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亲恶男》 第1章 《我的亲亲恶男》 作者:林如是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序 凌晨一点多钟写完稿子,我趴在那里,很有种打开窗户,仰天狂啸几声的冲勋。 就在前一天,才听到一个认识的人说,搞艺术和创作的,脑袋、心理多半都有些不正常。不知道其他作者偶尔会不会地有“异于”“常人”的举勋,不过我觉得那些话多少有一些“似是又非”的道理。瞧我那想在大半夜狂啸三声的冲动──“正常人”这时候都应该好好缩在被窝里睡觉了不是吗? 这回“校园套书”故事,我想大家大概都会发现,与其他三位作者相较,或者我自己以往的校园故事相较,这次的故事显得很不“写实”,大大脱离生活中的青春校园。 对这个“脱轨”,除了对其他三位作者觉得很不好意思外,我很感谢项姐的信任与体谅,让我放手写我脑袋里呈现的东西。 事实上,这原不是我的第一稿。第一稿的校园故事,极是生活、平淡,甚至沉闷吧──大家世知道我惯常的那个“调调”,就是那样啦。我写了两章,项姐看了,提了一些戚想;我重新写过,感觉还是不对;最后,我提了想写个“洒狗血”的故事,项姐让我放手去写,结果写出了与第一稿相差甚大的故事。 我把故事背景架空,极尽一切之能事把那些“最不可能”的奋力发挥之。大家或许要边看边笑骂扯蛋,不过,我觉得这样的尝试感觉还不错,自己都有一种挺狗血激烈的感觉。 不管怎样,故事终于完结了,我也可以松口气,大口呼吸起来。凌晨两点,夜半无人,忍着狂啸的冲勋,大大有股“壮烈”的感觉。 唉唉,难怪栽母亲大人担心我小说写久了,脑袋瓜变得“不正常”。现在除了狂啸,我还有赤脚狂奔的冲动欲望! 这大概是种“完稿症候群”。我们这些写小说的,大概没几个能免疫吧! 就是这样了。 这就是我这回“脱轨”的交代。 第1章 她就知道!有一天,她这长相,准要给她自己带来麻烦。 火车经过山洞时,从前面车厢过来了三个人进入他们这个车厢。三个都是女的,长得都是那种清秀有余、漂亮不足的角色。但没一例外的,三个都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鼻子朝天、眼睛翻白吊顶,很不可一世的模样。 “啧!又来了!”看见那三个人,坐在何澄空旁边座位的女孩,厌烦地小声咕哝。 何澄空好奇地转头看她。 那女孩像是没料到何澄空会听到她无心发出的不满,立刻警觉地闭上嘴巴,把目光掉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何澄空无所谓地耸个肩。对方不想说话,她也不会特别想跟人家攀谈,并没有怀疑太多。 她转头回去。忽然才发觉,这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本来满车厢嘈杂喧哗不已的混闹,顿时已变得鸦雀无声,只剩火车行驶的喀隆喀隆声。 “你,给我起来!”她看见那三个前面车厢进来的女孩中的一个,指着坐在车厢前头位置,头发染成酒红色、绑着俏丽蝴蝶结、长得挺可爱的女孩的鼻子,大声斥喝,命令她站起来。 她的座位在车厢的最后面,靠着厕所,和前面隔了有二十排座位左右,但那女孩不可一世的斥责姿态,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觉得纳闷。那女孩凭什么那么猖狂?这是什么时代啊?!谁跩她! 果然,绑蝴蝶结的女孩旁边的女生,大概是她的朋友,不服地抗议,嗓子也挺大的。 “你是谁啊?!凭什么叫人家起来!” “啪”一声。那女孩二话不说便掴她一巴掌。 车厢中几乎齐发出一声吸气声,有大半的人都骇住──出乎意料,太惊讶了。那女孩则是被掴傻了,楞在那里,嘴巴半开,说不出一句话。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胀红脸叫说:“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我就是打你,怎么样?”打人的女孩抬抬下巴,扬手又甩了那女孩一巴掌。 这时,车厢才爆出惊呼声,像是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只有一半。另外一大半,看起来不像是新生的人,似是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闭紧嘴巴,不吭一声,包括坐在何澄空旁边的那个女孩。 “你给我站起来!”打人的女孩抓住蝴蝶结女孩的衣领,硬将她拉起来,臭骂说:“你没有读《校规手册》吗?看到学姐也不让位,还这么一副屌样!还有,你染这个是什么发?才一年级而已,就打扮得狐媚样,你想勾引谁啊?!” 简直是没事找事,强词夺理找人的麻烦。 何澄空想起来,那本有一本论文那么厚的《校规手册》,来之前她无聊地翻了翻,大概有看到那么一条,她要去的这所学校,是采英国私立贵族学校那种学长制,全校师生一律都住宿不说,低年级生对高年级生还必须绝对的服从。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瞥了旁边那个女孩。对方不像新生,应该是二年级的,但要是不说,根本看不出来。 实在是有够无聊的校规。又不穿制服,都是穿便服的,谁搞得清谁是新生、谁又是高年级生的啊?! 后来她很快就知道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么一分神,她没留意到前面是怎么回事,只听那蝴蝶结女孩突然吓哭起来。 她连忙转头回去。那打人的女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剪刀,“喀喳”几声,把蝴蝶结女孩漂亮柔顺的头发胡乱剪断,剪得参杂不齐,还露到耳朵上,像狗啃的一样。 “这是给你一个教训。记住,以后别太嚣张了。” 蝴蝶结女孩放声哭起来,哭得很凄惨,但没人敢帮她,大家都怕事。 何澄空四处巡望,没有人肯和她的目光接触。那些像是旧生,和有老实读过那本无聊的校规的人,似乎对这一切早有种了然。只有一些跟她一样,大概嫌无聊或偷懒没翻的人,一副楞头楞脑的,都还处在不可思议、不相信那是真的震惊中。 何澄空也是。 像在看三流连续剧一样,她只有一个感觉──不相信。 不会吧!都什么时代了,而且都念到大学了,还在学小学生画地为王,搞欺负人那一套?! 她简直嗤之以鼻。 但那三个女孩气焰猖狂得很真实,她不禁撑大眼睛,仔细注意她们的一举动。 “你,站起来!”她们又指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吆喝她起来。 然后又是一阵下马威,大骂对方,妆化得像妖精,把人家一张漂亮的脸涂得五颜六彩像个玉婆,还不准她擦掉,命令她要顶着那张脸一直到学校,甚至到晚上才准卸掉。 那女孩当然也哭得很凄惨。 跟着,她们又指着几个人的鼻子挑剔。 这一车厢坐的全是女的。何澄空聪明地发现,那三个人找麻烦的对象都有迹可循。不是那种长得比别人俏丽漂亮的,就是抢眼会打扮、比别人出风头的。 还有一种,就是太过土里土气、一身乡下味,又阴沉畏缩那种型的。 不过那种型的不太多,她只看到一个,叫林漾的。 唉!连名字也土。 那三个人继续往车厢后头走来。何澄空发现苗头不对,一溜烟闪到厕所里去。 “冷静,冷静。”她对着镜子重复说着。 可以看到镜子里,那是个漂亮的女孩,甚至在黑缎般中分的秀发半遮半掩脸庞下的迷离神态,可以说得上美丽妩媚,足足有勾引人的风情。 再看仔细一点,浓密又长又卷的睫毛下,藏着一双水盈盈、含着千言万语似的清澈眼睛,像要把人吸进它的柔情里似,高又挺翘的鼻梁,把整个轮廓凸显得立体起来;还有那个吸饱了血似的大又厚又翘的红嘴唇,性感里还带一股淫荡似,让心猿意马的人想入非非。 就是这样一张脸──从她学舞的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一张脸──从她十岁的时候就发挥潜质,让教她的班导想入非非,经历她人生第一次所谓的性骚扰。还有,邻居那些叔伯辈有意无意地对她动手动脚,赞美她可爱。 还好,她母亲立刻警觉。从此,她随身都带有一些保护自己的必备道具。 她拿出发夹──最普通最简单的那种──将头发往两边拨开往上夹住,刚好夹出一个口字型,显得僵硬古板。 跟着,她取出一罐粉底,技巧地将白皙的脸抹沉,很淡的一层,看不出加工过;再在颧骨上点上一些黑斑,又把眉毛划浓一点,变得像一条蚯蚓。 然后,她从裙袋取出一副黑框平光眼镜戴上,压在挺翘的鼻头上,正好遮住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而且,视觉误差的关系,高挺的鼻子看起来也扁了不少。 镜子中这时映出的已是一个标准乡下上来的,只知道念书、平凡普通古板又有点土气的安静守本份型的女孩。 这种女孩四处都可以见到,一百个里有六十个都是这样。平凡又不起眼,安份做她的事,却又不会笨得土得让人侧目。可以说是最大众化普通性的那一种。 混在这种族群中是最安全的。因为符合那大众性,别人不会特别多看一眼;又因为那共同的普通性,也不会显得和别人不一样而成为负面的焦点。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伪装隐藏自己──普通又平庸。 一方面避免被骚扰,一方面不会被女同伴嫉妒排挤及孤立。 第2章 原以为进了大学后,可以海阔天空恢复她本来面目了,没想到却居然还用得上她母亲打小为她准备的道具。 这样看来,她决定进入这个学校,是否是一个错误呢? 从小她母亲就告诫她说:“小空啊,你千万别妄想攀求富贵,梦想麻雀变凤凰,妈只要你过得快乐就好。能嫁入豪门的,都是有条件的,绝不会是我们这种人家。你要记住,好好读书,自己能有本事独立,千万不要被那些有点钱的少爷骗了!” 因为她母亲自己就作了那样的梦──被有点钱的少爷骗了,生下她,沦落到舞厅里跟人伴舞。 她对镜子笑一下,确定没有破绽了,才开门出去。 还没坐定,那三个女孩就走到她们这一排。 “你跑到哪里去了?”带头那打人的女孩凶恶地瞪她。 “对不起。我刚刚去洗手间。”何澄空顺从地陪笑一声。 那女孩又瞪她一眼,挑不出什么毛病,又瞪瞪她,不过态度平稳了一点。 “书呆子!快点坐好,别站在那里挡路。” 她赶紧坐下,小心地不乱动。 那打人的女孩像发现什么,突然就停在她座位旁,拔尖声音说:“邵琪,原来你躲在这里。” 她抬头飞快一瞄,才发现她是对坐在她身旁的那个女孩说话。 那个邵琪懒懒回答说:“我安静坐在这里,应该没惹你吧?” “是没有。一个暑假不见,你倒是变得很有自知之明。”三个女孩咯咯笑起来。 邵琪淡淡回击:“才一个暑假不见,你们欺负人的本事倒增进不少。” “你!”那几个女孩立刻沉下脸,杏眼瞪起来。随即又化开,哼说:“别以为你成绩好,有校长那老头罩着,就那么嚣张。犯到了我们,我们可不管对方是谁!” “我知道、我明白,我会小心不惹你们。可以了吧?” “哼!” 三个人又趾高气昂地哼一声,这才往下一个车厢走去。 邵琪转头,目光碰到何澄空,发现她变了样,没说什么,但眼里竟微微露出赞许的表情。 何澄空抓住那一瞬,压低声音问:“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么猖狂?” 邵琪瞥她一眼,抿紧嘴不吭声。 何澄空不死心。又追问:“你明明就敢回驳她们,为什么刚刚她们欺负人时,你一句话也不说?” “那你自己呢?”邵琪不屑地反诘。“你最好别搞错,我可不是那种普渡众生,反击型的。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要找靠山别找到我身上。” 靠山?反击型? 邵琪这话,泄露出一些“不正常”的蛛丝马迹。何澄空觉得有些不对,有种第六感,这一去前途似乎不乐观。 “既然上了贼船,要回头也不可能了,只有任人宰割。我劝你,如果不想找麻烦,最好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到底怎么回事?这学校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何澄空抓住她。“拜托你告诉我,我现在退学应该还来得及──”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忐忑起来。 邵琪抽开手。“你是拿全额的对吧?都签了卖身契,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全额的”,是指学校提供的全额奖学金。不只学费,连住宿、杂费都不用钱,每个月还有零用金。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诱人的条件,所以她才选择这所在深山僻壤的大学学院的。 老实说,她对这所学校并不了解,只知道它是一所有钱人家子弟,或有身分有地位有权势的人家念的贵族学校而已。 当时这学校看上她,提供她全额奖学金,她母亲跟她还高兴了半天,以为从此以后可以一帆风顺。 但现在…… 她楞楞看着被邵琪甩开的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别担心。”邵琪上下打量她。“看你这样,你应该可以应付得很好才对。”顿一下,又接一句:“明哲保身,管好自己,不要出差错就行了。” 何澄空沉默下来。车厢里还听得到那几个被欺负的女孩的哭声。 下了火车后,原以为目的地就要到了,谁知还要转搭大型巴士。足足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巴士才穿过一个白铁制的大门,上头镂刻“桐梧大学院”几个字。往里头又继续开了十多分钟,才总算停在一个大广场上。 下车后,何澄空特别留意了一下,总共有十台巴士。一台坐五十个人的话,大慨是五百个人左右。其中有高年级中年级,当然还有像她这样的新生。 她吸口气。比起城市一些占地局促的大学,桐梧学院算是大的,前方过去──也就是巴士开来的方向,地势平缓,间有一些凸起的丘陵;后方则是地势稍高的山坡及林地,密密麻麻的,感觉有点阴森。 感觉像是一个大园子,类似古代的皇城那样,遗世独立在山野中。刚刚一路进来她不忘算了时间,学校离最近的市镇,大概要四十五分钟车程的时间。而且,一路上没什么车子,也不见公共交通站牌,好像这一带都是学校的财产领域。换句话说,真要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大家请安静一下。”几百个人聚在一起,广场上充满嗡嗡声响,前面台上走上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感觉却有种斯文气质,相隔太远了,看不清。何澄空也不确定,只是有那种感觉。 “欢迎各位来到桐梧大学院。我是‘学生会’副会长宋晴。”人如其名,声音听起来也很阳光。“各位经过激烈竞争,千百选一中脱颖而出,可说都是人中之凤。桐梧学院只招收最优秀的人才,各位能来到这里,也就表示你们都是优于常人的人才。恭喜大家。我谨代表学院,欢迎大家来到这里。 “这里和外头其它庸碌的学校是不可相提并论的,汇聚在这里的,都是顶尖的人才,没有真本事的是进不来。相对地,能进入桐梧,也就表示各位的未来有了保证。从本学院毕业出去的,除了到世界各名校继续深造,在社会各领域上也都是各方抢着网罗的人才。 “我知道大家经过长途旅程都累了,我就不再多说,请各个小组长带各位到各自的寝室休息。” 随即有人过来叫他们的编号。听到自己的编号,何澄空赶紧挤过去,和一堆人跟着带领他们的组长到宿舍。 宿舍大楼建在后方临密林地,共有六栋,每栋有七层楼高,男女分开。每层有十五间寝室,每间寝室住两个人,旅馆式卫浴套房设施;另外,每栋宿舍一楼有交谊厅和娱乐室。算一算,一栋宿舍至多只有一百五十个人。 另外,在宿舍各大楼西方,有两栋也是七层楼的建筑,是居家式的隔间,主客房、客厅卫浴厨房等一一具备,是特别生住的。白话解释,就是家里特有权有势兼有钱的学生住的。比如那个学生会副会长。 组长带了三十个新生到他们的宿舍大楼,一一为他们介绍宿舍里的设施。何澄空混在人群中,并没有特别仔细听,心里直有种毛毛虫爬动的悚然感。 本来她还没注意,留意了才发现真是变态。这个桐梧学院建得像朝代皇城不说,居然连宿舍大楼也仿照皇帝宫城命名。未央楼、兴庆楼、大明楼、阿房楼什么的。 她开始觉得胃不舒服了。 “这里是洗衣房。开放时间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还有餐厅在东楼,等一下我会带你们过去。本学院对于用餐时间有严格的规定,你们要记好,千万别迟到。”组长一一说明。 何澄空觉得,她实在不像来到一个大学,倒像是私立贵族式的高中寄宿学校! 她母亲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绝不会让她过来的。 尽管校名加个“大”,严格说起来,桐梧学院根本算不上一所大学。学生人数算一算不超过一千五百个,学院也有限,不够异样性,只能算得上是“大学学院”。但因为就读的几乎都是权贵子弟,是以它的师资设备都是一流的,比知名大学甚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是权贵子弟就读的学校,在一般人心目中掩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何澄空才会不了解,懵懵懂懂地选择了这里。 财政各界、大企业老板,很多都出身桐梧;一般小老百姓一听到“桐梧”,也都有种敬畏。那不是他们那些平凡人得以窥见的,所以平凡人也不知道桐梧学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了,大家跟我来。”组长挥个手势。“七○一室,王自媛、胡晓清。” 被点名的两个女孩从人群中走上前去。 她们住在未央楼五楼,这一层三十个人都是拿全额奖学金进来的,所以一个个看起来,外表气质都有那种古板、只知道读书似的相似感。 长得都不怎么亮丽,但中规中矩就是。 这里的学生家长不是哪家公司企业老板,就是政府高官或什么议员代表,一般人家子弟进不来的。但桐梧一直维持有某等学术地位声誉,权贵子弟又不是个个会念书,所以就有了他们这些拿全额奖学金的学生。 能拿全额的,高校三年的成绩都是全a的;全国大学院校入学竞试,进入名校的平均值也都极高。每年,桐梧就到各地,经过筛选,对他们相中的优秀学生招手,提供他们全额奖学金。 因为高等教育的学费太昂贵了,很多人负担不起,所以会选择桐梧的,很多都是因为家境清寒。像何澄空就是,当然也有很多挤破头想进来,因为“桐梧”两个字代表了权责菁英子弟聚集的所在。 第3章 “何澄空、林漾。”组长点到何澄空的名字,对七一三室寝室一指。“你们两个住同一间寝室。” 怎么会跟她?! 何澄空望一眼林漾那剪到耳朵上三公分、垂角直角九十度的马桶盖头,不禁慨叹自己的坏运气。 “你好,我叫何澄空。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了,请多指教。”她拖着行李进去,不忙整理,先立正与林漾寒暄。 “啊?我……我叫林……林漾。”林漾像受惊的小鹿,表情惊惶,目光飘浮不定,然后闪躲在地上。 何澄空暗叹口气。就不能有个正常的? “你修读什么的?” “……生物。”林漾的态度,还是像怕什么似,一副需要收惊的模样。 喔,生物。未来的达尔文第二,或魏迈尔第二。未来人类复制就靠她。 “你呢?”林漾怯怯反问。 “还没决定。”只要毕业以后能赚钱的就可以。 照桐梧体制,一般前两年允许学生先不决定主修的专业。不过,他们拿全额奖学金的多半早早决定好方向。她倒不急,先看看再说。 “喔。” 林漾说声“喔”,像是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了一会,便闷不吭声低下头整理行李。 何澄空耸个肩,目光掠过窗外,忽然看到远处广场有几个穿着色彩式样统一、像是制服的人。 “那是什么人?学校要穿制服吗?”她觉得奇怪。 林漾震一下,抬头望一眼,淡淡说:“那大概是‘姐妹会’的人。” “姐妹会?那是什么?” 林漾却不说话,闭紧嘴巴埋头整理她的行李。 何澄空又叫她一声,得不到回应,满心的疑惑。 林漾跟她一样是新生,却像是知道什么似。 对桐梧,她实在觉得愈来愈不对劲。想起火车上那三个跋扈嚣张的女孩,还有这离群索居的环境、古怪的宿舍名称……愈想她愈疑惑。 她翻出那本厚得跟砖头一样的学生兼校规手册,一下子翻到“退学须知”那一条── 全额生想自动退学,甚或者被校方退学,都必须赔偿等同于他完成大学学业的学杂各项花费的十倍给学校。 “开什么玩笑!”她不禁脱口叫出来。 吓到了林漾,奇怪地瞄她一眼。 “对不起,我太大声了。”她连忙道歉。 难怪在火车上那个邵琪说她签了卖身契! 她要有钱赔偿,那她最先就不用来这个学校了。 一开始就有不祥的感觉,对在这里以后的日子,她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精神稍微正常的,大概都会同意,都念到大学了还在搞什么尊敬、服从的学长制那一套,实在是有够无聊的事。 由此来说,桐梧学院里,除了那些迫于“淫威”之下的人,以及趋炎附势或骑墙草及明哲保身的,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正常的。 不到一星期,何澄空就把“形势”摸清楚,心头丢了一公吨的铅块,直往最底下沉。 所谓学长制,说穿了就是方便那些权贵子弟欺负人的工具。有“背景”的,管他低年级中年级,都没人敢动一下。 在桐梧,有一半都是家庭背景普通的平凡学生,这些人多半成为剩下那一半中的占四分之一有权贵背景学生的喽啰。 那一半再剩下的四分之三,有五分之四的家庭属于中上,父母不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就是那个企业的负责人;这些人,也是那些权贵学生的附属,不过,阶级和地位高一点──也是这些人最爱欺负人。 至于那最后剩下的,就是像何澄空这种全额生,专门被欺负的对象。 也不是所有的全额生都会被欺负,就好像也不是所有的全额生都没家世没背景。那些人只要附和一下,兄弟会或姐妹会或者学生会那些人,就不会找他们麻烦。表现较突出的、被聘请来的,有点骨气的校长也会给与适当的保护。 不过,这种人多半“独善其身”,也不跟权贵学生们挑战,就好像那个邵琪。 胆敢跟那三会的人挑战的,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排斥孤立,就是自动退学,甚至精神“莫名”受刺激。 说“莫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一定是受严重手段欺负的缘故。但校方那种,永远是“不知名原因”的行为失常。 总之,桐梧是一个小型的阶级封建社会。 “林漾,你好了没有?”还有二十分钟早餐时间就结束。何澄空连脸都还没有洗,她的室友林漾却还锁在浴室里。 林漾没有回答,但却传出啜泣声。 何澄空举在半空中的手,转而讪讪地摸摸鼻子,只能蜇了开去,佯装做什么也没听到。 表面上桐梧和一般大学一样平等开放,社团、学会、学生活动等等,和其它学校也没两样。但由于学生背景不同,校方师长都不愿得罪那些有背景的学生,甚至还要巴结,以免给自己惹麻烦,很多不合理的事公开地存在。 所以就有独立于学校管制的兄弟会及姐妹会存在,再加上同样无法无天,只有有背景学生才能加入的学生会。 简单地说,那三会的成员就是学校的特权份子。 基本上,学生会与兄弟会或姐妹会的成员是互相重叠的。要加入兄弟会或姐妹会,一要有背景,二要有家世,三要有家产。这些人横行桐梧,就如同他们的父母长辈家庭横行社会国家一样。 凡是三会的人,都会别着一个特别的徽章,都是金质、以形状区分──兄弟会是菱形,姐妹会是圆形,学生会是三角形。所以,一下子就能认出那些人的身分来。 除了三会,全额生按规定也必须别上牌章。比三会的徽章大了大概三倍,上头标出他们的姓名,其实也就是名牌。 不,更像狗牌。 每天别上那名牌时,何澄空都有说不出的屈辱感。 为什么要他们也别上牌章?便于辨认好欺负吧? 林漾因为态度畏缩,外表也别俗得太突出,第一天就惹了姐妹会的人注意。 “林漾?”又过五分钟了。何澄空不得已又敲门。 她还要再敲,“吱喀”一声,浴室门打开,林漾脸色惨白地出现。她差点就敲在她脸上。 “你还好吧?”看也知道不好。 “嗯。”林漾像蚊子叫一样吭一声。鼻子哭得又肥又大,像蒜头一样。“对不起,我占用浴室太多时间了。” “没关系。” “那……嗯,你要不要我……我等你,一起去吃饭?”林漾垂着头,吞吞吐吐地询问。 “啊,不用了,谢谢。我还要拖上一些时间呢!你先去吧,不必等我。”何澄空笑笑的,让自己看起来很亲切。 在寝室里,她还可以发发慈悲和她聊聊天,那也无妨;但她很小心地不跟林漾一起行动,免得倒楣被她牵连,成为被注意的目标。 确定林漾出去后,她才锁上浴室的门,小心检查自己的“伪装”。 每天她都抢在林漾醒来前,躲进浴室“变妆”。其它小地方都比较好应付,可以不必费神,就只有那个让肤色变暗沉的打粉底功夫比较麻烦。 她匆匆冲洗脸,然后两三下抹掩掉白皙的脸色神采。她随意戴着眼镜和夹着口字头,寝室里光线与室外天然光不同,所以林漾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同。 这一点,她稍微放心。大概,整个桐梧曾看过她“真面目”的,只有那个邵琪。 她看看时间,还剩十一分钟。跑到餐厅,速度快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扒上一碗饭。 跑出宿舍,还没来得及转弯,她就看到几个约是姐妹会的喽啰胁挟着林漾往旧体育馆那里走去。距离不近,远远地,其实看得不算清楚,但她直觉地确定那是林漾。 旧体育馆的位置有点偏僻,临着大运场。新体育馆在运动场另一边,启用后多半都在那里上课。旧体育馆已经很少使用,一大早的,更不会有人去那里。 这不关她的事,何澄空想最好还是少管闲事。谁教林漾倒楣,要去惹起那些人注意。 但跑到一半,她愈跑愈疙瘩,终于叹口大气,跟着一个急停掉头,忘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碰”地撞上堵人墙。 “干什么?!你没长眼睛啊?!”立即有人破口大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没来得及看清她撞到的是什么人,她反射地就赶紧哈腰道歉。 眼镜给撞掉了,她蹲下去伸手去捡,一只大脚狠狠踩上她手背。 “啊!”猛不防一阵锥刺的痛,她脱口叫出声。血从那人鞋底溢出。那人穿的是钉鞋,那样用力一踩,大概将她手背刺出了好几个洞。 “我有准你捡你的笨眼镜吗?你这只土老鼠!”那人恶狠狠地一边说脚一边用力地旋踩几下。 何澄空痛得脸都揪得变形,痛苦地抬起头。 她才看清她撞到的是什么人。 踩她的人一脸横肉、眉毛粗、眼睛小、体型中等,看起来蛮横惯了,特别有股暴戾的气息。他身后跟着两个喽啰,一副幸灾乐祸,正讥嘲地瞧着她。 一旁还有两个人,身后并没有跟着喽啰,两个人身材都比踩她的那个人高大。显得较文质彬彬一些的、属于俊美阳光的那一个,她看过,就是那个副会长宋晴。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结实,橄榄色的肌肤充满力感,头发漆黑,剪短了呈出漂亮的波浪弧度,比宋晴还要有魅力。但他的表情冷漠,眼光很冷,像一切都不值得一顾似。 两个人也都正看着她。 第4章 宋晴的目光是带着兴味的,有一点好玩,又有一点可怜她;他旁边那个人,眼神睥睨,而且轻蔑,好像他在看的,是阴沟里或地下水道里猥琐的老鼠。 “算了,泽元。”宋晴开口。“教训教训她就可以。你看她痛得脸都歪了。” “这种货色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她是不会知道厉害的。”荆泽元“呸”一声,没有放脚。 听到宋晴叫的那个名字,何澄空立刻明白她惹到的是谁,额头现出一片乌黑线条,心里直叫倒楣。 荆泽元是学生会会长,兼兄弟会副会长,是姐妹会会长荆筱梨的哥哥。他们家独占全(奇*书*网^.^整*理*提*供)国一半的运输产业,也插足银行金融及一些民生产业。在政治方面也很有势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霸。 宋晴家的势力在财势上弱一些,但政治势力不比荆家弱。他比较有书生气质,也不像荆泽元权力欲那么重,所以在两会他都只担任副手的工作。他与荆泽元同是兄弟会的副会长。 至于那个会长── 何澄空几乎要悲鸣起自己不幸的命运! 够资格与宋晴心刑泽元并肩走在一起的,还会有谁? 宋、荆两人在桐梧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没人敢得罪,连校方也不敢。但大家都知道,桐梧最有权势、最有力量、最不可一世的真正的地下皇帝,是挂名兄弟会会长的江海深。 “她是有点冒失,但给她点教训也就够了。再说,被撞到的是海深,他都没吭声了,你就放她一马吧。”果然,宋晴形状漂亮的嘴巴蹦出了她最担心会出现的名字。 她居然惹到这个掩盖着华丽外貌的地狱里,最有权势的三个人! 荆泽元哼一声,不以为然。“不是我说,宋晴,你的心肠就是太软了,这种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对这些像虫一样活着的人太好,这些人就会不知自己有几两重,反而会妄想爬到你头上!” 荆家的教育是强者生存,掠夺与掠夺,不计一切把别人踩在自己脚下。 宋晴不以为然。但他不跟荆泽元争辩,转向江海深。“海深,你也说句话。” 江海深冷冷地说:“放了她,泽元。” 荆泽元悻悻地收回脚。何澄空的手背皮翻肉绽,早已血肉模糊一片,看起来相当恶心。 “哼!算你这只土鼠运气好!”荆泽元悻悻地咕哝。“我说海深,你不要和宋晴混久了,受到他的影响,也搞起那种无聊的妇人之仁的玩意!” “只是要你放一个人,你什么时候话也变得这么多了。”江海深表情不变,冰冷的眼珠收缩一下。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荆泽元被堵住话,又不敢发作,有些闷气,一脚踢飞何澄空早连带被踩坏的眼镜。 江家不只控制全国的经济,也掌控整个国家的权力。桐梧虽然不是由那些权贵家族所办,但──一直由这些权贵资助。难听地说,桐梧不过是这些权贵家庭子弟培育子弟的一个中站,主要让他们寻乐,调适发泄一下积压过多的压力,而任意胡作非为的地方。 所以每年他们才会花那么多钱,“搜集”来那些全额生。一方面利用全额生的头脑提升桐梧的学术形象及声誉,一方面用他们供自己的子弟欺负取乐,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和欲望。 但这些,外头一般大众都不知道。消息都被掩盖。“桐梧学院”对一般大众是个金光闪闪,前途有保证且优秀得不得了的地方;戴了一个神秘、高不可攀的面纱。 荆泽元那么一踢,被他脚势差点连带踢到的何澄空险些仰面翻倒。她望着被踢飞的眼镜,心里哀悼,同时庆幸她还带有备份。 “咦?”荆泽元身后跟着的喽啰之一,像是忽然发现什么,说:“刚刚我还没注意,不过,会长,您看,这只小老鼠长得虽然土里土气的,一双眼睛倒是长得不错,挺大挺亮的。” 糟糕! 何澄空反射地要伸手掩住眼,硬生生忍住,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是吗?”荆泽元不怎么感兴趣。“这种沟鼠会好看到哪里去?!”他挥挥手,朝江、宋两人说:“你们既然不让我教训她,我也不管了。”手一挥,领着两个跟屁虫走开。 宋晴走过去捡起眼镜,走到何澄空身前,蹲下去说:“哪,你的眼镜。不过,我想是不能戴了。” “谢谢。”她提防着,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他命令。 何澄空只好抬头,尽量把眼睛垂低。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全额生?”他问她的名字,随即看见挂在她胸前的“狗牌”。“我看看……你叫何澄空?” 她点头。 “你的手伤得不轻,记得上医务室擦药。以后记得要当心一些,这一次算你运气好,海深不跟你计较,要不然,就不只这些苦头。”听起来教人啼笑皆非,但也算是一种好意的警告。 江海深在一旁冷冷看着,有点不耐烦,走了过去。何澄空这时不巧抬眼,被他们同时窥见她清澈水盈的眼瞳。 江海深阴森的眼眯起来,宋晴倒有点可惜似。那么好看漂亮的一双眼睛,却长得那么土里土气、古板又不起眼。 “看你长得土土的,眼睛倒挺漂亮的。”他好心地扶她起身。“好了,你快走吧。” 这时何澄空也顾不上林漾了。但他们两人堵在那里,她不想越过他们身旁再多接触,就顺着原来的方向往旧体育馆走去。 “泽元说得不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不仅帮她捡眼镜,还扶她起来,态度还那么温和。江海深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宋晴太温情了。 “对方是女孩子,没必要吓到人家。再说,他们也实在是愈来愈过份,做得太超过了。” “泽元会有分寸的。倒是你这种温情主义,有一天会成为你致命的缺点。” “我也不是处处要唱反调,只是泽元的做法,有时真让我看不过去。” “泽元的个性就是那样。反正他也不会犯到你,他要做什么,你就随他去,别去理他。” “也只有这样了。”更何况,其中还夹一个荆筱梨,宋晴笑得有点苦涩。 因为荆筱梨,他对荆泽元多有相让;荆筱梨有意的却是江海深,对他若有意似无意。江海深却对荆筱梨没有特别感觉。情况实在很教他无奈。 “走吧。”江海深掉头。 “等等,海深。”宋晴叫住他。“那不是旧体育馆吗?那女孩到那里干什么?”先前没注意,这时无意朝那方向望一眼,他突然想起来。 “管她去那边干什么。那种人的事管它那么多做什么。”江海深不感兴趣,冷冷地,甚至有些不耐烦。 “这有点奇怪。”宋晴说:“先前我看见筱梨她们姐妹会底下一些人好像也往那里走去。我们去看看吧。” “宋晴!”江海深不禁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喜欢多管闲事?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 “反正去上课也挺无聊的。走吧。”宋晴拖住他手臂,硬拖着他过去。 或许他真的是太无聊了,谁教他正好撞上! ※※※ 第2章 走进旧体育馆,何澄空就听到林漾的哭声和拽她过来的那些女孩的叫骂。 “哭什么哭!像驴叫一样,难听死了!”其中长得较高的那一个,边骂边踢了林漾的肚子一脚。 算了算,她们一共有四个人。何澄空找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小心探头出去,另一个女孩正一把抓住林漾的头发,另一只手甩了她一个耳光。 “看到你们这些全额生我就讨厌!什么成绩优秀!不要脸!根本就是寄生虫,只配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像你这种人,根本就只配在阴沟里像老鼠一样讨生活!”嫌恶地往林漾脸上吐了口口水。 何澄空反射地闭上眼睛,好像那口口水是吐在她脸上。 “看到她一脸土气的样子,我就想吐,简直污染了我的眼睛!”又一个伸手使劲捏林漾的脸。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呜……”林漾呜呜地哭,已不知是鼻涕或泪水,糊了一脸。 “玛玉说得没错,看到她这张土气的脸我就想吐!” “我看我们就做做好人,帮她洗掉那些碍眼的乡巴佬气息吧!”艾玛玉踢了林漾一脚,笑盈盈的,像说着什么好玩的事。 “好啊!好啊!玛玉这点子好!”脸长得圆圆,姓祈,名字就叫圆圆的女孩拍手同意叫好。 另外两个也咧嘴笑得很高兴,说:“对啊,刚刚怎么没想到?我们要发挥同学爱帮她洗掉这土样子,从里到外,让她焕然一新才对。”一人一手拖起了林漾。 “你们想干什么?!”林漾恐惧得哭叫。 “帮你清洗清洗啊!”那些人笑盈盈的,又互相相视一眼,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不要!放开我!我不要!”林漾拼命挣扎,几次差点就挣脱,惹那两个女孩生气,“啪啪”一连掴了七八个耳光。 “你给我老实一点!不要给脸不要脸!”使劲扯林漾的头发,破口大骂。 “别跟她啰嗦了,快把她拖进去。”艾玛玉朝前面抬抬下巴。 几个人将林漾拖进更衣室里。林漾一路挣扎哭叫,又被踢了几脚加两个耳光。 她们将她丢进淋浴间,开大冷水柱。水哗哗地洒下来,跪卧倒在地上的林漾一下子爬不起来,全身被冲湿,十分的狼狈。 虽然还算是夏末,但早上还是挺冷的,林漾打着哆嗦,每次想逃出去,都被她们推进去。 第5章 看林漾那狼狈的样子,她们看得很开心,不断娇笑出声,还加大水压。水洒变得更强,集中喷打在林漾身上,她不断用手蒙住脸,一边哭一边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出去!我好冷!” “真好玩!你们看她那样子,是不是很有趣?”艾玛玉一直拍手叫好玩。平庸的长相因为那甜甜的盈笑,倒添了几分光彩。 “就是啊!语香,水再加大一点,会更有趣。” 王语香将水量开到最大。几乎同时,林漾的惨叫声变得更大。 何澄空不禁捂住耳朵。但艾玛玉她们听起来似乎很悦目,咯咯笑个不停。 “我看这样也不够,需要一些更特别的。”最先吐口水在林漾脸上的那个女孩,梁兰提议。何澄空认出来,她就是在火车上带头给她们下马威的那女孩。 立刻有人会意。祈圆圆嘻笑说:“嘻嘻,亏你想得到,小兰。” 四个人把林漾拖出来,往洗手间拽去。林漾已经冻得嘴唇发白,嘴里只是喃喃著“放开我”,没有办法再挣扎。 她们一直将林漾拖到马桶前,林漾才意识到她们想干什么,惊吓害怕,又哭又挣扎。 “不要!放开我!”扳住水箱,拼命往角落缩藏。 “给我过来!”梁兰发狠揪住她头发,一把将她拖过去,将林漾的脸往马桶使劲地按下去。 林漾的脸浸在马桶里,又被提起来。她呛了几下,立刻又被按进马桶里。如此反覆了十多次,梁兰总算才放开她。 “这样子应该洗得很干净了。”将林漾丢在厕所地上,这才拍拍手,优雅地理理自己凌乱掉的头发。 “这种人就配用马桶的水洗脸。”祈圆圆说。 四个人走出去,全然不理在地上啜泣的林漾。 “等等──”祈圆圆想到什么,又折回去,喀喳一声,将马桶间上了锁,把林漾锁在里头。 “这样就行了。”她转身对同伙笑一下。 “圆圆,你把门锁了,这样晚点我们不是还得回来放她出来?总不能一直将她关在这里吧。”王语香说。 “谁要帮她开门啊!她自己想出来,就用爬的爬出来。” 马桶间隔墙并没有连顶到天花板,的确可以从上头爬出来。 “去!就你想得出这鬼点子!”艾玛玉嗔她一声。 几个人嘻嘻笑笑,这才慢慢走远。 何澄空在暗里又躲了一会,确定她们都走远了,也没去而复返,这才出来。小心翼翼地做贼一样,贼头贼脑地上下左右四处看一看,确定没人了,才迅速闪进洗手间。 她不敢出声,不想林漾知道她在这里。 林漾被关在中间部份的马桶间里,正一边哭,一边拍着门不断喊著“放我出去”。 何澄空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打开了锁,然后飞快地又溜出去。林漾不知道是她,这样即使林漾又被逮住,也无法供出她来。 走出洗手间,她又贼头贼脑地四下小心察看一会,才快步往出口溜去。 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她刚刚这番“鬼头鬼脑”的举动,全被在二楼看台“高高在上”的江海深和宋晴看进眼里。 “这女孩真有趣。”宋晴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 “哪里有趣了?”像只老鼠一样贼兮兮的,有什么有趣的? “你看她像小老鼠一样机警地转来转去,不是很有趣?好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了。我觉得她挺好玩的。” “我就看不出来。” “你太冷淡了,这样生活有什么意思?我看你那个性该改一改才是。” 江海深冷眼一瞪,并不以为然。 “走吧。”宋晴笑笑摆摆手。 走到下面,林漾刚好蹒跚地走出来,碰见他们楞了一下。 宋晴挑个眉回头,对江海深说:“看来有妇人之仁的,好像不止我一个。” 他们没看到艾玛玉她们欺负林漾的情景,但看到了她们一伙人出去,对照林漾这副狼狈模样,和方才何澄空小心翼翼的样子,稍想一下,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全身都湿了,会着凉的。”宋晴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披在林漾身上,态度温和亲切。 林漾楞楞看着他们,当然也看到他们衣领上别的徽章,简直不相信。 宋晴温和地对她微微一笑,拍拍她,安慰说:“你还是赶快回去冲个热水澡,着凉了就不好。” 林漾紧握着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怯怯地说:“谢……谢……我……请问,是你……你们帮我的吗?” “那倒不是,这你可要感谢另一个人了。好了,你赶快走吧。” 不是他帮她的?但这里明明只有他们,不是他们帮她弄开的锁,还会是谁? 林漾认定是宋晴,抬头见宋晴温和的目光正含笑望着她,不觉脸一红,羞涩起来。 “这个……我……”她结巴的,想把外套还给宋晴。 “你穿着。暖和一些。” “谢……谢。我会洗干净还……嗯──还你的。” “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一定要还的!”林漾脱口出来,显得有一点急切似。她赶紧低头,红着脸,小声问:“请问,我要怎么把衣服还你……” 江海深在一旁,冷眼已经透出不耐烦,冷冷插嘴说:“那就算施舍给你,不必再啰嗦了。走吧,宋晴。” “海深,你这样会吓着人家的。”宋晴摇头。安抚林漾说:“我叫宋晴。你把衣服拿到学生会就可以,午休时间我通常会在那里。” 对林漾又笑一下,根本连她的名字都没问,然后与江海深并肩走开。 宋晴……原来是他……林漾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竟呆起来。心里泛起某种异样的感受,苍白的脸添上两朵红晕。 自保守则第一条:沉默安份,绝对不引人注意。 第二条:闲事不管,不管闲事,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太闷或太活泼都不可以。太闷了,怯生生惊怕怕的,反而更加突出跟别人不一样,反而招来没道理的嫌恶和麻烦,就像林漾那样;太活泼了,就必须自动依附,成为姐妹会那帮人的附庸,要不然也会成为下一个林漾。 秉着这两条守则,半个月里,何澄空过得相当太平。以平凡隐于平凡中。桐梧中有像这样几百几十个平凡的何澄空,所以她日子相安无事,称得上平静无波。 但林漾就没那么幸运。两个星期中,她至少又被堵过三次,晚上回到宿舍不是裙子破了一角,就是这里那里瘀青多了黑痕。宿舍其他全额生都很同情她,可谁也不敢公开声援她,怕灾难落到自己头上。 何澄空做为她的室友,安慰的责任难逃。可她能说什么?平时她至多客套地跟林漾说两句话,一出了寝室的门,她根本就不敢跟林漾走到一块。即使同情,为了自保,她根本不敢也不想与林漾太接近。 她实在没有比其他的人清高多少,可能还要卑鄙虚假一些──那些人不跟林漾同寝室,所以不必说一些言不由衷或言不及义的安慰或同情的话。可她天天要跟林漾打照面,场面话总得说两句,却又说不进核心,显得她更是虚假敷衍。 奇怪的是,这段期间,被欺负了,林漾并不像之前将自己锁在浴室里,或躲在她房间里哭,只是默默地清洁好伤口,把自己整理干净,然后就看她坐在自己床位上恍惚出神,手里紧抓捏着一件男生的薄外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澄空试着喊她,她也没听见,一迳对着那件衣服发怔,脸色微微发烫,时而还露出极其羞淡隐微的笑来,(奇*书*网^.^整*理*提*供)甚至将衣服搂拢在她胸前,红着脸,脸颊轻偎着衣服,好像偎进一个能为她顶住风雨、保护她的宽大结实的胸膛里似。 “林漾,你怎么了?”看她脸颊红的,何澄空由外头进去,以为她发烧了。 林漾如梦怔醒,下意识将衣服藏在身后,讪讪说:“是你啊,澄空。” “你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何澄空走过去。 “我没事。”林漾低了低头。 “如果发烧了最好吃个药比较好。你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到这里,何澄空蓦然停住,不敢再往下说。倘若林漾真的不舒服,那她要怎么样?难不成带她去看校医?不想沾染的麻烦,她何苦去搅动那池浑水。 她觉得有些惭愧,连带心虚起来。 “我真的没事。”她不敢对林漾的目光,林漾也不看她。 她琢磨一会,转开话题说:“午餐时间到了,你还没有吃中饭吧?我肚子有些饿,要先去吃饭喽!你也别太晚去,去晚了好吃的都被别人点光了。”并没有邀林漾一起去餐厅。 “我还不饿,等会再去。”林漾表情淡淡,语气也平静。 “那我先走了。”何澄空推推眼镜,如释重负地逃出去。 老实说,她不是不同情林漾,不是不想多跟她说两句话。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她自私也好,林漾的受灾难,某些方面来说,减少了她们受那“灾难”的机率。 餐厅里坐满了学生,最显眼的位置,当然是那三会的人。何澄空注意到中间那台桌,有个梳着大花卷贵族公主头的女孩。 就算离得远,她也认出那是桐梧的校花,姐妹会会长荆筱梨,荆筱梨长得十分漂亮,高挺的鼻子,加上深深的眼窝,皮肤又白,白嫩得吹弹一下会破似;刷得长卷的睫毛像洋娃娃一眨一眨,一双大眼变得十分有灵气;而且,她高挑贵气,滚荷叶边的长袖衣裙让她的气质显得万分优雅高尚。 第6章 餐厅里的人都在看她,但不敢直接地看,只是偷偷地瞄,荆筱梨身旁就坐着她哥哥荆泽元。看到他,何澄空眉头就自动打结。 她随便点了几样东西上厢着盘子捡了靠后门一个最不受人注意的角落,混在四五个埋着头吃饭的人堆里;旁人一看,会以为她是跟那些人一道的。坐得太开,反而凸显出自己,那是下下策。 她安心地吃着饭,但也不敢太掉以轻心。吃不到三分之一,忽然有人轻轻在她肩上一拍。 “嗨,又见面了。”那人长腿一跨,大剌剌坐在她身边。 她乍一跳,差点把嘴巴里的饭喷出来,等看清楚坐在她身旁正咧嘴对她笑的人居然是那个宋晴时,一个没保持住,“噗”地把一口饭喷到桌子上。 她瞪大眼睛望着笑得很灿烂的宋晴,脖子伸直了,惊慌得反射四处察看有没有人注意到。那样子就像个陀螺似打转,有点可笑。 “放心,我是偷偷溜进来的,没有人注意到。”宋晴看穿她的心里,撇着嘴角,半安她的心半嘲弄。 何澄空这才安心。可是还是很危险──她压低声音,不安地瞥荆校花那方向一眼,结结巴巴说: “副……副会长……我……您……那个……请问您找我……有……有何贵……贵干……” 宋晴噗哧一声笑出来。“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我又不会吃人,看你说个话都结巴成那样子!” 他是不会吃人,但他带来的后果会! “你要真那么担心,要不,我把头蒙住好了。” 那隔天,宋晴其实就把何澄空的资料摸得一清二楚,但他按兵不动,足足观察了她半个月,惊奇地“发现”她一些“行为模式”──看她如何混在人堆中找保护色;如何让自己躲在角落不被人注意;如何成为千千百百个平凡学生中平凡无奇的一个。 惊叹之余,他不得不佩服她的聪明,也很明白她那些动作之后的“自保意图”。但有必要吧?像她这样普通平凡又不起眼的人,就算把她剥光了丢在广场正中央,恐怕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她那些刻意隐藏自己的小动作,不但显得没必要,而且多余。 他当然猜不出何澄空这么做是为什么,只把它解释做她小心低调怕惹麻烦。突然地,而觉得她更有意思了。 “请问您……呃,副会长有……有什么事?”但对何澄空来说,一点也没有意思,只是他富家公子哥儿吃饭撑着闲着没事来找麻烦。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聊聊?”她眼睛睁得更大。他能跟她聊什么? 心头一窒,赶紧埋下头,匆匆扒着饭,囫圃吞枣,嚼也不嚼就吞下去,只想赶快吃完赶快找借口走人。 “吃慢点!你这样会呛着,对胃也不好。” 他这样说,她吃得更快了。 “怎么你愈吃愈快了?”宋晴悠然地撑着下巴看她。“我觉得你好像很急着摆脱我似的。” “我吃饭一向比较快的──”话没说完,就呛到咳了起来。 她大惊,怕招来别人探视什么似的眼光,连忙捂住嘴巴,闷声咳着。 “我刚刚就说了嘛,会呛到的。”宋晴伸手拍拍她的背。 她触电似反射跳起来,瞬时叫声“糟”,只怕如此要引起动静,硬生生又将自己压回去。 宋晴闲闲地笑,摇摇头。“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不会吃掉你的。”停一下,见她不说话,敛敛眼神,拢住笑,说:“你到底在防备什么?我观察了你两个礼拜,愈看愈觉得有意思,也愈好奇。” 什么?她更加吃惊,无法抑制她的讶诧,心底大声叫“糟糕”。 她居然浑浑噩噩的,还自以为她掩藏得很成功,却不知人家无声无气地盯上她,还观察了她两个礼拜之久! “副会长……”她反应很快,已是一副呐呐的口吻。“您为什么要观察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会改进的。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不过跟大家一样──” “不必再装了。”宋晴打断她。“我知道你是怕惹麻烦,所以故意这样‘掩人耳目’,对不对?你的确是很普通,也不怎么起眼,根本不会引人注意。本来我也不会注意到你的,偏偏你努力让自己不起眼,让我觉得很好奇,对你感兴趣起来。” 意思是她“弄巧成拙”?她暗抽口冷气。 正想开口,眼角余光不小心闯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眼皮陡跳,极度强烈不好的预感。 “海深!是你啊。你怎么也心血来潮从这里进来了?”宋晴略略抬头,倒有些惊讶。 从他的表情态度,倒显得平常,好像全校最有权财势力的人,这样悄无声息──接近“偷偷摸摸”,由餐厅后门溜进来,是一件极平常普通的事。 “你能,我就不能吗?”江海深没好气。一边冷冷扫了何澄空一眼。 “那我倒要问问,你溜来这角落做什么?你的位置可是在那里。”宋晴勾勾嘴角,往餐厅中央荆板梨等人的方向挪挪下巴。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干什么。”江海深口气更加不好。 宋晴足足观察了何澄空两个礼拜,江海深在另一旁,自然也足足观察了她两个礼拜,同时把她的身家背景外加祖宗八代调查个一清二楚。 不可否认,因为宋晴的举动,他才会稍稍注意这个何澄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长得不起眼不说,在全额生中功课也不突出,就像灰尘那么渺小,根本连他的一根指头都构不上。 依他看,宋晴是吃饱闲着! “跟这样的人你也能说,这么多话,你不烦吗?”但看宋晴和何澄空并坐在一起说话的样子,竟有和其他人时所没有的闲散轻松,气氛那么自然,感觉那么宁谧,他竟忽然有种极为不称意舒适的滋味。 何澄空低着头,回避和江海深冷冰锐利的目光接触。 那一低头回避,竟莫名地触怒江海深。她可以和宋晴那样说说对对,还那样凝看宋晴,却竟这样忽视他! 她把他当什么了?!他可是江海深!他说一,没有人敢说一下,她算什么?!敢这样轻忽他! “你给我抬起头来!”他捏住她下巴,使劲往上一扳。 “啊!”何澄空吃痛一呼。 就是在这时,全餐厅的人都转头望向这里,就全看到江海深生气得扳住何澄空的下巴,宋晴优闲坐在她身旁的画面。 江海深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加上他高大,本来一出现就是焦点,现在又再加上他生气地呼喝,很难不被人发现。 餐厅响起一阵抽气声,然后嗡嗡的交头接耳的杂声,猜测疑惑何澄空究竟是什么人,桐梧的两巨头居然会找上她! 餐厅中央的荆筱梨也坐直了看着。瞧清何澄空的模样,她换个姿势优雅地撩起雪白的餐巾,轻轻按拭红艳光泽的双唇边角。 “不知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得罪海深了。”荆泽元兴奋地瞧着。他最喜欢这种画面。那些残渣的存在,简直都是多余。 角落那里,何澄空被扳高了下巴,被迫和江海深相对,意识到整个餐厅由吵杂不已霎时变得死寂,随即又嗡嗡杂音不断,她眼前一黑,知道完了。 不由得转眼埋怨她旁边的宋晴一眼。这一切都拜他所赐,都是他惹出来的。 她眼波那样轻转,神色那样怨慰地揪向宋晴,虽只是那样轻轻、极快一瞅,却激得江海深怒气更盛。 她居然还敢去看宋晴! 她把他视作透明人吗?他命令她看他,她居然当着他的面对宋晴递秋波! 他更加用力,要将她下巴捏碎似。 “你知道我是谁吗?”无视她眼里痛苦的表情。 何澄空点头,说不出话。江海深的目光冷得刺人,还有一抹恶狠,她发誓,她如果敢摇头说不知道,他一定就会那样将她的下巴捏碎。 他总算才放开她,居高临下,命令说:“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我给你一个机会为我服务。跪下来,把我的鞋子擦干净。” “海深!”宋晴开口阻止。 江海深不理他。冷漠地盯着何澄空。“我的耐性不是很好,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几百道目光像箭一样射向她,都是喂毒的。何澄空心中千百挣扎。 她紧咬着唇,望着江海深那冷漠的表情,感觉到周围那幸灾乐祸的包围,狠心一咬牙,跪了下去。 “澄空!”宋晴不觉叫出她名字,想拉她起来。 那么一叫,叫坏了事。 江海深冷瞳一缩,完全不留情。“用你的衣服擦,擦不干净,就用舌头给我舔干净!” “海深,别太过份!”宋晴皱眉。 “我怎么过份了?我这是给她机会。多少人想帮我擦鞋都求不来。”本来沉着的脸,竟笑开──俊魅的残忍。 他就那样站着。何澄空跪在他脚边,几乎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地上,用衣摆擦拭他的皮鞋。 心里觉得无限的屈辱,死命用力咬住唇,咬渗出血,而不让自己掉一滴泪。 何澄空一夜之间成为“名人”。那天以后,整个桐梧,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知道她当众跪趴在江海深脚下,匍匐着替他擦拭鞋子。 她几乎成为许多人欺负的新目标──幸好有宋晴,他常常会突然像背后灵一样出现在身后,存心欺负她的人,因此也没几个得逞。 “请你别再这样跟着我行吗?我被你害得还不够吗?”何澄空却不怎么领情。 宋晴虽然替她挡走了不少麻烦,但她觉得他若是这样继续跟着她,可能会给她惹来更多的麻烦。 第7章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海深他……唉!”宋晴有些过意不去。“总之,你跟着我,其他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不管形式或实质意义上,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有钱有势、为所欲为惯了的公子,虽然比荆泽元之流讲很多道理,性格也柔软很多,但仍改不了他公子哥的本质。 以他的立场身分,他这样“维护”何澄空已经算很难得了。毕竟在他们这些公子哥眼中,何澄空只是一只渺小不起眼的蝼蚁罢了。平凡、不起眼,长得又普通,打扮又土,他这样为她,已经够多了。 “如果再遇上江海深,惹他少爷不愉快呢?”不知不觉,她现在不再那么恭敬了,态度口气都恢复她原来的“真面目”,随便又掺杂点讽刺嘲弄。 宋晴也不惊讶,好像他早料到,这样才是何澄空真正的态度。之前她一切的举动,就好似昆虫的保护色,为求生存平安;现在都惹到江海深了,那层“保护色”已不管用。 “海深不是不讲理的人,好好跟他说,他不会不明白。” “那么那一天呢?我哪里惹到他了?”他少爷不高兴就当众叫她下跪,她却还不晓得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 “这……”他口才再好也语塞。他也觉得江海深有些过份。对付惹到他的人也就算了,但何澄空实在没得罪他。“反正现在有我顶着,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会有人敢再欺负你。走吧,一起吃饭去。”拽住她手臂,迹近于示好。 或许是因为同情,也许是过意不去,这些日子他老是跟着何澄空。最重要的,跟她在一起,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舒适感,俗气的形容,就像夏天和风吹过一样,沁凉舒爽又自在。他下意识想抓住。 对荆筱梨不得的苦,他仿佛可以在何澄空这里解放。跟她在一起,他心情坦放舒畅不少。 “你别这样拉拉扯扯好不好?”何澄空嫌黏似抽开她的手。“我没那福份跟副会长同桌共食,到时怕不又要被人斥喝着下跪舔他的皮鞋。” “别这样好不好?澄空。我是很诚心想跟你做朋友的。”嘴角一垮,那么无奈。 何澄空注视他半天,明白他实在无恶意,哑然一会,才问:“为什么?我这么普通、不起眼,有什么好的?像我这种人多得是,你干么降尊纡贵非跟我做朋友不可?” “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你。”宋晴老实回答。“你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在心安。的确,你是长得不怎样,但我又不是在挑女朋友。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那种感觉。” 刚开始是好奇,后来是觉得有意思,然后她令他感到自在安适。他对她的感觉一直在演化。 “所以你想跟我当朋友了,我就得跟你当朋友不成?” “你这是要气我吗?澄空,如果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向你道歉!” 唉!她推推眼镜,算是接受说:“其实我不是那么不识抬举,我知道副会长你人很好──” “叫我宋晴。” “好吧,宋晴。”她试着喊他名字,因为不习惯,不自在地笑一下,露出一丝靦腆。 没料到她会有那样的表情,宋晴心陡地一跳。“那么以后你看到我,可不能再不理不睬,就这么说定。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去吃饭了吧?” 何澄空摇头。“不是我不肯,而是怕去了胃痛。” 那天以后,每到吃饭时间,她都等餐厅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才匆匆跑过去,随便包盒冷饭剩菜躲在寝室里吃。 或许她真该感谢宋晴。她的抗压性其实没那么大,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退学的事,想着跟她母亲商量如何还这笔对她们来说接近天文数字的退学赔款。 “那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端午餐过来,我们就在这树荫下吃吧。” 她转身看看。这里在校园后山坡,接近林子,离宿舍和各院系大楼都有一段距离,不大有人过来,这些天,她几乎都躲在这里,应该十分安全。 “也好。”晴天丽丽,凉风徐徐,不好好享受这宁静恬谧,太辜负道天气。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何澄空与宋晴就像这样一起坐在树荫下草地边吃午餐边聊天,说说又笑笑,相处愈来愈融洽。事实上,他毫不避讳,几乎无时不刻逮到机会就找何澄空。校园里、走道上、院系大楼中,总要同她说上几句话。 这种事本来就无法神不知鬼不觉,传到艾玛玉那些人耳里,艾玛玉和梁兰及祈圆圆特别跑去跟荆筱梨报告。 “筱梨姐,你听说了吗?”艾玛玉说:“那个一年级的全额生何澄空,天天缠着宋晴学长。谁不知道宋晴学长喜欢的是你,她算什么东西啊!竟敢那么无耻地缠着宋晴学长!” 荆筱梨握着剪刀剪掉一截花梗,小心地将花插进瓶子里。口气淡淡说: “何澄空?她是谁?” “就是那一天不识好歹得罪江学长,被学长教训的那一个。” 荆筱梨偏头想一下。“原来是她啊。” “就是她!她居然不要脸地把主意打到宋晴学长身上。” 凭她们的身分,她们对宋晴都只能远观,而无法太接近,只能隔着距离仰慕他。那个何澄空算什么东西,竟敢那样接近他! 她连给宋晴提鞋子的资格都不配,却跟他那样亲密接近,教她们怎么不恨?心理怎么能平衡? 荆筱梨姣美的柳眉折了一下。 对宋晴对她的爱慕,她一直没有给他回应。那是当然的──宋晴虽好,到底比不上江海深。但……居然和何澄空那样一个低下差劲的女孩搅和在一块──这无异给了她一个耳光。 “筱梨姐,要不要我们把她找来?”祈圆圆试探问。 “找她来做什么?”喀喳一声,锋利的剪刀狠狠剪断掉开得灿烂的花枝的花头。 “总要给她一点教训。”艾玛玉说。 荆筱梨没回话,却是浅浅一笑,露出美丽的梨涡。 艾玛玉三人对看一眼;看荆筱梨姿态优雅地重新剪理一朵花枝。 “对了。”她还是噙着那种优雅美丽的微笑。“你们谁去请宋晴过来,说是我请他喝茶。” 美丽的女子一笑倾人城,荆筱梨手执着红花,旁衬着那一瓶怒放鲜艳的一大簇青翠又红粉鲜怒的花丛密叶,加上那淡淡梨涡若隐似现的浅笑,宛如就框在一幅画中,谁看了都要屏息──甚或者窒息。 ※※※ 第3章 林漾好像专程等她回寝室似,何澄空一推开寝室门就看见她,椅子正对着门口,双手并放在腿上,端坐着迎面向外。 “怎么了?”何澄空小吓一跳。 林漾最近变得有些怪异,老是抱着那件男生外套露出恍惚的神情。她甚至没有追问她餐厅发生的那件事,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她看她的目光变得愈来愈奇怪,也不说话,就瞪着眼睛那样一直瞧,瞧得教她背脊发冷──偶尔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大家说的是真的吗?你每天都跟他在一起?”林漾没理她的话,没头没脑地劈头就问,双眼瞪着她,瞪得发直。 “他?谁啊?”没头没脑的,她没会意过来。 “就是他啊!”林漾恍恍站起来,拿起那件男生外套,将脸颊偎在上头。“我本来以为兄弟会和学生会那些人都很可怕,但原来他们并不是那么坏,他们之中也有好人。他就是。他帮了我不说,还把他的衣服借给我……”脸颊泛了红。 “林漾,你到底在说谁?”看林漾眼光迷蒙,脸颊泛红,加上那出神的模样,分明是陷入情网中的模样。何澄空心里有底了。林漾想必是喜欢上某个出手替她解围,又把自己的外衣借她的人。 但不好的是,那个人竟然是兄弟会的人。 那三会的人实在没一个是好东西──呃,也许宋晴勉强算是例外。林漾喜欢上兄弟会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林漾,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借你衣服的人?”她忍不住追问。 林漾神色一黯,颓然地坐在床上。答非所问,接近于自言自语说:“我只要能远远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我就满足了。像他那种人,是不会喜欢上我的。我知道,他只是同情我,我根本不配──”霍然抬起头,还凑向移到床位边的何澄空。“可是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还对你那样笑?你跟我一样,根本就不配,可是──为什么?!” 不会吧?!她说的是宋晴,林漾喜欢上的是宋晴?! 何澄空总算有些明白。“林漾,你喜欢的是宋晴?” 林漾颤一下,沉默地垂下头。随即又抬起来,眼底平时的怯懦自卑消失不见,浮出丝丝嫉妒和不满。 “我是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却不知道我的心。你最好,可以那样跟他聊天说笑。为什么是你?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像大家说的,你不择手段地缠住他,他因为同情你、可怜你,所以才不得不忍受你?一定是那样的!何澄空,你好不要脸!你怎么可以那么无耻地利用他?!”枯瘦的双手像鸡爪一样紧攫住她。 “林漾……”何澄空神经自主地抽口凉气。 林漾简直不正常。她被欺负多了,刚巧遇上一个肯帮她、又对她好的人,就把全部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却又自惭形秽不敢表明,只敢自己在那里幻想,曲解事情的真正面貌。 “没有那回事,林漾。我没有纠缠宋晴。”用力扳开林漾的手。 “真的?”瘦得剩巴掌大的脸,一双眼显得过大,紧张兮兮又可怜兮兮地死命鳅住她。 第8章 “真的。” “你没利用他?” “林漾,若是宋晴替我做了什么,那也是他自愿的,我──” “不可能的!”林漾尖叫起来。 何澄空和她是同一层次的人。她应该和她一样畏缩怯懦被欺负才对,她没有资格与宋晴平起平坐!绝对没有! “林漾……”何澄空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事实上,不管她怎么说,林漾似乎都不接受。 “我在餐厅发生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最后她说:“多亏宋晴,不然这段期间我一定会很惨。也许你说的对,他只是同情可怜我,但我真的没想利用他。” 林漾只是木然瞧着她,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解释都不对,何澄空也作罢,疲惫爬满全身,往床铺一躺,也不再去想那么多。 虽说桐梧允许学生延后决定主修,但多数的全额生都是进来前就决定攻读的方向。何澄空算是那少数几个的例外。 她觉得从商比较容易赚钱,却不是挺喜欢在数字堆里打滚;研究人类的心理算有趣,但脱不了与人的接触;文学艺术又太风花雪月。想想,她还是觉得生物理化天文那种多半时间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要吸引人得多。 电脑资讯工程也不错,只要跟机器打交道。所以除了必要的语言及人文课程,第一年算尝试吧,她像苍蝇一样什么都沾一点,选了生物、化学及电脑的初级课程。 但“餐厅事件”后,电脑课程就成了她的恶梦。那些有钱自费的白痴,大概以为他们平时闲着玩玩的网路游戏、网上即时通就是差不多了,几乎全集中在那里。上过两次课,她就自动停课,留在寝室睡觉补点眠也好,也比看见那些人强。 这天下午她照例自动休课,偏偏林漾也留在寝室,她怕和林漾大眼瞪小眼,偌大的校园似乎又没她可去之处,最后她还是溜到她常去的后山坡。 说是山坡,其实只比校园地势略高了一点,只是因为离了段距离,显得偏僻荒凉。加上后面那片阴森的林子,光天化日下看起来都挺阴暗,所以桐梧那些“光明的”少爷小姐极少靠近这里。 在这里她觉得很安全,没有人知道她躲在这里──喔,不!看到十步外冷冷盯着她的那个人,她下意识打个寒颤,这里是愈来愈不安全了。 她是半躺在树荫下的。乍见那个人,她头皮一阵发麻,一时竟僵住不能动。 然后她下意识摸摸她的眼镜,还好,她还是那个土气书呆的“何澄空”。 那个在众目睽睽下命令她跪在他脚边的人,气息阴戾地往她走近。 他是一个人。跟荆泽元身后老是跟了一大串喽啰不一样,他似乎不怎么喜欢被一大串人跟着。她几次不幸犯遇到他,除了跟宋晴在一起,他都是这样一个人。 他一直走到她脚跟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目光冰冷,高高在上地俯视睨睥她。 他又想干什么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澄空全身的毛孔都颤起来,全神戒备。 “我怎么看你,都像只虫子一样。”江海深倾身威胁向她。“我不懂,宋晴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跟虫子没两样的人?”大手用力捏住她的脸,毫不怜惜地用力朝上拽起来。“你就是用这张平凡无奇的脸迷惑宋晴的?利用他的同情心,让他为你出头,你就躲在他的背后,以为就没有人动得了你?” “我没有。”她几乎没办法说话,脸颊被捏挤得发疼。“宋晴跟我只是朋友──” “朋友?”江海深瞳孔一缩,释出冷光及讥嘲。“凭你,根本不配提这两个字。你知道宋晴是什么身分?宋晴高兴玩玩朋友的游戏,你就忘了你的身分。” “好吧,我是不配。”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是犯了“自保守则”哪一条,竟遭到这种下场。 这个像垃圾一样的女孩,究竟是哪一点出奇引人,令得宋晴鬼迷心窍? 这小段日子,宋晴都不在餐厅吃午餐。他原不以为意,等听说宋晴和何澄空的谣传后,他简直不敢相信,宋晴的每天中午竟然都是跑到这后山坡与这臭虫般的女孩一起过的。 宋晴甚至为她张罗午餐。他们是怎样的出身──宋晴何曾为任何人做过这种事?! 他以为宋晴只是觉得好玩,但显然宋晴是乐此不疲,神采愈来愈飞扬。 “我警告你,别再接近宋晴。”说不清为什么,他极厌恶看到她和宋晴在一起的样子。他厌恶看到她对宋晴的笑容、眼神的交融及心领神会,更讨厌他们之间那和乐自在的气氛。 为什么她在宋晴面前是那种表情,在面对他时却又这样阴暗僵硬甚至防备? “我知道了。” “也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明白。”她会躲得远远的。 他是不屑她的,他不会将这蝼蚁般的女孩放在眼里。但看到她,他却就心烦意躁── “哼!”他哼一声,甩开她。 手掌似乎沾了什么似。他觉得奇怪,发现手指和掌侧都沾黏了淡棕色的粉底油彩。他讶诧抬头。何澄空脸上刚刚被他使劲捏挟过的地方,和脸上其它部位的肤色微显得不一样。白了一些。看起来像是上头擦抹了什么,被他剥抹掉似。 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对,何澄空不安起来。她拼命往后退缩,偏偏身后就是树干,无处可逃可躲。 “你……”他威逼下去,压住她双腿,一把抓住她衣领,粗鲁地用力在她脸上涂搓。 “你干什么?!”惊慌加疼痛,何澄空拼命摇头企图挣脱。 江海深只是更加用力。但这样的蛮力很难将何澄空的“掩护”糖卸掉,反而惹得她更加疼痛。 “不要!放开我!”她大声叫着,痛得流下泪。 泪水沾湿脸庞。江海深下手毫不留情,和着水用力一涂擦,粉底黏在他手上,一条不规则的雪白从何澄空棕暗的脸肤中渗露出来。 “你住手!放开我!”双腿被压制,又被他大力抓住,她只剩下双手能动,反射地想扳开江海深的手。 反抗只是徒劳。江海深索性把她的眼镜拔开抛到一旁。她来不及闭上眼睛,对上他泛精光的冷眸。再跟着,他将她的制式发夹拔掉,柔顺乌溜的半长发立刻不羁地散开,垂掩盖她半边脸庞;水眸半遮,掺上叶缝间时隐时映的阳光金点,流出一股画似的风情。 “你──”江海深吸口气,冷瞳缩了一下。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原来之前她都是用一副“假面具”在遮掩一切? “你这么大费周章掩盖自己的面貌是为什么?”手一松,放开她。 不难解释为什么的。 要想在桐梧这种地方平安无事地栖身,和众人一样是最保险不过的方法。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聪明。 “我没有。”她只能抵赖到底。“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可以明白。”他忽然笑了,瞬时又阴沉下去。“我问你,宋晴知道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要跟我来这套!”他警告地扯住她头发,将她脸孔往上一扳。“我说过我的耐性不太好,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我真的──啊!”他使劲又一扯,她哀叫一声,牵动疼痛神经,逼出泪水来。“我一直是这样的。”痛得她表情扭曲,她仍不想承认。 “我只再问你一次,宋晴他知不知道?”他抓住她的头发移向树干,似乎她再惹他不快,他就打算那么将她撞向树干。 “他什么都不知道!”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那神情几乎不含任何希望了,睫毛轻颤,上头还沾着湿湿的泪珠;唇瓣紧抿,唇色泛着红艳;黑发凌乱丝丝,有几根妩媚地横撩过无瑕的脸容,透出那样一丝无助,一分款款柔情。 江海深心突地一悸,像被什么穿透。 就算是宋晴,也不曾看过她这样的神情,这无助柔美又有种风情隐约的模样吧? 他忽然平静许多,觉得满意。 他没多想,俯下脸吻住她红艳的嘴唇。 她惊诧得睁开眼,反射地挣扎想推开他。他钳制得更紧,吻得更深更进入,不容她有一丝反抗。 凉风徐徐吹来,只敢轻轻拂过,怕打扰。 她愈挣扎,他吻得愈深愈激烈。终于,她绝望地又闭上眼,被他的气息完全侵略吞没。 那下午江海深的强吻简直是恶梦。何澄空有顶感事情要糟了,一连写了三封信给她母亲,要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三个礼拜后,一年一度的新生省亲会那天赶来。 怎么说,电话应该都是最便利的,但学生会居然议决只在每栋宿舍大楼的舍监房装上电话,理由是怕外务打扰,影响学生读书学习。 但有智商的稍微一想就明白。 为了怕她母亲担心,她只在信上说有紧要的事,想与她商量。关于桐梧的真相,一个字也没敢提。 等她母亲一来,她打算当天就办理退学与母亲一同离开。先逃了再说,罚款的事,就慢慢再想办法。 心里都打算好了,对眼前荒谬透顶、教人无法忍受的生活反感归反感,却不再那么担心,也不再觉得日子是那么漫长。抱着那种“反正很快就可以逃出去”的想法,容忍度与抗压性似乎都增强变大,甚至在宋晴无视她有意无意的回避仍一迳找她时,她竟有心情对他笑。虽是无心露出,但的确是笑──货真价实有表情的笑容。 “你在笑?澄空,你在对我笑? 第9章 !”宋晴抓住她瞬时闪过的笑容,不可置信地脱口叫出来。 “怎么?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会笑很奇怪吗?”她自己没发觉,进入桐梧后,她没一天真正笑过。 但“会笑”,这才是正常的,不是吗?桐梧的变态生活及环境让人变得悲哀地不再是个“正常的人”。 “是不奇怪。但我从没看你这样笑过,很稀奇,也很──”他顿一下,郑重地加重语气。“很珍贵。” 不能说他肉麻。他们那样的人从心所欲惯了,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好的坏的,从来不必刻意隐讳自己的心事想法。但她“伪装”惯了,连自己的“真面目”都不能示人,自然不会觉得那是一种恭维或赞美。 他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你应该常常这样笑。你笑起来很好看,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说话。”她似笑非笑鳅他一眼,假装拨顺头发,把手抽开。“你不必持别讲些好听的让我觉得好过,我有自知之明,反正也习惯了。还是,你对每个女孩都这样‘仁慈’,善心地帮我这种人做‘心理建设’?” “我是说真的。我可不是对每个女孩都这样。谁有那种闲工夫!”虽然比起江海深,他是随和亲切得多;也不像荆泽元那样仗势欺人,但本质上,他其实仍是个金钱与权势层层包裹下培育出的天之骄子。 何澄空当然了解,不想再在这方面多缠绕。想起林漾,便说:“你知道一个叫林漾的女孩吗?” “没听过。”宋晴想也不想便摇头。 “林漾……”在何澄空意料中,却也不无泄气。林漾因他失魂落魄,他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跟我一样,是个全额生。你曾经帮过她,还把外套借给她……” 宋晴还是摇头。何澄空也无可奈何。忽然,他叫起来── “等等!你说那个林什么的,是不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古板,又有点土土楞楞、畏畏缩缩的女孩?” “她叫林漾。就是她。”她提了两次,他却连林漾的名字也记不起来。 “原来是她。我想起来了。其实我也没帮她什么,只是那一回看她好像被欺负得挺惨的,连衣服都破了,浑身又湿洒洒,才把外套借她。你不提,我都忘了。说起来,真正帮她的人,还是你──” “我?”怎么会是她? “就是那次在旧体育馆啊。”宋晴抿嘴笑起来。“说起来那次还是我们第一次碰面。你撞到海深──后来在旧体育馆,你帮那女孩,我都看到了──不只是我,海深也看到了。因为那样,我才注意到你──” 何澄空乍然僵住,身体的血液完全冻结。 他看到了!那个江海深看到了……她所做的一切! “你怎么了?”宋晴察觉她的异样,伸手扶持住她。 “没事。”她勉强开口。“林漾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很感激你帮了她,一直惦念着心右你再遇到她,请你对她友善一点。如果你能和她做朋友,那是最好的。”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跟我推销什么?”宋晴有点勉强。“不过,你放心,看在你的份上,我若碰到她,尽量对她好一点就是。” “谢谢。那我走了。”她急着想走。太急了,着急着脱身似。 “等等!”宋晴拉住她手臂,绕个方向走到她面前。“你在急什么?即使我身上有瘟疫,你这样匆忙逃命似,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还无奈地扮个苦瓜脸。 她被他的表情惹出笑,不禁瞅他一眼。似嗔非嗔的,像埋怨又像娇嗔。 “这样好多了。”他满意她的反应。“再笑一个。我喜欢看你笑的模样。” 她不肯,他便那样盯着她,深邃迷人的眼睛几乎要瞪成斗鸡眼。何澄空挨不住,“噗哧”笑出来。 “算了!你赢了。”她掩掩口,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可奈何。“我是说真的,你要是不想害我,就不要再来找我。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你也该听到别人说的──” “你管别人说什么。”他掩住她的口,阻断她的话。 他可以不管,她却不能不理啊! 她可没忘了江海深的警告。 “你不怕,我怕。别忘了,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的!”他明明明白,故意曲解,还凑靠上她脸庞,脸颊贴着她脸颊,要来比一比,看哪里不一样。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她只手推开他,好气又好笑地白他一眼,硬是忍住笑。“宋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不想惹麻烦──” “我说过了。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那可不一定。她咬住唇,把话咬住。 “如果你是担心海深,放心,我会跟他说的,他会明白。” 就是因为有江海深,她才更不放心! “好了,别多想,走吧!” “你先走。”她不愿跟他并肩在一起,又惹人注目。 他看她一会,她坚持着。他没办法,摇摇头,有点亲匿地点点她额头。 “你哦!算了,我先走了。” 又轻轻捏她的鼻子一下,这才转身走开。 那举动也许没什么意义──他们两人都没特别去意识什么,但看在站在稍远处的江海深眼里,那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暧昧! 他心头火焰凶狠地狂烧,强烈的怒气在心头翻搅,冷冽的眼甚至渗出暴戾的狂气,直恨不得将他看到的都一一撕了,甚至狠狠揉碎掉。 那怒焰戾气狂乱奔窜。何澄空忽然感到一股恶寒,打个冷颤。 一转头,她就看到一身狂焰的江海深。 他离得其实并不远,但何澄空与宋晴一直没有发现他。 后山坡林子这里太偏僻,很少有人会过来,所以他们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 他说不出心中那种翻搅不熄的火焰是什么。何澄空与宋晴之间那种和谐交融的气氛,直让他心头那股波浪暴涨起来。 她对宋晴笑;她跟宋晴眉来眼去;她甚至让宋晴碰她! 最重要的,他们之间那彷似已经熟识很久的,仿佛不需言语的眼神交会的温恬和煦的气氛感觉,以及她qi書網-奇书那平和柔软无戒备的神色态度,狠狠地撞击着他、戳刺着他! 为什么是宋晴?! 为什么她在宋晴面前可以有那样柔软的神态,面对他时却完全变了样子,恨不得逃得远远似?! 为什么?! 他有哪一点比不上宋晴?! 他是江海深!每个人想接近他都来不及、处心积虑讨好他,为的不过就要他投上一眼。她却这样忽略漠视他!她凭什么?!他尽可以对她不屑一顾,她却必须匍匐在他面前,求他看她一眼! 宋晴算什么呢?!多少人争着得到他的青睐,但她却偏偏投向宋晴── 他警告过她的! 他一定要她知道,他才是最有价值最高高在上最不可一世的那一个! 他要她知道,宋晴是比不上他的! 他更要她知道,被他看上是一种荣幸,是种恩宠! 他要她求他! 他要她求他去收纳她!感激他看上她! “江──”何澄空一见到他,表情下意识地僵住,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更惹升他的怒气。他一个箭步上前便钳住她手腕,将她拖到跟前,恶狠地低吼咆哮。 “我警告过你的!你把我当什么了?!竟敢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一字一字像刀刃那么冷刺,随着冰冽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何澄空脸颊肌肤不觉地抽动一下。喷在她脸上的冰冷气息简直像利刃割过一样,脸颊只觉阵阵刺痛。 “我没有!那只是巧合!”手腕被他紧钳着,自由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卷起来。 “巧合?”他冷哼。“这里这么偏僻,根本不会有人会来,你不跟他特地约好了,会碰得上?根本这就是你跟他幽会的地方吧!你们每天午休都在这儿一起干些什么丑事,别以为避得了别人的耳目!” “我跟宋晴只是在这儿一块吃饭而已。”也不想是谁给她那样的羞辱,让她再踏不进餐厅的! “吃饭?吃到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他的声音阴沉起来。 “我没有!”她挣动一下。手腕像要被折断似,疼得她拢皱起双眉。 她不知道她究竟惹到江海深什么,但这问题根本没意义。他们这些腐败的公子少爷千金小姐根本不管什么“为什么”,做事只凭他们高兴,不需要有理由。 看她疼得表情扭曲起来,他没有心软,反而更加用力,俯胁向她,近得鼻子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子。 “不要测试我的耐性,何澄空!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跟宋晴卿卿我我的样子。听清楚了没有?” “我没有──” 她想否认、澄清,他根本不听,更加用力一握,吼说:“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疼痛牵动神经上违逆她意志的,身体反射性反应,眼角溢出泪水。 “很好。”他俯下脸,舔掉她眼角的泪。 教她全身泛起寒栗,却又逃不掉,只能无望地闭上眼睛,消极地逃避。 而后她感到她的眼镜被拿掉,头发被散开,江海深的手停触在她脸上── “把眼睛张开。”他命令。 她只得张开眼。他如愿地看到掩在那浓密长翘的睫毛下,盈满水波且黑白分明的风情眼神。 但那双眼里没有他! 她面对着他,却没将他看进眼眸里! 不禁又教他升起火气。 第10章 “我问你,你没让宋晴见过你的模样吧?”这个风情只能是他独享。 “没有。”不要抵抗,不要找麻烦,忍耐吧!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何澄空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很好。他如果再来找你,我要你告诉他,你不想再跟他见面,叫他不要再纠缠你。” “江会长,你大概忘了我是什么身分。我对宋晴那样说,不是很可笑吗?” “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 “如果他不听呢?” “何澄空──”他瞳孔收缩一下,有凶暴的火簇在跳动,话声也冷硬起来。“好好睁开你的眼看看我是谁!我是江、海、深!想反抗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我要毁了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要想平安过你的日子,就乖乖听我的吩咐!多少女人想巴结我,求我看她们一眼。我看上你,你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他看上她?! 她大惊,倏地抬眼,万分不相信且惶恐地睁大眼死命地看着他。 他是发现她有什么觉得好玩了,所以无聊地想玩上一玩了?心里的紧张担忧烦恼及嫌恶全涌现在脸上。 江海深可曾受过这样嫌弃不堪的回应,怒气一来,原来就不曾体贴过的心肠更加冷硬起来。 “何澄空!能被我看上,你应该觉得受宠若惊才对!我会让你知道,不管是什么,没有我的话,就是宋晴也帮不了你。我会要你趴在我脚下求我,抱着我的腿舔舐我的鞋子求我看你一眼的!” 这个变态的家伙!何澄空简直无法相信,神色自然地紧绷起来,心底掠过一丝恐惧。 果然桐梧里没有一个精神正常的。她能熬过这三个礼拜吗?她开始担心起来。 “江会长。”她强迫自己放下身段,姿态极低说:“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平凡不起眼的人罢了,走在校园里,也没人会多看我一眼。您的身分不凡,那么高高在上,何必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触犯了您,我很抱歉。请您别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以后我会很安份的。” 江海深冷笑一下,像看什么滑稽的东西紧盯着她。她嘴巴那么说,她眼睛却不是那么说。 “别跟我来这一套,何澄空。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你会有好日子过的。否则……得罪我!对你没有好处的。”他逼向她,她直觉地撇开脸,红唇紧抿,全身都在拒绝他。 “你──”他硬将她的脸扳过去。 “放开我!”她剧烈挣动,企图挣开钳制她的束缚。 江海深狠狠一甩,用力将她掼在地上。她双手双脚先撞到地,手肘膝盖都撞伤,破皮渗出血。 但江海深眼神忿怒冰冷。从来只有他推开别人的份,没有人可以拒绝他,他也不容得别人反抗。 何澄空却如此不识抬举,胆敢拒绝他──等着吧!只要他要的,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 ※※※ 第4章 回信来了。 但她母亲的回信让何澄空忧喜参半。 她母亲一直替她感到高兴,能进桐梧,就表示将来前途有保证,安定的工作、稳定的生活都将不是问题,可说是就快苦尽甘来了。 就是这样,她怎么敢让她母亲知道,桐梧根本是一个扭曲变形且孤立封闭的“阶级封建”社会;更甚者,封锁一切消息,“治外特权”的地方。而他们这些全额生,根本是供那些权贵子弟学生消遣娱乐时欺负作弄发泄的对象罢了。 信里自是不能说。好在只剩两个多礼拜,到时面对面再解释吧。 信中又提到,她母亲认识了一个人,做小生意的,老实可靠,对她母亲也很好,是能考虑婚嫁的对象。她母亲打算让他们见个面,省亲会那天会带那男人一起过来。 何澄空折收起信,往床上一躺,默瞪着天花板。好不容易,她母亲终于找到个真心待她又合适的对象,她也替她母亲觉得高兴,这样一来,她从桐梧退学的“打击”会变得比较小吧。 房门“喀隆”一声,她就势倒反仰头一看,是林漾。衣服有些脏,沾了泥沙,裙子被剪成一条一条的。 “林漾……你没事吧?”她一古脑儿翻身坐起来。 “我很好。”林漾躲避她的视线。 自从她在餐厅被江海深公开羞辱那天,恶运就更加笼罩这寝室。但因为有宋晴在,到目前为止,除了来自江海深的威胁,她还没真正吃到什么亏。 不过,林漾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当那些人知道林漾与她同寝室,更是变本加厉欺负林漾。林漾很少诉苦,她全副心思又在计画离开的事上,所以对林漾并不太关心。但这时看见林漾那模样,一股深深的内疚发与罪恶感由她心底猛窜出来。 林漾匆匆躲进浴室,何澄空犹豫一下,终究跟了过去。 林漾旋开洗脸抬的水龙头,使劲搓洗着手。何澄空站在门边,倚着门缘,看着镜子里的林漾。 “林漾,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好一会,她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林漾抬头,任由水哗哗地流,由镜子里怔怔地回望她。望着望着,两道泪哗地就流出来,失声痛哭起来。 “我也知道这样不行,但我又能怎么样?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何澄空慢慢踏进浴室,关掉水龙头,再回身面对林漾。 “你有没有想过改变自己?” “改变自己?”林漾努力睁大哭肿的小眼睛,有些讶异。 “对。改变你自己。”不管了,反正她很快就要逃开这里,不必那么小心提防了。就算是做善事吧!她实在对林漾有种对不住的内疚感,一股热血冲满她胸口,完全冲昏她的头。“你的打扮、你的外貌,甚至你的举止穿着。” “我要怎么做?”林漾无所适从。 “你能相信我吗?把你自己交给我,由我来帮你打理。” 林漾表情空洞地看着她,一会终于默默地点头。 何澄空点个头,开始动手。 “首先,要拿掉这个笨重的眼镜。”她一边动手一边说:“找个时间,去配副隐形眼镜。你的眼睛很漂亮,遮住了可惜。然后,是你的头发!”她找了剪刀,不由分说将林漾的马桶盖头打薄削短,衬出林漾巴掌大的脸蛋,立刻一百八十度变形成无比的俏丽感。 然后…… “上点薄妆,你的皮肤不错,只要打上薄薄一层的粉底就可以。再擦点口红,粉红色适合你,看起来青春又有朝气。来,你自己看看。” 这样,忙了一会,她觉得稍稍可以了。 她将林漾推到镜子前。 前后不过两个多小时,镜子里的林漾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个……是我吗?”林漾半张嘴巴,着实呆住,简直不敢相信,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是你没错。”何澄空微微一笑。“还有,你要不要试试穿比较休闲的衣服,比如牛仔裤。你那些打褶裙穿了不太方便活动吧。” 那些打褶裙不是灰棕就是深棕色,件件过膝长到小腿肚,土到不能再土,起码倒退流行半个世纪。 林漾呆怔好一会,好像在适应她的新形象。而后露出一股羞涩,又有一些不解,转向何澄空。 “谢谢你──呃,澄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变成这……这么不像是我的模样。但你既然懂得打扮,为什么你──”她咬住唇,看着何澄空那副抱歉的装扮。 “我是故意的。”反正再待在这里也没多久了,何澄空也不再保留。“我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画量打扮得跟大家一样。没办法,为了自保嘛!谁晓得桐梧会是这样一个鬼地方!” 林漾总算了解。点头说:“其实进来前,我曾听过谣传,大略知道姐妹会、兄弟会的事。但我没想到他们真的是……我很天真吧?!” “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都被骗了。”何澄空说:“我对你很抱歉,林漾。为了自保,一直看着你被欺负。” 林漾默不作声,气氛有些沉重。 何澄空试着让气氛轻松一些,说:“不过三会中那些变态的人里头,也有正常不错的人吧,像宋晴──我跟他提起你的事了哦,林漾,他还记得你!” 林漾脸红起来。“他真的还记得我?”脸色却有些怪异,古怪地盯着何澄空。 何澄空没留意,说得兴高采烈。“他甚至还记得你的名字。我跟他说我们是室友,他还要我代他跟你打声招呼。”这不算说谎吧。虽然是她硬说了好几遍,但宋晴好像知道了林漾的名字。 “你跟他……说起我……”林漾的表情更古怪,柔静中忽然闪过一丝怨气。但那只是一刹间,可能根本是因为室内灯光阴影所造成的关系。 何澄空眨眨眼,没有太多心。 “是啊,宋晴算是桐梧里难得一个神经正常的人。我知道你很喜欢宋晴,何不试着跟他交交朋友?” “交朋友?跟他?我?”林漾连连低声惊喊,一边忙不迭摇头。 何澄空没进一步说服,宋晴虽然人不错,本质上到底也是个大少爷。她走到桌前,随手将桌上的东西收进抽屉,看见那封信,没想太多,便说: “其实,能早点离开这里就早点走是最好的。我老实告诉你,我很快就要逃开这鬼地方了。”把她打算等省亲会她母亲来时,跟她母亲一道离开的计画,毫不保留地告诉林漾。 林漾边听边眨眼,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表情。她只是望着何澄空,好像在看一个外星人,然后才淡淡说:“我要是能跟你一样,也能离开就好了。” “你要不要试着请你父母也过来?” 第11章 林漾摇头。“他们根本知道这里的情况,只恨不得把我卖了──”却突然闭口,抿紧嘴巴望何澄空一眼,又摇了摇头,走回她自己的那边床位,便不再说话了。 何澄空也不好再追问,自己躺回床上。一整个晚上,两个人竟没再说过半句话。 清淡的茶香溢满整个室内,宋晴倚着靠垫,看着荆筱梨身姿优雅地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红嫩的小口配上雪白的瓷白,显得那双唇更是饱满勾人,他几乎是看得着迷了,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荆筱梨含着浅笑,兰花指无意似的拂拂颈畔的发丝,显露出雪白细致的脖子。 “听说你最近和一个新生很谈得来?”为他倒一杯新茶。 “我跟何澄空是相当合得来没错。”料想荒筱梨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宋晴倒是很大方地承认,也不避讳提起何澄空的名字。 荆筱梨忽然邀请他喝茶,他虽然高兴却也有些奇怪。会是她听到什么,心里觉得介意才找他吗?但他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荆筱梨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他不是不明白他们这个“三角习题”,总令他那么点微微的无奈。 “你很中意她?”荆筱梨问。 “我跟她只是朋友。” “可我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哦。”荆筱梨倾倾头,倾出一点俏皮及女孩儿的妩媚。 “那些人吃饱没事瞎说一通,你也信!” 他不是嫌弃何澄空的长相,只是他没往那方面想。就相处,他就喜欢和她在一起时那种感觉,倒没想到男女之间的事,荆筱梨这么一提,反倒像在提醒他。但他只稍微一想,就不禁失笑。他跟何澄空?他摇摇头。换作是何澄空,也会这样摇头吧? 荆筱梨笑了。笑容很美丽,还夹一丝得意。 “你多少小心一点。”她也不相信宋晴会看上那种女孩。“和那种人在一起,就算不失了自己的身分,别人看了也会乱嚼舌根,胡乱说些不该说的。” “谁要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澄空是个有趣的女孩,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她个性很好,我想你见了她应该也会喜欢她的。这样好了,哪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居然把她跟那种低三下四的全额生相提并论?! “好啊。我也很好奇,想见识见识让你这么赞不绝口的女孩。”笑得比玫瑰还艳放。 她倒要看看,那个何澄空是怎么的三头六臂,把宋晴的心都收了。 “那么改天我带她过来。”宋晴咧嘴笑起来,端起来喝了一口。 滋味甘醇,像他与何澄空在一起时的感觉。 荆筱梨又亲手为他斟上一杯,身上的馨香隐约溢泄,香气拂上他的脸,宋晴下意识深深呼吸口气,那瞬间就那么陶醉。 “筱梨……”他不自禁伸手去握她的手。 荆筱梨应他一眼,唇畔浮抹浅笑,欲抱还迎,半带娇地收回手,却又余意缭绕睇他一眼。 但那暧昧的气氛没停驻太久,荆筱梨收身端坐,敛起流转的媚眼,端起瓷杯浅尝起,不再去看宋晴。 宋晴怅然若失,失神地盯着她一会,却得不到回应,心里无奈地苦笑。 香醇的茶这时喝在嘴里,他也觉得滋味全无了。门忽然“碰”一声,他心头震一下,荆泽元带了一串喽啰进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是你啊,宋晴。”荆泽元流气笑着。“你跟筱梨两人在这里谈心,我是不是打扰了啊?继续啊!别介意我,就当作我不在好了。” 宋晴不理他,荆筱梨蹙蹙弯弯的细眉,说:“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不能来啊?海深能来,宋晴也能来,我就不能来?筱梨,你未免太偏心了吧。”没等荆筱梨开口,转向宋晴,又说:“宋晴,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全额生打得火热。怎么,你的口味变了?” 他身后那串喽啰暧昧地吃笑附和。 宋晴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装作没听到。 荆泽元又自说自话。“不是我说,宋晴,你的眼光实在有问题。那个女的──喂,叫什么来着?”回头询问他那串喽啰,没人知道。他耸个肩,继续说:“反正那女的,听说长得又土又丑,看了就教人消化不良。那种货色你怎么也出手?!” “泽元,你这颗脑袋就只会想到这种事吗?”宋晴讥讽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蘑兹。站起来,对荆筱梨欠欠身,寻了借口说:“谢谢你的招待,筱梨。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荆泽元毫无自知之明。“不是我多嘴,宋晴,那种货色玩玩也就罢了,还搞得让人说三道四。不过,那个土气的乡巴佬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耍得你团团转?我倒有兴趣瞧瞧。” 宋晴猛回头,双眼狭锐起来。“泽元,我话先说在前头,你最好别动她的脑筋。” “哟哟!我才说说,你就翻脸了。”他更要瞧瞧那个乡巴佬是什么三头六臂了,竟能让宋晴跟他翻脸! “澄空是我的朋友,你如果动她,别怪我不讲情面。也告诉你手下那些人,不要打澄空的主意。”宋晴丢下话便转身出去,没注意到荆筱梨细嫩好看的眉纠结起来,被冒犯似的不悦神态。 “哼!”荒泽元啐了一口。“警告我?我偏就是要碰,看你能怎么样!洪华,去,去查查一那个乡巴佬到底是谁。”交代他手下去挖出何澄空。 荆筱梨轻描淡写说:“何必那么麻烦。她叫何澄空,今年刚进来的全额生,很好找的。” 荆泽元冲他妹妹眯了眯眼,阴声笑起来。 其实荆泽元为所欲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但以前宋晴即使觉得他做得有些过火,大抵也都是一笑置之,这是他们的地盘,本来事情就是那个样子的。 但方才荆泽元企图动到何澄空头上,他竟忍不住,觉得反感起来,甚至发起火感到生气。他尤其厌恶荆泽元提到何澄空时那种轻蔑猥琐的语气,好像他自己被冒犯了似。 一切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摇摇头,想摇掉那奇怪的感受。 “宋晴──”一个冰冷的声音叫住他。 宋晴自然停下脚步。那个声音他听熟了,即使不必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海深。”他转身,迎向江海深。 这个时间,多半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在上课。但他们从不管这些的。会管闲事的讲师或教长都被请走了。多的是在本科研究杰出又不会多管闲事,甚至反而讨好听话的专家学者。桐梧一向不缺那种很识相的人的。 说是“助纣为虐”也不为过。但他们这些呼风唤雨的权贵生自然不会这么想。 “正好,我在找你。”江海深竟是特地找他而来。 “什么事?”宋晴问。 江海深找他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不过,他眼里似乎烧动着奇异的火光,有种无情的生气。 “她,我要了。”江海深直接捂下话。 没头没脑,宋晴错愕一下,一会才明白。 “为什么?”没想到,也不相信。江海深怎么会看上何澄空? 不是说何澄空不好,但…… “我要她就是。何必需要为什么。”江海深口气简直傲慢。被他看上是对方的荣幸,哪还要什么理由! “我明白。但,海深,你怎么……怎么突然对澄空感兴趣起来?” “那你呢?”江海深睨视他反问。 “我?我把澄空当朋友,只是那样而已。倒是你──我不懂!” “这不需要懂。总之,她我要了就是。”好像何澄空是什么物品,他要就得给似。 江海深自然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说话。过去,宋晴丝毫不得觉有什么不对,但这一次他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不是物品,海深。”不是他想要就能要。 江海深挑一下眉。“所以?” 宋晴心沉了一沉。“海深,你是认真的吗?”他并不想跟江海深撕破脸。 江海深又挑一下眉。 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笨,宋晴心里苦笑。江海深何曾对谁认真!他何必!也不必! “算我求你,海深。放过她吧!随便你要谁招手即来,何必去为难她?” 江海深冷笑一声,眸子变得深利。 他们到这地步了吗?宋晴竟为她求情! 好个何澄空! 他胸火烧得更烈更盛,很不是滋味。 “我再说一次,她,我要了,筱梨就让给你,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 “海深,筱梨不是东西,澄空也不是,不是我们说要就能要、说让就能让的。”宋晴苦笑。说:“我们一直高高在上,不曾考虑过别人的感觉。但和澄空相处过后,我慢慢有这种感觉,懂得什么是尊重,你并不喜欢澄空,何必招惹她呢?海深。” 江海深眼神阴沉下来,阴鹜又冷酷。“你打算跟我作对吗?宋晴。” 宋晴苦笑,他最不想敌对的就是江海深。 “我们是好朋友,你明知道我不会反对你什么的。” “那很好。”江海深冷眸缓下来。“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插手何澄空的事。” 宋晴重重叹口气。“我知道了。不过,总可以和她说说话吧?再说,你到底打算对澄空怎样?海深,看在我份上,拜托你,不要太为难澄空。” “那就要看她了。”如果她不识抬举──她如果敢──他非让她尝些苦头不可。 “还有,既然我要的束西,我不希望你再跟她有任何牵扯。”言下之意连说话接触都不许。 第12章 “你究竟想要她怎么做?”竟连跟她说话,江海深也不许! 江海深冷着脸,有些咬牙切齿。“我要她求我。” 求他青睐她。求他帮助她。 求他施舍她一眼。 如往常低着头走进餐厅时,由眼角余光,林漾知道,有许多人抬头看她,甚至听到那些人交头接耳的声音,在疑问她究竟是谁。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双惊奇的眼光。 “那是谁?” “好像是个全额生,有名牌……林漾?!不会吧?!”惊呼诧讶声不绝,没有人敢相信。 “她怎么变那么多?” 大半个餐厅嗡嗡声不断,愈多目光投向林漾。林漾有些不安,但忐忑中却又生出股奇怪的自信心。她照过镜子,现在的她显得甜美俏丽,如同一般漂亮的青春少女,完全找不到过去那个“林漾”半点痕迹。 餐厅中央射来几道不善的视线,是艾玛玉她们。林漾扫她们一眼,一点都没有之前的畏惧退缩。外表变了,奇怪的仿佛她的内在、性格也跟着变了。 除了艾玛玉她们,她也看到荆筱梨。然后,一旁的荆泽元、江海深、宋晴──啊!是他。 她心脏扑扑地跳起来,羞涩地低下眼。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在看她吗?注意到她的转变吗? 忍不住又抬起眼,一颗芳心倏地沉下去,宋晴根本没有朝她方向望上一眼,对她引起的骚动根本无动于衷。连江海深也是显得漠不关心,连眼都没有抬上一抬。 她找个位置坐下来。水丽的眼睛不时望向宋晴。有人过来跟她搭讪,她优雅地微笑,内心不禁有丝得意,她到底不是过去的林漾了。没想到外表的改变竟带来那么大的转变。比起那些人,她不只要漂亮上十分,下意识抬抬下巴,对她自己更有信心了。 一会儿,她看见宋晴望着后门那方向,目光突然一亮,好像看见什么宝贵的事物。不只是宋晴,竟连江海深也死盯着后门那里,目光阴沉却又有一种占夺的欲望。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心陡地一沉,神色阴骛下来。 后门那里,一身古板土气的何澄空像作贼一样溜进来,怎么看怎么地教人不顺眼。 林漾见宋晴作势想站起来,江海深扫了他一眼,他犹豫一下,终究没有站起身来。 她心里一阵刺痛,突然怨恨起何澄空,凭什么何澄空可以得到那样多的关注?她们有什么不一样──不!何澄空根本比不上她! 她盯着何澄空,看她贼兮兮地端一盘饭菜走到角落靠垃圾筒的地方。夹成口字型的头发、厚重的眼镜、黑沉的皮肤加上雀斑黑斑,那么平凡普通,这餐厅到处都是── 不!她目光忽然紧起来,要吃人似的眨也不眨地瞪着一无所觉的何澄空。 如果把她的头发放下来,流披在肩上,拿掉那笨重的眼镜,皮肤再白透一点,或许上点妆,再改变那身老女人似古板穿着打扮……啊!高挑的何澄空呈现的将会是怎样惑人的面貌?! 她一直不曾好好留意过何澄空,这会这样一看,她发现何澄空如果好好打扮,一定十分抢眼的…… 她的目光冷起来。木然中有些似妒若恨的寒意。 “喂,林漾!”艾玛玉她们走到她桌位来。 她漠然地抬头,目光有种寒锁。 艾玛玉等人被她不同以往的态度一时震慑住,气焰竟灭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猖狂。但仗着人多,声势仍骄纵,傲慢说: “我问你,你跟那个何澄空住同一个寝室是不是?” 林漾一一扫她们每个人一眼,才冷冷说:“你们想怎么样?” 冷冷地,反击地,与她们全然对等的姿态。 艾玛玉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有些不适应,好一会才又开口说:“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说吧。”第一次,林漾面对她们时没有畏缩的神态。 尽管百般不愿意,饿了两天,何澄空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到餐厅来。 宋晴或许应了她的要求,不再找她,让她少受了很多注目,松了不少的气。不幸的是,她发现,除了宋晴,她根本没有朋友,没有人会来理她或在意她。 这样也好,剩下两个礼拜,她很快就可以熬过去的。 她端了午餐,尽可能将自己缩藏到角落。角落坐的大都是些全额生,感觉上安全许多。 “哟!这不是我们副会长的宠物吗?”但不,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 她飞快望了说话的人一眼,别三角形徽章的,是学生会的成员。 这些人什么地方不坐,干么巴巴跑来丢垃圾的角落?她有些恼,怕是来找她麻烦。 她不理他。但那人不放过她。 “我们副会长在那儿哪!你干么像只狗一样躲在这里?”他同伴哄笑起来。 这种人要挑衅就让他挑衅吧。何澄空任他说去,低着头拐个方向想走过去。 那人脚一伸,将她勾倒,“铿锵”一声,她连人带餐盘扑摔到地上。饭菜洒了一qi書網-奇书地,热汤更溅了大半在她身上。她顾不得痛,想赶紧爬起来,两个人踩住她的背不让她起来,硬是逼她像狗一样趴在那里。 “你们想干什么?”她挣动想起来,被踩得牢牢的。 一旁那些人怕受到牵连,早都躲远。围来那些变态看热闹的人。 “跟你这个丑八怪能干什么?还是,你希望我们对你干什么?”一窝人淫猥乐笑起来。 “放开我!” “又没人绑着你。不过,你这样浪费食物不太好吧?把地上那些饭菜舔干净,我自然放了你。” “放开我!”何澄空手肘用力挣着地板,拼命想挣扎起来。 那些人压住她的手,硬是将她的脸往地上的饭菜压过去,逼她吃那些东西。她不肯,拼命甩动头,他们按住她的头,用力将她的脸压入那摊油腻肮脏的饭菜中。 “唔……”她难过得挣扎着,脸颊、鼻孔、嘴巴都沾满了油腻的饭菜。却被抓按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她觉得快窒息了,头发被人用力一扯,抓起她的脸。有些饭粒跑进她嘴巴,呛到气管,她咳嗽个不停。 看热闹的人却愉快地哈哈大笑,觉得很好玩。 “喂她吃点东西吧!”那些人抓起地上的残肴,硬是塞进她嘴巴里。 她不肯张开嘴巴,他们硬是一塞再塞非逼她吃下去不可。 何澄空痛苦地闭上眼睛。在她闭上眼睛前,在围观的人群中,她似乎看到了林漾,目光冷冷地望着她。但她想她是看错了,那目光冷漠得教她觉得寒颤,没有同情,而仿佛说她是报应活该。 那人跟着拿了一碗汤,说:“看她这么脏,帮她洗洗脸吧。”往她头上淋了下去。勾了荚黏腻的汤,顺着她头发脸庞倒流下去。 四周的人哈哈大笑。 餐厅另一边,宋晴实在看不下去,咆哮说:“泽元!叫你的人快住手!” 一开始,他就想冲出去,好几次忍不住想插手,都被江海深冷冽的目光阻止住。 江海深既然袖手旁观,荆泽元自然更肆无忌惮。本来像何澄空那种人就是给他们取乐的,宋晴发神经了才会无聊地想为那种人出头。 “你不觉得遣很有趣吗?”荆泽元笑嘻嘻的,对宋晴的忿怒置若耳边风。 “你──”宋晴冲动地站起来。 “宋晴!”江海深喊住他,声音并不大,但听得出那刺骨的寒意。 宋晴却忍无可忍,忿怒对着江海深。“你说你要她是这种要法!任她被人欺负,这算什么?!你这样做,她更不会向着你!” 什么?!荆筱梨脸色一变,皱眉说:“宋晴,你到底在说什么?谁要谁了?” 宋晴往江海深一指:“问海深呀!他挑明跟我说他要澄空!”还警告他,说威胁也不过份──不准接近她,甚至与她说话也不许。 “海深,到底怎么回事?”荆筱梨漂亮的脸蛋有些垮了。 荆泽元插嘴说:“海深,你真的看上那个土气的丑八怪乡巴佬了?你的品味应该不会那么差才是吧!” “那是我的事。”江海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海深!”宋晴也不顾其他人在场,语气有些指责。“你要什么人没有,何必那样躇蹋人?再说,澄空并没有得罪过你,你那样对她,有点欺人太甚!澄空不是东西,不能任意玩弄的。你这样,不是太过份了吗?” “我对她怎么了?我有打她骂她吗?”对宋晴迹近指责的质问,江海深不禁有些恼怒,甚至吃味,而更加不痛快。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但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这样袖手旁观无异是默许荆泽元的举动。 荆泽元火上加油。“宋晴,你这么为那个丑八怪说话,是不是已经跟她有一腿了?” “泽元!你的嘴巴很臭,最好少开口,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宋晴生气地瞪着他。 荆泽元变了变脸,就要发作,瞥及一旁的江海深,忍了下去,反而笑起来。“你也不要恼羞成怒嘛!宋晴,那种货色,也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江海深皱眉了,冷眸罩向宋晴。宋晴出乎寻常,这么为何澄空,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宋晴忿然站起来。“你这样做是行不通的,海深。你这样为难她,算什么?!”不忍再往何澄空那方向多看一眼,也不再理江海深等人,掉头走出去。 荆筱梨心中却阴晴不定,这对她真是个大意外与打击。江海深竟然会对何澄空那种简直一无是处的女孩感到兴趣! 第13章 怎么会那样?!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她不由得瞪着眼,盯住何澄空那狼狈的身影不放,怀疑何澄空究竟是怎么勾引宋晴和江海深两个人的,不禁咬紧牙,愤切起来。 ※※※ 第5章 那一天起,何澄空在桐梧悲惨的生活就开始。 整一星期,那可说是她活到当前为止,最没有尊严的日子。也不知是出于谁的授意,她被规定了特别的位置;每天早上,她拿着一只钢杯,像集中营里的俘虏一样,乖乖地到餐厅厨房领取她当天的口粮,不时还要被心情不好或活得无聊的权贵变态生大声斥喝,就像他们不知打哪找来讽刺她的地下的那只狗。 她觉得她表情开始变化,和那只狗变得近似。低下没尊严且受屈受辱。那是她的狗脸岁月,挥也挥不掉的恶梦。 宋晴实在看不过去,碍于江海深,只能抱歉地望着何澄空,每每只能自我嫌弃地掉头走开,对江海深也冷淡了。 江海深要何澄空求他,要她知道他的高高在上,只要她一开口,他可以不再计较。偏偏何澄空宁愿受那些屈辱欺侮,也不肯对他示点弱,一再无视他的存在;加上宋晴的那些质问及指责的态度,更加惹恼他。而虽然宋晴受于他的压力不再与何澄空接触,但常常,他总见他们两人隔着一大堆人明目张胆地眉来眼去的。这让他更是不满。即使也并没有那个意思欺负她,只是小小一点为难,但他不闻不问,别人自以为是地揣测他的心思,就欺负得更起劲,让何澄空更加不好过。 他高高在上,以为何澄空一定会去求他,并不知道在他背后看不见的地方,何澄空倒着什么大楣。何澄空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以为一切都是他唆使的,对他有说不出的厌恶痛恨,当然在面对他时,更不会有笑容柔和。 “澄空。”很晚了,何澄空才拖着一身疲累回宿舍,在宿舍外被人叫住。 “宋晴?”宋晴半个身子掩在黑暗中,脸上有着愧色。“你怎么来这里?!”下意识望望左右。 “过来。”宋晴将她拉到暗处。这样即使有人经过,如果没有特别注意,也不会发现他们。“澄空……我……我……对不起!” 他搭着她双臂,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对自己的袖手旁观既内疚又痛恶。 “这又不干你的事,你不必跟我道歉。”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怨宋晴。但怨他也没道理,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和江海深撕破脸哪! 宋晴苦笑一下。“他们那样对你,我应该帮你才对的。但我……对不起……澄空。我跟海深认识很久了,他,我,这之间很复杂,我很难阻止他做什么。你能明白吗?” 实在,她没理由怪他,但她也并不想听他解释。 “我明白,你不必再说了。” “我实在对你很抱歉。好在,海深他也不是真正想为难你的──”他顿一下,似乎有些难启齿。“海深他……嗯,似乎对你感兴趣。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注意到你,对你发生兴趣──”他望向她,似乎在询问。 可她怎么会知道?! “听我说,澄空。”双手拢住她肩膀,有些急迫。“海深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手。你不要跟他作对,顺着他一点,软言相求他,这样,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太过份的。” “我什么时候跟他作对了?”何澄空苦笑。“我根本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他这么大费周章,唆使那些人欺负我,就为了要我求他?” “海深他没有──” “不是他会是谁?”她不信。“算了!如果能让我安静太平地过我的日子,要我求他我求就是。我也不愿得罪桐梧这个皇少爷啊!”语气说不出的讽剌。 “澄空,海深他人其实不错……”他靠近她一些。她闻到他身上一股清新的古龙水香味。他更靠得近,把味道过给了一点给她。 “你只要顺着他一点,就不应有事。”等她发现,他已经搂住她。“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帮你什么,我──” 话抿住。他搂得又紧一些,像安慰,一会才放开她。 何澄空有些赧然,避开他目光,说:“其实也无所谓。我有我的打算,再熬一下,很快就会结束。” 宋晴楞一下。“什么打算?” “到时你就会知道。”不是她不相信宋晴,为免节外生枝,她想想还是有些保留。 宋晴也不追问,点个头。“如果到最后真不行的话,你尽管来找我,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忙你。” “那就先谢谢你了。”说不定到时真会需要他的帮忙,何澄空没有“很骨气”地拒绝。“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澄空。”宋睛拉住她。“你──我──”挽留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是又拥住她。 他把何澄空当朋友,原没有想太多,这些天却对她生出一股不忍,总忍不住想这样紧紧拥抱住她,给她安慰、给她呵护。 那般又被搂抱住,呼吸间满是他身上传来的香气,何澄空实在不习惯,她微微挣动一下,他这才放开她。 他低视着她。明明是那么普通不起眼的女孩,为什么他的心情有些改变了? 对她那么不忍,那么放不下心…… 忍不住又伸手,又那样将她搂进他怀中呵护安慰。 总是那么巧,宋晴出现的前后,江海深如阴影随形般也会跟着出现。 何澄空楞楞站在那里,身上还留有被宋晴拥后的余荡,一时心绪混乱,不知该怎么反应接受。 手背隐隐作痛,被荆泽元踩伤的手,留下淡淡的疤,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却总会像这般袭得突然,莫名地作痛起来。 她叹口气,移到光下。方抬起头,被阻在身前的身影猛然吓一跳。那人背光对着她,她只看到一团黑影,但凭那高大的身形与他散发出的特殊的压迫性的气息,她一下就知道是江海深。 这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吃饱了太闲就等着找她麻烦吗? “你想清楚了没有?”他高,但说话时却还抬着下巴,仿佛他纡尊降贵跟她说话,是多大的施舍。“只要我开口,就没有人敢再对你怎么样。” 你如果不开口,他们会对我怎么样吗?!何澄空差点脱口而出。 欺负她的人,有大半是荆泽元那批人及姐妹会的人,其实算不到江海深头上,但到底有小半的人自己揣测江海深的意思,为“主人”办事。再则,林漾改变了形象,总要有一个代替她供大家发泄取乐的对象,自然而然,那角色就落到何澄空头上。 她咬咬唇。虽然她很快就可以逃脱这个荒谬的地方,但如果一句道歉可以换几天的平静,她也不介意对江海深低声下气。 “江会长。”她卑屈地低着身子。“我多有得罪,态度又不恭顺,不懂反省,我觉得非常地抱歉。我向您郑重道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样的小人物一般见识,原谅我的冒犯及无知。” 这么轻易就道歉,江海深却深皱起眉。 讽刺吗?她用“您”。 他是要她求他,要她切实了解他的存在感没错,但这不是他要的。 但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这样的低声下气,开口道歉求饶,也明白他的力量与不可抗拒了,不就是他要她明白的?他究竟还希望怎么样? 但内心深处,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总觉得不是这样的,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一开始宋晴接近她,他还嗤之以鼻。慢慢地,他却愈在乎她的存在。他无法接受她可以与宋晴那样说笑,面对他却全然是不同的一副面孔。 明明是那么不起眼的人,他却愈在意。然后,他发现她的“真面目”──虽然并没有看到她真正完全真实的面貌,但他很高兴宋晴并不知道。可她偏偏与宋晴那样亲密! 凭什么?!他哪点比不上宋晴? 他是江海深!她要示好、要谄媚的对象应该是他!她也不应该跟宋晴那样接近,她要笑要掏心的对象应该是他才对! 偏她却那么不识抬举。他非要她求他不可! 但现在她开口道歉了,为什么他却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不是他要的。他要──他要── 啊!他究竟要什么? “你──”他趋近她,猛不防闻到一丝隐约的男人用的古龙水香味。 更确切地说,是宋晴用的古龙水香味,他闻得出来,那味道是宋晴常用的那款。 “你──”他脸色陡然大变,忿怒低咆。“宋晴来过了?你跟他见面了?”想想要怎样地亲近,她身上才会沾上宋晴的味道?愈想,他就愈不是滋味,表情愈是阴沉难看。 不可原谅!她竟沾了宋晴的味道! “我没有。”何澄空一口否认。心中却无法不诧异他怎么会知道。 “你还敢骗我!”他一把揪住她,将她揪到他身前,俯身威胁逼问。“说!你跟他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勾当?” “我没有!”她还是否认。 “你到底说不说?”他将她揪紧,一口口冷气吹到她脸上。“你身上沾满了他的味道,居然还敢骗我……给我说……你究竟和他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瞒不过了。她不知她沾染到宋晴用的古龙水香味。一定是他拥搂住她时沾染到的……“宋晴他只是看在朋友的份上,说些话安慰我而已。” “就这样?”就这样她身上会沾上宋晴的古龙水味?他神色更阴冷,目光也结冻起来。 “他还要我跟您道歉。他说江会长您是个好人,不会跟我计较、为难我的。” 第14章 口口声声“您”、“江会长”,不知怎地,江海深觉得刺耳极了。 “你还想骗我!到底说不说!”他更加用力,扳住她的肩膀似要将它扳碎。“给我老实说!” “啊!”痛得她低呼出来,控制不住纠结起眉。“真的没……” 他更加又用力。 “啊──”低呼要变呻吟,眼角因痛溢出泪,脱口低喊:“放开我……他只是拥抱我一下安慰我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他抱了你?”不但没放,力量更紧了。 何澄空只感到痛,再说不出话。 “他也吻了你吗?”他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嘴角。 “没有!”她反射喊出声。 “你如果敢再欺骗我──”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很好!过来──” 他钳住她,野蛮地将她拖进她宿舍,根本不管宿舍里那些人惊讶的叫声及目光,一路将她拖进她寝室。 “你干什么?江海深!放开我!” 不再叫“江会长”了,不再是“您”了?她叫他“江海深”。 江海深在盛怒中,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进去!”他将她摔进浴室,将水柱开到最大往她身上猛冲。“把他的味道全给我洗掉!洗干净!”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何澄空忍不住叫喊起来。 强大的水柱打在身上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她本能地闭着眼,双手盲目地乱挥,想阻挡不断冲打向她的水柱。一边狂叫:“江海深,你快住手!你这个疯子!混蛋……” 宿舍的人听到她的喊叫,但没人敢过去。就连舍监也不敢接近,甚至也没有任何师长出现。 “住手!江海深!”何澄空不断狂叫。冷得直发抖。 强大的水柱冲击下,她的眼镜掉了、头发散了,全身不仅都湿了,湿衣服吸水变得沉重贴在她身上,又冷又阴更加的难受。 好不容易,江海深终于罢手。凑近到她冷得抖颤的身子前,用力嗅了嗅。 很好。沾染在她身上的宋晴的味道,都被他清洗掉了。 “你给我听好!”他捏住她下巴,用力扳起来。“你要是敢再跟宋晴偷偷往来,敢再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我绝对不饶你!” 何澄空再气忿不过,违逆理智说要忍耐的告诫,硬是使劲扳开江海深的手,忿怒地瞪着他。 “不要碰我!”甚至歇斯底里地吼着。 “我当然能碰!”她,他是要了,他怎么不能碰! 一下子便紧攫住她,不管她身上的潮湿,将她搂深到他怀中,搂得那么紧,彷似要将她压碎;更不顾她的挣扎,完全强迫地侵略地掠吻住她的唇,吻得那么用力,存心要她身上沾染上他的气味。 她身上,就只能沾有他的气味! 有时,人实在要为自己的愚蠢负责。 江海深拖着何澄空入她宿舍寝室的事,第二天传遍了整个桐梧。而且,有各种不同的版本。从江海深教训她到暧昧地“收纳”她,各种版本传得绘声绘影。 不管是什么样的版本情节,江海深“亲自出手”了准没错,以江海深的身分地位,就算要做掉一个人,也不必他亲自出面动手。所以,他“亲自出面”这一点,太耐人寻味。也或许是震慑于这一点,一时间竟没有人再动何澄空,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盯着她。 面对各式各样古怪奇异的眼光,何澄空皆保持沉默,仿佛一切跟她皆没有关系。 一连两天,都没有什么事发生,简直风平浪静。在餐厅看见林漾竟与艾玛玉那伙人同桌坐在一起时,她小小吓了一跳。林漾传纸条给她,说有要事要跟她谈,要她到旧体育馆时,她还不疑有它,也没深思太多。等进了形同废弃、“人烟绝迹”的旧体育馆后── “林漾?”赫然看到不只是林漾,她竟与欺负过她的人为伍──还有艾玛玉、祈圆圆、梁兰那伙人,甚至“女王”荆筱梨时,震讶之余,她才晓得自己有多蠢。 “林漾马上就是我们姐妹会的成员了,名字岂是你能叫的!”梁兰冷不防窜上前便掴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了她一巴掌。 何澄空根本没想到,也没提防,结实地吃了那一巴掌。 “梁兰。”女王荆筱梨叫回梁兰,上下打量何澄空。“你就是何澄空?” 脸颊尚觉得热辣辣的,何澄空默不作声,反望着荆筱梨。 那副德性怎么看怎么教人倒胃口,她实在不懂,江海深怎么会对她感兴趣?荆筱梨打量又打量何澄空,心里就愈加的气怼不平衡。 “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迷惑海深的?”若要说用“色相”迷惑,这个乡巴佬何澄空根本不够格。但或许像她这种无耻的女孩,有特别的手段也说不一定。不然,为什么宋晴与江海深两人竟都受了她的蛊惑?! “我没有。”这实在是有口难辩。 “没有?那么,我问你,那天晚上,海深怎么会到你的寝室?”整个桐梧都在传,荆筱梨简直忍无可忍,漂亮精致的脸孔扭了一下。 何澄空闭紧嘴巴不说话。 荆筱梨美丽的眉毛皱一下,艾玛玉立刻窜出来,一把揪住何澄空的头发,叫嚣说:“你到底说不说?不要脸的东西!不仅勾引宋晴学长,现在又千方百计想诱惑江会长!” 荆筱梨没有阻止,姿态优雅地在那里看着。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何澄空反覆来反覆去只肯说这一句“没有”。 “啪啪”!艾玛玉左右开弓连掴了她两耳光。 “你到底说是不说!”用力又扯了她头发,将她扯跪到地上。 荆筱梨高高在上的,居高临下,宣示说:“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分,别痴心妄想攀上和你身分不相称的事。如果你保证不再去勾引海深,这一次我可以饶了你。” 何澄空忍不住冷笑起来,有点不知死活。“你看我这样子,‘勾引’得了谁?江大会长不来找我麻烦,我反倒要谢天谢地了。”不意遇上林漾的目光,林漾看她的眼光相当冷,没有半点不忍或同情。 “你的意思是海深他自己主动招惹你?”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希望平静地过我的日子而已。” “不要脸的东西!”祈圆圆上前踢她一脚。“你明目张胆勾引宋晴学长的事,谁不知道?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江会长身上!你知不知道江会长和筱梨小姐是一对?!居然也敢把主意打到江会长身上!你也不去照照镜子,凭你那副德性也配!” “就是说嘛!”艾玛玉也补上一脚。 何澄空这么嘴硬,想想是需要给她一点教训,荆筱梨嫌恶地看看何澄空有点红肿的脸颊,轻轻拂了拂她自己的秀发,对艾玛玉说:“我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林漾!”她招手叫林漾,在她胸前别上一枚圆形的徽章。“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姐妹会的一员了。” “谢谢筱梨小姐。”林漾笑开,带几分奉承。 像是那枚徽章多么珍贵似,摸了又摸,说不出的自得满足。 “林漾……”这样的林漾实在太陌生,何澄空简直不认识。 “看什么看!”目送荆筱梨“起驾”后,艾玛玉等人回头,朝半跪的何澄空肚子踹了一脚。 “为什么……”她望着林漾,还是无法相信,更不明白。 “为什么?”林漾扯动嘴角冷笑一声,脚一踏,用力踩碎她掉在地上的眼镜。“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你跟那些人一样,表面上装作很同情我,其实暗地里都在笑我,甚至庆幸。庆幸那个人不是你,我活该要做你们那些人的替死鬼,然后嘴巴随便说两句安慰的话敷衍过去。” 那语气充满满心的怨、满心的恨。 “你比那些人更加虚伪、更加可恶。你明明可以早点帮我,可是你却不闻不问。你甚至从来不跟我走在一块,也不邀我一起去吃饭,就怕惹上麻烦吧! “那些也都罢了,但你明知道我对宋晴学长的心意,却不知羞耻地引诱他、利用他──何澄空,你太自私无耻了!我最恨最不能原谅的人就是你!” “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梁兰说:“今天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会知道厉害的!” 过去林漾所受到的欺负,就那样全数在何澄空身上再来一次。 “像你这种丑女,也敢打宋晴学长的主意!” “我们都没能与宋晴学长并肩同起同坐,你这个丑八怪凭什么?!” “你最好给我安份一点,听到没有!” 骂一句,就甩她一个耳光,连带踢她一脚、踹她一记。祈圆圆还拿出剪刀把她的衣服剪得破破碎碎的,想想不过瘾,抓起她头发,随便剪断了一撮。 “你们干什么?不要──”何澄空本能地反抗。 艾玛玉和梁兰压住她,不让她动弹。她高声叫一两声,林漾猛不防大力掴她一巴掌。 “你还叫!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来帮你的。我要你也尝尝我经历过的那种滋味!”欺负她的人明明就在她眼前,她却与她在一起一并欺负何澄空。 何澄空这才明白,原来林漾心里是多么地痛恨她。 梁兰边笑边乱剪,把何澄空的头发剪得七零八落像狗啃的一样;又拿了油性笔在她脸上乱涂一通,这还不满意,干脆提了一桶油漆泼在她身上。 “住手!你们!”何澄空眼睛几乎张不开,只听得到她们觉得有趣似的哈哈大笑。 “等等,我找人来观赏。”梁兰拨了手机,叽咕说了一顿。 第15章 用棒子戳一下何澄空。“你那么爱勾引男人,我就找人来让你勾个痛快。” 隔一会,两个荆泽元的喽啰出现。“找我们过来这里干什么?” “哪!”梁兰指着趴在地上的何澄空。“这个女的骚得很,你们想怎么玩都可以。” 何澄空的衣服被剪得破破碎碎,简直衣不蔽体。露在外头笔直修长的双腿本来令人十分心动,但她被整得一身狼狈,又是油漆又是黏稠的液体又是发屑,脸上还被划得乱七八糟,那两个男的再有胃口也倒了十成十。 “就这种货色?梁兰,你要找人让我们上,也找个像样点的!”摆摆手,掉头便要出去。 “免费给你们玩,你们还不要!” 何澄空只是乏力,意识清醒得很,明白梁兰竟有这种恶毒主意,又怕又恨又急又恐惧,咬紧嘴角,轻轻在颤抖。 幸好,那两人不屑地哼一声。“想让我们玩的多的是,随手一把抓。这种货色免了!”再不多浪费时间悻悻地转身走开。 “真没意思!”艾玛玉说:“本来以为可以看到更精采的。” “算她运气好!”祈圆圆悻悻地又踹何澄空一脚。不满地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林漾蹲在何澄空面前,说:“何澄空,你要是跪着跟我们每个人磕个头,就饶了你,怎么样?” 何澄空抿紧嘴巴不吭一声,连看也不看林漾。 林漾凑得更近一些。“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脱离这里吗?” 她想干什么?!何澄空心头一惊,倏然抬眼。 “你要在这边装死也罢,但你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可不会那么如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林漾挂一脸冷笑,慢慢站起来,朝向艾玛玉她们。“你们慢慢陪她玩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理艾玛玉她们疑惑的眼光,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直往兄弟会成员住的宿舍走去。 “干什么?!”在离门口三十公尺远的栅门前就被守门的挡住。 她高傲地抬抬下巴。“我是林漾,是姐妹会的。我有事要找江会长。” 像个破烂被丢在旧体育馆的厕所地上,何澄空以为她今天晚上大概就要这么窝在那里了。 实在是没力气动──或是不想动。她只觉得全身的肌肉和骨头都在痛,口干舌燥、脸颊、四肢、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热辣辣,狂烧的疼刺。 “你还活着吧?”意外地,竟有人出现。 但她连眼都懒得睁开。 “好像被打得很惨的样子。”那人蹲下去,检视着。 声音变近,且似曾听见过,何澄空总算费力地睁开眼睛。“是你?”不曾想到过的邵琪。 “看来你还认得我,还没有被打得糊涂,我看你一个人往这里过来时就知道要糟。你就那么相信林漾!亏你先前撇得那么清,就有你这种昏了头的蠢货。” “你都看到了?”跟蚊子叫一样,说气若游丝也不夸张。 “嗯。还好那两个王八蛋过来时,你已经被打得很惨,引不起他们的兴趣,要不然你可要更惨。” 邵琪不讳言她从头看到尾,但明哲保身,不卷入给自己找麻烦。何澄空也不怨怪,邵琪这会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溜进来,已经很不错了。 “你身上这身油漆得赶快洗掉才行,站得起来吗?” 何澄空蠕动一下,才一牵动,全身的肌肉神经就狂叫,痛得她脸都扭曲。 “撑着点。”邵琪脱下外衣包住她,双臂叉入她腋下,硬将她撑起来。“忍耐一下,你要不动,我一个人拖不动你。” 何澄空挨着邵琪,勉强自己走动。“谢了!” 邵琪咕哝抱怨。“这一点都不实惠。唉!好好的一件衣服就那么毁了。” 何澄空蠕动嘴巴一下,像是在笑。 在邵琪半撑半拖下,慢慢地往她们宿舍方向蠕动。 “我说你啊,干么不学聪明一点?江海深既然对你有兴趣,你就敷衍他嘛!反正他很快就没兴趣,你也有好日子过。” “你难道没看到女王陛下吗?”有那么简单就好。 “她只是给你一点小教训而已,你这‘德性’,她不会认真当你是对手的。等江大少对你的新鲜感过了,她也不会找你的碴了。” “都被揍成这样了,现在再要去奉承,会不会有点太晚了?”何澄空干笑自嘲起来,又没足够力气,声音断续像气管被割了漏风似。 “你喔!识时务为俊杰,我看你实在不怎么聪明,最好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你也这么想?” “看你这凄惨的样子,最好是早点走人了事,在火车上看见你,我原还以为你会适应得很好,本来也是那样,谁晓得──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的确,她的运气是挺背的。 在邵琪的半撑半拖半拉半扯半抬下,好不容易,终于将何澄空拖回寝室。 “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一路将她拖进浴室。 “放心,死不了。”一路挣扎回来,虽然全身疼痛不已,但何澄空觉得有了一些力气动了。“谢谢你了!你还是快点走吧,被人看见你可麻烦了。” “这倒是。你也快点把自己打理干净吧。” 邵琪也不假好心,帮何澄空旋开水龙头,拿了自己沾满油漆的外衣便走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她又不能出头……想想还是那个人可以帮忙看顾何澄空吧…… 何澄空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扯开,爬进浴缸。全身上下大概刷了几次,刷得身体全都翻红生疼,几乎要破皮,身上的油漆才去掉。 那狗啃似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怎么看怎么不行。没办法,她只好动手修理。 现在,眼镜没了,口字头也没了,黑斑雀斑与暗沉的脸色也不见了,所有的“伪装”全都卸下。 也没必要再伪装了吧!这寝室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林漾是不会再回到这里的。 她扯开浴巾,换上宽松的棉质睡衣裤,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镜子里自己那乌迹累累的身体。一碰就疼痛不已,不知道有没有得内伤,她粗重地喘着气,重重摔坐在床上,早已疼累不堪。 然后,才发现,她忘了关灯。挣扎又站起来── “碰”地,寝室门猛不防被人一脚踹开。 “何澄空!”怒气腾腾的江海深,裹了一层炸药似,满身怒焰凶猛地烧飘着,大有要将她吞噬的愤戾。 “你──”乍见她那刹,怒火却凝住,甚至怔住。 站在那里,眸眼半锁姿态微倾,半惑半诧回望着他的人会是谁? 隐在浓密睫毛下的眼儿迷离朦胧,水漾漾的,含着波光似;肌白肤净,而且双腿修长,纤细里又透露出丰盈。最勾人的是她脸上那原妩媚,却因短柔凌乱的头发而显得中性又吊诡的妖冶风情。 这样的“面貌”,他从来没有见过──不,事实上,他根本从来没有真正看过她的“真面目”。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你──”他踏前一步、两步、三步── 完了! 从迷惑惊愕中回神,何澄空直觉完蛋糟糕了。 她以为绝不会有人来的,才那么不小心去提防── “你又想干什么?”她真的就摆脱不了这个厄运吗? 江海深也回过神了。 听到林漾说的事,他简直怒不可抑。何澄空竟然偷偷计画着想离开恫悟,企图摆脱他! 他要让她知道她犯了多大的错误,但才踹开门,却看到教他发怔的她。 虽然漂亮的女孩他早看过不少;虽然是不恰当的时机、不恰当的地点及不恰当的背景;虽然他原是在一团烈火烧飒的盛怒当中,但这样的何澄空突袭进他的不防,勾挑得他心蓦然乱章地跳动。 “你──” “澄空!”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晴匆匆地赶了过来。 “海深?”看见江海深,他楞了一下。目光移向何澄空,他更楞住。心陡然一跳,接着一跳。 “澄空?!”简直不相信,踉跄一下,下意识地朝何澄空伸出手。 江海深猛觉一股不满,相当不是滋味,脚一跨,便出手搂住何澄空的腰肢,一边回睨。“你来干什么?” “啊──”何澄空脸上闪过一抹痛楚,轻叫出声。 江海深皱眉看去,见她额头冒出细汗,觉得奇怪。正要开口,猛瞧见她脸上几处不是太明显的瘀痕。心一悸,不由分说扒开她的睡衣。 “你干什么?!”何澄空大惊,本能退却抵抗。 江海深哪由得她,三两下就扒掉她的衣服。 赫!宋晴吸口冷气。 何澄空白净光裸的胸口和背上,这里一块紫、那里一块青,和乌痕、瘀伤的,就算没伤得太严重,少说也要两三个礼拜才消褪得了。 江海深眼中火簇暴烈地跳动,大喝:“谁干的?!” 何澄空反射地交抱双臂遮掩住胸前,又气又忿又不甘。“你们看够了吧!可以请便了!” “对不起,澄空,我们不是有意的──”宋晴想脱掉自己外衣给她,瞥及江海深的神色,渥疑住。 江海深脱掉自己的衣服,不顾她抵抗,强迫地将她包住。 宋晴默默看着,一波接一波的意外,他尚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人往他寝室里丢了纸条,说何澄空出事。他急促赶过来,却看到一个全然不一样的何澄空。他内心滋味复杂,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然后,再看见她一身瘀伤、江海深强悍霸道的占有举动…… “没有我的允许,谁敢在我背后这么做? 第16章 !”江海深神色阴了阴。 听他这么说,何澄空更觉厌恶,嫌恶地丢开他包围住她的衣服,抓了被单裹住自己。 “你──”激得他脸色一阵铁青。吼说:“宋晴,你先出去!” “海深──” “出去!” 宋晴知道江海深应该不会伤害何澄空才对。或许一开始,江海深对何澄空只是因他而起的无聊兴趣,何澄空没有及时表示服从,才惹起江海深吧。而现在,江海深发现了她真正的面貌…… 难怪他一直觉得何澄空的长相与给他的感觉不协调。她这么费事伪装是为了怕麻烦吧?偏偏惹起了江海深……啊?!江海深那样不寻常的固执,难道他早知道何澄空的伪装?! 宋晴暗暗苦笑。为什么不可能呢? 恐怕,海深更加不会“放过”何澄空吧。 其实就连他自己,现在也弄不清楚他自己的心了…… 他默默看他们两人一眼,退了出去。 何澄空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并没说什么。江海深看了,却不是滋味,用力将她的脸扳向他,让她只能看着他── “一开始,你只要顺从我,今天也不必吃这种苦。” 一开始,他把她看得如蚂蚁不值;而后,他看不惯她与宋晴之间那种谈笑和谐的气氛;然后,他不满她竟然敢忽视他;再然后,他忿怒她的不识抬举。 跟着,他发现她的“伪装”,他有些在意她了。但她太不知好歹,他非要她求他不可。 然而,在他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之前,忽然这般撞见她的真正面目,那奇异的感受袭击得他冷不防,使他的心跳那么不正常。 但偏偏她还是那样忽视他── “求我!”他扳高她的脸,俯低相对,近得像是要相互贴触。“只要你求我,我什么都不再计较。”仿佛是恩赐,方法总是不对。 何澄空狠狠挥开他的手,说:“你侮辱人侮辱得还不够吗?还想怎么样?你以为你能控制所有的事情?!” “你──”又一次,她拂开他的心意──起码,他自以为他已经很屈就了。恶狠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等着吧!你非来求我不可!” 求他看她、爱怜她,并肩与她谈笑说话。 ※※※ 第6章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大桌子后,江海深背对着门而坐,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搁在桌子后的窗台上,跷得高高的,很是傲慢高姿态。 应该说,他并不是刻意装出那种姿态,而是生长养成的环境让他自然而然有着那种气焰态度。习惯高高在上的人,姿态再怎么放低,神态气质里还是存在着那种高高在上。 “很顺利。”答话的赫然竟是桐梧的校务秘书长。“我将资料传过去,他们马上查出了那是个叫洗和田的男子。今年四十五岁,是一家专门生产便宜成衣的小企业老板。洗和田的妻子早逝,没有子女,半年前认识在xx俱乐部教舞的何蓝,近来交往频繁,似乎已有结婚的打算。除了那家小成衣公司,洗和田还经营了一家小型成衣卖场,生意普通,不过一直有稳定的成长。 “他们马上派人过去,洗和田的成衣工厂及卖场消防检查不合格,已经给与断水断电的处罚。另外,切断他的原料供应来源,也施压让他的客户取消订单。此外,税务局那边,也让人去查他的帐。目前,洗和田的成衣工厂已经停止运作,卖场也关门歇业,过两天,税务局就会将它们查封,还有──”校务秘书长上前递出一份文件在桌上。“另外还查出了何蓝投资洗和田成衣企业,有做假帐逃漏税的嫌疑。这是他们刚刚传来的资料,已经把何蓝和洗和田共同逃税的证据资料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将何蓝逮捕。” “很好。”江海深收回长腿,皮椅一旋,转回身面对教务秘书长。“童秘书长,你办事的效率很高,做得非常好。” “哪里。少爷的交代我当然要尽全力去办。” “辛苦你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我会记着你一份功。” “谢谢少爷。那么,要不要我现在去把那个全额生何澄空找来?” “不必了。”她会自己过来求他的。 这下子,就算她插翅也难飞。他张结的网就罩在那里,看她怎么逃出他的掌握! 想藉着省亲的机会离开这里?!何澄空啊何澄空,你未免想得太如意了吧?也把他江海深瞧得太低。 等着吧!江海深拈起桌上那份资料,得意笑起来。 他等着她跪在他脚边,谦卑地亲吻他的手、额触他的裤脚。 将她自以为是的翅膀折断,将她骄傲的面具撕裂,再将她不肯驯服的心一重又一重地锁绑。 他就不相信,她不会乖乖地待在那,任他摆布。 一大早,何澄空就伸长了脖子开始盼啊眺的。 昨天晚上她就收拾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路的姿态。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随身的衣物,其它的丢了也无妨。和桐梧有关的东西,带了只嫌累赘。 难得地,校门口大开,一辆辆高级豪华的汽车不断涌进来,还有那种加长型礼车,可以在里头喝香槟看电视那种,一辆又一辆,把桐梧不算小的停车场挤得满满的。 夹在那些闪闪发亮的高级轿车中,还有校方派去接家长的大型客车。搭校方客车来的,全是全额生的家长,被送到一个较不方便、离校区中心较远的位置下车。 “妈!”全额生早都在那里等着。何澄空看见她母亲下车,赶紧招手迎上去,紧张兮兮的,生怕错失掉什么。 “澄空?!”看见她的模样,何蓝反应也差不多。不但没有看见女儿的欣喜,反而一呆,急忙拉住她。“怎么回事?你怎么造个样子?你的眼镜呢?怎么没有‘整理’好,这样就出来了?!” 何澄空比个“说来话长”的手势。问:“只有你一个人来吗?不是要介绍谁跟我认识?” 何蓝姣白的脸整个黯下去。“他公司出了点事,不能过来。” 何澄空也没料到这跟她有什么利害关联,“喔”一声,看看周遭,拉住她母亲,避开人堆,闪到偏僻的角落。 “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跟我来!”确定四周都放空了,没人注意她们,快速闪到墙后。 “什么事这么慎重?”她怪异的举动,引起何蓝担上心。 女儿的举动简直就是鬼祟。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没时间详细说,妈。”何澄空急忙说:“这里不是我们原先想像那样好的地方。我们要马上想个借口,等会你跟我一起去办理退学。” “退学?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了?澄空,你要跟妈说清楚,好不容易才进来的。何况,那笔罚款是很可观的,我们根本付不出来。” “等离开这里我再慢慢跟你解释。总之,这里不是我们想像的天堂,我如果不赶快离开会很麻烦。至于那笔罚款,慢慢再想办法应付,人先逃出去了再说。” “逃?”何蓝吓一跳,正想开口再问,墙转角忽然蹦出来三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 “何蓝?” “我是。”何蓝应答。 三个人来势汹汹,何澄空立刻嗅出风头不对。 其中那个人亮出一个证件,又抖开一张公文,面无表情说:“我们是国家税务局的人。你涉嫌与洗田和共谋,假借投资名义制造假帐逃税一事,已罪证确凿,查证属实。你已经被逮捕了。” “什么?”何蓝一脸莫名其妙,意外又惊恐不解。其他两人已抓住她的手,“喀喳”拷上手铐。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可以──乱抓人?”何澄空惊喊起来。 “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走吧。”作势要押走何蓝。 “住手!”何澄空冲上去,想挂开何蓝手腕的手铐。“放开我妈!我妈哪有可能做这种事的!你们一定找错人了!” 那三人不理她的抗议,不客气地格开她。 “妈!”何澄空叫着。 “别担心,澄空。妈不会有事,他们一定搞错了。”什么投资、什么制造假帐,何蓝根本完全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你们放手!”何澄空硬拉住她母亲手臂。“谁准许你们这样做的?怎么可以随便就这样抓人!”就算是国家税务局的也不能随便就抓人,更何况是进来桐梧这里抓人。 “我们是属于‘国家经济犯罪预防小组’,有特别的权力。” 说穿了,又是特权组织,根本是专为把朝的政客服务,专门御用的。 “涉及经济犯罪在本国是非常严重的,江局长特别指示我们严厉处理这件事情。江少爷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特别允许我们进来逮捕罪犯。”那人狭长的眼睛闪出尖锐的刺人的金属光。 江少爷?! 啊!何澄空像被人猛然狠狠重重地揍了一击。 是江海深!这一定都是他安排诬陷的! 江家政治势力那般庞大,根本是他们的天下,他要捏造诬陷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眼睁睁地看她母亲被那三个人拷走,何澄空别无其它办法了,往她憎恶的那个方向掉头走去。 要来的,还是躲不过。 “海深,你怎么可以那么做!”听到消息,宋晴简直不敢相信,江海深居然利用这样最不得法的方法来逼迫何澄空。 江海深冷眼一翻,傲慢地抬高下巴,一副“有什么不可以”。 “你何苦呢?海深。”宋晴叹口气。“澄空根本无意违抗你,也愿意跟你道歉;她究竟没有做过任何严重得罪你的事,再说,她也被欺──”他颤一下,“欺负得更惨”那句终究没说出来。 第17章 “你何必逼她到这样的地步?” “哼!”江海深打鼻子冷哼一声。“她跑去找你了是不?”一想及何澄空跑去找宋晴,投向宋晴,江海深就按捺不住,愤怼不满更深,极度不是滋味。 “没有。我听到骚乱,发现是怎么回事,自己去找澄空的。澄空反而不要我卷──” “宋晴!”不等宋晴说完,江海深就暴喝一声,打断他的话,逼到他面前,蛮横霸气十足,冷冽说:“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插手管这件事!如果你敢插手,不要怪我不顾情面!” 警告!他居然“警告”他?! 江海深的口气、江海深的态度,表明了宋晴如果挡在中间,他不惜翻脸,不会管什么交谊情份。 “我也不想插手的,但你这次实在做得太过份了。”宋晴说:“海深,你将澄空逼到这样的程度,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问。他其实也并不是看不出来。他想,江海深也许是喜欢上了何澄空,所以才一直不满他与何澄空的接触吧。但他想,恐怕江海深自己对何澄空的真正心思还搞不清楚,一直用最负面的方式,表示对何澄空奇异不同的在意。 “哼!她为什么跑去找你,为什么就是不来求我?”江海深答非所问。 这一直是让他最耿怀、最在意的。何澄空总不曾心甘情愿地走向他。能被他留心上,该是多大的恩宠,可她偏偏那么不知好歹! “海深,听我一句话,你这样,只会让澄空离你愈远的。” 江海深神色阴沉,极是难看。 “你若是喜欢澄空,这么做是不行的!” 啊?!江海深阴沉的脸色一瞬变幻,闪过一丝惊讶迷惘。 宋晴刚刚说了什么? 他喜欢何澄空? 他,江海深,人上人的江海深,会喜欢那个全额生何澄空?! 他紧紧皱眉,对那两个字感到极度陌生,像对它突然的出现十分的诧讶不习惯,甚至迷惑不了解。 宋晴暗暗摇头,在心里叹口气。 江海深的感受,他何尝不明白──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喜欢荆筱梨的,因为她漂亮、她夺目,他无法不被吸引;他原以为,所谓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了。 直到遇见了何澄空,他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再简单不过,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姿态。 他们的出身,他们的背景,使得他们一直习于高高在上。不单他,江海深更是如此。 一个什么都高姿态的人,其实并不明白怎么谈一场最简单平凡不过的恋爱。 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并不能靠命令强迫,而往往只需要那么一点婉转温柔。 “对她好一点,海深。如果你喜欢她的话。”只要那么一点温柔,就能靠近那颗疏离的心。 在人来人往最热闹、最繁忙的第一教学大楼前的广场走廊看见江海深由里而外走近时,何澄空全身肌肉紧绷,硬着头皮靠近过去拦住他。 “江海深!”喊出声时她才发现她很不客气地连名带了姓。僵硬地改口,说:“江会长。”姣美的脸也跟着僵硬。 江海深停住,目光由上而下扫视她。“你叫我?” 该不该对他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陪着笑脸? 他要的,不过是要她求他、羞辱她吧?那么,再陪笑脸有什么意义?何澄空无奈极,但也只能认了,满心的愤忿转成消极的自暴自弃。只能妥协了,接受他的羞辱。 “你赢了。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母亲?”就算他要她当场下跪磕头,她也必须那么做。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母亲好不容易找到对她好、能给她幸福的人,不能就这么牺牲了。大不了她吃点苦,丧失一点自尊,反正这种狗脸的岁月过久了,习惯了就好了。 江海深目光拢聚,深沉起来。“你求我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四周人来人往都好奇多事地瞥上一眼。因为是江海深,他们不敢太放肆,站得远远的,中间一圈成了暴风雨的中心眼,没人敢靠近,反倒将何澄空凸显得特别惹眼。 何澄空闭了闭眼,跟着往江海深脚边跪下去。 四周发出一阵哗笑声。 “你──”江海深深沉的眼眸爆出激烈的闪光。 不知打哪来突发的暴躁冲动,他一把抓起她,狠狠地盯视住她。 “你不是要我下跪磕头求你吗?”当众给她羞辱,教训她太不知好歹。“要不然,你到底要我怎样?” 清水般黑白分明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魂一窒,动摇一下。 被那双漫着烟波的深眸问住。 忽然犹疑起来。 他到底要什么? 难道真要她跪在他脚边,匍匐在地对他叩头吗? 那真是他要的吗? 一直以来,他所有的愤怒不满,满腔的不是滋味,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盯着她,看了又看、望了又望,像要把她看入骨、望入心坎里。 “我要你……”脑海里不断出现的一直是她对宋晴柔和温恬的笑的样子。“我要你对我笑一笑──” “什么?”何澄空下意识皱眉。 “我要你对我笑一笑。”下了命令。 对他笑? 他目光盯得那么紧。她深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却笑得僵硬无比,勉强至极。 “为什么?”那个僵硬勉强的笑刺痛江海深。他猛然抓住她,激喊说:“对我笑一笑就那么困难吗?那么不情愿!为什么对宋晴就可以?!” 胀红脸,激动摇晃她,好像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住手!你弄痛了我。”何澄空更笑不出来了。 江海深猛停住,愤然地瞪着她因痛而溢注在眼眶的泪。瞪了她一会,一言不发,猛不防甩开她,掉头大步走开。 “江海深!”何澄空跌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对着他背影大叫:“放了我妈!我求你!” “求海深做什么?”忽然一个人影罩向她,拧了她下巴一把。“不如求求我。我会好好疼你的!” 跟在人影身后的一串喽啰发出淫秽的哄笑,加油添醋说:“对啊!求求我们会长,他会疼得让你叫得爽爽的!” 何澄空心头一阵恶。勉强忍住呕吐的感觉,极快爬起来,戒备地防着教她鸡皮疙瘩的荆泽元。 “看你以前土里土气的乡巴模样,没想到你长得挺不赖的。看来以前我是看走眼了。”荆泽元眯了眯浮肿的泡眼,笑得淫猥。把何澄空从头打量到尾,恨不得将她剥个精光似,还伸手往她胸部比量一下。“身材也不错,奶子更大。” “对不起,我还要上课。”何澄空置若罔间,只当作没听见,作势离开。 一个喽啰挡住她。“还上什么课!跟着我们会长,让会长疼你,你什么都有了。” 恶心感又溢到喉头,何澄空努力将它压抑住。自从她“卸掉了伪装”,多少引起了一些涟漪。很多人在她背后窃窃私语;男生眼中那种欲望更是有增无减。原本她以为她反正不会再待太久,反正很快就海阔天空,却没想到意外又生,这下反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但江海深的蛮横霸气强悍中,多的是深沉的审视,却不会令她有太多的不安。可此刻荆泽元看她的眼光中,充满的那种肉欲垂涎感,着实令她不寒而栗。 “对不起。我必须赶去上课,失陪了。”还是能避就避。她寻着空隙,趁他们不注意,钻住那空隙,转个方向,假装很匆忙似,掉头快速跑开。 “哼,跑啊!没关系,这样才好玩。”荆泽元眯着眼斜嘴狞笑起来。“我就要看看,你到底能跑到哪里去!” “老大!”一个喽啰说:“那妞儿看起来挺骚的,玩起来一定很够劲。可是,好像江会长也有那个意思,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荆泽元沉下脸。“江海深能要,我就不能要?”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喽啰赶紧辩白。“只是,要是江会长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除非你们几个人有谁去通风报信……” “我们绝不会的!老大。” “那就好。”荆泽元狞着脸,眼中又露出那种肉欲的淫光。“我非将那女的弄到手,好好乐一乐不可!” “那你打算怎么做?老大。”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问这种蠢问题──”荆泽元表情一翻,阴沉下来。“你们是不是都太闲了,忘了怎么办事了?” “你放心,老大。我们会办得妥妥贴贴的。”喽啰们赶紧保证。 荆泽元悻悻哼一声,沉着脸没再说话。 凭何澄空那个凹凸有致的身材,加上那双长腿、那个脸蛋,玩起来一定很爽。不弄到手,那他在桐梧岂不是白混了。 呵!光想像剥光她那骚劲,他下身就肿胀起来。他真要等不及骑压着她乐一乐了。 最初他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就是在这山坡看见何澄空对宋晴展露的那嫣然的笑。现在,终于是他了。同样的山坡,同样的景致,同样的午间时候,终于是他与她一起在这宁静无人的山坡。 “把东西放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两个随从提着精致香热的饭菜,小心地先在树下铺上桌巾,再一一摆放好菜肴。江海深挥挥手,打发他们退下。 “过来。”他将何澄空拉到身边。“哪,试试这个。我特别要他们做的。”舀了一口滑蛋送到她嘴巴。 那不只是滑蛋而已那么简单,里头还掺了干贝蛤蜊鲍鱼等海产,还没入口,那股香就喷溢得教人舌头要化了似。 第18章 何澄空勉强吞下去。然后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母亲?” “好吃吗?再多吃一些──”他又送一口到她嘴前。 “江海深。”她撇头避开。“求求你,快放了我母亲!” 他放下汤匙。“早就让人送她回家了。你不必担心。” 绷紧了几天的神经,总算才放松。但不到片刻,她全身的神经又拉紧起来。江海深上瘾似喂她吃钣,牵强的亲匿折磨得她肌肉都僵硬起来。 “我自己来就可以。”她再次拒绝。 别的女孩若有他亲手喂饭,这时怕不都高兴得脸红投到他怀里。但她脸色苍白,清水透澈的眸子无神,倒像几天几夜没睡似,更像无动于衷,并不因为这殊荣而激动。 然后又这样将他拒绝! “宋晴的话就可以了?”又扯上宋晴。 他现在做的,都在复制宋晴做过的。一样的情况,感觉却完全走样。 “可是宋晴不会让人送饭,也不会这样──”喂她吃饭。 但她说不下去。他如果要她跪地磕头,恐怕也比这好多。她不知江海深究竟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他要她对他笑,但那是强迫不来的。突然间,他却又变得这么温……和──不愿去想那个暧昧模糊的柔情──变化太快,而且让她不着边际,她神经一直没松弛过,备增折磨。 “你到底吃不吃?”江海深拿着碗匙的手,因为上升的怒气,稍稍颤动。 “我自己──” “匡”地!他一怒,狠狠将手上的东西摔到地上。 他都这样对她了,她居然还── 可恨! 宋晴能做的,他哪点不能做到?她竟然── 忿怒挫折之余,他往旁边树干狠狠击了一拳。然后又一拳,三拳、四拳、五拳……发泄怒气地狠击个不停。 盛载着怒气的拳击,作用力相当大,且一连二、二连三,一直没停歇。很快,他的手就渗出血,然后扩染,终至殷红一片。 “快住手!你受伤了。江海深,”何澄空想阻止。 一把被挥开。江海深简直像头受伤的猛兽,发狂似,凶猛地不断击打那树干;一边大声吼叫,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那一拳拳猛击当中。 “江海深!住手!你的手在流血了!”她忍不住高声叫出来,踉跄地过去拉住他,十分用力才能勉强不被他凶猛的反作力甩开。 江海深眼睛都红了,满布狂气,深茫里流窜着不知所以,以及骄气受挫的狂暴。 看着,何澄空心里不设防地动摇一下。江海深的挫折与不知所以她都看在眼里,忽然感到迷惑起来──或者说,对江海深对她的态度,突然觉得迷惑不解。 从开始,他对她就没有好脸色;甚至他的强吻她,也只因为他大爷刚好高兴或不痛快吧。他对她表现出的种种霸道、占有的姿态,更不过是将她物化的轻蔑,何尝真正有过什么心思?若说这是“喜欢”,那未免太亵渎这种情感。 直接或间接的,他给她的羞辱和霉运可不少。可现在,他这样席地与她共同午餐;狂乱地拳击树干伤害他自己,这又算什么呢? “你的手一直在流血,我想你最好──”那迷乱的眼一直盯着她没放,她再说不下去。“算了!” 她摇头放弃。然后,自己也不相信地,撕开衬衫的下摆,抓起江海深的手胡乱扎了两圈包起来。 江海深默默看着,安静不动地让她包扎他的手,眼中狂气闪烁,慢慢收敛。 对他这种人来说,“喜欢”这种感情,只是多余。凭他的地位身分,自然有无数的女孩自然会投向他。对于何澄空,一开始更是没有那种陈腔滥调透的什么“一见惊为天人”或“挑动他的心”,或她有什么特别地引起他的注意放上心的。 一开始,何澄空在他眼里,就只不过是跟虫子没两样的微小的存在。 演变到现在,他自己也不明白了。 对宋晴的注意她、与她牵扯,他原还相当地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但看到她与宋晴那样融洽,却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他不舒服极了。原想逼她求他,他施舍地青睐她一会,然后就可将她踢掉,哪晓得,一切却变得不对。 他迷惑了。 宋晴做的,他也都一一照样做了,为什么她都不能如对宋晴笑那般的对他笑呢?为什么? 他眼神略迷茫地怔怔望着她。包扎完他一只手,她又撕开自己衣摆,抓起他另一只手,毫无技巧地胡乱包扎起来。 她那低垂的眉眼、那微遮的红颊、那弧度起伏的挺鼻、那微抿的柔唇,在在流露着一种柔柔的恬意。他看着,看怔了。 问过无数的,他究竟要的是什么? 从来只会命令而已。他自己也答不出来。 每每愤恨嫉怒不满,却不明白,他要的,其实也不过是她与宋晴之间,那种温和宁谐的气氛;那种仿佛微风吹过,有一点甜、有一点甘醇,甚至你侬我侬般的契合。 就是那种氛围感觉扣住了他。 而氛围中包裹着的人是何澄空。所以他想要她。 他甚至没想到“喜欢”这两个字。 喜欢一个人,最初的惊艳或心动后还需要去了解。但他只要去占有就好,不需要了解。所以对于他这种人来说,那成了一种情绪的迷惑。 就像他现在感到的迷惑。 “你……”他不禁伸出手。包扎住的手受到禁锢,笨拙地触上她的脸容。 何澄空惊跳一下,抬起眼眸。 如此地对上。他看进她、她也看进他的眼中。 “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那样笑一笑?”声音低荡,受伤似,几乎要黯然了。 她不禁又动摇了。生出新的迷惑。 这算是他的柔情吗?她不由自主暗自苦笑。 这样的江海深太不真实,引起她奇怪的错觉,更加地迷惑。 偌大的校园,这犹如被离弃的后山坡无人的角落,他和她两两相望,却各自盈着迷惑。 ※※※ 第7章 夜里将近八点,教学大楼旁三楼的图书馆寂静无比。会静,因为除了几个全额生,再没有其他人。 即使没什么人,空位相当多,何澄空还是捡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缩在那里掩藏住自己。她已经窝在那里快两个小时了,摊开的书没翻上过一页,原因是坐在她对面、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却不谈一句话的江海深。 几天前,正确地说,是那次不愉快的午餐,他弄伤他自己的手那天之后开始,不管她走到那里,他都像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似,总能准测地侦探得出。往往她刚坐下不到三分钟,他就出现了。悄无声息地,如幽灵似的飘到她身旁。 虽然他没有带随从的习惯,总是自己孤高一个人,可存在感太强,即使悄无声息,每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每自然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连带地,何澄空也必然一次次成为宪惠章伞议论八卦的对象。 这倒不打紧,反正她可说是习惯了。而且,也不是没好处,至少,一班看风驶舵的人不敢再欺负她。江海深的态度前后并没有明显的太大变化,只是有种微妙的氛围转变了,使得笼罩他与她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微妙,而那些人就是有那种本事嗅出这微妙的不同。 从头到尾,江海深都没有演戏似的高叫说,这是我的人,不准任何人再动她一根寒毛。就像一开始,他也没有大声宣言说:这个全额生太不受教,好好教训她。可那班人揣摩上意,神经是那么灵敏,因为他们态度的骤变,使得何澄空惊觉到江海深与她之间那诡魅的气流。 这些天,他都这般悄然无声地出现,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要她在身旁,一句话也不说,无声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仿佛在思量什么。 这令她很不安,却又不知到底为什么不安,又不安些什么。 “江……呃……”她合上书,竟然嗫嚅。“已经很晚了,我……嗯,我必须回宿──”一边站起来。 “再待一会。”他握束住她搁在桌上的手,牵阻住她。 “可是……” “再坐一会,我想多看看你。” 都已经看了两小时,她也不安了快两小时,这还不够? 她微微蹙眉,自己都没察觉。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陪陪我,真的这么为难?” 把她问住。 “我不是!我──”唉!他这么平和,她反倒坚持不起。微微轻叹,叹得万般无奈。“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再多陪我一会。我要的,就这么简单。” 好吧。陪就陪吧。 气氛太宁谧,突然让她觉得,破坏了太不该。 她重新坐下。他的手还握着,她挣动一下,想抽回手,不料他握得更紧。她抬起眼,撞上他搜索似的眼神,心底没来由一慌,忽然间承受不住,无法与他对视。眼眸一低,低垂下几分无缘故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他们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夜色衬成底幕,玻璃窗成了明镜,清楚无遗照映出她那一低头的疑似羞红,与他那一握手的强悍霸道中的疑似温柔。 “谢谢。”低得略沉的静静嗓音。 却轻击她心田一下。无法不诧讶,掀起浓密的睫眉,盯望住他,好似从不认识他。 江海深?!他居然在跟她道谢! “很奇怪是不是?”性格英俊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我也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这样的江海深,何澄空有点不习惯。 第19章 连带让她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奇怪。 “你能不能放……放开我的手……”甚至无法完整不结巴说一句话。 他轻轻松手。她迅速一缩,将手藏到桌子底下。 “看书吧。我不会打扰你。” 教她怎么看得下?! 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困难了。迷惑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他就真只是要她在他身旁陪陪他那样,放松力气靠着椅背,不再说话,静悄地看着她。 她的心思根本完全不可能在书上。无法不在意他的注视,更无法不敏感他目光那无形的轻抚。 窗外楼底下,监看着这一幕的荆筱梨,脸色铁青,双手紧绞着她质地高级的裙缘,绞出了裂缝,艾玛玉几个人互望一眼,替她不平,说: “筱梨姐,会长只是一时迷惑,不可能真的看上她的。何澄空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跟筱梨姐您相比。” “是啊,筱梨姐。您跟她,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上的烂泥,她根本及不上您的一根头发。” 梁兰说:“看样子我们上次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她才敢再这么嚣张!” “太可恶了!那骚蹄子居然敢明目张胆勾引江会长!” “我看再不给她一点教训尝尝,让她明白厉害是不行的。” 祈圆圆说:“可是她现在有江会长撑腰,早先那些人都没人再敢动她,她才得意的!” “明着不行,不会暗着来啊!” 几个人看向荆筱梨。 荆筱梨松开绞紧的拳头,优雅地掠掠发丝。说:“我只要海深明白,勾引他的是怎样的贱货,他就不会再被她迷惑了。” “筱梨姐,你的意思是……” 荆筱梨撇撇嘴,目光射向林漾。“林漾,你觉得怎么做才好?” 林漾震一下,抬眼看看三楼的方向。歪头想想。“让何澄空退学?” “那太便宜她了!” “那么……”林漾踌躇着。她是恨何澄空没错;何澄空没资格过这种好日子,她应该受受她受过的那些羞辱欺侮。但…… “林漾,你可别心软。”梁兰说:“别忘了,她是怎么不要脸地利用宋晴学长、勾引宋晴学长的,害得宋晴学长跟江会长失和。” 听见宋晴的名字,林漾心一紧,反望梁兰。 “那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我是有个主意。不过,要靠你将她引出来。” 林漾点点头。 荆筱梨说:“说吧。” 梁兰笑嘻嘻,十分得意地说明她的计画。 艾玛玉听了说:“这个主意好!她那么骚,喜欢到处勾引男人,就让她骚个够好了。” “这样好吗?”女王语音有些犹豫。 “这样她才会知道厉害!到时别忘了帮她多拍几张角度好的照片,校园里每个人都拷贝发一张。” 林漾没跟着得意的笑,但也没有反对。 荆筱梨眨眨水汪汪漂亮的大眼睛,轻描淡写说:“找几个人教训她就可以,其它的,不必太过份。拍了照片,公布一两张就可以。懂吗?” “是的,筱梨姐。” 荆筱梨高高在上地点个头,目光仰上三楼那扇窗,窗里那两帧身影一如先前的安静相对,目光丝般的交缠。 她不禁握紧拳忿怒地轻抖起来。 坐在那位置,让江海深那宁静深沉的波光注视轻抚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江海深是她的;有资格让他那样凝视的人也只有她才对! 等着吧!何澄空。 她要让她彻底知道,胆敢跟她荆筱梨作对,爬到她头上来的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她恨恨地转开身,不再望那方向一眼。 如常地捡个后面角落的位置,刚坐定,前面的人回头看她,竟是邵琪。何澄空有些讶异,倾倾身,说:“你怎么跑来,这种初级生的课?” “闲着没事,来上着好玩。”邵琪说:“你看起来过得似乎还不错,神清气爽。难怪,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一话双关,似暗示着什么。 “爽个头喔!”何澄空回个白眼,脱口说了句粗话。她已经收到她母亲的信,说税务局的人还了她清白,还跟她道歉,弥补她精神损失;至于那个男人,原有些小麻烦,现在一切也有惊无险,回到轨道。 看得她暗暗心惊。所谓的权势是那么一回事。江海深也不过才多她几岁,虽然她知道他在桐梧呼风唤雨,感受还没那么深,毕竟这封闭的环境,一切容易扭曲变得不正常。现在,她忽然觉得像在看出剧,越发地觉得不真实,却又清楚地明白那不是戏,而是真实。所以邵琪再来开这种玩笑,便一点也不好笑。 “原来你也会说粗话!其实老实一点,被江海深看上有什么不好?大家光羡慕你都来不及,也没人敢找你麻烦了。” “你特地跑来这里说这种无聊的事吗?”何澄空一阵不耐,起身收拾东西往外走,没心情上课了。 “这种事一点也不无聊。”邵琪跟出去。“我在这里这么久,多亏我明哲保身,而且功课好,得校长庇护,所以一直平安无事。好不容易,很快我就可以解脱了,就做一点好事,给你点劝告。除非你逃得出这里,要不然,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总该明白。” “是的。我受教了。” “实在说,如果是宋晴还好,江海深那个人……就不知道是幸或不幸了。你要当心一点。” “当心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荆大美人啊!”邵琪才起头,远远看见艾玛玉一伙人,表情一皱,摆手说:“反正你当心一点。我得走了!”转身匆匆走开。 何澄空自然也瞧见,不多追问,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开,免得碰上不想碰上的。 “澄空。”结果在回廊撞上了宋晴。 “宋晴。”宋晴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但还是很阳光,一笑整个周遭都灿烂起来。像他这种人,连黯淡时都比满月明亮。 “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好不好?” “还不错。”何澄空微微一笑,宋晴有阳光的特质,这种特质容易令人觉得温暖。与江海深截然不同。江海深像阴郁黑云厚重的暴烈天,总有一种潜在的威胁。“对了,我母规没事了。多谢你的帮忙。” “不必谢我。其实我根本没能帮到你什么。”宋晴苦笑。 “你别这么说。” “这是事实。我没海深那种魄力,也没海深那种强悍,我甚至没勇气与他撕破脸。”笑容更涩更苦。 “你有他没有的──”何澄空脱口替他辩解。“我是说,你有很多优点的。你会为人着想、不会咄咄逼人,更不会强人所难──” “而我就不会替人着想,只会咄咄逼人且强人所难是不!”由后头冷不防插进江海深冷冷又犀利的不满。 何澄空与宋晴都没注意身后的动静,江海深冷冽的哼声蓦然穿进来,两人一时怔诧住,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走到他们中问,脸色是有些阴沉,倒也没有暴跳如雷。 “宋晴。”口气虽冷,但并不激烈起伏。“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是够清楚了。”宋晴苦笑,直视他。“你放心,海深。我跟澄空纯粹只是朋友而已。”就算他有任何心动,也已太迟。“倒是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哼!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罢了。” 江海深又哼一声,宋晴见状,也不多说了。 “那我先走了。”轻轻对何澄空点个头,回身走开。 剩下何澄空在那里,面对江海深,还是不知说什么。江海深似乎也不打算说话,就那么跟她耗着。只是,气氛虽沉,奇怪的却并不难堪,周围的嘈杂反而凸显两个人氛围的宁谧。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最后,还是江海深先开口。还是那种略带深沉、若有所思的注视,并没有任何忿气或怒焰。 “我……”原以为他或许不知又要怎么威吓她,意外地听到他如此平静的语气,何澄空心田忽地一软,觉得温温的,不提防,说:“我跟宋晴只是朋友。” 并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会不防这么说。特意在解释似。 江海深紧绷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脸庞一低,俯近她,低低俯看,一直看进她的目光深处之中。 “江──” “嘘。”他捂住她半散嫣红的嘴唇。“别说话,让我这样看看你。”这些天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弄不清那种感觉心情,不断想见何澄空,见了又不知能如何。一股古怪的心情一直在干扰他。 让他想多这样看看她。 他看得那样专注,像企图看出什么,完全不在意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潮。何澄空却敏感醒觉,十分清楚来往的人群的注目。但她无法在乎那么多了,自觉性地感受到江海深专注深切的目光。那波光不断将她吸了过去,同时又深透进她的眼眸底,将她的目光完全覆盖占满。 直到,她眼里只看到了他一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存在。 就那样,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手与手分离,身与身相距,可眼与眼交缠,波光流动,交织着无言的缠绵。 “最近,我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低头专心写着报告的宋晴听着抬起头,看着斜前方。江海深坐在他斜前方的桌子上,朝向他这边,却没有看着他,转头望着窗外。阳光从窗户穿进来,斜照在他脸上;迎着光的深沉双眼微微眯起,浓直的眉也稍稍揪紧,尘灰在他身周打转,显得有种寂静宁淡感,有种轻微的哀愁感。 第20章 的确,光这一点就很奇怪。 “怎么了?”露出寻常青春少年愁思的表情神态的确不像是他认识的江海深。 江海深回头转向宋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不确定过。” 有点没头没脑。但宋晴立刻明白他在说什么。沉住气问:“你是指澄空?” 江海深没否认没点头,态度却显得理所当然,继续说:“该做的我都做了,但为什么──”他停下来,目光霎时冷冽激闪一下,又收敛,摇摇头。“我不懂,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她跟你可以那么说笑,对我就换了一个人?这一点──宋晴,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你很不满。” “我跟澄空只是朋友。”宋晴退一步解释,内心苦笑。 “最好是那样。”江海深瞥宋晴一眼。“我相信你。其实我也不愿意和你闹得太僵,幸好你没有令我失望。” 宋晴又苦笑一下。“我可以说句实话吗?海深。” 江海深抿抿嘴,深沉地点点头。 宋晴吸口气,说:“其实我之所以退后,除了不想、不愿,也不能与你撕破脸之外,我想我也没有你那种强悍的决心与力量。终究,我是比不上你。” “你想得太多了,没看清楚自己的力量及本事。” 宋晴笑一下。当时江海深不惜翻脸警告他,现在倒说起他好。他们的相交原不浅,江海深不惜翻脸那样警告他,多少动了一些认真。 “你跟澄空──” “我不知道。”江海深很快皱眉。“我的感觉变得很奇怪。看到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好,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但一看不到她,就会想见她,想有她在身旁,就算是什么都不说,只要看着她也好。你说,我是不是变得很奇怪?” “这是很正常的,一点也不奇怪。” “是吗?”江海深浓眉斜飞,似乎还疑惑。 “你喜欢澄空吧?海深!”宋晴放下笔,微微勾起嘴角。 江海深说的那种情况,都是喜欢上一个人时,才会有的不安迷惑。只是他自己是雾中迷,旁观者清。 江海深挑挑眉,好似这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他那种反应,宋晴暗暗摇摇头。也难怪!他们何曾喜欢过什么人,自然不会明白喜欢一个人的那种种情绪,忐忑的、又甜又酸的、又希望又不满的种种矛盾的感觉。 “你看到我和澄空在一起说笑,所以你觉得不高兴,对我感到不满。你想一个人独占,不希望任何人分享,即使是你的好朋友──我,宋晴──你也不愿意我跟澄空太接近。但澄空偏偏跟我要好,所以你非常不痛快!海深,你喜欢澄空了。你那是在嫉妒。” 嫉妒?! 江海深霍然转头,目光精湛激暴,眉梢斜挑,几分惊诧,更像是不以为然。 “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嫉妒! “我说的是事实。要不然,问问你自己,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江海深皱紧眉。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宋晴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自己好好想想吧!海深。为了澄空,你几乎不惜与我多年的交情,跟我翻脸,这不单纯只是像抢一件玩具那么简单吧?你甚至连筱梨都要让给我──” 说到荆筱梨,宋晴微微感叹,不禁又牵起一丝苦笑。才多久的事,荆筱梨还是她荆筱梨,他的感觉却像从浓重的迷雾中破穿而出,什么都看清晰了,毅然地远离那团浑沌迷茫。 “你不是喜欢筱梨吗?”江海深沉声问。 宋晴笑一下。收了桌上的报告,抓在手上扬了扬,说:“我还得回去赶报告。不陪你了!” 窗外照射来的阳光斜了一点。江海深仍坐在桌子上没动,四分之三个身子都笼罩在白耀的光晕中。 宋晴要他好好想一想。想什么呢? 他是江海深,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说的,没有人敢违抗,他哪需要这么费心费神地想什么呢? 想得到什么,出手就是了,还犹豫什么呢? 但他变得有些奇怪了。 变得犹豫、迟疑、忐忑,甚至不确定…… 为什么会变这样? 那奇怪的颤动究竟是什么…… 他转头望向窗外,迎着白灿的阳光。阳光照得那么明亮,忽然间睁不开眼来。 习惯了江海深时不时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这时候如果江海深忽然从她身后闪到她眼前,即使她正扛了一堆书走在僻静无人的小道,何澄空也不会太惊讶或觉得奇怪而把手上的书震落到地上。 但这些天,一个星期有了吧?奇怪的江海深迟迟没出现。她下意识搜索他的身影,但他就那样消失不见,平空蒸发了似,四处看不到他的人影。她的目光不自禁地掠过人群搜寻,但没有,眺望不到她想见的那个身影。 她不禁有点在意,忍不住疑惑。江海深在她身旁,那感觉已变成了一种习惯,可突然间── 她打个冷颤,同时又臊红脸用力地摇摇头。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习惯他的存在,不知不觉竟有了期待,那样盼望起来…… 啊!她在心中狂叫一声。太可怕了! 脸色更红躁,也没注意路径,随便捡条小路就岔进去。 “何澄空!” 更没注意在身后叫她的邵琪。 “没听到吗?”邵琪喃喃,正要放声再叫,瞥眼瞧见三个鬼祟身影忽然从树丛闪出来,跟在何澄空身后。 “那个笨蛋!”她脸色一变,诅咒了一声。僵在那里挣扎踌躇了好半天。“该死!我这是找自己麻烦!”最后,她恨恨又咒骂一声,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浑然不觉的何澄空,心思被自己那奇怪的情绪占据,盲目地乱窜了一会,才发现她不知走到了哪里。 她定下神,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低喊一声:“何澄空啊!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对自己摇摇头,转身往回头走。却见三个她没见过又似有点眼熟的男生朝她走来。她楞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一下,心里才琢磨着,那三个人动作很快,两个人窜到她身后,将她包围起来。 “哟!瞧瞧这是谁?可不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全额生!”会用这种口气这样说的,不会是全额生。但三人并没有别徽章,也许是刻意拿下来了。 何澄空不说话,头一低,企图从拦在她身前的那男生身旁穿过。 “别急嘛!”那人流气地伸手拦住她,露出恶心的笑。“难得这么巧碰到,应该趁这个机会,彼此好好熟悉一下,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才是。你何必那么急呢?” “对不起,我必须赶去上课。我快迟到了,请你让一让。” “偶尔缺一堂有什么关系。”那人逼近她,恬不知耻地撩起她头发用力一嗅。“嗯,好香!” “你干什么!”何澄空震退几步。 “你说呢?”后头两人缩小包围,嘿嘿笑着,将她逼到中间。 “不要过来,我要大声叫了!” “叫啊!叫得愈大声愈好。叫大声一点,这样才够刺激兴奋──是不是啊?兄弟。”显然是带头的那个人狞笑着,对另两人抬抬下巴示意。 那两人立刻将何澄空抓住,将她手臂拗到身后,让她挣扎不得。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何澄空惊慌住,失声大叫。 “我们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三人嘿嘿淫笑着,一边将她往树丛边拖过去。“放开我!不要!”她拼命挣扎,抵死不肯从。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喝,冷不防吓了那三人一跳,手一松,差点溜放了何澄空。 何澄空心头一喜,却发现不是她暗暗期盼的那个人,赫然是那个教她起疙瘩的荆泽元。怪异的是,他居然是一个人,破天荒的屁股后没有跟着一串喽啰。 荆泽元收起平素那如附着在他脸皮的邪秽的表情,神色无比的严肃认真,威严地瞪着那三个人。 “原来是你。”那三人领头的那个狞狞脸,不屑说:“荆泽元,你不要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大家都会怕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少管少爷们的闲事。” “我偏偏要管。放开她!” “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得听你的!” “少啰嗦!给我放开她!再不放开她,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笑话!你以为凭你这几句话,我们就会怕你?不要以为你是什么老大!呸!告诉你,我们的后台比你硬多了,你这个小小的副会长算哪个葱!” “原来是有后台的!”荆泽元很快扫何澄空一眼。义正词严,表情正肃。“我还奇怪就凭你们这几个小喽啰也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你们的后台是谁?不管是谁,就算是江海深也一样,这件事我管定了。放开她!” “连江会长你也敢得罪!你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何澄空心中猛一震。是江海深!不!不可能的。她本能地一直否认。绝不会是江海深! “废话少说!”荆泽元一个浑拳,冷不防就给了抓住何澄空右臂那人一记。反手一抓,将何澄空用力拉过去,护到他身后。 “你没事吧?”亲切地询问。 何澄空摇头。既感激又有点愧疚。她对荆泽元的印象一直很不好,却没想到他会帮了她。 “荆泽元!”那三人围住他们,高声怒骂。“我们可是江会长的人,你也敢动!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会知道厉害!”拿出一把刀,弹出刀身,在手中比划几下。 第21章 荆泽元紧盯住他们手上的刀子,一边将何澄空更往自己身后藏护。 “荆学长……”何澄空怕连累他,又不知能说什么。 “别担心,这种小角色!”话还没说完,三人突然一起偷袭抢上来,砍向荆泽元。 荆泽元闪身一避,踢开一人,同时对攻向他左边的那家伙挥了拳。但右身侧避不及,手臂被划了一刀。 “荆学长!”何澄空脱口叫出来。 那人似乎楞一下,一时有点退缩,不敢与荆泽元的目光对视。笑得干干的,说:“怎么样?荆泽元,还不给少爷滚远点!” “荆学长!”何澄空十分着急。她不知道荆泽元伤得怎么样,但血渗出了他衣袖,浸湿了一片。 “来人啊!有没有人?快来人!”她高声大叫起来。 躲得远远的邵琪听到她叫声,摇下头,当机立断──也是运气好,居然有几个经过。她奔过去,叫住他们。 “喂!你们!快点过去!荆会长受伤了!” “在哪里?”听是荆泽元受伤,那些人立刻跑过来。 “在那里!你们快去!”邵琪往树丛后一指。“你们两个,快去找多一点的人过来!” 几个人匆匆忙忙往返往那跑过去。邵琪这才松口气。白痴何澄空,怕是被人卖了,还帮对方数钱。她对她,这算是仁至义尽了。 “荆会长!您没事吧?”受邵琪指引的几个人,慌忙地冲过去。突然有人插进来,那三人竟楞了楞,面面相觑,像是没想到,目光一角瞟向荆泽元。 荆泽元也像没意料到,错愕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冷静神态,对三人递个眼色。 “我没事。” 趁一团混乱,那三人悄悄溜了。 “荆学长受伤了。”何澄空说:“请你们快点送他到医务室。” 那几个人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支持住荆泽元,一边不断嚷嚷着:“您没事吧?会长。我们马上送您到医务室。” 挤开了何澄空,拥簇着荆泽元离开。 ※※※ 第8章 “会长,您没事吧?”缩头缩影站在荆泽元病床旁的,赫然是那个拿刀划伤他的家伙。 荆泽元脸色一沉,不吭一声,一巴掌就挥过去,重重掴了他一耳光。 “你来干么?要是被看到了,那我这一刀岂不是白挨了?” “我是担心会长……”人捂着脸,不敢吭得太大气。 另两人挨了过去,陪笑说:“是啊!会长。小涂他不小心伤了会长,担心会长您有什么闪失,特地跑来的。” 荆泽元重重哼一声。“谁教你们没事动作那么大做什么?我不是交代你们轻轻一划就可以?谁教你们演那么过火的!” “我是轻轻的啊!”叫小涂的连忙分辩。“但会长您太勇猛了,我闪都来不及,才不小心划伤了会长。” 伤口其实也不深,可以说没什么。但荆泽元是金身钻石体,碰都碰不得,手臂一丝伤,就劳师动众地忙翻全医务室的人,煞有其事住进学校附设医院的单人高级病房。 “算了!”他不耐烦地挥手。“可恶!本来很顺利的,那些人突然蹦出来,坏了我的事!” “我们也不晓得那些人怎么冒出来的。就差了一点说,那个何澄空都快投到会长您怀里了!” 荆泽元狡笑一下。“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会长,您这一招‘英雄救美’真是高!这下子不怕她不听您的话了。” “没那么容易,那妞棘手得很,不用点计不好上手。我要你们弄的东西呢?” “在这里。”小涂马上靠上前,取出一包白色粉末的东西?用双手奉上。谄笑说:“我先找个妞试过了,效果十分不错。那妞浪得──我们三个人都好好爽了一下。” 荆泽元抄起那包粉末,嘴角斜勾起来,笑得一脸淫猥,目光闪过浓浊的欲火,丝毫不加掩饰。 “对了,江海深呢?他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们四处留意过了,这几天都没看到江会长他人。” “我也找不到他,宋晴那家伙什么都不肯说。” “会长,这是好机会。倒不如就趁──” “什么好机会?!”门不防被打开,荆筱梨领着她底下艾玛玉那几人走进去。“涂宏,你又在跟我哥献什么鬼主意?” “筱梨小姐。”涂宏陪个笑。 “筱梨?”荆泽元皱眉。“你怎么进来的?我的人都死光了吗?” “凭他们也敢拦我!”荆筱梨骄傲地抬抬下巴。 “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大家都在传,我再不知道岂不太说不过去了。怎么受伤的?竟有人敢动你,是跟天借胆了吗?” “一个意外而已。”荆泽元不想计画外泄,随口带过,眼睛在跟在最后头进去的林漾身上打转不停。 对什么都赶尽杀绝的荆泽元摆出这种不欲追究似的态度,惹得荆筱梨狐疑。 “你不打算追究了吗?” “我有我的作法。你还有什么事?” “我只是来看看你怎样,既然你没事,那就好。” “等等──”荆泽元叫住她。“筱梨,你这几天有见到海深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荆筱梨艳美的脸微扭变形。 “你也没见到他是不?海深没跟你联络?” 荆筱梨面子挂不住,沉下来。“这跟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我跟你好歹是同一家子。我说筱梨,你不能用对付宋晴那一套对付海深,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姿态别太高。对海深,你要用一点手段。” “我的事我会处理。”荆筱梨仍显得阴沉,高傲中透着几分尖锐。 荆泽元挥个手,让涂宏几个喽啰退出去。说:“我看让我帮你一把吧。海深被那个全额生何澄空迷住,把你甩在一旁,这口气你怎能吞得下去。” “你打算怎么做?”荆筱梨紧瞅住荆泽元,艾玛玉等人也兴味盎然等候着。 荆泽元狡狯地勾勾嘴角。“我当然有我的办法。这几天你要是见着海深,想办法绊住他就是。”欲望赤裸的目光盯转在林漾姣好的身段上。“我记得这个原来也是个全额生,对吧?就让她留下来陪我吧!” 手一勾,要林漾过去,伸手往她裙子底下摸去。 林漾不禁用力咬唇,脸色发白,艾玛玉和梁兰及祈圆圆却露出嫉妒又羡慕的神色。 “筱梨姐……”林漾投向荆筱梨求助,极力忍住荆泽元揉搓她大腿私处的恶心感。 荆筱梨想还用得上林漾,便若无其事将她拉到一旁,淡淡说:“我还要林漾帮我办点事。”转向艾玛玉她们,见三人露出饥渴的期盼,随手一指,说:“就让梁兰跟玛玉留下来陪你吧。” 荆泽元有点可惜看着林漾那块到嘴的肥肉飞走。倒也没太坚持,一下子就握搓住艾玛玉丰满的胸部,还让梁兰坐在他腿上,毛手伸进她的短裙底下。 艾玛玉和梁兰吱咯地边笑边扭动身子。仓皇逃到门外,林漾还听到她们放浪的叫声。 荆筱梨看她一眼,沉下脸说:“林漾,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晓得才是。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我明白,筱梨小姐。”林漾忍住干呕的冲动,保证她对荆筱梨的忠心。 “很好。那你就照我说的,去接近何澄空。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丁……嗯”林漾迟疑一下,才轻轻点头。 “林漾。”荆筱梨不厌其烦,换了亲切的口吻,双手搭在林漾肩上。“你喜欢宋晴对吧?”林漾惊愕抬头,她微微一笑,说:“何必那么惊讶,我说得不对吗?别瞒我,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林漾低头默默无语。 荆筱梨加重放在她肩上的力量,说:“你不必担心,喜欢宋晴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我不会怎么样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林漾再次惊讶地抬头。 荆筱梨笑说:“你已经是我姐妹会的成员,我不帮你,帮谁?其实我觉得你跟宋晴挺相配的。偏偏就那个何澄空在那里坏事!” “筱梨小姐!” “嘘,听我说──”荆筱梨打断林漾的嗫嚅。“林漾,何澄空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将你当朋友。你想想,她是怎么对待你的?她一直虚伪地应付你罢了。明知道你喜欢宋晴,她还故意去接近宋晴,然后在你面前炫耀。如果她真的喜欢宋晴也就罢了,我知道善良的你会原谅她,但她偏偏利用宋晴去接近海深,最终目的是为了海深的家世权势及财产。你说,像她这种人,怎么可以原谅她呢?不能的,对不对?” “我不会原谅她的……”林漾如受催眠,喃喃说着。 “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你放心,筱梨小姐。” “很好。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可以信任你的,林漾。”荆筱梨亲切温和地对她笑了又一笑,如同好姐妹一般,关怀地揽了揽她,好像多在意她似。 本来还有几丝犹豫的林漾,内心渐渐不再挣扎;一想及宋晴,对何澄空往日的温暖感觉,便扭曲起来。慢慢地,她的眼眸深处,升起了一丝的愤怼与怨恨。 月亮斜斜挂在东边树梢上,是下弦月,升上的时候夜就已经很深了。等它推到中天,夜还要更深。 何澄空丢下笔,烦躁地乱拨她的头发一通。下弦月太撩人──还有,这夜也安静得太扰烦人。快一点了,她心思浮躁,气息不定,什么事都做不下。 算了!睡觉吧! 第22章 关掉灯,蹬掉鞋子,她一古脑儿爬上床,一把拉起棉被,从头盖到脚。 却忘了关上窗,拉上帘幕,遮掉偷窥的月光。轻微的还有风,吹得布帘的一角颤动得飘啊飘。 她跳起来,一口气关上窗,拉上窗帘,然后跳上床,又将自己由头蒙盖起来。 但如此,夜静得更恼人,可清楚地听见她自己清醒的心跳。 啊!她无声喊了一下。翻个身侧面对墙,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数牛又数羊。 数到一千只,一千零一只、一千零二十四只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揽住她的腰。 “谁?!”她猛吃一惊,吓得大叫起来。 “是我。”那个声音低而且沉,比她平素听惯都要来得更低更沉,似乎还有些嘶哑。 “你──”应该想到是他!她不早习惯了他这样悄无声息不分时间地点出现的?“你怎么进来的?”不争气地轻颤着,一边又安心起来。 “我想见你,就进来了。”有答等于没答。 就着一点朦胧的光线,可以勉强看见江海深脸色疲惫、憔悴无神,仿佛有什么干扰着他,又像历经一场不知的折磨似。 几日的消失不见,他竟变得这样一副憔悴神态,何澄空不禁暗暗感到惊讶。 她以为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难题麻烦的。是什么能折磨得他如此失神? 一低头,才猛然醒觉,他还搂着她── “请你放开我!”她蓦然红脸,严重自觉起来,不自在地挣动。 “为什么?”他反问得理所当然。“我想碰你,想得很辛苦。如果你一说,我就放手,那么要耗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碰触你?两个星期──够久了!我没有那个耐性。明明你人就在我眼前,要我别碰你,我办不到。” “江海深,你──”不知是羞或气忿,她竟然语塞。 气流窒塞了一下。黑暗中,江海深忽然叹口气,极为疲累似,低声说:“算我求你,让我这样抱着你一会。我保证,我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江海深居然在叹气?!居然这般低声央求她?! 何澄空混乱住,一时不知该如何。 “我求你,澄空。让我抱着你一会。我已经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让何澄空心田又是一悸。这样低声央求──这是江海深吗?她几乎要疑惑起来。 “你保证……不……不会对我怎么……样……” “嗯。”他轻轻在她耳边呼息。 她迟疑一会,慢慢侧躺下去。很快,她就感到他的身体贴上她的,他的双臂由后搂圈住她的腰。 “谢谢。”她可以感到他在她颈畔深吸了口气。 一时暗里变得沉寂。何澄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隔片刻,江海深才开口说:“我想了好几天。我想离开你,暂时不见你,我可以想得清楚一点。看到你时,我总忍不住有种想揉碎你的冲动,但一没看到你,又忍不住那样想见你,这感觉真的很奇怪。我想了好几天,努力地想了好几天──” 他蓦然停下来。 这些天,他想了又想,意念仍不清晰,就忍不住想见到她的冲动。他已经很多日没有睡好觉了,脑里总是出现何澄空的身影。没见她时,他是那么混乱,解答不出;此刻看到她,抱着她,他觉得平静无比,混乱的心思完全沉淀下来。 “我的白天是你的黑夜,我们的关系是这样的颠倒。”他喃喃说些暧昧又无意义──或者意义太过的话语──更接近是呓语。 “江海深,你──”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家庭才对吧?”何澄空的困惑太薄弱,被江海深的低语覆盖住。“我的家世、我的背景、我成长的过程,都没有‘不确定’这种东西,但最近我却感到十分混乱。”他搂得紧一些,婉婉说着:“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怎么命令使唤人;我想要的、想得到的,开口就是,何需费力争取?更何曾费心恼扰过?我父亲对我的教育,不止我,还有我的兄长,我们所接受的教导都是强胜弱败,强者的哲学与实践。对弱小,我是不会有怜悯的,从来没有例外。 “可是,为什么碰到了你,我却有了盲点?再美丽性感的女人我哪个没见过?根本随手可得。那不该是造成我盲点的理由。” 事实上,一开始,他根本对她不屑一顾。 “看到你与宋晴在一起时,我心中竟起了不平,无法平息的、耿耿于怀的感觉。我厌恶见到你与宋晴开心地谈笑;不满你与他之间那和融的气氛;更气忿你们眉目眼稍间那一来一往多么会心的目光流动。更令我忿怒的是,为什么你对宋晴就可以那样巧笑倩兮、温柔软语,对我却百般排拒。我有哪点不如他?!”他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快速跃动。深深吸几口气,才又说:“那应该是属于我的。你应该是属于我的。” 何澄空不禁蹙下眉,挣动一下。 “别动。”他圈得更紧些。 他从未喜欢过人,不知道,他要的也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时,那自然而然而来的静谧甜蜜与温馨的感觉气氛。一点甜、一点微甘、一点宁心,甚至一点情愿的忐忑。他也不知道,他的嫉妒不满与忿怒,其实是得不到的挫折;一直用了最坏的方式去强求。 “我想了很久。我想,我要的是你和宋晴之间那种令人平静宁心的气氛;那种会心的交流。我要你对的是我,是我,是我!”他连续说了三次“是我”。“我不满、我愤怒、我按捺不住气忿,我想,我或许是嫉妒。”顶一下,加重语气说:“不!不是‘或许’,我就是在嫉妒!” 说“嫉妒”的同时,他加重圈围在她腰间的力量,身子贴得更紧一些,由背处她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的心跳。 “江──你──”全是他的自说自话,他的一厢情愿──但何澄空却无法不起一丝小小的动摇。 是这个夜色太诡魅吗?对一切那么坦白的江海深,让她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她几乎要不认识他了!这个憔悴无神、低声喃喃的男子,会是那个傲慢冷横、当众要她下跪羞辱她的江海深?! “告诉我,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像对宋晴那样对我?”他钻到她颈肩旁,固执地追问。 可这不是她要他怎么做的问题。这根本强迫不来。况且,她也不认为她跟宋晴相处在一起时,有什么“特别”的氛围,只是自然而然,朋友那般相处而已。 老实说,她实在不知道江海深到底要什么,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不自觉吧,那是什么。 “我真的是不明白!”颈肩的触感让她非常地自觉,一直意识到他贴在她身上的力量。“我不懂你指的是什么。我跟宋晴是朋友;我对他也就跟对其他朋友一样──” “你非要这么排拒我不可吗?”听在他耳里,句句却都像拒绝,都是借口。 “我没──我不是……” “那就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这个江海深──这个诡异夜晚里这个“陌生”的江海深实在太奇怪了──不,也不是从今晚才这样的!多日以前,他就有些奇怪了。 他究竟是怎么了?何澄空无法不狐疑。狐疑的同时又感到动摇,对他产生奇异的感觉。 江海深也不是那么坏的一个人吧? 是的,他是高压欺负过她。他间接造成她狗脸般的待遇。他甚至当众羞辱她,让她尊严扫地。 但他毕竟为所欲为惯了。以他的身分权势,他其实可以让她更不好过的。他虽然利用势力,害她母亲受了虚惊,但到底没有真正对她们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甚至给了许多的补偿。还有,他也没有真正强迫过她什么,即使他要毁了她不过动根手指头那么简单! 这种种,不知能说是好或是坏,她不知要恨还是要感谢。毕竟他有那个势力,但他并没有将她逼到不堪…… 啊!她心头一惊。 她竟然在帮他找理由,为他找借口! 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 “我真的不知道!”啊!乱了!全乱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在问你要我怎么做!”她这样一再拒绝排推开他,他简直无法再忍受。“告诉我!不要这样排拒我!” “我没有!”两个齿轮错了位,所以一直错过该有的密合。她忍不住,脱口低喊出来。“我没有排拒你!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指什么?!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说了,我要你像对宋晴那样对我;我要你也对我那样笑;我要你也那样看着我──不!你只能那样对我!只能对我那样笑!只能对我一个人!” 真的全乱了。 再浑沌,她也听出、感到他那庞大独占独断的情绪了。不管是为什么,他是看上她了,所以嫉妒。然后,他要她变成他的私有,只能去喜欢他、对他一个人笑、对他一个人凝眸,相思他一个人。 照理说,她应该感到非常生气的。她又不是东西物品!她有个人的人格意志! 这也是她原先、最初开始的反应感受。但是今晚这夜色太诡魅?还是笼罩在这奇异夜色中的江海深太奇异了?她心中某种柔弱一再被碰触,无法坚持,一再地动摇。 她叹口气。“江海深,我不是东西。” “我知道。”他呼应地也叹口气。才多久以前?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将眼下一切物化衡量的傲慢态度。可现在──他,江海深,只转化成这一声喟叹。 “我想了很久。但看不到你,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第23章 算了,我也不想了。只要能这样与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平静很多。所以,澄空,你只能是我的。我不会阻止你跟宋晴碰面,但也只能那样,你也只能跟他是朋友,再多的我就不允许了。” 多霸道!竟还那般理所当然! 何澄空静了片刻,才闷闷说:“江海深,我说了,我不是东西──” “我没那样看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嫉妒!” 再一次,他又说出那两个字,语气更且加重。 何澄空又沉默了。 果然她也是虚荣的吧?与其他女孩没有两样。对江海深的坦然表白,她心中有着一丝奇异的甘甜,还有一丝疑似喜悦的雀动。 她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对劲了?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从来不感兴趣。”他将她扳过去面对他。幽暗中,眸光闪动奇异的芒辉。“但我知道我是陷进去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开始,我就是陷进去了。我──”他顿一下,目光紧,看紧她。“我喜欢你,澄空。” 夜静,夜诡寂,那话声那么有力道,轰然击上她心田。 心中一下子慌了。然后更混乱。 她嚅动一下嘴唇,发现喉咙锁住,只能低噫一声,盲窜的心思没个安排处。 再承住不住他紧实的目光,只能闭上眼。 有如全蚀的盲暗黝黑里,她感到一双温润的唇,轻轻覆盖上她发干变涩的嘴唇。 上完实验课,从实验室出来,猛烈的阳光照得何澄空不提防,眼前突地昏暗一下。 都几月了,天气还是那么燥热,让人心情也跟着不断躁动,一直被怂恿,很难平静安定片刻。 她抬手抹抹汗。真是!自己心思不定,还怪到天气头上。天热嫌烦躁,天冷又嫌阴郁,人家老天也不知道该拿她的心绪怎么办! “何澄空!”肩膀猛不防被拍一下。 她反射回头。悬到胸口的心脏又荡了回去。 “是你。”总是挑人少才出现的邵琪神出鬼没地蹦出来。“你从哪里蹦出来的?我都没注意到。” “我叫了你两声了!是你自己魂不知道跑到哪里。”邵琪撇撇嘴。然后上下打量她,说:“看样子你还过得不错,很高兴你还尸骨齐全地活着。” “是啊。我也很高兴。运气太好了,是不是?”何澄空回个不怎么好笑的黑色幽默。 邵琪正色说:“你是应该感到高兴,运气好,否则你连怎么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帮对方数钱。” “你在说什么?”邵琪讲话老喜欢留一截,不肯说太白,怕隔墙有耳,找自己麻烦。何澄空有听没懂,但看邵琪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眼神不禁露出询问。 邵琪小心地看看左右,拉住她。“跟我来。”领她到一个隐密偏僻不被人发现的角落。 “怎么了?”这个避人耳目的举动何澄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立刻嗅出一点不寻常。 “我明天要离开这里了。”邵琪。 “这是好事不是吗?”她反射回答。 邵琪点个头。“我找了好多关系,九弯十八拐的,好不容易得到许可,拿到推荐,总算可以尸骨齐全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变态的社会。” “那恭喜你了。你在桐梧待多久了?” “三年五个月二十八天。够我受的了。” “你一直应付得很好,不是吗?” “是啊。昧着良心,学会自私。”邵琪摸着胸前的名牌,两把扯下来。恨恨说:“从我第一次进桐梧,挂上这个狗牌,我就恨透了这地方!可我还算是运气好的,有很多人──”她摇摇头。“那些苦都藏在心里,没有人敢说出来。我算是好的,平庸没姿色,没人会打我主意。但──”她又摇头。“你的运气真的好透了。你不知道,那种任人摧残,觉得自己身体肮脏到呕吐是什么感觉。” “你是说──”何澄空变了脸色。 “没错。”邵琪重重点头。“所以我说你运气好。看上你的是江海深,他不像荆泽元那么下流。不过,你的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好!” “荆泽元?!可是他──我不明白!我原对他有不小的偏见,可是他救了我,还受了伤──” “所以如果他将你吃了,你还会自己奉上甜点!”邵琪嗤了一声。“放聪明点,何澄空,你不是那种温室长大的天真无邪的美少女,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蒙蔽才对。用用你聪明的脑袋,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你是说,荆泽元他──” “反正我明天就要离开,不妨冒险一次,做一次好人。我告诉你,你最好小心荆泽元那个人,别被他的诡计耍了。不止荆泽元,最好你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被任何人出卖。” “唉!你说得好像这是多糟糕的地方。” “外头的人绝对想不到。桐梧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局外人只看到华丽光彩的一面。当然,对那些权贵豪门子弟来说,桐梧是他们寻乐发泄的地方;对我们这些全额生来说,却是地狱。一般人只看得到它的不凡与金璧辉煌,哪知道愈高尚的地方,其实愈堕落、变态不正常。只是一旦上了贼船,发现到想逃去,为时已太晚。”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很小心。” “最好别离开江海深身周十步以外。” 听不出是半嘲讽还是玩笑或认真,何澄空只是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回过神,邵琪已经走远。她抬头望望亮得刺眼的中午太阳,完全地没胃口,更没心思去上课了。她转个方向,直接走回宿舍。 走到一半,手臂被人从后重重一握。都还没来得及惊慌,那气息、那短刹间凭那触感她就认出是江海深。 “是你。”她为心中那对他不必多深思的熟悉确认感,感到无比的惊骇。是什么时候被侵蚀到这么深的?深到凭一个触握、凭那气息,她就在刹那间认出他来?! “我到处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江海深神情有点懊恼。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我没那么说。”她好耐性。站在那里,好像在说“哪,我人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就说吧”。 “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她没胃口,撒了谎。 “别骗我,你什么时候吃的?”他好像是专程来闲话家常的,说的全是些琐碎寻常的事情。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至少陪我吃一点。我饿。” “你还没有吃中饭?” “我在找你。” “这么说是我的错喽?”她露出一丝苦笑,更像没奈何。 “走吧。” “去哪?” 他瞥她一眼,一副“还用问”的表情!“去吃饭。” “我说过我不饿的。江海深──” “可是我肚子饿。叫我海深。” 两句话内容落差那么大,他却连停顿都没有,衔接得再自然不过。何澄空错楞一下,过几秒钟才回过神。 再忍不住,嘴角慢慢扩起一圈涟纹。 “打个商量吧。你别强迫我吃饭,我陪你喝碗汤。”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江海深没漏掉她那句“陪你”,表情柔和起来。 “我是在跟你‘协商’。”那笑还在她嘴边,会感染似,他看她的眼神也染了笑意。 “一碗不够,陪我喝两碗。” “太多了。一碗半。” “不行。两碗,再加半碗饭。” “你怎么可以再加码!不成的!就两碗汤。” “好。就陪我喝两碗汤。就这么说定!”眼底的笑意,这时已扩染到江海深整个脸上。 何澄空知道她“上当”了。心里却奇怪地觉得甜、觉得甘心,融化于这宁静平和又些些甜蜜的气氛中。 她发现她无法将目光从江海深的身上移开。心中那甜甘的感觉,也久久不消淡。 ※※※ 第9章 何澄空“危急”时,荆泽元“救”了她,于情于理,她多少应该有个表示,至少去探望他。事实上,那第二天,她就写了一张卡片;同一天,还挤在一堆人之中探望他。 不过,荆泽元显然觉得不够。他让人送了纸条,希望她平安无事,倒绝口不提帮她的事,只在末后说道受伤的手臂偶尔还会犯疼,医生还不准他出院。 这下子何澄空反倒过意不去,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一趟。只是,邵琪临走前的警告一直在她心中发酵。她想告诉江海深这这件事,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只有找宋晴。除了江海深,也只有宋晴可信赖。 走到教学大楼前的广场时,离回廊还有段距离,极巧又极不巧地,她便看见江海深靠着廊柱,面无表情且有点不耐地对着他面前那个人不知说些什么。那个人鞠个躬,倒退几步,才小心转身走开。 不能说是心电感应,但冥冥中有那股牵引吧,江海深一转头,人来人往的钻动中,就看到何澄空。他眼神一个闪动,整个身体自然地转倾向她的方向。还没开口,何澄空已极自然地走到他跟前,含笑跟他打招呼说: “嗨!你怎么在这里?” 江海深没意料到,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她主动走向他,对他含笑,浅浅柔柔地问候他,这一直是他想要的,就这样一声浅浅淡淡的柔情! 他一直在强求,而现在── 他忍不住伸手捧住她脸颊,眼中不再有旁人的存在,专注看凝她。 “江海深……” “叫我海深。” 第24章 “嗯……”她迟疑一下。“那个……海深,有人在看!……”实在是不习惯,叫了他名字,她自己先脸红。 “别理他们。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脸红了。”他声音轻扬起来。看见她脸红,他好像很高兴。 “那又怎么样?我血液循环好嘛。”他点破,她脸儿更加红,不知觉嗔他一眼,倒像撒娇。 “不怎么样。我高兴而已。” 这时他双手已经揽上她的腰。一切那么自然,自然得她都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当。 只是脸上红晕不肯消。她急忙换个话题。“你没课吗?怎么在这里?” “上课?”江海深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名词,认生得很。 何澄空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对江海深来说,那的确是不需要的东西。 “跟我来。”他牵着她就要走。 “去哪里?我还有事。” “什么事?”口气有点不好了。 “我说了你不可以生气。”也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会先添上这一句。会在意他的感觉反应。 “你说。” 脱口就要说她要找宋晴,但看江海深那闷着皱眉的模样,她匆忙吞了回去,改口说:“我还要上课。” 江海深眉色一缓,专制说:“别去了。陪陪我。” “可是──” “我有几天不能见到你了!”他打断她的话。“我父亲让人传话,要我回去一趟,晚点就会派车子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不耗几天是跑不掉。” 何澄空不再说什么,任江海深拉着走了。 这些日子来,不只是江海深变得“奇怪”,她想,她也变得“很奇怪”。她对他的想法态度下意识中在改变,而且侵染得很快。他自然也感受到。对她的态度,也反映了那感受,仍然地霸道中掺了一点平常的滋味。看!他会因为要她吃不吃饭、喝几碗汤,像一般寻常男女那样跟她磨了那许久。以前的江海深只会一个命令,什么都要人服从。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找宋晴,但不许跟他太亲近。”半带醋意地叮咛。 何澄空无法回答,这感觉不仅奇怪而且难以言喻。听着江海深理所当然的占有的口气,她觉得十分束缚,然而束缚中又有一种甘愿如此的奇怪甜蜜感。 怎么会这样?真是自虐啊! 她觉得不对劲,却不想反驳江海深的霸道,而且,竟然愿意去接受它── 啊!真的乱了!沦陷了! “你知道吗?”江海深忽然停下来,回过头,眼眸中的柔情满到氾溢淹没。“刚刚当你走到我面前,含着笑对我打招呼时,我有多惊喜意外,几乎不敢相信!那一刻,我心中那种满溢到快暴涨的感觉,我简直无法承受。我要的,原来也不过是这样!只要你对我笑一笑,对我那样回头一望──” 到那一刻,看到她走向他,对他自然地展露那笑颜,看到她眸子里映着的他自己,看到她终于将他看进她眼眸里,他忽然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想的、要的、一直在强求的,不过就是那一刻她含笑走向他的那甜美柔情。 “我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她低下头,期期艾艾。他掩住她的口,将她往怀里一带。 “我为你整个人都乱了。能让我混乱的人,怎么不是最好的?” “我──” “嘘。”他再度掩住她的口,然后,他的手就停留在那红唇上头。 有什么会发生,有什么将发生,有什么已发生…… 鲜灿的阳光,该发生不该发生的、太早发生太迟发生的,在那沉静无言中、在那相对凝视中,在眼与眼、唇与唇的纠缠厮磨中,就那么发生了。 没等何澄空找上宋晴,宋晴就先找上她了。 “真巧!我正好有事找你。”何澄空惊奇地说道。虽然人不多,在图书馆里,她不好太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一边收拾东西。 “一点也不巧,海深特地要我过来看着你的。”宋晴顺手帮她收拾,还替她拿了笨重的书,掺一点玩笑椰榆的口吻说:“他怕他不在这段时间,你乘机跑了,要我看牢你。呵!他就不怕我看着看着把你给看跑了!” 感觉与何澄空的感觉定了,江海深的心里也定了,对宋晴不再有芥蒂或耿怀。两人本来交情就好,现在没事梗着了,自然又是哥俩好了。 虽然宋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是不是酸涩的东西,淡淡地揪在心头,但他毕竟与何澄空连个“开始”都谈不上,一直以来都只是合得来的朋友,想为“失恋”形销骨立似乎也没有正当的名目。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这种玩笑?”何澄空瞥他一眼,有点赧然,快步往外走。 “我本性就是这样,蛮顽恶劣。”这也是她最初对他们一干富家权贵子弟的印象。 何澄空会心一笑,也不接他的话了。心照不宣就是了。 “对了。”宋晴又说:“你方才说有事找我,什么事?” 何澄空比个手势,表示等下再说。一直走出大楼,左右前后都没有人,她才说:“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将荆泽元帮她解围那件事约略说了一下。说:“他现在还在医院里,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人家,毕竟他帮了我。”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我还在奇怪,泽元那家伙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见义勇为的事,而且对方是谁竟也没人知道,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再者,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居然任伤了他的人就那样逍遥,竟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不多加追究,实在不像他的个性。”再说,救的居然是何澄空,荆泽元应该早跟江海深邀功去了才对,却瞒着不说,实在有点问题。“你还是当心一些,离他远一点。” 荆家势力虽不比江家,但能不正面冲突总是最好。只不过,荆泽元为所欲为惯了,他也许不会跟江海深正面闹翻,但暗地里他若要计画什么,多的是手段,即使事后再要追究甚至报复,也抵不了已经受到的伤害。 “但他因此受伤是事实,我不去探望他说不过去。”邵琪也要她多提防着点,何澄空进退两难,显得懊恼。 “这样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那最好了。我找你就是想请你帮这个忙。”她松口气。 “海深不在,你又非入地狱不可,只好由我陪你入地狱了。” “嗯,这件事你别跟海深说。” “为什么?” 哪还有为什么!江海深要是知道,只怕事情的来龙去脉非追问不休,最后恐怕还会限制她行动,不让她离开他视线范围五十公尺以内。 “你应该知道的,他脾气不大好。”她苦笑一下。“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追问不休。他那个人──有点霸道。”这样批评算含蓄了。偏偏她却自虐地甘受这束缚。 “说得也是。不过,老实说,海深是个自我控制力很强的人。唯独面对你,他才那样失控过──”他摇摇头。所以,他终是无法与江海深争夺。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激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算了。”他摇个头,放弃解释。“你慢慢会了解的。其实,你应该也了解了一点,不是吗?”不然她怎么会对他接受! 何澄空淡淡一笑带过。忽而想起那个诡魅的夜,憔悴消沉的江海深。 “走吧!”宋晴拍拍她。“早点去把事情解决,也好把泽元那讨厌的家伙摆脱掉。” 虽然名为学院附设医院,说穿了不过三会成员利用来休憩的一个场所,设备豪华得像五星级饭店,根本是用来住宿而不是用来看病。真要有哪个全额生生病受伤了,大概也只能在医务室躺一躺就算了。 荆泽元住的vip房在顶楼。整层楼就住了他一个人,门口还有两名喽啰守着。 “会长。”喽啰敲了门进去,对荆泽元使个眼色报告说:“有人来探访您了。” 荆泽元丢下看了一半的运动杂志,拍拍裹着纱布的手臂,抿过一抹近似得逞的黠笑。抬抬下巴吩咐:“请她进来。”一边从床边柜子里拿出那包白色粉末,从容无比地洒了一些在矮柜上一个白瓷镶蓝边的杯子里。 “江会长。”何澄空小心走进去。 “是你?!谢谢你来探望我,真没料到──”荆泽元咧嘴笑开,还一脸惊讶的样子,正作势要起身,不防看到跟在何澄空身后进来的宋晴,脸色一变,笑容挂掉,脸皮僵了一僵。“宋晴?!你也来了?!” 心里咒骂,该死的家伙,没事来破坏他的好事。 宋晴嘻嘻笑说:“我听说你受伤了,特地过来看看,碰巧在楼下遇到澄空,就一起上来了。你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捣蛋,荆泽元嘴巴笑,眼色阴得可以,恨不得把宋晴那张嘻笑的脸揍个稀烂。 “我就说嘛!哪个家伙有那么大的能耐敢真的伤了你。没什么大碍就别老是赖在这里,学弟妹们都很担心。” 该死的家伙,他不只是来坏事,也是来找事的!荆泽元心里阴沉到底了,嘴巴上仍是笑说: “反正也没什么大碍,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听到没有?澄空。”宋晴转向何澄空。“泽元自己都说没什么大碍了,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内疚了。” 他妈的!荆泽元暗地不知道咒骂宋晴几百回了,气得双拳握得死紧,紧了又松,脸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荆学长。”何澄空说:“谢谢你那时帮我解围,一直想跟你道声谢的。 第25章 连累你受伤,我实在很过意不去。” “他自己刚刚不都说没事了?你尽管放心啦,不必觉得不安。”不等荆泽元开口,宋晴就抢先插嘴,堵得荆泽元想乘机挟点要求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我没事。”荆泽元恨得牙痒痒,皮笑肉不笑。“宋晴口才好,都替我把话说光了,希望你别介意我口拙。” “不会的。我真的很感谢荆学长的帮助。” “好了!”宋晴又过来插嘴。“那就道样了。谢也谢过,探也探望过,澄空,我们就不要打扰泽元休息的时间。” “一点也不打扰。看,我都还没倒杯茶给你们呢!”说着拿起那个白瓷镶蓝边的茶杯,一边取出上好的茶叶。 “不了!我们也不喝什么茶了。你是病人,应该好好休息的。”五秒钟之前,还口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口声声替他说他没什么大碍,一下子就改口说他是“病人”。“澄空,我们还是别耽搁太久,让泽元多休息。” 何澄空解人意地点头。说:“荆学长,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 荆泽元一张脸简直胀成猪肝红,但他肤色与他脸色同样深沉,所以只能看到一脸的阴暗。不过,那只是一刹间,全部的深沉阴晦就由脸上收敛进他阴森的瞳孔里头。 他五爪紧攫着那只茶杯,等宋晴和何澄空一前一后走出去后,再也控制不下去,怒气整个爆发。 “可恶!”他大吼一声,手中茶杯狠狠甩向门口,杯子摔撞到墙上,“锵”地像只烂老鼠一样爆开,碎片四溅,像子弹片一样飞射了一地。 “会长!”守在门口的喽啰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一看。 “滚出去!”荆泽元凶暴咆哮。 该死的宋晴!最好不要让他犯到他手上,要不然,看他怎么整治收拾他! “你叫谁滚出去?”优雅的声调,但皱眉打结,荆筱梨一走进去,就被吼声咆哮罩了一脸。 “滚出去!”荆泽元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管进门的人是谁,大吼大叫,一边把所有能丢能砸的东西都扫了一地,毫不节制地发泄他的怒气。 “哥!”对着的像个疯子在发狂似的,荆筱梨精致的眉毛皱得更紧,提高声调。 荆泽元又踢又砸的,把杯盘摔烂椅子砸断,视线可及的东西都砸得破破烂烂的,那股火气才消了一些,“呼”一声,甩用手,整理他自己散乱掉的发丝,回复成高尚贵公子的模样。 “你来了。”没事人的瞥荆筱梨一眼。 满地疮痍,荆筱梨却连眼皮都不动一下,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双手交叉在胸前,说:“谁惹你了?我方才看到宋晴和那个全额生何澄空从这儿出去。他们跟这事有关?” “别跟我提宋晴!”荆泽元怒哼一声。“那个该死的混蛋存心坏我的事,破坏我的计画!” 将他替何澄空“解围”,要引她入瓮的计画草草说明。 再恨恨咬牙,绷声说:“就差那么一步!如果宋晴没有跟着来坏事,我一定就得手了!”重重一拳击在只堪称尸骨尚齐全的桌子上。 “你有这计画,怎么不先告诉我?”荆筱梨有些不满。 “我不想节外生枝。” “还说,你若告诉我,我可以想办法绊住宋晴。偏偏你自以为是,可好,搞得自己受伤不说,连那个全额生的一根指头都没沾到,还让她有了提防,这不是要坏了我的事!”荆筱梨愈说愈不满。 “你有什么计画?”荆泽元一听,精神一振,兴致来了。 荆筱梨哼一声。“你先别问那么多,这件事我来安排就成。” “最好要快。就这两天,趁海深那小子不在。x的!我要不把那个何澄空弄到手,绝不罢休!” “你要怎么玩她都随你高兴,可小心别露了脸。还有,找人拍些相片,我要海深看看她那淫荡的模样。” 荆泽元狞笑起来,嘿嘿两声,说:“这个点子好,我喜欢!最好还能拍成小片子!”他抖抖脸皮,笑得更猥邪。“等我玩烂了,看江海深还能怎么宝贝那个破烂货!想到他哑巴吃黄连的样子,我就爽!哈!” “只要人到我们手里了,随你怎么处置她。不过,你别插手,让我来安排就好。” “你打算怎么做?” 荆筱梨瞥他一眼。“你记得那个林漾吧?” “林漾?你是说那个全额生?” “没错,就是她。她跟何澄空一度是同寝室友。要引出何澄空,那个林漾可派上很大用处。” 荆泽元挑挑眉,眼珠子转了两圈,又露出狰狞的猥亵笑容,嘿嘿说:“的确很有用。嘿,筱梨,你不愧是我的妹妹。” 荆筱梨高傲地抬抬下巴,傲慢说:“那个何澄空敢那么自不量力,总要让她明白,什么是合她身分、什么是与她身分不合的,教她以后不敢再嚣张狂妄、再痴心妄想。” 想跟她荆筱梨抢夺江海深?也不想想她自己的身分!这种卑贱的女孩,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是不会明白自己是有多卑贱的。 像何澄空那种人,根本只配在烂泥里被众人踩, 她会让她彻底明白这一点的。 ※※※ 第10章 江海深不在,没有了人盯着,何澄空少了一种被监视束缚的感觉,同时也没出息地起了种莫名的空虚感觉。吃饭时、走路时、读书时,甚至睡觉时,任何她忙碌或不忙碌的刻间,那种思绪都会趁空寻隙钻进她的脑子里,一点一点地汇集,连成线,再形成面,最后搭成具体的江海深那清晰的身影。 到这地步,她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她对江海深的感觉早起了“质”的变化。他之前对待她的那些可恶的态度,她竟都为他寻了借口理由。一边痛恨她自己“没出息”的同时,一边也必然地感受她自己内心情感的质变。 “啊!别想了!”她抓条大毛巾,胡乱擦拭刚洗过的还湿漉的头发。 愈擦,头发愈凌乱,心绪也愈纷乱。她索性叫了一声,用毛巾包住头。 “咚咚”。有人敲门。 她觉得奇怪。 门外,站的是林漾。没意料到,她错愣一下。 “我可以进去吗?”林漾露出以前那种习惯性的怯卑的微笑。 猛扎何澄空心头内软肉一下。她侧身一让,默默让林漾进去。 “好久没回到这里。好怀念!”那声感叹听起来相当真诚,仿佛她从来没变过,一直惦记着。 何澄空默默看她一会,才说:“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林漾退缩一下,被她的话刺伤了似,态度表情在在好像以前那个自卑畏怯的林漾。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澄空看着不忍。这个“林漾”,她多熟悉。“只是,你──我──林漾,你不恨我了吗?” 林漾歪歪头,顿了几秒,才说:“老实说,是还有一点。”若说她完全不恨她了,何澄空才不会相信吧。“但是,我很怀念以前。澄空,我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林漾……”何澄空语塞住。有些感动,心田柔软起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前我太自私了,很对不起你。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林漾谅解似的微微一笑。“我来找你,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澄空,我们真的应该好好谈一谈,我不想再有任何心结,希望能跟你成为好朋友。” 何澄空猛点头。“嗯。我也希望我们能恢复像以前那样,我是说,不再心存芥蒂,做真正的好朋友。” “真的?”林漾眼睛一亮,好似很高兴。她看看四周,说:“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就在寝室里不好吗?”干么舍近求远? “宿舍里人多嘴杂,不好。我知道有个地方,虽然稍为嘈杂一点,但不会有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不受打扰地好好谈个尽兴。” “在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她怎么听都没听过? “跟我来就是。”林漾表情有点神秘。 何澄空犹豫了一两秒。两秒间百种思绪电光乱闪而过。 “我换件衣服。”邵琪的警告她没有忘,但想及过去种种,以及对林漾的内疚感,她还是点头。 桐梧能避人耳目的地方,她大概都知道。最可怕的不过就后山坡后那密林的阴森罢了。 但林漾一直带她出了内校门,且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他们怎么会让我们出来?!”何澄空惊诧极了。 “这个嘛。”林漾指指她胸前别着的姐妹会的徽章。“来,上去吧。”打开停在内校门外的一辆黑色车子。 何澄空简直无法相信。“林漾!你会开车?哪来这车子的?我们要去哪里?”她不愿意怀疑林漾,但一堆疑问旋踵而来,直教她忍不住。 “你不相信我吗?澄空。”对她种种的疑问,林漾脸庞一扬,露出委屈受伤害的神态。 何澄空望了又望她,不再说什么,弯身坐进车里。林漾也弯身坐进驾驶座,拉上车门时,嘴角极快泛起一丝纹路扭曲的笑。转脸面对何澄空,那抹笑就消失了。 “谢谢你肯相信我。”表情好感动。 何澄空回笑得尴尬,不那么坦然。她无法面对林漾,方才犹豫的同时,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怀疑的。她觉得自己不值得林漾对她那真诚的笑容。 林漾又对她开心笑了一笑。到底没解释车子是怎么来的、她又准备带何澄空到哪里去。 不过,桐梧最近的城镇就那么一个,林漾不说,何澄空心里大概也有数。 第26章 果然,一路飞驰了数十分钟后,林漾把车子停在城镇边缘一处没挂招牌,但门口闪着颜色强烈对比的霓虹的黑门的店前。 天色黑,里头也跟外头一样乌漆抹黑。近舞台中央的地方灯光嵌在轮盘上快速闪动着;雷射光束则从四面八方乱射过来,窄小的空间充斥着震天价响的摇滚乐声。一桌桌是人,舞池也人挨着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简直龙蛇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林漾……”这么吵怎么谈事情?何澄空微微皱眉,不明白林漾为什么带她来这种地方。 “这地方不错吧?”林漾回头朝她笑。“来,这边!”领她到一个离舞池远一点,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这里好多了吧?” 一点也不好。隔壁桌坐了四五个头发染成金绿色,青面撩牙外加血盆大口分不出男女的家伙,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看。加上烟雾袅袅,全是发霉烂朽酱缸水的味道,何澄空直忍不住有股呕吐的冲动。 “你常来这里吗?”她强忍住,问林漾。 “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林漾垂眼说着。然后抬起眼,笑问:“你要喝什么?可乐好吗?”一边站起来。 “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你坐会,我马上回来。” “不必了,林漾──”林漾一溜烟就消失在人墙内。何澄空的喊叫被那堵人墙弹了回来。 钻进人墙中的林漾立刻垮下脸,眼中升起一股怨毒。她没有往吧台过去,而是推开旁边一个小门进去。 “我把人带来了。”房间里除了荆泽元兄妹,及艾玛玉和梁兰与祈圆圆外,还有三个她没见过,约是荆泽元的手下喽啰。 “你做得很好,林漾。”荆筱梨满意点头。对艾玛玉使个眼色,艾玛玉立刻交了一包粉末到林漾手上。 “把这个渗在她饮料里就成了。” 林漾合握了握手,默默点头。 “等等。”荆泽元忽而皱眉,改变主意说:“还是换个东西用吧。用那个,一下子就睡昏了,上个昏死的女人有什么好爽的!” “不弄昏她,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荆筱梨不赞成。 “放心,我们这么多人还压不住她一个人?”荆泽元环顾了他身后那三个喽啰一眼。几人脸上都露骨地露出兴奋,等不及的秽笑。 “哪!”他取出另一包白色粉末交给林漾。“给她用这个。不必担心她会跑了,包准她会浪得难耐地过来求我们上她。是不是啊?马仔。” “何止求,恐怕还会张大腿要我们舔呢!”几个人哄然淫笑出声。 林漾面无表情握住那包粉末,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但她没多话,退出到柜台点了两杯可乐,将药粉掺进其中一杯可乐里。 荆筱梨优雅地站起身,吩咐艾玛玉等人,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就留在这里,我交代的事别忘了。” “放心吧!筱梨姐!”艾玛玉和梁兰手上各拿了一部相机。 荆筱梨抿住嘴边骄慢的线条,对荆泽元说:“就交给你了,别把事情搞砸了。” 身形婀娜多姿地走出去。远远瞥到何澄空正喝着林漾给她的可乐,得意地又抿嘴,这才抬高下巴挺起丰满的胸脯掉头出去。 角落那里,何澄空喝了两口可乐,发觉林漾的表情有些古怪,说:“怎么了?”一边喝了一口可乐。 “没什么。”林漾受惊似震一下。然后瞪着她手上拿的可乐看,突然皱眉说: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别喝了!我记得你不爱可乐的。给我,我去换别的饮料!”伸手抢走她又放到嘴边的可乐。 “林漾?”她没说过她不爱喝可乐。林漾是怎么了? “对不起,我有点神经过敏。”林漾轻描淡写带过方才异常的举动。把自己原先喝的那杯递还给何澄空。“哪,你的可乐。” 何澄空也没注意,默默又喝了一口。 “我去一下洗手间。”林漾目光越过何澄空瞥到什么,对何澄空一笑,带着那杯可乐走开。 何澄空看看左右,全是她不认识的人,忽然有些志丁,霎时涌起一阵心慌,放下可乐,心脏狂跳起来。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又喝了一口口乐,强迫自己镇定,着急地等林漾回座位。 靠窗的这饲床位,原是她睡的;还有桌子右手边的衣柜,原是她在用的……林漾打开衣柜,里头是空的,何澄空并没有占为己用。 一切都保持她还住在这寝室的样子,完全没有变动过。林漾站在房间中间,环顾一眼又一眼。该说何澄空懒呢?还是她念旧?两人同房相处过的痕迹并没有被抹去太多。 就是在这里,何澄空帮她改头换面;也是在这里,何澄空一次又一次敲着浴室门,安慰被人欺负得很惨而躲在里头哭泣的她! 她也知道何澄空怕惹上麻烦,所以尽可能与她保持距离。但谁不是这样呢?换作是她自己,她也会这样做的……不!她不应该替何澄空找借口!像她那么自私的人,活该要自食恶果! 林漾甩甩头,不再因把何澄空留在那龙蛇混杂的地方觉得内疚。到底她还是不忍,把可乐抢走丢了,这样已经很对得起何澄空了。 但她做什么又回到这寝室来?已经过了快一小时了,何澄空若要发生什么事大概也早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悔?!她猛楞一下。她为什么要后悔?! “澄空?!”房门猛被敲开。 林漾吓一跳,抬头一看,赫然是宋晴,莫名地心虚,竟低下头。 “啊!对不起!”宋晴迭声道歉。“我看房门半掩着,以为是澄空。”连忙退到门外,却又探进一颗头,说:“澄空不在吗?” 那模样实在有点滑稽,却又温暖,林漾心底忍不住羡慕又心酸,可怜地又杂一种自惭形秽。 “我不知道。”她无法直视宋晴,头一低,匆匆走出去。“对不起,我还有事──” 宋晴耸个肩,不甚在意瞥她一眼,发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咦?!等等──”他叫住林漾。“你……我见过你的……林漾……对吧?我记得是这个名字的。” “你知道我是谁?!”林漾惊喜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他──宋晴──不仅知道她是谁,而且连她的名字也记得!脸颊因此而兴奋泛红。 “当然。”何澄空在他耳边怕不念了几十回,他要不记住也挺难的。“你跟澄空是室友,对吧?”却不知道后来的瓜葛。 “……欸……”林漾含糊地应一声。仰起头,红着脸说:“宋晴学长,没想到能这样跟你面对面说话。其实我一直想当面跟你道谢的。” “什么?”宋晴一头雾水。 “你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在旧体育馆,我被人欺负关起来,是你帮了我的,还把你的外套借给我……”林漾眼眸朦胧起来,像掩了一层雾。“从来没有人那样关心过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很不好意思,外套借了很久了,一直没有还你,也没有正式跟你道谢。” “啊!那没什么,没关系,你不必在意。”原来是那回事,宋晴总算想起来。不过,他根本不记得那个林漾长得是圆是扁,根本没印象。“不过,其实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只是碰巧在那里而已。帮你的人其实是澄空。” 嘎? 有霎时,林漾听不懂宋晴在说什么,认知与反应无法接连上。慢慢地,头脑开始作用,脸色充血胀得通红。 “你在骗我吧?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是何澄空?不可能的! “是真的。不止是我,海深也看到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澄空感到好奇,也才会害她惹了那么多麻烦──算了,都过去了。”他重重挥个手,像想挥掉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事情就是那样。你不必谢我,应该谢澄空。好了,我该走了,不打扰了。澄空回来时,请你告诉她,我有事情找她。” 怎么会是何澄空?!这么久以来,她心中一直对她有疙瘩。可是……怎么会这样?! “宋晴学长!”她蓦然大叫,奋力跑上去,语无伦次,着急叫说:“快!来不及了!你快跟我去!” “什么事?”宋晴简直莫名其妙。 林漾扯住他手臂,脸色煞白。“是澄空!是我!我害了她!她现在很危险!我们得快去救她!” “澄空怎么了?!”宋晴大惊,反抓住她。 “我──她──她人在‘席镇’那里──” “她怎么会在那里?!” “是我──快点!再迟就来不及了,她被人下药──” “什么?!”宋晴气急败坏起来。也没时间追问详情,急匆匆说:“我马上去找人──” 丢下林漾,急急转身跑开,“碰”地却碰到一堵人墙。 “宋晴!”那人皱眉揉下肩膀。“你干什么这么匆匆忙忙,连路都不看?” “海深?!”居然是江海深,宋晴狂叫一声,拉住他就跑。“太好了!你回来得正好!快跟我来!澄空人现在‘席镇’,很危险!” “怎么回事?”江海深脸色大变。 他父亲特地召他回去参加一个世伯的生日寿宴,安排他与其他权力层的第一一代交流。好不容易摆脱掉那些无聊的宴会,他立刻赶回来,一到就直接找何澄空,却不料碰上这种事。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现在人在那里,情况很危险,很有可能被下药了──” 江海深猛然煞停,双眼激暴射出凶光。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像豹子一样猛然爆发冲了出去。 第27章 “海深!”宋晴边叫出去。 但他追出去时,江海深人已跨坐在重型机车上,引擎声怒吼,连人带车像子弹一样爆射出去。 金属性音乐声咚咚的,刺得何澄空耳膜非常不舒服,耳边全是不愉快的噪音。 林漾去了洗手间久久不回来,她开始觉得不对劲。想相信林漾是一回事,但相信自己的直觉是另一回事。 她警觉站起来,使劲拨开像乩童发乩乱抖乱跳颠颠倒倒的人群想钻出去,三个戴了皮眼罩的男子往她逼过去,将她围堵起来。 她第一时间大叫起来,同时叫林漾的名字。但音乐实在太吵太闹,没人理会她的嘶叫。那三人一把拖住她,当众一路将她拖进吧台旁的一个小房间,用力将她甩了进去。 “老大,人带来了。”小房间里灯光幽暗,当中坐了一个也是戴着皮眼罩的男人。 眼罩里那双眼睛阴光森森,充斥淫猥的欲望,露骨地盯着何澄空。 “你们是谁?放开我!”何澄空不断挣扎。刚刚她一直挣扎蹬抗,两脚都蹬得痛了,但抵不过三个人,完全无望地被拖进来,任人宰割。 这时候她已无法冷静地思考,但隐约觉得林漾或许脱不了关系,她被林漾骗了。 “我不管你们是谁,快放我出去!我有朋友,她看不到我一定会去报警的。” “朋友?报警?”几个人哈哈笑起来,像听了什么笑话。 这笑声证实了何澄空隐约的猜疑。她是被设计了。林漾或许就是引她入壳的那个引子。 灯光幽暗,又戴了皮眼罩遮去上半的脸,荆泽元不怕何澄空会认出他,走上前,淫笑说:“你要我们放了你!好啊,没问题。不过,恐怕没多久,你就要倒回来求我们绑住你呢!” 何澄空对荆泽元总是能避就避,不认得他的声音。这时只觉得无比恶心,挣扎又挣扎。 “给我安份一点!”挟持她的其中一个人掏出把刀子抵住她脖子。“等一下有你爽的,你要扭尽管扭。” “嘿嘿,老大,这妞带劲,等会一定够浪的。”另一个吞了口口水,嘿嘿浪笑两声。 “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都好了。”另外一个架上摄影机。 何澄空心一凉,狂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奋力挣扎,抵住脖子的刀子因此划伤她脖颈。 “你尽管叫,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过来的。”从小房间里,还可以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金属乐声,里头怎么喊叫,外头都听不见。 何澄空真的绝望了,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 “放开我,反正我怎么也逃不掉了是不是?”她不抱希望地又挣扎一下。 出乎她意料,荆泽元竟让人放开她,很有把握似。他估计她体内的药效也该发作了,不相信她还能跑到哪里。 他也不急,只是好整以暇站在那里。 何澄空正觉得奇怪,猛不防体内突然窜起一股躁热,全身发烫发热起来。 她心中大慌,不可自抑的,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 为什么?她震退一下。脸庞不受控制地如喝醉酒般烧红热烫。 “呵呵,发作了吗?”荆泽元得意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身体很热,热得受不了?为了好好伺候你,我可是用足了量,选了最贵、效果最好的哦!” “你──”她被下药了?何澄空脸色大变。 “本来是想让你能多安静一点的。但想,你要是睡过去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这种粉末好多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兴奋?” 这药不会让人昏迷过去,但意识会慢慢模糊,无法集中,而且还掺有兴奋剂,让人起幻觉快感,身体发热引起性冲动。 “是那杯可乐……”心中恍恍被什么揪住。难怪那时林漾表情那么古怪。 幸好林漾中途把她的可乐抢走,她喝下的不多,要不然可能会更不堪设想。 她努力深呼吸,保持冷静,那药药效极强,挥发也快,她开始觉得目光焦距无法对准。 但她拼命撑持,荆泽元不耐烦了,伸手一扯,撕破她的上衣,捏住她胸部用力搓揉。 摄影机对准了何澄空。她使尽力气拼命挣抗,拼命保持头脑清醒,眼前却不断出现五彩霓虹,光影模糊交错,愈来愈无力抵抗。 “把她放到那里。”荆泽元下巴一扬,指向角落一张床。 上前架持她的那人手上还拿着刀子,不小心划过她手臂,她吃痛,猛然惊醒,没多犹豫,对着刀伸手就抢,倒握着利刃那头将刀子抢过去。 刀子划开她掌心,尖锐剧烈的刺痛让她更加清醒。对方楞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反转刀子刺进他大腿,用力推开他,顾不得上身被撕得破碎,夺开门没头没脑跑了出去。 那人惨叫一声,被何澄空推得一倒,阻去另两人的追路,荆泽元跺脚咆哮,大吼:“还楞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追!” 何澄空只管没头没脑没命地跑,颈子手臂和手掌流得全是血。她不断撞到人,身子东倒西歪的,好几次差点趺倒。所幸的是,那些人见怪不怪,并没有拦阻她。 好不容易,穿逃出重重层层的人墙,她踉跄地跌出大门外。夜深人静,这地方她全然辨不清方向,只能盲目捡个地方躲藏起来再说。 户户门窗紧闭,根本找不到躲藏的地方。她心思快速转着,忽然一转,掉头回刚逃出的地方,闪进它一旁的小巷子里,藏掩在成堆的垃圾中。 这举动很冒险,但也有很强的心理利点。巷子暗,根本没有光,且又是死巷,没有躲藏的遮蔽点,加上就近在隔处,没有人会想躲在这种地方。逃躲的人,下意识都只会想逃得远、离现场愈远愈好;同样地,追索的人,也下意识会一迳地往外追,忽略最近、最不可能的地方。 她只能赌一赌。 不到四十秒钟,荆泽元和他的手下追了出来。比原先三个还多了四五名喽啰。荆泽元指比一下,那些人分作两队,分往两边不同方向追过去。 拉圾堆里何澄空屏住气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脖子和手臂的伤她已经没感觉,手掌却痛得火辣辣,整只手像被烙烧,疼痛延布到全身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已经痛麻了。腐烂腥臭的味道开始攻击,她不敢大力呼吸,但呼吸进那腥臭恶腐的味道,本能的恶心反胃,差点呕吐出来。 她拼命忍住,一忍再忍。渐渐,知觉麻痹了,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澄空!” 江海深满脸煞气,像一头受伤的凶猛野兽,踹开那扇黑门,直接冲到吧台前,揪住酒保的衣领,凶狠说:“人呢?” “谁?”酒保反问。 江海深不出一声,“碰”地就赏他的脸一拳,揍得酒保鼻血直流。 “少跟我装蒜!人呢?”这种地方,要干什么勾当,酒保不知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疯了!随便就打人!”酒保哇哇鬼叫。 江海深又是一拳,下手毫无留情。 吧台附近的人骚动起来,纷纷走避,随口惊慌乱叫几声。 “人呢?”江海深脸色阴得,浮起一层戾气。 “我不知道你找的是谁!”酒保哀叫赶紧说:“如果是一个短发性感漂亮的女孩,她被人带进那里。”手指比向吧台旁不远的那小房间。 江海深摔开他,冲到那门前,一脚踹开门。 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只见地上几滴凝了的血和撕破的衣服碎片。 认出是何澄空的衣服,他的心猛然一阵绞痛,怒火冲上脑门,再无法冷静下来。 “澄空!”他狂叫一声,掉头猛冲出去。 从一听到何澄空有危险,他的心就悬吊着,一路飞车到这里。待看到这光景,心里的紧张、担忧、不安、痛苦,以及心疼全爆发出来,让他彻底明白,原来何澄空在他心里是那么重要;原来他是那样在意她;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时,对对方的关心、忐忑,且事事揪心的感受。 他狂爆冲了出去,仰天大叫:“澄空!” 几乎是盲窜地四处狂奔一阵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他慢慢跪下去,心中乱,整个人仿佛要爆炸。 忽地,他目光一直,跳起来。那是──他伸手去触摸,风干了不明显的血迹。他霎时振奋不已,头一抬,望向那暗巷。 “澄空!”他冲进巷子。 “老大,是江海深!”荆泽元和他的手下折返回来,发现了江海深。 “该死!他这么快就回来,还追到这里!”到底是谁泄露的?荆泽元气恼极了。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一名喽啰献计说:“我们有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人,还堵不住他,怕他做什么!” “你不要命了?要是被他知道是我们,你知道后果会怎样?” 荆泽元表情难看极了,狠狠瞪了发话的喽啰一眼。那人马上噤声,不敢再多话,犯了荆泽元的忌讳。 江家权势比荆家大许多。弱肉强食,光凭家势,江海深自然不好惹,也教人惹不起。 “反正我们都戴着面罩,光线这么暗,江海深不会知道是谁的。”一个喽啰说。 说中荆泽元的心坎。他递个脸色,八九个人一哄偷袭着围向巷子。 平素十分敏锐的江海深,一心在何澄空身上,完全没注意身后动静。他是乱了。关心则乱,心里只系着何澄空。 “澄空!”他叫着,一声又一声。 迷迷糊糊的何澄空,听见叫声陡地一震,全身神经紧绷起来。 第28章 待听出居然是江海深,霎时松口气,心安起来。又喜悦叉释然又温暖又安心又想哭泣,滋味复杂。 “海深!”她挣扎地从垃圾堆中钻出来。 “澄空?!”江海深急忙冲过去,不顾她一身恶臭,一把抱住她,欣喜到狂乱。“太好了!你没事!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就这么不见!” “我比你更怕。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不敢相信呢!”何澄空再忍不住,围住他,又哭又笑。 “幸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见何澄空平安无事,江海深只觉得庆幸无比,心中的担忧不安痛苦才放下。 “你受伤了?”但马上他就发现她身上的伤,心疼地吻了吻她的手。眼中凶气大发。“是谁干的?我非剥掉那些人一层皮不可!” “我也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见八九个人团团将他们围起来。 “我说,你们要卿卿我我也不看看地方。在我们地盘可是要付保护费的。”一副找磷口吻。 江海深将何澄空拉到身后,肩膀下拱,像兽类跳扑攻击前的螫伏,仿佛还可以听见他喉中闷吼的低鸣。 荆泽元怕被他认出,对手下使个眼色,倒退一步。那些人也不多废话,一伙攻向江海深。 如果单打独斗,甚至一对二、一对三,对江海深来说,这些都只是小角色。但一下子七八个人攻击向他,对手太多,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又要顾及何澄空,一开始还能痛揍那些人,慢慢地,就只有闪躲的多。最主要,他怕何澄空受伤,多半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靠近他们的那人忽然亮出刀子,悄无声息刺向江海深。江海深反应迅速,一闪便避开;那人反刺向何澄空,何澄空躲不开,江海深抱开她,硬用自己侧背去挡,刀子划过他右手臂,划开一条不小的口子。 “海深!”何澄空颤叫一声。 “没事。”江海深连吭都没吭一声。 “哼!想逞英雄?你把那女的留下,跪下去跟我们磕个头,少爷们还可以考虑饶你这回。” 江海深眼神一敛,起了杀气。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又不能不顾何澄空安危。对方七八个人次次一起攻击,很快地,他的背上又被划了一刀。 何澄空表情扭曲一下,也感到那刀伤的痛。她吸吸气,低声说:“你想办法集中针对一个人,我们寻个空隙,有机会就赶快跑。” “跑?”要嘛就打个对方落花流水,要他江海深逃跑?“你要我逃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跑?”相当不以为然。 这是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拘泥这个! “不是你逃跑,是我,可是你必须跟着保护我,对吧?” 江海深凝神深深看她一眼,想了五秒钟,终于重重点头。 “好吧,听你的。”放下他重要的男性尊严。 要是他一个人,打死了他也不可能逃的。但有何澄空在。他最重要的事是保护她,只要能保护她,要他怎么做都无所谓。 他狂叫一声,朝离他最近的那家伙猛烈地揍了几拳,打翻他下巴。 “快跑!”拉住何澄空,朝那空隙快步跑冲出去。 荆泽元和他手下喽啰都没想到向来高高在上骄傲的江海深会出此下策,竟然孬种地逃跑,楞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追上去!不要让他们跑了!”谁想得到江海深会像只落水狗一样被人追打逃跑的。 荆泽元不禁得意放声笑出来。“江海深,你也有今天,像只落水狗一样被我追着打!” 即使多了何澄空这负担,江海深还是跑得很快。但再快,也快不到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发动机车逃远,他索性冲进那地下舞厅里,抢过麦克风,大喊说:“失火了!” 一堆人顿时乱起来。争先恐后往外冲,荆泽元的手下追上来时,正好被那堆争先恐后的人倒淹过去。 “快来!”江海深抱起何澄空坐上后座,跟着飞快跨上去,极快发动引擎。 引擎声闷吼起来。 “抓紧我!”他用力一踩,机车像箭一样飞射出去。 夜太黑,已经辨不清方向。江海深也不管任何方向,往前一直飞驰,直到错弯进一条泥径,才煞停住机车,往草地上一躺。 “过来。”他伸手向何澄空。 何澄空拉住他伸向她的手,也往草地一躺,就在他身边。 “那些人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她侧听大地一会。 “放心。那些家伙没那种能耐。” “刚刚谢谢你。”为了她,他做出“逃跑”这举动。这比杀了他还不堪,他却吞下这屈辱。 “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他屈手围住她,让她靠着他。心里很平静,并没有屈辱感。 喜欢一个人也不过就是这样,事事将对方放在眼里,时时将对方放在心底。远胜于那无谓的自尊。 “就是那些人绑走你的?” “也不是。是我自己去那里的,那些人等在那里。” “你怎么会去那里?谁设计你的?” “我可以不说吗?” “你想保护谁?”江海深不以为然。但他抚摸下她头发,说:“算了,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大概猜得出是谁。就连那些人,我心里也有谱。” “你打算怎么做?报复吗?” “这个仇当然要报。”以牙还牙是他一贯的作风。“不过,不急在一时。我想是不可能有证据的,那些人一定会死赖到底。他们应该庆幸,庆幸你没事,否则我一个也饶不了,就是姓荆的也一样!”口气有点恶狠,对方是谁,早猜到七分。 何澄空默不说话,不想火上添油。不是她心肠好,而且其实也不能说没事,她的手掌已经麻痹到没感觉了。不过,江海深自有他的主意,他怎么做,她就怎么算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执起她的手。“还会痛吗?” 她摇头。“痛麻了。倒是你的伤,要赶快回去处理。” “不急。”他覆了她的手,将她拥到身边。“我们再待一会。”难得这宁心的感觉。与天与地与他喜欢的人心情赤裸相对。“不要离开我,澄空。”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霍然翻起身。“这是什么意思?” 她跟着坐起来。“也许是你离开我,我承诺了也没有用。” “我绝对不会。”他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她微微一笑。“何必想那么多,看着眼前这一刻不是很好?” 不是她不够意乱情迷,但将来的事总难作数。 “说!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他要求──不,是命令。“我要你发誓,永远会在我身边。” “那你呢?” 他凝看她,双膝跪着,举起了誓言的手。“我江海深对天发誓,永远不离开何澄空,海角天涯都跟随着她。” 他慢慢放下手,换何澄空举起手,重复那誓言。 “我,何澄空,对天发誓,永远不离开江海深,海角天涯都跟随着他。” 江海深眼神变蒙变柔,只看进她一个,看得专注又痴迷,意专而情长。 千古男女,对天起誓,因为誓言是需要天的。天涯海角,抬头望见天,就望见他们许下的那誓言。 也因为誓言需要天,千古男女,总喜欢对天寻找他们镂下的那刻痕。 何澄空悄悄搂住他,眼与眼相视、手与手相系。他们对望地那么专注,自己都不知觉成了午夜星空下一帧美丽的剪影。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