫人更是一病不起,我倒想问问王爷,既然如此关心我们,可有什么表示?” 度拙愣了愣,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图木,图木明显瑟缩了一下,暗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早知道度拙这么快来,他应该晚一会儿,省得在这儿左右为难。 度拙心里挺恼的,一见图木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八成是图木在烈霍面前说了些什么,才让烈霍对自己敌意这么深。 他勉强一笑,“烈霍大人说得极是,本王自然是有礼物的,只是……” 现在说,不是时候吧? 他本来打算,等到多莱的丧事办完之后再说的。 “只是什么?” 烈霍一挑眉,“别的礼物下官也不想要,只要王爷能够行个方便,让我亲手宰了雷塔,给我儿子报仇,如何?” 度拙一听这话,更加肯定是图木对烈霍说了什么。 这个该死的东西! “这……烈霍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本王虽然与雷塔有些来往,但也知道蒙林律法,杀人偿命,自然是应该的。 只不过,此事尚未查清,仅凭一些人的一面之词,恐怕还不能定罪吧? 不如……” “一面之词?” 烈霍眯着眼睛看他,“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现场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是一面之词?” “那些人并没有亲眼看到,至于那个什么米丽,不过就是一个妓女,下贱女子的话,岂能当真?” 度拙满面严肃,“烈霍大人痛失爱子,自然是心痛难当,这本王理解,可如果因此而失去理智,被人利用,枉杀好人,那可就有损大人英明了。” 图木在一旁吞了口唾沫,心里暗暗冷笑,这个度拙可真是敢说啊,明明雷塔自己都招认了,他还在这儿红口白牙的说这些! 烈霍沉默半晌,冷笑出声,“怎么? 王爷真的以为雷塔是冤枉的? 还是你一厢情愿,觉得他是冤枉的?” 度拙脸色微变,“大人,本王并非是此意,只是觉得,杀人重罪,还是查清楚为好。” “不如这样,”度拙略一思索,语气真诚,“本王也派出些人手,好好搜查一下,等找到雷塔,再让他亲自说个清楚,若是他本人亲口承认,那本王也定当不会饶过他!” 烈霍似笑非笑,“王爷此话当真?” “当然,”度拙点头,“本王说话一言九鼎!” “另外,”度拙压低声音,左右看看,“本王的确有一样东西,要给大人,不知可否……” 烈霍也想看看他到底搞的什么鬼,略一点头,“王爷请随我来吧。”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处,图木看着他们的身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看样子度拙现在还不知道雷塔被抓的事儿,现在不知道,早晚也得知道,而且会很快。 唉,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官儿,是不是要做到头了。 度拙从袖子里摸出地契,“大人,这是本王在城外的一处山庄,景致也一般,不过,里面有个温泉,倒是不错。 尊夫人身子不好,多泡温泉对身体有益,若是大人不嫌弃,不妨带夫人常去小住。” 烈霍低头一瞧,他早知道度拙家资颇丰,也听说过这处庆园,没想到今天有幸见到地契。 看来,为了雷塔,度拙还真是下本了。 烈霍没动,也没有伸手接,度拙心里暗暗着急,若是烈霍不要,那可就真说明,此事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拉过烈霍的袖子,把地契往他手里一塞,“大人,就算是为了夫人,收下吧!” 烈霍握着地契,犹豫了一下道:“王爷这礼实在厚得很,下官受之有愧,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度拙一听他上了道儿,心头一喜,低声道:“哪有什么吩咐,不过就是想和大人讨个人情,此事若非雷塔所为,还请大人能够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他与多莱公子乃是好友,想必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烈霍笑容微凉,“若是这里面没有误会,雷塔如果承认,就是他杀了我儿子呢? 又该当如何?” 度拙心说怎么可能? 雷塔疯了他承认这个? ! “雷塔本王还是了解一些的,他断然不会做此等事,若真的是他,那本王也绝不姑息,到时候衙门报上批文,本王亲自来批!让他偿命!” “好!” 烈霍等的就是这句,他握住房契,“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还希望王爷能够兑现今天说过的话!” 见他收了东西,度拙心里很高兴,只要肯收,就说明有回转的余地。 “好,这是自然。” 度拙暗想,你能找到得雷塔才行,只要他安然在王府,我就不信你能找得到,等风声过去,你又拿了本王的山庄,这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等本王坐上宝座,要多少山庄没有? 到时候你也得乖乖的把拿到手的给我吐出来! 度拙打的好算盘。 恰好此时有人来找烈霍,度拙该说的也说的,索性就干脆告辞。 图木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有点茫然。 烈霍走到他面前道:“你回去好好的当你的差,把这件事情做成批文,尽快递交上去,本王还要等着看结果。” 图木怔了怔,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批文递上,得有由锋签字批文盖章回复,这章可得由王爷来加盖,到时候……” 烈霍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简直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度拙暴怒的那副嘴脸了。 “无妨,你只管去做就好,王爷说了,只要事情查清楚,雷塔自己承认了,那他就亲自批文,还会让雷塔偿命。” “……”图木。 我信你个鬼。 但他不敢多说,更不能得罪,只好点头称是,回衙门去处理。 度拙办完这件事,从烈霍家出来,感觉浑身轻松,一时头也不疼了,脑子也清楚了。 烈霍是安抚住了,过些日子再把雷塔送出去避避风头,也算是两全其美。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觉得这事儿就算是尘魂落定了。 他也没有回王府,直接让车夫去宫里。 老国主那边他不想去,反正也就是那副样子,就吊着一口气,什么时候让他吊气也是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一点,度拙就觉得无比得意。 他去见了菲拉。 菲拉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毕竟心里有牵挂,看到儿子委屈的模样,她又不能相认,这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也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怎么样。 她暗暗下定决心,反正儿子不能出事,若是度拙保不住儿子,那她就自己来想办法。 她正胡思乱想,外面嬷嬷走进来道:“主子,王爷来了。”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不愧是一国之主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不愧是一国之主 一听到度拙来了,菲拉顿时打起精神。 她立即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让脸色看起来苍白一些,更加楚楚可怜。 她也没有梳发,长发披散着,如散开的丝绸,垂在腰际,穿着白色衣裙,缓缓走向殿门口。 度拙抬眼看向她,白衣黑发,面无粉黛,如同一枝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白莲,让他心神都跟着动了。 嬷嬷带着宫人都退下去,四周一片寂静。 菲拉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爷。” 度拙快走几步,伸手扶起她,“又没有别人,行的什么礼? 快起来。” 菲拉没说话,任由他扶了起来,身子软软的,头还晕了一下,眼睛一花,倒在他怀里。 度拙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让人去叫……” “不要,”菲拉拉住他的袖子,抬眼看着他,一双眼睛秋水盈盈,眼睛微红,“妾身没事,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罢了,王爷不必担忧。” 度拙微微皱眉,搂着她走向床榻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你这样,我如何放心得下?” 菲拉垂着头,长发也垂少几缕,映着她白嫩的脸,越发细腻如玉。 “别担心了,”度拙看得一阵心神荡漾,“我来就是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见过了烈霍,把一处庄园送给他,他已经收下了。” 菲拉听到这儿,动作一顿,“王爷的意思是……” “他应该会放雷塔一马,毕竟,他收了我的东西,何况,也没有人亲眼看到,就是雷塔杀了多莱,多莱死都死了,又活不了,他也该懂得为自己捞点好处。 到时候我再叮嘱雷塔几句,让他不要乱说话,不要承认就是了。” “可是……不是说,青楼那边有人看见……” “无妨,很多人只是看到他身上有血,又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他就不能是想救人吗? 亲眼看到的,也就是那个妓女而已,一个下贱女子说的话,不值得信,到时候也不会成为供词。” 菲拉这才展开笑颜,声音里也有喜气,“王爷,此事……多亏了你,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 度拙捏着她的下巴,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唇,“何况,怎么对我,你不知道吗……” 度拙轻轻呼吸,鼻尖处满是菲拉身上的香气,这种香气很独特,反正度拙没有在其它的女人身上闻到过。 这种香让他浑身舒畅,也让他……欲罢不能。 菲拉娇笑一声,软软跌在他怀中,声音媚似春风,身子化成一滩水。 大殿外面静悄悄的,那些宫人早都各自回屋呆着,她们对这些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唯一能做的,就是装聋作哑。 后窗处,无声出现两条影子,轻轻点破窗纸,屋内的暗香浮动,还有帘子飘起,隐约的声音让人脸红。 云景抿着嘴唇,转头看向别处,甚至连苏南衣也不敢看。 苏南衣也挺尴尬,他们俩本来是趁机跟着度拙进宫,想证实一下他与菲拉的关系,没想到——这青天白日的,这两个人就…… 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过,苏南衣还是敏锐的嗅到了一丝气息。 那天晚上因为着急,也没有太在意,加上菲拉穿的是宫人服饰,女扮男装,她并没有闻到什么,但现在,这殿内的香气淡淡。 这香……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叫上云景,两个人一起悄悄离开。 他们俩穿的依旧是侍卫服,慢慢走向老国主住的地方。 云景微红着脸道:“娘子,他们……真是不要脸!” 苏南衣咳嗽了两声,“不要理会他们。” “嗯,”云景偷偷瞄了她一眼,感觉……心跳很快,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岔开话题道:“景儿,一会儿见到老国主,不要和他说起此事,以免他生气,又加重病情。” “好,我知道了。” 云景又想了想,小声问:“娘子,那……可以告诉墨铎吗?” 苏南衣:“……” “这个,还是不要说了,不过,我猜也许等不到墨铎回来,老国主自己就会处理了,或许,墨铎根本不会想起有这么一个女人。” “老国主会处理?” 云景拧着眉,“你是说,老国主早就知道了?” “应该是。”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殿外,苏南衣和云景同时发现,今天的大殿看上去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暗中却隐藏了好几道气息。 而且,绝非是寻常之人。 苏南衣不知道是敌是友,手顿时握住的鞭子,提高警惕。 云景把她护在身后,眼睛环视四周。 果然,没过多久,一道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对方腰间悬着宝剑,但并没有出鞘。 “二位,是墨铎殿下的朋友吗?” “你是何人?” 苏南衣不答反问。 “在下是国主的人,国主说了,二位是朋友,请进吧!” 苏南衣和云景并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微微点头,跟在此人后面走。 进入大殿,看到老国主已经坐了起来,正靠着床头看着什么,见到他们俩,脸上露出笑意。 他摆摆手,黑衣人转身退下,悄无声息。 苏南衣暗暗惊叹,不愧是一国之主,动作神速,这么快就安排下人手了。 度拙那个家伙,之前能够成功,真是走运,完全靠的就是运气吧。 “你们来了,不是说这几日不会来吗?” “国主,”苏南衣拱拱手,“今日也是碰巧,正巧有马车进宫,我们就想着,进来看看您,毕竟毒刚解,我也是有些不太放心。” 老国主笑笑,“那你给本国主把把脉?” 苏南衣点头,走过去给他把了下脉,虽然说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没有大碍。 “国主放心,您的身体正在慢慢康复,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 老国主很高兴,“这真是太好了,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呀!” “您客气了,我们和墨铎殿下是朋友,救您也是当初就约定好的事。” 老国主想了想,转身从床底下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算是本国主答谢你的。” “这是……” “一点小物件,你回去再看吧!” 苏南衣点点头,把盒子收好,“那您想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我们也好配合。” “不急,”老国主脸色不变,但语气中添了几分冷意,“度拙还不死心,且等等看,看这朝中有多少人会听他的,本国主也好心中有数。” 云景眉头微皱,“国主,您不会是想着把投靠了度拙的人都给杀了吧?” 老国主没说是不是,挑眉看着他,“怎么? 不可吗?” 云景看一眼苏南衣,苏南衣略一点头,他继续道:“其实这世界上真是坏的人少,墙头草多,他们也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不过就是随局势而动罢了。 若是都被处死,也难免会动摇国本,只怕还会引发他们的怨恨,试图做困兽之斗。” 云景其实并不关心蒙林的内政,他只是担心,到时候杀戮太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可不想让苏南衣处在危险中。 最好是等他们走了,这些人爱怎么折腾就随他们去! 老国主盯他半晌,低声笑笑,“你这个说法……很合本国主的心意,你放心,到时候,自有安排。”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这事尽早瞒不住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这事尽早瞒不住 云景不再多说什么,反正,他娘子一切平安,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成。 这老国主要是想报复,弄得都城里刀光剑影的,那就不好了。 此地也不宜久留,苏南衣道:“国主,我们得尽快走了,不然错过了出宫的马车,我们就走不了了。” “也好,你们一路小心。” 苏南衣点头,和云景一起离开。 走出很远,云景才问:“娘子,咱们还要跟着度拙的马车出去吗?” “也不必,”苏南衣道。 云景有些不解,“那刚才你……” “如果我不那么说,老国主就会以为,我们进出自如,这可是他的皇宫,要是这么轻易地就让我们如履平地,他会怎么想?” “啊,”云景瞬间懂了,“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这一趟入宫收获挺多,确定了度拙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知道了雷塔的身世,确定了老国主的健康。 苏南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和云景刚出宫不久,就看到度拙的马车也出了宫,这老家伙直奔王府,想必心情不错。 度拙有些疲倦,毕竟也是这个年纪了,但他很是尽兴,每次和菲拉在一起,就有一种忍不住的冲动,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享受也很高兴。 有谁不希望自己永远年轻呢? 他闭着眼睛在马车里养神,想着回到王府要好好歇一歇,这两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实在心焦,让他感觉累得很。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他总算能松口气,对了,还要去跟雷塔说一声,让他好好住着,别再担心……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马车猛然停住,他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头。 火气瞬间涌上来,怒声道:“你干什么呢?” 车夫吓得急忙在外面赔礼,“王爷,有人拦住了马车。” 度拙纳闷,“是何人?” 车夫还没有回答,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王爷!是下官!有要事禀告。” 度拙不用掀车帘也听得出这个声音,是负责狱判的官员,也是他的人。 他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果然看到对方正在焦急的对着马车,看到他的脸,急忙上前几步,“王爷,下官有要事禀告。” 此人一向算是稳重,自老国主出事后,度拙有几件事交办给他,他都处理得不错,有几个和度拙不对付,还出口指责度拙的硬骨头,被此人关在了牢中。 所以,他是比较受度拙重视的。 度拙一见是他,脸色缓和了几分,点头道:“那你到马车上来说吧!” 若是放在平时,这官员也不敢上度拙的马车,但此次非同寻常,他几乎没有犹豫,迅速上了马车。 “何事如此着急?” 度拙问。 “王爷,下官刚刚得到衙门的呈报,一时拿不准主意,您请过目。” “图木交上去的?” 度拙有点奇怪。 不过想了想,图木掌管都城治安,手里肯定不只雷塔一件案子,或许今天自己从烈霍那里走了之后,烈霍也跟图木说了什么,图木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去查其它的案子了也说不定。 他一边猜测着,一边打开了呈报,本来漫不经心的一瞧,此时,完全睁大了眼睛,脑袋里“嗡”的一声。 上面清楚写着,雷塔杀人之罪已经确定,判处死刑,只等狱判这边批复,发回,到时候好行刑。 而且,这上面写的是,批复之后,三日之内就要问斩。 这可是重罪才有的判刑! 一般来说都是有一个缓冲的,让犯人在牢中呆上一段时间,除非是大奸大恶,罪大恶极之徒,再没有回转的余地,才会这么着急处决。 “这……这是!!” 度拙惊得说不出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眼前呈报上的字,他好像都不认识了。 他今天上午才送了烈霍一座庄园,他刚刚才从宫里出来,信誓旦旦的跟菲拉说,雷塔保住了…… 这怎么一下子都变了? ! 他完全理不出头绪。 狱判看着他这样,暗自庆幸自己是来对了,若是真的自作主张批复了,那他就完了。 狱判提着一口气,不敢多说一句,也不敢催促。 “这是图木亲自拿去的?” “是,所以下官不敢耽搁,还请王爷定夺。” 度拙怒不可遏,用力把手里的呈报一摔,“混帐!图木他真是该死!你先回去,不必理会,本王自有计较!” “是,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狱判急忙下了车,还没有站稳就听到度拙在车里大喝一声,“去衙门!” 车夫调转方向,直奔衙门,去找图木。 狱判长长的吐了口气,接下来就该看图木自己能不能躲得过了…… 度拙心里的火气高涨,他看着那份呈报,每个字都像刀子,扎在他脸上。 他也并非是疼雷塔到骨子里,这个儿子不成器,也没有名份,说实话,若非是看在他娘菲拉的份上,他恐怕早就失去了耐性,毕竟这些年雷塔也闯了不少祸,他对雷塔的那点愧疚之情,早在一次次处理麻烦的过程中消磨干净了。 可他失望归失望,由他自己放弃可以,但不容许别人用这种方式来逼他,羞辱他,打他的脸。 图木这种做法,在他看来,就是挑衅他的威严,让他脸上无光,他如何能忍? ! 云景看着那辆火气腾腾的马车,脸上带着笑,“娘子,这老家伙一定是气得够呛,听刚才的声音都劈叉了。” 苏南衣也笑出声,“他以为他掌控了局面,没想到人家反手就把人抓了,亏他还自以为多么了不起。 走啊,看看热闹去。” “好!” 看热闹什么的,云景最乐意了。 图木在衙门里也很头疼,坐立不安的,他知道狱判是度拙的人,也知道呈报一递上去,就得落在度拙手里,雷塔被抓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反正,早晚也是瞒不住。 图木感觉自己无助弱小又可怜,他就是一个小官儿,却要受这种为难,两头不是人。 他甚至想,等过了这个案子,他要辞官回老家去,放羊什么的,比较不错,又不用费脑子。 正愁眉不展,外面衙役跑进来,“大人,王爷来了!” 图木一惊,该来总归还是来了。 他清清嗓子,又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硬着头皮迎上去,做好了迎接暴怒的准备。 度拙带着一身的煞气闯进来,一脸怒气,眼睛瞪得老大,跟着了火一样。 “王爷,您……” 图木刚一张嘴,度拙抬腿就踢在门上,门扇“哐”得一声,当时就掉下来半拉,摇摇欲坠。 图木:“……” 度拙把手里的呈报冲他摔过去,砸在他脚边,“这是什么!” 图木不用看也知道,但他还是低头看了看,捡起来翻了两下,假意道:“这是下官递到狱判那里的呈报啊,王爷,怎么了?” 怎么了? ! 度拙差点气晕,他还有脸问怎么了? ! 度拙冷笑一声,“你可真行啊,还问本王怎么了!图木,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图木心头一激凌,他看着度拙近乎发疯的样子,也是害怕的,要是度拙真把他杀了,那他…… 他吞了一口唾沫,小声道:“王爷此话……下官就不懂了,下官哪里做得不规矩,惹恼了王爷,还请王爷明示!”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不停作死的傻瓜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不停作死的傻瓜 度拙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得更加火冒三丈。 真恨不能拿刀把他给砍了。 “图木,你真是目无本王,是吧?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居然还本王!你有何错? 你说你有何错!” 图木“扑通”一声跪下,反正事已至此,他把心一横,咬牙垂首道:“王爷,下官实在不知道哪里错了,青楼杀人案,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下官好不容易抓住了罪犯,把案情审问清楚,罪犯亲口承认又画了押,下官按律法做事,依律法办案,哪里错了,还请王爷明示!” 度拙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他一口一个“罪犯”,就像是一个个耳光打过来。 度拙既觉得脸上无光,又觉得无比刺耳。 他气得手指发抖,“你……你……你说谁是罪犯!” “自然是雷塔了!” 外面传来一声冷喝,烈霍大步走了进来,其实他已经到了一会儿了,看到度拙生气的模样,他实在觉得很痛快。 他走到图木面前,伸手把图木扶起来,“这是做什么? 你又没有做错,本官还要谢谢你呢。” 图木苦着脸,心里“咯噔”一下,我谢谢你好吧? 别再真乱胡说八道了,行吗!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鱼,被架在火上烤。 烈霍转头看着度拙,“王爷,罪犯是雷塔,您还不知道吗? 那个家伙心肠歹毒,奸诈无比,你肯定也是被他给骗了吧? 他现在已经招供了,就是他杀害了我的儿子,此人罪大恶极,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度拙气得嘴唇都在哆嗦,这个家伙……这个可恶的家伙!明明收了自己的山庄,现在又说这种话! 真是岂有此理! 烈霍冷笑一声,“我听说此人自小就是个孤儿,没爹没娘,也难怪会如此心性!实在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入得了王爷的眼,王爷身份贵重,竟然听信这么个无耻卑鄙,没有爹娘教养的小人!下官实在疑惑得很呐。” 度拙脸色忽青忽白,心都在突突的跳个不停,感觉只要一张嘴就要跳出来。 “你……”度拙眼前发花,差点晕过去。 图木也觉得口干舌燥,连吞口唾沫都不敢,生怕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胆子都要吓破了。 刚才的话,实在是……他连听都不敢听啊,烈霍也太刚了! 烈霍把那份呈报拿过来,翻了翻,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情与王爷没什么关系,下官觉得,为了这么一个无耻之徒,王爷犯不上气成这样,还是早早让狱判下了批复才是!”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连个告辞的话都没有说。 他一走,图木又成了承受暴风雨的中心。 “本王要见雷塔!” 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图木也不能阻拦,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在前面带路。 牢房这种地方,度拙还真没有来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地方会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他走在昏暗潮湿的通道上,感觉有些恍惚。 这里的气味儿实在难闻,再加上生气,他几乎要吐出来。 好不容易走到雷塔的牢房前,他看着滚在稻草堆上的人,简直不敢认。 雷塔穿着罪囚服,头发散乱,短短的时间像一下子狼狈了许多。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眯着眼睛看,看清是度拙的那一刹那,他有点不敢相信,愣了片刻,才猛然坐起来,奔到门前。 度拙心里对他虽然失望,但看到他这么一副样子,还是有点难受。 一时竟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什么呢? 好像都已经没有用了。 人已经在牢里,雷塔早已经什么都招了,还画了押,即便是他再想回转,也得颇费一番力气,更何况,还有那个烈霍在盯着…… 度拙的心里千回百转。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雷塔冲到他面前,眼睛瞪着他,竟然满是仇恨,看那副模样,恨不能咬他几口。 “王爷还来干什么? 来看我的笑话? 还是还看我有没有被关严实? 你放心,我跑不出去,我他娘的跑不出去,我马上就要死了,死了!要去见神明了,哈哈!你是不是开心了?” 雷塔如同疯魔了一般,又骂又笑,度拙一头的雾水,不明所以。 “你……雷塔,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 怎么? 王爷现在还在装吗? 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我最后悔,太过相信你!出事之后没有自己跑,而是去投奔你!我竟然傻乎乎的以为你,你能够保护我!我呸!” 雷塔忍不住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喷到度拙的脸上。 度拙简直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雷塔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是在埋怨自己? 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了他的破事儿,想了多少法子,吃不下睡不着? 甚至还损失了一座庄园? ! 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这家伙自己干了蠢事作死,反而来怪他? 真真是可笑,可恨,无耻! 度拙的脸色也沉下来,“雷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本王一直都护着你,要没有本王,恐怕你也活不到今天吧? 你倒好,不思回报,反而来指责本王!这次的事情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去青楼也就算了,还争风吃醋,为了个妓女杀人,你还好意思叫喧!” 雷塔双手抓着牢笼大吼,“是!我就是乐意,我乐意去青楼,怎么了? 你府里有那么多女人,凭什么说我? 难道你不好色吗!少在这里装什么清高了,我早就知道,你和音律坊的那个女人有一腿!” 度拙:“……” 不远处的图木:“……” 我是谁,我在哪,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图木听得心惊胆颤,不过也有一点小兴奋,怎么说呢? 现在这局势,雷塔自己作死,竟然和度拙也撕破了脸,那度拙也就不会为他说话了。 他也就不用再受夹板气了。 他直想越觉得对,暗暗激动,期盼着雷塔能再作死一点。 “你这个混帐东西!” 度拙气得大骂,“我怎么就……” “你什么? 你觉得自己瞎了眼? 巧了,我也是!” 雷塔毫不留情,扯着嗓子大喊,“我是疯了傻了,才觉得你是好人,觉得你是护着我,为我好,我才去投奔你,你可倒好,假惺惺,你就是天底下最虚伪的人!” “你……你……”度拙几次被气被骂,已经到了极限。 他“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没有忍住,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图木急忙过来,“王爷,王爷!” 度拙却没有办法再回应他。 图木大声叫了几个衙役,把度拙抬走。 雷塔还在扒着牢笼叫喊,图木看着他,这简直就是他娘的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他也懒得再和傻瓜废什么话,一甩袖子走了。 雷塔用尽了全身力气,跌坐在地上,靠着牢笼喘着粗气。 完了,一切都完了…… 度拙被送回王府,刚到门口车夫就喊起来,“快来人,王爷晕过去了!” 门上的人一惊,赶紧出来几个人帮忙,还有的进去赶紧报信。 王妃正在闲坐着,和巴历的妻子聊天,巴历也被禁足在院子里,和巴朗下棋。 听到消息,他们都愣了愣,急忙起身往外就冲……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心灵深处的慰藉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心灵深处的慰藉 看着度拙被七手八脚的抬进去,云景忍不住乐了。 “娘子,这王府还真是热闹啊!” 苏南衣浅笑,“人多,自然就热闹了,何况本来就是一件热闹的事。” “这雷塔怕是没救了,娘子,度拙应该不会管他了吧?” 苏南衣点头,“应该不会管了,想管的话就得花费巨大的心力财力,现在度拙没有那么大精力还应对这件事情,不去管他,反正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烈霍是无论无何,也不会和他一队了。” 苏南衣他们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现在已然达成,至于度拙和谁有情,和谁有孩子,家里是否鸡飞狗跳,那就不管了。 苏南衣和云景高高兴兴回到住处,夏染和思格兰没在,说是出去上街玩了,顺拿打听情况。 老修还在摆弄一些符咒什么的,至于陆思源,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到云景和苏南衣回来,老修过来询问情况,陆思源也来了。 云景把情况和他们俩说了,苏南衣把老国主给他的那个盒子打开。 她原本以为,无非就是宝石玉器什么的,最多就是一个值钱的玩意儿。 但她打开盒子,一股气息迎面扑来,让她精神一震。 正在一旁和云景聊天的老修也停止了说话,转头看过来,“什么……味儿?” 他看到苏南衣手里的盒子,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眼睛缓缓睁大,等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又摒住呼吸。 云景和陆思源也凑过来。 四个人,四双眼睛,都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透明的珠子,鸽子蛋大小,说是透明,里面像是有隐隐的气息在注动,时而像山川大江,时而又似浮云飘洒,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新之气散发开来。 “这是……蒙林的亢龙珠啊!” 老修激动的叫出声。 苏南衣也着实意外,她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以及见书上记载,亲眼得见,还是头一回。 她也没想到,老国主竟然……就这么把珠子给了她! 这也太随意了吧? 她甚至做好了准备,等到事情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墨铎不会说什么,其它的人,甚至包括老国主自己在内,都有可能不同意,多少为难一下。 可…… 苏南衣倒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陆思源眼神微微变化,手指无意识收紧。 再加上亢龙珠,苏南衣所要找的药材,就都配齐了。 也就是说,等到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也就是他们的分别之日了。 云景端详着珠子,“娘子,这就是亢龙珠吗? 这个珠子好特别呀!” “是啊,很特别,”苏南衣心里也很激动,努力了这么久,奔波这么远的路,总算是不负期望,把所有的药都找齐了! “有了这个,就可以治景儿的病了。” 云景抬眸看着她,语气郑重,“娘子放心,等制成了药,景儿一定会乖乖吃,好好治病,不辜负娘子的辛苦。” “好,景儿最乖了。” 苏南衣满心欢喜,把珠子收好,在书桌前给墨铎写信。 情况虽然没有办法细说,但简单的还是要提一起,特别是老国主的身体情况,也好让墨铎安心。 近乡情更怯,这句话的含义,墨铎现在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他想着自己当初高高兴兴出京,恍如上辈子的事情一般。 他经历了太多,什么背叛、痛苦、绝望……都尝了一个遍。 要不是因为遇见了苏南衣,他都有可能要死在外面。 眼看着眼前的风景越来越熟悉,道路也越走越宽,他心里反而越来越慌。 不知道都城内的情况现在如何,度拙掌权到了什么程度,又会用什么法子来应对他,父亲……又怎么样了。 每每想到父亲,他都不敢深思,纵然心里也清楚,父亲年纪大了,又遭人暗害,或许他们父子永远都见不到了,但他不能细想,一想就痛彻骨髓。 他是大妃所生,嫡出的儿子,在蒙林,在众多孩子中,这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也受尽了父亲的宠爱。 其它的兄弟就显得过于平庸了一些,也不得父亲的喜欢,也没有人敢和他争抢什么。 他一路成长,几乎是顺风顺水。 哪里知道,一朝生了变故,竟然是如此沉重的打击。 几年前他的母妃去世,他就沉浸在悲痛中许久,父亲也是,好在父子二人可以互相扶持鼓励,难熬也熬得过去。 但这一次,只剩下他自己。 这一夜,墨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走到大帐外,看着漫天星火。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墨铎摆摆手,“没什么,本王只是睡不着。” 他看着都城的方向,思念着父亲。 也不知道苏南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的速度应该比他快,也更危险一些。 城中步步危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度过。 想着这些,他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虽然说他们是之前就商谈好的,各取所虚,但墨铎又岂会不知,在这次的“交易”里,他是占了大便宜的。 苏南衣把此事当成“交易”来做,不提到他的诸多帮助,也是不想让他有压力,不想让他欠人情吧。 或许说……是不想和他牵扯得太深吧! 墨铎是个通透之人,他想得通,心里也就更难过。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风中有异响,心头一喜,抬眼看去,果然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 他打了一声呼哨,小黑盘旋在他头顶,最终落在大帐边缘上。 墨铎无奈的笑笑,“高傲的小东西。” 小黑是只骄傲的鸟儿,它只肯落在苏南衣和云景的肩膀,其它人只是就近落在某处。 墨铎把信取下,亲自喂过小黑,拿着信筒站在灯下。 他把里面的信取出来,上面只有简单几句话,都是一些问候的话,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 他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入一点在小碗中,又掺了些许水,把信筒投入水中。 没过多久,坚硬如竹子的小筒慢慢软化,散开,变成一张布满字迹的纸。 这才是真正的信。 苏南衣教给他的。 墨铎赶紧把信捞出来,就着灯光看完,越看心里越激动,越看越高兴,一连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神明保佑,父亲竟然好转了,安然无恙!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 墨铎之前想都不敢想! 他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苏南衣的功劳,若非是她,父亲的毒也不会这么快解。 虽然苏南衣在信里没说细节,但他也清楚,这其中定然危险重重。 要入皇宫,避开那些耳目,岂是容易的事? 指尖的信纸湿冷,墨铎的心里却是滚烫。 这一封信,给了他心灵深处最温暖的慰藉。 就如同给他披上了铠甲,他再无半点畏惧。 他依旧无法入眠,之前是因为担忧,现在是因为激动。 他走出大帐,满怀欣喜,一直看到东方日出,霞光万丈突破了云层,照亮大地。 他感觉到,自己的阴霾也终于要过去,迎接他的将会是光明的未来! 吃过早饭,他下令,直奔着都城,进发! 苏南衣这一夜也没有怎么睡好,她脑子时一直在想着,要怎么给云景治病。 云景的病很复杂,需要小心医治,精心护理。 在蒙林,并不太合适。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城门口被截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城门口被截 苏南衣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些药都妥善保存,等回到北离王府再说。 药材都已经到手,苏南衣再没有什么顾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和墨铎里应外合,把都城内的事情解决掉。 既然没了顾忌,那就快刀斩乱麻。 苏南衣想了几个方案,度拙此人自私狡诈,刺杀下毒什么的都不太可行。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到菲拉住处飘散的香气…… 那香,有些古怪。 既然能把度拙降住,那她何不也用这一招? 苏南衣越想越精神,不知何时,云景也醒了。 “娘子,你怎么了?” 苏南衣刚才是装睡,才把云景给哄着,“没什么,马上睡。” 云景长臂一捞,让她更贴近自己,“可是,现在我不想睡了,怎么办?” 苏南衣宠溺的笑笑,“那景儿……想做什么? 不如我给你讲个……” 她话还没有说完,云景的嘴唇就覆了上来。 这一夜,苏南衣累得睡着了。 次日她醒过来的时候,云景已经醒了,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娘子,今天可以有小宝宝了吗?” 苏南衣:“……” 她有些哭笑不得,迅速在云景嘴唇上一啄,“快起床!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吃完早饭,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苏南衣问夏染:“雷塔已经抓到了,烈霍那边的人是不是已经撤了?” 夏染抿了口茶,“也没有,还留了一下,毕竟墨铎的大军也快到了,度拙封锁了消息,只说可能有军来犯,没说是墨铎带领的人,烈霍身为都城守卫,自然也要担责任的。” 苏南衣思索片刻,“三小姐也快入城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度拙的人,我是想着,别让她入城的时候,被烈霍拦下。” 大家一听这话,云景问道:“娘子,你有对策了?” 苏南衣看看大家,笑了笑,“三小姐身份不一样,有很多地方,我们不能去,她能去,比如说进皇宫,见见那个女人什么的,有许多事女子办起来,要容易得多。” 夏染眼睛微亮,“更何况,雷塔的死,也得让她知道知道,度拙肯定不会和她说,至少不会现在说。” “不错,所以,我们首先要确保,三小姐能平安入城,别节外生枝。” “好,到时候我会安排些人手,在城门处发起点骚动,再让三小姐简单装扮一下,应该没问题。” “另外,”苏南衣拿出一张纸递给夏染,“这上面的香料,让你的铺子里准备一下。” “这是……”夏染低头看看,这上面有些香料他也认识,并不是什么名贵的。 “这可是打倒度拙的利器,”苏南衣笑得意味深长,卖个了关子。 不出苏南衣所料,第二天下午,三小姐就到了。 夏染的人早有安排,也写了飞鸽传书给她,让她走哪边的城门,看到什么信号再入,都写得清楚。 三小姐心里有些紧张,看着巍巍城门,更多的还是复杂,谁能想得到,她再次回城,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她对度拙当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棋子罢了,不值得留恋,至于铁明康……的确是养了她,又教会她各种才艺,但那些也只是用来引诱别人的手段。 铁明康还在她的体内种了蛊毒来牵制她…… 反倒是本来是敌人的苏南衣,给了她新生。 虽然她知道,她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没办法成为苏南衣的“自己人”,她也没有这个脸,但她也想好好活,活得像个人,为苏南衣做点什么。 之前苏南衣给了她解蛊毒的药,她起初以为,那只是暂时压制而已,没想到,苏南衣临分别之时给她的药,最终把蛊毒彻底解了。 当时她就觉得那药有些不同,直到她喷出一口血,她才明白,她是自由身,不再受制于人了。 想着这些,她心里无限感慨。 正等着进城的时辰,忽然听到车外一阵骚乱。 她立即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看,时间到了? 但城门那里一片安静,倒没有什么变故,她这才意识到,骚乱是从车后而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催马到了她的车窗边,声音冷中带笑,“三妹妹,好久不见了。” 对方人高马大,三小姐只能从车窗看到对方的腰侧,看不到上半身。 但一听这个声音,她的心头就一凛,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一迟愣的功夫,对方用马鞭敲了敲她的车壁,“怎么? 这么久没见,三妹妹不记得为兄了吗? 那正好,为兄就借这个机会,和你聊一聊,走!” 他不容分说,不等三小姐回答,直接对车夫下了令。 车夫不敢违抗,对方手里的鞭子和刀,他哪样也轻不住。 马车调转了方向,又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三小姐心跳如鼓,这下糟了,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混世魔王,这可怎么好? 她现在也不能通知苏南衣…… 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车轮滚滚,三小姐在车内心急如焚,她听着车外的动静,对方约摸有十来个人。 别说是十来个,就算是一个,她也打不过。 算了,既然已经如此,就即来之,则安之,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感觉没走多远,忽然马车停下了,三小姐正在纳闷,忽然听到车外有人哀求,“各位,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说话的人说的是中原话,而非是蒙林语。 三小姐还没有吭声,外面响起鞭子的声音,“混帐!滚开!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你也敢拦,不要命了吗?” 三小姐挑起车帘,看外一瞧,就看到一个人背着个破竹筐,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身上的衣服破旧,肩膀上被抽了一鞭子,划开一道血痕。 那人低着头,头发有些乱,挡住脸,看不清容貌。 马上的侍卫抬手还想抽,三小姐喝了一声,“住手!” 为首的人似笑非笑,他的目光自三小姐一出现的时候,就始终盯着三小姐,看都没有看拦车的人一眼。 “三妹妹,舍得出来了?” 他声音依旧带笑,只是面无表情,看起来特别违和阴冷。 三小姐抿抿嘴唇,“大哥,他不过就是个过路的,想要要点吃的,不至于挨打吧?” 达尔勒听到她叫自己“大哥”,眸光微闪,神情更添几分阴冷,“出来得匆忙,我可没有东西给他吃。” 三小姐回身从车里拿了一匣子果子心点和小半袋肉干,“不劳大哥费心。” 她冲那人招了招手,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拿去吧!” 三小姐把东西递给他。 那人手指微颤,用力咬了下嘴唇,“多谢贵人相助……” 三小姐面无表情,把东西塞给他,又回到车里放下车帘。 达尔勒一提马缰绳,“走!” 马车又重新往前走。 三小姐紧紧握着手,紧张得手心冒汗。 就在刚刚,在达尔勒的眼皮子底下,那个“乞讨”的人,在接东西的一瞬间,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 她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下车帘,这才把纸条轻轻展开看了看。 上面只写着简单的一行字,看得出来,是因为事出突然,写得很匆忙。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曾经的“祥瑞”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曾经的“祥瑞” 三小姐看到字条上的字,一直悬的心慢慢松了下来。 原来,夏染安排的人,早在她的马车停在城外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自然也就看到她的马车被达尔勒带走了。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苏南衣也知道了。 本来是和三小姐约好了地方相见,告诉她下一步的行动,没想到等来等去,是另外的消息。 “她没有进城,被人带走了。” 苏南衣一愣,夏染也有点懵,“没进城? 被人带走了? 是什么人? 烈霍的人?” “你们没有把烈霍的人引开?” “不是,不是烈霍的人,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是从城外来的人,一队人,一共八人,都骑着马,挎着刀,为首的人二十七八岁,身材魁梧,右眼角处有一条刀疤。” “我们看对方来者不善,也没敢硬碰硬,就派了两个人悄悄跟着,最后从小路抄到他们面前,拦截了一下,给三小姐递了字条,还给那辆马车做了标记,现在后面依旧有人跟着,晚些时候,会有消息。” 苏南衣点点头,夏染的手下办事果然仔细周到。 “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苏南衣对这个把三小姐带走的人很是好奇,不是烈霍的人,又会是谁? 夏染思索片刻,把查到的资料翻出来,“果然是他!” 云景急忙追问,“是什么人?” “达尔勒!度拙的长子。” 云景有些懵,“度拙的长子……不是巴历吗?” 苏南衣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陆思源缓缓开口,“当初在吴泯舟那里的时候,我们遇到过一个女刺客,假扮成戏子唱戏,意图刺杀,那个女刺客就是达尔勒的人。” 他这么一说,苏南衣立即想了起来,“思源你真的是……一本活的记事录。” 夏染接过话来,“达尔勒是度拙之前的那个王妃所生,王妃生他的时候难产,只留下了孩子,自己撒手去了。 达尔勒因此就不怎么招度拙待见,据说,度拙很重视先王妃。” 云景诧异道:“是吗……这么说,度拙还是一个痴情的人?” “当然不是,”夏染冷笑一声,“他看中的是先王妃的身份和象征。” “身份我知道,就是她出身肯定不低,但是……象征是什么?” 云景眨着眼,像个好奇宝宝。 “这个说起来就有意思了,据说先王妃出生的时候有祥瑞出现,那年草原干旱,几乎寸草不生,他们都要绝望了,如果草原一旦没草,喂不了牛羊,到时候冬天来临,他们根本熬不过去。 就要这个时候,先王妃出生了,你们猜怎么着?” 夏染说着说着,变成了说书人的腔调。 苏南衣无奈,陆思源也不搭腔,云景和老修还有思格兰三个人就特别买帐。 三人听得来劲,异口同声的问:“怎么着?” “这个时候啊,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整整下了七天!七这个数字对于草原来说是个吉祥数,果然,等到七天之后雨停,草就像加了劲,争先恐后的往外长,连干涸的湖泊也被灌满了水。” “这下,别说干旱成灾,他们反而得到了十数年来最肥美的草原,牛羊养得极壮,那年冬天他们都安危度过。 那时候……还是墨铎的爷爷做国主,他当时就说,这个女子是神明降下祥瑞。” “后来呢?” 思格兰忍不住追问,想着继续听。 夏染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后来嘛,所有的上位者都是一样的,他们想着把所有的美好都据为已有……” 他话没说完,云景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云景还没说,老修先忍不了了,他一拍桌子,“什么? 那老家伙居然对一个小女娃娃起了心? 还要不要点脸!” “噗!” 夏染把喝进去的茶一口喷出来,“不是……你……哎哟,我的神明啊!” 夏染的腔调都变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也忍不住抿嘴笑。 老修一脸茫然,“怎么? 我说得不对?” 夏染把茶杯放下,“你以为是什么? 到底是你心思不正,还是人家心思不正?” “你不是说……据为己有?” “是,据为己有,也不是那种啊,真是的。” 思格兰催促,“夏染哥哥,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快说呀!” “对呀,快说呀!” 云景也催。 夏染清清嗓子继续说:“他本来想着给自己的长子,就是墨铎的爹,娶个妻子,但那时候这个祥瑞还太小,所以,他就想着在其它的儿子中挑选一个年纪差得不太多的,总之吧,是要娶她做儿媳的。” “要不说度拙也是有些心机的,他看出了祥瑞的重要性,就找了个机会,设计了一下,结果,这个祥瑞就成了他的妻子,他呢,也就开始受到他爹的重视。” 至于是什么机会,又是怎么设计的,因为有思格兰在,夏染也就没有细说,反正大家都心思肚明。 总之,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苏南衣眸子微眯,“那这么说来,这家伙应该对王妃不错,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寄予了厚望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要了王妃的命。” “谁说不是? 度拙是有野心的,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从那时候用手段娶王妃就看得出,王妃也的确成就了他,让他踏上了一条捷径,可就在他野心勃勃,想着更进一步的时候,这条捷径断了。” 苏南衣低声冷笑,“那这个孩子,可就承担了一切,他的愤怒,恼恨,怨毒,所有的恶情绪,唯独除了疼爱。” 大家听着这话,心里都有些发沉。 思格兰声音清脆,充满了疑惑,“可是,这也不关那个孩子的事啊!他那么小,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本来就已经很可怜的呀,他……做错了什么? 他父亲不是更应该心疼他吗?” 是啊,一个连思格兰都懂得道理,可度拙不懂。 他心里没有夫妻之爱,没有父子之情,只想着,“祥瑞”没有了,他的捷径没有了,他要从头再来了。 他恨极了这个孩子。 “那……后来呢? 现在这个王妃是谁?” 云景问。 “现在这个王妃,就是祥瑞的妹妹,也是度拙求娶来的,他大概是想着,祥瑞死了,已经是没有办法挽回的事,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个。 所以,他就求娶了距离祥瑞最近的人。” 思格兰微吐了一口气,“那这样的话,也比其它人要好,那个可怜的孩子,有亲姨母做了继母,想必也会看到他死去母亲的份儿上,好好善待他吧?” 按理来说,应该是的。 思格兰的推断,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按常理走,有的人也不是按着推断去做事。 度拙的这个决定,没有给那个可怜的孩子带来半点温暖,反正把他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夏染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喝着茶,压下心里的郁闷。 在这些资料当中,关于“祥瑞”的事是写得最多的,也是最让他唏嘘的。 思格兰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催促道:“夏染哥哥,你倒是快说呀!” 第一千零四十章 另立门户 第一千零四十章另立门户 夏染叹了口气,“事实上,现在这个王妃,对她那个死去的祥瑞姐姐,是恨之入骨。” 思格兰一呆,“……恨?” “是啊,只是她这种恨,隐藏了许多年。” 苏南衣摇头嗤笑,“恐怕是因为年纪相差无几,但是因为姐姐顶着祥瑞的名声,她感觉被抢走了所有的光环和目光吧?” 夏染一挑眉,“南衣说得极是,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说,女人……咳,有的女人,心肠歹毒起来,真的让人无法想象。” “她对这个亲外甥,成了她继子的孩子,极尽可能的疼爱,要星星不给月亮,从小骄纵,无所不应。” 思格兰张了张嘴,很想说这不是很好吗? 但又隐隐觉得不太对。 她可还记得,当初为了她的安全,她被养在乡下的庄子上,吴泯舟都是给她派了教养的嬷嬷,嬷嬷疼她也严格,虽然她比寻常养在深宅里的千金小姐们要活泼许多,但是该懂该学的规矩是一项不落。 每年年节,她被悄悄接回吴府,吴泯舟和吴家哥哥也是要检查的,她只有每样都学了,才能有奖励,才能让哥哥带着去玩儿。 想到这里,思格兰猛然惊觉了,脱口而出,“这不是……捧杀吗?” 夏染抬眼看看她,“没错,思格兰都想明白了,这就是捧杀。 而这位长子,本身就不得度拙的喜欢,又有继母这样捧杀,很快就被后来王妃所生的两个儿子比了下去,尤其是那位二公子,听说颇有些才华。” “所以,就在那次刺杀事件不久之后,这位长子就因为犯了大错,被度拙一怒之下逐出了府,还把他从王府除名,从那时起,巴历就是王府的长子了。” “那他带走三小姐,意欲何为?” 老修摸着胡子问。 “这个还不太清楚,或许,他是想着让三小姐和他达成什么同盟? 总之,我觉得三小姐暂时不会有危险,杀她,对达尔勒也没有什么好处。” 苏南衣手指下意识的轻叩桌子,“我也赞同夏染的话,做事总得有个理由,何况是害人的事,三小姐不过就是一颗棋,既然是棋,那就有人想用,达尔勒被逐出王府,也许是想让三小姐做他的一双眼睛。” 事实上,达尔勒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他被逐出王府后,也没有再留在地中,而是去了城外。 他小的时候不懂事,慢慢长大,继母的那些鬼心思他岂能看不出? 这些年他挨得打无数,他也看清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不能被父亲所喜,再加上继母的挑拨,更是无法逆转。 他也并非没有脑子的鱼肉,任人宰割,所以就暗中养了自己的人,也买了宅子和地,被逐出府后,干脆就搬到了城外的宅子中。 他的财富虽不及王府,但也足够使用,何况,他还暗中和别人一起做生意,还算是不错。 府中也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室和孩子,花费也不那么大。 他最大的花销,就在养的这些人手上,但他不在乎,他早晚有一日,是要回王府去的。 他心里早就有了计策,当初三小姐的府中,也有一个是他的人,所以,三小姐一启程的时候,他就得知了消息,也确定要用好这颗棋子。 所以,三小姐一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就立即带人来了。 “三妹妹,下车吧,到了。” 三小姐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面前一座宅院,虽不及王府,但也很是气派。 “大哥,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家,”达尔勒言简意赅,“我现在不住王府了。” 正说着,从里面走出一位妇人,她穿着蒙林服饰,身材高挑,脸上笑意温婉。 “这是三妹妹吗? 我是你的嫂嫂。” 达尔勒看到妻子,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不妨事,你一个大男人,难免粗心,还是我带妹妹去住处吧!” “也好,”达尔勒点点头,转头看向三小姐,“我还有事,让你嫂嫂带你去休息,她知道你要来,很是开心,早早准备好了院子。” 三小姐听得出来,他的话里暗藏警告,他是想告诉自己,别乱说话,这位嫂嫂恐怕只知道她要来,而不知道她是被强行带来的。 来都来了,三小姐也不会给自己找别扭,她本来就是被训练的适应各种场合,面对各种人,随机应变。 “嫂嫂,那就麻烦你了,打扰你们了。” “说的哪里话? 整日就我自己在家,烦闷得很,你来了我不知道要多高兴!我们大婚的时候你也没能回来,这次来了要多住几日……” 三小姐觉得这位嫂嫂不错,至少目前来看是的。 她乖巧的跟着,一路进了府中。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府里的景色还算不错,看得出是精心设计过,而且处处可见梅花。 她注意到,这位嫂嫂的耳饰,也是梅花形状。 这么一看,她心中就有些了然了。 看来,是这位嫂嫂喜欢。 达尔勒实则很心细,也有些城府,早先三小姐就这么觉得,只是他命不好,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又厌恶他,否则的话,以他的能力和性格,坐上世子的位子,绰绰有余。 现在,倒是便宜了巴历,鲁莽冲动,就是一个匹夫。 珍娜比达尔勒小五岁,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娘家没有什么权势,当初王府去提亲的时候,邻居们都说他们家是走了什么运,才攀上这样的门户。 珍娜别的不懂,就知道达尔勒就是她的天,她所有的一切。 达尔勒心里也很清楚,王妃给他找珍娜这么一个妻子,无非就是不想让他其它的势力可借罢了。 他明白,也不在乎。 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在乎什么人,可当大婚之夜,他看到珍娜的时候,那双眼睛干净纯粹,就像草原上最清澈的湖泊,映着天上最美的星辰。 她羞羞怯怯的,对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脸上始终带笑,酒窝里像是盛了蜜。 在王府的时候,她面对王妃暗地里的刁难,也始终笑着面对,对达尔勒也是处处维护顺从。 达尔勒坚硬的心里突然软了一块,有点痒。 他想,或许,神明是看他太苦,也许,是他的母亲心疼他,把珍娜送来他的身边。 后来,发生变故,他被逐出王府,珍娜早早收拾好了小包袱,站在他身边,小手捏住他的衣袖。 有点胆怯,但眼神却是坚定。 达尔勒忍不住拥住了她,“别怕,我带你去见更广阔的天地。” 没有了王府的规矩,没有了那些故意刁难的人,珍娜的笑更甜了,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宅子里她每天都逛,逛多少次都不觉得烦腻,因为达尔勒说了,这里是他们的家。 他们自己的家。 “三妹妹,你看,就是这了,”珍娜带着三小姐进了一处小院子。 小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连窗纸都是重新裱过的,干净又透亮,桌子上一尘不染,摆件精致,也是中原风。 看得出来,的确是用了心思。 三小姐心中一暖,“多谢嫂嫂,嫂嫂费心了。” 珍娜眼睛微微闪光,“你喜欢就好,屋子里烧了地龙,你好好梳洗一番,休息片刻吧,等歇好了,咱们再聊。”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达成“协议”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达成“协议” 三小姐就在达尔勒的府里住了下来。 珍娜对她不错,中午的饭菜准备得特别丰盛,而且还都是依旧她的口味做的。 一个人到底受不受欢迎,从一餐饭上就能感觉出来,主人有没有用心准备,细心安排,这些细节最见人心。 三小姐挺感受,至少对珍娜的印象挺好的。 但她也清楚,还有未知的危险在等着她。 吃过午饭她睡了一觉,下午珍娜陪她在府里逛了逛,吃晚饭的时候,达尔勒出现了。 席间也没有说什么,达尔勒甚至都没有怎么说话,一直到吃完,珍娜提出要送三小姐回院子。 达尔勒起身道:“我去吧,天黑,又冷,你别再吹风了。” 珍娜脸有些泛红,抿着嘴笑,“那好,三妹妹,明天我们再见。” “嫂嫂早些歇息。” 三小姐行了个礼,慢步走出,达尔勒在她身后跟着,不远不近。 一直到出了院子,达尔勒拿过手下人的灯笼,让他们站在原处。 三小姐心里清楚,这是要谈正事了。 回到院中,三小姐微笑道:“大哥,进去谈吧,嫂嫂吹不得风,我也是女儿家,也怕冷。” 达尔勒面无表情,面对着珍娜时的温柔笑意一丝也无,“这一路上走过来,我以为你早就不怕冷了。 珍娜身子娇贵,非旁人所能比。” “……”三小姐。 真无情。 她无奈的耸了一下肩膀,“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冷,我得进屋去,明日嫂嫂还要还和我聊天,我要是病了,过了病气给她,你也不想的吧?” 达尔勒的眼神阴鸷了几分,三小姐微勾了唇,转身回屋。 没过多久,达尔勒也跟上来。 他也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这次回王府,替我做件事。” 三小姐脱掉斗篷,散去身上的寒气,“大哥,想让我帮忙? 这可不是帮忙的态度。” “帮忙?” 达尔勒冷哼一声,“你倒是看得起你自己。” 三小姐抬眉看他,“怎么? 不是吗? 难不成大哥还要强行威迫我不成?” 她身上的悠悠香气混在这一室的暖意中,渐渐弥漫开,达勒的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皱,后退两步,“强行威迫又如何? 反正你人在这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吗?” “我知道你有本事,”他顿了一下,语气中添了三分讥诮,“但也只是面对男人时的本事,不过,我坦白告诉你,你这点本事,在我面前无用。” 三小姐一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既然如此,那大哥何必屈尊,来见我这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人?” 达尔勒表情冷淡,“嘴皮子上的功夫就不必用了,你早点答应,我也能早点让你进城去,想必你也不愿意被困在这里吧?” 三小姐暗暗咬牙,这个男人可真是阴险又狡诈,还总是能一针见血。 “大哥究竟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 “把这个东西,加在王妃的饭食中。” 达尔勒把一个小纸包扔给她。 三小姐手一抖,差点没有接住,心头砰砰跳个不停。 “这是……什么?” “你放心,这不是毒药,她不会当场毙命,甚至三五天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达尔勒嘴角一翘,露出一丝笑,“你毕竟帮了我的忙,我也不会让你身陷危险中不是?” 三小姐差点气笑,“大哥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为何不信? 我若是想害你,就给你见血封喉的东西了,当场你就跑不了。” 三小姐:“……” “那这是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吧?” “你不用知道,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好,你只管加进去就好,你刚回府,她又一贯装的贤惠,一同吃东西的机会,应该会有。” 达尔勒声音冷冷,平静没有起伏,“只要你能抓住机会,这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大哥,我只是个义女,说白了就一个棋子。 她未必……” “你和别人不同,别忘了,当初你被派到那边去,就是为了监视首野,如今回来,有很多事,他还要问个清楚,我那父亲重视的人,那个女人又怎么会不重视? 装也得装得重视。 放心吧,至少十天半月之内,你会是王府的座上宾。” 三小姐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位对王府里的人和事,了解得还真是透彻。 见她沉默不语,达尔勒又拿出小药瓶给她,“这个你拿着,你体内的东西,用这个可以解除。” 三小姐一愣,抬眼看他。 达尔勒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透着冷意,“让你做事,总得给你点好处。 等事情做完,我可以派人接你出城,天高海阔,随你去哪里。” 三小姐心里诧异,倒没有想到,达尔勒竟然会有这种东西,还舍得给她。 “同意吗? 同意明天一早你就可以离开。 不同意,那就等同意了为止。” “……” 三小姐深吸一口气,“好,我同意。 不过,我想着明天下午再走,天黑前进城就好。” “好。” 达尔勒说完,也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三小姐微松了口气,用力握紧了手里的两样东西。 药瓶里的药,她用不着,纸包里的药,她不知道是什么。 这件事情……还真的是难猜。 不过,这和她进城的目的并不冲突,进城之后,还是要和苏南衣商量一下。 这一路上她也着实累了,又担惊受怕了半天,简单洗了洗,就躺在床上休息。 本来以为初到这里,会有些认床,也会心里不安得睡不着。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似乎有人在轻轻敲窗棱。 她猛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有人在敲。 她心头跳得飞快,下了床凑到窗边,一时拿不准是什么人。 说不定,是达尔勒在故意试探她呢? 她想了半晌,最终把心一横,把窗子打开,外面站着一条黑影,就着天上的一线月光,她看清对方的脸。 “三小姐!” “是你?” 三小姐喜出望外,“你……” “三小姐,话不必多说,我们主子派我来救你,请跟我走吧!” 三小姐认得他,他就是那个拦住马车,向她“乞讨”的人。 现在他挺直腰杆,身材颀长,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畏缩之态。 “不行,”三小姐当机立断,“多谢你来救我,也谢谢你们主子,我现在很安全,明天下午就能离开,天黑前就能入城,请你回去转告,到时候我有要事禀告。” “这……” “快去吧,壮士,我要是这么跟你走,事情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还会连累到你。 我已经和达尔勒达成协议,他有求于我,不会害我的,你快走,千万别被他们发现!” 对方见她如此坚决,而且不像是被胁迫才说的这话,也的确不能拖延太久,只好点头,“好,三小姐,那你保重,你的话我定当带到!” 他说罢,纵身一越,越上屋顶,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三小姐见他平安离开,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她心里很感动,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苏南衣会派人来冒险救她。 为此,她更加下定了决心。 苏南衣此时还没有睡。 她还在等三小姐的消息。 直到深夜,夏染提着灯笼来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王妃的试探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王妃的试探 听到夏染的动静,云景立即过去开了门,“怎么样? 有消息了吧?” 夏染点头,“是,刚回来的消息,她没有什么事,现在很安全。 我的人想带她走,她没有同意,说是和达尔勒有了协议,达尔勒答应她明天下午离开,天黑时就能进城。 她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禀告。” 苏南衣心思百转,一时还真猜不透这里面的玄机。 不过,她之前也觉得,达尔勒应该不会为难三小姐,毕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得知三小姐安全,她也就放心了,谋划了这么久,三小姐可是关键的一步,若是没了这个人,有的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那就好,明天见面,一切就自有分晓了。” 苏南衣这边放了心,度拙的王府里却不怎么安生。 度拙被抬着回了王府,王妃立即叫人请了大夫,大夫看过之后,说是气急攻心,得好好调理。 王妃哭得眼睛通红,那模样好不可怜,端得是夫妻情深的样子,为了表示贤惠,更是亲自在一旁侍疾。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度拙才转醒了。 他醒过来就觉得头痛无比,王妃见状急忙为他按压头部,过了好一阵子,他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王妃一边按摩,一边柔声道:“王爷,您可不能再动怒了,大夫说了,要好好调理,不能再着急生气。” 度拙闭着眼睛没说话,心说他也不想生气啊,可今天的事……一件件的,都太糟心了。 王妃想打探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气成了这样。 她眼珠转了转,轻声道:“巴历今天一直在院子里,没出来,已经知道错了,他媳妇也挺乖巧,陪着我呆了半天。 王爷,巴历长得最像你,性子也像,严父才能出好苗,雄鹰才能展翅高飞……” “您严格管教他们,我不管,但您可以别气着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可置气的? 大不了打一顿便是了。” 她这话说得度拙心里倒舒坦了一些,叹了口气道:“唉,巴历倒也没什么,就是性子冲动了些,慢慢的就好了,他那个媳妇性子也不错,等生下孩子……” “大夫看过了,说是个男胎,到时候您就有孙子了,也是我们王府的喜事。” 王妃的语气中带着喜气,度拙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些,“是吗? 那自然是最好了。 王府好久没有喜事了……你明天去库房中拿出些上好的药材来,让她好好补一补。” “是,您瞧您,还是疼他的,就是嘛,和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隔夜的仇,明天一早,我就让巴历还向您请安吧?” 度拙晃了晃手臂,“你瞧着办吧。” 王妃脸上闪过笑意,让巴历来请安,就是免了他的禁足了。 度拙又想起在牢房里和他对骂的雷塔,同样是孩子,怎么就那么不省心呢? “唉,不是所有的孩子都……” 他下意识的说出一句,还没有感慨完,就又意识到不对,咽了回去。 纵然如此,王妃也听见了,呼吸微滞。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纳闷,侧耳仔细听着,但度拙却不再往下说了。 这个疑惑,像猫爪子抓心一般。 度拙想到雷塔,又不禁想到菲拉,这件事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菲拉说。 本来在孩子的事儿上,就觉得亏欠了菲拉,现在雷塔又要保不住,这要怎么说? 若是说了,菲拉估计会和自己翻脸吧? 现在翻脸还不行,宫里的事得有人照应着…… 老国主的事儿菲拉也沾了手,无论如何是洗不掉了,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最可靠,若是换成别人,他还真的不放心。 思来想去,度拙觉得,还是不能告诉菲拉。 反正她也不出宫,这阵子就多去宫里哄哄她,把事情瞒住再说。 等到大事一成,老国主死了,他登上王座,一个女人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难道她还能反天不成? 若是真的要闹,那就让她去和雷塔作伴好了,这下好了,不用再分开了。 母子团聚,多好。 度拙这么想着,心头忽然有些烦躁,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感觉在心头弥漫…… 他摆了摆手,拂开王妃,“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王妃也不太想留在这里了,时候不早,她也累了。 “那王爷,妾身退下了,您要有什么事,立即差人告诉妾身,妾身立即就过来。” “好,知道了。” 度拙独自躺在床上,这种难受劝儿并没有退去,他甚至觉得,好像还严重了。 不知道怎么的,他满脑子都是菲拉的影子,或笑,或哭,或是…… 总之,她都是美的,好像这么多年一点也没有老,反而变得更美了。 越想菲拉,他就越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恨不能现在就见到。 但他也知道,无论如何,今天是不能去了,且不是现在这个时辰了,就算是能见到,他这个状态,说不定会被菲拉看出什么来。 还是算了。 度拙在屋子里忍得辛苦,王妃急匆匆离开,也没有去休息。 她一出院子,就碰见二儿子巴朗。 巴朗看到她,见她神色不好,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是不是父亲他……” “不是,他好着呢,”王妃犹豫一下,刚才的疑惑在心里不但没消,反而更深了。 巴朗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一定有事,摆手让其它人退下,“母亲,我送您回院子吧。” “……也好。” 王妃知道,她这个儿子一向心思细腻,而且脑子好使,和他说一说,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回到院子,巴朗给她倒了杯热茶,“母亲,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儿子听着。” 王妃喝了口茶,感觉浑身热乎了,这才低声道:“不是母亲想瞒你,是我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巴朗挑眉,“嗯? 母亲是指什么?” “我刚刚在你父亲床前侍疾,说起你大哥,总算是让你父亲同意解了他的禁足,之后,你父亲忽然说,说……” “说什么?” “他说,不是所有的孩子都……”王妃的声音压得更低。 “然后呢? 都什么?” 巴朗纳闷。 王妃摇摇头,“没有说完,就这么半句,所以我才弄不清楚。 我总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说清楚。 也觉得,似乎和他今天突然生气被抬回来有关。” 王妃把茶杯放下,“我派人询问了跟着你父亲出去的人,他们只说是去了趟衙门,别的一概不知。 好端端的,他去衙门干什么? 而且还气晕了抬回来!那个图木,才是几品的官? 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把你父亲气成这样吧?” 巴朗一时沉默不语,他知道关于雷塔的事,清楚知道雷塔为什么要逃走,又怎么被抓的…… 他不用猜,也知道父亲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这才去衙门里的,至于究竟说了什么,这个倒是不清楚。 不过,他觉得母亲有句话说得对,图木是不敢把父亲气成这样的。 结合父亲说的那半句话,应该是雷塔在牢中干了什么,或许……他情急绝望之下,顶撞了父亲? 越想,巴朗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巴朗看着一脸愁容的母亲,轻声道:“母亲,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说一下,我想,父亲之所以会气急攻心病倒,或许和这件事情有关。” 王妃一听来了精神,“哦? 是什么事?”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吐露身世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吐露身世 巴朗看着母亲,放缓了语速。 “母亲,除我和大哥之外,父亲可能还有别的孩子。” 王妃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冷笑,“这是自然,先不说达尔勒那个贱种,就说这府中的庶子……这些我自然清楚,那些人也休想翻出什么风浪,不过,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怎的突然想说这些?” 她顿了一下,脸色凛然,“难道,这次你父亲是被那几个贱种给气的? 是谁!” 巴朗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臂,“和他们无关,母亲。 我指的是……雷塔。” 王妃呆愣片刻,表情满是不可思议,“巴朗,你在说什么? 雷塔怎么了?” 雷塔经常到府中来,嘴又一贯的好使,经常说些好听的话逗王妃开心,王妃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偶尔也会让厨房给他做些点心吃。 “雷塔,应该是我父亲的孩子。” 王妃“噌”一下子站了起来,柳眉倒竖,“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 巴朗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过,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心跳得飞快。 其实她也清楚,巴朗是她的亲生儿子,聪明细腻,不会用这种事来刺激她,更不会骗她。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 “雷塔? 他……他怎么可能?” 王妃一边努力回想,一边喃喃,“难怪,难怪他一出什么事,你父亲就总是特别着急,什么事都为他摆平,就连之前,他糟蹋了人家几个良家女子的事情也是……” “难怪……”王妃猛然抓起手边的茶盏,“啪”一声摔碎,声音低沉嘶吼,“原来竟然是他的贱种!还带到我的面前来,这是在恶心谁!” 巴朗垂眸看看摔碎的茶盏,嘴角浮现一丝讥讽又残忍的笑,“母亲,您不必动怒。” “我还不动怒? 你父亲……” 她话还没有说完,巴朗声音低沉而清晰,“他马上就要死了,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王妃一怔,眼睛微睁,“当真?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他杀了烈霍的儿子多莱,昨天跑到咱们王府,被父亲安置在偏苑中,被我略施小计,他就怆惶逃走,被图木抓了个正着,烈霍也得知了消息,不斩是不行了,不但要斩,而且会很快。” 王妃紧急的眉头舒展开,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样才能让我一消心头之恨!” 她缓缓坐下,“今天你父亲生气是为了他,会不会还要想办法救他?” “救也救不了了,烈霍就这么一个儿子,雷塔不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再者,父亲今天生气,八成就是去看过了雷塔,雷塔误以为是父亲不管他出卖他,这才……” 王妃短促一笑,“原来如此,巴朗,你做得好。” 巴朗微微勾唇,“母亲,我和您一样,容不得这些在眼前放肆。” 王妃看着他,眼神怜爱,拍拍他的手,“你大哥像你父亲,你像为娘,孩儿,世子之位……只能给你大哥,可其它的,你想要什么,为娘一定为你争取。” “母亲,您说的哪里话,我和大哥是亲兄弟,他当然是世子,我从未有过争夺之心,这家里的东西,我也不想要什么,只求母亲长命百岁。” 王妃眉开眼笑,“好孩子,好孩子。” 她倏得又收了笑,眼神阴冷,“那个贱人是谁? 雷塔不是说,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吗? 亏我以前还觉得他可怜!原来都是装的!” “这个……雷塔自己应该不知道,”巴朗略一沉思,“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被我骗了,至于那个女人……我一时还没有摸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应该到王府来过,我曾远远的瞧见过。” “什么?” 王妃气得声调都要变了,“竟然到府上来过? 什么时候!” “就是在雷塔悄悄到王府的那天夜里,母亲放心,我会好好查清楚,到时候必要给您一个交代。” “好,巴朗,此事不可声张,但也不可放过!” “是,母亲放心。” 巴朗没告诉王妃,那个女人女扮男装,穿着一身宫人服饰。 由此可见,身份必定不同寻常。 到底……会是什么人? 第二天下午,苏南衣和云景上街逛,发现街上来往的士兵少了许多,看来随着雷塔被抓,烈霍的手下们也都也消停。 他们俩又去城门逛了一圈儿,发现城门处的防卫还是严密,城门上的士兵有增无减。 “看来,墨铎逼近城池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苏南衣目光微闪,“不知道这下,能不能把度拙的底牌给逼出来。” “娘子,你是说,度拙还有其它的底牌没有亮出来?” 云景虽然脑子单纯,但是,他天生就是将帅之才,这种“单纯”也并非是天生,潜意识和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在的。 他隐隐也觉得不太对劲,他们进城这几日,度拙似乎表现的过于“软”了,堂堂王爷,又有谋反的野心,难道就指望着皇宫内的那点禁军,还有烈霍手里的护卫营吗? 何况,烈霍都还不是他的人,现在还和他走到了对立面。 单凭这些,就想造反? 未免太过儿戏了。 “娘子,我也觉得,这个度拙有可能还藏了一些势力,不到最后关头,不拿出来的那种。” “不错,”苏南衣会心一笑,“景儿说得极是,所以咱们也不能太急,静观其变。” “好!” 苏南衣其实已经归心似箭,她想回去,好好研究这些药,制成治疗给云景治病的方子,但是,她更懂得,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不能着急,不出功亏一篑。 她无数次提醒自己,要慢慢来,稳扎稳打。 在街上逛得差不多,苏南衣和云景去了约定的地方,要了壶茶,慢慢品。 天色渐暗,街上点起了灯,茶馆前面也挂起灯笼,淡淡光晕散开,透出几分暖意。 云景品着茶,无限感慨道:“也不知道现在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景儿想家了?” “是呀,出来很久了,也不知道我小花园里的花草们长得好不好,还有之前从湖边带回去的鸭蛋,有没有孵出小鸭子来……” 苏南衣浅笑,“放心吧,它们一定都挺好的。” 云景眼睛弯弯,“娘子,等这件事情完了,我们就能回去了,说不定母妃也从山上回到王府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是啊,我们就可以团聚了,”苏南衣眯着眼睛,想着以后的场景。 她又想到自己的父母,她这一路上都在赶路,若是神医谷那边送信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不知道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 父母是否安康,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不能在他们面前尽孝,让她心中万分愧疚。 “娘子?” 云景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苏南衣回神,“没事,就是想到京城,也想回去了。” “那咱们就快点把这事儿了了,让墨铎快点打,等他回城事情了结,咱们就回去。” “好,没问题。” 正在说着,楼下街道的拐角处,慢慢驶来了一辆马车。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终回王府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终回王府 云景眼睛微亮,“娘子,你瞧。” 苏南衣也看到了,那辆马车前面挂着一串紫色的风铃。 这是他们的暗号。 没多久,马车在茶馆门前停下,三小姐从马车上下来,头上戴着帷帽。 她轻步上了二楼,轻叩房门。 苏南衣答应一声,三小姐推门而入,行了个礼。 苏南衣指指一旁的椅子,“三小姐不必多礼,一路辛苦,入座吧。” “多谢,”三小姐在椅子上坐下,也不敢造次,把随身带着的一个锦囊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来。 “这是达尔勒给我的,说是让我帮忙。” 苏南衣看着那两样东西,一个小约包,一个小药瓶。 她拿过药瓶,打开塞子,一般浓郁的药香从里面冲出来,“好药。” “达尔勒说,这是让我用来驱除体内蛊毒的药,算是给我的答谢。” 她手指按住那个小纸包,轻轻往前一推,“这个,他让我放在王妃的饮食中。” 苏南衣目光微闪,眉梢挑了挑,“他倒是会挑人选。” 云景目光注视着小药包,“这是毒药吗?” 苏南衣摇头,“应该不是,就算是毒,也不是当即死亡的毒。” “正是,”三小姐心里暗暗佩服,“他没说什么,只说不让我管,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东西不会当即毙命,任何三五天都不会有什么异常,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我。” 苏南衣打开纸包,里面是淡淡的粉色药末,没有什么味道,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又小心包上。 “既然他说了,你就先照他的意思做,”苏南衣把药包推还给三小姐,“这两种药你都留着,药瓶里的,你现在没有了蛊毒,对你来说这些药也就算是补药,对身体有好处。” 三小姐轻吐了一口气,她给苏南衣过目,除了是坦白,还想着听苏南衣一句肯定的话,这东西能用,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她又把见到达尔勒之后的事情,还有那座宅子里的一些情况说了。 苏南衣做到心里有数,“此次辛苦你了,也算是有惊无险,达尔勒那边,暂时先不用管,你入了王府以后,要多加小心,度拙应该会问你不少关于首野的事,到时候你要仔细应对,如果有什么危险,还是要以安全为上。” 三小姐心头一暖,“是,我知道了。” “另外,这次约你见面,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做。” “您说。” 苏南衣压低声音,和她耳语几句。 三小姐惊诧,“竟然……好,我记下了,我会找机会的。” “嗯,这几日,应该会有一位新人入府,若是见到佩戴紫色铃铛的人,你就对她诸多照顾,助她成事。” “是。” 三小姐不能久留,苏南衣吩咐完,她戴上帷帽,又走了出去,底下的马车很快驶离。 三小姐在车上对着镜子擦去脸上的简单易容,恢复本来的容貌,又在脸上唇上点了些粉,看上去憔悴又辛苦。 马车在王府前停住,门上的更在门房里偷懒,这大冷天的,哪比得上守着火炉子,烤点东西吃吃有意思。 正被冒着香气的地瓜馋得流口水,忽然听到门外有马车响,今天王爷王妃还有两位公子都在家,一定是来客。 门上的人就有几分不满和懈怠,直到听见脚步声,才不情不愿的从里面出来。 抬头一瞧进来的人,不禁一愣。 “哟,这不是……三小姐吗!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可不敢不热情,这位三小姐,虽然说是义女,但是长得美,而且颇有本事,王爷对她特别器重,听说是去外面办事,还有自己的府邸呢! 这怎么……没提前接到通知就回来了? 再仔细一瞧,这气色可不怎么好啊! 三小姐拿出块银子给他,“嗯,刚回来,义父可在家?” “在,在呢!” 有银子可拿,这小子更高兴,“您赶紧府里请吧,小的给您通报去!” 他说着,撒脚如飞,快速奔向府内。 度拙今天没有出门,心里烦躁,雷塔的事儿没办成,还被骂了一顿,再加上又收到细作的密报,墨铎的军队一直在向着京城进发。 烈霍跟他的梁子看来是无法解队,他必须得另想对策了。 正在看着地图琢磨,外面有人进来报,“回王爷,三小姐回来了!” 度拙一怔,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哦? 她人在哪?” “就在门口,已经往府里来了!” “快,让她到书房来!” “是!” 度拙心思百转,之前一直没有收到这个义女的消息,还以为这中间是出了纰漏,现在又突然回来了,心里的疑惑总算是能解开了。 三小姐一路走到书房,进门就行了礼,“义父!女儿给义父请安!” “娴儿!” 度拙急忙走到她面前,双手扶起她,“快起来,快起来,你我父女多日不见,不必多礼……” 三小姐自从入王府以后,度拙就给她改了个名字,叫画娴,为了显得亲昵,经常叫她“娴儿”。 三小姐眼睛含泪,“多谢义父,女儿对义父也是诸多惦记,不知义父一向可好?” “好,好,”度拙连连点头,他打量着三小姐,眉头微皱,“怎的气色如此差? 生病了不成? 来人!快请……” “义父,女儿无事,只是这一路奔波流离,难免疲倦,又要躲着追杀,故而……” “奔波流离? 追杀?” 度拙的眉头跳了跳,“是怎么回事? 你在那边,首野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对了,为父还给你去过几封信,你可有收到?” 三小姐惊讶,迟疑的摇了摇头,脸上的惶恐恰到好处。 “义父有所不知……”三小姐说着,还咳嗽了几声。 度拙让她坐下,又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 “那个首野,是假的。” 三小姐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如个惊雷,直接把度拙给砸懵了。 这个消息,别说是远在都城的度拙,就是城中的人,也少有人知道。 消息是一点都没有走漏。 这也是苏南衣教给三小姐的,只要她一见到度拙,就把这个消息先抛出来,让度拙脑子先一懵,再说其它的,哪怕有的地方不怎么合理,他也会先入为主。 假首野嘛,有些反常的事也是应该的。 “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 这……难道是易容? 为父听说,你们中原人的确是有易容的高手,有的细作就是,难道首野是谁的细作不成?” 三小姐摇头,目光幽冷,“不是,义父,您有所不知,这个西贝货,并非是什么细作,他是真首野自己豢养的替身,一朝起了反心,又和其它的人勾结,这才……” 度拙的脸色变幻,眉头紧皱,“竟然有此等事?” “正是,他还往女儿的府中安插了侍卫,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也正是这个时候,女儿察觉出不太对劲来,就想着命人暗中出来给义父送信,让义父定夺,哪知……派出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没有了消息,也迟迟收不到义父的回信,女儿这才……” 三小姐说着又落下泪来。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说起演戏,谁不会?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说起演戏,谁不会? 三小姐一番哭诉,把事情交待得清楚。 一切都推到了假首野的身上,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也没有什么对症。 度拙再派人去查实,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何况,现在度拙哪里还顾得上这个,那座城池也早不是他的了。 度拙听完,用力的一拍桌子,“真是闻所未闻!这个首野真是晕了头了!好好的弄这么一出,养的人还管教不好,闯出这等祸事来!真是可恨。” 要是没这一出,首野也不一定会被墨铎给收买,那座城池也依旧是都城的堡垒。 现在倒好,首野自己作死,反倒让墨铎钻了空子,碰巧救他一命,好好的一座城池,就这么丢了! 度拙现在恨首野,比恨墨铎还厉害。 “义父,是女儿没有用……” 度拙压下火气,看着这个如花似玉的义女,他现在是用人之际,虽然说只是个女子,但女子有时候会有大用处。 “娴儿不必自责,你死里逃生,为父已经万分感激神明了,这样吧,你先下去休息,你住的院子,王妃每日都派人打扫,放心去住就是,先休息两日,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三小姐又红了眼眶,站起来深施一礼,“多谢义父,女儿先去拜见王妃。” “也好,去吧。” 度拙送她到门口,守在门口的管家也随着进了屋。 一转身,度拙脸上的那点慈爱消失无踪,“先暗中观察一下,看看有何不妥,另外,看能不能查到她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何事……” 话是这么说,度拙自己心里也挺没底。 外面什么情况他很清楚,上哪儿查去? 那座城都丢了。 管家也有点为难,“王爷,这恐怕……” 度拙闭了一下眼睛,“算了,她也不足为俱,就算是说几句谎话,也是为了活着回来,城池丢了,以她的身份,墨铎势必不会饶过她。 一个女子而已……她回来了也了,正好给她安排别的事情做。” “是。 但凭王爷吩咐。” 三小姐出了度拙的院子,慢慢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第一关,她算是闯过去了。 手心微微有些冒汗,接下来,就是第二关了。 她一边往王妃那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 王妃此时应该已经收到她回府的消息了,不用她着急,王妃一定会派人来请她。 原因无它,只因为三小姐一向会做人,这也是长期训练最基本的成果,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又舍得花钱下本,所以,她准确的拿捏到了王妃的喜好尺寸,每次都能让王妃喜不自胜。 得知她回来,王妃一定会派人来请。 果然,刚穿过一道月亮门,迎面就遇见王妃身边的嬷嬷,一见她就是满脸带笑。 “三小姐!您回来了!老奴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神明可怜,怎么……瘦了这么多? 快,随老奴去见王妃吧,王妃惦记得紧,听说您回来就坐不住了。” 三小姐浅笑,眉目间尽是感动,“多谢王妃,有劳嬷嬷了,我也正想去给王妃请安。” “三小姐最是乖巧,难怪王妃如此疼爱。” 三小姐垂眸,看着自己这一身,嘴角讥诮的弧度一闪即过。 真是要疼她,就不会连让她缓口气,换身衣服的时间都不给。 不过,她也无所谓。 演戏嘛,谁不会? 这王府里不是天天都在演戏的吗? 她跟着嬷嬷进了王妃的院子,王妃刚吃过晚膳,正在坐着用茶,茶气袅袅,香气四溢。 她琢磨着,这三小姐回来的真是时候,她这里的茶叶都快要见底了,这可是中原来的好茶,平时不太好买,这三小姐回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三小姐是中原人,对这些比谁都懂,而且,这么久不见,定是带回来了不少的好东西…… 自从知道雷塔是度拙的私生子之后,她心情就一直不痛快,现在总算是多少好了一些。 听着脚步声近,嬷嬷走进来回禀,“王妃,三小姐到了。” 王妃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脸上适时的露出亲切的笑,“快,快请进来!” 三小姐挑帘进来,王妃抬眼打量,这女子的确长得美,和蒙林女子有很大不同,眉眼精致,哪哪都是小巧温婉的,让人瞧着心生怜意。 三小姐快步上前,“娴儿给王妃请安!” “快,快起来,这孩子,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行礼,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数? 快坐下。” 三小姐道了谢,转身入座,王妃叹了一声,“一路上累坏了吧? 瞧着这气色差了许多,也憔悴不少。” “多谢王妃关怀,这一路的确是有些辛苦,不过,总算是回来了,见到王妃,心也定了。” 王妃被她说得眉开眼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这就是你的家!本王妃听说那边也不太平,前几日还向王爷问起你的情况,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实在让本王妃心急如焚。” 在一旁的嬷嬷也跟着答腔,“是啊,三小姐,王妃日日寝食难安,一直记挂着您。” 三小姐急忙站起来又行了个礼,“让王妃牵挂,是娴儿的不是。” “这孩子……怎么就成了你的不是了? 快坐下,快,给她换几碟子果子,就换平时她爱吃的。” “是,”嬷嬷笑着下去安排。 “你的院子本王妃派人经常打扫,这次回来就好了,在家里好好住着,瞧见你,本王妃的心情也好。” 三小姐温婉一笑,眼睛却微微泛红了,“多谢王妃,娴儿一定是几辈子修来的服气,这辈子能遇见王妃,得您如此疼爱,就算是今天叫娴儿去死,娴儿也值了。” “哟,这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回家来了就好好歇着,缺什么就和我说,你且先休息两日,等身子缓过来了,带你四处去转转。” 嬷嬷把果子端上来,三小姐吃了两口。 王妃瞧着她吃东西,心像左摇右晃的,有点不安。 这丫头如此狼狈的回来,莫不是这路上发生了什么? 那还会不会带着东西回来? 要是没有什么东西,那岂不是白跟她演一番情深? 正琢磨着,外面有人来报,“王妃,三小姐,东西放在哪里?” 三小姐立即站起来,“王妃,这次我回来得匆忙,路上也有些突发意外,只带回来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还请王妃笑纳。” 听到果然有东西,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浓,“都是一家人,还送什么东西,你能回来便是最好了。” 嬷嬷在一旁道:“赶紧把东西都抬进来吧!” 这声音里都带了喜意。 没多久,两个小厮把一口木箱子抬了上来。 三小姐走到箱子前,亲手打开,“王妃,就只有这些了,您别介意。” 嬷嬷上前去扶,王妃这才起身过来,“你能回来便好,没有东西,本王妃也是欣慰的。” 话这么说着,她目光往箱子里一掠,顿时亮了,翘起的嘴角压了几次都压不住。 这里面的东西,除了铺在几下面的几匹上好绸缎,还有几支成色极佳,样式新颖的步摇发钗,以及几块颜色漂亮的宝石,还有几盒名贵药材,各种茶叶,每种几包,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玫瑰花茶中的东西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玫瑰花茶中的东西 王妃的眼底折射着那几块宝石的光芒,心花都在缓缓的开放。 她身为王妃,好东西自然也见过,但蒙林和中原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尤其是蒙林女子在穿戴方面,比中原女子粗糙太多了。 可是,天下女子哪有不爱美,哪有不爱美的东西的? 没有见过也就罢了,一旦见了,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品味,一遇见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 三小姐向来出手阔绰,又贯会琢磨人的心思,总是能把东西送到王妃的心坎上。 这一次,也不例外。 王妃的呼吸都有些紧了,“哟,娴儿,你真是有心了。 这些东西这么重,一路带着定然是辛苦,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辛劳了,本王妃也不缺什么东西,你的孝心,我自是知道的。” 她说着,亲热的拉住三小姐的手,“你呀,就和我亲生的孩子一样,最是贴心,我也最是疼你,咱们之间的情分,不用这些东西,也是旁人不能比的。” 三小姐心中冷笑,你这个虚伪的老女人,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但她脸上笑得更暖,声音也更温柔,“王妃说得极是,娴儿永远记得王妃的恩情,这点东西,不能表达千万之一。” 王妃喜笑颜开,满意得不得了。 三小姐看一眼茶包,计上心来,“王妃,这次我带回来一包玫瑰花茶,香气浓郁,花朵遇水在徐徐绽放,甚是美丽,常喝此茶,也能体生香气,不如,让我来给您泡一盏?” 王妃眼睛顿时亮了,“好啊,如此甚好。” 三小姐取了一个茶包打开,众人仔细一看,可不是,里面放的是一朵朵干花,纸包一开,这香气飘散出来,沁人心脾。 三小姐又拿了茶盏等一应用具,挽了挽袖子,众人的目光都在那些花茶上,谁也没有瞧见,就在这一刹那,她取了个纸包,一点粉末倾入茶盏…… 热水冲下,香气更浓,玫瑰花在水中慢慢舒展身姿,似重现往日迷人风采,而那点粉末,也早已经消散无痕迹。 三小姐双手捧着茶盏,“王妃,您尝尝。” 王妃接过茶,这香味儿真是好闻,让她想一闻再闻,禁不住要沉醉。 “果真是好茶,看着也漂亮,这喝茶还能有如此的享受,娴儿,你有心了。” “王妃开心,喜欢就好,娴儿的心就没有白费。” 三小姐看着王妃喝完了茶,一颗心这才落下。 王妃又和她说了几句,东西也到手了,她也就不留人了,她还得好好看看其它的东西呢。 三小姐也识趣,起身告辞。 王妃让其它人都退下,急忙到箱子旁,每样都拿出来赏玩了一番,暗暗感叹,这个中原女子还真是会送东西,眼光也是真好,样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三小姐回到院子,她也没有什么家的归属感。 她梳洗一番,又换了套衣服,这才舒服的坐下,好好思考。 达尔勒让她办的事是办成了,接着就是苏南衣交办的事情了。 她要怎么跟度拙说,度拙才会允许她入宫一趟呢? 正在思索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三小姐,二公子来了。” 三小姐微怔了一下,巴朗? 他来干什么? 这个人可是心有城府的,和巴历不同,应对他可是十分小心的。 三小姐打起精神,“快请!” 巴朗到了外屋,三小姐迎面上前行了个礼,“见过二公子。” 虽然人人都叫她“三小姐”,但她从不以王府里的主子自居,面对巴历和巴朗的时候,也不会称呼“大哥、二哥”。 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也让府里真正的主子十分满意。 二公子笑了笑,俊俏的脸上如带了春风,“三妹不必多礼,快起来。” “二公子请坐。” “听母亲说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这一路上辛苦了。” “还好,多谢二公子挂怀。” 三小姐说着,把一个礼盒递过来,“二公子,这是我为您挑选的一点小礼物,还请不要嫌弃。” “三妹妹说得哪里话? 难为你一路匆忙,还惦记着二哥。” “这是应该的。” 巴朗把礼物接过,这才进入了正题。 “三妹妹,过两日,宫中会举行一场祈福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若是你想去,我去跟母亲说,让她带你一同入宫去。” 三小姐心头一跳,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她正想着怎么入宫,这二公子就来了。 不过,她可不相信,二公子会这么好心。 她看着对面的人,二公子这双眼睛极像王妃,细长,眼尾微微挑起,似含了三分笑意,但实则透着凉薄和自私。 三小姐压住心头喜欢,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这……二公子,我才刚回来,也没有进过宫,怕是不懂规矩,我担心会给义父和王妃带来麻烦。 另外……” 她说到这儿又抿住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巴朗看她这副模样,眸子微微眯了一下,“三妹妹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至于你说的规矩什么的,这不必担心,母亲也去,她自会提点你,你只要跟在她身后就好。 再说,你一向聪明,那点事情难不倒你。” 三小姐心里越发起疑,这二公子像是有力要促成此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我……府里还有其它的姐妹,我听说这两日四妹妹也要回来了,她素来喜欢热闹,还是让她去吧。” 巴朗心头登时一松,原来她是顾忌这个。 “四妹妹喜欢热闹,但祈福道场并非谁都能去,这也是不个喜庆的,宫中国主病着,四妹妹若是去了,嬉笑开心反而不对。” 他顿了顿,“母亲喜欢你,这几日母亲心情不好,身体不也加,我这才想请你一起去,实则是想让你照顾母亲。” 三小姐讶然,“二公子怎的不早说? 王妃她……” “你也不必担心,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府里的一些琐事罢了。 那你答应二哥,去一趟可好?” 话说到这份儿上,三小姐不能再推辞,何况她也是想去的。 她行了个礼,“二公子放心,我定当好好照顾王妃。” “三妹妹答应,我就放心了,也感谢你一片孝心。” 巴朗轻轻扶起她,语气微沉,声音似带了几分蛊惑,“有另外一件事情,我还想三妹妹答应我。” 三小姐眉心微跳,脸上不露声色,心说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不知二公子所说……是何事? 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 “是这样,”巴朗故作担忧的叹了口气,“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我,这几日母亲之所以烦忧,是因为父亲手下的一个人,犯了杀人命案,父亲为救他也气得病了一场……母亲也因此十分憎恨此人,是她的一个心结。” 三小姐心知,他说的就是雷塔,这事儿她早从苏南衣那里知道了。 可现在,二公子绕来绕去的,又扯到雷塔这件事情上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雷塔不是已经下了大狱,这两日就要问斩吗?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看得上的就动手抢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看得上的就动手抢 三小姐耐心听着,她觉得遇到了一个好契机。 千思万想要寻的机会,就在眼前。 苏南衣和云景见过三小姐之后,也没有急着回去,夜市开始了,街上的灯火通明,还挺热闹。 走到半路,又遇见出来逛的夏染带着思格兰。 思格兰现在和小猴子形影不离,现在小猴子的毛儿也顺了,油光水滑,大眼睛更黑更亮,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它对思格兰也特别衷心,别人送到嘴边的东西,再好听没有思格兰的首肯它也不吃。 苏南衣对它这一点特别称赞。 “苏姐姐!” 思格兰见到她,撒欢跑过来,“你们办完了吗?” “办完了,你们也出来逛逛?” “这丫头在府里呆不住,要出来逛逛,我也闷得无聊了,”夏染靠近,压低了声音,“一切顺利吗?” “顺利,她已经回王府了,我们只要等消息便可。” “如此甚好。” 四个人一起往前走,云景和思格兰最喜欢的,还是街边的小吃。 这里有不少的中原小吃,他们俩的眼睛灼灼放光,看哪样都想买。 空气中飘着各种香气,走到一个路口,一股桂花香格外明显。 苏南衣脚步也停了停,云景献宝一样的跑过来,“娘子,那边有卖桂花糖糕的,我去给你买几块,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 苏南衣眉眼含笑,“好啊,那我等着,景儿慢些,不急。” 云景转身又跑,和思格兰一起去买。 夏染看着云景的背影,不知不觉语气中多了几分惆怅,“现在药材凑齐,接下来就是制药,你有什么打算?” “我仔细想过了,这事不能急,这么长时间都等了,我想等到回京城再说,北离王府安静安全,那里才是最适合的,现在我们在其它人的地盘,总会不方便,这些药齐寻来得不易,要仔细妥善才好。” 夏染微叹一声,“是啊,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所以,我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努力了这么久,云景也寄予深切厚望,此事,只能成功,没有第二条路。” 夏染:“……” 其实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只是,这话夏染没有说出口。 俩人正在闲聊,谁也没有注意到,路口边上停下一辆奢华的马车。 马车中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娇气傲慢,“去买些桂花糖糕来!” “是。” 话音落,一只手轻轻撩起车帘,里面的人往外看了看。 她目光流转,觉得甚是没有什么意思,正想放下帘子,忽然一眼瞧见了思格兰肩膀上的小猴子。 她眼睛顿时亮了,眼底爆出喜色,对车旁的一个护卫道:“你,去把那只小猴子给本小姐弄过来!” 护卫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那个摊位前有个小姑娘,小姑娘的肩膀上有一只漂亮的小猴子。 护卫大步走过去,来到思格兰身侧,连声招呼也没打,伸手就去抓小猴子。 小猴子机灵,感觉到不对劲,扭头一瞧,顿时变了脸,冲着那个护卫吡牙咧嘴。 思格兰抱着包着桂花糖糕的纸包,回头一瞧,后退了两步道:“你干什么?” 护卫沉着脸,见这个小丫头圆头圆脸,眼睛也是又大又圆,特别可爱。 但可爱……也没有什么用。 他紧了紧护腕,“我们小姐看上你的小猴子了,交出来!” 思格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护卫,还以为他是疯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小姐看上你的小猴子了,你耳朵聋了吗?” 云景把思格兰拉过去,拧眉盯着护卫道:“我看不是她聋了,是你傻了,张嘴就要别人的东西,你脑子是落家里了吗? 还是从你脑袋里冒出来被风吹走了?” 思格兰本来气得够呛,一听这话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护卫脸色更沉,眼睛里也涌动着怒气,“你是什么东西? 竟然敢……” 云景往前一步,眼睛逼视着他。 云景比这护卫要高半个头,居高临下,浑身的气势似高山巍峨,压力扑面而来。 硬生生把护卫嘴边的话给逼了回去。 护卫心头砰砰一跳,心说真是活见鬼了,这个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看打扮最多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又没有戴着官宦人家的腰牌什么的,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势?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一退,气场又输了不少。 护卫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咬了咬牙,“你们是何人? 竟然如此无礼!你们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思格兰从云景身后冒出头来,“我管你是谁? 你们小姐又是谁!看你如此不懂规矩,你们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无礼之人,本小姐才不稀罕认识!” “你……放肆!” 护卫恼了,手放在刀柄上,“王府四小姐,何等尊贵,岂容你们胡说八道!” 云景眸子微微一眯,哟呵,刚送走一位三小姐,现在又来了个四小姐。 没想到一个不如一个啊,这位四小姐,上来就抢人家的东西! 云景冷笑,声音似含了冰碴,锋利的跟刀子一样,“四小姐? 四小姐就能随便抢人家东西? 这要是你家王爷,还不得见什么抢什么啊?” 护卫顿时变了脸色,“你……” 护卫气得要拔刀,云景一巴掌拍在他手上,顿时打得他嘴一咧,痛得差点叫出来。 就在他张着嘴的一刹那,思格兰手指一弹,一粒药丸扔入他嘴里。 这护卫突然就不动了,像一个木偶一般,思格兰忍着笑,一批边的马车,对护卫小声说:“去,把那个嚣张跋扈的四小姐给我揍一顿!” 护卫木然的转身,果然奔着那辆马车慢慢走过去了。 他走路的姿势挺怪,看起来无比僵硬,不过,现在人多天黑,也没有人注意。 云景好奇地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他怎么忽然听你的话了?” 思格兰笑出声,“云景哥哥别急,看热闹吧!” 俩人正兴致勃勃的等着看,苏南衣和夏染过来了。 “怎么了? 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云景气哼哼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娘子,那个家伙好不懂礼,竟然在我们面前耍横!” “四小姐?” 苏南衣眼睛微眯,看着那辆马车,“再嚣张又如何,估计进了王府,也是被三小姐欺负的份儿。” 思格兰想起三小姐的样子,有点怀疑,“苏姐姐,她行吗? 我看三小姐娇滴滴的,这位四小姐虽然没见面,但气势强得很。” 苏南衣轻笑着摇头,“思格兰,你可知道,有句话叫扮猪吃虎? 有句话叫外强中干? 三小姐的本事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她若是柔弱可欺,早死在不知哪家的后宅中了。 这位四小姐看似嚣张不可一世,但这样的人,碰上三小姐,只有被削了刺的命。” 夏染赞同的点头,“可不是,而且,这位四小姐向来都是自持身份做了不少过分的事,只怕王府里的人早就厌烦了她。” “哦?” 云景好奇追问,“她是什么身份?”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打到你怀疑人生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打到你怀疑人生 说起这些,夏染如数家珍。 “她呀,名叫阿伊朵,是地道的蒙林人,据说她的父亲兄长都是度拙一派,而且,她的父亲和兄长也是为了保护度拙而死,所以,度拙才收她做了义女。” 苏南衣的笑容发冷,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哦,原来如此,照这么说,他们家对温度还是有救命之恩的喽,而且是损失人命的救命大恩。” 夏染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这位四小姐在王府里可以为所欲为,趾高气昂的以主子的身份自居吧?” 夏染的声音轻快充满了讥讽,“谁说不是呢? 温度也是有几个庶出的女儿的,可这位四小姐谱摆得非常大,比庶出的小姐还要像正经主子,也就是这位王妃没有嫡出的女儿,若是有,这府里恐怕一日也不得安生。” “那怎么之前没有见她?” “据说是前阵子和庶出的一位小姐闹了些别扭,她居然要人家跪下道歉,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王府的小姐,人家岂肯就范? 这位四小姐可倒好,一见人家不答应,就提出要回老家去祭什么祖。”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下跪? !这不是逼迫别人,强人所难吗?” “是啊,她就这么干了,而且说走就走。” 云景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说:“那她怎么不干脆别回来了? 现在又叭叭的跑回来是干什么?” “那还用说吗? 她的老家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能比得上都城这种繁华的城池? 过惯了王府的奢侈日子,又怎么能回得去? 无非就是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罢了。” 思格兰瞥了瞥嘴,“她一个外人,还想给人家下马威!这种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 苏南衣一见她气愤,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气,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被我们所用,没有这样的人,咱们还不好找突破口呢。” 他们在这边聊的热闹,另一侧的马车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个护卫回到马车边,给四小姐买桂花糖糕的丫鬟也回来了。 四小姐正打开了车帘,准备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糖糕,一抬眼看到护卫过来,但两手却是空空,不由的眉梢挑了挑,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那丫鬟一回头看到侍卫直直的走过来,嘴里哼了一声,“好没有规矩的东西!没看到小姐正要吃东西吗? 你要干什么……” 丫鬟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护卫忽然抬手,一巴掌推开丫鬟的脸,把她推到了一边。 丫鬟完全没有防备,没想到他会跟自己动手,退了几步差点儿摔倒,手里的糖糕也滚到地上,软糯香甜的糖糕落地,顿时沾满了灰尘。 丫鬟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上还感觉火辣辣的疼。 这护卫的手又粗又硬还挺大,跟半个蒲扇一样。 “你疯了吗? 居然敢跟我动手,还弄脏了小姐的糖糕!” 在车里的四小姐也愣了愣,这一幕实在是来的太突然,四小姐也根本没有办法回神。 然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护卫看到她,眼睛亮了亮,就在那一瞬间,四小姐感觉他的眼神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羔羊一般,阴森森中又带着几分兴奋。 这让四小姐心头一颤,还没有回过神,那护卫猛然伸过手,从车窗里探入,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 四小姐尖叫了一声,护卫伸过另一只手啪的一下,抽了她一个耳光,把她后面的呼叫声给抽了回去! 四小姐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简直怀疑人生! 然而这还没完,护卫左右开弓,正反抽她的耳光,四小姐柔嫩的脸,没几下就肿了起来,跟一个猪头差不多,又红又肿,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角鼻子里都在流血,脸上如同火烧一般,连抽一口气都觉得疼痛无比。 在一旁的丫鬟目瞪口呆,如同被雷劈中,魂飞魄散,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四小姐嘴里呜呜出声,她才回过神来,尖叫一声,奔着护卫扑过来,又是撕咬,又是踢打。 此时的丫鬟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四小姐,更多的还是为了她自己,若是看着是小姐被打,而她丝毫没有什么作为,那等到回府以后,她也逃脱不了。 这一幕来的又快又混乱,其他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呆呆的瞧着,好半晌才过来帮忙,把那个护卫给拖开,但是四小姐的脸已经肿得不像话。 她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手指着那个护卫嘴里呜呜咽咽的,也没人能听得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丫鬟大概猜出了她的意思,一跺脚指着护卫说:“把他给拿下,等到回府以后让四小姐亲自处置!” 护卫此时也逐渐清醒过来,满脸惶恐的想要求饶,但是此时的四小姐又惊又怒,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废话? 一甩车帘子,狠狠把小几上的东西从车窗子里都砸了出来。 丫鬟心头一阵猛跳,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王府!” 车夫哪还敢怠慢,急忙跳上马车,赶着车向王府走去,其他的人都在后面跟着,大气也不敢喘。 一出街头闹剧,就这么散了,四小姐把那只小猴子忘得一干二净。 她现在脑子里嗡嗡的,眼前全部都是金星,不断的回想着刚才自己被揍的一幕。 从小到大,特别是到王府以后,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被一个护卫给揍了!她以后还要怎么见人? 她满脑子里全部都是这种想法,震得她脑仁都有些疼。 苏南衣他们看到马车走了,思格兰笑的直不起腰来,刚才那些耳光啪啪的,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楚,可见得有多疼。 “这才是狗咬狗一嘴毛呢,让她嚣张!让她想抢我的小猴子!就该让她得到教训,不然她还真以为这天底下都是她的,想要什么就能来什么呢。” 这一晚上虽然受了点气,但是也欢乐多,思格兰总的来说还比较满意,哼着歌和苏南衣说笑着,一起回住处。 他们是高兴了,那位四小姐一回到王府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三小姐本来已经睡下了,这一路奔波,昨天晚上在达尔勒那里也没怎么睡好,就想着今天晚上能够睡上一觉,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吵嚷声。 外面的丫鬟也听到了,起身去打探消息,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怕吵醒了三小姐。 三小姐其实已经醒了,隔着帘子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一听她醒了,丫鬟也就不再隐瞒,掌了灯进来,小声回禀:“回小姐的话,是四小姐回来了。” 三小姐有点儿诧异,本来还以为她要过两日才回来,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老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否则她也不会如此赶路了。 这下王府里又要热闹了,三小姐微微勾了勾嘴唇,“回来就回来了,怎的如此热闹?” 丫鬟沉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据说是四小姐在外面挨了打,气儿正不顺呢!一回来就叫了大夫,还派人动了家法。” 三小姐越发的诧异,动家法之类的她到是不奇怪,可这挨打……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三小姐不能不惊奇,阿伊朵一贯的嚣张,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这府里的哪个小姐不让着她几分? 就连巴历的妻子,正经的世子妃也要对她礼让几分,何况是别人。 没办法,谁叫人家顶着一个“救命恩人”之女的响亮头衔? 度拙又不管后宅的事,只顾着树立自己知恩图报的形象,叮嘱府里的不准苛待阿伊朵。 可他不知道,王妃已经烦得不行,阿伊朵这次离府也是因为和庶出的五小姐闹了别扭,竟然不管不顾,让五小姐下跪认错。 五小姐都要气死了,好歹也是王府的小姐,出了门谁不敬三分? 庶出的又怎么样,反正王府又没有嫡出的小姐,大家都一样。 五小姐平时也挺招王妃喜欢的,性子也有些娇,哪里肯跪阿伊朵一个外人? 王妃出了面安慰两方,五小姐跪是不可能的,倒也行礼认了错,但阿伊朵却不依不饶,就是不肯答应,当即不给王妃面子,收拾东西就要回什么老家。 王妃也是生气了,觉得她不识抬举,也没拦着就让她走了,回头王爷问起,就简单说是想老家了,想回去看看。 度拙也只是把阿伊朵当块活“牌坊”,记录一下自己知道报恩的事而已,压根就不是真的疼爱她,也不关心她的去向。 想着想家也是人之常情,就没有多问。 王妃本来正在因为得了三小姐的好东西而高兴,这高兴劲儿还没有消退,就听说阿伊朵回来了,简直就如同被迎面泼了一头的冷水。 “混帐!还以为她是个有骨气的,走了以后就必回来了,哪想到这才几天,居然又来王府,真把这里当成她的家了? !” 嬷嬷在一旁劝慰,“王妃,莫要为这种人生气了,您既然知道她这种脾气,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愿意闹就由她闹去,只要不出格,不闹到您的眼前来,您就当不知道算了。” 王妃脸色阴鸷,“这还是本王妃管的后宅吗? 本王妃还是当家主母吗!倒纵得她一个外人为所欲为,不知道天高地厚!” “同样是义女,看看人家画娴,再看看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的骨头重几两!什么东西? 父兄死了,倒便宜她来作威作福!” 嬷嬷给她泡了杯花茶,香气淡淡飘来,“王妃,您喝口茶,顺顺气。” 王妃低头看看花茶,“还是画娴懂事,每次回来都给本王妃带东西,多少都是个心意,你再看看阿伊朵,这些年花费王府多少? 可曾向本王妃表过一分孝心? 每次都把好东西划拉走还差不多!” 她说到这里目光微闪,低声叮嘱,“把画娴给的东西收拾好了,切不可让阿伊朵搜刮了去!” “是,王妃放心,老奴都仔细着呢,不会让她拿走的!” “倒不是本王妃舍不得那点东西,是她太得寸进尺,根本不配用这些好东西!” “是,这王府只有您最尊贵,好东西自然都该是您的。” 王妃被嬷嬷一通哄,心情舒畅不少,“要是阿伊朵来见,就说本王妃睡下了,让她明天再来!” “是,王妃且安心睡,老奴守着呢!” 事实上,阿伊朵今天晚上也顾不上,她的脸又红又肿,一回到院子就照了镜子,紧接着就把镜子摔了。 让大夫连夜赶来,又把大夫骂了一顿,诊金也不肯付。 赶走了大夫又处置护卫,护卫鬼哭狼嚎一般,大声叫着“冤枉”。 她的院子里是鸡飞狗跳。 她本来不想听护卫狡辩,但这会儿冷静下来,又觉得这事儿的确是蹊跷,好端端的,护卫怎么跟疯了一样? 她一摆手,让人把护卫嘴里的东西取出来,“你有什么冤枉,仔细说,敢说一句谎话,本小姐就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护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冷汗无声渗湿后背,“是,小人不敢撒谎。” 他一五一十,把去找思格兰要小猴子,对方不给,还让他吃了什么东西的事都说了。 尽管匪夷所思,但阿伊朵觉得,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她目光闪烁,想着那只可爱的小猴子,还有那种稀奇古怪的药,如果都让她拿到手的话…… 她勾了勾手指,阴恻恻的笑笑,“你想死还是想活?” 护卫愣了一下,疯狂点头,“四小姐,我想活!想活!” “那好,既然是想活,本小姐就派给你一件任务,只要你办得好,今天的一切就既往不咎,还赏你十两银子。” 阿伊朵脸上笑容一厉,目光森然似厉鬼,“可如果你要办不好,那就数罪并罚,我就将你剁碎了喂狗!” 护卫打了个寒颤,冷汗瞬间渗出来,他知道,阿伊朵说得出做得到,可不是吓唬他。 他艰涩的吞了一口唾沫,“是……四小姐请吩咐,属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四小姐再次勾勾手指,让他靠近些,“你俯耳过来。” …… 次日一早,三小姐早早起床,也没有吃早膳,直接去给王妃请安。 “娴儿,怎的这么早?” “给王妃请安,不敢懈怠。” 王妃眉开眼笑,“瞧瞧这孩子,真是的,还没有吃早膳吧?” “还没,不急的,回去再吃。” “还什么回去再吃,就在这里吃,快,加一副碗筷!” 嬷嬷手脚麻利的准备好,三小姐再次道了谢,这才敢入座。 一直到吃完,都不见四小姐的踪影,别说来请早餐,就是回王府之后都还没有来拜见过。 三小姐垂眸暗笑,这个蠢货,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王妃,我听说四妹妹回来了,可是当真吗?” 王妃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哼,应该是吧,昨天晚上院子里闹腾得很,不过,本王妃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她。” 阿伊朵没来,王妃也没有派人去问。 两厢都冷。 三小姐有些担忧道:“四妹妹为何又闹? 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不如我去看看她吧?” 王妃自然是不愿意去看阿伊朵,反正阿伊朵也不会送她什么东西,看也是白看,还掉自己的价。 不过,万一王爷问起来也是麻烦,三小姐替她去看一趟,倒是个好办法。 她心里对三小姐的识时务更是满意,“也好,你们小姐妹也好说话,就辛苦你一趟吧!” “应该的。” 三小姐又说了几句,找个机会告辞。 她一边走,一边暗笑,心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甩锅的机会。 看王妃今天的样子,是没有什么异常,可见达尔勒并没有骗她,那包药不会即时起效。 这阿伊朵回来的及时,倒不如……挑起她们的矛盾,让她们之间的嫌隙更深,万一,哪天真的发生了什么,首先被怀疑的也只会是阿伊朵。 她刚走到阿伊朵的院子门口,忽然从里面跑出一个人,那低着头,似乎是心事重重,差点和她撞个正着。 她侧身避开,咳嗽了一声,对方才猛然注意到。 待看清是她时,又急忙低下头去,行了个礼。 三小姐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仔细打量着忽然想起来。 第一千零五十章 谁会一直惯着你? 第一千零五十章谁会一直惯着你? 那人向三小姐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地走了。 三小姐目光在他身上一掠,隐约瞧见他腰间似乎有一个小纸包,冒出来一角。 这不是阿伊朵身边的一个护卫吗? 如此匆忙,脸色也不对劲,腰间还有不知名药包,这三者一连起来,三小姐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没安什么好心,不定又要干什么坏事。 三小姐走进院子,丫环瞧见她,笑着过来行礼。 “罢了,四妹妹可在?” “在,三小姐您稍后,奴婢进去禀告一声。” 三小姐也不急,就在院子里等着,环视着四周,这院子里有不少落叶,丫环们正在打扫,可见平时王妃也没有安排人手在这边收拾。 她不禁暗笑,看来王妃对自己和对阿伊朵,还是有区别的。 当然了,王妃偏爱她,也不过是因为她乖巧懂事,又一贯爱送东西。 过了许久,丫环才从里面出来,“三小姐,我家小姐她……” 三小姐心里冷哼,怎么个意思,她还不见自己不成? “许是四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还没有缓过乏来?” 三小姐脸上带笑,声音也是柔柔的,“没关系,那我就改日再来。 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这次回来,得了瓶玉脂嫩肤膏,想着这天寒地冻,四妹妹皮肤娇嫩,可能用得上,既是她歇着,那就……” 话还没说完,里面又有一个丫环挑帘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三小姐!我们小姐醒了,听说您来了,高兴得很呢!请您进去说体己话呢。” 三小姐暗暗冷笑,没出息的东西,一听说有好处可拿,立即就变了嘴脸,说到底也是没有什么骨气的。 三小姐一进屋,就闻到屋子里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她抬眼一瞧,心里也是一惊。 面前的女子脸上戴着薄纱,尽管如此,也能看到纱下的那张脸红肿得不像话,皮肤都像被撑了起来,水亮亮的,眼睛也眯着,额角还有没有退去的青紫。 知道她挨了打,还以为是一下或者是别的什么,没想到是伤在脸上,还如此结结实实的。 这……这亏吃得也太爆了! 阿伊朵如何会甘心? 三小姐瞬间想起那个匆忙离去的侍卫,她隐约觉得,那侍卫去做的事一定和这个有关。 三小姐心里惊讶,但表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四妹妹醒了? 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你休息了。” 阿伊朵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无妨,一直躺着也是乏得很,你来得也巧。 坐吧。” 这谱摆得,比王妃都大。 三小姐也不计较,转身坐下,眼睛适时的打量几下,“四妹妹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路上不太平,遇到匪徒了? 我这趟回来也是有惊无险。” 阿伊朵目光闪了闪,也没有否认,含糊的回答,“这路上的确是不太平。”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多少有点尴尬。 “王妃听说你回来了,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不知道你有什么需要的,这里还都合心意吗?” 三小姐换了个话题,语带关切。 提到王妃,四小姐的眸光冷了冷。 “王妃也会关心我吗? 我以为她心里早就没有我这个救命恩人了!” 三小姐差点“呸”一声,别说王妃了,就是她也听不下这种话。 救命恩人? 你配吗! 三小姐叹了口气,“四妹妹你痛失亲人,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是孤身一人来到王府,幸而得王府收留,这才能活得体面,王府的恩情,我是记得的……” “别跟我说这些,”阿伊朵不耐烦的打断她,“我也不欠王府的。” 三小姐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这话……真是让人没法接。 阿伊朵心里也烦得很,她才不想和三小姐在这里废话,扯闲篇,她只想要那瓶什么玉脂嫩肤膏。 要不是听三小姐说有这瓶东西,她连屋都不会让三小姐进! 三小姐自然也知道,但就是想故意抻着她,不想给她,看她着急。 阿伊朵等不及了,看了丫环一眼,丫环会意,对三小姐行了礼道:“三小姐,您刚才说,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小姐来着?” 三小姐心说这主子脸皮厚,连带着下面的丫环脸皮都厚了! 真是……不要脸。 人家明着说出来要了,三小姐不好再不给。 “啊呀,看我这脑子,差点给忘记了,”她说着,从锦囊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这个,洁面之后,抹在脸上,可润肌肤,白润肤色。 四妹妹可以试试。” 丫环双手接过,替阿伊朵问:“那若是脸上有伤……” “无妨,这个还有让伤口加速痊愈的功效。” 阿伊朵喜出望外,心里高兴得很。 “既如此,那我就勉强试一试吧。” 三小姐心里冷笑,“四妹妹试试如何,我用了感觉还是不错的。 过两日入宫时也想着带两瓶送送人,只是不知道贵人们是否看得上。” “进宫?” 阿伊朵果然来了兴致,“你进宫? 为何?” 三小姐面露难色,“具体何事我也不知,王妃没有细说,我这也不懂宫里的规矩,正担忧着。” 阿伊朵一直想进宫见识一下,之前也听一些其它的贵女说过,宫里如何如何好,连吃食都不一样,五小姐那个贱庶女都去过,可她偏偏没有! 现在好了,连三小姐这个卑贱的异族女子也要去? ! 她心里着实不爽。 “是吗? 王妃还真是疼你啊!” 三小姐刚想要说什么,阿伊朵毫不客气的摆手,“行了,我有点乏了,想躺躺。” 三小姐:“……” 呵呵,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你就继续作死吧! 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谁一天天的总是惯着你? ! “行,那四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反正三小姐的目的也达到了,她转身出门,施施然离开。 看着她优雅的背影,四小姐感觉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脸上疼得更厉害,胀得也难受,心里愈发烦躁。 “该死!贱人!她居然也能进宫,凭什么? 一个异族女,王妃就不怕她是细作什么的? 真是晕了头了!” 丫环一听这话,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劝道:“小姐不可乱说,她是中原女子,不是什么异族……” “非我蒙林,不就是异族? !中原怎么了? 看你吓得那样儿!哼!” 阿伊朵目光凶狠,双手紧紧拧着帕子,“不行,这一定要争取到这次机会,本小姐都没有进过宫,她若是去了……” 她后面的话没说,但主意已定。 “快,给我抹上点,我倒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那么神!” 三小姐离开阿伊朵的院子,不慌不忙的往外走,她丝毫不担心,阿伊朵绝对不会去找王妃对质,她最多就是去找度拙闹。 她就是想让阿伊朵闹得鸡飞狗跳,让度拙不得安宁,让二公子记恨她,让王妃更讨厌她。 一个人要是被所有人的厌烦了,那她离悲惨下场也不远了。 三小姐越想,越觉得阿伊朵愚蠢得可笑,嚣张骄纵至此,能活多这么多年,已经算是万幸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欲让其毁灭,先让其疯狂。 阿伊朵……现在就离疯狂不远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实在是大意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实在是大意了 三小姐出了王府,坐上轿子去首饰楼。 她也不怕身后有人跟着,反正她去首饰楼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然,这家首饰楼是夏染开的。 她手上戴着一枚少见的女式扳指,掌柜的早得了夏染的令,一见到这枚扳指,立即就请她去了旁边的贵客室。 紧接着,就派人去请夏染。 苏南衣他们都在,这两天事情不多,基本都是等消息。 苏南衣正看着思格兰教小猴,狐清在一旁一脸的高傲,显然没把这个上窜下跳的小猴看在眼里,觉得它太傻了。 大家正看得起劲儿,夏染的手下来报信。 “她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事,昨天又出了四小姐回府的事,只怕和这位四小姐有关。 走吧,去见见。” 苏南衣换了衣裳,就要和云景一起出门。 思格兰也要跟着,“苏姐姐,那位四小姐是我找人揍的,要是和她有关的事,我也可以听听吧?” 这歪理…… 苏南衣也没法拒绝,反正也不是去别的地方,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索性就满足她。 思格兰很是高兴,带着小猴子一起上了马车。 他们到了首饰楼门外,掌柜的早在那边等着,立即就引着他们往里走。 见到三小姐,她立即起身行了礼。 “不必多礼,你回去以后如何,度拙没有怀疑你吧? 可有什么难处?” 三小姐笑了笑,“我没事,一切都好,就按您之前教我说的那些,他就算是起疑,也没处查去。 我来,是有好几件事向您禀告。” 苏南衣点头坐下,夏染命人上了茶,屋子里安静,和外面的热闹隔绝开来。 三小姐这才说:“先是度拙那边,算是过了关,不过,我猜他也不会让我闲着,应该会派我去做别的事,暂时还没有说罢了。” “另外,那位二公子,倒是有些意思,他想让我进宫一趟,还说,雷塔之事,是王妃这些日子的心结,让我开导一下,还让我找机会,在宫里把此事散播开。” 苏南衣眉心微跳,“散播开? 进宫?” “是的,所以,我猜想着,这二公子一向城府深,心思细,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想让我去投石问路?” 云景接过话来说:“娘子,你还记得吗? 当初雷塔在王府避难,本来我们还想着找机会通知烈霍手下的人,让他一怒之下进府搜查,让他们起冲突,可还没来得及,雷塔就自己跑出来了,而且还被图木给抓了正着,图木就像是知道他要跑,特意在那里等他的。” 苏南衣饶有兴趣的听着,“景儿说得对,继续说呀。” 云景受到鼓励,越发来了精神,“所以,我觉得,雷塔突然逃走这事儿,是不是和二公子有关? 还有图木在那等,是不是也是事先知道了什么?” 苏南衣也是这样猜测,之前就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不过,他们的目的也是相同的,就没有多作考虑。 现在看来,这里面果然有这位二公子的手笔。 “没错,二公子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比如雷塔的身世,但他并没有知道全部,只知道是度拙的私生子,甚至是无意中见到了乔装的菲拉,所以可以断定是宫里的人,却不知道是哪位,因此才想让三小姐进宫,借机说出雷塔的事,让雷塔的生母自动上钩,露出马脚。” 三小姐点头认同,“我也是这么猜想,否则的话,以我的身份,应该是不能入宫的,何况现在老国主身体不好,这又不是什么喜事。” “可你一旦当众说了,菲拉知道雷塔的处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应该会不顾一切找度拙,到时候度拙也会知道与你有关,你会处于被动和危险中。” 苏南衣还不想让三小姐陷入这种境地,也不想让她有什么危险,虽然以前是敌对方,但到底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些日子也帮了他们不少。 虽然不能成为挚交,但也不至于看着她去死。 三小姐听她这话,知道她是舍身处地为自己着想,心头忍不住一热。 “也无妨……” “能避免的最好还是避免,”苏南衣略一思索,“这件事情是要告诉菲拉的,这也是我让你想办法入宫一趟的目的,但和二公子不同的是,不能让人知道,此事与你有关。” 夏染也点头道:“事情要悄悄的办,方法有很多种,不必非得做出头鸟,既保全自己,又办成了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就是,我们不需要什么视死如归的勇士,你也不是勇士。” 云景义正言辞。 三小姐:“……” 行吧。 “咳,还有就是,阿伊朵,她被打得不轻,我以送她药膏为名,去看了看她,也无意中透露了要进宫的事,她应该不会罢休,但二公子那边是不会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所以,她只能白闹一场,惹人厌烦。” 苏南衣微微挑眉,她就知道,三小姐不动声色的出手,就能治死阿伊朵。 “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大权交给你,”苏南衣抿了一口茶,“她既然回来了,就让她发挥该有的作用。” “是。” 三小姐顿了一下,“哦,对了,我觉得阿伊朵被打这事有些奇怪,而且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今天见到她手下的一个护卫,匆匆忙忙去见了她,似乎还拿了一包药出门,看样子不像是去做什么好事。” 苏南衣眸子微缩,看向周围,刚刚思格兰还带着小猴子在这儿,怎么一转眼没影了? “思格兰呢?” 夏染顿时站起来,“我去看看。” 三小姐察觉出不对,“怎么……” “打阿伊朵,是思格兰的手笔。” 三小姐:“……” 真是……强悍。 可随即她又不免担忧,“阿伊朵就是个自私狠毒的人,若是被她沾上,总得沾层皮下来,还是小心为好,小小姐务必要多留神啊。” 正说着,夏染从外面挑帘进来,脸色担忧,“伙计说刚刚见她在门口马车那边玩,一转眼就不见了。” 苏南衣立即站起来,“糟了!” “我们分头找!” 云景也有些急了,“她带着小猴子,应该很惹眼。” “就怕太惹眼,会被人盯上,”苏南衣暗自责怪自己,刚刚实在太大意了。 “我这就回府,去阿伊朵那边看看,若真的是她动了手,我定当竭力阻止她!” 苏南衣想了想,这也是个法子,点头答应。 三小姐匆忙要走,夏染递了两支钗给她,“拿上,若是有人跟着你,也好交差。” 三小姐垂眼看着,低声道:“多谢。” 她接过东西,匆忙坐轿回府。 苏南衣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思格兰一向聪明机灵,不一定是出事了,也许是小孩子贪玩,看到什么好玩的了,一时忍不住走远了也说不定。 夏染也派出了人手,暗中在街上寻找。 苏南衣和云景一路,搜寻思格兰的影子。 此时,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子中,思格兰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小脸上丝毫不见惊慌。 “你想要干什么呀?”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不自量力的东西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不自量力的东西 站在思格兰面前的,就是阿伊朵身边的那个护卫。 思格兰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你呀,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护卫眼睛里喷着火苗,咬牙切齿恨不能咬思格兰几口。 他实不明白,看上去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心肠那么歹毒? ! “没想到吗? 你以为你干了坏事这就完了? 你想得太天真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 我告诉你,你摊上大事了!” 思格兰歪着头看着他面目狰狞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这个问题,你昨天好像问过吧? 不过,你是谁,你主子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并不想知道。” “……”护卫噎了一下,他越来越觉得,这小姑娘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出牌。 简直是…… 他双手紧握,眼睛冒着凶光,“少说废话,你不知道也好!反正今天我必须把你抓回去,只有抓了你,我才能活!” 思格兰咧嘴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小白牙,“你要抓我?” “当然!” “其实呢,你活不活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好好走你的路,不来招惹我,自然就没事啦,可我好好的买我的桂花糖糕,你非得来抢我的小猴子,那能怪我吗?” “哼,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这小猴子也得变成我们主子的!” 小猴子大概是听懂了他的话,站起来冲着他吡牙。 思格兰沉下小脸,“哼,惹我也就罢了,还敢惹我的小猴子不高兴!” 护卫也不再多说,他看看这里没有什么人,决定快速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他手指紧紧捏着那个纸包,趁思格兰没防备,猛然抖开,一股白色的粉末借着风飘向思格兰。 思格兰早就注意到他的手,这家伙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搭在那里,这么明显的动作,以为她是瞎的吗? 思格兰已经无力对他的愚蠢做什么评价了。 就这点东西,实在对思格兰起不了什么作用。 一阵白雾过去,护卫得意洋洋,只等着思格兰倒下,好把她给拿下,装麻袋里扛回去扔到主子面前。 没成想,时间一点点过去,思格兰还在他面前站着,没半点要倒的意思。 “……”护卫。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呆。 同时心里也有点慌。 之前就觉得自己不过吞了一点这小姑娘的不知什么东西,就开始胡乱打人,不受自己控制,这已经很邪乎了,现在这些药对她却不起任何作用! 这…… 偏偏思格兰还开口了,“还有别的什么手段吗? 都使出来!” “你……”护卫后退一步,把刀拔了出来,“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几时对我客气过?” 思格兰笑容一收,眼睛里冷光四射,“你没手段了,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她话音未落,手腕一翻,一道白影直奔护卫的面门。 护卫大惊,急忙用刀一搏,“啪”一声有什么东西碎开,紧接着一阵白雾就把他兜头兜脑的给罩住了。 他像是瞬间掉入一团迷雾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远处似传来悠悠的铃声,像是在给他指引,他情不自禁的就寻着铃声往前走…… 思格兰拍拍手,抖了抖腰间的小铃铛,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护卫,“哼,就这么点能耐,也配来抓我? 真是不自量力!” 小猴子也吱吱叫了几声,表示对护卫的鄙视。 思格兰刚一出巷子,迎面就碰见苏南衣和云景。 “苏姐姐!” 她兴奋的招手,“你瞧。” 苏南衣看到她安危无恙,总算松了口气,再看不远处的护卫,眼中闪过寒意。 “走,回去再说。” 夏染和他们汇合,一起回府,苏南衣写了传书,让小黑带给三小姐,告诉她思格兰已经找到。 回到住处,苏南衣看着这个护卫,又听思格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讲,越听脸色越沉。 这阿伊朵也太无法无天了,当街看中了东西就想要,要不到就得抢,抢不到就想方设法,甚至不惜害别人。 这算什么? 天王老子也不会像她这么无所顾忌。 背靠一个小小的度拙,真以为天底下都盛不开她了吗? 这种人,必须给点教训! “看起来,这位四小姐脾气不小,对咱们几次三番的挑衅,要是不还击,她还真以为咱们好欺负。” 大家顿时都来了精神,忍不住摩拳擦掌,闲了这么久,总是打听消息,暗中推动,还没有出过手,这下终于有机会了! 虽然说像阿伊朵这种小人物不值得他们动手,但……苍蝇腿也是肉吧,有得动,就别嫌弃了。 苏南衣看看大家,大家都要去,谁也不肯落下。 “……行吧。” 她最终无奈的点头答应,“那咱们就一起去!” 苏南衣说完,打了一个响指,在护卫听来犹如惊雷,他瞬间就被震醒了。 他眨眨眼睛,看看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再仔细一看,面前站着思格兰。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意识迷乱前那一刻。 手指立马按在刀柄上,“你……” 再仔细一看,周围不只有思格兰,还有那个一身气势的男人,还有…… 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这些人一个赛一个,哪个也不好惹,都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这种目光,让他恍惚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我来问你,”苏南衣缓缓开口,语气不容质疑,“阿伊朵的院子布置是怎样的?” “……” “画张草图来,若是画不成或者敢造假,那你这手……留着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护卫:“……!!我画,我画。” 一直等到天黑,阿伊朵也没有等到护卫回来,她也没有太在意,本来这街上人多,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找起来的确是要花费一些时间。 她可不是大发慈悲,知道体恤下人了,而是因为,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三小姐给她的这玉脂嫩肤膏,实在是太有效了! 用了大夫留下的药膏,一夜过去都没有怎么水肿,但三小姐拿来的这个,上午用上,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消肿了大半,而且也不那么红了,额角和眼尾的青紫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实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丫环也在一旁吹捧,“小姐,您的脸马上就能恢复成原来的花容月貌了!到时候您去宫中,还不得艳压群芳啊!” 阿伊朵甚是得意,“哼,去宫中的事儿,我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那是自然,”丫环低声说,“还有这玉脂嫩肤膏,听三小姐的意思是,还想拿几瓶送给宫中的贵人,她也配? 再说,她还有怎的不都拿来给小姐您? 就算是脸上的伤好了,一直用下去,岂不是更好?” 阿伊朵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你说得极是,这种好东西,她那种异族贱女怎么配用? 我得想法子,让她把所有的都交出来!” 丫环心里也暗暗高兴,正好,要是主子这里多了,她也能偷着用,这么好的东西,想想就兴奋。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不回击她不知道厉害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不回击她不知道厉害 夜色渐浓,阿伊朵也有些乏了,摆手让人准备沐浴。 这么冷的天,泡个热水澡,最是舒服不过。 她闭着眼睛,安静享受,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窗外的院子里,慢慢升腾起了一阵阵白雾。 那些雾气无声无息,不知从哪时涌进来的,刚开始的轻薄似云,缓缓流动,后面却越来越浓,越来越厚。 院中的几个丫环,本来正在闲聊天,忽然就被雾气包围,眼前跟着陷入白茫茫的一片,脑子也变得混沌。 站在水房旁边的丫环冬枝,是跟着阿伊朵的,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想着那瓶玉脂嫩肤膏,痒痒的,总想着趁这个机会去偷偷用一些。 反正……用上一点,也不会被看出来吧? 她打定了主意,一回头,雾气扑面而来,一下子就被笼罩住…… 阿伊朵感觉洗得差不多了,叫了一声“冬枝”,但没有人答应。 她心里有些不耐烦,这个丫头,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看来得好好的惩罚她们一番才行了。 这些丫头下人,就是贱胚子,两天不罚不打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又提高声量大喊了一声,但依旧没有人答应。 阿伊朵不禁心头火起,她出了浴桶,自己三两下抹干,一边穿衣裳一边往外走,嘴里还一边怒声骂。 “偷懒的小贱货!跑到哪里去了? 不好好伺候,就会偷奸耍淫贼,让我抓到你,非扒你的皮不可!”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铺天盖地的雾气一下子如流云般涌进来。 她吃了一惊,想要后退,已然来不及。 那雾气丝丝缕缕,瞬间把她包围住,她眼前影影绰绰,像是有几个人影。 她眯着眼睛,慢慢往前走,想要看清楚。 这不是……王妃和三小姐,还有五小姐吗? 她们三个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时不时看她几眼,那模样像是在说她什么坏话一样。 特别是五小姐,眉眼间尽是得意,一脸的嘲讽,好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阿伊朵心里的怒火瞬间迸发,死死盯住五小姐,她可还记得,当时她和五小姐发生冲突,她让五小姐下跪,可五小姐偏偏不肯。 还说什么来着? 宁死也不给她一个外人下跪! 说她才是府里正经的小姐,府里没有嫡出的小姐,她的身份尊贵,可偏偏来了义女,竟然也和她们一起排名,三小姐也就罢了,因为三小姐是个懂礼数的,而她阿伊朵,却是个气焰嚣张,不懂尊卑的! 她当时气得差点爆炸,更可恨的是,王妃竟然还偏向五小姐! 这股压在心里的不满和怒意,瞬间冲上三小姐的头顶,她立即就压不住了。 “你们来我这里干什么!老五,你这个贱人,还来耀武扬威吗!我呸!你一个贱妾生的,有什么脸? 也配在我面前叫喧?” 阿伊朵沉吟在自己的臆想和怒火里,她也根本不会知道,就在院门口,王妃真的带着三小姐和五小姐来了。 这当然是三小姐的手笔,她拉到苏南衣的信,当即决定配合,特意在这个时候请了王妃和五小姐来。 这两个人当然是不愿意来的,但三小姐有办法,又舍得东西,两个人收了东西,又为着自己的名声,也就勉为其难的来了。 哪里知道,刚一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 五小姐的脸当时就黑了。 要不是顾忌着王妃也在场,她非得冲进去和阿伊朵理论一番不可。 纵然如此,也是强自忍着。 而在暗处的苏南衣和云景也忍着笑,这场好戏,不过是刚刚开始。 她和云景负责制造毒雾,稍后还会有别人出场。 王妃的脸色也很难看,不管怎么说,这五小姐也是王爷的骨血,虽然是妾室所生,但也是王府的小姐,阿伊朵算什么东西? 张嘴“贱人”,闭嘴“贱人”! 如果不是王府收留她,她恐怕连王府的一个下人也比不上吧? 还有脸骂人家的庶出小姐? 五小姐也是个会来事儿的,红了眼眶,低声道:“母亲,这……” 王妃强压着怒气,轻轻拍拍她的手,“别往心里去,她……” 话刚说到这儿,就听阿伊朵又骂道:“还有你!三小姐……还有个中原名儿叫什么画娴? 怎么不闲死啊你? 一天天仗着自己中原女子的身份,高傲不可一世,用那些东西拉拢别人,一个异族女子,也配和我们蒙林贵女结交吗!你那些东西,本该就是属于本小姐的!” 三小姐面露惊诧,脸也微微涨红,眼神也有些委屈,心里却是笑得欢快。 骂吧,骂吧!你骂得越欢,将来就死得越快! 骂骂算什么? 反正我又少不了肉,倒是你,连命都得搭进去! 王妃气得心口突突跳,阿伊朵真是狂得没边了,中原异族,这种话她也敢说? 还说什么好东西本来就该是她的!她是什么? 真当她自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 呵! 阿伊朵越说越觉得解气,看着眼前的“人影”,见她们被自己骂得畏畏缩缩,连声称是,一副承认错误的模样,就越发的得意忘形。 她讥讽的笑了一声,“还有你啊,王妃,都这么老这么丑了,还整天端着王妃的架子,你累不累啊? 我都替你累得慌!” “这么老这么丑”,几个字跟重锤似的,砸在王妃的心尖上,她气得当场就差点吐血。 五小姐也惊得瞪大眼睛,三小姐闷笑闷得肚子都痛了,双手扶住王妃,急声安抚,“王妃!您没事吧? 四妹妹怕不是……吃多了酒,许是糊涂了,您可别往心里去……” 王妃的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摇摇欲坠似风中的枯叶。 苏南衣借着微弱的光暗暗打量她,这位王妃长得倒是不错,虽然现在上了些年纪,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 只是……眉眼间难免有些刻薄,年纪越大,就越发明显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嫉恨姐姐,苛待继子,又用计把他逐出府去,这些年还指不定干了多少这样的事…… 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辣。 度拙有这么一位王妃,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而此时,王妃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在暗中观察着她。 她一心只在阿伊朵的叫骂上。 阿伊朵声音越来越高昂,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王妃? 呵,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后宅中就你最大,是吧? 整天让别人端着,敬着,动不动就训斥这个,责罚那个,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你那些庶子庶女,哪个不跟着贱丫头下人似的? 老五还经常以小姐自居,她配吗? 你觉得她配吗? 我和她起了冲突,让她下跪,你还维护她,摆你嫡母的款!我呸,你有把他们当人吗?”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整个王府都欠我的!要不是因为我父亲和兄长,连王爷都死了,你们这些王妃,小姐……算老几? 还有你们的命在吗? 还想过好日子,没门儿!”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无心魔,不疯魔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无心魔,不疯魔 阿伊朵忿恨的声音传出很远,苏南衣听得清清楚楚。 云景都听不下去了,“娘子,这个人也太无耻了,就算是对人家有恩,也不能这样无理要求,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吧? 再说了,舍命的是她的父亲兄长,又不是她,她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就这一点来说,无论度拙是有意为之也好,假情假意也罢,至少表面上还得过去,这个女人算什么?” 他不满的一撇嘴,“这里的女人哪个都讨厌!烦死了!” 苏南衣差点笑出声,拍拍他的头哄他,“好了,景儿不气,她们不好,是她们脑子糊涂,她们要是不糊涂,咱们哪里来的热闹看?” 云景眨了眨眼,又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一转眼,刚才的烦躁情绪又化解,跟着苏南衣高兴看戏。 苏南衣暗自好笑,握着他的手,继续往下瞧。 王妃听到阿伊朵的这番骂,脸色气得煞白,怒极反笑,“好,好,听听!都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混帐话!我们王府养她半天,她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如此想!这算什么? 这简直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阿伊朵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看到王妃对她点头哈腰,连连说她说得对。 阿伊朵越发得意猖狂,“哼,还有你那个儿子巴历,又蠢又笨,居然还成了世子!真是可笑,那样的草包也能做世子,将来做王爷? 只有我哥哥那样的,才有资格!可惜,我哥哥早早的被你们拖累死了!” “我看,巴历当上王爷,这王府也算是到头了……” 三小姐在王妃身边,也暗暗心惊,本来就是瞧热闹,看阿伊朵怎么作死,没想到这个女人越说越疯,心里竟然狠毒至此! 若非是有心魔,每日怨恨,也不会有这样的念头,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妃实在没办法听下去,浑身气得发抖,一推五小姐道:“去,叫人来,本王妃要把她拿下!” 五小姐早就受不了了,听到王妃的命令,迫不及待的就准备去叫人。 三小姐在一旁连忙拦下,“慢着!” 五小姐扭头瞪着她,三小姐不会理她,低声对王妃道:“王妃,切不可一时冲动啊。” “冲动?” 王妃气得声音都在抖,“你听听,她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 !王府中岂容她如此放肆!” “王妃说得极是,她说的这些的确不堪入耳,可正因为如此,才不宜把此事扩大,若是让更多的人听了去,一传十,十传百……这话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 “流言猛于虎,知道的肯定是骂阿伊朵不知道感恩,是个白眼狼,辜负您和义父的一片养育之恩,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会编排咱们王府,以为是王府苛待她,所以她才会心存怨恨,正值多事之秋,若只是当成女子间的不和之事来听,那倒也罢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用此来攻击义爷,那……” 王妃如被当头棒喝,心里打了个激灵,是啊,现在的确是情势紧张,王爷这几天一直焦虑,又因为雷塔的事和烈霍不太对付。 烈霍说不定还对王爷心存怨恨,这要是让他抓住了把柄,以此来对王爷不利…… 王妃虽然恼恨王爷瞒着雷塔是私生子的事,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理智的,她心里很清楚,王爷在,王府的荣光才能在。 她思虑再三,觉得三小姐说得有理,“不错,你说得对,的确不能让其它人知道。” 她立即改了令,“传话下去,这几日阿伊朵舟车劳顿,其它人没事不得过来打扰!” “……是,”五小姐心里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虽然不太满三小姐能让王妃改变主意,但她也不傻,觉得三小姐的话也的确是有理。 “母亲,”她终归心里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阿伊朵吗? 她说得这么难听,就这么算了?” 王妃冷笑一声,眼睛里寒芒似针,“算了? 怎么可能? 她大概是早就忘了,谁才是王府的女主人!既然她如此看不上我们王府,我们就得更加好好表现才是。” 五小姐懵然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三小姐却是听懂了。 后宅中这些整治人的手段,谁也不比她精。 阿伊朵对这些一无所知,还在迷雾中骂得起劲儿。 苏南衣见差不多了,阿伊朵骂来骂去,还是那些词儿,已经没有什么新意。 她打了一声呼哨,像夜间的一声鸟鸣,随即不远处就来了一声回应。 紧接着,一黄一白两条灵动的影子,如同闪电一般,窜出迷雾中。 小猴子初次见到这种,分外新鲜,围着阿伊朵上窜下跳,长长的毛尾巴甩来甩去,有时擦过阿伊朵的裙摆,有时掠过她的后颈。 阿伊朵正在骂,忽然间觉得时不时有股子怪风在她身边掠过。 她止住骂,左右看看,却看不到人影,然而那股子风却没有远离她。 好像……还有一只毛乎乎的手……摸过她的脖子! 她不禁毛骨悚然,吓得“啊”一声大叫,“鬼,有鬼!” “来人啊,有鬼!” “冬枝,冬枝!你这个死贱婢,滚到哪里去了!快来救我!” 而冬枝还在自己的幻境中,根本就没有听到,也不会理她。 和小猴子一起进来的狐清,看着小猴子上窜下跳,跟一个跳梁小丑似的,大眼里明显带着讥讽和轻蔑。 猴子就是猴子,真是的,一点也上不了台面。 狐清迈着小碎步,昂着高贵的头,走到阿伊朵的面前,大眼睛忽闪着泛出红光。 这两只眼睛又红又亮,就像染了鲜红的血。 阿伊朵正在吓得尖叫,猛然一抬头,又看到一双染了血的双眸,正在幽幽的盯着她,这下子简直如同灵魂出窍,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她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瞪大眼睛,越害怕却越要睁大眼睛看,越看越害怕,她不想看,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吓得想尖叫,但此时惊恐到了极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最终,“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不远处又响起一声呼哨,狐清跃上墙边的枝头,准备离开,回头一瞧,小猴子还在玩得欢快,不由得冷眼扫过去。 小猴子看到它的眼神,立即收起尾巴,乖乖的跟着它离开。 苏南衣纵身到墙边,衣袖一挥,雾气飞快散去。 外面的三小姐狐疑道:“王妃,您听到没有? 刚才……她好像说什么……” 五小姐也听得真真儿的,小脸有点白,“她说有鬼!” 王妃心口也一跳,表面却强作镇定,“哪里来的鬼?” 三小姐略一思索,“王妃,阿伊朵平时的确嚣张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狂妄,她这次回来,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会不会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五小姐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点头附和,“听说她是带着一脸伤回来的,平时她那么骄横,谁敢打她?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莫非……母亲!她难道真的是撞邪了不成?”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王府“刺客”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王府“刺客” 看着五小姐这一脸的惊恐,王妃的脸色也有点难看,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手指紧紧握着,明显是有些紧张了。 三小姐在一旁瞧着这俩人的神色,暗自好笑,人呐,果然是只有自己想出来的,才会更容易相信是真的。 她都不用说,只需要旁敲侧击,推波助澜一下,她们自己就想到那里去了。 甚至……还有可能会想好对策。 果然,王妃深吸了一口气道:“这种事情非同小可,看她的确病的不轻,不如,明天就找个巫医来看看。” 一旦同意了找巫医来看,那就是认定了阿伊朵的确是撞了邪。 那……阿伊朵要是再想否认,可就难了。 蒙林人对巫医的话很是听从,特别是对于撞邪这种事,犹其深信不疑又忌惮,阿伊朵一旦背上这个名声,就算是度拙想保她,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三小姐眼底滑过一丝笑意,侧耳听了听,里面好像没有动静了。 她壮着胆子问道:“王妃,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不等王妃回答,她又继续道:“不行,王妃身份贵重,还是我去吧,等我出来再向您禀告。” 听她这么一说,王妃反而不好意思不去了,“不用,本王妃行得正坐得端,还怕这些不成? 走,一起进去!本王妃倒是要亲眼看看,阿伊朵究竟在搞什么鬼!” 五小姐吞了一口唾沫,虽然不敢,但也不能说不去,何况,她自己心里也好奇得很。 进了院子,见几个丫环正站在那边,像木头似的杵着,眼中一片茫然,看着着实诡异。 再瞧台阶上,有个人躺在那里,三小姐上前,把王妃挡在身后,仔细看了看,“是阿伊朵!” 王妃愣了愣,凝眸仔细一瞧,可不是嘛,阿伊朵身上穿着寝衣,头发披散,却倒在了这里。 这是…… 王妃忽然觉得后脖子有点发凉。 阿伊朵身边的丫环冬枝还站在屋门口,嘴里还在喃喃的说着什么。 五小姐壮着胆子过去,“冬枝!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母亲来了,你还不快过来见礼!” 但冬枝像没有听见,也不看她,还在不停的嘀咕。 五小姐忍住气,仔细听了听。 “我要偷玉脂嫩肤膏……我要偷玉脂嫩肤膏……小姐的脸肿成那样都好了,我也要用……我没有钱,小姐总是扣我们的月钱,不过,我偷了不少,这都是我应得的……” 翻来覆去,说的就这么几句。 五小姐怒斥,“好个贱婢,居然敢偷东西!” 她把听到的话对王妃说了,王妃一听也是皱眉。 三小姐在一旁暗笑,脸上却是担忧,“王妃,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四妹妹日子一向过得不错,义父宠着,您也总是厚赏,怎么的会苛扣下人的月钱? 这……若是让外面的知道,岂非对王府的名声不利,我想,四妹妹不会如此糊涂的。” 王妃脸色沉冷,目光鄙夷,“哼,有什么不可能? 她那么专横,不让下人说,谁敢说? 这两年死在她手下的丫环有几个了? 人命她都不怕,还怕这些?” “依本王妃看,她这个院子真是乌烟瘴气,不治是不行了!” 王妃看着冬枝,目光狠厉,“去,把她偷的东西都找出来!她怕也是撞了邪,若非如此,这种话她怎么肯说? !” 三小姐心里冷笑,无非就是知道冬枝是阿伊朵的贴身丫环,想要一并处置了罢了。 “王妃所说极是。” 五小姐心中有怨气,巴不得找个出口发泄一番,她立即去冬枝的房间里翻找,果然找出不少东西。 有两枚宝石戒指,还有一串珍珠链子和一支玉簪子。 “母亲!您看,凭她一个丫环,一年也挣不了这一串珍珠!” 王妃点点头,“好,证据拿到了,收拾好,看她们明天怎么说!” “明天? ……”五小姐一愣,双手握了握,她心里这口气还没出来呢! 三小姐笑笑,“王妃乏了,明天找了巫医,一起来最好。” 王妃看她一眼,慢慢舒了口气,三小姐扶着她往外走。 五小姐走在最后,心里实在气不过,路过阿伊朵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在她身上踹了两脚。 三小姐眼角的余光看着清楚,但假装没有看到。 至于,她们几个还在院子里,要呆到什么时候,也就更没人管了。 云景在暗处捂着嘴笑,思格兰和老修也过来,抱着小猴子来讨功。 “苏姐姐,怎么样? 我的小圣表现不错吧?” “不错,你们都表现不错。” 思格兰得意的眉飞色舞,“接下来,就看思源哥哥他们的了,反正,这王府今天晚上是别想安静了!” 苏南衣和陆思源他们是兵分两路。 陆思源和夏染是一路。 苏南衣他们在后院,他们在前面。 老修发了信号,夏染正等得无聊,抬头看到信号,顿时来了精神,把准备好的面具往脸上一戴,“走,该我们上场了!” 陆思源点点头,也戴上面具,提着剑入了王府前院。 度拙正在书房里写书信,他决定不再拖了,直接把杀手锏拿出来,否则的话,拖来拖去,不但占不了先机,还会把生机给拖没了。 今日他的精神好了点,也想通了,无非就是一个雷塔,儿子他有好几个,既然雷塔那么不识抬举,就生死由他自己吧! 这些年为这个儿子也做了不少,除了没有给他一个名份,别的能给的都给了,光那些烂事就摆平了不少,已经足够了。 如此不知道感恩的人,这次再救下来,也还会有下一次! 罢罢罢! 度拙心一狠,把雷塔彻底放下,全身心投入到与墨铎的对抗中。 正在写信,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他心头一惊,急忙找东西把信盖住,冲外面喊道:“什么事?” “回王爷,”管家匆忙进来,“外面来了几个刺客!” “什么?” 度拙一惊,“刺客?” “正是,王爷还是不要出去了,这些刺客来势甚猛,前面护卫正在拼力搏杀!” 管家说得又快又急,脸色都有些变了。 王府里也不是没有来过刺客,管家也见识过,但如此惊慌失措的,还是头一次。 度拙一见他这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同寻常。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一看。 果然看到刀光剑影,在夜色中犹为闪亮。 几条黑影上下翻飞,如同蛟龙,而自己府中的那些护卫明显不是对手! 度拙心头直冒冷汗,这些是什么人? 竟然实力如此强悍! 莫非……是烈霍的人吗? 可这些人的身手,明显不是军中的人啊! 烈霍的手下竟然有如此强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烈霍的野心可比他预想的要狠辣多了! 一想到烈霍要与自己为敌,度拙心里越发不安,他这么一走神,忽然一道劲风直扑向他的面门! 那暗道器穿破夜色,带着凛冽的杀机,以不可阻挡之势,刹那间就到了眼前。 度拙霍然睁大了眼睛,眼看着那枚暗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人从他的身侧,猛然撞击了过来!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被操控的傀儡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被操控的傀儡 度拙被狠狠的撞开,半拉身子撞到一边的小几架上,上面摆放的花盆也“哐”的一声倒下,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度拙连撞带摔,还被花盆的碎片扎了一下,虽然现在穿得是冬衣,有厚度,不至于被扎破,但也疼得他一咧嘴,感觉半连身子都有些麻了。 但让他更为惊恐的是,他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他受伤了? 他心中惊骇! 他现在身子痛麻,也不知道到底是伤到了哪里,爬起来查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受什么伤。 一抬眼,这才想起来,刚才有人撞开了他。 他定睛一看,是管家。 管家倒在地上,肩头上扎着一枚暗器,正在往外冒血。 他心头狂跳,缓了一会儿爬起来,“管家? 你怎么样? 说话!” 管家也疼得够呛,刚才也是个激劲儿,脑子有点懵了,现在听到度拙叫他,迷糊的睁开眼,“王爷,奴才没事,您怎么样?” 度拙皱了皱眉,“本王也没事,就是撞得有些疼。” 管家吡牙咧嘴的爬起来,度拙催促道:“你看看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反正,他是不敢过去看了。 管家爬到窗底下,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外看,发现外面的刺客少了,且有了退走的架势。 他心头一喜,“王爷,那些刺客不离王府的护卫,眼看就要败走了!” 他一高兴忘了形,肩膀又传来一阵剧痛,“哎哟!” 度拙眼睛微亮,“真的? 这就好,这就好。” 夏染边打边退,对付这些护卫,跟玩儿一样,凑到陆思源的身边嘀咕,“怎么也没有什么高手现身? 再不济也得有两个暗卫什么的呀,堂堂王府,这未免也太……” “不可大意,这王府的防卫也的确松懈了些,度拙应该还有后招。” “那我们怎么办? 要这么退走吗?” “不行,”陆思源摇头,虚晃了一剑,目光阴沉沉看向度拙书房的方向,“既然他迟迟不肯亮底牌,那就逼他亮!” 夏染挑眉一笑,面具下的眼睛笑中带冷,“好,听你的!” 夏染打了一声呼哨,就见黑夜中忽然多了几条身影,像一个个收割生命的凶悍杀神,直扑那些护卫! 在窗边刚刚庆幸的管家,顿时又变了脸色,“王爷……不好了!那些刺客又开始反扑了!我们的人,眼看就招架不住了!” 度拙眸子一缩,他咬咬牙,跑到窗边,尽力躲着从缝隙里往外看,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果然!那些刺客个个身手矫健,刀光剑光所到之处,那些护卫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度拙的额头不禁渗出冷汗,他身边原是有一支暗卫的,只是在接到墨铎要进军都城之后,就被派往了别处。 有的是去了墨铎的军中探听消息,有的是去盯着那些投靠了他的人,以防他们反复,还有的是去盯着那些对他不利的人,还有两个…… 度拙暗暗头疼,这可真是人用到时方恨少,看来以后无论如何,还是要留两个在身边,更重要的是,还要再培养一些。 但现在说这些为时以晚,总不能把命丧在这里! 他思虑再三,转身去书架上的一处暗格中,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哨,对管家说道:“你在这边看着点,拖住他们。” “……是,王爷!” 度拙扯了件黑色的披风穿上,把自己裹严实,然后悄悄从后窗翻出去,直奔王府东面。 云景正翘着腿盯着,看到一个黑影笨手笨脚的从窗子里跳出来,低沉声音里透着兴奋,“娘子,来了!” 苏南衣看着那个疾步离开的黑影,“走,跟上!” 四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度拙,穿宅过院,越走越偏。 “这是哪? 王府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 云景看着前面的院子,有点不安。 苏南衣握着他的手,无声安抚。 看到这里,不可避免的会想起北离王府中,曾经关押流桑的那处院子,也难怪云景会不舒服。 莫非,度拙在这里也关着什么人吗? 可这个时候,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就算是关了什么犯人,也不至于急着这会儿来看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南衣隐约觉得,这里定然有度拙的一个大秘密。 度拙进了院子,推开门进了屋,也没有点灯,依旧是悄无声息。 云景有点纳闷,也有些等不及,“怎么没动静了? 这家伙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应该不会,”苏南衣摇头,一时也琢磨不透。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除非…… 恰在这时,思格兰轻轻“啊”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耳朵,她肩膀上的小猴子也吡着牙捂着耳朵,他们脸上皆有痛苦之色。 狐清也跟着晚了晃头,平时支楞着的耳朵,也耷拉了下来,似乎竭力不想听到什么声音。 云景纳闷又有点着急的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了?” 思格兰捂着耳朵摇头,痛苦的说道:“尖啸声,啊,好难听,耳朵好难受……” 苏南衣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划破锦帕撕成几条,“快,塞进耳朵里!” 思格兰急忙接过塞上,云景给狐清也塞上了,老修负责小猴子,他们这才好受许多。 云景越发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听到了什么声音? 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呀?” 苏南衣冷笑,“度拙一定是用了一种特殊的哨子,这种哨和寻常的不同,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大部分人听不见,只有少数的人和一些动物能听得见。” 老修怔了一下,目光惊讶,“你是说……” “很有可能,”苏南衣看着他,语气意味深长。 云景不解,“是什么?” 苏南衣正想要给他解释,忽然院子里传出动静来。 这声音像是……沉重的东西在慢慢移动,发闷,发沉,压在心上,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还有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响,哗啦啦的刺耳,在夜色中清晰无比。 苏南衣示意大家不要出声,都紧紧盯着那道房门。 很快,房门打开,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屋子里漆黑一片,一丝光线也无,这身影从黑暗中缓缓剥离,露出真容。 他身上穿得衣服破烂,露出强健的肌肉,那些肌肉块块分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真人。 他的脸上长满胡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又长又卷,还粘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只那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他缓缓向前走,脚步沉重,双脚上还拴着镣铐,每走一步都发出声响。 他的双手上也是一样,铁链闪着幽冷的寒光,明显不是一般的铁器制成。 他的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冷漠又有些茫然,像一个被cao控的傀儡。 苏南衣眸子微缩,本以为能知道度拙身边有多少暗卫,已经算是收获,没想到,竟然把这么一个怪物给逼了出来。 还真是意外之喜! 老修在一旁先是震惊,紧接着就是兴奋,双手都不自觉的搓在一起。 哟,没想到,在这儿还藏着这么一位!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拿他练练手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拿他练练手 苏南衣扫了老修一眼,示意他按捺住激动,不要打草惊蛇。 老修吞了口唾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度拙在那个傀儡人的身后,手持着一个古怪的哨,一边吹一边走。 让思格兰不舒服的哨声,就是从这里面的吹出来的。 傀儡人一步一步走出院子,向着前院陆思源和夏染所在的地方走去。 苏南衣打了个手势,让老修趁机离开,去提醒陆思源他们,务必小心。 若是正常的人,哪怕是百里挑一的暗卫,陆思源和夏染也不俱,可面对这样非人的东西,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老修飞快跃入夜色中,过去提醒。 苏南衣和云景带着思格兰,依旧盯住度拙和那个傀儡人。 一出了后院,到了前面,度拙似乎是改变了吹哨的气息,那个傀儡人猛然顿住,随即步子加快,速度快了些许多,只不过看上去依旧挺笨拙,走起路来哐哐的。 路上遇到一些什么障碍物,也是不会躲避,直接撞过去,东西都会被撞烂,他好像也不知道疼一样。 思格兰看着,忍不住叹息,“这个人也怪可怜的。” 苏南衣摸摸她的头,“被做成这样的傀儡,自然是可怜的,死了都要被人操控,不能入土为安,不能随自己心意,如果……” 她顿住,后面的话没说。 思格兰和云景同时看向她,“如果什么?” “没什么,如果他有意识,应该也不愿意这样吧!” 其实,苏南衣想说的是,要想做成能力强大的傀儡,并非是等到人死后,如果人在将死未死,甚至是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效果会更好些。 当然,也更加残忍。 只是这些……她不想让云景和思格兰知道了。 陆思源和夏染得到消息,也提高了警惕。 夏染大笑一声,“哈,果然是没有沉住气!” 话音落,就听到月亮门外有声响,这声音如同地动山摇,紧接着就见院门口人影一晃,那人的身形比月亮门还要高,如同一座小山。 “哗啦”,他还把门撞坏了,几块砖石散落,激起一片灰尘。 那人丝毫不惧,脚步都没有停,转头看看陆思源和夏染。 同时,俩人也看向这个傀儡。 夏染暗暗抽了一口气,好家伙,果然块头不小啊! 陆思源低声道:“让你的人赶紧退走,他们不是这个傀儡人的对手,别伤及无辜。” 夏染点点头,他带来的人不是杀手和暗卫,只是各个店中的好手,大家都是普通人,拖家带口。 夏染打了一声呼哨,那些人也看到这个傀儡,心生诧异,缓缓退开,但谁也没有撤走。 陆思源握紧宝剑,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傀儡。 就在刹那之间,傀儡的眼睛突然变了! 原本是纯黑色,现在突然间变成了一片血红。 红色鲜艳似血,他缓缓张开嘴,发出一声低吼。 度拙停止吹哨,大喝一声,“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傀儡闪电一般冲了出去,铁链子哗啦作响! 这傀儡的速度极快,和刚才完全的笨拙完全不同,手握成拳,呼呼带风,直奔陆思源而来! 陆思源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傀儡的拳势没有收住,拳风扫过一棵小树,小树“咔”一声断裂。 夏染霍然睁大了眼睛,这玩意儿……这么邪乎吗? 他也不敢大意,也不管什么一对一,提着宝剑和陆思源一左一右夹击! 傀儡赤手空拳,和他们俩斗在一起,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是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上风。 云景也把兵器拿出来,“我下去帮忙!” 苏南衣点头,“小心些。” 云景戴上面具,纵身跃入战团,三对一。 老修在一旁看得着急,凑过来对苏南衣小声道:“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呀,他们三个会累,可那个傀儡不会呀,时间长了,咱们会吃亏的!” 苏南衣扫他一眼,把他心里的想法看得门儿清,“你想干什么?” 老修“嘿嘿”一笑,两只手摆出一个画符咒的姿势,“我想……试试呗,这么难得的机会,你想啊,万一成了,咱把这个傀儡给收了,这可是度拙手里的一张王牌呀!那他还不得气死?” “所以,你是为了把度拙气死,而不是为了拿这个傀儡练手,对吧?” 苏南衣笑问。 她眸光清亮,老修摸了摸鼻子,心里发虚,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说实话也不用怕嘛! 他索性一拍大腿,“我也是想试试看,看我的符咒练习得怎么样了,我这阵子可一直在苦练。” 苏南衣暗笑,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行吧,那你去,正好现在有他们给你帮忙,若是你的符咒管用,那自然是最好,要是不管用,你也能安全脱身。” 如果是老修自己,符咒又失灵的话,那他一个人可斗不过这个傀儡人。 老修喜出望外,胡子都乐得撅起来了,“行,行啊!那我去了啊!” 老修话没说完,人就跑到下面去了。 云景、陆思源和夏染三个人正打得起劲儿,忽然老修又来了。 夏染差点气笑,“你来干什么? 别添乱了,我们三个能应付!” 老修一抬下巴,“我可是请示的了!我来试符咒,各忙各的!” “嘿,我说……”夏染刚说到这儿,云景冲他叫,“小心!” 夏染一回头,看到傀儡人一巴掌冲他打了过去,这要是打上,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他立即横剑往身前一挡,陆思源和云景也左右夹击。 但傀儡人似乎根本不在乎,手上的攻势不减,就听“叮”一声,夏染的剑被他紧紧抓在手中! 与此同时,云景和陆思源的剑也刺在他身上。 但让他们三人都震惊的是,这个傀儡人似乎是石头做的一般,根本不惧刀剑! 就连夏染的剑被他握在手中,也险些被断。 要知道,他们三人的剑可都不是寻常的剑。 这下,夏染也收了笑,三人都严肃认真起来。 “闪开!” 老修大喝一声,手指快速翻飞,结着复杂的符咒,直扑傀儡人。 夏染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老修已经扑了过去。 陆思源:“……” 云景喝出声,“你不要命啦!” 三人紧张的盯着傀儡人,迅速合围,老修这把老骨头,要是真的被打一下,非得交待在这里可! 老修现在全神贯注,也顾不得害怕了,他一记符咒打在傀儡人的前心,“啪”一声闷响! 四周突然静了静。 所有人都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连苏南衣也不眨眼,她指尖隐隐有暗气涌动,本来想着若是老修失败,她就出手,总之,救人要紧。 度拙躲在假山后,他对这个傀儡人很有信心,毕竟在这府里,除了培养的暗卫,这就是最可靠的王牌了,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拿出来。 刚才还笃定,这几个人身手再好也拿不下傀儡人,正暗自得意。 直到……他看到突然冒出来一个老修,而且,双手还不停的做着奇怪的动作!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绝命机关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绝命机关 度拙虽然不懂,但是他隐约觉得,这个最后冒出来的人一定不同寻常。 他不禁有些紧张不安,若是这个傀儡人被破,那…… 他眼中闪过凶光,那就不要怪他走最后一步了! 老修这一记打出,也很紧张,毕竟这段时间都是自己练,没有什么实战。 傀儡人被他打中,一时没有动弹。 老修紧张的连气息都放缓,“成……功了?” 夏染嗓子里的那口气刚要松,想称赞老修几句,突然! 那个傀儡人又动了! 他缓缓低下头,像是在看自己的前心,大概觉得,这个老家伙在搞什么,为什么拍他的前心…… 老修的眼睛缓缓张大,腿有点抖,情不自禁后退两步。 天爷……可别开这种玩笑啊! 老头子我这把骨头,可经不过他一根手指头! 就在此时,傀儡人忽然抬起手,手如爪形,直伸向老修的脖了! 老修感觉魂儿都要飞了,还没有挨着呢,就感觉脖子有些发凉…… 说时迟,那时快,陆思源反应超绰,一把把老修拉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再次发生! 那个傀儡的动作又顿住了,保持着伸出手,手如爪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老修眼底爆出喜色,“嘿!瞧见没有? 我成功了!” 陆思源:“……” 夏染:“……” 云景试探着用手里的剑在傀儡人上轻轻戳了一下,果然不再动,也没有反抗。 “这也行?” 老修瞬间来了精神,“怎么不行? 我这可是跟玄唐门学的!玄唐门啊,有什么是他们做不成的吗?” 陆思源忍无可忍,“吵死了你,闭嘴吧!” 老修清清嗓子,摸着胡子围着傀儡人转了一圈儿,那模样就像在看自己得意的作品。 夏染真是脑子疼,“老修,你一会儿再翘尾巴行吗? 我们这在哪? 在王府!我们在干什么? 在行刺!你别弄得跟看马戏杂耍一样,行吗!求求你了!” 老修咳嗽两声,“对不住,对不住哈!是我太高兴了。 咱们继续?” 众人:“……” 苏南衣收回手指尖的暗涌,打了一声呼哨,提醒云景他们快点撤。 他们这次来就是给度拙一个教训,可不是在这里闲聊天,更不能暴露。 云景听到声音,“快走!娘子催促我们了。” 夏染左右看看,也不见了度拙,陆思源目光冷厉,“度拙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范,此地不宜久留,给他找点麻烦就行了,赶紧走!” 老修有些不舍,“那这个傀儡……” 陆思源当机立断,“你会不会驱使? 会就带走,不会就放弃,别磨蹭!” 老修吞了一口唾沫,放弃他实在舍不得,难得遇到这么一个,这个和他养着的异族女还不一样,他还想好好研究…… 再说,这也是他第一次自己用符咒降住的呀。 “行,我再试试!” 他心里暗暗打鼓,为自己打劲,可一定得成啊!老天保佑! 不然的话……就太可惜了,他后半辈子的快乐都没有了! 他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双手快速结出符咒…… 苏南衣在暗处瞧着,眼中掠过惊讶和赞赏,不得不说,老修真是这块料子,有这方面的天赋呀。 也就是这么多年不得其法,没有遇到真正懂的,否则的话,要是全心全意去学,一定会成为名震此界域的大师级别的存在。 就在老修最后一个动作做完,打在傀儡人的身上时,傀儡人的眼睛快速动起来,在黑红之间来回变幻。 这种现象实在太过诡异,让人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 老修早顾不上害怕,摒住呼吸看着,直到最后,傀儡人的眼神双变回黑色,神情也变得有些木然。 老修“哈”一声笑出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手舞足蹈。 成了!成了!成了! 老修恨不能叉腰长笑。 在假山后的度拙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碎了牙,把心一横,抓住某块山石,用力往下一扳! 苏南衣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打了一声呼哨,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云景神色严肃,“快走!” 陆思源和夏染一左一右,拖着老修往外冲,那个傀儡人也紧跟在老修后面。 老修本来还没觉得什么,可没过多久,忽然就觉得脚底下似乎有什么在震动! 苏南衣也握着软鞭快步迎上来,“快走!” 大家都加快脚步,后面的侍卫也从远处追来。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这个院子,忽然地面猛得一晃,随后如同地面裂开一般,闷声响动,似滚过惊雷。 老修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跟着晃了晃,“哎哟,我天,这是怎么了?” 他们几个扭头一看,不是感觉地面裂开了,而是地面……真的裂开了! 有十几个追着他们的侍卫,此时也都消失在地面塌陷的大洞中,腾起的灰尘如烟似雾,根本看不到人影了…… 老修的脸顿时白了,冷汗都渗出来。 “这是……大地动吗?” 夏染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都呆了半晌。 大地动,这可是最大的灾害,哪怕你武功再高,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没有招架之力。 天地之大之强,非人力所能及。 “不是,”苏南衣冷静回答,声音却透出恨意,“是度拙,启动了什么机关,我当时觉得不对劲,所以催促你们快走。” 云景忽然说:“思格兰呢?” 众人这才惊觉,思格兰不见了。 苏南衣脸色骤然一变,当时她感觉有异,让思格兰先跑出来在这边等,她去接应云景他们。 怎么……人呢? 这丫头是被人抓走了,还是……又回去找他们,被…… 看着那个巨大的坑,几乎半个多院子都被陷进去了,若是掉入,断无生还的可能。 苏南衣感觉心口一痛,眼前有些发黑,“我去找她!” 云景一把拉住她,苏南衣转头看他,眼神痛楚,水光微闪。 “……娘子,别急,我陪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陆思源已经起身跃向院中,“你们在这里等着!” “思源!” 王府里也乱成了一锅粥,之前是刺客,现在又突然地陷了,别说王府,就连王府附近的一些人家也感觉到了。 一时间王府内外都亮起灯火,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南衣心急如焚,不敢去想如果思格兰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正在慌乱中,陆思源回来了,苏南衣心都提了起来,等看清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影,虽然灰头土脸的,但也能看得出来是谁。 苏南衣快步迎上去,一把拉住思格兰,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个遍。 “苏姐姐,咳咳……”思格兰吐出一口土,“我没事儿,我就是呛了一下,哇,土太多了……” 见她没事,苏南衣这颗心总算是放下。 “你去哪了? 急死人了!” 云景问道。 “嘿嘿,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哦!” 思格兰神神秘秘,满头满脸的土,大眼睛倒是忽闪着,看起来特别搞笑。 苏南衣气得发笑,“好,那回去说,你这副样子,都成土人了!” 小猴子从她的怀里钻出来,指指自己的头,意思是,它也成土猴子了。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度拙手里真正的王牌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度拙手里真正的王牌 这一人一猴,又把大家给逗笑了,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回到住处,老修向夏染要了一个僻静小院,专门用来安置傀儡人。 思格兰洗了澡,清清爽爽的,迫不及待的说起她发现的秘密。 “我本来是想按苏姐姐说的,到外面等大家,可后来,我就想去那个书房瞧瞧,我想着,院子里都乱套了,书房里肯定没有人。” “结果,真的就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思格兰声音起伏,说得还挺抓人心,“我看到,度拙一封写了一半的信,还扣了起来,应该是正写着我们就去刺杀了,被迫打断。” “那信里写的是,让对方以他的令牌为信物,若是见到令牌,就开始发兵!支援都城!” 苏南衣的眉心一跳,“这信是写给谁的?” “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托托尔。” 思格兰一字一字道,“我当时就知道这个信息一定很重要,所以着重记了名字。” 苏南衣看向夏染,夏染脸色也有些发沉,“托托尔,蒙林的一名副将,此人力大无穷,军功赫赫,但因为性情暴戾,虐杀俘虏和士兵,从骠骑将军被撤为一名副将,据说当时就是度拙给他求的情,若非如此,早被逐出军中了。” 苏南衣嗤笑一声,都要为度拙鼓掌了,“有这么一份情意在,难怪他会忠于度拙了,度拙也确实会挑人,此人凶狠,又有旧怨和威望,一旦事发,他斩杀了主将,于振臂一呼,势必会成功。” “这,才是度拙手里真正的王牌。” 夏染微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度拙果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了烈霍手里护卫营,在距离都城十里,还驻扎着一个彪悍的虎威营,他们平时就在外训练,不像烈霍的护卫营,那可是真刀实枪的撕杀过的,而且,人数有三万之多!” 苏南衣手指轻叩桌沿,眉头微锁,“也就是说,如果一旦这虎威营入了城,烈霍若是不服,他的人也不够打,若是服了,就等于增加了人手。” “而这些士兵,若是死守城池,墨铎的人长途跋涉而来,又是好几个城池的军士合营在一起,未必那么齐心,种种因素相对之下,不见得就有胜算。” 云景用力一抿嘴唇,“娘子,若是咱们没有救了国主,度拙要是站在城楼上,指责墨铎意图逼宫弑父,也不是不行啊。” 怕就怕这个。 若是度拙没有兵权,墨铎一到,用不了多久破城,进入皇宫,见到国主,自然一切真相大白,皆大欢喜。 可如果度拙手里有了这几万精兵,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他只要坚守住,墨铎在外面攻城,他就可以颠倒黑白,说墨铎不顾老国主安危,要逼宫造反,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让老国主彻底咽了气,再推到墨铎的身上…… 墨铎的正义之师,反而成了叛逆之军,他也被天下人唾弃。 云景眨了眨眼睛,“咱们可以去问问老国主啊,他现在醒了,这是他的军队,他应该有法子吧? 至于那个什么尔的,让老国主下道秘令,直接杀掉不就完了吗? 有那么难吗?” 刚才还忧心忡忡的夏染,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像……云景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苏南衣忍不住笑出声,“是,景儿说得对,我们胡思乱想的,不如这种直接的办法好,现在知道了度拙的这张牌,那就……毁了他便是!” “娘子,我是不是很聪明?” 云景兴致勃勃的请求表扬。 “是,非常聪明!” 苏南衣毫不吝啬。 思格兰也急着问:“那我呢? 苏姐姐,我是不是立了功?” 苏南衣摸摸她的脸,“对,没错,不但立了功,还是立了一个大功。” “那我明天能吃糖醋鱼吗? 我可太想吃了!” “我想吃烤鱼!” 云景毫不示弱。 苏南衣挑了挑眉,用眼色示意两个人去看夏染。 思格兰立即转头看着夏染,大眼睛水汪汪的,“夏染哥哥,可以吗?” 夏染无奈的抚额,“我能说不可以吗? 行,我怕了你们,明天一早就让酒楼那边安排,用最新鲜的鱼,行吧?” “夏染哥哥最好了!” 夏染冷哼,“我才不信你这小鬼的鬼话!” 话是这么说,他的嘴角忍不住疯狂往上翘。 他们这边倒是共乐融融,全是好消息,但度拙的王府,可就是一片混乱。 度拙气得都快冒烟了,不但没有抓到刺客,还把那个傀儡人给搭上了,不但搭上了,还把王府的地面给炸了。 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炸的。 炸也就炸了,可伤的死的都是自己的人,对方一个人也没抓着! 你说气人不? …… 度拙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正在书房里头痛,心还在气得咚咚跳,王妃又来了。 王妃也是吓得不轻,本来就被阿伊朵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得要死,接着又觉得阿伊朵是中了邪,回到自己院子里,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又觉得一晃,像是大地动了。 吓得她惊坐而起,急忙让丫环去打听。 一听到结果,她再也坐不住,匆匆忙忙穿好衣裳,也没顾上梳头戴钗就跑了来。 一到书房门口,她就让其它人都退下,还关上了房门。 度拙抬眼看到她,以为她也是来询问怎么回事的,不禁有些烦躁。 “本王乏了,你不要多问,没事就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妃哪里肯等到明天,她转过桌子,走到度拙身边,压低声音,“王爷,妾身有要事相商,不能等到明天。” 度拙见她说得神秘,脸色也严肃,不像是有假,拧眉问道:“什么要事?” 王妃声音低哑,“王爷,您可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吗?” 度拙一怔,随即火起,“本王不是说了? 你要问这事,就明天再说,本王正烦着!这些破事……” “王爷!此事可并非是偶然啊!” 度拙转头盯住她,“你想说什么? 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妃神色紧张,连手指都绞在一起,“王爷有所不知,今天晚上后院也发生了奇事,本来妾身不想打扰王爷,想着明天再禀告的,但现在前院也不太平,只怕……这些事情都有关联啊!” 度拙被她这种阴恻恻的语气说得也感觉后背发凉,目光闪了闪,不自觉也有些紧张,“后院? 后院发生了何事?” 王妃的声音压得更低,不远处的烛火被风吹得跳跃了一下,光线跟着一暗。 度拙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紧跟着抽紧,眼前似乎一花。 与此同时,王妃的声音幽幽响起,“今天晚上,阿伊朵在院子时神智不清,似乎是中了邪,竟然还大骂我们王府,说我们忘恩负义,枉顾她父兄的性命,亏待了她……” 度拙心猛然一沉,“胡说!本王一向待她如亲生,何曾亏待她?” 他说到这里,又有点不太相信,“阿伊朵……她当真说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准备“反击” 第一千零六十章准备“反击” 王妃深吸一口气,“王爷,这还有假? 妾身再如何也不会说这种谎!更何况,当时不只妾身一个人听到了。” “哦?” 度拙目光闪过阴冷,“还有谁?” “还有娴儿和小五,她们俩本是好心,陪妾身一起去看看阿伊朵,不料竟然听到阿伊朵如此胡言乱语!她此次还带着伤回来,王爷可知道?” 度拙再次一惊,“带伤?” “正是。” 度拙陷入沉思,阿伊朵是什么性子,他是十分清楚的,那可是不吃亏的主。 平时纵着她,除了因为要树立自己的形象之外,也是觉得阿伊朵嚣张点也没有什么不好,那些庶女胆小懦弱,见到自己说不敢说话,他瞧着阿伊朵这样刁蛮的也挺有趣。 他本来还等着阿伊朵来给自己请安,结果烦心事多,他也给忘了。 怎么……居然受伤了? 按照阿伊朵的个性,要是真的被人伤了,应该会来找自己哭诉,请求帮助才对呀。 怎的……不声不响? 这事儿的确是透着古怪。 王妃见他神情变幻,就知道他听进去了,也不着急着催促,有些事情,得自己想出来的,才更可信。 “然后呢?” 度拙终于问了。 “然后,妾身觉得不对劲,不管阿伊朵是否中邪,这样说咱们王府……也是不合适的,所以,妾身想着,明天找个巫医过来看看,若是病了,就瞧瞧病,若是……中邪了,巫医也是有法子的。” 度拙拧着眉头,心里暗暗思索,王妃又继续道:“另外,妾身还是觉得,她伤得奇怪,她前脚受伤回府,后脚您这边就来了刺客,妾身实在不敢深想,这万一……” 度拙眉梢一挑,这话简直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不错,阿伊朵究竟是怎么伤的,他可以不关心,可万一因为招惹了什么,把麻烦带来王府,危及到他自身的安全,那就不成了。 度拙最终点点头,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的眸子,“王妃说得极是,明日一早,就找巫医过来瞧瞧!若是身子有病,就好好养着,不可再四处走动,以免……加重病情!” 王妃心头暗喜,她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欣喜和狠辣。 只要有王爷这话,阿伊朵就相当于被按在了后院里,后院中可是她说了算! 到时候再让巫医指出,阿伊朵是不祥之人,到时候王爷就会彻底不见阿伊朵。 阿伊朵,我管你中不中邪,你说的那些话,我要让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回去! 王妃心满意足的走了,至于前面怎么回事,死了多少人,她根本不感兴趣。 她一走,度拙就叫来了管家。 管家的伤口也包扎了,但到底是流了不少血,也痛得很,脸色有些差。 但他也没歇着,外面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呢!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叫三小姐过来!” “现在? ……是。” 三小姐也没睡着,她知道今天晚上王府必定热闹,回到院子里,就一直等着听前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果然打起来了。 再后来,就感觉地面晃了一下子。 她不免又有些担心,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说也是王府,不知道苏南衣他们有没有全身而退。 让丫环去打听了一下,可前面乱糟糟的,也打听不到个准信儿,只知道是伤了不少人。 她正着急,犹豫着要不要亲自过去打探一下消息,又担心会不会引起度拙的怀疑。 这时候,管家来了,说是度拙让她去书房。 三小姐心里高兴又有点担忧,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她路上也试探着问了下管家,可管家也是一无所知。 到了书房,看到度拙脸色不怎么好。 “义父,您脸色不好,身体没事吧?” 看着她脸上的忧色,度拙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疲倦,无妨。 你睡了吧? 吵到你了吧?” “没有,我还没睡,听到前面的动静,甚是担忧,如今见到义父没事,我也放心了。” “好孩子,你坐,我问你件事。” 三小姐心头微微收紧,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可看这神色,不像是怀疑她了。 “义父想问什么?” “今天晚上,去见过阿伊朵了?” 三小姐点头,“是,我和王妃、五妹妹一起去的,大家都知道四妹妹受伤了,都很担心她。” “然后呢?” 度拙似笑非笑。 三小姐愣了一下,“然后?” “嗯,就没有听到阿伊朵说什么吗?” 三小姐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恐怕是有人来过,递了风声给度拙,他已经知道阿伊朵说的那些胡话了。 会是谁呢? 自己没说,除了王妃就是五小姐。 别看五小姐平时敢和阿伊朵吵个架什么的,但是她没有胆子独自来见度拙告状,后宅里的事,她多半是和王妃说。 那么,来的人就是王妃了。 阿伊朵今天晚上说的可不少,句句都扎在王妃的肺管子上,但是王妃聪明,绝不会用什么“老女人”、“巴历是个草包”这样的话来向度拙告状。 她只会从大局出发,从王府的利益出发…… 三小姐几个转念就想明白了,她急忙跪下,沉声道:“义父放心,娴儿深得义父大恩,断不会做不出对不起义父和王府的事!四妹妹也是一时胡言乱语,娴儿相信,她也是深感义父恩情,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对义父心存怨恨的!” 度拙知道王妃不怎么喜欢阿伊朵,其实心里也清楚,王妃也不会拿这种事来诬蔑阿伊朵,但他就是想从另一个人嘴里再听听这件事,到底是否属实。 阿伊朵,究竟有没有说那些话。 现在,他听到三小姐这些话,虽然三小姐没有明说阿伊朵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但他也听得出来,和王妃所说一般无二。 度拙做惯了上位者,喜欢被人捧着、敬着,最恨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抵毁他。 他把阿伊朵高高捧起,给她尊荣,也就是想让别人看着,说他是知恩图报的典范,是个不忘救命大恩的好人。 阿伊朵就像是他树立起来的一根标杆,牌坊,可现在,崩塌了。 度拙眼中的冷意一层层逼上来,所到之处,温度皆无,凶狠毕现。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不必紧张,都是自家人,你们都是孩子,即便是说错了什么,难道我还要和你们计较吗?” 三小姐一脸的惶恐,“多谢义父。” “好了,快起来吧,地上这么凉,别动不动就跪,”度拙笑容满面,“再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对不对?” 三小姐连忙点头,“娴儿最敬仰的人就是义父,义父若有吩咐,娴儿无所不从!” “好,”度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亲自扶起她,“好孩子,你这份心思,为父明白。” 三小姐看着他的神色,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有什么别的含义。 “好了,回去休息吧!” “是,娴儿告退。” 三小姐恭敬的退到门口,正要转身离开,度拙忽然又开口叫住了她,“娴儿。”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找上门来的“巫医”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找上门来的“巫医” 三小姐的心再次一紧。 她微闭了下眼睛,回头微笑,“义父,还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好好休息,过几日……为父有其它的事情跟你说。” 三小姐心头微凛,这是有别的任务要派给她了。 “是,娴儿但凭义父安排。” 三小姐转身出院子,走到暗影处,脸上的笑意无踪,只剩下一片凉寒。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利用起她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走了没多远,隐约看到前面不远处花树下站着两个人。 “是谁?” 其中一人快步迎过来,满脸堆笑,“三小姐,老奴给三小姐请安。” 三小姐认出,这是王妃身边的嬷嬷,“原来是嬷嬷呀,吓我一跳,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三小姐,王妃请您过去。” 三小姐快走了几步,施了个礼,“娴儿不知王妃在此,让王妃久等了。” 王妃笑笑,扶起她,“无妨,本王妃也是睡不着,你也不必多礼,好孩子,你刚刚……去见过王爷了?” 三小姐立即明白了她在这里等着自己的意图,看看左右无人,点头低声说:“是的,王妃,不知怎的,王爷似乎知道了四妹妹的事。” 王妃不动声色,眼底闪过一丝紧张,“是吗? 他问你了?” “正是。” “那你怎么说的?” “我不敢隐瞒,但也不敢胡说,只说四妹妹是迷失了神智,撞了邪,才会对王府不满……” “别的,就没有再多说了。 王妃,还请您别见怪。” 王妃紧收的心顿时放松,脸上的笑也真诚起来,“见什么怪,你说得好,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王爷听了也是心烦,你做得对。 若是王爷问起本王妃,也是如此回答,放心吧。” 三小姐松了口气,“多谢王妃,娴儿感激不尽。” “好了,都是一家人,别谢来谢去的了,今天晚上折腾得太久了,早点休息去吧!” “是,不过,王妃,前面……” “哦,无妨,伤了几个军士,不妨事,不必担心。” 三小姐福了福身,慢步离开。 王妃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点头,这个女子还真是聪明,无论哪方面都深得她的心。 可惜了,不是蒙林人,总归是不能有太高的地位,注定是枚棋子。 王妃简单的感伤了一下,心情愉悦的回院子休息。 三小姐也查实了,前面并没有抓到什么人,可见苏南衣等人全身而退。 再加上阿伊朵的事情顺利,她也松了口气。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衣就早早起了身,跟谁也没有打招呼,从后门悄悄出府。 云景醒来,习惯性的伸手,却发现身边没人,他一下子醒了,“娘子?” 没有苏南衣的声音。 云景揉着眼睛起床,一边穿衣服还一边喊,也没有听到苏南衣的回应。 走到院子里,也没有苏南衣的身影,只有一个小丫环在打扫。 看到他起来,急忙低头行礼。 “看到我娘子了吗?” “回公子,没有。” 云景快步出去找,是不是去老修那个院子里了? 老修昨天捡了个傀儡人,激动的要死,一定是跑去研究了。 夏染起得也挺早,喝了茶来了精神,正在挑选外袍,外面管家来报,“东家,外面来了个巫医,说是想求见府里的主人,有要事。” 夏染头也没抬,“什么巫医? 咱们府上还用得着这个? 打发走,实在不走给几两银子。” “……”老管家略一犹豫,“他说,是有关家宅安宁之事,还说,东家最近麻烦缠身,他有解救之法。” 夏染短促笑出声,“他有解决之法? 不是,谁跟他说本公子麻烦缠身……” 刚说到这儿,夏染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行,你去叫他去前厅。” “是。” 夏染穿上外袍,去找苏南衣,结果院子里空空如也,没人。 他想了一下,又去找陆思源。 陆思源正在院子里练剑,看到他来,收了招势,“有事?” 夏染四处一扫,“南衣没来?” “没有,怎么了?” “啊,外面来了个巫医,我想找南衣商量一下,她没在,我还以为到你这里来了。” “是不是去找老修了? 老修得了傀儡,说不定两个人一起去看了。” “也对,走,一起去吧?” 陆思源点头,和他一起去老修的院子。 到这发现,云景也在,但没有苏南衣。 “南衣呢?” 云景还没有等他俩问,抢先问道:“你们见到南衣了吗?” 陆思源一皱眉,“没有,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醒了以后就不见她了。” 老修把一叠子符纸收好,“别着急,她也许是起得早,又怕吵到你,所以去府里花园子之类的去逛了。” 这也有可能。 云景抬脚往外走,“那我去找。” 陆思源也想去,夏染拉住他道:“让他去吧,反正在府里,也没事,我们一起去见见那个巫医,一会儿南衣来了,好跟她说说,我琢磨着是不是能把这个人收买了,去趟度拙的王府。” 陆思源还没答应,老修拉过他,“走吧,我也想见见那个巫医,看看都有些什么本事。” 三个人往前厅去,半路遇到思格兰,一听说来了巫医,也要跟着去。 到了前厅,抬眼看到屋里的人,那人坐着,穿一身黑色袍子,上面绣着复杂繁琐的花纹,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鼻子以上都看不见,只见一双漆黑的眼睛,还有下巴上的胡茬。 他正坐着品茶,端正而坐,还颇具几分气势。 看到夏染他们进来,也没有站起身,而是慢慢品完了茶,也略一点头。 如此傲慢。 夏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阁下便是巫医?” “正是,”他的声音低哑,却坚定。 思格兰盯着他半晌,“不对吧? 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巫医,不是你这样的!” 那人也不恼,偏头看看思格兰,“小姐有所不知,蒙林巫医各有不同,形容打扮自然也就不尽相同。” 老修摸着胡子,“那你算是哪一种,我可知道,一般巫医可是画了脸谱的,据说,画得图纹越是复杂,才越能体现巫医的级别,也才能越灵验,可阁下……” 老修后面的话没说,语气却意味深长,言下之下很简单,对方的脸上根本什么也没画,只带了个面具。 这算什么? 不料,对方丝毫不慌,扫了一眼老修,缓缓道:“老先生懂得倒是不少,但也只是道听途说吧? 画得越复杂就越是灵验吗? 未见得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上下打量老修几眼,“不如这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来给老先生算是一卦,到底灵不灵,一试便知。” 老修眉梢一挑,“当真?” “当真。” 老修和夏染对视一眼,夏染也觉得,这个法子倒是干脆。 思格兰也在一旁撺掇,“行,修爷爷,让他算!看看他有多大本事!我不信,他能算得出来!” 老修被激起了斗志,“好,那老夫就让你算一算!不过,话说在前面,若是你算得不准,该当如何?”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你们难道没有认出来吗?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你们难道没有认出来吗? 老修可不糊涂,他可不会掉入这种语言圈套。 当即就反问:“算得不准,你该如何?” 那人似乎勾了一下嘴唇,“算得不准,就任由各位处置,押去见官,也由诸位。” “好!” 老修一口答应。 他说完,那人一点头,“那便开始吧!” “等一下,”老修眯着眼睛打量,“你就不问老夫,如果你算得准,该当如何吗?” “这个不用问,到时候诸位自然就会有计较。” 那人不慌不忙,老修和夏染快速对视一眼,心说此人好大的口气! 好像已经笃定了他能算得准一般! 陆思源站在一旁,不声不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思格兰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老修捏着胡子,等着对面的人拿出家什来算卦。 比如说,铜钱啊,或者乌龟壳什么的。 但是,对方什么也没有拿,就负手而立,面对着他,缓缓开口。 “老先生出身不高,天命却是不错,胆魄更让人佩服,能够激流勇退,实属洒脱。 不过,”那人声音忽然轻了几分,似天边飘渺的风。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自己还分得清吗?” 老修本来眯着的眼睛霍然一睁,浑身僵住,“你……” 他盯着对方,眼底神色变幻,诸多的情绪涌来又退去,分辩不清。 陆思源扫了他一眼,依旧沉默不语。 夏染眉头皱着,他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也承认这些算卦的有时候是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但他也都能听得出是什么意思。 这面前这位说的……什么激流勇退,什么真真假假,这是什么意思? 乱七八糟的。 更让他纳闷的是,老修竟然还一副震惊的样子。 莫非……这人说的乱糟糟的话,老修听懂了? 而且,说对了? 他和老修的脑子,差这么多吗? 夏公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思格兰也是一头雾水,干脆问了出来,“修爷爷,他说得对吗? 他说了半天说了什么呀? 我也见过几个算命的,都是说什么家里有什么人呀,有没有婚配呀,子孙如何呀,近来是否有血光之灾啊……可这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呀!” 老修嘴唇抖了抖,慢慢回神。 对方没说吗? 对,他没说那些俗事,但他说了最要命的事。 “如何?” 对方问,“老先生还要算吗?” 老修深吸一口气,“不必!” 对方也不勉强,点头看向夏染,夏染忽然就生出一丝紧张。 “这位公子,通体贵气,想必是生意场上的好手,只是金银易算,人心不可算,朋友缘还不错,亲人缘却是薄了些,至于夫妻之缘,还是要再耐心等一等,将来会有良人。” 夏染被那句“金银易算,人心不可算”击中。 思格兰也有些跃跃欲试,“我,我呢?” “小姐聪明伶俐,纯真善良,自然是会有福报的。” 思格兰听了夸奖,眉开眼笑,也没计较对方其实也没有给她算什么。 陆思源嘴角微微翘了翘。 正在这时,云景从外面跑进来,“娘子没有在园子那边,我找了好多地方……” 他说话间进了屋,抬眼看到面前的巫医,诧异地问道:“娘子,你为何打扮成这样?” 老修一呆:“……” 夏染愣住:“……” 思格兰缓缓睁大眼:“……” 陆思源再次笑了笑。 “不是,你……”夏染语无伦次,“你……” 苏南衣轻笑出声,把面具摘下来,“怎么样? 是不是唬住你们了,没有认出来?” 夏染手抚着太阳穴,“别说话,让我缓一会儿,气得我脑瓜疼。” 老修吞了一口唾沫,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对方只是个算命的,他的确惊讶,可现在……对方是苏南衣。 那,她刚才说的那几句,就是让老修心惊了。 苏南衣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老修心里百转千回,悄悄看了陆思源一眼。 陆思源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绪。 思格兰欢呼了一声,跑过去挽住苏南衣的手臂,“苏姐姐!竟然是你!哎呀,我就说嘛,谁会把我说的这么好!” 思格兰对她这副装扮啧啧称奇。 “娘子,这身好特别!” 云景握着苏南衣的手,左看右看。 “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苏南衣问。 云景有点纳闷,摸摸后脑勺,“这很难吗?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呀,难道你换了衣裳,戴了面具,我就不认识你啦? 怎么可能!” 他又转头看向夏染他们,“你们难道没有认出来吗? 不会吧?” 众人:“……” 思格兰丝毫没有觉得尴尬,“我们就是没有认出来呀!刚才修爷爷和夏染哥哥还质疑,让苏姐姐算命来着呢!” 咱能不能不提这事了? 夏染清清嗓子,岔开话题,“那什么,南衣,你打扮成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难不成你是想着……去度拙的府中?” “嗯,我本来想和你们商量,但我又想,你们可能会觉得危险不同意,所以就想这么个法子,来试验一下,如果你们也认不出我,那就说明是成功的,就不用担心什么度拙。 你们说呢?” 夏染张口结舌,他的确不太同意让苏南衣去,毕竟那是王府,昨天晚上,他们刚刚去行刺过,戒备一定更严了。 可现在,苏南衣把他的话都堵死了,他没法再说。 陆思源皱眉道:“这不单单是危险,你去了也到不了前厅,只能在后宅,后宅中就是处置一下那个四小姐。 如果是王妃自己找的巫医,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对呀,思源说得对,”夏染急忙附和。 苏南衣笑笑,“除了那个四小姐,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王妃。 我思来想去,觉得达尔勒给三小姐的东西不简单,现在王妃已经用下,我想看看她的脉象如何。 另外,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三小姐那边一定有消息,如果我去了,也不必让她出来,现在非常时期,还是尽力保证她的安全为好。” 前面她易容大家没有认出来,后面她的理由又如此充分,否定的话,大家实在是没有脸说。 云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娘子,那我能一起去吗?” 苏南衣为他擦了一下额角的汗,“这次我以巫医的身份去,景儿气质太胜,不太方便,不如在府门外附近等我的消息? 我也能安心些。” 云景虽然被拒绝,但听苏南衣的话,心里也挺开心,“好,那我听娘子的。” 思格兰可不想放弃整治阿伊朵的机会,满脸期待的看着苏南衣,“苏姐姐,我呢? 那我能去吗?” 苏南衣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身边也需要一个小助手,爽快的答应,“行,那我带你去,不过,你要保证,乖乖听话,不能乱跑。” 思格兰拍着胸口保证,“好,没问题,我保证听话。” “好,那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 苏南衣也给思格兰装扮了一下,收拾妥当,他们就一起出门,直奔夏染开的一家客栈。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新帐旧帐一起算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新帐旧帐一起算 苏南衣提出去客栈的时候,夏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苏南衣早就计划好了。 从一开始,准备给阿伊朵一些教训,苏南衣就连后续的事情都想好了。 客栈中才住了一位巫医,据说十分神秘,而且威望很高,一入城就有不少人得到了消息。 夏染想着,看能不能把这个巫医收买一下,不过,又觉得像这样的人,一般财帛未必会动心。 他还没想出好主意,苏南衣就已经有了计划。 苏南衣坐上马车,语气平静无波澜,“也不用收买,收买不用钱吗? 你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再者,收买的也不见得就可靠,万一关键时候露出破绽,不是功亏一篑吗?” “那你是想……” “直接替换。” “……” 行吧,就知道她是打的这个主意。 到了客栈,苏南衣戴上帷帽,从后门进入,然后去二楼巫医所在的房间。 他的房间挺安静,分为里外两间,外间香气袅袅,也不知道点的是什么香。 苏南衣独自来的,抬手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有人开了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是个身量不高的男孩子,疑惑的看着苏南衣,“你是何人? 有什么事?” 苏南衣没说话,推开门就往里走。 反正也是要替换人家的,就别假惺惺的客气了。 男孩一见有些急,“你这人怎么这样? !想干什么? 哎,我说你……” 他话没说完,苏南衣已经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 里面的巫医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过来。 这巫医和之前见过的那位差不太多,也是衣饰复杂,图案纹路绣了满身,腰间还挂着一串不知什么材质的珠子。 不同的是,这位脸上戴的也是面具,黑色面具,上面画着金色的图案,嘴角还有两颗猩红。 他缓缓起身,声音暗哑,“你是何人? 意欲何为? 若是找我来看病算命,需等到时机,目前来看,我与你无缘!” 苏南衣点点头,“我觉得也是,我们没有缘分,所以,我也不想让你给我看病算命。” 对方虽然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但苏南衣仍旧能够看出他的惊诧。 “那你想干什么?” 男孩也快步过来,气呼呼的说道:“你怎的如此无理? !快快出去,我师父都说了,与你无缘!” “我想问你借样东西。” 苏南衣看都不看男孩一眼,只盯着巫医。 “你想借什么?” 苏南衣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巫医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什么飞过,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男孩都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呼叫,也晕了。 苏南衣把他们俩塞到床底下,然后坐着等。 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呼哨。 很快,思格兰也来了,“苏姐姐,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客栈前门了。” “好,做好准备吧。” 王妃一大早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吩咐人去请三小姐和五小姐,一起去阿伊朵的院子。 她心情不错,甚至有点雀跃,说实话,这种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之前对付那些侧妃,也没有这么憋屈过。 阿伊朵实在是让她忍了很久了! 竟然还说出那种气人的话,什么老女人,她的儿子是蠢货……简直让她无法容忍! 今天,就要新帐旧帐一起算! 阿伊朵是黎明时分醒来的,就连所谓的大地动都没能吵醒她。 她被冻得够呛,身子都僵了,哆嗦着爬起来,看看周围,无比茫然。 她觉得万分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在院子里睡着了? 她想回忆昨天晚上的事,但始终想不起来,只有几个模模糊糊的片断,好像是……骂谁来着。 但为什么会晕,又怎么晕在院子里,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她再仔细一看,丫环冬枝也躺在不远处。 她心里更加纳闷,也有点火气,冻了半宿,这个贱婢居然也不叫醒自己,难道是死了吗! 走过去踢醒冬枝,她哆哆嗦嗦进了屋。 冬枝也是一脸的茫然,死活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昏头昏脑的又伺候阿伊朵。 阿伊朵头也晕晕的,想发脾气又没力气,栽在床上又睡着了。 正睡着,外面有响声,她闭着眼睛怒声道:“谁在外面吵? 烦死了!滚出去!” 王妃正上台阶,正听到这句,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果然是嚣张至极!到现在还是这副死样子! 冬枝跑到外面一看,发现是王妃,急忙过来行礼,“王妃,四小姐她还在睡着,奴婢……” 话没说完,王妃看都不看她,迈步往里走。 冬枝硬着头皮还想拦,王妃身边的嬷嬷甩手一个耳光,“混帐东西!你算什么? 也敢拦王妃?” 冬枝捂着脸,想要辩解,五小姐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把这个偷东西的贼给押到外面跪着!听候母亲发落!” 冬枝心头狂跳,惊慌的瞪大眼睛,“五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本小姐什么意思你不懂? 呵,还真是跟阿伊朵一个德行!不懂就好好想想,一会儿你就懂了!” 五小姐声音忿恨,她恨阿伊朵,包括这些个丫环,都跟着阿伊朵嚣张无比,每个都让她心头冒火! 三小姐冷眼瞧着,也不劝阻,跟着王妃进了屋。 阿伊朵感觉有人进了屋,烦躁的睁开眼,迷迷糊糊见来了不少人,正想骂,认出为首的是王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百般不耐的爬起来,打了个哈欠问道:“王妃,这一大早的,我还没有给您去请安,您怎么过来了?” 她这副懒洋洋的模样,实在看不出半分恭敬,王妃短促笑了一声,“哼,请安? 你回来之后何曾想到给我这个王妃请安? 既然心中没有,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给我请安的时候,万一在心里却是咒骂,那本王妃该如何是好?” 阿伊朵一愣,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平时的时候王妃对她也不怎么好,偶尔也会阴阳怪气,但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可这一次,情绪外露的如此明显,敌意这么分明,这是怎么了? 阿伊朵目光一闪,没看到冬枝,也没看到自己的人,多少也收敛了一些,勉强笑笑,“王妃这话何意呀? 我岂会在心里咒骂? 王妃身份尊贵,我这次回来受了点伤,是怕冲撞了您。” “是吗?” 王妃不以为然,“那本王妃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阿伊朵还没说话,王妃又继续道:“还是本王妃应该感谢你父亲,你兄长,你们一大家子? !感谢你们对王府的滔天恩惠,救王府于水火,救王爷于危难,要是没有你们家,王爷早不在人世,又何来王府? 本王妃又怎么能安享富贵?” 阿伊朵心头猛然一缩,身子也绷紧了,这是……她心里时常嘀咕的话,怎么……王妃都知道了? 她忽然想到关于昨天晚上的模糊片断,难道说? 这答案太过惊悚,她第一次有点慌了。 “王妃,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 我可没有这么想过……” “住口!” 王妃厉喝一声。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是你自己断了生路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是你自己断了生路 王妃的喝斥让阿伊朵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她虽然骄横,有时候甚至对王妃不怎么尊敬,那是因为她知道,她有“恩情”在身,度拙得用她来维护形象。 可万一……她真的说出对王府不利的话,让度拙有所不满,那她的护身符可就没有了。 阿伊朵心头慌乱,勉强挤出一丝笑,“王妃,您为何生这么大气? 那些混帐话,我也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把那人叫来,我要与他当面对质!” 她说这话也是试探,若是王妃没有证据,那她就咬死不承认。 王妃冷笑,“阿伊朵,你不必百般狡辩,你说的话,很多人都听见了!” 五小姐挺身而出,早就忍不住了,“没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我就在现场!” “你?” 阿伊朵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你跟我不对付,嫉妒我比你美,比你聪明,总是欺负我,现在巴不得想栽赃给我,让我受罚吧? 你说的话不算数!” 五小姐都要气炸了,“我嫉妒你? 你疯了吧你? 你一个……” 她刚说到儿,三小姐悄悄扯了她的袖子一下,她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虽然心里不爽,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阿伊朵一贯奸诈,又擅辩解,若是被她抓住什么话头把柄,那就不好了。 阿伊朵见她不说了,催促道:“我什么? 你说呀,倒是说呀!” “我才不说!你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说!哼!” 阿伊朵的确打的这个主意,让五小姐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她抓住把柄,到时候闹到度拙面前,她也好有话说。 可现在……她转头阴狠的盯了三小姐一眼。 三小姐并不惧怕她,面无表情的回视她。 王妃面色冷淡,“阿伊朵,你也不必牵扯些别的,你说的那些话,本王妃听得清楚,你不承认也没用!” 阿伊朵满脸委屈,“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要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硬栽到我头上吗?” “莫须有? 呵,是不是莫须有,你心里有数!” “我有什么数? 我没数,我不记得我说过!就算是说了什么,一定是……鬼怪作祟!” 阿伊朵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好像是有什么毛乎乎的东西曾经在她身后出现,还有那股子冷风。 她脸色微变,“我知道了,一定是鬼怪!我撞邪了!” 她说完都暗自称赞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这样的话,即便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是鬼怪干的,与她何干? 果然,她说完,屋子里就静了静。 不过,怎么王妃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吃惊? 王妃的眼中闪过笑意,笑容中满是算计,她缓缓道:“原来如此啊!既然是这样,那就……把这个院子暂时封起来,以免邪祟冲出,伤害到别人也就罢了,若是伤及王爷,那咱们王府岂不是要到头了?” “另外,本王妃已经派人去请巫医,很快就到,到时候巫医自会处置。” 阿伊朵:“……” 她霍然睁大眼睛,突然就明白了王妃的用意! 王妃从来就没有想着,凭那几句话就把她拿下,想来也是知道,这么几句话,只要她不承认,最终也会不了了之。 但王妃就是逼迫她,让她慌,让她急,让她自己说出所谓的“中邪”,本来以为可以就这个借口脱身。 没想到!最后竟然自己心甘情愿跳入了陷井! 可恶! 阿伊朵瞬间想明白了其中道理,立即否认,“不是,我有中邪,王府中有王爷在,什么邪祟也不敢上前,我怎么会中……” “阿伊朵,”王妃语速缓慢,却字字锋利,“你最好还是乖乖的按照本王妃说得做,否则的话,等巫医来了,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本王妃多说吧?” 阿伊朵脸色一白,王妃会收买巫医!这样的话,到时候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王妃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冷厉如刀似剑,“阿伊朵,你还真以为,凭你一个卑贱丫头,能够在这王府作威作福? 本王妃和其它人斗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不过就是懒得和你计较罢了,你若安分,王府也不怕多你一双筷子,可你吃着我的饭,嘴里却还骂我,我为什么要忍?” 她微微俯身,声音压低,“你呀,真当王爷疼你,拿你当亲生女儿? 亲生的又怎么样? 如果有需要,照样可以拿来当筹码!何况是你,天生的卑贱,以为穿上锦袍就真的是什么贵女了? 还有你死去的父亲兄长,能为王府死,是他们的福气和造化,你在王府这么多年,早把这些消耗干净了!” 阿伊朵如五雷轰顶,她见到的王妃一向隐忍,温柔贤惠,哪怕是装的,装的也像样子。 可从来没有当面说过如此恶毒的话! 王妃偏头看她,眼中含笑。 “不信呐? 好啊,那本王妃就从你的丫环开始。 来人,把冬枝那个贱婢带上来!” 冬枝被押上来,浑身轻轻颤抖,“王妃,王妃饶过奴婢吧!” “饶? 你想什么呢?” 王妃看一眼五小姐,五小姐把一方帕子包成的小包拿出来,扔在冬枝面前。 “贱婢!这是你偷的吧?” 冬枝低头看到里面东西,顿时僵住,身子都有些发麻。 这……这些东西,怎么会到王妃手里的? 什么时候搜到的? 为何她一点也不知道! 冬枝短暂的心痛和震惊之后,勉强回神,“回王妃,奴婢……奴婢没有偷东西啊!这些东西和奴婢无关的。” 王妃怒极反笑,“无关? 你真会说,真敢说!这东西是从你的房间里搜出来的,我跟本王妃说,与你无关?” “栽赃!” 冬枝激动道,“这一定是栽赃啊王妃,请您一定明察!” “栽赃? 你一个小小的丫头,谁会闲得没事去栽赃你? 有什么好处? 无耻贱婢,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吗?” 王妃看冬枝比看一条狗还不如,一个如此下贱愚蠢的东西,还有人栽赃? “就是,是你自己昨天晚上自己说出来的,还骂阿伊朵苛扣人们的月钱,还说什么,要偷玉脂嫩肤膏用!难道这些也是有人栽赃你吗?” 五小姐不服气反问。 冬枝心头一个哆嗦,她自己说的? 什么时候? 为什么她完全不记得? 这太可怕了! 冬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这些废话就不必论了,本王妃只信眼睛看到的,偷东西,是王府不能容忍的大罪,来人,砍去她两根手指,交给人牙子,逐出府去!” 冬枝脸色惨白,直接瘫倒在地。 本来被赶出府的丫环就没有人牙子愿意要,这种都是犯了大错的,不好脱手。 更何况……她若是再被砍去两根手指,成了残疾,那…… 她猛然回神,向前爬了两步,苦苦哀求,“王妃,求您饶过奴婢,给奴婢一条生路吧!” 王妃不为所动,“本王妃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断了生路,能怪谁?”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做下人都不配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做下人都不配 三小姐听到王妃这话,目光微闪。 给过机会? 这话说得有深意啊! 阿伊朵也听了出来,眼睛瞪着冬枝,“你这个贱婢,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冬枝现在也豁出去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有再坏的结果吗? 她咬牙回瞪,怒声道:“是!瞒着你,又怎么样? 但我没有对不起你!王妃说让我暗中监视你,报消息给她,但我没有同意!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可你呢? 别人的下人都东西赏,有银子拿,可我呢? 连月钱都拿不足!对,你倒是赏,不过别人赏的是财物,你赏的……都是耳光和谩骂罢了! 早知道,我就该投靠王妃,跟着你倒了八辈子霉,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阿伊朵气得脸发白,差点前过气去,真是反了,连一个丫头都敢这样对着她叫骂! “拖下去,拖下去!” 冬枝站了起来,“哼,用不着你说,这府里还是王妃做主的,你自求多福吧!” 冬枝被带走,阿伊朵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喘粗气,半点往日的威风也无。 王妃鄙夷的看着她,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这么几下就原形毕露了。 “速速收拾,稍后巫医就到,看到你这副德行,只怕结果会更糟!” 王妃一甩袖子,厌恶的走到外屋。 五小姐激动的握着帕子,眼神时不时往屋里瞄,这下终于要扬眉吐气了,没有什么比看着阿伊朵这个贱人倒台更高兴的事了! 王妃这会子倒是淡定下来了,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三小姐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心里暗自好笑,这王妃,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其实现在心里早乐开花了吧? 装。 哼。 没过多久,外面脚步声响,“报王妃,巫医到了。” 王妃睁开眼,“好,快请!” 苏南衣带着思格兰进了王府,本来还想瞧瞧,前院那个大坑现在怎么样了,结果,她们被带到了后门。 大概是因为,这是后宅中的事,另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前院发生的事。 苏南衣也不怎么在意,一路进了后宅。 因为她冒充这位巫医久负盛名,所以,王妃也给些面子,见她进了院子,也站起身来。 苏南衣不慌不忙,步子沉稳,身姿挺拔,脸上的面具古怪,也让不知情的人感到了威压。 “巫医,”王妃心里暗自赞叹,这位看上去果然非同凡响。 “王妃有礼,”苏南衣开口,是纯正的蒙林话。 王妃面露遗憾,“巫医,这院中……” 她还没说完,苏南衣一抬手,微微摇头,“王妃,此事不明明说,我已经完全知晓。” 王妃一怔,随即心里生出几分畏惧。 是了,巫医可不只是会看病、驱邪,也是会算未来,卜吉凶的。 她悄悄吞了一口唾沫,心里莫名又有点担忧,如果巫医什么也能看得透,那她……之前做的那些,会不会也…… 她一迟愣,心思都在自己的那点心虚中,没有发现,苏南衣手指微翘,打了一个手势。 三小姐本来还在暗自觉得,这位巫医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些。 说实话,她是不信这些的,在她看来,这些人就如同中原那些所谓的游方算命的,什么吉凶祸福,张嘴就来,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可她目光微转,忽然看到对方打的手势,她心头猛然一跳,抬头看向巫医的脸。 巫医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漆黑沉凉,如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 刚刚心里的鄙视和嘲笑,此时都被欣喜和敬佩所代替。 她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三小姐上前两步,站到王妃身侧,小声道:“王妃,既然巫医来了,就请四妹妹出来相见吧!”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巫医卜算也是很耗费心神的,而且是要看机缘,特别是像这种级别的,他能答应来实在是幸事,先把四妹妹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王妃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松,对呀,人家巫医也不是闲得没事干,随意乱算,据说这种巫医可通神明,算命改运都是泄露天机,好多人重金相求人家都不乐意。 她暗暗吐了口气,刚才真是糊涂了。 她对三小姐点点头,“你说得有是,那你就去本王妃叫阿伊朵出来吧。” “是。” 三小姐挑帘进了屋,阿伊朵刚刚穿好外裳,没了人伺候,她自己精神又差,脸色现在也难看得紧。 看到三小姐进来,阿伊朵咬了咬牙,“你要干什么?” 三小姐抬手掠了下耳边的流苏,“什么也不干,现在的你,还值得我做什么?” 阿伊朵脸色微变,“你果然狡猾!我早就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中原女子,果然都是奸诈之辈!” “呵,”三小姐低声笑,“你不奸诈,你不奸诈利用你父兄的死来敲诈王府? 中原女子再奸诈下贱,也是利用自己的手段,岂是你能比? 要什么没什么,除了一副臭架子,你还剩下什么?” 平时三小姐都是客气谦让,这种态度还是头一次。 阿伊朵瞪大眼睛,她说话恶毒,可面对三小姐这通说辞,竟然被堵得哑了火。 “可恶!一个异族女子,你也配!” “异族?” 三小姐上前,声音极低,目光中满是戏谑,“谁是异族? 我泱泱中原,雄兵何止百万? 诗词文化,也非你们这些蛮族可比!阿伊朵,就你这样的,去我们中原,做个下人都不配!” 阿伊朵满目震惊,“你……你竟敢!” “我有何不敢?” 三小姐冷哼,“废物!” “啊!” 阿伊朵气得尖叫,抬手就要打她。 三小姐侧身闪过,身子一歪摔在地上。 外面人听到动静,五小姐不等吩咐就冲了进来,一见这种场景,顿时怒道:“阿伊朵,你疯了不成? 还敢打人!” 阿伊朵气得要炸了,浑身发抖,指着五小姐,“你……你个白痴,傻瓜!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 “这还用看? 她都摔倒了,你当我瞎吗?” 五小姐不服,怒声反驳,三小姐挣扎着站起来,垂下眼睛小声劝道:“别吵了,你们别吵了,王妃和巫医还在外面,可别丢了王府的颜面……” 五小姐用力的抿了抿嘴,看她这副样子,怒其不争的说道:“你就是性子太好了,才让她如此欺负你!” 三小姐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争辩。 阿伊朵眼睛都红了,“你……你们!骗子!装,我叫你装!” 她扑过来还要打,三小姐白着脸急忙后退。 五小姐却不想再忍,上去给了阿伊朵一个响亮的耳朵。 “啪”一声,极响。 五小姐心里这个痛快,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阿伊朵被她一巴掌打懵,五小姐抓住她的手臂,“走!跟我出去见巫医,你果然是中邪了!” 三小姐眼底闪过笑意,抬手掠过耳边的乱发,施施然走了出去。 虽然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听也听见了,五小姐和阿伊朵又是这副姿态,王妃都觉得脸丢尽了。 苏南衣在一旁不动声色,兴趣盎然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王妃看到她们三个人这种姿态,觉得万分丢人,尤其是在巫医的面前,感觉面子都要丢光了。 她尴尬地想笑,但是挤出的笑容来比哭还要难看,干脆也就作罢。 看着她们沉声喝道:“都在闹什么? 不懂规矩!” 五小姐无比委屈,“母亲,您刚才是没瞧见,阿伊朵简直是疯了!刚才还要动手打人,把三姐姐都推到地上了。” 阿伊朵怒目盯着她,用力睁开她的手,“你胡说八道,你这个瞎子!傻子!天下第一的大蠢货!” 她越骂越是难听,王妃忍无可忍,“闭嘴,你给我住口!还不快见过巫医!” 阿伊朵听到巫医这两个字,才勉强冷静下来,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屋内还站着其她两个人。 前面的那位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服饰,上面绣着各种复杂的图案。 脸上戴着一张奇特的面具,面具上也画着她不认识的图文。 露出的那双眼睛黑沉凛冽,像是要把她的神魂都吸进去。 她莫名感觉心里一惊。 看着那双眼睛,不禁心生畏惧,不敢再造次。 王妃在一旁介绍,巫医,这位就是我们王爷收的义女,此番回来,多有些不同之处,还请您给想想办法。 苏南衣略一颔首,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沉默的盯着阿伊朵。 阿伊朵只觉得这双眼睛有一种她无法抗拒的魔力,目光宛如实质一般,冷厉地落在她的身上,让她身子僵住不敢动弹,甚至有些发毛。 苏南衣不说话,其她的人也不敢吭声,整个屋子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过了许久,苏南衣才缓缓开口,“敢问小姐,这次在回城的途中,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阿伊朵心里不服气,有心不回答,但是心里又充满了对巫医的畏惧,王妃也在一旁催促,“还愣着干什么? 没听到巫医的问话吗? 快说!” 阿伊朵咬了咬嘴唇,“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心里暗暗的想,至于在路上看几个人不顺眼,就教训一顿,谁手里的东西招她稀罕,就抢过来,这不能算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她的身份尊贵,那些贱民本来就应该敬着她,让着她,至于有好的东西,也应该主动献给她,不是吗? 巫医似乎是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实在让人心惊,沉沉凉凉,如同冬日里冰冷的水划过心头,让人浑身都有一股子寒意。 “小姐大概是不知道,人的命数是神明早已经写好的,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运气转折,都不可逆天而为,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如果不是你的,强求反而会损了你自己的福气。 天下之大万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而不是尽归你所有。” 阿伊朵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手指紧紧握在一起。 她是地地道道的蒙林人,对于巫医这种神奇的人,天生就有一种信服和惧怕。 听到自己心里深处的事情,被巫医当众点出来,她心里的惊骇可想而知。 五小姐心里痛快,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巫医说的极是,她经常抢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抢不到手的宁可毁了,也不让别人拥有。 难怪,今日这些鬼怪之事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八成就是你自己折损了福报,惹怒了神明。” 五小姐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忍不住继续加码,“说不定,你之前抢别人东西的时候还发生了人命,人家化成厉鬼,来找你寻仇了呢!” 她最后这句,让阿一朵又触发了心底的恐惧,想起昨天晚上,吹在脖颈后面那阵凉飕飕的风,心底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满眼惊恐,嘴里却不承认,大声反斥,“你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五小姐不以为然,“你要撕谁的嘴? 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在这里不承认!若不是你做了亏心事,那怎么不找别人。 偏偏找你呢? 分明就是你做的恶事太多,恐怕是你害了不止一条人命,都弄不清到底是谁要找你报仇了吧? !” 王妃在一旁听着,脸色不断变换,虽然她觉得五小姐说的有道理,但这毕竟牵扯到人命的事,哪能如此张扬,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 她沉着脸,瞪了五小姐一眼,“住口,不许胡说!巫医在此,哪轮得到你们放肆!” 五小姐被训斥,红着脸别过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阿伊朵的心头却越来越慌,“巫医!不是我,我没有……” 苏南衣的眼睛依旧盯着她,看不出情绪起伏,“有没有,小姐自己心里清楚,恩怨是非,公道自在人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神明自然一一都看得清楚。” 话音落,苏南衣上前一步,手指做了一个特别的手势,微微一弹,阿伊朵只觉得有一点冰凉,落在她的眉心,似乎是雨滴,又有淡淡的香气。 那一点东西很快挥发,消失不见,其她的人甚至都没有看到有过这么一滴东西存在。 阿伊朵的表情却迅速起了变化,她的目光渐渐狰狞,转头盯着王妃等人,声音尖利,“我是做了恶事,那又怎么样? 你们王府难道就干净吗? 整天标榜重情重义,其实不过都是沽名钓誉罢了!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在府里住了这几年,我早已经看够了,都恶心透了!尤其是你!” 她抬手指着王妃,尖尖的手指,像锋利的小刀,带着凌厉的气势,“这后宅中,最虚伪的女人就是你了!装出一副温柔贤惠大度的样子,实际上那些侧妃,哪一个没有遭过你的毒手? 那些庶子庶女,哪一个不被你逼的走投无路? 除了乖乖的听话,根本没有第二条路,甚至你也逼死过人命吧!究竟是谁冤枉而死,还用我说出来吗?” 她眼睛微眯着,目光扫向五小姐,眼神中闪过轻蔑,“还有你,你这个傻子,蠢货,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整天跟在她的身后,母亲长,母亲短,一副哈巴狗,摇尾乞怜的样子,看了都让人觉得无比恶心! 你可知道,你的生母,还有你的弟弟,都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你不但为她们报仇,还如此认贼作母。 你小心你的生母和你的弟弟气的不能转世,投胎到你的梦中去找你!痛骂你!” 五小姐脸色苍白,震惊的看了看王妃,后退了几步。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神色表明她还是相信阿伊朵的话。 王妃简直要气炸了,满腔的仇恨怒火在胸口里翻滚,暗哑的声音都像长出了利爪,恨不能把阿伊朵一片片撕碎。 “住口!住口!你真是疯了,中邪的厉害!我们王府有什么对不住你,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狼,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王妃转头看着苏南衣,每个字都在喷发怒火,“巫医,请求你立刻把她治服!如果鬼祟实在厉害。 那就让她与鬼祟一同去吧!” 这话无异于就是说让阿伊朵去死了。 可见王妃的确是气急了,否则也不能当众说出这种话来。 苏南衣心中冷笑,这是想借刀杀人了?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我苏姐姐什么都会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我苏姐姐什么都会 苏南衣很快看清了王妃的意图,竟然想着借刀杀人,还把她当成了刀。 苏南衣才不会让她利用。 这个阿伊朵固然可恨,王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她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 后宅不安宁,度拙多少也会受到些影响。 苏南衣这次来,本来也没有打算要阿伊朵的命。 有的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效用大的多。 苏南衣睥睨了王妃一眼。 她的目光无声无息,却像洞察了一切,一对上这目光,王妃的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突。 刚才也是盛怒之下,现在她被这目光一看,不禁冷静下来,对刚才的语气有些懊恼。 正想着说点什么往回找补一下,苏南衣冷声开口,“天地循环,每件事情自然有它的因果,什么事也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 王妃想取人性命,并非是最好的做法,神明仁慈,也不会由此主张。” 王妃的脸色一红,心里有些发虚,“巫医说的极是,刚才是本王妃失言了,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是自己养了多年的孩子,可是她刚才的话,实在是让本王妃太寒心了,不过仔细想想,这应该也不是她的本意,她也是被邪祟所害,没有想到这些东西竟然如此厉害!” 三小姐上前一步适时说道:“巫医,王妃也是关心则乱,四妹妹现在神志不清,王妃一向疼爱我们,见她被迫害至此,自然心中焦急,还请巫医给想个法子吧!” 王妃赞赏的看了一眼三小姐,点头说道:“不错,娴儿的话正是我的意思,巫医,您看需要些什么,若是要开坛做法,本王妃就命人去准备东西。” 苏南衣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王妃,先不必忙,这些算是小事,用不着如此铺张。” 王妃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还说这是小事,心里不免又惊讶了一下。 苏南衣迈步上天走到阿伊朵的面前,再次抬手,她的指尖点在阿伊朵的前额,刚才还在大声叫骂的阿伊朵,忽然间就平静了下来。 一双眼睛也似乎变得茫然,苏南衣的嘴里念念有词,但是王妃也听不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过了片刻,苏南衣招了招手,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思格兰快步上前,拿了一个小瓶,双手递给她。 苏南衣接过小瓶,拔开瓶塞,一股奇特的异香从瓶子里溢了出来。 屋内的人都闻到了,王妃只觉得这香气实在好闻,忍不住提了提鼻子。 苏南衣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是浅红色的液体,一颗晶莹的浅红色水珠,落在她的指尖。 雪白的手指映着这枚水珠,晶莹剔透,奇的是,这水珠在她的指尖上微微晃动,却不向四边滚落,映着窗外流泻进来的阳光,格外漂亮。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就见苏南衣手指微抬,那水珠忽然飞溅出去,就落在阿伊朵的眉心处,一点红落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红色印记。 阿伊朵其实长得不丑,皮肤也白,此刻映着这一点红,看起来十分妖冶,让人莫名觉得心惊。 王妃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五小姐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满脸皆是惊讶之色。 就在这刹那之间,苏南衣嘴里喝了一声,“去!” 声音落下,那点红也渗入阿伊朵的皮肤,彻底消失不见。 阿伊朵的眼睛迅速起了变化,眼白瞬间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犹如妖物,胆子小的五小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三小姐看了她一眼,她又急忙乎住了嘴巴。 然而很快,阿伊朵的眼睛又恢复如常,好像刚刚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妃暗暗心惊,心头通通的不停的跳,她很清楚,刚刚那一幕绝对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发生了。 阿伊朵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似乎想说什么,但那声音又不像是她自己的,屋里的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惊扰了什么。 不过转瞬之间,阿伊朵身子忽然一软,像是失去了支撑,倒在地上。 王妃吓了一跳,更没有让人上前去扶她。 苏南衣转头看了看思格兰,思格兰上去扶,三小姐稳了稳心神,也走上前来,帮着思格兰一起把阿伊朵扶进里屋。 苏南衣回身对王妃说道:“邪祟虽然除去,但是小姐的身子虚弱,还需要好好的调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以静养为宜,尽量不要让人惊扰。” 王妃回神,点点头,“定当尊巫医所言。” 她心里暗自琢磨,就算是巫医不说,这个院子她后半辈子也不想再来了。 苏南衣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又看着她,“刚才我说过的话,王妃可还记得?” 王妃愣了愣,她刚刚说了那么多,究竟指的是哪句? “万事万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也有它发生的因果,因果既生,应当以顺应天意为主,不可以人力强加干涉,强行断了因果,会有损福报,王妃可明白吗?” 王妃心头剧烈的一颤,她怎么会听不懂? 巫医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对阿伊朵动杀念,否则的话,有可能会影响她自身的福报。 阿伊朵死不死,王妃并不善意,反正以后对她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她在意的当然是她自己的福报。 虽然不能只阿伊朵于死地,让她心里这口气多少有点儿出的不太彻底,但相比起自己的福报而言,这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王妃转念一想,巫医只说阿伊朵不能死,可没说,不能折磨,想想也对,一下子死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以后阿伊朵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把她捏在手里,岂不是更有意思? 想到这些,王妃很快释然了,她点了点头,脸色郑重,“巫医请放心,阿伊朵也是我的孩子,我定当会好好的照顾她。” 苏南衣一暗暗冷笑,鬼才会相信你的话。 思格兰扶着阿伊朵进了屋,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小脸儿,现在又变得古灵精怪,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三小姐压低了声音,“小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刚才真的好生奇特呀。” 三小姐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之前在别人的府里,有时候也会被骂什么狐狸精之类的,也见过那些装模作样做法的道士,但是手段都极其拙劣,让人都没眼看。 像苏南衣这种,动作简单却动人心魄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说实话,她现在也有些相信苏南衣真的会这些,而天地之间也真的有神鬼的存在。 只是这些东西超出了她的认知,现在心里也有些疑惑。 思格兰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本来想给她解释一下,但眨了眨眼睛说,那是当然了,我苏姐姐什么不会? 她本事大着呢,你没有见过的多了,别说是她了,我也会一些,这些都是苏姐姐教我的呢,不信你看着! 三小姐不敢再多说,紧抿着嘴唇,瞪大了眼睛瞧着,就见思格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纸包里包着两颗小小的药丸,一粒是红色,一粒是蓝色。 看到这颜色奇异的药丸,三小姐的眉心就跳了跳。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本小姐的东西你也敢抢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本小姐的东西你也敢抢 思格兰的小脸儿绷得很紧,刚才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把那枚蓝色的药丸托在掌心,然后又拿出一个一个小瓶子来,从里面倒了一点点在掌心。 三小姐眼睁睁的看着那枚蓝色的药丸,化成了一小滩蓝色的水,晶莹剔透,就如同刚刚在苏南衣指尖一样。 思格兰把那点蓝色的水放置到阿伊朵的嘴唇边,水珠滴落,落在她的嘴唇上。 没过多久,阿伊朵悠悠转醒。 她的眼睛和刚才明显不同,虽然看起来有些疲倦,但已经是正常人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意识。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微微喘着气,自己的浑身发软,疲倦的不得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在三小姐的面前认输。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这个卑鄙无耻虚伪的女人!给我滚出去。” 三小姐冷声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今天的事情一了,你以后就算是请我,我也不会来。” 阿伊朵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上却没有力气。 就像一头困兽,用尽全力挣扎,却根本于事无补。 “你休要猖狂得意,我定然不会就此放过你,我一走会找到机会,将来把你们都碎尸万段!” 三小姐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傻瓜,嘴角露出轻蔑讥诮的弧度,“随你怎么说吧,狠话谁不会说? 可是,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行吧,只要你觉得你自己还有机会,那就随便你折腾,反正与我无关!” 阿伊朵想要反驳,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思格兰在一旁捂着嘴笑了笑,“行了,别废话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还想把别人碎石万段,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阿伊朵转头又盯住她,心里的怒火腾腾燃烧,把思格兰当成了新的发泄口。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 思格兰站起来舒展开手臂,瞪着眼睛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什么人吗? 这么一会儿,不至于眼睛瞎了吧?” 阿伊朵仔细一瞧,见她穿的衣服有点儿奇特,而且绣着不少的图腾花纹,猛然想起来,在巫医的身后似乎就跟着一个小孩子…… 她刚才是脑子糊涂了,现在回过神来,眉心跳了跳,有些后悔。 不过,思格兰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俯身在她耳边,语气幽幽,“说起来,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你知道你为何这两日这么倒霉吗?” 阿伊朵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一脸茫然,思格兰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呀,全部都是因为你自己贪心太过,不是你的东西也想要抢,可你不想想,本小姐的东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抢的吗? 我的小猴子是独一无二的,你居然敢张嘴要,谁给你的脸?” 一听到“小猴子”三个字,阿伊朵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想起那天傍晚,她入城时,看到的一个小女孩儿,肩膀上站着一只小猴,当时她就觉得十分有趣,想要把那个小猴夺过来自己玩儿。 于是,命令身边的侍卫去抓那只猴子……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阿伊朵细细的回想,再后来……就是她那个侍卫,如同发了疯入了魔一般,过来抓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打了一顿! 她的脸因此受伤,灰溜溜的回府。 那后来询问那个侍卫,侍卫说是被人下了迷药所害,并非出自本意。 后来她让侍卫去抓那个小姑娘,连带着猴子一起带回来,可是侍卫却一去不回头,没了消息,失去了踪迹,再然后……她倒霉的事情就开始了。 她也没有什么精力再去管侍卫。 现在听思格兰这么一提醒,她猛然惊觉,自己所有的不幸开端,都是从她看中了那只小猴子开始。 她眼睛迅速睁大,满目都是惶恐,看着思格兰,脑子里忽然间有一个胆大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她震惊,无法相信! “你,你……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些都是假的,是你们害我!” 思格兰笑着拍了拍手,“谁说不是呢? 谁让你欺负到本小姐的头上。 小姐可不是怂包,任由你欺负。 我得让你知道知道,这天底下你管不了的事儿,要不了的东西太多了,可不是都由你说了算。” 阿伊朵心跳加速,感觉一口血堵在喉咙里。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竟然敢!” 思格兰低低笑了一声,“本小姐为什么不敢!至于我们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你现在已经这样,就好好的享受以后的生活吧。” 阿伊朵张了张嘴,一口血喷出来,鲜红血珠滴在床单上,像伊朵朵凄惨的花。 “你们欺人太甚!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思格兰不以为然,对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这种话你就不必说了,还是自己省省吧,要是说这些话管用,恐怕已经有无数人对你这么说了吧?” 思格兰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抢别人东西,要别人性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委屈呢? 现在别人对你出手,你就受不了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就是你的报应。” 思格兰说完,懒得再理会她,转身就往外走,三小姐低声提醒说:“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怕她说出去吗?” 思格兰短促地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她现在这样,也没有人相信她,即便她说了,那又怎么样? 再说,”思格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拉长了声调,“她还是能保持清醒再说吧。” 三小姐听到这话,心头咯噔一下。 她恍惚间明白了思格兰的意思,但也没敢再多问,两个人一起到了外屋。 王妃问道:“她情况如何?” 三小姐轻轻摇了摇头,“刚刚醒了,但还是有些……我会经常来看她,顺便开导她的,王妃放心。” 王妃不过就是例行问一下,才不管阿伊朵究竟怎么样。 她微微点头,看向苏南衣,“多谢巫医了,这次事情能够解决,多亏了您!” 苏南衣面具下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没有波动。 “王妃客气了。 是王爷王妃福泽深厚,才能镇得住这些邪祟,事情得以早早结束。” 王妃被她说的心花怒放,命人取了两张银票,双手递给苏南衣,“这是一点薄礼,还请巫医收下,我知道您不是为了钱财,但这也是本王妃的心意,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苏南衣也没有客气,回头看思格兰,思格兰接了银票,大大咧咧的直接叠了叠,塞进袖子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妃若是没有其她的事情,那我们就告辞了。” 苏南衣提出来要走,略一颔首转身就要离开,她在心里默默数着,还没有数到三,就听王妃在身后叫住了她,“巫医!请留步。” 苏南医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她就知道,这一番对着阿伊朵的操作,让王妃对她更加深信不疑。 接下来王妃应该就是要询问她自己的事情了,而苏南衣这次来,最主要的也是为了这个。 她假做不知,转身看着王妃,“哦,不知王妃还有何赐教?” 王妃浅浅笑了笑,“赐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巫医,不知……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目的达到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目的达到 这个院子实在太晦气,王妃一刻也不想多呆。 苏南衣也没有拒绝,略一点头,“好,悉听王妃安排。” 王妃喜不自胜,“巫医,这边请。” 三小姐识趣,没有再继续跟,“王妃,我还是留下来看看,不知四妹妹这里还有没有什么事情。” 王妃很是满意她的识趣,“也好。” 王妃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五小姐,五小姐垂着头,“母亲,我也……” “好,”王妃不等她说完,懒得理她,直接带着苏南衣离开。 五小姐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泛红,手里紧紧拧着帕子。 她就是个庶女,生母又早亡,若是不依附着王妃,那她在这府里的日子就过不下去。 其它的庶出姐妹,哪个日子好过? 要不是她乖巧懂事,嘴甜会说话,也不会得到王妃一点点照顾。 现在……阿伊朵却说,她的生母和小弟都是被王妃害死的,而她,却认杀母仇人做母亲! 那些话像刀子一般扎在她心上,让她痛,又无所适从。 到底是真是假? 她也弄不清楚。 但她心里明白,以后,王妃恐怕对她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不,应该说,有可能她的日子比起其它的姐妹兄弟,会更加的难过…… 她有些茫然,感觉像一株浮萍,无所归依。 “三姐姐,”她看着三小姐,忍不住开口,“你说,阿伊朵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三小姐看看她,见她脸色苍白,眼圈泛红,就知道她心里不好过。 想想也对,谁听到这样的事儿会好过? 三小姐忽然有些心软,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她拍拍五小姐的肩膀,“五妹妹,是真是假,你又当如何? 如果是真的,你要去报仇吗? 你能报得了吗?” 五小姐愣了愣,茫然的摇摇头。 “还是,你根本报不了仇,甚至还会把自己的命搭上,我想,你母亲不管是否被人害死,她在天之灵,肯定是希望你能平安的,你该好好的活,而非执着于报仇,这才是不辜负她。” 五小姐听着这些话,心里豁然明亮了许多,但眼睛里的泪却忍不住滚落。 “三姐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 三小姐微叹了口气,“好好活着,争口气,只有你自己认准走对的路,挣扎着往前走,你才有可能有个不一样的未来。” 五小姐站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重复着三小姐说的那些话。 三小姐没现停留,她虽然没跟着王妃,但那边的动静也要注意些,不知道苏南衣那边是否顺利。 苏南衣跟着王妃到了她的院中,这院子极其人气派,王妃命人上了茶,但苏南衣没喝,也没有摘下面具。 “王妃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巫医,是这样的,本王妃与王爷成婚之年,也是恩爱非常,王爷身份贵重,也就难免有些人打他的主意。” 苏南衣眯着眼睛,一时摸不准她这个是什么意思,绕来绕去想说什么。 苏南衣只想知道,这王妃吃了那包东西之后,有什么样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脉象,哪有闲心管其它的破事。 她耐着性子听完,这才明白过来,王妃东拉西扯,绕来绕去,就是想让她帮着算一算,那个神秘的女人,度拙养在外面的女人,雷塔的娘,到底是谁。 苏南衣暗暗冷笑,故意沉默了半晌,盯着她的脸看。 王妃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敢多说。 苏南衣略一沉吟,“王妃,可否把手伸出来?” 王妃不明所以,但也照做了。 苏南衣手指往在她腕上一搭,借机给她把了一下脉,但很快又松开。 “王妃,据我所看,您想知道的事,很快就会有答案,不必刻意去寻找,很多事情自会出现在你面前。” 王妃眼睛一亮,“哦? 巫医所言,倒是让本王妃心里安定不少。” 巫医略一沉吟,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有些难言之隐。 王妃眼底的笑意淡去,心也缓缓提起,“巫医,不知……还有什么?” “王妃,最近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忧之事?” 王妃一愣,可不是吗? 又是雷塔惹的麻烦,又是刺客,以至于前院还被炸了大坑……哪件不烦? “的确是有,王爷每日事情颇多,如今朝中也是事情烦杂,所以……” 苏南衣缓缓摇头,“不,在下并非指朝中之事,而是指王爷个人的事。” “个人?” 王妃心头一跳,难道,巫医指的是雷塔的事? “王妃,王爷身份贵重,又是皇族,自有龙气护身,但凡事总要有度,有些人会影响到王爷,若是让王爷分心太多,难免会伤身,王妃还是要多多提醒王爷才好。” 王妃心头咯噔一下,巫医说得对呀,雷塔就是王爷的私生子,定然是分走了王爷护身的龙气,现在又犯下大罪,可不就是拖累了王爷? 若是再闹下去,雷塔的事不赶紧有个了结,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 何况……王妃想起这些年王爷为雷塔做的那些事,就觉得气闷。 原来还以为是人雷塔讨王爷喜欢,是个聪明的属下,现在看来,原来有意提点私生子! 这样一来,雷塔越是讨王爷的喜欢,王妃就越是心有不甘。 “巫医所言,本王妃记下了,字字真理,多谢巫医指点。” 苏南衣心中暗笑,我指点你什么了? 人呐,就是这样,到这种时候,随便说几句什么,她都觉得你的话是有深意的。 其实这些,不过是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看到她眼神闪烁,冷光乍现,苏南衣就知道她没的什么好主意。 不过,这些也跟她无关了。 目的达到,苏南衣再次提出告辞。 王妃让身边的嬷嬷一路送苏南衣出府。 走到半路,迎面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此人穿着锦袍,是海水蓝色,干净温柔,像一捧海蓝水。 苏南衣停住脚步,对方也打量着她,嬷嬷快步上前,“二公子,这位是巫医,解决了四小姐了院子里的邪祟,现在要离开了。” 二公子巴朗打量着苏南衣,见她戴着面具,看不见模样,略一点头,“原来是巫医,一举除了邪祟,上我母亲安心,全家上下都跟着心这,还要多谢巫医。” 苏南衣不慌不忙,“客气,此乃在下应尽之责,二公子多礼了。” 巴朗倒觉得,面前这人气定神闲,颇有几分气度,只是不知道……这面具下这张脸,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看她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似两颗曜石,倒是极美。 他略一迟疑的功夫,苏南衣已经带着思格兰走了。 巴朗正站在原处,看着苏南衣的背影,总觉得没能看到脸,心中甚是遗憾。 他正在胡思乱想,一个小丫环快步跑来,看到他行了个礼,“二公子,王妃那边传来消息,请您去一趟王妃” 第一千零七十章 王妃的“吩咐” 第一千零七十章王妃的“吩咐” 苏南衣带着思格兰出了王府。 走过路口就和云景他们会合,大家看到他们俩平安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询问起在王府的情况,思格兰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夏染还是不时附和几句,懊恼这么精彩的场面,自己没办法看到。 正在说着,云景忽然指着一辆马车说:“娘子!你瞧,那是不是王府的马车?” 苏南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一辆马车驶过。 风吹起车帘,看到里面的人匆匆一闪。 思格兰咦了一声,“那不是刚刚那位二公子吗?” “没错,正是王府的二公子,看起来王妃已经吩咐他去做事了。” 思格兰疑惑不解,“苏姐姐,你知道王好让他去做什么事吗?” 苏南衣笑的意味深长,“肯定是往衙门里去的,去见雷塔。” “去见雷塔干什么?” “王妃容不得雷塔,这么多年,恐怕雷塔出入王府次数不少,王妃也是认识他的,因为他是王爷面前的红人,所以王妃应该对他还不错。 可如今,却知道他竟然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子,任哪个女人也受不了,而且,刚刚咱们也瞧见了,王妃可不是一个肚量大的,甚至心肠歹毒。 按阿伊朵的说法,她曾经对那些侧妃以及庶出子女出手狠辣,这口气她又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所以她是断断不会容得下雷塔的。” “可是,雷塔不是以已经被判的斩刑,这两日就要处斩了吗?” 夏染在一旁笑了笑,“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 虽然被判了斩刑,但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而且不是自己亲手所杀,这种感受始终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人在落魄之时,其他的人往往都更乐意踩上几脚,否则,怎么会有落井下石这个词儿呢?” 思格兰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夏染哥哥说的极是。” 老修在一旁跃跃欲试,“要不然咱们跟上去瞧瞧,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去了。” “行啊,”苏南衣点都答应,反正他们现在闲着也没事儿,看看热闹也好。 那辆马车走的并不快,他们很快追上穿街过巷,终于停住。 云景抬头一看,果然是到了衙门门口。 他顿时一脸的得意,冲着老修挑了挑眉,“看着没有? 我娘子说的对吧,这家伙就是来衙门了,你居然还怀疑我娘子说的话。” 老修一脸的莫名其妙,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我怀疑她? 我什么时候怀疑她了?” “你明明就是!我娘子说他到衙门来了,你却说要跟过来。 看看是不是真的来了,这不是怀疑是什么?” 老修气的噎了一口气,胡子都撅起来,却又无从反驳。 夏染在一旁忍不住笑,谁要是敢质疑苏南衣,云景头一个不干,而且论起吵架,就没有人能吵得过云景。 老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好,是我错了,对不住,我错了,我不该怀疑她。” 云景翻了个白眼,“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 老修:“……” 思格兰在一旁小声提醒,“你们别说话了,快看!那个家伙从车上下来了,马上就要进去了。” 老修一脸的无语,心里满是委屈,现在连说句话都不行了,是吗? 得知王府的二公子来了,衙门里面有人赶紧出来迎接。 谁都知道,虽然王府里的大公子是世子,但是这位二公子的地位一点儿也不低。 和大公子不同的是,这位二公子心思细腻,性格温和,而且喜欢中原文化,比如说,他今天穿的锦袍就是中原服饰,腰侧还垂着一块儿玉佩晶莹剔透,更加衬得高贵不俗。 “二公子!您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小的乐意为您效劳。” “我今天是来看雷塔的,不知现在能否探视?” 衙役有点儿为难,心里暗暗叫苦,就知道这位二公子来没有什么好事。 但是雷塔身份不同,好不容易才被抓住又判了刑,这要是再出点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 “二公子实不相瞒,大人没在,刚刚出门儿办事儿去了,雷塔和别的犯人不一样,小的实在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二公子摆了摆手,“微笑着说,你不必为难,本公子这次来,只是正常的探视,就和他说几句话,放心,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让你难做。” 听到他这么一说,衙役微微愣了一下,这位二公子说话倒是客气,还说的在情在理,让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二公子见他有些犹豫,又继续说:“这样吧,就一炷香的功夫,说完我就走,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衙役没办法再拒绝,否则他这份差事是真的就不用做了。 他急忙笑着点了点头,侧身避开,“二公子说的哪里话,你里边请,我给您带路。” 反正已经是这样,不如干脆就卖个人情给他,带着二公子进了衙门,一路向着大牢的方向走去。 云景他们在外面已经看不见,小声对苏南衣说:“娘子,咱们要不要想办法混进去看看?” 苏南衣有点哭笑不得,“不用了。 他这次来也就是受了王妃的吩咐,过来刺激一下雷雷塔,看是否知道他的母亲是谁,试探着打听一下而已,也没有别的目的。 说起来就是泄一下私愤罢了,这口气她得出来,否则的话得一直闷着。” 听到不能进去看一下情况,云景有点垂头丧气,苏南衣看着他这副模样暗暗好笑,握了握他的手,哄着他说:“要不然这样吧,我们想个办法一起混进宫去,我猜想,这宫中的事情要比衙门里的热闹多了。 ” 果然一听到这话,云景的眼睛顿时又亮了。 “真的吗? 可以吗? 娘子有办法?” 思格兰在一旁紧跟着,“我,我呢!我呢,我能去吗?” 夏染也不甘示弱,“之前都没有带我玩儿,这一次应该可以了吧? 这里的皇宫我还没有去过,带我去见见世面吧。” 一只沉默的陆思源眉头皱了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进皇宫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危险重重……” 云景一听这话又猛然醒过神来,眨巴着眼睛看着苏南衣,“对呀,去皇宫太过危险,之前是凑巧,这次再混进去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娘子,还是安全为上,我不想让你冒险。” 苏南衣指了指刚才戴着的面具,“其实要说难也不难,这一次咱们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去,他们不是要举行什么祭祀还是祈福的仪式吗?” “娘子,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再次扮成巫医吗?” “没错。” “可是像这种场合检查的应该非常严格吧? 而且人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层层盘查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看似越危险其实就越简单。 这一次咱们替王府解决了麻烦,你们猜,如果本来定好的巫医,因为某些意外情况去不了了,王妃此时会想到谁呢?” 众人心头一亮,彼此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答案。 苏南衣手指轻轻拂过面具,“这一次咱们大家都可以去,彼此也有个照应,而且就算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也不必太过担忧,大家别忘了,我们在皇宫里也是有人的。”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大鱼上钩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大鱼上钩 苏南衣所说的这个宫里有人,指的当然就是老国主了。 她算着时间,也该进宫去给老国主再换一种药了。 “除此之外,我们另一个助力帮手,也该登场了。” 苏南衣似笑非笑,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冷光。 “今天晚上人就能到,放心吧,”夏染立即会意。 …… 天色渐暗,城门口来了一辆马车,这马车从外观看,和平常的马车没有什么两样。 但马车里面却是奢华异常。 简直就是一座小小的行馆,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温暖如春。 一名美艳的女子坐在车内,身上穿着浅粉色的衣裙,衣裙很薄,衬着她的肌肤细如凝脂,她手里拨弄着一把琴,指尖纤细嫩白似葱,指甲上点着蔻丹,平清几分妖冶。 她的眉若远山,眼睛似蒙了一层秋水,目光流转之间,风情渐生。 车夫回头低声,“主子,进城了。” 女子“嗯”了一声,“按计划行事吧。” “是。” 马车缓缓驶近王府,在路口停住,没过多久,便看到一人骑马从外面回来。 车夫一甩马鞭,手指微弹,一道劲风击中马屁股,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往前狂奔。 车夫双手紧紧拉着马缰绳,大声喊道:“让开,快让开!” 前面的马背上的人听到叫声,回头一瞧,看到惊了的马车急忙躲避,就在这刹那之间,一声惊呼从马车中传出来,车帘飞起,一张绝世容光一闪即过。 马背上的人这一瞬间像被抽走了心魂,情不自禁的催马追了上去,纵身跃上马车,和车夫一起把马制住。 马儿原地踏步,低头甩着响鼻,车夫惊出一身冷汗,“多谢公子相救!” 他说完匆匆下了马车,到车门急声问:“小姐!您怎么样? 没事吧?” 里面的人没有答言,车夫急得满头冒汗,“小姐? 你怎么样? 能说句话吗?” 巴历皱眉上前,敲了敲车门,“小姐? 您情况如何? 在下巴历,是王府世子,此处已到我家附近,你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先去在下家里治伤?” 里面的人仍旧没有说话,寂静中让人心中越发焦急。 巴历有些等不及了,伸手就要去掀车帘。 车夫急忙拦下他,“公子且慢!我家小姐还云英未嫁,这……不合适吧?” 巴历眼睛一瞪,“都什么时候了? 还在乎这些虚礼!若是你家小姐有什么不测,你担得起吗? 是人重要还是虚礼重要?” 车夫被他训斥得面红耳赤,巴历已经不再理他,掀开车帘,抬眼望来。 车厢内,一股暖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香,让巴历忽然觉得像是在万花丛中,而斜靠着车厢的那个女子,就是花中仙子。 她的肌肤胜雪,眉若剔羽,额间还贴着一点花钿,娇艳动人。 巴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停,心跳停了两拍。 “……小姐?” 他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了这一场春梦。 女子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如羽翼,没有回答。 巴历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上了车,伸手臂把女子抱了起来,这一抱,巴历的身子都僵了僵。 香、软。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从来都不清楚,女子被抱在怀里,是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喉咙滚了滚,车夫在外面脸色微变,提醒道:“这……公子……不,世子,是不是不妥?” “有何不妥?” 巴历沉下脸,“你这下人好不晓事!没有看到你家小姐都晕了吗? 还啰嗦什么!” 车人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再多说,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雪白裘皮,等巴历抱着小姐下了车,给小姐盖上。 车中温暖,外面寒冷,女子似乎感觉到寒意,昏迷中都微微皱眉,往巴历的怀里靠了靠。 巴历脚步一顿,心头砰砰的跳。 车夫诧异道:“世子,怎么了?” 巴历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继续大步往里走。 车夫跟在身后,一路进了王府。 他们这边进王府,苏南衣似笑非笑,把这一幕都看在眼中。 “成了,”夏染微眯双眸,“阿烟出马,就没有不成的。” 云景挑了挑眉,似乎不以为然。 刚要开口说什么,夏染立即打住,“我知道,你家娘子最厉害,最好看,最善良,但是有些事是你家娘子不能做的,阿烟虽然不及你娘子厉害,不如你娘子好看,比不上你娘子善良,但这事儿她来做效果更好。” 云景:“……” 苏南衣:“……” 陆思源在一旁拧眉,夏染看他一眼,“别说什么阿烟不能和南衣相提并论,我这么说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别两头堵我,哄了他还得哄你,给条活路,行吗?” 陆思源:“……” 老修翻了个白眼,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这三个小子也挺热闹。 思格兰听得一头雾水,小声问:“修爷爷,夏染哥哥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 “嗯,”思格兰点头。 “听不懂就对了,因为那是疯话。” 夏染:“……” “好了,大家别再……”苏南衣无奈叹了口气,后面的话也没再说,“走吧,这里的事交给阿烟姑娘,咱们去做别的。” “别的? 什么事?” “吃饭,休息,打巫医。” …… 巴历把阿烟带回王府,直接带入了香梨院。 这是个特别的院子,是按中原的样式修饰的,比其它的院子要精致许多。 也是二公子巴朗派人修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到这里来坐坐,有时候也会请一些文人来喝酒聊天。 平时巴历对这些并不太喜欢,虽然巴朗经常跟了说,中原不容小视,他们的确有很多可取的地方,值得学习。 但巴历从来没怎么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抱着这个中原女子,猛然觉得,巴朗说的是对的。 中原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美食,乐曲,还有……美人。 他从来不知道,中原女子是如此的香软。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就觉得王府里只有这处地方,能配得上这个女子,其它的地方都太过粗陋。 车夫没能进后宅,被安置在前面休息。 巴历让人叫了大夫,屋子里点了灯,烛火跳跃,映着床上女子绝美的脸。 巴历感觉自己像是突然明白了许多,比如说,那句中原话。 灯下观美人。 这样的美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盯着瞧,舍不得眨一下眼,仿佛这是一场美梦,他不小心走入梦境,只有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他摒住呼吸,缓缓伸出手,指尖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伸向女子精致白润的脸……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新的危机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新的危机 就在巴历的手指即将碰到女子的脸时,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他急忙缩回了手,像是一个做错事,怕被发现的孩子,慌乱的把手背到身后,转头望去。 “世子爷,大夫来了。” 巴历到了嘴边的训斥又咽下,他觉得,先给这个姑娘看病最重要。 “快请!” 大夫快步进来,背着药箱,“见过世子……” “行了,别行礼了,赶紧去看看这位姑娘,她的马车惊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在马车里昏迷了。” 大夫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检查,又是把脉,又是看眼睛,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巴历在一旁瞧着,心里特别着急,不住的搓着手,但又不敢多问。 好半天,大夫才看完,沉声对巴历道:“世子爷,这姑娘伤到了头部,因为惊马而受到撞击,表面上看着没事,只怕是伤得不轻啊。” 巴历一听,心都揪了起来,“那有什么法子医治吗?” 大夫沉吟了半晌,“最好是先不要移动她,以免发生二次颠簸,另外,要静养,不可让人来打扰。 我先开几付药,先吃吃看,若是醒了,要问问她有没有头痛,或者眼睛看不清之类的症状。” 一说不可移动,巴历的心里莫名闪过几丝小窃喜,他觉得这一点甚合他的心意。 而且,还不能让人来打扰,那…… 他按捺住心里的欢喜,又听大夫说:“不过……” 他的心又瞬间提起来,“不过什么? 快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巴历看着大夫,脸上突然浮现怒色,面目有些狰狞,“你若是救不活她,那你也别活了!” 大夫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摆手,“不,不,在下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不会的,只不过是有可能会暂时记不起一些事情。” “记不起?” 巴历目光微闪。 “正是,”大夫面露忧色,“以前的事情可能会不记得,人也认不出,另外就是有可能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作是最信任人。” 巴历愣了愣,“你说什么?” 大夫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巴历感觉自己心里的喜悦再次涌来,像浪头一般,把他吞没。 他抽抽嘴角,几乎要笑出来,心里隐隐的希望,如果真的像大夫说的这样才好! “嗯,那你赶快开方子抓药!” “是,是。” 大夫不敢怠慢,急忙把方子开好,又告诉他如何煎药,这才松了口气离开。 巴历的心思和眼神都在女子的身上,完全没有发现,大夫在临走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戏谑和轻蔑。 大夫一出王府,没有回药堂,而是直接去了夏染的住处,见过苏南衣。 他把王府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巴历那副模样和心思。 夏染一拍手,“成了,有了这个铺垫,阿烟就能安稳地在王府里住下了。” 苏南衣勾唇,“的确,巴历身为世子,若是因此着迷,世子妃不会答应,度拙也不会答应。” “王妃也会头疼,家里一乱,破绽就百出,”云景摸着下巴,“这破摊子要想收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呢,这边我们就可以放手了,有三小姐和阿烟姑娘,不必我们担忧,我们就关注宫中。” 话音落,外面空中传来异响,陆思源推开窗子,小白飞了进来。 墨铎来信了。 苏南衣取出信,借着灯光看完,长长吐了口气,“一切顺利,墨铎那边也到了约定地点,而且,他要进城了。” “那更好,有了他,我们进宫就更方便,也是时候让他和他老爹见上一面了。” 云景哼一声,“他悠闲太久了。” 苏南衣浅笑,“景儿不必生气,完了这件事情,我们就回家。” …… 当天夜里,巴历就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一直守着昏迷不醒的姑娘。 那姑娘昏睡着,也没有醒来。 巴历就守在床边瞧着她,心情平和,目光深沉。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这简直太奇妙了。 仿佛一天之间,不对,是短短瞬间,自从他见到这个姑娘开始,很多事情就发生了改变。 连他的某些感觉,也被改变了。 这一夜没回院子,世子妃也没有觉得什么,毕竟巴历是世子,被度拙着重培养,很多事情要忙,何况现在也是多事之秋。 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巴历在外忙碌,赶不回府中,在外面过夜。 次日一早,世子妃吃过早餐,去给王妃请安,无意中目光一掠,看到巴历身边的侍卫,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侍卫可是巴历用得最顺手的,又是心腹,一贯带在身边,出行也是如此。 可现在,怎的在府中? 世子妃有些不明所以,她身边的丫环不知她怎么了,“您怎么了? 是否有什么不适?” 毕竟她现在怀着身孕,身边的人都很小心。 “你去问问,世子是不是回来了? 怎的刚才我看到他身边的侍卫,莫不是眼睛花了?” “是。” 丫环匆匆去了,世子妃也没有去给王妃请安,干脆到附近的凉亭坐下。 没过多久,丫环回来了,带把侍卫一并带来了。 “怎么回事? 世子爷呢?” “回世子妃,世子爷也在府里呀,昨天傍晚就回来了。” 世子妃一愣,莫名其妙,“胡说!那为何我没有见到?” “这……属下不知,昨天回来之后,世子爷交办给属下差事,属下去办了,这是才回来。” 世子妃越发觉得不对劲,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摆手让侍卫下去。 侍卫离开,她才低声对丫环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世子爷在府里,却没有回院,是不是因为办岔了差事,又被父王责罚了? 若是如此,速来报我,我好去解救。” “是,奴婢遵命。” 世子妃根本没有往别处想,只想着巴历性子鲁莽,又不太会说话,会惹得王爷不高兴。 她想了想,还是去向王妃请安,若是真的巴历被罚了,到时候她也好请王妃也帮帮忙。 打定了主意,世子妃向着王妃的院子走去。 王妃对这件事情,也是一无所知,完全没有料到,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g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成功“引诱”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成功“引诱” 清晨,姑娘的睫毛抖了抖,眼皮微微颤动。 巴历一见,顿时摒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姑娘微微拧眉,最终缓缓睁开眼睛,这双眼睛悠悠看过来,像一汪蒙着雾气的春水,眼尾微微挑起,是妩媚又不失温柔的弧度。 巴历只觉得这双眼睛就像看到自己的心坎上,那眼中的水,流进心里,滋润心田。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 他的心几乎停跳,紧接着又急促跳动,他的呼吸都乱了。 姑娘眼中闪过茫然,看着他似乎是在回想,半晌,才似委屈的开口,“你是何人?” 她的声音带着早晨的微哑,却也十分动听,巴历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欢愉的跳,他喉咙滚了滚,“我……我叫巴历,你呢?” 姑娘还没有回答,巴历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昏迷的?” 姑娘微微睁大眼睛,满是惶恐和紧张,手抚着额前,这才发现,自己头上绑着绷带。 “我受伤了? 我不记得了……哎呀,我为什么不记得了? 这是怎么啦……” 她十分着急,语气都变了,双手抚着头,像是想用力的回想。 巴历心里又心疼又激动,他大着胆子,伸手握住姑娘的手,这手可真软,还有一股幽香。 “你别害怕,别伤着自己。 记不起来就算了,没事的,慢慢想,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巴历顿了一下,嗓音尽力变得柔软,“我会照顾你的。” 他本来就是个粗人,嗓门也一贯的大,现在刻意压低压小放柔,听上去实在不怎么好听。 姑娘眨着眼睛,眼中闪着水光,一颗泪珠挂在睫毛,将落未落。 这颗泪就像是巴历的心尖子,颤颤微微…… 他深吸一口气,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无比的委屈又无助,“真的吗? 你会照顾我? 你是谁呀? 我认识你吗?” “对,我会照顾你,我是巴历,是王府世子,我……认识你,你的马车惊了,是我救了你。” 他撒了一个小谎。 姑娘仔细想了想,一脸失望的摇摇头,“对不起,我实在不记得了。 巴历……你的名字真好听,那我叫什么?” 巴历噎了一下,他哪里知道? 他有点后悔,当时只顾着救人,没有问车夫,这姑娘叫什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反正这姑娘都想不起来了,以后怎么样都是他说了算,将来就算是她的家人找来,他就跟她的家人说,要把她留在府中。 此时此刻,巴历已经把这姑娘当成是他的私有品了。 他打定了主意,“你叫阿美。” “阿美?” 姑娘一听,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我叫阿美? 这名字……” 真是土啊! “那,我的家人呢?” “有我来照顾你,你是为投奔我的,刚到门口就惊了马,至于你的家人,我想你是和他们闹翻了才出来找我的,你不用怕,你且住在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你好好养伤,好吗?” 巴历一狠心,反正说一个谎也是说,干脆随便编吧,不管怎么样,只要把姑娘留下就好。 姑娘双手捧着脸,可爱又美丽,“是吗……我是来投奔你的? 那你一定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啊。” “没错,我的确是,”巴历心头狂跳,他伸手握着姑娘的手,“阿美,我就是你最重要的人。” …… 此时的世子妃正在王妃那里,请过安,又随便闲聊几句。 王妃昨天让二儿子去大牢里看过雷塔,告诉了雷塔他是度拙的亲生儿子。 果不其然,雷塔当时就接受不了,几近崩溃。 若是在平时,他一定欣喜若狂,有这么一个爹,他怎么能不高兴? 可现在,他身陷牢笼,还是他那个爹出卖了他,把他卖给了烈霍,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又哭又骂,什么难听说什么。 二公子没功夫看他发疯,刺激完了问他的母亲是谁,可几番试探之下,他发现雷塔也不知道。 二公子见他不像撒谎,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回到王府,把这事儿跟王妃说了。 王妃叹一口气,看来只能等到事情结果自然出现,就像巫医所说,一切自有因果。 这事儿解决了一半,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和世子妃聊天也愉悦了许多。 三小姐也来了,她一加入,气氛更好。 正聊得开心,世子妃的丫环回来了,神色有些不太对,俯身在世子妃耳边嘀咕了几句。 刚刚还满脸是笑的世子妃,突然就变了脸色,转头盯着丫环的脸,似乎是在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 虽然她心里也清楚,她的丫环是不会骗她的。 丫环点点头,脸色凝重。 世子妃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王妃道:“母亲,儿媳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情没有处理好,想先告退了。” 王妃也看到她神色有异,但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是不想说,于是便点头答应,“去吧,自己保重身子。” “是,母亲。” 世子妃匆匆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三小姐也跟着起身告辞。 她看着世子妃行色匆匆,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思索片刻,轻步追上去,“世子妃,请留步。” 世子妃回头看到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了? 三妹妹有事吗?” 三小姐笑了笑,“世子妃气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事吗? 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事儿本来世子妃不想告诉旁人,觉得脸上无光,否则刚才也不会在王妃面前遮掩了。 不过,她此时又想,这事儿虽然不光彩,但她要是这么找了去,不管事情真假,都会惹巴历不高兴。 可如果,三小姐跟她一起,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她就可以把事情推到三小姐身上。 更何况,三小姐是个聪明人,主意又多,没准儿在这件事情可以帮助她。 权衡半晌,觉得利大于弊,世子妃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拿你当外人,三妹妹,你既然说了,那就……请帮我个忙吧!” 三小姐见她刚才眼神变幻,现在又一副和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但脸上仍旧不改神色,笑容温婉,“世子妃说得哪里话,什么帮不帮忙的,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要妹妹能做到的,绝不推托。”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勃然大怒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勃然大怒 世子妃故作亲热的拉着三小姐,“走,三妹妹,跟我去个地方。” 三小姐心中狐疑,跟着她一起走。 绕来绕去,绕到香梨院。 三小姐心里纳闷,这不是二公子修的香梨院吗? 当时她记得二公子还问过她几个问题,关于一些中原建筑的。 这院子的确修得不错,修好之后,她也来过两次。 但平时二公子都宝贝得很,平时自己不住,也不让别人住,只有在一些重要的中原节日时,会请一些文人雅士来作客。 今天……世子妃这是要干什么? “世子妃,这……这里是香梨院呀,二公子一向不喜人进来,会不会不高兴呀?” 世子妃心乱如麻,她当然也知道这院子不同,不过,她并太在意这些,平时也不怎么来,她也不觉得这院子和别处好在哪里,无非就好看点呗,那又怎么样呢? 不过,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二公子拿这里当宝,但她知道,反正就是不能随意进来就对了。 可今日不同,她已经挤不出笑,直接说道:“哼,你还怕这个?” 三小姐苦笑,“也不是怕,是二公子会不高兴,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 “可惜了,你这么想,别人不见得也这么想,咱们都不想进去,有人已经住在里面了!” 三小姐越发疑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保持着一副担忧小心的样子,没再多问。 世子妃不容分说,拉着她进去。 巴历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他让人送来了早餐,是熬得香浓的小米粥,这家伙正亲自一勺一勺的喂阿美。 阿美吃一品就抬头看看他,一双眼睛秋水盈盈,简直把巴历的心都给看化了。 巴历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别的什么也没有顾上,世子妃怀孕之后,两人也就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一是怕伤着孩子,二是巴历心思粗,其实并没有太把世子妃放在心上。 以前他觉得是自己性格的原因,现在,见到了阿美,他觉得不是性格,而是还没有遇以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阿美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他也没有经历过。 像喂粥这种事,他就从来没有做过。 可现在,他的动作虽然笨拙,但是他却做得心甘情愿。 所以,当世子妃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惊呆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正做着这件事情的,是自己的丈夫巴历。 她只觉得浑身都气得发抖,一股子气在身子里四处游走,无处安放。 火气腾腾冲上头顶,烧着她的理智,她的眼睛慢慢睁大,眼白染上血丝。 三小姐也很吃惊,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这姑娘长得极美,比她还要美,而且也是中原人。 三小姐本来心里有点嫉妒,单纯嫉妒她的美貌,忽然又想起苏南衣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说这两日会有新人入府,让她们互相帮助,以紫色铃铛为信物。 三小姐静下心,目光不着痕迹的一掠,果然在一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雪白裘皮,这裘皮毛色上乘,十分漂亮,而且,腰侧还有一条丝绦,上面就系着一枚精致的用紫玉雕刻成的铃铛。 三小姐心头微跳,顿时对这位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是自己人。 难怪这么好看! 现在看到这姑娘和巴历之间的互动,三小姐就明白过来,这位的目标应该就是巴历了。 三小姐偷眼瞧了瞧世子妃,世子妃气得脸都白了。 虽然在这件事情中,世子妃算是一个受害者,但…… 三小姐对她却没有什么同情。 这位世子妃,表面上温柔单纯,实则内心狠毒,和王妃相比,也不承多让。 这几年做过的肮脏事数不胜数,手上沾过的人命何止三五条,否则的话,巴历这样的世子爷,怎么会连个侧室都没有? 其实不只是侧室,连庶子都曾怀过,但…… 三小姐什么没有见过,一眼就看穿世子妃的本性,不过就是事不关己,没有理会罢了。 不过,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三小姐隐约觉得,这位姑娘可是个段位高的。 世子妃怔愣着看了一会儿,勃然大怒道:“贱人!你是何人!竟然住在这里?” 这一声突出其来,巴历更背对着门,全神贯注的看着阿美,完全没有注意到世子妃到了。 巴历吓了一吵,手里的碗差点掉了,阿美的小脸也变得煞白,眼睛中满是惶恐,小手还抓住了巴历的袖子。 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这弱小无助的依赖,让巴历的保护欲瞬间爆棚。 他转头怒目盯着世子妃,“你干什么? 这么大声叫什么? 谁是贱人? 这位是阿美姑娘。” 世子妃简直惊呆了,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竟然吼自己,还什么阿美…… 世子妃短促笑了一声,眼神阴冷,“阿美? 什么阿美? 巴历,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把她带入府来是什么意思? 回过父王和母亲了吗?” 巴历拧眉,现在他一心都想护着阿美,半句阿美不好的话都听不得。 “阿美是我的人,带入王府当然是照顾她,至于父王那边,我自会去说,不用你管!” 巴历说得干脆果决,像刀子一般,直扎在世子妃的心尖上。 世子妃咬住嘴唇,眼睛盯着他,恨不能烧出一个洞来。 她怎么也不相信,她的丈夫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丫环在一旁低声劝,“世子妃,您可别动气,您还是双身子呢,气坏了可不得了。” 三小姐福了福身,对巴历道:“世子,世子妃并非气您护着这姑娘,只是觉得,她和您是夫妻,夫妻同体,这姑娘若是有难,世子妃也能相帮,您是男子,恐怕多有不便,不如……让我来帮忙? 我看这姑娘是中原女子,想必也会更方便些。” 巴历浅浅皱眉,前面的话他并不怎么爱听,什么夫妻同体,这可是蒙要,不是中原,看中了哪个女子,只要对方也愿意,就能带回家。 特别是像他这种贵族,更是很多女子争相的对象。 现在他只带回这么一个,怎么了? 不过,刚刚听三小姐说都是中原女子,这一点倒是提醒了他。 他平时对中原的东西并不太懂,也不怎么往心里去,有好多欠缺的,为了避免让阿美姑娘不喜,倒是可以先让三小姐来帮忙,她聪明又会有眼色,有些不好回答的,就让她去圆。 他自己也能抽空了解一下中原的东西。 倒是个好主意。 所以,他的脸色慢慢和缓下来,他还没有开口,阿美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巴历哥哥,我觉得这个姑娘好好,我想和她做朋友,可以吗?” 巴历心都软了,连连点头,“好,你说好就好,我答应你。” 他转头对三小姐道:“你说得对,就让你来帮忙。” 世子妃怒火中烧,忍不住上前一步,而躲在巴历身边的阿美,看到她明显瑟缩了一下。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就是要搅得天翻地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就是要搅得天翻地覆 阿美这一瑟缩,明显害怕世子妃的样子,就如同碰了巴历的心尖子。 巴历脸色顿时沉下去,眼睛盯着世子妃,“你要干什么?” 世子妃怒火中烧,脸上难掩嫉恨,“你还问我要干什么? 你把她藏在此处,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世子妃这会儿也顾不上装什么贤惠了,怒目而视,一张脸近乎狰狞。 巴历还真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尤其是怀孕之后,总是笑容满面的,和他在一起时,也是拉着他的手,让他感受腹中的胎儿,笑容温柔,充满慈爱。 巴历那时候觉得,她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但在蒙林女子中也处是不差的,又怀着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也是自己的福气了。 可如今,他骤然看到世子妃如此凶狠的模样,只觉得五雷轰顶,像有什么被劈开,原来心里的那点温情,几乎不剩下什么了。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这是质问丈夫的话吗?” 巴历冷着脸,说出的话跟刀子一般,“你现在怀着身孕,我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你若再敢多说一句,我定当不饶!” 他又扫了世子妃的肚子一眼,“哼,你如今也不能伺候,我连个侧妃都没有,你身为妻子,难道不应该为我考虑吗? 现在不用你管,你还多嘴!赶紧回去,好好养你的胎!” 这番绝情的话,让世子妃心头闷痛,如被重锤狠狠击中,眼前有些发黑。 偏在此时,阿美娇滴滴的出声,“巴历哥哥,我好害怕,我不想再这里了,我要回去。” 巴历哪里肯舍得让她走,心都要痛了,急忙握住她的手,耐心安抚,“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你不用放在心上,这里是我说了算!” 世子妃最终熬不过,双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她的丫环惊呼一声,急忙扶住,生怕她的胎有个什么闪失,魂儿都要飞了。 三小姐也吓了一跳,急忙过来帮忙,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 这一刻,她心里有点复杂,不知道怎么的,以前这种情况她也遇到过,也逼迫过一些女子,让她们肝肠寸断,可那会儿并不觉得什么,甚至还因为自己的手段高明而畅快。 现在……她按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和丫环一起扶着世子妃离开。 出门之际,回头瞧了瞧巴历,他竟是没看一眼,只顾着安抚阿美。 三小姐垂下眼,不再多看。 丫环满头大汗,不住道谢,又请她帮忙去请王妃。 这事儿瞒不住,总归是要闹到王妃那里的,三小姐也没有推辞,转身去了。 她刚一起,世子妃就醒了。 丫环微微错愕,“世子妃,您……” “我是装的,”世子妃望着屋顶,“不然能怎么样呢? 眼看着他没有把我和孩子放在心上,再闹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白白让人看了笑话,让贱人猖狂。” 丫环垂下头,默不作声。 世子妃看着她,眼睛里闪过狠光,“没用的东西!” 丫环心头一紧,手紧紧抓着衣裙,她知道,世子妃一定是又想什么办法来折腾她了。 “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丫环急忙双膝跪倒,“世子妃尽管吩咐,只要是奴婢能做的。” “好,”世子妃起身,从枕头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药包,塞到丫环手里,“你拿着这个,寻个机会,去和世子单独相处,事成之后,我自会让你做个通房,不再为奴婢。” 丫环看着手里的药包,吓得脸色苍白,给世子下药? ! 事成之后……她还能活吗? 她嘴唇哆嗦着开口,“可是,世子爷现在的心思都在那个女子身上,奴婢……如何近得了他的身?” “你不会去院门口守着?” 世子妃脸色一变,“想想办法,动动脑子!不能寻个借口骗他出去? 跟了我这么久,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学到!” 丫环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心里却无比悲凉。 要不是因为这个中原女子,世子妃也不会想起给她寻什么出路,这几年丫环死了几个? 都是因为世子爷多看了一眼,或者赞了一句“不错”。 世子爷说得对,要不是因为世子妃,他早就有侧妃了。 哪怕如今世子妃怀了身孕,不能伺候,也是不肯的。 如今,这个机会却要给自己,八成不是好事,而是催命符。 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说着,外面脚步声响,世子妃顿时又变了一副表情,“起来!别让人看出端倪。” 王妃一进屋,就看到世子妃一脸哀怯,正躺在床上。 事情的经过,她已经听三小姐简单说了,心里虽然担忧未出世的孩子,但也觉得世子妃有点小题大作了。 这几年她为这一双儿子筹谋不少,在巴历身上用的心思最多,好不容易让他坐上世子之位,自然是格外珍惜重视。 但巴历性子粗,心思也粗,很多事情不放在心上,有时候被哄哄也过去了,比如说这侧妃之事。 若非是世子妃哄着他,恐怕他现在早有侧妃,不只有一个孩子了。 只有这样,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这也是王妃心里隐隐对世子妃不怎么满意的地方,但世子妃娘家也有些势力,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不宜起争端,所以她才没多说什么。 可没成想,如今自己的儿子开了窍,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女子,应该皆大欢喜的迎进来才是,怎的……这世子妃还闹起来了? 世子妃看到她来,挣扎着起身,“母亲……” 王妃挤出个笑,安抚道:“快躺着,自家人多什么礼,身子要紧。” 世子妃抽抽鼻子,想笑,又委屈的红了眼睛,“母亲,您都知道了吧?” “嗯,我听娴儿说了几句,你呀,还是要想开些,现在什么能比得上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王妃拉着她的手,“咱们女子嘛,总是要经历这一遭的,你瞧瞧母亲我,这府里不就是有好几位侧妃吗? 再说说这都城中,哪个府里没有个三妻四妾的?” 世子妃本还想让她为自己做主,一听她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垂下眼睛,看到王妃手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这还是她之前送给王妃的。 她也喜欢得紧,只是为了讨好王妃,忍痛割爱了。 现在看来,这痛算是白受了。 她只觉得那宝石刺眼得很,微微合了一下眼睛,叹了口气道:“母亲,并非是儿媳气量小,容不得人,而是…… 您没有瞧见,那个女子实在妖艳,而且还是个中原女子,中原女子向来阴诡奸狡,若是进了咱们这王府,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巴历可是世子,这要是被她迷惑了心魂,那该如何是好?” 她这话说得字字清晰,丝毫没有顾及在一旁的三小姐。 三小姐也似浑不在意,脸上神色都没有变一下。 中原女子? 怎么,瞧不起吗? 偏偏就是这中原女子,要把你们这高高在上的王府,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王府里热闹非凡,苏南衣这边也闲着。 夏染早早得到了关于这次主持祈福大典巫医的消息。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巫医身边的尊使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巫医身边的尊使 这次要入宫,确保安全为上,所以巫医和他的随从之类,都住进驿馆,这些都有官员一一安排。 确定了位置,接下来就是去探探情况。 苏南衣和云景一组,两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脸上涂了颜色,扔到人堆里也看不出来的那种。 他们来到驿馆外,看着出出进进的人,又围着驿馆转了两圈,把这外面的地形,一共有几道门,分别用来做什么的都摸得清楚。 大半日的时间已经过去,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看到从驿馆里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穿着黑色布衣,衣裳宽大,领口和袖口、衣摆都绣着花纹。 看那纹路,虽然复杂不认识,但挺眼熟。 云景眼睛里兴奋的冒光,“娘子,你看,这个人的衣裳,和之前那些巫医的好像!” “没错,这应该是人巫医身边的人。” 正说着,只听驿馆外值守的人对少年道:“尊使,您要出去吗?” “正是,大师让我去买些药材,为祈福大典做准备。” “是吗? 不如小的效劳? 能为大师做事,也是小的的福气。” 少年扫了他一眼,“你说对了,这是福气,可这福气不是谁都有的。” 对方十分尴尬,不敢再多言。 少年哼了一声,抬头挺胸的走出驿馆。 “娘子,咱们跟着他?” “好,”苏南衣点头,拉着云景跟上。 其实苏南衣是觉得有些奇怪的,买药材? 堂堂巫医还需要自己备药材? 只要他一句话,不是有人乖乖奉上吗? 更何况,这次事关宫里,就算是缺什么,也该由宫里来准备,怎么会让他自己去外面采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看这个少年的作派,苏南衣就觉得,这个巫医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少年在街上闲逛,七拐八绕,路过几间药房都没有进去,苏南衣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不是为了出来买药材的。 “娘子,这个人是想干什么? 我看他不像是要买药啊。” 云景盯着少年的背影,“这个家伙看起来好讨厌,而且……” “而且什么?” 苏南衣含笑问。 “而且,我看他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 云景摸了摸鼻子,组织着语言,“我看他的打扮,是巫医的人没错,而且说的话也是蒙林话,走路的姿势也和蒙林人一样,但是吧……” 云景琢磨了半晌,眯着眼睛看前面的少年,正巧他停在路边,手指拿着一个小捏子,正在夹起一小撮茶叶闻味道。 脑子里有一个念头飞快闪过,云景迅速抓住,“但是,他的一些小动作,和中原人好像!” 苏南衣笑容温婉,牵着云景的手,“景儿说得不错,看得很仔细,也很聪明。 这个人,应该是中原人。” 云景面露惊异,“中原人? 可是,我记得娘子说过呀,虽然现在蒙林人接受了很多中原人的习惯和吃食,但是,也有许多地方是有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容许更改的。 比如说这巫医,就必须是有纯正血统的蒙林人,往上三代,乃至全族,都要和其它族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正是,所以说,这次的事情很有趣,特别是这位还未露面的巫医,咱们得好好瞧瞧,这家伙是人是鬼。” 能用一个中原人,做为身边的亲近人,这个巫医绝不是什么正统的巫医。 那他混到这里来,究竟有何企图? 苏南衣在心里默默盘算,一抬头,发现这少年进了城西的集市。 这片集市苏南衣和云景也没有来过,只是听夏染提过几句。 这里并不是每天都营业,也没有门店,而是两条宽宽的街道和一大片空地。 这里卖的也是一些寻常买不到的东西,有死物,也有活物。 所谓死物,就是一些古董,有的是从活人那里收的,也有的是从死人那里找的,反正到了这里,不追问来缘,只问生意。 至于活物,那就多了,有家禽,猫狗,甚至还有一些少见的动物,有毒的,没毒的,很多种。 云景一边走,一边小声对苏南衣说:“娘子,我看这家伙八成没安什么好心,跑到这里来,一定不是买什么好东西,总不能是买两只鸡给他的什么大师补身子吧?” “这是自然,”苏南衣听云景的话,忍不住笑出声,“咱们且瞧着,看这家伙想干嘛。” 那家伙四处逛悠,最终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了下来。 那个小摊子上摆着几个竹篓,盖子还盖着,也没有展示是什么商品。 苏南衣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眉头微微蹙起。 云景眼中满是疑惑,“奇怪,这个摊子是卖什么的? 竹篓里装的什么,也不摆出来,这怎么卖?”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少年已经和摊主谈完,从怀里摸出银钱交给摊主。 摊主接过钱,又戴着一只厚厚的大手套,把竹篓掀开一条缝隙,往里一伸手。 不过眨眼之前,他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条约摸两尺来长银蛇! 那条蛇虽不怎么长,但蛇牙巨大,一看就是条剧毒的蛇。 少年仔细瞧了瞧,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让摊主给装了,这才拎着往回走。 他一路走回驿馆,没有再买其它的,当然也没买什么药材。 一直跟着他看他进了驿馆,云景才吐了口气,“娘子,他居然买了蛇!难道他们想用蛇毒死老国主?” 苏南衣一时也想不通,摇了摇头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总之这件事情有些古怪,这位巫医怕也是个有秘密的。 无妨,我们还会再来。” 这些事情,早晚会弄清楚。 两人回到住处,思格兰小跑着迎上来,“苏姐姐,云景哥哥!你们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吗?” “有,当然了,”云景一脸神秘,“想知道吗?” 思格兰连连点头,“想呀!” 她本来就想跟着出去,但因为是盯梢,人不宜太多,所以没让她去,她早就心痒难耐了。 苏南衣让她把大家都请来,把刚才瞧见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随后笑眯眯的看着思格兰,“这下,小思格兰有差事了。” 思格兰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 什么差事?” 苏南衣打量着她,“我瞧着那个少年的身量和你差不多,到时候你就扮成他的样子。” 思格兰惊喜万分,那可是个重要角色!跟在巫医身边的,一定戏分很多! “好,好呀,我保证做好!” 苏南衣轻笑,“到时候还要问问那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 夏染手轻抚着下巴,“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本身也是假的? 来冒充的?”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十分自然,而且不戴面具,由此可见,即便是假的,也绝非一日之功。” 能在这上面下这么大的功夫,还能顺利成为入宫的首选巫医,绝不是什么普通人,也不是三两下假装冒充就可以过关的。 这也是苏南衣没有想着直接冒充巫医,而是等到最后时刻,才去替换的原因。 苏南衣决定,等到晚上的时候,去驿馆瞧一瞧,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万事都以你的身体为先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万事都以你的身体为先 夏染顿时提出,要一起去,他已经闲得太久,浑身都要长毛了。 陆思源也想去,老修咳了一声,“那什么,去那么多人也是容易被发现,此时应该万分小心谨慎,万一暴露了,不但不安全,还会让他们有所防范,有可能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苏南衣点头赞同,“老修说得对,这样吧,这次就我和景儿,还有夏染一起去,等入皇宫的时候,大家再一起。” 陆思源紧抿了嘴唇,没有再多说。 事情说完,大家各自回院。 一出苏南衣的院子,老修看着陆思源的背影叫道:“思源,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傀儡人吧!” 陆思源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往前走,老修拧拧眉,几步追上他,低声道:“你生气了?” 陆思源看他一眼,老修无奈,“去我院子里,我有话说。” 这次陆思源没有再和他犟,跟着他进了院子。 老修压着嗓子,一脸严肃,“你怎么回事? 你还生气?” “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陆思源反问,“难不成我连表达情绪的权利都没有了?” 老修气结,“对,你有,你当然有,可你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现在身体脆弱,要好好保养,格外注意,生气动气是大忌,你不知道吗?” “知道。” 陆思源语气平静无波,说得理直气壮。 “你……”老修气得差点倒仰。 瞪了他半晌,老修发现,除了自己的眼睛疼,没有办点用处。 他最终长叹一声,语气软了下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好好保重,这边的事情一了,就跟我回去。 我出来这么久,就是为了找你,现在又跟着东奔西跑,也是为了圆你的心愿。” 陆思源沉默不作声,老修抬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当初咱们说好的,何况你的身体情况,已经……” “我知道,”陆思源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手指无声握紧,“我记得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反悔。” 老修额角突突的跳了几下,努力控制着低吼,“我是怕你反悔吗? 你是故意要气死我,是不是!我是为了你的身体,你要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就只能抱着你的骨灰回去了!” 陆思源默不作声,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老修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 “我不管!反正你以后少出门,像刚才那种行动,你别想参加!万事都以保重你的身体为先!” 陆思源眉头微蹙,老修冷声一笑,“这一点没有可谈的,你要是不同意,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把实情告诉苏南衣!反正,我看那丫头也怀疑我了!” 听到他说这些,陆思源瞬间抬头,狭长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那一瞬间,老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利器刺中,让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后面的话也忘了。 “你……”老修讪讪的,暗暗后悔,刚才一下子太过激动,真是祸从口出啊。 陆思源盯着他半晌,“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 他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老修呆愣了半晌,懊恼的揪了揪自己的胡子,一跺脚骂道:“你说说你!一把年轻,这么大把胡子了,还怕他? 明明他是小辈,该他怕你好吗……真是的,太怂了!” 老修骂完自己,又坐着生闷气。 哼哧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只能仰天长叹,“真是作孽啊!上辈子定是欠了他的!” 夜色渐渐降临,苏南衣他们早早吃过晚膳,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夜色渐深,去驿馆查看一番。 王府中,三小姐遭受世子妃的一顿讥讽,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和这种人计较根本犯不上,这些年,她早就练了一副无坚不摧的心肠。 倒是王妃,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世子妃,和她一起出院子,亲切的拉住她的手道:“娴儿,你可别往心里去,世子妃她是气得狠了,口不择言,这才说起什么中原女子…… 其实都是女子,都是命苦,哪分什么部族。 王爷也是注重中原文化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疼爱你,对吧?” 三小姐笑容温婉,眼中闪着感激的光,“王妃说得哪里话,我自是明白世子妃的难过的,她也是一时激动,说的话也并非就是指我,我懂的。 您和王爷的恩情,我也是记得的,不会放在心上,若非您提起,我都没有往心里去。” 她心里暗暗冷笑,部族? 什么部族? 谁和你是部族? 我们泱泱大中原,岂是你们可比? ! 一激动就口不择言,也就是会投胎,出身贵族人家罢了,否则的话,和平民百姓有何区别? 粗鄙不堪!说话不经过大脑,简直愚蠢至极! 她心里骂得越厉害,脸上笑得越是温婉。 王妃见她这么说,轻轻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最是乖巧懂事,放心,我和王爷都不会亏待你的。” “娴儿现在就很好,有王妃的照拂,日子过得无忧,不再奢求其它,只求王爷王妃能够平安康健。” 王妃越发心里痛快,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 “好,好。 世子那边……那个女子果真长得极美?” 三小姐心想,果然,绕来绕去,还是绕到这上面来了。 说世子妃说的那些话,王妃心里没有一点疙瘩那是假的,纵然娶侧妃,也该娶个有用的才是,若是个无依无靠的,还是个外族女子,只会整天勾着她的儿子浓情蜜意,那也是不成的。 三小姐笑了笑,“长得的确好看,不然世子爷也不会看得上。 不过,那姑娘瞧着也不像个小户人家的,恐怕是有些来头的。” “哦?” 王妃微挑眉。 “王妃,世子爷是您的儿子,您还不了解吗? 您悉心教导这么多年,他的眼光岂会差? 若是寻常女子,怕世子爷也不会往心里去的,也不会和世子妃起冲突。 我想着,这里面或许是有隐情的。” 这话又夸奖了巴历,又赞了王妃会教导,王妃被她说的心花怒放,心里的天平被她说得偏了几分,“你说得有理。 巴历我是知道的,他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向我禀明内情,就被世子妃一通抱怨,这才怒上心头,说了狠话。” “极是,”三小姐点头,“之前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我也曾说,要替世子照应那姑娘一二,世子也是答应了的,或许,我可以和那姑娘聊一聊,了解一下究竟是什么回事,有何内情。” 王妃眼睛瞬间一亮,脸上的笑又加深几分,当即手上的戒指退了下去,套在三小姐的手上。 “好孩子,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三小姐急忙要推托,王妃握着她的手不让她退,“一枚戒指而已,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你还和我计较这些? 若是如此,那就把你平时给我的东西都拿了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三小姐红了脸,只好福了福身,“那娴儿多谢王妃,定当全心全力为王妃分忧。” “好,好,如此,就辛苦你了。” 看着三小姐走了,王妃才长叹了口气。 她身边的嬷嬷道:“王妃,您相信三小姐所说的吗?”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一枚有用的棋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一枚有用的棋 王妃脸上的笑容退去几分真诚温暖,浮现几分凉薄。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的话,本王妃爱听,她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让本王妃为难的事,是个识时务的,既然如此,由她去处理棘手的事情,有何不可?” “王妃说得极是,还是您有办法,”嬷嬷恭维道,“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处理得好,如果处理不好,最后还是您担着。” 王妃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世子妃那个妒妇!我早就看她这一点不顺眼了,将来巴历是要做王爷,继承王府的,哪能只有她一个人? 早晚都是要有别人的,她可倒好,这还是个没有什么靠山的中原女,她就这么哭闹,若是换成别人,岂非闹下天来!” 嬷嬷见她生气,急忙劝慰,“王妃您别动怒,也闹不下天来,这不是还有您呢吗?” “难道本王妃就是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吗? 哼,这次让她难受一下也好,让她知道知道,巴历的身边有谁,可不是由得她说了算!” 三小姐迈步往香梨院走,思量着这件事后面该如何做。 她只是起个辅助的作用,但是这府里的情况,她还是要和这位姑娘说清楚的。 快要到门口,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她放慢脚步,回头瞧了瞧,枝影摇晃,月光迷蒙,看不出有什么人。 但她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谁? 出来!” 果然,从不远处的花树后,走出一个人来。 仔细一瞧,是世子妃身边的丫环,好像是叫宝儿的。 原来名字中的“宝”用的是宝贝的宝,后来被世子妃给改成了“保”护的保。 说是一个奴婢,用什么宝贝的宝,怕折了寿,索性就改了。 保儿也只个奴婢,别说主子给改个字,就是把名字,哪怕是姓氏改了,也得受着,不能说一个不字。 见到是她,三小姐心里纳闷,“保儿? 你跟我作甚?” 保儿上前两步,眼含着热泪,扑通一声竟是跪下了。 三小姐眯着眸子后退几步,“你这是做什么? 快些起来!” 她没伸手去扶,不想触碰保儿,以免发生什么事情说不清楚。 现在的世子妃正在气头上,谁知道她会想出什么恶心人的法子,万一被她牵怒就不好了。 保儿磕了个头,抽泣着低声说道:“三小姐,奴婢实在没有活路了,求您救救奴婢吧!” 她哭得泪流满面,十分悲痛的样子,但三小姐不为所动。 这种悲悲怯怯的事情她见得多了,这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她自己也是个可怜人,谁来可怜她? “保儿,你是不是糊涂了? 你是世子妃的奴婢,可不是本小姐的,要说给活路,救你,也是世子妃,怎的求到本小姐的头上来了?” 保儿眼泪流不停,抽抽答答的说:“三小姐,世子妃她……她逼迫奴婢去做要死的事,奴婢不想去啊!三小姐,谁都知道您最是心善,最是可怜我们这些下人,求求您,救救我吧!” 三小姐差点气笑,她最是善良? 这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 “保儿,你该知道,主子和奴婢向来是一体的,谁的人就是谁的人,本小姐即便有心心疼你,也不能越过世子妃去管你的事,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保儿一听这话,眼泪流得更凶,又连续叩了几个头,额头都红了,“三小姐,道理奴婢都懂,可是,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三小姐……” 三小姐见她这模样,不像是做假,心里也好奇。 “世子妃究竟让你做什么?” 保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包来,“这是世子妃给奴婢的,说让奴婢用上这个东西,和……和世子单独在一起,等到事成之后,就让奴婢做世子的通房。” “可是,奴婢心里清楚,若是真的用了,恐怕奴婢也就没命了,还做什么通房? 奴婢不想做,只想好好活着。” 保儿泣不成声,掩面哭泣。 三小姐也惊了惊,没想到世子妃居然会出这么一个昏招。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恐怕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怎么瞧着也是拦不住巴历了,倒不如把自己的丫环献出去,到时候事成了,就让丫环做通房,别说是通房,就算是个妾,也得任由她摆布。 可是,这世子妃也不想想,还不如一个丫环通透,若是真的用了这种下流手段,巴历清醒过来,能饶得了保儿吗? 到时候别说是保儿,就是世子妃,怕是也难以承受巴历的怒火。 要知道,现在的巴历满心满肺都是那个姑娘,眼睛里可容不下其它的人,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若是和保儿…… 让那姑娘知道,他还怎么去见面? 真是愚蠢至极! 三小姐看着保儿,心思快速流转。 保儿是一枚有用的棋,她一定知道世子妃不少事情,若是利用得好,没准会有奇效。 可如果用不好,也是一步险棋。 三小姐得好好权衡一下。 “这样吧,你先下去,此事容本小姐考虑一下。” “三小姐……” “你放心,即便是要做,也得需要时间,你就和世子妃说,世子总在这里,要么就是去见王爷,你不好下手,在找机会。” 保儿无奈,只得点头离开。 三小姐一边思索,一边进了香梨院。 院子里亮着灯,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又回到了中原。 想家了啊…… 其实她这样的人说“家”未免矫情了,可是,哪个在外飘泊的人又不想念故乡呢? 她想着等回去以后,就买处小院子,好好的过平静的生活。 关于未来,其实在遇到苏南衣之前,她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如今,倒是时时想起,自己能有那样平静的日子,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她回神走上台阶,站在门外轻声道:“世子爷可在?” 巴历当然在,世子妃来闹了一通,阿美吓坏了,脑袋又痛了起来,他无比心疼,安抚了好久,阿美才算是平静下来,刚刚睡着。 听到是三小姐的声音,巴历迈步出来,见只有她自己,脸色才多少缓和了一些。 “你来了。” “世子爷,姑娘如何了? 身子可还好?” 三小姐关切的问。 见她这么问,不像是作假,巴历的心里更舒服了一些。 “刚睡着不久,但睡得不怎么安稳,世子妃来吓得她不轻,阿美胆子小,又生了病,经不得吓。” 三小姐认真听着,“我看出来了,您放心,我不会吓着她的。”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小盒来,“这里面是我经常用的安息香,对安神有奇效,想着拿来给姑娘用用,或许对她有帮助。” 巴历目光微闪,他平时可不注意这些东西,也没甚兴趣,但他此时却觉得,中原有的东西的确是神奇。 或许,阿美真的会喜欢。 想到这里,巴历侧开身子,“你进来吧!” 三小姐福了福身,提着裙摆,放轻了脚步。 巴历对她的行为很是满意,觉得她比世子妃识趣懂事多了。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柔弱不能处理的小可怜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柔弱不能处理的小可怜 巴历之前对这个所谓的妹妹并不怎么在意,也没放在心上,谈不上什么讨厌还是喜欢。 今日算是注意到她最多的时候,印象还挺不错的。 三小姐刚走到床边,阿美便醒了。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阿美急忙坐起来,摆手说:“没有,不是你,是我自己醒来的,我睡不好……” 她低下头,细嫩的脖劲宛如天鹅,看起来楚楚惹人怜爱。 “是我……总是害怕,睡着了也总是做恶梦,好多人追我,我也看不清,也不认识他们,好可怕……” 巴历听着她这些话,真是心疼极了,走过来也不顾三小姐在,轻轻揽她在怀,“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的,阿美,别怕。” 三小姐嘴角勾起,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位姑娘可真是个高手,就是她遇上,也没有把握会赢,这短短的时间,竟然把巴历给拿得死死的。 阿美有点害羞,小脸微红,“巴历哥哥,我渴了,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好,你等着。” 巴历二话不说,转身去了。 三小姐暗暗咋舌,谁能想得到,巴历能做这种端茶倒水的事? 还做得如此心甘情愿! 三小姐清清嗓子,把那盒香递给阿美,“这是我平时用的安息香,姑娘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若是用上,或许会让你睡得安稳。” 阿美的眼睛顿时亮了,映着屋子里灯火,灼灼似宝石。 “真的吗? 谢谢你!” 她双手接过,轻轻打开盒子,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味道好好闻呀,香味不浓,但很雅致,这可是好东西。” “姑娘慧眼,不过,这东西也只有配姑娘这样的妙人,才不辜负了制香师。” 阿美羞怯的低下头,手指摩挲着盒子,忽然看到盒子角上的一枚小小标记,惊讶的瞪大眼睛。 “呀,这是了如大师制的香!别说一支千金,就是千金也难求呢!这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她说着就要推回来,三小姐笑着按住她的手,“姑娘安心用就是,了如大师不为这金银俗物所绊,潜心制香,只赠得有缘人,如今这香既是到了姑娘的手上,就说明姑娘与大师有缘,与这香有缘,不必推辞。” “这……”阿美拧着秀气的眉,看起来无比纠结。 三小姐轻笑出声,“姑娘好可爱,不如这样吧,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见姑娘裘衣上的丝绦做得极好看,不知是否出自姑娘的巧手?” 阿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红着脸点点头,“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点小玩意儿罢了。” “真是巧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三小姐浅笑,“不如我明日拿些丝线来,姑娘给我打一条? 就算是给我的回礼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送礼就得送到人家的心坎上,千金难买心头好,我就是喜欢这个。” 阿美最终点点头,“那好吧,那我明日就给你打。” “不急,”三小姐笑着看了一眼巴历,“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以免伤未好,又难受起来,世子爷要心疼的。” 阿美的脸顿时红透,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巴历。 巴历只觉得这一眼如同勾魂儿,他顿时三魂丢了两魄。 这三小姐真是不错,巴历对她十分满意,又会送东西,还会说话,几句话就把阿美逗得很开心。 以后,还是要对她好一些,给她点什么好处。 巴历正如此想着,院门口有人说话:“世子爷在吗? 世子爷? 王爷让您去一趟。” 巴历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些烦躁。 他一是不想离开阿美,二是也能猜得出父亲找他做什么。 大概是知道了阿美的事,要训斥他一番。 可他又不能不去。 他把烦躁压下,低声对阿美说:“阿美,你且让三妹妹陪你,我去去就来。” “好。” 巴历看了三小姐一眼,正要说话,三小姐起身道:“我送世子爷出去吧。” 一起走到外面,三小姐先开口,“王爷若是问起阿美姑娘的事,世子爷准备如何作答?” 巴历沉着脸,“自是如实说我的感受,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阿美。”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哪怕世子妃哭闹不已,大不了,我就……” 三小姐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低声道:“世子爷慎言!您若是不想连累阿美姑娘,就不要说那种话。” 巴历微眯着眼睛,“你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王爷请您去,未必就是容不下姑娘,我也是中原人,不也在王府好好的? 您是世子,现在还不是王爷,若是态度过于强硬,难免会让王爷心生不喜,您可是阿美姑娘的靠山,得先保住自己,才能护着她。” 巴历烦躁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看着三小姐的眼睛里也有了光彩,“你说得极是,继续说。” “那我就斗胆继续说,世子您可查过这姑娘的来历?” “问过了,她脑袋受伤都不记得了,有个随行的车夫,他说是从中原来的大户,因遇到意外,与家里人失散,这才带着阿美到城里来,准备寻亲的。” “那车夫现在人呢?” “走了,我给了他些钱财,让他去找亲人了。” 三小姐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严肃,“这样就更好办了。” 巴历一头雾水,三小姐继续说:“你可以对王爷说,姑娘是中原大户之女,与家人失散流落至此,并非无名无姓的小户人家,若是收下她,将来家人势必会来报恩。”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我看姑娘气质不凡,而且穿着打扮也颇具财力,尤其那件雪裘,非中原名门不可得,不是有钱就买得到,而且她一眼认出了如大师的香,绝非普通人。 若是世子搭上这样的中原人,无论是从名声还是财势,都对您有巨大助力啊!” “您到时候见到王爷,先服个软,认了错,再把刚才的情况一说,王爷不但不会怪罪您,还很可能会乐得成全此事。” 巴历越听越是激动,眼睛灼灼放光。 他不知道什么雪裘,不知一件皮草的意义,更不知什么了如大师,不懂得香料,但他听得出来,三小姐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他重重点头,嘴角噙着笑,越看这个便宜妹妹越觉得顺眼,“好,三妹妹,就依你所言!我这就去见父王,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他说罢转身就要走,三小姐又叫住他。 “世子爷,我并非想要贪图您的好处,只是看得出您对这姑娘是真心好,姑娘也实在可怜,想促成你们罢了。 您到王爷面前,切莫提到是我说的。” 看着巴历疑惑不解的样子,三小姐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叹了口气解释,“之前世子妃……就说中原女子心思狡诈,擅用诡计,若是您说了,事情难免传出去,让世子妃知道,只怕是……” 她苦笑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 巴历听完,心里顿时窜起一股怒火! 第一千零八十章 你不该心软的 第一千零八十章你不该心软的 送走气呼呼的巴历,三小姐转身回房间。 阿美姑娘抽出支香正在点,回头看到她,脸上露出甜甜的羞涩笑意,“你回来啦。” 三小姐微微点头,走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纤细的身体。 她点好香,香雾弥漫,她还用手扇了扇,深吸了一口气,透着几分娇憨。 回到床边坐下,阿美眨着眼睛,“你真好看,比之前那个凶巴巴的好看。 听巴历哥哥说,那是世子妃,对吗?” 三小姐微眯着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阿美看着她,脸上又浮现几分紧张,“怎么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 三小姐看一眼窗外,“我时间不多,说不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阿美歪头,似乎是在消化她的话,“你能经常来陪我聊聊天吗? 我对这里不熟,还有,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明天你拿来的丝线,能不能少拿几种颜色? 因为我只会简单的,太复杂的做不了。” 三小姐紧抿着嘴唇,眼睛盯住她,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所谓的什么紫色铃铛,不过是个巧合。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再次试探的时候,阿美轻轻笑起来。 这一笑,不于同刚才,目光中透出几分凌厉,琉璃般的眼睛笑意凉薄,“怎么? 是不是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三小姐心头一沉,“咯噔”了一下。 她不禁绷紧了身子,呼吸都收住了。 阿美手指勾住发丝,和方才的姿态一般无二,语气却冷淡得像冬日的冰雪,“这个家伙给我改了名字,叫什么阿美,真是土的难听。” 三小姐回过神,“你还没说,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见机行事啊,”阿美笑得开怀,“主子说了,让我尽可能把这里搅得地覆天翻,让他后宅不宁,我琢磨着,先把他的世子迷惑住再说。” 三小姐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下说:“世子妃怀有身孕,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孩子无辜,你……” “这个啊,”阿美笑眯眯的看着她,“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三小姐抿着嘴唇没说话。 “你不该心软哟,一旦心软,就是把自己剖给敌人看了,不过呢,也没关系,反正做完这件事你就要离开这儿了,是吧?” “呵,好吧,实话告诉你,那个孩子,根本就保不住,不是我心狠,到时候他落不落,也跟我没关系,我事先和你讲明,免得你到时候以为是我的缘故,不过呢,你以为是我,我也不在乎。” “……”三小姐。 这位可真是强悍,外表与内在完全不相符。 “为何你说她的孩子保不住?” “她这一胎本就得的艰难,强行用药怀上,偏偏呢,又有人不想让她好过,在她身上用了手段,这孩子最多再留一个月。” “什么手段?” 阿美偏头,看向燃着的袅袅香雾,三小姐眸子一缩,“香?” “是呀,”阿美点头,“不然呢? 我又不是真的睡不好,你以为我为何要用你的香?” 三小姐眉头一皱,“你是说……” “谁知道呢,以防万一吧,有人把用香这事儿栽到你身上,你就算是有证据反击也得费力气不是? 不如我用了你这香,身子完好无损,不就是最有利的反击了?” 三小姐心头一热,没想到,她竟不声不响帮了自己一把。 “多谢。” “不用谢,你我本就是互助的关系,主子的吩咐,我自然是要听的。 接下来,你跟我说说这府里的情况吧。” …… 从香梨出来,夜色已经深,三小姐感觉有些疲倦。 她刚回到院中洗漱完毕,让丫环们去休息,她正想入睡,忽然听到后窗处有异响。 她一个激灵又坐起来,压住心跳凝眸去看。 果然,一道影子闪身进来。 “是你?” 三小姐惊得心差点跳出来,“你怎么会来?” 达尔勒身穿着夜行衣,一双眼睛漆黑冷厉,在夜色中犹如一只黑豹。 “我有急事找你,”达尔勒开门见山,“给你的东西用了吗?” “用了,”三小姐点头,“一回来就用了。 怎么?” “那王妃现在可有什么异样?” “并没有,我还在纳闷,日日向她去请安,并没有什么不妥。” 达尔勒眉头紧锁,三小姐心中不安,“怎么了到底?” “你可认识能解此药的人?” 三小姐简直莫名其妙,这药是他给的,自己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又来这么一问,脑子里怎么想的? 她疑惑的看着达尔勒,“大哥,你怎么反来问我? 这东西是你给我的,我问你是什么,你说让我不要知道为好,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问我这个?” 达尔勒沉默,静寂中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压抑慢慢弥漫,让三小姐感觉特别难受,有些喘不过气。 她知道,达尔勒深夜冒险前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现在这么不言不语,究竟是几个意思? 三小姐也不敢轻易惹怒他,试探着低声问道:“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倒是说呀!你只有说出来,我才能帮你不是?” 达尔勒双手紧握,眼睛里迸出恨意,“珍娜病了。” 三小姐一惊,“嫂嫂? 何病,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小姐对珍娜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那个女子单纯善良,对她是少有的善意。 “我怀疑,她和王妃是一样的。” 三小姐惊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 “混帐!” 达尔勒皱眉骂,“你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是我?” 三小姐脑子有点懵,刚才也是一时糊涂了。 “是我糊涂了,大哥,所以,你想找我来问问,想知道王妃的症状是否和嫂嫂的一样?” “正是。” 达尔勒心中懊悔不已,“我还想问你,是否认识中原的大夫,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他顿了一下,咬牙道:“我不想受制于人。” 三小姐从他这句话中听到了别的信息,受制于人? 谁? 她心里疑惑,但没有问出口,知道即便是问了,达尔勒也不会说。 她迅速做着权衡,思索半晌道:“人我倒是认识,只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出手,我得去问问。” “好,”达尔勒立即道,“我陪你一起去。” 三小姐诧异,“现在?” “不然呢? 我不会想珍娜受苦。” “……” 行吧,那就是我辛苦。 三小姐无奈,只好穿好衣裳,和达尔勒一起出府。 好在达尔勒对这里了如指掌,也不会惊动防卫,三小姐的身子也够轻,他带着不费力,两人轻松的出了王府。 三小姐不敢把达尔勒带去苏南衣的住处,毕竟现在和达尔勒也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说实话,若是病的人不是珍娜而是达尔勒,三小姐也不想管。 她思索再三,让达尔勒在路口等她,她去了那间首饰楼,绕到后门,轻轻拍了几下。 很快,有人来开了门。 三小姐没有耽误,迅速说明了来意,随即,一道身影跃出首饰楼,直奔苏南衣的住处。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深夜求救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深夜求救 苏南衣和云景刚刚睡下不久,正在闲聊天。 这几日苏南衣表面看似轻松,实则一直在注意着云景的身体。 好在自从那次被困暗室,有过一次特别的变化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 脉象又恢复到平衡的状态。 苏南衣有时候想着,要不就回去的时候去一趟神医谷,和老谷主商量一下,没准可以在那里把云景的病解决了。 云景兴致勃勃,和她说起以前小时候的趣事,其实这些事他以前也说过,但苏南衣每次都会认真地听。 俩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异响。 苏南衣立即起身,云景把她护在身后,“什么人?” 夏染刚碰到门的手又缩回来,清了清嗓子,“是我。” 云景跳下床,披上外裳,开了门问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夏染指指自己鼻子,差点气笑,“我是正想要敲门好吧? 以为你们睡了,院门就没敲,直接跃进来的。” 云景打量着他,夏染无奈,“行了,我的王爷,我有急事儿。” 苏南衣也穿好了衣裳,“怎么了?” 夏染低声说:“首饰楼那边来了消息,三小姐深夜去了那里,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 苏南衣眉头微蹙。 三小姐一向知道轻重,这次半夜来,一定是有急事。 “现在人在哪?” “就在首饰楼。” “好,我们即刻去一趟。” 三人也没有惊动其它人,轻装快速出门,直奔首饰楼。 三小姐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她知道,这会儿传消息出去,苏南衣一定会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若是到头来只是珍娜生病的事,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这会儿三小姐也有点怪自己太鲁莽了。 没多久,苏南衣到了,三小姐即刻上前,深施一礼,“深夜惊动王妃,实在罪过。” “无妨,有什么要紧的事,说吧。” 三小姐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睛说道:“王妃,是达尔勒找到了我。” “达尔勒?” 苏南衣微挑眉,“他去王府找你?” “正是。” “这么说来,是与达尔勒有关的事?” 苏南衣思索着,达尔勒为人傲气,若非是有重要的不得已的事,他也不会深夜探王府。 “是,他问起我有没有给王妃用上他给的东西,他说,他的妻子珍娜,发病了,他怀疑,应该是和王妃一样的病症。” 这话说起来有些绕,苏南衣转念一想,却明白了。 “这药是别人给他的? 他想用来暗害度拙的王妃,结果发现,自己的妻子也发作,看来与他合作的人,怕是也要把他握在手里吧?” 三小姐眼中闪过讶然,最终化成敬佩,“王妃所言极是。” “他人在哪?” “我不敢把他带过来,更不敢带他去您的住处,所以,就让他在前面路口等消息。” 苏南衣看她一眼,“你做得对。 去把人叫过来吧!” 三小姐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心里对苏南衣是又敬又怕的。 见到达尔勒,他正在暗自着急,见三小姐来了,急忙问怎么样。 三小姐带着他进了首饰楼后门,见到苏南衣。 苏南衣打量着他,他长得和度拙并不怎么像,看来应该是更像他的母亲。 样貌冷俊,一双眼睛细长,眼尾上扬,添了几分阴柔,但此人目光锐利,如鹰似狼,并不见媚气。 苏南衣暗想,这样的人若是放在之前草原上,一定是一头好狼。 只不过,现在狼被困在了城池中。 苏南衣略一含首,“大公子,想进城夺回王府吗?” 她的话犹如一把单刀,直入达尔勒的心底最深处。 达尔勒还以为三小姐找的是什么中原圣手,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说话这般锋利直接。 他目光刹那间锐利,认真打量着苏南衣。 苏南衣身量高挑纤细,腰杆挺拔,一双眸子漆黑沉凉,似华丽而冰凉的重锦,层层逼来,让人禁不住收紧呼吸。 达尔勒见过不少中原女子,美艳的,娇柔的,纯真的,什么样的都有。 唯独没有见过这样气势压人的。 他后退两步,目光直视苏南衣,云景心中不爽,绷着脸问道:“我娘子在问你话,你没听见?” 达尔勒收回目光,看向云景,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穿一身玄色锦袍,翠玉冠扣住乌发,眉眼间流泄出强势与凌厉。 这容貌……达尔勒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五官依稀可见熟悉的轮廓。 这种感觉甚是奇怪。 他可以确定,他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那这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他垂眸,淡淡开口,“当然想。 不过,今晚我是为了我妻子的事情而来,不谈其它。” 苏南衣微挑了眉,倒没有想到,达尔勒在听到这个之后,竟然还会把注意力放在他妻子的身上。 略勾嘴角,是一丝温暖的笑,“就冲大公子这句话,我为可以为夫人医治,医治好之后,再商谈收复王府的事也不迟。” 达尔勒重新抬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面前这个女子说的是什么狂妄的话,而是给人以强烈的信服感,让人情不自禁的就相信她说的话,觉得她能做得到。 “大哥,嫂嫂人在哪? 在你府中吗?” 三小姐见他发愣,连声催促。 达尔勒回神,“不是,在城中,我怕路上浪费时间,也不放心她独自在家中,就带她来了。” “真的? 那此时人在何处?” “就在城西的一处小院中,以前我乳母的小院。” “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苏南衣拿着药箱往外走。 达尔勒抿了下嘴唇,迈步跟出去,在前面引路。 苏南衣只带了云景,让夏染在首饰楼等消息。 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苏南衣忽然开口问:“大公子,你是怎么叫开城门的?” 达尔勒既然这么着急,那么进城之后势必不会耽搁时间,他深夜才出现在王府,也就是说,他到达城中的时候已经是那么晚了。 可这个时候城门早已关闭,他又是怎么叫开的? 苏南衣很好奇,也隐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我并非叫开的城门,”达尔勒的回答出乎苏南衣的意料。 “大哥,这话何意? 不叫开城门,如何进的城?” 三小姐也疑惑不解。 达尔勒一时没有回答,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想来,应该是一个不小的秘密。 苏南衣似笑非笑的睥睨,“大公子,若非是在城中有内应,就是知道出城的暗道,对吗?” 达尔勒眸子猛然一缩,似乎是不可思议。 “看来,我猜对了。” 云景看着达尔勒那一脸惊讶的神色,暗暗翻了个白眼。 “别这么大惊小怪,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暗道,我们见得多了。” 可不是,自从京城出来,见过多少了? 尤其是之前的地下网道,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云景不信,达尔勒手里掌握的暗道,还能比那个更复杂? 达尔勒被云景说得有点脸发烧,莫名其妙的,反正就是感觉,在这两个人面前,什么身份地位,什么骄傲自尊,什么学识才华,似乎……都被碾压了。 啊!抓狂!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奇怪的“病症”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奇怪的“病症” 达尔勒本来的确不想说。 这些秘密都是他的本钱,将来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手里总得握着点什么。 可人家都已经猜到了,还有什么好瞒的? 更何况,让人家帮忙,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和三小姐可不同,不是随意驱使的。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没错,的确是有暗道,可以避开耳目入城。 不过,我也只用过一两次,以免被人发现。” 苏南衣点点头,不再多问。 双方刚认识,对方还是度拙的儿子,这种关系实在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若非达尔勒和度拙闹翻,双方连和平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来到小院,达尔勒点了灯,但也只限于外屋,并没有到里面去。 云景疑惑的看向他,达尔勒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不忍和心疼,“她怕光。” 云景不解,怕光? 还有这种病? 苏南衣没怎么奇怪,天下之大,疑难杂症也是多种多样,罕见的不少,怕光的也有许多。 可看病不能摸着黑,苏南衣想了想,从锦囊里拿出一枚夜明珠。 光线幽幽,虽不及烛火,但也能看清了。 达尔勒:“……” 他默默把自己准备的珠子又放回去,人家的珠子,比他的大了不止两圈。 “请吧。” 达尔勒挑帘,屋子里的黑一下子扑面而来,像是一瞬间把光都吸走了。 苏南衣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屋子里不只没有点烛火,甚至连窗子都遮上了黑布,一丝月光星光也进不来。 云景站在门口,想着进屋,苏南衣低声道:“景儿在外面等我吧。” 云景其实也不太想进去,毕竟生病的是个女子,除了娘子以外的人,他可不想看。 但这事儿又透着古怪,他不放心娘子的安全。 苏南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无妨,放心吧。” 云景想了想,点头答应,“那娘子我在外面等你,要是有什么,你大声叫我。” “好,没问题。” 三小姐也没跟着进来,她感觉,达尔勒似乎也不太想让她见到珍娜生病的样子。 苏南衣手握着夜明珠进来,达尔勒走到床边,声音温柔的轻唤,“珍娜,我回来了。” 里面悉悉索索,半晌有人答音,声音很小,夹杂着痛楚。 达尔勒眉头紧锁,伸手拉起床幔。 床幔也是厚重的黑布,还很光滑,苏南衣低头,发现这床上用的所有床品,似乎都很滑。 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床里,但她没有靠着墙,四周什么也没有,身上也没有被子,就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身上的衣裳也是滑滑的布料,尽管如此,她好像特别的不舒服,似乎布料挨着她的皮肤不是什么享受的事,而是痛苦万分。 她抬起头,很清秀的一张脸,但好像很久没睡好了,眼睛下一片青黑,眼睛无神,偶尔有光芒闪过,也是一片惶恐,嘴唇干裂,甚至有干涸的血。 看到苏南衣手里的夜明珠,她立即别过头,用手捂住了脸,嘴里低低叫了一声,好像这点微弱柔和的光,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 她抬头捂脸如此简单轻微的动作,又让她“啊”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痛苦。 达尔勒在一旁双手握紧,咬牙道:“就是这样,不能见光,怕水,而且身上的衣裳也成了痛苦,哪怕再滑的料子也像刀割一般,躺下更是不能,平时的时候就站着,实在熬不住了就这样缩一会儿……” 达尔勒无法再说下去,垂眸恨道:“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把这些加诸在我身上。” 苏南衣沉默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世间事情就是如此,不痛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如果此时发病的是王妃,只怕达尔勒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而现在,发作的还有他的妻,他就如此痛苦。 “可有救吗?” 达尔勒抬头看着苏南衣,眼神充满期盼。 苏南衣略一点头,“有。” 达尔勒的眼睛瞬间亮了,嘴唇都在微微颤抖,“那……你有什么条件?” 苏南衣走到一旁,把夜明珠放在身后,光线顿时暗了许多。 “大公子果然聪明。” “你我素昧平生,这种救命大恩,总是要有条件的,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 苏南衣笑了笑,眼睛看着达尔勒,光润的脸庞映着夜明珠的幽光,皎皎似明月。 “大公子,给你这种药的人,是谁?” “……”达尔勒一怔,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是个问题。 他拧眉深思。 “大公子不说,无非就是想和此人合作,但你也看到了,此人的确有手段,但手段过于歹毒,没错,他有可能助你夺回王府,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要的可能会更多?” 达尔勒心头一震,呼吸促了促。 苏南衣笑容中透出几分戏谑,“大公子可别跟我说什么为了报仇你不惜一切代价,如果真的如此,今夜你我也不会相见了。” 达尔勒双手紧握,又缓缓松开,眉眼间浮现几分忿恨和不甘,“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能像他们一样,做到狠辣绝情。” “完全狠辣绝情,绝非正常人,心慈手软,也要分对谁,亦狠亦柔,既有侠骨,又有柔肠,才是男儿该有的本色。” 苏南衣幽幽叹了一口气,“大公子并非邪恶之徒,也不是善恶不分之辈,何必非要与恶魔为伍? 将来大仇得报,却落得进退两难之地,岂非更大的遗憾?” 床上的珍娜声音低低,“我不——我不要你变成那样,我宁可死……” 达尔勒身子微僵,迅速红了眼眶。 苏南衣不再多说,取出银针走到床边,对珍娜招了招手。 珍娜强忍痛苦,犹豫的看着她。 “我不会害你,就算是对你夫君有什么条件,也不该加诸在你身上。” 珍娜小脸削瘦,眼睛无神,但仍透出坚毅,摇头,“我也不想让他痛苦……” 苏南衣无奈,“不会,你放心。 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我也不会用这种阴招。” 珍娜又看向达尔勒,达尔勒连连点头,她这才缓缓到了床边。 苏南衣让她坐着,先给她扎针止了痛,减轻了她的痛苦,才让她躺下。 她很快沉沉睡去,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良久,达尔勒声音低低,从喉咙里溢出两个字:“多谢。” 话虽短,但分量极重。 苏南衣略一颔首,手指迅速拨动银针,又让达尔勒取了一只小碗,刺破珍娜的指尖,滴出几滴黑紫色的血。 血味极腥,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甜味儿,让人闻着都有点恶心。 达尔勒眉头拧得死紧,眼中闪着怒意,“这究竟是什么?” “怎么? 对方给你的时候没对你说吗?” 达尔勒有点尴尬,“只说了一些症状,并没有说这是什么东西。” “那人是不是还跟你说,这东西有解药,只要被下药的人受不了,问你要解药,你提出任何条件,对方也得答应,到时候你就可以肆意报仇,让对方受制于你,对不对?” 达尔勒惊讶,脱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我们的“老朋友”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我们的“老朋友” 达尔勒的确惊讶,苏南衣能够说出这东西的害人之处,他并不奇怪,毕竟能医得好,自然也知道。 他惊讶的是,苏南衣竟然能猜得出,给他药的人都说了什么。 苏南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略带讥讽的微笑,“他费劲心思,把这东西给你,为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替你报仇? 当然是为了控制你。” 达尔勒张口结舌。 苏南衣看着他的神色,“大公子为报仇,心中着急,我自然是懂,可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心急。” 她不再多说,达尔勒站在一旁,看着珍娜沉睡的容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到,苏南衣起了针,“这东西甚是厉害,最少需要行三次针,才能彻底解除,幸亏是发现得早,若是再耽搁几日,只怕是要遭受更多的痛苦,治起来也就不这么温和了。” 达尔勒眉心跳了跳,“那……” “那将会是锥心之痛,大公子,我不妨告诉你,这不是毒,而是蛊。” 达尔勒大惊失色,“什么……” “是蛊,而且是很厉害的一种蛊,所谓的有解药,也不过就是饮鸩止渴罢了,人最多活不过三年,而这三年,也是生不如死。” 达尔勒的脸色苍白如纸,脸庞瞬间扭曲,眼中迸出怒火。 “他竟敢!” 苏南衣垂眸收拾东西,“我早说过了,用此狠毒招术的人,与恶魔无异,大公子还是趁早远离的好。” 她收拾完东西,转身要走,达尔勒把心一横,“我想把珍娜治好,你到底要什么条件?” 苏南衣回眸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微微上挑,“大公子,此言差矣。 我不会以令夫人的健康为要胁,让你与我合作。 实不相瞒,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做我该做的事。” 达尔勒心头微热,“你到底要干什么? 和王府有关?” “不错,”苏南衣也不瞒着,“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王府,我是肯定要拿下的。 大公子若是与我合作,将来不妨把这王府交到你手中,也算是物归原主。 如果大公子不与我们合作,那也无妨,毁了便是。” 达尔勒:“……” 眼前的女子语气淡淡,眸中甚至带着浅笑,可这漫不经心说出搞乱,却如同重锤击在他的心上。 她究竟是何人? 竟然敢谋这样的事,这样大的口气! “大公子,说起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苏南衣这话一出口,达尔勒再次愣住。 “吴泯舟的府中,你派去的杀手,可还记得吗?” 达尔勒的眸子猛然一缩,“你!……是你?” “不错,是我,你的人就是折在我的手中,大公子,我不怕你知道,因为你阻挡不了我。” 苏南衣回头看看珍娜,“明日我会再来一次,大公子可以好好想想我的话,告辞。” 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出门,云景立即迎上来,“娘子,如何?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的症病也抑制住了,我们回去吧!” 云景高高兴兴的拉着她,三小姐看了看屋内,半晌达尔勒才出来。 他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三小姐能够感觉到,他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是之前骨子里的傲慢,没有了。 三小姐心里暗自好笑,觉得活该,这些自以为是的贵族,还以为他们自己就是天了,却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哥,还得麻烦你送我回去。” 达尔勒对她也客气了几分,“哪里话,这次应该是我谢谢你。” 三小姐微怔了一下,心中感慨,能得到达尔勒的一句谢,可真是不容易啊! 想必是苏南衣替她挣来的。 几个人各怀着心思出门,在路口分别。 苏南衣和云景去首饰楼,叫上夏染,一起回住处。 云景和夏染都好奇地问:“那究竟是什么?” 苏南衣脸色沉凉,哼了一声,“我说怎么给王妃把脉,并没有什么特殊异常,如今看来,原来那东西根本不是毒,而是蛊。” “蛊? !” 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可都见识过,这玩意儿邪性又可怕,一想到就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这事儿有些熟悉的味道啊,”苏南衣微眯着眼睛,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娘子,你是说谁?” “我们的老朋友啊,程阳,这家伙当初不是偷了我的过关文谍,跑回都城了吗?” 当初,苏南衣他们查到程阳的藏身之处,没有把他抓住,而是选择放了他。 他早已经认定,是度拙出卖了他,放他回去,就是和度拙狗咬狗。 程阳此人阴险毒辣,惯用阴招,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 可有时候,越是这样的人,越能给人致命一击。 苏南衣当时放过他,就是让他回都城来对度拙下黑手。 结果这家伙还真就找上了达尔勒,利用达尔勒也急于报仇的心理,给了他一包暗害王妃的东西。 苏南衣觉得可气又可笑,这家伙真的是……用尽心思,却把主意打在王妃身上。 不过,她总觉得,这事儿没完,程阳应该还会有后手。 “夏染,你安排人手,盯住达乐勒,我猜如果程阳也在城中的话,达尔勒应该会去找他问清楚,若是动武,程阳不是他的对手,可若是用阴招,达尔勒未必会讨到便宜。” 夏染点头,“行,我明白,我放心,我会安排人的。” 说完了事情,各自回去休息,折腾了半夜,苏南衣也累极了。 一觉睡到天亮,苏南衣吃过早膳,又去找老修,从他那拿了几味药材。 老修人精一样,看她拿的这几味药,就眨着眼睛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拿这几种药干什么呀?” 苏南衣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 有什么事让拿,什么事不让拿?” 老修嘿嘿一笑,“瞧你说的,别说这点药材,啥不是你的? 我这不是好奇吗?” “行啦,知道你想问什么,”苏南衣也不再逗趣,“的确是有事儿,而还是蛊毒初期,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要,当然要!” 老修连连点头,“这还用说吗? 现在去吗? 走啊!在哪儿?” 他一边说,一边还拿上一个小本本,和自制的便于携带碳条笔。 “现在不去,”苏南衣一句话又把他的热情打断了。 “我得先制药,病人那里不方便,再说,我昨天晚上刚施过针,还要再过一个时辰。” “昨天晚上?” 老修瞬间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怎么我不知道? 谁和你一起去的? 思源吗? 他在哪?” 苏南衣觉得他这反应有点莫名其妙,“不是,是云景和夏染陪我一起去的,消息是夏染带给我的,夜深了,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不需要人多,就没有叫你们。” 老修松了口气,讪讪笑了笑,“哦,这样啊……真是……挺遗憾的。” 苏南衣狐疑的看着了,“怎么? 你很担心思源跟我一起去吗?” 老修“哈哈”笑了两声,“这是什么话? 哪能呢? 你不是说了吗,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苏南衣静静看他半晌,老修都快撑不住了。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一个个的不省心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一个个的不省心 老修觉得苏南衣的目光像是洞察了一切,他心都有点发虚,腿都在微微发抖。 好在苏南衣也没有再追问,转身走了。 老修用力一闭眼,手捂着胸口,暗暗庆幸。 看来还是小心一些,不能再露马脚,否则的话,无论哪边他都讨不了好。 唉,真是愁人啊!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呢! 苏南衣熬好了药,放进小罐子里,装入食盒,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看珍娜。 珍娜已经起床,刚刚洗漱过,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屋子里的黑布也去掉了,她正站在窗前,伸手着,似乎想触摸阳光。 看到苏南衣的时候,她微怔了一下,昨天晚上的苏南衣行色匆匆,摸上一件衣裳就穿了,穿的是女装。 今天白天出门,还是男装更方便些。 苏南衣对她笑了笑,她顿时回神,欢喜的跑出来,又在几米开外小心停住,端正的行了个礼,“多谢你。” 达尔勒也从屋子里出来,此时看到云景和苏南衣,和昨天晚上又有些不同。 两个人虽然穿的普通锦袍,但气质风华却是不容忽视。 他昨天晚上问过三小姐,旁敲侧击想知道苏南衣和云景的身份,但三小姐说得委婉,只说身份贵重,不可随意怠慢。 达尔勒其实也明白,能提起吴泯舟,直接说出他的名讳,还说得如此自然,想必就不是寻常人。 要知道,吴泯舟可是封疆大吏,普通人谁不敬称一声,“吴总督。” “今日感觉如何了?” 苏南衣看着珍娜,“气色好了许多,也不怕光了。” 珍娜脸上泛起红晕,“是,昨天晚上睡得极好,早上醒来精神就好了许多,小心试了试,光也不怕了。” 她再次行了个礼,“多谢恩人相救!” 苏南衣虚扶了她一下,“夫人不必多礼,三小姐说,与你甚是投缘,她出现相邀,我没有不救的道理。” 珍娜脸上满是感激之情,“三妹妹待我极好。” “夫人,还是进屋吧,我再给你施一次针,另外,我带了药,也要趁热喝的。” 珍娜忙把他们请进屋,老修跟在最后,眼睛打量着她,瞧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直到苏南衣给珍娜施针的时候,他看着放出来的血,才皱了皱眉。 还真的是!他不眨眼睛的看着,看一眼达尔勒,“你们真是走运,这幸亏是发现的早啊,也幸亏是遇见我们了,否则,你夫人可就危险了。” 达尔勒点点头,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珍娜今日行针的时候还醒着,看到自己流出来的血也有点害怕,现在听老修这么一说,越发担忧。 苏南衣安慰道:“没事,会治好的,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她说着看一眼老修,老修摸着胡子不说话了。 行针结束,苏南衣收东西,把药罐也收了,达尔勒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我愿意和你合作。 只是,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苏南衣对他的决定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 “也不需要大公子做什么,这样吧,你把进城的暗道告诉我们即可。” 达尔勒微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简单?” “嗯,不然呢?” 苏南衣反问,“至于那个人,应该就是程阳吧?” 达尔勒再次震惊,“你知道程阳?” “当然,”苏南衣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能够安全回城,说起来还应该感谢我们。 不过,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关于他,我想请大公子先忍耐一二,先不要急着去质问他。” 达尔勒苦笑,“我想找他还找不到,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此人行踪诡秘,向来是他来找我的。” “这样,”苏南衣也不奇怪,程阳要是那么容易找得到,反而不是他了。 “那也无妨,夫人发病几天了?” 达尔勒道:“前天下午发的病,我昨天就带她进城了。” “也亏得你当机立断,这样的话,估计程阳也该露面了,他知道你在这里的地址吗?” “并不知,我没有告诉过他,”达尔勒摇头。 “如此也好,”苏南衣略一思索,“想必他算计着时间,应该会去原来的府中找你,如果找不见,会来城里的,他应该不那么容易找到,若是找到了,你也不必告诉他事情真相,只派人送消息给我即可。” 达尔勒现在恨不能把这个家伙碎尸万段,但也听苏南衣的说法,应该是还有更重要的安排。 “好。” “王府那边的情况,我会安排,王妃若是发病,应该会派人找我,我也会适时出手相助,当然,不会像对尊夫人这样,大公子可放心。” 达尔勒点点头,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珍娜千恩万谢,苏南衣交待完,也就准备离开。 一转头,看到老修在一旁欲言又止。 “那个……” 苏南衣明白他的意思,把一个小瓶递给他,“去吧。” 老修喜出望外,拿过小瓶把放出来的珍娜的血装入瓶中。 达尔勒不明所以,苏南衣解释道:“此蛊毒甚是厉害,我们带尊夫人的一点血回去,对于研制成药很有帮助,不会对尊夫人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放心吧。” 珍娜一脸凝重,“您说得极是,这东西的确让人痛苦万分,若是能出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 “夫人聪慧善良,让人佩服。” 苏南衣他们离开院子,走过一个路口,一人前来回话。 他正是夏染安排的人之一。 “达尔勒可有去见过什么人吗?” “回您的话,并没有,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他一直就在院中陪他的夫人。” “继续监视,他若是见了什么人,立即来报。” “是。” 那人闪身不见,云景小声问道:“娘子,他会撒谎吗?” “不好说,我们和他之前并没有什么信任,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有待观察,我们只相信自己就好了。” “对,娘子说得有理。” 云景立即点头赞同。 老修翻了个白眼。 云景又凑到他身边,“你拿这个干嘛?” “这个呀,我回去以后得好好研究一下,这东西可珍贵得很,这算是最初期的,后来那些我都见过了,像是刚刚发作的这种,我还是头一次见。” 老修一提到这些,双眼就放光,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云景也很捧场,也不嫌他烦,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提出问题,满足老修好为人师的劲儿。 苏南衣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笑笑,这一老一少还挺有意思。 “那这两天说不定王妃也要发作了,她的血,你要不要?” 苏南衣的问题瞬间让老修再次激动,点头如小鸡啄米,“要,要啊!肯定要啊,能弄到吗?” “能啊,她只要请人治病,必会想到我,自然就能。” 老修喜出望外,瞬间狗腿,“那到时候带上我呗,我也一起去。” “看你表现。” 三个人有说有笑,正往前走,云景忽然停住脚步,一把拉住苏南衣和老修,压低声音说:“娘子,你看,那个人是谁?”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去那里聊点风月的事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去那里聊点风月的事 苏南衣顺着云景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熟人。 那不是那个住在驿馆里的巫医尊使吗? 之前苏南衣和云景见他去集市上买了一条银蛇,本来还想着找机会去驿馆里打探一下,结果后来又有了三小姐夜里求助的事。 也就没有顾上去驿馆,没想到,今天又在这儿遇见了。 “这人谁啊?” 老修问。 “他是跟着那个要进宫去的巫医的,别人都叫他什么尊使。” “哦,就是他呀,”老修恍然大悟。 苏南衣发现这个情况回去之后,就和老修他们说了,老修还记得。 “跟上他?” 老修建议。 “好。” 三个人跟上这个年轻人,见他慢悠悠往闹市那边走。 “他是不是又要去干什么坏事?” 云景眯着眼睛,现在看他怎么都不像是好人。 “我看差不多,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老修也跟着附和。 苏南衣沉默不语,总觉得此人的身形有点熟悉,可又肯定没有见过,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隐约觉得,驿馆里的事情,包括那位神秘的巫医在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他们跟着那个小子过了两条街,最后绕到一条小巷子里。 四周空气中有一股甜香,云景皱眉闻了闻,随即捂住鼻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脂粉? 混合在一起,难闻死了!” 老修也很纳闷,“怎么有这么多脂粉香,莫非是个胭脂铺子? 也不对呀,这里并不繁华呀!” 苏南衣观察了一下周围,这条巷子前面不远,就是一幢小楼。 “这处应该是个青楼妓馆之类的地方,你们看,那座小楼,这里应该是后门。” 云景和老修仔细一瞧,可不是,现在绕到后门,这里人少,街也窄,一时还真没有想到。 “嘿,这家伙,不是说他们巫医得保证什么身体和灵魂的圣洁,不能干这种事儿吗?” 老修撇着嘴,一脸不屑。 云景好奇的追问:“哪种事儿?” “就是……”老修脱口就要说,又猛然顿住,差点呛住自己。 “也……没,没什么。” 老修又吱唔起来。 苏南衣瞪了他一眼,他不说,云景反而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 “……”老修。 他真想抽自己的嘴,之前就是嘴太快,这次又是,这个臭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哎呀! 他骚了骚头,岔开话题,“我去瞧瞧,那家伙究竟干嘛了。” 他说完,直接溜之大吉。 苏南衣:“……” “娘子,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云景又问。 苏南衣深吸一口气,“不是什么好事,云景这么纯洁善良的人,不应该被这种话污了耳朵。” 云景眨眨眼,“是吗?” “是,肯定是。” 苏南衣说得一本正经。 “那……那好,我不听,我听娘子的,我不问了。” 苏南衣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握了握云景的手,“景儿最乖最好了,那我们就不过去了,在这等着老修。” “好。 我们纯洁善良,让他一个人去。” “说得对。” 没过多久,不?纯洁善良?修又回来了。 他这次吸取了教训,尽量把事情说得委婉一些。 “那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好人,来这儿也是轻车熟悉路的,还有相熟的人,说了几句话,就进屋去了,大约是说点什么风啊月啊的事儿。” 苏南衣:“……” 云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风啊月啊,风和月怎么了? 现在是大白天,哪里来的月亮,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我没听错,”老修清清嗓子否认。 “那……” “景儿,我们回去吧,大不了晚上去一趟,事情就明白了。” “行,听娘子的。” 他们三个回住处,算算日子,按三小姐所说,大典就在后天。 也该去会会那位巫医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晚上,苏南衣和云景早准备妥当,两个人决定去驿馆走一趟。 其它人也想跟着,但都被苏南衣拒绝了。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怎么亮,天上的星星也很少。 不知道怎么的,苏南衣忽然想起一句话。 月黑风高杀人夜。 这话可不怎么吉利。 苏南衣晃晃头,把这个想法按下去,和云景一起出了门。 驿馆外面挂着灯笼,有两个站岗的军士,正一左一右守着门口。 苏南衣和云景之前也来观察过,并没有走正门,而是走了东面的侧门。 天边的云层压上来,月光更暗了几分。 苏南衣转头看看,心里的不安更浓了一些。 “娘子,怎么了?” “没事,景儿,要小心些。” “好。 娘子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好。” 两人仔细观察了一下,找到一重守卫最严的院子,估计这里就是那个巫医所住的地方。 苏南衣指了指后房坡,两人身轻如燕,轻轻落在房顶上,声息皆无。 下面的那些守卫,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轻轻掀开一片瓦,定睛往里面一瞧。 果然,正是那个巫医所在的房间,一张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套衣裳,和一张面具。 那张面具画得很是诡异,黑色的底,鲜红的笔触,图案也更加复杂,像一张狰狞的鬼脸。 屋子里的灯倒是亮,在桌前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造型很是奇特,一时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苏南衣和云景摒气凝神,仔细的看着。 那人把那块东西绑在肩膀上,肩膀就高出来一块,另一个肩膀上也绑上,人的体形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整个人看上去壮了不少。 那个人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一偏头的功夫,苏南衣和云景都看清了他的脸。 正是那个什么尊使。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们耐着性子继续看。 只见那人又拿过一样东西,是假发,挺高的那种,安在头上,整个人的身高也高了一些。 随后,就见他又就起挂在一旁衣架上的衣裳,对着镜子穿起来。 他走了几步,苏南衣发现,他的靴子似乎也是特制过的,靴底加厚了一层。 这样一对照,他的身形可比原来高出不少。 他穿好了衣裳,又戴上桌子上的面具。 苏南衣眸子猛地一缩! 这是……巫医? !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有一个念头飞快闪过。 恰在这时,有人来敲门,“巫医大人,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巫医”过去开了门,他身上戴了那么多假东西,但动作一点也不僵硬,反而活动自如。 若非是苏南衣亲眼看到这一系列的装扮变化,也根本不会去想,这巫医身上的许多东西,竟然是假的! 而且他镇定自若,面对敲门和门外的人,一丝也不慌乱,双手接过,又示意那人离开。 由此可见,他假扮巫医,绝非一日之功,更不是第一次。 苏南衣心头微跳,不知道这个家伙究竟在作什么妖。 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问个清楚明白,忽然,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一人饰两角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一人饰两角 血腥气很淡,但苏南衣却敏锐的闻到了。 云景也提高了警惕,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护住苏南衣。 苏南衣指了指前院,和云景两人正欲起身去前面瞧瞧,闻着味道,应该是从前面来的。 果然,之前守卫的人已经倒了两个,而且是一剑穿喉,可见对方出手不弱。 恰在这时,苏南衣感觉一道风声从不远处掠过! 霍然回首一看,果然看到一道影子速度疾快,手里有一把明晃晃的剑,闪着冷光。 看对方对准的方向,应该是去往巫医那个房间的。 苏南衣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巫医,何况这次入宫,也要靠巫医的身份,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能让巫医有事。 她当机立断,和云景左右包抄,去拦住那个杀手。 杀手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两个人拦截他,而且身后超卓。 这杀手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着悄悄杀人。 看到有两个人阻止,便有些烦躁。 此时月光冲破云层,露出一丝微弱的光线,苏南衣的半张脸露在光里,被杀手看了个正着。 杀手怔了一下,便失去了先机,云景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剑尖抵住喉咙,杀手一动不动,眼睛注视着苏南衣。 苏南衣此时看清,他的身形有些熟悉,再看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如此,还是认出了他。 苏南衣拍拍云景的手臂,示意他放下剑。 随即打了个手势,让那杀手也跟着来。 杀手沉默无言,跟着他们俩出了驿馆,到了不远处的小巷。 “大公了,这是怎么回事? 可以解释一下吗?” 达尔勒扯下脸上的黑布,眼睛深沉,“你们为何会在驿馆?” “应该是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你为何要杀巫医?” 苏南衣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达尔勒也不知道她的情绪,看不出任何端倪。 越是这样看不透,反而越是心慌。 达尔勒微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巫医该死!他根本也不是什么巫医!” “他是程阳,对吗?” 苏南衣反问。 本来心里有很多疑惑,比如看到那个什么尊使在装扮成巫医的时候。 比如,苏南衣在跟着尊使,发现他有些熟悉感的时候。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程阳。 达尔勒眼中闪过惊讶,又有几分尴尬,毕竟之前苏南衣问他是否知道程阳的下落时,他说不知道。 可转眼就被人家给抓了个现行。 达尔勒也干脆豁出去,眼中充满恨意,“他该死!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云景拧眉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娘子都跟你说了,让你不要找他,一方面是因为他有用处,二也是因为为你考虑,你觉得你武功不错,但论起阴诡的伎俩,你觉得你是程阳的对手吗?” 达尔勒噎了口气,用力咬了咬牙,“我的确不是,但……他害我的夫人,难道我就这么算了吗? !我娘子那么痛苦,若非是运气好遇见你们,她得活活痛苦而死,这一切都是拜程阳那个恶棍所赐,我如何能不杀他? 换作是你,你能忍得住吗?” 这话倒是把云景给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忽然发现,如果换作是自己,娘子难受至极,他也得疯,也得非得把凶手弄死不可。 他摸了摸鼻子,无言以对。 苏南衣握了握云景的手指,对达尔勒道:“大公子,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你知道不知道,就算是你今天晚上杀了那个人,除了破坏我的计划,打草惊蛇之外,不会有任何的效果。” “那个人,根本不是程阳。” 达尔勒一愣,“什么意思? 我明明……” “对呀,”云景又来了精神,“我们刚刚在屋顶上都瞧见了,那个家伙是假的,是那个什么尊使装扮的,真正的程阳根本没在!” “尊使?” 达尔勒紧拧着眉头,嗓音里难掩恨意,“难怪!我的人跟了他两天,他和他那个尊使从来不会同时出现,我也没有当回事,竟然……实在可恨!” “程阳的确是进了城,但他肯定是有别的安排,所以把那个尊使留下,让他一人示两角,反正也没有见过巫医到底长的什么样,更没人敢随意进入他的房间,这正好就方便了他行事。” 苏南衣语重心长,“大公子,报仇不急在一时,我们还需要巫医的身份进宫,希望你能暂时忍耐,这样吧,如果抓到程阳,我肯定会告诉你,如何?” 达尔勒用力握紧宝剑,“此话当真?” “当真。” “好,”达尔勒行了个礼,“抱歉,之前是我……对不住了,从今之后,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欺骗!” 苏南衣略一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信大公子,时候不早,请回吧,明日我会再去府上,给夫人施针。” “多谢。” 达尔勒转身几纵,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娘子,我们还回驿馆吗?” 苏南衣摇摇头,“罢了,明日再说吧,现在驿馆中肯定已经发现了,定会乱套,四处搜查,那家伙也起了警惕,我们现在去无异于自找麻烦,还是不了。” 云景哼了一声,“这家伙,就会坏事!” 苏南衣笑了笑,“好了,景儿不气,他也是为了他的娘子呀。” 云景一听这话,又消了气,“好吧,看在他疼他娘子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一次。” 此时,夏染的人也现身了,汇报刚才的情况,苏南衣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跟着达尔勒,一路去驿馆那边看看情况。 苏南衣和云景没有其它的事情,也就回了住处。 只是,一个疑问始终盘在她的心头。 程阳……究竟去哪里了? 驿馆一夜混乱,这边一出事,就立即有人去王府向度拙汇报。 度拙都已经睡下,他这两日过得一团乱,家里乱套,朝上也不顺利,哪哪都觉得头疼。 前一日世子妃又找他来哭诉,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巴历,把一个什么中原女子救回了府中。 他心里顿时火冒三丈,简直是添乱! 他当即就叫来巴历,准备狠狠的训斥一番。 不料,巴历竟然没有犯愣,也没有和他犟,上来就认了错,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那中原女子的身世交代清楚。 他冷静着听了听,觉得巴历说得十分有理。 这个女子留下的话,是利大弊。 他不禁有些欣慰,这次巴历算是脑子清楚,做事有条理,还把其中利害想得很透彻,总算是有了几分世子的样子。 他当即赞赏了巴历几句,也没有再追究他私自留下那个中原女子的事情,稀里糊涂的就算结束了。 这事儿刚完,院子里的地面也修整得差不多,他总算能睡个好觉,谁知道,刚睡着不久,又被人给敲了起来。 他火往上撞,按捺不住怒吼道:“究竟又发生了何事!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管家在外面硬着头皮道:“王爷,是驿馆那边来的人,说是有要事求见!事关重大,他们不敢耽误。” 度拙只觉得头突突的跳得疼,无奈恨恨的下床,声音里都带着怒火:“让他滚进来!” 驿馆的人一进来,度拙就吓了一跳。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借着幽幽的火光,度拙清楚看到驿馆送信人身上未干的血迹,还有那股子血腥气。 “发生什么事了?” 他打了个激灵,睡意一下子没有了。 “回王爷,刚刚有刺客去了驿馆!” “刺客?” 度拙一头雾水,“要杀谁? 大巫医?” “这……倒也不是。” 驿馆的人其实也说不清楚,脑子也是懵的,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 只是这驿馆中十几年也没遇见过一次刺杀,突然来这么一回,里里外外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吓得不轻,就让他来报信了。 现在被度拙这么一问,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度拙莫名其妙,最初的惊愕过去,他迅速镇定,“不是刺杀大巫医,那是干什么?” “……”对方一犹豫,“他杀了两个守卫的军士,然后……然后就消失了。 大巫医那边,倒是平安无事,没见什么异常。” 度拙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这叫什么刺客? 像大巫医这种不惹尘世的,一般都不会惹来什么刺杀,有人刺杀他已经是稀奇的事,现在又说什么只杀了两名军士。 这是什么狗屁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 匆匆跑来报信,就是告诉本王说,驿馆死了两名军士?” “……正是。” 度拙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都气得疼,这大半夜的,好容易睡个觉又被吵醒,吓他一跳不说,结果是这种破事! 他气得拂袖摔了茶盏,“滚出去!打十板子!” “……” 管家也是一头的冷汗,催促道:“行了,赶紧走吧!” 管家也觉得自己大意了,那会子就应该问清楚,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王爷了,他听着这事儿都觉得小题大作。 这下好,又挨了顿骂。 最惨的是驿馆的人,匆匆忙忙的来报信,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的赏赐,反而挨了十板子,回去连骑马都觉得疼得要命,最后一拐一拐的走回去了。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谁也没有想到,今天晚上差点发生什么样的乱子,只不过,刚巧被苏南衣给截住了。 第二天,苏南衣又去了小院子给珍娜施针。 “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再吃几天药,就可痊愈,夫人不必再为此事担忧。” 珍娜脸色微红,精神好了许多,“多谢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的中原话说得怎么不好,说的时候有些羞涩,眼睛干净清澈,苏南衣觉得,三小姐喜欢她,是有缘由的。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 “不必谢,夫人好好养身体,快点痊愈,就是对我这个医者最大的报答。” 珍娜红着脸点点头。 苏南衣暗暗在心里感慨,王妃那边想着给达尔勒配一个没有家世的女子,让他无所倚仗,她根本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却成了达尔勒心里最深的慰藉。 她干净纯粹,与世无争,也正是这份纯粹,化解了达尔勒心中的戾气,冲淡了他心中的仇恨。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有心计的女子,达尔勒都会迅速走向另一个极端。 好在,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苏南衣真的认真在想,若是将来,把王府交给达尔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想必他可以和墨铎成为不错的朋友,互相扶持。 他们本来就是堂兄弟,应该了解彼此。 当然,这也是苏南衣自己的想法,具体的事情,还要墨铎自己决定。 达尔勒多少有点尴尬,但苏南衣却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更没有在珍娜的面前给他难堪。 这让达尔勒松了口气。 临走的时候,苏南及对达尔勒道:“大公子,夫人的病已无需担心,我也就不来了,明日就是大典之日,大公子不妨多陪陪夫人,静等我的消息。” 达尔勒点头,“好,多谢。” 这一次的谢,包含了许多含义,苏南衣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云景跟着她,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娘子,咱们去驿馆吗? 瞧瞧去?” 苏南衣想了想,“也行,不过,要简单装扮一下。” 她打开药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在两个人脸上抹了抹。 很快,两人都变了肤色,眉眼的轮廓也发生了变化,虽然只是小小改变,容貌却大相径庭。 两人一边笑一边去驿馆,驿馆门前的防卫一点也没有变化,还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刺杀而有所加强。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都不怕刺客?” 云景觉得好生奇怪,本来还以为今天会里里外外都是巡逻的人呢! “这样岂不是更好? 方便咱们行中,若是加强了防守,反而对我们不利,”苏南衣冷笑,“看来,是我们来得及时,他们也没把这位大巫医太放在心上。” “娘子,你说,那个程阳去哪里了? 为何让那个尊使假扮他?” “具体去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许……今天晚上就会回来了。” 苏南衣看着驿馆的大门,“走,过去试探一下。” 两人一起来到门口,驿馆的人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住店的!” 驿馆的人打量他们几眼,“这里不是客栈,去别处吧!” 云景假作不知,看看四周,“怎么不是? 我看着就是客栈呀,你这个伙计好不晓事!快快让我们进去!” 驿馆的人不耐烦道:“这是驿馆,不是客栈,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你们赶紧去别处,若是再纠缠不休,小心受皮肉之苦!” 云景瞪大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 “二位官爷,”苏南衣笑眯眯的问,“请问,是不是有位大巫医住在这里?” 驿馆的人见她说话客气,长得也不错,便点点头,“没错,怎么了? 你有何事? 这种事情不能随意打听!” “不,不,官爷别误会,我只是听说大巫医是神明的使者,无所不能,我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亲,想着能不能……” “难为你一片孝心,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想了,赶紧去请大夫吧!大巫医可不是什么人都给瞧的,人家早就说了,要看机缘的。” 苏南衣一点的无奈,伸着脖子往里瞧了几眼,一副颇为无奈又不舍的样子。 “快走吧,大巫医平时不出来,你也见不着,等在这里也是没有用的。” 他又压低了声音,“若是让那个尊使瞧见了,没准还会怪罪你们,赶紧走吧!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 “那个尊使很厉害吗?” 云景鼓着腮帮子问,不太满意的样子。 “厉害不厉害的咱不知道,反正脾气是不小,经常喝斥我们,一个不高兴了又沉着脸,吓人得紧,你们还是别打听了,赶紧走!” 云景还想再说什么,不远处有人道:“你胡说什么呢!禁声!” 那人立即闭紧嘴巴,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苏南衣和云景也互相对视一眼,转身慢步离开。 “娘子,看来他们都没有见过那个大巫医,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没错,刚开始入住的时候应该是两个人,随后不久,就成了一个……”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早死早托生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早死早托生 云景挑着眉,脸上带笑。 苏南衣看到他的模样,感觉好笑,“你干什么? 想笑就笑啊!” 云景这才忍不住笑出声,“娘子,我是觉得他们好笨啊!一个人两个人还分不清楚,笨死了!” 苏南衣本来也没觉得有多好笑,但见他如此开心,也觉得心情大好,“景儿说得极是,他们好笨。 走吧,我们去吃好的。” 云景顿时亮了眼睛,“去吃什么? 糖葫芦吗? 可是,我们逛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卖糖葫芦的。” “景儿想吃糖葫芦了?” “嗯,”云景叹口气,“好想念京城啊。” “再忍忍,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苏南衣一路走,一路安慰着他,两人有说有笑,在街上闲逛。 此时的度拙,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今天是雷塔丧命的日子,虽然他已经对雷塔失望透顶,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之前是生气,现在人都要死了,他心里说一点也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 早膳吃的都没什么兴致,王妃自然也是明白的,心里也因为雷塔是私生子的事情而恼怒着,干脆也不劝他。 爱吃不吃。 世子妃因为阿美,一直精神不好,也没有来吃饭,她想的是摆摆谱,用这种行动说明她委屈,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让王妃和王爷心疼她,赶紧处置了那个阿美。 可今天有雷塔的死挡在前头,谁还想得起她来? 巴历更是一心念着阿美,早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巴朗也知道气氛不对,不过,他倒没怎么在意巴历和阿美的事,他知道的是雷塔的事。 他亲自去大牢试探雷塔,也告诉雷塔他的身世,当时雷塔那副震惊和绝望的样子,他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 但,那又如何? 一个私生子而已,难不成还想着翻天吗? 早死早托生,下辈子找个好人家。 他垂眸遮住眼中的冷厉,慢慢饮了一口汤。 度拙看向巴历,低声道:“你去趟衙门,今天他们那边有行刑的事,你去看看。” 巴历才不想去看什么行刑的事,他只想看阿美。 但巴朗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惹恼父亲。 他只好点头,“是。” 王妃听到这话,心里冷哼,活该! 今日就是那个贱种的死期,看也是死! 她不动声色,慢慢品着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汤……似乎咸了一些,喝的时候嗓子被刺得有些痛。 草草吃过了饭,度拙进书房忙他的事,王妃回了后院。 巴历匆匆去衙门,只等着行完了刑就回来禀告,之后就去陪阿美。 世子妃那边,他是想都没想,直接抛在了脑后。 世子妃还在等着,等着有人来请,或者是有人来瞧瞧她。 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好不容易把丫环保儿给盼回来,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怎么样? 打听到了吗?” 保儿现在都有些怕她,在不远处站住,摇头道:“打听到了,不过……前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吃完了饭,就各自忙去了,世子爷已经出门了。” “出门? 去了哪? 带着那个小贱人?” 世子妃急声问。 “这倒没有,世子爷是自己出门的,好像是王爷交办了差事。” “呵,还不是把她撇下出门去了,看来她也没有怎么受宠!” 世子妃眼中冷光闪烁,“那我没有去吃饭,他们可有说什么? 王爷可有训斥世子?” “这倒没有,据在那边伺候的人说,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也没有听到王爷动怒,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世子妃的脸色陡然一变,“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没去,我肚子里还有孩子,这王府的嫡孙没去,他们也不闻不问吗? ?” 保儿垂着头不敢多说话,呼吸都放轻了。 世子妃眼神阴鸷的看着她,“还有你,我吩咐你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做?” “奴婢……”保儿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正在想法子,只是世子爷总是在香梨院,奴婢……实在不好下手。” 她一提香梨院,就像又捅了世子妃的肺管子,一下子就炸了,抄过枕头砸向她,“混帐!蠢货!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出去跪着!” 保儿也不敢哭,低头退出房间,再抬起眼来时,眼睛一片通红,眼中满是恨意。 巴朗还在想着庆典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父亲的野心,他也有野心。 天下男儿,谁没有野心? 没有野心,只能一辈子做奴才,谁还不能做一做主子了? 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直静心观察。 走着走着,走到后面的香梨院,他平时最喜欢这里,除了有人打扫之外,也不会轻易让谁住在这里。 他想着在这儿转转,改日天气好的时候,叫几个文人过来作作诗,画几幅画什么的,那些人呐,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这一套。 说起来也是蠢,那些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若是有朝一日,连饭都吃不上,还顾及什么诗词书画? 酸人。 他心里是瞧不起的,但他不会让人知道他瞧不起,了得让人觉得他非常喜欢,喜欢和他们交朋友人,稳固交往圈。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手指去推院门,刚刚一碰到,里面不知道是谁拨弄了一下琴弦。 一声幽幽琴响,就那么晃晃悠悠,停在了他的耳畔。 他的手指顿住,脚步也停下,侧耳倾听。 很快,里面的琴声再次响起,叮叮咚咚,清悦如溪水,欢快地跳跃着,奔向大江大海。 巴朗没有见过大海,但他不知怎么的,就从这首曲子里听出了大海。 见识到了大海的壮阔,还有大海的磅礴,以及可以吞下百川的气势…… 巴朗忽然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像被大海给召唤了。 直到琴声停下良久,他才缓缓回神。 他站在原地,没动没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难道……就是中原人所说的琴声绕梁,三日不绝? 他以前只觉得是虚言,那些文人夸大其辞罢了。 可如今看来……不,应该是如今感受来,倒是真有一番难以言说的奇妙滋味啊。 他突然想起来,这里……怎么会有人? 不是应该没有人居住的吗? 他心里纳闷,正想推门进去,忽然听到一声娇柔的嗓音,带着几分怯意和疑惑,“你是谁呀?” 巴朗抬眼望去,就见一个女子穿着白色衣裙,乌发披散,没戴任何饰物,宛如一个纯粹至极的精灵,忽然就出现在他眼前。 那女子娇小精致,眉若剔羽,眼睛似黑色宝石,睫毛轻轻眨动,正在好奇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灿若星辰,如含了秋水,波光潋滟,映着这一方天地。 风似乎静了,空气中似乎都有了莫名的味道,巴朗站在那里,无声无息。 他不敢说话,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美得不像话的梦。 只要他一开口,这场美梦就会破碎,眼前的女子……也会消失不见。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哪个女子倾心。 此时,忽然间明白过来,不过是……还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她是那个“正确”的人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她是那个“正确”的人 巴朗如被定住,不言不语的看着阿美。 阿美提着裙摆慢慢靠近,在一米之外站住,歪头仔细打量着他。 见他身上的锦袍,还有腰侧的玉佩,好奇问道:“你是中原人吗?” 巴朗微微摇头,“我不是。” 他说了话,心头莫名的一紧,担心眼前的女子突然消失。 阿美轻轻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那你这一身还不错,那你就是喜欢中原,去过吗?” 巴朗还没说话,阿美又叹了口气,“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我叫巴朗,你又是谁?” 巴朗轻声问。 阿美想了想,眉眼间有几分忧色,“我叫阿美,不过,我只是现在叫阿美,不知道原来叫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 巴朗听到他的话,微怔了一下,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你……你是……我大哥救下的那个女子?” “你大哥是谁?” “我大哥是这里的世子,巴历。” “啊,”阿美微微睁大了眼睛,方才眼中的笑意也消散了,“是他……” 巴朗轻轻拧眉,看着她的模样,好像有点害怕。 “怎么……” 他还没说完,阿美忽然扭头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你别跟来,赶紧走吧!我……你……” 她语无伦次,脸色惶恐不安,完全不复方才的灵动活泼。 巴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阿美此时回到屋内,还“啪”一声关上了门,似乎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巴朗:“……” 他想走,但又觉得奇怪,而且,从内心深处,他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这是他的院子,平时也是他用,怎么大哥在此处安排了人住下,却只字没有对他提过呢? 他虽然不与大哥争什么,可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吧? 巴朗胡思乱想,脑子里乱嘈嘈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看到阿美正在门前偷偷看他。 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就觉得有点可爱,有点想笑,他这抹笑刚露出来,阿美又跺脚催促道:“我赶紧走吧!不然……让巴历知道我与别人说话,他会怪我的!”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头,把巴朗心头的那点小火苗彻底浇熄了。 说完这话,门后的人影一闪又不见了。 巴朗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 他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离开院子,莫名心里就冒出一股子火气。 这火气对谁? 他也没敢去深想。 刚走没多远,迎面撞上一个人,他看也没看,皱眉喝斥,“干什么呢? 如些莽撞!” 三小姐后退两步,福了福身,“二公子,是我唐突了。” 巴朗抬眼看到是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不少,语气也温柔许多,“原来是你,没有看清楚,以为是哪个毛毛躁躁的丫环,多担待。” 三小姐嫣然一笑,“二公子说得哪里话? 也是我走得太急了些,阿美姑娘说让我早点过去,我有些事情耽搁了,怕她等急了。” 巴朗本来只淡淡“嗯”了一声,听到她提起阿美,又抬眼看她。 “怎么? 你是去看……那个姑娘的? 她叫阿美?” “其实原来叫什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那姑娘自己也不记得了,阿美这外名字,还是世子给起的。” 三小姐打量着巴朗,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脸上是少有的恍惚,心里啧啧称奇。 “二公子,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巴朗回神,低头看着三小姐里的丝线,“这是什么?” “这? 这是丝线,阿美姑娘说,要给我打条丝绦,所以让我找了些了丝线来,”三小姐说着又无奈的笑,“不过,阿美姑娘又说,她只会打简单的,请求我不要找太多的颜,所以我只找了这三种。” 巴朗听着她这话,想着阿美娇憨的模样,不由得也翘起嘴角。 三小姐眼中飞快闪过暗芒,问道:“二公子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要忙,不如和我一起进去? 香梨院是您的,阿美姑娘很是喜欢,还赞叹说,能在异国见到这样的院子,实在没想到,建这院子的人,一定心思极巧。” 巴朗脸的笑意不自觉加深,心里有点喜滋滋的,“哦? 她是这么说的?” “正是呢!走吧,二公子一直忙碌,难得闲暇,我虽然比不上那些文人义士,但也是中原人,诗词也通一些,还没有和您交谈过这方面的事,而且,阿美姑娘的琴技也是了得。” 巴朗明显被三小姐说动,尤其是最后一句,他点头道:“好。” 三小姐喜出望外,“那二公子,请吧!” 看着巴朗的背影,三小姐不禁垂眸,眼中的讥诮一闪即过。 纵使你心思细腻,城府深沉,那又如何? 遇到绕指柔,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三小姐见到房门紧闭,不由得奇怪,“咦? 怎的房门还关上了?” 巴朗脸有点发烫,正想要解释,三小姐又道:“我去瞧瞧,看阿美姑娘是不是睡着了,她身体不好,有时候会休息的。” 巴朗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身体不好?” “是啊,世子救下她的时候,她就受伤昏迷了,伤了头,大夫说,有可能会失忆,也有可能会总是觉得困倦……” 三小姐叹了口气,“总之,是个可怜的姑娘,幸亏是遇上世子了,否则,这要是流落街头,那可就惨了,花朵一样的姑娘,遭受此大难,实在让人心疼。” 巴朗听着这话,就感觉心头真的疼了那么一下,随即绵延开去,漫延至全身。 他手指慢慢握紧,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吗? “阿美姑娘,你睡了吗? 我是娴儿啊。” 很快,屋子里传来声响,带着欢喜,“娴儿,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快无聊死了!” 阿美开了门,小脸上带着笑,有些微微的泛红,和方才惶恐不同,现在满是欢喜。 “我给你带了丝线,这几个颜色怎么样?” “这下好了,可以打发时间了,我自己在这里好无聊,又不能出去……” 阿美叹着气,抬眼看到巴朗,又往后瑟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又凝固了。 看到她因为自己不笑了,巴朗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拧了一把,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怎么……” “哦,没事的,你别怕,这是王府的二公子,他人很好的,还很懂韵律和书画,这不是你也喜欢的吗?” 阿美的眼中浮现几分亮光,又慢慢摇晃着灭了,“可是,巴历……不会允许我和其它人接触的,我怕……” 三小姐对上她的眼睛,要不是此时阿美的手微微用力,握着她的手,她几乎都要相信了。 三小姐深吸了口气,轻声安抚,“你别怕,世子不会生气的,二公子又不是别人。 再说了,你不是无聊吗? 多一个人也热闹些。” 阿美迟疑着点点头。 三小姐回头看看巴朗,“二公子,阿美姑娘很喜欢池塘里的鱼,不如你给她说说,那些都是什么鱼?” 她又笑着对阿美说:“你不是想知道这院子是谁造的吗? 正是二公子呢!” 巴朗瞧着阿美的眼睛,又慢慢亮了。 第一千零九十章 是人是鬼,尚未可知 第一千零九十章是人是鬼,尚未可知 阿美的眼睛亮了,巴朗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亮了。 “既然姑娘喜欢,我便给姑娘说一说? 只是外面天冷,还是披上件衣裳吧!” 阿美微红了脸,却是一脸的欣喜,她没说话,只微微点点头。 三小姐帮她拿了雪裘披上,阿美跟着巴朗出门到院子里。 这个时节池塘水面按说早冻了冰,但当初建院子的时候,巴朗的心思就很巧妙,特意在这水池周围也通了地龙,这样到了冬季,水也不会冷得冻上,里面的鱼儿也能安然过冬。 水面清澈,水草碧绿,一群彩色的鱼儿悠然自得的吐着泡泡。 这样的寒气逼人,景物萧瑟的季节,院子里能这么一方池塘也算是别致的一景儿。 阿美看得兴致勃勃,巴朗站在她身侧,鼻尖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你觉得哪条最好看?” 阿美抿了抿嘴唇,似乎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回答道:“那条,那条红色的,胖胖的那个。” “它呀,它叫大头。” “哈?” 阿美惊讶的瞪大眼睛,一脸的呆萌。 “大头啊,我给它起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巴朗笑容满面的问。 阿美似乎是想笑,又觉得不太好,忍了半晌,最终抿着嘴唇,鼓着腮,点点头。 巴朗笑容加深,看着她这个可爱的样子,想用手戳戳她的脸。 “逗你的,它叫枫火,因为满身通红,刚养的时候只有小手指那么大,现在已经这么长了。” 阿美眼睛黑白分明,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枫火,这个名字好好听。” “是吗?” 巴朗心里满是欢喜,他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夸奖这么开心过。 三小姐站在廊下,手指轻轻拨弄着斗篷上的流苏,嘴角噙着笑意,眼底深处闪过讥讽。 不过,她也的确佩服这位阿美姑娘,当真是颇有手段,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几个眼神,几句话,就能撩动男人的心弦。 可谓是个中高手。 别说是世子妃那种女人,就是她自己,想赢过阿美,也是很费劲,而且……不见得能赢。 这下好了,这府里来了这么一位,她就可以松口气,静静的看着会上演什么大戏。 若非是有人来找巴朗,恐怕他还舍不得走。 纵然如此,走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 等他一走,院子里安静下来,阿美手里的鱼食也随手一抛,看着那些争相抢食的鱼,方才还欣喜的笑容消失无踪,满满的全是讥诮。 “真蠢。” 三小姐慢步走下台阶,来到鱼池旁,看着那些游动的鱼,“蠢了才好上钩,不是吗?” “这倒是,”阿美搓搓手指上残留的鱼食,“这个男人比那个聪明些,不过,也就尔尔。” 三小姐微挑眉,“阿美姑娘说得极是。” “别叫我这个名字,难听死了,我叫阿烟,是主人给我的名字。” “你的主人……” “你别乱想,我的主人和你的可不是一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自己要跟着他效力的,反正也没有地方可去,不如为他做点事。 他说一个姑娘家,做这些太危险,但我不怕,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再说……” 阿美手指轻轻翘起,指尖竟慢慢浮现淡淡的蓝,“我还会毒呢!” 她说得欢喜,天真无邪,三小姐却心头微微一沉。 “明日你就去宫中吗?” 三小姐回神,“正是,怎么?” “没什么,”阿美偏头看她,眼中含笑,“我也不能闲着,也在这府里唱台戏吧!” 三小姐眸子微眯,“你要做什么? 明日我不在府中,你若是有什么事,恐怕……” “我不会做什么,不过,我猜,应该会有人对我做什么。 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她既然这么说,三小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觉得,这位阿美,看似柔弱,可必格却比表面上坚韧有主见得多。 天过中午的时候巴历才回来,带回了雷塔已经被处死的消息。 度拙听了长叹了一声,独自在桌子前坐了半晌。 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无比畅快,暗骂真是活该! …… 夏染的宅子中,大家都聚集在苏南衣的院子里。 今天晚上,他们要把计划完善一下,明天一早,就要假扮成巫医进宫。 他们确定,由苏南衣来假扮巫医,思格兰装扮成尊使,云景他们几个都装扮成随从或者护卫军士。 反正到时候这种人很多,随便装扮就是。 这些事难不倒他们,除了苏南衣有正经的事情要做,其它人都是看热闹去的。 计划商量定,正准备各自回院休息,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异响,是衣袂掠过风声的声音。 大家立即警惕,陆思源握着剑,推开房门就去了院中。 果然,看到一个黑衣人正站在院中。 墨铎。 大家看到他很是意外,接到他的信知道他要来时,还以为怎么也得过了大典之后,没想到今天晚上就到了。 墨铎风尘仆仆,可见日夜兼程。 “大家都辛苦了。” 苏南衣笑了笑,请他坐下,“殿下辛苦才对,一直在赶路吧?” 墨铎语气充满感激,“是,不过,也不辛苦。 得知父皇安好,已经脱离了危险,我心里实在激动。” 他说着,又行了个大礼,“多谢!其实的言语已不足表达我的感受,事成之后,我定当好好报答各位。” 云景扶起他,“你也不必这么说,你父皇已经把亢龙珠给我们了,已经算是报答过了。” “这怎么能一样,一颗珠子,怎么能和家国和我父皇的安危相比,总归是我欠了大家的。” 夏染在一旁道:“好了,大家不必客气了,风雨同舟了这么久,现在到了都城,就共同协力做成事儿,达到目的为上,客气话就免了吧。 殿下一路也辛苦了,我让人备下饭菜,吃过早点休息吧。” 墨铎点点头,“正是。 不过,我还有一事。” 苏南衣了然,“你是想明天一起入宫?” “正是,你们放心,我不会打乱计划,我熟悉道路,还有一些忠心我们的人,可以掩护大家。” 苏南衣略一思索,“殿下的心情我明白,只是,现在你暴露身份还太早,而且,你父皇应该也另有安排,不如这样,你就随我们去,装扮成侍卫即可,其它人,暂且不要惊动。” 她顿了一下,语气微凉,“毕竟,哪些人是人,哪些人是鬼,还尚未可知。” 墨铎的心头一跳,没再坚持,听从了苏南衣的安排。 有了他的加入,大家的心里更稳了一些,虽然暂时不能让其它的人帮忙,但他熟悉宫中的情况,倒是方便了许多。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近黎明,苏南衣他们就开始准备。 几个人分组到了驿馆附近,其它的人在外面守着,苏南衣和云景带着思格兰,轻车熟路的到了大巫医的房间外,悄无声息的落在后房坡上。 苏南衣点破窗纸,往里面看去,看到里面的情形,嘴角微勾。 看来,她预计的一点不错。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病症初显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病症初显 苏南衣之所以在黎明时分来,她是想着,昨天晚上是进宫之前的最后一夜,程阳一定会赶回来。 此时此刻,她往屋里一看,床上果然有人,窗下的榻下也睡着一个人。 程阳果然回来了。 苏南衣手指一勾,从袖子里勾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机关来,从窗纸中探了进去,轻轻一吹。 一股无色无味的烟雾悄然散开,屋里的两个人浑然不觉。 等了片刻,云景推开窗子,苏南衣和思格兰跃入屋内,点亮了一盏灯。 屋里的两个人很快醒了,那个尊使大惊失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想张嘴大喊,又发不出声音。 这种情况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苏南衣没理会他,他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罢了。 她走到床前,看着瞪大眼睛的程阳,笑意不达眼底,“程阳,又见面了。” 程阳皱起眉,满脸疑惑,似乎是在想着,曾经在哪里见过。 苏南衣看着他的模样,轻轻摇头,“怎么? 这么快就忘了? 如果没有我的通关文谍,你能出得了关吗? 还有,你怎么会忘了我们? 你手下的那些,婷兰,凌霜,可都在我手上。” 程阳的眸子霍然睁大,刚才他懵着,光线又暗,实在没有认出来,现在听苏南衣这么一说,脑子里仿佛炸开,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他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别急,”苏南衣浅浅一笑,抬手拨了拨灯芯,“你也不必急着说话,我也不想听你说。 时间不多,咱们也别浪费,反正你这个大巫医也是假的,不如就让我来代替你吧!” 程阳明白了她的意图,当然不愿意,可是又毫无办法,根本无计可施。 他动弹不了,又说不了话,这该如何是好? ! 苏南衣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别担心,你死不了,不过是暂时的而已,等我回来之后,自会给你解开,虽然不想听你说话,但毕竟相识一场,又斗了这么久,总该坐下来聊一聊。” 她说到这里一顿,话峰一转,“不过呢,要是我回不来,或者有其它的事情绊住了,我可能就顾不上你了,所以你最好在心里为我祈福,懂吗?” 程阳:“……” 这还有天理吗? 在心里还不能叭叭了? 苏南衣回头看看尊使,对上他忿恨的眼神,“至于你,就更别摆出这副表情了,我们对你没什么兴趣,不过就是稍带的,你也别无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尊使:“……” 外面传来打更声,时间紧迫,云景把程阳和尊使都塞进床底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紧接着,三个人就开始装扮起来。 苏南衣和思格兰都穿上准备好的衣裳,戴上面具,云景看着她们都准备妥当,这才又从窗子里翻了出去,和夏染他们汇合。 天色微亮,驿馆的人前来敲门,“大巫医,时辰到了,不知您准备好了没有?” 思格兰深吸一口气,她脸上也戴了张面具,换了衣裳,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打开门,外面的人一见她装扮妥当,加面具都戴上了,急忙垂首恭敬道:“时辰快到了,请大巫医和尊使出门,准备进宫了。” 门前已经备好了马车和队伍,思格兰在面前,苏南衣戴着面具,手里拿着一根手杖走在后面,步子迈得很慢,极具威严。 那些人也不敢多看,都低着头,听着手杖上铃铛发出的声响,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得到了洗礼。 苏南衣顺利的上了马车,马车滚滚向前,一路直奔皇宫。 …… 度拙的王府中也早早开始准备,天未亮王妃就被叫了起,由嬷嬷丫环伺候着穿衣梳妆。 她合着眼睛,感觉精神有点不济,烛火的光亮让她心生烦躁。 “把烛火灭掉两支!天都快亮了,瞧不见吗? 点这么多烛火干什么?” 丫环们哪敢多说,听话的灭去了两支。 站在外屋等着的三小姐眼光微微一闪。 她可是知道珍娜的症病的,莫非……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王妃一眼,又垂下眼眸。 没过多久,世子妃也来了。 她的气色也不怎么好,眼睛还有些红肿,像是哭过。 三小姐也没多热情,福了福身,算是行过了礼。 心中暗自冷笑,弄出这么一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表演这种戏码,真是的,看的不烦,演的都烦了。 说实话,这位的确是心黑手狠,但也只是如此了,配上这愚蠢的脑子,早晚把她自己搭进去。 忽然想起昨天阿美说过的话,不知道今天这王府中又会出什么新鲜事儿。 这位世子妃,想必也不会消停,她不跟着去宫中,王府中就剩下她最大,要是她不趁机去找阿美的麻烦,那才叫稀奇。 三小姐乐得看戏。 “母亲,”世子妃轻声叫道。 王妃睁眼看到是她,心时不怎么痛快,脸上还是露出几分关切,“你怎么来了? 这么早,快回去休息吧!” “母亲今天入宫,又是要事,想必要去上一整天吧? 怕您累着,给您准备了一点小吃食,让嬷嬷给您带上。” 世子妃说着,亲手把一个食盒递过去。 “你有心了,这些事不必你做,都是有身子的人,以保重自己为上,平安生下孩子,比什么都强,我比吃什么都开心。” 王妃拉着她的手,无比亲热。 世子妃另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肚子,笑了笑,“这孩子是个调皮的,这几日一直在踢我,不知道生出来之后是个什么捣蛋鬼,说不定是个小皮猴。” 王妃也跟着一乐,“小皮猴也是我们的宝贝。” 三小姐在外面听着,看着这个女人的笑,心里暗暗发冷。 阿美说,世子妃这个孩子,最多能再保一个月,不知道究竟会是谁倒霉,到时候要赖到谁的头上。 会是香吗? 推到自己头上? 三小姐并不在意,这个王府,她是呆得够够的了。 反正事情也快接近尾声,她也该离开这儿了。 且让这些女人自己去斗吧! 可笑外面都已经快要变天,这座王府都要颠覆,她们还在这里勾心斗角。 王妃总算装扮好,时间也差不多,她没让世子妃再送,带上三小姐出了门。 度拙和巴历也要去,不过他们是男宾,已经走在了前面。 今天入宫的贵妇也不算太多,只是有身份的一些人到了。 本来就是一场戏,度拙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以免将来国主一死,落人口实。 他要坐上国主之位,但不想背负骂名。 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做一做的。 到了皇宫内,天光已经大亮,高高的台子上摆着一张桌子,上面铺着黑色桌布,桌布上绣着金线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台子四角都插着旗子,旗子在风中猎猎,发出声响。 大巫医还没有上台,四周鸦雀无声,值守的士兵一动也不动,如同泥塑。 贵妇们就在附近的暖阁中歇着,王妃自然是这些人中最受瞩目的,不少人都围着她吹捧。 第一次进宫的三小姐也成了被吹捧的对象。 而她此时,心里却惦记着别的事。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小姐这次进宫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巴朗让她陪着王妃来,就是为了让她把雷塔的生母给打听出来。 三小姐早知道是谁,所以也不用怎么打听。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王妃近日的气色真是不错,瞧这皮肤嫩的!” “可不是嘛,说起来我比王妃还要小上两岁,这……实在是惭愧啊。” 那些贵妇说着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吹捧,王妃听着却很是受用,嘴也笑得合不拢。 三小姐心里翻白眼,笑得这么欢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参加什么喜事的。 她上前低声在王妃耳边道:“王妃,我去别处看看。” 王妃自然知道,她是去干什么,自然应允,“好,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是。” 三小姐对着众位夫人福了福身,慢步离开。 隐约听到有人道:“哟,瞧瞧,这就是王府的气派,王妃培养出来的养女,竟是比许多人家嫡小姐还要出色。” “谁说不是,这位小姐还真是极好的教养呢。” “这容貌也好,瞧着倒和王妃有几分相像。” “这就是神明赐给的缘分呀!” 三小姐心里暗暗冷笑,神他娘的缘分!本小姐何时受过王府的教导了? 这些人说话也不怕脸红。 她脚步加快,很快离开。 她想去找找,不知道苏南衣她们在哪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至于菲拉,等一会儿再找个机会,和她“偶遇”便是。 老国主身子不好,一直病着,宫中大妃又早逝,其它的侧妃也都成了摆设,反而没有了人巴结。 按说这种场合,应该是由宫中的女人来主持的,哪里轮得到王妃? 可是没办法,现在度拙的风头正劲,他的王妃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被其它的夫人所追捧。 所以,这会子宫中的侧妃们没来,王府那边的女人倒是热闹起来了。 走来走去,终于找到苏南衣所在的地方,不过,这里的把守挺严。 三小姐看看左右,只有守卫,没其它的人注意,她快步上前,低声问道:“各位,能否让小女子见一下巫医?” 守卫打量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三小姐:“……” 正在说着,尊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指三小姐,对她招了招手。 侍卫们不敢再阻拦,三小姐心头一喜,急忙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尊使摘下脸上的面具,三小姐这才认出,竟然是思格兰,“小小姐?” 思格兰指指里面,“我看到你来了,苏姐姐让你进去。” 三小姐进屋行了礼,苏南衣点头,“不必多礼。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我进宫来,王妃正被那些贵妇围着恭维,我这才趁着机会抽身,一会儿还要去见菲拉。” “嗯,一切安全为上,注意便好。” “是,”三小姐心头微暖,压低声音,“我发现,王妃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太对。” “哦? 怎么说?” “她好像有了一点点症状,今天早上梳妆的时候,似乎特别怕光。” 苏南衣略一沉吟,“这个你不必管,等到发作了之后,再适时的介绍大夫即可。” “好,”三小姐点头答应,“对了,那位姑娘那里也挺顺利,她说,今天王府应该也会发生什么事……她已经稳稳抓住了巴历的心,另外,她对巴朗也下了饵。” 苏南衣笑笑,不置可否,“这一招够狠的,但也的确管用,且看吧,由得她玩儿。” 三小姐见苏南衣说得轻描淡写,也不敢再多说别的。 苏南衣本来让阿美入王府,就是想把水搅浑,让度拙家宅不宁,影响他对事情的判断。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得要好,现在度拙也进了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后宅这边能助力自然是最好,不能助力也没什么了。 “对了,若是度拙有意让你去军营那边,记得别推辞,要适时的表现出为难,又义无反顾要助他解决问题的样子。” “好,我明白,”三小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您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让我去军营中见托托尔?” “嗯,有这个可能,特别是在今日的大典结束之后,他以为这边的事情稳固住了,再者,墨铎那边的消息也该到,他会想动用最后一张牌。” “好,我记住了。” 三小姐不宜久留,话交待完,她就转身离开。 见过苏南衣,她的心里莫名就稳定下来,不慌不忙的走。 这里也有景致不错的地方,反正祭祀的地点就在这里,她也不用刻意去找,那些后宫中的侧妃,早晚会来。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有说话声。 其实一人道:“你瞧瞧她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国主最宠她呢。” “她以为也的确是受宠嘛。”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现在还拿来炫耀吗? 身边连个女儿都没有,更别说傍身的儿子了,也不知道在傲气什么!” “她的确没有孩子,但……也就没有了顾忌,哪像我们,处处牵肠挂肚的。” “呵,那也比她孤身一人的好!别的没有看出来,她倒是更妖艳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妖术!” “……” 三小姐站在花树后,不动声色的听着,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个女人说的就是菲拉。 菲拉在傲气什么,这些女人当然不知道,可三小姐心里门儿清。 无非就是做春秋大梦,妄想着有朝一日,国主离世,这些女人下场一定很悲惨,要么被殡葬,要么就是被赶出宫去。 而菲拉则不一样,她搭上了度拙,还生了个儿子,自然就是想着还稳坐她的侧妃之位。 甚至,还有可能地位更高一些,更受宠。 这样的日子指日可待,她自然就不把其它的女人放在眼中。 只可惜啊,三小姐心里暗自冷笑,这女人还自顾做着美梦,不知道天大的惨事已经来临了。 那两个女人聊得欢快,有同仇敌忾之感,压根也没有注意到三小姐。 三小姐等她们过去,又等了不久,果然看到有人慢步走来。 这排场,可比刚才那二位要大得多了。 菲拉穿一身海棠红的衣裙,颜色艳丽,裙摆上绣着层层团花,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衬着她姣好的身段,美不胜收。 外面还披了一件月白色斗篷,毛茸茸的雪白毛领,映着她的脸,眉梢轻挑,唇红齿白,的确是个美人。 三小姐也不禁暗暗惊叹,这个女子的确保养有术,看起来的确很是年轻,也难怪刚才那两个女人语气嫉妒得要死。 三小姐听苏南衣描述过菲拉的样子,一眼就认出了她。 事先还没来的时候,三小姐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时机已到,她立即开始行动。 来人的确正是菲拉,她今天起得也不算晚,早早开始梳妆,但其它的侧妃去请她的时候,都被她给拒绝了。 她不想和任何人同行,除了不把其它的女人放在眼中之外,她还想着,看能不能找机会,和度拙单独见一面,呆一会儿,好好的说说话。 她心里盘算着,忽然听到一声异响。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城外的“新鲜事儿”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城外的“新鲜事儿” 这声音很轻,但菲拉却听得清楚。 她立即停下脚步,身边的宫女看着花树,“谁在那? 出来!” 三小姐从花树后露出来,脸上几分错愕和愧疚,“臣女画娴,无意冲撞贵人,还想您恕罪。” 三小姐举止大方,端庄得体,身上的衣裳首饰也是极为妥贴,不是特别耀眼,抢了别人的风头,但也不失贵气,让人小瞧。 菲拉打量她几眼,“你是中原女子?” “回贵人,正是。” 菲拉有些好奇,“那你是随何人进宫来的?” “回贵人,臣女是度拙王爷的义女,今日为国主祈福,臣女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也愿我主安康,所以,就带臣女进宫来了。” 三小姐只提了度拙,没提王妃。 她知道菲拉和度拙的关系,若是提到王妃,菲拉表面不露,心里一定会不痛快,哪个女人会希望听到自己爱着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 果然,菲拉一听到度拙,又听她说是度拙的义女,顿时对她的好感提升了几个度。 菲拉让其它人都站在原地,独自走到三小姐的近前,声音都跟着温柔许多,“你在忙什么呢?” “臣女……实在唐突,刚刚失手,打翻了一个香粉盒子。” 三小姐低着头,手帕子里包着一个摔成两半的盒子,里面的香粉也洒了不少,地上还有一些。 菲拉提鼻子一闻,果然有一阵幽香,她略一点头,“嗯,这香粉的确味道不错,你倒是品味不俗。” 三小姐心思微动,说实放,她准备这盒香粉是有原因的,并非是随手拿的东西。 这香粉乃是夏家脂粉铺子的特产,别说蒙林,就是京城的铺子里每年也不过百盒左右,是贵妇小姐们争相抢的东西。 天下女人哪有不爱香的? 她就是笃定,像这种在蒙林少见的精致东西,菲拉一定会喜欢。 凭她的身份地位而言,一定会想着得到,到时候她就借机送上,搭上关系。 怎的……这菲拉看起来,并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莫菲是觉得这香粉不好? 不可能,三小姐心里就有这种自信,若是王妃见到这种东西,一定会眼睛放光,非得要过去不可。 事出反常,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三小姐微微抽了抽鼻子,在菲拉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很淡,但很特别,甜中似乎有点儿……腥? 三小姐的眉心跳了跳。 她心里猛然有了一个推断,也许,是菲拉用了什么特殊的香,所以不能再用她的香了 而这种特殊的香,也许,就和菲拉的保养之术有关。 这个念头只是一晃,三小姐迅速回神,“多谢贵人夸赞,只是一些小玩意儿而已。” 菲拉笑了笑,眼中浮现几分媚气,“你倒是很聪慧,这些是王爷教你的吗?” 三小姐心里暗哼,呸,他教我? 他还不如我懂得多呢! “王爷教导臣女,入了宫要懂规矩,不要冲撞了诸位贵人。” 菲拉看看周围,带她去了一边的小亭子,“王爷呢? 他现在何处?” 三小姐心里讥诮,表面不动声色,“王爷和世子一起来的,在前面忙着吧? 我们女眷在那边等,臣女闲得无聊,第一次进宫,许多人也不认识,就……独自出来了。” 她欲言又止,拿得尺寸恰到好处,菲拉瞬间明白了,无非就是那些女人,说些溜须拍马的话,能围着谁说? 哼,无非就是度拙的王妃了。 菲拉一想这个,心里就不痛快,再看三小姐自己出门来,想必也是不喜欢那些人的,她顿时又觉得三小姐更好了几分。 “是吗? 那的确挺没意思的,那你都喜欢什么有意思的?” 三小姐腼腆的笑了笑,“恕臣女无状,臣女还真是更喜欢外面的世界,这宫里四方的天儿,实在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却说中了菲拉心里最深刻的感受,像是忽然间又找到了知音。 她拉住三小姐的手,“你说得极是,都说这宫有多好,其实你说得才是真理,这四四方方的,纯粹就是一个大牢笼,哪有什么意思? 不如外面,天大地大。” 三小姐眼睛忽闪着,“真的? 贵人也是这么认为吗?” “当然,那你跟我说说,外面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儿?” 瞧着菲拉的眼神,三小姐知道她最想听什么,但面上假做不知,“贵人想知道什么新鲜事儿?” “说什么都行,没有出去过,听什么也新鲜,”菲拉顿了顿,刻意把话题往雷塔的事情上拉,“比如说,有什么矛盾冲突? 谁和谁打架了之类的?” 三小姐差点笑喷了,这暗示也太明显了吧? 她拧着眉,像是在认真思索,“打架冲突? 这……” 她故意拉长了声调,看着菲拉眉眼间的着急,摇了摇头,“并没有啊。” 菲拉勉强挤出一丝笑,遮掩住焦急,“听说,前几日烈霍大人那里好像出了些什么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闹得沸沸扬扬的。” 三小姐恍然大悟,“您说这个呀……” “是啊,后来怎么样了?” “这事儿早都结束了呀,”三小姐一脸的认真。 菲拉的心头一松,这几天她都快急死了,但度拙一直没来,也没有送过消息来,她想知道雷塔的事情究竟如何了,可也没有地方打听去。 她就等着今天这个机会,一是见度拙,二是问问雷塔的事怎么样了。 现在听三小姐这么一说,她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松了下来。 她脸上的笑也加深了许多,“是吗? 已经结束了? 这宫里的信息就是不灵通,不知道外面的事,还以为这么大的事情,烈霍闹得那么凶,事情不太好了解呢!” “是啊,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本来就是青楼里出的事,不太……此事王爷也想管来着,但……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过几日估计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菲拉听着,又觉得这话似乎不怎么对,好像有一些什么重要的信息没说出来。 她百爪挠心一般,但表面上又不露出来,这心里别提多难受。 “怎么就没有人提了? 烈霍把事情闹得如此大,王爷也出面管调停,这件事情一关王府,二关二品大员,这可不是小事吧?” 三小姐微微睁大眼睛,“贵人这话说的……怎么就关王府了? 王爷也只是劝了几句话而已,此事可不关王府的事呀。” 菲拉越听越觉得不对,连笑也挤出不出来了,“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可听说,这个雷塔很得王爷的喜欢,王爷待他……也和寻常的人不一样吧? 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但烈霍应该也给王爷几分薄面吧?” 三小姐苦笑着摇了摇头,“贵人有所不知,烈霍死的那可是儿子,亲生的儿子,他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 他都快疯了,听说他夫人也几次晕倒,他势必是不肯罢休的,不但亲自去盯着图木大人,还派了手下日夜寻找凶手呢!” 菲拉心口突突的跳,急声问:“那后来呢?”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你猜,你会怎么死?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你猜,你会怎么死? 菲拉这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也是平静不了,她隐约觉得,事情可能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 这烈霍也是该死,还抓着不放了,他那个儿子养得不成器,成天惹事生非,死就死了,也是他自己教养得不好,怎么的还没完没了了? 雷塔自小是没有养在自己身边,若是跟着自己,那就是皇子,别说是烈霍的儿子,就是烈霍本人,见了也要行礼的! 菲拉早忘了,雷塔是她和度拙偷偷生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养在宫里。 三小姐见她脸色变幻,心里暗自冷笑,福身行了个礼道:“贵人,这件事情……臣女实在不便再多说,王爷也下过严令,不许我们妄加议论,请您恕罪。” 菲拉哪肯罢休,拉住三小姐,满脸挤出僵硬的微笑,“无妨,你且说来听听,就当是笑话了,不管什么结果,也不关你的事呀。” 三小姐心说,你话是这么说,可你一知道真相,回头就去找度拙算帐,到时候一准把我卖了,我是死活不能说的。 反正,三小姐只管挑起菲拉这股子劲儿,到时候她想打听,外面有那么多的贵妇小姐呢,哪个不知道? 三小姐紧闭着嘴摇头,看得菲拉心里这个着急,正想办法再套出点话来,不远处的嬷嬷忍不住过来催促,“主子,时间到了,您得赶紧过去了。” 菲拉本来出来得就最晚,又在这儿磨蹭了半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三小姐趁着这个时机,匆匆行了个礼,说了声告退,一转身就不见人影了。 菲拉拧着眉,越发觉得此事有异,怀揣着满心忐忑,去了前面。 这里的确已经有不少的人,几个侧妃也到了,她们一到,也有些贵妃过来围着说话恭维,但菲拉还是一眼就瞧见了王妃。 原因无他,她最恨的就是这个女人。 一个庶出女,偏偏就嫁了度拙做了正妻,虽然说是续弦,但也算是飞上枝头了,若不是她前面那个死了的姐姐,她凭什么? 这个女人这些年还端着王妃的架子,派头十足,进宫之后也只是拜见大妃,根本不把她们这些侧妃看在眼中,似乎忘了她自己原来是什么身份! 菲拉一到,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贵妃们都起身相迎。 她慢步走到王妃等人近前,王妃也站起身来,但行礼并不怎么标准,看得出来很是敷衍。 菲拉挑眉嗤笑,“本妃还当是谁如此受欢迎,原来是王妃呀,刚才远远瞧着这气派,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大妃在世呢。” 围着王妃的那些人心头一紧,呼吸都停了停,这话说的……究竟是对王妃不满,还是对她们不满? 王妃不怕菲拉,可不代表她们也不怕,一时间心里都有些发怵。 王妃缓缓直了身体,连简单的礼数也没了,“侧妃这话说的,本王妃怎么能和大妃相比? 您是不是在宫里闲得太久了,眼神有些不济? 不若稍后请大巫医给您瞧瞧?” 一张嘴就是剑拔弩张。 众人都听出浓浓的火药味儿,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四周静了静,连风声都停了。 其它几位侧妃垂眸听着,眼底闪过笑意,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好戏看了,也不知道菲拉抽的什么疯!不过,真是期待啊,这宫里的日子的确是寂寞太久了。 打起来,打起来! 菲拉哼笑一声,“不敢吗?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 怎么着,这大巫医也得听你的话了?” “大巫医是我家王爷找来的,本王妃自然能说得上几句,听话谈不上,本王妃也不敢妄言,毕竟,神明的旨意,岂是我等凡人能够随意揣测的? 侧妃,还是小心言行得好。” 王妃语气淡淡,目光微垂,压根不看菲拉,只觉得她这一身实在刺目,国主都病着,这个女人打扮得如此妖艳,是要给谁看? 一看就是一个浪胚子!指不定早就……哼! 这种人,也配和她说话吗? 菲拉看着王妃这不可一世的模样,怒火冲上顶梁,再也压不住,“不敢妄言吗? 我看今日你说得话就够多的了,笑得那叫一个开怀,今日是为国主祈福!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国主还病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过大寿呢!” 这些贵妃陡然都变了脸色,低下头更加不敢吭声。 王妃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正是因为为国主祈福,我们才笃定,国主一定会好起来,侧妃你……” “王妃,”菲拉听着“侧妃”这两个字实在刺耳,打断她的话,“你真是今非昔比了,此次见到大巫医,就没想着给你死去的姐姐送点哀思吗? 要不是你姐姐早亡,你一个庶女之身,未必能坐得上这王妃之位吧?” “哦,对了,听说你姐姐留下的那个孩子,也没有得到你的善待呀,被送到哪里去了? 听说是被逐出府门了吧? 对了,你还给他娶了妻,娶的是个平民家的女子吧? 堂堂一位王爷世子,前王妃留下来的唯一孩子,你给他配了个平民的女儿,你这是想干什么? 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吗? 呵呵,可笑你还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你多么大度,为他着想,你是为他着想吗? 着想到连世子之位都被你儿子抢了,是吧?” “你……”王妃气得脸色铁青,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我什么? 我再济也是国主的侧妃,你一个继室王妃,是不是也该行个礼? 可你却如此的没规矩!在这儿摆你王妃的谱,真当我们后宫中的女人任由你踩不成?” 说到这一点,王妃的确是理亏,但她岂肯认错? 自家王爷眼瞅着就要成为一国之主,她也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国主,一国最尊贵的女人! 到时候岂会把这些女人看在眼中? 这些人要么就得去陪葬,要么就得送去寺庙,和神明作伴,安分的就缩在宫里,养个死混日子等死,岂容她们如此嚣张? 王妃把心一横,冷笑一声,低声咬牙,“你得意什么? 国主现在病重,早就不醒人事,是死是活还得两说着呢!到时候,你算老几?” 别的女人怕,菲拉可不怕,她毫不在意的冷哼,“那又如何? 他死我也不怕,自有人保我!倒是你,真以为现在是王妃,将来这国主大妃的宝座就是你的吗? 你一个庶女,继室,你配吗? !” 这话犹如踩了王妃的尾巴,她心头的火瞬间烧到头顶,眼睛都一片赤红,“我再不配,也与你无干!我还有两个亲生的儿子,你有什么? 寡居多年,早就失宠的女人,整天打扮如此妖艳,也不知道给谁看!” 菲拉双手紧握,指甲掐着掌心,一个压制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终于有些压不住,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不行,不能说,她用心里残存的一丝理智拼命压住。 王妃上前一步,眉眼全是讥笑嘲讽,用只有她们俩听见的声音继续道:“到时候不管我能不能成大妃,反正我会向王爷建议,你,最适合为老国主陪葬,你猜,你会怎么死?”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发出暗号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发出暗号 三小姐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她就知道,菲拉一来,一定会和王妃对上。 王妃不知道菲拉和度拙的关系,可是菲拉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有谁会甘愿,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其它的女人稳稳坐着,不但坐着,还对她百般轻蔑,不理不睬? 这种无形箭,最是伤人不过。 三小姐坐在不远处,双手交叠,姿态优雅的看戏。 果然,菲拉一听到王妃问她要用死法,当即就炸了。 脑子里如同被炸空,理智什么的,早就化成飞烟。 菲拉眼睛盯着王妃,她身材高挑,比王妃还要高上一点,气势也陡然变得逼人。 “逼我死? 凭你吗? 你算什么东西? !庶出的贱人!生了儿子又如何? 你生的儿子愚笨至极,能有什么出息? 实话告诉你,我也是有儿子的。” 她上前一步,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王妃耳边道:“也是王爷的。” 这下,轮到王妃脑子里轰然炸响。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菲拉,眼中菲拉这张妖艳的脸,如同一只巨大的彩色的带毒的蝴蝶,在她脑子里不断的转来转去。 菲拉的话每个字都像带着剧毒,钉入她的耳朵。 她有一瞬间的放空,灵魂都出了窍。 “你、说、什、么?” 半晌,她咬着后槽牙,一字字重复。 菲拉心里得意畅快至极,又俯首重复,“我说,我和王爷有一个儿子,你不知道吗? 哎呀,我忘了,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告诉你呢? 你这么蠢,这么丑,生的儿子也蠢得要死,巴历那种人,居然也能做世子? 哈哈……” 她得意的大笑,她已经憋屈得太久了! 每次看到王妃,心里嫉妒的都要滴血!她哪里不如这个女人了? 偏偏只能忍着让着,什么也不能说,看着这个女人享尽荣光幸福! 如今看到她脸色灰败的模样,菲拉觉得自己多年的怨气总算是出来了! 她的笑容还未退去,王妃突然低低笑了一声,脸上的笑意阴冷恶毒,语气幽幽,“你说的是雷塔吗?” 菲拉脸上的笑容一僵,心底那股子不安再次涌来,她强按捺住,“你想说什么?” “我警告你,你不要动雷塔,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王爷也不会轻饶了你!” 王妃突然捂着嘴,尖声笑起来,笑得脸泪都要流出来了。 菲拉眯着眼睛,“你笑什么!” 王妃回头看了看那些贵妇小姐,“你们都说说,这几日都城中发生的趣事!对了,那位夫人,你不是和烈霍的夫人交好吗? 她儿子的丧事办完了吗?” 那位突然被点名的夫人吓了一跳,她们都站在后面,根本没有听到王妃和菲拉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俩人一会儿发怒一会儿发笑的是在干什么。 现在又突然说起烈霍家的事,这是怎么了? 她一愣的功夫,王妃有些不耐烦,“快说呀,问你呢!” “回……王妃的话,烈霍大人家的丧事昨天办完了,凶手被正法,他也就让他的儿子……” 她话没说完,王妃回头冲着菲拉一挑眉,语气表情极尽讽刺,“听见了吗? 凶手……已经被正、法、了。” 菲拉犹如被当头棒喝,这一棒子被揍得有些结实,她脑瓜子里嗡嗡的,身子晃了晃,感觉眼前一黑。 身边的嬷嬷急忙扶住她,“主子,您没事吧……” 菲拉说不出话,只觉得喉咙一股子腥甜,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 正法? 正法…… 雷塔被正法? 她的儿子……死了? ! 不,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度拙怎么肯? !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和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王妃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得意无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趟进宫,她最想查到的,就是这个和度拙苟且的女人,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快就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 真是……大快人心! 三小姐在一旁瞧着,她虽然听不见这两个女人说了什么,但看表现也知道,菲拉是知道事情真相了。 行了,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互相捅破,又不干她的事。 圆满。 她目光掠向四周,瞧见远远的过来一支队伍,想必是苏南衣快到了。 她缓缓起身,嘴角勾出一丝笑。 菲拉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她无法从得知雷塔死亡的消息中回神。 怎么也无法相信。 王妃得意又阴冷的笑,再次压低声音,“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报应。 你这个做母亲的极尽放荡,做下这等卑劣不要脸的事,生出那样的儿子也是活该,居然在青楼和别人争风吃醋,致人死亡,这不是报应这是什么? 亏你整天还花枝招展,你儿子的尸体都凉了呢!对了,实话告诉你,你儿子死之前,我还让我儿子去牢里看过他叫,告诉他王爷是他的亲生父亲,你猜,他知道了这些,而王爷却不救他,他心里会怎么想? 王爷说了呢,这样的儿子,救来有什么用? 这些年也替他擦过不少屁股,现在死了,也是省心,省得以后再添麻烦了呢。” 菲拉忍了许久的那口血终于吐出来,“噗”一声血色飞溅。 王妃侧身避开,脸上笑容毒辣。 嬷嬷急忙扶住菲拉,惊叫声四起,“主子,主子!” 菲拉晕过去,不醒人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骚乱四起。 恰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高呼,“大巫医到!” 王妃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看菲拉,对众位贵妇小姐道:“大巫医到了,诸位,跟本王妃一同出去迎接吧!” 菲拉醒不了,自然是不能参加了,她身边的人只好又把她抬了回去。 苏南衣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看了一眼三小姐,三小姐悄悄打了一个手势。 苏南衣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在众人的注视中,缓步上了高台。 思格兰跟在她的身侧,心里好奇又紧张,本来担心这么多人注视着,万一被人家看出破绽什么的,结果上来才发现,这些人都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们。 她心里暗喜,一下子就放松了。 苏南衣中里念念有词,眼睛微垂,冷眼瞧着,地上的人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个是由度拙带领的官员,一个是由王妃带领的女眷。 这么瞧着,倒真像是度拙一家独大了。 不过,苏南衣也不难发现,度拙带领的官员队伍中,其实也并非全听他的。 至少烈霍就和他泾渭分明,还有那些支持墨铎的。 看来,度拙也并非就得尽了人心。 苏南衣面具下的脸,嘴唇微勾,晃动手里的手杖,铃声响起,叮铃铃飘出很远。 在地上跪着的人,浑身微微一震,似乎那些缥缈的铃声是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带着神明的指示,洗礼他们的灵魂。 他们的头垂得更低,双手放在地上,额头抵住手背,看起来无比虔诚。 苏南衣高举着手杖,晃了三晃。 这是一个信号,在暗中的一个人看到这个信号,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迅速奔向宫殿深处……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父子相见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父子相见 苏南衣和墨铎商议好,墨铎扮成侍卫入宫,他在不远处藏身,只要看到苏南衣给出的信号,就代表此地安全,所有的官员都已经在此处,重要防守也在这里,让他安心去看老国主。 墨铎奔在熟悉的宫道上,心潮起伏似海,感觉腿都有些发飘。 从前熟悉的走了无数次的道路,此时却变得无比亲切。 那时离开皇宫去迎亲,他走过这些宫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去竟然会是这么久,要经历如此多的磨难。 好在神明保佑,他们父子如今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他一路狂奔,奔到老国主的宫殿外。 他原本还以为,要费一些功夫,没想到,这里竟然如此防守松懈,这分明就是没有把老国主的安危看在眼里! 墨铎心头气得发疼,快走几步,刚到门前,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劲风逼来! 他急忙后退,却没有拔出兵器,抬眸看向对方。 当他看清对方的衣裳和兵器时,心里一阵激动,这是父亲身边的人! 他脸上易了容,又穿着侍卫的衣裳,对方一时没有认出也是正常。 “你是何人? 国主宫殿,岂能随意乱闯!” 墨铎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令牌,“我是墨铎,要见父王!” 对方一愣,仔细看了看他,又听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的眸子露出一丝喜色,“殿下,是您!您……” 对方压抑住情绪,侧身退开,“殿下请进吧。” 墨铎点点头,拍拍对方的肩膀,快步进了殿内。 殿中十分安静,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照见那些飞舞升腾的细小灰尘。 墨铎只觉得那些灰尘像是进入了眼里,眼中一阵发涩。 他轻步走着,感觉短短的路程,像是走不到尽头。 一人坐在床头,正靠着看些什么东西,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墨铎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眼中酸涩更浓了几分。 老国主这几日精神好了些,也不似之前总躺着,反正有了自己的把守,只要有什么异样,他就会得到消息,随即躺下继续装昏睡。 正看得专注,猛然发现似乎有人,他心头一紧,正想着怎么手下人没有发出暗号,抬眼仔细一看,不禁愣了愣。 眼前的脸是陌生的,但眼睛却无比熟悉,身上的衣裳虽然是侍卫的,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墨铎? ……” 墨铎大步奔过去,眼中忍了许久的泪再也忍不住,跪在老国主的面前,额头抵在他的膝盖上,无声抽泣,眼泪迅速湿了老国主的衣裳。 老国主如梦方醒,枯瘦的手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眼中也噙了泪,嘴唇发抖,“好孩子,好孩子,苦了你了……” 墨铎用力一咬嘴唇,忍住哭泣,胡乱抹了抹,抬头看着他,“儿子不苦,父王,您才是受苦了,瘦了好多,身体感觉如何了? 对了,这是药,儿子给您带来了。” 墨铎把苏南衣给他的药拿出来,双手递上。 老国主接过放在一旁,端详着他的脸,“好孩子,我很好,毒已经解了,只要调理些日子就能康复,你的朋友应该也对你说了吧? 不必忧心。” “你这一路回程,定是受了不少的磨难,墨铎,我的儿……为父实在为你骄傲。” 以前老国主总是担心,墨铎太过年轻,会顶不住压力,降服不了那些旧臣,如今看来,经过这一番的磨难,倒是可以安心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他这番苦,没白吃。 为了儿子的成长,他也心甘情愿。 “今日好像很是热闹,你是趁机进来的?” 墨铎点头,“正是,度拙那个老货,弄了个什么为您祈福的大典,官员们都在前面,我的朋友,就是苏小姐,冒充了大巫医,她给我发了信号,我才急忙过来抽空看您。” “冒充大巫医,哈哈,你这个朋友可真是神了,之前他们就是冒充的侍卫,把为父吓了一跳,现在又冒充大巫医,这胆色!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吗?” “父王,这一路上多亏了他们,他们做的比儿子还要多,等事情平息了,儿子定当好好为您讲一讲。” “好,好,如此甚好,儿啊,受人家的帮助,要涌泉相报,不可忘恩,为父已经把亢龙珠给他们了,也算替你还了一些恩情。” “父王,”墨铎心中酸涩,“儿子惭愧,当时为了回国,为了救您,为了报仇,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亢龙珠是咱们的国宝,我……” 老国主摸着他的头顶,语重心长,“墨铎,那珠子是咱们的国宝没错,但也只是一颗珠子,于他们来说,能救命,于你来说,能救国。 这才是国宝最大的价值所在,如果你不肯答应,那它于贵重,也不过就是一颗没用的玩意儿罢了,正是你的这番决定,才让它发挥了最大的价值,懂吗?” “父王……”墨铎听到这里,感觉茅塞顿开。 他虽然不曾后悔,别说苏南衣帮了他这么多,就算是……他也是想给她的,可是,那毕竟不是属于他个人的东西,他多少有些愧疚的。 现在听父王这么一说,感觉心里的那个结,一下子打开了,也一下子轻松了。 “父王!” 老国主笑着,抹去他脸上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今日你我父子劫后余生,哭一次就可了。” “是,儿子知道。” 老国主欣慰的点头,慢步下床,墨铎急忙扶住他,“父王,您要做什么? 儿子来。” “也好,”老国主点头,“你去把暗阁打开。” 墨铎知道,父亲的宫殿中有一处暗阁,但他从未打开过。 他点点头过去,伸手打开,“父王,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老国主轻笑,“把暗阁的底按下去。” 墨铎依言又是用力一按,只听一声微响,另一处暗阁突然开了。 他心头微惊,原来这是一个机关套机关的设计,当真是巧妙! 老国主一指第二个暗阁,“里面有个盒子,拿过来。” 墨铎把盒子递给他,他轻抚着盒子,微叹了一口气,“若是这盒子放在原来的暗阁中,怕是早被度拙拿了去。” 墨铎的眸子幽暗,心里恨意迸发。 老国主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令牌,他拿出来递给墨铎,“这个给你,这是都城守卫营的军令牌,也是度拙一想要的东西,有了这些兵马,你就可以无惧任何人了。” “父王!” 墨铎心头微惊。 “拿着吧,这个早晚也要给你,为父老了,等事情平息之后,也该安养天年了。” 墨铎心头发堵,他并不想做什么国主,只想做父王的儿子,安安静静。 国主岂是那么好做的? 承担一国的压力,没有一副铁身板,不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如何能担当? 他还想着……等到事情结束,无事一身轻,说不定可以和苏南衣他们一起,再四处走一走…… 可眼下……他没办法,面对身体虚弱的老父王,他如何拒绝? 这不只是一块令牌,还是一副无法推开的责任。 墨铎微微一闭眼,双手接过。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大巫医!名不虚传!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大巫医!名不虚传! 墨铎接过令牌,心头也跟着手心沉了沉,无声叹息。 老国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孩子,你勇敢去做,为父在这宫里为你做最后的防线。” 墨铎心头一热,端端正正父亲叩了个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瞧不见,老国主长长的叹了口气。 儿啊,你的心思,为父岂能看不出来? 只是注定是无缘,又何必苦苦纠缠,深陷其中呢? 不如……为父替你做个了断,让你心无旁念的做一代国主吧! 但愿你以后会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 远处隐约传来激荡的铃声,老国主侧耳倾听,大巫医……那个女子竟然敢假扮大巫医,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宫来,站在那些百官面前! 此等奇女子……若是能够留在蒙林,将会是蒙林的造化,只可惜…… 老国主再次叹了一口气,躺回床上。 忽然,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暗卫上前低声报:“回国主,那个女人气得吐血,被抬回宫中了。” 那个女人,指的自然是菲拉。 自从老国主醒了之后,就让手下人关注着菲拉的动向。 老国主嘴角勾起冷厉的弧,“是吗? 只是吐血而已? 别的没有吗?” “暂时还没有发现。” “不急,再等等。” “是。” 老国主又重新闭上眼睛,像从来没有醒过一样。 苏南衣这边的祈福已经接近尾声,她晃动着手杖,铃声慢慢缓和下来,让众人不断抽紧的心也开始趋于平静。 听着她嘴里的喃喃低语,还有这一阵阵铃声,众人都感觉如梦方醒,像是渡过了很久,走过了一生。 直到铃声收,戛然停止,众人心头猛地一震,耳边恢复清明,突然间回神,后背上的冷汗湿透了里衣。 他们不禁万分惊愕,头也俯得更低。 大巫医!名不虚传! 尤其是度拙,本来他是想着摆摆样子,没想着要怎么样,他心里巴不得老国主早死,还祈的什么福? 可没想到,大巫医一上高台,铃声一响,他竟然情不自禁的进入了角色,像是真的跪在了神明面前,心神合一了。 他无比惊骇,也更加虔诚,琢磨着是不是等大典结束之后,把大巫医请到王府里去,好好招待一番,让他给自己问问神明,能否改变运势,给他多几年做国主的气运。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苏南衣垂眸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阵冷笑。 这些人岂会想到,苏南衣根本不是祈的福,而是用这铃声,做了一个小小的阵法,让他们各自陷入想象,各生百种滋味罢了。 她缓缓走下高台,度拙也跟着起身,迈步走上前,态度无比恭迎,“大巫医,多谢大巫医为我国主祈福,实在是辛苦了,不如去殿内休息片刻吧。” 苏南衣没有说话,只是略一点头,她戴着面具,其它人也不可能看出她的脸色,更不知道她的喜怒,全靠猜。 越是这样未知,反而越能让他们心生畏惧。 度拙转头看向百官,朗声道:“诸位,大巫医要去歇息了,没事的还是早些回去吧!” 拥护他的人自然是不多说什么,口中称“是”,但也有不想听他的。 “王爷,大巫医既是要休息,您又跟着做什么?” 度拙听这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偏头看了看烈霍,“大巫医是本王请进宫的,自然要多加照顾,难不成没有人理会了吗?” 烈霍不以为然,“这宫中我们虽然不如您熟,但也不陌生,何况这里也算不是后宫,其它人也可以照顾大巫医吧?” 度拙心虚,总觉得他这句“宫中我们虽然不如您熟”是有什么别的隐意,当即沉了脸,“本王说了,是本王请大巫医进宫的,诸多事宜自然也要本王处理。 怎么? 难道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下官能有什么想法? 无非就是想着提醒王爷,这宫中的规矩甚严,大巫医并非朝堂中人,对这些自然是不懂的,您可别逾越了规矩,到时候反让大巫医为其它人诟病,岂非不美?”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度拙不耐烦的说道。 他实在不想再多废话,还有些不愿拥护他,站墨铎那一边的官员也在冷眼旁观,再这么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他一甩袖子,对苏南衣道:“大巫医,这边请。” 苏南衣看着他气恼的模样,心里暗暗冷笑,这王爷当的,都这份儿了上还想着抢班夺权。 未免太儿戏了。 苏南衣转身往里走,她在高台上站了半晌,也的确是有些累了,何况身上还穿着沉重的东西,手杖也是沉的。 跟着度拙进了准备好的休息宫殿,苏南衣摆摆手,思格兰立即会意,对度拙等人道:“王爷,诸位,还是请回吧,大巫医乏了,和神明沟通祈福,也是一件很费神的事,还请各位体谅。” 众人本来就存了心思,想寻个机会,让大巫医给自己好好瞧瞧,谁知道,人家一张口,就直接把这事儿给否决了。 这…… 他们有人开始羡慕度拙,人是度拙找来的,他一定是算了,哼,现在这么急着把大巫医衣请去殿中,不让和他们接触,一定是怕他们算出什么富贵来! 一时间,想什么的都有。 其实,若是苏南衣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说他们想多了。 她当然也不会给度拙算什么。 度拙力排众议,把苏南衣请走了。 其它人只能看着干瞪眼。 其中有位老臣,头发胡子花白,捻着胡子眯着眼睛一直没说话。 有人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老大人,您怎么不说话? 方才若是您开口,断不能叫度拙如此猖狂!” “让老夫说什么? 让大巫医留下? 给你们算算运势,还是算一算殿下如今身在何处?” 几个人的脸色微变,“老大人,您……” “人是他度拙找来的,即便是要算,也要好好斟酌一番,若是他早被度拙收买,我们冒然行事,岂不是反坏了大事? 糊涂啊!” 众人面面相觑,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老夫一再叮嘱你们,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殿下现在身在何处,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能泄露半个字。” “可即便如此,度拙也未必不知道,毕竟大军一动,行踪怎么也是掩藏不住的呀。” “呵,”老大人不以为意,眼中浮现冷笑,“你们也说了,是大军,那么多人马,他知道哪个是殿下吗? 又如何肯定,殿下一定是在大军中呢?” “老大人,您的意思是……” “老夫没有什么意思,老夫只是觉得,殿下聪明,既然敢来,断然不会把自己的安危置于危险之处。 我们且静观其变吧,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才是。” “老大人说得有理,可……不是说大巫医乃是神明所指派,不会被谁收买,只传达神明的旨意吗?” 老大人斜着眼睛睥睨了他一眼,对方有点心虚,摸摸鼻子没敢再多说话。 仿佛老大人的眼中就写着四个字。 愚蠢至极! 他们这边各怀了心思,苏南衣进殿内去休息。 殿里殿外都站着不少军士,防守严密。 苏南衣目光微转,和一个军士目光一撞。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是他自己想多了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是他自己想多了 度拙跟着苏南衣进入殿内,他不让别人算,他自己可得好好算算。 之前只是想装装样子,大巫医他只是请了比较有名的,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可今日,他却觉得,这个巫医算是请对了。 他笑着说道:“大巫医,本王想请您给算一算,蒙林的国运如何? 老国主的身子不知何时能康复? 事关我国国运,马虎不得呀!本王身为国主的亲兄弟,还请您示下。” 苏南衣心中讥诮,这么不要脸的话,他也能说得出口。 什么国运,什么亲兄弟,不过就是他自己想当国主罢了! 苏南衣有心不搭理他,又觉得这家伙烦得很,如果不给他点什么指示,只怕他是不会甘休。 一直在这儿叨叨个没完,也是烦人得很。 苏南衣没说话,看到桌子上有杯冷茶,伸手打开盖子。 度拙以为她是要喝茶,正欲开口让人换杯热的,就见苏南衣手指一点,湿了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幅图画。 大巫医不开口说话,这也不是什么奇事。 很多大巫医都不说话,尤其是身份贵重的,因为他们觉得,他们已经泄露了太多的天机,若是再开口说,会惹得神明不高兴。 度拙急忙低头去看,就见苏南衣画了一只大鸟,展开翅膀,似是腾空而起,身下是滚滚的波涛,一望无际的大海。 度拙拧着眉头,苦苦思索,眼看着水迹慢慢消逝,他眼睛一亮,忽然就想通了,脸上露出喜色。 “大巫医!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本王现在如同神鸟,凌驾于大海之上,无论什么艰险,都不足以抵挡本王? 只要挥动翅膀飞越大海,就能直上九天?” 度拙心中无比激动,就差说出飞上九天化身为龙,成为一国之主这种话了。 苏南衣差点笑喷,这家伙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她哪是这个意思? 但她没说话,没摇头也没有点头。 度拙只看到她没有摇头,就觉得她是没有否认,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一颗心在腔子里乱跳。 “多谢大巫医,本王知道了!大巫医好好休息,本王这就去为您准备午膳!” 他喜滋滋的走了,守在门口的一名军士迈步进来,苏南衣摆摆手,其它的人退了出去,思格兰关上了门。 军士自然是云景,他走到苏南衣近前,“娘子累坏了吧? 把这些东西放下,好好歇歇吧!” 云景帮着苏南衣把头上套的东西摘下来,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思格兰也摘了面具,好奇的问:“苏姐姐,刚才你画的那个,是他说的那个意思吗?” 云景不明所以,他在殿外没有听清楚。 思格兰兴致勃勃的跟他讲了一遍,俩人一起眨着眼睛,等着苏南衣给答案。 苏南衣短促一笑,“怎么可能? 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了。” “那娘子,你画得那个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是,让他好自为之,他现在就像一只鸟,觉得自己个头大,了不起,实际上脚底下没有实地,全部都是海水,总有一天,他得累死,要么就是掉下来淹死。” 云景和思格兰忍不住笑出声,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三个人有说有笑,说起方才在高台上的事儿,又笑作一团。 夏染和陆思源,还有老修,他们三个在一起,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南衣微叹了口气,“我给墨铎发了信号,看到他去宫殿那边了,应该是见过他的父王了。” 思格兰双手托着腮,“父子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何况他们还劫后余生,一定更加难受吧?” 她看向云景,“云景哥哥,你说他们会抱头痛哭吗?” 云景一愣,当真就仔细思索了半晌,“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为何? 久别重逢,还是死里逃生,哪一方面也适合抱头痛哭呀!” “这不一样,”云景认真剖析,“如果墨铎是个女孩子,那没准会,但他是男的,就不会了。” “这是为何?” 思格兰追问,“男的不会哭吗? 你不会哭吗?” 云景一脸正色,“本王当然不会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思格兰眼珠转了转,“我觉得不一定。” 苏南衣:“……” 这是什么话题? 这两个人讨论得还如此认真了。 不过,也挺有趣。 她不禁想着,若是以后她和云景有了孩子,云景也这样耐心的带着孩子玩耍,面对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也是如此认真的解释,应该也很温馨吧? 想着那个场景,苏南衣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手也放在小腹上。 会有吗? 一定会的。 她的思绪不禁飘出很远。 此时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一些小官儿就此告辞,一些身份贵重的官员,还要留下吃一顿饭。 女宾那边,自然是由王妃来做主导的,她坐在主位上,连宫中的几位侧妃也被她的光芒掩盖。 三小姐不动声色,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吃的,说实话,她来了蒙林这么久,还真没有习惯这些吃的。 像之前她自己独居在府里的时候,就让人开小厨房,做中原的饭菜,在王府的时候,就让人出去买,反正现在都城很多中原店,也不愁买不到。 她无心吃东西,眼角的余光注意着王妃。 王妃现在得意得很,刚刚斗败了菲拉,心里高兴至极,比以入斗败了府里的任何一个侧妃都高兴。 不断的有人向她举杯,说些祝福的话,三小姐心里暗自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王妃自己过生辰什么的。 王妃举着酒杯,抿了几口觉得这宫中的酒也不怎么好喝,有点辣嗓子,呛得她不怎么好受。 她身边的嬷嬷命宫人去拿了些果汁来,蒙林不产水果,这些果子都是高价所得,极为珍贵。 王妃端着杯子,果汁浓郁,她平时也喝过,但毕竟不像宫里有这么多种类。 察觉到其它的贵妇小姐都用艳羡的目光瞧着她,她就越发的得意。 三小姐眼中闪过轻蔑,不过一杯果汁而已,瞧瞧这一个个的,好像狼见了肉一样。 大中原什么没有? 不过就是些果子,普通百姓也经常喝。 王妃抿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她还是觉得,这味道不怎么对。 今天这是怎么搞的? 好像嘴里总不是个味儿。 莫非是这些日子太过烦心,上了些火气? 很有可能。 王妃把杯子放下,招呼着众人吃饭。 她这个细小的表情和动作没有逃过三小姐的眼睛。 看样子,预料的没有旬,王妃体内的东西,果然有发作的迹象。 只是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坚持回到王府,若是当众发作……那恐怕就要丢脸了。 她心里隐约有点小期待。 忽然又想到阿美,不知道现在王府的情况如何了,她隐约觉得,等到再回王府,府中的情况只怕会发生一些变化。 一些……让人始料未及的变化。 三小姐所料,一点不错,这边开始了宫宴,王府的香梨院里,也没有闲着。 阿美看着面前的一桌子,上面摆得满满的,全是中原菜色,眼睛晶晶发亮,小脸上写满了惊喜。 而在她对面坐着的男人,看着她精致如画的容颜,满心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不急,来日方长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不急,来日方长 阿美一双眸子像是有淡淡的水气,目光流转时,又灵动清澈,长长的睫羽似轻抚过人的心尖。 巴朗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好看的眼睛。 “要吃这个吗?” 他轻声问,生怕声音一大,会惊到对面的人。 阿美就像一只柔软可爱又无助的小兔子,他需要用心去呵护。 看着他指的那只小笼包,阿美用力抿了抿嘴唇,微微点头,脸也跟着红了红。 巴朗觉得她真是可爱,拿筷子给她夹了一只小包子,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阿美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你的筷子用得真好呀。 你真的不是中原人吗?” 巴朗浅笑,面对她的惊讶,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赞赏,还有他的与众不同。 他以前是为了和那些文人,那些中原人打成一片,学习他们的长处,他其实并不怎么太高兴。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庆幸。 庆幸他会这些,懂这些,能够和别人区分开来,让阿美看到。 “我不是中原人,但我懂中原人,这些东西也是我猜着你会喜欢,觉得你会吃不惯蒙林的食物,特意从外面酒楼买的,你尝尝看,可还喜欢?” 阿美夹起小包子,轻轻咬了一口,汁水香浓,满口鲜香。 她满足的赞叹一声,不自觉微眯起眼睛,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猫。 巴朗忍不住伸手,想要为她掠一下耳边的碎发,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脸时,阿美忽然又瞪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她的小嘴上沾着油,闪着光亮,有点惊讶,又有点警惕的模样。 巴朗想收回手,又有点不甘,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哑暗沉,“别怕,我给你拨一下头发。”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阿美有些走神,反正就是没动也没躲。 她的发丝顺滑柔软,还有点微微的凉,在指尖轻轻拂过,那种感觉……美妙的无法形容。 巴朗手指微微僵了一下,这种感觉像是从指尖一下到了他的心底某处,惊起片片波涛。 阿美睁着两只大眼睛,“好了吗?” 巴朗收回手,指尖舍不得再触碰其它的,“好了。” 阿美眼睛看着桌子上其它的东西,“我能……吃吗?” “当然,这就是给你买的,想吃什么,随便吃,或者,这里没有的,你可以说,我为你准备。” 阿美的脸色微红,眼睛看着他,“你真好。” 这三个字,简单的夸奖,让巴朗心神微荡,“真的吗?” “是啊,”阿美点头,小脸上写满认真,“我前几天都在吃些汤汤水水,而且……味道也不好,现在最想吃这些了,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说完像是怕巴朗不相信,又认真的重复,“在这里,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巴朗微愣,紧接着心头又荡了几次,有些麻有些痒,“那我以后,还会对你好的。” 阿美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呀!而且,我病好以后就会走的。” 一想到她要走,巴朗的心里如同被抽走一大块,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反正就是难受。 “你要走? 走到哪里去?” “我也……还没有想起来,但总觉得,我不属于这里,巴历他……” 说到这里,阿美突然不说了,眼底闪过几分惶恐和紧张,连小嘴也抿紧了。 她的表情眼神虽然很细微,但巴朗却清楚的看到了。 “怎么了? 巴历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连巴朗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沉肃。 阿美急忙摇头,“不是,没有,他……他……挺好的。” 说完这些,阿美也不肯再说了,低着头,像一只没有精神的小猫,也不肯再吃东西了。 巴朗心头的疑惑更浓,越发觉得,以巴历那粗鲁的性子,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害阿美的事。 否则,她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又怎么说起什么走的事情? 阿美后面都有些闷闷的,提不起兴致,巴朗在自责的同时,也隐隐对巴历有了火气。 吃完饭,阿美小声道:“我想睡一会儿,头有点昏沉。” “……好,那你休息,我不吵你。” 阿美点点头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睛巴巴的看着他。 巴朗心头一软,不由问:“怎么了?” “没怎么,你……你以后还会来吗? 还会……带东西给我吃吗?” 巴朗的心都要化了,他大步上前,轻轻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会,我会来看你的,也会带好吃的给你,只要你愿意,我……” 阿美先是僵了一下,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又推开他,小脸惊慌,“你……别这样,巴历他……” 巴朗心里正激动着,满怀都是她的幽香,此时听到巴历,心里的那股子烦躁直冲头顶。 “他会怪我的!” 阿美涨红着脸说出后面的话,眼睛里满是惊惶失措。 巴朗心头泛疼,“他凭什么怪你? 你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也不是属于他的!为何要怕他?” “可是,巴历说,我就是她的,不准……” “胡说!” 巴朗大声喝断。 阿美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嘴巴紧紧抿着。 巴朗一见,心又软下来,“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对不起。 不过,你也不用怕巴历,你谁都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记住了吗?” 阿美迟疑着,最终点点头。 巴朗看着她进屋休息,很想跟进去,但又怕吓着她,还是忍住了。 他不断提醒自己,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他命人撤下碗碟,想着有什么能让阿美展颜一笑。 一转眼看到放在琴架上的古琴,眼睛微亮,想到自己还有几本古琴谱,想必阿美会喜欢。 他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去拿。 阿美也没睡什么觉,她闭目养神,琢磨着今天世子妃该来了。 那个女人早对她恨之入骨,想必早就按捺不住了,应该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她猜得一点没错,世子妃带着珠儿,一路到了院子门前,“你留在这里望风。” “是。” 世子妃轻步进院,看着这一院子的布置,暗自冷笑,花哩呼哨的东西!贱女人果然最喜欢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她一边上台阶,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发现声息皆无。 轻轻进门,还是静悄悄的,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这还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平时都是吩咐手下人去干。 但这次不一样,这个女人太过妖异,几乎是一见面就抓住了巴历的心,实在让她恨得咬牙,不亲自动手,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她站在外屋,目光掠向里屋,珠帘晃动,投下几道光影,让她心跳都有些加快。 她慢慢靠近过去,手指抓住冰凉的珠帘,目光落在宽大的床上。 床幔并没有放下,一个女子正侧身躺着,脸朝着外,乌发披散如绸,衬着一张娇美白润的脸。 眉羽精致,睫毛浓密,鼻梁高挺,嘴唇红润,怎么看怎么好看。 世子妃暗暗咬紧牙,恨得心尖颤抖。 她走到床边,目光怨毒的盯着床上的人。 第一千一百章 我会连本带利拿回来 第一千一百章我会连本带利拿回来 阿美合着眼睛,呼吸轻浅,像是睡着了。 就在世子妃快要控制不住怒火的时候,阿美忽然轻声开口,“你看够了没有?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世子妃吓了一跳,手里捏着的小瓶也差点掉落。 “你……” 阿美睁开眼睛,一双眸子生和加塞儿美,目光却是寒凉,如溶了冬日的碎雪,盯住世子妃。 世子妃莫名打了个激灵,就凭这个眼神,她也觉察出异样,这个阿美,和之前她看到的那个,好像很不一样。 “你是……何人?” 她迟疑着问出这么一句。 阿美勾唇微笑,缓缓坐了起来,明明是坐着抬头看世子妃,可世子妃却觉得,她的气势比自己还要压人。 “我是阿美呀,世子妃,你也得了失忆症吗? 之前我们见过的吧?” 她说得慢条斯理,语气轻柔,可这轻柔里却有不容忽视的韧劲儿,和之前那种胆小怕事如同兔子一般的阿美截然不同。 世子妃呼吸微紧,“你……你不是……” “不是什么?” 阿美抬眸,笑容加深,“世子妃,你倒是说呀。” 世子妃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子寒气,看着阿美,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以往对付的那些女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眼前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次真是来对了,趁着现在,这个女人还羽翼未满,若是留到日后,一定会成为心腹大患! 到时候就难收拾了! 世子妃冷笑一声,稳稳心神,“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是一个妖精,祸害,早就该除掉你!” 阿美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瓶子,“就凭这个?” 世子妃也不惧怕,“不错,就凭这个。 你也算是有福气了,这可是我的珍藏,好东西,能让你死得很美。” 阿美挑了挑眉,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别人的生死,“是吗? 那你还在等什么?” 世子妃盯着她,见她一脸无惧,以为她是故作镇定,但现在仔细瞧了瞧,她的确不像是害怕的样子,心里又有点纳闷。 不知道她在作什么妖。 “你不怕死?” 阿美抚了抚头上的发钗,这支发钗是赤金打造,挺重,但挺俗气。 不过嘛,是巴历送的。 “怕啊,谁能不怕死呢?” 世子妃的目光随着她的手动,一眼瞧见了那支钗。 她当然是认得的,这支钗是城里有名的金铺打造的,据说是重金请了位中原的冶金师傅。 她那时也想要,曾暗示了巴历好几回,但巴历都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也没有给她买。 她还琢磨着,等到生辰的时候,再提一次。 可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个女人的头上见到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陡然一厉,“这钗是谁给你的?” “这个啊,”阿美把发钗拔了下来,发丝也散落开,“你喜欢? 那你拿去,如此俗气一,我是不愿意要的。” “你!!” 世子妃的火气更胜,她想了好久得不到的东西,这个女人竟然弃如敝履! 凭什么? ! 她火往上撞,用力夺过发钗,狠狠往地上一扔,抬脚就踩,“混帐!你说,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阿美垂眸看着,眼底闪过讥诮,“你说哪里就是哪里,这总行了吧?” 她说得像是讨好的话,可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整个就是挑衅。 世子妃再也忍不住,反手就抽了她一个耳光。 “啪!” 这一声脆响,阿美的脸一偏,发丝也乱了。 阿美缓缓回头,看着世子妃,这双眸子凝视时静若深渊,她舔了舔嘴角的血,鲜红的舌头动作缓慢,映着雪白的牙。 世子妃的心尖突然就颤了颤。 “这一巴掌,我可是要讨回来的,”阿美竖起手掌,轻轻晃了晃,“不仅如此,还要有利息哦!” 世子妃稳住心神,笑容阴冷,“利息? 可以啊!你去阴间收吧!” 她说完,猛然伸出手,卡住阿美的脖子,另一只手打开瓶子,对准阿美的嘴就要往里倒…… 珠儿正站在院门口,她这两天日子煎熬到了极点,一方面是世子妃的催促,一方面是她自己内心的挣扎。 她知道,即便是成功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以世子妃的性情,不会让她生孩子傍身,也不会让她过得安稳。 还不如有机会找个人嫁了,去过安生日子。 可她救了三小姐,三小姐还没有回复她。 她也知道,这次世子妃趁着世子和其它主子不在府里,到这里来是干什么,若是真的成了,那…… 她正心乱如麻,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珠儿吓得一哆嗦,急忙抬头看,发现是二公子巴朗。 她脸色惨白,急忙道:“二公子,奴婢……奴婢……” 巴朗何其聪明,立即预感到不妙,迈步就往里走。 珠儿小跑着跟上他,低声道:“二公子,我们世子妃对奴婢说,只是想和那位姑娘聊聊天,并无他意的,奴婢卑微,不敢多问,还请二公子明察!” 她简短几句话,就隐讳的把自己择了出去。 二公子哪有功夫听她废话,大步进了屋。 世子妃刚卡住阿美脖子的时候,阿美抬头瞧着她,目光平静,嘴角甚至还勾着一丝弧度。 世子妃觉得她表现得太过反常,疑惑丛生,“你笑什么?” “笑你,这点东西居然就想着害我?” 阿美声音幽幽,似鬼魂低语。 世子妃手指微颤,正想要说话,阿美又继续说:“你还有功夫害我? 你自己的孩子——还能保多久? 打算用他来害谁?” “!!” 世子妃陡然睁大眼睛,“你……妖孽!我今天必须要杀了你!” 世子妃后背直冒凉气,别的先不论,就凭刚才的话,她也容不得阿美了。 就在这刹那之间,一粒药丸从瓶子里滚出来,落入阿美的嘴里。 “住手!” 一声暴喝,吓得世子妃一哆嗦。 她还没来得及扭头看,一道影子从门外奔来,一阵风一般就到了阿美的近前,“阿美!你怎么样? 吐出来!快……” 阿美脸色惨白,细嫩的脖子上还有被掐的红痕,她眼睛里满是泪水,不断的咳嗽,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是要死了吗?” 巴朗心惊肉跳,眼睛都要瞪裂,看着阿美的模样,简直是心如刀狡。 “别怕,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巴朗霍然转身,眼睛死死盯着世子妃,“解药呢?” 世子妃没想到巴朗会突然来,更想不到他如此紧张阿美,还亲眼看到了她下毒的场面。 她惊魂未定,还没想好怎么办,巴朗就冲着她吼。 她后退一步,手抚着肚子,“二弟,你……” “解药!” 巴朗大喝一声,打断她的话,根本不想听别的。 他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阿美被喂了毒药,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就离死近一步! “没有解药,”世子妃咬牙,“这种药怎么会有解药? 二弟,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件事情,就当没有看见,我也不曾来过,等到稍后她死了……” 她话还没说完,巴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猩红,杀气腾腾的盯着她。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终于发作了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终于发作了 世子妃真是吓坏了,巴朗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挺温和的,也算是尊敬,还经常对巴历说,要对她好一些。 怎么今天…… “二弟,你……” “解药!” 巴朗打断她的话。 世子妃心头一颤,手心里也渗出汗来,“真的没有,我不骗你……” 她这副模样不像是作假,巴朗也不想再和她浪费时间,立即命人去找大夫。 阿美小脸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她无力的倒在床榻上,微微合着眼睛,眼皮轻颤。 巴朗见她这副模样,简直心疼坏了,也顾不得世子妃在这里,握住阿美的小手,低声安慰,“阿美别怕,我在这里,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说是去请大夫,其实巴朗心里也没底,实在慌得狠。 他清楚,世子妃这些年坐得稳,巴历身边也没个侧妃,并非是没有动过心思,只不过是都被世子妃给处理了而已。 巴朗之所以没有说过什么,主要是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世子妃那些手段。 现如今,这些手段竟然用在阿美的身上! 他心头巨震,眼中涌动戾气。 世子妃更加震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都在腔子里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和这个贱女人如此关系深厚了! 她气得发抖,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像在朝着她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不行,怎么也得把巴朗劝住,若是……她晃了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晃走。 她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么。 “二弟,”她刚上前一步,巴朗头也不回,“出去。” “……”世子妃。 “二弟,你……” “别逼我说出难听的话。 出去!” 世子妃深吸了口气,袖子拢住发抖的手,无奈只能退出去,从长计议。 …… 宫里的宫宴也差不多了,王妃心里十分满足,不论是面子上还是心理上,哪哪都觉得十分舒坦。 难怪人人都想做国主的大妃,这滋味确实是不一样。 这些人也惯会见风使舵,等到她家王爷当上了国主,她更得好好享受享受。 许是酒喝得有点多,她感觉有些头晕。 就在那些贵妃起身告辞的时候,王妃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 有人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以示亲热,不知怎么的,那人的指甲似乎刮到了她,一阵尖锐的疼。 “啊!”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别碰我!” 那人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惶恐的赔礼,“王妃恕罪!” 这一嗓子可不小,好多人都听见了,一时间四周都静下来,看着这边,不知道怎么了。 王妃吼完也觉得不太对,但话已出口,何况她是真的痛。 身边的嬷嬷也急忙过来,低声道:“王妃,您怎么了?” 王妃手上一阵阵疼痛难忍,一抬手的功夫,感觉手臂和肩膀也有些不太舒服。 “手疼,”她皱眉。 三小姐在不远处瞧着,心头微微一动。 难道是……发作了? 嬷嬷走上前,仔细看看她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妥,别说是伤痕,就是一点红都没有。 “王妃,您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妥啊,看不出什么,要不老奴扶您去休息?” 王妃点点头,嬷嬷伸手扶她,刚一触碰,又一股子疼痛。 “啊!痛死我了!” 她一甩手,把嬷嬷的手甩开。 嬷嬷也是一愣,不知道她究竟这是怎么了。 王妃心里烦躁得不行,强忍着往门外走,刚一出头,阳光从头顶照下,她顿时又“啊”了一声。 这下子,感觉更加明显,阳光刺目,如同万支利箭,齐齐向她射来,痛得她大叫一声。 她后退不止,其它的人也是满心惊恐,连忙避开她,以免碰到又说不清。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别的什么,面子都抛在脑后,尖叫不止的后退,也不知道要退到哪里去。 身上已经不只是手,哪哪都痛,特别和衣服摩擦的地方,更是疼痛加剧,她伸手去摸,手上更痛了。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承受,她又慌乱又惊恐。 三小姐冷眼旁观,那些贵妇小姐们都是一脸的惶恐,谁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刚刚王妃还是一副女主人的样子,高高在上,一转眼就成了这副德行。 直到所有人都瞧见了,三小姐才适时露出焦急,上面行了个礼,“诸位夫人,时间不早了,还是请先行离去吧,王妃身子有恙,就不一一送诸位了,改日请到王府作客。” 她这一番话说得得体,其它人也如梦方醒,对对,是非之地,还是赶紧走为上。 她们立即纷纷行了礼,说了几句客气话,转身匆匆离去。 但是,三小姐很清楚,她们现在是不敢说什么,不过,只要她们一出宫,不用一个时辰,有关于王妃的事,就会传遍。 流言,从来都是最快的。 “嬷嬷,快去安排房间,请王妃过去,再去派人找太医!” “是,”嬷嬷现在也有点慌神,听着三小姐的安排的确不错,急忙去做。 三小姐看着脸色惨白,满头是汗的王妃,柔声安慰,“王妃,不必担忧,您尝试着冷静,一会儿太医就来。” 王妃做了几个深呼吸,身上的疼痛并没有减少,但她也意识到,慌乱下去根本没用。 她强忍着痛,“娴儿,这事儿有些奇怪,你去请王爷来,让他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暗害本王妃!是不是……” 三小姐看着她,知道她想到了菲拉。 但王妃绝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王妃犹豫再三,“你先去请王爷来!” “是,我这就去。” 三小姐急匆匆的走了,她这次可是正大光明的来见苏南衣。 苏南衣听到外面的声音,让人放她进来。 她一见面,直接说道:“王妃的病症发作了,和珍娜的一模一样。” 苏南衣微挑了眉,“哦? 此时人在哪里?” “就在宴请贵妇们的地方,刚刚结束之际,人还没有走,就开始了,只怕用不了多久,有关于她的传闻,就会散播开了。” “好,”苏南衣点头,“既是如此,你就见机行事。” “她让我去找度拙,估计是想让度拙问菲拉,她怀疑菲拉做的,她和菲拉针锋相对,菲拉现在也被她气得吐血。” “她怀疑菲拉,那是最好不过,你也就更安全了。 让他们去狗咬狗,你只管看戏就好,合适的时候推波助澜。” “是,我明白。” “您什么时候出宫去? 宫中危险,还是不要逗留太久得好。” 苏南衣略一点头,“我知道,你先回吧,不要让别人起疑。” “是。” 她转身迅速离去,打听到度拙的去向,匆匆去寻。 云景问道:“娘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发信号吧,等人到齐,我们也该走了。” “回去处置程阳吗?” 苏南衣目光冷厉,“是啊,让他活了这么久,有些话,也该说个清楚了,婷兰和凌霜也到了,她们主仆,也该见见面了。” “娘子说得极是,这事儿一定有意思,我也要去。” “好,我们一起去!”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连条狗都不如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连条狗都不如 信号发出,夏染和陆思源他们也回来了。 大家都平安无事,一个不少。 苏南衣决定,当即出宫。 但没有找到度拙,估计度拙是被三小姐找去,见王妃了。 反正有大巫医的身份在,谁也不敢多加阻拦,一听说大巫医要出宫,不但不敢拦,还有很多人抢着做事。 顺顺利利出了宫,在驿馆附近晃了一圈儿,苏南衣就换乘了马车,夏染早让人准备了马车候着。 除此之外,连程阳和那个小尊使,也都被带走了。 不少官员还想着打大巫医的主意,想着求见一面,顺便给算算什么的。 结果,进了驿馆一瞧,这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 于是,关于大巫医的事,正成了传奇,来无影去无踪。 苏南衣进马车把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东西都去掉,总算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真正的大巫医,整天弄着这些玩意儿累不累。 “殿下,”苏南衣对墨铎道,“情况如何? 老国主没事吧?” 墨铎点头,“没事,我见过了父王,一切顺利,多谢大家。 另外,父王也给了我令牌。” 他没有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苏南衣就觉得老国主一定有底牌,这次见到儿子,总算是拿出来了。 这也是正常的,人家是亲父子,真正互相信任的人,危险之际,自然是要交托给儿子的。 “殿下,拿到令牌固然好,但也不能大意,度拙的势力也渗透进了那里,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杀手锏,怕是也与此有关。” 墨铎脸色微变,“哦? 可否详细说明?” 苏南衣看一眼夏染,夏染接过话,“殿下,可知道一个托托尔的吗?” “托托尔?” 墨铎仔细回想了一下,微微摇头,“不认得,他是什么人?” 夏染暗自叹气,“果然,很多事情都是败于细节,毁在小人物手里。 这个托托尔,就是度拙安插在军中的人,他是一名副将,性格乖张暴戾,触犯军法被度拙求情所救。” 他这么一解释,墨铎便明白了,“这个卑鄙小人!” “我带人去,找到他,杀了他!” 苏南衣拧眉摇头,“不可,度拙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清楚了,不宜明目张胆的来,最好是悄悄地杀,让他还误以为自己能成功,做黄梁美梦。” 墨铎觉得有理,但一时想不到办法,“或许,我可以去找主帅,固伦还是忠心的,这个我保证。” 苏南衣手指摩挲着下巴,“还是要再想想,不急,度拙现在还顾不上这事,一旦动了,我们也会得到消息。” 马车停下,到了住处。 夏染命人把程阳和那个什么尊使从车底下掏出来,抬着进去。 两个人也没被捆着,反正也动弹不了,只剩下一双眼珠子能动。 程阳简直绝望至极,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即便是之前,东躲西藏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 连一条狗都不如! 而其它的人,就像是看小丑,看畜牲一样的看他! 他羞愤的无以复加,却连自杀都做不到。 嘴里还堵着东西,想说话也不行。 “娘子,累了吧? 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反正这两个人也跑不了。” 云景给苏南衣倒了茶,又把点心往前推了推。 “也好,”苏南衣还真是有点累,那身行套,还真是挺沉。 老修嘻嘻地笑,“既然这是个冒牌货,也不会什么有用的东西,那我就不掺和了,去研究我的傀儡人。” 说罢,拉着陆思源走了。 夏洒也没有其它的事做,也就在这儿闲聊天,一会儿看热闹。 思格兰也换了衣裳,带着小猴子过来玩儿。 小猴子看到两个挺尸一样的人,觉得好奇,跳来跳去,眨巴着眼睛瞧个不停。 程阳更加生气了,好家伙,连猴子都不如了! 苏南衣并不单是为了休息,还是在等人。 直到有人来报,苏南衣这才让人拿来堵着程阳嘴的东西。 程阳立即开口,“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云景冷哼,“我们当然有这个本事,杀你还需要本事吗? 现在的你,被杀还需要什么技术?” 程阳:“……” 竟然无言以对。 程阳喘着粗气,“有本事让我恢复!” “这个本事自然也是有的,”苏南衣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只是我不愿意,瞧见你恢复自如,我就不舒坦,何必让你舒坦,我自己不舒坦?” 程阳气得脸涨红,眼珠子骨碌碌滚,可就是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可惜,他无法转动脖子,也看不见。 两人到了跟前,婷兰身体如常人一样,而凌霜,虽然可以正常行走了,但还是四肢没有什么力气。 婷兰是真心实意感激苏南衣,端正的行了礼,凌霜多少并不情愿,她和婷兰毕竟不同,一是对主子更加忠心,二是苏南衣也没有对她多好,身上的蛊毒也是控制,并没有给她完全除去。 苏南衣示意婷兰不用多礼,让她起了身。 “几时到的?” “回您的话,前日就到了,休整了两天,一直在等您的消息,可巧,今天就等到了。” “嗯,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做个了结。” 苏南衣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 婷兰一怔,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霜也抬头,眼中闪过几分期待。 她以为的了结,就是各奔东西,她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苏南衣把她们俩的神色看在眼中,微微勾唇,一指地上的程阳,“看看他,不陌生吧?” 两人进来之后也没敢乱看,程阳又被扔得挺远,一时还真没有发现地上还有两个人。 此时苏南衣手一指,他们转头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 程阳的后脑勺对着她们,身上的衣裳也和平时的不太一样,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来。 但凌霜的心头却忍不住砰砰的跳,她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程阳听声音觉得熟悉,这淡淡的香气,也很熟悉。 他隐约觉得,是自己的人,但……听着这说话的语气,又和苏南衣十分客气,这让他又有些拿不准。 毕竟,他手里的女人挺多,再加上和铁明康合作之后,双方的人有时候也混用,他哪里记得住谁是谁。 这些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他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会记录在册而已。 凌霜的目光盯着程阳的后脑勺,苏南衣似笑非笑,“可以过去看看。” 凌霜抿了下嘴唇,快步上前去瞧。 转到正面,定睛一看,四目相对,凌霜的脸色骤然一变,眼里涌动着水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对于她,程阳看到了脸还是有印象的,“是你? 霜儿?” 这一声“霜儿”,直接把凌霜眼里的泪给喊了下来。 她泪水滚滚,扑倒在程阳面前,“公子!您……您这是怎么了?” 程阳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激动,更不会和凌霜的感受一样,他现在更多的是尴尬,恨不能躲起来不邮面。 之前和这些女人见面的时候,他可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 哪像现在这样? 竟然狼狈至此! 苏南衣把他的心理摸得透透的,只可惜了,凌霜虽然聪明,但却没有看透这一层。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一枚棋子罢了,你不配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一枚棋子罢了,你不配 凌霜是真的心疼程阳,这不假。 但程阳此时并不想看到她,也是真。 可凌霜浑然不觉,手抚着程阳的脸,泪脸迷蒙。 “公子,公子!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您!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霜儿能为您做什么?” 凌霜的抽泣声在整个院子里飘,程阳的呼吸声也渐渐粗重。 苏南衣不言不语,婷兰想出面制止,她微微摇头制止。 这样情深的戏码,难得一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好好看看。 婷兰干脆也就不再多说话,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反正,她是不想过去和程阳说什么的。 本也没什么深情,一切都是演戏,这一点,婷兰早就知道了,痛也痛过,现在也不再受蛊毒控制,她是自由身,何必再去作贱自己? 程阳被凌霜哭得烦躁不已,感觉到她的泪滴到自己的脸上,更觉得丢脸。 可他现在动弹不了,只能闭了闭眼睛,低声说:“凌霜,你不必如此,起来吧。” 凌霜只当是他心疼自己,压根没有想到他是烦了。 “不,公子,霜儿一定要与您共进退!” 程阳的太阳穴跳了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南衣见差不多了,问程阳:“现在主仆见面,也算是我成全了你。 程阳,有几个问题,我要问你。” 程阳还没有说话,凌霜转过头来,目光冷厉,“你想要怎么样?” “想要怎么样,也不是跟你说,凌霜,你在我这儿还没有这么大脸。” 苏南衣语气冷淡,似溶了冬日的冰雪。 凌霜用力一咬嘴唇,伸手握着程阳的手,坚定道:“我和公子共患难,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有什么,冲我来好了!” 婷兰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真是愚蠢至极的东西。 云景上前想说什么,苏南衣抬手拦住他,目光注视着凌霜,“冲你? 你不过就是程阳手底下的一枚棋子罢了,你知道什么? 除了知道你曾经引诱过的几个男人过往,还有你自己心里的那点愚蠢的私情,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凌霜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那几个男人早死了,我也不想知道他们的过往,我就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要与程阳如何如何,他是谁,他的来历,你知道吗?” 凌霜愣了愣,脑子里一片茫然,她好像,的确……不知道。 然而,她怎么可能就此算了? 她一梗脖子,“我不需要知道!他的过去与我何干? 我只想知道以后,只要他的以后有我就够了!” 婷兰:“……” 凌霜这是被洗脑得多厉害? 被害成这样,居然还维护? ! 要是自己变成这样,还不如挖坑埋了的痛快。 苏南衣短促笑了一声,笑意在眼底散开沉沉的凉,“以后? 那也得有以后才行。 更何况,你想的,并不见得就是他想的。 对吧,程阳?” 程阳听着凌霜的话,没有丝毫的感动,只觉得这个女人蠢得出奇。 这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吗? 这种脑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跟她? 以后? 呵呵。 程阳皱了皱眉,眼睛也不看凌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凌霜抹了抹泪,急忙回答,“公子,我……我是和婷兰这个叛徒一起来的!她投靠了这些人,早就背叛了你!只有我,是一心为你的,我忍辱负重,只为了留着一口气,能与您相见!” 程阳微合了一下眼睛,他现在也不想管什么背叛,其实上,在他决定逃亡的那一刻,他早就把这些人都抛弃了,也不会想去管她们的死活。 否则,婷兰也不会这么久没有收到程阳的任何信息了。 婷兰气得发笑,觉得凌霜就是一个大白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懒得和她说。 苏南衣手托着腮,语气缓缓,“原来是这样啊,我为你压制了体内的蛊毒,让你不那么痛苦,又一路带你来到都城,吃穿不愁,到最后,你却是在忍辱负重?” “我只想见我家公子!” 凌霜咬牙道。 “既然这样,”苏南衣站起身来,慢步走到凌霜的身边。 她脚步缓慢,气势却是极强,一步步似踩踏着云朵,携风带雨地来。 婷兰摒住呼吸,莫名的就有点紧张。 凌霜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心口微收,随即就看到苏南衣手指在她身上某处一点。 凌霜不明白这一下的意思,有点麻麻的感觉从那处荡开,蔓延至全身。 “你……” “你不是只想你家公子吗? 觉得我是想害你? 那既然如此,你吃我的药干什么? 我的药可是名贵的,花费了不少功夫治成,给谁吃不行? 至少别人还念我的好,给你吃了……哼,你不配。” 苏南衣话音刚落,凌霜突然觉得心口处有什么在咬她的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白了脸。 “啊!” 她痛苦的哀叫一声,蜷缩起身子,脸色瞬间苍白似纸,一点血色也无。 婷兰紧张的握紧了双手,大气也不敢喘,她已经好了太久,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之前恶梦一般的经历! 可是,那种噬心之痛,又怎么会真的忘记? 凌霜痛得躺在地上,就在程阳的身边,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伸向程阳,死死抓着他的手,“公子,救我……” 程阳虽然不能动弹,但不代表没有知觉,他也是知道痛的,甚至因为不能动弹,感觉好像还越发的敏锐了。 此刻凌霜巨痛,手上的力道也很大,失了准头,抓着他,指甲抓得他生痛。 眼瞅着,有几处都破了皮,血丝渗出来。 程阳忍无可忍,“你别碰我!” 凌霜痛得满头大汗,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耳朵里一片嗡鸣。 程阳这一声她还真的没有听得太真切。 她不知不觉间,不但没有松手,反常更加大了力度。 “啊!” 她再次痛呼了一声,睁眼看着程阳,满目都是乞求,“公子,救我……” 程阳不耐烦道:“我怎么救你? 我现在都自身难保!” 凌霜抓着胸口,“我体内有公子种下的蛊毒,我现疼痛难忍,公子,把解药给我吧……” “求求公子了……” 凌霜说得断断续续,无尽可怜。 婷兰虽然觉得凌霜是自己作的,但此时也有点于心不忍,别过头去不再看。 程阳张了张嘴,他现在哪还有什么解蛊毒的药? 就算有,也没有带在身边啊! 苏南衣淡淡开口,“程阳,我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程阳一听,顿时顾不上凌霜,迫不及待的问:“什么机会?” “只要你说一句,可以杀了这个女人,你毫无留恋,那我就给你解药。” 苏南衣语气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但在他们三个人的耳中听来,却如涛滚惊雷。 凌霜连痛呼声也忍住了,眼睛看着程阳。 婷兰也把目光对准了程阳。 苏南衣目光也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程阳,眼底猛地爆出喜色,“此话当真?” “当真。” 紧接着,就听程阳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完全可以杀了这个女人!我毫无留恋,她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要硬说有关系的话,不过就是我曾经用过的一枚棋罢了!” 这些话,字字似磨尖的刀,带着凌厉的风,扎在凌霜的心口上。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他也是“喜新厌旧”而已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他也是“喜新厌旧”而已 凌霜呆愣了半晌,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程阳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曾经她以为,这么多的女子当中,她是最与从不同的一个,无论是相貌还是才艺,她都是出众的,也是程阳心尖上的那一个。 程阳对她疼惜怜爱,视她如宝,而她也为了程阳,甘愿去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 她以为,早晚有一天,事情都结束,程阳得到他想到的,这一切就都了结了,她也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 那时候,就可以抛弃过往,重新开始,她和程阳也能恩爱非常。 如今,程阳这些话,无异于当头棒喝。 她看着程阳,觉得不可思议。 苏南衣却并不意外,眸中闪过漠然的笑意,“听见了吗? 凌霜,这些就是你的公子亲口说出来的。” 凌霜回身,喉咙堵得厉害,所有的情绪和言语,似乎都堵在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婷兰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难受有点酸涩。 果然如此,程阳就是如此凉薄,对她们……怎么可能有半分情感? 也就凌霜这个傻瓜,以为真的入了程阳的心。 “其实你早就明白了,”苏南衣字字扎心,“一个深爱着你的男人,又怎么会让你去做那些事情? 女子的贞洁,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何其重要? 他又怎么会娶一个这样的女子? 他们没有心,有的只是权衡和算计,就算将来娶妻,也只会娶对他们有利的那一个。” 凌霜身子微微一颤,满目苍凉,所有的光似乎都瞬间熄灭,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她笑了笑,抬手掠掠头发,目光幽幽落在云景的身上。 “那么,他呢?” 苏南衣眸子微缩,她隐约觉得,凌霜似乎意有所指。 云景毫不犹豫道:“我当然是爱我家娘子的,任何女人都比不过我家娘子!这还用说吗?” “是吗?” 凌霜忽然轻笑起来,笑声婉转,眼中的凉意似冰雪。 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夏染也感觉不妙,站起来正想喝止,就听凌霜语气幽幽,“那,你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吗? 看你现在……也的确是不一样了,是真的傻了吗? 还是因为不能面对喜新厌旧的自己?” 喜新厌旧,四个字让苏南衣的心口猛然一沉。 她感觉像是要触及到什么真相,或许就是一直她解不开的,藏在云景身上的谜团。 只不过,这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让她的心一时难以平稳。 云景呼吸急促,脸也微微涨红,显然有些急了,“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喜新厌旧了? 我一直都是喜欢我家娘子的!” 凌霜笑得诡异,眉梢微微扬起,她忽然在原地转了转,裙摆飞扬,似盛开的莲花。 她穿着白色衣裙,乌发披散妖娆,这一舞动起来,的确美得动人心魂。 苏南衣猛然惊觉,这样的凌霜,和梦中的那个白衣女子很像。 但她又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白衣女子绝不是凌霜,虽然她从来没看清过那个女子的脸。 那个女子的身上有纹身,而凌霜没有,舞姿接近,身形也像,但气质还是不同的。 凌霜有些尖锐了,那个女子更加柔和,似平静的大海,宽广无边。 云景看到这一幕,脑子某处像被拨动,他晃了晃头,想要抛开一些画面,却又甩不开。 他皱起眉,手扶着额头。 苏南衣发现他的异样,急忙低声提醒,“景儿,不要看,闭上眼睛!不要去想别的!” 云景连连点头,表情似是痛苦,“娘子……” 夏染上前扯住凌霜,“够了!你胡闹什么? 还是去看你的公子吧!这么对你,你还有心情跳舞?” 凌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甩开夏染,声音尖利,“是!我是蠢!但那又怎么样? 至少我做过梦,心里有过憧憬!” 她转头看着婷兰,哈哈大笑,手捂着嘴,“还有你,你真以为自己走运了? 以后可以自由了? 呵,以前的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真以为自由了就能干净了不成?” 婷兰面无表情,看着她反驳,“我身子虽不干净,但至少我清醒,我知道我是谁,不会做白日梦,不会奢求和这样的男人共度!我自由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过,自在,痛快,不必再看男人的脸色,过得有滋有味。 至少比你整日做梦,求着男人强!” 凌霜脸色骤变,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张嘴喷出一口血。 苏南衣转头看她,狭长的眸中闪着危险的光,“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如实说来!否则……” 凌霜手指抹了抹血,“没有否则了,我也不会说的……我被你压制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再见公子一面,如今,算是见着了。” 她低下头,喃喃似自语,“至于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一力承担。 至于你,你们,永远也别想从我这再知道什么了。” 她话没说完,苏南衣眉心一跳,直觉感到不好,上前一步抓她的手臂,但,终究是迟了一步。 凌霜宽大的袖子下,挡住了她的手,她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正插在心口上。 鲜血滴滴,落在她雪白的裙子上,似盛开的梅。 “你……” 凌霜翘着嘴唇,露出一抹阴诡的笑,“你以为你是捡到宝了吗? 是你的福气吗……其实……是福是祸谁知道呢? 有些事情啊,得到了临头才会知道……” 凌霜轻轻咳嗽一声,嘴角又渗出一大口血,“可惜了,我得带着秘密走了,你想知道,怕是不能了……这个男人,呵……” 凌霜笑着,最终身子软下去,倒在地上,绝气身亡。 苏南衣伸手去扶,却最终扶了个空,心里也像空了个大洞,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用力握紧拳,心头砰砰的跳不停。 夏染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事关云景,苏南衣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云景此时感受好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难受,走到苏南衣身边,声音低低,“娘子,你没事吧? 你别难过,这个女人一定是胡乱说的,她是嫉妒我和娘子好,所以才存心气你的,你不要生气,我也保证乖乖的,好吗?” 苏南衣微微合眼,再睁眼时脸上满是笑意,“好,我知道,景儿最乖了,我也不会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就是,就是,”云景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娘子这么说就对了,我也觉得不值得,咱不理她!” “好。 不理她。” 苏南衣哄着云景,趁着拉手的功夫,给他搭了一下脉。 虽然刚才情绪有波动,但好在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云景脉还是平和,互相平衡的。 她微松了口气,现在事已至此,所幸的是,云景并不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人死了,夏染派人抬下尸首去,地上的程阳连声催促,“她死了,你该给我解药放了我吧? 说话可得算数啊!” 苏南衣冷笑,“没错,说话是得算数,可问题在于,凌霜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自尽身亡。” “不管怎么身亡,反正是因为我的话去死的,对吧? 之前有言在先,只要我说了让她去死的话,你就给我解药,对不对? 我没有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