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神复活》 第1章 《群神复活》 作者:玲阳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节傲剑山庄(上) 序 “我渔阳人张坚,有幸站在这里,以天庭之主:玉帝的身份,代表三界生灵感谢众位的到来。今天来到这里的,都是我们仙界的战士,是承担着抗击邪魔,维护正道重任的勇士。你们来到这里,将以自己无畏的身躯和无敌的勇气,去面对旷古以来仙魔间最大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其结果只会胜,不会败,因为与阿修罗的战争只是一个开端,真正的大敌阴魔正潜伏地下,蠢蠢欲动,你们必须保留自己的性命去面对这个恶魔,去为全天下的生灵争取最终的胜利。” “请大家向下看,人间大地,九州安宁,我们曾共同维护的世界经历过繁华鼎盛,孕育着美好温馨。而如今,锦绣乾坤内魔人肆虐、魍魉横行。为了和平,我们付出过艰辛的努力,有着美好的祈愿,也做出了诸多忍耐,而换来的,却是敌人的一再嚣张,是我们兄弟姐妹的血泪耻辱。它像一根根扎透心帷的锥子,将苦难与羞辱钉在我们的心上。纵我们能忍剧痛,也无法换得敌人的一丝怜悯。我们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将它拔掉,以战斗的荣誉来抚平我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可否认,战争是残酷的,然而战斗是我们战士的天职,我们不为自己的权欲,而为了全天下人的幸福,纵死沙场,也会视死如归。面对强敌,我们从不曾胆怯和退却,因为我们已把生死交付崇高的使命,我们的生命会在战场上升华。我们会让敌人看到正义的无畏和强大,我们要用敌人死亡的哀吼来作来为我们前进的乐章。” “我的战士,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们,我将以你们为荣,你们追随我,把生命交付与我,我会珍惜它,若上天让我的亲人痛苦,请把痛苦加诸我身,若上天让我的战士亡,请让我张坚先亡,因为我的战士们代表了对未来的希望,希望是绝不应灭亡的!” ____ “嘣”地一声弓弦弹响,一支羽箭如长眼般穿过小树林,钉上墙头刚刚探出的一张面门上。“啊”地一声惨叫,一条人影带着一蓬血雨摔下墙去。 这个小树林位于一座庄园的北墙角处,看样子本应是一个花园,园内树影婆娑、花枝摇曳,恰值夏夜酷暑,正是庄园中人绝好的休闲所在,然而现在却被一股浓浓的杀气所笼罩。 在花园的中心,百花团绕中,一座小小的八角凉亭别具气质,想来定是主人闲来赏月之所,只是此时的凉亭中却站了一位黑衣黑裤,面蒙黑纱之人。别人蒙面都露出双眼,此人却是拿黑巾完全将头裹了,不露丝毫肤色,再配上黑鞋、黑袜,黑手套,手中的黑铁神弓,整个人犹如一道暗夜幽灵溶入这浓浓的漆黑夜色。 精铁的寒光一现,黑衣人从背上再次抽出一支长箭,大弓侧背,“嘣”地弓弦响过,左侧林木掩荫的墙外又传来一声惨叫。 此箭射后,墙外良久没有响动,黑衣人一边提高警惕,用意念监测敌人的行踪,一边缓缓从地上捡起羽箭,悄无声息地将背上箭囊插满。 热风微动,一条纤细的黑影虚空飘来,像没有实体的影子般挂在八角亭檐下。 “风丝丝,可是主人叫你来的?”黑衣人开口问道,声音沙哑而低沉。 风丝丝的细腰如风拂柳般摆动着,时刻保持在一种防守出击的状态中,可见她对来犯之敌丝毫不敢吊以轻心,只是她的声调却轻松之极,以一种极媚的语气撒娇般笑道:“幸亏你是我的朋友,以我轻风入夜的第九重身法,仍无法掩藏行踪,天下间究竟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瞽目神弓?” 被称做“瞽目神弓”的黑衣人叹口气,不由得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正是那次妖火,使江湖闻名的“火眼神射”双目失明、面目全非,也正是那次灾难,使自己丧失了生的勇气,跳下庐山幕阜峰,却无意中坠入师父“匡庐隐士”的修仙洞府,因祸得福,学成瞽目神弓。 师父的话言犹在耳:“你的箭法在人间已是难觅对手,然而如今天下大乱,妖患横生,神弓只可自保,切忌招摇,倘引来邪物妖人,以你的本领,逃生或有可为,拼斗只是螳臂当车。” 可是如今自己能逃吗?虽然主人并不知道今日的“瞽目神弓”便是当年的“火眼神射”,但自己既心甘情愿投身山庄,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报答主人十年来对家小的救护之情。 想到这里,“瞽目神弓”声调沉重道:“风丝丝,告诉主人,十里外一股妖气正慢慢逼近,此物非人力能敌,让主人带小姐速速逃生。” “咝!”风丝丝倒吸一口凉气道:“你竟能监测到十里之外的动静,风丝丝今生再不敢与你争锋。”说罢身随意动,借着一阵轻风飘向了东墙角。 庄园的东墙角处是一个练武场,沿场地里侧通往庄内的卵石道边上摆了几排兵器架。看场地的面积和兵器架的数量,平时在此练武的人着实不少。但此时的兵器架上除了寥寥几把刀剑外,几已成了多余的摆设。 一只青筋暴突的大手伸向了兵器架上仅有的一把长剑,于是那剑便如活了般在星辉下耀出淡淡白芒。那白芒如涓涓细流,缠绵不断,却又如山中雾霭,变幻莫测,当这道细流淌过人的喉咙时,波光上便荡漾起缕缕红丝。 “哎!”随着一声叹息,光芒敛去,仍现出一把普通的铁剑和一支握剑的大手。 “嘡!”枯枝般的手指弹上剑锋,一个古矍清瘦的老者向风吟道:“剑与青锋堪追忆,人生幻影断喉间。今朝霸业羞谈及,且入江湖放扁舟!” 又是三道剑芒袭向后脑,老者只是不理,整个人如痴了般抚剑沉思。一阵轻风吹过,剑芒消失,地上却又多了三具尸体。 “老夫子!你不要命了吗?”风丝丝的身影出现在兵器架畔。 “若有人过得了风丝丝的关卡,老夫便死在他手里也算不冤了!”老者仍是仰首向天,语调不紧不慢。 “好一个夫子帅,”风丝丝娇笑道:“你纵能决胜千里,难道就不怕算失一策?” “姓任的这条命十年前便该随家人去了。”夫子帅淡淡道:“秋庄主甘冒奇险,替我除去仇人,任伯踵此趟前来,但求报恩,何惧生死?”夫子帅说着将剑重新放置架上,“此趟江湖黑道联手对付傲剑山庄,真正的硬仗尚未开场,我乐得省点力气,偏劳风姑娘了。” 风丝丝听对方致谢,不好意思起来,“风丝丝班门弄斧,任大帅莫笑!”说罢语转严肃道:“老瞎子测到十里之外有妖气逼近,任大帅怎么看?” 夫子帅缓缓点头道:“瞽目老儿果然厉害,我也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直逼心田,却无法测出它的准确方位,还烦姑娘速告庄主,请他早做决断。” 二人正说着,黑暗中传来夜行人跃动带起的风声,一群黑影踏着地上的尸体向场中逼来,风丝丝视若罔闻,一阵风般飘离场中,身后传来夫子帅的吟声:“生死还一梦,过往皆云烟,名利何足念,唯义在心间!” ———— 傲剑山庄的前庭大院中,铺满了方形砖石,砖石平地的中央,用两张八仙桌一前一后筑起了二座法台。前方法台上香炉纸幡一应俱全,后方法台上则垫了一幅油布八卦河洛图,在图的正中,静静地伏着一只背壳发黄的小金龟。 两座法台之间,一个浓眉巨目的老道士正面东而立,将一束符纸烧了洒向前方法台的香炉内,之后抽出背上桃木剑。 口中念念有词间,老道木剑向前一指,背后的灵龟倏然睁开双眼,伸脖探爪,四足蹒跚,向东爬去。 眼见着那金龟要爬出卦位,忽然前方一阵风刮来,法台香炉内燃起的轻烟凝成黑雾,飘阻在金龟眼前,那金龟似十分恐惧,竟缩脖退回了卦位中间。 老道浓眉一蹙,木剑舞出一个剑花,反手直刺身后,背后的金龟立时受控,向西爬去,然而没爬几步,远方树上无端端吹落一片绿叶,竟借着微风跨越庭院,直削向金龟的秃顶,金龟吓得一缩头,任凭道士如何作法,再不动弹。 老道眼中闪出惧意,剑向一转,往左刺去,身后的金龟偷偷探爪拨动桌面,将身转向左方,一挺脖猛向北冲,似在躲避什么灾祸,然而用力过猛,竟一个跟头翻过身去,四足朝天,挣扎不起。 老道士大惊,忙回身将金龟放回卦中,轻拍龟背,以示安慰,待那龟惊吓退去,伸出头来,老道再次烧去一束符纸,冲天一拜,“唰”一声长剑直劈向右。 良久不闻动静,老道回头一看,金龟竟缩脖藏爪,裹足不前。老道哭笑不得,回身来推金龟,那龟挺出爪去,抵住桌面只是不动。老道火起,伸指在金龟前左后划一个半圈,卦位上被划处立时冒出磷火,荧芒中飘出蓝烟,顺金**部、四爪的壳窃直钻进去。 金龟初还忍住不动,过得一会,它猛然将头探出,只见这畜牲眼珠乱转,口鼻喷烟,将脖伸得笔直,不顾一切向磷火中仅余的南方出口处冲去。 血光迸现,金龟如婴啼般发出一声惨叫,龟背上裂开一道竖纹,贯穿头尾,左半部分受血所喷,直翻而出,断面朝下立在了桌上。 老道士看着惨死的金龟,呆呆而立,半晌无言。 “龟乩道长!” 第2章 旁边过来一位青衣长髯的中年人士,这中年人身材适中,凤目飞眉,走到法台前拱手道:“为了小女,使道长金龟消殆,秋某之过。” 龟乩道人忙摆手道:“秋庄主义溥云天,用一生清誉洗去世人对我‘妖道’的误解,漫说一个金龟,便是拼上老道一命,也要护卫小姐平安出围。” “爹,我不走!”一道女声如乳莺初啼。龟乩道人循声望去,侧门处出来两位年轻女子,借着庭院四角的烛火,可以看清后一位少女发挽双环,蓝裤绿袄,做丫环的打扮。而前面一位,云髻高掠,淡扫蛾眉,眼如秋月,脸赛春桃,在一身粉红薄衫的衬托下,当真是肤如凝脂,色似美玉,急掠间让人恍以为天上仙子临下界,月里嫦蛾降凡尘! 龟乩道人认得这两位女子,正是“傲剑”秋无风的女儿:“冰肌仙子”秋霜雪和她的贴身丫环翠莲。 秋无风见女儿到来,眼露疼爱之色,柔声责备道:“又在胡言,眼看今明之间,一场大战势在必行,爹悔不该前日撤走庄中妇孺之时,由你任性,留了下来。你武艺低微,倘再不走,便要连累到这里的许多叔叔、阿姨,你难道要让爹来分心照顾你吗?” “爹爹不必骗我。”秋霜雪杏眼含泪道:“爹爹早已做好安排,要与来犯之敌一决高下,况且现在庄中有千手剑侠、瞽目神弓、任大帅和金刚铁掌四位前辈镇守,再加上风姑姑和龟乩道长,正道绝顶高手几已聚齐,若不是情况有变,来敌厉害得出奇,您又何必送女儿先走?” 秋无风轻轻替女儿擦去眼泪,柔声安慰道:“爹没有骗你,山庄虽然被围,但当今天下有谁能拦得住你爹?只有你,才是爹的致命软肋!倘你不走,爹断难脱身。” 秋霜雪听罢一愣,片刻后恍然流泪道:“女儿不孝,但凭爹爹安排!” 秋无风抚慰女儿两句,转身问龟乩道人道:“道长,依你之见,哪个方位最易突围?” 龟乩道人沉思片刻正要回答,一阵风起,风丝丝现身庭中。烛光下,这风丝丝一张俏脸竟是白嫩柔媚,美得出奇。 “庄主!”风丝丝身形未停,已急急道:“今夜月掩星藏,妖云密布,适才瞽目神弓已测到北方十里外杀气逼人,任大帅和风丝丝斗胆劝庄主一句,速带了小姐离开,迟则晚矣!” “不光北方!”龟乩道人一旁接道:“东方和西方俱有妖气出现,南方虽始终未见动静,但卦象却显示,南方最是凶险。” “那怎么办?”风丝丝吃惊道:“难道就没有一处生机?” “有!” “在哪里?”虽只有风丝丝一个人在问,但众人却都凝视着龟乩道人,而龟乩道人却凝视着桌上死去的金龟。 “死即是生,破而后立!” “道长是说——”秋无风迟疑道:“南方?” “不错!”龟乩道人脸现笑容道:“南方地二生火,天七成之,二阴生雷,七阳聚水,在那颠倒阴阳,水火交融之处,正是生死叠现所在。” “谁?”龟乩道人正说间忽然大喝一声,风丝丝已随着音波飘身向南掠去。秋无风并未动弹,因为他不信南墙外那帮匪类中有人能突破金刚铁掌的防线。 果然,来人急叫道:“且慢动手,是贫道守静!” “原来是守静道友。”龟乩道人喜道:“道友的灵符可镇鬼狐,此番前来,正是甘露临春,及时雨啊!” 秋无风也听过守静的名声,知此人已入半仙之列,平素不与江湖人物来往,没想到如今也来相助自己,不待风丝丝将对方引来,大步迎前道:“久闻道长大名,今日前来,老朽铭感五内!” “秋庄主客气了。”守静道人立掌还礼道:“三年前庄主在云雾山救了小徒玄真,贫道尚未向庄主致谢,今日妖人介入江湖纷争,贫道不才,也知庄主一生正气,岂能容得妖人逞凶,除妖卫道,正是我辈应为。” 龟乩道人一旁笑道:“道友且莫吹牛,如今来的妖人个个非同小可,不知你那鬼画符能对付得几个?” 守静道人也笑道:“凭我捉鬼的手段自是对付不了这帮妖人,但我手中有一张师祖留下的信符,只需将它点燃,半刻钟内,祖师便会得讯前来。此符是我当年机缘巧合下,偶遇师祖得来,三十年间历经无数风险,从未舍得点燃,如今便拿它来对付这帮妖人好了。” 龟乩道人一听大喜道:“道友的师祖不正是仙霞山五行观青木大仙吗?他可是上界真神,决非你这等江湖术士可比,快,快将那灵符烧了,也让我一睹仙家风范。” 守静道人不高兴道:“我是江湖术士,你这算卦骗钱的游方道人却是什么?” “好好,我是江湖术士”龟乩道人哈哈笑道:“反正我已被叫习惯了,不在乎多你这一个鬼画符。” 众人一听俱大笑起来,守静道人无奈摇头,不理龟乩道人,大步走至庭院法台之前,从怀中左掏右摸,翻出一张发黄的符页。 不待众人看清那符页上画些什么,守静道人已恭恭敬敬冲法台鞠过三躬,手中符页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上空去。 院中人满怀希望等得片刻,半空里却毫无动静。龟乩道人急道:“我说道友你把它放哪不好,非藏到裤裆里,莫不是你的骚气熏得它失了灵性?” 守静道人恼道:“仙家之物,岂有失效的道理,况且这是什么时候,谁有心听你玩笑。”说虽如此,守静脸上却也显出了焦急之状。 龟乩道人吐吐舌不再言语,秋无风过来道:“二位道长且莫着急,仙霞山距此一万八千里,青木大仙纵要前来,也必得一段时间,左近妖人尚无动静,各位不如进厅一叙。” 龟乩道人笑笑道:“一叙就免了,我说一句,守静道友切勿着恼,如今妖人已近在咫尺,青木大仙若来,自是万事大吉,可万一有个耽搁,却不能被你我误了秋家血脉,莫不如集我二人之力,先送秋小姐离开。” 守静道人沉思片刻道:“也好!”说罢冲秋无风道:“但不知庄主对小姐是否尚有话说?” 秋无风看了看女儿,秋霜雪未料到离别时刻说到就到,扑入爹爹怀中“哇”一声哭将起来。 众人受那离别情绪感染,一时黯然,却未料法台下砖石正在逐渐隆起。 “咣啷”一声,香炉从桌上倾倒地面,众人大惊,再回头时,法台处地面已隆成个小包,一根细枝从石缝中钻出地面,迎风向上,眨眼已长成一株小树。 “何方妖孽,竟敢借土行之术潜入,看我拿你!”龟乩道人说罢,一摆手中木剑便要前刺,旁边的守静道人忙一把将他拉住道:“师祖已成仙体,自不必借五行地遁,但来者倚木而行,或许是我门中之人,道友且慢动手。” 众人一听惊喜参半,目不眨睛看着眼前疯长的大树。那树此时已有二人合抱粗细,却仍是向外扩个不停,隆隆生长中,挤得地上的石砖向四面顶去,凸凹而动,整个地面刹那间崎岖成波浪形。 隆隆声终于停止,而面前的大树枝粗叶茂,尤其根干,比那后面的厅堂尚粗了一丈,占去了院中一半的面积。 “吱呀!”一声,树干上开了一扇小门,一个十二三岁,唇红齿白,长相十分喜人的小道士从树中走了出来。只见这小道士搔着头,皱着眉看看不成体面的院落,脸一红,冲众人裂嘴不好意思道:“清风初学道术,一时收手不住,毁了这漂亮院子,还望各位海涵。” 龟乩道人一看,来的竟是这样一个莽撞小道童,心下失望,面上也便露了出来。守静道人却知师祖散向人间的弟子虽众,真正有慧根的却廖若晨星,此童如此年纪便被师祖带回观中,必是仙家转世,轻视不得。当下急上一步施礼道:“清风师弟已到,但不知木师祖可否会来?” 小道童微微一笑,还礼道:“你便是守静师兄吧?师祖临行留给我一道木行之符,嘱我收到师兄法帖后循址来接太阴圣女,此符与师祖灵性相通,断可保得圣女平安。” “太阴圣女?”众人俱露惊讶之态,不由得把目光齐聚在冰肌仙子秋霜雪身上,此时才发现这秋霜雪形如桂立,肌如月清,哪里有半分凡间女儿的浊态。 秋霜雪被人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靠入秋无风怀中道:“爹爹,霜雪是您的女儿,又哪里是什么太阴圣女了?” 秋无风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出生那夜,庄中水井、盆缸,莫不现出一弯明月,我便知你非是常人,果不其然。秋无风德馨几何,天降太阴为女,纵死无憾了!” “爹爹!”秋霜雪慌道:“切莫再说那个不吉利字,若我真是太阴圣女,当不惧邪魔,我要陪您共同抗敌,请爹爹莫再叫女儿离开。” “我道怎会有这许多妖人介入。”龟乩道人一旁过来道:“圣女难道还不明白,这些妖魔真正的目的不是庄主,而是圣女你。” “我?”秋霜雪讶道:“抓了我,对这帮妖人又有什么好处?” 龟乩道人道:“我现在尚不清楚,不过人间若无大乱,上界不会让太阴降世。群魔乱舞,正是灾难的先兆,只怕圣女将身系万民平安,或许妖人正是要在你天性未开之前,断了众生的希望。” 秋霜雪听得似懂非懂,面露疑惑之态。那边守静道人已在问清风童子道:“师祖去了哪里,怎会只有师弟一人前来?” 清风脸上童稚未退,眨着眼道:“木师祖和观中其它四位师祖:紫金、碧水、彤火、灰土,一同前去收复一只羊精。 第3章 他说我是上界碧沼童子降世,今生与太阴圣女有一段夙缘未了,因此才让我前来接圣女回观。” 这清风道童侃侃而谈,却把个秋霜雪听得红霞满面,难道上天真的安排这样一位小童做自己的丈夫吗?霜雪心中大羞,忍不住偷眼打量清风,见那童子虽生得可爱,但一副孩童气息,又哪里懂得人事,当个弟弟还差不多。霜雪想到这里,暗暗打定主意,要撇了这个丈夫。 守静不知秋霜雪心思,见她脸红,只当少女面薄,忙岔开话题问清风道:“什么羊精如此厉害,竟要劳动五行真神一齐出动?” “还不止呢?”清风脸上露出夸张表情道:“五位师祖还请了怒云山霹雳大仙相肋,在南去八千里处摆下仙家五行霹雳天雷阵,誓要生擒那只山羊精。” “乖乖!”龟乩道人吓得一缩脖,“怪不得我的金龟会毁,南方竟有这样厉害一个羊妖,幸亏五行真神出手,否则单凭这只妖怪便要让人招架不来,你我在这里千防万防,又哪里能拦得住这些得道的精怪。” 众人听了也是暗暗咋舌。秋霜雪担心道:“这些妖物决非人力能敌,各位叔伯阿姨留在这里十分危险,莫不如大伙儿都随了我去五行观暂避,反正这棵树大得很,我看树干里藏个百八十人也是绰绰有余!” “那倒不用担心。”清风童子道:“木师祖已知守静师兄遇险,一旦收了羊妖,他立会知晓各位师祖,前来解围。至于这棵树吗…”清风嘻嘻搔头道:“被我使法过度,看虽似大,却是幻像,只能载得动二人,便似你我这般轻巧,顶死也只多载一个罢了。” “既如此,就让翠莲和小女同行,她二人从未出过远门,还烦小师父沿途多加照顾。”秋无风说着冲清风深施一礼,慌得清风忙回礼道:“秋庄主不要折煞清风,太阴圣女自有天佑,况且她与我今生有缘,我——我——” 这清风道童平时随师父讲经,“缘”字听得多了,自以为明白它的意思,却尚不知这字另有一层男女情事在里面。木道人临行讲得笼统,清风听得似懂非懂,只知秋霜雪与自己非常人可比,但此时真正说来,只觉她仅是一个陌生人,哪有师父、师兄们亲切,这清风不会作伪,因此表怀的话便再说不下去。 秋霜雪一旁越听越羞,恼火道:“谁要你照顾,你只管在这里惺惺作态,却偏偏把那个字挂在嘴边,羞也不羞?” “哪个字?”清风问罢,眼一转恍然道:“你是说缘字吗?这有什么羞的,当年师祖与守静师兄有缘,赠他信符,你且问问守静师兄,他羞在哪里了?” 众人听得直摇头,忙来劝解,那秋霜雪正在气头上,倒忘了离别的痛苦,被众人连哄带劝进了树干之内,清风待翠莲也钻入树洞后,将小门关了。众人眼看着那树逐渐缩小,终成为一根细条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送走女儿,秋无风忽然冲龟乩、守静道人长揖一礼,慌得那二人连忙还礼问道:“庄主这是为何?” 秋无风抱拳道:“各位侠风道义,为秋某不惜千里、赴险来援,秋某感激至甚,然而今天形势的发展出乎意料,咱们却断不能墨守成规,秋某人愿随各位朋友突围而去,以图后策。” 龟乩、守静二位道人一听,你眼望我眼,均显出愕然神态。 风丝丝一旁听了,心中禁不住感到阵阵酸楚。自己虽也曾劝庄主离开,但秋无风身为江湖第一高手,“傲剑山庄”更是武林人心目中的无上圣地。不战而退,传出去后那份羞辱比之死亡更让人难堪。秋无风铮铮铁骨,若不是为了在场众人着想,断不会给旁人落下这种贪生怕死的话柄。 默然片刻,龟乩道人开口道:“秋庄主此言极是,大丈夫能伸能缩,又怎可拘泥于形势?” 旁边的守静道人忙用肘一撞龟乩道人,阻止他再胡说,勉强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便宜了墙外那帮贼子,守静相信,傲剑山庄重建之期指日可待。” “好!”秋无风哈哈一笑道:“有朋友们的鼓励,秋某何事不能为?”说罢昂首而立,显出一代宗师的王霸风度,大声道:“风丝丝!” “在!”风丝丝一声娇应,抱拳待命。 “你速通知庄中人向南墙正门靠拢。同时知晓千手剑侠、任大帅和瞽目神弓,请他们断后回撤!” “风丝丝明白!”话随声动,风丝丝的身影消失不见。 “二位道长!”秋无风转身笑道:“咱们且去看看金刚铁掌又在和谁动手,是时候对正门外的贼人来一次迎头痛击了。” “要不是金刚铁掌身负护庄之责,只守不攻,南墙外那帮贼人捆成捆也不是他的对手。”龟乩道人哈哈笑道。三人说笑着向南墙处走去。 南墙是“傲剑山庄”的正门所在,沿入门大道两侧盖有不少庭屋廊舍,然而平日整洁气派的房间此时却已千疮百孔,墙上留有不少似被人生生撞穿的大洞。 一阵寂静后,又一群黑影分散开来,顺屋间通道弯腰潜行,蹑足而入。 “砰!”地一声大响,一间房的后墙被人轰了开来,随之出现的是一位赤膊露膀,腰扎宽带的彪形大汉。说是大汉,看样子也有五十多岁,只见他面阔耳大,目如铜铃,宽宽的额头上不见一丝绉纹,与众不同的一头短发更衬得头如铜狮,气势迫人,身上、臂上,块块鼓肉如山峦隆起,威猛态势,骇人至极。 大汉出现的地方正有三条黑影悄悄摸入,那三人乍闻巨响,情知不妙,叫一声,顾不得被扬起的飞灰蒙了双眼,抱头回身便逃。然而大汉的行动迅如闪电,啪啪啪三声直如一声串响,之后大汉的身形硬挤入另一侧墙中不见。土墙禁不得折腾,垮了下来,恰好将地上刚刚倒下的三具尸体掩埋。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威猛汉子的身躯直如精钢铸就,在他那神出鬼没,泰山压顶式的打击下,不一时,来犯贼人俱做了掌下亡魂。 “嗖!”地一声响,一条黑影如离弦之箭,穿越早已被撞得支离破碎的门洞,提刀立在石道正中。 “金刚铁掌!枉你自称武林泰斗,却使这种卑鄙的暗杀手段,有种的与杨某光明正大打上一架,也显得你是个人物。” 来人话音刚落,“呼”一道掌风直扑面门,这姓杨的轻功也是了得,连着三个倒翻刚要站起,突然看见一只怪异的大掌,别人的掌心俱是向内凹入,而这只手掌却是向外凸出,鼓秃秃如一柄带指的大锤。 “哎呀,不好!”这姓杨的虽看清了对方的掌势,却再看不出生机所在,“啪”地一声被迎头一掌打得直飞出门外,落地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残躯。 门外人看出里边防守之人实非人力可敌,嗖嗖放出暗箭之时,金刚铁掌的身形早已隐入断壁残垣中消失不见。 ———— 一群拖着刀剑的庄丁围成一圈,护着中间伤者急急向南门而来。 南门外,“傲剑山庄”的牌匾虽然破烂不堪,扎满飞箭,可却依然被用刀钉在正门檐下。门外一群各色打扮的贼人望着这个破匾直喘粗气,偏偏无可奈何。他们试过多少次,要将这个象征山庄威严的标志物毁去,可每次俱被金刚铁掌夺去挂好,白白损了不少人手,也无法将匾毁掉。 “弟兄们,白帮主来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众贼子顺声音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身穿黑色披风,长了一张阴沉马脸的黑云帮帮主白起禄。 这白起禄五岁为贼,七岁杀人,十一岁因残忍无度被江湖上有名的恶人:黑云帮前帮主金霸天看中,收为义子,亲授一身绝学。二十岁上,白起禄已是黑云帮的顶级杀手,在江湖中少有敌手。二十五岁,白起禄青出于蓝,武艺胜过人人闻风丧胆的金霸天,于是弑师而代,成为黑云帮新帮主。 吸取了义父死因,白起禄手下徒众,凡有骨格奇绝,少年艺高之人,一经发现格杀勿论,因而四十年来,白起禄一直稳坐黑云帮第一高手的宝座,被帮中人称为“骷髅帮主!” 一见“骷髅帮主”驾到,有那胆小的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幸而是黑夜,也不丢人。 白起禄走上前来,一见众人仍是围在门外观看,不禁大怒道:“石江舯,叫你午夜之前攻下南门,如今三更已过,你难道存心要鹰喙、狼吻、豺心那三个老儿看我笑话不成?” 一个黑面虎目大汉,本长得凶神一般,然而被白起禄一喝,吓得噗嗵跪倒道:“金刚铁掌实是非同小同,齐天刀圣杨成吉对招之下,一刀未出便已毙命,帮中兄弟死伤惨重,小的正想对策,不意惊动帮主亲临,还望帮主恕罪!” “杨成吉损我帮威,死有余辜,这等丢人之事,亏你有脸来提。” 白起禄正越说越火之际,身后过来一名红衣老者,眼如狼眯,鼻如鹰耸,一拍白起禄肩膀道:“兄弟何必和下人一般见识,鹰喙、狼吻、豺心那三个老儿不也攻不下西门吗?傲剑山庄若如此好对付,又何必请出我的老师飞天魔毛羽生。” “噗!”地一声响,白起禄皱眉道:“什么味道?” 石江舯吓得一跤坐倒,星光之下脸色惨绿,他本不知随“骷髅帮主”来的红衣老者是谁,但听对方提起他的老师飞天魔,立知来人便是江湖上三大食人狂魔之一的食心狂魔:崔天豹。 无人知道这崔天豹的来历,但他的老师飞天魔,据传实为妖孽。崔天豹本是借师成名,然而自从他练功的方法被人无意窥破后,立即与传说中的妖人烹尸魔:袁无仁;碎尸魔:朱恨环并列成为江湖三大食人狂魔。 第4章 这崔天豹练就一手独门摧心掌法,然而与别的摧心掌不同的是,他提升功力的方法却是将被自己用摧心掌所害之人的心脏挖来吃掉。因而这崔天豹杀人毫无征兆,不论情仇,与他交好、交恶之人几乎全成了他的盘中美餐。面对这样的大魔头,石江舯怎不害怕?一惊之下,体气下泄,虽没拉在裤中,那一股惧怯之气却从下处窜了出去。 “孬种!”白起禄一怒之下,抬掌拍上了石江舯脑门。 “啪、啪、啪…”鼓掌之声忽然响起,有人大笑道:“骷髅帮主,果然心如蛇蝎,连自己的心腹也是说杀便杀,天下恶人若都如尊驾一般,何愁世间毛贼不灭?” 白起禄闻声抬头,只见残破的门洞中施施然走出一位老道,浓眉巨目,身形粗壮,边走边随意拍着巴掌。 白起禄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龟乩老道,你本修练之人,却来蹚这趟浑水,怕是有违你清修之道吧。” “帮主此话差矣!”龟乩道人笑眯眯道:“以帮主首恶之尊,尚要为民除害,屠戮下属,我等素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又怎敢甘居帮主之下。” “少说风凉话。”白起禄不屑吭道:“你这缩头乌龟,如今肯爬出窝来,怕不是秋无风那老儿撑不住要溜,派你来打头阵的吧?” “你说什么?”龟乩道人巨目一瞪,勃然大怒道:“老道生平最恨人讲‘缩头乌龟’这四字,偏你有胆,我不管你是骷髅帮主也好,死尸帮主也罢,今日便拿你开刀,振我龟乩子之名,有种你我单打独斗,怕死的便只管吩咐你那填死井的笨蛋手下过来送死,看能阻你道爷几刻?” 龟乩道人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借机加快脚步向外奔来,同时向手中吐得一口唾液,双掌乱搓,似要加劲揍人一般。 食心狂魔崔天豹在一旁听得大怒,回骂道:“不知死活的老杂毛,爷爷便挖出你的心来,看它上面可是比旁人多长出根角来。”说罢便要迎上。白起禄一把拉住崔天豹,“崔兄且慢,这老道借题发挥,必有文章,注意他身后,莫让庄中人趁机冲出逃掉。” 这白起禄领导黑云帮四十年之久,倒也不是全凭心黑,他看出龟乩道人的来意,将手一挥,身侧无数箭手立时将弓拉满,严阵以待,只要庄中有人冲出,立叫他变作刺猬。 微风乍起,白起禄闻到一股辛辣之味,转瞬间那气味已变得极浓,身旁手下一个个大声咳嗽起来,眼泪呛得直流,终忍不住松了弓弦,抬手拭泪。 “妖道,又在搞鬼!” 白起禄虽然明白过来,但已为时过晚,庄院中传来一声喊,无数人影挥刀舞枪冲出门来,当先一位青衣长髯之士,迈步间看似从容,行动却是极其迅速,眨眼来在白起禄身前,寒光一现,一团剑影向骷髅帮主当头罩去。 白起禄吓得魂飞魄散,任谁对上当世第一高手:傲剑秋无风,都要心生怯意,何况是在自己眼中泪流不止,视物模糊之际?这白起禄身随意动,如一叶随风,顺着剑气来向向后飞避。 食心狂魔崔天豹却是为人狂妄,悍不畏死,他跟着老师飞天魔学了一身魔功,早便不服秋无风天下第一高手的头衔,如今见对方困兽出笼,“嗷”一声大吼,举魔掌向秋无风侧拍过去。 “砰”地一声大响,崔天豹如击在一方巨石之上,手腕震得麻痛不堪,再看眼前,一位短发赤胸,身如铁塔一般的壮汉正轮起巨掌,排山倒海迎面击来。 崔天豹顾不得右掌麻痛未消,双掌并举,力迎而上,又是一声震耳巨响,崔天豹整个人被大力击得向后飞出,这才知金刚铁掌,外家功力天下无双。 白起禄一路飞逃,终避开秋无风追魂剑影,一抬手,一支响箭射上半空。 白起禄仍不罢休,急叫手下发射烟花信号。一刹那,“傲剑山庄”南门外“吱、吱”声响箭不断,烟花印红了半边天,在那霞光映照中,“傲剑山庄”的人早已冲出包围,绝尘而去。 看着闻讯赶来的各路贼盗,白起禄脸上一阵青、一阵灰,恨得咬牙跺足。旁边一位身穿灰衣、獐头鼠目的老者过来“哧”一声喷出一口鼻息后道:“白帮主,当日你是怎么说来着?管叫‘傲剑山庄’中人出一个死一个,硬是从我兄弟三人手中抢去看守正门的重责,如今贪功不成,反放跑了那只笼中猛兽,只怕众家弟兄他日都要受害,这却是你一手种下的祸根。” “鹰喙老儿!”白起禄气得用手一指对方,“少在这里大放撅词,是你兄弟三人便能拦得住姓秋的吗?你负责攻打西墙,可曾见你手下有一人过得了千手剑侠那一关?也不过白白送上一堆试剑的废物罢了!” “你骂谁呢?”人群中走出两位长相与白起禄面前老者一模一样的人来,三人往前一站,连高矮都不差分毫,白起禄立知自己又认错了人,气得一跺脚道:“三个老儿,装神弄鬼,你们究竟哪个是鹰喙?” “重要吗?”中间的老者不屑道:“我三弟哪句话说错了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无能才导致众人功亏一溃,白白牺牲了那许多弟兄吗?亏你有脸说‘废物’二字!” “鹰喙老儿!”白起禄这回认谁了对方,用手一指中间的老者正要开骂,左侧伸过一只手将白起禄的手向下一压。白起禄一转脸,见对方三人最左面那个老者嗤一声道:“乱指什么?我鹰喙自在这里,用得着你替我四处张扬吗?” 有人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白起禄气得再不做一声,双眼一眯射出两道阴冷寒芒,手不自禁握成了拳状。 鹰喙、狼吻、豺心这三个老儿本是山贼出身,统领五花山天莲岭七岗十三峰八万山贼,实力非同小可,却被白起禄抢去拦截正门的重任,心中早便不忿,这才借题发挥,羞辱白起禄。但人的名、树的影,这三人表面上对白起禄不屑一顾,暗里却也对骷髅帮主忌惮三分,各自提气戒备,以防对方暴起伤人。 四人在这里剑拔弩张之际,脚步声传来,又一群恶贼赶到,当先一人高叫道:“各位且慢动手!” 众贼回头一看,一个头大手大,长相蛮横的大汉披了一袭大红披风当先赶来,由于走得快,那披风鼓起,尤如一阵狂飙奔近。 四人识得这大汉,正是此次围攻“傲剑山庄”的发起者:狂豹楚环城。这楚环城自幼为患乡里,杀人如麻,终惹得人神共愤,无法立足,这才加入江湖第一大帮:英雄盟。 那“英雄盟”帮众达数十万,遍布天下,良莠不齐。楚环城加入英雄盟后,立时与一帮亡命之徒结党营私,发展势力,十年前,“英雄盟”两股势力自相残杀,这楚环城凭借一身绝学与亡命作风取得胜利,统一了“英雄盟”。 楚环城一心要将“英雄盟”发展壮大,但却处处遭到以秋无风为首的正派人物的打击。楚环城一怒之下,这才联合天下群邪,围攻“傲剑山庄”,要将这个眼中钉彻底拔除。 楚环城快步走到白起禄众人身旁,披风落下,身后紧跟而来,被遮了身形的一人忽然呼一声蹦前而出。这人冬瓜般的大脸,中间向内凹入,显得额头特别粗大突出,雌雄双眼瞪得如铜铃鼓出。此时正歪了头、撇着嘴,单腿独立,举着一把开山巨斧对准众人,仿佛一言不合便要杀人,鼻中还流着两行浓浓的鼻涕,随鼻翕扇动,上下窜行。 别看白起禄众人俱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但见了这独腿举斧怪人,心中还是打了一个激淋,因为这个人本就是个楞人,名叫图曦,绰号疯牛。相传图曦那条腿本就是自己砍的,当年“英雄盟”两帮对阵,这图曦杀疯了心,眼见对方之人俱已死绝,心中那一股怨气还是无以渲泄,竟将自己手下全部杀光,这还不止,到无人可杀时,这图曦怒吼连连,停不下手,干脆将自己一杀左腿生生剁下。似这等疯人,除了生死对决,根本不认情理,任谁对上,不心中发毛? 见众人俱被震住,楚环城心中得意,轻轻拍拍图曦肩头。说也怪,这连自己都不认得的楞人偏就听从楚环城的指令,向后退下,只是双眼还在忿忿盯住白起禄四人,手中大斧高举着不肯放下。 楚环城冲白起禄四人一抱拳道:“众位同道中人,俱是我楚某所邀,如今大敌未除,切不可自相残杀。” 那四人俱是些玩心眼的魔头,怎肯如此相拼,伤了性命,心中虽恨不得让对方立即身死,面上却都笑道:“楚盟主之言,在下怎敢不听,如今秋老儿遁去,后患难消,不知盟主有何对策?” 楚环城笑道:“各位放心,那秋无风虽然逃离‘傲剑山庄’,但绝逃不出飞天魔的手掌,毛前辈早已算准了姓秋的不会困守死地,因此与烹尸魔袁前辈、碎尸魔朱前辈在十里外布下了第二道防线,此外还请来了一位魔界中人,据说此人法力不下于上界真神,任那秋无风逃往天边,也俱在这些前辈的掐指一算中。” 在场众贼一听大哗,除白起禄心中有数外,其余众人不禁都感到汗毛直竖,楚环城口中提到的这些人物哪里是什么前辈?分明是成形的妖魔,众人虽未见过它们的庐山真面目,但盛传之下,这些魔头的名字早如鬼影一般印入人心,一刻不得或忘,早知它们会来,又何必自逞能耐,蹚这淌浑水?一个弄不好,烧香不成惹出鬼,那才是得不偿失了。 “各位不必害怕,咱们既然结成同盟,便是一家人,我的老师要对付的是傲剑山庄,断不会与各位为难。” 众人闻言回头,这才看到了隐在白起禄身后的食心狂魔崔天豹,这崔天豹倒也有自知之明,知自己恶迹太甚,难容于黑白两道,因此一直隐藏行迹,直到楚环城到来,这才现身。 第5章 各路贼人见崔天豹在此,一时间各闭其嘴,噤若寒蝉,现场气氛突然间沉闷至极点。 楚环城扫视众人一眼,皱眉道:“活阎王黄老儿怎么还没来,莫不是被瞎子给射死了?” “活阎王”黄心盎是“地贼帮”帮主,“地贼帮”由天下鼠贼盗寇组成,人虽分散,却是数量极众,到底属下有多少人,便是那“地贼帮”帮主黄心盎自己也无法说清。 此次黄心盎受邀前来,由北进攻“傲剑山庄”的后园,对上的正是瞽目神弓,所以楚环城这话说来十分犯忌,但“地贼帮”中个个为人都极其狡猾,尤其黄心盎,若要他死,只怕先得身旁人全部死绝,否则绝轮不到他。 江湖中人谁都清楚,和黄心盎在一起,便如是伴着一个骗命王,其结局可想而知。“活阎王”这三字却是针对黄心盎身旁之人开的玩笑,因此楚环城本是极为忌讳的话,放在黄心盎身上反成了一句笑话。楚环城本就是要借此玩笑缓和现场气氛,哪知一语出口,众人如木而立,毫无反应。 楚环城讨个无趣,心中着恼,回首喝道:“冯钟,速去请黄帮主前来。” “是!”随着一声响亮的应答,一个黑面大汉挤出人群,冲楚环城抱拳领命后,径直向着“傲剑山庄”已破的庄门内走去。众贼在南,黄心盎在北,最近的路程自然是直穿庄园。 一阵风吹过,群贼中有人尖声惊叫起来。众匪首一回头,却发现刚刚步入门洞的冯钟不知什么时候变作了一具无头行尸,然而那尸似乎自己并不知道已经丢了脑袋,继续跨步前行,直走出门洞才咕咚一声俯前倒地。 在场群贼哪一个不是黑道上的顶极高手?众目睽睽之下竟不知那冯钟是怎么死的,夏夜仍热,但许多人心中却无端端冒起了冷气。 “莫不是有什么妖…”有人话才出口,忽然意识到犯了崔天豹的大忌,虽及时住了口,但站在崔天豹身周的人却已听得毛骨悚然,不自禁悄悄挪步,这食人狂魔身旁立时只剩下了白起禄一人。 “嗷!”一声吼,疯牛图曦举起巨斧,单腿向前便蹦,要冲入山庄,却被楚环城一把拉住。 “哼哼哼…”楚环城用鼻音发出一串看似随意的清笑,似乎对属下之死毫不介意,扬头冲“傲剑山庄”方向道:“轻风入夜,果然天下无双,门中可是风丝丝姑娘?” 楚环城话声并不高,让人听着仿佛在向老朋友打招呼,但借着暗夜,却如风拂大地,丝丝缕缕,渗透进每一个人的耳鼓。众贼一听,心中不由起了荡漾,风丝丝的艳名早已哄传江湖,如今只当“傲剑山庄”已是人去楼空,没想到其中尚困着这样一个尤物! 犹如夜色凝聚的精灵,一条倩影无风自动,在谁都没有看清的情况下悄悄出现在门洞之中。 只见那黑影长身玉立,细发披肩,柳腰纤纤,盈盈一握,窈窕娉婷,如风中弱柳,借着朦胧夜色,更是我见犹怜。群贼看得血液沸腾,嗡嗡声立时响成一片。 白起禄心中食指大动,那风丝丝与秋霜雪在江湖中艳名久甚,却无缘一睹其庐山真面。也正是如此,才让人更是暇想连篇,心浮难抑。尤其风丝丝,比之冰肌仙子多了一层成熟风韵,也更多了一些香艳的传闻。 白起禄心中搔痒,不禁暗自使劲,双手合搓在一起,但想想身旁的狂豹楚环城,明里实不宜与那老鬼闹翻,叫声可惜,隐忍下来。 “嘿嘿嘿…”如鼠吼鸭鸣般的淫笑传来,听得众人身上打起了哆嗦,回头去看,却是五花山天莲岭的匪首之一豺心。 那五花山天莲岭自成一脉,与江湖各大帮派间的磨擦相对甚少,因此这豺心并不如白起禄一般对楚环城感到忌讳,想到风丝丝的美貌,既想据为己有,也便立时表态。 鹰喙虽也对风丝丝欲得之而甘心,但见众人都不作声,立感三弟动作有些招摇,正要拦住他,暂观事态发展再定举止时,忽听旁边的楚环城发出一声冷哼。 鹰喙三人久处深山,手下匪寇日众,心中未免盲目自大,此次受楚环城盛情相邀,下山助阵,其本意也想在江湖立威,借机将势力向外扩展。 此时鹰喙听楚环城冷哼,心中立时不满,天下财物,能者得之,美人亦是一样,难道这许多人聚在一起,好处却都要让给你姓楚的不成? 鹰喙心中火起,打定主意要夺下风丝丝这个头彩,伸出的手也便顺势回抱,揽于胸前,做出一副傲然状,以藐视的姿态回敬楚环城的冷哼。 鹰喙的这个动作自然瞒不过楚环城,楚环城心中冷笑,那冯钟在旁人耳中虽无名,却实是帮中一员虎将,身手足可以与一流高手相提并论,如今无声无息丢了脑袋,风丝丝的厉害可想而知,只是她的可怕处被柔媚的外表所覆,才让人起了轻视,忽略了她作为“傲剑山庄”顶级杀手残酷的一面。 豺心并不知身后众人的心态,他眼睛直勾勾盯住门中那条倩影,边走边嘻笑道:“风姑娘,老夫邀你去五花山一叙,那里青松过岭、山花烂漫,幽泉掩映处岂不强胜这破烂庄门百倍,姑娘何苦要固守…” 才说到这里,只听“嘭”地一声响,豺心突然间头向上扬,星光下,众贼清楚地看到豺心脖间喷出的血影,一箭不偏不倚,直钉在豺心喉节之上,恰恰入喉而止,没浪费一毫力气。 “嗡”地一阵大哗,贼群中立时起了鼓躁,如此神箭,无声无息,毫无征兆,非“瞽目神弓”不能办到。众贼再不敢掉以轻心,“呼啦”一声各操兵器,严加戒备。 那“瞽目神弓”可不比风丝丝,在众贼眼中,“瞽目神弓”从来都是黑布裹面,黑衣黑裤,如僵尸一般,可怖至极,而且他使的虽是平常羽箭,但那份空灵神射却已超越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晋入半仙之流,在正道看来,他已是神,在邪道看来,他更甚于魔。 鹰喙眼睁睁看着三弟惨死,心中虽痛,却也只能忍痛拉住要发疯拼命的二弟。他此时才明白楚环城冷哼的用意,暗恨对方不加提示,现在为时已晚,“傲剑山庄”一阴一阳,一柔一刚,两大高手同时现身,一场血战即将拉开序幕,鹰喙从惨痛的教训中学了乖,再不肯去做那血淋淋的试箭靶子。 风丝丝心中也是吃了一惊,她回过头去,看到了从院中缓步而来的“瞽目神弓”,讶声问道:“你为什么没有走?” 瞽目神弓那低沉的声调传来道:“风姑娘既能舍身卫护山庄声望,老瞎子为什么不能报答主人的知遇之恩?” “风丝丝皱了皱眉,低声道:“可你和我不同!”言虽已止,意犹未尽。 瞽目神弓轻轻一笑,“风姑娘对主人的心意,瞒得过明眼之人,却瞒不过瞎子我。” 风丝丝知道瞽目神弓以心测事,准确无误,因而也不否认,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风姑娘,你的身份虽是下人,主人却从未将你视做丫环,小姐喊你姑姑,心中实是将你和她爹视做了平辈中人…” “别说了!”风丝丝打断了瞽目神弓的话头,摇摇螓首道:“咱们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杀敌,保住庄主的一世英名。” 瞽目神弓自然明白眼前的局势,因而听得暗自为风丝丝扼腕叹息,点点头振起精神道:“便让老瞎子替姑娘打头阵吧!” “前辈!”风丝丝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瞽目神弓,只听她幽幽道:“风丝丝向来好与前辈争锋,还望前辈不作计较。” 瞽目神弓听得心中起了一丝怜惜,这风丝丝毕竟还是个孩子,因而开口柔声道:“姑娘何出此言,老瞎子从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你我今日杀敌,风姑娘便是老瞎子的生死挚友,前尘旧事,姑娘不必介怀。” “谢前辈!”风丝丝本是打定主意以身殉庄,但如今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亲人”,想想即将身死,不自禁自怜起来,心中也便对瞽目神弓莫名地起了一丝依赖,仿如小女儿见了父母,无论生死,但随亲人向前,黄泉路上多了一份心情安慰。 瞽目神弓心中绞痛,暗悔没有通知庄主带走风丝丝,但那种情况下自己一露面,也便无法留在庄中,“傲剑山庄”不战而逃,铁定成为江湖笑柄,秋无风侠义一生,却将在羞辱中度过余生,那却是自己更无法忍受的,也便是风丝丝以死殉情的原因。 二人正在低声对话,只听“嗖”一声响,“瞽目神弓”一抬手,捉住一支飞箭,脑海中清晰显现出对方分散包抄而来的情景。值此时刻,任何话都已枉然,瞽目神弓强抑沉痛,将来箭置于自己弓上。 “嗖、嗖、嗖”响声不绝,贼人一面调动弓箭手开路,强行前冲,一面散做扇形,自墙头、檐角攀入庄来。 倘被贼人形成合围,四面受敌,必然加速灭亡的命运。瞽目神弓连发四箭,对方的弓箭手刹那间倒下一片,余下的一阵大哗,停止了前行。风丝丝借机飘向墙头,风扫残叶一般刺倒一溜贼人,阻住了对方的攻势。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来自前方,瞽目神弓凭意念测出来人功力通玄,顾不得前方乱糟糟一群虾兵蟹将涌来,拉弓对准了危机起点。 对面来的正是“骷髅帮主”白起禄,这白起禄久战无功,又被“傲剑山庄”中人从自己的包围圈中突围而去,挂不住面子,这才一马当先强行冲来。哪知才走两步,只觉一股寒气罩体,白起禄举起手中呈环状的一对锯齿连环切护住要害,抬目一看,对面寒芒芒一支箭尖正对准自己,箭未发,无上杀意已隔空逼来,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破绽,接下来的定是穿喉之厄。 第6章 一刹时,白起禄吓得手足冰冷,停步不前,提起全身功力罩住身体,凝神要接那夺命一箭。 “嘣”一声弓弦弹响,瞽目神弓在周围众贼逼近的压力下,被迫向着毫无破绽露出的白起禄发出一箭。 白起禄手中连环切右刃护身、左刃斜扫,“吱”一声,箭尖从刃身上划过,伴着一溜火星斜飞向天。 白起禄暗叫厉害,但也为自己成功磕飞江湖传闻的神箭洋洋得意。借着这份自信,白起禄飞速向前冲出两步,却又被瞽目神弓闪电向周遭群贼射出三箭后再次以箭意封锁了脚步。 瞽目神弓以意测人,箭随意动,专攻对手破绽,神弓名下,箭不虚发,一对一情况下,纵是再强的敌人也无法过得他这一关。然而今夜以寡敌众,对上的又是江湖罕有的黑道高手之一:骷髅帮主白起禄。情况紧急下,瞽目神弓无法静待对手露出破绽,只得匆忙发箭止敌,因此动作虽快,却也被对方步步逼近前来。 更为糟糕的是,群贼已看出瞽目神弓与白起禄二人相互牵扯,就在双方对峙之际,贼群中有人发一声喊,众贼便群起冲了过来。 楚环城看出有机可乘,一拍图曦后背,这绝代凶人“嗷”一声蹦起,挥巨斧向着瞽目神弓猛冲过来,而楚环城自己则向着墙头的风丝丝飞扑过去。 风丝丝此时已同时对上了鹰喙、狼吻和食心狂魔崔天豹三个大魔头。 鹰喙、狼吻此时学了乖,迂回而上,借风丝丝与一众毛贼纠缠的时机不时出手偷袭,誓要将这个三弟欲得之而甘心的女人擒回山去。 崔天豹自不会让鹰喙兄弟得逞,吼一声,催动那骇人的摧心掌法卷起一阵狂风直刮向风丝丝。 风丝丝压力大增,仗着身法绝伦,左晃右闪,不让对方形成合围。正苦苦支撑之际,黑暗中一股狂风迎面徒现,狂豹楚环城那高大的身躯平空闪现眼前,一只巨掌如鹞子抓鸡,瞬间已擒向胸前要穴。 风丝丝“啊呀!”一声,对方蓄势以待、乘虚出击,再躲已是万难,心中一发狠,将一柄明晃晃的宝剑轮圆了,全无招数可讲,搂头盖脑,玩命般扫向对手。 楚环城观察良久,这才借机而动,岂会是对方一拼命便可以避过的?这恶贼功力高得惊人,全速前扑下,身躯竟如虚空静止般于刹那间悬虚不动,风丝丝的宝剑呼一声从喉前划过,差之毫厘伤不得对手,而楚环城的魔掌却于一刹那之后继续攻前,“嘭”一声抓上风丝丝左肩井穴,风丝丝顿时半身酸麻起来。 这一切早在风丝丝的意料之中,只是她心知凭自己的功力无法改变现状,刚才那拼命一剑也只求能迫退对手一刻,因此宝剑横扫无功后立时转向直削自己喉间。 “啊呀!”楚环城一见大惊,一向以来,外界哄传风丝丝媚态撩人,风情万种,以至于众贼将她想得歪了,没料到这风丝丝性情刚烈至此,宁死不辱其身,自己纵然控制了对方的要穴,但如此娇娃,脖项肌肤何其粉嫩,便是无力一削也足以喉断脖开。 不仅楚坏城,便是鹰喙、狼吻、崔天豹也仿佛听到了那“噗”地一声入肉剑啸,眼前不自觉闪现出粉血飞溅、香消玉陨的悲惨场面。 然而“叮”地一声翠响,火星飞溅下,风丝丝的宝剑却被一支飞箭射落,而这支箭却是瞽目神弓手中那支本已瞄准了白起禄,蓄势而待的空灵神箭。 难道瞽目神弓不理解风丝丝的想法?或者瞽目神弓忍心坐看风丝丝甘受群贼淫辱?况且瞽目神弓一箭既失,面对的却是对方贼群发出的无数如蝗飞箭和疯牛图曦手中已然轮圆的巨斧。 瞽目神弓以意测势,他究竟测到了什么? 第一章节傲剑山庄(下) 一个硕大的物体挂着风声从群贼头上飞过,追上射向瞽目神弓的飞箭,“噗、噗”声响中,那物将飞箭尽情消受,力道一弱,无巧不巧挡在图曦眼前。这疯人乍见出现一只刺猬般的怪兽,心中吃了一惊,大斧转向,“噗”一声将来物切为两半,这才发现是一个身穿喽罗兵服的山贼。 图曦一击无功,激起心中狂性,“嗷嗷”狂吼中,巨斧二次轮圆,向着瞽目神弓搂头下剁,然而劲风扑面,一个赤胸露膀,肌块堆垒的大汉已如一阵狂飙刮到,举起如锤巨掌,一掌拍在了图曦那锃亮下劈的斧面上。 “噹!”地一声闷响,来人与图曦同时向后退去,各自踉跄数步,站稳身形,这二人一个仗着兵器之利,一个仗着腿全之便,拼了个旗鼓相当。而瞽目神弓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手中的神箭连着三箭射向擒住风丝丝的楚环城。 鹰喙、狼吻、崔天豹三人眼见楚环城擒住风丝丝,正在大呼可惜,同时也正为“瞽目神弓”帮了楚环城大忙奇怪之际,眼前突然霞光缭绕,一道剑芒已如山中雾霭,罩向群贼。 虽看不见来人,但从这股绢绢细流般的剑影徜徉中,众贼已猜出来的是夫子帅任伯踵。 楚环城眼见夫子帅的一道剑流将自己与群贼隔开,正吃惊之际,已看到傲剑秋无风那似慢实快的身形。 秋无风青衣拂动、长髯飘飘间已稳稳一剑扎向楚环城,这一剑形似平淡却是返璞归真,拼的是真功夫,倘楚坏城要挡,必然得放开已经到手的风丝丝,倘楚环城不挡,这一剑如附骨之蛆,契而不舍,平凡无奇却最是直接。 而楚环城此时最头痛的却是身旁射来的三支飞箭,这三箭来向极其奇怪,每一箭俱是擦身而过,只要不动,它便伤不得你,而楚环城此时面对秋无风无上一剑,如何能保持不动?而这一动,三箭立时变作夺魂神箭,封死了身周一切生机。 楚环城也真是了得,当断即断,于刹那之间做出决定,手中阴劲一吐,风丝丝的身躯立时迎上秋无风的宝剑,而这一动,风丝丝同时暴露在瞽目神弓神箭袭击的范围之内。 秋无风剑尖微动,顺风丝丝身躯贴身而过,一剑挑向射向风丝丝的一支飞箭,却觉那箭上毫无力道,才知自己的老仆伤人是假,助己救人是真。 瞽目神弓,算无遗策。而楚环城却自以为得计,不敢硬闯,借秋无风挑开箭网的破绽处飞身奔逃,情形狼狈之极。 这一切如电光石火,直到这时,群贼发出的喊叫声才传了过来。而那叫声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汹涌澎湃间,只见一个红颜老者裹着一圈精芒从贼群中硬闯进来。 与夫子帅不同的是,夫子帅运剑之际,只见剑影不见人形,而来的这个红颜老者却是看得见人,看不见剑,只见他双手挥舞间,二条手臂幻化成千万臂影,由于速度太快,手中双剑只剩了一圈豪芒在身周闪耀,如星光下坠,磷火一现。不用说,群贼也知来的正是“千手剑侠”。 在“千手剑侠”身后尚跟了两个老道,这两个道人一个浓眉巨目,一个仙风道骨,不是龟乩与守静是谁?而在这二道身后,一群庄丁挥刀舞枪,却是“傲剑山庄”中人悉数杀了回来。 群贼未料到“傲剑山庄”会来个回马枪,一时不备,被对方从后掩杀,不仅伤亡惨重,而且整个阵脚为之动摇。“千手剑侠”借机率众又是一轮扑杀,待楚环城仗着人多,勉强稳住阵脚之时,手下已是伤亡小半。 双方对垒,却见秋无风端坐地上,右掌抚在风丝丝背上,凝神运气,而风丝丝嘴角吐出鲜血,已是昏迷不醒。 楚环城在对面看得心中冷笑,他适才实不愿放弃风丝丝这到手的娇娃,为势所迫才放过对方,但既然自己得不到,也不能叫别人占了便宜,硬是于匆忙之际使出暗劲,力攻风丝丝内腑,虽不能将对方杀死,但却致其重伤,这样一来,只要秋无风为手下疗伤,必会损及内力,而这些以侠义自命的蠢货们,却是遇此招必中,百试不爽。 眼看风丝丝一口鲜血吐出,攸攸醒了过来,楚环城哈哈笑道:“秋庄主,适才你暗中偷袭,险险伤了楚某,现今楚某有意与你公平一战,可不知你是否还有能耐将我迫退?” 众人见这楚环城明知秋无风刚刚耗过内力,却能将一件无耻之事说得振振有词,不禁喑骂卑鄙。“瞽目神弓”越众而出道:“楚盟主,杀鸡焉用牛刀?盟主名头虽响,在我家主人看来,却不过是一个暗箭伤人,专会欺侮弱女子的小人罢了,因此对付盟主这种人,由我老奴出手已是绰绰有余,也不至白白坏了我家主人的名头。” “瞽目神弓”这话明着揭穿对方暗伤风丝丝之事,不留丝毫余地,不仅“傲剑山庄”一方人听得解气,便是鹰喙、狼吻、崔天豹心中也是暗自叫好。这三人各费了一番力气,却险被楚环城平白将好处捞去,心中早便不忿,只是不能说出口罢了,听得“瞽目神弓”这一骂,各自哼出声来,以示对楚环城的鄙视。 楚环城气得脸色发白,戳指骂道:“瞽目老儿,你才是暗箭伤人,有种的放下你那张破弓,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 “瞽目神弓”破例发出嘿嘿笑声道:“我只是一介奴才,蒙楚盟主抬爱,竟得能与尊驾相提并论,只是瞎子出名凭的便是这张破弓,保命要紧,却不会自抬身份,让一个明眼人来欺负我这个残废。” “瞽目神弓”这话说得极其厉害,纵然对方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但以楚环城之尊,向一个仆人叫阵已是自降身份,更何况竟要与一个瞎子争斤论两,计较得失。 疯牛图曦虽是浑人,也看出楚环城气得浑身哆嗦,知道主人受了气,也不知他嘴中嘟囔了些什么,巨斧一挥,咆哮着单腿蹦向“瞽目神弓”。 第7章 “金刚铁掌”一看,正要扑前迎敌,却听那楞人图曦“咦”地一声,举着大斧一动不动,紧紧盯住“瞽目神弓”手中拉开的大弓。 这图曦人虽楞,武艺却一点也不含糊,“瞽目神弓”意念锁定他的刹那,图曦已感受到了那股杀气,虽然浑身不自在,却感觉出无论自己如何动作都无法消弥那股杀气,因而本能地停了脚步,全身贯注寻找对方的弱点。 这二人在那里互寻破绽,楚环城心中却暗暗着急起来,他知如此对垒,拼的是耐力。“瞽目神弓”多年来以静制动,专会寻人破绽,而图曦却是一介莽夫,只怕首先沉不住气的便是图曦。但值此关键时刻,若提醒图曦,只怕反会令他分神,起了反作用。 想到这里,楚环城转向鹰喙、狼吻道:“二位寨主,令弟惨死在这瞎子手下,如今他分神无暇,却是报仇的好时机。” 楚环城不说还好,这一说立时勾起鹰喙心中恨事,冷笑道:“谢盟主提醒,只是盟主适才该提醒时不提醒,白白葬送了三弟一条性命,这一刻好心来说,我反倒感觉不妥,待我仔细想想,想通了不妥在哪里再做决定不迟,毕竟我兄弟只有三条性命,莫糊里糊涂全送在这里。” 楚环城一听大怒,冷笑道:“听寨主之言,倒似我害了令弟的性命不成?” 狼吻却没有鹰喙那好脾气,心中压抑不住,瞪眼道:“虽非帮主下手,却也是被人借刀所杀,今日死的那许多弟兄,只怕都已被人利用,白白成了他人的替死冤鬼!” 楚环城面子上再挂不住,有心翻脸,只是大敌当前,若起了内讧,势必前功尽弃。强压一下胸中怒火道:“秋老儿敌对的不只是楚某一人,姓楚的只是响应弟兄们的号召带个头,却非全为个人恩怨,诸位如果想不通这个道理,也不会随楚某来此,如今对头便在眼前,大家既信不过我楚某,如何行事,但请自便,傲剑山庄那一点财产,仍依前言,给弟兄们均分,楚某决不会拿一分一毫。” 鹰喙二人心中虽然有气,但想想自己此来为的也是私利,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便是这种情形,现在不论敌我双方,都已被即将到来的几个妖魔包围,在场之人只怕多数心中都是欲罢不能,值此时刻,二人实不愿再强出头,万一惹上那几个妖物,实是后患无穷。 想到此鹰喙强做和气道:“楚盟主言重了,我们兄弟手足情深,今日却成永别,难免心中悲痛,但我等尚识大体,断不会为了个人恩怨坏了兄弟们的大事,只是锐气已失,对阵之事,还需盟主另请高明。” 楚环城心中暗骂,不过现在尚不到翻脸的时候,也无法奈何他们二人,便道:“人之常情,二位寨主节哀。”说罢转向崔天豹道:“崔兄认为该当如何对付这帮人?难道真要等令师前来才成?” 崔天豹为人最是自负,听不得激将之言,何况他先前败在“金刚铁掌”之手,心中老大不服,一心想找回面子。听罢楚环城之言,崔天豹眼中凶芒闪烁,恶狠狠道:“若是如此,你我还有何脸面在江湖立足?”说罢大踏步向场中走去。 “瞽目神弓”虽在与图曦对垒,脑中却在意测外围群魔的动静,尤其背后,那股阴恻恻的寒气越来越甚,若再不当机立断,只怕在场之人无一能生离此地。 秋无风此时已替风丝丝疗伤完毕,众人见风丝丝无恙,也都松了一口气,精神立时转到了战场之上,恰看到崔天豹步入战阵。 “食心狂魔?”千手剑侠认出来人是崔天豹,鼻中冷哼一声道:“来得正好!” 千手剑侠早便想为民除害,只是一直寻不到这个恶魔,今见崔天豹亮相,双手立向两肩处十字插花的双剑剑柄探去。然而就在这时,瞽目神弓手中的弓弦终于弹响,而此时恰是崔天豹即将临近图曦身侧的时候。 瞽目神弓这一箭去向稍偏,图曦大吼一声,巨斧斜劈,轻易将来箭叩飞,但疯牛这轮圆的一斧却无巧不七巧刚刚是劈向崔天豹走来的方向。 崔天豹“啊呀!”一声,吓得跳了起来。 其实图曦手法纯熟,巨斧力道拿捏精准,断不会劈到崔天豹,但疯牛的蛮劲江湖闻名,崔天豹便是信得过全天下人,也断不敢不防这疯牛发狂。 这二人一惊一乍之际,瞽目神弓已然闪电抽出三支长箭,“嗖嗖嗖”于眨眼之际射向前方,第一箭直奔惊乍中的崔天豹,第二箭力射疯牛,第三箭无声无息,后发先至,追上奔行的第二支利箭,在疯牛图曦斧劈飞箭的当口射中前方箭尾。那箭被撞,准头一偏,图曦一斧劈空,再要回斧已来不及,第三箭“嗖”一声,追魂夺魄直奔面门,图曦“啊呀”一声仰天急倒。 崔天豹受图曦一吓,正在后跃,一支飞箭已然挂着风声追到,崔天豹身在半空,运掌欲拍,不料,射向图曦的长箭突然间转向奔来。崔天豹始料不及,“啊呀!”一声,处身空中,只好一掌拍在第一支飞箭上,身躯勉强借力,避向图曦身后,堪堪躲过第二支飞箭,这时不料图曦的惊叫传来,接着摧金山、倒玉柱一般,疯牛那高大的身躯已躺在地上。 崔天豹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只当图曦中箭,心中吓得一个哆嗦,却不防抬眼间,看见了微弱星光下耀起的一点寒芒。 “漂亮!”在“傲剑山庄”众人一片欢腾声中,崔天豹眉心中箭,仰面摔倒,直挺挺作了一具僵尸。 呼声乍响,千手剑侠已然双剑轮开,如一目金轮,直旋向地上的疯牛图曦。 楚环城一见大急,“吼”一声“弟兄们上!”接过属下递来的成名兵器,旋风金丝锤,当先扑上,去救疯牛。 这边“金刚铁掌”一声巨吼,轮铁掌似狂飙直扑楚环城。 夫子帅,龟乩、守静,以及“傲剑山庄”庄丁们士气大振,一涌而上,双方再次陷入混战。然而这次群贼连翻失利,锐气受挫,比之初时更是不堪一击,被“傲剑山庄”中人杀得人仰马翻,开始向后溃退。 风丝丝此时已然苏醒,但神智不清下乍见秋无风扶着自己,脑中一阵眩晕,侧身实实在在倒在了暗恋之人的怀中。 一切似真似幻,如在梦中,风丝丝双手乱抓,口中喃喃道:“庄主,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丝丝,我在这里!” 如纶音贯耳,风丝丝朦胧中听到了秋无风那温柔的话声,两行情泪禁不住流了下来,目光迷离道:“庄主,我爱的你好苦,但能为你而死,风丝丝总算有个了结了!” 靠着的身体一阵剧颤,风丝丝忽然感到体内剧痛,看到了楚环城那伸来的魔掌,耳中杀声传来,风丝丝眼中全是闪动的贼影,“啊!”一声,风丝丝吓得缩紧小小的身体,颤声道:“庄主,丝丝死的好苦!” 一阵温暖的感觉传来,风丝丝感到身体被人紧紧抱在怀中,耳旁微带颤音却温柔至极的声音响起道:“丝丝,不要怕,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你要帮我重建山庄,建咱们自己的山庄,等霜雪回来,咱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家,我爱你,丝丝!” 在那温柔的话声中,风丝丝心情渐渐放松下来,脑中一阵迷糊,再次晕了过去。 秋无风紧紧抱着风丝丝,心中涌起无限疼惜,一直以来,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江湖道义,山庄琐事上,如今回想,风丝丝每次见自己时那种畏怯神态,那种凄迷眼神,实是爱之至深,才会诚惶诚恐,她虽是庄中女仆,但当年却是她的父亲与自己父亲九死一生才创下了这山庄基业。 老一辈先后逝去,父亲临终前感念老仆恩情,叮嘱自己,要将丝丝当亲妹妹对待,自己也从不曾将风丝丝看做仆人。 风丝丝虽在庄中,但她轻风入夜的绝世轻功早已名动江湖,她却心甘情愿留在山庄。丝丝平素待人,媚态娇生、语笑嫣然,唯独对自己,不敢有一句玩笑,自己只当丝丝主仆有别,却不曾想她心中藏着太多的苦处,想得过重了,才会害怕失去,以至于对着自己,规行矩步,生怕有一丝闪失。 可是丝丝,你把这一切藏得太深了,你是怕我自重身份,还是怕我不敢面对天下的流言蜚语?丝丝,似你这样的女孩,江湖中人求之若渴,秋无风一介凡夫,又岂能免俗?我也是太敬重你了,才不敢对你生出非分之想。你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咀嚼,我又何尝不是彻夜难眠?若非这场灾难,我怎会听到你的心声,楚环城这一掌虽恶,却打掉了你我之间的隔阂,把你送入我的怀中。 但是丝丝,如果可以,让我来承受这份痛苦,我宁愿这一掌打在我的身上,免得我眼睁睁看你痛苦,受这份焚心煎熬。 不!丝丝,所有的苦都给我吧,是我道貌岸然,才会给你带来这许多年的痛苦,我带给你的苦,只怕早已远远超过今夜。老天,如果可以,让我来代替她吧! 秋无风封闭多年的感情闸门一旦放开,奔泄千里,无休无止,却不知战场上己方已取得决定性胜利。但奇怪的是,夺得这份胜利的功臣:瞽目神弓,却仍持弓搭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瞽目神弓,算无遗策,他又发现了什么? ———— 战场上方的暗夜天空中陡然闪现一团黑影,无声无息,竟是平空出现,呼一声直扑正与楚环城交手的夫子帅。 眼看夫子帅那如绢剑影便要被黑影探出的一只铁钩钳断,“叮”地一声金铁交鸣,一只飞箭正正射在那钩尖之上。 “咕”一声,那钩上下张开,竟是一张鸟嘴,原来却是这鸟嘴于刹那之间急张,一口衔住箭尖,那箭如中铁板,再难寸进,看上去反似飞箭射中鸟嘴一般。 第8章 随着鸟鸣,羽箭落于地下,空中黑影一个翻腾现出原形,一只硕大无朋的猫头鹰,巨目圆睁,向瞽目神弓站立的方向直扑过来。 瞽目神弓连发三箭,然而俱被那妖用翅挡住,这畜牧的巨翅竟是坚如磐石,不惧金铁。 眨眼间,空中的怪兽已飞临瞽目神弓上空,一双巨爪探出便要下扑。然而这时瞽目神弓的第四支箭已然发出,那怪兽攻势不停,同时挥翅护在身前,只是它万没料到,瞽目神弓的这一箭却出乎它的意料,“噗”一声射穿羽翅,扎上鸟胸,若非适才身体受那一刺之力,向后倾去,这箭便要直中心窝,要了性命。 “扑腾腾!”随着悲鸣声,巨鸟一阵翻腾,摔落地面。 瞽目神弓正要乘胜追击,忽然平地刮起一股狂风,护住巨鸟。 瞽目神弓以心测意,以意测势,于狂风肆虐中锁定目标,但这志在必得的一箭却被风中探出的一张猪嘴叨去。 瞽目神弓一声叹息。当年下山,师父赠自己三支神箭,多年来,这三支神箭一直被自己珍藏不动,直到今夜遇上妖魔。 先前连射鹰妖那四箭,前三箭意在惑敌,第四支箭用的却是师父的神箭,只是毕竟差了一点,未能要了那妖性命,而第二支神箭又被猪妖叨去。 神箭只剩一只,对方除去受伤的猫头鹰,仍有两妖,而背后那股可怕的力量尚未现身,今夜一战,凶险之极。 激斗中的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在瞽目神弓箭射鹰妖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浓洌的妖气,二道撇下鹰喙、狼吻,急朝与白起禄恶斗的金刚铁掌处奔去。 金刚铁掌与白起禄的恶斗已进入白热化程度,二人各展绝学,俱已将本身功力提升到极限,眼看已到生死立判的时刻,金刚铁掌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黑影。 金刚铁掌这一吓非同小可,虽说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白起禄身上,但也因此气势攀升,到了一个感官刺激极度勃发的境界,那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方圆丈许内纤丝变化,无不清晰反映在脑海之中,但身旁这团黑影是如何欺近的?自己却全无感知。 那黑影躲在一团黑雾之中,高度超过三丈,如一根巨柱直插向金刚铁掌与白起禄之间。白起禄一见大喜,金刚铁掌的悍勇委实出乎自己意料,正在越战越怕,勉力支撑之际,己方来了援军,只不知身旁这位是以大力著称的“烹尸魔”袁无仁,还是以残暴为最的“碎尸魔”朱恨环? 那魔倒也并不急于出手,拦下金刚铁掌,身周黑气开始渐渐隐去。 金刚铁掌一惊之后,胸中涌起无限豪气,不退后进,大叫一声:“妖孽,拿命来!”探巨掌一掌向黑雾中拍去。 “啪!”地一声巨响,由于那妖身躯过高,金刚铁掌感觉这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了对方小腹之上。 “嗷!”一声痛叫。也是那妖过于轻敌,自视身坚如铁,刀枪不入,竟全然不把金刚铁掌的攻击放在眼中,坦然受了对方一掌。却不料这一掌击中,立时通彻心肺,那妖大叫一声,“呼”地从烟雾中探出一张凸额、巨目、塌鼻、鼓嘴的怪脸,却原来是一只巨猿。 那猿妖被金刚铁掌击痛,激起本身凶性,巨目中放出电光,嗥叫着恶狠狠一掌回拍金刚铁掌。 金刚铁掌见对方被自己击中,却全无大碍,心知此妖非自己能敌。但金刚铁掌为人刚烈,遇强更强,明知不敌,越发激起体内斗志,同样大吼一声,举掌迎击。 一双巨掌相撞,金刚铁掌身躯如断线风筝般直向后飞出,撞翻了一溜贼人。有贼子想拣现成便宜,提刀来砍金刚铁掌,却不料被金刚铁掌一掌拍成扁饼。 金刚铁掌爬起身来,一口鲜血吐出,目光却更加凛冽,不待猿妖追来,已大吼着再次向对方扑去。而此时龟乩、守静二道也已赶到,三人汇合一处,一起向猿妖攻去。 白起禄累得气喘吁吁,在一旁看了金刚铁掌如此气势,不禁骇得腿肚发软,暗暗纳罕,自己适才是如何挡住对方这种玩命攻击的? 对面来的猿妖却正是“烹尸魔”袁无仁,这妖心中也不禁喑喑惊诧,一向以来,自己都不把这些江湖武人放在眼里,只是此次崔天豹不知如何勾搭上了白起禄,自己受飞天魔毛羽生之邀,这才与“碎尸魔”朱恨环卷入了这场江湖纷争。原以为马到即可成功,如今看来,这帮人实比想像中难对付的多! 袁无仁正在这里盘算,一声惨叫传来,这妖听出是老大飞天魔毛羽生的声音,循声急望之际,恰看到毛羽生被瞽目神弓一箭射落地面。 袁无仁心中大惊,这才知对方实有能对付己方妖功的神兵利器,一瞬间,瞽目神弓那持弓昂立之姿已深印入烹尸魔的脑海。 一阵蓝芒闪起,袁无仁眼角余光中忽然看到了一把闪着荧光的桃木剑,这妖不禁又是一惊,他不惧金铁,但对法器却十分忌讳,一时摸不清来者底细,不敢硬碰,向旁避去。 守静道人见龟乩道人一剑立功,岂肯落后,左手食中二指在金钱剑上一抹,哗楞楞一声响,那剑立时变得如玉晶莹、如月皎亮,似耀起一道光剑,封杀向烹尸魔的退路。 龟乩道人见守静道人封死猿妖退路,心中不但不喜,反倒切齿暗骂。原来这龟乩道人的木剑,杀鬼可以,擒妖却难,适才吓退猿妖,全凭诈术,如今守静封死对方退路,那猿妖情急下势必反扑,双方一旦较力,老底揭穿,到那时凭什么克制此妖? 金刚铁掌却不知龟乩道人的想法,眼见猿妖避无可避,龟乩道人的木剑却挽了个剑花,这一剑姿势虽美,攻势顿无,在二道无懈可击的联手一击中留下了一丝破绽。 袁无仁目光何等厉害,立时瞅出眼前那一线生机,错步急窜间,金刚铁掌的身躯忽然封死在那仅有的一丝破绽处。 生机一纵即逝,这猿妖怒火冲天,不顾对方二次击向腹部的铁掌,探左爪一把将金刚铁掌的脖子掐住。 金刚铁掌原本可以避开,但自己一避之际,二道联手营造的搏杀此妖的千载良机也将随之消逝。值此关键时刻,金刚铁掌将心一横,再不理会对方的攻击,将全身功力尽集于一掌之上,“砰”一声沉闷巨响,这一掌之力结结实实贯入了猿妖腹内。 “嗷”一声嚎叫,那猿妖被击得痛彻心肺,巨怒下,挥起右掌向金刚铁掌的天灵盖直拍而下。 守静道人法力与龟乩相若,他岂不知龟乩道人的伎俩?只是假戏也须真唱,否则怎能吓退猿妖?别看他剑法虽厉,却如龟乩一般,在关键时刻埋下破绽,只有这样,才能使猿妖在情急之下无法辨清真伪,为自己的逃脱而庆幸,从而对二道生出忌惮,为众人生离此地营造机会。 只是这龟乩、守静二人互使心眼,却不防半路杀出个金刚铁掌,二人你眼瞪我眼,苦笑之下,一齐将手中兵器刺向猿妖那追魂夺命的右掌,希望能合二人之力,攻破对方护体妖气,斩断魔掌。 袁无仁正在急怒攻心之际,身周杀气忽然消退,这妖惊喜之余,已看到了攻来的双剑。 既无性命之忧,袁无仁顿时魔心又起,挥落的右掌虚空停住,翻转间,掌心凝起一团黑气,那气如墨黑、如铁重,形如实质,将一只猿爪裹藏其中,如一只巨大的铁囊向二道的兵器兜去,要报先前击杀之仇。 “啪、噗、哗楞”一阵乱响,双方角力之下胜负立分,龟乩道人的木剑首先折断,袁无仁的手心也沁出鲜血,而守静道人的金钱剑却化做碎钱,散了一地。 “哈哈哈”那猿妖口出人声,得意下不顾手心血如泉涌,二次抬掌向金刚铁掌顶心拍落。 金刚铁掌“啊呀!”一声,已知是自己坏了二道的好事,再后悔已来不及,只当必死无疑之际,一股气势将袁无仁锁死,那妖举着爪,目光却直盯着前方,身躯如被钉住一般。 金刚铁掌不用看,已知这股气势来自瞽目神弓,只有他才能镇摄群妖,以箭意遥控对手。 袁无仁亲眼看到瞽目神弓射伤飞天魔毛羽生,如今又以极强的箭意封死自己的一举一动,心下不由大惧,左掌用力,将金刚铁掌那对比之下显得极为矮小的身躯挡在了自己胸前。 如今的金刚铁掌,心知自己落入魔掌,已是在劫难逃,因此抱定死志,冲瞽目神弓大叫道:“快射,你知道我的心意,快射!” 瞽目神弓当然知道金刚铁掌的心意,凭自己的功力,完全可以一箭射穿二人,而且金刚铁掌既存死志,临死前必定会回抱烹尸魔,使对方无法分心对付来箭。 然而袁无仁的厉害,金刚铁掌不知,瞽目神弓却是清清楚楚,若能以金刚铁掌一命换得此妖一命,瞽目神弓是断不会存那妇人之仁的,况且这妖的生死很可能便会成为“傲剑山庄”众人能否突围的关键! 身后铁蹄踏地的声音传来,瞽目神弓脑中清晰闪现出“碎尸魔”朱恨环扑来的身影。 瞽目神弓仰天长叹:“师父啊,是徒儿不听您老人家之言,终招此惨祸,但徒儿一生为情而生,为义而死,却不曾有半点辱没匡庐箭派的侠义宗旨,如果来生有缘,徒儿愿再拜在老师门下,喈草衔环,报答您的再造之恩!” “嗖”一声箭啸,瞽目神弓手中最后一支神箭终于射出,不过这一箭不是射向前方挟持金刚铁掌的袁无仁,也不是射向从后袭来的“碎尸魔”朱恨环,这一箭笔直向上,直入苍穹。 金刚铁掌“啊呀!”一声,只当瞽目神弓终是下不得手之际,又是一声弓弦骤响,一箭奇快无比,却是飘忽不定,晃悠悠来在眼前。 第9章 袁无仁正在对瞽目神弓奇怪的举动感到诧异,忽见对方以极快的速度换了一支箭射来,立时猜到瞽目神弓这样做的目的,定是在换上一支更加厉害的神箭,以确保能将手中的猎物以及自己一并射穿。 眼见那箭来势极奇,袁无仁心中不禁冷笑,是对方白痴,还是对方当真将自己视做了白痴?此箭纵然再厉害,自己接不得,难道还不会躲闪?只是这一箭见所未见,倘不中的,实在可惜。 袁无仁想到这里,嗤笑一声,将手中的金刚铁掌向来箭丢去,同时身躯急闪,防止那箭射穿猎物,伤了自己。 “啪”地一声,金刚铁掌急抱猿妖之际,身躯已被丢出,胸膛迎上来箭。 “也罢!”金刚铁掌将眼一闭,但胸口只一痛便再没事,他一睁眼,顺势抬手,正捞住那只下坠的飞箭,这才发现来箭竟是一支无头飞蝗,怪不得来势飘忽难定。 “高明!”金刚铁掌暗赞之际,一抬头却见一只硕大的猪妖已凌空扑向瞽目神弓,而瞽目神弓仿如毫不知情,面朝自己,端然而立,对身后来犯之敌置若罔闻。 此时离瞽目神弓最近的当属“傲剑”秋无风。 秋无风心知瞽目神弓以意测势,洞查全局的本领,眼见这老仆端立不动,只当瞽目神弓尚有何奇谋妙策,待至看到情况不对,再提醒已来不及,情急下,抱着怀中的风丝丝飞身前扑,长剑斜向飞刺碎尸魔朱恨环。 一股强劲的拳风击来,秋无风随势而动,一剑斜撩,然而剑才挑出,却意外地发现拦截自己之人竟是瞽目神弓! 秋无风大吃一惊,急撤长剑,身躯带着风丝丝凌空数翻,终于刹住了那股冲力。 “庄主快走!”瞽目神弓话虽快语调却出其平静,待得最后一字说罢,身躯忽然腾起,竟是被猪妖生生一口叨住,生生扯起。 “为什么?”秋无风再想去救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咆哮的猪妖在眨眼之间将瞽目神弓的身躯撕为碎片。 “碎尸魔,去死吧!”远处逃离了袁无仁魔爪的金刚铁掌一声大吼,赤红着眼直扑过来。 碎尸魔一吐口中残尸,抬头盯上扑来的金刚铁掌,猪眼中凶光闪烁,嘴里发出“哼哼”之声,似不屑,似示威。 突然空中风声微动,碎尸魔朱恨环急抬头间,“嗷”一声痛叫,一支神箭冲天而下,直插入朱恨环那抬起的猪脸之上。这一箭却是瞽目神弓适才射向空中的神箭,直至此刻方始建功。 瞽目神弓,算无遗策! 伴着拖长的嗷嗷声,那猪妖在地上翻来滚去,痛不可支,秋无风与金刚铁掌这才明白瞽目神弓舍弃己身的用意是以自己做饵,要将猪妖诱至箭落之处。 远处的袁无仁吓得一个哆嗦,先前被自己视做儿戏的一场人间纷争,竟埋藏着无限杀机,眨眼之间,三妖俱已受伤,飞天魔和碎尸魔更丧失了战斗的能力,如今只剩了自己一个,却不知“傲剑山庄”这帮亡命之徒尚藏有多少伎俩没有使出。 想到这里,袁无仁再无心战斗,卷起一股狂风,来在鹰妖、猪妖近前,用黑雾将二妖裹在其中,竟是以守为攻,退过了一旁。 瞽目神弓那临终一箭,不光镇摄住了猿妖,满场贼人俱吓得手颤心跳,自己对上的究竟是人还是神?竟是连魔道中人也无法多支撑得片刻。 自信心一去,这帮贼人各自打起了退堂鼓,纷纷溜去一旁,只那疯牛图曦尚在恶吼连连、与千手剑侠拼斗不息。 摆脱了众贼人的夫子帅、金刚铁掌、龟乩、守静、秋无风一齐围了过来。由于瞽目神弓之死,众人早已义愤激昂,怒气勃发,此一刻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在这疯人身上,乱剑齐下,图曦顿变作一团碎肉,蓬然挥洒。 楚环城看得“啊呀!”一声,心痛不已,但众贼俱不向前,见了“傲剑山庄”中人如此气势,自己又怎敢孤身犯险?当下直跺足,却是无可奈何。 此时“傲剑山庄”中人在秋无风率领下,已然汇合一处,向外杀去,众贼人都知这帮人一个个早杀红了眼,谁敢撩其樱芒?只得四散逃避。 “呼啦”一声,楚环城眼睁睁看着这帮盯中之钉绝尘而去,消失不见!恨得直喘粗气,却是无可奈何。 “救命啊!”“快跑啊!”伴随着无数慌乱的喊叫声,杂乱的脚步纷叠踏来,一支人马以竞跑的速度从山庄门中蜂涌而出。当先一人,鼓眼高鼻、厚唇大嘴,头上高大的冠帽向后倒下,由于有冠带系着,吊在脖间,尽管兜风,却丝毫不减此人逃命的速度,身后充场面的披风不知何时已然丢去,绿色长袍从前撕开,露出两条风轮般转动的短腿,虽已年过六旬,身手却比之身后的壮年帮众灵活百倍。 楚环城一见此人,气得大吼道:“黄心盎,黄帮主,您老人家来得真是时候啊?” 那黄心盎呼呼带喘道:“楚盟主莫怪,只因那瞽目老儿的箭实在邪门,兄弟丧失了上百属下,仍然勇往直前,终被我突入庄内…” “瞽目老儿早八辈子前就死了!”楚环城气得叫道:“黄帮主,没想到一座空城竟吓得你不敢寸进,此刻您老人家打头阵冲过庄来,这种事情可是不多见,黄帮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气可嘉了?” “盟主您别笑话姓黄的。”黄心盎身躯边绕过楚环城,做出随时逃命状,边双手直摆道:“待会儿盟主您要不逃,姓黄的磕头认你做爹。”说罢迈步要跑。 楚环城听得好笑,一把扯住黄心盎衣服道:“黄帮主,几条爬虫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如何成得大事?” “什么?几条爬虫?”黄心盎惊叫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中露出恐惧神态盯住楚环城道:“原来你早知道!” 黄心盎此话才罢,整个“傲剑山庄”门外惊叫声忽然响成一片。众贼首回头去看,只见从“傲剑山庄”门中涌出上万条大小不等,各色混杂的毒蛇,在星光下黑压压挤做一团,如一股黑潮伴着咝咝声涌向众人。 门外这帮贼人纵然杀人不眨眼,却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骇得疯了,不顾一切回身奔逃,拥挤之下,倒了一片。那躺倒的贼人一时爬不起来,干脆咕噜一声,吓得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去。 正在哭爹喊娘,人仰马翻之际,蛇群忽然停止了前进,一个头大手大,长相蛮横的大汉披了一袭大红披风威风凛凛站在蛇阵之前,仿如一马拦缰,横断了滚滚蛇潮。众贼一看,竟是狂豹楚环城。 见了楚环城如此威猛的姿态,众贼仿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慌乱的的心情稍稍平歇,但脚步却仍朝着欲逃的方向,只把一个脖子扭成麻花,如一群背后长头的怪物,直愣愣盯住楚环城,看他如何动作。 “大家不要怕,这是我请来的高人,是咱们的朋友!”楚环城话声刚落,人群中又是一阵大哗。楚环城回头望去,只见一条粗大的红色巨蟒冉冉而来,游动在蛇群中便似在蛇海航行的一叶巨舟。 眨眼间,那蟒来在“傲剑山庄”门口,门洞虽宽,却容不下房屋粗细的蟒身通过。 “轰隆”一声,那蟒蟒尾微摆,立时将“傲剑山庄”的门洞砸为粉未,尘硝飞扬。 “噗、噗、哧、啪!”怪声响成一片,山庄门外的贼人吓得屎尿齐下,不少人仰天后倒,口吐白沫,当场晕厥。 巨蟒来在楚环城身前停下,“嘿嘿嘿…”,一阵阴险的女子笑声传出,一个长相颇为凶悍的泼妇头自蟒首上方探出。 “师父!”楚环城拱手施礼道:“我给您引荐几位前辈。” 众人一听大惊,怪不得从未听说这楚环城习过何艺,却能一统天下第一大帮:英雄盟。原来暗中竟拜了这样一个可怕的魔头为师。 “不用了!”巨蟒身上的泼妇头阴森森道:“毛羽生、袁无仁,朱恨环三位可好啊?” 袁无仁此时已隐去黑雾,化身为一个黑面大汉;毛羽生则变作一个长了雷公嘴的老者,只一只翅膀受伤,无法收回,拖在背后,十分怪异,左胁下尚插了一支长箭;而那朱恨环却因受伤过重,变身不得,躺在地上直哼哼。 “冉老大,你怎么来了?”听到袁无仁惊异的问话声,众人方知便连这几个魔头也被瞒在鼓中,看来此事是楚环城一手策划,来者无论是人是妖,俱都被他所利用,他这么做断不会仅仅是为了对付秋无风,否则这个蛇妖比之三魔厉害百倍,单它一个已足可灭了“傲剑山庄”。楚环城这样做,只怕尚有更大的阴谋隐在背后。 果然,那蛇妖瞪起眼睛冲袁无仁道:“怎么?你们都来得,我冉冉面就来不得么?” 那蛇妖冉冉面说着,头向前探,下方露出的身躯竟是一截通体金黄的蛇身!现场登时又有几人晕倒。冉冉面对此毫不理会,冲楚环城道:“环城,把你的决定告诉大伙,我想这是一件盛事,没有人会反对的。” “是!”楚环城恭敬应罢,回身冲站着的白起禄、黄心盎、鹰喙、狼吻高声宣道:“我们黑道人物,历来英才倍出,之所以一直被正道之士压制,皆因大伙儿各自为政,不思团结。如今咱们共聚一堂,这是一个天大的契机,我提议各位加入我们英雄盟,从此横扫天下,杀尽那些假仁假义的卫道士,岂不快哉?” 众贼一听心中大骂,但是看看冉冉面那横眉瞪目的泼妇头,一个个三缄其口,不敢做声。 “众位既然不反对,那便是同意了,从此以后,黑云帮、地贼帮、天莲岭,都不得单独称号,而是英雄盟下属黑云堂、地贼堂、天莲堂!” 第10章 “楚环城,你这话未免说得太过了!”袁无仁此次出头是因着崔天豹之故,因此从感情上向着白起禄,况且他同样身怀法力,并不如众人一般忌讳冉冉面,听楚环城语出霸道,不将在场诸人放在眼里,心中立时火起,出言责难。 五花山天莲岭的狼吻早已不满楚环城所为,只是不敢出言,如今见有人带头,也不想想对方是什么人物,自己如何比得,立时附和道:“袁前辈说得对!楚盟主,你要杀尽天下卫道士,果然豪气不小,但让天下人都唯盟主马首是瞻,到时快哉的怕只有盟主一个人吧!” 鹰喙一听吓了一跳,知两个弟弟都是一个脾气:耐不住性子。此时要拦为时已晚,急伸手将狼吻拉向自己身后。 “你是狼吻吧?”冉冉面盯住狼吻阴恻恻地问着,任谁也能听出她不安好心。 “家弟性直,前辈勿怪,大伙儿都在这里,只要议得一个主意,我们兄弟跟着大伙儿走便是。”鹰喙此语暗示此处反对之人非只狼吻一个,同时明确表态自己并不反对楚环城,却也不肯挑头去甘心屈从。 冉冉面脸上露出笑容,嘻嘻笑道:“我并不问你这些,我只是好奇,你们兄弟长相一般无二,到底哪个是狼吻?” “前辈,在下狼吻。给我十个胆,也不敢与前辈为敌,适才我大哥说的对,我们二人…” 狼吻语调越说越慢,鹰喙听出不对,急回头间,见兄弟已说不出话,双腿蹬了地面,怒目圆睁,极力挣扎,似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抗争。 鹰喙情知不妙,刚要向冉冉面开口求情,狼吻忽然全身一抖,似用力拉物时拽脱了手,身躯直向后倒。 鹰喙迈步一把抱住兄弟,再看狼吻,七窍中溢出鲜血,气息全无,死在了大哥怀中。 任谁也看得出,狼吻的精气是被冉冉面吸了去。 黄心盎吓得腿肚发软,嘿嘿讪笑道:“楚盟主之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高瞻远瞩,将黑道由一盘散沙变做铁桶一个,兄弟早有此念,常怕盟主不肯收容,也是有点小虚荣,怕人笑话,如能蒙盟主不弃,兄弟今日便追随盟主,鞍前马后,略效微劳,我地贼堂在盟主的率领下定会成为英雄盟坚实的一环,为早日实现英雄盟一统天下的霸业贡献力量!” “黄堂主客气了。”楚环城哈哈笑道:“有黄堂主相助,兄弟有何事不能成?”说罢转向白起禄道:“我该如何称呼您呢?白…”楚环城故意拉长声调,眼睛盯住了白起禄。 “黑云堂堂主白起禄参见盟主!”这白起禄倒也是个光棍,见势不对,再不做二言。 楚环城又是哈哈一阵大笑,转问正抱着狼吻,泪眼欲滴的鹰喙道:“鹰喙,你怎么说?” “鹰喙适才说了,跟着大伙儿走便是,天莲岭从此便是英雄盟旗下一堂,盟主什么时候大驾光临,鹰喙必会盛情款待,断不叫盟主失望。” “哼!”楚环城听出鹰喙说得是反话,但鹰喙两个弟弟同时折在这里,若再逼他,这老儿在气头上定会拼命,倘真杀了他,五花山天莲岭七岗十三峰八万山贼立时会作鸟兽散去,实是可惜,因此楚环城虽恼,却也没再羞辱鹰喙。 “好!”蛇妖冉冉面见再没人敢反对楚环城,便转向毛羽生、袁无仁,朱恨环三妖所立之处道:“此处纷争既已告一段落,便让我看看老猪的伤势。”说罢驱动巨蟒,来在朱恨环躺身的地方。 “这一箭扎得好深,老猪,你且张开嘴来,让我看看箭尖入处,好替你拔出它来。” 那猪妖半昏迷下,不辨真伪,当真将嘴张开。 “呼”一声,冉冉面的脑袋忽然消失不见,一条金黄的蛇身已窜在猪妖嘴中,随着那身上一环一环的鼓起向后涌动,众人俱知这蛇在吞食猪妖内脏。 “冉老大,你…”袁无仁一见大怒,便欲上前,那黄蛇蛇尾猛然立起,一个极为妖媚的男子面孔出现在袁无仁面前,原来这妖竟是一条两头蛇。 那蛇尾用只有女人才应有的媚声娇笑道:“老猿,这猪百年精气,倘就此死去,实在可惜,不如给了我们兄妹,也不枉它白修炼一场。” 袁无仁怒声道:“冉冉尾,你不要忘了,羊老大马上就会赶到这里。以他和老猪的交情,你们兄妹怕不好交待吧?” 冉冉尾一听大笑道:“如果羊老大碰上了仙霞山五行观的青木大仙,你认为他还能来得了吗?” “哼!”袁无仁哼道:“那五行真神虽是上界仙人,羊老大却也未必便比他们差了!” 冉冉尾笑眯眯道:“倘羊老大遇上的是怒云山霹雳大仙呢?” 袁无仁一皱眉道:“似乎羊老大要差一些,但霹雳大仙要困住羊老大,怕也办不到。” 冉冉尾仍是娇声媚气道:“若六仙齐到,再加上一座仙家的五行霹雳天雷阵呢?” “嘶!”袁无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回头与毛羽生对望一眼,二人几乎同声问道:“倘魔界中人陷入五行霹雳天雷阵,血化为水,身作肉泥,你若遇见,怎么可能逃脱?” “唰!”一声,冉冉面从猪妖口中拔出头来,仍化出一副恶妇嘴脸,舔舔唇上浓血冷冷笑道:“为探得羊老大的行踪,我们毁了三条精血培育的飞蛇,此刻南方阴云密布,隐见电光,只怕正在进行一场神魔大战,羊老大已是在劫难逃,至于冰肌仙子秋霜雪…”冉冉尾一阵冷笑,“我们要定了!” 看看地上已成皮囊的朱恨环,袁无仁、毛羽生俱是长叹一声,一股浓烟升起,二人消失不见。 “面妹!”冉冉尾细声细气道:“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冉冉面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一张嘴喷出三团毒气。 白起禄、黄心盎、鹰喙惊觉不妙时,脑中一晕,已将毒气吸入肚中,三人俱是一阵剧咳。 冉冉面不理众人,转对楚环城道:“环城,这三人但敢有一丝异动,立会毒发身亡,这里便交给你了,为师尚要去擒那秋霜雪,断不能让她落入别的妖魔手中!” 第二章节圣女元精(上) “咔嚓”一声巨响,云层中蠕动的银色小蚯蚓终似于耐不住寂,探出头来,倏忽间拉长它那有如白龙般的巨大身躯,横越广袤空际,直扑被它银光所笼罩住的苍茫大地。 借着闪电的光芒,可以看到地面上有一位白衫儒者,披开的长发群蛇般向后直探着,腰间玉带已松,长衫灌风鼓起,衣角急摆间咧咧作响,翻卷起来将背上的长剑裹藏了去。 这书生生得面容雪白,稍嫌细瘦的长脸上透露出一种清秀,尖尖的下巴上一缕山羊胡更添了几分文雅气息,观其面也就三十岁上下,也不知是急或惧,此刻将一双与细脸极不相称的大眼瞪得溜圆,一对瞳仁中竟发出了可怕的黄芒,盯紧了空中的银龙。、 随着闪电的接近,书生那本是圆形的瞳仁竟聚成了细细两条黄线,在闪电袭上的刹那,书生猛一低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书生满头长发之间突然生出一对犄角,双角角尖向中间弯合在一处,抵上了空中的闪电。 闪电受阻,骤然下聚,变得短粗,在书生头上凝成一根数丈之长的银柱,陀螺般急旋起来。书生正吃力之际,忽觉脚下一软,双脚陷入地面之中。书生心中大惊,急用神功,竟要顶着头上那根千斤巨柱将身形腾起空中。 然而就在这时,书生双脚踏入的泥土之中泛出金属的光芒,原本变得松弱的地面,此时却如一副生铁铸就的脚箍,将书生双脚牢牢固定。 书生临危不乱,口中念念有辞,背后长剑“呛”然出鞘,在空中自动旋成一个银盘,“嚓嚓嚓”,轻而易举将头上银柱斩为数截。 书生手向下指,长剑一掉头,向脚下的地面急插而入,地面金属光芒隐去,书生顿获自由,身形起上空中。 放脱书生后的地面忽然裂开一条大缝,只见书生的长剑受力牵引般向地缝内直射而去。 “还我宝剑!”书生大吼一声,将手凌空一探,那剑如有灵性般掉头飞回,裂缝中飞出一根长藤,闪电缠上剑把,书生冷笑一声,宝剑剑尖回撩,长藤从中断裂,书生一把握住飞回的长剑,转身流星般冲最近的一处集镇上空飞去。 眼看即将飞临集镇,书生忽然惊觉不妙,刚要有所举措,缠在剑把上已被斩断的那一小截软藤如活了一般长大起来,眨眼间伸为丈长的蔓条,将书生握剑的手腕连同剑柄牢牢缠在一起。蔓条继续生长,顺书生手臂延伸旋绕而上。 地面上一株小苗破土而出,迎风疾长,瞬间成长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冲上的位置恰好挡在书生前冲之处,不待书生做出反应,无数的枝条已迎面抱来,横七竖八将书生全身缠住,书生再无法动得分毫。 “霹雳大仙,你好卑鄙,有种与我单打独斗!”被缠在树丛中的书生一面挣扎,一面破口大骂:“五行真神,枉你们自称仙界中人,竟来耍这种以多欺少、暗箭伤人的无耻把戏。” 天空中的阴云变得更加阴沉黑暗起来,厚重处竟密得沁出一种油般发亮的光芒,光芒渐炽,变得金黄,一张由阴云凝成,散发着金光的巨大面孔出现在空中。这张面孔豹眼突睛,虬髯横生,满脸的肉鼓鼓地将脑袋撑成一个大圆球,紧绷的皮肤显示出一种暴发式的力量。 金色的面孔怒目一睁,巨大的云状头颅突然从空中探下直视书生,闷雷般的声音传下道:“小小的山羊精也敢口出狂言,你得天地眷顾,吸日月精华,修炼成形,本该感谢上苍造化,岂料化成人形以来,戾气未消,野性难驯,残害生灵,荼毒百姓,才有今日这“五行霹雳天雷阵”之劫,我本欲将你除去,但你命中尚与五行观有一段因缘,五行真神替你求情,我才留你一命,由得木兄将你擒去,否则此刻焉能予你放肆的机会?” 第11章 “放屁,”书生冷笑一声道:“凭你们几个也想擒得住我?你忘了我羊某人的本性,我五行独不惧木。” 书生说罢,将头猛力一探,细长的面孔登时变得凸出,化作一颗山羊的脑袋,张嘴去咬身上的树藤。 “住嘴!”地下土中忽然传来金属颤动般嗡嗡的叫声:“此处由不得你撒野。”话音未落,一支紫色铁尺状物体自地下射出,在空中弯成环形,向山羊精头上箍去。 树中的山羊精毫不理会铁箍的接近,张嘴猛啃宝剑周围的枝条。眼看空中的铁箍即将套上羊嘴,那山羊精背上被缠得皱起的衣服中忽然飞出宝剑的剑鞘,铁箍状物体发出“哎呀”一声惊叫,“嗖”一声被吸入剑套之内。 “孽障!”空中二声怒吼,“五行霹雳天雷阵”周围忽然腾起丈高的火墙,如桶般将大阵围在中间,天空中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瓢泼般降下,直向山羊精头上砸去。 困住山羊精的大树不断伸出新的枝条向对方重重缠绕过去,同时树身向地下飞速沉去,树下的土地向旁裂开、隆起,眼看要将树冠也完全包入地缝,忽然银光一闪,山羊精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咬断树藤,宝剑脱困飞出,在空中一调头刺入树身,顺树干直插树根。 土中传出一声闷吭,本是绿油油的大树倾刻间枝枯叶黄,寸寸碎裂,山羊精在地缝合拢的刹那腾身飞起空中。 “恶人,留你做甚?”空中尖利刺耳的喝声传来,无数雨点忽然洒下,化作一柄柄冰雕玉剑,以锐不可挡之势飞射山羊精。地面传来“噗嗤”一声,山羊精的宝剑破土而出,幻化出无数剑影,迎击冰剑。破碎的冰块眨眼间落满地面。 破风之声遁去,空中冰剑复化为雨点,密密麻麻集射向一处,合成一颗巨大的水球,坠向山羊精。任山羊精宝剑锐利,一次次刺穿水球,却又如何阻挡得住水势下落。 “可恶”山羊精吼得一声,它的宝剑可以克木,剑鞘可以克金,对水却是无计可施,无奈之下,身形急闪,四处躲避水球的袭击。地下碎落的冰剑消融开来,活物一般自动滚聚在一处,在山羊精俯身飞避空中水球的刹那自下腾起,山羊精避无可避被上下两股水柱困住,顿时现出原形,大睁双眼在空中的水球内四踢翻腾。 地面上土堆隆起,瞬间化为人形。此人身穿灰色长袍,腰间系根草绳,垂下的绳端挽个弧后塞进腰间,有点不伦不类,面容较方,脸色灰暗,天生一副哭容。从他头上挽起的发髻,脚下的草鞋来看,是个道人。 这道人将手一摊,对着掌中一株巨参长叹一声道:“木兄,五百载同门修道,弹指却阴阳之间,待此间事了,我必将你植入观后青山,助你早日重生肉胎。” 道人说罢将参草纳入怀中,又俯身捡起地下剑鞘,对着鞘口细查一阵道:“金兄,若能听到我说话,可回应一声。” 剑鞘中传出嗡嗡的回音道:“土兄,这剑虽利,却是神兵,内里不曾有戾气,尚无性命之碍,只是我被它困住,脱身不得。” 土道人听得这话,愁眉稍稍舒展了一点,伸出右手,将食指中指并拢做个剑式,双指之间立时冒出细细一道金光,同时开口冲剑鞘内道:“金兄且用功护住自身,免我使法破去妖人符咒时伤及到你。” 待听得同伴回应后,土道人默念心法,先前指间一道金光便向着鞘内钻去,金芒一入鞘口,顿时停顿不前,在鞘口探得一圈后,立时像细细的金雾般散开,飘飘扬扬挥洒而下,在入口处堆得多时,便如稠稠一锅金粥,就那样在小小的鞘口内沸腾起来。 随着金汤荡漾,蒸腾的气泡中冒出丝丝白气。土道人见状,面露喜色,他正是要将鞘内山羊精布下的妖法蒸发气化。正当土道人行法见效、加紧运功之际,身后地面传来“波”的一声响。 土道人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山羊精的宝剑从地下脱困而出,升上空中。此时若让宝剑归鞘,金道人焉有命在? 土道人一边运法封闭身周空气,试图阻断宝剑与剑鞘的联系,一边回头去看山羊精。宝剑与山羊精神气相通,但山羊精已然被水道人困住,因何还能控制宝剑? “鲸吞大法?”土道人一看之下大骇出声!这鲸吞大法非一般妖术,若无高人指点,仅凭自己修炼,时日再久也难入窃门,众人把这山羊精看得太简单了! 那山羊精被水球困住,猛地张开大嘴,狼吞虎咽将水道人生生吸入肚中,同时不顾肚皮涨得浑圆,一边念剑决指挥宝剑,一边欲冲破火墙拦截,进入镇内。 土道人无暇去理山羊精,右手加紧破除剑鞘内妖法,左手一抬,臂膀立时伸长丈余,化做一根坚硬的石柱,阻在宝剑前方。 “噗”地一声响,土道人大吼一声,石柱消失,左臂血肉模糊,已被利剑穿透。 那剑不知是何利器,竟于眨眼之际洞穿土道人的防线,直插入鞘。 “完了!”土道人脑中嗡地一声。 就在这时,巨响传来,空中的山羊精突然间爆裂开来,化作片片血雨,向四方洒溅而下。土道人眼中滴出一滴眼泪,他知水道人终究是迟了一步,不仅没能救下金道人,自己也搭上了一条性命。 空中的火墙迅速移近,火道人顾不得连失三位道友的悲痛,驱动神火,将山羊精洒向地面的血迹烧干,以防山羊精借助精血,死灰复燃。 一条火炼由阵内直烧出阵外,此处已到了一个镇的镇口,入镇的大街旁有一家酒楼,楼门口两只石狮张大了嘴,裂着血喷大口炫耀着自己的尊严。 火炬极迅速地缠上狮身,狮身上那些血污一经火过,立时化作洁水顺狮身流下,倒如给石狮洗涤一般。 大火直烧至左侧石狮的嘴角,火苗突然一敛,停了下来,火舌回卷,化为人形,一位身着淡红道袍的高大道人显出真身。这道人阔鼻大嘴,眉若火苗,只见他俯下身去,轻轻从石狮嘴中拈起一颗如波湛碧的绿色明珠,赤红的大脸上露出悲伤之情。 “紫金、青木、碧水、彤火、灰土同门修道,不意今日一战,五去其三,道友为友舍身,义之先锋,他日重新投胎,也必是我仙门中人。”火道人说罢,一颗泪珠滚落腮下,脚下祥云升起,身躯起上空中。土道人紧随其后,刹那间,天空中云开雾散,月朗星稀。 这火道人一时悲伤,却不曾觉察,就在那水道人的碧珠真身之畔,狮嘴尖牙之上,一滴腥血正顺着狰狞的狮牙缓缓淌下。 ———— 一声鸡啼,晨曦初现,顺官道远远走来一男二女三名稚子。那男童年龄不大,唇红齿白,骨骼清奇,背上的长剑比上身尚长出一截,剑尾甩在屁股下,似长出一截尾巴,身作道童打扮,正是从傲剑山庄返回的清风童子。 清风身后,一名少女身着粉衣,袅袅随行,虽鼓腮作气,却难掩落雁娇容,不是那太阴转世的秋霜雪是谁?霜雪身后,跟了默默而行的丫环翠莲。 “你只说半刻钟便可到达,如今走了半夜,又哪里见得着什么观院?”秋霜雪越走越气,忍不住出言讥讽清风道:“枉你也是修仙之人,尽学些时灵时不灵的道法,早知如此,我便坐了牛车,这会儿怕也已经到了,跟着你只会白白走折了腿!” 清风急得搔头道:“不该啊!此符虽是我驱使,却是借师祖道法而行,若不是到了家门口,师祖断不会撤了法力,再走走看,或许你我迷了路,五行观一定便在附近!” “还走?”秋霜雪气极而笑道:“便是我没出过门,也知五行观在仙霞山中,这里一马平川,哪里见有半处峰岭?”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清风一边皱眉,一边又去伸手搔头。秋霜雪火道:“你能不能不去抓头?整晚挠来挠去,好叫人心烦。” 清风一听,更是急得呲牙裂嘴,干脆将另一只手也搔上头去。 “咦!”这清风童子左顾右盼之际,忽然看到了前方一处大镇,喜道:“有镇便好,我去寻人打问一番。”说罢抬足欲跑,忽觉脚下踹上一物。清风低头一看,“哇呀!”一声大叫,将身后的霜雪、翠莲吓了一跳。 “你有疯病一并发作出来可好?”秋霜雪停步皱眉道:“我走得匆忙,如今天已大亮,吓着了路人,却没带银子替你去赔。” 清风嘻嘻傻笑,从地上捡起一物道:“我是上界碧沼童子,又哪里会有走错路的时候,运法出错,却原来是因这样一桩福事埋在这里!” “避蚤童子,看你那样,叫做跳蚤童子才像。” 清风不去理会秋霜雪的冷言冷雨,将手中物一捌两半,递一半到霜雪面前道:“走了半夜,又饥又渴,且先吃了填填肚子。”霜雪抬手接了,却不道谢,放在眼前一看,竟是半截硕大参果,看那姿态,非千年难成此形,尚未入口,丝丝香气已泌人心脾,精爽神怡。 秋霜雪偷瞥一眼清风童子,心道:“大马路上竟能平白捡到如此奇物,莫非这顽童真有天地造化?”当下心中暗暗称奇,不再寻他斗嘴,轻嚼慢咽,捧着参果吃将起来。 清风转身来在翠莲身边,将手中半截参果一分为二,递一半与翠莲道:“驴不叫,料不肥,谁叫咱们嘴拙,只好吃些残羹剩饭充饥。” 翠莲一听忙摆手道:“我不饿,还是留给我家小姐吃吧!” 秋霜雪见清风话中虽在讽笑自己,为人倒还不错,便在一旁冷冷冲翠莲道:“还不快接了,莫非你也想被人骂做叫驴?” 第12章 翠莲知小姐借自己回敬清风,于是不再言语,接了参果吃下肚去。 清风童子哈哈一笑,三两口将参果填入嘴中,大步向镇口一家酒楼走去。 此时天已大白,但不知为何,此镇上却是家家关门,大街上悄无一人。 清风童子走至酒楼门前,先细细端详一番左右石狮,冲露牙的狮口做个鬼脸,“啪啪啪”用手拍上木门。 良久,紧闭的门扇张开一条小缝,一个细脖细脸、贼眉鼠眼的小二探出头来,冲天上左瞅右望,见晴空无云,这才将门打开。 清风笑道:“怎有你这开店之人,不招呼客人,却只管照看老天,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怕遭雷劈?” 那小二瞥一眼清风,不屑道:“这镇上哪个人不怕遭雷劈?昨晚打了半夜雷,我只当天要塌了,没想到却是你这扫把星到了。” “有意思”清风奇道:“你这店家好像与钱有仇,生怕客人会上门。” 小二哼道:“客人来了,老板挣钱,与我有什么好处?” “刁二!”那小二正说着,店里传出一声凶霸霸的叫骂声,“兔崽子又躲在哪里偷懒,还不去看雷停了没有?” 小二一听连忙应道:“我的老板哎,雷早收了,昨夜不知镇上哪个龟崽子又遭劈了,可别是镇尾的王吊壳子,他欠咱们店三个铜板还没还呢。” “别管那吊壳子,快去招些痞子流氓,昨夜我听得鸡叫,一定是后园那只芦花母鸡禁不得雷吓,跳入隔壁李歪财家,趁它未回来,寻个把柄把李歪财那只母牛夺了。”随着话声,一个身着花袍、满肚粪肠、肥头大耳、目露凶光的中年大胖子从酒楼大堂梯口后走了出来。 “小子,还不快滚!”刁二趁清风听得眼直,伸脚踹上清风膝盖,先占个便宜,这才关门。哪知清风腿上一痛,“哎唷!”弯腰,刁二那门磕在清风额头,竟没关上。 “什么人大清早来此呱噪,可是欠揍?”店中的胖子说话间眼中凶光直闪,撸胳膊挽袖子向前冲来。 清风被门磕得向后一倒,立时露出背后风姿绰约的秋霜雪。那刁二眼一晃间,“哎唷唷唷!”喉间咕噜一声,眼珠子左晃右晃,伸手扶上门框,总算没有摔倒。 “这可是你自找的,惹恼了我家店主,抢了你的钱还要霸了你的人…”刁二流着哈喇汁,声调早变得如公鸭般呆板,双眼直勾勾盯住秋霜雪,手揪在门框上,吊着的身子二百五般左晃右晃间,脑门上早“啪啪啪”挨了四五个掌心雷,却仍是只流口水,痴呆不醒。 那胖老板见打不醒这色鬼,伸腿一脚将刁二踢出门外,人跟着冲出,好一阵猛踹,这才收脚呼气道:“过瘾!”说罢回身去扶倒地的清风,清风一见,早吓得一轱辘爬起,跳过一边。 胖老板眼珠乱转,哈哈大笑道:“小童莫怕,那刁二人如其名,最欠收拾,他得罪我的客人便如欺我老父,我焉能容他?” “老板言重了。”清风慌得一闪,避过胖老板伸来那抓鸡般的大手,勉强笑道:“我们只是打听个路。” “别啊!”胖老板嘿嘿阴笑道:“看你眼珠发红,必是一夜未睡,且在小店吃过早点,休息一会儿,再赶路不迟。” 清风正要回答,一旁秋霜雪跑了过来,俯耳道:“千万莫答应,他先时明明要对咱们不利,不知为何却突然改了口风,看他那样,定是强盗投胎,只怕打出娘胎便没做过好事。” 胖老板肥得赘肉挤住找不见耳朵,偏是听力极好,秋霜雪才说罢,他便嘻嘻笑道:“实话告诉你,这里叫做强盗集,你们且看这镇周围百里不见人烟,只因再无人敢与这镇为邻。我话虽粗,却是性格使然,本性不恶。倘你们再向前行,镇中才是那真正的王霸核心,到那里面,只怕你们这三人的骨渣亦要被砸碎夺去。是行是止,你们看着办!” 秋霜雪与清风听罢,双双傻眼。面前恶人已是可怕之极,真不知这镇里是何光景,若回头,先时走了半夜,果是不见半点人烟,如此行去,岂不饿死在那茫茫大地上?秋霜雪此时不禁暗暗后悔不曾随父学得一招半式。 “也好!”清风小心道:“如此便叨扰老板为我们准备一些餐食,再烦请人雇一辆马车,我们吃罢饭好快快赶路。” “不叨扰、不叨扰!不知几位小客官想吃些什么?”胖老板讲得客气,但那嘿嘿阴笑听来实在糁人。清风打个寒战,缩脖道:“随意便好。” “既如此,便来桌熊掌燕窝山珍宴吧。” 清风听得一搔头道:“好是好,只是太奢贵,不如家常饭好。” “不贵不贵,”胖老板笑道:“一桌饭作价三千白银,再加上一辆马车,共计五千。” “什么?”清风惊得跳了起来,“还是免了吧,我可没这多银子给你。” “不妨事。”胖老板阻在清风、霜雪之前,高大的肥躯如一堵肉墙,防备二人离去,嘴中继续嘿嘿阴笑道:“我折价给你,便收一万吧。” “老板说笑了。”清风讪讪笑道:“哪有越折越高的道理?” “这里不就有吗?”胖老板不怀好意地笑道:“不信我再折一次,要你二万好了。” 秋霜雪一旁听得再压不住火气,大声骂道:“你不如去抢好了!怪不得你这店前连个酒旗也不挂,只怕你这店便叫个黑心店。” 胖老板一听仰天大笑道:“你才知道吗?在下不才,正是人称刘黑肠。” 清风一看要糟,拉了霜雪往身后一藏,偷步向旁溜出,口中叫道:“我可没吃你那什么熊宴,咱们就此拉倒。” “怎么,谈拢了价格要耍赖?可没这么便宜!”胖老板说着,目注霜雪,凶现毕现,伸手便来抓人。 霜雪惊得“啊呀!”一声,急向后跃间,忽听街角呼啦啦涌出一帮恶汉,个个持刀舞棍,团团围在酒店门前。为首一个财主打扮之人斜吊着眼指住胖老板道:“刘黑肠,昨夜你的鸡偷吃了我家米粒,你拿镇外十亩田契来偿还则罢了,否则盘了你的黑店。” 刘黑肠一听哈哈笑道:“李歪财,我正找不着借口夺你财产,如今你吃了我的鸡,霸了我的田,还揣着鞭子找挨揍,真正是个贱骨头。”说罢趁秋霜雪一时不备,一把抓上霜雪腰间丝带。 清风在旁看得清楚,向前一扑,双手去扯刘黑肠伸出的手臂,不料被刘黑肠一抬脚踹上胸口。 这刘黑肠长得也太高大了点,而清风又似乎太瘦小了点,被那一条肥腿压下,直如泰山当头,连踉跄的机会都没有,便“呼”一声躺倒,后脑直磕上门前左侧石狮嘴中那狰狞獠牙,鲜血迸流,呜呼哀哉! 李歪财一见大怒,骂道:“刘黑肠,你简直暴殄天物,好好一个掏粪童子让你给糟蹋了。”然而那刘黑肠却早已提了秋霜雪奔入屋中,“砰”一声将门掩上。 翠莲一直站在后方,事情突转至此,把个小丫头吓得“啊”一声惊叫起来。李歪财一见,笑道:“徐臭嘴,你且将这个擦屎丫环扛回庄中,其他人随我闯入店中,把那个侍寝仙子夺来。” 一帮烂人“嗷”一声冲到门前,连砸带踹,但那刘黑肠动作也是极快,不知用什么东西从里将门挡上,众人一涌之下竟未撞开。 正乱哄哄闹成一片之际,忽然一股莫名的煞气浸来。正是晨光明媚,众人却如陷冰窟般禁不住机伶伶打个寒战。 李歪财心中突突直跳,回头望去,本已成尸的清风童子正直挺挺站在身后,眼皮如用挑帘杆子撑开一般,张得与脸不成比例,大得吓人,而一副黑黑的瞳仁此时已变作黄色,妖异骇人。 整个镇口刹那间寂静无声,连洒下的阳光也似乎被蒙了一层寒气。 “放开我!”一声大叫传来,却是徐臭嘴扛了翠莲要偷偷离开,被翠莲挣脱捂口的臭手叫出声来。 这一声不打紧,犹如给绷紧的空气打开一个出口,徐臭嘴“啊”地一声大叫,被那喧泄而出的紧张气氛喷得呼一声飞上半天,化作一个黑点。 清风徐徐转过头去,黄黄的瞳孔望向空中的徐臭嘴。一阵风吹来,“啊嚏!”清风迎风打出一个喷嚏,他还好,揉揉鼻子,可怜空中的徐臭嘴随着那声喷嚏炸裂开来,散作漫天血雨飘洒而下。 煞气消失,翠莲哭叫着奔向清风。李歪财众人此时才敢动弹,一个个侧身向旁溜去。 清风也不动弹,黄黄的瞳孔中射出一道黄芒,刘黑肠紧闭的店门立时在黄芒的穿射中炸裂开来,露出门后无数桌椅。想那刘黑肠必是挨打之事经得多了,竟在短短瞬间将满店方桌俱搬到了店门之后,但这又如何能挡得住清风的目光。 怒骂挣扎声传来,刘黑肠避在楼后,将秋霜雪牢牢压在身下,竟是要不顾一切先将霜雪占了再说。 清风一见大怒,本已不能再大的巨目忽然再大一倍,刘黑肠呼一声向后飞出,双腿大张,股间“啪”一声撞上墙上钉来挂雨帽的一根木钉。 “呜!”刘黑肠双目圆张,显出痛不可支状,直挺挺摔下地面,扬起的尘灰立时遮敝了他的肥躯。 清风一招手,秋霜雪的身体飞起,如水上浮萍般滑出店外。清风左手举着翠莲,右手托起霜雪,小小身体支起两个少女,脚下闪出一圈漪涟,那漪涟如波荡漾,层层外扩,面前的房屋、林木立如催枯拉朽般倒下,整个强盗集刹那间化做一片尘硝。 秋霜雪被举在空中,目睹眼前一切,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清风满身杀气,幸而强盗集人心向恶,死不足惜。 第13章 喜的是清风突然具此神通,求他去救爹爹,何惧犯庄的妖魔鬼怪? 秋霜雪正在思索,却不料清风把翠莲往地下一丢,一把将自己胸前的衣衫撕裂。 这秋霜雪人如其名,被清风三两把剥光溥衫,露出那欺霜赛雪、粉嫩柔滑的丰肌。清风看见霜雪可让花羞月闭的玉体,更是淫心大炽,横身将霜雪压在体下。 翠莲一见大惊,扑上去救小姐,被清风一把掐上脖间。 “你食过巨参,也算是半个仙体,夺你元红,必也能增我法力,既送上门,一起来吧。”翠莲听清风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冰冷无情,正在恐惧,“嚓”一声布帛撕裂,翠莲身上立感清凉,不待挣扎,下体巨痛传来,翠莲“啊”一声大叫,痛失知觉。 ———— 翠莲朦胧中醒来,正要起身,下体一阵疼痛,勉强仰头察看,只见自己全身赤裸,下处殷红一片,已失了处子之元。 旁边哭泣声传来,翠莲想起小姐,顾不得悲伤,忙转头观望,才发现秋霜雪坐在地上,全身无一片遮羞之物,曲起膝盖贴于胸前,双手环上小腿嘤嘤而泣。 再看清风,盘膝坐在地上,七情闭合,守神归一,脸上霞光隐现,已晋入人神交泰的三元境界。 良久,秋霜雪止了悲声,呆呆望着清风童子出神。清风脸上光芒隐去,睁开眼来,目中澄明一片,已恢复孩童神态。 秋霜雪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调对清风说道:“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有一件事是你不能袖手旁观。” 清风听罢,用一种冷冷的眼神瞅了霜雪一眼,嘴中吐出一个字:“说!” 秋霜雪见清风态度冷淡,心下一阵凄凉,忍住眼泪道:“我的父亲,你的岳父大人,正身陷险境,以你如今的本领,救他只是举手之劳,你应速速前往傲剑山庄,助他退敌。” “嗤!”清风不屑道:“你那处子元精,既使我不吸取,迟早也要被别的妖精夺去,凭此便多个岳父,岂不可笑?他的生死,关我屁事?” “你——”秋霜雪见清风无耻绝情至此,想到自己已经失身于他,从此不得再嫁,心下凄苦,抱头痛哭。 翠莲一看,替小姐哀声求道:“公子,奴婢求你——” “住嘴!”清风眼露凶光道:“谁是你的公子?若不是与你们有一夕之缘,早一剑一个剁了清静。你再啰嗦,看我治得你再不敢投胎作人。” 翠莲吓得一哆嗦,不敢言语。那清风发狠般哼出一声长气,这才脚下生风,驾起一片祥云腾空而去。 翠莲过来抱住小姐,主仆相拥又是一阵大哭,这才收住眼泪。二人互相望望,如此形状怎能赶路?看看地上的衣衫,早已寸寸碎裂,拣那较大的缀在一处拴在胸前腹下,这才扶持着向前走去。 二人正茫然而行,全然不知该向何方之时,忽觉脚下起了颤动。初还以为是错觉,眨眼之间,竟觉地面如锅盖般要被掀翻起来,连站立都成了问题。 二人惊惶失措下,忽听四周“咔咔”声直响,大地裂开条条巨缝,无数黑气伴着灰土尘嚣而上,中人欲呕间遮敝了天空,眼前变得一片阴暗。 隐隐地脚下传来隆隆巨响,霜雪与翠莲惊骇欲绝,那响声愈来愈裂,终传至地面,两人耳中只余一片嗡声。 “哗啦”一声大响,一个黢黑刚硬,长满尖毛的可怕肢体从秋霜雪前方突出地面,如一根巨柱直插云天。霜雪尚来不及尖叫,那巨柱“呼”一声倒扣而回,“轰”地将地面生生勾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扬起的土气将霜雪与翠莲托得飞向后方。 二人尚未落地,又是一声大响,第二根巨肢突出地面,此回却在二人身后,这根巨肢尚未勾下,第一根巨肢又已伸向空中,同时第三根巨肢的尖端也探出了地面。 翠莲突然“啊”一声倒下地去,秋霜雪听得吃惊,急问间却没有回声,眼前尘土飞扬,无法视物,正不知所措之际,烟雾弥漫的空中忽然伸下一根彩带,从霜雪腰间绕过又系向翠莲。秋霜雪迷迷糊糊间身躯已腾云驾雾飞向高空。 ———— 仙霞山中,云雾缭绕,在那祥云瑞霭之下有一片澄明所在。这里四季常青,暖风拂面,奇花斗研,草木争春。就在那兰馨艳妍中心,一溜红色砖墙延伸开来,到一片广场处现出一个圆月洞门,不见神秘,但觉亲切,端的是仙家修生所在。圆月门侧各挂了一块木匾,书道:“人生五行常修善,观中天地自逢春。”横匾三个大字:“五行观”。 雾气翻卷,一朵祥云降下地面,一个小道童跳出云来,嘻嘻一笑,整衣进观。 “清风,你怎么才回来?” 清风童子回头一看,笑道:“原来是明月师兄,何事如此惊慌?” 那明月道童高出清风一个头去,长相同样清秀喜人。他见了清风无邪神态,急道:“昨夜之间,后山突然泉涸木枯,金铁生锈,我们便知有大事发生。果然,火师祖返了回来,言道有一场大难即将来临,命我等全神戒备。我来关山门,正见你回观,你速去大殿,火师祖正集了弟子分派事项,你虽小,事关五行观存亡之际,也该尽一份力。” “我当何事?”清风不以为然一笑道:“大不了让出观院,逃生去也。”说罢甩屁股走向大殿。明月无奈摇摇头,自去关门。 五行观的大殿飞檐挑角,色作古香,正面三扇木门洞开,隔远便看到殿中三清道祖的法像。 清风刚走到门口,殿中呼啦啦声响,众道人或老或少,纷涌出来,却正好是个散场。有人见了清风,打个招呼道:“小师弟,快随我们回青木观,集众人之力摆下五行大阵,与来犯妖魔斗个高低。” 清风听了只是不理,待众人走散,他径步入到殿去。 彤火大仙此时正坐在瑶台之上沉神凝思,见了进店的清风童子,脸露大讶之色,继面掐指一算,茫然摇头,起身道:“清风,你随我来一下。”说罢率先走向后殿。 清风紧走两步,跟上火道人。二人步入殿后,彤火大仙回身目注清风问道:“清风,你去了哪里?” 清风委屈皱眉道:“木师祖接到守静师兄的传信,命我驱动木行符前去察看,行到半路符纸忽然失灵,丢了守静师兄的方向,只好返回。” “不对!”彤火大仙肃容道:“那符迎风万里,你又如何能说回便回?” 清风笑道:“好叫师祖知晓,弟子何时修的福气,竟在一个强盗集外平白捡到株千年老参,吃下只一时三刻,便觉身轻气动,实实地降起了祥云,倒把弟子吓了一跳。” 彤火大仙一听,闭目长叹,半晌无言。良久,睁开眼来,目注清风道:“原来是你闯的祸。” 清风奇道:“弟子愚鲁,不知所犯何过?” 彤火大仙道:“也许这是天意!你可知所食参果便是你木师祖的真身?” 清风一听大骇,惶恐道:“弟子该死,竟害得木师祖形神俱灭,如今却是追悔莫及了。” 彤火大仙摇头道:“你本上界碧沼童子投胎,上天既安排你到了青木门下,或许便是在等这一份因缘。只你万不该毁了强盗集,致令妖魔复出,无法收拾。” 清风一听搔头道:“那强盗集上人人奸险,清风为民除害,难道不该?” 彤火大仙苦笑道:“那强盗集位呈周易八卦之形,乃是五百年前龙虎山张真人所建,集上人性丑劣,只因在那八卦方位下方镇压着一只万年蛛精,这蛛精自被收以来,时时作法,虽不能脱困,那蒸腾而上的邪气却害人非浅,倒不是集上人性本恶。” 清风嘻嘻笑道:“如此说来,倒不如干脆将它除去,岂不干净。” “谈何容易!”彤火大仙轻轻拂上清风头顶,眯住眼,思绪如飘道:“若能将它除去,又怎会容它潜伏五百年?昨夜一战,你土师祖左臂为神兵所伤,因此暂返怒云山霹雳洞,合霹雳大仙与我二人之力才使他复原。到那时你土师祖才发现失了青木参果,掐指一算,却算见蛛精脱困,因那蛛精体韧如钢,普通仙家兵器万难伤他,你土师祖新得仙剑,虽不知来历,却无疑是仙家至宝,只是里面尚有你金师祖的真身无法取出,因此你土师祖携剑和霹雳大仙前去龙虎山相助张真人。我因算到另有一桩祸事要出在五行观,这才先行回来安排。” “祸事?”清风不解道:“五行观仙霞不减,瑞气盘存,哪里有半点祸事的先兆?” “这只是一种假象。”彤火大仙眉头紧皱道:“我明明察觉到危险已近在咫尺,偏是无法确定它的方位,来敌魔力之高,远远超出我辈。我先时算了一卦,竟是灭顶之兆,五行观随时都会有大难来临。” “那怎么办?”清风现出一副紧张的神态。 “要解此难,就只有靠你了!” “我?”清风瞪大了眼。 “不错,是你!”彤火大仙目中闪出坚定的神态道:“你食了青木参果,已身具五百年道行,我适才见你,竟再看不透你的将来,如此潜质,已远非五百年能具,只怕你碧沼童子的天性将开,双神附体,你的法力已凌驾五行观之首,只是你尚不自知罢了。” 清风童子将舌头一吐,嘻嘻直笑却不说话。 彤火大仙轻拍清风肩头,待他回过神后。领着清风穿越后殿,来在一块大石之前。 清风早在观中见过这块大石,那石比观中大殿小不了多少,方方正正,占据了殿后半个广场。清风一直奇怪殿后怎会有这样一块大石,而那彤火大仙已然迎着石壁走去,就在清风疑惑之际,彤火大仙的身躯已隐入石壁不见。 第14章 清风眼珠一转,提脚试着向石壁蹬去,不料一只脚毫无阻隔地隐进石面,猛一看,一条腿倒似从石中长出的一般。 清风再不迟疑,向前一迈,只觉奇寒袭体,已进入一间冰室。 清风抬眼四顾,见这冰室方圆丈许,冰桌、冰椅一应俱全,虽不见日光,却自有一种蓝色的光茫莹莹闪耀,在左侧冰墙内,隐隐露出一只蝙蝠的影子,垂眉闭眼,蝙翅裹身,缩成一团,估计早已冻僵。 清风正看间,彤火大仙回头道:“清风,这石本是仙家祖师:上清道祖采自天河至寒深处的一块万年玄冰,纵是神火也断难将它融化,但我适才观你入室,丝毫没有畏寒之态,可见你已有能力继承五行观绝学。” 彤火大仙说着,从冰桌上拿起一幅锦帛,一抖手,那锦帛平平摊在冰桌上面。 “这上面记载着五行大法的五重法力。”彤火大仙讲解道“第一重,五行遁术,天涯一瞬;第二重,五行幻术,变化莫测;第三重,五行真神术,驱魔斩妖,位列仙班;第四重,五行归一术,再不受天地五行所困,驰骋宇内,领袖群神;第五重,五行仙决录,修成正果,金刚不坏,不惧任何仙兵利器,逍遥天地间,与上古大仙平起平坐,具有洞彻先机,改天换地之能。” 彤火大仙说罢叹口气道:“我与你四位师祖,五百年前即修至第三重境界,只可惜资质愚鲁,五百年来再难做寸进。” 清风看了一眼师祖,打断了火道人的话道:“火师祖可是要弟子在此修习仙术?” “正是!”彤火大仙点头道:“此术虽难,但却随缘,你食了参果,本身已具五行大法的第三重法力,而你潜质尚未发挥,因此定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金、木、水的运用之术,与我和你土师祖一同布下五行大阵,待退敌之后,能否更上一步,进入第四重境界,就看你的造化了。” 清风点点头问道:“我观这石室,有仙法封闭,适才进来,是师祖用法驱开石门,倘师祖不在,清风纵学得仙术,又如何能离开?” 彤火大仙道:“此术在五行大法第三重中自有记载。” 清风拿起锦帛看看,笑一笑将其放下,用手一指冰中的蝙蝠道:“这是何妖,因何将其困在这里?” 彤火大仙心忧灾难将临,不愿多说,因而简短解释道:“这是一只上古神兽,此事说来话长。当务之急,你应潜心习法,待渡过劫难,再细问不迟。” 然而清风却不罢休,摆摆脑袋道:“既是上古神兽,必定法力高强,怎会被囚禁在此?” 彤火大仙见这清风童子神态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不悦,皱眉道:“清风,你是观中弟子,又身具仙缘,凡事当分得清轻重,如今五行观存亡已系于你一身,切不可轻忽视之。” 清风一听笑道:“火师祖太抬举弟子了,弟子虽愚鲁,却也知观中有一镇观之宝:金刚镯,本是上清道祖所留,可化出金刚决,圈地为牢,任他是大罗金仙,也无法逃脱,又怎会惧敌来犯?火师祖莫戏耍弟子。” 彤火大仙听清风突然用这种油腔滑调的老成语气和自己说话,心中着恼,强压住火性道:“清风,你莫非怀疑师祖骗你?这只金刚镯虽是仙家至宝,但运用之际,却需贯入极强功力。上清道祖法力通玄,岂是你我能比?三百年前三清道祖突然间一齐销声匿迹,虽留下一只金刚镯,观中却已无人有此神通再化出一个金刚决来,否则焉惧来犯之敌?” “真的吗?”清风边说边抬目四顾,终在头顶的冰层之内看到一只闪着精芒的手镯,只是为厚厚的冰盖覆了,只透出一圈暗影。 清风抬手冲那手镯连扬三扬,那手镯却全无动静,连冰渣亦未掉下一粒。 彤火大仙一见大怒道:“清风,你虽功力猛增,只怕尚不及道祖一根小指玄妙,莫再做这不知深浅之事!” 清风听罢全无惶恐之意,嘻嘻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说话间双眼突然变大,大得与脸再不成比例,而瞳仁则聚成了细细一道可怕的黄芒,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第二章节圣女元精(中) 在天下人眼中,龙虎山乃是仙家圣地,只因山中出了一个龙虎观。 那龙虎观中,自第一代天师:张真人创下基业起,历代真人个个都是法力高强,除魔卫道。随着门下弟子日甚,龙虎观已成为一大门派,游方道人遍布天下,驱鬼抓狐,恩泽万民。 所以,龙虎观里日日香烟缭绕,求子求福、上香朝圣之人络绎不绝。纵是夜半,也是人声鼎沸,喧嚣处不亚于闹市城集。 然而,今天的龙虎观却山门紧闭,谢绝一切香客。 在宽大的观院中,最后一批弟子已收拾好行囊,人人提剑背包,正向掌教恩师:第十七代真人告别! “师父!”一个胖胖的中年道人带着哭音道:“弟子三岁上山,如今四十有三,除偶尔出外游历,平素从未离开过观院,这里就是我的家啊!弟子情愿舍身护教,咱们这么多人,并非全无一拼之力,纵然战死,也比浪迹天涯,落得个无家可归,使祖师蒙羞要强啊!” “是啊,师父!”院中弟子纷纷附和,“广元师兄说得对,我们不走了,咱们与那妖精拼个死活,未必便会输了给它!”呼啦一声,众弟子动了真情,一齐向着大殿前的台阶上涌来。 “大家且勿燥动!”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阶上传下。 众人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慈眉善目,须发皆白,但却脸色红润的张真人。恩师平素对自己的关怀一幕幕浮上眼前,许多弟子想到此一走,可能便是永别,抽泣声逐渐在人群中响成一片。 张真人微微一笑道:“大家怎么了?此趟只是暂别,相聚朝夕可待。广元!” “弟子在!”广元想到恩师定不会允许自己留下,口中应着,眼睛却不由得红了起来。 “广元,放弃基业固是可惜,留下的却是未来的希望,这批人中以你为大,你要安排好师弟们的去处,断不可牵扯在一时的得失上面不能自拔。那妖的厉害非你我可敌,以祖师之能,合华山老祖之力,当年也只能将它压制地下,无法去除。倘你一意孤行,与观院同亡,龙虎山一脉断绝,那才是真的使祖师蒙羞。” “师父!”广元无话可说,泪流满面大叫一声,跪于阶下,众弟子纷纷跟着跪倒。 众人冲恩师三拜辞行后,起身恋恋不舍走向山门。 “吱呀!”一声,厚重的山门刚刚打开,开门的弟子突然痛叫起来,前面有那眼尖的弟子,吓得“啊呀”叫出声来。 只见本来漆成朱红的山门,此时却被黑压压的八爪蜘蛛爬满,便连那门前石阶山路上,也俱是一望无际蠕动的蛛群。 张真人听得惊叫,急向前来,开门的弟子已然倒在地上,肤如墨黑,显然是被蜘蛛咬伤。 张真人将手一挥,平地里刮起一股火风,从里向外,将爬进门洞的蛛群呼一声燎出门外。火势不停,向外扩展,把个山门变得如一眼吹风的火井,使蛛群无法靠前半寸。 封住蛛群的进攻,张真人急探手去摸那名中毒的弟子,已断了脉搏,这些蛛液竟是奇毒无比,中者立闭。 身后惊叫声传来,张真人急回身,只见大殿檐下,无数蜘蛛垂丝而下,仿如雨中一道道从天而下的雨丝,眨眼间到得地上,黑压压自台阶上涌下,从后向众人包抄而来。 广元叫一声:“好妖孽,今日便拿你们这些臭虫来祭我的宝剑。”说罢拽出长剑,剑尖上撩起一溜火花,将地上的蛛群如地毯般掀翻起来。 其余弟子受广元所染,纷纷鼓起勇气拔出剑来。 张真人白眉紧蹙,这些爬虫再多,也断不会放在这龙虎山天师的眼中,但蛛群的现身,仅仅是一个先兆,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自己纵能遁化飞行,这些弟子却道行浅溥,一但蛛精现身,他们断难逃脱。 想到这里,张真人不再理会墙上、殿上,源源涌入的蛛群,双手猛向左右分开,一股玄玄气波生出,分从两侧斩断在蛛群进攻的路线上,而后闭合成为一个大的气泡,将数十名弟子尽数兜在其中。 张真人默念仙决,“嗨”一声大叫,双手虚空下按,竟将一个方圆十许丈余的大气泡连同众多弟子生生压入地下不见。 张真人指做剑决,置于头前,正待以潜地之法送众弟子脱困,忽然闷哼之声传来。 “唉呀!”张真人猛一捶胸,后悔不迭。 那蛛妖在地下困了五百年之久,早已学会了地行之术,自己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点? 张真人手向下探,猛往起提,似要提起一个千斤重物。 “轰隆隆”一阵大响,整个龙虎观屋殿瓦宇被尽数掀翻,大地如一锅汤般沸腾起来,无数的蜘蛛吱吱叫着被如山的土块掩埋。 张真人这一提,没能将众弟子救出地面,反倒将一个山峦般巨大的蛛精提了出来! “呼”一声响,蛛精的一只巨螯如天柱倾倒,挂着风声砸向张真人。张真人脚下生风,似游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绕过巨螯,飞剑出鞘直斩蛛精巨目。 “叮”一声响,飞剑被蛛精的另一条腿挡住,斜向飞回,那蛛精的长腿却也如影随形,追踪而至,轰然声响中从张真人急速升起的脚下滑过。 张真人忙探手间想收回宝剑,然而又是一阵狂风骤起,身形再次急掠中,“噹”地一声大响,宝剑被蛛精的巨螯砸中,嗖一声飞了个无影无踪。 第15章 张真人喑叫糟糕,虽然这蛛精不畏仙剑,但有武器在手毕竟多了一分抗争的凭恃,如今看情形已是自身难保,然而更糟的是一众弟子俱被埋在地下,若不及早营救,必定会被活活蒙死,其结果无异与是被自己生生坑杀。 张真人心急如燎,忙中出错,却不曾留意那蛛精空着的几条长腿已然左挥右舞间织起了一张通天巨网,将张真人连同蛛精一起网在中央。 “不好!”待得张真人醒觉,四面八方已全是白花花一片蛛丝,而蛛精的八条巨腿已同时向自己合拢过来。 “咔嚓”一声晴天霹雳,一道长长的电光划过空际,像一把天剪将蛛网剪开一个缺口。张真人的身形如游鱼滑出网外。 龙虎山四周刹那间聚起了厚重的黑云,那黑云滚滚而动,如千仞壁立,将观院上方的天空挤得只留下一眼天井,而在那天井之中,却是电闪雷鸣、风云变色。 轰然一声大响,黑云终重合在一起,如激起的滔天巨浪,一根足有数丈粗的雷柱,弯弯曲曲、枝杈横生,但却准确无误地捣在了蛛精的头上。 又是咔嚓一声巨响,蛛精的身体消失在一片光华之中。然而眩光未退,一支巨螯已冲天伸起,如一把开天巨斧,将空中的黑云搅棉花般撕成碎团,一片片挂在天空,露出了霹雳大仙与灰土道人的真身。 目睹此景,张真人惊骇欲绝,倘如此天威尚不足以对这蛛精构成威胁,天地间还有什么力量能奈何此妖?值此时刻,还是先送走众弟子为好。 那蛛妖显然被刚才的雷击所惹恼,刮起一阵狂风,搅得足以将龙虎山万木拔翻,隆隆声响中,伴着飞沙走石升上空来。 霹雳大仙与土道人未料到这蛛精飞行时如此惊天动地,倘让它再在空中待得片刻,龙虎山这仙家圣地便要变成一片废墟。二仙心意相通,一齐向下,直穿地下。 “嗵”一声大响,整个大地为之颤抖。那蛛精竟不施术,而是硬生生将一只巨大的身躯挤入地下,要将地中之人全部生生压死。 土道人一入地面,立时发现了被埋在地下的龙虎观众弟子,他一生倚土修行,任那蛛精如何挤压,直如鱼在水中,随波逐流,奈何不得他分毫,但这帮弟子血肉之躯,如何经得起这股力量? 张真人才下地底,未曾料土中压力大增,而众弟子却已踪迹全无。 张真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顾一切将法力展至极限,神波与土道人一触而过,这才知土道人已先他一步将众弟子送至千里之外的地上。 长舒一口气,张真人收了神功,他却未料适才神波扩展,已然暴露目标,蛛精的一支巨螯无声无息,穿土遁地,直袭他的前胸。 这一切霹雳大仙却不曾察觉,便连身在其中的张真人也是浑然不知危险已近在咫尺,然而蛛精所有的动作却瞒不过土道人。 土道人眼见张真人遇险,急探手拽出宝剑,“嗖”一声,那宝剑被土道人用力挥出,在土中洞穿一条暗道,直奔扎向张真人的巨螯。 “嘭”一声,宝剑突然被从旁探出的一只手牢牢抓住。 土道人大叫一惊,这怎么可能?自己枉自以土成名,却不知身旁咫尺潜伏有人,此人的土行之术,难道会凌驾于五行大法之上? 土道人思想转的虽快,动作却迟了一步,脖上一凉,被来人一把掐住,“咔嚓”一声,脖筋断裂的声音传来,土道人一声未吭,昏死过去。 ———— 霹雳大仙入土潜行,他经验老到,并不急于发难,屏息静气,向着土中蛛精引发的震荡中心靠去。 自觉来在蛛精身畔,霹雳大仙立展神功,数道电光炸响地下,挤穿土缝,如一群地蛇,齐头并进,向着蛛精狂啮而去。 眼看着电光即将爬上蛛身,那蛛精突然跃出地面,避过攻击。 霹雳大仙怎肯罢休,神功动处,驱动着一群电光如影随形,急追而上。 此次的蛛精却不似先前升空,虽无飞沙助阵,却是奇快无比,瞬然间已直上青天,消失在云端之间。 霹雳大仙看得清楚,心知是张真人引走了蛛精,急放出意念通知土道人。然而便这一下,霹雳大仙“啊!”地一声,面色大变,手中十指箕张,无数电光丝丝作响着,窜入地下。 然而霹雳大仙终究是迟了一步,没有拦住土中之人,那人擒着土道人,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霹雳大仙再顾不得张真人,想那张真人虽非神仙一流,但龙虎山道术自成一派,张真人法力高强,纵然不敌蛛精,逃生却是绰绰有余,否则他怎会冒险独自引走蛛精? 然而霹雳大仙却不知张真人此时已是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张真人直到巨螯及体,才知蛛精已来在身前,身躯硬生生在土中挤出一条通道,急退数丈。但蛛精那长肢前探之力却丝毫不减,张真人再要躲已来不及,“噗”一声被螯尖扎入右胸,而螯尖后蛛精那数十丈长的肢体尚未完全伸展,若被它扎实,张真人的躯体定将被捣作肉酱。 几乎是出于本能,张真人于电光石火之间咬破舌尖,全身功力借着那喷血如雾勃发,“嗖”地一声窜出地面,直上云端。 胸口血流如注,张真人刚要施法止血,身后风声乍响,蛛精的巨肢又一次从后袭来。 “罢了!”张真人长叹一声,此精如此厉害,便是三仙联手也不是它的对手,莫不如将其引走,也免了另二位仙友的一场灾难。 想到此张真人强忍疼痛,驾云而行,血脉受压,立时喷洒在白云之上。而那蛛精锲而不舍、紧追而至,一魔一道,追逃之间,眨眼已飞越万里长空,来在一片旷野之上。 ———— 旷野之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红颜老者正双手持剑,昂然而立,而与他对立的竟是一条足有房屋粗细的红色巨蟒。双方实力显然不成正比,但那老者却满脸正气,毫无惧意,一步也不曾退缩。 “千手剑侠!”红色巨蟒身上探出一个长相狰狞的泼妇头来。 千手剑侠不屑地哼了一声,毫不理会。那泼妇见对方没有中计,嘿嘿阴笑道:“你以为不理我,便能逃过我的摄魂大法?” “呸!”千手剑侠吐出一口唾沫,骂道:“妖孽,只恨我没有降魔手段,否则定替人间除害,将你斩于剑下。” “哈哈哈…”那泼妇头发出一阵狂笑道:“我冉冉面修行千年,方始有今日之能,却不是靠嘴吹来的。你一介凡夫,竟能与我的飞蛇战成平手,已足够你自豪,只是你缠住飞蛇,将我引来此处,究竟图个什么?” “哼!”千手剑侠面露嘲笑之色,“冉冉面,说了你也不懂,你法力再高,不过是条爬虫。能说人言,却不识人道,不识道,不足以成智者,不用道,不足以驰骋人生。” “呼”一声,冉冉面旁边忽然探出一个妖媚男子的面孔,操一口令人恶心的娇声细气惑然问道:“面妹,他在说什么?” “尾哥,我也不懂!”冉冉面小声回答。 “嗤!”冉冉尾装出不屑神态,一甩头上毛发,“说到道,你们人类可不如我们蛇类,我们不光走你们人的道,还会爬树穿洞,你们人迹未至的地方,有我们蛇类的足迹,你们人迹寄居之所,却也是我们蛇类的安家之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道?” “哈哈哈…”这回轮到千手剑侠狂笑不已。冉冉面一听已知冉冉尾出了丑,怒吼一声道:“尾哥,别跟他废话,先吸了这个狂徒的精气,再研究什么道不道。” 千手剑侠不待对方动手,双剑舞动,身周耀起一轮精芒,正要抢先出手,忽见冉冉面、冉冉尾双双仰首向天,这双头蛇精的两副面孔上俱露出了惊骇之色。 千手剑侠只当对手用计,冷哼一声正要出言嘲笑,忽然一团阴影笼罩大地,周围顿时黑暗下来。 时近日午,阳光稍偏,千手剑侠仗剑回头,却见南方天际出现一大一小两团怪云,前方小云,色泽艳红,如血凝就,其面积相较后方大云,直如海岛旁驶出一叶帆舟。而后面的大云,漆黑如墨,滚动翻腾间似银河倾倒,海浪滔天,令人触目惊心。 二云俱是如飞而动,尚未及正顶当空处,投下的阴影已辗压向大地,将下方的千手剑侠及蛇妖一并罩在其中。 前方红云一闪而过,然而一个黑点从空中由小及大,直坠旷野。 千手剑侠凭直觉感到这必是一个落难的仙人,侠心动处,不自量力,竟向黑点坠落处奔去,要凭血肉之躯消挡那千斤落势。 冉冉面心中一动,如此机遇,旷古难求,若能吸得一仙之力,胜过百年苦修。 这蛇妖刚要驱动座蟒,冉冉尾忽然一声惊叫,空中的黑云竟翻然砸落,如泰山压顶,形在万米高空,地面已草卷石沉,被气劲压出一个深坑。 冉冉面同样发出了一声惊叫,座下红色巨蟒不待主人下令,早已摆转身躯,飞速向外游去。 然而千手剑侠却没有冉冉面的本领,待得惊觉不妙,已是灾难当头。这憨人明知来者是一无敌巨妖,竟不退缩,一面举剑向空,一面跃起身形探手去抓落下的仙人。凭他的本领,救人已是万难,遑论伤敌,只是平时积藏心底的侠风义胆和悍不畏死的坚强性格驱使着他本能地完成了这一看似可笑却深为可敬的壮举。 “呼”地一声,一股大力贯胸而过,千手剑侠身躯如断线风筝般被带得急飞出黑影笼罩的范围。 轰然巨响,大地为之三颤。千手剑侠爬起身来,面前已出现一个方圆百丈,深不见底的大坑! 第16章 良久不见动静,冉冉面催动座蟒,缓缓来在巨坑边沿。 一条晶莹的飞蛇放出,其肤色瞬间溶入周遭空气,变得与环境协调一致,极难察觉。 冉冉面目睹着飞蛇升起,将其纳入口中,确信蛛精已然潜地而去,这才看一眼静立坑边的千手剑侠道:“你怎么不逃?” 千手剑侠瞅一眼冉冉面,淡淡道:“死过一回的人,何惧再死一次?” “真是不自量力!”冉冉面面带冷笑道:“在那样大的攻击力下,任何仙人都会尸骨无存,你竟妄想从中救出人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不劳尊驾费心。”千手剑侠双剑轻轻一碰,发出一阵悦耳的清音道:“这两把剑随我六十余载,斩过无数贼人,只不曾饮得妖血,宿命未完,焉敢轻生?” “好狂的口气。”冉冉面气道:“适才逃过一劫,已是万幸,竟还在这里痴心妄想,三招之内,倘不能取你性命,冉冉面立即退回深山,再不在人间露面。” 千手剑侠轻蔑道:“妖孽之言,何足为信。” “信不信由不得你!”冉冉面说罢,座下大蛇突然张开城门洞般的大口,似一条巨大的麻袋罩向千手剑侠。 人影一闪,如平空错位,千手剑侠已移形换影至大蛇的口外。 这一下,不仅冉冉面吃了一惊,便是千手剑侠自己也吓了一跳,适才身形动处比平日快了何止数倍,竟于不可能处躲过了巨蛇那避无可避的一击。 “好老儿,没看出你竟是深藏不露。”冉冉面说罢,突然化身做一道金光,如金箍般飞旋着缠向千手剑侠。 千手剑侠方要动作,不料那金光快至无限,眨眼间缠上身来,一条蛇头已化作尖尖细嘴直探千手剑侠口中。 目睹过朱恨环死时惨状,千手剑侠怎敢让这蛇头入肚?手中双剑交错,直切蛇头,“噹噹”两声,蛇头毫发无损,在剑刃上磨出一溜火星窜至千手剑侠唇边。 眼看着千手剑侠已是在劫难逃,他那粗壮的脖子突然间拉长一尺,斜避过来敌,蛇头贴着脖筋窜向后方。 金芒一现,蛇头绕过千手剑侠拉长的细脖,再次回窜向口边,哪知这回不待它张口,千手剑侠已抢先一口咬上蛇的七寸,任那金蛇如何挣扎,千手剑侠只是不肯轻口。金蛇无奈,松了缠住千手剑侠的蛇身,如一条长绳,飞卷向千手剑侠脖间,要扼断敌人筋脉,然而这次它快,千手剑侠却更快,一吐口窜出丈外,再次与蛇妖形成对峙之势。 冉冉面大吃一惊,硕大的蛇头吐出红舌,巨目中瞳仁聚成一线,盯着千手剑侠。 良久,这蛇妖一张嘴,吐出一口黑气,毒气中三条飞蛇盘旋舞动,同时冉冉面再次化身金光,奔袭千手剑侠。 此时的千手剑侠自己都不相信适才发生的一切,但连番两次奇遇,不禁使他信心大增,屏呼吸防止漫天毒气的侵入,双剑挥舞开来,刹那间化作一轮精芒,叮叮声响中,击退了飞蛇的无数次进袭。 尽管冉冉面不惧千手剑侠的剑击,但一次次努力,偏无法突破对方精芒的封锁,看着点点寒星中的身影,冉冉面越来越怒,然而让他吃惊的是,千手剑侠身周那无数剑影中竟夹杂进咝咝白芒,那芒线越吐越长,分明是仙家才应有的无形剑罡。 “嗖”一声,冉冉面终于退回了红色巨蟒的背上。 “冉冉面!”千手剑侠大笑道:“这是第几招了?”说着心中也是无限惊奇。 冉冉尾的妖头缓缓探出,令人恶心地嘻嘻娇笑道:“面妹的话岂会有假,只是我冉冉尾却不曾与你打赌。” “哼!”千手剑侠不屑道:“早知妖言不足为信,尽管一起来吧,以一敌二,千手剑侠又何惧你们这些妖孽?” “以一敌二?”冉冉尾笑道:“尾哥面妹,一体两面,何来以一敌二之说?” 千手剑侠嗤笑道:“一体两面?正好一个头说话,一个头食言。” 冉冉面一听大怒,“那就断不能留下你这个活口。” 这蛇妖说罢,把尾一甩,竟将冉冉尾的一颗头颅当做了流星锤在空中转动加速起来。 冉冉尾那尖声细气的哭叫声传来道:“为什么又是我?” “少废话!”冉冉面露出泼妇本性,将冉冉尾脑袋旋转至一个绝快的速度,“呼”一声朝千手剑侠直砸过去。 “啪”地一声大响,千手剑侠手中剑断了一支,同时身形被撞得退出足足三丈。 冉冉面再次将尾巴轮了起来,冉冉尾哭叫道:“面妹,让我准备一下。”然而冉冉面却毫不停滞,冉冉尾无奈,急运法力。千手剑侠只看着冉冉尾那一颗蛇头随着转动突然间膨胀起来,如一只水缸般大小的铁锤挂在一条金链之上。 千手剑侠深知对方这一击必定非同小可,急用全身气力准备招架,突见冉冉面目露惊骇之光,转动着的尾巴缓了下来,终不作一声,跨上巨蟒,飞窜逃去。 千手剑侠茫然回头,后方悄无人影,再抬头一看,自己顶部正上方赫然端立着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这老者身形高有数丈,立于空中便如一尊金甲天神,凛然风范,不可方物。 “前辈!”千手剑侠急退一步拱手施礼,却听“啪”地一声从怀中掉出一本经书。 千手剑侠吃了一惊,自己何时揣进一本书在胸前?拾起一看,却是一本“正一盟威道法”。 空中的老者见千手剑侠吃惊,笑道:“这部经书乃太清道祖亲创,当年传于教主道陵天师。只可惜其后历代真人无论道法练得如何精妙,却再无一人能脱胎换骨,位列仙班,或许这正是太清老祖以道传天下的意旨吧!” “道陵天师?”千手剑侠惊喜道:“莫非您是龙虎山张真人?” 老者点头笑道:“适才见你侠风义胆,正是我辈中人,因此我运用挪移大法,将这部经书放于你怀内。” “挪移大法?”千手剑侠露出疑惑状,“难道不是前辈带来的吗?” 老者喟然一笑道:“你现在所见,是我精魂,适才为迫退蛇妖,已然暴露于阳光之下,一刻钟后,我便会形神俱灭,化为灰烬。” “什么?”千手剑侠心中一痛,张真人已抢先说道:“你不必因此事耿耿于怀,即便我不如此,真身被毁,也不过多熬得一时三刻。我今年一百五十三岁,门下弟子虽众,却无一人真正通悟龙虎山绝学。观你骨骼,天蕴灵通,只是一直未逢点化。若我所猜不错,定是道陵天师暗中安排,才得能使你我相逢。” 千手剑侠一听,心中不以为然,若那张天师有此神通,怎能眼睁睁看着门人受难,不加援手? 张真人一眼看穿千手剑侠心思,笑道:“我天师教下,历代真人个个身负使命,却不全是仰仗教主神通,这正是无为而为、顺其自然之道。” 千手剑侠一听,肃然起敬道:“我千手剑侠最看不起的便是仰祖宗之荫、行碌碌之事,天师教的宗旨却正合了我的口胃。” 张真人听罢,欣然笑道:“此一相遇,我便可功成身退。剩余时间已然不多,我将把经书烙印打入你的脑海,倘三天之内你能完全理解,当继承天师道绝学,成为龙虎山第十八代真人,若过了三天,烙印消失,那时便要靠你自己揣摸经书,潜心修练了!” 千手剑侠听罢,毫不迟疑道:“临危受命,弟子当仁不让了!” 旷野中,一大一小二个身影相对而立,随着日晒蒸腾,张真人那巨大的身影开始渐渐挥发,但一缕精芒却已缓缓流入了千手剑侠的体内。 ———— 秋霜雪渐渐苏醒过来,眼前一切景物无不如水晶琉璃般在晃动中闪出莹莹翠意。她惑然四顾,室内悄无一人,连丫环翠莲也不知去了哪里。看看身上已然着了一身白色纱衣,秋霜雪于是起身步出屋外。 这个屋子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建成,任何一物均看似透明,却不显另一侧的景物。因此秋霜雪这一出屋才发现处身在一个宽大的游园之中,这园中假山嶙峋、细沙铺地,而自己休息的屋子却是在一个白玉雕成的亭台之上。 秋霜雪暗暗吃惊,如此景象,莫不是入了皇宫?而更让她称奇的是,园中沙地上竟生出形如水草般的植物,只是那些草的长叶较之家中池内藻叶要宽大得多,柔嫩无骨,却是支支向上,在那里飘飘而动,摇曳生姿。 这仍不足称道,最有趣的是园中不时飘过的不是飞鸟,而是一尾尾说出不名的美丽鱼群!瞪着那可爱的鱼泡眼,一张嘴,竟真的吐出一个个小泡,那些小泡飘飘荡荡,由小及大,串向空中,在一种晶莹亮光的映照下,五颜六色、蔚为壮观! 秋霜雪越看越奇,禁不住下了亭阶,踩入沙中。 一脚踏下,只觉那沙柔软无比,却不下陷,触感处极其舒服。秋霜雪心怀大畅,不顾心中因陌生而产生的惧意,向着园中深处走去。哪知这一走,秋霜雪只觉身躯越来越轻,如在水中一般被周遭空气托住,连衣角裙带都无风自动,荡漾开来。 秋霜雪只当做梦,抬臂一咬,生疼生疼。 “莫不是到了海底龙宫?”秋霜雪惊喜之下,双脚用力,身躯立时轻飘飘浮在空中,她双臂张动,眼看着脚下亭台园林变得越来越小,而远处景物却是模糊难视时,上方忽然传来隆隆巨响,那响声如云雷贯耳,令人闻之心动,惧意自生。 秋霜雪只觉在那沉雷般巨响的压力下,心越缩越紧,终一个折身,头下脚上,大鸟般落回园中。 第17章 “你不要乱跑好不好?若出了事,瑶姬姐姐倒要怪我了。” 秋霜雪顺声音来向转头望去,见一个长发少女袅袅然走了过来。这女子一头乌发直垂至脚跟,并不结扎,走动时摆荡成波,如飞瀑临风,赤了双足,脚踝圆润,脚掌纤细,踏在沙上,如玉晶莹,如脂白晰。再向上看,着一袭五彩霞衣,裙裾中分,摆动间隐露出藕嫩莲白的浑圆玉腿,前胸敞襟,脂光嫩滑豪乳半露。 秋霜雪哪见过如此装束的女子,纵是同为女儿身,却也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装什么清高?元精都已被人夺走,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女子声音悦耳,但语气间对秋霜雪却是极其厌恶。 秋霜雪却非那懦软女子,心中又窘又气,顿时忘了对方是否于己有恩,霍然抬起头来,见眼前女子眉儿细细、眼儿弯弯,娇嫩处如若无骨的样子,回敬道:“我是失了身,你有本事别嫁,养下这一身细肉,却不知是要服侍哪个贱人。” “你骂谁?”那女子见秋霜雪不哭不躲,心中更是鄙视至极,停步骂道:“要我是你,做下这等丢人败兴之事,倒不如…”才说到这里,忽想起若对方真寻了短见,自己不好向瑶姬仙子交待。一顿转口道:“你嫉妒吗?你确实不用再服侍什么人了,只留着你那残花败柳自哀自怜好了。” “谁是残花败柳?在咱们川江水系中,妹子便是花魁冠首,纵有章台柳千万,怎及菡萏一枝清?”一个清脆而高昂的男音才落,秋霜雪立时看到空中落下一位少年。这少年头戴星冠,身披鹤氅,两道剑眉斜飞入鬃,一双电眼锋芒毕露,举步逍遥间已落在长发女子身后,看他相貌神态,着实是一位人间少见的美少男。 对面的女子听到男子的声音,眼露喜色,偏是头也不回,嗔声怨道:“少拿那些脏女人来和我相比,白白生了一张甜嘴,却看不见你家妹子正受人欺负?” 秋霜雪一听对方又在指桑骂槐,讥讽自己,但见对方有人疼惜,自己形单只影,不禁想起爹爹,顿时心中挂念,眼泪凄然欲滴。 那男子的注意力本来都集中在长发女子身上,一抬头间见了秋霜雪,脱口叹道:“真是芙蓉出水,玉露初凝,什么人能忍得下心欺负你呢?” 长发女子只当来人是在夸她,喜得扭捏低头道:“龙哥哥又在骗人,你常夸瑶姬姐姐貌美,我有耳报神,才知你拿了这一套酸词到处招摇。”话虽如此,脸上却是眉眼含春,哪有半点怪意? 秋霜雪见不得他们在眼前打情骂俏的样子,一转身步回屋中,心中凄苦,爬倒床上,痛哭出声。 “她是谁?”那被长发女子称为龙哥哥的男子听得心怜,忍不住出言相询。 “莫理她!”长发女子见面前碍眼之物离去,心中得意,一回身傍上男子肩膀道:“龙哥哥,你陪我上江面玩耍,母亲不许我离开‘浮影琉璃宫’,偌大个宫殿,只我一人在此,岂不要闷死了?” 男子笑道:“适才明明有个伴,你偏与她争吵,显见你并不真闷。” “那是个惹祸的灾星。”长发女子嘴一撇道:“偏瑶姬姐姐和我母亲心软,将她救来此处。” “灾星?”男子似笑非笑道:“我瞧她不过是一位凡间女子,怎会惹得妹子如此大动肝火?” “才不是呢!”长发女子哼一声道:“你听过‘太阴现身,天下大乱。太阴薨日,人间太平。’的说法没有?” “这是玉清道祖失踪前留下的一句谶言,可…”说到这里,男子突然停步,双眼大睁道:“莫非…” “不用莫非了。”长发女子嘻嘻笑道:“她就是下凡的太阴圣女,那个灾星!” “鲟雪!”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呼声,长发女子一听,忙放开抱在怀中的男子的胳膊,奔前两步脆声道:“母亲,孩儿在这里。” 前方现出一位身穿五铢无缝鲛绡衣的妇人,虽是妇人,却是面色如玉、眸若春星,比之长发少女少了两分清秀,却是多了十分华韵。 男子一见妇人,忙上前施礼道:“龙鱇见过川江圣母。” “嗯!”川江圣母冲龙鱇点头回礼后对那叫鲟雪的长发女孩道:“你瑶姬姐姐正带了秋蟾侍女在前殿等候,你速去替秋蟾安顿个房间,她伤势初愈,尚需休息,等她休息好再带她见太阴圣女。” “我…”鲟雪欲言又止,见母亲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只好恋恋不舍望身旁的龙鱇几眼后,极不情愿地讪讪而去。 “真巧,瑶姬仙子也来了吗?”龙鱇压抑不住喜悦地道:“秋蟾随太阴圣女下凡,怎会受伤在此?我去看看,可能帮得上忙。” “贤侄留步!”川江圣母叫住迈步欲走的龙鱇道:“你可是喜欢瑶姬?” 龙鱇没料到川江圣母问得如此直接,一下臊红了脸嗫嚅道:“圣母何出此言?龙鱇只是…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川江圣母笑笑道:“贤侄正值年少,谈婚论娶理所当然,只是我那鲟雪相貌虽是蒲姿陋质,为人却极其憨傻,贤侄若寻瑶姬,大可直接上神女峰,莫让鲟雪误会。我这做母亲的,断不能看着将来女儿受苦,不闻不问。贤侄明白吗?” 龙鱇讨个没趣,讪讪道:“圣母放心,龙鱇做事会有分寸。” “那就好!”川江圣母点头道:“你去吧,瑶姬或许正需要你帮忙呢。” “是!” 看着龙鱇那垂头丧气离去的背影,川江圣母蹙紧了眉头。这龙鱇虽是东海龙王的亲侄子,但瑶姬却全无那凡人男女欢娱之心,倒是自己的女儿鲟雪,浑不知对方是借她做桥接近瑶姬,如此发展下去,女儿断不了要经历一番心痛,自己几可预见那结果,只是男女情事,却非横加阻拦便可以斩断的。 川江圣母在这里忧心忡忡,那龙鱇却也是满腹沮丧。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上界真神:东海龙王的亲侄子,但瑶姬却是天界大罗金仙,群神领袖:瑶台圣母的幼女,自从十二神女落足巫峡,瑶姬便以她的聪明伶俐、国色天香占据了人间第一女神的宝座,爱慕她的神仙何止千万,只怕在她眼中,自己根本便是个不入流的愣小伙。 这龙鱇平日里从不曾表露过心思,既没有勇气直上神女峰,便常常借鲟雪与瑶姬交好之机亲近仙子,将一层爱意深深压制在友谊的假象之下。如今被川江圣母一语道破,这龙鱇犹如被剥去保护,坦露出赤裸裸的自卑,只前后一瞬,竟仿如一下变老一般,连迈步也显得吃力起来。 “龙哥哥,你怎么了?”听到关切的问候声,龙鱇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色倒将鲟雪吓了一跳。 “龙哥哥,你是不是病了?脸色好难看,你跟我来,我母亲刚刚采的雾峰神露,最是能提精神。”鲟雪说着来拉龙鱇的手,却不料龙鱇一下避了开去。 “龙哥哥!”鲟雪的心中觉得莫名一痛,用一种迷惑的眼光望向龙鱇。 龙鱇想起川江圣母之言,苦笑一下问道:“妹子,瑶姬仙子可在前殿?” 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但鲟雪听罢,心中的痛却突然间蔓延开来,一阵酸楚袭上心头,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开了转。 “妹子!”龙鱇吃了一惊,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话? 将心中烦恼暂抛一边,龙鱇安慰鲟雪道:“妹子若有心事只管说出,莫要哭泣,让人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鲟雪一听大怒道:“你走,你就只管考虑自己,却从不管别人感受,我自己爱哭,又关你什么事?你大可不必担心别人误会。” 龙鱇受窘,强笑道:“好端端地,妹子却在这里兴风作浪,再哭下去,你的眼泪便要淹了三峡,只怕那些纤夫水手又要遭殃了。” “少跟我说这些滑头语言,”鲟雪怒道:“我便是要兴风作浪,将世间一切虚伪之人淹入大江,永世开不得口。” 龙鱇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所接触到的龙姑鱼女,无一不是哭笑无常、无理取闹之人,只有瑶姬,永远是那样的端庄文静,美丽大方。 想到这里,龙鱇胸口也溢出痛意,强忍了抚上鲟雪脸蛋安慰道:“妹子哭吧,这带泪容颜却比平日更美了十倍,只怕我以后也不得不忍痛故意欺负妹子,好一睹这雨打梨花般的娇容。” “讨厌!”鲟雪抬手打开龙鱇捧住自己脸蛋的双掌,状似恼怒,泪水却立时收了回去,眉梢眼角露出红晕。 见鲟雪收了“大雨”,龙鱇嘻笑着问道:“妹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哭了吧!” 鲟雪低头幽幽道:“龙哥哥,你先前为什么对我那样生分,而且这还是你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打听瑶姬姐姐。” “瑶姬、又是瑶姬!”龙鱇的心突然间似被掏空了般,脸上刹那间变得雪白,再没有一丝笑容。 鲟雪吃惊道:“龙哥哥,你不要吓我。” 然而龙鱇却是一言未发,向外走去,鲟雪叫了几声,龙鱇只是不应。 鲟雪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并不追赶龙鱇,望着龙鱇那愈去愈远的身影,两行情泪再次淌了下来。 ———— 第二章节圣女元精(下) 奔游在湍急的江流中,龙鱇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方法,他化身为一尾大鱼,冲穿了七张渔网,撞沉了两艘渔船,耳旁突然响起一道浑浊沉闷的声音:“龙鱇表弟,可是遇上了不顺心事?” 龙鱇回头一看,一尾巨鳄正急追而来,认出是表兄鳄靛神。龙鱇鱼尾一摆,化出人身,那巨鳄也变做一满脸疙瘩的黑面大汉,二人放缓身形,并排随波逐流而下。 第18章 “表弟,你一向风流快活,今天怎么闷闷不乐?”那黑面大汉鳄靛神再次问道:“说出来,要是有人欺负你,看表哥咬断他的喉咙。” 龙鱇并不领情,只淡淡一笑道:“艳羡飞燕双欢日,只因身未挂羽衣!一日霜雪封旧巢…” “得得得…”鳄靛神不耐地打断龙鱇的话道:“好好的话不说,尽放些酸屁,你要是闷,跟表哥喝酒去,要作文章,走得远些,免得我听了会吐。” 龙鱇苦笑一句:“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说罢带头向江边一座酒楼游去。 鳄靛神显然知道龙鱇的臭毛病,哈哈一笑后呸道:“待会儿灌你个烂醉,看你还会不会说人话!” 说话间二人已上得岸来,寻个无人处现出身形,一齐上了酒楼。 酒过三旬,鳄靛神正要开口,龙鱇却已夺过酒壶自斟起来。 “有意思!”鳄靛神嘻嘻笑道:“从没见你饮酒如此痛快过,看来你这臭小子真是遇上伤心事了。” 龙鱇一言不发,只是狂饮,鳄靛神也不劝阻,眯了眼要看这表弟能闹出些什么丑来。 “咣当”一声,龙鱇手中的酒壶、酒碗俱摔在了地上跌个粉碎。同楼的人吓了一跳,小二过来刚要问询,鳄靛神扔出一锭金子在他怀中,挥手示意他走开。 “瑶姬、瑶姬…”龙鱇伏在桌上呼叫出声。 “臭小子,终于说出实话了!”鳄靛神冷哼一声道:“别的仙子表哥可以帮你掳来,只这瑶姬,表哥是爱莫能助,惹恼了瑶台圣母,连你那叔叔东海龙王也吃不消。”鳄靛神说罢起身拉起龙鱇道:“好了,别做白日梦了,还是回你的龙宫骗骗那些小宫女罢。” 哪知龙鱇却适于此时睁开了朦胧醉眼嘻嘻笑道:“你用不着笑话我,我也知道你喜欢谁!” “那又怎么了?”鳄靛神哑然失笑道:“人前我敢说,当着她的面我也敢说,却不像你小子,看似风流,其实外强中干。” “你只管吹牛吧!”龙鱇膝下一软,全赖鳄靛神拉着才没有跪倒。他抬起已然变得通红的面颊,满脸嘻笑,却眼神迷离道:“告诉你,太阴圣女就在浮影琉璃宫。” 龙鱇话音才落,“唰”一声,鳄靛神面前桌上的碗碟已无风自动,如一道道流星直袭墙角处的一个胖子。那胖子看似臃肿,动作却是奇快,幻影般晃出三四个身形,碗碟从虚影中穿过,撞上墙壁,竟不破碎,穿墙而出,直坠大江。 “嗷”一声吼,鳄靛神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大嘴一张,竟化出一张巨大的鳄头,足足占据了半个酒楼,“呼”一声向着胖子所在处合拢过去。 “嘭”地大响,那胖子撞穿身后墙壁,跃入江中。“嗵”然声中,胖子砸起的水花直冲楼内,楼中众人经水一浇,这才从惊吓中醒过神来,吼一声:“有妖怪!”连被撞下楼的,带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刹那间走个干干净净,然而奇怪的是,便连鳄靛神与龙鱇也不知去了哪里。 ———— 楼中的胖子一入水中,心神大定,双足一摆,如飞游去。但令他奇怪的是,身旁本应向后的水流此时却从他身侧急速前涌,推着他径奔江心。 胖子吃了一惊,情知不妙间,一团巨大的黑影已窜至身后。胖子仿如游入了一个城门洞中,身后吸力传来,前涌的水裹着他回卷向后,而城门却已轰然关闭,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拍拍肚子,鳄靛神现出人身,“咯”地一声饱嗝,张嘴吐出一张银灰色的皮来。 “原来是个蛤蟆精。”鳄靛神笑道,“怪不得听到太阴圣女的名字时,心跳声差点震聋我的耳朵!” “呸”鳄靛神说话间又吐出几根细骨,“凭你也敢打我心上人的主意,这回叫你赖蛤蟆想不成天鹅肉。” 鳄靛神一边发着狠,一边返身游回酒楼去找龙鱇。然而当它上得酒楼,不禁大吃一惊,本应烂醉如泥的龙鱇此时却已不知去向! 鳄靛神心中着急,默运神力,方圆百里之内的一景一物立时被笼罩在一点神明之中,但龙鱇却是踪迹全无。 耳旁噪声如雷,无数百姓举着渔叉,刀棍,更有甚者挑了毛粪,牵着黑狗奔向楼前。 鳄靛神一见大怒,嗷一声现出原形,巨大的身躯将酒楼撑得粉碎,他只张嘴向江中一吸,那大江江心立时涌起一股滔天巨浪,如一面水做的城墙,向着岸边狂砸下来。 轰然声响中,船裂楼塌,人烟俱灭,大江江面只剩了几只刨水的黑狗。 鳄靛神心烦意乱,巨尾一摆,随着退去的水流隐入江中。 ———— 看着前来报讯的龙鮟与鳄靛神,川江圣母皱起了眉头。龙鱇的失踪,仅仅是一个开始,对方的目标必定是太阴圣女。原以为将圣女藏匿此处,是极秘密的事,不料变故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没有喘息之机。 “你不要在这里走来走去了!” 听说龙鱇失踪,鲟雪早便六神无主,只是在人前,强忍着眼泪没流。见鳄靛神在殿中不停快步来回走动,心中又恨又烦,忍不住叫出声来。 鳄靛神抬头瞪一眼鲟雪,步伐反而更快起来,鼻中边走边喷出粗气,如一只发恼的公牛。 龙鮟知道这位表哥的脾气,性子上来,天王老子也不尿。只好安慰鲟雪道:“妹妹不要着急,家叔已派出水族哨探,天下一半是水乡,相信龙鱇会很快没事的!” “不要着急?”鲟雪眼泪差点流出来,指着在面前晃来晃去的鳄靛神冲龙鮟叫道:“他弄丢了你的亲弟弟,你居然还替他说话?” “鲟雪!”川江圣母见宝贝女儿越来越情难自控,只好出言强行压制道:“不得胡言。” “娘!”鲟雪一跺脚,眼泪在倍感委屈下流了出来。 “不像话!”川江圣母瞪一眼女儿不再言语。 “都是太阴圣女那个狐狸精惹的祸。”鲟雪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冲着母亲不顾一切地大叫道:“玉清老祖早有谶言,偏你和瑶姬姐姐顾念旧情,将她救至此处,引火烧身,害了龙鱇。” “住嘴!”这一声却是两人同时发出,川江圣母喝罢女儿,才发现鳄靛神竟也在那里大吼大叫,毕竟母女同心,川江圣母顿时心中不悦起来,只是碍于对方是客,不便直言斥责。 然而那鳄靛神却毫不顾忌,瞪起一对凶光闪烁的黄芒巨眼咆哮道:“玉清老儿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可以乱嚼舌头?如果上界相信老儿的谶言,为何还要派圣女下凡?真他妈的其心可诛!” 众人一听这狂徒将老祖与上界一同骂了进去,各自火起,正要出言喝止,那鳄靛神的语气却突然转软道:“就算上界行事另有深意,也该派神保护,起码让、让…知道她的住处…呜噜呜噜…”声音竟是越来越显得底气不足。 众人听得大奇,这鳄靛神什么时候向人服过软?顺这呆瓜发滞的眼光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秋霜雪正站在殿口,神情凄楚,艳绝人寰。 “什么谶言?”秋霜雪轻轻地一句问话,却犹如四记重锤敲在众人心上。鳄靛神一转身,避开了秋霜雪的目光,龙鮟望向了川江圣母,圣母正要开口,那边鲟雪已直言道:“玉清老祖说你是个灾星,只有你死去,人间才会太平。” 鲟雪此话虽然难听,但众人却知瞒不住,也便没有拦她。 秋霜雪带泪的眼中射出激愤的目光,抬高声调问道:“玉清老祖是谁?他凭什么可以决定我的命运?” 鳕雪冷冷道:“玉清老祖法力通玄,可看透前世将来,他的话断不会错!” “哈哈哈…”秋霜雪凄然笑道:“好一个看透前世将来,他为什么没有看透人间多难、恶魔猖獗?凡人尚可以为了一个义字,舍身赴死,而你们这些仙人——”秋霜雪用手一指鲟雪,声音转厉道:“却不闻不问,躲在这神仙洞府,逍遥快活!” “你这么说不觉得忘恩负义吗?”鲟雪气道:“枉我母亲将你藏在此处,这才连累龙鱇遇险,全都是因为你这个灾星。” “好了!”川江圣母断喝道:“还嫌不够乱吗?” 鲟雪见母亲发怒,恨恨跺脚,闭口不言。 秋霜雪转视川江圣母,一揖到底后问道:“霜雪谢过圣母救命之恩,还请圣母告诉霜雪,那些妖魔为什么要找我?” “这…”川江圣母略一犹豫后道:“正邪不两立,自古如此,你既是太阴降世,妖魔们便容不得你法力复原。” 秋霜雪点点头,转身走到鳄靛神面前问道:“请你告诉我,那些妖魔为什么要找我?” 众人一瞧,这秋霜雪看人竟是极准,知道鳄靛神虽恶,却不屑于撒谎。 “我不知道!”鳄靛神粗声粗气地说罢,一转身,再次背对向霜雪。 秋霜雪的眼泪流了下来,身躯因痛苦而渐渐下弯,蹲在地上哭出声道:“我是个灾星,害了父亲,害了风姑姑,害了千手剑侠、金刚铁掌这些叔叔们,如今又害了龙鱇。你们既然恨不得我死,又为何要骗我?” “我告诉你!”鳕雪烦透了秋霜雪哭哭啼啼的娇病模样,大声说道:“当你满十六岁的时候,元神便会凝聚,如果谁能夺得你的元精,可平添千年法力,你已经造就了一位魔王。” 鳄靛神一听,噌地转过身抓住鲟雪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鳄靛神那凶神恶煞般的神态,鲟雪心中一阵畏怯,这鳄靛神行事亦正亦邪,倘真惹得他发起恼来,这里却是没人能制得住他,因此一慌撒谎道:“我故意说来气她的。” 第19章 “不对!”鳄靛神瞪着一对巨眼道:“她的样子可不像是被气的。”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秋霜雪身上。 秋霜雪却不管身旁之人的吵闹,蹲在地上痴痴回想。十六岁,自己昨夜告别父亲时却不正好满了十六岁吗?初闻与清风童子夙缘未了,只当是一句笑话,待到失身于他,心中却已默默认命,而如今想来,那清风觊觎的也仅仅是自己的处子元精,对自己何尝有半分情谊?如此行事,与妖魔何异? 想到妖魔二字,秋霜雪立时想起被困的父亲,原以为山庄被围,只是一场江湖纷争,然而直到现在才知道,父亲面对的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 秋霜雪猛地站起,一把抓住鳄靛神问道:“我父亲现在怎么样?” 鳄靛神没料到会被秋霜雪一把抓住,看着心上人的面孔,鳄靛神脑袋发懵,自从瑶台见过太阴圣女,自己还从没感觉到与她是如此地接近。 迷迷糊糊中,鳄靛神松开了抓住鲟雪的手,大着舌头问道:“你——你父亲?” 仿如被秋霜雪控制一般,鳄靛神再无法思维,自然而然发出神力,心意与秋霜雪汇合一处,眼前浮现出秋无风的面容,紧接着一点神明跨越千里距离,找到了秋无风的行踪。 秋霜雪正想着父亲,突然发现来在一片旷野之中,一条双头大蛇正化出细细的蛇头,伸入金刚铁掌口内吸食着内脏;夫子帅、龟乩与守静道人,都已只剩下了一具干尸;父亲则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而风姑姑、千手剑侠却不知去了哪里。那双头大蛇似乎感应到什么,蛇尾呼一声扬起,露出一张妖媚的男子面孔。秋霜雪看到这里“啊呀!”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川江圣母一招手,空中的两尾大鱼化做侍女,从鳄靛神手中接过秋霜雪,抬向殿后。鳄靛神狠狠骂一声:“他妈的!”迈步向殿外走去。 众人不知道这鳄靛神发什么疯,正要问时,空中突然传来声音:“圣母一向可好?太孛前来拜见。” 川江圣母一听,暗叫糟糕。炁、孛、罗、计,乃天界四大凶星,尤其这太孛夫人,专与太阴圣女做对,太阴太孛,一吉一凶,水火难容,今日她来,莫非也与太阴圣女有关? 川江圣母心中虽然不欢迎这太孛夫人,但碍于情面,也只得撤去浮影琉璃宫的禁闭。不一刻,太孛夫人领着玉蟾侍女来在大殿之中。 龙鮟早便听过太孛夫人的大名,只是这太孛夫人平日里自重身份,从不与下界各仙来往,因此一直未曾谋面。今日再看这太孛夫人,团凤衫、紫练裙,髻发金簪,容貌竟仿如少女,比之秋霜雪毫不逊色。 太孛夫人冲川江圣母轻轻点头,开金口,吐玉字道:“圣母安健,太孛心慰。” 川江圣母眼见对方皮笑肉不笑,略一招呼后,化出桌椅请客人上座。 太孛夫人并不入座,开门见山道:“太孛听说太阴那个贱婢在这里,可有此事?” 鳄靛神见这太孛夫人如此无礼,冷笑一声,停下脚步,抱臂旁观。 川江圣母笑道:“夫人您一向繁忙,今日怎会为这点小事操起心来?” “此话差矣!”太孛夫人毫不留情地驳道:“那太阴一向为人自傲,独处月宫,辉压群星,本就一自私自利之人,如今下凡,又应了天下大乱之谶,这等贱人,理该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辈仙人,当要体察天心…” “老泼妇,你说什么?”一旁的鳄靛神越听越恼,张口打断了太孛夫人的话头。 川江圣母与龙鮟大吃一惊,还从没听说哪个仙人敢骂太孛夫人。 鲟雪先前听太孛夫人训斥母亲,心中不悦,只是忍了没说,如今见鳄靛神骂得痛快,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太孛夫人哪里丢过这个面子,“啪”一拍桌子道:“鳄靛神,便是你老子鸿蒙神鳄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放肆?” “哈哈哈…”鳄靛神一阵大笑,“我老子纵横天地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不过是一股戾气借盘古大帝的毛发而生,却来这里吹牛,你到处骟风点火,时时刻刻想着入主月宫,如今又在这里发威,别忘了这浮影琉璃宫的主人可不是你太孛夫人。” 川江圣母听得心中赞同,表面却劝解道:“二位且住,莫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夫人难得前来,咱们大可叙旧畅欢,闲事莫谈。” “好、好…”太孛夫人脸色铁青道:“圣母是要堵我的口,太孛这便告辞,但圣母也莫忘了,龙鱇失踪是因谁而起,圣母莫要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不劳太孛夫人挂心。”鳄靛神一旁冷冷笑道:“要论起找人,这世上有谁的势力能比得上龙王?除非对方会上天入…” 说到这里,鳄靛神突然面色大变,一指太孛夫人道:“泼妇,你怎么知道太阴圣女在这里?你又怎么知道龙鱇失踪的?”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咯噔一声,齐齐将目光对准太孛夫人。 太孛夫人自诩貌美,一心要压过太阴圣女,被鳄靛神一口一个“泼妇”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玉蟾侍女见主子受辱,闪身而出道:“鳄靛神,你吃了我的叔叔碧水银蟾,莫以为无人晓得,我们蟾族以气传讯,你打嗝的时候,我便知道了江边发生的一切。这才求了小姐追寻而来。” 鳄靛神瞪着玉蟾侍女道:“你叔叔不安好心,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三条腿的怪物,也配和秋蟾争宠?” “你!”玉蟾气得泪水流了下来,尖叫道:“你吃了我叔叔,我要替他报仇。”说罢一张嘴,一条粘粘的长舌吐出,直卷鳄靛神脖颈。 鳄靛神哈哈笑道:“臭蛤蟆想和我比嘴大吗?”说罢嗷一声现出鳄头,如一张巨剪铰向玉蟾。 太孛夫人一伸手,“呼”一声将玉蟾吸出鳄靛神的大嘴,同时无形罡气发出,在面前设下一道防线,阻止鳄靛神继续进击。 鳄靛神并不冲击,呼一声收回原形,冲玉蟾冷笑道:“今日给你个教训,下次再来纠缠,便拿你做了点心。”此话一语双关,将太孛夫人也骂了进去。 太孛夫人怒道:“今日我也暂不与你计较,你这凶鳄平日里滥杀无辜,四处结怨,便算有鸿蒙神鳄护着你,只怕最终也难逃天谴,我看你还能逞强到几时!” 川江圣母听得暗暗点头,这太孛虽是凶星,作歹处却有分寸,不留下把柄,因此人人恨她,却也拿她无可奈何。鳄靛神则不同,因着他母亲是九头蛟,与龙族渊源颇深,这才与仙家有了交往,若单论他的行事,原是一个十足的魔王,将来归宿难得善终。 太孛夫人说罢,偕了玉蟾便要离去。正这时,波地一声大响,殿中水纹立起波涛。川江圣母一惊道:“不好,有人欲潜入后园。”说罢怒视一眼太孛夫人,急奔出殿。龙鮟担心有失,追随而去。 鲟雪却没有动,这丫头心中有气,指住太孛夫人喝道:“没想到夫人行事如此卑鄙!” 太孛夫人不屑地“嗤”一声道:“那条蛇尾随我而来,又非我所带,可笑你们竟全然不查,这才让他潜入,又关我何事?” “好一张泼妇嘴脸。”鳄靛神恼得嗷嗷直叫道:“对付你这等贱人,只有暴打才能奏效。” 太孛夫人先前对鳄靛神一再忍让,只因心知浮影琉璃宫将要出事,有意抽身退去,静看笑话,却非怕了这只凶鳄,如今见事已退露,索性撕破脸皮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宫如此说话?” “贱妇找打!”鳄靛神气得哇哇暴叫,呸一声一口唾沫吐出,如一颗缸大的水球,散着腥臭撞上太孛夫人的罡气,波一声化做水帘,披淌而下。 这一下太孛夫人忍无可忍,鳄靛神此招虽不具杀力,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极尽侮辱,这太孛因其行事毒辣老成,被仙界“尊”为夫人,其实却是一奇葩香嫩的处子,如何受得这气,手一抬,三支神针无声无息直奔鳄靛神双眼。 “啊呀!”鳄靛神见眼前银星一闪,情知不妙,一低头避过神针,开口骂道:“恶妇,便只会用这等下三滥的阴毒招数。” 太孛夫人卷动水流,如一支标枪直刺鳄靛神,口中回骂道:“小杂种,你娘虽然是九头蛟,也不见你多长条腿出来,敢跟老娘作对。” “痛快!”鳄靛神现出原形,一甩尾将水枪打得散作碎珠,哈哈笑道:“这才像个泼妇,你要是有三个奶头,有指望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小杂种好不要脸!”太孛夫人羞得脸色通红,双手伸出,指甲暴长数丈,如厉鬼般掐向鳄靛神。 “要抢老公吗?马路上要饭的多的是。” “我呸,就你这恶棍也敢妄想太阴圣女,没的玷污了天界。” “你想给我做老婆呢,老子把你白送给勾栏院,倒贴一桶大粪。” “啊呀!你敢咬我裙子?” “泼妇,放开我的尾巴!” …… 这二位在这里连掐带骂,忙得不亦乐乎,旁边的鲟雪和玉蟾也动上了手。这二个也是半斤对八两,一时间两对四人,翻翻滚滚,掀翻了桌凳,撞断了巨柱,大殿吱吱呀呀呻吟几声,见抗议无效,轰隆隆倒地做了休息状。 正这时,水流汹涌,一条巨大的水蛇被一只蛟龙追赶着奔向前殿,后面川江圣母带了一群大鱼围追而至。原来是这潜入的水蛇不知浮影琉璃宫后园另有机关,惊动圣母,抵敌不过,逃向前来。 川江圣母一见前殿被毁,又见玉蟾吐着个长舌在女儿身旁绕来绕去,不禁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住舌根,劈脸扇了玉蟾两记耳光,骂道:“没有教养的东西,枉我把你当做客人。” 第20章 太孛夫人一旁听得清楚,知道川江圣母在骂自己,气极下行动失误,被鳄靛神一口咬住左腿。 鳄靛神喉间呼噜呼噜,不知在骂些什么,嘴却再不肯松,牙关一紧,却听“噗”一声,似咬破了一个尿泡,那太孛夫人已然化作一股清水从鳄靛神牙间游出,卷了玉蟾,二人消失不见。 与龙鮟纠缠的水蛇却没有太孛夫人的本领,被从旁窜上的巨鳄一口咬住蛇尾,吃痛下,一个疏神,又被蛟龙咬住蛇头,两相较力,可怜一条大水蛇被生生扯做两半,白费了千年的修行。 龙鮟与鳄靛神现出人形,见川江圣母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二人明白这浮影琉璃宫俱是采凿真石砌筑,却非法术幻像,尤其鳄靛神,见真惹恼了主人,灰溜溜躲过一旁不再吭声。 鲟雪气呼呼道:“要是瑶姬姐姐在这里,看那泼妇可敢逞强?” 川江圣母吐出一口粗气,缓下神来,挥手示意龙鮟与鳄靛神不必介意。龙鮟见川江圣母脸容转晴,开口说道:“鲟雪妹妹说得对,咱们何不上神女峰去寻瑶姬,请她向瑶台圣母禀明一切,找太孛讨个公道。” “算了!”川江圣母苦笑摇头道:“瑶台圣母日理万机,又何必因这点小事惊动她。况且那样做也只是徒增烦恼,又能拿太孛如何?而且孛星犯月,历来都是凶兆,天界容她,也是为了能够预警将来,看来天下又将面临一场大乱了。” 龙鮟想想也是,叹口气道:“似太孛这等恶妇,人间尽多,仙界也不得免。” 鳄靛神一旁哼道:“和那种人有什么理好讲?今日算便宜了她,下次见时,总是要咬下她一条腿来。” 川江圣母一听怒道:“那太孛虽恶,说你的话却一点不错,碧水银蟾虽在下界为妖,他的兄长碧水金蟾却是天河总管,你吃了他的兄弟,他岂肯善罢甘休?你若总这样不辨善恶、打打杀杀,终有一日惹祸上身,到时你的父母也将受你连累。” 鳄靛神把头一偏,作出不服不忿状,却没有还嘴。 川江圣母拿他没办法,转身不再理他。 龙鮟见二人闹个不快,忙过来岔开话题道:“瑶姬去了哪里?这江中浪滔翻涌,她怎会觉不出有异?” “瑶姬不在神女峰上。”川江圣母解释道:“她听秋蟾讲了遇险经过,知清风已然成魔,所以前去提醒五行真人,这会儿早该到了。” “原来如此!”龙鮟点点头。众人的话题又渐渐绕回寻找龙鱇一事上。 ———— 天有九重,云分千层。在两云相夹的通明天道中飘来一朵五彩祥云,一位仙子俏立云端,神如秋水、气若朝霞、翠髻云冠、霓裳霞帔,却是那千古风采第一仙的巫峰神女:瑶姬仙子。 瑶姬听翠莲讲了她与秋霜雪的遭遇,已然猜到清风必是魔神入体,如今又得了太阴圣女的千年法力,那清风已是变化莫测。倘他回仙霞山作乱,五行真神难辨真伪,必定吃个大亏,这才一路赶来,直奔五行观。 上方黑云一现,瑶姬吃了一惊,只因那云发出的煞气虽被人有意收藏,但仍是精光内蕴,浩瀚无涯,这等杀气,便是上古群仙中,也鲜有人具。 瑶姬意念急转下,祥云转向,直坠在那朵黑云之后,眨眼跨越万里长空,前方风停云静,失去了黑云的踪迹。瑶姬凝神默查,全无结果,疑惑下低头一看,却见来在了一片山峦叠起的群峰上空。 瑶姬拔开云雾,眼射神光,却见山上营寨处处,旗帜飘扬。而在一座巨峰的主寨后山,一位灰衣灰袍、獐头鼠目的老者正独自一人,钻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 那山洞里已然有人点好火把,老者顺阶而下,深入山洞足有百丈,突见前方露出一个大坑,在坑边则绑了十余名被劫来的游人商贩。 老者走至坑边,冲坑中一块大石跪倒磕头道:“弟子鹰喙,无意冒犯神灵,只因兄弟狼吻、豺心惨遭身死,仇比天高,只恨无力报仇。因此弟子情愿以身相投,若能使神灵复活,但求神灵能入得鬼界,使我兄弟灵魂附体,重返人间。弟子百拜,以谢大恩!” 鹰喙说罢,一回身抓过一名商贾打扮的胖子,从地上抄起一把巨斧跃入坑中。 将胖子向大石上一丢,鹰喙举起了巨斧。 一条彩带无声无息,却迅若闪电顺洞中钻入,直卷鹰喙手腕。然而平空一只巨大的鬼爪伸出,那彩带差之毫厘无法寸进。 “噗”一声,胖子被拦腰剁为两半,坑上被绑之人发出一片恐惧的尖叫,胖子的鲜血顺石流淌,借着火把的微光,可以看到血色渐凝,停留在石上所刻的几个大字上:“厉鬼坟茔,见血即活,切忌切忌!” 鹰喙见良久法有动静,爬上坑来,将坑边之人通通推落坑中,再次举斧跃下。 瑶姬在空中看得清楚,见彩带被抓,立知对方是谁。面前黑云闪动,一位头戴怒云寇,身披黑缕衣的巨大老妇现出身来,只见这老妇面如寒铁,眼射阴芒,连皱纹间潜伏的也是无穷杀气。 “鬼母天尊!”瑶姬见对方现身,只得打招呼道:“您不在天界享福,却也不该再放任那九个小鬼行凶。” 鬼母天尊发出桀桀阴笑道:“天作孽,犹可为,自做孽,不可活,我并没有违反约定,但凡事自有天意,瑶姬仙子却也不要横加干涉。” 瑶姬心知今日之事,无理可讲,这鬼母天尊法力通玄,便是十个瑶姬也不是他的对手。 三千年前,魔界造反,合三清道祖之力,以仙界至宝天地双珠,这才击败阿修罗大魔王。 为分散魔界势力,双方约定,九子鬼母入天界为尊,其弟大力鬼王入主鬼界,其妹罗刹女和妹夫阿修罗仍在魔界为王,这才平息了一场仙魔大乱。 那厉鬼坟茔中镇压的,正是鬼母天尊的九个小鬼,当年被伏羲大帝打入山中,却不料山中生盗,这伙盗贼挖山藏宝,无意中洞穿山腹,露出鬼坟,虽一度为其上戒言所吓,但如今鹰喙眼见兄弟惨死,自己又受毒气所制,无望下竟丧心病狂,要投身魔道,与鬼共舞。 瑶姬知事态已成定局,索性不再与鬼母天尊纠缠,告辞后一转身,直上云霄。 鬼母天尊心知瑶姬去找瑶台圣母,冷哼一声却不理会。 ———— 再说洞中的鹰喙,连杀三人后,血腥味四溢中已将一块大石染得通红,那被绑之人何曾经过这种场面,早一个个吓得昏死过去。鹰喙正待提第四人来杀,终听“波”地一声响,大石碎裂开来,一个三头六臂,貌如婴儿的小鬼露出形来。 那小鬼的神情看似极其疲倦,躺在石中一动不动,只将三个头全转过来,一瞬不瞬地盯住鹰喙来看,六只眼俱显得目光呆滞,不知为何这样望上去反让人更觉心中发怵,小鬼的三张小嘴血迹斑斑,尚在一吮一吮。 鹰喙头皮发麻,心跳加速,第一次后悔起自己的行动来,他壮起胆子冲小鬼施了一礼。哪知他不动还好,这一动,那小鬼呼一声窜了起来。鹰喙虽是江湖罕有的高手之一,却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被小鬼六只手爪搂头盖脑抱个正着。 “完了!”鹰喙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正这时,一只大手伸出,轻轻将小鬼抓了起去。 顿顿心神,鹰喙缓过劲来,这才发现面前已多了一位黑衣黑寇的老妇。这老妇身躯高大,面容看似苍老,却总让人觉得她体内似藏有无穷力道。石中小鬼虽然凶恶,但在这老妇手中,变成了真正的娃娃,服服帖帖,把小手吮入嘴中,吱吱乱叫。 老妇疼爱地在小鬼三个头颅上各拍一掌,一甩手,那小鬼爬在一个被绑人的身上,三张嘴着肤便咬,咬住便不放,吱吱有声地吸起血来。那被绑之人吃痛惊醒,嗷嗷惨叫着被吸为一具干尸死去。 鹰喙看得触目惊心,却心知这老妇才是自己真正该求之人,一跤跪倒,磕头便拜。 来的老妇正是鬼母天尊,她不待鹰喙开口,直截了当道:“你的事我已知道,这坑中尚埋有八块坟石,你且叫人将它们一一起出,依法救活,每日喂以百人之血,百日以后,这九个小鬼将为你所收。那时天下便可任你逍遥。” 鹰喙听得一哆嗦,一个小鬼已是如此可怖,他哪有勇气再放出八个来。 鬼母天尊明白鹰喙的心事,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鹰喙额头。鹰喙刹那间眉浓入鬓,框生黑纹,那一滴血凝在眉心,如一颗巨大的朱砂,形成飞天之状。 鹰喙只觉一瞬间身体内似被注入了无穷神力,双臂鼓涨难耐,只想发狂乱砸。耳旁老妇的声音传来道:“有我这滴鲜血在你体内,九个小鬼将任你驱策,凡间一切毒药兵器再伤你不得。记住你的话,以身相投,若日后反悔,必将万劫不复。” 鹰喙心中莫名地一阵发狠,嘴中发着哼哼声抬起头来。眼前老妇不知何时已然消失,鹰喙双臂握拳向天,嗷一声大叫起来。 吸饱了鲜血的小鬼六只眼变得通红,嘴里长出獠牙,感应到鹰喙的杀气,“呼”一声再次向鹰喙扑来。然而鹰喙眉间朱红发出一道红芒,小鬼被打得“扑”一声倒在地上。 鹰喙哈哈大笑,此时才相信自己拥有了超人的力量。 “不好了,寨主!”“寨主,不好了!”… 几名喽罗惊叫着跑入洞中,突然间看见了鹰喙的面容,吓得噗一声坐倒地上,两腿发软,再站不起来。 “你——说——什——么?”鹰喙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问道。 “寨——寨主! 第21章 二寨主,三寨主他们——他们——”跑在最前面的一位喽罗勉强说出半句话后,竟吓得昏了过去。 鹰喙不再理这些手下,大跨步从几人身旁走过,那几人竟连滚带爬躲在洞角,仿佛见到的不是昔日寨主,而是一位吸血魔王。 听着鹰喙的脚步声记记远去,几个喽罗长舒一口气。一个喽罗慢慢转过头来,却“啊”地惊叫出声。其他几个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借着洞壁火把之光,只见洞中坑边探出三个头来,貌似婴儿,却双目赤红,呲着獠牙,盯住众人。几人各拉出一泡屎尿后,失去了知觉。 鹰喙走出一半山洞,忽听身后呼然风响,鹰喙嗷一声狠叫着回过头去,眼前红芒一现,眉间朱红发出亮光,一道红幕封锁了山洞。 “嘭”一声,追来的小鬼撞上红幕,被弹得向后跌回,那小鬼仍不罢休,爬起身来,再次前扑。如此三次,小鬼终明白突不破红幕封锁,站在洞中吱吱乱叫,咆哮抓打。 鹰喙不理发怒的小鬼,大踏步走出洞外。 此时的山寨已乱成一团,守候在洞口的山贼见寨主出来,立时歪倒几个,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剩下的也是双腿发颤,裤子全湿。 鹰喙见妆低头自顾,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如漂染的红人,他却不知自己的粗眉黑框,吓不死人已是万幸。 前方惊叫更甚,二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鹰喙一见大喜,来者非别,正是躺在尸棚内的狼吻、豺心,而豺心喉间之箭尚未取出,一步三颤,活脱脱一具走动的僵尸,难怪山寨中会大乱。 这二人仿如大睡初醒,尚不知东南西北,恍惚间似有人指引着来寻鹰喙。 鹰喙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上前揪住三弟喉间长箭,一把扯了出来。 豺心“啊”地叫出声来,心智立时恢复清醒,见了鹰喙凶状,吓得跳了起来。 这时旁边的狼吻也清醒过来,二人齐问鹰喙原因。 鹰喙将经过细述一遍,这二兄弟又惊又喜,三兄弟团聚,真正的隔了一世,心中感慨,自是无以复加,站在那里商量半日,只不知鹰喙所为,最终是凶是吉。 ———— 却说九重天界,有一处霞生雾霭之所,在那五彩缭绕的云霞顶端,伫立着一座高耸插天的巨大门楼,巍巍然一个巨匾放出万道金光,可照彻人的五脏六腑,虽不能仰目,偏就知晓那上面书了“南天门”三个大字。 瑶姬才踏上门前玉阶,一个白盔银甲的天将已然迎上前来道:“圣母知仙子将临,命小将在此相候,带仙子前往瑶池。” 瑶姬点点头,并不多言。不一时,二人来在一座氤氲生彩的玲珑玉宇处。 天将候在阶下,瑶姬穿过大殿,踏步径自入了后屋,屋中瑞气丛生,丝幔如娟似气,乃是天孙织就彩霞练,脚下似苔似蔓,却是日光月辉作铺垫。 瑶台圣母此时正侧坐在屋外廊前,面如红玉,福相端严。 瑶姬轻轻步出廊外,倚坐在母亲身前,母女二人目视廊下,只见层层云开雾散,青青大地展露眼前,万里人间清澈如洗。 “母亲,想必您已知道女儿的来意。” “多美的大地呀!”瑶台圣母并不急于回答。 瑶姬知母亲此话必有深意,点头道:“是啊!这便是盘古大帝创造的奇迹。” “倘这一切消亡,仙界有谁还能重开天地,再造乾坤?” “什么?”瑶姬吃了一惊,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瑶台圣母疼爱地望着女儿道:“孩子,你可听说过玄湍阴魔的名字?” “玄湍阴魔?”瑶姬迷茫道:“孩儿未曾听说。” 瑶台圣母点点头道:“这已是上古之前的事了。” “孩儿愚鲁,请母亲详言。” 瑶台圣母目注廊下大地,缓缓道:“天地之初,混沌一片,其中潜伏着无数可怕的邪恶黑气,这些黑气逐渐汇聚,慢慢凝结成一股通晓天地玄机的至阴寒气,渐渐成形,要主宰乾坤。为除去这股阴气,盘古大帝开天辟地,将天地置于一片光明之中,使即将幻化成形的魔胎散去。但盘古大帝也受到黑气反击,震伤五脏六腑,眼化日月,身作群山。” “嘶!”瑶姬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道:“盘古大帝乃万仙之祖,神力通天,只不知他那一斧,是否已将阴魔除去?” 瑶台圣母轻轻摇头道:“盘古大帝乃至刚之体,而阴魔却是至阴之气,体散则阳摧,气散而阴存,那阴魔受到至命一击,亿万年来一直潜伏地下,伺机复出。三清老祖心知它的厉害,数次动念要将它除去,无奈总无法确定它的潜藏之所,以至拖延至今,使它元气得以恢复。当它一旦再次成形,以它的体积,足以使天地重归一片浑沌。” “倘若如此,那谁才能重天开地,再造乾坤?”这本是瑶台圣母之言,此时瑶姬一紧张,竟拿它来反问回瑶台圣母。 “盘古大帝神力通天,要重现他那一击之威,除非积结万仙之力!” “那谁又能将万仙的力量汇积一体?”瑶姬紧追着问询母亲。 “三清道祖或有可为!” “三清道祖?”瑶姬惊叫出声,仙界谁都知道,三清道祖已于三百年前神秘失踪,难道这竟是一个假象? 瑶台圣母收回目光再次望向女儿道:“三清道祖乃万仙之首,行事玄幻莫测,以他们的通天法力,断难令人相信会遇到不测,以我猜想,三清道祖定是在为对付阴魔一事暗中做铺垫。只是因何连身为万灵之母的九天玄女也测不到他们的迹象,实在使人不解!” 听到这里,瑶姬心中总算是有了一点希望,心情一松,释怀问道:“母亲因何会想起此事,难道阴魔已然即将复出吗?” 瑶台圣母苦笑道:“数千年来,那阴魔一直蠢蠢欲动,这便是当年仙界因何在大败阿修罗之余,还要与他议和,让九子鬼母上天称尊,让大力鬼王入主鬼界。” 瑶姬疑惑道:“魔界实力确实不输于仙界,倘要阻止阴魔复出,魔界实是一大助力,母亲是否在告诉女儿,勿与鬼母天尊为敌?” 瑶台圣母叹口气道:“仙界的确凭此压制了阴魔三千年,但却也养虎为患,使阿修罗元气渐复。如今阿修罗与大力鬼王已封锁了魔、鬼二界,以他二人的法力,足以封杀一切卜测,仙界再难对魔、鬼二界进行掌控。” “来得好快!”瑶姬已充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此时若与魔界开战,阴魔势必复出,群仙又将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到时阴魔肆虐,只怕忍辱偷生尚不可得。但若委曲求全,那阿修罗魔头心性,又怎会顾全大局,与仙界共存? “那怎么办?”瑶姬求助似地望向母亲。 瑶台圣母轻轻一笑道:“你是否还记得玉清道祖的谶言?” “难道…”瑶姬吃惊道:“这一切竟要应在太阴圣女身上?虽然她现在自身难保,但女儿却瞧不出她的生死与这场大乱有何牵连。女儿明知道祖留有谶言,但实不忍见太阴圣女自生自灭,因此才将她救下,莫非女儿做错了吗?” “凡人尚有善念,何况神仙!你何曾有错?”瑶台圣母满含赞赏地看了女儿一眼道:“太阴圣女乃月辉霜华之精,身蕴千年灵气,因此才成为邪魔争夺的目标。” “我知道!”想到秋霜雪元精已失,瑶姬不禁黯然叹息。 只听瑶台圣母继续说道:“只是那些妖魔却不晓得,太阴圣女的元精岂是如此好得?” “什么?”瑶姬听母亲话中竟似另藏玄机,不禁吃惊抬起头来,却见母亲眼中闪出肯定的神色道:“那太阴圣女是阴气之精,丝丝缕缕,气、体互牵,倘有人得了她的元精,便会与她形成连精双体,一损俱损,至死方脱。” “原来如此!”瑶姬恍然大悟道:“既然看不出太阴圣女对祸事的影响,那么玉清老祖的谶言,势必要应在与太阴形成连精双体之人的身上。我们只需追踪此人,倘他为仙,必是末世的救星,倘他为魔,定与阴魔有关,只需顺藤摸瓜,查出阴魔蛰伏之所,全力阻杀,将危机遏止在萌芽之中,不至于面临双重劫难,首尾难顾。” “这便是我让太阴下凡的原因。”瑶台圣母点头道:“无论吉凶,必须在乱事形成之前得到确定。” 瑶姬一听脸露喜色道:“这么说现在已然有了结果,母亲认为那清风主吉主凶?” “我无法看透那清风的未来!” “怎么会?”瑶姬一听大讶:“天下万仙俱在母亲掌握之中,这清风又怎会例外?” “清风乃碧沼童子转世,前程已定,却不料魔神入体,善恶难分,这其中必有另外一股极大的力量在逆转乾坤!” “除了母亲与九天玄女,谁有此能力可凌驾于天庭之上?”瑶姬一顿后突然喜道:“莫非是三清道祖的安排?” “还有一股力量是仙界所无法预测到的!”瑶台圣母说着皱起了眉头。 “谁?”瑶姬问道。 “玄湍阴魔!” 母女二人相对默然,这清风究竟主吉主凶,三清道祖又去了哪里?天界虽是一片通明,但廊下的人间大地却已陷入了迷茫夜幕之中。 第三章节父女天命(上) 夜色深沉,沥沥的小雨开始飘飘扬扬散向苍茫大地。荒凉的旷野中,四具尸体凄楚地躺在那里,腹部扁瘫,竟是只剩了一副躯囊。 远处踉踉跄跄走来一个道人,口里酒气冲天,腰间的葫芦还操在手上。雨开始越下越密,然而奇怪的是,空中的雨丝一飘落近道人头顶三尺便会自动转向,因此他身上的衣服纤丝未湿。 第22章 看样子这个道人实在是喝得太多了,东倒西歪间一迈腿,脚尖却勾上了地面的一具死尸,噗哧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什么东西?”道人勉强睁开醉眼,却看到一个圆睁怒目,留有短发的头颅。 “看你神情,仿佛死得心有不干,我倒有心让你复活,只是去哪弄这一副肝脏给你?”道人坐在雨中自言自语着,屁股下冒起雾气,润湿的地面竟在刹那间被烘干。 “这好办,把你的下水给他不就行了?”暗夜中忽然响起一道粗沉的嘲讽之声。 “好主意!”道人说话间一伸手,“哧”一声将地上死尸的肚子扒开,回手间坚如精铁的十指已插向自己胸膛。 “喂!”那个粗沉的声音吃惊道:“说句笑话,你还来真的?” 地上的道人只是不理,从体内掏出一堆心、肝、胆、肠,没头没脑地塞进死尸的肚中,然后双手拢紧,口中喷出一道赤练玄火,将死尸肚上撕开的肉缝烧熔在一处。 “难道酒真能让人醉到不畏生死的地步?”粗沉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不能再喝酒了!” “喂!”这回轮到地上的道人吆喝了,“鳄靛神,这里还有三具尸体,干脆你也来凑个热闹好了。” “免了!”鳄靛神粗声粗气道:“我自认没有修炼到元神成圣的地步,毁了肉身,无异于自寻死路。再说我这鱼肠鱼肚,便算给了这些人,他们也无法受用。” 地上的道人仰天一躺道:“那便给我吧,我倒真想过过鱼儿那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道人语调苍凉,连红红的胸腔尚在敞着却也不顾了。 鳄靛神听出道人话中对生命的依恋,皱眉不解道:“既然舍不得这凡尘俗世,又何苦自命清高,做这舍己救人之事?” “那他怎么办?”道人躺在那里,随手一巴掌拍在死尸的脸上。 “少跟我来这套!”鳄靛神恼道:“以你火道人的神通,难道算不出金刚铁掌的劫难?为何不事先出手,却巴巴地赶来赔上一条性命?” “那你为什么也不动手?”火道人似醉非醉,懒洋洋地躺在地上问着,幸好他真火升腾,倒也不惧雨淋。 “我不知该不该救那秋无风,好在冉冉面没给我出难题,否则秋老儿便死了,她们兄妹也活不成。” “她要查秋霜雪的去向,当然要留下秋无风。” “她也敢!”鳄靛神一蹦三尺道:“这些邪魔外道,也配打太阴圣女的主意。” 火道人笑道:“原来你喜欢太阴圣女。” 鳄靛神不屑道:“那又怎么样?” “那你便该救下秋无风,好讨得秋霜雪的欢心。” 鳄靛神一听,忽然撰起拳头,恼得在地上走来走去。 火道人奇道:“看你这样子,似乎以往对太阴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这却不像个磊落汉子了。” “哼!”鳄靛神火道:“那个贱妇,白白地失了元精,实在丢人。” “原来你也是为了那千年神通!” 火道人讥讽的语调激怒了鳄靛神,他啪地一跺脚立定道:“我鳄靛神从不将那点道行放在眼里,只是我若娶她,巴巴地给自己扣上顶大绿帽子网,岂不惹人笑话?” “她说要嫁给你了吗?”看着鳄靛神愕然的神态,火道人嗤道:“我当我傻,原来你却还在梦中。” 鳄靛神呆立半晌,忽然大喜道:“她既然不喜欢我,便算没有背叛我,我只要杀了他的前夫,便可以名正言顺娶她为妻。” “有病!”火道人翻身爬起道:“我要找个地方静静等死,你这疯子莫来扰我。” 哪知鳄靛神却一把揪住火道人道:“你不用等死,我这便抓个人来给你换上一副下水。” “谢了!”火道人甩手拂开鳄爪道:“那些凡夫俗子的鼠肚鸡肠,不要也罢。” 鳄靛神听罢笑道:“原来神仙也有活得不耐烦的时候。好罢!”说着向地上的金钢铁掌走去。 “喂,老兄。”火道人用一种厌烦的语气道:“那副下水已然被酒泡烂,我早便不想要了,好不容易卖出去,你莫再给我弄回来。” “这也好办,凭你的修为,元神撑个一天半日没有问题,我这便给你找一副仙家肠胃回来。”鳄靛神说着再次抓住火道人,脚下腾起云雾。 看看已然起在空中,火道人无奈道:“鳄靛神,莫去害人,却让我死得不清静,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鳄靛神一面向南急行,一面道:“那青风童子是碧沼转世,又得了太阴的元精,想必配得上你火道人了吧?” “说得容易。”火道人苦笑摇头道:“如今的清风,怕不是你鳄靛神可以摆布得来的!” 鳄靛神冷笑一声没有言语。眨眼之间,脚下已现出五行观的轮廓,虽在夜中,但又岂能难得住这些火眼真神,只见这五行观中铁锈、树死、水涸、尘扬,只有丹房中的炉火尚未熄灭。 二人正要落地,前方黑云滚动,霹雳大仙那豹眼突睛,虬髯横生的大圆脑袋露了出来。 乍一见火道人的情态,霹雳大仙惊叫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鳄靛神笑道:“你师兄穷得发疯,拿下水换酒喝了。”说罢不理霹雳大仙,径直向观院中飘落下去。 霹雳大仙急随而下,鳄靛神已拖着火道人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虽已夜深,房中却尚点着火烛,瑶姬仙子静坐椅中,神情娴静,神态端柔,哪有半分仙光傲气,分明是一邻家少女。 鳄靛神看得眼睛发直,酸性大发,学着表弟龙鱇的样子摇头晃脑,憋了老半天这才叫道:“谁家男儿都死光了?留个少妇坐空房。” 瑶姬恼得狠狠瞪他一眼后却也不禁哑然失笑,不理这疯鳄,起身冲火道人敛然一礼道:“金钢铁掌虽有仙缘,无奈命数已尽,道长以自身之死换回他的再生,可叹可敬!” 对着瑶姬,火道人却不能像和鳄靛神一般胡调乱侃,轻笑叹道:“当年修习占卜之术时恩师曾再三叮嘱,仙家之人切不可妄算自家命数。是我耐不住好奇,臆测之下,大难竟只在今夜。” 霹雳大仙恰于此时入得房中,听罢二人说话,心下凄凉,默然不语。 “嗤!”鳄靛神却在一旁不齿道:“哪有什么命数,分明是你自己硬要去应验它罢了。” 火道人见众人沉默,岔开话题问瑶姬道:“仙子此来,想必也是为了清风。” “正是!”瑶姬点点头转向霹雳大仙打招呼道:“大仙此来,却又为何?” 霹雳大仙神情凝重道:“日间土道兄遭劫,我来报讯,童子说火道兄为挽回五行观颓势,准备烧炼金丹,出外采药未归。但我回山后拢指一算,五行观劫难未消,放心不下,这才前来。” 瑶姬道:“我来时童子也是如此说,因我感应到有一股力量即将回归观中,因此让童子休息,我自在这里等待。” “不对!”火道人突然变色道:“我来时明明见到丹房中炉火正旺。” 众人一听恍然醒悟,火道人若没有采回草药,炉中炼得却是什么丹? 四人急奔入丹房,鳄靛神一把掀翻炉盖,却见炉中凌空飘着一粒丹药,一团火焰托着一粒水珠,水中细细的尘丝如霞缭绕,正中却是一颗铅丹。 “啊呀!”众人立知童子看见的火道人是清风所化,那恶贼得到金、水、火、土四仙的元身,竟是要拿来练成金丹,以助他修习五行大法。 霹雳大仙心中火起,倘再烧得一时片刻,四仙元身融为一体,再难分开,那时形神俱灭,便连再生的机会也没有了。想到这里探手抓向炉中的金丹。 “小心!”身后三人几乎同时出声。霹雳大仙平空挪移,耳旁劲风掠过,金丹已然被来人一把夺去,吞入肚中! 四人看着现出原形的清风,小小的脸上,一双巨大的羊眼黄芒灿然。霹雳大仙勃然大怒道:“又是你这羊精作崇,五位道兄一念之仁,却招来灭顶之灾,今日断难容你。” 清风冷笑道:“昨夜之仇未报,你便送上门来,可是嫌命长,提前来求羊某人替你送行?” “老子却是来为你送行的!”鳄靛神嗷一声,上身猛探出丈长一张大嘴,呼一口咬向清风,然而清风已于刹那间消失不见。 一声霹雳,霹雳大仙一道雷将丹炉炸作齑粉,火道人一张口,“呼”一声将炉下火焰吸空,而瑶姬已拔下一根青丝,一甩手,秀发如一支镖般直钻入地下。 “呼”地一声,清风如幻影般从地下钻出,身后紧随着丈长一根铁线,软标枪般颤颤作响中直扎清风,一人一发眨眼间跃入观后不见。 四人急追而去,却见后院广场上端端正正放了一方大石,其面积比之大殿毫不逊色。清风已然不见,而瑶姬的秀发一端插入石中,长长的发身尚在迎风摇摆,似在提醒主人对方的去向。 火道人骇然道:“这小贼由金入火,由火入土,随意而行,全然不露一丝痕迹,这决不是一般的附身幻术,难道他竟已超越五位道兄,通修五行真神之术?” “一点不错!”瑶姬点头叹道:“金丹虽未炼成,但这羊精食过参果,如今又吞下金、水、火、土的元身,一旦他用自身内火育化金丹,那时五行归一,立时会晋入五行大法第四重境界。咱们这一逼,却是无意中成全了他。” “我现在就拍死他,看他如何修炼!”鳄靛神说着跨步便要上前。霹雳大仙摇头道:“没用的,这块巨石乃上清道祖采自天河至寒深处的一块万年玄冰,没有口决谁也无法入内。” 第23章 “我偏不信这个邪!”鳄靛神叫道:“瑶姬的长发既能插入石中,它便不是顽石一块,定有办法将它摧开。”说罢鳄尾一甩,“轰”一声砸上石面,整个五行观被震得摇三摇,晃三晃,把一众睡觉的弟子悉数惊醒,唯独那块巨石,却是纹丝未动。 “霹雳大仙说得不错!”瑶姬一旁皱眉道:“这块寒冰有上清道祖金刚决所护,除了上清老祖留下的仙家至宝金刚镯外,天地间怕只有赤火老祖一人有能力将此冰化开。” 瑶姬所说那赤火老祖乃是混沌之初的一把神火,上古大仙之一。他生平收过三个弟子,大弟子裂焰真人已然修成正果,成为太乙金仙,不受五行所困,逍遥天地之间,而剩下的二个徒弟正是火道人和霹雳大仙。 火道人听瑶姬提到自己的老师,笑道:“我虽没有恩师的法力,但玄系一脉,拼上元神寂灭,说不定能以神火摧开石门。”说罢冲霹雳大仙道:“师弟且助师兄一臂之力。” 霹雳大仙巨目猛睁,眼泪眩然欲滴,狠狠一咬牙后,将身盘膝飘在空中。片晌之后,霹雳大仙冲天巨吼,随着一滴泪水淌下面颊,一声霹雳轰天炸响,一道闪电如龙炫舞,打个折笼罩了火道人全身。 火道人仰天长哮,束冠之发挣裂簪攒,炸然飞舞,全身衣衫轰然碎散,敞开的腹腔内喷出火舌。 火道人一张嘴,一道赤焰浓作玄青之色,咝咝作响间撞上冰石表面。 “嘭”一声响,火道人脑后银芒凸现,刹那间光影俱消,万籁俱寂,火道人的尸体仰天躺倒,而清风则仗剑站在了石前。 “啊呀!”霹雳大仙痛叫一声,双手同张,抱出一个巨大的雷球,泰山压顶,直砸清风。 “轰隆”巨响,地面被雷球炸出一个深坑,清风已然再次消失不见。 瑶姬连拽三根秀发,嗖嗖嗖,化出三条神标,如群龙盘舞间钻入地下不见。 “嘭”一声,羊精二次被瑶姬的长发逼出地面,起上空中,那三支发标如影随形,绕在清风身周,咝咝颤响间,发尖突来突去,如蛇头直噬清风。 清风急避间手一丢,宝剑射出毫芒,自动迎向发标,嚓嚓声中,发标被切作碎沫,化作散发洒落地面,而羊精的宝剑已然如一道白芒,直袭瑶姬。 瑶姬一伸手,拔下头上凤簪,迎风舞动,化作一把长剑劈向来剑。 “叮叮叮”响声串成一片,两把神剑势均力敌,顿时克制住了清风的攻势,而鳄靛神已然从地面窜起,张开血盆大口直扑清风。 清风见势不妙,“哗”一声散作碎雨,如水雾飞飘,隐入石中。 ———— 进得石室,水气回拢中,清风现出原形,手一握,恰恰抓住了从后窜回的神剑剑柄。 “小贱妇,娇滴滴地,看不出如此厉害。”清风诅咒一句,刚要抬步,却“啊”一声吓得叫出声来。 只见在石室冰椅之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一道似真似幻的黑影,那黑影如一位读书人勤奋修学的灯影一般,正贴在冰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五行大法。 “谁?”清风骇极而呼。 那黑影抬起头来,模糊的面容上闪现几个白点,依稀可辨正是眼鼻之处。 “羊玄!”随着话音,黑影面容上张开一个血色圆孔,适才的声音正是从这张血口之中发出。 “你是谁?”清风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握紧宝剑道:“这个名字只有我师父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哈哈哈哈…”血色圆孔发出一阵得意的颤动。 “你可知你的师父正是玄湍阴魔?”黑影冷笑道:“偌大个玄湍阴魔,却要培育你这个小小的羊精出来兴风作浪,搅动乾坤。他梦中传艺,指点你化出人形,证明他已没有能力凝为实体,更可怜的是,尽管他百般遮掩,还是逃不过阿修罗大魔王的法眼。可笑仙界竟还懵然不知,为防备阴魔复出殚精竭虑。” “你是魔界中人?”羊玄疑惑地问道。 “本帅便是阿修罗大魔王座下四大元帅之一的暗夜魔王辄无隐” 辄无隐讲的得意,无奈羊玄却从未听过他的大名。 “辄无隐?”羊玄皱眉道:“你怎么能进入这间石室?” 辄无隐哼一声道:“这凡间地面没有魔界中人去不了的地方,否则凡夫俗子一旦避入此间,岂不可以逃脱鬼府追捕,成为长生不老之躯?” “这么说我的阳寿已尽?”羊玄说着偷眼打量石室顶部的金刚镯,暗暗思量凭自己现在的法力能否驾驭神物,这辄无隐虽然可怕,却也未必能逃得出道祖的金刚决牢。 辄无隐似看穿了羊玄的心思,白白的眼点翻向上望,却被那金刚镯发出的一缕金芒刺痛,忙低头掩饰道:“羊玄,你虽阳寿未尽,却是阴魔传人,不容于天地,生死尽在我一念之间。只因你法力猛增,阿修罗大魔王爱你之才,特命我收你为手下战将,共抗仙界,你只需点头,石外来犯之敌,我会替你悉数除去。” 辄无隐那极快的一低头,却没能逃过羊玄法眼,他立时明白,这辄无隐虽然可怕,却是魔界幽冥,见不得光,让自己随他永世隐入那没有光明的地府,与死又有何异? 想到这里,羊玄淡淡道:“替我谢过阿修罗大魔王,只是羊某生于天地间,独行惯了,却不喜听人号令,做什么将军。” “独来独往,行动自由,你想得好美。”辄无隐冷笑道:“只怕以后你连这个小小的藏身之所也保不住了。” 羊玄心中一凛,抬剑护身道:“辄帅要强人所难吗?” 辄无隐不屑地看了一眼蓄势待发的羊玄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火道人吗?” 羊玄一愣,继而笑道:“事实如此。” “那只是一时侥幸罢了。”辄无隐放下手中绢册道:“火道人将一身功力送了旁人,才会被你所趁,但你也因此招来了塌天大祸。” “是吗?”羊玄心中好笑,漫不经心地问道:“祸从何来?” “无知小儿。”辄无隐冷笑道:“那火道人的师兄乃是十二位太乙金仙中的烈焰真人,而他们的师父赤火老祖更是修成了纯阳之体,成为上古群神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他的火云大阵只有我的纯阴之躯可以令其幻灭。” 羊玄听得霍然大笑道:“这么说我要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便只有跟在辄帅身边才行了?” 辄无隐却不动气,认真道:“你意下如何?” “哼!”羊玄收起笑容,将眼一瞪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辄无隐一听大怒道:“这却由不得你,既然冥顽不化,本帅只有把你的阴魂拘至魔府,听凭大魔王发落。” 羊玄听对方口放狂言,嗤一声笑道:“你既惧怕金刚镯的神芒,却不知惹不惹得起我这把神剑。”说罢抬手便要将剑飞出,却不料脑中一阵眩昏,“噗嗵”一声,面前倒下一具尸体。 羊玄大吃一惊,这屋了除了自己与辄无隐,何来第三人? 低头一看,羊玄刹那间吓得魂飞魄散,这倒下的尸体分明便是自己。 “怎么回事?”羊玄吃惊下要待查看,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全然无法动弹。 辄无隐哈哈笑道:“小小羊精也敢与本帅为敌,如今舍了这一副躯壳,元神且随本帅去吧。”说罢一招手,羊玄立时觉得自己向着辄无隐飘了过去,脑中惊惧朦胧,分不清是梦是醒。正这时,忽然一股力量传来,飘动的身形竟然停止了前进。 “咦?”辄无隐奇怪地轻呼出声,暗暗将手中力道加大。然而自己拉力越大,对方回扯之力也便越大, 羊玄脑袋渐渐清醒,元神明明飘在辄无隐与自己的躯体之间,却莫名发觉思想又回到了体内,而此时的体中内火升腾,原来竟是早已与己身溶为一体的太阴圣女的元精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思想拉了回来。 羊玄心中大喜,昨日食下的参果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下活跃开来,与金、水、火、土五行归一,生成内丹,牢牢地固定住自己的形、神,继而与太阴元精双力合并。羊玄刹那间功力激增,与辄无隐抗争起来。 辄无隐轻敌之下,一时控制不住羊玄的魂魄,呼一声,被羊玄的元神逃回了体内。 挣脱魔手,羊玄爬起身来,默察内丹,虽仍未和身体溶而为一,但已浑然一体,散出的仙气将五脏六腑牢牢固定,肤发变得坚如精铁,整个身躯已成了培育金丹的内炉,飞升之期,指日可待。 羊玄惊喜交集下,哈哈大笑出声道:“辄无隐,如今你已奈何不得羊某,且看羊某能不能奈何得了你!”说罢一摆宝剑便要上前,然而辄无隐那看似不动的身躯却忽然传出一种奇怪的信息,仿佛便要幻化出千个万个,分从四面八方奔涌袭来。 羊玄眼瞅着对方坐在前面,身体偏偏就感觉到一股有如实质般涌来的气势,将自己层层包裹,直窜入五脏六腑。压顶窒息传来,羊玄全身如灌了铅般,再动不得分毫。 就在身躯即将爆裂的瞬间,千斤巨力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羊玄骤获释放,“啊”地渲泻出声,。 辄无隐收回手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继而嘿嘿冷笑一声道:“羊玄,本帅可暂放你一马,只是纵然如此,你也已是大祸临头,离死不远了。” 羊玄心中大骇,虽不服,却也不敢再逞强,仗剑护身道:“此话怎讲?” 辄无隐冷哼道:“瑶台圣母果真算无遗测,仙界牺牲太阴圣女,正是要钓出你这条大鱼,可笑你竟自以为得计,天下散仙遍地,怎会让你如此轻易得到太阴圣女的元精?” 第24章 “嘶!”羊玄吸口凉气,回想昨日,由死入生,继而连番奇遇,果是有点过于凑巧了。但是… 羊玄忽然将眼一瞪道:“呸!辄无隐,差点中了你的计,昨日羊某已是身死之人,仙界犯不着将我救活再来算计我,你的谎话也太拙劣了点。” “你怎知这一切不是你的老师,玄湍阴魔的安排?”辄无隐阴侧侧地讲着,黑影、白眼、血口,如一个幽灵般晃动的身躯,一切都让人不自然地与一个个阴谋联系在一起,羊玄的心思又疑惑起来。 收起宝剑,羊玄冷冷地瞅了辄无隐一会儿点头道:“便算你说得有理,那也是我的老师胜过了仙界,何来大祸之说?” 辄无隐嗤一声道:“瑶台圣母岂是如此好对付?她早已算准你的老师断不会轻易放弃你这颗棋子,因此埋下太阴圣女这看似巧合的一着,令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便算你的老师功力全复,只怕也救不了你。” “嗤!”羊玄不屑道:“讲得好玄,无奈羊某感觉甚好,从来没有过的好!什么万劫不复,摆明了是在危言耸听。”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辄无隐轻蔑地嘲讽道:“只怕你的老师也是在利用你,反借你除去太阴圣女,那颗玉清老祖安下的神秘棋子。” “你把羊某当了什么?”羊玄目中黄芒骤聚道:“三岁的娃娃?还是没成形的泥坯?会如此任人摆布而不自知?” “哼!”辄无隐白眼一翻道:“以你的道行,在那二位眼中,与三岁的娃娃没什么区别。” “你!”羊玄气得眼中凶芒暴现,层层玄波贯出体外,将自己护个严严实实之余,又水银泻地般涌向辄无隐。 眼见对方被那股气势所困,绝难再有所作为。羊玄再次举剑道:“辄无隐,你且说说羊某有何祸事,在理则罢,若有一句不实,今天休想走出这间石室。” “哈哈哈…”辄无隐一阵大笑道:“你不服,还想再试一次吗?”说话间将身一旋,室中立时出现十个黑影。 “这十人俱是我的真身,”辄无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道:“我便不还手,你尽管施为,倘你能拦得住我的一个真身?我辄无隐从今再不与你为难。”说罢室中黑影如絮,在羊玄那追魂斩魄的气浪中翱翔游荡,翻滚飘飞间一齐不见,当真是来去无踪,令人束手无策。 “辄无隐!”羊玄眼见辄无隐潇洒离去,连催杀气下,却伤不得对方分毫,不禁气急败坏般大吼起来,“有种的出来与羊某大战三百回合。” “你逞什么能耐?”辄无隐静静地坐在椅中,仿佛从没离开过似的捧着五行大法边读边缓缓道:“太阴薨日,人间太平。那秋霜雪遇难,天下万仙俱做袖手旁观状,为何独瑶姬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救下太阴圣女?” “为何?”见了辄无隐神鬼莫测的身法,羊玄冷汗暗流,举剑护在身前,却浑不觉言语间已被对方牵扯了去。 “你只知得了圣女元精可平添千年神通,却不知三日之后,太阴复原,你二人便将形成连精双体。适才本帅一拉之际,虽扯出你的元神,却无法同时扯出千里之外秋霜雪的元神,因此被你逃脱。这止一日,已是非一方之死不能换得另一方之生,若三日之后,二人必将一损俱损,至死方休。瑶姬掌握了秋霜雪,也便等于掌握了你的性命。” “冥顽无知,死不足惜!”辄无隐说完后冷笑一声消失不见。 羊玄听得冷汗涔然而下,体内金丹一化,自己便将提前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五行归一,宇内称雄,再加上圣女元精,说不定可突破五行大法第五重境界,身具洞彻先机,改天换地之能,正所谓前途无限,又怎能容忍埋下一个致命的祸根,将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昨日一时心软,放过了秋霜雪,没想到竟埋下如此大患。瑶姬,好一个阴险狠毒的婆娘。我若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羊玄咬牙切齿间忽然想起辄无隐三日之言,心头顿时升起一线希望。 “可惜不曾问得清楚。”羊玄懊恼之余,对辄无隐之言已深信不疑,既然他说秋霜雪被瑶姬所救,那个弃妇说不定现在便在神女峰上,何不试探一番? 想到此,羊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 瑶姬眼睁睁看着清风逃入石室,却拦阻不住,三人正懊恼间,哗啦一声,瑶姬手中一轻,凤簪神剑寸寸碎裂。 瑶姬大惊失色,这把剑乃母亲所赐,天火炼就,天河淬砺,锋利无匹,坚硬无比,如今竟毁在这里,那妖拿的究竟是一把什么宝剑?如此神兵实乃仙家至宝,又怎会落在他的手中? 三人相视吃惊,那边的火首道人早已被神火反扑,形神俱灭,化作了一缕轻烟,袅袅升天。 霹雳大仙黯然道:“如今师兄已亡,凭咱们三人之力,断难将寒冰化开,我意去求恩师,以他老人家的无上神通,炼化寒石,除魔卫道。” “也好!”瑶姬无奈点头道:“我母曾言,玉清老祖的谶言将应在这清风身上,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我也要上天庭,向母亲禀明一切,让她老人家早做准备。” “好啊!”鳄靛神哈哈大笑道:“我也去求我老子鸿蒙神鳄,让老一辈看看他们的儿女多么地无能!” 瑶姬与霹雳大仙听得相继皱眉,却也无以反驳。那鳄靛神气呼呼将一条巨尾甩开,一记记砸向大石,震得整个观院不得安宁。 五行观众弟子早已被惊了起来,但见一条数丈长的巨鳄在那里发威,一个个吓得俱不敢走近,若非见瑶姬仙子与霹雳大仙在侧,早便要乱成一团了。 “喂!你个臭鱼有完没完?”空中突然传来喝声,众人抬头一看,却见清风不知何时竟从石中钻了出来,正仗剑在那里怒骂道:“你既扰得羊某人睡不成觉,我这便去巫峡斩了太阴那个小娼妇,叫你一世不得安眠。” “你敢!”鳄靛神一声暴喝,羊玄已知秋霜雪确在巫峡,冷笑一声道:“你尽管在这里发疯,等着看羊某人敢是不敢。”说罢驾云直奔巫峡方向而去。 这下鳄靛神再顾不得叫骂,狂吼一声驾云急追而去。瑶姬、霹雳大仙随后起在空中,四朵云连成一线,刹那间走得不见。 临近巫峡,前方突然失去清风的身影。鳄靛神四顾一圈不见敌踪,想起清风五行之术,万物无阻,心下焦急,冲着川江江面一头扎了下去。 鳄靛神此举无异于告诉了对方秋霜雪的藏身之所。瑶姬喑叫不妙,但已无法阻止那条莽鳄,忙凝神传功,一点神明穿透川江水面,要通知川江水母注意拦截,断不可让清风借机潜入。 哪知瑶姬不发功还好,这一发功,立时察觉浮影琉璃宫中已是乱作一团,川江水母正与一玄发老妪斗法,而龙鮟则化出原形,与手持长剑的鲟雪共抗一位阔肚大汉。那大汉身披金袍,满脸疙瘩,一张大嘴直裂至耳,手中双刀盘旋飞舞,勇猛无敌,以一敌二,杀得龙鮟与鲟雪步步后退。 在这几人的四围,一群银甲战士长矛挥摆,驱散前来助阵的大鱼。 瑶姬一看大惊,来的老妪和金袍大汉不是别人,却是执掌天庭水族的金精水母和天河总管:碧水金蟾。 瑶姬并不知浮影琉璃宫之前曾发生的事,急欲喊停时,鳄靛神已一声巨吼扑向了碧水金蟾。 碧水金蟾一见鳄靛神,吼一声:“来得好!”舍了龙鮟与鲟雪,双刀直剁杀弟仇人。二人这一杀,又不同先前,直如干柴烈火,无风自燃,打了个难解难分。 瑶姬与霹雳大仙不知事情起因,眼见双方俱是仙界中人,帮谁也不好。站在那里干是着急。 鳄靛神法力略胜一筹,碧水金蟾却仗着有神兵之利,一个吼叫连连,一个刀刀要命。瑶姬看得凶险,一抖手,将身上霞帔彩带飞出,化做丝缦阻在二人中间。 鳄靛神识得是瑶姬帔带,退后罢斗,那碧水金蟾却将双刀一抖,嗤一声切入丝缦,要将彩带劈断。 瑶姬一见大怒,抖手间,丝缦变得如铁线织就,柔如缕,坚如金。碧水金蟾的双刀立时嵌入其中无法拔出。 瑶姬正要夺下对方双刀,不意鳄靛神在一旁见这碧水金蟾如此凶悍,心中火起,电速窜上,一口咬住了碧水金蟾的左足。 碧水金蟾吃痛,吼一声弃了双刀,吐长舌缠住鳄头,双手回抓,要剜鳄靛神双目。 鳄靛神本不欲痛下杀手,但见对方以死相拼,心中勃然大怒,一用力,碧水金蟾痛叫一声,长舌松动,被鳄靛神咬断一条腿后窜了出去。 瑶姬叫声:“糟糕!”再后悔已来不及,金精水母眼见对方人多势众,一甩手,洒出一把天水冰针,趁众人急避之机,抓了断腿的碧水金蟾飞速离去。一众银甲天兵眼见主将战败,现出原形,化作弓虾,蹦跳逃去。 战斗既已结束,瑶姬和霹雳大仙迎上川江圣母问询原因。龙鮟一旁答道:“那金精水母本是碧水银蟾的婶娘,因侄儿被杀一事找上门来,寻不着鳄靛神,竟说此事因太阴圣女而起,要强行将秋霜雪带走,圣母不依,双方一言不合,这才动起手来。” 瑶姬听龙鮟简要说明,才知鳄靛神闯下大祸,如今魔界将反,仙界若起内讧,天庭势必力弱,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责鳄靛神,好在那碧水银蟾为患世间,此事又是他先起邪念,可禀明母亲,强行将事端压下。 众人在这里议论,鳄靛神心中不服,但见无人理他,气呼呼躲在一旁踱步。突然间,这莽鳄叫声“糟糕”,众人回头之际。 第25章 鳄靛神问道:“鲟雪妹子去了哪里?” 大伙儿吃了一惊,这才发现鲟雪不知何时竟已不见。 “一定是金精水母那老贱妇!”鳄靛神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理由,“我这便追上天庭,拆了她的天河水宫。” “放肆!”川江圣母终忍不住怒喝出声,指住鳄靛神道:“你给我呆在这里,寸步不得离开。”说罢转对龙鮟道:“贤侄留在这里,看住这条莽鳄。瑶姬和霹雳大仙随我去追金精水母。” 眼看着川江圣母率瑶姬和霹雳大仙离去,鳄靛神急得嗷嗷直叫,但川江圣母毕竟是长辈,她的话却不能不听。 龙鮟见表兄化出原形在地上窜来窜去,知他心中确实憋气难耐,正要上前安慰,水波微动,霹雳大仙返了回来。 龙鮟奇道:“大仙因何去而复返?” 霹雳大仙道:“鲟雪果是被金精水母所擒,烦龙公子将秋霜雪交给我,双方以人换人。” “什么?”鳄靛神鼻中呼地喷出两团浓气,叫道:“枉你自称仙界中人,却做这卑鄙之事。待我前去,剥了那老贱妇的皮,看她放不放人。” 龙鮟一听,忙拦住表兄,对霹雳大仙道:“秋霜雪虽主凶兆,但若靠牺牲她来换回鲟雪,此事确实不妥。” 霹雳大仙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川江圣母怎会当真不顾太阴死活?此举只是为了稳住金精水母,好徐图救人良策。二位放心不下,大可一同前往。” “好!”鳄靛神一骨碌爬起来,仍化做黑面大汉叫道:“我倒要看看金精水母那老贱妇敢把太阴如何。”说罢带头向后园走去。 龙鮟无奈,只好随后而行。霹雳大仙阴阴一笑,跟随二人身后来在了一个水草处处,奇石嶙峋的细沙园中。 在一个白玉亭台的石阶之上,一身白衣的秋霜雪正抱膝而坐。可怜这秋霜雪,虽年已及笄,但毕竟是个孩子,心忧父亲,彻夜难眠,坐在台阶之上苦苦等待鳄靛神能够救回父亲。此刻乍见鳄靛神出现,喜得一跃跳下阶来。 看见秋霜雪那憔悴而期盼的神情,鳄靛神心中又怜又爱,不禁升起一丝悔意,正不知如何向秋霜雪解释,空中忽然传来异动。 鳄靛神停步回头,只见川江圣母、瑶姬和霹雳大仙匆匆赶来。瑶姬一指鳄靛神身旁的霹雳大仙急叫道:“拦住他,那个霹雳大仙是羊妖化身。” 鳄靛神此时满脑子俱是秋霜雪的面容,闻言一愣之际,假霹雳大仙已然电闪而过,直扑秋霜雪。 龙鮟呼一声化出原形,巨大的龙身横跨庭院,缠上羊妖胸前。 伴着“噗哧”声响,龙鮟发出一声惨叫,一柄剑尖自龙背上透出。假霹雳大仙现出原形,清风那小小的脸上杀机无限。 长剑挥处,贯在剑身上的长龙被斩为两段,清风再次仗剑扑向秋霜雪。 “咔嚓”一声,霹雳大仙的电光长虹贯日般直劈清风,同时瑶姬的三根发标也咝咝尖啸着刺向了清风,川江圣母一挥手,一股水波出现在清风与秋霜雪之间,阻断了二人的空间。 “波”一声响,清风宝剑出手,穿透川江圣母凝结的水波,直袭秋霜雪,同时一回头,呼地吐出一粒金丹,那丹神火缭绕,将瑶姬的三根秀发一并烧焦,炸雷骤响,闪电已击上清风,然而衣衫碎裂间,清风那小小的身躯却是夷然无损。 “啊”一声痛吼,清风忽然收回宝剑,捂着左肋遁地不见。 众人一涌近前时,秋霜雪左肋处血如泉涌,强忍着一口气没有昏去,伸手颤巍巍抓上鳄靛神道:“我的父亲——他——他来了吗?” 鳄靛神双目圆睁,牙关紧咬,沉默半晌后大叫一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没关系!”秋霜雪微微一笑道:“这都是命!”说罢双目泪下断气倒地。 “你父亲不会有事的!”尽管鳄靛神嗓门大,秋霜雪却已听不见了。 看着龙鮟与秋霜雪的尸体,众人相对黯然。鳄靛神痛哭出声,躲过一旁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川江圣母双目紧闭,默然无言。瑶姬心下恻隐,却是无从安慰。 霹雳大仙叹道:“想不到那清风功力竟突然间高到这种地步,除了蛛精,他已是我所遇第二个身具金刚不坏体之人,以后要对付此妖,可就更加难了!” “清风已不足为患。”瑶姬轻轻扶起秋霜雪的尸体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霹雳大仙露出不信的神色,川江圣母听见,也诧异地睁来眼来。 瑶姬用手将秋霜雪大睁的美丽双眼拂拢,苦笑道:“那羊妖不知受谁蛊惑,竟生出杀秋霜雪之心,他却不知,在他夺得圣女元精的同时,已与对方形成连精双体,休戚与共,一亡俱亡。” 川江圣母与霹雳大仙听罢,互望一眼,暗暗心惊。大乱将起,太阴已死,难道玉清老祖的谶言失真?若果真如此,魔道的力量显然已胜过仙界,众神的希望又在哪里?人间的希望又在哪里? 这二人正在猜测,忽然间霞光缭绕,氤氲横生,千般瑞彩中一位端庄妇人身披七彩云霞现出形来。众人识得,却是岱岳夫人:碧霞元君到了。 岳者:山之至高。五岳之所,正是五方五帝居所,其中又以东岳为尊,碧霞元君正是散仙之首:岳山震帝的夫人。在她身侧巍巍然端立五位老者,正是岱岳五大夫。 川江圣母忙迎上前道:“元君降临敝舍,还恕失迎之罪。” 碧霞元君回礼道:“圣母客气,碧霞此来,却是为了这个痴儿。”说着一指秋霜雪后又道:“令爱之事,且莫担心,她与羊妖前世本是夫妻,羊妖虽恶,却断不会伤她。” 川江圣母一听,已知女儿被羊妖掳了去,但羊妖既死,女儿想必不久也将脱困归来。想到这里,川江圣母暂抛开烦恼问道:“如今秋霜雪已死,但不知元君拿她何为?” 碧霞元君笑道:“秋霜雪虽死,太阴却将复生,碧霞受瑶台圣母所托,特将玉清道祖遗留天书一卷赠于太阴。” “母亲?”瑶姬听说碧霞元君是受母亲所托而来,立知天界已将战胜阴魔的关键押在了太阴身上。 那鳄靛神本哭得昏天昏地,浑不关心周遭一切,但听到太阴复活之言,立时止了悲声,瞪眼站于一旁。 川江圣母道:“大力鬼王即将造反,太阴功力一复,立成魔界一大克星,他如何肯令圣女元神复返?” “不妨事!”碧霞元君解释道:“秋霜雪已与羊妖形成连精双体,二人本已同亡,但羊妖食得参果,与金丹五行归一,幸好金丹未化,二人魂魄俱被金丹锁住,那羊妖已成金刚不坏之体,便是大力鬼王亲临,也只能拘走肉身,而不能令二人魂魄离体。” “原来如此。”众人惊叹之余,碧霞元君已化出一个金鼎,将一口仙气吐在鼎中,那气凝结成露,继而汇集成水,盈盈满鼎,其上瑞气笼罩,凡人饮之,立可长生不老。 碧霞元君掏出一本娟册,一抖手,那册上金字纷纷脱落,滚落水中。岱岳五大夫摧开神功,一时间神火灿然,鼎中之水涌动蒸腾,熬出了一锅天书做就的玄机汤。 碧霞元君轻轻替秋霜雪脱去衣衫,放入鼎中,秋霜雪肋下剑伤受沸水一煮,渐渐凝结,消失不见。无数金字在沸水蒸腾下,浸入霜雪冰肌之中,秋霜雪轻“啊”一声苏醒过来。 ———— 鲟雪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来在一个奇寒彻骨的冰室之中,室中桌椅一应俱全,只是俱为冰雕,令人望之即生寒意,又哪里能坐? “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鲟雪茫然抬眼四顾,见左侧冰墙内隐隐露出一只蝙蝠的影子,垂眉闭眼,蝙翅裹身,缩成一团,估计早已冻僵。而在冰桌后面,躺了一位小道童,身上衣衫似被火烧过,破碎不堪,此时正紧闭了双目,昏倒在墙角,一把长剑扔在他的身侧。 鲟雪见了那童子衣不蔽体的样子,心中不觉大羞,但见童子唇红齿白,相貌清奇,长相十分喜人,又不觉有些怜爱起来。 看看地上寒冰袭人,周围又无一物可以取暖,鲟雪怜悯之心大动,这童子既然年幼,鲟雪也就不避嫌疑,将他抱起揽入怀中。 “好热啊!”那童子发出一声呻吟睁来眼来。 乍一见自己被人擒住,童子眼眉一竖,回手一把抓上鲟雪衣衿。 “嗤”一声响,鲟雪前襟撕裂,裸露出雪白的酥胸。鲟雪“啊”一声叫,跳起身来。 童子被鲟雪的叫声惊得清醒过来,才明白鲟雪是在用体温为自己取暖,一种久违的温馨涌上心头,他定定地看了鲟雪半晌,开口道:“是你救了我?” 鲟雪不答,双手捂住前胸怒问道:“你要干什么?” 童子看看手中撕下的半片衣衫,举手递向鲟雪。 鲟雪抬手欲接,忽然发现童子的双眼盯住自己胸部直看,急缩手背过身去,叫道:“闭上你的眼。” 半晌没有动静,鲟雪回头一看,那童子果然闭了眼坐在那里,鲟雪劈手夺过童子手中布块,然而没有针织,又怎么能串在一处? 鲟雪心中恼火,将五彩霞衣脱下,横了裹在胸前。心中想想实在羞人,鲟雪火气更大,冲童子喝道:“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童子睁开眼道:“你的身体好漂亮!” “你还说?”鲟雪差点哭出声来。 见童子双眼仍在直勾勾盯着自己高耸的胸部,鲟雪急道:“不许你看!” 那童子瞪大眼做出一副不解样道:“我也没穿衣服,你可以看我,我为什么不能看你?” 第26章 “我——”鲟雪一时语塞,但对方的话却也提醒了她,她忽然意识到这童子尚在年幼,根本不识人事。 长吁一口气,鲟雪火气渐消,想想刚才失态,鲟雪有点不好意思,但对一个童子,又何必解释,于是笑道:“记住,你是不可以看我的。” 看到鲟雪娇笑的神态,童子心中越发陶醉,故意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总之我可以看你,你不可以看我,尤其不可以看我这里。”鲟雪说着伸指指了指自己的前胸。 “哪有这样的道理!”童子不满地嚷嚷起来。 鲟雪嘻嘻一笑道:“本来便是这样的啊!你还小,自然不明白的。” 童子心中暗笑,这鲟雪明明稚子一个,还来骗人,便笑道:“原来你也不知道。” “谁说的?” “你若知道为什么不说?” 鲟雪见这小鬼穷究不放,眼珠一转道:“不是我不说,小孩子不能听的。” 那童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鲟雪问道。 童子得意道:“不告诉你!” “为什么?” “大人是不能听的!” “好啊,小鬼头,看我收拾你。”鲟雪暂忘了身处冰窟的烦恼,扑上去伸手挠向童子腋下。 童子眼见鲟雪扑到,却不躲闪,憋了气感受那柔柔十指的温暖,然而没有片刻功夫,童子“哈”地笑出声来。 “我受不了了!”童子一连讨饶,一边顺着冰墙向前爬逃开去。 “谁叫你逞强,越发不能饶你。”鳕雪不依不饶,二人一个追一个逃,不知不觉间,童子那浑身碎布尽数掉了下来。童子似乎极其天真,丝毫不加遮掩,鲟雪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只不知为何有点欲罢不能,索性欺那童子不知,任胸中一丝燥热蔓延开来,直到觉得浑身慵懒,这才停下手来。 那童子不知是笑得过度,还是逃得累了,也怔怔地看着鲟雪,并不开言。 “小鬼头,你看什么?”鲟雪虽在问对方,眼睛却不由自主打量起童子,暗想:“不知龙哥哥的身体是否如他一般光滑?” 鲟雪正想间,童子的话声突然传来道:“你的脸红了!” “是吗?没有啊!”鲟雪说完,连自己也感到了脸上阵阵发烧,忙掩饰道:“也许是太热了。”说罢挥着手掌扇起风来。 “热?”童子讶道:“这里可是冰窟诶!” “冰窟就不会热了吗?”鲟雪把眼一瞪道:“谁叫你刚才逃得那么快。” “噢!原来是我错了。”童子见鲟雪发横,口中唯唯诺诺地应着,眼睛却偷偷打量鲟雪脸色。 鲟雪见了童子这种说贼不贼、说愣不愣的神情,被逗得“噗哧”笑出声来。一挥手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你叫什么名字?” “清风。” “什么?”鲟雪呼一声跳了起来,眼中闪过又羞又气的神态,脸上憋得通红,恼羞成怒竟流下泪来,发狠般叫道:“你便是那个夺去秋霜雪处子元精的妖道清风,原来适才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 清风尚未回答,墙中忽然传来笑声,“他不是装出来的,不过我却都看到了。你们小夫少妻,当真是甜蜜的很哪!” “谁?”鲟雪一声大吼,回过头去。 随着一阵大笑,冰墙上钻进一位三十来岁的白衫儒者,这儒者生得倒也清秀,只是面容雪白,脸颊细瘦,给人感觉过于文弱了一些,尤其尖尖的下巴上一缕山羊胡更平添了几分雅气,若不是那双与细脸极不相称的大眼中生了一对发着黄芒的可怕瞳仁,还真让人会将他认做是一位教书先生。 墙角的清风一见来人,吓得缩成一团,浑身瑟瑟,抖如筛糠。 鲟雪提高警惕问道:“你是谁?”然而那人却不理鲟雪,径直走到清风面前,一把将清风那小小的身体提了起来。 “放下他!”鲟雪一声大吼握拳扑上,那人也不回头,只将手一伸,便把鲟雪隔空擒住。鲟雪立感喉间窒息,百般挣扎却脱身不得。 儒者俯下头去,吻上清风小嘴,只一吸,清风立时四肢下垂,状如死去。 儒者一松手,清风“啪”一声摔在墙角,如无骨之蛆,瘫作一堆。 那儒者闭上眼睛,神情陶醉般吐出一口长气,随着胸部渐平,儒者从上至下已化做清风模样,眼波流转,嘻笑颜开,活脱脱一个顽童神态。 这假清风将鲟雪向墙角一摔,嘻笑道:“看不出你这么骚,等我回来有的乐了。”说罢转身隐入冰壁不见。 鲟雪又羞又气,然而喉间气短,一阵巨咳,却说不出话来。 假清风隐在冰内,默默地看着鲟雪,见鲟雪咳嗽一停,立时爬向瘫在墙角的清风,呼喝两声,全无反应,于是将清风抱在怀中哭出声来。 假清风暗暗叹一口气,明知对方必不会与妖来往,偏恨自己怎么对这个女孩生出了依恋之情。 压下心中恻隐,假清风出了石室,驾云而去。 第三章节父女天命(下) 秋霜雪迷迷糊间感觉身上越来越热,身躯竟被那一股热气托得渐渐升起,直上云霄,进入一座清雅幽静的琼瑶宇殿。门口两位彩衣仙子一见秋霜雪,喜道:“姐姐回来了!” 秋霜雪见并不识得二人,心中奇怪,正要问询,内里传来一个慈祥妇音道:“素英、寒簧,时间不多,你们速带姮娥去见瑶台圣母。” 秋霜雪正要循声打量说话之人,那素英、寒簧二女却已应一声,拉了自己腾云飞去。 三人直入了南天门,天将并不拦阻,前方入了碧桃殿,一位福相端庄的妇人站在一株参天古木下闭目沉思。 待得三人走近,妇人睁开眼来,冲素英、寒簧略一点头,二女施礼退下。 妇人过来拉住秋霜雪的手道:“孩子,你现在虽成凡人,却身系苍生命运,我欲传你神通,使你重生,只是此后你将多灾多难,直至以身殉道,一死换得人间太平。孩子,这个除魔重任,你可愿一肩承担?” 秋霜雪茫然问道:“那么我现在是生是死?” 妇人道:“孩子,你元神离体,魂魄未散,介于生死之间。” 秋霜雪点点头,忽然流下泪来道:“原来死竟是这么容易!傲剑山庄因我而毁,父亲和各位伯伯因我而亡,玉清老祖言犹在耳,霜雪不孝之人,不祥之身,罪孽深重,何颜独活?” 妇人展颜笑道:“孩子,你虽迷失凡间,但本性仍是这样至真而单纯。傲剑山庄,人间正气,天下大乱,它岂能偏安?这场灾难将涉及天下一切人、鬼、神、魔,山庄中人各自潜伏着一场际遇,只有人神结合,方能共抗鬼魔。你的父亲福泽深厚,天命王者。只是这一切因阴魔的复出而变得飘摇难定!孩子,你忍见苍生涂炭?” 这话无异于告诉秋霜雪他的父亲并未身死,那么父亲一定还在蛇妖手中。秋霜雪一把抓住妇人的手道:“告诉我,怎么做?” “无为而为,一切随心。”妇人轻抚秋霜雪的手背道:“孩子,你才是这场动乱的真正主宰,你父亲的性命,乃至天下万物的存亡,都已掌握在你的手中。” 秋霜雪一听,苦笑摇头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去拯救苍生?” 妇人摇头道:“孩子,切不可轻视自己。我此趟招你前来,只因玉清老祖留下天书一卷,内藏无上道术,碧霞元君虽做成玄机汤贯入你体内,但你元精已失,仙根难复,我欲送你丹药三丸,可助你通化天书,肉体成仙。待你将来兵解之后,太阴本性方可复原。”妇人说着手掌一摊,光华凝聚中掌心出现了三粒金丹。” 秋霜雪点点头道:“只要能以一己之死换得父亲重生,霜雪心愿已足,若能以此生换来天下太平,霜雪再苦,无尤无怨!”说罢断然服下金丹。 金丹才一下肚,一阵风吹来,秋霜雪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住一般向后飞去,不待惊叫,眼前无数宫殿的影像闪过,“呼”一声已出了南天门。 眼前白云急掠,秋霜雪要待回身也是不能,正心中惊吓,不知所措之际,妇人那慈爱的声音起自天边,从四面八方飘来又散往茫茫天际。 “孩子,仙界天神十万,偏要以你一人之死换得天下太平,苦了你了!这把无形神剑曾助我渡过无数难关,如今把它送给你,伴你驱魔斩妖,纵横乾坤!天地生灵,苍生万物,便悉数托付于你了!” 随着话声,一道霞光似长虹贯日,匹练经天,追上秋霜雪,一头扎入霜雪右手手心,其后万丈身长,倏倏而来,霜雪只觉手心巨涨,再容不下那物窜入,然而拒之不及,无休无止,巨痛之下霜雪仰天大吼,猛然间清醒过来。 ———— 碧霞元君和岱岳五大夫在这里行功运法,川江圣母、瑶姬、霹雳大仙俱在一旁端然而视,只有鳄靛神,望着鼎中秋霜雪那裸露的冰肌玉体,喉间口水咕咕直咽。 瑶姬在旁见了,暗叹这鳄靛神法力虽高,却难脱凡念,终是入不得仙门,总是在这人间为妖,逍遥一时罢了。 鳄靛神却不管瑶姬已看到他的丑态,盯着秋霜雪的眼珠早已痴了,一会儿想到霜雪即将复活,心中欢喜无限,一会儿又想到霜雪醒来终还是不会爱上自己,又感觉无限心酸,喜忧激窜下,鳄靛神胸中升起一点痛意,恨不能抱住心上人大哭一场,听到霜雪发出轻叫,脚下不由自主向前靠去。 恰在这时,昏迷中的秋霜雪声音突然由轻转重,化做一声长啸,大鼎似被一股无形气机迸裂,“砰”一声散做碎块。 第27章 仙汁玉液漫天飞舞间,秋霜雪的身躯平平升起,四肢大张,从手脚之间各各窜出一股真气,如裂焰下的气流,无形而炫动。 那气流越吐越长,末端散开连接成一个大球,迫得众人向后急退开来。 大球逐渐凝结成一个实体,将空中无数飞舞的仙液包裹了去,天书金字从秋霜雪体内迫出,溶入液中,大球变做了一枚水炼金丹。 秋霜雪啸声乍停,那水炼金丹“呼”一声由大变小,被霜雪吸入体内不见。秋霜雪睁开眼来,如一只蜻蜓般轻巧巧落下地面。 碧霞元君发出会心一笑道:“若无瑶台圣母的金丹,纵有天书,也难消化。” 听到说话,秋霜雪循声望来。见其它人都含笑望着自己,唯独鳄靛神那呆子,眼睛发直,口水流淌,喉间嗬嗬呜呜,不知在哭在笑。 秋霜雪心中感动,这鳄靛神相貌虽恶,对自己却十分关怀,禁不住微笑冲鳄靛神点头,哪知那呆子见秋霜雪向他微笑,竟突然间转过头去,呜呜大哭起来。 瑶姬知道秋霜雪这一醒,已成非凡之人,鳄靛神错过了赢得佳人之心的最好时机,所以才会痛悔哭泣。 众人不理那呆子,一起向秋霜雪围了过来。秋霜雪虽奇怪鳄靛神之举,但见众人围来,也便曲膝低头施礼。 哪知这一低头,秋霜雪立时看到了如雪峰般凸起的两团柔物。一愣之下,秋霜雪“啊”一声惊叫起来,自然而然身形后避,双臂回挡,手抱处却抓到了一袭衣帛。 霜雪大讶,适才明明见自己身无一物,却从哪里来的衣料?然而当她再一低头,身上已多了一件白纱长袍。 “这…”霜雪大奇之下梦中情景一一浮上心头,这才明白是自己意念之间化出一件印象中的衣物。 霜雪抬臂咬了一口,生疼生疼,并不是梦。再看右手,思想之间已无声无息窜出一把三尺青锋,没有手柄,倒似手臂上长出的一般。 “这是瑶台圣母的无形神剑。”碧霞元君上前笑道:“圣母感你牺牲自我以救苍生的无上善念,特将自己配戴的神兵给你。此剑在圣母手中,坐镇天庭,可直劈鬼际。你初获天书,功力尚弱,仅能使其现形,当在此静修六个时辰,否则书决一旦忘记,玉清道祖与瑶台圣母的一番苦心便全作废了。” 秋霜雪似梦似醒般问道:“你怎知我梦中之事?” 瑶姬知秋霜雪并不识得碧霞元君,忙上前引介,将适才之事一一说于霜雪知道。 秋霜雪听得面前之人便是梦中妇人所提碧霞元君,谢过相救之恩后,转身望向龙鮟尸体。 碧霞元君明白她的心意,开口道:“那羊妖所持不知是什么神兵,中者立毙,魂魄全消,龙鮟已是回天无术,他因你而死,这段仇,却要靠你来报了。” 川江圣母点点头对秋霜雪道:“羊妖与你已成连精双体,非你不能除他。” 瑶姬也开口道:“此次群神面临劫难,非止龙鮟一人。当务之机,应各尽所能,消弥灾祸。” “瑶姬说得不错,各位不必再心伤。”碧霞元君接过了瑶姬仙子的话道:“此间既已事了,我便须往华山,那只北冥之蛛记恨五百年被困之仇,寻上陈抟老祖,老祖欲将它打入华山之下,好能从此亲自坐镇,确保人间太平。” 霹雳大仙一听道:“既如此,我也前去助一臂之力,那蛛精不知是何来历,刀剑难伤,端的厉害。” 碧霞元君笑道:“以无形神剑之利当可斩得此妖,只是秋霜雪的功力尚浅,发挥不出剑中威力,只可在此静修,切忌分心,贻误大局。” 碧霞元君说罢,率岱岳五大夫离去,瑶姬与霹雳大仙同行助阵,川江圣母则留下为秋霜雪护法,只鳄靛神一言不发,独自一人离开浮影琉琉宫,驾云向北而行。 ———— 五花山天莲岭峰峦叠嶂、景秀万千,然而一个恐怖的传言却笼罩了这个美丽的地方,一夜之间在七岗十三峰的群贼中蔓延开来。 挑着“鹰、狼、豺”头像大旗的前山寨门墙楼上正有两个当班的喽罗蹲在那里,而周围其它人也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毫没有平日里的整齐威武。 “哥哥,你听说了吗?” “嘘!轻点声,听说寨主现在有九头十八臂,坐在寨中便可眼观千里,耳听八方。” “是不是太玄了点?” “只怕还不止呢!前夜兄弟你是没下山去,哥哥我可亲眼看见了,那条蛇妖通天彻地,一口能把咱们这山峰吞掉。各家寨主都做了它的弟子,听站在前面的弟兄讲,寨主吞下蛇妖的一口毒液,当时便长出两个脑袋,此后每隔一个时辰长一个,可怕极了。” “那昨早到今早寨主该有十二个脑袋才对,哥哥怎么说他才有九个?” “兄弟你傻啊?长全了不就不长了吗?” “怪不得昨日寨主回山,不把劫来的商贩换钱——唉,哥哥——我有点怕唉!” “兄弟你怕啥呢?” “听说寨主的每个脑袋每天都要吃十个人,咋夜寨主又带了一百个弟兄进了山洞,他该不是…” “我也正担心呢,昨日我路过后山偷偷瞄了一眼,寨主的九个脑袋有的叨着心,有的叨着肝…手里还盘着一把肠子,二寨主三寨主一个人头上留着一把砍刀,一个人喉间插着一支长箭,正在那儿摁倒了人开膛呢,有二个报信的弟兄才过去,便被三个寨主当猪宰了,兄弟你说吓不吓…唉,兄弟你昨裤子湿了呢?” “哥——哥哥,寨——寨主每天吃一百个人,不总有一天要吃到前山来吗?” “兄弟你目光看得也太长远了,只怕有人上山,让你我通报,等不到‘有一天’就得主动送上门去!” “那怎么办?” 二人说着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了寨墙下面。 清晨的山路两侧花红草绿,昨夜的一场细雨给草木披上了一层露衣,在霞光下点点璀璨,晶莹可爱,然而上山人杂乱的脚步声却打乱了这美好的宁静,也让寨墙上的人浑身冒出了冷汗。 “站住,什么人?” “速去通报你家寨主,就说楚环城楚盟主到了,让他列队出迎。” “咕嗵”墙上立时掉下两人,剩下的喽罗“嗖嗖嗖”拔出长箭,弯弓瞄准。 墙下人一看更得意了,光提楚盟主的大名便吓死两人,于是毫不顾忌寨墙上的长箭,点手指道:“好胆,听清楚了,我可是楚环城楚盟主的手下,还不快去通报。” 墙上人叫道:“什么城也不好使,回去告诉你们盟主,叫他立马滚下山去。” 墙下人听得一愣,看来对方还真不是被吓大的,对着乱箭,谁不怕死,于是边退边逞强道:“你们这么做可别后悔。” “后悔?不通报放你们进山,死罪一条,通报,现在就死,换了你,你怎么办?” 站在后方的楚环城将双方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冷笑,那鹰喙老儿果然心怀叵测,幸亏来得及时,看墙上乱势,对方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楚环城野心极大,统一“英雄盟”后,又借故对付“傲剑山庄”统一了黑道,而他真正的目标却是皇帝的宝座。 五花山天莲岭八万山贼虽是强盗,却是训练有素,不似帮派的那些乌合之众,因此在楚环城心中,对这支人马极其重视,他虽与白起禄、黄心盎、鹰喙约定,第三日的清晨在五花山下鄢墟城中聚会,但仍是不放心鹰喙,担心他因兄弟之死,生出异心,因此“傲剑山庄”事件一了,他便衔尾而来,要彻底收服鹰喙。 此刻见寨墙上的人无理,楚环城只当是鹰喙的安排,压下怒气,微笑上前道:“弟兄们不要误会,还烦做个通报,便说楚环城带了风丝丝前来送给帮主。” “嗖”一声,一支冷箭挂着寒风直射楚环城。楚坏城心中大怒,一抬手用两个指头捏住来箭。 只听寨墙上有人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又有人喊道:“兄弟们沉住气,手捏稳了,别颤抖!” “你们敢戏耍我!”楚环城哪知道墙上的人在想些什么,只当是鹰喙故意安排来羞辱自己,一时间勃然大怒,就要命人攻城。 正这时,寨墙上忽然一阵大乱,有人喊道:“看啊,那——那是什么?” 又有人喊道:“大蛇来了,反正没了活路,兄弟们还是快跑吧,” “呼啦”一声,寨墙上的人刹那间逃了个干干净净。 听墙上人一喊,楚环城立知师父来了。一回头间,冉冉面跨着红蟒已到了身后,它这回却没带来那毒蛇大阵。 “师父!”楚环城施礼道:“果然不出您老人家所料。” 冉冉面的泼妇头露了出来道:“鹰喙吸我毒气,他心生叛意,我已有感应,只是怕喽罗散去,才没有施法取他性命,没想到感应随后断去,这山中另有高人。我倒要会会,是什么人能破去我的‘毒气攻心’。”说罢驱蟒前行,高大的寨墙在蟒腹下立时碎作一堆木屑。 楚环城带人随后跟进,山中处处惊慌一片,楚环城众人毫没受到抵抗便已深入了后山。 “形势有点不对!”楚环城觉出有异,随手抓了一个喽罗问道:“你家寨主现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那喽罗一听要见寨主,两眼一翻,一个字都没哼出,口吐白沫吓死过去。 “原来鹰喙的手下如此脓包。”楚环城恨恨地松开了手。 又有人擒过来一个山贼,长得粗大结实,看样子是个有胆的人。楚环城一把揪过道:“鹰喙老儿在哪儿?” 第28章 那人战战兢兢道:“在——在山洞中!”说着裤子已湿成一片。 “孬种!”楚环城把手一丢,向着山贼指过的山洞走去。 “且慢!”冉冉面忽然叫住楚环城道:“这山洞中煞气冲天,腥风汹涌,必是有同道中人在内行凶,倒要小心了。” 楚环城从没见师父这么紧张过,放缓脚步跟在巨蟒身后。 那山洞虽巨,却仅能容得蟒身通过,一蟒一妖一人渐渐深入洞中,前方突然闪现一道红幕。 “血煞!”冉冉尾的妖媚脑袋忽然立了起来,惊恐地叫出声来。 “血煞?”受冉冉尾感染,楚环城被这恐怖的字眼吓出一身冷汗。 “不错,的确是血煞!”冉冉面神情凝重道:“中了血煞之人,心智渐失,身体僵硬,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成为刀枪不入的血尸,任施法人驱策,赴汤蹈火,悍不畏死,最是厉害不过。但有一点,施法人要想养得尸成,必须是中法之人心甘情愿方成,否则中法之人醒得早还则罢了,醒得晚时,便会化作一滩脓血,虽不至失身为奴,却也形神俱灭,一命呜呼!” “面妹,咱们还是走吧!”冉冉尾细声细气的声音中充满恐惧。 “不行!”冉冉尾的泼妇头发狠道:“这道血雾煞气甚小,施法人必不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此偷养血尸。”说罢张嘴吐出一团粘液,那粘液粘在红幕上,红幕渐渐下流凝聚,波一声坠裂开来。冉冉面已然摧动大蛇向内爬去。 低沉而可怕的喘息声传来,前方现出幢幢人影,有喽罗,有商旅,也有猎户和农夫,一个个目光呆滞,行动笨拙,竟已变做一群僵尸。 冉冉尾看得暗暗心惊,正要再求冉冉面速速离开之际,“吱”地一声响,一个三头六臂的小鬼突然从洞中奔出,冉冉面“啊”地一声惊叫,拖着冉冉尾,回身缠上楚环城,化做一道金光逃出洞去。 楚环城的手下正在洞外等候,忽见冉冉面和盟主逃了出来,一个个面色惊慌,连红色大蟒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帮人才要问,冉冉面已代楚环城发令道:“带上秋无风和风丝丝,赶快离开山寨。” “想走,你给我在这儿吧!”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吼,一个黑面大汉驾云而来,乍一见面“嗷”一声探出一张鳄嘴咬向冉冉面。 冉冉面情知厉害,“呼”一声避开叫道:“鳄靛神,我们兄妹自信没有得罪过你,何苦下此杀手?” 鳄靛神叫道:“你害秋无风便是在害老子!”说罢又是一口咬来。 冉冉面再次闪过道:“你要秋无风只管带去便是,大祸即将临头,切莫在这里纠缠。” “老子听不得你的鬼话,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为秋霜雪出了这口恶气。” 冉冉面哈哈狂笑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在这里贪恋美色。我可没功夫陪你发疯。”说罢丢下楚环城便要逃走,不提防却被鳄靛神咬住了下身。 冉冉尾哭叫道:“面妹救我!”冉冉面恼道:“你的毒牙是做什么用的?”说罢蛇身回转咬向鳄靛神。 鳄靛神把头一甩,呼一声将金蛇摔得撞上山壁。冉冉面一口咬空,鳄靛神的大嘴已再次伸来。 正这时,“吱”一声,洞中窜出一个小鬼,呼地抱上鳄靛神的大嘴,三个脑袋张口便咬。 冉冉面一见,立知大蟒已然完蛋,趁鳄靛神低头一爪将小鬼踏在脚下之机,化道金光遁去不见。 鳄靛神也认出来者乃是鬼母天尊座下小鬼,这九个小鬼形影不离,看似弱小,却踩不死、打不烂、水淹不死、火炼不化,对仗之人最终都会被其纠缠至死。 鳄靛神暗自心惊,再顾不得冉冉面,撇了小鬼回身要抱了秋无风离去。然而适才一耽误间,洞中“吱吱”连声中,九个小鬼相继窜出,见了鳄靛神,一拥而上,群相围攻。 鳄靛神甩巨尾抽飞三个小鬼,大嘴一张又叨住一个,那小鬼被咬得吱吱尖叫,偏如棉花团般,嚼之不碎。 鳄靛神无奈,将小鬼一口喷出九霄云外,然而腿上一痛,已被另一个小鬼咬破鳄皮,血液立时如泉般被吸出体外。 鳄靛神心知再不走,别说救人,连自己也得葬送在这里,无奈下狂吼一声,将咬在腿上的小鬼狠狠一尾抽得陷入地面,身躯直上,驾云团脱出险境,然而心中这口怨气实在无处发泄,瞅准了冉冉面离去的方向急追下去。 ———— 冉冉面逃出五花山天莲岭,前方进入一片平原地带,细一看,竟无意中又回到了昨夜追杀“傲剑山庄”众人的旷野之上。四具尸体仍然躺在那里,自己却已再不复昨夜的威风。 想想适才的惊心动魄,冉冉面万念俱灰,无心再去夺秋霜雪的处子元精,一转身拖了冉冉尾的脑袋要回巢穴。 就在这时,地上的一具尸体忽然大吼一声握拳跳了起来,嘴里叫道:“妖孽,我和你拼了!” 冉冉面被这突发事件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金钢铁掌背对着自己在那里大喊大叫,状似未醒。 冉冉面吃了一惊,内藏乃人身精气聚处,除非修成元神圣体,否则失了内藏,便是神仙也难熬过二十四个时辰,这金钢铁掌缘何竟能不死? 冉冉面心中奇怪,当下停了脚步,细作观察。 那金钢铁掌大喊大叫、双臂乱挥之际,一回身看到了冉冉面,也不搭话,“嗷”一声扑了过来,却不防被冉冉面故伎重施,一个尖尖的蛇头如锥子般窜入口中。 冉冉面的蛇头刚消失在金刚铁掌口内,忽然冉冉尾那妖媚的男人头发出一声痛叫后直立而起,紧接着冉冉面呼一声倒窜而出。 再看这冉冉面,一个泼妇头被烧得发焦眉燎,已成了秃瓢! 金钢铁掌被冉冉面这一吸,“哇”一声吐出一团宿酒后醒了过来,那酒着地蓬然起火,把雨后地面烧出一团黑焦。 冉冉面眼中透出恶毒凶光,喉间发出嗬嗬之声,也不知是哭是笑道:“那边有人偷养血尸,这边有人在蕴育仙胎,原来仙魔之争,已然因太阴的复出而暴发,可笑我冉冉面竟不自量力,还妄想夺得千看元精,称雄魔界,到头来只白白赔上了一条红蟒!” 金钢铁掌不明白冉冉面在那里念叨些什么,见了地上三具干尸,心中巨痛,铁掌一指冉冉面道:“妖孽,你把秋庄主怎么样了?” 冉冉面嘿嘿阴笑道:“楚环城与鹰喙即将在五花山竖旗造反,你去得早还则罢了,去晚了,只怕秋无风便被剥片祭旗了。”说罢不理金刚铁掌,转身离去。 金钢铁掌一听大急,他不明白冉冉面为何变得如此落魄,但自知不是这双头蛇妖的对手,也就不去纠缠,径向五花山天莲岭的方向飞奔而去。 冉冉面见金钢铁掌果然中计,正在心中冷笑之际,不提防空中一团黑影飞来,一张巨大的鳄嘴张开,“嘭”一口叨在七寸之上。 冉冉面连惨叫的机会也没有,鳄靛神已然一脚踏上蛇身,一较劲,冉冉面的泼妇头被从身体上生生撕裂下来。 冉冉面与冉冉尾首尾连心,鳄靛神在这里拿冉冉面撒气,那边冉冉尾早大叫一声,拼命缠上鳄嘴,化出蛇头,张口咬在鳄靛神唇边。 鳄靛神全然不顾蛇毒入体,不躲不避间,口爪并用,将一条双头大蛇撕成碎片,这才大哭三声,驾云返回巫峡。 ———— 川江圣母以缩形大法收了龙鮟尸体,正静坐为秋霜雪护法之际,忽觉水中起了轻微波动。 川江圣母大吃一惊,她经验丰富,立知有人闯破禁制进入了浮影琉璃宫,以水波震荡之微来看,来人法力之高,已达匪夷所思的地步。 川江圣母正待起身察看,女儿鲟雪忽然走入园中。 “母亲,女儿回来了!”鲟雪一见川江圣母,两行清泪立时流了下来,委屈道:“女儿被一个道童擒去,不知为何,走在半路那道童竟突然从祥云上摔下死去,女儿才能脱身归来!” 鲟雪哭得虽真,川江圣母却全然不动声色,端详了面前的鲟雪几眼道:“你是谁?” 鲟雪鄂然抬起头来,盯住川江圣母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连女儿也不认得了吗?” 川江圣母心中冷笑,面上却全然不动神色道:“好我的儿,你且上前几步,让母亲看个仔细。” 鲟雪一听破涕为笑道:“才分离一时三刻,母亲竟牵挂至此了吗?”边说边缓缓向前走来。 前方波纹一现,鲟雪感觉似乎撞上了一堵水墙,一抬头间,竟发现自己已被囚在一个水波之中,她口中急叫着:“母亲您真的不认识女儿了吗?”心中却也不禁暗叹对方对水的运用之妙。 川江圣母一见对方中计,冷哼道:“我不管你是否鲟雪,在六个时辰之内,断不允许任何人搅动我的浮影琉璃宫!你暂时便在这定水珠中呆着吧!” 一阵冷笑传来,定水珠中的鲟雪忽然化身为一个唇红齿白,相貌清奇的道童,只是这道童一对大眼中黄芒闪烁,令人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川江圣母见对方终现出原形,不屑道:“怎么,不愿做我的女儿了吗?” “老贱妇!”那童子用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语调骂道:“若不是看在你女儿的面上,我怎会与你虚与蛇伪?你当这小小的水珠便能困得住我吗?”说罢嘴一张,吐出一粒神火灿然的金丹,那丹上火苗一敛,翻卷出层层水幕,“呼”一声,定水珠立时被吸入金丹之内,飞回了童子口中。 川江圣母一看,立知自己无法敌得过此妖,徜再拖延势必会误了秋霜雪,因而大喝一声。 第29章 随着喝声,川江江面腾起冲天水柱,那水柱上而不落,于空中凝成水球,又轰然向四面八方炸裂开来。点点水珠穿越水雾,直射进巫江两岸除仙女峰外的登龙、圣泉、朝云、松恋、集仙、飞风、翠屏、聚鹤、净坛、起云、上升诸峰。 巫江十二神女之一的翠屏仙子正在洞中闭目凝神,左旁侍女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翠屏仙子睁开眼来,一滴水珠已然飘至面前停下不动。 翠屏仙子知是川江圣母发出的求助讯号,急忙运用神目向珠内望去,只见圣母正与一个道童斗法,那道童年龄不大,然而法术变幻莫测,小手三挥两指间,一道道漪涟生出,如漩涡般将圣母困在其中。尽管川江圣母极力挣扎,然而漩涡却越卷越重,最终像一个水拧的茧壳般将圣母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这个童子自然便是羊玄化身的清风。见困住川江圣母,羊玄哼一声甩手走向秋霜雪正在修炼的白玉亭台。 这羊妖只行得两步,“波”一声眼前陡然出现一团霞衣,一条彩带悄无声息直袭胸前。 羊玄凭直觉感到了彩带中暗藏的杀机,他一侧身,抬手“嘭”一把抓上彩带中端。 “啪”地一响,一把神剑已然被抖做两段,而剑刃尚留在清风的小手中。 出手拦截的正是翠屏仙子,她虽来得及时,却未料到这清风竟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仅凭单手便可力断神剑。见了对方之威,翠屏仙子心中暗惊,这份功力决非自己一人可以抵敌。 翠屏仙子正想之际,身旁倩影骤现,又是两团彩带飞起,解了对手反击之围,一抬头间,呼呼连声,自己的姐妹:巫江十二仙子,除小妹瑶姬外已全部现身。 羊玄一见也是大吃一惊,他分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仙子,只见面前霞帔乱舞,彩带飞扬,入目俱是一片靓丽。 众仙子围住假清风一通乱杀,这羊妖顿时招架不来,被迫得步步向后退去。 羊玄心中着恼,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纵敌得五个、六个,又怎是这一堆妖娆的对手?眼看又是三条彩带攻来,羊玄一张嘴,金丹再次喷出体外,“嘭”一声迎上袭来的彩带,立时将彩带撞得倒卷回去,金丹也随之隐入群带中不见。 众仙子一击无功,刚要收回彩带,群带忽“蓬”然起火,条条火蛇顺彩带直窜向各位仙子,众仙子手忙脚乱之际,一颗霞光璀璨的金丹现出形来,水翻土转,化作一粒铅丸,电射朝云仙子面颊。 朝云仙子“啊”一声再要避已来不及,她集中神智,纤手飞扬,一股无形气劲发出,直攫铅丸。旁边松恋、起云两位仙子见姐姐遇险,俱各出手相助,然而那珠仍慢慢向朝云仙子面颊奔来。其余仙子见了,齐齐丢了彩带,围拢过来。 这金丹与羊玄神气相通,珠随意动,随心所欲,最是得力不过。然而十一位仙子的力量何其之大!随着众仙子的逐一加入,金丹渐渐不受羊玄控制,要被众仙子收去。 羊玄一见大急,失了金丹,自己便失去了平日飞升的机会。他大吼一声,力量回扯,意欲收回金丹。 众仙子已占上风,岂肯再容他夺回法宝?双方顿时较起劲来。那金丹炼成的时日尚短,在两股大力拉扯之下,终禁受不起,“轰”一声炸裂开来。 众仙子齐心协力,眼看成功之际,耳中忽闻一声巨响,面前五行翻飞,霞光璀璨,各各被震得昏头转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绚烂光华中,一道白芒亮起,如银龙般从十一位仙子腰间贯过,却是羊玄恼恨毁珠之仇,拔出神剑,大开杀戒。 可怜众位仙子,耳目失聪下,不及防范,一时间俱做了剑下亡魂! ———— 瑶台圣母正在碧桃殿的万年云蟠下闭目沉思,忽觉心神震颤,被惊得猛然睁开眼来,两道目光穿越南天门,直下人间。 川江之中,羊玄虽一举成功斩杀十一位仙子,但失了金丹,心中却是追悔万分。 正懊恼之际,羊玄忽觉有异,急抬手中神剑,“轰”一声巨响,手中剑受那神目一击,倏然间窜出数丈霞芒,如彩龙炫舞。 神芒一现,回归剑中。而羊玄则被击得踉踉跄跄退出数步后终禁受不起那股神力,“噗嗵”一声坐倒地面。 羊玄坐在地上,五内俱焚,骇然抬头,空中却是空无一物! 什么人竟能在万丈外攻敌不备,予取予夺?这份通天神通绝非自己可以抵敌。羊玄至此方知天外有天,法通无限。当下再不敢逗留,遁入地下逃离川江而去。 瑶台圣母收回神目,放任羊玄逃去。她适才看得真切,那剑上窜出的神芒竟是如此熟悉,难道? 瑶台圣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急招来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庚辰、童律、鸟木田七位神将。 “我的十二个女儿除瑶姬除妖未归,幸免于难外,其余十一子悉数遭劫!”瑶台圣母说话间神情沉重,“你们七位可速速赶往巫峡,坐镇群峰,免去凡间无辜劫难!” 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庚辰、童律、鸟木田七人一听,各自大惊,这巫峡乃当年禹王治水时,被困于此,得瑶姬众仙子传授天书三卷,以神雷劈开峡谷,以至留下这壁立千仞的奇险地形。 瑶台圣母的十二位女儿为免除人间劫难,甘愿离开天廷,众镇群峰,不意如今竟一日遭劫!群峰无人座镇,很快会崩塌而倒,再次阻塞江流,那时人间将会重现一片江洋。 七仙不及安慰圣母,急速驾云赶往巫峡。 瑶台圣母心痛众女儿之死,正悲伤之际,忽面现怒容道:“孽障你敢!”话毕消失不见。 ———— 五花山天莲岭此时已化作人间地狱,脱困而出的九个小鬼见人便咬,众山贼哪见过如此厉鬼,奔跑不及,乱喊乱叫间不时有人被吸干血液,倒地身亡。 秋无风双手反绑,被楚环城的手下牢牢抓住动弹不得。然而此刻那一帮恶人见了猛鬼出柙,一个个骇得魂飞魄散,丢了秋无风向后逃去。 一获自由,秋无风顾不得身在险境,四望寻找着风丝丝。 贼人散开,秋无风立时发现风丝丝躺在左侧一副担架上,虽面色苍白,却已苏醒过来,明白是楚环城贪恋美色,细心为风丝丝治伤的结果。 秋无风刚刚向风丝丝奔得两步,忽见一个小鬼正飞速扑向风丝丝。秋无风双手被绑,抄不得兵器,情急下一个飞纵,爬在了风丝丝的身上。 “庄主!”风丝丝对这一切看得清楚,有心推开秋无风,无奈重伤之余,身体乏力,有心无力下急得流下泪来。 一道红幕闪现,恰隔在小鬼与秋无风、风丝丝之间,那小鬼“砰”一声撞上红幕,倒跌开来,心知无法突破封闭,转向冲别的山贼扑去。 秋无风抬头一看,正看到刚刚步出山洞的鹰喙、狼吻、豺心三人。 众山贼一看寨主竟能制住厉鬼,心中升起一线生机,纷纷向三人所在处靠来。 狼吻和豺心也被九个小鬼的嗜血场面惊呆了,忙叫道:“大哥快阻止它们,再迟山寨便要毁了!” 鹰喙仰天哈哈大笑道:“有了这九个小鬼,天下已是任我驰骋,还要这些脓包手下何用?” 狼吻、豺心相顾骇然,俱被大哥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吓住,不再开言。 本已奔到近前的山贼们听得寨主一言,吓得魂飞魄散。本意求生,哪知却是自寻死路,再要跑已来不及,有那意志薄弱的已然失了逃生的信念,一屁股坐倒地上,痛哭流涕,悔做了贼人。 看看一场大屠杀已是无可避免,天空中忽然飞来一只巨大的玉瓶,那瓶如船般从云间急驶而下,瓶口向下,一股吸力发出,将九个小鬼纳入瓶中。 鹰喙一见大急,眉间血煞放出红光,然而那瓶已然飞上云端,追之不及。 鹰喙虽恶,却不会驾云飞翔的本领,暴跳如雷下将一股怨气发泄在秋无风和风丝丝的身上。 也不见这鹰喙动弹,那一团血幕忽然包裹了风丝丝,将那一个孱弱的的身躯从秋无风身下夺去,升上数丈高空。 秋无风一见,大怒喝道:“鹰喙,你要干什么?” 鹰喙嘿嘿阴笑道:“秋老儿,原来你的女儿竟是太阴转世,得她元精,可白日飞升,平添千年法力。如今朱恨环已死,毛羽生、袁无仁、冉冉面退出,白白便宜了我鹰喙。我数三声,你说出你女儿的下落,如若不然,我便将这风丝丝在你面前摔做肉酱!” 秋无风一听大急,双臂较力想崩开强索,无奈那绳极粗,努得几努却全无所应。 鹰喙见了,哈哈大笑道:“一、二…”声音如狼啸鬼吼,直瘆人心! 那在空中收去九鬼的却是天界一位仙子,这位仙子因有一支玉瓶,平素便以“玉瓶仙子”自居。 这玉瓶仙子闲来无事,去寻姐妹蕊珠仙子游玩,不意路过五花山天莲岭,发觉下方血腥冲天,细一看,竟是鬼母座下小鬼脱困,行凶嗜血! 玉瓶仙子心肠善良,不忍见众人遭劫,这才放出宝瓶,将小鬼收去。 看看宝瓶即将飞回,玉瓶仙子正待去接,半空中突然伸来一只巨大的突兀鬼爪,一把将宝瓶抓去。 玉瓶仙子大急,驾云急追之际,一只丑陋无比的天大鬼脚迎面突现,将玉瓶仙子一脚踢飞向九霄云外! 随着桀桀的鬼笑声响起,鬼母天尊那巨大的身影在云中现出形来。 “不自量力!小小仙子也敢插手本天尊之事。”鬼母天尊说罢转向欲下五花山天莲岭将血尸一并收回培养,然而面前忽现出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第30章 单看这份神通,鬼母天尊已猜出来人是谁,一抬头间,果见瑶台圣母带了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大天师挡住去路。 鬼母天尊心中叫苦,面上却假腥腥道:“不知何事惊动圣母亲临?” 瑶台圣母不假辞色道:“天尊意欲何往?” 那鬼母天尊倒也光棍,知瞒不住,嘿嘿笑道:“那鹰喙发下重誓,自愿随我,此事却非我迫他。” 瑶台圣母怒道:“鹰喙为恶世间,血尸更是不容于仙界,这等孽障,断不能留他为患人间!”说罢一翻手,一道天雷炸响,穿越云层,直下苍穹。 五花山天莲岭中,鹰喙那得意洋洋的“三”字刚刚出口,不意空中银龙炫舞,一道晴天霹雳将鹰喙炸为齑粉。 许多喽罗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方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应! 鹰喙一死,空中血雾顿时消失,风丝丝惊叫一声,一头栽下地来。 秋无风大叫一声,冲天跃起,要将身躯垫在心上人与地面之间。然而他快,有人更快,那豺心一意垂涎丝丝美色,虽不敢违抗大哥,一对贼眼却死死盯着空中的风丝丝,舍不得这美娇娘死去。 如今大哥一死,这豺心毫无悲意,反喜再无人能与他争夺美女,一跃而起,将秋无风一脚踹得远远跌开,凌空抄住了风丝丝的娇躯。 佳人在抱,豺心志得意满,却浑没留意山洞失了禁制,上百具行动缓笨的僵尸正纷涌而出。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狼吻、豺心正站在洞口,首当其冲下,各被一具僵尸抱住。 那豺心先还满不在意,将风丝丝推过一旁,回身一把搭上僵尸手腕,呼一声将那尸摔过背去,与此同时狼吻也与僵尸交上了手。 豺心摔翻一尸,正要回身,不意地上那尸却不同人,被豺心狠力一贯,全不在意,竟借机一把抱上豺心双腿,任豺心狠力劈打,决不松开。 狼吻与豺心一般,吃亏在没有意识到这帮僵尸是打不死的魔鬼,掌劈脚踹间被僵尸抱上身来,任二人如何狠打,再无法脱出身来! 洞中僵尸越围越多,不一时狼吻与豺心已被众尸团团裹住,声声惨叫中,被吸干血液,同样成了两具干尸。 秋无风此时已趁机来在风丝丝身畔,只苦于双手被绑,干脆一低头,张嘴咬上丝丝腰间丝带,将风丝丝拖向后方。 看看离开山洞已远,秋无风放下风丝丝,一回头间,众僵尸已然吸干狼吻、豺心之血,起身向四面散来。 山中喽罗早吓得屁滚尿流,转身便欲逃走。 秋无风一见大急,若任由这些僵尸流入民间,相互传染,势必无法扼制,人间再无太平可言。 想到这里,秋无风大叫道:“大家不要慌,快取弓弩火箭,用火攻必可灭妖。” 有那胆大的喽罗一听,立时被点醒过来,带弓箭的急撕下布帛缠了箭头,点烧后射向僵尸,没有弓箭的干脆用火石点了树枝,筑起临时防线。 有人一带头,本想奔逃的喽罗也返了回来,山寨人众,不一刻大伙儿已将群尸困在火墙中。秩序一恢复,便有那带队的开来了火弓箭队,这回射出的却是浸了油的棉纱箭头,附物即燃,极难扑灭。眨眼间群尸已燃化在熊熊烈火之中。 众人一鼓作气,将被小鬼咬死的尸体一并拖来火化。 待到事情结束,已是日午。 有人上前解开秋无风绳索,众贼“呼啦啦”在他面前跪倒一片。 秋无风骇然道:“众位这是为何?” 有那头领模样的贼人回道:“如今三位寨主已死,五花山天莲岭群龙无首,面临崩溃边缘,这们自知平日里为恶不少,下得山去,难有活路。久仰秋庄主高风节义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我们愿改邪归正,追随庄主,还望庄主慈悲,不弃收容。” 秋无风听罢,略一皱眉,但一想与其让这八万山贼流入民间为患,实不如将他们导入正途,造福苍生。 想到此秋无风大声道:“随我不难,只是我秋某人一生最恨为非作歹之徒,你们既随了我,便当依适才所言,改邪归正,切不可再行伤天害理之事,倘有人违背此言,我秋无风定会取他性命。” “庄主放心!”秋无风言语一落,立时有人喊道:“世上有谁甘心为贼?我等也是为乱世所迫,才误入歧途,入了贼窝,既蒙庄主收容,又怎会再自甘坠落,不思上进?” 又有人喊道:“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五花山天莲岭虽是贼窝,却颇有秩序,庄主何不以此为据点,创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等也算跟着庄主挣得个封妻荫子的功德!” “是啊!庄主。”这些人本就是贼人心性,最是好勇斗狠,听人一喊,一个个立时兴奋叫道:“还请庄主当仁不让,举起义旗,我等从此死心塌地追随庄主,不但脱了这身贼皮,也为祖宗赢得一丝荣耀!” 秋无风听得暗暗皱眉,但他阅人无数,知这里俱是些血性大汉,亡命之徒,他们的善恶不由理智操纵,而往往决定于一念之间,今日虽有悔为贼人的念头,可一旦善念为人所阻,返回头必又操起那打家劫舍的勾当。况且这些人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当今天下官府腐败,盗贼四起,既使强如“傲剑山庄”,覆巢也只在一夜之间,遑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平常百姓? 秋无风想归想,但这毕竟不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他略一犹豫,不禁转头向风丝丝望去,只见风丝丝躺在那里,两眼直直望着自己,脸上笑意盈盈,充满了殷切的期盼与鼓励。 秋无风却不知,那风丝丝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适才心上人舍身相救的一幕,看着伊人傲压群贼的飒爽英姿,早便痴了,对于跪在面前的一大帮人究竟在叫些什么,她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受到心上人眼神鼓励,秋无风心情激越,仿佛又回到了年青时期秣马天涯的豪情时代,昂然傲立道:“蒙大伙儿不弃,我秋无风便愧为这个首领,不求为王为候,但求能舍小家、顾大家,带领大伙儿闯出一条新路。一切诚如弟兄们适才所言,咱们便以五花山天莲岭为据点,齐心协力,凝结成拳,砸碎这个黑暗的世界,为天下穷苦人挣得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众贼听罢,群情激昂,一起喊道:“谢庄主收容!愿追随庄主、誓死相从,生死同心、共赴太平!”声音如雷震响,直上云霄! ———— 空中的瑶台圣母劈死血尸,收掌问鬼母天尊道:“天尊以为如何?” 鬼母天尊心中暗恨,面上却讪笑道:“圣母执掌天界,既做决定,鬼母无话可说。”说着从怀中掏出玉瓶道:“这个玉瓶烦请圣母交与它的主人,只是那九个小鬼乃我精血喂大,今日合该难满,我要带它们回归天界。告辞!”说罢将瓶凌空一送,转身离去。 眼见鬼母天尊身形消失,瑶台圣母身旁的丘弘济轻托着吸入手中的玉瓶不解问道:“圣母既已不假辞色,威压鬼母,为何不借机将她收了?也好除去天庭一大隐患。” 瑶台圣母无奈摇头道:“我也早存此念,只是鬼母天尊昔日座下鸠盘荼已率先作乱,以鬼母神通,倘你我不能将其一举擒下,势必激得魔界立反,反不利于碧霞元君降魔!” “原来如此!”一旁葛仙翁笑道:“鸠盘荼那老妖婆,当真有几分法力,可惜却随了鸩羽魔那魔头,误入歧途,碧霞元君恐不是她的对手。三千年前群魔降服,唯独她带着四个妖娃逃入阴间,与鬼魂为伍,念在她尚有几分善念的份上,三清道祖才没有赶尽杀绝,不意今日竟做跳梁小丑,合该她气数将尽,结局是福是祸,这根绳却系在了道陵兄弟当世传人的身上!” 张道陵听了笑道:“那个痴人,初入仙界便遇到这一段孽缘,妖婆既然提前发难,看来他也已等不得三日了!” 许旌阳接过话题道:“待我前去助碧霞元君一臂之力,免得她不备下吃了大亏。” “不必!”瑶台圣母出言拦阻道:“道法自然,就让她自己去顺应这个劫数吧!”说着心中再次浮现清风剑上窜现的玄秘霞芒,暗暗问自己,“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亿万年来,瑶台圣母还是第一次这样难下决断! 葛仙翁看出瑶台圣母心中的沉重,劝慰道:“圣母所言极是,三位老祖俱是堪破天地玄机的人物,太清老祖既已在华山埋下伏笔,必有他的用意,你我还是不要贸然介入的好。” 张道陵摇头惋惜道:“可叹丹阳师兄因此事离了鹤鹿山,三百年来行踪不定,可见他仍未从那次打击中恢复过来。” 丘弘济一旁失笑,对张道龄道:“丹阳道兄位列十二太乙金仙之中,胸怀岂是你我可比?祖延兄子平精熟,推看五星,难道还堪不破这其中玄机?” 许旌阳听到推卦之说,背上双剑忽然微微起了颤抖。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去看张道陵,却见张道陵有意无意间看了一眼瑶台圣母,眼神中似有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态。 许旌阳深知张道陵推卦之术深得三昧,自己背上双剑乃是通灵神物,莫非适才颤动竟要应在瑶台圣母身上?回想适才张道陵眼神,此一征兆多半是个凶兆,但张道陵不说,必有原因,此时却不是问的时候。 许旌阳想到这里站过一旁默默猜测,正这时,玉瓶仙子返了回来,她幸而伤得不重,服下瑶台圣母的一粒仙丹也便调息了过来。 谢过瑶台圣母救命之恩,玉瓶仙子从丘天师手中接过了玉瓶。 瑶台圣母暗自压抑伤痛的心情,对玉瓶仙子道:“便暂拿你的玉瓶做了巫峡仙子的葬身之所吧!” 第31章 说罢又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玉瓶仙子领命,直下川江而去,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天师随着瑶台圣母回归天庭。 一时间,风住云收,天际再现一片祥和,然而就在那朵朵白云之上,一片巨大的黑云已压顶而来,直扑川江江面。 第四章节大战初起(上) 千手剑侠恍然间觉得自己在一个莫名的地方修习天书,正渐渐入门、欲罢不能之际,忽闻一声断喝:“醒来吧!”手中《正一盟威大法》突然化作千般瑞彩,挟裹了万种神通,一股脑钻入体内不见。 千手剑侠大吃一惊,“啊!”一声大叫睁开眼来。 身旁同样传来“啊!”的低低惊呼,千手剑侠顺声扭头,却见儿媳正坐一旁垂泪,被自己一声大叫吓得掩面失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千手剑侠问罢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家中床上,不禁疑惑起来。 儿媳先吃一惊,但见公公醒来,很快露出欢喜神态道:“公公您醒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千手剑侠茫然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儿媳奇道:“您连自己的家都不认识了吗?” “家?”千手剑侠吃惊道:“傲剑山庄离华山脚下千里之遥,我明明睡在旷野之中,何时回的家?” 儿媳黯然道:“您的儿子如您一般行侠仗义,只落得个惨死他乡。您又在孙子大喜之日离家而去,可怜那孙媳妇连爷爷的面都没见上,凄凄惶惶入了婆家…” “好了!”千手剑侠打断儿媳妇的牢骚,想想确实愧对家人,缓下语调问道:“镜瓶已然过门了吗?” 儿媳低头强忍泪珠道:“那镜瓶果如人言,是一等一的绝色女子,更可敬的是她孝心甚笃,见你近月未归,心中挂念,闻言华山老祖陈抟宅心仁厚,神通广大,因而两口子备了牲畜祭品,着人抬上山去,拜观求神。” “胡闹!”千手剑侠一听大怒道:“我千手剑侠仗义江湖,四海为家,若你们这般,才月余未归便要闹得鬼神不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儿媳垂泪道:“公公息怒,我等知你最重名节,只是此趟非比寻常,自你走后,不时有英雄盟的人传出话来,说道群邪请了鬼神相助,定要一举踏平傲剑山庄。我知公公去向,却断不敢向邻友提及。整日间提心吊胆也还罢了。只是最近家中出了一件怪事!” “怪事?”千手剑侠听得家中因己而时时承担恐惧,无言安慰,只好顺儿媳语气道:“什么怪事?” 儿媳脸现惊容道:“自从镜瓶入家,来家中做客之人,有那带了女眷、丫头的,但凡入过镜瓶闺房,回家后竟变得惊慌失措,似丢了魂一般,或三五日,或十来日,竟纷纷自杀!村中人传言,是公公昔日所杀恶人化作厉鬼前来索债,从此再无人敢登家门。只我知公公去了傲剑山庄,联系英雄盟的传言,只怕公公是惹了鬼神,悄悄说与儿子、媳妇,他二人一听,执意要上华山。昨日才走,不意今早仆人出门,却见公公躺在门前,这才抬进家来。” “噢!有这等事?”千手剑侠此时已是今非夕比,听罢一翻身坐了起来道:“你可带我入镜瓶房中一看。” “这!”儿媳一听着了难,千手剑侠虽是爷爷,但孙子不在,私入孙媳闺房似有不妥。 千手剑侠却是豪侠磊落之人,见儿媳为难,便道:“事分轻重缓急,家中怪事,必与鬼魔有关,人命关天,容不得过多顾忌。” 儿媳想想也是,取了钥匙,带千手剑侠入了孙子的房中。 千手剑侠默念梦中所记口决,睁开神目四下打量,牙床丝帐、妆台粉盒,看不出一丝异状。正要出门,忽听儿媳轻“咦”一声。 “怎么了?”千手剑侠一边转身一边问了一句。 “奇怪,镜瓶的铜镜怎么不在屋中?” 千手剑侠这才觉出不妥,女子出嫁,家人会送嫁妆,私房之物俱是平日用惯的,自便一起带来,落入新家,但凡不会轻动。难道镜瓶上山,竟会带了梳妆之物同行? 千手剑侠正在思索,忽觉脚下颤动,他倏地抬起头来,却见儿媳仍是一脸疑问,四处打量铜镜所在,方信自己果有了人所不能的本领。 千手剑侠默查颤动来处,方向竟直指华山。 “不好!”千手剑侠一声低呼把儿媳吓了一跳,正要问时,却听公公又道:“华山上空妖气冲天,敢与陈抟老祖作对,此妖必有来头,敬垒与镜瓶危险了!” 儿媳听得两眼发直“您说什么?什么妖气,您、您…”差点问出您是否吃错了药。 千手剑侠知一时无法跟儿媳说清楚,也不解释,念动口决,脚下果然一轻,穿房出院,一朵祥云起处,直向华山。 地上的儿媳哪料到老公公已然白日飞升做了神仙,急追出门时,公公已然上了青天。只见一朵云去,儿媳“呃”一声晕倒地面。 ———— 碧霞元君率了岱岳五大夫和瑶姬仙子、霹雳大仙一行八人才上华山,便见下方土荡尘飞,无数山峰如活了一般,摇三摇,晃三晃,翻个斛斗,另起了炉灶,叛变做秃岭荒山。 “好孽障!”霹雳大仙恼道:“倘再不阻止它,好好一座奇秀华山,要变做了一群秃瓢!”说罢双掌齐扬,雷声炸响间,扑下身去。 瑶姬仙子的凤簪神剑被毁,只好也舞动霞帔随后扑去,抖动间扫开尘烟,蓦然见到了蛛精那如日月般闪着精芒的双眼,瑶姬仙子抖动长发,数支发标如龙攒舞,直刺蛛精目中。 碧霞元君指挥岱岳五大夫道:“你五人立即分据五处,摆开磐松大阵,用乱藤将其缠住,待我用千霞压顶术攻入其内脏,将此妖五腑锁定,好将它打入华山,永世不得翻身。” 岱岳五大夫齐应一声。刹那间华山四围升起千松万柏,巨藤蔓延,蛛精气焰为之受挫。 碧霞元君化出原形,百里长空千霞缭绕,万彩齐霭,天地尽做一团翡翠。 那蛛精识得厉害,硬受了霹雳大仙的天雷,拔散了瑶姬仙子的发、带,扯断缠身的树藤,要在攀松大阵形成之前遁入地下。 碧霞元君岂肯放它离去,满天云霞化作山间雾霭,向着蛛精团团包裹而下。任蛛精屏气止息,如水炼顽石,无孔不入地向着蛛精体内渗去。 蛛精大骇,拼力翻腾间又掀翻了一座山头,向着另一座奇峰撞去。 就在这时,碧霞元君惊奇地发现,前方山路上走着一队人马,为首一男一女,男的气宇轩昂,女的貌可倾国,俱是正值妙龄花期。 碧霞元君暗暗诧异,陈抟老祖法力通天,预知蛛精来犯,必将阻扼香客上山。这些人怎能突破老祖设下的封锁,深入华山腹地? 碧霞元君不及细想,急收了仙气,窜前拦阻。岱岳五大夫也同时发现了山中之人,吃惊之余,不敢再迫蛛精,收回大阵,飞身隔在蛛妖与男女之间。 那蛛精却识破了众人的顾虑,发起恨来。将八只巨螯舞开,拼力向前。只是它这一窜,前方忽然山重水复,再不见有什么男女,与前冲的碧霞元君众人,后追的霹雳大仙、瑶姬仙子,一起来在了一处千峰叠障的荒山秃岭地带。 “怎么回事?”不光蛛精,便是瑶姬众人也是大吃一惊。 碧霞元君召回众人笑道:“你我不必再忙,陈抟老祖已然胜卷在握。咱们所处地带,乃是老祖的‘千子棋局’,一入此局,即如盘中棋子,成为老祖暇余戏作之物。” 碧霞元君话声才落,半空中传来笑声。“弟妹果然聪明。若非诸位拖住蛛精,我哪能得闲布下这‘千子棋局’?那时纵能降得此妖,受损亦是非小!” 笑声作罢,众人已处身在一处峰顶平台,陈抟老祖长袖飘飘,笑意相迎。再看四周,千峰翠绿,万壑泉鸣,哪里有半分杀气。转看平台,石凳有几,石桌一个,一杯香茗旁边,果有一副石刻棋盘,无数黑白棋子如双龙并舞,将一只蛛精困在天元。 众人心情大佳,一场杀戮在老祖手中轻易便化作了一个游戏,这份闲逸,正同老祖性情一致。 陈抟老祖命童子沏下香茶,邀众人品茶座谈,笑看蛛精作为,同时命人去接那对男女上峰。 众人相让而坐,陈抟老祖笑道:“自我那棋友御阳子因弟子为恶一事离开,已是半月没有仙友前来。不意这一场灾难,竟引来了这许多同道,华山相聚,畅谈别情,大可一抒胸怀,解我多日寂寞之感。” 碧霞元君也笑道:“御阳子专爱棋局,老祖却是闲情野趣,我只当你早厌烦了那些进山的香客、官祭,哪知却还嫌不够热闹,可是久染尘世,转了性了?” 陈抟老祖淡然一笑道:“弟妹又来笑我,正是贪恋这奇峰秀色,我才久驻华山。但那一帮俗人,整日间烧香跪拜,把个清静之地扰得片刻难宁,这哪里能叫热闹,分明是热得胡闹!” 瑶姬戏道:“后山一只虎妖,如今又来个蛛精,老祖岂不是再不用担心清闲寂寞了吗?” 霹雳大仙接过话头道:“看来老祖是真的转了性了,三百年来竟能容忍那只虎滞留华山。” 陈抟老祖哈哈一笑道:“道友嫉恶如仇,那虎妖夺师兄之体,骗淫师妹,自是难容于道友法眼,只是丹阳道友专程前来,说这段因由将应于太清老祖的另一个徒孙身上,又迫那虎妖立下誓言,不离后山劈芽谷半步,请我将该谷暂借他老兄三百年,并助我成功收了紫芝之精。丹阳道友经此一事,心灰意冷,再无收徒之心,他已落魄至此,你说我怎可不允?” 第32章 碧霞元君叹道:“丹阳道兄的三个弟子,斓虎沦落为妖,彩鹤惨被夺功夺体,、炫鹿自灭元神而亡,丹阳道兄心内之苦,实不足为外人能了解。” 陈抟老祖见话题渐入沉重,忙转移众人视线道:“此事已到将了之时,天道循环,你我只需拭目以待,可别因此慢待了咱们的新朋友。” 众人听罢哈哈一笑,重将注意力回到珠精身上。 再看棋局之中,那蛛精左冲右突,然而前方山动峰移,始终脱不得困,情急之下,蛛精忽张嘴喷出无数小蛛,那些蛛一齐吐出丝来,只片刻功夫,结出无数丝网,竟将老祖一盘活棋变作死局。 霹雳大仙怒道:“死到临头仍要猖狂,待我入了棋局,用天雷将它的蛛网悉数烧毁,看它还能有何作为。” 霹雳大仙话音未落,忽见棋局中洒下漫天箭雨,将无数小蛛一齐钉死在棋盘之上,紧接着一人出现在棋局之中。 众人一见大喜,来者非别,正是庐山幕阜峰“匡庐隐士”。 陈抟老祖轻拈棋子,信手置于蛛精与匡庐隐士之间,那蛛精自是突见一座大山横亘面前,要待潜地却也只是在棋子间上下转动,脱不出棋局所控,而匡庐隐士则柳暗花明,跳出棋盘。 一见众人俱在,匡庐隐士笑道:“早知各位智珠在握,却不用我大耗精力,施展星芒箭雨。” 碧霞元君取笑道:“仙友莫非想要报酬?” “那敢情好。”匡庐隐士忙顺杆爬道:“早闻老祖修成千子棋局,便把这盘棋给了我、平日清苦之余,也学样有个乐处。” 霹雳大仙笑着插话道:“隐士开口便要老祖的绝技,倒是半点不肯吃亏。只这里助拳的一共九人,总不能偏偏只你一人获彩吧?” 瑶姬也笑道:“大伙儿各自看看有什么新奇之物,中意的只管搬走,错过这个时机老祖要不依了。” 陈抟老祖叹口气道:“依是依得,只是以后却要小心,再不敢引狼入室了!” 众人听罢,一起哄笑起来。 这时童儿回来,言道山中男女已被接在峰上,暂歇观中。 陈抟老祖因众人齐聚,心情大佳,笑道:“也算这二人因祸得福,竟能得睹这许多仙人一面。”说罢吩咐童子将来人带至平台。 不一时,一对男女来在面前,众人一看,果然是金童玉女,卓然的傲态与绝世的容颜交互辉映,相得益彰。 那青年男子见了这许多仙风异骨之人,一时惊愕,但随即明白过来,大喜跪地道:“弟子张敬垒、陈镜瓶夫妇拜见各位仙人!” 陈抟老祖笑道:“你怎知我们是仙人?就不怕叩错了神仙拜错了主儿吗?” 那叫陈镜瓶的绝色女子却没随着丈夫跪倒,听老祖言罢,一福笑道:“倘不是仙人,在这华山大乱之际,怎会有心情品茶赏景?” 碧霞元君见这女子心计极深,轻笑道:“华山大乱,道路俱已被仙法禁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是吗?”陈镜瓶笑道:“怪不得来时山重水复,幸好我带了家传的宝镜,用它照过华山主峰,任道路如何崎岖,只须取出一观,立会现出山峰的正确方向。” 碧霞元君心中冷笑,这陈镜瓶说话浮滑,又自重身份,迥异于平常凡人见仙时的神态,若非天命泼妇,便是妖人化身。因而道:“这等宝镜乃仙家之物,怎会流落人间?” 陈镜瓶听罢笑道:“原来这镜是只有仙家才能有的。也许家祖便是仙人,也说不准却是大盗,因而能偷得宝物。” 旁边的张敬垒听妻子竟拿祖宗来开玩笑,不禁暗自皱眉。众人却听出这陈镜瓶是在借机讥笑碧霞元君,碧霞元君并不为忤,一笑道:“是我失言,不知可否能借宝镜一观?” “这有何难?”陈镜瓶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那铜镜极重,然而拿在她的手中却是举重若轻,毫不吃力。 众人见陈镜瓶不加掩饰,一副胜卷在握的姿态,便也不开言,且由碧霞元君查探,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碧霞元君本是试她,看她将宝镜随身携带,如此珍重,但又肯轻易示人,已知那镜中另有玄虚。于是暗暗用法自护,伸手接过镜来。 那镜极其普通,既不雕花,也不镌凤,椭圆形带个底座。 一照之下,镜中现出了碧霞元君那比陈镜瓶更为倾城的华贵容颜,然而便在这无暇玉貌的左鬓处却有一个极小的黑点。 女子毕竟爱美,碧霞元君不自禁抬手去拂,但那黑点太小,也便略略抬镜细观,岂知这一靠近,镜中人像突变,一个双环飞髻,肩披羽衣的女子面孔出现在了镜中! 陈抟老祖一直在旁默默观察,见碧霞元君抬手略一拂鬓后将镜还与了陈镜瓶,暗笑女人毕竟脱不了好美之余,也知碧霞元君没有发现疑处,自己与她法力相若,她既看不出异处,也便不再纠缠于铜镜,转问张敬垒道:“不知你们夫妻上山,所为何故?” 张敬垒磕头道:“只因家祖遇险,对头却是妖魔一类,非各位仙人不能解围,这才冒昧上山,扰了仙家清静,实属无奈。” 陈抟老祖见这张敬垒说话中肯,心中喜爱,便道:“不知你的爷爷是谁,敢和妖魔对敌的,当世没有几人!” “家祖人称千手剑侠…”张敬垒将爷爷因何离家,英雄盟传言一事简要一说。 陈抟老祖听罢敬道:“如此作为,不愧为侠!”略一闭目后惊喜道:“怪哉,想来你爷爷际遇非凡,此刻却已到了华山。”说着向杯中香茗吹一口报,那袅袅升起的水气立时遮住了石桌上的千子棋局,以免来人误陷阵内。 碧霞元君见了老祖欢情,一旁哼道:“世间当真有此痴人?我倒也要见见他。” 正说之间,前方峰顶浮现祥云一朵,眨眼间来到近前。 “鸩郎!”碧霞元君一声惊呼,引得人人侧目。碧霞元神心知失态,立马恢复平静,嫣然一笑道:“正狼虎横行之际,也难怪会英雄辈出了。” 众人听她说得不伦不类,面面相觑,只是不好意思挑她语病。 驾云之人此时显也看到这边情景,收云上了平台。 “爷爷!”张敬垒一见大奇,再想不到这云来雾去的仙人竟是自己的爷爷千手剑侠。那陈镜瓶显也吃了一惊,万福揖道:“见过爷爷!” 千手剑侠见孙子、孙媳平安无事,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向小辈们略一点头,转对陈抟老祖道:“多谢众位救下这两个莽子,若非老祖神通,险被他二人误了灭妖大计。” 碧霞元君见千手剑侠说话直接自然,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方神态独具一种魅力,使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人,心中一阵阵迷糊下,不由举步硬插入二人中间。 陈抟老祖莫名惊讶,碧霞元君显也觉得不妥,冲老祖神秘眨眨眼,在陈抟老祖挠头苦思之际,她已将众人一一介绍给千手剑侠后问道:“大侠因何能一日飞升?此等际遇可是千年难求!” “说来也巧!”千手剑侠于是将旷野中的遭遇说了一遍。众人方知龙虎山张真人遇难,心下凄凉,但见他巧得传人,想来天意如此,也就不再伤悲。 碧霞元君笑道:“将门出虎子,既是你的小辈,也就难怪迥异常人了。”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似指张敬垒,又似指陈镜瓶。众人不知她弄得什么悬虚,但知碧霞元君行事向来不会出错,于是也随声附和,一时间说说笑笑,气氛重归融洽。 碧霞元君戏指陈抟老祖道:“老祖蛮也小气,有茶而无食,岂是待客之道?” 老祖一听奇道:“弟妹餐霞食露,何时贪恋起了人间美食?” 碧霞元君一楞笑道:“许你贪恋人间景色,便不许我贪恋人间美食?少费话,快把那精巧小点端了出来,断不许你藏私。” 众人一听也是大讶。这碧霞元君鲜与人打情骂俏,偶一为之,却也似嗔似笑,妩媚横生,别具一种诱人之态。 老祖无奈笑道:“谨遵弟妹吩咐,我这便命童儿取来,谈不上精巧,清茶粗食,搏人一笑。” 陈镜瓶一旁用肘碰了丈夫一下,张敬垒醒悟道:“我所带香食中倒有几样小点,虽非佳品,但为拙荆亲制,倒也有些新意。” 陈抟老祖一听大喜道:“张家的儿郎也端得有福,想不到这新娘子人长得俊,还生了一副巧手,想来女人的食物必能对得上女人的胃口。快请取来!” 众人听得陈抟老祖取笑碧霞元君,各自捂嘴,也不插话。碧霞元君却是笑盈盈不置可否。 张敬垒受宠若惊,忙起身与妻子出外,不一时各提了一个木盒进来,盒盖未开,一股香气已然扑鼻而来。 打开木盒,香气更浓。众人等不及,凑上观看,却见木盒中或山或树,或人或鱼,更有的做得面糙形圆,倒似一块块石头。 陈抟老祖大讶,运法摆来一面石桌,几只瓷碟,要看这夫妻二人摆出些什么点心来。 那陈镜瓶不要丈夫帮忙,撤了瓷碟,只将一块油纸在石上铺了,一件件将盒中之物细细摆设起来。不一时竟凑成了一幅图形。 众人细看下,却是一个老翁正在垂钓。那老翁闭了双目怡然自得,神形皆俱,更难得的是,不仅池中的鱼儿栩栩如生,似要随时跃起一般,而且那一根渔杆尚在上下晃动,却是细而不断。 瑶姬心细,蓦然发现那渔线端部竟真真地缀了一截花针,只这针却是直的,不似渔钩般有钩,她心中一动,轻声道:“莫非这是姜太公钓鱼?” 第33章 陈镜瓶喜道:“我手艺粗浅,只恐污了仙人耳目,难得这位姐姐竟认了出来!” “这么说姑娘是有意而为?”霹雳大仙也问道:“不知这副点心做的图形喻了什么含义?” “哪里有什么含义!”陈镜瓶笑道:“我们凡人来求你们神仙,毫无凭恃可言,盼得便只是四个字…” 才说到这里,一旁碧霞元君接道:“愿者上钩!”说罢一笑,拣起条小鱼道:“请将不如激将,果然有点新意,不能不尝。”说着将点心放入嘴中轻轻咀嚼起来。 众人见碧霞元君都已不再客气,也就纷纷动手,你搬一块石头,他拔一棵树苗,只是敬重太公姜子牙,却无人去动渔翁。 看看众人都在品尝,陈镜瓶一伸手,将姜子牙一把揪起捧到千手剑侠面前道:“爷爷,这是孙媳妇孝敬您的!” 千手剑侠尚未开言,碧霞元君笑道:“你爷爷自命侠义,前辈贤人他是断不会吃的,你还是把点心给你的夫君吃吧。” 这话直接干涉到对方家事,讲得极其无礼,众人更是大讶,不知碧霞元君搞什么玄虚。 那陈镜瓶却是眼中闪出惧意,看看丈夫又看看碧霞元君,一双手竟不自禁微微起了颤抖。 千手剑侠心中火起,只不便发作,强压怒气道:“前辈人物确是不容亵渎,瓶儿莫再冒犯先贤,你有这份心,爷爷已经很开心了。” 碧霞元君笑道:“只怕你待会儿更是开心得很呢!”说罢面向陈镜瓶语转严厉道:“你竟然爱上了这个稚子!” 千手剑侠一听大怒,双目霍张,寒芒迸射道:“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不劳女仙挂心,今日叨扰,多有不该。告辞了!”说罢转对孙子、孙媳道:“敬垒、镜瓶,咱们走!” 岂知那陈镜瓶毫不理会爷爷,冲碧霞元君曲膝跪倒道:“求主人恕罪!”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陈抟老祖想想宝镜、食物,蓦然间联想起一个人来。 “鸠盘荼!”老祖叫声不好,便待发功,然而那夺了碧霞元君仙体的鸠盘荼早叫了一声,“鬼娃还不动手?” 一语既罢,瑶姬仙子、匡庐隐士、霹雳大仙以及岱岳五大夫应声倒地,只陈抟老祖坐在那里,面呈痛苦之相,似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进行着艰难抗挣。 本来欢喜无限的张敬垒大吃一惊,冲妻子叫道:“镜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镜瓶黯然相求道:“敬垒,快跪下,求主人成全咱俩的一段姻缘。” 张敬垒看看妻子,又看看碧霞元君,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鸠盘荼毫不理会张敬垒,冲陈镜瓶冷笑道:“你的惊魄铜镜杀人无数,然而半月以来,张家之人却毫发未伤,我便知你生了凡心,如今还敢妄想我会成全你们?真真是痴人作梦。” 一旁的千手剑侠冷眼旁观,已猜出一切,心知凭自己决不是眼前妖人的对手,为今之计应先求脱身,但他生性无畏,越是凶险越是迎难而上,见孙媳受辱,忍不住大笑哼道:“他们本就是夫妻,又哪里是在作梦。”说着语转严厉,点指鸠盘荼道:“我不知你是何方妖孽,但张家之人还用不着你来成全!” 千手剑侠剑拔弩张,那鸠盘荼却只是盯着千手剑侠在看,丝毫没有动气。 陈镜瓶没料到千手剑侠会替自己说话,愕然抬头道:“爷爷!” 千手剑侠看也不看陈镜瓶,冲孙子道:“敬垒,她是你的女人,你要不要她,大丈夫当自做决断,怎容得别人干预?” 张敬垒看看妻子,想起新婚燕尔的缠绵,耳语呢哝的温柔,犹豫半晌才道:“镜瓶,我只问你,你可曾害过人?” “废话!”鸠盘荼失笑道:“和你爷爷比起来,你简直不是个男人!” 张敬垒听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一跺脚道:“镜瓶,你我本来恩爱,但你不该明知点心有毒,还来害我爷爷,我们张家断容不得你这样的忤逆之人,从今以后,咱们船走桥横,再无瓜葛!”说罢掩面而去。 千手剑侠知孙子毕竟还不成熟,怕他出事,随后跟去。 陈镜瓶心知丈夫这一走,再不会回头,一行情泪禁不住淌下面颊。奇怪的是那鸠盘荼,望着千手剑侠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任爷孙俩下了华山,竟不出手拦截。 “好了!”良久之后,鸠盘荼对陈镜瓶喝道:“我着你五世投胎,既为了让你避开云王的纠缠,同时也是想消弥你身上的魔气,目的仍是要埋下奇兵,以抗仙界,你怎可生出安然世外,过那为人妻、母生活的荒诞念头?那张敬垒为人懦弱,你以为除去千手剑侠,他便会任你摆布吗?我阻止你,却是要为你留一条后路,将来功成身退,我会放你欲海沉浮,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只是如今你已暴露,却须断了凡心,一意对敌了!” “是!”陈镜瓶不知主子说得是真是假,但今日主子放任对手离去,等若养虎为患,这等作为确实大异平常。 鸠盘荼不再理会陈镜瓶,伸手拂去千子棋局上的水气,轻声言语道:“收了这个蛛儿正好给鬼娃作伴。” 哪知她才言罢,忽见一个倩影飞入棋局,直扑蛛精。 鸠盘荼认出来者正是冰肌仙子秋霜雪。由于玉清老祖谶言在耳,魔界对于太阴动向,一向甚为关注,鸠盘荼见这秋霜雪如此快便学会了仙术,也不由暗暗心惊,有心一探对方身手,也便不急于动手,坐看棋局中龙争虎斗。 ———— 秋霜雪本在浮影琉璃宫中修习天书,却被一声惊雷炸响,刚刚凝聚的无敌仙气顿时散了七分。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传来,秋霜雪已确信宫中出了大事,急忙站起,奔出亭外。 浮沙地上,血迹斑澜,无数仙子尸横就地,令人触目惊心,而川江圣母却被困在一团旋转的水涡中苦苦挣扎。 秋霜雪慌得一慌,一道口决立时涌现心头,她伸手拽住一束水波,如抽丝剥茧般将水流捋顺,川江圣母立时脱困而出。 看着秋霜雪,川江圣母连呼可惜,虽然得瑶台圣母金丹巩固,天书已牢刻在秋霜雪的脑海,但提前出关,错过了最佳修行之期,以后功力的提升却是全靠她自己的机缘与悟性了! 听川江圣母叙罢适才惊心一幕,秋霜雪心知又是瑶台圣母救了自己一次。 二人正相对神伤,水波起处,又是一位仙子游入宫来。 川江圣母识得来人是玉瓶仙子,无心寒暄,只点头示好。 玉瓶仙子知圣母心伤,安慰道:“瑶台圣母已知川江中发生的一切,特命我来此为十一位仙女进行仙葬。”复又转对秋霜雪道:“太阴圣女身系灭魔大任,此后形势的发展,已全系在圣女身上,碧霞元君众人在华山遇险,圣女可速速前往助她一臂之力。” 秋霜雪一听大惊,告辞川江圣母二人,在玉瓶仙子一缕霞光的指引下来在华山上空。 远远望去,秋霜雪已看到一只巨蛛舞动参天螯足,将华山搅了个地覆天翻。 秋霜雪认出此蛛正是自己在强盗集外遇上的蛛精,当日险险丧命它手,如今只不知凭着瑶台圣母相赠的无形神剑能否斩得此妖? 想到这里,秋霜雪一俯身,凌空向蛛精急冲下去。 那蛛精正在发怒,忽感觉一般凌厉杀气从天而降,一探爪,一只巨螯向来人当胸戳去。 眼看螯尖即将及体,来人身上突然窜出一道五彩霞芒,那芒虽然不长,却如神龙攒舞,绕上螯足只一绞,登时将一只无敌铁螯拦腰斩断。 鸠盘荼看得又惊又喜,在她眼中,秋霜雪那点道行自算不得什么,但初出道即具如此神威已属难能可贵,尤其鸠盘荼已经认出了瑶台圣母的无形神剑,有此神剑护体,纵然道法比秋霜雪高出十倍之人,也断难伤了这个娇娃。只可惜瑶台圣母也过于大意,竟将这等无上神兵交在了一个稚子手中,看来今日倒是要白白便宜了自己。 想到这里,鸠盘荼再不迟疑,叫一声,“且慢动手!”纵身跃入棋局。 秋霜雪正要一鼓作气斩杀蛛妖,忽闻空中一声断喝,碧霞元君现出身形。 秋霜雪一见大喜,正要见礼,那碧霞元君却已化身为满天云霞,将蛛精紧紧缠绕其中。 只见那云霞随着碧霞元君所发功力的逐渐加强,竟凝如血布一般,裹住了蛛精。倘秋霜雪经验稍丰,立会觉出这血云大阵中散出的无穷煞气,然而偏是她初得仙学,尚分不清仙术与魔法的区别,反惊叹对方功力之强,憾人心魄。 血云越来越稠,直如一堆脓血,那蛛精在其中滚得两滚,被血云从断开的螯足伤口处轻易侵入,吸住真气,攫了元神,身形回缩至普通蛛般大小,任由对手擒了,包在一方花帕之中。 见了碧霞元君的通天手段,秋霜雪只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不待她开言,碧霜元君已一招手道:“快随我来。”带着秋霜雪跳出千子棋局,上了华山之颠的平台。 见了平台上的情景,秋霜雪吃了一惊,正要传功相助陈抟老祖,一旁碧霞元君阻止道:“陈抟老祖正在追查敌人来踪,他法力通天,你不要扰了他的功法!” “怎么会这样?”秋霜雪疑惑地看看陈镜瓶又转视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一指陈镜瓶道:“这位是铜镜仙子,也是来助老祖降妖,大伙儿本已胜卷在握,不料吃了几块点心,竟至遭人暗算,几至一败涂地,幸亏你来得及时,破了蛛妖金钢之体,我才能乘虚而入,收了此妖。” 秋霜雪不疑有它,冲陈镜瓶点点头打过招呼后道:“是什么人如此卑鄙,竟用毒药害人?” 第34章 碧霞元君笑道:“傻孩子,毒药怎能毒得倒这些仙人?这点心无毒,但却比毒药更厉害了百倍!” 见秋霜雪听不明白,碧霞元君解释道:“在地底冥府,潜藏着一个可怕的吸神娃,专靠吃人魂魄为生。这吸神娃的元神本是一只邪恶银蚕,他每日吐丝,无事时便如月姥一般,给天下食品上俱拴上一根银线,无论人、神,一旦吃下,那命脉便被牵于这一根银线之上,只这吸神娃饥饿之时,将线一扯,却不知线那头之人却已惨遭横祸。” 秋霜雪一听骇道:“这样说来,天下人俱靠食物为生,那岂不是将生死都交在了这吸神娃的手中?” “也不尽然!”碧霞元君道:“天下食物繁多,他岂能拴得过来?况且他每日所吐丝线也是有限。这些仙人平日里根本不靠食物为生,偶一兴起,却不料竟着了道儿。而最难的是那吸神娃的银线无影无形,非万劫不坏的金仙断难识得,这会儿却不知把众人的元神拘在了哪里?陈抟老祖追查半晌却只是无讯,若再迟得一时半刻,众人元神被那贪婪的鬼娃食下,便是找到他,也已迟了!” 秋霜雪一听慌道:“那怎么办?” 碧霞元君目注秋霜雪,眼中闪出一丝笑意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是要辛苦一下孩子你了。” 秋霜雪一听,果然如瑶台圣母所言,事事都系在自己身上,因而毫不推辞道:“元君但说元妨。” 碧霞元君拿起一块点心道:“为今之计,只有你先食下点心,我再跟着你的元神,方能找到吸神娃,但不知孩子你敢否一试?” 陈镜瓶在主人面前本是战战兢兢,闻得鸠盘荼设计陷害秋霜雪,忽抬起头来,欲言又止,但那秋霜雪已然毫不迟疑道:“霜雪此身本就是为灭魔而生!况且霜雪又怎会信不过元君?”说罢接过点心一口吞下。 ———— 再说羊玄,失利后逃出川江,一路上只是想着剑上窜出的彩芒,自己凭着这把利剑,无数次死里逃生,诛神斩仙,只当已把它运用到神妙至极的地步,然而从今日一战来看,自己根本没有发挥出过此剑的真正威力! 羊玄思想间将神力贯入剑身,那剑霞芒隐现,此外却是毫无反应,他久试无功,失望下一收力,不料一股神力顺剑身回扯,直入体内,那剑上光芒却已随之消失不见。 羊玄吃惊下,发觉自己功力骤然间提升数倍,已与剑心意相通,尤如凝成一体。羊玄猛然醒悟,自己虽尚不能催发出此剑的神威,但此剑却可吸纳被杀者的力量,过渡给剑的主人,此一发现不啻于找到了另一种飞升的方式,羊玄顿时不再为失去金丹而懊恼,大喜间一抬头,前方已来在五行观外。 回到石室,鲟雪仍在那里抱了清风哭泣。这鲟雪想到母亲遇险,自己又陷身魔掌,生死难定,一时间越哭越伤心,却不料怀中的清风突然睁开眼来道:“我死了你真的会为我伤心吗?” 鲟雪吓得“啊”一声丢掉清风,颤声道:“你是人是鬼还是妖?” 清风揉着撞地的脑袋埋怨道:“鬼才不愿钻进这冰窟里来呢!” 见清风说话神态自然,鲟雪惧意渐消,远远问道:“我亲眼见你死了的,怎么又会活了过来?” “你才死了呢。”清风气呼呼道:“那羊妖每次借我面容出去害人,都要吸我一口气,这样别的神仙便辨不出真伪,把一切烂帐俱记在了我清风一人身上。” “原来如此,我也差点把你当了恶人。”鲟雪说罢,走近清风坐下,低头蹙眉,状甚忧愁。 清风看得心中一痛,问道:“你适才哭什么呢?” 鲟雪摇摇头,似在回答又似自言自语,“不知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你的母亲没事的。” “你不用安慰我。”鳕雪叹口气道:“你昏迷不醒,又知道些什么呢?” 清风嘻嘻一笑道:“我虽然昏迷不醒,可偏就知道。那羊妖吸我的气,我便与他生出了感应,虽不确切,但也知他并不曾伤你母亲。” “真的吗?”鳕雪不信却又充满殷切期盼地问道:“你不是骗我吧?” 清风被鲟雪那渴求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软,指天发誓道:“我这句话要是骗你,叫我利剑穿心,死无全尸!” “看来你说得的确是真的了。”鲟雪心中一宽,忽然醒悟道:“小鬼头,你说‘这句话要是骗我’,那么你先前说的却都是假话啊?” 清风“嘎嘎嘎”地笑了起来,十足一个顽童神态。鲟雪看他笑得可爱,心中也便快乐起来。上前一把揪住清风肩头问道:“小鬼头,快说,你到底哪句话是骗了我的?” “我不说!”清风说着又笑出声来。 “好啊,你不说看我能饶了你。”鲟雪笑着将手伸向清风腋下。 “慢着!”清风叫了起来。 鲟雪丝毫不理地一通乱抓道:“什么快着慢着,我只要你老实招供,耍滑头你可差远了。” 清风笑得小脑袋乱摇,连喘带笑道:“我——我——我说了!” 鲟雪停下手来问道:“好,哪一句是骗我的?轻则罢了,若重时免不得让你吃点苦头。” 清风缓过一口气道:“你这是以大欺小!” “还敢说!”鲟雪的手又伸了过去。 “好,我说了!” “说!”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敢提条件?”清风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饶命啊” 见清风笑得连气也喘不上来,鲟雪停手道:“还敢不敢耍滑头?” “不敢了,不敢了…”清风一边喘气一边摇头。 “好,再给你一次机会!”鲟雪将手半举着吓唬清风道:“这次过了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求求你!”清风蜷起身子道:“求求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看清风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鲟雪心中一软道:“这还差不多,好吧,你说,求我什么?” 清风嘻嘻笑道:“让我看看你。” “啪”地一声,鲟雪照清风额头拍了一下,嗔道:“你这不一直在看吗?小鬼头,究竟打什么鬼主意呢?” “这不算,”清风眼珠乱转道:“我想看你这里!”说着用手指了指鲟雪那高耸半露的酥胸。 “啊!”鲟雪吓得一下跳了开来,叫道:“你别想!” “为什么?”清风仿佛受了委屈般声音提高了八度。 见清风噘着嘴的一副孩子神态,鲟雪声音放柔道:“这里不行。” 清风一转身不再理鲟雪,鲟雪上前轻轻笑着安慰道:“将来你会看到的,只不过不是我的。” “那你的呢?为什么我不能看?” “我的只有龙哥哥一个人可以看。”鲟雪说着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但转念想到龙鱇下落不明,又唉一声叹起气来。 “龙哥哥?”清风说着脸上肌肉跳动,眼中闪出杀气,只不过他背对着鲟雪,鲟雪却没看到。 “不说了!”鲟雪声音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伤情。 “你在骗我!” “咦!”听清风一言,鲟雪撇了龙鱇的身影,奇怪问道:“我哪里骗你了?” 清风垂头丧气道:“我是个道童,哪个女孩子肯给我看?” “呃!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鲟雪冲清风后脑上啪地赏了个脆豆。 清风转头冲鲟雪一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鲟雪被逗得咯咯笑出声来。至此心情恢复愉快,靠着清风坐下轻轻问道:“你先前说的话可是真的?” “什么话?”清风问道。 “你说我的身体好漂亮。”鲟雪说着脸红了起来。 “我没说过啊!”清风矢口否认。 “你说过!”鲟雪差点蹦起来。 清风嘻嘻一笑道:“我骗你的,其实你身体长什么样我根本没看见。” “噢,原来你在骗我啊?”鲟雪的声调又庆幸又失望。 “所以我才想看啊!”清风说着伸长脖子探眼向鲟雪胸前衣缝内瞄去。 “做梦吧你。”鲟雪说着一巴掌将清风的脑袋推过一旁。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体漂不漂亮?”清风嘻皮笑脸地又凑了过来。 “想啊!”鲟雪已经猜到清风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屑地笑道:“可你又不知道。” “你让我看看我不就知道了吗?” 鲟雪嗤道:“小鬼头你想也别想。” “好!”清风恼道:“等你睡着我就偷偷地看。” 鲟雪一听此招确实难防,看看室内,只有些冰桌冰椅,于是起身将桌椅拉来,在室中一字排开,要把冰室隔成两半。 清风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噘着嘴把个小脑袋撇来撇去。 鲟雪正在那里忙碌,冷不防身旁有人笑道:“你既不愿随他,那便从了我吧!” 鲟雪毫无防备,吓得“啊”一声跳过自己设的障碍,倚在清风身畔。 回头一看,鲟雪认出来的正是先前吸食清风真气的羊妖。那羊妖呵呵笑道:“和一个孩童调情有什么意思?不如跟了我,自会一切随你心意。” 鲟雪羞得满脸通红,啐道:“恶魔你休想!” 羊妖在鲟雪肉光腻腻的两条长腿上不停地扫视着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鲟雪心知自己衣衫不整,急得双手捂上大腿,两条腿并在一处左闪右闪,见无法避开对方目光,忽一下跳到清风身后哭道:“你当然不想好事。” 羊妖一见大乐,装出一副凶样唬道:“你要是逆了我的意,我便用神火在你两条腿上寸寸灼烧,让你生不如死。” 第35章 鲟雪心知这羊妖法力高强,要行凶时,自己却斗不过他,心中一下绝了生路,哭道:“用不着你动手,我便是死,也不要死在你这恶魔手中。”说罢呼一声吐出一束水花,眨眼间凝成冰剑,直刺自己前胸。 清风一听大骇,回身一把打碎冰剑,抱上鲟雪哭叫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鲟雪一听大愕,是啊,一时情急下竟完全忘了这个小鬼头的存在。 羊妖见鲟雪如此烈性,叹口气道:“我是真心喜欢上了你,否则便有十个鲟雪,也早已贞节不保。” “闭嘴!”鲟雪怒道:“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愿受你这般羞辱。” 羊妖一听大怒,点指鲟雪道:“你那个龙哥哥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仗着仙家身份四处寻花问柳罢了。” 这一句话却是说在了鲟雪心上,她眼泪一下淌下来道:“龙哥哥不是这样的!他是爱我的!” “什么这样那样?”羊妖怒道:“待我见了他时,只一剑将他宰了,看他还能爱谁?” 鲟雪不料一句话竟给龙鱇引来杀身大祸,吓得不敢吭气,只是流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羊妖。 见了鲟雪神情,羊妖更是恼火,一招手将清风隔空擒去,掐在手中冲鲟雪问道:“你说,是否愿意做我妻子?但敢说个不字,我现在就把这道童掐死!” 鲟雪“啊”一声伸手要抓清风,可惜迟得一步,清风已飞入羊妖手中。 听罢羊妖话语,鲟雪左右为难,定定地望着清风那期盼的双眼,只是流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了良久,羊妖不耐叫道:“我数三声,你只需说愿意二字,倘说出其它字来,便让这道童的死尸给你作伴好了。” 鲟雪一听,“哇”地哭出声来,屈身蹲在地上叫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清风心知鲟雪不会因自己而委身羊妖,眼中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而那羊妖眼中神情分明与清风如出一辙,可惜鲟雪只顾哭泣,不曾注意。 “啊呀不好!”鲟雪正在哭泣,忽听羊妖惊叫一声,急抬头时,见那羊妖突然间似被什么东西吸入地下不见,而清风也已倒地不醒。 鲟雪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叫了二声清风,不见答应,跃过桌椅垒就的隔墙,扶起一看,那清风鼻息全无,有了上一次经验,鲟雪不敢断定他便已死,只是揉胸捶背,盼望着这童子能再睁开眼来。 第四章节大战初起(中) 幽冥地域,直如人间地界,高山流水,草木葱茏,只是此处的大地仿如被笼在一片黑云之中,抬眼不见天日,只有一些朦朦微光,使得一切瞧上去都有一种似幻似真,如在梦境的感觉。 杂草边沿一片砾砂坡下,爬上来一位面蒙黑纱之人,此人黑衣、黑裤、黑鞋、黑袜,猛一看便是暗夜幽灵,与周围阴森的天气形成绝配。 这幽灵不是旁人,正是瞽目神弓的鬼魂。原来人死后却会保留住生前最后的容貌,如此看来,那些给死人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的孝子贤孙们做的事情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瞽目神弓正爬到一半,忽然感应到身后飘来两个鬼影,凭直觉,他知道这两个鬼影是冲着自己而来。瞽目神弓以意测势,立时发现身侧砾岩之下有一道缝隙,若非他靠得是心照之术,明眼人却是断难发觉。 瞽目神弓一侧身躺入岩缝,那砾砂松软,立时剥落下一层,将瞽目神弓的身体藏了个严严实实。 那二道鬼影来势奇快,眨眼到了坡上,却是一黑一白两个无常。 那黑无常面如玄铁,长袍蔽体,飘忽间荡荡悠悠,倍增恐怖气味,一条红红的长舌吐在胸前,血口无法合拢,露出森森獠牙,头上戴了三尺高帽,上面磷光书就:“你也来也!” 白无常与黑无常正好相反,白袍白帽,面色惨白,脖上挂了一串亮晶晶的银元宝,若非胸前垂着一条红舌,整个成了一袋白面。这白无常帽上所写却是:“一见生财!” 黑白无常来在坡上,身形渐缓,移目四顾一番,黑无常皱眉道:“为追查骇魂魔的行踪,你我二人迟到了二个时辰,那鬼魂魄聚全,有了思维,再要找他却要费些时间。” 白无常只在一旁呵呵傻笑,也不言语。 黑无常看看白无常,不无担忧道:“你我二人形影不离,只是如今形势紧迫,秦广王若得不到信息,必会被骇魂魔攻个措手不及,你我二人只好分头行事了。” 白无常仍然只是傻笑,并不回答。 黑无常伸手捉上白无常脖间元宝千叮万嘱道:“兄弟,那鬼生前甚是豪勇,吓是吓不昏的。你见了他时,只需一把抓了便走。为替你换这串银元宝,前次当了你我的哭丧棒,这次当了抓鬼的镣铐铁链,你若再将它输了去,咱们可只剩脱裤子卖了!” 白无常这回好像听懂了,猛一点头道:“嗯!”长帽子低头间打上黑元常脸面,整个一副白痴神态。 黑无常揉揉被打疼的鼻子,无奈摇头。但想到鬼域战事将起,这却比抓一个鬼魂回去报到要紧急得多,只好叹一口气,飘然离去。 白无常眼见黑无常离开,呆立一会儿,像个无主游魂一般,身形左一飘、右一荡,掠过坡顶不见。 瞽目神弓只等到白无常走远,再测不到对方的行踪,这才从岩下爬出。 然而当他刚刚站起,耳旁突闻一声大喝,脑海中猛现出白无常的身形。那白无常探出十个鬼爪,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大吼大叫,一条长舌被口风吹得向前凸起,突突乱颤。 白无常这个形象若被人乍一看见,非被吓个半死不可,然而瞽目神弓不同常人,他脑中早已有了白无常的样子,任对方如何作势,又怎能被恐吓得倒? 那白无常生平最瞧不起的便是胆小之人,只要有人被他吓住,他便穷追不舍,一定要把对方吓昏。只是今天不同了,白无常正在这里装腔作势,不提防瞽目神弓并不回头,一个肘击,打得白无常仰面倒在了地上。 瞽目神弓击倒白无常,正待逃开,白影一闪,鼻上正正挨了一击,摔倒在地面。 瞽目神弓心中大惊,以自己意测之术,竟不知那白无常是如何出的手,此鬼身法之快,简直无法想象,可惜自己的弓箭没有带在身边。 想到弓箭,瞽目神弓一骨碌爬起,将顺手抓起的一起石头向对方飞掷过去。 那白无常身形不动,只将头一偏,由于速度对快,登时晃出了两个头形,大石从虚影中穿射而过。 白无常一边嗷嗷鬼叫,一边顺手解下脖间一块元宝。 对方的这一动作在瞽目神弓脑海中显现得清清楚楚,有了适才被击的经验,瞽目神弓情知若等到白无常出手,自己便已是断然无法避开了,因而毫不迟缓,一头栽倒,呼一声,那块元宝贴着头皮飞过,险险中的。 瞽目神弓心中惊骇不已,幸亏黑无常已然离去,这白无常虽然身法奇快,功力奇高,只是脑筋好像不大好使。 想到这里,瞽目神弓猛一起身,双手虚扬,立即仰倒。 这一招果然奏效,耳旁只听呼呼声响,又是几块元宝贴皮飞过,险之又险。 那白无常却是个真真的傻瓜,专爱模仿别人动作,眼见对方双手乱扬,他也一股脑将手中元宝掷了出去。待回手再摸,才发现脖间空空,已是无物可丢。 “噢!”白无常一时傻眼道:“又输光了,又输光了!”口中喃喃,连瞽目神弓丢来的一块大石也不顾了,“砰”一声正中前额。这傻瓜摸摸脑袋,回身逃去,一边跑一边唉声叹气,眨眼间不见踪迹。 瞽目神弓长嘘一口气,暗道好险。他不敢再在此处停留,爬过矮坡,也不辨东南西北,径直向前行去。 如此走得一日,前方只是山重水复,不见半点人踪。 瞽目神弓正自发愁,心中警兆忽现。 瞽目神弓暗暗冷笑,这等鬼祟伎俩,对付明眼之人固然有用,对自己却是直如掩耳盗铃。当下也不喝破,穿林越涧,走到一块大石之前。 才拐过石去,从石后突然跃出一道鬼影,其快如风,直扑瞽目神弓。 瞽目神弓头也不回,左脚反踢,一个倒挂紫金钩,便听“哎哟!”噗嗵,那人如蛤蟆一般横着倒飞出去,直挺挺爬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瞽目神弓话声未毕,那鬼忽然跃起,利箭般飞射过来。 瞽目神弓也是吃了一惊,自己适才一脚攻其不备,换了阳间之人,断难如此快便恢复过来,看来鬼域能人无限,随便一个小鬼竟具如厮威力。 瞽目神弓不敢大意,凝神接招,把那个鬼打得满地找牙。然而那鬼既不逃走,也不叫嚷,只是埋头找打,奋勇挨拳。瞽目神弓偌大一个铁汉,竟也觉得心中不忍,拳头渐渐打不下去。 便在这时,空中气浪忽然凝结,连呼吸都为之窒息,一个气团呼啸旋转而来。 这气团如烟如雾,黑黢黢的核心外裹了一团黑气,旋转间将丈数方圆内抽成一片真空,处身其间,动作变得极其缓慢。 瞽目神弓早有先兆,预先一伏身爬在地上。对面那挨揍鬼却没瞽目神弓的本领,骤惊之下,身躯已被气劲吸住,眼睁睁看着那团黑烟击在身上,“哎呀!”一声,立在那里如泥雕木塑,动弹不得。 瞽目神弓暗叫厉害,于瞬间探清对方六人来的方向,一骨碌爬起向左侧无人的一片密林处奔去。然而没跑两步,身后气浪再紧,忙二次伏地,那气团从头上呼一声窜过,调个头向主人处奔回。 第36章 追来的鬼没料到瞽目神弓竟能未卜先知,避过拘魂烟的回旋袭击,大怒下吼一声,再次将气团丢出。 瞽目神弓将对方的动作探得一清二楚,虽不惧暗算,但几次伏身,已被三个鬼欺近身来。 那三个鬼早追得心中起火,此刻见对方无处再逃,有一个鬼冷笑道:“再跑啊,你个孙…啊—” 这鬼一语未毕,不料瞽目神弓突然回身袭来,碗大的铁拳将那鬼的一张嘴打得只有啊啊的份,头晕脑转下手一松,一个黑烟团掉了下来。 瞽目神弓不敢碰那气团,“嘶”一声撕下左臂衣袖,抖手裹上气团,一用劲,那团气已撞上身旁一个鬼的面门,那鬼张嘴在那里大喊大叫,却已动弹不得。 剩下一鬼,见形势骤然逆转,吓得转身欲逃,被瞽目神弓臀上一脚,送得飞撞在树上,贴干滑落,爬不起身。 这几下兔起骰落,干净利索,然而毕竟迟得这么一迟,已被第四个鬼追了上来。 这鬼手中提着的却是一条绳索,眼见瞽目神弓连败三鬼,竟是毫不畏缩,将索劈头盖脸朝瞽目神弓抽来。 瞽目神弓不知这索的厉害,不躲不避,一探手,准确无误地抓上索头,往怀中一扯,正要用力抢夺,不料感觉一轻,对方竟放脱绳索,那索借着瞽目神弓的一夺之力,如蛇般直缠上身。瞽目神弓再要变招已来不及,被那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挣扎不脱。 这鬼见得了手,不再理会瞽目神弓,径直去到被拘魂烟困住的那个鬼面前,那鬼急叫轻点间,已被这个鬼倒提起来,轮锤般向着一棵大树的树干砸去。在那鬼的惨呼声中,一个黑色烟团脱出身去,向前飞坠。 “他妈的,老子非让他也尝尝…” 刚获自由的那个鬼张口骂得一半,忽见前方树后伸出一支木干,在从自己体内摔出的气团上一挑,那气团立即反向飞了回来。 “不…”那鬼叫得虽响,动作却不怎么快。也难怪他,两只脚还提在同伴手中,直挺挺又做了一根木偶。 提着那鬼的这鬼一见大惊,丢下同伴,向后欲退,不意头顶树干上跳下一个道人,那道人浓眉巨目,也不搭话,轮圆手中树杈,“咔嚓”一声,半截枝干伴着头后脚前的这鬼一起摔在地上。 空中气浪骤然紧缩,窒息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却是剩下两鬼见对方厉害,不敢奔近,齐齐发出了拘魂烟球。 来的道人并不躲避,伸手掐决、默念法咒,旁边灰影一现,又一个老道闪出身来,二人齐吼一声,剑指前伸,那两个烟团速度为之一窒后,呼一声被迫了回去。 后方二鬼见这二道身具法术,非普通鬼魂可比,不敢再斗,探手收了烟球,转头逃去。 那浓眉道人背手来在瞽目神弓面前,呵呵笑道:“瞽目老儿,你这又是玩得哪门子玄虚?老朋友相见要缚手缚脚,想必定是你们匡庐派的绝学!” 瞽目神弓一听笑道:“龟乩道友就是爱胡说八道,我感应到你们奔来,立即回身牵制对方,以便你们突施奇袭,没想到支撑不了片刻,便被捆成个综子,这鬼域当真是玄怪的很,你我却要步步小心了。” 旁边守静道人过来道:“我们三人迷迷糊糊间清醒过来,却发现处身山中,幸好三人没有走散,大伙儿行了半日,鬼影也不见一个,正不知是生是死之际,听得这边有厮杀声,这才奔来,不意却是老朋友在这里大打出手,一时手痒,也便凑个热闹。” “你不用给他留面子。”最先出手的正是夫子帅:任伯踵,这任大帅一边走来一边笑道:“瞽目神弓以神射出名,如今赤手搏倒三鬼,已是骄人之作,倘再受表扬,这老瞎子忘乎所以,只怕要天天被人绑来绑去了。” 瞽目神弓也不为仵,笑着点头道:“我倒没有忘乎所以,夫子帅死过一回倒是变得油腔滑调了。” 夫子帅一听哈哈大笑,“倘死过一回还不能大彻大悟,拘泥于世俗情感,忧愁哀叹,那可真是死不如生了!”说着上前来替瞽目神弓松绑。 守静道人听二人谈到生死,也好笑道:“原来死也不是件难事,为什么世人总是谈死色变,痴迷留恋于尘世之间呢?” 龟乩道人装作全通道:“守静道友这你就不懂了,活人一世辛苦,舍不得搏来的功名利禄、娇妻爱子,哪如你我这般,来去从容,了无牵挂。” 守静道人见龟乩道人装腔作势,心中失笑,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到尘世如烟,似白驹过隙,瞬间即逝,一时间感慨万千,无以言表。 两个道人在这里装高深,那边却急坏了夫子帅。他替瞽目神弓松绑,竟发现这索无结无头,浑然一体,却又坚韧无比,越拉越紧。夫子帅正解得冒汗之际,忽听前方传来话声道:“这是鬼域缚鬼索,不同于凡间绳索,你只需摸到一处硬块,一掰便开。” 瞽目神弓这才想到,先前的挨揍鬼还被拘魂烟困在那里。虽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但料来不是适才一伙。见夫子帅怎么也找不到绳头,便运用意测之术,指点夫子帅抓了轻轻一掰,哗一声,那索果然脱下身来。 夫子帅端详那索片刻,看不出什么名堂,笑着抛给瞽目神弓道:“瞽目老儿,看来这索与你有缘,还是留着做个纪念吧。” 瞽目神弓轻轻一笑,他虽目不视物,却比夫子帅更了解这条绳索,知自己也参不透用法,便将绳先纳入怀中,回身向挨揍鬼走去。 那鬼一见大惊道:“先前是个误会,你一身黑衣,我只当你也是亡魂军团的一员,唉你…” 那鬼还在大呼小叫,瞽目神弓已然将他一把提起,掼在地上。一个黑色烟球滚出,那鬼登时恢复自由。 众人看看瞽目神弓,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四个鬼,果然都是一身黑衣,模样的确有几分相像。 瞽目神弓问那挨揍鬼道:“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亡魂兵团又是什么来历?” 其余三人一听也都凑了过来。从今日一战来看,这鬼域竟也是分帮分派,既处身其间,倒不可不预先了解。 瞽目神弓问得多,那鬼答的也细,他一边坐下休息,让伤痕累累的身体得到喘息,一边说道:“这里是鬼域罗丰山。” “罗丰山?”守静道人显然听过罗丰山的名字,插话道:“可是那座鬼域第一大山的罗丰山?” “正是!”那鬼点头道:“罗丰山在鬼域北方葵地,山高二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第一大山之称当之无愧!” “听说罗丰山是出名的鬼山,历鬼出没,邪魔聚集!” 守静道人刚说罢,龟乩道人不甘落后地起哄道:“道友又说差了,在这鬼域之中,哪一座山不是鬼山?倘走出个人来,倒要把鬼也吓跑了。” 那鬼一听暗暗摇头,这四人刚刚身死,仍在念念不忘人鬼之分,于是解释道:“这位道兄并没有说错,虽同在阴间,但向北翻过这座罗丰山,便是鬼域沧海,海上的度朔之山,正是鬼门所在,其间关押的俱是罪大恶极,万死不得超生的邪凶厉鬼,本有神荼、郁垒两位大仙看守,有入无出,但在押解途中,却仍被无数恶鬼脱困,聚集在这罗丰山中,把个鬼域第一名山,变作了与阎罗十殿相抗的又一座森森地狱!地府曾几次派兵,但罗丰山地域宽广,因此每次清剿都收效甚微。” 夫子帅听罢问道:“听老兄口气,当是阎罗十殿中的狱官了?” “狱官倒不敢当,兄弟蒋何欢,是秦广王座前总哨官。” 瞽目神弓听这鬼说的得意,点头道:“原来是位官爷。” 蒋何欢受了恭维,得意抬头,但一想适才被打得满地找牙,忙又低头道:“不敢当,不敢当!” 守静道人见了好笑,问道:“想是秦广王又要剿贼,才派蒋兄进山查探?不过如此单枪匹马,蒋兄这总哨官做得也有点称职过头了。” 蒋何欢一听惭愧低头道:“兄弟本来领了一队人马,但尽数折在了山中,只兄弟一人侥幸逃脱,心知无颜回见秦广王,因此才想拼死擒得一人。”说着用手一指瞽目神弓道:“待见了这位老兄穿着与那些恶鬼的服饰有些相似,这才引起了一场误会。” “原来如此!”瞽目神弓点头道:“那些鬼凶恶至极,地座剿凶,必是顺应民心之事。” 蒋何欢叹口气道:“剿凶之说,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自从鬼母天尊座下鸠盘荼避入鬼域,占据罗丰山,便开始纠结山中恶鬼,慢慢凝聚成一股足可与地府军队相抗的可怕力量,诸位适才所见,便是鸠盘荼手下骇魂魔座前的亡魂军团。” 想想适才一战,瞽目神弓心有余悸道:“那些恶鬼的身手的确十分惊人,难怪老兄你不敌。” 蒋何欢尴尬一笑道:“亡魂军团成员乃是千里挑一选拔出来的,骇魂魔的手下倒也不全是如此厉害。”说罢突然醒悟到什么似地说道:“如今鬼域大乱将起,正是用人之际,兄弟愿从中作个引介,以各位的身手,不难得到秦广王的重用。” 夫子帅并不理会他什么重不重用的话头,开口问道:“地府既非剿凶,缘何派老兄深入险地?这却不合情理。” 蒋何欢正要回答,瞽目神弓已笑道:“定是秦广王得到黑无常的讯息,知道骇魂魔将不利于地府,因此才派人四出打探消息。” 蒋何欢一听惊道:“黑白无常一向神出鬼没,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瞽目神弓笑着将遇到黑白二无常的事说了一遍。龟乩道人哈哈笑道:“在阳间便听说那白无常脑筋不太灵光,如今听你一讲倒是传言非虚了。” 第37章 蒋何欢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黑白二无常正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却没有胆量开二个无常鬼的玩笑。于是岔开话题道:“那骇魂魔集结人马,为防消息走漏,不仅派兵将山前方圆千里之内的鬼魂悉数捉走,而且请来了吸神娃横亘山中,阻止地府哨探进入。那吸神娃现出原形,却是如山大一只银蚕,一张血盆大口能将秦广王的森罗殿一口吞下,凡靠近它方圆十里的鬼魂,俱全遭了它的毒吻,兄弟的手下,有一半也是丧魂在那张大口中的。” “怎么可能?”龟乩道人不信道:“若有此恶鬼,阎君为何不早早将它铲除?反留它祸害阴间!” 蒋何欢牙疼般吸着凉气道:“老兄你初来乍到,自不知情,这吸神娃的主子正是魔师鸠盘荼。那鸠盘荼当年与鸩羽魔夫妇二人阴阳同修,悟透了血幂大法,功力日增、称雄魔界,以至连他们的主子九子鬼母都得让她三分。若非鸩羽魔的另一个情人玄阴牝母因妒生恨,害死鸩羽魔,而太清老祖又以无上神威剑斩鸠盘荼的真身,只怕到今天鬼府就不止罗丰大帝与大力鬼王双雄并立了。” 龟乩道人听到这鸠盘荼竟敢与太清老祖抗衡,不由暗暗乍舌,口中却仍不服气道:“便算她厉害,毕竟失了真身,还能有什么做为?” 蒋何欢连连摇头道:“且不说那妖婆的本领神鬼莫测,便是她手下的四大妖娃,也足令地府众阎君们头疼的了。” “噢!”龟乩道人一听来了精神,“你适才所说吸神娃想是其中之一,但不知另三位是谁,这四个妖娃又各有什么惊人的手段?” 蒋何欢见四人一齐将目光注视在自己脸上,便细述道:“那四大妖娃分别是摄精姑、吸神娃、惊魄鬼和骇魂魔。摄精姑与惊魄鬼容貌俱生得绝顶漂亮,那摄精姑据说本是传说中的仙侠正派‘神画门’中的传人,却因偷了掌门师兄丹青幻客的神笔,托庇于鸠盘荼,避入阴间、自甘坠落。她绘出的人形之所以活灵活现、神气十足,只因所画之人的全部精气俱被神笔摄入画中,这画如何能不妙?只可怜那被画之人,却蔫如枯茄,不出三日,变作一具皮骨瘦囊而亡。” 守静道人听得怒道:“这种女人面如桃李,心如蛇蝎,最是恶毒不过,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神画门,但既是仙侠正派,又为何会放任自己的弟子在外行凶?” “我也只是偶然听秦广王说起过一次,想来那神画门早已没落消亡。”蒋何欢似对摄精姑有几分好感,说罢话锋一转,替她辩解道:“那摄精姑虽能伤人于无形,却并不曾听说她害过什么人,想来神画门也是因此才不苦苦追究的,况且传说她的师兄丹青幻客苦恋师妹,把偌大个门派搞得乌烟瘴气,神笔门消亡,只怕也与此有关。丹青幻客身为掌门人,他不计较,别人又何苦出头呢?” “唉!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守静道人在那里感慨摇头,龟乩道人却已耐不住插话道:“却不知那惊魄鬼又是什么门中的师妹?” 蒋何欢笑道:“惊魄鬼名虽为鬼,其实却是一凡间女儿,因偶得一面古镜,吸收了镜中魔气,竟至成为妖孽,她所持铜镜与摄精姑的神笔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吸人神魄,便是平常照过此镜之人,从此也将疑神疑鬼,恍然心惊,倘没有几分定力,或三五日后,或十天半月后,定会因受不了那份恐惧而自杀身亡,惊魄鬼一名由此得来。” “原来如此!”龟乩道人点头道:“蒋兄再讲讲那吸神娃又是如何样一个人?” 蒋何欢道:“道兄说错了,这四大妖娃中唯独那吸神娃不是人,而是个真正的精怪。我曾听说吸神娃无事时会如月姥一般,给天下食物上俱拴上一根银线,人一旦吃下,那命脉便被牵于这一根银线之上,只这吸神娃生恼之时,将线一扯,却不知那头之人已是惨遭横祸。以往我对这传言尚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好厉害”瞽目神弓叹道:“不过既已知它是一只银蚕,传言也就多半不虚了。” “什么虚不虚?偏偏物可成精,人便叫不得精怪了吗?月姥也会拴绳,难道也是一只蚕妖吗?”蒋何欢听龟乩道人在一旁嘀咕,明白他是气不过自己说他错了,前一句针对自己,后一句针对瞽目神弓,暗笑这人偏爱与人斗嘴,当下也不计较,继续说道:“这三个妖娃俱是杀人不见血,令人防不胜防,但最厉害的还是骇魂魔,那魔头有一只铜锣,在战场上只一敲,对阵之人定会惊骇欲绝,胆颤手软,借机杀之,避无可避。而且此妖女生男相,天生一种王霸气概,统驭千军万马,不让须眉。鸠盘荼如今的基业,有一半是靠她打下来的。此番骇魂魔秘密集结人马,秦广王不敢担以轻心,才派黑白无常两位大人亲自出马,又着小弟领人查探消息,没想到却铩羽而归,若非遇到几位,已是全军覆灭了。” “事情不对!”夫子帅任伯踵一直默不开言,直至听罢蒋何欢的介绍才摇头道:“你们被骇魂魔骗了!” 众人知这夫子帅当年曾身为大帅,带兵打仗正是他的专长,因而一齐问道:“依你看骇魂魔此举意欲何为?” 夫子帅摇头道:“仅靠这点消息还不足以断定我的猜测,但那骇魂魔如此欲擒故纵,吸引住地府的注意,只怕是另有企图。”说着抬头问蒋何欢道:“在这鬼域,是否只有骇魂魔这一支叛军?” “是!”蒋何欢才说罢,忽然变色道:“鬼域本由丰都大帝掌管,但三千年前,大力鬼王入主鬼界,与丰都大帝平起平坐。仙界此举一是为稳住大力鬼王,二是由丰都大帝从旁监控,使大力鬼王不至于为所欲为。那大力鬼王倒也识趣,与丰都大帝一东一西,平日里除了带领自己的人马打猎寻欢,从不干涉地府行事。但那大力鬼王正是鬼母天尊的亲弟弟,当年与鸠盘荼一起对抗天际,难道今日真正反了的竟是这大力鬼王?” 蒋何欢越说越觉形势严竣,起身抱拳道:“军情紧急,兄弟要立即回禀秦广王,但这里有骇魂魔的四个鬼魂,兄弟想烦请各位与兄弟一起押解,同回森罗殿上。” 夫子帅四人一听,也觉事情严重,义不容辞,正要开口同意,忽听瞽目神弓大叫道:“师父!” 众人一惊,急抬头间,天空中灰蒙蒙一片,哪有半个鬼影?然而瞽目神弓已然飞速跃起,冲上前方一个陡坡,纵身上跳,竟似凌空攀上了一物。 众人心知瞽目神弓以意测势,能看见人所不能见之物,正要冲前相助,瞽目神弓的身体却突然加速,嗖一声被带向大山深处,无影无踪,消失不见! 瞽目神弓以意测势,脑中清清楚楚现出一幅图像,天空中横身飘过七男一女,个个目光迷离,张嘴冲前,形象诡异之极,而其中之一竟是自己的老师匡庐隐士。 瞽目神弓大吃一惊,老师已然修成仙形,脱胎换骨,跳出生死轮回,又怎会在鬼域出现?他不及细想,见老师情状,显然遭了暗算,当下再不迟缓,纵身飞跃,攀上老师的身体。 这一抱住老师,瞽目神弓立时感应到有一根极细的银线牵在老师口中,钓鱼般带着老师向前飘去,若非是靠得近了,断难发觉。 瞽目神弓正要想法扯断银线,突觉身体骤然加速,下方山峦化做直线在脚下流淌,眨眼间已来在了大山深处,而前方几个山头上,延绵盘伏着一只巨大的银蚕,牵住老师的银线正来自蚕口,那蚕见食物近前,张开了巨大的血口,口中汩汩蠕动的白色囊物清晰可见。 瞽目神弓大惊之下,猛想起怀中尚有一根缚鬼索,忙掏出来用力一甩,缠上银线,用力便扯。 瞽目神弓这一扯不要紧,钓在匡庐隐士嘴中的线头立时松动,使得匡庐隐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醒过来。 匡庐隐士何等神通?这一清醒,不用眼观,登时明白了周遭情态,以自己的本领,不难吐出食物,脱离魔掌,但时间紧迫下,却再也救不得其它仙人。 想到这里,匡庐隐士一把抓住瞽目神弓的衣领向后抛出,同时身躯前冲化箭,这一支箭大如参天巨木,超越众人,箭头上闪着森森寒芒,直穿入银蚕的口中。 瞽目神弓啊呀一声,他从师之日虽短,却也知师父所使乃是匡庐派终极杀招:“归魂似箭”,这一招可凝聚起全身力气,威力奇大,中者立毙,结局却是以生命为代价,一经使出,无以挽回。 瞽目神弓想要阻止,但身躯却不受控制,向后飞回,其速度之快,以瞽目神弓的意测之功,也无法一睹沿途景况,大叫:“师父”间,眼前一亮,双眼竟看到了光明。 ———— 第四章节大战初起(下) 华山之上,鸠盘荼骗得秋霜雪食下点心,致使元神被拘。那鸠盘荼看准了仙家侠义心肠,连连得手,心中得意,冲陈镜瓶笑盈盈道:“你适才可是心有不忍?” 陈镜瓶心中一凛,低头道:“属下不敢!” “敢与不敢有时是由不得你自己的。”鸠盘荼脸色一沉,点指陈镜瓶道:“眼前便有这许多现成的例子,行善便等于害己,你在人间呆得太久了!” “属下谨记主人教诲!”说罢陈镜瓶小心翼翼问道:“难道主人真的要助阿修罗大魔王放出北冥巨兽?” 鸠盘荼不答,却别转了脸。 陈镜瓶见主人不语,便转了口风道:“恭贺主人重得真身,又收了蛛儿,出入通冥火海的秘密旦夕可破,将来阿修罗一统三界,主人将居功至伟。” 这两句话前后茅盾,但鸠盘荼却只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 第38章 见鸠盘荼脸容缓和下来,陈镜瓶接着道:“事不宜迟,主人还是先摘了那朵华山紫芝,使形神归一,医好剑伤。” “不忙!”鸠盘荼收回神思道:“我已得了碧霞真身,这副身躯经过数千年修炼,积蓄了巨大的能量,便没有紫芝,也可借助这股力量医好旧伤,倒是瑶台圣母的那把无形神剑,实属旷世奇珍,当年若有它,我断不会被太清老祖的天地乾坤剑毁去肉身,若非已修炼至元神成圣的地步,那一战已是形神寂灭,万事俱休了!魔界为得到无形神剑绞尽脑汁,但这把剑在瑶台圣母手中纵横天地,所向无敌,谁又能从她手中将剑夺去?可惜她百密一疏,竟把剑交在一个稚子手中,良机一纵即逝,我断不能让它错过。” 鸠盘荼说罢,抬手虚抓向秋霜雪手臂,欲施法吸出霜雪体内神剑。正这里,忽听一声断喝:“妖孽住手!” 鸠盘荼本在挨骂,脸上却反露出了微笑,竟停下手轻轻抬起头来。 再看华山之颠,一道人影越山而至,凌空虚停,红颜皓发,双臂微乍,高大魁伟的双肩处露出两把剑柄,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鸠盘荼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柔声笑道:“千手剑侠,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赶紧走吧!” 来者正是千手剑侠,他送儿子一行人下得华山,解了心中顾忌后,立时找了两把长剑,返了回来。 听鸠盘荼说罢,千手剑侠背上的长剑无风自动,铮然出鞘,在头顶舞成一盘银轮,手掐剑决点指对方道:“大言不惭,拔出你的剑来。” 陈镜瓶一旁怒道:“休得对我家主人无理,且让你尝尝我惊魄铜镜的厉害。” 鸠盘荼仍是端然不动,喝止住陈镜瓶后对千手剑侠道:“凭你现在的功力,我便让你斩杀,你也杀不死我,只白白毁了碧霞元君的肉身。不如咱们打一个赌…” “呸!”千手剑侠喝断对方话头道:“妖言惑众,说得便是你这等人,有本事离了碧霞元君的真身,与我痛痛快快大战一场。” 鸠盘荼摇头道:“你的激将之法对我是没有用的。碧霞元君的魂魄已被我锁入惊魄铜镜内,你便是得了她的真身,仍无法令她复活,不过我可以把她做为一个赌注,只要你赢了,我便还你一个完整的泰岳夫人。” 千手剑侠心知自己确不是鸠盘荼的对手,于是将法收了,“铮”一声,两把长剑同时归鞘,一压身形,跨上平台道:“你说!” 陈镜瓶本欲上前接战,自然便立身在台前,千手剑侠这一上平台,她所处位置却正好隔在了千手剑侠与鸠盘荼中间,似乎被千手剑侠那随意流露的无形霸气所慑,陈镜瓶忙不迭转身后退间,手中镜面竟朝向了千手剑侠。 千手剑侠并不知那惊魄镜的厉害,晃眼一瞥间,忽见到镜中现出:“快逃”两字。 千手剑侠心中一动,只是他既不露神色,也不逃走,而是在一面石凳上坐下,坦然问道:“怎么个赌法?” “果然痛快!”鸠盘荼赞道:“够个男子汉!只不过你敢以弱对强,仗的无非是你心中自认的侠义、道德,倘我能在半个月之内令你做出不仁不义之事,你却需做我属下,终身臣服于我。”说话间双眼射出缕缕柔芒,禁不住想起了当初情郎鸩羽魔对自己说这话时的情景。 “主人万万不可!”陈镜瓶先前一时情急下,害千手剑侠不成,急欲挽回在公公心中的印象,她知千手剑侠纵是心志如铁,也架不住摄魂姑的神笔驱策,终将误入歧途,只是在主人面前不敢明拦,因而忙劝鸠盘荼道:“似他这种人,禀性难改,纵然输给主人,也断不会死心塌地从魔抗道。” 鸠盘荼心中暗怒,冷笑道:“他虽是禀性难改,我却信得过他言出必践,不像某些人,两面三刀,反复无常。” 陈镜瓶一听大骇,不敢再言,退过一旁。 千手剑侠对二人的对话不闻不问,直待对方言罢,这才开口道:“便是这样!倘你输了,却要将碧霞元君和这里所有的仙人一并释放。” 鸠盘荼嘎嘎笑道:“碧霞元君我可以给你,其它人吗——”鸠盘荼说着忽然抬掌在陈抟老祖背上虚击一掌道:“却是迟了!” 千手剑侠眼见对方抬掌,偏偏阻止不及,那一掌看似从容,却是有如天成,一挥而就,陈抟老祖仿如被什么东西猛然吸走精气一般,身躯软软倒下。 千手剑侠暗叹罢了,知道自己的功力的确与对方相差太远,于是一指地上的秋霜雪道:“这是我故人之女,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她带走,战与不战,全在于你。”说罢起身向秋霜雪走去。 鸠盘荼微笑不语,任由千手剑侠抱起秋霜雪的身体,手下却是暗中使劲,要抽走神剑。哪知她这一吸,却发现秋霜雪体内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神剑的迹象? 鸠盘荼大吃一惊,猛然醒悟,那把剑无形无体,实乃仙家至宝,竟是跟着主人的元神而动。想到这里,鸠盘荼叫声“不好,鬼娃危险。”身形瞬间幻化不见。 千手剑侠见鸠盘荼突然离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要查探,又听一声大叫,地上的匡庐隐士猛地跳起身来,口中叫着:“师父”抬脚在地上狠跺两脚。见无成效,竟一跃而起,头下脚上,结结实实扎在了华山之颠的青石平台地面上,若非平日苦修,那一副躯壳早已经过千锤百练,只这一下,便要送了性命。 千手剑侠大惊,忙放下秋霜雪,抢上捉住匡庐隐士道:“大仙何苦如此?” 千手剑侠抬头一看,叫道:“千手剑侠,快救我师父!” “师父?”千手剑侠茫然不解道:“不知前辈的师父是哪位?” “前辈?”那匡庐隐士也听得愣了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顿时流下泪来道:“原来师父将他的真身给了我。千手剑侠,我是老瞎子呀!” “老瞎子?”千手剑侠一听奇道:“你是瞽目老儿?” “正是!”瞽目神弓流着泪将鬼域之事简要说出。 千手剑侠一听,顿时明白了鸠盘荼突然离去的原因。说声:“不好,那鸠盘荼法力高强,你我速去相助众仙。”说话间已抓住瞽目神弓臂膀,默念法咒,二人呼一声沉入了地下。 瞽目神弓不知千手剑侠已然成仙,反倒吓了一跳,边向地下窜行边听千手剑侠讲了经过后,顿时大喜道:“既如此,快带我去救师父。” 这瞽目神弓明知师父凶多吉少,却仍是抱了一丝希望,但他对鬼域实在太不熟悉,又哪里能找到来时的路?只指点着千手剑侠向着有山处疾飞而去。 前方朦胧中露出霞芒剑影。二人一见大喜,急靠近时,却见一个白衫书生正赤手空拳和一位绝色女子在那里恶斗。 那白衫书生似乎有意要生擒对手,下手间不露杀招,只一昧缠住对方游斗,然而那绝色女子手中握着的显然是一柄神剑,挥动间吐出丈余霞芒,如游龙般护住全身,不给对方以丝毫可乘之机,二人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难解难分。 千手剑侠与瞽目神弓瞧得目瞪口呆,只因眼前这位神幻莫测的女仙长得竟与冰肌仙子秋霜雪一般无二。二人纵知道秋霜雪是太阴下凡,但如此短的时间又怎会具此神通?难明所以下,一时不敢妄然助战。 秋霜雪一瞥眼间看到了千手剑侠与瞽目神弓,她见瞽目神弓已然脱困,大喜下冲瞽目神弓叫道:“前辈快来救我!” 与秋霜雪恶斗的白衫书生正是妖怪羊玄,这羊妖与秋霜雪形成连精双体以来,才短短两日,却已两次险些因此而丧命,心中恼恨至极,心知最妙的保命方法,便是将这个活宝亲自藏妥、放好,因此神智一复,与秋霜雪狭路相逢,立时起了挟持对方的心思,二人虽不知因何会和对方一起在地府出现,但相互敌视下一场大战势所难免。 此时的羊玄万万没有料到,半日前还弱不禁风的秋霜雪突然间竟身具仙法,而手中那把无形神剑更是通灵至宝,足堪与自己的神剑比拟,最为可恨的是,自己虽空具胜过对方的法力,却不敢放手搏杀,伤了这个宝贝,一时间缚手缚脚,双方形成僵局。正这时,羊玄看到身侧平空多出了二个观战的人。 羊玄并不认识千手剑侠,但匡庐隐士他却识得,那匡庐隐士法力、神通,无一不是散仙中的佼佼者,尤其凭借一把神弓,名列异仙上游,对仗时奇招异术,层出不穷,断不可以等闲神仙视之。而千手剑侠既与匡庐隐士同行,必也是名山大川中的得道真人。 眼见二人听得秋霜雪呼唤,逼近身来,羊玄心中暗恨,一转身化道金光,脱出地府回到石室。 再看室中的鲟雪,与先前回来时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抱了清风坐在那里,只是此次学了乖,却不再哭,而是不时地替清风揉胸,一边掐按人中,一边轻声呼唤。 羊玄心中一阵温暖,元神归入清风躯壳。 鲟雪眼见清风睁开了双眼,欢喜叫道:“你终于醒了!”岂料叫声未停,清风的一双眼已睁至核桃般大小,堆在一张小脸上,其诡异处不必细表。 鲟雪吓得“啊”一声丢了怀中的清风便要跳起,却被清风探手一把抓住头发。 大力传来,鲟雪不由自主将脸凑向清风。 清风张嘴在鲟雪那柔嫩异常的软玉香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说道:“我且借你小亲人的身体一用!”说罢放开鲟雪,摸起地上神剑,穿出石室,借土行之术直奔地府。 回到与秋霜雪大战之处,天朦地静,早已不见人影。 第39章 羊玄展神目四下观察,却见前方大山深处,几座山峰上横亘着一具蚕尸,一个艳丽华贵的妇人立在蚕头,样似十分悲哀。 羊玄认出这妇人正是碧霞元君,摸摸手中宝剑,心中大动,若能得了碧霞真力,胜过凡仙十倍。但那碧霞元君委实非同小可,盛名之下,羊玄不敢妄动,钻入地下,在蚕尸旁化棵树苗,钻出地面,悄悄疾长。 一阵风吹来,大树伸出千枝万叶,顺风拉长,抱向碧霞。 碧霞元君若有所思间开口道:“出来吧!” 羊玄吓了一跳,疾收回枝蔓。身旁阴风掠过,一道鬼影飘荡荡靠近碧霞元君,朦胧黑影上隐见几个白点,比幽灵更为恐怖,正是魔界元帅辄无隐。 辄无隐的厉害羊玄已有领教,当下不敢露形,静伏不动。 辄无隐那朦朦暗影上血孔一现,开口道:“鸠师不必难过,银蚕虽死,但那蛛儿的神通却也不次于鬼娃,假以时日,必是鸠师得力手下。” 夺了碧霞元君真身的鸠盘荼听罢摇头叹道:“百密一疏,竟被一个小鬼坏了大事,莫非这是天意?” “这只是一个巧合,鸠师不必放在心上。”辄无隐安慰道:“那几个仙人虽逃过一劫,但因碧水银蟾之死,天界与地界的水族已起了纷争,此事一半因太阴而起,那丫头定会前往排解,莫不如乘乱除了她,解去一桩心事。” “也好!”鸠盘荼点头道:“若不破了玉清老祖的谶言,实是让人寝食难安。” 二人在这里说着,身旁地上的一株大树已然悄无声息地钻入地下不见。 辄无隐确定羊玄已然不见,开口笑道:“幸好他只炼成一颗金丹,倘再多两颗,咱们还真得从秋霜雪身上下手对付他了。” 鸠盘荼也笑道:“不必理他,他这一通乱杀,仙界内乱再无法扼制,阴辇迪已率众前往北昆仑,以他的手段,要控制局面易如反掌,且看大力鬼王能否借机收了地府。” 二人说笑着消失在大山深处。 ———— 玉瓶仙子收了十一位巫峰仙女的玉尸,默祭一番,告别川江圣母便欲离去。 川江圣母送玉瓶仙子出江,二人未至江面,忽觉水中波开浪涌,无数水族兵马潮涌而来,水花翻攒中,金精水母领了太孛夫人、碧水金蟾、玉蟾侍女及一众天将踏波而来,而在这几人身侧,施施然站了一个神态骄昂的金面青年,这青年星冠鹤氅,剑眉鹘眼,膀阔腰圆,手提神剑,顾盼间神采飞扬,觊觎间藐视群仙。 川江圣母心中大惊,只因他认出这个金面青年正是邪名远播的金罗公子。这金罗公子乃是天界四大凶星之一的罗睺星,一身至阳罡气无坚不摧,一柄射日金轮剑称雄仙界,别看他傲,当真是傲得有本钱。 一见金罗公子现身,川江圣母立知今日之事难以善终,旁边的玉瓶仙子更是吓得身体暗中起了筛糠。 倒不是玉瓶仙子胆小,只因金罗公子正值阳刚,却为修炼至阳罡气而无法亲近女色,这罗睺星确实是天生凶星,为求得补偿,竟专以对少女施虐为乐,是天界出了名的变态邪星。 女子天生便对邪恶有一种畏怯心态,更何况玉瓶这样的翩跹少女,美貌仙子,正是金罗公子这种恶人垂涎的对象,双方照面,怎容得玉瓶仙子不惧? 金罗公子抬眼间也看见了玉瓶仙子,那一对瞅向玉瓶仙子的色眼中竟闪出微笑。 他这一笑,直把个玉瓶仙子笑得毛骨悚然。然而奇怪的是,玉瓶仙子竟然惊觉自己对金罗公子的这个微笑神情似乎十分熟悉! 怎么可能?玉瓶仙子暗暗心惊。对金罗公子这种人,自己一向避而远之,除了仙界盛会,甚至与他谋面的机会都没有,但那个眼神…明明便似一直藏在自己心底一般! 这一下,玉瓶仙子更觉金罗公子诡异之极,心中惧意一起,不由得脚下一慢,躲在了川江圣母身后。 川江圣母老而弥坚,非那怕事之人,既知事情无法善了,索性不假辞色地喝道:“各位请住!” 金精水母单手一立,示意身后人马停住,回望川江圣母道:“我不愿与圣母为难,但那太阴贱婢招灾惹祸,鄂靛神滥杀无辜,实令人忍无可忍,还望川江圣母能识时务,交出两个恶神,也好免去浮影琉璃宫的灭顶之灾。” 川江圣母听得心中大怒,面上却不露声色道:“金精水母兴师动众,如此气势汹汹而来,为的竟只是两个小辈,不觉气量狭隘了点吗?” “你!”金精水母听得眼中凶光一现,旁边碧水金蟾抢出吼道:“川江圣母既要助纣为虐,我们也只好请金精水母出来主持公道。” “正是!”一旁太孛夫人也皮笑肉不笑道:“两位本是仙界之长,但圣母久在人间,浮影琉璃宫藏污纳垢,若没有人来帮你清理,只怕圣母日渐糊涂,误了一世清修。” 那玉蟾侍女前次被川江圣母当众打了两个耳光,心中记仇,眼看此次己方占据绝对优势,再压不下恨意,蹦出来道:“老乞婆,你信口呲黄,诬赖别人气量狭小,可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有种你再欺我一次,当着这许多天部正神之面,才显得你威…啊呀!” 玉蟾侍女一语未毕,早惹恼了川江圣母身后的玉瓶仙子,女子一旦动起气来,可更是毫不顾忌。那玉瓶仙子听得这玉蟾侍女张狂,将手中玉瓶暗暗一丢,“嗖”一声把个跳脚乱叫的泼丫头收了进去。 呼呼声中,川江圣母双手连绕十多圈,身前凝起一道道水盾,挡住了太孛夫人射来的神针。 金精水母大怒道:“圣母当真要一意孤行,与天界为敌了?” 玉瓶仙子一击得手,笑着代川江圣母答道:“金精水母好大的来头,凭你还代表不了天界众仙吧?”说话间一瞥眼见到金罗公子又在冲自己微笑,忙一闪身,避过川江圣母的另一侧去。 太孛夫人听罢戳指叫骂道:“玉瓶贱人,有种的出来和我斗一场,欺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她声音未停,忽听玉蟾侍女在瓶中哭道:“小姐快救我,这里面好多死尸,吓死人了!” “死尸?”太孛夫人听得一愣,那玉瓶仙子善良美貌,从不闻她开过杀戒,瓶中哪来的死尸?想到这里开口叫道:“她那瓶是用来盛胭脂、花粉的,何来死尸?那是她用幻术吓你,莫要害怕!只管施法冲了出来。” 玉瓶仙子听了冲瓶中笑道:“好啊,你便运法冲吧,不过小心别触了机关,变得和瓶中人一般,作了个断肠鬼。噢,对了,我这瓶可拘鬼魂,那十一个盘肠厉鬼听到你呼唤,立时便会出来和你攀谈了。” “啊!”瓶中一声厉叫,却是玉蟾仙子吓得狠了,捂耳大哭起来。 “够了!”金精水母怒气勃张道:“川江圣母、玉瓶仙子,你们二人欺人太甚,倒怪不得我金精水母!” 川江圣母知金精水母立时便要动手,一面提神戒备,一面哈哈大笑道:“别人欺到我门上,反是我欺人太甚,好,我倒看看金精水母仗了人多,却是个如何的不欺人法?” 金精水母知川江圣母讥笑自己以多欺少,但若单打独斗,己方只有金罗公子可稳操胜券。想到这里,金精水母一回头问金罗公子道:“公子如何说?” 金罗公子正似个无事人般,在那里微笑望着双方争斗,听金精水母一问,抱手的双肩一耸,眼眉一扬道:“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金精水母听得大怒,心中暗道:请你来可不是让你看热闹的!但这话却是不能出口,因而强压火气问道:“公子觉得什么有意思?是认为老身兴师动众了,还是认为这二位过于嚣张了?” 金罗公子摇摇头道:“仙家之争,历来会有许多人干预,既然打不起来,大家不如把它当了游戏一场,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嗷”一声吼,却是碧水金蟾听得压不住火气,冲出来道:“兄弟手足,断而难续,便是瑶台圣母在此,也不能阻止我为弟报仇,兄弟原是不该劳烦公子大驾的!”说罢摆双刀扑向前去道:“玉瓶贱人,把我的侄女放出来。” 金罗公子听他牢骚,只微微一笑,状态悠然。 金精水母一时搞不明白这金罗公子玩的什么把戏,不禁拿眼去看太孛夫人。 一旁的太孛夫人却是大窘,因为金罗公子是她请来的。 说实话,金罗公子虽然位列仙班,却是行事邪异。太孛夫人花容月貌,自诩清高,对金罗打心底里厌烦出来,只不过二人同为四大凶星,在旁人眼中,总是将她与金罗视为同党,因此金精水母才请她出面相邀金罗。 双方既然敌忾同仇,太孛夫人也只好勉为其难。未料金罗公子平素少与太孛来往,一邀之下,竟也欣然受命,太孛夫人因之对金罗的印象改善不少,却不想事到临头,又起变故。 金罗公子见太孛夫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更添娇羞无限,不禁看得心中大动,冲太孛夫人眨眨眼,努嘴向前。 太孛夫人不知金罗公子此举是何用意,回视战场,那碧水金蟾已叫嚣着冲到川江圣母与玉瓶仙子面前。 川江圣母知碧水金蟾双刀威猛,恐玉瓶仙子不是其对手,抢前正要迎击,突然电光一现,一道烈焰如墙般阻在自己与碧水金蟾之间。 对面的碧水金蟾也是大吃一惊,忙刹住身形,一抬头间,面前已现出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庚辰、童律、鸟木田七位天神。 鸟木田等七仙才驻巫峰,立见乌云压顶,无数天兵潮涌而来,惊骇之下,一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隐去身形,消然潜入,听得是仙家起了纠纷,急忙现形拦阻。 第40章 这七仙自以为隐秘,哪知那金罗公子的法力的确非同小可,一眼看穿了七人的障眼法,这才示意太孛观战。 太孛夫人回视之下,只见面前光华大起,狂章、虞余祭起了宝物雷火球、电蛇鞭;黄魔、大翳扯开了神火赤焰网;庚辰、童律立定在川江圣母左右;鸟木田则朗声道:“奉瑶台圣母谕旨,我七人进驻巫峰,阻击一切人、鬼、神、魔搅扰巫峡。” 鸟木田此话半真半假,那碧水金蟾怎辩得真伪,见来的确是瑶台圣母座下群神,一时悲愤至极,双刀掷地道:“兄弟,做哥哥的今日不能为你报仇了!哥哥这便返回天庭,苟延残喘,继续做那窝囊总管,从今总是没脸再对蟾族众神了。”说罢转身便走。 “慢!”金精水母大喝一声道:“难道天庭竟没了王法?今日老身便豁了出去,定要将太阴与鳄靛神擒回,送住瑶台圣母处发落。”说话间一摆手,身后无数水族兵将摇旗呐喊,气氛骤紧。 鸟木田一见暗惊,金精水母是撕破老脸不要了,对方人多势众,一旦乱起,再难扼制,而自己七人却总不能真的大开杀戒,以暴制暴。 正在着急之际,忽觉川江之中又是一阵水动涟生,队队虾兵跃浪翻波,如雷奔来。 场中双方人马俱是吃惊,正猜测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之际,那无数水兵已然在川江圣母众人身后列队立定,人影一分,一个凸嘴飞须,电眼红髯的大仙阔步而出,两耳旁龙角枝杈嶙峋,行动间冕前旒珠乱颤。 鸟木田众仙一见大喜,急上前拜道:“巫江众神参见龙王大驾。” 金精水母见来的非是旁人,乃是东海龙王敖广,心中不住叫苦,想那龙本是天地之初的神物,出生即具神通,尤其这四海龙王,实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坐镇江洋,威压水域。 那东海龙王看也不看眼前的天河水兵,冲七神摆手示意后径直来在川江圣母面前。 川江圣母心知敖广此来是为了他的两个侄子:龙鮟与龙鱇,于是双方见礼后将二子一死一失之事做了详细叙述。 那龙王狠狠一闭眼,又缓缓睁开来道:“三千年前一场大战,为救龙母,我的兄弟川江霸龙夫妇勇闯魔宫,不幸遇难,留下二枚龙卵。这两个孩子生在龙宫、长在东海,与我情同父子,不想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我实在愧对他们死去的父母!”说话间两眼赤红,泪水泫然欲滴。 川江圣母劝道:“龙王节哀!龙鮟之死,已龙定局,当务之急,是查出龙鱇的下落,断不能让这孩子步上他哥哥的后尘。” “还有鲟雪!”龙王止了悲痛道:“我已听人讲了大概经过。圣母虽不愿劳烦旁人,但天下水族是一家,我敖广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救这两个孩子脱险。” 川江圣母虽听碧霞元君讲过,羊妖与女儿鲟雪乃是前世的夫妻,但隔世情仇,今生会如何演变?川江圣母心虑如焚,只是浮影琉璃宫中事件不断,容不得她去为女儿分心。做为一个母亲,川江圣母实是忍受着旁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如今敖广既将此事揽在身上,以东海龙王之能,水族精兵之盛,任那羊妖如何厉害,终是斗不过水域众神。大喜下,川江圣母冲敖广一揖到地。 二人在这里谈个没完,对面可苦了金精水母一行人。 那金精水母狂话已然出口,眼见对方人马骤增,再斗已不是对手,但就此撤去,却总也丢不起这个面子,于是强撑场面道:“龙王来得正好,这里却有一桩公案要龙王做个评断。” “闭嘴!”东海龙王本不待理天河水族,但听对方还要强词夺理,顿时眼眉倒竖道:“龙鱇失踪,全因你那侄子碧水银蟾而起,一介小妖,也敢觊觎圣女元精?我尚没追究你管教不严之责,你却恃强凌弱,率人强闯浮影琉璃宫,以至为邪魔所乘,龙鮟惨死。你这便给我滚回天庭,待我哪日气顺不来,再与你算这段公案。” “你…”金精水母气得几乎背过气去,一看龙王怒发须张,竟是存心找茬动手的样子,不禁又胆虚了下来。 玉瓶仙子一见龙王现身,早已心中大定,探手入瓶将玉蟾侍女一把抓出,向前丢道:“还了你的臭蛤蟆。” 玉蟾侍女受制,幸在水中,也摔不伤,连滚七八个跟头方稳住身形,不敢张狂,回归本队。一时间金精水母带来的天河兵将,鸦雀无声,气馁至极点。 金罗公子虽不将金精水母视做同党,但终是同来,若众人就此被龙王骂回,将来丢脸时却也有金罗的一份。 于是金罗公子昂首而出道:“不想东海龙王贵为水域霸主,竟也如此没有修养。” 敖广嗤地一声道:“原来是金罗公子,天下间道貌岸然者以计都星和罗睺星为最,老兄你没资格谈修养。” 金罗公子哈哈大笑道:“知我者东海龙王也,素闻龙宫盛产美女,龙王既是我的知己,改日短不了叨扰一番。” 金精水母一听立时乍眼,熟话说三句话不离本行,原指望他来撑场面,没想到这金罗公子浮滑成性,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但此话却也极具侮辱,正好以毒攻毒,扼制龙王。 龙王心中着恼,啐一声道:“龙宫不欢迎罗兄这样的人光临。” “那得看东海有没有人能拦得住在下。”金罗公子一语说罢,呼地丢出一个气团,砸向东海龙王。 众人谁也没料到这金罗公子说动手便动手,事前毫没有半分征兆。 那龙海龙王却也是火爆脾气,双手一拢,同样丢出了一个气团。二股劲力相撞,波地一声,碎做涟漪,四下扩散。 “不好!”鸟木田大叫一声刚要出手,金罗公子的气团已发出豪光,刺得龙王一时睁不开眼来。 光芒一闪既逝,龙王再睁眼时,金罗公子的射日金轮剑已虚虚一点,回归鞘中。金罗公子得意的话声传来道:“适才若我宝剑出手,龙王可有命在?” 龙王是那光明磊落之人,闻言点头道:“你乘我火爆,在气波中暗藏赤炼玄火,此举虽不光明,但战场争杀,却只论输赢,敖广算欠了你的一记人情,你要怎样?直说便是!” 金罗公子笑道:“龙王言重了,切磋较量,兄弟一时侥幸罢了。罗睺宫中尚有事情未了,这便告辞,改日登门拜访,龙王切勿闭门不见。”说罢大笑转身而去。 龙王心中厌恨,但毕竟承了对方的情,那不欢迎的词却再也说不出口。 金精水母见好就收,指挥人马腾云飞去。 鸟木田见龙王懊恼,劝道:“那罗睺星乃太阳余气,乾火凝就,龙王向来深处水域,一时不查,才会中了他的伎俩。” 龙王摇头道:“输便是输,想我龙族分为天龙、水龙两族。天龙族中不乏喷火吞烟之辈,我却糊涂至此,忘了对方修行之本,焉能不输?这一仗输得好啊!” 众人见龙王懊丧之余却也能从中吸取教训,不是那完全的火性之人,也便放下心来,不再提适才战事。 正这时,江面再起波涛,川江圣母一抬头,却是瑶姬、秋霜雪、霹雳大仙三人返了回来,同行的尚有陈抟老祖。 原来匡庐隐士以归魂似箭的绝招与敌同亡,救出瑶姬众人后,大伙儿便返回了华山。不一时陈抟老祖、秋霜雪一一醒来,千手剑侠与瞽目神弓也飞离了地府,一行人再次聚在一处。 议起适才凶险,大伙儿俱是心有余悸,虽逃过一劫,但碧霞元君失陷,匡庐隐士魂飞,与魔界的第一次交锋实是落了个一败涂地。 此时鸠盘荼已然离去,营救碧霞元君的事只能从长计议,岱岳五大夫黯然告辞。陈抟老祖本欲同行,去见东岳震帝,但极目一眺,南方黑云蔽日,一场劫难即将应证在川江之中,掐指一算,此难竟是非同小可,大惊下,送走了岱岳五大夫,与瑶姬、秋霜雪、霹雳大仙同赴川江。 千手剑侠仙学初成,一则见有陈抟老祖这等人物前往,实已胜过自己百倍;二则他为人仗义,一心挂念秋无风的安危,要去查探老友下落,因此也便告辞离去,倒是秋霜雪,从瑶台圣母口中得知父亲无恙,反不再担心。 瞽目神弓由死入生,空占了一副仙体,却没有半分仙术,陈抟老祖钦佩匡庐隐士舍身赴死的豪气,力劝瞽目神弓留在华山,等自己回来时要将一身仙学悉数相授,力要使匡庐绝射重现人间。 诸事安排妥当,陈抟老祖、瑶姬、霹雳大仙、秋霜雪驾云而来,不料却见川江中一派喧哗,东海龙王,巫峡诸仙俱在。 众人相见叙话,瑶姬得知十一位姐姐同时遭劫,压抑不住,恸声大作。川江圣母这边闻得碧霞元君与匡庐隐士之事,也是扼腕叹息,连呼可惜。 眼见天下乱势将成,众人心事重重,便不急于分开,连那玉瓶仙子也不再走,被川江圣母一并相邀,前往浮影琉璃宫共商对策。 方行得一半水路,众人心中俱是突地一凛,这一征兆来得好不迅速,相互才要验证,身后已窜起一溜水花,如银龙跃海,径直从落在最后的庚辰背心处扎入,穿击而过,又向童律袭来。 童律再想闪也已不及,手一晃,百战沙场的九天雷霆锤已挚入掌中,如铁杵一般捣向来剑。 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偌大个铁锤在剑锋袭击之下,竟似泥捏纸糊,被长剑一贯而过,刺入童律心田。 童律发出了长声惨叫,那剑也终在童律的拦截下失了后力,银芒敛去,露出黄澄澄半截剑身。 “金罗公子!” 众人齐呼出声。 第41章 天地间除了金乌公子的烈日托阳剑和金罗公子的射日金轮剑,再找不出第三把能具如此神威的金剑! 大笑声传来,众人一抬头间,果见金罗公子分波辟水而来,身在百丈高处,已然一招手,那剑倏地发出白芒,掩盖了原来的金色,脱出童律体外,飞回主人身旁。 众人咋也想不到这金罗公子会去而复返,大开杀戒。东海龙王开口要问,那金罗公子已然双臂舞动,飞行的射日金轮剑如延伸的肢体,绕脖而下,再度杀来。 有了童律惨死的前车之鉴,众人哪敢用兵器去挡,纷纷施展法力,凌空锁剑。只那剑被主人修炼久了,早已神、气相通,穿波破浪,一往无前。 下方诸仙中以陈抟老祖与东海龙王的法力最高。先前措手不及下,被对方连诛二仙,这二位已然痛惜不已,此时见众人无法扼制剑锋,陈抟老祖一探手,一道水练凝为冰爪,向来剑当头抓上。 双方即将较力,忽听老祖“啊呀!”一声,仰面摔倒。 “哗啦”声传来,冰爪被射日金轮剑击个粉碎,继续向下袭来。 众人大吃一惊,谁也不知道那金罗公子使得什么邪术,竟可以毫无征兆将人击倒。 瑶姬急探陈抟老祖,却似身死一般,已然止了呼吸。 龙海龙王大怒,狂吼一声,现出百丈龙身,搅起骇人巨涡,将剑困在中央。 刹那间,川江水面如漏斗般向下陷去,现出嘶嘶漩坑,望之目眩,动魄惊心。 黄魔、大翳二仙眼见那射日金轮剑隐入龙身漩涡,再难寸进,趁机扯开了神火赤焰网。此次不同先前劝架,二人心伤同伴之死,把一张神网拉到极大,霎时众人眼前一片眩光,那网挟着风雷电火,似要席卷天地般罩向金罗公子。 金罗公子双掌放出神波,“波”一声将网击得缩裹回去,然而网后瑶姬的发标、霹雳大仙的掌心雷、秋霜雪的无形神剑、狂章的雷火球、虞余的电蛇鞭…以及龙王水兵发出的千万水箭,铺天盖地,漫卷而来。 金罗公子便有千头万臂,又如何能招架得住这等狂攻?不敢再战,手一招,射日金轮剑自龙王的漩涡中脱出,随主人逃出江去。 众仙收了法宝,看着庚辰、童律的尸体,一个个义愤填膺,难抑悲恨。 “这个畜牧,枉我适才还当他是人,没想到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东海龙王收了真身,气得在一旁暴跳如雷。 川江圣母摇摇头道:“此事来得蹊跷,金罗公子先前一手,已足可令他漂亮收场,犯不着回头再找后帐,况且他虽是邪星,终究是天部正神,天条当头,他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我也有同感!”鸟木田接过话头道:“那金罗公子法力高强,一柄射日金轮剑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但他又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伤陈抟老祖于无形?若非龙王出手,老祖的真身已然被他毁去,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瑶姬问道:“依二位所见,来的人莫非不是金罗公子?” 川江圣母道:“我实在看不出这个金罗公子身上有何破绽,倘有人变化而来,能如此以假乱真的人,天地间虽为数不少,但有理由这样做的怕只有魔界中人!” “你是说…”瑶姬吃惊吸气道:“是魔界要挑起仙界内乱?也就是预示着阿修罗即将造反?” 尽管魔界必反,此事已在众人意料之中,但此刻乍听瑶姬道破,仍是觉得心神震动,一种无以复加的紧张感压上心头。 哪知川江圣母却又摇头道:“魔界善于变化的人不计其数,而能伪装出一柄射日金轮剑,且仍具如此神威,这种利器不光魔界,整个天地间怕也没有几把。” 众人一听,顿觉眼前豁然一亮,范围缩小了不少。 鸟木田点头道:“川江圣母言之有理,但也不能排除金罗公子年轻气盛,受人挑唆的可能。兹事体大,依我看还是应当速速禀明瑶台圣母,请她老人家做出决断。” 众人一齐点头,正待分配人手,分头行事,忽听有人在叫太阴圣女的名字,那叫声断断续续,有如梦呓,但太阴二字却是最真不过。 川江圣母一听,已然猜到是怎么回事,抬头间,果见鳄靛神踉踉呛呛地游了回来。这莽鳄现出了原形,眼珠赤红,满身酒气,却是不知躲在哪里喝酒去了。 原来鳄靛神连番失意下,借酒消愁,只喝个胡天胡地,露出真身,酒楼顿时一片大乱。鳄靛神情知再喝不成了,赶散无数驱鬼的道士,扯漏张张贴符的鱼网,连唱带叫,一路海吼而来。 眼见将到浮影琉璃宫,鳄靛神忽见前方人影无数,他只当自己喝多了,揉眼细看,果是一群仙人站在那里。鳄靛神一个愣怔,酒劲压下不少。 众人从鳄靛神的胡言乱语中已然猜到他的心事,见了他那污秽状又觉好笑又觉可恨,如今天下方乱,谁也没心情去理会鳄靛神,于是大家各自言语,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秋霜雪并不知这鳄靛神是去救自己的父亲,听了鳄靛神的一番“酒后真言”,早羞得躲过一旁,哪敢与鳄靛神照面? 鳄靛神见无人搭理自己,更觉无趣,眼见众人气氛不对,悄悄将瑶姬拉过一旁道:“瑶姬妹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瑶姬经过一番大战,已然将姐姐们惨死的悲痛压下,此刻听鳄靛神一问,又勾起了伤心。 鳄靛神见瑶姬泫然欲滴、我见犹怜的样子,不觉可爱,反急道:“瑶姬妹子,怎你也做那普通女人的孬样?这不要急死人吗?” 旁边玉瓶仙子听鳄靛神讲得难听,过来将这莽鳄扯过一旁,连说带训起来。 鳄靛神先还恼火这个小丫头也敢教训自己,后听得川江中发生如此大事,“啊呀”一声,不禁又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道:“是我任性误事,倘我不离开川江,怎容得这许多对头前来逞凶?” 鳄靛神在这里自怨自艾,那边众仙却不理会他,三五成群正自议论间,忽听东海龙王叫一声:“什么人?” 众仙吓了一跳,急回头间,陈抟老祖已然苏醒开口道:“龙兄莫要误会,这股阴风是我元神归窃引起的。” 大伙儿一见,俱是惊喜无限,团团围过来询问老祖原因。 老祖叹道:“倒不是那金罗公子施展邪术,实是大力鬼王的军队已然攻入森罗殿,修改了仙家寿谱。” 众人一听,齐齐惊呼,陈抟老祖续道:“秦广王得到错报,调动精兵,防备骇魂魔,不意这却是鸠盘荼的诡计,真正作反的不止鸠盘荼一方,她造出声势,那大力鬼王却趁机派出冥府四大凶神之一的北子干为先锋,从后进攻,杀了秦广王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攻陷了森罗地狱。” 东海龙王点头道:“秦广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森罗殿上孽镜台不仅可照出人生前性情、功过,而且可力摄未入天际职司福寿簿的仙魔魂魄,大力鬼王第一战先攻森罗地狱,实是要利用森罗殿控制天下散仙。” “正是”陈抟老祖点头道:“此次一同被困的仙家正是人间散仙之首,五方五帝!” 川江圣母一听惊道:“倘大力鬼王此招得手,五岳帝君遭劫,天下散仙势将陷入一片大乱,魔界将本已跳出天地轮回的众仙之名收入生死簿,便可一举拘了众仙之魂!大力鬼王此举目的明确,看来魔界与天界的争斗即将由地府转至人间。” “既然如此,那老兄的魂魄又是怎么逃出鬼府的?”东海龙王这一问,问出了众仙的心声,适才川江圣母一席话带来的惊心动魄为之稍掩。 “也是天意不绝仙家之路。”陈抟老祖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秦广王手下新来了三个鬼差,其中一个叫任伯踵的,文韬谋略实是奇才,他献计秦广王:撤出森罗地狱,保存实力;以弱示敌,奇施反击。在前来增援的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三方人马的合击下,打退了魔兵,这才一举夺回森罗宝殿,而秦广王更是对孽镜台的功用心知肚明,亲自率人潜在殿中,趁北子干拘魂成功,大喜不备下突施奇袭,重创北子干,救回了我们五个老儿的魂魄。” “任伯伯?”秋霜雪听得心中大动,想起瑶台圣母之言:“傲剑山庄,人间正气!”即使到了幽冥地府,同样难掩其光芒,一时间想得痴了,对这些伯伯们的侠风道义,钦佩不已。 一群人在这里议论纷纷,川江圣母一回头间,惊道:“那只莽鳄又去了哪里?” 众人一听大急,如今形势瞬息万变,处处潜伏危机,再比不得平日可以任意逍遥,那鳄靛神酒后行事,不是害了自己便是害了旁人。 大伙儿急要寻找,玉瓶仙子一击额头道:“鳄靛神适才大骂金罗公子,他定是…” 这话虽未说全,众仙已知其意,陈抟老祖忙留下川江圣母、秋霜雪,以及新上任的鸟木田等巫峡诸仙坐镇川江,自己则和东海龙王率了瑶姬、霹雳大仙、玉瓶仙子浮出江面,腾云直向天际深处的罗睺宫飞去。 第五章节天庭惊变(上) 金精水母率队离开川江,前方金罗公子早已走得不见。金精水母将太孛夫人叫过一旁道:“妹子,我受此大辱,这口气是断咽不下去的,他日仍要寻那川江圣母讨个公道。妹子年轻,倒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回了太孛宫中,静修便是,不必再招惹强敌了。” 太孛夫人听得心中阵阵火起,打断金精水母之言道:“水母此言差矣!我太孛先受那凶鳄羞辱,今又护不住自己的丫头,当众丢脸,这口气又怎咽得下去? 第42章 他日金精水母要行动时,断莫忘了太孛。” 金精水母端视太孛一眼,赞道:“妹子既如此坚决,我也不再劝了。只那地界散仙,水陆纠结,凝成一体。回视天界,自命清高者多,急公好义者少。我水族之中,再无人能与这些散仙劼抗,倒是四大邪星,人才济济,只要你我齐心,定可报得此仇。” 太孛夫人暗一皱眉,却没言语。金精水母只当不见,继续言道:“那一炁星君与计都星老奸巨滑,你我真正靠得上的,还是这金罗公子,我意妹子再走一趟,凭着四星同气连枝的情谊,想那金罗公子定会再次出手,相助你我。” 太孛夫人心中大厌,但若说出实情,未免被人耻笑说堂堂太孛夫人竟请不动个金罗公子,这个脸面又如何能丢得起,只好强撑道:“水母放心,今日之事是个例外,那金罗公子便看在小妹面上,也不会置身事外的。” 双方言罢告辞,太孛夫人领了玉蟾待女径直朝罗睺宫而来。 金罗公子才回得殿中,忽听殿外太孛夫人的脆声传来道:“公子可在?太孛求见!” 金罗公子心中暗喜,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忙出殿喝开守宫的卫士,将太孛夫人让进大殿。 太孛夫人与玉蟾侍女入得殿中,见这大殿内顶高屋阔,十分宽大,只是冷清清不置一物,连待客的桌椅也欠奉,这就未免有些过于清凉了。 金罗公子见二女打量宫殿,笑道:“太孛妹子肯光临鄙舍,做哥哥的十分欣喜,只是我平日贪慕练功,这大殿的情景却是难入你们女儿家的法眼了。” 太孛初被人讥为“夫人”时,心中十分恼火,待得日久,反觉这“夫人”二字颇具威仪,今日被金罗公子叫得暧昧,太孛夫人心中反感,只觉这金罗公子笑中略带邪意,语气实含轻溥,但既是求人,也只好装出欢颜道:“公子法力高强,自是暗中下了一番苦功,内中辛劳,非我辈可比。” 金罗公子笑道:“能得妹子一语评价,也不枉我清寒千年了。但不知妹子此来所为何事?” 太孛夫人也笑道:“公子既问,太孛也就直言了。今日之事,公子亲眼所见,凭太孛的实力,断难跟那些散仙争雄,但若就此放弃,誓将使太阴贱婢与鳄靛神逍遥法外,天道沦丧。因此太孛前来,想请公子再伸义手,助我擒下二人。” “此事不难。”金罗公子说着脸上笑意更浓:“只要妹子肯心甘情愿陪哥哥我玩一次,哥哥定会顺了妹子心意。” 太孛夫人一听大怒,勃然变色道:“枉公子也是天部正神,竟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来,算太孛认错了人,这便告辞。玉蟾,咱们走!”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金罗公子却不动气。嘻嘻笑道:“妹子且住,哥哥平日难得接近妹子,慕得深了,才想借机要些彩头。只要妹子肯答应哥哥,哥哥保证让那太阴圣女回不得天庭,金罗誓要辅佐妹子入主月宫。” 这话一出,太孛夫人登时心动,脚步不自禁慢了下来。 金罗公子的嗜好天界共闻。此事虽羞,但那金罗公子近不得女色之事也是人所共知,所谓玩一场,也无非假凤虚凰,受些虐待罢了,若真能换得月宫殿主,清华圣地,千秋万载,播荡清辉,人间拥戴,天神敬仰。相较下,今日之事不过是转瞬即逝,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太孛夫人停下脚步道:“此话当真?” 金罗公子见有转机,心中大喜,笑道:“不怕妹妹笑话,哥哥的毛病,想你也有耳闻,那太阴圣女,天界首美,哥哥早已垂涎。只是若不把她拉下圣位,如何能得逞?平日想想也便罢了,如今既为了妹妹,哥哥拼着这一身胆量,定要让她贞洁扫地,为众仙所不齿,那时天界还有谁比妹妹更有资格入主月宫?” 太孛夫人听得心中摇摆不定,一时间难下决断。金罗公子欲擒故纵道:“只不过有一点,妹子既愿陪哥哥玩,便当诚心诚意,万不能用法抗痛,那样便没了意思,你便是答应,哥哥也提不起兴趣来了。” 太孛夫人一听恍然,暗骂自己太笨,想自己一身法力未必便真输给金罗,即便有所不如,还抗不过那一顿皮肉之苦吗? 想明白了这点,太孛夫人一阵窃喜,但想想金罗公子可能使用的手段,又觉无法承受那种羞辱,想得苦了,狠狠一摇头道:“要死了,便答应了你!” 金罗公子一阵狂喜,他玩女无数,这太孛夫人看似泼辣,在情之一字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雏儿。见太孛夫人中套,金罗公子追证道:“妹子是守信之人,一言既出,断不可再反悔!” 太孛夫人背对着金罗,不敢看他眼色,点头道:“太孛岂是那出尔反尔之人!” “好!”金罗公子大赞一声,一举手,大殿四方突然伸出四条铁索,缠上太孛夫人的四肢,铁索蹬紧,登时将太孛夫人大字形绑在空中。 太孛夫人未料到金罗公子说干便干,全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但既是自己亲口答应,也便叹了口气,不作反抗。 旁边的玉蟾待女哪见夫人如此被人欺过,吓得“啊”一声叫了出来。 金罗公子冲太孛夫人道:“差点忘了这个小丫头,便让她留下做个见证。” 太孛夫人哼一声道:“你可是怕她出去叫人,坏了你的好事?”说罢对玉蟾道:“你待会儿不管见到何事,切不可声张,以后也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明白吗?” “明——明白!”那玉蟾吓得狠了,不住点头,退过一旁。 金罗公子绕到太孛夫人正面,太孛夫人羞红了脸,闭着眼不看金罗。 金罗公子伸手在太孛夫人脖间摸了一把,赞道:“真是肤欺瑞雪、香赛兰麝,妹子不愧是出名的美人。”见太孛夫人紧闭了眼不说话,金罗公子用手将太孛夫人小口捏开,吐口气吹入太孛嘴中。 太孛夫人被金罗公子一摸一捏,弄得羞愧欲死,早忘了提防。不意金罗公子那一口气吹入口中,顺咽而下,突然将自己的元神牢牢锁定。 太孛夫人大吃一惊,睁开眼怒道:“你干什么?” 金罗公子笑道:“妹子言不由衷,你法力高强,待会儿恼羞成怒时,哥哥可制不住你。这下要生要死,全在哥哥手中,咱们好能玩个尽兴。” “你!” 太孛夫人怒火似要从眼中喷出,但事到如今,只怕反悔也已太迟,只好狠下心由他施为。 金罗公子得意之下,哈哈大笑着转到太孛夫人身后,一把抓上太孛衣领,嘶一声将背部衣衫撕裂,露出了太孛夫人那白晰粉嫩的玉肌。 见了太孛裸肌,金罗公子更是血脉贲张,一挥手,化出一条丈长皮鞭,轮圆了照太孛夫人背上狠狠抽去。 太孛夫人正在追悔莫及,忽然剧痛传来,忍不住发出“啊”地一声惨呼,背上留下了一条殷红鞭痕。 听到太孛呼痛,金罗公子大叫刺激,将一条皮鞭轮得山响,狂风骤雨般向太孛夫人背上狠抽。 也不知打了多久,大殿中充斥的全是太孛夫人的声声惨叫,血水顺肤而下,将下身衣裤染得血红。 玉蟾待女看得心惊,猛地扑前跪倒道:“公子,求你饶了我家小姐,你要打,便打我好了!” “打你?”金罗公子饶有兴趣地停下皮鞭,看了玉蟾待女一眼笑道:“只怕打不得几鞭,便抽出一只烂蛤蟆来,打你有何意思?” 太孛夫人抬起满头大汗的螓首,松开已咬出血的嘴唇,用微弱的声音道:“玉蟾,这不关你的事,一旁退下。” “不”玉蟾待女哭道:“小姐,咱们不和他交易了,这疯子会害死你的。” “胡说!”太孛夫人怒道:“我受了如此大的痛苦,岂能白白承受?” 金罗公子笑道:“好个玉蟾,你既想玩,便让它陪你玩个痛快。”说着手一丢,一条大蛇呼一声缠上玉蟾,玉蟾“啊”地一声大叫,险险晕去。 蟾类最是怕蛇,何况这条蛇足有水桶粗细,它缠上玉蟾,不像一般蛇类对猎物从头吞噬,而是将玉蟾一双腿咽进肚去,喉间蠕蠕而动,渐渐向上吞来。 太孛夫人情知这条蛇只是幻像,提醒玉蟾道:“莫怕,他只是吓你。”然而那玉蟾眼见蛇吻已触上胸部,只消两口自己便要葬身蛇腹,不禁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金罗公子冲太孛夫人笑道:“妹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太孛夫人呸一声道:“少要废话!” “痛快!”金罗公子赞一句,抡起皮鞭继续朝太孛夫人那血肉模糊的背上打去。 太孛夫人的惨叫声越来越低,终禁受不起,昏死过去。 一阵温意传来。太孛夫人睁开了眼,背上暖洋洋地舒适无比,却是金罗公子吐出火气,烘向太孛血背。 看看伤口结疤,金罗公子一伸手,“哧”一声从太孛夫人背上撕下一张痂皮。太孛夫人再次痛得大叫出声,背上却已完好如初,重现光嫩诱人的色泽。 金罗公子探手在太孛夫人背上抚摸,以示安慰。 太孛夫人暗暗舒出一口气,只当噩梦已然结束。哪知才一放松,又是一阵巨痛袭来,金罗公子却已开始了第二轮鞭抽。 太孛夫人大怒,喝问道:“公子莫非要出尔反尔?” 金罗公子笑道:“我只说要你陪我玩一次,却没说多久,妹子如此姿色,令我爱不释手,也许便与你缠绵到天荒地老也未可知。” 太孛夫人一听大恨,骂道:“你这个疯子,变态…”然而没骂两句,便被声声惨呼代替。 第43章 太孛夫人情知金罗公子要听的便是自己的惨叫,但要闭嘴,却又受不了那种疼楚,一时凄苦,哭出声来。哪知这一哭,更是刺激起金罗公子的兽欲,那金罗公子狂笑道:“太阴、太孛、瑶姬、洛神,乃是仙界出了名的四美,如今既落入我的手中,岂能轻易将你放过?” 如今的太孛才真正领会到了什么是痛不欲生。正渐渐绝望之际,罗睺宫外忽然一阵大乱。 金罗公子玩的正在最刺激的时刻,被人扰了兴致,顿时大怒,提鞭便要出殿。然而才跨出两步,两只长茅如双龙出洞,倏然飞来。 金罗公子毫不避让,怒目一睁,双茅霎时起火,就在及体的极短刹那,被烧为飞灰。 太孛夫人此时已然奄奄一息,再顾不得什么体面,只盼来个救星。察觉鞭击一停,她勉力睁眼,正看到杀气腾腾,大步跨进殿来的鳄靛神。 玉蟾待女此时也苏醒了过来,一见有人闯入,顾不得他是吃了自己叔叔的仇人,拼命叫道:“鳄靛神,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她要被这疯子害死了!” 金罗公子发现来的是鳄靛神,反而大笑起来,冲太孛夫人道:“妹子,哥哥这便送你第一份礼物。”说罢一张口,一股气息化作腾腾烈焰,卷向鳄靛神。 鳄靛神酒喝得多了,仍是巨鳄原形,后肢着地,人立而行,前肢两爪内各抓了一名罗睺宫的守卫,背后巨尾一甩,又扫飞两名追来的天兵。 见金罗公子发威,鳄靛神一张嘴,一股水流喷出,登时将金罗之火浇灭。 “果然有些本领。”金罗公子赞一声后拔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擅闯我的宫殿,这一回我便是将你挫骨扬灰,旁人也挑不出理去。” 鳄靛神并不知太孛夫人与金罗公子之间的协议,听玉蟾一喊,又见了太孛惨状,登时信了玉蟾之言,“呼,呼!”两声将手中卫士砸向金罗,口中骂道:“煞星,你害死庚辰、童律,如今连自己的同党也不放过,今日我若不将你挫骨扬灰,难消心头之气。” 金罗公子正待动手,听鳄靛神一骂,心中吃惊,问道:“庚辰、童律好端端的,怎会被我害死?” 鳄靛神不理,一口咬来。 金罗公子闪身避开,他倒不是怕了鳄靛神,只因他殿中尚吊着一个太孛,若鳄靛神所言属实,必是有人嫁祸自己,不论如何,二仙毕命,必会有人前来查询,鳄靛神的到来只是一个开端。 这金罗公子脑筋转得极快,知道自己的恶癖传言再多,终是私秘,但若被人撞破,却不好解释。于是一挥手撤了法术,太孛夫人“噗嗵”一声摔在大殿。 玉蟾见身上大蛇消失,忙爬起来奔向小姐。 太孛夫人也已想到了金罗公子所想之事,倘被整个天庭都知道自己心甘情愿受这疯子虐待,以后如何在仙界立足?可恨那金罗公子只是撤去锁链,却不放脱自己元神,至使满身伤痛无法消去。 眼见众神随时会到,太孛夫人再顾不得计较,让玉蟾扶了,一瘸一拐离殿而去。 ———— 罗睺宫中,一场好斗,这边鳄靛神招招威猛,那边金罗公子却只是化解。打着打着,鳄靛神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怕我将适才丑事传扬出去,想要讨好于我。” 金罗公子怒道:“我金罗公子的恶名,也不是传出去一天两天了,不在乎多你一张嘴。” 鳄靛神不屑道:“那你为何不敢还手?” 金罗公子苦下脸道:“庚辰、童律非我所杀,此事另有原委,倘我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只需将你一剑刺死,哪里用得着怕你嘴碎?” “呸!”鳄靛神一听大怒:“你倒一剑刺死我让我看看?” 金罗公子一听哭笑不得道:“我若刺死了你,你又如何能看到?” 鳄靛神叫道:“你甭管,老子自有本事死后还魂!” 眼见这醉鳄说不清、道不明,金罗公子暗暗叫苦,偏这鳄靛神法力虽不如自己,要擒他却也不易,放在平日,断不会容他,只如今已然蒙冤,再出差次,必将有口难辩。 想到这里,金罗公子喝一声,“我与你无话可说,咱们找个公正的人评理去。” 然而那鳄靛神却全然不理,巨大的鳄嘴张开,左一咬,右一剪,横冲直撞,好不威风。 金罗公子先还觉得是鳄靛神醉酒太深,但越战越觉情况有异。到后来,那鳄靛神已然完全抛弃了法力不用,似一头疯鳄在殿中窜来窜去,乱扑乱咬。 此时的金罗公子只觉对方理智全失,完全一副与敌同亡的打法,两人纵有嫌隙,又何至于到此生死相拼的地步?一个疑团突然涌上金罗公子的心头,令他为之心惊,避过了对方一抓一扫,目光倏地紧盯上鳄靛神那已变得赤红的双眼。 殿中人影连闪,三男四女现出形来,却是陈抟老祖和东海龙王率了瑶姬、霹雳大仙、玉瓶仙子赶到了。 金罗公子不知想到些什么,盯着鳄靛神正自出神,眼角余光里骤见人影闪现,顿时惊醒过来,却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呼一声当头绞至。 金罗公子不及细想,移形换位,轻轻避过一旁,然而鳄靛神扑的狠了,收不住身形,直撞上大殿左侧最里一根巨柱。那柱看似坚固,一撞之下竟然“喀嚓”一声,从中折断,轰然倒地后消失不见。后方陈抟老祖等人看得一愣,不明白金罗公子为何要在殿中化出一根假柱。 金罗公子却是大惊失色,电射向右侧相对的巨柱,然而,犹如蛇出洞般,一条锦带自一片虚无中探出头来,阻在金罗公子面前。 金芒大盛间,金罗公子挥剑将锦带绞做碎段,只那带子却如绦虫般再生出来,每一条碎段又长成一条长带,繁繁盛盛,簇拥着缠向金罗公子。 金罗公子终认出这是瑶台圣母座下天师葛仙翁的手段,心知大势已去,暗叹一声,身形后遁,消失不见。 鳄靛神却仿如浑不知殿中发生的一切,嗷嗷巨吼着回身向右扑到,眼看右侧柱子也要被他撞翻,那一片锦带忽织成一张大网,将鳄靛神兜头捕去,任鳄靛神嘶咬翻腾,只是挣扎不脱。 “没网住金罗公子,倒是捕了一条大鱼。”随着话声,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现出形来。紧接着,葛仙翁那略驼的身躯出现在殿中,手里还牵着一条系在网上的锦带,恰似个满载而归的渔翁。 众人大喜,纷纷过来与天师见礼,只玉瓶仙子沉不住气,一个劲打量右侧最里的那根巨柱。此时殿中左侧剩了四根柱子,右侧却立了五根,任谁也能觉出差异。 在天师面前,陈抟老祖和东海龙王俱不敢卖弄神通。葛仙翁笑道:“大伙儿都藏秀,只好我老头子露丑了,便看看金罗公子在这大殿里藏了什么宝贝?”说话间举指一弹,也不见气动光现,那柱已然轰一声四下碎开,中间露出的竟是一个赤裸仙子。这仙子容貌姣好,只全身上下处处青紫,几无一处完肤。 “蕊珠妹妹!”玉瓶仙子惊呼一声抢上前去。 众人再料不到是这个结局,一时俱为金罗公子的卑劣行径所震,有心上前询问安慰,但一个女儿家大庭广众下被迫丢丑,纵是被救,心理上又如何能接受? 蕊珠仙子却已顾不得这些,禁锢一去,站立不住,一跤摔倒。仰脸见到玉瓶仙子奔来,蕊珠泪如泉涌,大叫道:“他不是人!” 玉瓶仙子一招手,已然用一件披风掩了蕊珠仙子肤体,伸手一扶,那蕊珠仙子直痛得杀猪般大叫起来。 玉瓶仙子大骇,一时查不出是何原因。葛仙翁电目神光,已然看得一清二楚,与陈抟老祖对望一眼,二人俱皱眉摇头,暗惊金罗公子心肠狠辣。 “畜牧!”东海龙王大骂一句转身走出殿去。 葛仙翁在瑶姬耳旁轻言几句后同陈抟老祖,霹雳大仙提了鳄靛神一同出了大殿。 瑶姬仙子听得蕊珠被金罗公子用无形火线锁了寸骨,不禁暗暗倒吸凉气。那无形火线滚烫赤灼,一旦附骨,外表纵看不出,内里实受着锉骨扬灰般的痛苦。以往早闻金罗公子恶癖,却不料胆大至此,竟对仙女行刑。 见玉瓶仙子又待去碰蕊珠,瑶姬忙走向玉瓶低言道:“且莫动她。”说罢转对蕊珠柔声道:“蕊珠妹妹莫怕,葛天师已去请金乌公子,凭着太阳星君的赤炼罡火,定能炼化金罗的无形火线。” 玉瓶仙子听得大惊,方明白蕊珠遭受的痛苦,恨声道:“那个魔星,我昨日尚与妹子戏水,不意今日妹子竟已遭了他的毒手!” “什么?”蕊珠仙子猛然忍痛睁眼道:“我被那罗睺魔星擒来宫中已有一年,你在同谁戏水?” 玉瓶仙子这一惊更甚,还待不信蕊珠所言,脑中忽浮现金罗公子冲自己微笑的眼神,怪不得那眼神如此熟悉!自己常笑蕊珠行为荒诞,是个女龙阳,不意“她”竟是个真面首。 瑶姬见玉瓶仙子面色阵青阵白,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正不知如何解劝,那玉瓶仙子却已羞愤难当,起身奔向殿外。 瑶姬担心玉瓶仙子情急出事,顾不得地上的蕊珠,也起身追出殿去。 殿外诸人才见玉瓶掩面而去,又见瑶姬随后奔出,一起围上来惊问变故。 瑶姬不及细说,略一解释众人已然明了,这种事也只有女儿家对女儿家才好劝说,各自摇头,催瑶姬去追玉瓶。 瑶姬情知玉瓶仙子去寻假蕊珠,但金罗公子已然事败,又怎敢再变了蕊珠的模样逍遥?只玉瓶仙子恨得狠了,非亲自确证不能相信。 第44章 看看玉瓶仙子已然去远,瑶姬急驾起祥云,径奔北昆仑顶百卉仙宫而去。 ———— 此时的人间又已暗黯一片,但那北昆仑顶却是四季常春,日夜晴明。 看看百卉仙宫已入眼帘,瑶姬仙子忽然觉出一阵不妥,这百卉仙宫栖息着百花仙子与百草仙子,平日里欢歌笑语,花红草绿,一派热闹景象,只今日却是冷冷清清,不闻半丝人声。 值此仙界风雨飘摇之际,瑶姬有心提醒玉瓶,但那玉瓶仙子心浮气燥下,已然一头扎向南宫百花屋外。 惊觉有外人到来,百花殿中忽然腾起笑声,三个雍容华贵的艳妇步出大殿。玉瓶仙子认得三仙,正是牡丹夫人、怒菊夫人和海棠夫人。在她们身后左侧跟了芙蓉、水仙、杜鹃、探春,右侧跟了茉莉、红梅、百合、月季,再其后无数仙子俱在大厅。 玉瓶仙子不待三位夫人开口,叫道:“蕊珠,你给我出来。” “蕊珠在吗?”牡丹夫人皱眉回视左右,那些仙子们一个个面面相对,竟似无人知晓!人群中一支玉蝶开口道:“蕊珠妹子正在后殿,我就去叫她,先请玉瓶姐姐进殿一坐。” 玉瓶听罢迈步便要入殿,身后瑶姬已然追到,一把拉住玉瓶仙子道:“蕊珠妹妹明明不在,你还是随我回天庭,莫要在此胡闹!”说罢扯了玉瓶便走。 怒菊夫人笑道:“既来了,何必急着嚷走?”才说到这里,殿内一个声音叫道:“谁说我不在?玉瓶姐姐请回来,莫想煞了妹妹。” 瑶姬回头一看,一个仙子娇小玲珑,花容月貌,正是蕊珠面容。 玉瓶一见怒道:“你这恶魔,怎敢变化了来骗我?今日再容不得你害人!”说罢一举手中玉瓶,“呼”一声将假蕊珠收入瓶中。 这一下百花、百草仙子们俱是大惊,牡丹夫人冷笑一声道:“好个玉瓶,竟能被你看破!”说话间身周腾起汹汹杀气,满殿仙子现出原形,千奇百怪,一片魔光鬼影。 玉瓶仙子“啊呀!”一声,方知瑶姬适才之举大有深意。 瑶姬眼见这些魔怪现出形来,已知百卉宫全面失陷,一甩秀发,发尾碎下一片针芒,黄蜂般扑向群魔,而她则抱起玉瓶仙子飞身掠出。 如石沉大海,那些发标没引起半声惊叫。瑶姬觉得奇怪,百忙中一回头,只见一个脚大如船、头大如斗,身上裹满招魂幡一样的怪人正伸出一只巨掌,迎风疾长,凌空抓来。 “完了!”瑶姬心头一沉,已认出来人是魔界四大元帅之一的阴辇迪。那四大元帅法力之高,已凌驾仙界太乙金仙之上,普通散仙绝难望其项背。 瑶姬一看来的是阴辇迪,已知今日断难幸免,将怀中玉瓶仙子猛力向前一送,喝道:“快去报信!”而她则毅然回身,化做闪电,催动满头发标,疾攻阴辇迪手腕。 瑶姬此举可谓聪明,只因阴辇迪那一双铁掌千锤百炼,纵是神兵,也难伤其分毫,攻敌手腕,正是避重就轻,扬长取短。 阴辇迪自然明白瑶姬的心意,冷笑一声,腕上忽又长出一只巨掌,瑶姬飞蛾扑火般一头扎入,被那只巨掌牢牢攥住,动弹不得,而阴辇迪先前的铁掌已如流星赶月,直奔玉瓶仙子。 玉瓶仙子眼见瑶姬落入魔掌,却是无力去救,她知道在这位魔界元帅面前,自己便能撑得一招也是侥幸。于是玉瓶仙子一面加速疾飞,一面将手中玉瓶向后一甩,霎时,十二条人影如飞而出,突从身后追来的巨掌旁掠过,分向四面八方。 阴辇迪未料到玉瓶仙子还带了这一群救兵,若被这帮仙子四散逃开,势难阻止消息的走漏,于是他毫不迟疑,巨掌一收,将巫峡仙子的十一具尸体连同化作蕊珠的魔将一同擒住。 一握之下,阴辇迪立知中计,看看已然逃远的玉瓶仙子,这魔头心中大怒,劈手夺过身旁一员魔将手中的长矛,冲天掷去。 玉瓶仙子眼见逃出了北昆仑,上方千层云动,已至天际边缘,乍舒一腔惧意,忽听背后劲风巨啸,憾人心魄。玉瓶仙子一回头,“妈呀!”叫出声来,一枝铁矛砰一声击碎手中玉瓶,扎进仙子右肩。 玉瓶仙子被带得飞出千里,这才化解了那股巨力,噗一声吐口鲜血,一头扎向苍茫大地。 ———— 送走了陈抟老祖和东海龙王众人,川江圣母安顿东海水兵在浮影琉璃宫外暂时扎寨;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心伤庚辰、童律之死,默不言语,只有鸟木田忍了悲痛,陪秋霜雪说些闲话。 秋霜雪初为仙子,对仙界之事一概不知,如今得闲,便问起了炁、孛、罗、计四大凶星的来历。 鸟木田叹口气道:“这炁、孛、罗、计诸星,本是五行之余气,同为天界正神,一方星宿,只这些人专主凶兆,喜战好斗,那一炁星君和计都星生性阴险,渐渐勾结天罡、地煞中气味相投之神,结党营私,游说满天群星,与以三清道祖为首的仙界吉神形成两大阵营。尤其三百年前三清道祖神秘失踪后,一炁星君更是为所欲为,意欲代三清而成仙界首领。” 秋霜雪听得一头雾水道:“天界不是由瑶台圣母执掌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鸟木田道:“瑶台圣母本是天帝帝俊和帝后羲和的女儿,天帝生性仁和,为帝后羲和所乘,那天后曾一度专权,但最终却被她的女婿渔阳人张坚和女儿瑶台圣母夫妻二人设计赶下宝座,帝后怀恨在心,将张坚擒往西昆仑投入炼魔火眼,至使张坚形神俱化,魂魄全消。瑶台圣母虽恨,但对母亲却是无可奈何。天帝也因此心灰意冷,与帝后同往西昆仑隐遁,将一个偌大天庭,千金重担悉数压在女儿瑶台圣母的肩上。一炁星君本是天上的死气星,天生有令百星肃杀的能力,但他是凶星之首,品难服众。而三清道祖虽非上古仙人,法力却已超越上古群神,不受天地所限,成为天下修仙之人道法上的精神领袖。一炁星君因而嫉恨在心,才会处处与三清做对。” 秋霜雪听得暗暗摇头,人间昏暗,天界同样是乱七八糟,人为神所创造,只怕人的一切丑行,也俱是从神仙处学来,只不过这话说来十分反叛,不敢随便出口,因而转回话题道:“怪不得金罗公子敢于大开杀戒,只怕在他眼里已没了天条。” “现在说这话还言之过早。”鸟木田反驳道:“那金罗公子与太孛夫人虽同属四大凶星,但这二人性格孤僻,各自为政,与一炁星君来住极少。太孛夫人除性情刁蛮,人缘极差外,倒也没什么恶迹,只那金罗公子一身怪癖,不好交往,尤其女子,还是少惹这种人为妙。” 秋霜雪奇道:“我看那金罗公子相貌堂堂,倒不知他有何怪癖?” 鸟木田听得直摇头道:“以貌取人,智者所忌,圣女万不可听信那金罗公子片言只语。” 秋霜雪一听更奇,正待再问,水波动处,东海龙王返了回来。 见众人迎上,这东海龙王急匆匆冲川江圣母一抱拳道:“那金罗公子的射日金轮剑十分厉害,我意让太阴圣女一同前往,她的无形神剑,正是射日金轮剑的克星。” 众人想起适才恶战,对那柄神剑也是心怵不已,当下不疑有它,让秋霜雪随了东海龙王一同出江而去。 二人才走,川江圣母忽然惊觉不妙,若讲克星,金乌公子才是金罗的真正克星,况且那太阳星君的功力高出秋霜雪何止十倍,东海龙王又怎会舍近求远八五八书房,差强人意地来请太阴? 想到这里,川江圣母急向鸟木田众人说出心中所虑。 那五人一听也是大惊,一行人急急忙忙升上江面,搜寻假龙王与秋霜雪的去向。 暗夜的天空中气劲波动。六人一起抬头,星光下,又一个东海龙王驾云而来,直下川江。 为谨慎起见,川江圣母迎上问道:“龙王因何独自返回?” 龙王道:“那金罗公子的射日金轮剑十分厉害,我意让太阴圣女一同前往,以她的无形神剑,克制金罗公子的射日金轮剑。” 众人一听大讶,这前后两个龙王,语气竟如出一辙。川江圣母道:“太阴圣女不是已随了龙王前往罗睺宫中吗?龙王怎地又来要人?” 东海龙王一听,面色竟比众人还要讶异,他仔细想一下道:“太阴圣女断不曾上过天庭,圣母莫开玩笑。” “开玩笑?”川江圣母沉下脸道:“阁下从天而降,如果我没猜错,必也是天部正神之一,否则焉能如此快得到消息?只是阁下趁火打劫,为的是什么?” 那龙王一听,立即慌道:“老婆子胡说什么,我怎么在趁火打劫了,太阴圣女元精已失,除了那把无形神剑,还有什么好打劫的?”说罢猛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把口一张,两眼大睁盯着众人。 鸟木田等人哪还不知这是个假龙王,四下一分包抄而上。那龙王“嗨”地发出一声恼恨的叹息,转身向天上逃去。然而祥云一现,前方三仙相偕而下,正阻了假龙王的去路。 只听云中有人发出“咦”地一声,立时便传来龙王的怒声道:“何方妖孽,敢作我的模样在这里骗人,还不现出形来。” 假龙王叫声“乖乖,若现形你们还不杀到天上,抄了我的老窝?”说罢一掉屁股,迎着鸟木田众人飞下。 “轰隆”一声巨响,却是狂章祭起了宝物雷火球,一团烈焰中裹了一颗神珠,摧天憾地般劈面打向假龙王。假龙王躲也不躲,“嘭”一声被击成齑粉,飘飘洒洒荡过下方六人后“呼”地聚拢了,仍作龙王模样,飞入川江。 第45章 上方众仙看得心惊,暗叹此人法力之高,匪夷所思。 川江圣母摇摇头道:“此人莫非是有意如此,提醒你我小心上当?” 鸟木田点头道:“多半如此,否则哪有这么笨的仙人,偏又晓得变化骗人?明明是大智若愚的表现。只可惜他迟了一步,咱们仍是上了贼人的恶当,不知太阴圣女被劫去了哪里?” 上方来的正是陈抟老祖、东海龙王和霹雳大仙三人。这三人见罗睺宫一战,金罗公子身败名裂,逃出天庭;太阳星君赶到,接走蕊珠疗伤;葛天师带了失去心智的鳄靛神去见瑶台圣母;瑶姬追赶玉瓶仙子又非一时半刻能够回来,于是三人离了天庭返回川江,半路恰遇有人假扮龙王。 听到鸟木田之言,这三人急问缘由,才知秋霜雪被人诓走,运功搜寻,对方早已用障眼法隐了形踪。 川江圣母压下心中悔恨,安慰众人道:“先前假龙王曾言,趁火打劫只为无形神剑,如果他真是来报信的,太阴圣女当无性命之忧。” 众人无奈,也只好如此自我安慰。川江圣母问起鳄靛神之事,陈抟老祖道:“鳄靛神果是去了罗睺宫,只是这一来,却又引出了另一桩惊天密事。”说着将罗睺宫一战的诸般结果道出。 鸟木田听得惊道:“照鳄靛神情状,当是中了鬼母天尊座下小鬼的血尸毒。只是鳄靛神法力高强,便是被那九个小鬼咬伤,也不至毒入经脉,怎会如此不堪,做了血尸?” “问题便在这里。”陈抟老祖不无担忧道:“那九个小鬼的毒要想伤得了鳄靛神,除非有人事先已在鳄靛神体内下了血尸盅。” 川江圣母接过话题道:“便是说鬼母天尊早有反意,之所以仍屈尊在天庭,是因为她有一个更大的阴谋,要以九鬼扼制满天群神?” “多半有此可能!”陈抟老祖接回话头道:“凭着鳄靛神的法力,要想有人强行下盅,必会惊动旁人。但若是群神中潜伏了歹人,借用亲近之机暗中下盅,却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平时万事皆无,一但被九鬼所伤,立时毒发,防不胜防。” 鸟木田骇然道:“如此说来,群神中尚不知有多少人中了盅而不自知。” 陈抟老祖默然点了点了点头。 川江圣母叹道:“若非这只莽鳄四处生事,只怕群神大祸临头之日方能醒悟。没想到九个小鬼竟成了群仙的克星!” 众人相对黯然,驾云一同返回了川江。 ———— 秋霜雪随东海龙王出了川江,东海龙王忽回身笑道:“两日虽短,不意强盗集外的一介弱女竟成了颇具神通的女仙,造化弄人,要我费这许多手段。” 秋霜雪一听,羞得无地自容,心中暗暗火起。 丢失元精一事,乃是秋霜雪的奇耻大辱,怎料到这龙王身为长辈,竟会语出轻薄,揭了自己伤疤!霜雪有心发作,但对方身份贵重,又是初识,因此下只好将屈辱憋了,把张小脸涨得通红,嫩得如刚扑了粉一般。 龙王看得心动,笑道:“那日匆忙间,竟未发现你如此漂亮…” “够了!”秋霜雪忍无可忍,喝斥出声后又强自压制道:“请前辈自重。” 龙王哈哈笑道:“又臭又倔,怎及鲟雪温柔的百分之一。” “前辈在说什么?”秋霜雪听得鲟雪之名,心中起疑,但一转念,鲟雪身为水族,龙王认得也极寻常,便道:“我是不及鳕雪媚态百出,只是菊艳荷清,却也不敢妄自菲薄,龙王见惯了嫔娥献宠,我秋霜雪却不屑做那摇尾之态。” “你敢责我护短?” 见龙王瞪眼,秋霜雪不假辞色道:“龙王有心而为,自也知自己在做什么,霜雪不敢评判,只一心对付了金罗公子,自此与前辈两不相干,免得见了碍眼。” 龙王一听,寸步不让道:“你在说谁碍谁的眼?” 秋霜雪冷冷瞅了龙王一眼,不屑言语。 龙王恨道:“若非受你牵扯,便把你送到罗睺宫中,让你尝遍金罗公子的暴虐手段!” 秋霜雪嗤一声道:“亏得龙王说出这话,想是金罗公子让过龙王一手,龙王急赶着要前去巴结,既如此,霜雪这便返回,免得自讨没趣。”说话间,大小姐脾气一发,哪管他大局小局,除凶除怪,只小姐我不顺心,转身便走。 秋霜雪一气回身,听身后龙王说道:“他们来了!”霜雪一愣,忽觉一股气浪及体,登时动弹不得,被龙王拦腰抱住,化为清气,在江上轻拂。 眼见得又一个假龙王现身,秋霜雪想起“强盗集外”四字,猛醒得中了羊妖圈套,心中暗恨却是悔之晚矣。 上方陈抟老祖与真龙王驾云而下,在这两大高人面前,羊妖不敢卖弄,这才借水遁而去,秋霜雪见对方一路穿土遁地,却不知他要将自己带往何方? 秋霜雪一点也没猜错,这假龙王正是羊玄所化,他赶到川江,果如辄无隐所言,金罗公子正与东海龙王斗法。羊玄见秋霜雪不在,便静伏守候。 不一时,秋霜雪众人到来,只身旁多了陈抟老祖,羊玄自知不敌,不敢动手。眼见众人要返回浮影琉璃宫,羊玄一急之下,情急智生,化了金罗公子模样,一通乱杀,阴差阳错,激恼了鳄靛神,却把陈抟老祖、东海龙王这等厉害角色引出了川江。 羊玄心中大喜,不慌不忙,又变了龙王模样,顺顺利利,将秋霜雪擒在手中。 至此羊玄心中大定,想来想去,还是把这宝贝关在石室中稳妥,只不知凭自己现在的功力,能否起出上清老祖的金刚镯?若能将秋霜雪囚入金刚决内,从此与室中那只臭蝙蝠作伴,千年万年不得而出,却不可了去一桩心病? 羊玄在这里想得正美,突然眼前霞光一现,这羊妖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肋下一痛,已然被一柄神剑伤了左腰。 羊玄大叫一声,心中巨骇,自己所学乃是真正的五行之术,什么人竟能在土中伤自己于无形? 羊玄惊惧下倏然向上,飞离地面,然而后方丈长一道霞芒如影随形,破土追来,双方一逃一追,瞬间飞上万里高空。 羊玄见摆不股追兵,急念法咒,背上神剑离鞘而出,回击霞光,轰然剧震中,伤口处鲜血如泉迸涌,这羊精再受不住,臂一松,夹着的秋霜雪立时坠落,而那道霞芒也随霜雪向下遁去。 羊玄这才认出,那道霞光乃是秋霜雪的无形神剑。 秋霜雪一时受制,自以为无力挣扎,时间一久,忽想起这无形神剑随元神而动,却不受外力所限,一试之下,立时杀了羊玄个措手不及,任羊玄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却挡不住这等神兵,若非霜雪信心不足,那一剑当真可洞穿心脏,要了羊玄性命。 然而霜雪与羊玄本是连精双体,一损俱损,那一剑虽迫使羊玄松了臂膀,但霜雪同样腹下巨痛,再使不动神剑,一道霞芒自也随主人坠下地去。 羊玄勉力归剑入鞘,暗恨女人心狠,一股怨气撑着他向下疾追,誓要拿住霜雪,拼着自己受苦,也要让她尝尝酷刑的滋味。 秋霜雪身向下坠间已看到羊妖追近,她强提意念,招回神剑,要在危急时刻给敌至命一击,纵然同归于尽,也不愿再入魔掌。 羊玄眼见无形神剑飞入秋霜雪掌中,已然明白秋霜雪的心意,这妖也动了真怒,再次拔剑,加速追来。 双方距离渐行渐近,羊玄忽然发现下方群山环绕中是一座高峰,这峰上巨木参天,却是枯黄一片,然而就在这枯木之间,却隐有一股氤氲仙气,浑厚至极,盘而不散。 羊玄看得吃惊之间,一道金光从地面升起,迅若闪电,向二人处飞来。羊玄伤重之余,再不敢逞强,看看那光迅速,驾云必逃不脱,于是运用金行大法,身剑合一,一道流星,飞逃而去。 秋霜雪正不知羊妖因何离去,忽然眼前金芒大盛,如掉入金汤锅中。秋霜雪大吃一惊,举剑便刺,才刺出一半,便被金汤凝住,动弹不得。惊疑之间,身躯降落速度忽减,下一刻已稳稳落在地面,腹中虽仍巨痛,神智却很清醒。 金光敛去,一个道人现出身形,少年英发,相貌清奇,举止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 秋霜雪咋还不知是被人所救,正要道谢,那道人已先开口道:“师父何时又收了一个小师妹?若我没有看错,你使的明明便是玉清道法,缘何我竟不认识你?” 秋霜雪奇道:“我所学的确来自玉清道祖留下的天书,你又怎会知道?” 那道人笑着一掐指后冲秋霜雪眨眨眼道:“小师妹,我教你一个小法术,你只需心头默想一个人的容貌,神明内敛,聚于对方华庭,便可测探他的来历。” 秋霜雪听得有趣,一边笑道:“你既不认识我,缘何又叫我师妹?”一边却依对方所讲运行气路暗用玄功,一股仙气升上前庭,心中默想面前道人的容貌。 然而图像既成,秋霜雪未测对方,竟先感觉到自己的思想正如流水般从华庭溢出,大吃一惊下,忙气盖华庭,形成了一个严实的内罩。 道人不由得大笑赞道:“小师妹举一反三、却不用我多教,咱们老师门下一共四人,我是你的二师兄金光道人。” 秋霜雪并不曾听说过金光道人的名字,皱眉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金光道人脸现讶色,继而笑道:“那你可曾听过太清师叔门下:枯木道人的名头?” 秋霜雪怕对方笑自己无知,不服道:“知道!凡世间万物,一石一草,皆可成精,这里枯木成林,自然少不了枯木道人。” 第46章 金光道人哈哈笑道:“师妹这知道二字讲得也太勉强了。” 秋霜雪见这金光道人平易亲和,心生亲近之意,表面却故做不悦,皱鼻嗔道:“太不公平了,你可以测算我的来历,当然要比我知道得多了。” “咦!”金光道人奇道:“我明明教过了你,又怎算不公平呢?” 秋霜雪撇嘴不理,心中却再次浮现金光道人的头像,将一点神明贯入图像神庭,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骗人!”秋霜雪恼道:“枉你自称二师兄,却原来是信口开河,戏弄于人。” 金光道人恍然道:“是师兄不对,你初习仙道,仙气尚不能贯通四野,你且放开神庭,师兄助你打通气海。” “再不信你!”秋霜雪说罢,脸上莫名地发起烧来,自己与这金光道人本是初识,怎会不自禁向他大发娇嗔?偷眼再看看金光道人那潇洒的神态,一种想要亲近对方的欲望起自心头,幸好气盖神庭,不怕对方会看穿自己的心思,那开放华庭的提议,却是怎也不敢答应了! 金光道人却不知秋霜雪的想法,语气随和道:“师妹既不愿意,我便将功力贯入你体内,你靠自己的本领再试一次,不过要小心。”金光道人说罢,也不做势,一股柔柔的暖气已围上霜雪。秋霜雪只觉如沐春风,那风竟吹透了她的身体,将暖意直扬进她的心窝,顿时四肢百骸内产生了大江奔流般的感觉,略一提气,功力竟增加了数倍,心意毫不费力地直钻入对方华庭。然而就在这时,秋霜雪忽然意识到,以对方如此之高的法力,施出的功力如臂指使,若他趁机施展以气测物之功,如此直探自己的身体,岂不等同于拥抱着自己? 想到这里,秋霜雪刹那间面红过耳,一时间没有在意对方所说小心的言语,窍羞之际,一股凛烈杀气扑面而来,眼前呈现无数妖魔,刹那间仙光剑气、杀伐无度,神魔会斗中一道金光横空出世,正现出金光道人的面目。 秋霜雪“啊”地一声惊呼,清醒了过来,面上红潮退却,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随和的道人竟是一位降龙伏虎,除魔斩妖的太乙金仙,而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中,修炼成太乙金仙的仅有一十二人! 秋霜雪尚被幻影中那股杀气所浸,天上忽然飞下一只彩鹤,那鹤儿冲金光道人啾鸣一声,盘旋而下。 金光道人无奈摇头道:“还是枯木师兄有先见之明,隐身不现,我乍一释放华庭,立时被瑶台圣母发现,看来今后又不得清闲了。” 秋霜雪情知金光道人是在对他适才语中所说的枯木道人讲话,但眼见四方干枝枯杈,一轮明月透射而下,便如挂在枝头树梢,古仑古奂,空旷幽深,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金光道人言罢转对秋霜雪道:“师兄去去就回,小师妹可暂在这里修习道法,你适才展现功力,不及老师所传十分之一深奥,否则焉能被一只小小的羊精欺负?至于你的伤,伤在对方,殃及于你,非从那羊妖身上下手才能治愈,此期间小师妹功力大减,不过有枯木师兄在此,天下间怕还没有哪个妖精敢来这乾华山枯木岭生事。” 金光道人说罢,旋身轻舞,如一片羽毛般荡起,飘扬间已坐上鹤背,鹤儿一声长鸣,带着衣衿飘飘的金光道人展翅高翔,眨眼间化为一个白点消失在月中。 秋霜雪看得发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修仙学道?暗悔适才未曾趁对方释放华庭之际,探查对方心意,但瞧他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怕只把自己当了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唉!”秋霜雪心中暗叹,再次仰首月空,盼着这位师兄能早点回来,带着自己千山万水,纵情飞翔。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巨痛起自心底,秋霜雪“哇”地张口喷出一道血线!她心知必定又是受羊精所累,不禁恨恨骂了声:“妖孽!” ———— 第五章节天庭惊变(中) 羊玄慑于金光道人的威力,借飞剑逃脱,乍到五行观冰室之外便现出清风童子的真身,叫道:“鲟雪救我!奇*shu$网收集整理”说话间一跤跌入石室。 室中静悄悄地,哪里有鲟雪的倩影? 羊玄吃惊非小,急抬眼四顾时,贴墙倒真有一道鬼影,黑暗中渗出几个白点,如鼻如眼,异常恐怖! 由于对鲟雪的担忧压过了心中的恐惧,羊玄开口叫道:“辄无隐,你把鲟雪带去了哪里?” “真是个废物!”辄无隐冷哼一声道:“本以为你能擒住太阴圣女,没想到却只逃回来一只半死的山羊。” “原来你们早便发现了我的行踪!”羊玄恨声道:“魔界不敢明反,却利用我来对付仙界,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自以为是!”辄无隐嗤一声道:“以你这点区区法力,也值得我利用?” 羊玄一听,气极反笑道:“总有一天我让你知道羊某的‘区区’手段。” 辄无隐不齿地哼一声后道:“天界玉瓶仙子已受伤落在五花山下鄢墟城中,由于某些原因,魔界不便出手,你明日午前将玉瓶斩杀,要尽量吸引天界注意…” “好让这口黑锅结结实实罩定了我,以掩护魔界某些见不得人的动作。” 辄无隐说得快,羊玄接得也快。 辄无隐听罢笑道:“随你怎么想。” 羊玄怒道:“我羊玄本就不把天界看在眼里,杀个仙子又算得什么?只你若不把鲟雪送回来,羊玄这把剑,诛得神也斩得魔!” “好威风啊!”辄无隐冷冷地讽刺道:“既如此,便把鲟雪还了给你,你想要她的鱼头还是鱼尾?” “你…”羊玄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辄无隐白眼一翻道:“明天午后玉瓶仙子若还活着,鲟雪便得死。”说话间飘然欲走。 羊玄一听,顿时急怒攻心,不顾伤重体弱,抬剑朝辄无隐朦胧的黑影上疾刺过去。 一股无可匹敌的阴风刮来,“嘡啷”一声,宝剑落地,羊玄被击得撞上冰墙,张口吐出一道血箭,点点滴滴悉数浇在落地的剑面上。 辄无隐回身叹口气道:“一把好剑,可惜不得其主。倘你不能顺我心意,迟早这把剑做了你的索命之物。”说罢消融进冰壁内不见。 羊玄摔落地面,好半天才爬起身来,想要用法疗伤,奈何无形神剑厉害之极,剑气浸入体内,非一般法术可以驱除。 羊玄挣扎着拣起宝剑,玄功到处,庚辰、童律的法力回流入体,这才压下疼痛,重新站起身来。 “幸亏辄无隐不知剑中秘密。”羊玄想着抬手端详剑身,竟发现剑上鲜血眨眼间已被剑体吸了个干干净净。 羊玄大吃一惊,一般利器,越好越不沾血,而这柄剑竟能将血纳入,莫非它不仅能吸仙魔法力,还能吸进大千万物? 羊玄越想越觉可能,抬手一招,“呼”一声凌空抓过一张冰桌,向着剑刃砸下。 “嚓”一声,冰桌迎刃而裂,羊玄细观断面,整齐划一,全无半点异象。 羊玄苦笑一声,不再琢磨,盘膝坐地,全力疗伤。 ———— 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但既然来到这花花世界,眼中看得多了,心里也便起了贪念,君子爱 财,取之有道,只是小人爱财,却比君子的“道”,来得更多、更快。 黄心盎不是爱财的鼻祖,可绝对是骗财的祖宗。他的“地贼帮”由无数鼠贼盗寇组成,人员松散,遍布天下。能让这形形色色的“独行侠”们信服,黄心盎这帮主远比其它帮派坐得艰难。但既挂上了贼名,而且是鼠贼,这些辛劳也便为人所不齿了。幸而贼心也远比人心更能忍受寂寞,况且黄心盎其实并不寂寞。 看看客店在望,黄心盎寻个僻静处换下了夜行衣。以他堂堂帮主之尊,自早已不用亲自出手,但黄心盎明白,丢什么也不能丢了“手艺”!只是这次他不是去温故而知新,而是探听“刘伶酒楼”的动静。 “中了蛇毒怕什么?”黄心盎不在乎地呸了一声。 “中了毒可以解毒,可丢了脑袋却没人给老子安一个!”别看黄心盎在人前显得卑微,那是他装的!在他心中,半点也瞧不起那些只会玩命的所谓狠人、硬汉们。在黄心盎看来,和人玩命谁不会?天天看别人玩命而自己却不用玩命才叫高明。他就是不想和人玩命,才去查探“刘伶酒楼”的动静。 黄心盎是出了名的胆小,但没有人比黄心盎更清楚,真正的胆小不是逃避,而是畏惧着去接触。 逃避是救不了命的,畏惧却可以激励人想办法去消除威胁,所以他去了“刘伶酒楼”。他之所以去“刘伶酒楼”,是因为明日便是楚环城与众人的三日约定之期。明日清晨,便在这五花山下鄢墟城中的“刘伶酒楼”,将有一场盛会,“英雄盟”下四堂并举,新入盟的“黑云堂”、“地贼堂”、“天莲堂”堂主将在这里参见盟主,誓表忠心。 “他妈的,整个一个天地黑!”黄心盎心中愤愤。 这一切当然是楚环城的安排,他一招得手,怎肯再给鱼儿留下脱网的时间?他要牢牢地把黑道势力控制在手中,再不给这些江湖大豪以喘息的机会。 黄心盎情知楚环城胜卷在握,吃定了众人,所以不会也不应该再摆“鸿门宴”,担他还是不放心,因为他同样清楚,死了兄弟的鹰喙不会善罢甘休,吃了哑巴亏的白起禄不会善罢甘休,他有心劝劝二人“算了,中毒又怎么样?就当闻了个屁!”,但他知道那二人不会听,所以最明智的做法还是提前算好退路,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47章 黄心盎很高兴嗅到了“刘伶酒楼”中提前弥漫开的血腥杀气,他绝不是那种为危险而犯愁的人,相反,发觉不到危险时,他会愁得整晚睡不着觉,他之所以能活过六十,就是因为他懂得什么时候才应该发愁。 整整衣冠,黄心盎像刚逛完夜市一般昂首走入客店大门。 被黄心盎包下的这家客店并不大,不会太招人注意,也藏不住任何形迹可疑的人,尽管黄心盎冠帽袍带,像个暴发户般惹眼,但他宁愿碰上十个蠢贼,也不愿被一个聪明人算计。可惜大多数人并不明白黄心盎的想法,而把他当成了一个没脑子的人,结果想当然地被这个没脑子的人算计了。 “老爷,不好了!”才进大门,黄心盎便被一名老仆拦住。 “好啊!”黄心盎喜道:“你终于知道报忧不报喜了!” “不是!”老仆愁眉苦脸道:“我看您还是躲躲吧,少爷又在那里扮清官了。” 黄心盎一听,连脑仁都开始发疼。他不怕外愁,却摆不平家愁。 “这个畜牧,不想着赶紧传宗接代,整天要做什么清官!天下的清官有哪个是得了好下场的?”黄心盎怒气冲冲地道:“悔不该给他请了个老师,学什么不好,学什么清平正直,戒贪戒色!他妈的,不贪财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不好色怎么能壮大家族,让人丁兴旺?给他娶了四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他竟然让两对守了活寡!” “幸好有两个已经偷偷变成了他的小妈,总算没有浪费。”黄心盎想到这里,怒气总算平息了不少,开口问老仆道:“那个畜牧在哪里?” 老仆压低声音道:“正在东房里升堂呢!” 老仆语音刚落,便听一个憨愣而粗浑的声音传来道:“是那个老淫贼回来了吗?” 黄心盎吓得一缩脖,平日宠惯了这个儿子,任他叫自己“饷马、老贼”,没料到今日变了“老淫贼”! “莫非他知道了我与他两个小妾的事?”黄心盎急提袍带向东房内奔入,要是被那傻儿子在大庭广众下一口道破奸情,纵是贼脸皮厚,可也受不了万众唾指。 “噗嗵”一声,黄心盎被门内拴着的一条绳拌了个狗啃泥,高冠玉帽一溜小跑,滚入房内充做官老爷大椅的床下。 大笑声传来,一个盘膝坐在床上,四十来岁,五大三粗,眉横眼愣的壮汉操着他那憨傻的大嗓门道:“任你奸似鬼,也要喝了老娘的洗脚水。来人呐,把这个老淫贼拿下!” 左右扮成衙役的仆人们一个个忍着笑面面相觑,不知该扶老爷起来,还是听少爷的话去“拿贼!” 黄心盎气得骂道:“你个直娘贼,跟上你那蠢娘,半句好听的没学到,什么洗脚水?你娘那盆洗脚水闻着就昏了,喝一口非出人命不可,所以我才给你取名黄留香。可叹当年未曾发迹,一时糊涂娶了你娘,害得我英名丧尽…咦,这是什么?”黄心盎恼怒中去扯拌倒自己的绳索,才发现那绳黢黑油亮,还散出着阵阵恶臭。 黄留香哈哈大笑道:“这便是我娘的裹脚布,我娘说了,她的裹脚布可驱妖避邪,所以我临行偷了一根,今日小试锋芒,果然便制服了你这个老色狼。” “喂喂!”黄心盎一听傻儿子又要兜自己的底,忙一边往起爬一边叫道:“还是说说你娘的裹脚布吧,什么狼不狼,你爹长得像狼吗?” “少废话!”这回黄留香却是一点也不傻地道:“你想转移话题,说明你做贼心虚,老淫贼,还是乖乖招了吧,也免得皮肉受苦!” “招个屁,傻子才招呢!”黄心盎叫嚣着扑向床上的儿子。 “证据确凿,还想抵赖?”黄留香怒道:“你床上那个小娘子…喔喔”才说一半早被扑上前来的黄心盎堵住了嘴。 “啊哟!”黄心盎正庆幸没让儿子说穿丑事,不提防巨痛钻心,被傻儿子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老淫贼!”黄留香大嘴逃出了父亲的魔掌,立刻叫道:“那个小娘子浑身是血,分明是你想先奸后杀,却被本老爷窥破奸情,这才要杀人灭口…” “杀你个头啊!”黄心盎虽然没能堵住儿子的嘴,却也听出儿子所说并非自己担心的事,暗暗吁一口气道:“老子一夜未归,何来奸情?我床上又怎会有什么小娘子,简直荒谬!” “算你识相,慑于本老爷的威风,主动投案自守。”黄留香得意道:“但那小娘子若是伤重不治,杀人者偿命,本老爷也护不得你。” “什么时候不是老子护着你这个小王八羔子?”黄心盎恼道:“快说,那小娘子是怎么回事?” “噢!你骂自己是王八。”黄留香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黄心盎对儿子的这种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毫无办法,哼道:“千年王八万年龟,老子要能活一千年,这会儿也不用急着便想指靠你这傻小子养老。”说罢自己也知道与这傻儿子说话等于是对牛弹琴,于是转身追问仆人原因。 一个机灵的仆人道:“入夜后老爷才走,忽听您住的正房中传来砰地巨响,少爷急率了我们赶去,却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女砸穿了老爷您的卧榻,房顶上还留着一个大洞,那少女倒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天上掉下来的?”黄心盎听得心中一动,倒真希望这个少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好解了自己身上蛇毒,于是他急道:“快带我去看!” 推开正屋房门,借着油灯的光亮,黄心盎看到一位少女躺在地上,身下压垮的床铺已然被血染成红色,而少女正上方的屋顶果然破了一个大洞,月光穿射而下,照在散布室内的瓦砾之上。 黄心盎近前细看,那少女右肩上尚扎着一支铁矛,矛杆倾倒地上,带得少女呈右卧姿势,正好背朝门口,看不到容貌。 黄心盎叫人取来一盆清水,绕到正面,泼头盖脸浇向少女,那少女只是不醒,然而脸上鲜血洗去,露出一张天仙面孔。 黄心盎看得怦然心动,暗道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几位能像眼前少女这般的人才。忙探手鼻前,觉得呼吸仍在,心中不由一阵窍喜。 黄心盎身为贼人,自是略通歧黄之道,于是命人取来了金疮药,撕好布条。他伸手抓上矛杆,然而一提之间,那矛纹丝未动。 黄心盎大吃一惊,才确信这少女有些来头。他将油灯放下,双手抓矛,“嗨”一声轻吼,竟是使足了吃奶的劲才将矛拔出。少女“啊”一声痛得清醒过来,但失血过多,旋即又晕了过去。 眼见少女肩头血喷如注,黄心盎忙伸指点穴,但毫无作用,便是敷上的金疮药也在片刻间被血冲刷洗掉。到这时黄心盎才着急起来,一面急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将棉烧了硬摁在伤口上,以暂时止住血液外流。 眼看少女脸色变得惨白,连皮肤也似要塌陷下去。根据以往经验,黄心盎知已无救,叹口气放弃了努力。他仰身欲起,然而习惯性地一探手,忽然发现那少女竟是呼吸依旧,半点也未转弱。黄心盎心中大奇,暗道莫非碰上了狐妖女鬼? 正猜测间,有仆人跑了进来,却是将一位先生请进了店来。 黄心盎急要招唤,那大夫已然自己迈进屋来,看一眼室内情景,点指两个仆人道:“你二人去取清水。”又点指另二个仆人道:“你二人将室外沐浴的大木盆抬进屋来。”说罢又冲黄心盎道:“你去守在门口,莫让你手下那些贼偷鼠盗们偷窥、骚扰。” 室中除了受伤的女子,剩下连黄心盎一共五人,这大夫乍一进门倒支使了两对半。 四个仆人心中恼火,站在那里冷笑不动。 黄心盎细观这大夫,清眉淡目,貌不出众,但神态举止间自有一种无形傲气,似乎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身上灰色长袍一如普通大夫,腰间却松松垮垮挂了一只金剑,不伦不类间反露出高人一等的洒脱气慨,往那里一站,不丁不八,从容倨傲。 黄心盎看得吃了一惊,暗道鄢墟城中竟有这等人物。他不作一声,冲四个不服不忿的仆人使个眼色,一行人退出屋去。 四个仆人并不理解黄心盎的做法,见老爷默许,只好勉行其事,口中骂骂咧咧,动作弄得山响。其实他们并不明白,这才是黄心盎的高明之处,换了来的人是楚环城,黄心盎自也有办法应付,但对这莫测高深的大夫,黄心盎反要试敌深浅,谋定后动了,在他心中,陌生人永远是最可怕的敌人! 一切准备就绪,那大夫将众人轰出室外,关上房门。黄心盎悄悄掩至檐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伸舌添破窗纸,附眼偷看,然而平日做了千百遍的动作今夜竟然失灵,那窗纸破得不透,朦胧间看到大夫正俯身为地上的少女宽衣。 一股妒意传来,黄心盎感到莫名恼火,但有道是病不讳医,且细看这大夫如何疗伤。于是黄心盎再次伸舌,想要将纸洞破大。 恰这时,屋中大夫忽然咳嗽一声,紧接着传来“呸”地吐痰声,黄心盎的舌尖上便有了种粘粘糊糊的感觉,那感觉顺着舌尖滚向喉咙,黄心盎喉中作痒,忍不住“咕”地大大咽了一口。 “哇”地一阵猛吐,黄心盎再顾不得掩蔽行藏,弯腰大呕起来,屋中传来大夫故意般发出的轻咳声,听在此时的黄心盎耳中,如雷贯响,他两只眼珠都快努了出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恶心感随着大夫的咳嗽声直如翻江倒海般席卷肠胃,黄心盎连气都喘不上来,吐了个不亦乐乎。 “噗”一声大响,一团黑诞在黄心盎快要气绝的时候,夹在隔夜的宿饭之后被吐了出来。 第48章 仿佛受了心理上的安慰,黄心盎大大吸了口气,直起腰来。再看地上黑诞,浓黑腥臭,大如鸡卵。 “莫非这小子是吃鸡粪长大的?吐出的痰都比别人厉害十倍!”黄心盎这一小声嘀咕,腹中又在作呕,忙捂了嘴逃离窗下。 换作是旁人,必会就此打住,但黄心盎偏不,他能有今日成就,便是因为生了一颗百折不挠,惦财惦色的贼心。偷看是不成了,黄心盎一溜小跑,绕至后窗,探耳偷听起来。 屋中大夫却是浑不在意室外动静,色迷迷扒光了少女衣衫,将一具雪白躯体抱入浴盆。细细端详一番,这才不慌不忙地一张口,“呼”一声,一条火炼扑入了盆中,水面上立时升起溥雾,整盆水被烧得如炉膛内的火苗般,发出青、红炫彩。 如光幻彩中,暗流逐渐旋起,凝成一股漩涡向着少女肩上伤口内钻去。不一时,整盆水竟被少女吸了个干干净净。盘在盆中的火炼随着最后一股漩涡的消失,攀上伤口表面,哧哧作响间将一个血窟窿愈合了个严丝合缝,再不见半点伤痕。 少女本已虚白的脸面重新焕发出生机,轻轻“啊”一声睁开眼来。 “是你救了我?”少女一语问罢,忽然惊道:“这笑容!你…你是金罗公子?” 金罗公子现出原形道:“玉瓶仙子,这半夜我到处找你,任你天界人间,还是脱不出我的手心。” “闭嘴!”玉瓶仙子大怒道:“你这恶贼,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反敢来寻本仙子,你可知你的卑言劣行,已为天界所不容?” “那又怎么样?”金罗公子不屑笑道:“你自知不敌,竟想吓退本公子,我已探过你的灵台,北昆仑之事一目了然,天界腹背受敌,瑶台圣母怎有时间管你我间事?” 玉瓶仙子见金罗公子看穿自己心计,一时胆虚道:“你也是天界正神,值此危急时刻,倘能幡然醒悟,将消息传回天庭,我想瑶台圣母念在你将功赎罪的份上,是会既往不咎的。”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金罗公子笑道:“你的计谋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这次大乱极有可能翻天覆地,重组天庭,我于此时脱离仙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玉瓶仙子情知这金罗公子只因平日里声名狼藉,才会被人们所轻视,若论法力,实已到了难测深浅的骇人境地,自己计谋、武力俱不是他的对手,一时间无计可施,默然坐在盆中,不则一声。 金罗公子的眼神在玉瓶仙子洁白的身躯上上下打量,见玉瓶并不躲闪,便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玉瓶仙子微微一笑道:“这个身子早不知被你看过几千几百遍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金罗公子见玉瓶一笑,百媚横生,大喜道:“你若肯真心从我,我自不会亏待了你。” “才不呢!”玉瓶仙子笑着哼道:“你喜欢人的方式别具一格,我若从了你,岂不是要天天皮开肉绽,我才不要受那份罪呢。” 这份喜笑嗔骂比“同意”二字更让金罗公子情动不已,他禁不住心浮,调戏玉瓶道:“你我俱是修仙之人,自不会真的做那鱼水欢情,免不了另外寻些开心,你且试试,便上了瘾也说不定。” “鬼才上瘾呢!”玉瓶笑骂道:“早晚我把你那套鬼把戏施在你身上,看你受不受得起。”说话间伸手示意金罗公子拉她起来。 金罗公子听得骨头都酥了,也不伸手,径直弯腰要抱玉瓶。便在这时,“咔”一声,木盆裂作碎块,一片片如箭激昂,电射金罗。 室中腾起一团裂火,无数木片火化飞灰,而金罗的手已探上空中,抓住了玉瓶即将穿出屋洞的脚踝。 惨呼声不断响起,一道道无形火线窜入玉瓶仙子体内,将全身关节锁了个结结实实,玉瓶仙子哀嚎翻腾着痛哭出声。 看着瘫在地上的玉瓶仙子,金罗公子笑道:“我说过你会上瘾的,可你也不至于如此急着便要吧?” 玉瓶仙子初受此刑,比之蕊珠仙子更是不如,痛得倒在地上,出不得声。 敲门声传来,金罗公子好整以瑕地弹弹衣衫道:“进来!” 门一开,黄心盎走了进来,他见室中刹那间床好屋全,木盆、瓦砾已然不见,地上纤尘不染,桌椅旁多了一支铜柱烛台,三支火烛将屋中照得通明彻亮,一位星冠鹤氅的真仙正坐在那里慢慢呷茶。 黄心盎心叫厉害,面上却笑眯眯地一揖到地道:“我黄心盎祖上有德,才能侥幸见到大仙真容,黄心盎从此愿追随大仙,天上地下,任凭驱策!” 金罗公子瞅一眼黄心盎道:“你是想求我替你解毒吧?” 黄心盎笑道:“大仙洞彻先机,不用黄心盎开口,自不会让我这个手下失望!” “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有点意思。”金罗公子笑眯眯地喊仆人去茅厕舀勺粪汤。仆人们此时自然知道是遇上了神仙,再没有半点不乖的表现,纷纷抢着去做,互不相让下,竟是端进来四碗黄汤。 金罗公子对黄心盎笑道:“你只需将这四碗粪汤喝掉,蛇毒自会解了。” 黄心盎嘻嘻笑道:“原来大仙已经替我解了毒,如此便是认了我这个属下,黄心盎参拜主人。”说着倒地便拜。 金罗公子见这黄心盎眉眼俱空,倒不是个蠢人,笑问道:“你说我是吃什么长大的?” 黄心盎假意扇了自己一耳光后道:“打你个臭嘴,那团黑涎明明便是蛇毒,你却不知感恩,还竟敢胡说八道,如今主人罚你吃屎,真是半点不冤。”说罢抬头对金罗公子笑道:“念在属下真心追随,便饶了这张臭嘴吧。” 金罗公子看得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人间比天庭有意思多了!” 黄心盎见金罗公子开心,偷偷冲四个仆人一瞪眼,那四个仆人讨了个没趣,灰溜溜捧着粪汤逃出屋去。 黄心盎趁热打铁道:“主人既然认为人间不错,便留下来吧,如今正有一场大富贵在等着主人呢。” 金罗公子靠入椅中悠然问道:“什么富贵?” 黄心盎眼珠乱转道:“楚环城那个傻瓜自以为是,竟妄想称王称霸,主人只需假扮了楚环城之貌,便可将他辛苦创下的基业唾手得来,我想这人间美色并不输于那位玉瓶仙子,虽然韶光易老,不及仙容长驻,但芳草处处,也定不会叫主人失望。” “你想利用我为你报仇?”金罗公子说着掐指一算道:“何用假扮,楚环城已死,除了我,世间再没有第二个楚环城了!” 正说间,窗外金鸡报晓、东方渐白,然而就在这大地即将复苏的宁静清晨,天空忽现眩目白光,四海间骤然变得惨白奇亮,一道炸雷响自天际,直下人间,滚滚然憾天动地,令人闻之心惊。 金罗公子面色大变,一道神明遁出体外,跃上高空,遥见南方无数黑云,起自地底,直奔天门。金罗公子看罢,哈哈大笑道:“大战已起,仙界再无暇顾及人间,人、鬼、神、魔各自为尊,天、地、冥三界内从此将有我金罗的一方霸业!” ———— 月朗星稀,人间已至深夜,但在琼霄天界,仍是一片澄明。祥云瑞彩间,一只羽鹤径入南天门内,落下青鸾殿中,叼翎抓羽,舒理扁毛。 金光道人下了鹤背,那边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大天师迎上前道:“一别三百余年,金仙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金光道人回礼后笑问道:“圣母可在殿后?” “正在恭候金仙到来。”张道陵说罢,当先带路向后行去。 一行人出了殿后,进到一个花园,这里奇花异石,又是一番开阔景象。 瑶台圣母站在一方池边,默然无语。池中一尾巨鳄翻腾滚动,只那水似有着无比的粘性,任大鳄如何上跃,总顶不穿水面,如雷巨啸俱被压在水中,只偶尔引起几个上浮的气泡,“波波”炸开,放出一股股血腥煞气。 “你怎么看?”听得脚步声靠近,瑶台圣母并没有回头,但愁眉却舒展了不少。 “当断不断,必生后乱!”金光道人边缓步向前边悠然应答。他并没有像一般仙人见到瑶台圣母时的那种客套,但天生的的从容姿态配上直接的言语却使得整个人更具风采。 张、葛、许、丘四大天师见二个搭上了话,悄然退出园外。 听到金光道人镇静的语调,瑶台圣母脸上终露出笑容,回身道:“你们这些太乙金仙一个个躲起来逍遥,却将天庭重担压在我一个妇道人家身上,若非太阴之故,你因何肯现出金身?” 金光道人笑道:“圣母金尊,岂是妇道两个字了得?你要我留在天庭整日间愧对须眉,迟早愁成个小老头模样?” 瑶如圣母摇头笑道:“所以你们一个个便忍看我老妇憔容?” 听瑶台圣母说罢,金光道人忍笑装出一副认真样道:“哪里有憔容?在我眼前站着的分明仍是昔日那个风情万种的瑶台圣女!” 瑶台圣母瞪一眼金光道人后道:“不与你贫嘴,仙界此劫,比三千年前来得更猛更烈,你认为该如何化解?” 金光道人敛去笑容道:“鳄靛神化身血尸,祸起九鬼,起因却牵涉到仙界群神,若仙界没有鬼母天尊的同党,她断难神不知鬼不觉对人下盅。亏得发现及时,尚未酿成大祸。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仍需从鬼母天尊身上下手,迫她交出九鬼,才能釜底抽薪,化险为夷!” “我也是这么想的。”瑶台圣母赞同一句后道:“只是鬼母天尊法力通天,要战胜她已是万难之事,如何能再迫她交出九鬼?” 第49章 金光道人沉吟道:“太清师叔的五行霹雳天雷阵可困神魔,以之对付鬼母天尊,当能生效。只是此阵需东、西、南、北、上、下六位功力相若之人方能布成,不知圣母可有这样的人选?” 瑶台圣母道:“天界法力高强者不计其数,但要对付鬼母天尊的九个小鬼,却须确定没有中了血煞之盅的人方能胜任,太乙金仙身具金刚不坏之体,万毒不侵,要对付鬼母天尊,我意还是由道长出面,相邀各方金仙到来。” “护卫天庭,本就是仙人的职责,相邀众神之事便交给我了。”金光道人说罢,不无担心地道:“此战一起,魔界必不会坐看鬼母受困,倘激得阿修罗立反,天庭却需做好应付魔兵大举来犯的准备。” 瑶台圣母点点头道:“魔界作反,只是迟早中事,我已见过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命他暗中知会南斗六元、北斗七星,以及天罡、地煞,一旦与鬼母起了争斗,立即在南天门外布下天罡北斗阵,应付随时到来的魔兵;接火天君率火部和雷部众神,协助天庭众将和十位镇殿金甲天神一同坐镇天庭,应付可能出现的内乱;九天大帝、五方星君各司本座,太阳星君与鹂山姥姥守稳日月行宫,确保人间光明不失。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人则去联系五方五帝,天龙、水龙,普天星宿,河汉群神,只要魔兵一时攻不破天罡大阵,不出半日,众神俱到,如今缺的便是你们这些太乙金仙和以伏羲大帝为首的上古群神了。” 金光道人听罢笑道:“原来圣母早有准备,紫微大帝、接火天君及九天、五方星宫中众宿俱是三千年前与魔界作战的旧部,经验丰富;十位镇殿金甲天神刚猛无俦,有他们在,准能闯入天庭?太阳星君乃天界健将,鹂山姥姥更是地仙之祖,守护日月行宫的重责除他们外再不做第二人想;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这四人外谦内刚,道法超然,其神通只怕已不输于太乙金仙,难怪能后来居上,成为圣母的左膀右臂。” 金光道人在这里侃侃而吹,瑶台圣母却是一点也乐观不起来来,她摇头打断金光道人的话道:“仙界十万天神看似强大,其中鱼龙混杂,尚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投靠了鬼母天尊,战事一起,必会临阵倒戈,到时情况究竟会坏到什么程度,实难以想象。我已请九天玄女去寻伏羲大帝,你们这批羲皇上人、太乙金仙们做为仙界最后,也是最强大的一道防线,一定要谋定而后动,以收奇功之效。” “圣母还忘了一处奇兵。”金光道人提醒道:“他们才是天庭真正最强大的防线!” 瑶台圣母黯然摇头道:“不提也罢!” 见瑶台圣母伤心,金光道人转回话题道:“情况紧急,我这便告辞,无论邀到几位金仙,我明午必定返回天庭。” 瑶台圣母点头道:“鳄靛神中毒,虽事发突然,却也惊动了不少仙人,此事必会很快传入鬼母耳中,明日午前,我会设法拖住她,使她无法离开天庭,但最终是否能收服鬼母,却看你能否及时邀到众仙了。” 金光道人点点头,不再耽搁,化道金光,瞬间不见。 送走了金光道人,瑶台圣母闭上双目,细细思索下一步的动作,正这时,忽有天将跑进来道:“大事不好,鬼母天尊怒气冲冲,已杀向南天门而去!” ———— 再说太孛夫人,又羞又气,加上伤痛难当,回到了太孛宫中,一头栽倒床上痛哭出声。 玉蟾侍女见小姐伤心欲绝,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心中疼惜,便运法为她疗伤,然而功力差了太多,任她如何施为,总消不去金罗公子的罡火邪鞭之伤,更别说替太孛夫人解除元神禁制了。 看看无计可施,玉蟾劝道:“小姐,还是请个人来帮忙吧!” 太孛夫人一听怒道:“你便只想得出这些馊主意,此事若传出去,你叫我如何在天庭立足?” 玉蟾见小姐生气,无奈道:“那金罗公子的罡火鞭伤历久难消,他锁了小姐元神,只怕是存心要让小姐出丑,好长期占有小姐,若不能极早破去他的法术,终究还是瞒不了多久的。” “不用你管,你走!”太孛夫人叫嚣间却也知玉蟾所言非虚,暗恨自己竟轻信金罗之言,自取其辱,平日里自视极高,慢待了不少天神,这一旦事发,还不处处受人诋毁?悔恨难当下,太孛夫人将脸埋入罗帛锦被间哽咽气苦,恨不得一死了之。 玉蟾随太孛久了,知她性格孤傲,虽受骂,却忍下气道:“旁人是请不得的,但此事已被鳄靛神看到,他法力高强,或可解去金罗禁制,既瞒不过他,便不如请他相助。” 太孛哭道:“那鳄靛神与我已成对头,他又怎会帮我?” 玉蟾听太孛没有断然拒绝,已知小姐心动,叹道:“小姐与他结仇,全因奴婢而起,罗睺宫中,若非他到来,此刻你我已沦为天界笑柄,他既有恩与我,奴婢是再无脸向他寻仇了,事到如今,也还是由奴婢出面,盼能与他尽释前嫌,央得他来相助小姐。” 太孛夫人埋头席间,只是不语,但哭声却弱了不少。 玉蟾情知小姐心肯,只是依着她的脾气,求人二字却说不出口,于是摇摇头,起身径直奔向罗睺宫,心中默祷鳄靛神不要如此快离去。 太孛夫人背伤甚重,伏在床上听得玉蟾离去,既想叫她回来,又盼她能成功。这太孛虽傲,但如此剧痛实非人所能忍,加上心里受的创伤,此时的太孛已完全暴露出小女儿的虚弱,只盼有一个坚强臂膀能让她靠得一靠,歇得一歇。 正盼之际,玉蟾返了回来,太孛见她如此快便回来,忽然哭笑道:“我太孛怎尽干些自取其辱的事情?这回落得连那只凶鳄也在笑我。” “不是的!”玉蟾见小姐误会,叹口气道:“我赶至罗睺宫时,众仙已然不在,听士卫说,那鳄靛神被人下盅,竟成了血尸,此刻可能已被众仙带回了川江。” 太孛夫人一听,心里绝了希望,复又哭出声来。 玉蟾急道:“说不得,只好请金乌公子前来。” “不要!”太孛夫人像被烫到般叫出声来。 玉蟾劝道:“那金乌公子是个真正的君子,明辨事理,断不会因此小瞧小姐的。” “谁要他小瞧大瞧?”太孛哭道:“我便是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是的面孔,死也不去求他。” 玉蟾听太孛任性,忍不住辩驳道:“我知小姐一向傲性,但小姐无端与太阴争锋,一心要入主月宫,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份荣耀吗?” 二人正在这里争吵,忽听太孛宫外传来朗朗清音道:“太孛夫人在吗?金乌前来拜见!” 玉蟾一听喜道:“我家小姐正在,金乌公子快请进来。” 太孛夫人急得低低叫声:“闭嘴!”然而玉蟾不理,一溜烟跑出宫去。太孛夫人慌得忙挣扎而起,垂下内室幔帐。 刚返回床,脚步声旋即传来,一个高大的男子跨步入屋,这男子正值年少,眉浓目正,神态端庄,头上梳了一个发髻,用布扎得整整齐齐;身上穿了一袭白衣,红玉宝带腰间系紧后,越发显得纤尘不染;脚下一双筒靴,迈动间虎虎生风,正是豪迈间足见真性情,朴素间难掩雄奇伟。 见了这太阳星君:金乌公子的阳刚风采,太孛夫人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自惭形秽,躲在床中再不肯出声。 见幔帐高垂,主人不理,金乌公子停步问玉蟾道:“夫人莫非睡了吗?” “没有!”玉蟾铁了心要救小姐,不管不顾一把将幔帐撩开,却见太孛夫人早躲入床内,床前纱帐垂下,掩了个严严实实。 玉蟾还要去扯,金乌公子忙拦住玉蟾,冲床前一拱手,开门见山道:“听说夫人偶感不恙,金乌略通医术,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帐内太孛夫人傲慢的声调传出道:“谢公子关心,太孛好得很,只是觉得困了,刚刚睡下,不便见客,公子请回罢!” 玉蟾一听大急,着恼道:“小姐你还在那里装什么清高?人家公子早便知道一切了!” “住嘴!”太孛夫人怒道:“贱婢,今日你竟敢如此大胆!” 毕竟平日太孛夫人颇有威仪,这一骂,玉蟾倒真有点害怕,眼中一时泪花闪动,委屈的差点哭出声来。 金乌公子一旁开口道:“金乌并非不识轻重之人,夫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太孛夫人哭笑两声,断然道:“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太孛从不受人恩情,谁若要可怜我,却是自做多情了。” 这话讲得绝情之极,但自暴自弃下却也暴露出太孛夫人此时心里的虚弱。 金乌公子情知这种情况下已是万无回寰余地了,于是装出不屑地笑道:“未必吧!” 太孛夫人怒道:“什么未必?” 金乌公子淡淡道:“鳄靛神虽非有意,终是护全了夫人名节,但夫人何尝有过感恩的心?” 太孛夫人怒极反笑道:“你道我是忘恩负义之人?我知他受害,定会想法助他解去血毒,便算是对他的回报,只不过此事却不劳公子挂怀。” 金乌公子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血毒,仍得从小鬼身上下功夫,但小鬼已被鬼母收回,想那鬼母天尊何等神通?要制服她,怕只有天帝和帝后可以做到。我知夫人与帝后交好,因此愿与夫人打个赌,若十日之内,夫人能请得帝后重返天庭,制服鬼母,我便输得心服口服,夫人怎么说?” “这!我现在不便前往——”太孛夫人说到这里一时哑口,天帝与帝后隐居西昆仑已有十万八千年之久,任自己如何自傲,也知与这种超卓人物间差距极远,逞强的话又如何能再说得出口? 第50章 金乌公子冷笑道:“以你现在的状况,自是去不得西昆仑,我便赢了也不光彩,且替你治好伤处,免得别人说我欺你。” 太孛夫人叹一口气,已知金乌公子绕个圈子,目的还是要为自己治伤,理由虽勉强,却是一片诚意,太孛夫人身心俱疲之际,如何能不对金乌暗中生出感激之意,况且以当年帝后之才、之傲,其结果也只落得隐遁西昆仑,自己还有什么好逞强的?想到这里,太孛夫人心中登时软了下来,伸手拔开了纱帐。 金乌公子款步上前,见太孛夫人头转向里不肯视己,但枕上潮湿一片,显是哭过不久,爬在那里早已连坐起的力气也没有,却一昧装傲,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金乌公子轻轻揭开太孛背上衣衫,那衣衫与血肉粘在一处,撕动间太孛夫人低吭一声,痛得身躯起了剧烈颤抖。 看着那一片血肉模糊,金乌公子直觉惨不忍睹,禁不住想起蕊珠仙子讲述的罗睺宫中一幕。金乌公子暗暗摇头,这太孛竟会为了荣耀而鬼迷心窍,以至上了金罗公子那种恶人的大当,真是既可怜复又可恨。 太孛夫人躺在那里,心中既痛苦又甜蜜,苦得是自己犯下如此丢人的错误,以后金乌公子越发会瞧不起自己,喜的却是暗恋千年的心上人终于来到自己身边。太孛夫人心中暗道:金乌、金乌,你不知道,若你平日里肯对我另看一眼,我又何必与人争强斗胜,要引你注意?早知一点小小的伤痛便会让你到来,我但求日日受苦,只要能让你守在身边。 太孛夫人想着想着,背上暖意融融,竟不觉睡去。 梦中太孛只觉自己正被金乌公子牵着手走在月宫桂花枝下,幽香阵阵令人陶醉间,金乌公子开口道:“待会儿妹子陪哥哥玩时,定要诚心诚意,万不能用法抗痛,那样便没了意思!哥哥玩得也就提不起兴趣来了。” 太孛听得一惊,抬头看时,正撞上金罗公子那邪邪的目光,太孛吓得大叫一声,要待跑开,空中忽然飞来四根铁链,刹那间绕上手腕、脚踝,将太孛大字形绑在空中动弹不得。当晚月色光明,大如银轮,星宿群仙,普天百姓俱从月中目睹了自己丑态,太孛吓得大叫道:“放开我,我再不要入主月宫。” “小姐,小姐…”耳旁传来呼唤,太孛夫人猛地睁开眼,见玉蟾正在床边焦急地望着自己。 玉蟾见小姐醒来,吁一口气道:“小姐一定是被吓得狠了,刚才梦中叫声连我听了都觉害怕。” 太孛细看周围,仍在自己宫中,摸摸脸颊,满是汗水,梦中情景宛在,探手抓上玉蟾手腕道:“你陪着我在这里,我再不要见到那金罗公子。” 玉蟾见小姐脸色苍白,显是噩梦犹存,笑着安慰道:“小姐放心,倘那金罗公子来了,我用老大的棒子把他打出去。” 太孛夫人点点头,心中稍定,神智也便渐渐清醒过来,适才一探手间,已知自己法力尽复,她恍然急抬眼四顾道:“金乌公子,他、他走了吗?” 玉蟾偷眼打量小姐,见小姐目光中满是失落,便逗她道:“他刚刚走,你呀,在他怀中比乖孩子都乖,他当然放心走了。” “在他怀中?”太孛夫人霎间脸色飞红,急道:“他、他不是在给我治伤吗?” 玉蟾嘻嘻笑道:“所以啊,要把你抱在怀里。” “原来他并不讨厌我。”太孛夫人眼神变得痴迷起来,似问非问道:“他究竟是怎样给我治伤的?” “我不说,说出来羞死人了。”玉蟾一边笑一边端详小姐,却见那太孛想得呆了,也不知听到自己的话没有,只是瞪着一对美丽的大眼,小嘴微开,脸上的羞涩已变为一种神往。 玉蟾一看,暗叫糟糕,谁料到小姐在情事上竟是如此不堪,这个玩笑可开得大了,于是忙收口道:“小姐莫怪玉蟾,我见小姐难脱梦境的困扰,便和小姐开个玩笑。那金乌公子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 太孛夫人听了,眼中一下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一眼玉蟾,心中却是酸甜苦辣,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玉蟾见小姐着恼,抢先开口道:“金乌公子让我转告小姐,他说此事错在金罗,小姐不必自责,他与小姐打赌之事,只是戏言,请小姐莫要当真。” 太孛夫人轻轻摇头道:“金乌公子堂堂丈夫,首重信诺。我已错过一回,若连守信都做不到,如何能扳回在他心中的形象?” 玉蟾一听惊道:“小姐莫不是真以为你能请得动帝后吧?” 太孛夫人笑道:“我虽骄傲,却也有自知之名。我只是要他知道,太孛决非忘恩负义之人,却并不一定要请来帝后。” 玉蟾一听,吓了一跳“小姐你的意思是——是要打鬼母天尊的主意?” “正是!”太孛夫人点点头“中了血煞,必要用小鬼牙上毒汁入药,方可痊愈。我只要能擒得一个小鬼,把它送至川江,也便不再欠那凶鳄的人情了。” 这回玉蟾是真正被吓得跳了起来,暗道情真是一种毒药,能让好端端一个人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莫明其妙,她急着嚷道:“鬼母天尊法力通天,他的天魔宫不设一丁一甲,天下神魔却有几个敢去捣乱?况且她是魔道中人,动起手来不比那些人间散仙,全然不留情面,小姐你怎会鬼迷心窍,想到去打她的主意?” 太孛夫人笑道:“谁说要和她动手了?我只需装着前去拜访,见机行事,一旦得手,立即开溜,只要出了她的天魔宫,天界之内,她又怎敢大开杀戒。” “我的姥姥!”玉蟾一拍额头道:“小姐糊涂了,别说那鬼母天尊的弟妹是魔界鬼王,便是她的两个属下,玄阴牝母和鸠盘荼,哪一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她要害人,还用得着自己出手吗?” 太孛夫人笑哼道:“那玄阴牝母和鸠盘荼虽然厉害,却也未必能强得过太阳星君。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鳄靛神中毒之事传入鬼母耳中,再要下手便难了。”说话间下了床起身便走。 “噢!”玉蟾差点哭出声来,“这都哪儿和哪儿啊?小姐你不会一厢情愿到了这种地步吧?”然而那太孛夫人早已走出殿去。 第五章节天庭惊变(下) 天界辽阔,比之地界疆域更广,其间仙霞璀璨、琼花盘桓处不计其数。然而太孛夫人却全无心思欣赏沿途精彩,只一昧盘算如何偷得小鬼出来,正苦无良计之时,煞气浸心,太孛机伶伶打个冷战,抬头间已来在九重天界的天魔宫外。 只见这天魔宫座于一片硕大的漆黑云团中央,愁云惨雾中隐现琼楼广厦、栋角飞梁,阴深而极具震憾,无尽杀气自宫中蔓延开来,让靠近它的人错以为是来在魔窟地狱,岂知这宫中住着的实实在在便是一位鬼域魔王。 太孛夫人知这天魔宫不比天庭其它宫殿,纯为法力所化,但伫立云端历千年而不灭,足见鬼母神通的浩瀚无崖! 太孛夫人暗吐一口长气,既到如今,也只好相机行事。她驾云近前,踏上了这空中楼阁的甬道天廊。 “吱”地一声叫,一团黑影如电扑至,太孛夫人本就心情紧张,这一吓更甚,“啊!”地叫出声来,侧身飞入廊下花间草地。 “嗖嗖嗖!”又是三声响,乱石丛后跃出三道黑影,从前拦截包抄过来。 太孛夫人虽不愿在鬼母地界生事,但事出突然下保命要紧,讲不得,也只好动手。 看看四道黑影已同时扑近,太孛夫人一抖手抛出三枚神针,射向前方三人,同时急回身,玉手成拳,“砰”一声将身后追来的黑影击得倒跌出去。 那黑影吱吱乱叫间现出身形,貌如婴儿,三头六臂,正是鬼母座下贪婪的吸血小鬼。 太孛夫人一见大喜,暗道鬼母天尊现不知正在哪里,倘能就此神不知鬼不觉掳走小鬼,将来死无对证,她又能奈我何。 想到此,太孛夫人击出的拳头五指疾张,一抓间,无形暗力发出,空中的小鬼连着几个跟头翻过后,“呼”一声被吸得飞撞回来。 然而随着小鬼的接近,太孛夫人只觉一般大力迫体而来,竟是如泰山压顶般锐不可挡。 太孛夫人大吃一惊,于霎间化道水箭,疾射而上。小鬼翻腾着卷起一股狂飙自脚下掠过,劲风将太孛夫人那纤细轻柔的身体带得如小草般连旋三圈方才停住。 太孛夫人心中大骇,她知这个小鬼决没有如此威力,正暗道不妙间,窒息感已从四面八方骤然袭来,身躯“嘭”地被一个巨大的鬼爪牢牢攥住。 石压磨碾般的巨痛传来,太孛夫人挣扎着叫道:“天尊饶命!” “呼”一声鬼爪遁去,鬼母天尊那高大的身形已立在面前。 太孛夫人剧喘一气,勉强抬头,只见鬼母天尊脸色铁青,怒气蒸腾,心中不由一阵发慌。 鬼母天尊见太孛夫人神情狼狈,不像伪装,吐一口怒气,冷声道:“你果真是太孛!” 太孛夫人闻言,略略稳住心神后奇道:“难道天尊曾见过另一个太孛不成?” 鬼母天尊将手中三枚神针抛掉,一边捉了小鬼收入怀中,一边冷笑道:“岂止见过,刚才还交了手,那假太孛法力不低,可惜藏头露尾,不算个人物。” “怎么会?”太孛皱眉道:“我太孛自知人缘不广,可也没有生死仇家,是谁冒我之名?嫁祸与我!” “他不光冒充了你。”鬼母天尊哼道:“此贼先后变作炁、孛、罗、计的模样前来,俱被我识破,恼羞成怒下,竟想强抢,可惜不自量力,被我赶出宫去。” 第51章 太孛夫人听得倒吸口凉气道:“敢和天尊较力,决非无名之辈,又怎会被天尊几次三番地识破?” 鬼母天尊恼怒之余却也有点哭笑不得道:“第一次我问他,因何来此,他说:我来偷你的小鬼;第二次我问他,因何来此,他说:我不偷你的小鬼;第三次我问他,你因何来此,他说:你能不能不问这个问题?第四次我尚未问他,他却先恼道:你管老子因何来此?” 太孛骇道:“这是什么人?竟敢戏弄…”话未说全,见鬼母怒目瞪来,吓得忙收口不语。 鬼母天尊吐出一口怒气道:“此贼装疯卖傻,着实令人可恨!” 太孛夫人见鬼母天尊动了真气,从旁劝道:“天界断无这样一个疯人,有可能是人间狂神,上天捣乱也未可知,天尊又何必与他计较。” “难怪他狂!”鬼母天尊恨恨道:“神、魔、人三界能从我擎天鬼爪中逃脱的委实没有几个,看来仙界又将修成一位太乙金仙。”说罢瞟一眼太孛夫人道:“夫人却又因何来此?” 太孛夫人笑笑道:“闲来无事,寻天尊谈心。” 鬼母天尊微微一笑道:“难得!即如此,便请进宫吧。” 太孛夫人暗暗猜测盗抢小鬼之人的来历,觉得十有八九是水族一脉,且与鳄靛神交好,因而前来寻衅。只是他这不管不顾的一通乱搞,事没办成,倒让鬼母起了戒心,看来自己要盗小鬼,却需从长计议了。 想到这里,太孛夫人当即摆手,请鬼母先行。 二人正待进殿,忽听远方有人叫道:“小姐,等等我。” 太孛夫人回头一看,心中暗暗发急,原来却是那玉蟾侍女赶到了。 待得玉蟾奔近,太孛夫人恼道:“你来作甚?” 玉蟾侍女毫不犹豫道:“小姐做甚,我便做甚。” 太孛夫人听得吓了一跳,暗道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我的?她有心赶玉蟾回去,便佯装怒道:“我找天尊谈心,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来胡言乱语,快快给我滚了回去!” 玉蟾侍女却不害怕,哈哈一笑道:“我不回去,小姐待会儿要偷小鬼,有我在,岂不可以多个帮手?” 这一句话,差点把太孛夫人吓得跳了起来,但她也忽然间明白过来,这玉蟾侍女定是担心自己出事,无计可施下,竟想到从中破坏,以图阻止自己。 太孛夫人情知玉蟾好意,但她主意已定,如何肯就此罢休,她怕玉蟾再说,忙背过鬼母天尊,向玉蟾猛打眼色。 那玉蟾侍女见太孛夫人冲自己努嘴瞪眼,愣了一下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太孛夫人见对方装疯卖傻,大怒道:“你胡说什么?好端端地,我偷小鬼做甚?” 玉蟾一听,嘻嘻笑道:“我怎知小姐为什么要偷小鬼?” 太孛夫人恨得直咬牙,偏是无可奈何,怕玉蟾再口出狂言,只得道:“玩笑有大有小,平日里我太娇惯于你,以至你胆大妄为至此,只是这天魔宫中,绝非你放肆之所,你且闭嘴,乖乖随我进去便是。” 说罢转对鬼母天尊道:“小妹教下不严,让天尊见笑了!” 鬼母天尊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当先行去。 事到如今,倘畏缩不前,反更证实自己心存不轨,太孛夫人只好硬着头皮随后跟去。 待得三人俱入了大殿,鬼母天尊把手一招,大殿中刹那间物转星移、门窗俱隐,如一口不透风的闷锅般将三人罩在其中。 太孛夫人早料到鬼母难缠,只是断想不到翻脸会如此之快,一时慌道:“天尊意欲何为?” 鬼母天尊冷冷道:“夫人让开!”目光却盯紧了玉蟾侍女,眼中露出杀意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三番五次来偷我的小鬼?” 太孛夫人吃了一惊,回视玉蟾正待开口,那玉蟾已抢先叫道:“原来你早知我是假的?”说罢转问太孛夫人道:“那你知不知道?” 玉蟾此话一出,等于承认自己是假。太孛夫人适才被她吓得险险露出马脚,如今既知真相,当即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利用本宫来偷小鬼?” 假玉蟾呵呵一笑道:“夫人适才不也想偷小鬼吗,不如你我联手,你意下如何?” 太孛夫人平素清高自傲,却不擅说慌,今日连番作伪,把个老脸几欲涨破,如今又被对方一语揭穿,不禁恼羞成怒道:“狂徒如此诬人,可恨至极,本宫便将你擒下,看看你到底是谁,竟敢在天界逞狂!”说罢一张手,玉指如勾,锁向对方肩骨。 假玉蟾却不躲闪,被太孛夫人一爪扣死。 太孛夫人万料不到会一击成功,微微一愣间,突觉掌中一空,五指竟抓入了对方体内。 假玉蟾向前一步,太孛夫人只觉身上一热,恰似水波流过肤体一般,那假玉蟾已化作粼粼星芒,紧紧拥裹在太孛夫人的身体上。 太孛夫人心智俱在,却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回身,旋起一道狂风直扑鬼母天尊。 鬼母天尊虽不知来人为何要偷小鬼,但那九个小鬼是她精血喂就,情同母子,如今一别三千年,刚刚获救,岂能再容人夺去? 见对方借太孛之身攻敌,来势汹汹,鬼母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手掌挥动间,一只鬼爪变得比屋顶还大,黢黑处如生铁铸就,挟着风声拍砸向太孛夫人的头顶。 太孛夫人大叫道:“且慢动手!”说才出口,便听自己的声音怪叫道:“糟糕,看来挟错了人质,这鬼婆子,竟下如此狠手,定是与太孛平素有仇,要借机报复。” 说话间,太孛夫人只觉面前一花,吓得才要大叫,身躯已自鬼母指缝间窜过,动作之快,之巧,令人目眩, 太孛夫人生平经历无数凶险,实以此为最,尤为可恨的是命在人手,全然不由自己作主,便死了也落个莫明其妙,心有不甘下大叫道:“有本事放开我,咱们再决雌雄。” “鬼婆子,把我诓进这破屋里,便让你尝尝我的铁拳。”这两句话一气说来,但后一句却非出自太孛自心,值此激斗时刻,要待解释也没时间,太孛夫人正气个半死间,手上已握拳、出击,一气呵成,如流星般凌空向鬼母扑至。 太孛夫人从没试过自己的速度可以快到这种地步,以至于拳尖处凝起气波,划得周围空气起了燃烧,无数焰流如水幕般自拳尖泼洒,艳丽而触目惊心。 鬼母天尊恼得双目赤红,一张嘴,凄厉鬼啸冲天而起,吐出的气浪如天河奔腾,滚滚洪波直扑太孛夫人,太孛夫人眼见面前流花四溢,身躯却再进不得半步。 双方正相持之际,鬼母的啸声已撞上密闭的殿宇四壁,击得宫殿如水面般起了波动,继而有如实质般反弹回来,如层层麻丝裹向太孛,太孛夫人只觉身躯越来越紧,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事到如今,太孛夫人已知挟持自己之人毕竟技输一筹,难敌鬼母神通,只可怜自己无端做个妄死之鬼,实在冤枉,大急下再次求道:“天尊饶命!” 然而她才求罢,却又一张嘴叫道:“鬼婆子,要你饶的不是好汉!” 听对方到此地步还要逞强,太孛夫人气得开口大骂道:“闭嘴!”哪知才骂罢却又加了一句,“鬼婆子闭上你的狗嘴,要吵死你爷爷了!” 太孛夫人见对方借自己的口出声,一时哭笑不得,正无计可施、暗暗叫苦之际,忽见殿墙一壁隐现金芒,如旭日东升,虽弱却难掩其豪光。 “烈日托阳!”太孛夫人心中大喜,但转念间苦笑道:“莫非是我大难将至,出现幻觉?太阳星君又怎会来了这里呢?” 就在太孛夫人猜测之际,耳中已然传来“轰”地一声大响,一柄金光四射的神剑已破壁而入,漆黑的屋中光明乍现,满室啸声找到了渲泄口,立如洪峰猛兽,向外涌去,却又如扑火飞蛾,在金光中化作一团火焰消亡殆尽。 压力顿去,太孛夫人心如蜜浇,暗道他终是牵挂着我的,否则又怎会为了我与鬼母为敌?正陶醉间,却见金乌公子已现身室内,仗剑遥指鬼母天尊。 太孛夫人猛然间清醒过来,怕二人起了争斗,急提醒金乌公子道:“你我联手,先杀了这个鬼婆子!” 话一出口,太孛夫人便听得吓了一跳,猛叫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才说罢却又听自己的声音叫道:“是被这个鬼婆子逼得!” “混蛋!”太孛夫人气得差点哭出声来,大骂道:“你去死吧!”说罢回拳猛击自己面颊,她盛怒之下却忘了张脸究竟是谁的! 这一拳打得实在过瘾,把个鼻血、眼泪一齐捣了出来。金乌公子在那里看得发愣间,太孛夫人已然一边痛叫着一边张嘴将滴滴鼻血箭矢般吹向了鬼母天尊。 金乌公子怎也未料到事情竟会发展至这种地步,他初听玉蟾侍女报讯,虽急却不信太孛夫人会失去理智,待得赶到天魔宫,见大殿摇摇欲倒,如波幻动,已知里面正在激战,情急下以神剑射穿殿墙,闯进屋来。 这金乌公子并非好斗之人,只是他既来救太孛,从心理上便已将鬼母天尊视做敌人,况且先入为主,因着鳄靛神一事,也知天界与鬼母的一战在所难免,此刻又见太孛舍身扑向鬼母,金乌公子欲罢斗也已不能,他太了解鬼母的厉害,怕太孛夫人出事,只得一摆宝剑,从旁窜上。 “要你多事?”鬼母天尊气得脸色铁青,只是以她的身份,却不屑向人解释,呸地吐出一口浓痰,如钢如铁,噹一声射在太阳星君的烈日托阳剑上。 金乌公子只觉手腕剧震,急用神功间,那一股大力已然传向手臂,整个身体被击得悬空停住,暂时前进不得。 第52章 鬼母天尊大手一挥,拍散了射来的血箭,一反掌,五指如巨网般搂头兜向太孛夫人,口中骂道:“贼子,这回看你还往哪里逃?” 太孛夫人吓得大叫出声,只是身体全然不听使唤,悍不畏死般硬撞向鬼母铁爪。 身躯一松一紧间,太孛夫人已被鬼母一把握住,只那挟持太孛之人已“轰”一声散做飞粉,从鬼爪的指缝、掌沿漫过,“呼”一声仍合拢成太孛夫人的样子,电光石火,直击鬼母面门。 看看假太孛的这一击已是必中,然而谁也不曾想到,鬼母双眉间忽然又钻出一个鬼母,蓄势以待地迎向来人。便在这时,那贼身形忽然改了方向,一晃间失了踪迹,远处传来“吱吱”的叫声,鬼母急得“嗷”一声丢下掌中太孛夫人,紧跟着消失不见。 金乌公子在空中看得清楚,原来鬼母怀中的小鬼闻到血腥味,钻了出来,那假太孛一见下,舍弃攻敌,抢了两个小鬼便跑,这一变招,倒让鬼母十拿九稳的一击落了空。 金乌公子落下地来,救治被抓伤的太孛夫人不提。再说鬼母天尊,神目睁开,锁定了前方逃遁的身影,迈步间跨越万里长空,巨爪已抓向假太孛的后心。 “天尊手下留情!”随着话声,七柄长剑齐扎向鬼母手心,迫得鬼母天尊缩回长臂。气动风旋中,七个头戴金冠,身披金袍的高大身影现出形来,让过假太孛,一字排开,阻在鬼母天尊的面前。 鬼母天尊一抬头,看清了来者是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天权星、玉衡星、开阳星、摇光星这七位主伐天下王权、兵戈的北斗星君。 这北斗七星暗中受紫微大帝所嘱,赶往南天门预防魔兵,却不料中途见到鬼母天尊正要向太孛夫人下毒手。北斗七星虽不明事情起因,但既知鬼母要反,自是齐齐出手,相助太孛星君。 眼见假太孛再次逃出手掌,鬼母气得嗷嗷乱叫,怒声道:“通通给我滚开!”喝骂间速度不减,直撞向前方的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历来是权贵的象征,今日被鬼母天尊气急下一骂,个个恼火,七剑齐扬,七星连珠迎向鬼母,双方身未接触,一股无形潜劲已排山倒海般压向七人,“轰”然声中,七星翻转,鬼母的身躯如流星般自七星间穿过,再次探爪抓向假太孛。 “欺人太甚!”又是一声怒吼,六把长枪齐刷刷自虚无中刺出,迎面扎向鬼母。 鬼母天尊这回连看也不看,巨掌一立,来的六人只觉好似一枪扎在金石之上,双臂酸麻间,头顶风声骤响,又是一只巨掌如泰山压顶,轰然砸下,这六人“啊呀!”一声,如石子般被拍下九天。 “嗖嗖…”声中,却是北斗七星借用鬼母天尊对阵的刹那时间,重组队形,再次围来。这七位天际神星见南斗六元一招败北,激起了心中怒气,呼呼扑上,形成七星挂斗,旋转开来,如一扇巨大的风轮,不见人踪,只见剑影,卷起的漩涡使得方圆百里的空际立时斗转星移,阻断了鬼母射向假太孛的视线,挟起的那一片愁云惨雾猛罩向鬼母身形。 鬼母大怒道:“天界要对我下手了吗?看来那人也是你们设下的一个阴谋,既如此,莫怪鬼母无情!” 说罢“嗷”一声张开嘴来。她这一张嘴,比不得平常人的嘴,她这一张,大嘴随声暴涨,隆隆巨吼撑响在嘴中,霎时天地间只见了一张巨口。 鬼哭神吼般的啸声传入耳际,以北斗七星的修为,也不禁心惊胆战,气动心浮,眨眼间天空变得日月无光,七人已被一股大力吸入一片漆黑之中。 “快走!”天枢星大叫一声,七人撤去北斗大阵,如一片流星,冲向遥远处即将合闭的一线光明。 “轰”一声,大嘴合闭,北斗七星终在葬身魔腹的刹那冲出魔口,被大嘴合闭后的一股巨浪推向云外,溃不成军。 鬼母此时已是暴怒,一点神明发出,立时跨越万里之遥,牢牢锁定了逃遁的假太孛。 那假太孛身形全速展开,如一溜光线,直射南天门外,便在假太孛即将穿出南天门时,空中传来巨响,一抬头间,假太孛“啊呀!”一声,急转方向,电射而出。 “轰隆”巨响中,一只无比奇大的丑陋鬼脚从天而降,踏在南天门前,将一众神兵天将震得东倒西歪。 假太孛“妈呀!”一声,将手中小鬼劈面砸向鬼母天尊,叫一声“惹不起你这个鬼婆子,便将小鬼还了你吧!”说罢趁鬼母天尊去接小鬼的刹那,“嘭”一声散成星芒电雨,从鬼母脚旁绕过,又恢复成太孛身形,在天兵天将尚被震得东摇西摆之际,穿出南天门而去。 鬼母天尊收了小鬼,冷笑一声:“便要走了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说罢一甩手,鬼爪如经天长虹,毒龙出洞般直向南天门外的假太孛抓去。 “轰”地一声大响,鬼母停了追击,收回长臂,面色铁青,向着南天门前走去。 “天尊留步!”前方人影攒动,三十六天罡中的魁、罡、勇、雄、猛、威、速、暴诸星现出身来,阻在南天门前。 来的这些人俱是天罡星中勇猛之神,他们接到紫微大帝的命令,陆续赶往南天门外待命,正这时,突见一只鬼爪追着太孛从南天门中窜出,这才一拥而上,让过太孛夫人,截下鬼母天尊。 鬼母天尊停下脚步,双手背后,狠狠地瞪向众星,目中红芒暴射道:“来得好快,天界果然是蓄势而动,怎么不见瑶台圣母,凭你们这些滥竽充数的家伙,只怕留不住我。” 天魁星上前一步抱拳道:“天尊何出此言,您贵为九天之尊,那太孛星便有什么不敬,也请天尊大量,饶她一次。” “少跟我说这些鬼话!”鬼母天尊毫不客气地打断天魁星的话头道:“你们还伏了什么厉害人物?一并请出来吧!” 天罡星闻言,也踏前一步道:“天尊误会了,今日天界风动云急,我们职责在身,巡查九天星际,适逢天尊与太孛交手,想是有所误会,这才前来解劝。” 鬼母天尊冷哼一声道:“明人面前莫说假话,我鬼母从未稀罕过什么天尊之位,你们回去告诉瑶台圣母,是她不仁在前,鬼母今日告辞,它日刀兵相见,定要找回这个脸面。” 对面天暴星一听大怒,冲前道:“天尊追杀太孛,扰乱天庭,连个交待也没有,便想走了吗?你把天庭看得也太轻了吧!” “找打!”鬼母天尊怒喝声中一掌挥出,但见一道狂飙涌现,天暴星立时被裹着摔出了南天门外。 “哗啦”众天罡呼喝一声,刀枪纷出,怒视鬼母。正这时,天门前后风起云涌,南天门内,南斗六元、北斗七星以及其余的天罡众星一齐追来,南天门外,七十二地煞成群结队,搅动风声,驾云而上。 鬼母哈哈大笑道:“为鬼母一人,竟至扰动满天群星,看来你们是不得我誓不甘心,今日索性遂了你们的心愿,我便不走,从南天门开始,砸烂这无行无德的天庭。” 一语既罢,鬼母身躯迎风疾长,瞬间幻化出万丈身形,手中晃一晃,流光自刀刃上滑过,一把擎天巨刀已挚入掌中,一个轮转中,扫翻了天罡地煞,划散了满天云霞,蓄满力道的刀锋挂着巨啸风声疾劈到南天门上。 好一声巨响,窜出的火光直贯南北,通穿天际,将人间照得一片光明。众星耳际隆隆震响之余,南天门却巍然不动,而在天门之上,驾海金梁般出现了一道神弓,正射出万道豪芒,架住了鬼母的擎天一击。 众仙一见那神弓,俱是又惊又喜,竟一齐停下身形,拭目以待。 此时光芒散去,南天门中现出两道身形,一个妇人面如红玉,福相端严,正是瑶台圣母。 在瑶台圣母身侧,一个大汉黑袍黑脸,阔鼻巨眼,浓眉冲出脸颊两侧足有尺余长,如两把巨刷倒贴在额前,身形幻动间,黑袍左右刮摆,扫出罡风阵阵,一探手,布满厚茧的虬节巨掌握上了飘落的神弓,只见那弓造型奇特,左龙右凤,俱是身形侧转,呈回飞之状,似正努力要挣脱而去一般,恰组成弓的两个弧身。而在这龙凤身上却又坠挂了无数星宿颗粒,如饰如链,更衬得一对飞龙飞凤栩栩如生、光芒熠熠。 鬼母看得暗暗心惊,这个大汉非是旁人,却是杀伐无度的天界邪星之首:一炁星君,他手中所握,正是令满天群星闻之丧胆的邪家神兵:龙凤星辰栋! 瑶台圣母此时也看到了星辰栋上的陨星,不禁暗皱眉头。天界传言一炁星君千年来一直隐而不出,却是在修炼一种可怕的灭辰大法,此法使出,足可令群星黯淡,让死气星肃杀百星的能力陡增十倍,今日看来,传言恐怕不虚。 一炁星君却是毫不在乎被瑶台圣母看破,将龙凤星辰栋一摆,怒指鬼母道:“天庭受辱,神所共愤,魔界久欲作反,其心昭然若揭,鬼母枉受天恩,要去助纣为虐,第一关便需过了我的神栋!”说罢不待对方说话,刮起满天狂风,挟金雷之威直扑鬼母。 瑶台圣母听得暗暗点头,这一炁星君平日里作威作福、争权夺势,但大义当前,却是毫不含糊,若他真修成了灭辰大法,其心虽不纯,却无疑会成为将来灭魔的一大臂助。 想到这里,瑶台圣母身形暗动,瞬间超越一炁星君,要牵制鬼母的攻击,为一炁星君制敌提供有利条件。 瑶台圣母此举实有意成全一炁星君,她深知大战已起,与魔界真正的硬仗尚在后头,因此一心要与一炁星君尽释前嫌,联手抗敌,倘此战能助一炁星君一击成功,制服鬼母,将足以使一炁星君一战成名,让群星敬服,也便从另一个意义上助一炁星君实现了他欲做群星之首的愿望。 第53章 那一炁星君怎会不知瑶台圣母的心思,喝一声:“便是这样,圣母万勿退却,待我将鬼母拿下。”说罢腾身向上,奇兵星辰栋旋动间划出一个弧罩,便似一只巨碗,连圣母带鬼母一同罩了进去。 瑶台圣母并未注意一炁星君的动作,她深知鬼母厉害,对敌之际,一个疏忽便有可能召来杀身惨祸,因此将法力提至极限,神气锁定鬼母,万不容对方分神。两股巨力即将相撞之际,瑶台圣母猛地发出气波,悍如怒涛,以一往无回的气势直击向前。 瑶台圣母在这里倾全力攻击,然而鬼母却深知凭自己一人之力,万难敌得过天庭两大首领,于高下立分之际,神功回撤,重重气波被瑶台圣母层层击穿,却终以最后一道气机挡住了如澜攻势,借力弹向天外,电光石火间穿出了群星的包围。 瑶台圣母对这一切洞若烛火,倘被鬼母脱逃,便再有十个瑶台圣母,也别想将她困住,因此气波一出,身形立动,挟着那道不散的罡风,顶着鬼母急飞而上,决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鬼母天尊一招落败,招招受制,正苦无良策之际,一炁星君的龙凤星辰栋终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当头压下。 瑶台圣母眼见大功将成,为防意外,立即变攻为吸,牵住鬼母,层层无形劲波发出,万里长空立时陷入一片空洞,其力足以将一切处身其中的人、鬼、神、魔绞为幻影,倘再加上一炁星君的灭辰大法,鬼母天尊已是断无幸理。 所谓事事无常、福祸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瑶台圣母本以为此战已是十拿九稳,万无一失,然而便在那罡风旋转的偌大空洞中,忽然添入了一股大力,瑶台圣母毫无防备之下,前后左右立时陷入一片真空,无可抗拒的压力穿肌洞骨,誓要将她一举撕碎。 瑶台圣母“啊”地一声,弃了攻击,元神迸出体外,反将即将裂开的肢体箍住,苦苦与那道力量抗争起来。 那边鬼母目睚欲裂,将怀中小鬼呼一声抛出,化做九颗鬼珠,护在身周,那九个小鬼天生不畏神兵,恰是最好的护身宝物。尽管如此,鬼母仍将元神遁出,只待危急时爆毁真身,以达阻敌逃亡的目地。 便在这时,鬼母天尊忽觉波浪般涌压而来的滔天大力烟消散去,天际重现一片光明。对面一炁星君暗运神功,手中驾海金梁的凤嘴中含着一颗红珠,阵阵火毒自凤尾直扑凤嘴,要将口中红珠炼化。 鬼母死里逃生,冲一炁星君哈哈大笑道:“没用的,瑶台圣母已用仙界至宝太极绡护住元神,那太极绡遇强越强,水火难熔,瑶台圣母有此宝物护身,你是断难伤她。” 一炁星君听罢,放弃了努力,冷笑道:“既伤不了她,便将她永世囚在我这凤嘴天牢内,时时受那毒火炼化之苦。” 鬼母天尊一边收回小鬼,一边笑道:“原来阁下的目的是在天庭,适才为何不连我一并除去,岂不更可以减少你的一个大敌吗?” 一炁星君略一仰头,威仪而语调平和地道:“天尊说笑了,瑶台圣母诬陷天尊,意欲挑起仙魔大战,我又怎会黑白不分,助纣为虐?” 鬼母天尊瞟一眼对方的傲态,冷冷地哼一声道:“这一切不是你暗中设计的吗?” 一炁星君“咦”一声道:“天尊莫要冤枉好人,若非我听闻瑶台圣母暗中调动满天群星后匆匆赶来,天尊只怕难能幸免。” 鬼母天尊嗤之以鼻道:“瑶台圣母又怎会有我的僵尸毒?” 一炁星君听对方一意要揭自己的老底,将双眼微眯,嘿嘿笑道:“天尊健忘了!三千年前一场大战,多少仙家成了你的马前驱尸?伏羲大帝收伏小鬼、火纵群尸,才为仙界免去一场大难,瑶台圣母既要主宰三界,又怎会不预留一手?” “预留一手的怕是阁下吧?”鬼母天尊不齿笑道:“瑶台圣母为人光明磊落,因此才有资格成为我魔界劲敌,至于阁下吗?为了称霸天庭,竟能无所不用其极,更是厉害!” 鬼母天尊这“厉害”二字加重语气说出,颇有讽刺之意。 一炁星君眼中杀机一现,却又哈哈笑道:“彼此彼此,既知魔界决不肯真心降伏,预留一手准是没错的。” 鬼母天尊知对方已被激怒,乘势直击道:“你承认了吗?” “承认什么?”一炁星君失笑道:“天尊竟认为凭你那几个小鬼便可以对本星君构成威胁吗?” “果然如此!”鬼母天尊忽然敌意全消道:“我相信星君没有这样的机心,天界一向以诡计闻名的乃是计都星,而能用药激发小鬼之毒的只怕也没有几人。” 这话听似称赞一炁星君,其实却讽他有勇无谋,更是连消带打,颇具挑拨离间之意。 一炁星君听得老脸阴沉,不悦道:“天尊此话是何意思?” “没什么意思!”鬼母天尊用淡淡的语气道:“我只是提醒阁下,鸿蒙神鳄乃上古群神之一,而龙族势力的庞大,俨然等若另一个天庭,倘这一切非是阁下暗中操纵也就罢了,但假若有人说出暗算鳄靛神的主使之人,那时有了人证,那幕后之人势将同时面对来自上古群神、龙族、下界散仙的合力攻击!”鬼母说着连连摇头,似乎正为她所说之人的命运担心。 一炁星君听得目中凶芒连连闪现,暗幸先一步做下了安排。其实他岂不知鬼母是在挑拨离间,但这的确是击中了他的软肋,靠武力纵能一时夺得权利,但由于下界众仙不服,一旦被人抓到把柄、起而讨伐,立会形成众叛亲离的结局。一炁星君内心中由于阴谋暂时得逞而来的喜悦被这一瓢凉水浇得消于无形。 鬼母天尊看着对方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冷笑,继续扇风点火道:“不知那计都星可教了阁下什么应对的妙计?” 听到鬼母天尊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内的语气,一股怒气蓦地升上一炁星君的心头,他将飞眉一立道:“亿万年来,谁见了本星君不是敬畏三分,我又何必受他人指教!” “说得好!”鬼母天尊心中暗笑,啧啧羡道:“难怪阁下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对瑶台圣母下手。” 一炁星君听对方绕了半天又回到原题上,心知中计,忙收敛心神,装出一副无辜状叹息道:“为了维护天界与魔界的和平,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以。” “怎么说?”其实鬼母天尊已然猜到了一炁星君的想法,却故做不懂。 一炁星君见对方始终要迫自己先说,索性开门见山道:“天庭由我执掌,人间和鬼域归你魔界所有,如今鬼域战事已起,你尽可兵进人间,天庭决不会向下界派出一兵一卒!” 此话听来对魔界有利,但鬼母天尊却知对方使的是缓兵之计,因为没有一定时间,一炁星君决难坐稳天庭,而天下散仙多出自三清门下,他遽然发难,众散仙势难服他,让出人间实是情非得已,将来自己与他的一战仍是在所难免。 然而鬼母天尊也深知一炁星君品难服众,她更乐得看天界内讧,好坐收渔人之利,因而笑道:“你是想借魔界之手除去那些人间散仙吧!” 一炁星君嘿嘿一笑道:“鬼母也莫忘了,我将面对的是昔日的天帝和帝后!” 鬼母天尊一笑点头道:“便是这样!” 两个魔头一边说着,一边驾云向南天门而去。 ———— 西昆仑,仙家圣地,那里是天帝的故乡,瑶台圣母的出生地。 然而此时的天帝帝俊却是心絮烦乱,他虽立誓再不踏足天庭,但必竟是女儿在那里执掌大局,更何况如今没了三清的辅佐,女儿能否应付得了眼前这风起云涌的局面? 天帝在大殿中踱得几个来回,命人叫来了徒弟昆仑子。 看着徒弟,帝俊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徒弟容貌、性情、甚至举止、神情都像极了自己。同样魁梧的身躯,同样忠厚的面目,当年若非女儿爱上了渔阳人张坚,这个昆仑子只怕已成为自己的女婿,继承王位,成为天帝。若果真那样,一家四口,生活该是多么的幸福安宁?只可惜造化弄人,以至后来母女翻脸,使得帝后羲和在一怒之下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导致今日骨肉分离,自己贵为天帝,却也无力翻天。 昆仑子见师父久不开言,安慰道:“师父莫担心,师妹已继承您和师母的本领,又有太极绡护身,天下间断没人能伤得了她,况且天界英才济济,师妹掌权以来,众望所归,她已不是当年在瑶池中戏水的那个调皮少女了。” 帝俊听了徒弟的一番话,心中略定,眼中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道:“毕竟是你了解我的心思!”说罢轻拍徒弟的肩头道:“那太极绡虽是仙家至宝,但没浑元绫辅助,却如一匹布有经无纬,难成乾坤,一旦被人识破其中决窍,便会有机可称。这两日我暗算前程,天庭为一股阴云所罩,巨变只在今朝,你师妹功力虽高,心计仍浅,我只怕她会中了别人的暗算!” 昆仑子听罢点头道:“师父所言不虚,师妹的确心思实在,不懂防人,我这便前去,断不会让人伤她一根毫发。” “你等一下。”帝俊坚决地道:“我今日定要让羲和交出浑元绫,你将它带给你师妹,太极绡、浑元绫一旦结合,天下无物可以伤得了她。” 昆仑子抬头道:“师父您准备怎么让师母交出浑元绫?” 帝俊看一眼徒弟,苦笑道:“虎毒尚不食子,她已让女儿疼苦一生,难道真忍看女儿再受生死威胁?倘若仍讲不通,只好硬夺。” 昆仑子摇摇头道:“虽说形势所迫,但师父与师母终究不宜翻脸,我倒有一计,可令师母心甘情愿交出浑元绫。” 第54章 “噢!”帝俊看看这个平日木讷憨实的徒弟,不知他会有什么妙计。 “师你您看!”昆仑子说着掏出一颗灿烂的明珠,那珠内生霞气,显经仙家修炼,颜色不断变幻,十分惹人喜爱。 帝俊摇头笑道:“傻孩子,你师母虽爱奇珍,但那浑元绫乃是天地之初,浑沌自造,非人为能就,她怎会为这一颗珠子放弃仙家至宝?” 昆仑子神秘一笑道:“师父您仔细看!” 帝俊为徒弟的话所吸引,拿过珠来细细端详,只见那五彩云霞竟飘出珠外,使得持珠人立感陷身于云山雾罩中,头脑变得为之浑沌起来。 帝俊惊觉不妙时,前额神庭已为一股大力侵入,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帝俊为一阵阵炙热灼醒,入目俱是一片红芒,周围连火舌都看不到,翻腾滚动着的全是浓稠岩浆。 帝俊大吃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仙家绝地:炼魔火眼之中。 眼前赤红闪现,又是一股玄流在暗红的浆粥中涌来,却在隔身咫尺处被一道无形软波挡住,停顿不前。 帝俊急抬头,这一惊更甚,他虽目不视人,但亿万年与羲和的朝夕相处,认出了护在自己身周的乃是帝后羲和的一点残魂。 帝俊“啊呀!”一声,神光发出,立将浆流迫出丈外,反把羲和护在中间。 无形软波回敛,凝成若隐若现的一个女子神态,凤寇已去,霞帔犹存,颜如处子,目含恨意,正是冷艳绝傲的帝后羲和。 帝俊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如刀割般问道:“告诉我,那个孽徒都干了些什么?” “哼!”羲和虽是残魂不全,却仍心傲决绝,冷笑道:“你的好徒弟借你之手来索浑元绫,被我识破,你神魂被制,与他联手至我重伤,以至真身消融在这炼魔火眼内。这火眼是仙家绝地,我看你又能支撑得几时?” 帝俊见妻子到此绝地仍在赌气,抛开对徒弟的恨意,劝道:“你若要看我笑话,也不会舍身护我,我这便助你恢复元神。”说罢神功回输,火浆立时回裹包围到近身尺内,灼人热气直窜骨髓。 羲和一见大怒,骂道:“你要陪我殉情,待我死了再说,免得我看着恶心,但有一点,昆仑子不除,我死不瞑目。”见帝俊不理,羲和冷笑道:“好,好,你到此时仍要气我,我便一死了之,也不愿受你这气。”说着残魂散开,便向火浆内钻去。 帝俊大惊,停了发功,一把抱住妻子哀声道:“你为何如此倔傲?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不如让我先死好了。” 羲和凝住残魂道:“是你懦弱,成不得大事,为了保护我自己,也为了保护你的帝位,我只好变得坚强起来。” 帝俊苦笑道:“你我政见不和,说下去徒生争议,我虽贵为天帝,却同样有七情六欲,既娶你做了妻子,便要承担你给我带来的一切,生死尚能与共,又何必在意性格的差异?” “你总是这样没有原则!”羲和被帝俊牢牢抱紧,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话语虽仍不相让,语气却已缓和下来。 “你说我懦弱也好,没有原则也罢,自从当初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我的原则已随着那颗心一并被你摧毁了。”帝俊知这炼魔火眼一旦陷入,万难逃脱,便是天纵神功,也只是多撑些时日罢了,因此将妻子轻轻揽在怀中,温言语向。 羲和终软化下来,用眼瞟一下帝俊,哼道:“堂堂天帝竟说出这种话来,也不害羞!” 帝俊见了妻子的娇嗔之态,心中柔情大发道:“千百回了,你知道吗?你的这个神态在我梦中出现千百回了,我常常梦到亿万年前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天真无邪,令我魂牵梦萦的小姑娘。但当我满怀激情向她奔去的时候,现在的你便拦在我的面前,一个她,一个你,在我梦中已不是同一个人,我爱她,但又不能负你,我的泪只为你俩而流过。” “什么她呀、我呀的!”羲和气苦道:“我在你心中真的变成那么可怕了吗?那么帝俊哥哥你告诉我,你是喜欢她呢,还是喜欢我?”说话间语气越来越柔,终变回少女娇音。 帝俊柔柔地看一眼妻子道:“我以后不用再作梦了,因为她已经回来了,就在我的怀中,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后,而是我的妻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妻子。” 羲和流下泪道:“帝俊哥哥,你也知道吗?亿万年了,你已经有亿万年没有这样抱过我了,我便是恨你对我的绝情,又不愿向你示弱,只好用强横去引起你的注意,可我好痛苦,我宁愿抛弃一切,只为换回心中失去已久,那个对我千肯万肯,百般宠爱的帝俊哥哥。” 帝俊抱紧妻子道:“是啊,沧海桑田,转眼消逝,你我一生赌气,到头来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徒留下一世悔恨。” 羲和偷偷望一眼帝俊,怯怯地道:“帝俊哥哥,你恨我吗?” 帝俊感受到妻子的身体在渐渐消逝,流泪点头道:“恨!恨你让我爱你爱得如此之深,明知你一步步走向歧途,却不忍苛责,终至一发不可收拾,这都是我的错…” 羲和捂上帝俊的嘴道:“帝俊哥哥,我希望你打我骂我,就是不要听你说是你错,你不懂女人,别看她高高在上,潜心底却渴望有一个能降服她的人,好让她安心地依偎在他身旁,细细地体会爱和被爱的滋味。” “会的。”帝俊见妻子越说越伤心,安慰她道:“我可以抛弃帝位,就是不能撇下你,为了我心中所爱,我一定要降服你,把你的傲性打散,夺回我心中美丽的少女。” “我也会的,帝俊哥哥!”羲和说着,声音已是越来越低。帝俊知妻子转眼便会消散,心中剧痛,面上却努力笑道:“我还要找来咱们的女儿,让她向你赔礼道歉,咱们一家三口,从此再回到这瑶池边上,过那无忧无虑的逍遥生活。” “好的!帝俊哥哥,好的。”羲和说着痛哭出声道:“告诉女儿,我对不住她…” 这回轮到帝俊伸手捂住妻子的口道:“傻丫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件事让我来处理,你莫再胡言。” “不!我要说。”羲和挣脱帝俊的手道:“帝俊哥哥,你们不要再怪我了,张坚没死。” “他没死?”帝俊听罢着实吃了一惊。 “是的,他没死!”羲和拼着微弱的一口气道:“我用浑元绫将他裹了抛入这火眼,让他历经火劫,好炼就永世不败的金仙之体,只有那样,他才配得起咱们的女儿,配得上做天帝的女婚,未来的仙主。你只要找到他,找到浑元绫,便不惧这火毒。帝俊哥哥,你答应我,一定要等待机会出去,昆仑子已得你真传,三清匿迹,天下间只有你才能制服他,为了女儿的安全,你一定要活着冲出火眼…” “别说了!”帝俊一面散开神波搜索张坚所在,一面打断妻子的话道:“有了浑元绫,咱们便有了希望,我断不能让你死去。” “不用了!”羲和露出甜蜜而满足的笑容道:“我元神被伤,撑不久的。一开始不告诉你张坚的事,便是不想断了你我的谈话,你曾经对我那样好,也曾经对我那样冷淡,我甚至连想和你说说话也不可得,如今我全得到了,你的人,你的爱,全回来了,我渴望这种结局,我知道我改变不了自己的性格,便让一切停留在一个美好的结局上吧。”羲和说着,身躯开始加速消融。 “不!”帝俊大叫一声,紧紧抱住妻子,疯了般向着远处浑元绫散出的霞光处飞去… 第六章节魔踪四现(上) 鄢墟城中,一片大乱,一大清早便有两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一件是凌晨时发生的可怕的晴天霹雳,人人都看到了那道横贯天际的闪电,人人都听到了那声震聩发聋的巨响。 古老相传,妖孽将生,必有天象巨变,这就使得第二件事更为人们所关注。 鸡叫三声,城门乍启,入城的人才一张嘴,他的话便似一阵风般刮遍全城,每一个人都热衷于为异象寻找结果,每一个人都热衷于为古老的预兆找一个现实依据。于是人人都目睹了那场大屠杀,尽管人人都说不清来的是什么妖,长了什么样,但这种朦胧,更让人们觉得玄秘、恐惧、刺激,也便让人们更热衷于去谈论、传播,毕竟它是随着天雷而来的结果,而且发生在人们身边,比那一记天雷更要接近。 身为地贼帮主,黄心盎早便得到来自四处帮众传来的消息,城外大户殷老财家全家神秘死亡,据无数的“知情人”透露,殷老财一家是被妖精吸食精血而亡,但当黄心盎将事情告知真金罗、假楚环城时,换得的只是淡淡一笑,这让黄心盎心定了不少,却也更加重了他的心事,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神仙靠山,而是可能随着这个靠山到来的更大的,自己所无法预见、无法控制的灾难。 想归想,该干嘛还得干嘛。 黄心盎让人准备好一乘四敞轿椅,抬着悠哉悠哉的“英雄盟盟主”,一路敲锣打鼓,来在“刘伶酒楼”下。 “刘伶酒楼”楼起三层、占地极广,飞檐挑角、画栋雕梁,不似酒楼,倒像大帮会馆,只因它本就是楚环城设在这里的一个暗舵。在“刘伶酒楼”的三层窗外挑出一面大旗,晨风拂动下,几个金字映上远外旭日金光,耀眼夺目,气势宏大。 在楼前宽大的砖铺广场上,此时早已站了一大群人,一个满脸飞麻的胖大汉子见盟主竟然孤身随了黄心盎的队伍同来,吃了一惊,抢上两步拜道:“属下‘刘伶酒楼’膳食坛主杜千庆见过盟主。” 第55章 说话间抬起头来,冲楚环城猛打眼色。 楚环城笑道:“你倒也忠心,免礼吧。” 杜千庆听得吓了一跳,却知帮主已有了防备,心下略定。他身后人群中一身黑衣,马脸长身的“骷髅帮主”白起禄起了疑心,大步上前拱手笑道:“二日不见,盟主风采更甚,可喜可贺,属下黑云堂堂主白起禄见过盟主。” 楚环城同样笑道:“免了,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白起禄从没想过一个人的气质可以在两天内改变得这么天衣无缝,楚环城不骑马而坐轿,一改往日威猛之态,变得怡然而自傲,已是令人奇怪,不与手下同行却神态悠然、毫无戒备又犯了兵家大忌,说话莫测高深、似藏玄机让人感觉神秘而畏惧。 但白起禄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有千般变化,我有一定之规,既已做下安排,便黑了心不怕你识穿,不答反问道:“盟主这主人当得好自在,不言一声跑去逍遥,倒让我这客人反等着来迎接主人。” 轿夫放下轿椅,楚环城一边迈步跨过轿杆一边微笑道:“客人若都似你般夜半三更、翻墙入室,主人迎不迎接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话说得再直接不过,但白起禄早派人封死了退路,楚环城一人孤身涉险,便有三头六臂也难脱逃,因此哈哈一笑道:“怎么盟主的老师没有一同前来吗?” “他们随后就到。”楚环城说完笑道:“灭不了那两个蛇头,你也不敢对我下手,想来我还有一时半刻好活,你这个客人要怎么招待我这个主人呢?” 白起禄大吃一惊,提气做势以防对方暴起反扑,但横看竖看眼前的楚环城也没有动手的意图,尴尬之下索性撕破脸冷哼道:“盟主还算识相,便请上楼等着看好戏吧。”说完摆手做个请势。 楚环城毫不介意却神态藐然地扫了一眼白起禄,昂首向前行去。 黄心盎自然知道这位“楚环城”的实力,但楼内步步危机,自己却犯不着陪他去涉险,嘿嘿一笑道:“主人好走,属下便在这里等等鹰喙老儿。” 楚环城尚未言语,白起禄已在一旁瞪眼道:“黄老儿,趁早给我滚上楼去,若是坏了我的好事,莫怪我翻脸无情。” 在白起禄眼里,黄心盎胆小如鼠,根本不值一提,因此说话毫不留情面。但这话当着楼前众多人言来,那黄心盎毕竟是一帮之主,脸皮再厚,也有挂不住的时候,怒目一瞪便要发作。 正这时,忽听哗声大起,“嘶骝骝”一阵马鸣,两匹无人驾驶的白马拉了一辆轿车奔向楼前,被白起禄手下一拦,嘶叫着人立而起,前蹄踏向前方二人。 那两个贼众眼见马蹄踏下,骂一声:“直娘贼!”便要闪开,然而车蓬中射出两道白光,二人膝下一软,跪倒在地,惨叫声中被二马劈头踏下,立时红花满面,挂了一头彩,哀嚎连连。 “车中有刺客!”贼众纷叫一声,拔刀扑上,车蓬“轰”一声散开,将迎面而来的贼人砸倒一片,两个道人跃下地面,目射凶芒,昂然向前。 白起禄一见,心中暗恨,戳指骂道:“龟乩、守静,你二人既已逃得性命,还不随了秋无风速速离去,却来这里捣什么乱?”说话间忽然面前一黑,险险栽倒,不禁心中大骇道:“怎会这样?” 守静道人冲白起禄冷笑一声道:“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这声音虽粗,却极似妇音,白起禄仿佛在哪里听过,心中顿时起了莫名惧意,低声问道:“道长跟我说过什么话?” 龟乩道人附到白起禄耳边道:“你以为袁无仁、毛羽生便可以帮你解去黑诞毒气吗?” 这话说得娇声媚气,偏要配上龟乩道人的浓眉巨目,男不男,女不女,令人闻之欲呕,但却令白起禄想起要对付的一个妖来,一刹那吓得倒退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守静道人不理会惊惧中的白起禄,大步向前冲着即将进楼的楚环城道:“阁下是谁?借尸还魂,不怕弄假成真,触了霉头吗?” 楚环城一笑回头道:“彼此彼此,阁下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守静道人嘿嘿一笑道:“凭那两个小妖便想奈何我吗?” 楚环城不屑道:“你不也是一个小妖吗?” 守静道人一听怒道:“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来头,敢对我如此讲话?” 楚环城抱手于胸,斜身而立道:“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那只熊瞎子虽没多少法术,对付你还是有得一拼。” “什么?”守静道人听得吃了一惊,才要细问,忽听头顶“哗啦”一声大响,楼窗破裂,三道黑影轰然坠下,霍霍风声中,银钩、铁锤、镏金镗,三般兵器已向守静道人当头砸下。 由于有了防备,守静道人电速回身,避过了对方击杀,与龟乩道人并肩而立。楼前三道人影也落下地面,众人这才看清楚,来者一位是长了雷公嘴的老者,手执银钩,一位是身高过丈的黑面大汉,挥动铁锤,而最后一位人立在地,却是一只浑身长毛的黑熊,这黑熊将手中镏金镗向地上一杵“咣”一声砸碎了一片青砖,吓得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叫。 黑熊回身面向楚环城,口出人声道:“你不是楚环城!” 楚环城笑道:“谁说我不是楚环城呢?” 黑熊身旁二人叫道:“熊老大,莫听他胡扯,咱们先对付了那条蛇妖,再迫他现出原形。” 黑熊听罢,瞪一眼楚环城,摆金镗随二人冲向守静与龟乩道人。 守静与龟乩一见毛羽生、袁无仁与黑熊同时现身,心知自己失了原身,敌不过三妖联手,因此转身要逃。然而那熊看似笨拙,行动却快,卷起一阵狂风旋至二道前方,巨镗轮开,回身便扫。 守静道人一边躲闪一边叫道:“熊瞎子,你我无冤无仇,何苦生死相逼?” 黑熊一瞪眼道:“朱恨环与你又有何仇?你要吸它精血,食它内脏?” 守静道人恨道:“我原身若在,你可敢放肆?” 黑熊一听大怒,“你是骂我欺弱怕强?便是你原身在此,也一样扯淡。”说罢镏金镗力劈华山,搂头砸向守静道人。 守静道人也是大怒,双手抱团,一股气劲形成,仰面托上。 “轰”一声,气浪被镏金镗的巨力从中劈开。守静道人急避间,不提防正与黑面大汉合力击杀龟乩道人的毛羽生银钩变向,当胸划来。 守静道人气急骂道:“毛羽生,枉我那日放你离去,你竟恩将仇报。” 说归说,骂声终究挡不住银钩锐利,“嗤”一声布帛的撕裂声响起,守静虽勉力避过,道袍却被从胸前划裂拽去,露出毛茸茸一副胸膛,而可怖的是,胸膛下方的肚内被掏空成洞,冉冉面那颗泼妇头正端立腔中,双眼射出无限凶光。 “啊”一声,四围贼众吓得纷纷惊叫出声。冉冉面见逃不脱,回身冲楚环城叫道:“我尊你为王,你与我联手杀了这帮恶妖。” “来不及了!”守静身后的黑熊巨吼一声道:“便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救得了你!”说话间巨镗带着风声,拦腰扫向守静肚中的蛇头。 金光一现,冉冉面舍命现出原形,泼妇头化作一截无身蛇首,在镏金镗扫向守静残躯的同时,疾扑黑熊口中。 “谁说来不及了?”楚环城的笑声适于此时传来,黑熊精只觉巨镗被一股大力托住,离守静只差毫厘却无法寸进,而冉冉面的蛇头也被一股力量吸住,头不由已,退回腹中。 二妖险险两败俱伤,各各出了一身冷汗。正要罢斗,忽听楼顶传来一声大吼:“恶妖,果然是你害了殷老财一家。” “呼啦”一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冉冉面、黑熊精以及正在恶斗中的冉冉尾、毛羽生、袁无仁同时罩了进去。 这些妖人大叫一声,分向窜出,不提防左右各有一道符光发出,两个道人手持长剑,剑上用猪狗之血画了镇妖之符,被法催动,有如实形,电射众妖。 这些妖人识得此法非是幻术,乃是道家真言,但被射中,数日内功力全失,形同常人。此时这五妖再顾不得敌我之分,同力施为,黑熊精巨镗托天,要搅翻大网,其余四妖则化出一层黑气,疾吹金符,要将道法化去。 然而正当他们面临上下两重危机之际,又听“哗”地一声大响,一盆腥血迎头浇下,这血同样经过道法淬炼,遇妖术直如滚汤卧雪,立时驱散黑气,使得无数符光罩体,众妖在一片惨叫声中被大网兜个正着,粽子般你推我搡,在网中滚作一团。 一男一女两个道人挤过人群,进入广场,楼前小贼虽多,却俱被眼前一幕所镇,竟是谁也没拦。 楼顶风声骤响间,又是一老一少两个道人跃下地面。那跃下的年老道人身形不高,小眼鼓嘴,口中黄牙七扭八歪,点指冉冉面与冉冉尾道:“妖孽,我从城外一路追踪你到此,不意这里竟藏了这许多妖魔,合该贫道积德,今日替天行道,要除了你们这些恶魔。” 老道身旁的年少道人年龄在二十上下,凹脸细眼,面白无须,挤出两滴猫尿道:“妖人,你们胆敢害我全家,若非我与师父、师叔们正巧回家,倒要被你们白白逃过,看我不活炼了你们,为父母祭灵。” 旁边走来的一男一女两个道人俱在三十左右,男道人长脸长须,女道人细眼小嘴,眼眶中各存了一对昏黄眼珠,目光飘忽不定,如奸似诈。 那男道人虚叹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师侄节哀,咱们还是速速了断此事,好上五花山天莲岭寻求明主。” 第56章 女道人也道:“正是,师侄父母享尽人间繁华,也不枉此生了,倒是师侄还在年少,当追求自己的功业,莫为死人心哀了。” 年少道人抹去眼泪躬身道:“谢二位师叔教诲,既为二老报了仇,殷无孝也算尽了孝道,从此一了百了,正好潜心随老师练法,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年老道人笑道:“无孝如此想法,正是有所担当的表现,强过那些痴痴缠缠的糊涂男女百倍。你这便随老师将这些妖人拖去,拿他们的血肉炼铸降魔幡。” “是!”青年人应一声,便要去拖大网。 楚环城见这帮道人你言我语,旁若无人,便命人取来一把椅子,当门而坐。直待对方要扯网离去,这才喝道:“且慢。” 这几个道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心道:“哪里冒出那好大一棵葱来?”只听那棵葱又道:“各位要投奔秋无风,不如投奔我楚环城。” 年老道人道:“谁说我们要投奔秋无风?” 楚环城笑道:“各位适才说要上五花山天莲岭,难道不知天莲岭上,秋无风已经举起义旗,率众造反了吗?” “五花山上竟是秋无风在当家吗?”老道人一愕道:“我们夜观天象,五花山上天枢当头,主阳德,天子之象,未来明主将在那里产生,这才一路奔来,要佐他共成大业。” 楚环城一听大笑道:“那是昨夜之前的天象了,今晨一声天雷,早已使正邪异位,前途重组,可笑你们井底之蛙、目光短浅,还沉醉于那一点点微末道行中自以为是、迷途不返。” 老道身旁的年青道人殷无孝一指楚环城道:“你是谁?敢在这里大放厥词,造谣惑众?” 楚环城微微一笑道:“我是谁?你问问你的膝盖便知。” 年青人一听怒道:“你当我傻呀?我偏就要问问,问不出结果时,也好叫你当众出丑。”说罢低头道:“膝盖膝盖你告诉我,这个傻瓜是什么人?” 一语问罢,那膝盖向前一弯,冲着楚环城当街跪倒。 年老道人早已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之所以不拦徒弟,是想看看对方要使什么手段,但直到徒弟跪倒,老道人竟全然未见楚环城出手或念咒。 老道人当然不信楚环城是明主,但那份天马行空般的法力早已摆脱了外形的束缚,达到无迹可寻的地步,这份功力便是神仙中只怕也少有,拿之去争人间帝王,自然是所向无敌,马到功成。 想到这里,老道冲楚环城略施一礼道:“贫道馗道人。”说着一指身旁男道人道:“这是在下师弟奎道人。”又一指女道人道:“师妹葵道人。”说罢问楚环城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这一番介绍,把在场众人俱听了个糊里糊涂,偏楚环城哈哈笑道:“原来是馗、奎、葵三位道长,我知三位凡情未断,那秋无风假义君子,规矩颇多,各位跟了他必不自在,不如随我一同争夺天下,无论蝇营狗苟,一概纵情而为,这才不失为真性情,各位求的不就是一个痛快吗?” 这话暗含机窍,正好入了三个道人的喜好,那三人一时挤眉弄眼,眉开眼笑起来。旁人看得恶心,楚环城却知三人是在那里用另一种方式商量。 商量罢,馗道人一指地上众妖问楚环城道:“这些妖人与盟主是何关系?” “以前没有,今后却有了。”楚环城笑笑续道:“所谓妖与仙俱在一语之间,仙不也是万物成精吗?为何偏偏要划出什么所谓的妖魔,去强分善恶呢?” 网中的众妖一听,齐声叫好,他们俱知生死已在一线之间,纷纷开口道:“愿尊盟主为王,任凭驱策,决无怨言。” 馗道人一听,眉头皱了起来,暗道我的一番心血竟要白费了吗?正沉思间,楚环城的笑声传来道:“以魔炼幡,偏失于阴,虽厉害却只敌得一些下乘妖法,若要与仙家大法抗衡,却须阴阳互补,方不虑为罡电所破。” 馗道人一听,目露喜色,这本是师父当年所言,只是师父愚顽不化,断不肯说出那些偏方决窃,至使自己只能循序渐进,无法一日升天,成就无敌大法。今日被楚环城一语道破,馗道人心服口服道:“敢问盟主,如何才能炼就无敌魔幡?” 楚环城道:“无敌二字,决非一日可成,但有一些东西,却是仙魔所共忌的。” “什么东西?”馗道人紧张地追问道:“恳请略示一二。” 楚环城悠然向后靠入椅背道:“亲人血、仇人泪、妇人胎、男人精。” “亲人血、仇人泪、妇人胎、男人精?”馗道人说着目中闪出光芒道:“如何修炼?” 楚环城丢出一幅帛布道:“照方配制,何须修炼?” 馗道人如获至宝地拣起帛布,在那屈身弯腰的瞬间,便如楚环城身前的一条狗般服贴、乖巧。他拣起布帛,笑眯眯走到徒弟殷无孝身边问道:“无孝,你的那位嫣红姑娘是否已身怀六甲?” 殷无孝尚跪在那里,听师父问话,急道:“师父,不是您说的咱们门中不忌女色吗?徒弟完全照您的话做的,莫非错了吗?” “没错!”馗道人嘿嘿笑道:“不但没错,反而有功。” “有功?”殷无孝不解道:“弟子功在哪里?” 馗道人笑道:“我馗道人一生无后,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 “不错!”殷无孝傻呼呼地点点头。 馗道人俯下身低声道:“如果我杀了你,你妻子便和我成为仇人,你们的孩子便是那妇人胎。至于男人精吗…”馗道人说着目光转望向师妹。 不用馗道人开言,葵道人已嘻嘻淫笑道:“用不了半夜,保管为师兄你挤回一大盆来。” 殷无孝直到此时才听明白师父之言,吓得刚要叫唤,被馗道人一指戳中,开不得口。那奎、葵二道也上前收了大网,放出众妖。 白起禄见这“楚环城”谈笑间收妖服道,哪还不知黄心盎为什么管他叫做“主人”,忙着抢上前道:“大家既是一家人,还求主人开恩,请冉大师解了在下体内蛇毒。” 黄心盎一听抢上前道:“主人替属下解毒,属下尚记得方法,就不必劳烦冉大师,便由属下代劳好了。” 楚环城当然知道黄心盎记恨适才受辱,要借机报复白起禄,也不点破,笑眯眯点头同意。 那白起禄却是信不过黄心盎,瞪眼问道:“老黄,你且说如何解毒?” 黄心盎笑道:“冉大师功力高深,她的毒岂是好解的,为了你的安全,我得事先将你绑好,免你受苦不过,自残身体。” “你当是刮骨疗毒啊?”白起禄嗤一声表示不信,却不禁将半信半疑的目光投向冉冉面。 冉冉面与黑熊精一场大战,虽化敌为友,不便再斗,心下却也恼恨,存心要看白起禄笑话,便冲白起禄点点头,示意黄心盎所言非虚。 白起禄这下傻了眼,只好忍气吞声冲黄心盎道:“老黄,你莫玩我。” 黄心盎一边抽出根绳子将白起禄捆个结实,一边笑道:“这就对了,待会儿你感激我还来不及呢。”说罢推了白起禄向楼后走去。 馗道人不理这二人之间的恩仇,问楚环城道:“不知盟主下一刻做何打算?” 楚环城笑道:“哪来那许多麻烦,传令下去,无论地贼堂、黑云堂,凡属我英雄盟下,自接令之日起,即刻举旗,凭着你我的本领,这人间大地还不是所向披靡,手到拿来吗?” “说得好!”馗道人也道:“今日咱们便夺了此城,明日率兵攻上五花山,看那个未来的明主能否真如天象所示,逢凶化吉,逃得一劫。” 一旁的葵道人嘻嘻笑道:“师兄莫不是对那个大美人秋无霜起了色心吧!” 馗道人毫无愧色道:“风闻那丫头冰肌玉骨,秀外慧中,对你我双修之人正是难得的宝贝,只是我这趟擒拿佳人却是要送给盟主做个见面礼。” 黑熊精一旁听得不耐,嚷道:“哪有这么麻烦,今晚我便闯上山去,捉个娘们儿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吗?” 冉冉面阴阴一笑道:“那千手剑侠与金刚铁掌怕都已上了山去,这二人有点古怪,熊瞎子莫偷鸡不成蚀把米。” 黑熊精听罢嘿嘿一笑道:“放心,我熊某可不会窝囊至被人扯做两截,借尸还魂!” “你!”冉冉面怒容一现而敛,冷哼道:“盟主面前我不愿和你计较,我一番好意,你不爱听拉倒。” 一旁毛羽生过来道:“谢冉老大关心,只不过老大的恩情我们可不敢领,我和袁兄自会陪熊哥上山,看那秋无风这次还能不能脱出我的掌心。” “好!”楚环城适时切入道:“三位果然雄心可嘉,楚某立即给三位拔一支兵马,今夜便去擒下秋无风。” “多谢盟主!”袁无仁一旁傲然开口道:“不过兵马却免了,只要有山有林的地方便有我袁某的兵马。” 四围贼众听这帮魔头还未正式起事,已相互间在这里冷嘲热讽,派兵拔将,暗道这哪里是在造反,简直便是儿戏,但楼前这几位非妖即魔,便是儿戏也比千军万马更加可怕,因此谁也不敢提出意见。 膳食坛主杜千庆见一切事定,想想老婆、儿子还在白起禄手里,正要出言恳求,忽听楼后白起禄的骂声传了过来,才骂两句,哇哇的呕吐声便代替了骂声,那呕声经久不绝,显是黄心盎存心报复,不知给白起禄硬灌了多少黄汤进去。 贼人们听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之际。忽听楚环城大叫一声“不好!”嗖地消失不见。 第57章 ———— 在这危言四起,人心惶惶的鄢墟城中,要问还有什么人能够若无其事,泰然自处,那便是黄心盎的傻儿子黄留香了。这黄留香老大不小,却不谙人事,吃饱睡,睡饱吃,昨夜与他老子一夜折腾,直到天近黎明这才睡下,便连那一声天雷也没能将他震醒。这份睡功着实让他身周的仆人们羡慕。 羡慕归羡慕,不过今天这些仆人们心里可实在踏实不下来,因为帮主有令,谁也不许进入新主子楚环城的卧室。 人就是这样,你让他做一件事,他总觉得不痛快,你不让他做一件事儿时,他心里反而老惦记着。因为谁都知道:“那屋里关了一位天上掉下来的大美人,美到什么程度?啧啧啧啧…” 黄心盎率人陪楚环城走后,留在客栈的一帮仆人将店中事宜安排妥当,便一个个借口开溜,然而出门没多大功夫,一个仆人率先跑了回来,看看谁也不在意,假意托了壶水,一转向,径直溜到楚环城的客房门外轻轻扣门道:“姑娘,我给你送水来了!” 见里面不应,这仆人心庠不过,俯身扒门缝往里瞄看。 “吱呀!”一声,门竟是虚掩的,一扒之下,敞了开来。这仆人不备,仓皇下一脚跌入室内,正奇怪屋中何时变得这么低时,已然“咕咚”摔入一汪水中。阵阵奇香飘来,这仆人顿时变得心情欢畅起来,禁不住的奇思妙想纷至沓来,连自己都不禁被这些大胆的想象羞红了脸。 正上下里外奇庠难忍之际,又听“咕咚”一声,这仆人一回头,乖乖,与想象中一样美丽的一位女子扑入池来。 “莫非是天纵艳福?”这仆人想得痴了,一张嘴,“咕噜”喝了一大口水。这一噎,反倒清醒了点,良机稍纵即逝,岂能让它轻易错过?想着间便要上前。不料那女子已先开口道:“姑娘,看你浑身湿透,不如让我抱你上去吧。” 这仆人一听大乐道:“小娘子,你倒反来调我,咱们一起抱着上去便是!” 这二人屎克郎碰上了驴粪球,谁也不客气,一齐朝着对方拥了过去。 看看美人就要入抱,忽听又是“咕咚”一声大响,二人吓了一跳,那仆人面朝外,立时发现又有一位美女跌入池来,不由喜得“噢”一声差点昏去,心想我没烧过多少香呐?何时撞了喜脉,竟走了桃花运?老天不会再送一位仙女来吧?那可真是死也值了。 才想完,便听:“咕咚”大响,第三位美女摔入池中。 “要死了!”这仆人美得发傻之际,只听他面前那位美女叫道:“这许多美女,今天想不玩命都不行了。” 几人在这里各自美得滋滋吸水,只听上方传来脚步之声。四人屏息宁声,正盯盯瞅着看能否再摔下一位美人儿来时,上方之人忽出声大叫道:“快来人哪,不好了,有客人掉到茅坑里去了。” 这一嗓吼罢,客栈内登时大哗,人们抄了粪勺、勾钯急向茅厕边奔去,想那夏日温高,气味挥发,若救不及时,熏死一两位,以后酒店臭名远扬,还如何开张?因此上到老板,下到小二,个个张皇,店中变得一片大乱。 这边只管吵吵,那边楚环城的屋中却已钻进去一位小道童,他之所以没有掉入茅厕,只因他是从地下长出来的。 如雨后春笋般,这道童钻破屋中砖地,一迈腿,跨上了地面。 一股玄流绕室一周,道童已知屋中被人用法力封死。 “玉瓶仙子一定便在这里,观室中气机,布法之人功力通玄,倘不能一击成功,触动他的大法,他立时便会感应到,我受伤之下怕是不敌。索性放手施为,只要杀了玉瓶仙子,要逃却没人能截得住我。” 童子想到这里,拔出背上宝剑,双臂一乍,无形气劲向四面散开,“轰”一声大响,屋中幻术尽数破去,一支烛台“当啷”倒地,发出“啊”地人声,变做一位绝色女子。 童子想也不想,抬宝剑照女子那赤裸高耸的酥胸上一剑刺下。 然而他快,有一物更快。一道金光穿破窗纸,“叮”一声击在剑脊上,宝剑一偏,差之毫厘从少女乳尖掠过。 “狂妄小妖,你也敢?”随着一声怒吼,楚环城那粗壮的身形直接撞穿墙壁,进入室中。 童子一见事败,恼羞成怒,抬剑向楚环城刺去。楚环城一召手,那道金光恢复原形,一柄金灿灿的射日金轮剑抄入手中,挡剑回击,一气呵成,剑尖直扎童子咽喉。 “嗖”一声童子不见,楚环城的身形随迈动间变出十个仗剑大汉,“叮当”声中,将地上少女护在中央,接下了童子旋风般的一轮刺杀。 童子万没想到对方如此厉害,纵然投鼠忌器下,自己仍不是他的对手,若不设法引开此人,别说要杀地上少女,连自己也会被他渐渐罩死,难以脱身。想到此童子叫一声:“有种的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就罢呼地跳向空中。 楚环城哈哈笑道:“调虎离山之计,欺我无知吗?倒要看你如何能在我的攻击下分身回来?”说罢卷起狂流,无数气机发出,如地网一般从下兜上,要在制服对手之余,决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回刺少女的机会。 二人在空中斗法不提,再说那屋中现出身形,躺在地上的少女正是玉瓶仙子。她被金罗公子的无形火线锁了全身骨节,虽得空却无法起身,强忍着钻心巨痛要爬出屋去。然而努力之下,除了被火线烧得寸寸骨裂,却是无法动弹分毫。 欲哭无泪之际,耳旁一道傻傻的声音传来道:“姑娘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玉瓶仙子忍痛抬眼,只见面前蹲下一位四十来岁的壮汉,长得五大三粗、眉横眼愣,大白天穿了一身夜行衣,用一块黑纱缠在脑门上,不知他是捂错了地方还是死了亲人。 那壮汉见少女打量自己,将嘴一咧,摆了个威猛的造型道:“我便是人称无敌清官的黄留香,专与淫贼盗匪为敌,是你们柔弱女子的救星!” 玉瓶仙子听他一说,哪还不知这人有点发傻,但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轻轻点头道:“谢谢你,不过你救不了我的。” “什么?”黄留香一听怒道:“我有老妈的无敌驱魔裹脚布,便是我爹那只老色狼都要服输,天下间谁敢比我老爹还色?” 玉瓶仙子一听,知道和这个蠢人说不得正话,于是微微一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有一件天大的阴谋,要你传给天庭,不知你敢不敢去。” “阴谋?”黄留香听得眼放光芒,他最爱玩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急着表白道:“什么事有我黄留香不敢做的?什么阴谋有我黄留香识不穿的?你只管告诉我,如何上天?” 玉瓶仙子道:“上天的路有千条,我知你本领高强,条条可行,但有一条是最妙的,能让任何人都拦不住你。” “妙?”黄留香大喜道:“妙是最好,快快说来。” 玉瓶仙子心知金罗公子随时可能回来,因此不再夸赞这憨人,直接道:“你驾不得云,却可下得地狱,你要设法见到阎君,告诉他,有一件极大的阴谋须传告天庭…” “我明白了!”黄留香哈哈笑道:“这事简单,不用你教,阎王,我来了!”说罢将背后单刀一抽,抹在了脖子上。 看着倒地的黄留香尸体,玉瓶仙子哭笑不得道:“我还没说是什么阴谋呢!” 第六章节魔踪四现(中) 迷迷糊糊间,黄留香听到了一片喊杀之声,身子被推得东摇西摆,不断地有人从身旁掠过。当一切趋于平寂的时候,黄留香睁开了眼。 “快走!”随着断喝,黄留香背上“啪”地挨了一鞭。 “好胆!”黄留香勃然大怒,一回身照鞭击来处扑去,呼地带倒一大串人后,他自己也被扯得倒在地上。 肩头剧痛传来,黄留香这才发现,自己已被人用一条铁链穿了琵琶骨,与长长一大串同样身着黑衣的鬼卒锁在一处,做了别人的俘虏。 那抽了黄留香一鞭的押解士兵却未料到适才还浑浑噩噩、任凭摆布的傻小子会突然发威,吓了一跳后,扑上来挥鞭劈头盖脑照黄留香一顿乱抽。 黄留香骂了两句见不管用,“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对方更未料到他竟会出此奇招,“呸”地啐一声道:“大力鬼王手下竟有你这孬种!”骂罢倒也停了鞭打。 黄留香在同绑之人的一片唾骂声中好不容易爬起身来,不敢再反抗,规规矩矩随了人流同行,只是口中却不老实地大叫道:“阎王,你在哪里?” “给我闭嘴!”身旁的士兵骂了一句。 黄留香委屈道:“我要见阎王。” “见阎王?”士兵冷笑道:“你以为阎王是那么好见的?” “我见阎王有事!”黄留香倔脾气窜了上来,瞪起眼冲士兵嚷了起来。 士兵一听笑道:“你倒说说,见阎王有什么事?” 黄留香道:“我要告诉阎王,有一个阴谋…” “闭嘴!”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威胁似的低喝。 “本来就有一个阴谋嘛!”黄留香一边不服地嚷着,一边回头去看,见适才低喝之人正是身后与自己同锁在一条锁链上的一个鬼卒,那鬼卒一头散发披下,将脸掩了大半,看不清面容。 黄留香这一嚷一望,登时引起了押解士兵的注意,士兵立即向着垂发鬼卒走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就在士兵伸手想掀开垂发鬼卒的长发时,那鬼卒忽然一张嘴吐出一道剑光,闪电般一剑从士兵胸口穿过,继而回旋劈断了锁住众鬼的长链。 第58章 “腹剑魔!”周围押解俘虏的士兵发出一片惊呼。惊呼声中,脱困的众鬼猛虎出柙般将对手扑倒,夺了兵器一顿乱杀,在前后大批兵马涌来前形成武装,围作一个圆圈对抗强敌。 黄留香吓得懵了,抱了头蹲在圈中一声不哼。 腹剑魔的剑光在黄留香头上盘旋两周却未刺下,看看四围全是敌兵,腹剑魔心知大势已去,一把掐了黄留香的脖颈腾空飞去。 黄留香只觉身体一轻,一睁眼见到下方脱困众鬼在被主帅遗弃后,惊惶失措,眨眼间湮灭在了对方兵马冲锋时腾起的烟硝中。 黄留香自不会在意那些鬼卒的生死,看看下方飞荡而过的人群、地面,又刺激又好玩,心情一爽便要大笑,然而笑声扼在喉中“嗝嗝”两声后便没了声音。 黄留香心头一火,伸脚向后踹去,一脚蹬空,才知对方是在头顶,要抬手时却抬不起,这下可不好玩了,喉中窒息感虽来得比生前缓慢,却也渐渐强烈起来。 “人死了还会不会再死?”黄留香霍然间聪明起来,想到了自杀时都未想过的复杂问题。于是便有一种恐惧袭上心头,他开始拼力挣扎起来。 这个浑人在那里或悲或笑,下方山地隐蔽处却已现出一队兵马,腹脸魔一收身形,飘落一匹马前,马上女将软甲红袄,腰身纤细,倒也有几分姿色,见腹剑魔归来,一惊问道:“你怎么会返了回来?” 腹剑魔垂头丧气道:“事情败露了。” 那女将早猜到是这个结果,瞅一眼腹剑魔,叹道:“昨日北子干大人一举擒下五岳帝君,本可在大力鬼王面前报领奇功一件,却不料欢喜之下一时不备,被秦广王袭击负伤,被迫退兵,此时正指望你我能反击成功,替他稍挽回一些颜面,若咱们就此无功而返,北子干大人面前如何交待?” 腹剑魔散脸色阵青阵白,散发间露出的一对鬼眼溢出凶光,回身一把揪住黄留香道:“你是哪个魔将的手下?胆敢坏了北子干大人的妙计?” 那女将见腹剑魔把过错悉数推在一名鬼卒身上,心中不齿,但事到如今也只好拿这只替罪羔羊去见前锋大人了。然而黄留香却是一点不怕,只顾在那里张牙舞爪,状甚努力。 腹剑魔见对方不理会自己,怒道:“你干什么?” 黄留香被这一吼,吓得清醒过来,一急叫道:“飞呀,鬼不是都会飞吗?” “小子找死!”腹剑魔火气冲天,狞笑道:“想飞是吗?我便让你飞个够!”说罢将黄留香一把提起,丢向空中。 一声惊叫过后,黄留香浑愣的笑声传来道:“飞起来喽,下面的傻瓜们听着,我要去见阎王,告诉他一个天大的阴谋,回见吧各位…啊呀!”黄留香话至中途,身体已如断线风筝般一头栽下。 “他不是伏袭团的成员!”腹剑魔忽然醒悟过来道:“此次随我而来俱是各魔将手下以一挡百的悍勇之士,北子干大人决不会挑这样一个傻子来执行伏袭计划!” 腹剑魔刚刚明白过来,突见空中白影一现,一人如流星般接了下落的黄留香后掠向远方,同时银芒闪动间,飞来的一锭元宝恰好挡住了腹剑魔吐出的剑光。 腹剑魔身旁马上的女将娇叱一声,一条红带自背后飞出,遥卷白影,却不料地下又刮来一股狂风,风暴核心中一团黑影舞动哭丧棒,劈头盖脸砸向女将,那女将无奈,红带回裹中双刀出鞘,如二道闪电切入风中,然而风消影去,来人早已窜出人群,瞬息不见。 “这两个无常鬼果然是行动飘忽、迅若闪电!”腹剑魔恼怒之余却也不由不发出惊叹。 那马上女将摇头道:“这二鬼尾随你而来,咱们的行踪已然暴露,再无法发动奇袭,且回大营,听由北子干大人发落是了。” 二人垂头丧气,带领人马悻悻离去。 那来的一黑一白两条身影正是秦广王座下黑白无常。这二个无常鬼见腹剑魔逃走,仗着身快,飞追而去,却不料撞见对方另伏了大批兵马。至此黑无常方醒悟先前一场大战,对方乃是诈败,意欲诱己深入,然后与突然发难的俘虏里应外合,进行反击。倘被腹剑魔得手,先前的胜利果实怕会要得而复失了。 二个无常鬼见对方势众,不敢妄动,伏在暗处听得黄留香口口声有要事上告阎王,这才乘腹剑魔与红衣魔女不备,救了黄留香后飞速返回己队。 此时的地府兵马斗志昂扬。秦广王的兵马与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派来的兵马汇合一处,四殿人马不仅一举夺回了森罗地狱,而且与北子干的交锋节节胜利,一日之间,失地尽收,部队向前开进了数百里,直逼罗丰山下。 一路经过了清理后的战场、秩序井然的队列、森严的巡逻兵,黑无常见到了威风凛凛的秦广王。 这秦广王着一身描金走线的百兽袍,戴一顶垂旒寇珠的飞天冕,面容微胖,须生两撇,乘坐在鬼拉木辇上,华盖罩顶,顾盼生威。 听了黑无常禀告,秦广王着人带上黄留香问道:“你见本王有何要事?” 黄留香虽傻,见了眼前阵势也知木辇上坐的便是地狱阎王,呵呵笑道:“阎王,有人让我转告你,有一个天大的阴谋要你上传天庭。如今既对你说了,还烦你把我送回阳间,这里天气阴沉沉的,呆久了只怕要得风寒。” 秦广王听他满嘴胡言,皱皱眉道:“是何阴谋?” 黄留香笑道:“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一个天大的阴谋!” 秦广王啪地一拍木辇扶手道:“大胆,是何阴谋,还不道来?” 黄留香一听急道:“你这阎王怎么纠缠不清,我明明告诉你说是一个天大的阴谋,你为何还要问我?” 秦广王气得脸色铁青,目视黑白无常。 白无常是个浑人,也便罢了。黑无常却是大惊,那黄留香在腹剑魔生死相胁面前尚口口声声说有要事转告阎王,因此才大胆求秦广王接见,怎料到这傻人竟是在耍笑大家。 黑无常惊恐之下,忙来在木辇前跪倒请罪道:“全是属下失察之过。” 秦广王哼出一口恶气后挥挥手道:“罢了,把这浑人撵出郊外。军情紧急,传任先生来见。” 黄留香刚被带去,夫子帅任伯踵已然大步来在辇前拜见了秦广王。 秦广王一见到任伯踵,先前因黄留香而生的气立时烟消云散,呵呵笑道:“任先生,你来日虽短,却是卓见不凡,北子干负伤,暂不能带兵,其他魔将已不足为虑,森罗殿中大局已定。只那大力鬼王手下猛将无数,岂肯就此干休?我已接到阎罗王的急信,大力鬼王座下四大凶神之一的西比波已然兵进叫唤大地狱,十六座诛心小狱有五座失守,我意派你带五万骑兵前往增援,望先生能不辞劳苦,再建奇勋。” 任伯踵一听不由得微微皱眉,自己来日尚短,地府兵将未必肯真正信服,秦广王虽信任自己,但轻许兵权,只怕会招来大忌。 秦广王见任伯踵略显犹豫,问道:“莫非先生有何难处吗?” 任伯踵一时语顿,只因推托有负秦广王的知遇之恩,接受又怕不熟兵情,一个不好误了大事。 秦广王似乎猜到了任伯踵的心事,哈哈一笑道:“我之所以要派先生前往,只因地府十殿,形同一体,我身为十殿阎王之首,断不能坐看阎罗王陷入困局。先生虽是初来,但出手不凡,只一计便击退入侵大军,阎罗王帐下牛头马面猛则猛矣,却少像先生这般的智囊,因此我派先生前往,对方若有阴谋,必瞒不过先生法眼。” 任伯踵情知北子干随时会伤愈复出,正面对敌的情况下,秦广王神通虽广,没有黑白无常这一类猛将协助,只怕也难敌北子干的魔功,因此他才在迫不得以下,想到从智谋方面支援阎罗王。 秦广王见任伯踵默然点头,已知他了解了自己的苦衷,于是微笑续道:“我知先生为人稳重,生怕部众不服、贻误战机,我这里有一柄斩魄神剑…” 秦广王说着从椅后抽出一把宝剑,那剑通体黢黑却是豪光暗放,看似沉重却入手轻灵,秦广王轻抚宝剑道:“诛魂、斩魄乃是本王的一对镇殿之宝,部下见之无不尊服,如今本王将这把斩魄剑赠与先生,三军见剑如见本王,若有不服,先生可凭此剑先斩后奏,全权决断。” 任伯踵听秦广王对自己信任至此,知再难推辞,忙上前谢接了宝剑。 秦广王见任伯踵终接下这付重担,心中欣慰,又从椅后取出早已备好的一物,随手抖开,却是一袭黑色披风。秦广王捧了披风步下木辇,亲自将披风披在了任伯踵身上,郑重道:“先生乍来,未习鬼术,不能飞行,虽勇却不足与魔将抗衡。这件飞天袍乃本王当年做判官时助瑶台圣母私改帝后凡寿,得圣母所赠。穿上它,可白日出入阳间,天、地、冥三界任意翱翔。如今本王已贵为十殿阎王之首,不受阴阳所限,便将这件袍子赠与先生,望先生珍重。” 任伯踵心中感动,一揖到地道:“王驾如此信任任某,任某必尽全力,使能不负所托,只是不知属下走后,王驾是否仍准备进军罗丰山?” 秦广王会意反问道:“依先生之见呢!” 任伯踵直言道:“属下想请王驾退兵森罗城中,暂停进攻!” 秦广王哈哈一笑道:“先生之见正是本王所见,那罗丰山地域广阔,非现在这点兵力可围剿的来,本王正想退兵城中,重复生死薄,再立鬼城规。” 任伯踵点头致谢,退过一旁。 第59章 秦广王又叫来总哨蒋何欢为向导,龟乩、守静做副将,另点十员鬼将与任伯踵同行,调集五万精锐骑兵,由任伯踵挂帅,即刻起程。 夫子帅任伯踵没想到自己在鬼府竟会重掌帅印,一时分不清是生是死,感触一番,想想军情紧急,命士兵急速前行,并不时派出哨探,沿途侦察。 鬼马行军不同凡间,众多鬼魂聚在一处,立时阴气大盛,将一众兵将托离地面,足微践地,迅如飞行,如疾风拂扫,眨眼间翻山越岭,已行出百里开外。 看看脚下如流星倒退的大地,任伯踵忽觉有一丝不妥,大力鬼王为不招惹天界注意,若干年来从未招兵扩军,否则也不能让秦广王全无防范,失了森罗殿。既是如此,大力鬼王的兵力理应是精却不多,而罗丰山中有鸠盘荼十万大军,完全有条件兵贵神速地与秦广王速战速决,虽说曾中了自己反攻之计,一时受挫,但却决不应蠢至处处开花,更不该蠢至不攻击派出援兵以至自身力量减弱的活大地狱、黑绳大地狱和合大地狱而要去攻击实力雄厚的叫唤大地狱。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最后成为疲兵,一旦对方从被袭中缓过劲来实施反扑,便将因兵员不足而对战局应接不暇。 想到这里,任伯踵立时催马向前,追上了行在最前方的蒋何欢。 夫子帅这么多年来行侠江湖,早非那过于自重身份之人,但蒋何欢突见大帅急驰而来,以为他初掌帅印,难当重任。说实话,蒋何欢初识任伯踵时,对任伯踵颇具好感,但对方突然间成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些别扭,只是王命难违,不敢宣口。此次行军在蒋何欢心中,总觉是以自己为主,眼前的“大帅”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摆设,因此反以居高临下的态势做出一副轻松样道:“大帅切莫心燥,这里十员鬼将俱是经验丰富,阎罗王帐下牛头、马面又是地府出了名的猛将,只要咱们将五万兵马安然带到叫唤大地狱,阎罗王大人自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任伯踵岂听不出蒋何欢的言外之意,知他误会,也不反驳,只微微一笑,冲蒋何欢点头示礼道:“我曾听秦广王讲过,大力鬼王座下四大凶神,个个凶猛,互不示弱。北子干曾一举攻陷森罗地狱,西比波的实力不弱于北子干,因何不直攻叫唤大地狱阎罗宝殿?而要劳兵伤神,从外沿步步进犯,倒似故意给阎罗王留下了求援的机会。我看西比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蒋兄久在地府,当知西比波实力,若被叫唤大地狱的兵马牵住,他将有多少可供驱策的生力军?” 蒋何欢听罢心中暗暗好笑,感觉此人疑神疑鬼,颇不痛快,不过交情尚浅,不便直言指责,于是装作心不在意,转头前行,闭口不言。 任伯踵看出蒋何欢心意,这便是他接掌帅印时担心部众不服的道理,只因若再强迫对方回答,言重则引起对方心中不满,产生抗拒,言轻则让对方心生轻视,关键时难做驱策,一个不好,会带动整个部属的情绪,招至将帅不和的兵家大忌。因此任伯踵装做毫不介意对方的无礼举动,转变话题从旁切入,继续问蒋何欢道:“上次听蒋兄讲过,罗丰山以北鬼域沧海中,正是鬼门所在,其中关押了无数罪大恶极,万死不得超生的邪凶厉鬼,那么依蒋兄看,这些厉鬼一旦逃出鬼门,将会形成怎样的局面?” 这个问题似与战事有关,又似闲聊家常,蒋何欢不好不答,于是摇摇头道:“沧海鬼门,有入无出,别说有神荼、郁垒两位大仙看守,便只鬼门前的那一棵大桃木,鬼魂一旦靠近,立会被其上祥瑞之气所化,魂魄俱消,永坠沉沦,因此亿万年来,除了地府的押囚队,没有哪一个鬼敢登上海中的那座度朔山。” 龟乩道人正从后驰了过来,听得奇道:“怎地那桃木还会认人不成?” 蒋何欢一笑道:“倒不是桃木认人,只是被神荼、郁垒两位大仙的无上法力罩了它的祥蔼,囚队才能顺利将所押恶鬼驱入鬼门。” 龟乩听罢正要再问,守静道人已赶来插话道:“神荼、郁垒两位大仙既能压制住那棵桃木,以大力鬼王的通天玄功,不也可以自由出入鬼门吗?若我是大力鬼王,定会放出厉鬼,让阴间一片大乱,好坐收渔人之利。”这话正是龟乩和任伯踵想问的话题,因此三人六只眼俱盯在了蒋何欢身上。 蒋何欢淡淡一笑道:“道友来日尚短,不知那桃木的来历。” 守静听蒋何欢语气神秘,不禁感兴趣道:“既如此,请道其详。” 蒋何欢骑在马上,边催动马缰,随着大队前行,边开口讲道:“说起那棵桃木,却是有些来历。相传盘古大帝开天辟地,虽成功击败了玄湍阴魔,却也受伤非浅。他手中那柄神斧,更是被震得金木分离,斧头坠入了北昆仑通冥火海中,熔作万千道神光斧影,往来穿梭于火海之中,无论神魔,一旦遭遇,决难幸免。而那支桃木斧柄,却落入鬼域沧海的度朔山上,仍化为一棵大桃木,屈蟠三千里,覆盖了整座岛屿,鬼门的入口,便在那桃木的东北枝间处。那桃木上散出的祥蔼之气浩如瀚海,大力鬼王纵能闯入鬼门,也要被桃木化去一定功力,他既不知桃力深浅,又怎敢轻易犯险?” “乖乖!”龟乩道人昨舌道:“世间也不曾听说过有这样大桃木!”他在这里惊叹,守静道人却已继续问道:“因何偏偏神荼、郁垒两位大仙可以控制桃木?” 蒋何欢脸上露出景仰的神态道:“神荼、郁垒乃是两位上古大仙,他们本是混沌之初的桃仙金怪,神荼大仙与那桃木一脉相承,自是可以克制桃木,而金能克木,郁垒大仙更是桃木的天生克星,除了这二位大仙,天地冥三界中,纵有人能毁掉桃木,却没人能驱得动那股木符祥气,化为己用。亿万年来,神荼、郁垒两位大仙坐镇鬼门,已与桃木心神相通。倘若真有人想生叵测之心,要毁桃木时,他他却得掂量掂量,胜不胜得过两位大仙手中的桃木剑和金钱剑。” 龟乩道人一听大乐,用手背敲敲并马同行的守静道:“听见了吗?原来两位大仙用的兵器却与你我相同。” 守静笑道:“桃木剑、金钱剑本就是驱鬼之人常用的兵器,有何奇怪?” 龟乩摇头道:“你不觉咱们二人也是一对驱鬼的金木组合吗?看来上天已然注定你我要在地府发达!” 守静笑笑不置可否,却听任伯踵在那边问道:“诚如蒋兄所言,难道亿万年来,便真没有一个鬼能从鬼门中逃出吗?” 蒋何欢沉思片刻道:“相传一千年前,鬼门中曾有过一次暴动,无数厉鬼争涌而出,但最终逃出沧海的却只有一人!” “谁?” 听任伯踵问得郑重,蒋何欢失笑道:“便是大力鬼王手下四大凶神之一的东伶玄!一般人又怎能逃得脱两位大仙的神眼?” 任伯踵听罢一时默默不语。蒋何欢不知这位大帅在想些什么,但因众人一时说笑,使得他对任伯踵似有似无的抗拒心理减弱了许多,因此不再自做深沉,与龟乩、守静闲聊起来。 众人边说边走间,队伍很快出了森罗地府的势力范围,前方草密林深,进入一片野鬼出没的凶险所在。 任伯踵正待叫来哨探,嘱他们多加留神,旁边蒋何欢一抬头“咦!”地惊呼出声。 任伯踵对鬼域之事了解尚浅,听蒋何欢叫得突然,怕有意外,忙问道:“蒋兄何事?” 蒋何欢抬手一指空中道:“好像有一个新鬼即将到来。” 任伯踵、龟乩、守静尚未有机会看到过新鬼初来时的模样,一听颇感兴趣,齐仰头顺蒋何欢所指方向观望,只见遥远处、朦胧的空际中似有一点星光在微微闪烁。 龟乩瞅了半天才发现那点微光,不由笑道:“常听人言,人的死可观天象而定,没想到鬼域也是一样!” 蒋何欢摇头道:“鬼域阴重,人一旦死去,没了身体可以依托,魂魄便会被阴气吸入地府,又哪需要什么征兆?纵是神魔,失了千锤百炼的真身,魂魄也一样会堕入地府。只是此人魂星闪亮,几达元神成圣的地步,能修到他这种程度,早已应是跳出了生死大劫的真仙,又怎会徘徊在地狱门前?” “这有什么?”龟乩不以为然道:“想来是个快死的神仙。” 守静也同样笑道:“既然人有百年之后,想来神仙也有个大劫之日了。” 蒋何欢知二人仍以人理测度鬼神,便解释道:“仙魔是没有年龄的,既修成真身,名字便已不在生死簿的控制范围内,又怎会死,纵是遇上强敌,双方同具法力,使得往往是摧魂散魄的招数,决不给对方留下起死回生的机会,因此极少有仙魔的魂魄落入地府。鬼也相同,地府所谓老鬼、小鬼,只是延续了其人心习惯。我做鬼也有三百年之久,如此亮的魂星尚是首次见到。倘是仙人遭劫,须助他早日归魂,免被恶鬼摧残,若是魔头伏法,却须在他魂魄未聚全前押下,否则一旦成形,定成地府大患。” 蒋何欢身为哨探,对这些事自然关心,只是他在这里言者无心,任伯踵却已听者有意,看看在场众将中,只有自己身披飞天袍,可自由出入阴阳之间。任伯踵既不是那为官自傲的人,当下便开口说道:“各位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龟乩、守静与任伯踵相处惯了,心中仍是将他当做江湖人物看待,并不曾想过是否应该让元帅身历险境,其余众鬼将一愣之间,不及阻止,任伯踵已然一抖飞天袍,直上九霄! 第60章 这虽是任伯踵的首次飞行,但他为人既艺高胆大,那袍又确实神妙。任伯踵只觉身随意动、随心所欲,兴奋下不由得越飞越快,下方鬼域大地上的一切事物渐渐变得渺小而模糊起来。 任伯踵正不时寻些地面标志做记忆,以防回时迷路,突然眼前一暗,已进入地层面下。耳旁风声倏然,也不知穿行了多久,仍是不见光亮。 任伯踵暗自心惊,那魂的灵光竟能穿透这深厚大地,直照鬼域!难怪蒋何欢那样吃惊了! 正想之间,任伯踵突觉停了飞行,双脚已踏在了大地之上。 眼前磷光忽现,任伯踵吃了一惊后才明白是自己鬼眼看夜景的缘故,那地狱诸事一如人间,以至自己险险忘了已是一个“鬼”!任伯踵苦笑一声抬眼打量,发现处身在一座山洞之中,山洞出口被人用巨石堵塞,乍一靠近,立时感觉到有一股暗劲玄波涌过。 任伯踵心知山洞已被人用法封闭,便折身向洞内飘去。洞不深,只一拐弯立见地上躺了一具女子的尸体,那女子衣衫尽褪,爬在地上,显已没了呼吸。 任伯踵大惊,急向前看时,地上躺满了女尸,或仰或伏,个个赤裸。而最内侧却有一张大床,一个妖道盘坐于床上,身上肌肤条条凹入,反显得似长出了一道道肉丘,肉丘上如花如缕,似长满了痘子,又似雕刻的花纹,尤其一张脸,凸凹间早失了人形,比之骷髅更加不如,看上去异常恐怖。在他身下床上,尚躺了两具女尸,身躯与妖道几成交欢叠股之状,情形实不堪入目。 任伯踵心中一阵大怒,看情形,此妖专修阴阳之术,祸害人间女子,恶行令人发指。 那妖道似乎并没察觉飘近的任伯踵,只闭了眼在那里静坐。 任伯踵除妖之心既起,探手抓向腰间“斩魄”剑的剑柄。然而不等他拔出剑来,从妖道腰间通向背后的一道肉槽内突然窜出一条虫子,那虫子长得如一根手臂,似拳头般的肉球上眼、鼻、口俱全,疾窜间小嘴一张,任伯踵立时被吸得向前俯去。 任伯踵未料那小虫如此厉害,斩魄剑出鞘疾挥,剑光从虫头上掠过,那虫毫发未伤,却已一头栽在床上。 吸力消失,任伯踵向后飞退,那妖道仍似毫无知觉般盘坐不动,任伯踵心知对方实在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适才那虫专吸人精气,若非自己已是一具游魂,此刻只怕已伏尸地面。 “呼、呼”两声,从妖道身上又游出两条怪虫,一摆尾弹飞空际,疾扑任伯踵之际,两张小口张开猛吸。 刀劈斧砍般的巨痛袭来,任伯踵一具阴魂竟如面条般被拉长,头尾各被一条怪虫的小口吸住。 任伯踵再想用剑,手臂已抬不起,急切间腰身一扭,晃动飞天袍,猛向上飞。 那两条怪虫眼看得口,忽觉对方袍上涌出一股阴力,长江大河般直扑口中,借着两虫的一吸之力,“轰”一声将两条虫胀裂开来。 任伯踵身形复原,方知飞天袍实有驱凶避邪的妙用,再看床上妖道,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伯踵恍然醒悟,这妖道定是才吸足了阴气,在这里闭关练功,却不意被自己从地下闯入。 良机不可错过!想到这里,任伯踵箭步冲前,一剑自妖道胸前斩过。 “波”一声响,剑刃似划破了一道气波,那妖道身躯毫发未伤,双眼倏地睁了开来。 秦广王的诛魂、斩魄剑专杀人魂魄,可不伤人体而消魂散魄,最是厉害不过,但这妖道实实中了一剑,却似全无所碍,一睁眼,目中射出神光,罩定任伯踵。 任伯踵一惊非小,若被这妖道恢复过来,自己决非敌手,念头一转间,再次挥剑扑上。然而那妖道身虽未动,元神却借着两道目光遁出体外,“呼”一声将任伯踵的阴魂裹了个结结实实。 无数暗力如细水般渗入任伯踵的三魂七魄内,憋胀感传来,不由得令他想起了那两条胀裂的怪虫。心胆俱裂下,任伯踵急晃飞天袍,但阴魂被制,剑身前刺的姿势不变,只是已动弹不得分毫! 正这时,身后光亮忽现,一声怒喝传来道:“恶鬼你敢!” 随着话音,一股大力“轰”地击在了任伯踵的背上,纵有神袍护体,任伯踵还是被那道神力击得直飞出去,“呼”一声挤入山腹内不见。 来人见情急下全力一击,竟没能令此鬼阴魂爆裂,心中暗惊,忙念动口决,要待入山追击,正这时忽见一道残魂缓缓飘下,这人大吃一惊,舍了任伯踵,一把托住残魂,将功力贯入了魂内。 那残魂得了助力,凝成一个元神,神光中若隐若现露出一个道人的头像。 来人手托元神,悲声道:“老弟,华山遭袭,不见你来援,我便心中忐忑,只恨事物繁多,一步来迟,不意老友竟遭此大劫!” 元神中的头像微微一笑道:“老祖不必难过,凡人俱有生死,你我虽修得仙道,毕竟尚有天意。” 来的人正是陈抟老祖,他自华山遭袭,之后赴川江援手,不及回山又接到张道陵天师的法旨,随时准备护卫天庭。那一道天雷,震惊海内,众仙齐上云霄,与赶来的魔王夫人罗刹女所率众邪一场大战。之后天庭传令,双方罢斗,罗刹女迎回九子鬼母,姐妹二人率众得胜离去,众仙却惊闻瑶台圣母已惨死在鬼母天尊手下,天庭暂由一炁星君执掌。 事出突然之际,一炁星君又颁下天令,自即日起,任何人间散仙不得私入天门,而天界群星也从此不得私下凡间。这无异于隔绝了天界与下界的联系。众仙疑窦丛生,却也无可奈何,在天将的驱逐下,返回人间。 陈抟老祖与御阳子本是一对棋友,两人常在华山对弈,但半月以来,御阳子踪迹不见,老祖本就有点放心不下,如今天庭巨变,老祖急盼与人畅谈,这才来到老友隐居的离云山探视,却不料仙府中观去人空。幸而两人平日里无话不谈,老祖才能知后山尚有一处闭关所在,一路寻来,见有不少邪气禁闭。老祖心知不妙,毅然闯进洞来,恰见一道阴魂仗剑伤人,不及细辨下,出手击退恶鬼,却不料老友御阳子已只剩了一道残魂。 陈抟老祖心知棋友已油尽灯枯,到了弥留之际,神情一阵悲愤,大声道:“那个恶鬼是谁?竟敢夺你精气,我定要让他魂飞魄散,为御阳子老友你报仇!” 御阳子听罢,元神惨然一笑道:“伤我者是我那三个孽徒,与这个鬼倒不相干,此鬼手执秦广王的斩魄神剑,定是阴间巡案。想来他见了洞中情景,有所误会,那一剑虽破了三个孽徒加在我身上的禁制,却也伤了我的元神,可见生死之间,实已天定,因此我才将残余功力悉数打入他的三魂七魄,让我的神功在阴间有个传人。” 陈抟老祖听罢,这才注意到洞中情景,忙追问原因。 御阳子强打精神缓缓道:“我风闻三个孽徒近年来品行不端、行为日恶,便召他们回山训戒,不意那三个孽徒假意听从,暗中却对我下手。也是我一时不察,被三人所制,他们竟恶毒至要吸我精气,增强功力。我虽以法自闭,却仍被葵道人那个淫娃害掉这许多少女的性命,用浪术攻破了我的阳关玄窍!三个孽徒吸走我体内近半功力后仍不罢休,见攻不破我的元神,又觊觎我的内丹神功,于是将我封在这洞中,留下三条淫虫在我体内,时刻咀嚼,惨将折磨…” “可恶!”陈抟老祖听得怒气填膺,大声问道:“那三个恶徒去了哪里?” “馗道人贪恋权贵,他夜观天象,见天枢星临于五花山上,因此带了他的师弟、师妹追求功名去了。”御阳子说着,元神渐渐暗了下去。 陈抟老祖心伤老友,悲愤道:“这种徒弟,贻羞师门,我这便带你找上山去,铲除孽徒,不知老友意下如何?” “也好!”御阳子微微点头道:“就烦老友为我清理门户,免得那几个孽障再用我的功力为患人间。可惜我——看不到了!”御阳子说罢“波”地一声,元神如水泡般碎裂消散。 陈抟老祖忍了悲伤,抬手间,一道神火罩出,将老友干尸火化,又将洞中女尸移出埋葬。仍用巨石封了洞口后,陈抟老祖驾起祥云,直奔五花山天莲岭而去。 第六章节魔踪四现(下) 五花山天莲岭上一片寂静,夜已深,但主寨帅室中依然灯火通明。一个守门的小兵望着窗纸上映出的烛光问身旁的老兵道:“秋寨主已经累了一天了,为何还不入睡?” “嘘!”老兵忙伸指示意小兵轻声,然后俯耳低声道:“寨主前日灭尸服众,这两天来一直忙着接见众位头领,重打义旗,另立山规,还要忙着查点名册,盘存钱粮,他是一位真正的王者,大局未定,决不会贪图安逸,以我垂暮之年,竟能遇上这样一位名主,也算是三生有幸。你大好年华,正好随秋寨主建功立业,要如他般兢兢业业,一展抱负才好。” 小兵一听,嘻嘻轻笑道:“我大字不识、武艺低微,能随着秋寨主吃顿饱饭,将来讨个老婆传宗接代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出息!”老兵将眼一瞪道:“谁是一生下来就有文采武功的?你才多大,便生出这等懒惰想法?好不替你父母丢人!” 小兵讨个没趣,咧着嘴讪讪打岔道:“山上来的那个仙人是谁?我听人言,他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千手剑侠,只是那千手剑侠又怎会腾云而来?倒把山中人吓倒了一大半!而昨日凌晨的一声天雷更是骇人,我到现在心里还在发慌。” “少见多怪!” 第61章 老兵装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道:“秋寨主乃真龙下凡,江湖黑道联手攻击傲剑山庄,那样险恶的环境下,秋寨主不照样安然脱险了吗?天雷是龙行的气象,预示着真命天子已现身人间,而这个人定是庄主,日间炸死鹰喙的那一道晴天霹雳便证明寨主是受苍天所佑之人,所以来个把神仙拜访又算什么稀奇?” 小兵一听眼放豪光道:“那么说咱们只要跟着寨主,指不定将来还能成仙?” “臭美吧你!”老兵哼一声道:“我没听过哪个只想混饭讨老婆的人能混成神仙。” 小兵正撇嘴以示不服,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一道猿啼声隐隐传来,那音忽高忽低,若有若无间似鬼魂般飘飘荡荡。小兵心中不由冒起一阵凉意,战兢兢问老兵道:“咱们山中出了那么多怪事,又死了那么多弟兄,你说晚上会不会闹鬼?” “胡说!”老兵低喝道:“以前我常怕报应,如今跟了秋寨主,行得正、走得端,天神庇佑,才知道什么叫夜半不怕鬼敲门。” 小兵听罢,心中稍定,然而那道啼声却再次响了起来,此次更怪,飘渺似遥远无极,偏又仿如便在耳边轻吹一般,那种如泣如诉的哀怨让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兵听得两眼发呆,语音结巴道:“你——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老兵还在发问,小兵一回头间已看到远处树丛顶上几道白影一闪而逝。 “有鬼!”小兵的呼声卡在喉间刚要发出,一个白森森的手臂已如尖木般直扎向他的脖项。 “嚓”一声,手臂在贴上小兵咽喉的瞬间断裂,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白影倒在地上,竟是已被人拦腰斩断,滚作两截,而杀死这怪物的人来去如风、跃墙而走,这一老一少两个守卫竟连恩人的面貌也没看到。 门“呼”地被人拉开,秋无风仗剑出门,一伸臂,揽住了欲倒地的小兵。那小兵吓懵了,待认出扶住自己的竟是寨主,仿如见了亲人般“哇”地哭出声来。 秋无风将小兵交给身旁老兵,正待细看倒地的尸体,忽觉上方风动,他想也不想,一剑向上刺去,倏然声中,那道风已横向飘开,转从正面扑来。 秋无风料不到对方的身法如此之快,玉带横削,一剑前挥,那风却已再次飘走,从侧向冲近了身边。 秋无风“哼”一声,心中动气,一把剑舞开来,如磐石一般,任那风东吹西扫,终是刮不到他身上。 那风显然着了急,竟发出如锯木般生硬刺耳的钝音,然而啸声才起却嘎然而止,“轰隆”一声,那风现出原形倒在地上。秋无风一回头,已看到了风丝丝轻盈的身影。 “你的伤才好,怎可轻易犯险?”秋无风虽在责备,声音却柔得比风还轻。 风丝丝妩媚一笑道:“庄主忘了我是被千手剑侠的仙术所治,又哪里用得着调养?倒是金刚铁掌不知好些了吗?” 秋无风怎会不晓得风丝丝已无大碍,只不过心中关怀,语出急切罢了。见佳人英风依旧,秋无风嘉许地一点头道:“金刚铁掌自被人在山下发现,抬入山寨后便浑身滚烫、始终没有清醒过来,他在梦中不停呼痛,折腾了大半夜后这才逐渐清静下来,还是莫要吵醒了他。”说着操起地上一截白木端详道:“这些分明是成精的白猿、山魈,不在林中修炼,却来山寨伤人,定是受了操控。若非千手剑侠出手,险被先前那白猿害了一条人命。” 风丝丝道:“千手剑侠定是查觉到了暗中操纵山妖之人,前往迎敌,否则适才怎容得这怪逞凶?” 秋无风一点头道:“咱们快去接应,他虽有仙力,但敌在暗,我在明,虚实难测,莫要中了敌人的埋伏。”说罢喊来巡逻的喽罗,让他们唤醒众人,严防受害,他则和风丝丝纵身飘上墙头。 二人不知千手剑侠去了哪里?拢目光四下一看,寨墙不远处白晃晃躺了一具尸体,这回却是只木怪,二人于是急向前去,走至近前却发现不远处又有一具怪物的残尸。 “不好!”秋无风觉得情形不妙“这分明是有人设计引走了千手剑侠。” “调虎离山,他们的目标是在庄主!”风丝丝忽然间明白过来,一挺长剑护到了心上人的身旁。这时内寨门一开,无数山兵涌将出来,将二人围在核心,所持火把照得周围一片通明。 风丝丝心中稍安,但一股莫名警兆起自心底,不及细察,四面同时响起兵勇的惨叫声。四条白影如飞冲入,所过处肢体横飞,众山兵根本挡不得对方一招半式。 “孽障住手!”秋无风大吼一声,身如闪电,刹那间扑向一条白影,手中剑光霍霍,将那怪困在光华之中,而风丝丝也身随意动,飘向另一条白影,她身形如柳拂摆,看似柔弱无力,却如风一般缠在木怪身周,让那怪再无力伤及旁人。 众山兵一看护卫庄主不成,反要庄主护卫,一时不禁又惭愧又感激,当下个个奋勇,十多人一组,围成一个个圆圈,长枪挺立,像刺猬一般向前推进,虽仍伤不了剩下的两个木怪,倒也迫得这二怪不能去夹击秋无风与风丝丝。 一片混战之际,忽听一声尖叫,却是被秋无风困住的木怪终逃不出那一片无敌剑网,被一剑削成两片。 秋无风神剑立威,身形一转,扑向与风丝丝对敌的木怪。 风丝丝一见心上人来援,心中大振,抖擞精神缠住了木怪。然而就在此时,她却看见秋无风的面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紧接着秋无风的身躯像被风吹走一般向后上方飞去。风丝丝大惊抬头,只见寨旁树林上空忽喇喇飞出一只大鸟,竟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猫头鹰,那鹰巨目圆睁,两个鸟爪如钩箕张,罩定秋无风,翅膀展开,扇出的风将林木吹折一片,伴着叶动之声,为这黎明前最黑暗的夜幕增添了极端恐怖的气氛。 风丝丝“啊呀!”一声,不顾一切,折身形向秋无风扑抱过去。但她只一动,身后一条白木手臂如枪如剑,突破防线扎向了她的后背! 风丝丝听到风声不善,但他一颗心已全被秋无风牵住,前扑之势不减,手臂后摆,长剑如箭离弦,竟有如神助般射入身后木怪的咽喉。 两旁白影再闪,被众喽罗围攻的木怪终瞅得机会,一同跃起,尖尖的手臂一左一右,分击风丝丝两肋。 风丝丝到此已是强弩之末,再无机变可出,最后看一眼心上人上飘的身形,一滴情泪顺腮而下,随风飘散。 两个木怪眼见得手,却不料风丝丝柔软的身躯如风一般向上飘去。这二怪收手不住,各发出一声尖叫,两个身体长枪般互贯入对方体内。 风丝丝莫明其妙下,不知是生是死,一直飘近了树林上方的鹰妖。 这鹰妖不是旁人,正是飞天魔毛羽生,他与熊精猿怪乘夜入山,招唤来一批山魈木怪,本想要将秋无风一举成擒,没想到千手剑侠恰在屋中打坐练功,扑出的仙气贯穿屋面,升腾缭绕,使得三怪大吃一惊。 这三个妖人难辨对方虚实,才以调虎离山之计引走千手剑侠,由熊、袁二人设伏害人,而毛羽生则留下擒拿秋无风。然而眼看一切顺利、计划成功之际,风丝丝却表现出超人的威力,更令人不可置信地升腾空中,直逼而来。 毛羽生一对血眼闪过一丝惊愕后终放弃了秋无风,转身恶狠狠扑向风丝丝,哪知这次他铁爪才伸,一条五彩霞芒已自风丝丝身后窜出,毛羽生情知不妙,急欲躲闪间,已被霞芒当头劈过,“啊”一声惨叫,乱羽纷飞间尸体砰然坠地。 风丝丝身形落地,一派茫然之际,一条倩影自身后绕出,美丽的大眼盯住了风丝丝落泪的娇容道:“风姑姑,你哭泣的样子好美!” 风丝丝凝神一看,却见秋霜雪不知何时来在了面前,惊喜之下刚要叫“小姐”,忽然想到自己即将成为她的继母,便端起架子道:“一来便胡说,不过是风吹了眼罢了。” 秋霜雪嘻嘻一笑,单眼故做神秘地冲风丝丝一眨,凑近风丝丝耳旁道:“风姑姑,我什么时候可以改口?” “改什么口?”风丝丝问罢,忽然醒悟过来,立时羞得满脸通红,低骂道:“死丫头,再胡说小心以后没你的好日子过。” 秋霜雪哈哈一笑,不再逗弄羞涩中的风丝丝,一转身扑进秋无风的怀中。 虽只三日分离,但父女二人均觉得恍如隔世一般漫长。秋无风轻拍女儿抽泣的肩头道:“我听你千手剑侠伯伯讲了你的一切,这都是天数。所幸你现在已然成仙,将来除魔卫道,要走的路还很长,别为一时的分离伤心了。” 可惜秋无风无法得知瑶台圣母与女儿的谈话,才会出此宽慰之言,虽说有老祖谶言,但女儿既然做了老祖的弟子,仙家奇术,自有变通之道,如今女儿已然归来,若再将丫环翠莲接到山上,一家人将重得团聚,秋无内心中自是喜过于哀。 风丝丝也收了羞容,反正心事早已被大家看破,索性装得大方点,过来搬过秋霜雪的肩头道:“丫头,大家团聚应当高兴才是,你还没告诉姑姑,你怎么会忽然间回来了呢?” 秋霜雪抬起螓首,脸上泪容未干,却已嘻嘻笑道:“我回来喝爹爹和风姑姑的喜酒。” “死丫头找打!”风丝丝大窘之下,一把揪过秋霜雪,伸手在她腋下挠了起来。 秋霜雪笑得差点岔了气,急向秋无风求救道:“爹爹快管管我妈,她要虐待死女儿了。” 秋无风一听,不由得老脸飞红,看看一众山兵俱在,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于是故意大声咳嗽起来。 第62章 那带队的首领也算识趣,忙领了众人离去。 风丝丝被羞得挂不住面子,将秋霜雪摁在地上一通乱挠,直到她大声求饶,这才罢休。一家三口坐在林中细诉相思。 “千手剑侠怎么还没回来?”秋无风知千手剑侠已是今非昔比,但如此之久不见他返回,不由得担心起来。 林中一阵咳嗽,千手剑侠快步走来道:“好一帮妖孽,若非贤侄女收拾了毛羽生,要打退他们还真得费些力气。” 秋霜雪神明罩体,对山中一切掌握的清清楚楚,自是知道他在说慌。秋无风谙练人情,也猜到了千手剑侠早已回来,只是不愿打扰自己父女团聚,隐而不出罢了。 风丝丝一心被甜蜜所浸,浑没想更多,听得千手剑侠话声传来,忙跳起身,整整被秋霜雪抓乱的衣衫,迎上前道:“前辈辛苦了,但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为何要对庄主不利?” 千手剑侠知风丝丝在山庄突围时受伤昏迷,因此不识得这些妖人,将对方来历简要述说后道:“对方如此快便追上山来,看来不得到霜雪侄女这太阴圣女是决不肯善罢甘休。”说罢目视秋霜雪笑道:“不过任他鬼魅伎俩,又怎么会是侄女这道祖传人的对手?” 秋霜雪听千手剑侠夸赞自己,不好意思上前施礼道:“伯伯夸奖了。” 千手剑侠开门见山道:“你不是随陈抟老祖等人前往川江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秋霜雪于是将川江之事简述一遍,接着道:“师兄走后,我肋下忽然巨痛难当,险险晕倒,后来听到天雷凶兆,心中挂念爹爹,只恨伤重,无法提起功力,我想向那枯木道人求援,然而在林中呼得几声,他只是不应,我气恼不过,便不理他。这样直休息了一日,才觉行动逐渐自由。心中越发想念爹爹和风姑姑,便施法测试,一测之下,才知你们遇险,所以等不及师兄返回,向那不见影的枯木道人告别一声后来到了五花山上。” “父女连心,你来得正是时候。”千手剑侠说罢仰首向天。 “伯伯不用担心,”秋霜雪安慰千手剑侠道:“如今有我在这里,那些妖人断伤不得爹爹,伯伯大可放心离去。” 千手剑侠微微一愕,这秋霜雪年纪轻轻,断不会看人心事,可见她的法力已超越自己,不过这样反倒可以让自己放心了。 秋无风并不曾听千手剑侠谈及家事,听女儿言罢,明白千手剑侠定是看到自己父女团圆,生了思家之念,于是开口道:“对老哥哥的情谊,感激的话秋无风不再多说,老哥哥只管放心离去,以老哥哥现今的手段,你我相聚,只是朝夕间事,可叹我不能随老哥哥一同前往。” 千手剑侠一笑点头道:“庄主如今身担重任,却不如我闲适了,我本想待救醒金刚铁掌再走,然而他体内那股大力非我所能驾驭,这一日间我左右思索,却始终没能想出引导他体内那股力量走入正轨的方法,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为他输入这股力量的人决不是想伤害他。”说罢目视秋霜雪,眼中露出询问的神色。 秋霜雪脸上一红,知道适才一句话已经让千手剑侠猜到了自己在私自测度他的过往,只是千手剑侠为人稳重,决不会凭臆测行事,因此才用这种方法来试自己,于是红着脸低头道:“金刚铁掌伯伯被蛇妖吸食内脏后一直昏迷不醒,我也无法通过他看到当时发生的情景,想来定有仙人路过救了他的性命,只是不知为何不直接把伯伯救醒,却仍要任他处身荒野。待金刚铁掌伯伯醒来后从蛇妖口中得知了爹爹的下落,便一路挣扎而来,直至昏倒在五花山下。” 秋无风和风丝丝曾和千手剑侠谈及此事,但这刻听女儿一说,仍不禁黯然神伤、默默不语。 秋霜雪偷眼看了一下千手剑侠,见他并无不悦之色,心下稍安,讲出了从陈抟老祖处听来的关于任伯踵的消息。 千手剑侠试探秋霜雪却非要责备她,既知秋霜雪的确有了过人的本领,心中代她欢喜,如今更得知老友在地府同样峥嵘奋进,心情大畅,却是隔得远了,也就不去想他。至此已无牵心事件,看看天色将晓,千手剑侠就此告别,一跺脚,祥云起自地下,带着他如飞来在家院的上空。 此时天色渐白,骄阳乍现,千手剑侠不愿惊吓到家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中。然而他脚才落地,便听“砰”地一声,院门被人大力踹了开来。 千手剑侠心中大怒,在这华阴一带,还没有人敢公然向自己叫板,是谁吃了豹子胆,想要虎口捋须?他一回头间,尚未看清踹门之人的面目,那人已“啊呀”一声怪叫倒踢出门去,反把千手剑侠吓了一跳。 千手剑侠以静制动,好半天,才有半张脸扒在门口偷偷地露了出来。看到千手剑侠怒目含威,那人又发出“啊呀”一声惊叫,一回身如飞奔逃。 千手剑侠怒气上涌,手一召,将那人呼地倒吸回来,啪一声摔在脚下。那人显然没明白过是怎么一回事来,只当跑得急摔了一跤,爬起身猛向前窜,砰一声撞上一侧门板,眼珠晃得几大圈,差点没攸出眶去,鼻血却争相逃出体外,巨痛牵动眼腺,泪水没了管束,欢快地蹦跳而出,头晕脑胀下,他捂了鼻子蹲下地去。 千手剑侠大步跨前,一把揪住这人的脖领将他扯了起来。虽然鼻涕眼屎俱在,千手剑侠还是认出来人乃村中地痞费世禄。这费世禄平日里偷鸡摸狗、调戏妇女,曾因此被千手剑侠狠揍过一顿,从此见了千手剑侠便似老鼠见了猫一样,今日怎么会有胆量来此闹事?千手剑侠感到其中必有缘由,于是大声问道:“费世禄,谁给你的胆,敢来踹我家门?” 费世禄咋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还在院中,吓得只是大声求饶。 老仆人张寿、张贵正在伙房忙碌,听得院中有人哀哭嚎叫,不知发生何事,分别抄起一根门叉、火钎,出门探看下齐齐惊喜叫道:“夫人、少爷,是老主人回来了!” 张敬垒母子刚刚起床,听得呼叫大喜而出,正好看到千手剑侠揪了费世禄在那里喝问。 老仆人张寿一提门叉上前骂道:“姓费的,原来又是你,大前夜入院行窃,没把你逮住,今日竟敢大白天私闯民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千手剑侠一听更怒,用力将费世禄向地上一摔道:“姓费的,你竟敢趁我不在来扰我的家人,如此小人,看我一剑将你斩掉!” 千手剑侠此话虽是威吓,但气恼而出,声色俱历,把个费世禄吓得体如筛糠,打起了哆嗦,他心中直是叫苦,如今王道没落、天下大乱,这千手剑侠艺寇江湖,真要杀自己时却没人敢说他个不字。想到这里费世禄急抱头道:“爷爷饶命!我来是有原因的,只不过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我说出来时,你可不能为了护短,杀人灭口!” 千手剑侠听得一愣,张敬垒的母亲却觉得儿子扶着自己的双手猛地抓紧了,回头看时,只见儿子面色发白、额头冒汗,忙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昨夜回来时染了风寒?” 张敬垒尚未回答,忽听“噗嗵”一声,一旁的张贵跪倒地上,悔恨万分道:“老爷,老奴该死。”他这一跪,千手剑侠立知有事,心念起处,院门无风自动,“砰”地一声摔闭在一处,把个费世禄吓得大叫道:“有鬼!” 千手剑侠平日里对那种欺软怕硬的无赖小人最是鄙视,一伸脚将蹦起要窜的费世禄拌了个狗啃屎后来在张贵面前一把扯起张贵道:“万事虽有法度,却也脱不出个情理,你的为人我最是了解,有什么难事待会儿再说。”言罢又朝费世禄走去。 费世禄一看这情形,方醒起那张寿、张贵跟随千手剑侠数十年,三人名为主仆,情胜兄弟,这种情况下,鬼才不护短呢!自己若真说中他的要害,只怕今日难逃被杀灭口的悲惨结局。 这费世禄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千手剑侠平日里行侠在外,家中全靠两个老仆支撑,心中对二人的感激实难言表,他处事老辣,生怕张贵憨实,被那费世禄情急下的胡言乱语,诈出不该有的事来,因此才拦住张贵。 费世禄正眼珠乱转、思想对策,忽觉喉头窒息,“嗬嗬”乱咳间被人揪着后领提了起来,一扭脸恰看到千手剑侠冰冷的双眼,他“妈呀!”一声吓得差点晕去。 千手剑侠乘虚而入,厉喝一声道:“鼠辈,谁给你的胆量,敢来我家中闹事?” 费世禄哭叫道:“小人该死,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千手剑侠当然不信他的诺言,心知就凭这种懦夫,再给他两个胆也不敢踏足张家半步,他之所以敢当众踹门,必有所凭恃,若不决了这种人的念头,以后如何能再放心出门?因而喝断费世禄的话道:“少废话,你小子得了什么凭恃?敢来踹我家门!” “哎哟哟!小人该死!”费世禄说着连扇了自己两记耳光,他现在倒真是恨死了自己,可惜千手剑侠根本看不惯他这副可怜样,骂声“孬种!”铮一声拔剑出鞘。 费世禄一见魂飞魄散,大叫道:“且慢,我说…” 千手剑侠见威吓出了成效,一甩手,长剑入鞘,目光紧紧盯住费世禄。 费世禄磕头如捣蒜道:“大侠饶命,是小人鬼迷心窍,记恨大侠训戒之事,风闻大侠不在,才想入室行窍,以示报复,此外再不敢有旁的念头。” “放屁!”张寿一旁气道:“你大清早踹门而入,分明没把我家老爷放在眼里!” 张寿话刚说完,忽听“砰”地一声大响,关闭的院门再次被人踹了开来,两个身穿灰衣,胸前锈了“英”字的帮派汉子持刀闯进门来。 第63章 那二人猛抬头看见了千手剑侠,二话不话,脚根柱地,“忽”一声掉转身回头便走,却不想身后正有人继续冲来,登时四嘴接吻,摔倒了两对。 “噼哩啪啦”一阵乱响,后进的人重复着前人的榜样,有被撞倒的,有被拌倒的,纷纷爬到地上学狗刨。门外开来的一大队人马见同伙遭了“暗算”,“呼啦”一声散开,刀枪并举,严阵以待,露出队中三位头领的身影。 只见这三人,中间一位,须发花白,弯腰弓背,站在那里不住咳嗽,喉间呼呼作响,真让人担心他一口痰上不来,随时都会被噎死。只他那青筋暴突的干柴大手中却拄了一根拐杖,这拐杖猛一看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细一看竟是镔铁铸就,下方尖细如针,每一拄地俱入土三尺,上方硕大龙头,碰一下便让人骨断筋折,看那分量便是壮汉也别想提得动它分毫,然而如今铁拐拿在这老者手中却是举重若轻,与他那弯腰低头,一步三咳的外形形成鲜明对比。 在老者左侧是一个四旬大汉,相貌平平,只是一对贼眼凶光暴射,一看便知不是善类,而在老者右侧站着的却是一位身穿粉衣,巧笑嫣然的绝世美女。 门口帮众如狗一般争先恐后爬出门来,千手剑侠那身背双剑的高大身躯已然昂立门前。 四旬大汉见千手剑侠现身,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老者却是声色不动,仿如根本没看到一般;那绝色女子已冲着千手剑侠吃吃笑道:“老侠客不是去了傲剑山庄吗?怎能一日之间返了回来呢?” 千手剑侠早知相助傲剑山庄之事瞒不过“英雄盟”的人,但楚环城已然全军覆没,便是他仍在,又怎能如此快地将消息传至千里之外呢?想到这里,千手剑侠不禁细细打量起面前女子,只见这女子腿长腰细,线条如流水般细滑柔畅,尤其一对美目,波光盈盈,勾人魂魄。 千手剑侠认得那四旬大汉正是英雄盟在当地分舵的首领:摧花手孟方达,但却不认得那老者与这女子,闻言冷笑道:“诸位便是因这事来的吗?” 女子笑道:“腿长在老侠客身上,姑娘我怎管得了老侠客从何而来呢?”说着美目在千手剑侠下体上瞟来瞟去,显出颇感兴趣的样子,若非千手剑侠定力深厚,真要怀疑自己是否没穿裤子跑出门来,才会让人如此注意。 千手剑侠决非好色之人,见对方眼神澄明,毫没有媚态,却偏做出这种下流举动,心中动气,怕她再有什么难堪之态,于是喝道:“在下并不认识姑娘,还是请孟兄过来说话吧。” 那女子哈哈一笑道:“老侠客怕什么?你那么大年纪,还害羞不成?” 千手剑侠听得一皱眉头,却也知道孟方达沦为了这老者与女子手中的工具,否则自己点名挑战,他昨也要过来应个景,如今却摆明低了这女子一截,只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头?正想之际,却听那女子又道:“老侠客洁身自好,可惜您的孙子却是贪花恋柳,也难怪,我那妹子千娇百媚,哪个男人不想金屋藏娇啊?” 千手剑侠听得一愣,自己的孙子刚刚和陈镜瓶分手,他怎么可能有心情贪恋别的女子,这里面只怕另有文章,于是冷笑一声道:“我那孙子为人愚鲁,只怕他是中了别人的暗算了吧?” 女子一听笑道:“老侠客这话摆明是要偏坦自己人了?” 千手剑侠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事情尚未挑明,何来偏坦之说?” 女子嘻嘻笑着回手指了一下孟方达,冲千手剑侠道:“我家夫君昨日新讨了一方小妾,可我那妹子羞于人事,入夜后竟于洞房中溜了出来,不幸被敬垒公子看中,掳至你家,害我们要一早起身,来向老侠客要人。” 千手剑侠想到适才张贵的举动,已知事情并不只这么简单,心中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敬垒生性善良,留过路人夜宿,正是我辈应为。” “老侠客说得好轻松。”女子笑眯眯道:“我那妹子初做人妻,洞房之夜却居宿于一个陌生男人家中,传出去叫我的夫君如何为人?” “好说!”千手剑侠哂道:“单凭孟兄摧花手的外号,天下人便能理解。” 那孟方达练就一对铁手,功力本不低,但为人却是贪淫好色,“摧花手”的外号便是江湖中人嘲讽他所取。千手剑侠这话明显是在说他强抢民女,奇怪的是孟方达脸现怒容,却不接口,仍由那女子嘻笑道:“老侠客对自己的孙子太自信了!只不知我那妹子是否认同老侠客的说法?” 千手剑侠不屑道:“你既蓄意让她逃到我家,自是串通好了,何不让她出来一并做戏?”千手剑侠这话连打带消,在不明真相之前,实有点硬赖对方的味道。但对方蓄势而来,咄咄逼人,显然事先早已做好安排,千手剑侠又岂能坐任家人落入陷阱? 对面那绝色女子怎会不明白千手剑侠的用意,笑道:“老侠客是要先一步封了我妹子的嘴。只是这里尚有一个证人。” 千手剑侠哼一声道:“才找了一个吗?不嫌太少了点!” 女子故意显出惊愕的表情,大眼睛冲千手剑侠眨了几眨后道:“老侠客这话与你一向的为人不符吧?” 千手剑侠嗤道:“那么这位孟夫人当清楚令夫君一向的为人!” 女子一听,如花枝乱颤般哈哈大笑道:“我当然清楚他的为人,只是老侠客这样问我,是不是看到了那死货在人家身上的行为?” 千手剑侠恼得一阵阵火起,这种邪魔之人,无羞无耻,左右逢源,处处占理,轻易便让人误解了自己的话,和她讲道理不如教猪画画更来得容易点。 想到这里千手剑侠点指孟方达道:“姓孟的,你平日里为非作歹,我尚没有找你,你竟敢惹上门来,如今英雄盟与傲剑山庄已成水火,你我之间更无道理可讲,不如今日痛痛快快做个了断,何必使用这种卑劣伎俩?” 孟方达尚未开言,那女子又笑道:“道不同,理不可废,老剑客竟要仗着行侠的大名做不仁不义之事吗?” 听到“不仁不义”四字,千手剑侠心中一震,双目如电罩定女子,背上双剑“嚓”一声自动出鞘,如蛇的两条分叉般在头顶盘旋舞动。 “啊!”地惊叫声纷起,围在门前的那帮贼众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孟方达身后,那孟方达也是一脸惊恐,双手紧捉住身旁老者的手臂。老者又是一阵大咳,吁吁喘息着手抚胸膛,此外却是对周围的乱势不闻不问,而那女子更是面无惧色,反似小女儿般露出一副惊喜的神态雀跃道:“这两把剑真好玩,给我玩玩好吗?”说着竟向千手剑侠靠近过来,一股女儿家特有的体香钻入了千手剑侠鼻内。 千手剑侠本就是性情中人,虽不卖弄,却也不避张扬。他此举正是要试探对方的反应,一见老者与女子的神态,已断定对方是妖孽无疑,正要先下手之际,忽然闻到那股体气,神情竟不由为之一醉,看着那女子千娇百媚的身形,天真无邪的神态,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想要揽她入怀的欲望,哪里还能再下得手去。 千手剑侠心中大凛,强压下心中欲念,大喝道:“站住!” 女子立定脚步,双手有意无意地抚上双峰,口中委屈道:“你吓坏人家了!” 千手剑侠额上冷汗冒了出来,疾声厉色道:“英雄盟的人听着,立刻给我滚了回去,谁若敢踏前一步,莫怪我剑下无情!”说罢双剑归鞘,回身便要入院。 那女子却毫不理会千手剑侠的警告,竟跨前一把扯住了千手剑侠的衣袖道:“老侠客莫走!” 浓浓的体香传来,千手剑侠只觉脑内闪现的俱是女子多姿的娇态,正觉淫兴大起,忍无可忍之际,“砰”一声大响,一间西厢房的房门被人从内推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道:“孟方达,你这个淫贼,你杀了我罢,莫害我恩公家人。” 这一声喊,顿时惊醒了沉沦于欲望中的千手剑侠,他一把甩开女子,奔入厨中,拎起一桶凉水从头直浇到脚。 扯了千手剑侠的妖女悻悻地望着出屋的女子冷笑道:“妹子尝了甜头,这么快便移情别恋了吗?”话才说罢,锐响传来,一柄长剑直直地悬停在她的面前,千手剑侠浑身滴水却难掩杀气地大步跨来。 随着足音踏响,门外英雄盟帮众手中的刀枪忽然脱手飞上空际,一掉头,刀刃枪尖一齐对准了下方诸人。千手剑侠炸雷般的声音传出道:“我数三声,胆敢留在原地者,杀无赦!” 对着森森刀尖,众帮众再不顾孟方达的指令,惊叫一声四散逃开。便连孟方达也沉不住气,丢下那老者,回身奔去。 门口的女子嘻嘻一笑还要说话,“呼”一声又是一柄飞剑伴着千手剑侠“一”的厉喝声飞停在面前。 看到千手剑侠那杀气升腾的赤红双目,女子心知对方动了真怒,悻悻地瞪了一眼出屋而来的女子,冷哼道:“莫以为有人替你撑腰,小心害人害己。”说罢回身扶了老者离去。 千手剑侠回身目注屋中出来的女子,只见她身穿一袭大红喜衣,果然是从婚礼上逃出,头上霞冠退去,长发如瀑洒落,红黑相衬,更映得一张脸雪白粉嫩,果然又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绝色娇娃。 千手剑侠媚毒刚退,与女子双目一对,一股热流又自腹下窜起,忙别转头道:“谢姑娘仗义相助,姑娘请先回房。” 那女子却不动步,站在院中冷冷地道:“我想知道老侠客如何处置我这个弱女子。” 她一语说罢,院中的张敬垒与张贵脸上同时现出既惊恐又惭愧的神色来。 第64章 千手剑侠暂不理她,直朝费世禄走去。 那费世禄早想趁乱溜走,却被张寿扯了逃不脱,见了千手剑侠的手段怎还不知这千手剑侠如今非仙即妖,早吓得没了主意,“噗嗵”瘫倒道:“老侠客饶命,我都说了!”说罢不等千手剑侠再问,一五一十讲述起来。 原来这费世禄被千手剑侠训戒后心中怀恨,只是他又怎敢报复?然而千手剑侠二月未归,联想起英雄盟帮众夸口时传出的话风,这费世禄隐隐猜到了千手剑侠的去向。恨意一起,费世禄偷偷潜入了张家,虽最终被张寿发现,打出门去,却也被这贼听到了张敬垒母子的谈话,暗暗祷告千手剑侠回不得家。 昨夜费世禄耐不住性子,又潜入张家探听消息。却正遇上张敬垒回来,同行的不是陈镜瓶,竟是一位身披大红喜袍,比陈镜瓶更为美丽的女子。 费世禄大为奇怪,便潜伏不动,岂料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大出他意料。张敬垒与张贵竟先后潜入这女子房中,听着女子的挣扎哭叫声,谁也能猜到发生了何事。 费世禄心中大为得意,外人只当张家是侠义中人,岂料同自己一样,狗屁不是! 听到这里,千手剑侠回头去看家人,只见儿媳妇与张寿张大嘴呆站在那里,目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因为她们根本没听到过什么挣扎哭叫。而张贵和张敬垒低头不语,面如土灰,任谁见了也知费世禄所言非虚。再看那女子,目光冷冷地瞪向一旁,脸上现出怒意,毫不因被人说出她的受辱而羞泣,显然是个坚强的烈性女子。 千手剑侠没有吭气,继续听费世禄讲述。 这费世禄有个酒肉朋友,是英雄盟中人,凌晨那狗友忽然来找费世禄,并大叫晦气。一问之下,费世禄才知孟方达昨夜又“讨”了一方小妾,众人大吃大喝之际,那小妾却趁乱逃走,这狗友喝得半醉,乏困难当,却不得不跟着孟方达一夜折腾,把个酒劲也耗没了。 看看夜过大半,众人无功而返,这狗友又渴又累,孟方达却只是大骂,不给水喝。无奈下来寻费世禄讨碗水解渴。 费世禄刚从张家出来,听了狗友的话,怎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暗道终于拿住了张家的把柄,有这丑事握在手里,便是千手剑侠回来,也不怕他不服软。 草草打发了狗友,这费世禄一路直奔张家,想着要好好羞辱对方,以报受训戒之仇。这小子也还算有点小聪明,知道千万不能告发,否则夹在两股势力之中,势必会死得很难看。他想要的,不过是勒索银两,好发一笔小财,岂料一脚踹出去,再也收不回来! 费世禄说罢,磕头捣蒜,连声求饶。千手剑侠只喝了一声“滚!”那小子立时撞穿了门板,连声惨叫着消失不见。 千手剑侠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院中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开言。 良久,千手剑侠一睁眼,却正对上女子那冷冷的目光。千手剑侠此时已稳住腹中热浪,冲女子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女子断然拒绝道:“双方都在,还是把话说明白好。” 千手剑侠一点头道:“你们俱是被我与妖人的一句赌言所害。” “那是你的事情!”女子打断千手剑侠道:“我只想知道,你准备把我怎么办?” 千手剑侠歉然道:“我张家并非权富之家,敬垒刚刚离弦未娶,若姑娘不嫌,下嫁小孙如何?” 张敬垒的母亲一听,心中大叫不妥,这女子长相虽好,但家境、人品一无所知,甚至连姓名也未问过,怎好轻言婚事?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她的名节已经败在儿子手里,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儿子注定要负这个责任,因此叹口气没有出声。 那女子却是大怒,冷哼道:“你张家果是了不起,以为张敬垒娶了我便能将他做的脏事一并收回吗?那张贵又当如何?老侠客总不至让我一女事二夫吧?” 这话讲得苛刻至极,却是不无道理。千手剑侠也知自己的主意实是无奈下的下策,见女子情绪激动,忙道歉道:“是老朽失言,只不过他二人定是受了妖法所惑,事出无奈,请姑娘三思!” 女子冷笑道:“他们都是无辜,我却是活该受辱!” 千手剑侠摇摇头道:“老朽并非这个意思,姑娘确实是无辜之至,这全是妖人造下的孽,却要让姑娘来承担…” 一旁的张贵何曾见老主人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过,一时羞愧难当,打断了千手剑侠的话道:“老爷,是老奴的错,老奴自己来背,怎也不能让老爷为了老奴忍气吞声,只是以后老奴没脸再侍候老爷了!”说罢双膝跪倒,磕头到地,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千手剑侠大惊,一把拉住张贵道:“你莫言语,只管站过一旁。” 张寿与张贵相处日久,怎还不知张贵已打定主意要以死赎罪,他知这件事的关键处仍在这女子身上,于是冲那女子噗嗵跪倒道:“姑娘适才肯不计恩怨、出言相助,必也是因为清楚我家老爷是个正人君子,他的仆人又怎敢妄犯淫戒?求姑娘大慈大悲,放过他们,姑娘要怎样,张寿一概依从便是。” 女子苦笑道:“我能怎样?我又能怎样?”口中嗬嗬笑着,手却指了张贵骂道:“你确实不是人,你一死了之,叫你家小主人怎么自处?叫你家老主人又该如何处置自己孙子?” 女子哭哭笑笑,神情疯疯癫癫,然而她的话却如醍醐灌顶,浇醒了张贵。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以死赎罪,叫同样犯错的张敬垒如何自处?倘他也有样学样,又叫老主人拦还是不拦?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子逝去而痛彻心肺吗? 千手剑侠听女子这一说,立知张贵不会再有事,这女子说话干脆,见解明白,行事更胜须眉,想到自己孙子生性懦弱,若能有这女子相伴,倒可补他不足,想到这里更坚定了将这女子收为孙媳的念头。 张寿也听出了女子的话中之意,大喜磕谢,一旁的张敬垒也哭着跪在了自己母亲面前。一时间院里乱成一片。 “真他妈的!”女子一句脏话令纷乱中的众人俱是一愕,不由齐抬头去看女子,那女子骂道:“老娘最看不惯这种哭哭涕涕的场面,左右老娘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便当没有发生了吧!”说罢便要离去。 千手剑侠忙拦住她道:“姑娘要去哪里?” 女子喝道:“用不着你管!”绕过千手剑侠,出门直奔北方行去。 其时正值上午,街上行人渐多,女子便这样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出了千手剑侠所住的村庄,进入前方一片密林。 看看已入密林深处,枝叶“哗啦”一响,跳出五个恶汉,为首一人持刀拦住女子道:“小娘子哪里去?” 右边一个贼人凑近为首大汉道:“听说姓孟的昨夜丢了新娘,莫不便是这女子?” 左旁又一个贼人伸过脑袋嘻嘻笑道:“哪有这么巧,这小娘子细皮嫩肉,怎能从摧花手的魔爪下逃出?依我看,定是谁家的新娘子被晨间的天雷震散了,却晓得咱哥们都是光棍一根,所以来布些施舍!” 这人正说着,后方一人一推他的脑袋道:“你就会瞎想,哪有那种美事?” 第五个人不甘落后道:“怎是瞎想,美事不就摆在眼前吗?管她是谁家的新娘子,总之送到口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五人一边说着一边散开,向女子包围过来。女子立定脚步,不言不语,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 那为首大汉乐道:“小娘子识趣得很。” 右边贼人心痒难搔道:“想是急着要做新娘的缘故。”说罢伸鼻冲女子猛嗅一口赞道:“小娘子的身体好香啊!” 左边那贼人淫兴大发道:“果然好香,真不知抱在怀里是什么滋味?” 包抄到女子后方的一个贼人奇道:“咦!怎么香味好像是从后边传过来的?莫非又有一位美娇娘?”说完突然激淋淋打个冷战,大叫道:“我受不了了!” 最后一个贼人哆哆嗦嗦道:“我、我…”说着竟无力地垂下了刀,紧接着一弯腰,另一只手急扶住一旁大树,身躯一阵乱颤。时值夏日,这贼只穿了一条单裤,另四个贼人清楚地看到了他胯间迅速扩大的一片湿迹,这四人面上顿时露出恐惧而又陶醉的神情。五人相继颤抖着倒在地上,面色青灰,竟已溺精而亡! 女子冷冷地看着五人死在脚下,仍是一言不发,跨步再行。 “妹子连声谢都不说便要走了吗?”人影一闪,随孟方达而去的粉衣妖女忽然现身林中。 女子头也不回道:“水玉妖女!你害我身受奇耻大辱,如今还来做什么?” “是水玉神女!”自称水玉神女的粉衣妖女笑嘻嘻纠正了女子的话后又道:“妹子原不就打算要牺牲色相诱骗张家人吗?” 女子恨道:“若非百啖老妖毁了我的功力,谁能强污得了我?” 水玉神女哈哈大笑道:“不如此,岂不显得太假了吗?我下媚毒诱那二人,全是一番好意,妹子久在鸠师身旁,你难道就不想尝尝那种滋味吗?” “闭嘴!”女子厉声道:“你羞辱得我还不够吗?” 见对方神色大怒,水玉神女不齿地道:“少要自命清高,摄精姑,你与骇魂魔假凤虚凰,当我不知道吗?” 摄精姑丑事被人揭穿,面上却全无难堪之意,鼻中哼出一声道:“我明人不做暗事,总好过有人口上说恶心,暗地里却投怀送报。” 水玉神女听得又是一阵大笑,得意地道:“我不还是为了妹子吗? 第65章 我知妹子非是女龙阳,为了鸠师才和骇魂魔虚与蛇委,若由我来应付那个假男人,妹子不就可以脱离苦海,择婿而嫁了吗?” 摄精姑冷冷瞅一眼水玉神女,不客气地道:“有本事明刀明枪地来,为了瓦解鸠师的属下,你们竟使出这种下流的手段,不觉得可耻吗?” 水玉神女被摄精姑的眼神激怒,脸色一沉冷笑道:“用不着说得那么难听,摄精姑,你以画笔摄人精气,助鸠师害了多少正人君子,让他们受尽良心指责,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比我又强得了多少?” 摄精姑目中怒光连闪,不再出言,迈步前行。 “站住!”水玉神女一晃身拦在摄精姑面前道:“你不是奉命而来吗?这么快便要走了吗?” 摄精姑冷冷一笑道:“谢你相助,如今我已完成任务了!” “这么简单?”水玉神女嗤笑道:“你不是沾了腥味,真爱上张家那蠢小子了吧?” 摄精姑脸上突然一红,怒声道:“我自会向鸠师解释,用不着你管!” 水玉神女哈哈一笑道:“没想到鸠师手下四大妖娃,倒有两个动了凡心。看来这个赌,鸠师是输定了!” 摄精姑悻悻道:“这都是拜你和百啖老妖所赐!” “得了便宜卖乖,倒把错推到我的头上来了!”水玉神女哼一声道:“我这便去把张家夷为平地,免得鸠师误信人言,怪罪于我。” “你敢吗?”摄精姑不齿道:“千手剑侠是鸠师要的人,你若敢伤他一根汗毛,只怕三界虽大,却没你容身之所。” “那好啊。”水玉神女面带不屑道:“那我便留下千手剑侠,把那个叫什么张敬垒的臭男人剁成肉酱。” “你敢!”摄精姑一把捉住水玉神女的胳膊道:“你若动他,当知道逃不过陈镜瓶的铜镜。” “你怎么不说你的摄精神笔?”水玉神女仿佛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被百啖大仙夺了去!那我还怕什么?那个惊魄鬼为避开云王,经过了五世投胎,早已不复当年的威风。” 见摄精姑一脸愤恨,水玉神女一甩手,将摄精姑摔在地上,开口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家主人看得起你,才命我和百啖大仙前来召你,你竟以为鸠盘荼便能护得了你吗?那个老妖婆,自以为有几分德兴,在鬼母面前与我家主人争锋,她却不知,她的道貌岸然早已引起魔界共愤,若不是看在她还有几分智谋,阿修罗大魔王早把她赶出了魔界,你认为她还能横行得了多久?只怕到时你与陈镜瓶双双要落入骇魂魔与云王的淫爪。” 爬在地上的摄精姑仰起脸来恨道:“所以你们无视魔界规矩,明目张胆强揽鸠师属下,难道不怕阿修罗大魔王知道吗?” 水玉神女一笑弯腰道:“只要你心甘情愿,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摄精姑针锋相对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水玉神女伸手在摄精姑那细嫩的脸面上温柔地摸了两把,继而一翻手,啪地一掌将摄精姑扇得爬在地上,口中得意地道:“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 摄精姑吐出一口嘴中的落牙齿血,再次仰起头来,面上毫无惧意地道:“鸠师迟早会来寻千手剑侠,那时她自会明白一切。” “你以为千手剑侠能等到那一天吗?”水玉神女伸手揪住摄精姑的长发,另一手拍拍摄精姑的脸道:“我适才没和他动手,不是怕了鸠盘荼,而是因为你呀,傻孩子!” 摄精姑听罢,被揪得朝天仰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迷人的笑意,“那好,就请姐姐为了我,千万不要动手啊!” 水玉神女听得一愣,心念电转间身躯急掠飞出。一把剑裹着破空锐啸射穿了水玉神女急退留下的虚影后奔袭摄精姑面门。 放出飞剑的自然是千手剑侠,他为人仗义,见摄精姑独自出走,又怎能放心得下?其实在他心中已隐隐猜到这个女子来历不凡,因而没有强留,只暗中跟随,终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听水玉神女的口气,竟是丝毫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千手剑侠心中虽怒,但目睹了五贼之死,已知这妖女杀人于无形,自己可能确不是她的对手。 千手剑侠为人虽然磊落,却非那拘泥不化之人,况且一旦失手,面临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死问题,地上的摄精姑,家中的儿媳、老仆,他们的生死俱已系在自己一人身上,因此他不敢托大,这才飘身而出,悄然掩近。 摄精姑倒在地上,仰面向上,自然看到了上方渐渐接近的千手剑侠。她见那剑贯满气势、一往无前,竟似要将下方二女一剑并穿,只当千手剑侠知道了真相后,对自己不再容情,自知失了法力,无法避开,心中不由一声叹息,闭上了眼睛。 风声擦脸而过,那剑竟在射上摄精姑面容的刹那转向,朝着水玉神女疾追过去。看似侥幸,却是履险如夷,千手剑侠对剑的运用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水玉神女吃亏在失了先机,被前后两把飞剑迫得左支右拙,险象环生,不一会便大汗淋漓,蒸腾的体香烟雾般笼向悬停在树林上方的千手剑侠。 有了林中五贼的榜样,千手剑侠焉能再次中计?他屏了呼吸,双手掐决,双剑如龙飞舞,划出两道银芒,丝丝缕缕缠得水玉神女再无躲闪的余地。 蓦地,一声惨呼传来,水玉神女被一把飞剑射穿脚踝,身形一慢,第二把剑立如毒龙般扎进了她的心窝! “哗”地一声,水玉神女化做一滩清水从剑上滑落,坠入草丛。 千手剑侠飞身上前收回双剑,气一松,立时闻到一股骚臭的味道,或许这才是那妖女本来的体气。 皱皱眉,千手剑侠厌恶地看了一眼草间水渍,回头向摄精姑走去,却不料摄精姑瞪了一双悲哀的大眼正望着他。 “你中了那妖女的计了!” 摄精姑一语才罢,千手剑侠已觉面前出现了无数白玉般的赤裸艳体,无法抑制的淫欲在脑中闪现,入胸的那股气味有如实质般沿任脉而下,直捣下体,刹那间玄关巨痒,再控制不住,元阳如泉下溺。 身后女子奇异的体香传来,水玉神女嘎嘎娇笑道:“妹子,我可没有动手!我会把你们的魂魄交给暗夜魔王辄无隐元帅,看鸠盘荼那老妖婆如何能找得到你?”说罢一股阴风传来,千手剑侠只觉脑中乱舞的倩影立时一拥而上,温柔地拥着他向后飞去。 千手剑侠毕竟定力深厚,意识已乱、心智未失,突然间暴喝出声,以无上毅力冲前一把提起摄精姑,全身神功轰然迫出,缩地成寸,千里一步,刹那间跨临华山之颠! 第七章节西岳争锋(上) 华山顶上,已是清晨,然而一向组织大家做功课的大师兄道弈却是迟迟没有起床,一众童子们嘻嘻哈哈在殿中玩耍许久,渐渐觉得无聊。于是一个个好奇地溜出大殿,来寻师兄。 敲门不应,童子们挤眉弄眼商议一番后,找来工具,悄悄拔开门杈,“噢”一声哄叫着冲入房中,然而大师兄道弈床上的铺盖大摊,人却不见,与大师兄同室的静弈童子仍在昏昏大睡,毫不为众人的哄闹所惊! 众童子感觉奇怪,唤醒静弈,那静弈一见众人,“啊”地一声大叫,缩入床角瑟瑟发抖,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一名唤作松弈的小童子上前道:“二师兄,你怎么了?大师兄去了哪里?” 那静弈却似乎听不懂松弈的话,只是瞪了一对大眼茫然摇头。 众童子大急,一拥而上,要追问缘由,静弈见众人迫前,竟惊叫一声,呼地从床上飞起,召手间拔出墙上长剑,向最前的松弈当头刺落。 松弈怎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毫无防备时眼前已是剑光夺目,触目所及一片银芒,松弈尚年幼,只是“啊”一声叫后本能地被恐惧包围,再没了应变的思维。 “噹”地一声大响,一支箭如电飞至,正中急刺而下的剑尖,静弈如遭雷击,把持不住,长剑呼一声脱手,巨力不散,伴着长箭的啸声,剑、箭齐行,一同穿墙出壁,不知落向何方。 众童子齐呼侥幸,纷纷回头时,见到了一只脚刚刚跨进门来的瞽目神弓。 瞽目神弓此时双脚分跨在门槛之上,左手持弓,右手回缩,呆呆地保持着发箭时的情景。他适才情急之下,顺手摘下背上神弓,拉弓、射箭一气呵成,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快若闪电。直至众人的的惊呼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根本拉不动师傅的神弓。 瞽目神弓毕竟经得事多,脑筋一转间已明白这神力来自于师傅的身体,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副经过千年修炼的仙家之躯,所差只是匡庐派那除妖降魔的仙决大法。 想通了这点,瞽目神弓不喜反悲,眼前闪现出师傅以往的音容笑貌。 众童子见瞽目神弓呆立不动,脸上现出浓浓的伤情,正奇怪之际,屋顶轰地一声破开个大洞,却是那静弈惊惧之下,撞穿屋顶飞逃而去。 “师兄!”童子们遭此一变,各自没了主见,本能地便要追人,然而一股杀气透顶而下,当先飞起的几个童子被迫得大叫一声倒栽下来,紧接着“轰”地大响,整间屋如被狂风压顶,毫无骨气地倾塌下来,满室小童像极了一群受惊的蚱蜢,四向蹦出。 瞽目神弓不会飞行,所幸他站在门口,思想一收,巨大的危机如潮袭来,不由暗悔自己被悲伤所染,没能感应到敌人的接近。 没有多余的时间,瞽目神弓一个倒跃,避过当头盖落的屋顶,然而一根巨木飞来,直直地打在胸口上,整个人立时被击得跌飞出去。 第66章 瞽目神弓知道受了攻击,只是尚来不及反应,前后左右人影翻飞,全身已被一股巨大的杀气迫入,若非占据的是匡庐隐士的仙体,恐怕早已被这股力道撑裂成一堆碎肉。 人影一收,一个长得似虎头又似鹿头的丑陋妖怪现出形来。这怪哈哈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匡庐隐士也不过如此。”说话间一把提起瞽目神弓,展身形飞入华山神道宫的大殿之中。也不知这怪施展的什么妖法,凡他目之所及处,供桌移动,箱盖自动打开,便连墙角的簸箕、扫帚都挪了位。 瞽目神弓被这怪提在手中,见他就这样一间屋一间屋地乱撞下去,明白了他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怪显然脑筋反应有点迟钝,找了近半个时辰一无所获,这才想起手中还有一个活人,于是将瞽目神弓一提喝问道:“你说,陈抟老儿把华山紫芝藏在了哪里?” 此时的瞽目神弓已如一瘫烂泥般动弹不得,他强忍住浑身剧痛,反问道:“阁下是什么人,寻华山紫芝又有何用?” 那怪不耐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只说出紫芝在哪里,我便放了你。” 瞽目神弓苦笑一声道:“我又不是华山弟子,怎么能知道神道宫中之事?” “噢!”那怪眼珠一转,不怒反喜道:“有道理!老子等那陈抟等了一天,竟没想到可以问他的徒弟!” 瞽目神弓一听大悔,早知这怪愚蠢至此,却不该讲这话,反累及华山众童子。 那虎头怪哈哈一笑间,后方呼啦啦衣襟挂风声传来,华山众童子已然飞奔追来。 瞽目神弓抬头一看,见华山众弟子除道弈、静弈外,其余童子已全部集结在一起,各提长剑,在前方高低错落,组成一个阵形,如大鸟般飞扑过来。 不待虎头怪开口,当先领队的泉弈童子长剑前指道:“华额神君,你们父女残食山中群兽,还开坛炼药,专研邪术邪丹,老祖念在同山修道的份上,不与尔等计较,你怎可趁老祖不在,大发雌威,私闯神道宫?还不快快放掉老祖的客人?若惹得老祖火起,你们父女还能在华山立足吗?” 瞽目神弓听泉弈口气,捉住自己的竟似是一只母老虎,可为什么自称“老子”,又取个“神君”的称号?正迷惑间,只听这华额神君用比汉子还粗的嗓门吼道:“老子从没正眼瞧过你们这破屋烂殿,若不是听爹说你们收藏有华山紫芝,才没兴趣来这里闲逛,你这小童莫再说废话,快快把华山紫芝拿来,若等老子没耐性时,将这徒有虚名的匡庐骗士一口吃掉!” 那泉弈年龄不大,为人倒挺沉着,听了华额神君之言,毫不慌张道:“紫芝乃华山至宝,我们如何知道老祖将它放在了哪里?你若伤了我们的客人,老祖必定大怒,你反失了求得华山紫芝的机会!” “休要骗我!”华额神君道:“你是华山弟子,因何不知道华山之事?” 泉弈笑道:“你与老祖同在华山修道,难道你知道紫芝所在吗?” “放屁!”华额神君恼得嗷嗷直叫道:“陈抟老儿又没告诉我紫芝藏在哪里,我又怎么能知道他把紫芝放在哪里呢?” “说得是啊!”泉弈童子顺着对方的语调道:“老祖也不曾告诉过我,我当然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我不管!”华额神君使出悍妇撒泼的绝招道:“总之没有紫芝,休想让我放了这个匡庐骗士。” 泉弈叹口气道:“好吧,那我就说了实话吧!” 瞽目神弓单从泉弈的语气中已听出这个童子要撒谎,那华额神君天真得很,见事有转机,大喜催道:“快说,快说!” 泉弈收了宝剑,双手背后,装出一副严肃沧桑之状仰首向天道:“小道无意中听到老祖的一些言语,知道了紫芝的下落。我曾对天发誓,若对人言,听者必定要死于非命,但无意中听到的人却不在此列,我且自言自语,看谁会不小心听到?”说罢离了队伍,向一条山道上走去。他身后那帮童子也不随前,个个忍了笑在那里看戏。 华额神君却是听得“噢”一声瞪大了眼,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欣喜神色,她最爱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于是掂起足尖蹑手蹑脚向前跟去。 前方泉弈见华额神君上当跟来,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语道:“我的话被一个人听见是无意的,若被两个人听到,不知还算不算无意了!” 华额神君一听,挠挠头又看看手中的瞽目神弓,先还面露难色,后将瞽目神弓向地上一丢,双手拢在嘴上轻轻叫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你可以让我无意间听到了。” 泉弈摇头道:“为了保险,我还是走远点儿再说罢。” 华额神君毫不起疑,屁颠屁颠向前跟去。其余童子见泉弈如此容易便耍了对方,一齐向瞽目神弓处靠来,眼看要将瞽目神弓救出魔掌,那华额神君忽然一转身飞扑回来,重又将瞽目神弓提在了手中。 众人大惊,一抬头,却见陈抟老祖不知何时站在了前方。 瞽目神弓暗道这莫非是天意?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哪知这一闭眼,意测之功自然而发,瞽目神弓立时发现前方站立的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瞽目神弓大吃一惊睁开眼来,入目仍是陈抟老祖那严肃的面容。 前方的泉弈童子突见陈抟老祖现身,欣喜难禁,上前拜道:“泉弈见过老祖,老祖您来的正是时候。”便连身后众童子也全因陈抟老祖的出现而忘了瞽目神弓重陷虎口的危机,只有瞽目神弓才明白来的人必定是华额神君一伙,但为何她不直接喊破,却要以这种方式相助那只母老虎? 想到这里,瞽目神弓立时为泉弈担心起来,但看看泉弈已在对方伸掌可及的范围之内,只好强压下提醒泉弈的冲动,生怕敌人事败出手。 只见那假陈抟老祖装出极重视瞽目神弓生死的样子,一边紧盯着华额神君的一举一动,一边开口道:“茶弈,你去把紫芝取来。” 假陈抟这一开口,瞽目神弓立时认定了她是在随时准备着拿泉弈做人质,否则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命泉弈去取紫芝,因为这在某一程度上是对泉弈的一种泠漠与轻视。然而华山众童子却知道老祖为防外人盗取紫芝,反将其交给山中不引人注意的小童看管。 众弟子中有一个童子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瞽目神弓沉住气静待转机出现,但那泉弈显然认定了来的是陈抟老祖,紧挨着站在一侧,寸步不肯离开。 又过了一刻,那被唤做茶弈的小道童返了回来,手中托着一个用锦布包裹着的盒子。瞽目神弓一见大急,冲假陈抟喊道:“老祖不要管我,若再让茶弈向前一步,我立即自尽。” 茶弈显然不是那久经事故之人,听罢瞽目神弓的叫喊,一迟疑停下步来。 陈抟老祖装作关切地冲瞽目神弓道:“贤侄切莫妄动,我自会安排一切。”身形却向着茶弈停步处走去。 瞽目神弓听得一愣,这假陈抟既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何华额神君仍会把自己当成了师傅匡庐隐士,莫非这二个贼人竟不是一伙?但眼见危险即将由泉弈处转至茶弈身上,瞽目神弓不及细想,大声叫道:“茶弈快走,他不是陈抟老祖!” 众童子听得一愣,尚未做出反应时,那假陈抟已然一召手,茶弈手中的锦盒立时飞向前去。茶弈看似幼小,身手竟是极为灵活,一扑间将那盒凌空抱住,失而复得下,再不肯松开半刻。 假陈抟一见事败,毫不迟疑,手上功力猛增,同时朝被吸得连盒带人一并飞过来的茶弈扑去。恰这时,破风声贯顶而下,假陈抟大惊急闪,一道黑影如流星陨落,正砸在茶弈背上,反将那股吸力抵消,连人带盒摔在地上。 茶弈如何受得这一大力,吭都未吭出一声,落地晕去。手中锦盒摔裂,一道神秘紫芒贯射而出,竟将整个山头笼入一片紫霞之中。 华额神君虽是个蠢人,却也知道目标出现了。“嗷”一声大吼后却向上跃去。一点银光闪过,原来竟是有人向这母老虎暗中射出了一箭。 假陈抟一闪旋回,划出一道弧线扑向地上的锦盒。 又是一道风声传来,假陈抟大怒下推出一道气波,不料左侧猛地传来一声大吼:“不要伤我师父。”紧接着一支银箭疾飞而至,假陈抟无奈下腾身向上,避过飞箭。 地上“咔嚓”一声大响,却原来是华额神君在躲避暗箭的同时为防止假陈抟夺得紫芝,竟将手中的瞽目神弓当做暗器投了过去。而假陈抟同样为避暗箭,躲了出去,发出的气波却将空中的瞽目神弓击得向下摔落,正压在锦盒上,将盒子砸了个四分五裂后瞽目神弓体内惯力不减,向前滑去。 一连串的劫难让瞽目神弓头脑开始晕眩,尚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道身影已飞扑而至,将他凌空提起,钻入林中。 眼见漫天紫霞忽然消失不见,华额神君与假陈抟“啊呀!”一声,齐向地上扁了的锦盒扑去。 空中祥云一现,一位仙子踏云而下。华额神君与假陈抟吃了一惊,齐停脚步,三方正好围站在锦布包着的那一堆碎木之前。 “摄魂姑!”假陈抟一呼出口,突觉气浪滔天,明白华额神君已趁自己一愣神间抢先出手,她玄功暗用,但因落了下风,被那股气浪裹着直退出丈外。 惨叫声传来,刚刚降下地面的摄魂姑被华额神君击得撞上一株大树,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而大获全胜的华额神君正与凌空扑下的另一个女子战在一处。 第67章 假陈抟再顾不得争夺紫芝,现出原形奔向倒地的摄魂姑。 摄魂姑勉强睁开眼来,急喘道:“镜瓶,快,快救千手剑侠。” 那假陈抟正是陈镜瓶所化。鸠盘荼离去后,陈镜瓶为能重讨主子的欢心,偷偷潜伏下来,要偷紫芝,然而搜寻两夜却一无所获。无奈下,陈镜瓶想到掳人逼问,她趁夜潜进道弈童子和静弈童子的房间,二人惊醒过来,却不是这女魔的对手,被陈镜瓶用铜镜吸了静弈魂魄,又将道弈带下了山去。 通过道弈之口,陈镜瓶知道现在的华山之上只有茶弈才知道紫芝的下落。当她回头来寻茶弈时,天已大亮,华山上一片大乱,却正是华额神君擒了瞽目神弓与众童子对峙之时,于是才变作陈抟老祖骗出紫芝。 此时听了摄魂姑之言,陈镜瓶一回头才发现,那个从空坠落,压在茶弈童子背上的竟是千手剑侠。 陈镜瓶与张敬垒作夫妻的时日虽短,却是十分恩爱,极盼能重收覆水、再成鸳鸯。如今见爷爷受伤,大惊扑去,到近前入目已知千手剑侠中了水玉神女的夺阳阴气,那阴气籍水玉神女的体汗挥发,毫无征兆,极难防备,中毒一深,立会脱阳而亡。 如今的千手剑侠,下体一片腥湿,便是醒过神来,也止不住那狂泻而出的阳精,换作旁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然而陈镜瓶却自有她的一套办法。只见她从怀中摸出那面惊魄铜镜,玄功一现,一道镜光闪过,罩上千手剑侠脸面。 旁边的摄精姑眼见陈镜瓶取出铜镜,心知她是要暂时摄走千手剑侠的魂魄,好争取时间为千手剑侠治愈法体。然而惊魄镜芒一现,陈镜瓶却呆呆地蹲在了那里,一言不发。 摄精姑情知不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陈镜瓶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摄精姑不知千手剑侠的伤到底如何,便将在张家发生的事简要道来。 那千手剑侠自知不敌水玉神女,立作决定要在临死前将摄精姑送上华山,谅那水玉神女断不会是陈抟老祖的对手。然而千手剑侠中毒过深,虽拼着一口气飞上华山,却已到强弩之末,这才化出祥云托住失了法力的摄精姑,自己却一头栽落山间。 陈镜瓶虽有救千手剑侠之心,无奈镜光闪处,却发现千手剑侠体内空空,魂魄早已离体落入冥间。此时听摄精姑讲了事件经过,一股怒气起自心底,陈镜瓶如飞扑起,手中铜镜玄光一现,罩向激斗中的水玉神女。 华额神君并不认识水玉神女,但见其紧随摄精姑而下,又来势汹汹,只当她也是来争夺紫芝,焉肯退让半步,双脚跨在破碎的锦盒上,全力向上出击。 水玉神女眼见华额神君击退摄精姑与陈镜瓶,如今又向自己出手,怎会猜不出对方跨下锦盒内必装了罕有的宝物,她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见财起意,立即凌空下击,迎战华额神君。 二人空手对空手,转瞬间打了个难解难分。水玉神女未料对手如此难缠,刚要想办法破敌时,偷眼一瞥,正见陈镜瓶怒发冲冠持镜扑来。 水玉神女深悉惊魄铜镜的厉害,眼见陈镜瓶因千手剑侠之死发起疯来,心下也不由惊骇,一个疏忽被华额神君突破防线,巨大的虎爪直扑入怀。 华额神君一招得手,全力上抓,“噗”一声如撕破了一个尿泡般,一股清流沿虎爪滑下。还不待华额神君看清水玉神女使的是什么手段时,一道玄光已然将她罩住,刚刚修成元神的魂魄立向体外溢去。 华额神君一惊非小,但这只母老虎确有非凡的本领,借着最后一丝神明,“嗷”一声化出原形,追上元神,神明再度附体之际,巨大的虎口张开,血盆一般扣向陈镜瓶手中的惊魄铜镜。 眼看那虎口要将陈镜瓶连人带镜吞下肚去,蓦地里一条长腿飞起,纤纤玉足正踢在虎头之上,华额神君一声痛吼,被踹得一个跟头倒翻出去。再爬起时,陈镜瓶已然舍了自己,手中铜镜放出炫目豪光,全力罩向水玉化出的落地细流。 那地上的一洼清水被镜光一照,蛇般昂起头来,拉成一条细线,极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地飞向铜镜。“啪”的一声响,本来光亮如月的镜面忽然现出一片痰渍,那痰飞速摊开,镜面立时被蒙了一层灰般,夺目豪光消失不见。再看前方,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拄了龙头铁拐,弯腰弓背地站在那里不住咳嗽。 拉长的水流幻化成形,水玉神女现出原形哈哈笑道:“妹子,你的惊魄铜镜终究敌不过百啖大仙的秽体神痰。” 然而水玉神女话音才落,呼地一声响,陈镜瓶手中铜镜上的那层粘液如附上油面一般滑跌下来,水玉神女“啊”地惊叫出声,但她意念放松,不及防范,一道镜光闪过,妩媚娇躯仰面栽倒。 “臭丫头你敢!”正在装模作样的百啖大仙再不咳嗽,腰一挺,立起那比一般汉子高大了一倍的巨体,轮起手中铁拐,狂风般卷向陈镜瓶。 一旁的摄精姑深知陈镜瓶决非这百啖老妖的对手,但自己功力已失,欲助无从,提心吊胆之际,百啖大仙那柄超长的拐尖已捣蒜般扎进陈镜瓶胸口,将她直直地贯穿在地上。 “我先废了你的功力,再迫你放出水玉。”百啖大仙说话间喉中已开始咕咕作响,一张嘴,一口腥臭无比的浓痰应声而出,落向陈镜瓶眉间。 “波”地一声,那痰似吐在了一层红色水幕上,一片血膜自陈镜瓶眉间扩开,迅速飞散开来。 百啖大仙叫声不妙,转身要逃,然而那血膜已如一片血云般罩来,将他湮没在一片红雾之中。 血光敛去,本属于碧霞元君的仙体现出形来,高雅华贵的玉面上寒霜满罩,抖手间将一团粘液弹落地面。百啖大仙那佝偻的身躯再度弯了下来,头也不敢抬地道:“多谢鸠师不杀之恩。” 鸠盘荼声音冰冷地道:“你与镜瓶同为魔界中人,却在这里自相残杀,令人齿冷,倘下次再让我碰到,断不会轻易饶你。” 百啖大仙喏喏称是,继而恳求道:“还望鸠师念在玄阴牝母的面上,放了水玉。” 鸠盘荼冷笑一声道:“要放那贱丫头不难,叫玄阴牝母自己来要。” 百啖大仙不敢再言,一弯腰,将一支古香古色的狼毫篆笔从怀中取出,恭恭敬敬放于地上后招手取回铁拐,在陈镜瓶倒地的痛呼声中转身飞逃而去。 鸠盘荼看看满身是血的陈镜瓶,冷冷地道:“这便是你私动凡心的后果。”说罢咬破食指,迎风一弹,两料血珠分飞向摄精姑与陈镜瓶。 摄精姑被一粒血珠弹中,浑身立时燥热起来,不一时,全身毛孔内沁出腥臭粘液,中人欲呕处连摄精姑自己也不禁掩鼻。 陈镜瓶受伤极重,动弹不得,飞来的那一粒血珠不偏不倚落入胸口血洞内,立时一股热量传遍全身,气力登时恢复,待站起时,胸前的血洞早已愈合不见,触手细腻,皮肤竟似从未破过一般。 此时华额神君早已不知逃到了哪里,鸠盘荼冷眼一扫站在一边的华山众童子,喝道:“魔界已然向五岳发兵,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不愿妄杀无辜,你们还不散下华山,速速逃命?” 那帮童子眼见来的一个个非魔即怪,为了紫芝而大打出手,知自己非这些妖人的对手,所以只摆了阵站在一旁观战,此刻战事一停,而结局却是瞽目神弓失踪,千手剑侠身死,众童子不由得一个个心灰意冷、面露戚色。 此刻听罢鸠盘荼之言,泉弈跨前一步道:“你们这些妖人,趁老祖不在,来华山圣地肆意横行,我们虽是弱童,却也要为捍卫华山,拼死一战。” 泉弈话音刚落,忽传来哇地一声大哭,泉弈自觉大煞风景,急顺声音看去,却原来是小童子茶弈醒了过来,一见老祖淳淳交待的宝盒已然碎为木屑,登时大放悲声。 哭闹中,一片片阴云忽然起自山间峡谷,愈聚愈浓处向着神道宫所在的华山主峰上蔓延过来。 鸠盘荼似被茶弈的哭声吵得心烦,怒道:“不知深浅的小辈,与我滚下山去。”说罢一挥袖,狂风起处茶弈、泉弈及众童子连带那一个碎锦盒立时被大风吹落山外。 陈镜瓶惊呼道:“主人,留下紫芝。” 鸠盘荼怒哼一声道:“那紫芝一旦成形,立化为仙霞瑞气,早已在瞽目神弓撞上的那一瞬溶入他体内,枉你们为了这一个破盒争得你死我活。” 陈镜瓶失望地一低头道:“镜瓶无知,还望主人恕罪。” 鸠盘荼脸色稍缓道:“我已得了碧霞真身,修复元神只是时间问题,得不得到紫芝倒也无关紧要,只是如今我那老姐姐已重归魔界,阿修罗大魔王再无顾忌,于是集结人马,下令对人间全面发兵,五岳帝君首当其冲,幸我知你在此,提前赶来,若换了旁人,断不敢开罪玄阴牝母。” 陈镜瓶听鸠盘荼话中显是把自己看得比紫芝为重,心下一时感动,低头不语。 此时摄精姑也已恢复法力,取回了神笔,只是满身恶臭,不敢贸然近前,闻言接过话题道:“阿修罗大魔王不是要引出北冥巨怪,令之与群仙互斗,好坐收渔利吗?如何又不惜牺牲,要与众神斗法了呢?” 鸠盘荼点头道:“阿修罗大魔王的确因忌讳玄湍阴魔而不愿与群神斗法,但如今天庭元气大伤,我那老姐姐已与一炁星君立下盟约,平分天地,若能趁玄湍阴魔伤好复出前一统三界,魔界便能重新积蓄起充足的力量来迎战阴魔,否则时机将一去不返。” 第68章 摄精姑与陈镜瓶默默点头。鸠盘荼见她二人俱都目注地上千手剑侠的尸体,叹口气道:“你们终究是尘缘难断,也罢,我便准你们入世历练一番,这具尸体交由你们处理。且去山后清泉内将身上秽液洗干净再来。”说罢昂首迈步,迎着前方黑云内现身的魔将走去。 摄精姑与陈镜瓶毕竟是女子,有着爱美之心,满身狼狈下羞于见人,应一声,急急驾起彩云遁向山后。 华山峡谷,险壑幽深,其间不乏涓涓细流、潺潺清溪。二女向着一处沟深地缓,清泉聚成的深潭飞下,也不脱衣,一头扎下,水花四溅中,两尾游鱼一般窜出一溜水泡,才“哗”一声突出水面,荡起的漪涟相互嘻戏,欢快拥挤着向四面散去。 游立水中,二女长发丝般顺水流轻轻波动,衣衫污秽尽去,贴在身上,隐露出傲世丰肌。同是女儿身,二人也不避讳,相继脱去湿衣,晾于潭边石上,复入水中,尽情游戏,山谷内很快填满了银铃般的笑声。 一番撩泼抓痒后,摄精姑首先停手道:“镜瓶妹子,你说主人为何将千手剑侠的尸体交由咱们处理?” 陈镜瓶忽然脸一红,不答反问道:“姐姐觉得张郎怎么样?” 摄精姑一愣后旋即也脸红起来,装出不解的样子问道:“什么怎么样?” 陈镜瓶红着脸小心翼翼道:“姐姐不是已经被张郎那个——那个——” “还说?”摄精姑脸如火烫,恨不得一头钻入水中,但偏不敢动弹,仿如全身每一处都已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绑住,动一下也需极大的勇气,只得低了头,避开陈镜瓶的目光。 “我明白了!”陈镜瓶幽幽叹道:“姐姐爱上了张郎!” “没——没有!”摄精姑忙要解释,陈镜瓶已苦笑道:“姐姐不必再说,你被张郎所辱,不生气反而害羞,等于把一切都清楚地告诉了我,也难怪,咱们女儿家经了这种事,还能把身子托付给谁呢?” 摄精姑听陈镜瓶说得可怜,手抚上她那浑圆滑嫩的肩头,轻笑道:“妹妹不要误会,姐姐只是知道那张郎行坏并非出自本心,所以不曾生他的气,却谈不上什么爱与不爱。” “姐姐不必和我说这些!”陈镜瓶说着禁不住哽咽起来,抽啜道“我与张郎已非夫妻,千手剑侠明知姐姐身份,尚拼死护卫姐姐,其用意再清楚不过。他非是那愚顽之人,可惜我竟一时糊涂,生出害人之心,活该有此报应。” “妹妹切莫伤心。”摄精姑见陈镜瓶动了真情,忙劝慰道:“主人对咱们表面严厉,其实却呵护备至,她明知妹妹对张郎有情,却将千手剑侠的尸体交由咱们处理,其用意不正是要成全妹子吗?” 陈镜瓶摇头流泪道:“千手剑侠魂魄离体,要招回他的阴魂,只有靠姐姐的摄精神笔,主人要成全的是姐姐你,而不是妹妹我。” 摄精姑听陈镜瓶话中隐含醋意,抚在陈镜瓶肩上的手放了下来,默然半晌后才叹道:“那张郎虽懦弱,和骇魂魔比起来,毕竟是个真正的男人,姐姐我便有心,也已身不由主了。” “什么?”陈镜瓶一惊停泪道:“姐姐为什么要提到那个男人婆?” 摄精姑仰首天际,语调凄凉道:“我已委身于骇魂魔了。” “啊!”陈镜瓶一惊退步,双手下意识捂上双峰,口中难以置信地道:“姐姐你竟是——竟是——” 摄精姑转回脸来,与陈镜瓶目光相接,苦笑一声道:“妹妹不要误会,水玉那妖女千方百计要勾引骇魂魔,我实不能坐看主人苦心创下的基业被她瓦解,无奈才出此下策。” “姐姐说的是真的?”陈镜瓶口中问着,双手却始终不肯离开胸前要害。见摄精姑诚恳点头,这才愤愤地道:“骇魂魔自恃功高,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我在地府之时也常受到她的搔扰,若非主人元身受伤后栖身在我的惊魄铜镜之内,她不敢太过放肆,说不定早如姐姐一般,受了她的凌辱。” 摄精姑听陈镜瓶口无遮拦,面上一红道:“外人说起四大妖娃,总把咱们视为一体,其实骇魂魔与咱们早已貌合神离,不再是昔日的姐妹了。” 陈镜瓶听得一愣道:“我离开地府不过三百年,没想到竟生出这等变异,姐姐不要难过,如今主人重得真身,不用像以前般处处倚重骇魂魔,谅她也不敢再放肆。” 摄精姑摇摇头道:“妹子久在人间,于魔界之事少有接触,主人因鸩羽魔之事,再不肯与玄阴牝母共事,因此在老主人九子鬼母战败上天,玄阴牝母投奔罗刹女之际,独自率咱们四人避入地府,却因此引起了阿修罗大魔王的猜忌。” 陈镜瓶点头道:“这事我清楚,主人因真身已失,又伤了元神,行动不便,与魔界交往日少,那玄阴牝母却借机造谣,说主人要自立山头,以此离间主人与魔界的关系。” “正是!”摄精姑接回话题道:“主人的元神受伤,不宜过多地往见阿修罗大魔王,与魔界的诸多事宜都交由骇魂魔主持,使得她在魔界的影响日甚,主人对骇魂魔信任至极,却不料她居功自傲,一旦她心生叛逆之意,以她现今与魔界的关系,立会陷主人于不利的境地。” 陈镜瓶没想到事情已严重到这种地步,急问道:“主人难道不清楚这一切吗?” “骇魂魔的那点把戏如何能瞒得过主人。”摄精姑冷笑罢却又无奈地道:“只是以现今骇魂魔在魔界的影响力,主人也不能轻动于她了。” 陈镜瓶听摄精姑说得无奈,终放下了捂住胸口的双手,拉上摄精姑的胳膊道:“那主人起码能够阻止骇魂魔对姐姐的欺凌吧?” 摄精姑再次苦笑道:“我已亲口告诉主人,我只爱女人而不爱男人,希望她不要干预我的自由。” 陈镜瓶一听大讶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摄精姑长叹一声道:“我断不能在主人困窘的时刻令她为难。主人违背本意,要助阿修罗放出北冥巨兽,正是想籍此修善与魔界的关系,没想到天庭巨变,天界与魔界强弱逆转,主人的一番心血看来又白费了。”摄精姑说着停顿了一下后道:“其实主人此次命我——” 说到这里,摄精姑再次停口不言,陈镜瓶听不到下文,愣了一下忽然间明白过来,嘻嘻笑道:“命你勾引男人,是吗?” 摄精姑满面通红,转头避开陈镜瓶的目光道:“主人正是要试探我对男人的反应。” “结果一试之下,姐姐便稀里哗啦地露了馅!怪不得主人说咱们尘缘难断,原来姐姐是想男人了!”陈镜瓶有意让摄精姑开心,因此拿她取笑起来,先前的一丝妒意早飞到了爪哇国去。 摄精姑虽羞,却也忍不住噗嗤笑道:“妹妹不吃醋了吗?” 陈镜瓶笑道:“要是水玉那妖女敢勾引我的张郎,我断不会饶她,不过如今她的生死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摄精姑笑道:“如果是我勾引了你的张郎呢?” 陈镜瓶不怀好意地在摄精姑身上瞄了几眼后笑道:“那我就把姐姐剥光,送到张郎的床上。” “啊呀!小丫头好不要脸。”摄精姑惊叫一声扑上去伸手要搔陈镜瓶,陈镜瓶嘎嘎笑着一边躲一边改口道:“妹妹不敢了,姐姐既不愿意,我便把张郎剥光,送到姐姐床上。” “还说!”摄精姑臊得整张脸成了块大红布,发狠扑向陈镜瓶。二女便在水中追逐嘻戏起来,直等闹得累了,这才双双仰躺于湖面之上,载浮载沉,悠然向天。 休息一会儿,陈镜瓶开口道:“如今主人定已猜到姐姐与骇魂魔的真实关系,姐姐还准备瞒下去吗?” 摄精姑因暂时欢快而带来的笑容一敛而空,哀叹摇头道:“即便主人猜到,我也不能承认,现在还不是让主人为我出头的时候,我要争取时间,希望主人能尽快养好旧伤,然后巩固势力,重掌大权。” “那我怎么办?”陈镜瓶为难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要我看着你受那假男人的欺凌而不闻不问吗?” 摄精姑看一眼陈镜瓶,凑到她耳边轻轻道:“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同我一心,助千手剑侠赢了与主人的这场赌博。” “什么?”陈镜瓶才叫出声,已被摄精姑捂住了嘴。 只听摄精姑继续说道:“水玉妖女说得没错,咱们的行为始终难以得到魔界的认同,主人也不似其它魔界中人般邪恶狠毒,否则你也不会受到云王的威胁。”见陈静瓶目现惧意,摄精姑知道这句话勾起了她对魔界中人的恐惧,又轻轻转回正题道:“主人因鸩羽魔而弃道从魔,为了爱人一直以魔自处,但她潜意识里其实一直在渴望着出现一个解脱的机会,只是可能连她也并不自知罢了!” 陈镜瓶咬牙沉思,难下决断,半天才皱眉道:“主人的想法姐姐又怎么能猜得到呢?” 摄精姑微微一笑道:“难道妹子你没有这种想法吗?” 陈镜瓶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摄精姑又道:“千手剑侠身形举止酷似鸩羽魔,因而才能一时震动主人的心,但随着千手剑侠的身死,主人刚刚发芽的心机已然再次萎蘼,她不施手救助千手剑侠,而将千手剑侠的尸体交付你我,正暴露了她内心的无助,她现在是想听天由命,所以咱们决不能让她已敞开的心灵再次关闭,只因这种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一旦阿修罗真的统一三界,那时主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必会被列入魔界诛除异己的行列,咱们怎么能看着主人自误下去,陷入绝地呢?” 第69章 陈镜瓶默然良久,终轻轻点了下头,刚要说话,然而眼角余光一瞥,却发现百啖老妖不知何时竟已到了潭边,正拄了那根超长的龙头铁拐痴痴地盯着二女的裸体发呆。 摄精姑此时也发现了百啖大仙的存在,与陈镜瓶齐齐惊叫出声。二女各展身形,意念动处,岸上衣衫无风自动,飞披上身,脚下水波暗溶,纤纤玉足已踏立在水面之上。 百啖老妖正被湖中艳景惊得发呆,二女这一着衣,他立时从惊艳中清醒过来,也不发话,轮铁拐横砸二人。 二女万没料到这老妖竟会一见面便行凶,各举神笔、宝镜合力迎战。然而那百啖老妖的动作快得惊人,只三个照面,便听一声惨叫,可怜摄精姑被那老妖尖尖的铁拐一柱穿心,千娇百媚的一代妖娃就此魂飞魄散、玉陨香消! 陈镜瓶眼见摄精姑身死,痛得心差点没裂开,大叫一声,铜镜中惊芒电闪,已罩定在百啖老妖的身上。那百啖老妖被镜光射中,丢了手中铁拐,“呼”一声向着铜镜中钻了进去。 陈镜瓶眼见大功将成,没想到耳中听得“轰”一声响,百啖老妖的身体竟散做点点磷火,从镜光中膨裂出来,绕过铜镜,攀附上陈镜瓶的身体。 “哈哈哈…”陈镜瓶目中惊恐,口里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不应有的狂笑,笑声未停,潭边峡谷内忽然变得一片赤红,谷口犹如被红绸封顶,整个眼界内所见俱是血色红芒。 “啊!”陈镜瓶心知怎么回事,身体却完全无法控制,再次张嘴发出一声吃惊的大叫,她刚想腾起身形,“呼”一声,所有红芒全部以陈镜瓶的身体为核心倒卷回来,刹那间她的身上已被一层稠稠的血浆裹住。 “好厉害!”陈镜瓶口不应心地发出一声大叫,正搞不清为何会这样时,头顶上突然现出一道光芒,一颗流星拖着长尾自血幕中穿出,霎间穿出峡谷,直上天际。 血雾散去,鸠盘荼的身形立定在谷内。 陈镜瓶身获自由,不及言谢,怆然跪倒,哀哀泣求道:“主人,摄精姑死得冤枉,如今大力鬼王与地府开战,兵凶一片,只有主人才有能力横贯地府,无人敢拦,还求主人看在摄精姑对主人一片忠心的份上,将她魂魄摄回,好在主人座前效力。” 鸠盘荼面上悲容一现,继而恢复平静道:“摄精姑中那一拐,实际上是来人用玄阳真气所化,摧魂散魄,她已然魂魄全消,我也无能为力了!” 陈静瓶呆得一呆,目中泪如泉下,愤然道:“那百啖老妖决没有胆量与主人为敌,定是受玄阴牝母指使,主人对她们一再容忍,如今难道还要坐看下属任人屠戮吗?”这话于怒中讲出,已显含指责鸠盘荼之意。 鸠盘荼脸上怒容一闪即逝,压下火气道:“此人不是百啖老妖,他来的目的正是要挑起咱们与玄阴牝母间的仇恨,让魔界发生内战。不过他既然清楚我与玄阴牝母间的关系,又能准确把握到你们的行踪,必是有魔界中人向其通信,看来魔界也已风云暗起。我虽留不下他,却在他身上附了追风血雾,若能查出与他互通款曲之人,便可为魔界除去一大隐患。” 陈静瓶愕然听罢,因摄精姑之死而暂失的理智恢复过来,才想起百啖老妖决没有能力从主人的血冥大法下脱身,这才惶然低头道:“属下愚鲁,还望主人莫怪。” 鸠盘荼见陈镜瓶认错,这才冷笑一声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陈静瓶凄然一笑道:“夫妻不能团聚,姐妹不能相守,咱们苦苦执着于留在魔界,到底是为的什么?” “放肆!”鸠盘荼一声大喝。 毕竟陈镜瓶五世投胎,都是靠鸠盘荼的法力唤醒,因而在陈镜瓶心中,那是种与生俱来的影响,颇为深刻。陈静瓶因一时悲伤兴起的胆量被这一声断喝吹散,不敢出声,低头不语。 鸠盘荼怒道:“你有胆量埋怨起我来了!生死离散,何其平常,身为魔界中人,岂能有妇人之仁?我看你真是受世毒所染,寄情于一时的得失而忘了更远的路,在千年一瞬的仙魔世界中,迟早会被情感射落,坠入凡尘而无法自拔。” 陈静瓶以往每听鸠盘荼说起这话,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然而今天,摄精姑的话言犹在耳,她忽然觉得鸠盘荼讲这话时是那么的乏力和无助,与其说她是在教训自己,倒不如说她是在给她自己强行竖立起一套行事的规则,一道自我束缚的枷锁。 想到这里,陈静瓶立时勇气倍增,开口道:“主人先前曾言,准我与摄精姑入世历练,此话可还作数?” 鸠盘荼见陈静瓶突然间惧意全无,心中大讶,点头道:“我鸠盘荼说过的话,何时有过假?” “那好!”陈静瓶鼓起勇气道:“便求主人将千手剑侠和摄精姑的尸体全权交由我处理,同时不要——不要干涉我的行为!” 陈静瓶声调前高后低,到最后几如蚊呓,但鸠盘荼魔力高深,又怎会落过一个字?她嘿嘿冷笑道:“好啊!真是儿大不由娘,你翅膀硬了,要自己飞了,我便成全你,看你能做出什么名堂!”说罢不再理跪在地上的陈镜瓶,身化血虹,冲天而起,向着假百啖大仙消失的方向疾追过去。 陈静瓶见鸠盘荼离去,抱住摄精姑的尸体痛哭一番,这才收泪再返华山。 此时天色已晚,华山神道宫内,处处燃起灯火。来自魔界的魔兵魔将们将一道道魔幡展开,愁云惨雾中隐现鬼哭狼吼,既是一种占领地界的象征,也是一道魔家特有的防线。 陈静瓶怀抱摄精姑的尸体,驱散了层层黑气,直闯入神道宫中。 神道宫大殿上,一员身形高大的魔将负手而立,长发散披,长袍曳地。听到陈静瓶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端正的方脸上阴晴不定,尤为骇人的是他的眼中竟没有瞳仁,黑黑的眼洞中发出细微的呜呜声,仿如风过洞穴时留下的回音。 陈静瓶虽有鸠盘荼为她开窃,使前生记忆可以生生不息,但毕竟经过了五世投胎,昨日魔宫的一切已如梦幻般遥远,纵然认得对方是魔帅阴辇迪手下八王猛将中的风王,仍是被这魔头骇人的面目吓了一跳,而且风王既现,说不定云王便在左近。陈静瓶的心猛地缩在了一处,因摄精姑之死的满腔悲愤所带来的气势为之挫灭。 风王将他那令人无法捉摸的阴阳脸面向了陈静瓶,黑黑的眼洞不知是否在看着对方,血口一张道:“惊魄鬼?”话虽短,尖细的语调却如同他的脸面一样阴阳怪气。 陈镜瓶感觉风王的话声同寒风一样吹来,不敢看那对黑色眼洞,低头颤声道:“惊魄鬼见过风王!” 风王点点头,以他特有的无法辨别喜怒的音调道:“鸠师有言,千手剑侠的尸体你可以全权处理。”说罢负手不动,对陈镜瓶怀中摄精姑的生死竟是不闻不问。 陈镜瓶一听鸠盘荼已提前为自己做好安排,心中一宽,暗暗吁出一口寒气道:“谢风王!千手剑侠的尸体便暂请风王代为保管,我稍后来取…” “你就是那个投胎入世的惊魄鬼?”陈镜瓶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柔细的话声。 陈镜瓶一听这声音,脑中“嗡”一声轰响起来,只因来者非别,正是陈镜瓶最不愿见到的:八王中的云王。她连摄精姑的尸体也忘了放,慌慌然回头一礼道:“云王别来无恙?” 一只又胖又软的手掌掐上陈镜瓶的脸蛋,揪一揪、扯一扯后道:“难得你还记得我,这容貌虽不似以往的真身妖艳,不过脸蛋倒好像越发的嫩了。” 陈镜瓶心中大怒,却不敢抗拒,只暗中骂道:“儿子,你对老娘倒是挺了解的!” 那云王见陈镜瓶不吭声,阴阴地道:“你不肯从我,却躲上人间风流,好、好,姓张的小子艳福不浅啊!”陈镜瓶听对方语气不善,猛地抬起头来,恰对上云王那白白的胖脸,虽是笑意盈盈,飘满烟云细雾的眼洞却比风王更加骇人。 陈镜瓶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冷战,强撑道:“我与张郎已然花落水流,再无瓜葛了。” 云王脸上笑意更浓,偏是声音中不挂一丝笑声,叹息道:“只怕是落花仍有意,流水更非无情。” 云王越是笑,陈镜瓶心中的恐惧便越盛,她惶然失措的神态落在云王的眼洞内,云王不禁似要大笑般抬手一掌掴在了陈镜瓶脸上。这一掌打得好狠,陈静瓶连着摄精姑的尸体一同栽倒地上,再看风王,一旁负手而立,神态端严,仿如眼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火辣辣的巨痛袭来,陈镜瓶登时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往日云王在心中留下的淫威之中。“打得好!”她不禁脱口叫出声来。 云王愣了一下,笑眯眯却阴恻恻地问道:“好在哪里?” 陈镜瓶猛昂起头道:“多谢云王这一掌打醒了我!” 云王笑得嘴角都似要咧开般道:“莫不如让你彻底清醒一次。”说罢轮开手掌,左右开弓向着陈镜瓶扇来。陈镜瓶呼一声飘身向后,豁出去叫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老娘的主意,今天便跟你拼了,有本事杀了我,看你在鸠师面前如何交待,在阿修罗大魔王面前又如何交待?”说着掏出铜镜,连拍之下,道道惊芒疾照云王。 云王一见,气得脸上笑开了花,吼一声:“想死?倒美!今天叫你这小贱妇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说罢也不见他作势,大殿却霎时间陷入一片云雾之中,陈镜瓶陷身其中,耳目失聪,铜镜虽可照穿幻象,但云王的真身在云中穿行,居无定所,使得可鉴真伪的惊魄铜镜也无法施展,陈镜瓶登时只剩了挨打的份。 第70章 正无所适从之际,陈镜瓶听到了一阵风声,暗叫不妙时,身体已如落叶般被风挟住,行动再不由己。 陈镜瓶只觉被那风裹着在一片白芒中回旋疾行,左避右闪间“呼”一声穿出云雾,再抬头时发现已立定在了风王的身后。 刹那间风收云住,云王现出身形道:“老大,莫非你也看中了这个丫头?” 风王似哭似笑道:“老二不可莽撞,你惹不起鸠师。”说罢转对陈镜瓶道:“你走吧。” 云王眼中云团紧蹙,翻腾成浓黑怒云,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强忍住出手的欲望笑哼道“张敬垒!好、好!”,说罢背转身去,不再看陈镜瓶。 陈镜瓶未料到五世投胎,容貌数变,那云王竟仍不肯放过自己,听他之言,似要将对自己的怨恨发泄在张敬垒身上,心知要糟,想起摄精姑身前之言,他终于下定了脱离魔界的决心。 陈镜瓶俯身抱起摄精姑的尸体,也不说话,纤细的身影径直出殿消失在夜色里。云王霍地转过身来冲风王嚷道:“老大,我不甘心!” 风王静静地道:“老二,你如此行事难道能对得起八妹吗?” 云王一撇嘴道:“如今的雨王已再不是当年的娇娘子了。” 风王听云王语气中隐含无奈,笑着揭穿道:“但凡从了二弟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年半载,为何当年你独独对八妹手下留情?” 云王苦苦一笑道:“八妹举手投足间风韵天成,或动或静,无不千姿百态,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子可以像她般随时给你一种新鲜的、永远让人捉摸不定的感觉!” 云王说到这里,脸上笑容竟然敛去,叹口气道:“五妹、六妹、七妹、八妹俱是花容月貌,若非练这天威八法,定是无数魔将竞相争夺的美娇娘,迪帅此举究竟是成全了她们还是毁了她们?” 风王也被勾起了心事,无奈地摇摇头道:“当年随在你我身边的一直是五妹和八妹,而如今我却再不忍心看到他们的样子!” 云王这回脸上不笑,声音中却吃吃笑道:“大哥仍在为五妹执意修练天威八法而耿耿于怀吗?好好一个冰肌美女变成了冷面冰王,大哥既与我同病相怜,当成全我的心愿?” 风王回脸冷冷瞅一眼云王道:“你又何必急在一时?鬼母乍回魔界,并不知鸠盘荼傲慢自大的行为,仍眷念以往姐妹之情,此时你我实不宜开罪鸠盘荼。不过咱们只要擒住了虎药师,迫他配出‘用情如一’,惊魄鬼那贱丫头还不乖乖成为你我的跨下之臣?” 云王脸上笑容突盛道:“迪帅要用‘用情如一’对付鸠盘荼,得到她,便等于得到了血幂大法,何时才轮到我小小的云王?” 风王发出阴风厉笑,飘忽不定的声调更增话中邪气:“鸠盘荼若从了迪帅,你要得到惊魄鬼还不是迪帅的一句话吗?况且鸠盘荼也只是迪帅用来练功的一个工具,而兄弟你却是迪帅的心腹爱将,无论能否找到虎药师,迪帅都不会干预你的好事,只是需要点时间,在没有捉住鸠盘荼的把柄前,迪帅也不好因你开罪鬼母。” 云王笑容微敛,缓缓点头道:“听老大这一说,我心里顺畅多了。” 二人正说间,忽听一声虎啸传自山中,云王大喜道:“找到了!”言罢化作一团白云疾飘出殿。 ———— 第七章节西岳争锋(下) 神笔峰本是仙侠正派“神画门”总坛所在地。三千年前,神画门曾盛极一时,但自从掌门人的师妹偷了镇派神笔投奔魔界后,神画门便名声大跌,再加上神画门掌门人丹青幻客性情大变,将门人弟子悉数遣散,遁居不出,三千年来,神画门早已为人所不知。但陈镜瓶却是甫离华山便驾云朝昔日摄精姑和自己讲过的磨砚山神笔峰方向飞去。 陈镜瓶并不确定丹青幻客便在山中,只不过她清楚云王挟嫌必报的为人,也知道鸠盘荼定不会为了一个凡人开罪魔界,要救张敬垒,只有靠千手剑侠,情势使然下,已使得千手剑侠成为解开各方锁扣的关键一节,所以陈镜瓶来寻丹青幻客,摄精姑已死,唯有丹青幻客才能利用神笔将千手剑侠魂魄召回。 计算路程,前方当已临近神笔峰的主峰,陈镜瓶放缓速度从半空拢目下望,果见下方大山苍莽,但林密兽欢,却没有半点人迹,陈镜瓶心中凉了一半。 “莫非丹青幻客不愿有人来扰,用法封了山路?”抱着一丝希望,陈镜瓶降低云头,绕山疾掠,奔行许久,却看不出下方有丝毫法蔽的迹象。 希望渐灭之际,前方出现一道断崖,陈镜瓶按落云头,驻足崖端,听着下方似蛇虫爬行传出的簌簌声,心下不禁一片凄凉。自己入魔界全是随主人鸠盘荼而为,在魔界实没有一个朋友,五岳众仙虽有侠义之心,但因华山一战,已与仙界誓成水火,仙魔大战之际,谁又肯为自己出头救护张郎? 呆立良久,东方现白,一抹金晕抚上山来,鸟儿们顿时被唤醒过来,争相吵闹,雀跃欢腾,那明快的叫声传入情绪低靡的陈镜瓶耳中,使她想起了摄精姑说过的一句话:“每当凌晨,静坐峰顶,听那群山复苏的声音,神笔峰便如插在光和曲的神韵之中,超然世外,祥和恬明…” 陈镜瓶心中猛地一动,想那神笔峰一支独秀,高耸入云,自己这一夜却从没看到有哪个山峰当得上“神笔”的形容。 想到这里,陈镜瓶喜出望外,并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而是有人用法笼蔽了整座山峰!不管此人是不是丹青幻客,他必定与神画门渊源颇深,且法力之高,完全可匹敌云王。 惊喜之下,陈镜瓶掏出铜镜,此镜去伪存真,可照穿一切幻像,若神笔峰尚在,决逃不出镜中真相。 陈镜瓶抑制住心中兴奋,目注镜中,举镜观察。这一照不打紧,却见镜中景像被一团云气堵住,而那团云气汹涌翻腾间直向身后奔来。 “云王!”陈镜瓶惊叫一声,再回身已来不及,她思念电转,抱着摄精姑的尸体跃下断崖。 “姐姐!救我!”陈镜瓶心中默念,将摄精姑的尸体向崖下一丢,身形一旋,攀向崖壁,然而触手处顿觉有异,心中大惊之际,崖顶白云一现,一道云瀑奔流下泄,朝摄精姑落下的方向疾追下去。 一见云王,陈镜瓶再顾不得手中异样,身形附向崖壁,这一附之下,竟呼一声掉入崖壁之内。陈镜瓶再忍不住,:“啊!”一声叫出声来。心知要糟之际,却见眼前景像突变,已立身在一道山坡之上,坡上烂漫的山花上端,正凌空飘浮着一幅幅画卷,回想先前触手处,正是摸上帛幅画面的感觉。 陈镜瓶刚刚由惊转喜,画卷间已骤现白芒,一团翻腾的厚云漫无边际地自幅幅画卷间涌入,眨眼间将画卷、山花一齐吞没。 陈镜瓶知道是自己的叫声召来了云王,不敢犹豫,转身朝后方旭日金光照耀下巍峨险峻、直插云端的神笔峰疾飞上去。然而她快,云王更快,只一瞬间陈镜瓶的身周便现出云头,翻腾间呼一声向陈镜瓶罩来。 陈镜瓶情知不敌,将铜镜高高举过头顶,镜中波芒溢出,从身体四周泻下,如一道水做的帘幕般将陈镜瓶护在其中,那镜波流过脚下,一合拢聚在一处,似一个完整倒放的透明桃子,把撞上来的层层云气顶得波波翻涌回去。 镜波外云层渐重,不一时凝成黑云,如铁桶般向中央箍来,陈镜瓶立感压力大增,情急下开口大叫道:“丹青幻客,有人杀了你的师妹,你还不出来替她报仇?” 这一声是陈镜瓶危急下拼力而为,声音之大,穿出云雾,直奔峰顶。 片刻之间,峰顶传来声响,簌簌之声不绝于耳,云王的云山雾罩刹那间被射做筛状。 陈镜瓶正觉身周压力减轻之际,砰一声,一物打上镜面,流散下来,她这才发现射下的只不过是一滴寻常的墨珠。 漫天墨雨过罢,一道炸雷般的吼声传来道:“我师妹在哪里?”随着吼声,陈镜瓶眼前光明立现,黑云被那随吼声而来的大力逼退,向后飘去。 危险既过,陈镜瓶收了镜芒,只见前方山坡上已然有一个头发散垂,身穿花衫的女子手持竹笔,点点画画间一道道罡风划出,将云团吹得支离破散。 那云王显然也知道来人非同小可,弃了陈镜瓶,一心对敌。眼见得正面进攻难敌对方风狂,索性身随风动,呼地将云团扩大数倍,反向对手身周蔓延过来。 陈镜瓶吃过亏,知道一旦陷身云中,耳目受扰,难辨敌踪,那时便只能苦捱苦撑,再也无法脱身,怕那女子中计,忙在后提醒道:“姐姐小心,莫陷入他的云山雾罩中。” “你说什么?”那女子听到陈镜瓶之言,不顾大敌当前,竟回目怒视,登时把陈镜瓶惊了个瞠目结舌。 “乖乖!”陈镜瓶暗暗乍舌,这“女子”不单声音粗厚,而且相貌“出众”!一张东瓜般长的大脸却瘦成了黄瓜,生生把鼻管拉了有一丈长,硬把个眼睛和嘴巴拆成了两家。这还不止,尖细的下巴直耷拉到胸脯下,嘴小得象第三个鼻孔般长在那实在不敢称其为脸的脸下,真难相信那炸雷般的声音是从这个不知该叫口还是孔的地方发出,偏偏这嘴下还挤出几根说不清是毛还是发的细须。这人身形与脸的般配也让人叫绝,四肢长到俯身便可当一匹瘦马,胳膊“纤细”成一节竹管,更加上手中舞动的竹笔,活脱脱一只穿了衣服的大螳螂! 那“螳螂”见陈镜瓶不再吭气,这才又回身与云王恶斗。 第71章 陈镜瓶回过神来,登时猜到这个人便是“神画门”的掌门人丹青幻客,同时也明白了摄精姑为什么会为了躲开师兄而宁愿弃道从魔,更从不肯向旁人谈及她的掌门师兄,只因被这种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家伙爱上,实在是一种折磨。 想归想,但现在陈镜瓶既有求于这只“螳螂”,也只好强忍住对对方容貌的厌恶,掏出摄精姑的神笔冲那只“螳螂”叫道:“丹青幻客,接笔!” 丹青幻客听罢,回头一看,面容登时大变。陈镜瓶只觉一阵风刮来,手中一轻,摄精神笔已落在“螳螂”的细长指掌中。 丹青幻客目注神笔,眼中淌下泪来。正这时,身后云动风疾,云王再次翻卷怒云裹挟而来。丹青幻客看也不看,神笔向后一挥,一道波光发出,似真似幻的刀芒眨眼间被神笔凌空绘出,呼啸声中横长数丈,向着云王拦腰疾斩,将一团怒云削成了两半。 云王受挫稍顿之际,丹青幻客一抬头冲陈镜瓶吼道:“我师妹的神笔怎么到了你手里?她呢?她在哪里?”说话间,手臂伸向背后三划两点,半空中一座大山挟着丹青幻客的怒气陡然出现,“呼”一声泰山压顶,砸向狼狈不堪的云王。 轰隆声中,群山巨震,陈镜瓶只觉脚下摇三摇、晃三晃,一座大山已落在眼前。 陈镜瓶曾无数次目睹摄精姑使用神笔,却从没想过神笔在丹青幻客手中会生出如此骇人的威力。 惊天动地声中,缕缕白云左飘右荡从山间溢出,心有不甘般再次凝聚攻来,然而尚未扑至近前,已被一场扑面而至的洪水迎头冲退。 云水互搏间,丹青幻客笔下浪头一涛盖过一涛凭空涌现,云王眼见无法取胜,终于退向山后,隐没了踪迹,只余大水漫溢山间,那水流到陈镜瓶脚下,顿时鞋袜俱湿,脚掌一片冰凉。 陈镜瓶呆呆地看着顺山涧急速下泄的洪水,难以置信这画出的幻境竟会变成切实存在的真物!正发愣时,耳旁如雷炸响,丹青幻客又在跑来大吼大叫道:“我师妹在哪里?” 陈镜瓶见这丹青幻客举止疯疯癫癫,心中大失所望,但想到经过了三千多年的沧桑变化,他仍对自己的师妹情深一片,心下也不由得一阵感动,于是轻轻道:“你师妹掉进了那道被你画出的断崖里!”说着用手要指,这才发现前方不知是幻是真的断崖早已被适才落下的大山填没。 丹青幻客听罢陈镜瓶之言,枯瘦臂骨向空伸出,三撕两撕,似扰碎一团水雾,大山洪流俱在一片波光幻影中消失不见。 丹青幻客一招手,一幅画卷飘向面前,提了一抖,噗辘一声,摄精姑的尸体滚落地面。 看着师妹惨白的面容,丹青幻客再顾不得其它,抱住尸体痛哭流涕,哭一阵,挥起竹节手臂捶胸打脸,发出梆梆的清翠响声。陈镜瓶在一旁听得好笑,但想到摄精姑再难复活,心下又一阵难过,忍不住也轻泣出声。 丹青幻客听到陈镜瓶的哭声,他忽然停了哭泣,瞪眼问道:“你是谁?” 陈镜瓶啜泣道:“姐姐怕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倾吐心声的亲人了,她虽然魂魄已散,但我知道她最想回来的地方便是神笔峰,因此把她带回这里,好让她能象往日一样在峰顶悠然而坐,静听林动鸟鸣。” “哇!”丹青幻客一听,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道:“师妹,是我害了你啊,我若不苦苦逼你,你又怎么会离开这里?离开你最喜欢的地方?是我害死了你,该死的是我!” 这丹青幻客一哭不打紧,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挂在那超长的细脸上,再是滑稽不过,把个陈镜瓶看得哭笑不得,呆在那里,一时倒忘了悲伤。 那丹青幻客抱着师妹的身体苦苦哀求道:“师妹你活过来好吗?只要你肯睁开眼,师兄保证从此远离神笔峰,再不会偷看你一眼,你活过吧!师兄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才不去寻你,才遣散神画门,好让世人遗忘我,从此再没有什么言语可以污你的耳目。可师兄不知道你想回来这里,若师兄知道,师兄会离开这里的。” 丹青幻客哭求间声泪俱下,便连一旁的陈镜瓶也听得起了同情之心,不由对他的相貌稍有改观。只听那丹青幻客越哭越厉害,如入癔境般道:“师妹你不睁开眼便是不想看到师兄么?好吧,那师兄这就走,只要你高兴,师兄会走得远远的,让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再不用为躲避师兄而离山出走,师兄走了,你看,师兄真的走了,你不要再闭着眼了!”说罢,恋恋不舍地摸摸师妹的脸容后,将摄精姑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一转身竟真的向着山下走去。 陈镜瓶一见大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丹青幻客道:“你去哪里?”丹青幻客咧着小嘴哭道:“我要走,走得远远的,走到师妹再也看不到我的地方去。”说罢甩脱陈镜瓶的手继续向山下走去。 陈镜瓶见他脚步踉跄,心知他实已伤痛到极点,心中不忍,开口骗他道:“你师妹其实并没有讨厌你!” 丹青幻客苦笑一声道:“你不用骗我,满山的镜子都已被我砸扁了,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师妹又怎么能忍受得了呢?”说话间痴痴地望一眼师妹后道:“你瞧,他始终不肯睁眼看我一下。”说罢一转身又要离去。 陈镜瓶见丹青幻客说话时的神情如在梦中,若再不能使他清醒,他当真便会就此离去,情急下叫道:“你醒醒吧,你师妹死了,她怎么能睁得开眼?” “胡说!”丹青幻客一听,猛地转过身来,怒视陈镜瓶道:“我师妹没有死!” “她死了!” “没有!” “梆”地一声,却是陈镜瓶心中火起,挥掌扇了丹青幻客一耳光,这一掌不知打疼了对方没有,陈镜瓶自己却觉得如打在一根木桩之上,掌心中火辣辣地,禁不住挥手呼痛。然而声未出口,喉间一紧,已被丹青幻客一把掐住。 陈镜瓶如何能禁得住丹青幻客的大力,喉间立感窒息,她急作挣扎之际,只听丹青幻客怒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插手我们师兄妹间的事?”说着手上力道猛增,只可怜陈镜瓶被掐得连翻白眼,差点晕迷过去。 陈镜瓶自知性命危在旦夕,只是口难出言,于是拼力一伸脚踹在丹青幻客肚上,然而换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而后“啪”一声结结实实被摔在了山坡之上。 迷迷糊糊中陈镜瓶一抬眼,看见丹青幻客凶神恶煞般再次扑来,她知丹青幻客神智已失,而自己又不是他的对手,真没想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一个疯子手上,想到这里陈镜瓶不禁苦笑道:“丑鬼,你杀了我吧!” 丹青幻客闻听此言,浑身巨震,已伸到陈镜瓶喉间的双手猛地停了下来,目光呆呆地望着陈镜瓶,口中嗫嚅出声:“师妹、师妹,你不要怕,是师兄错了,师兄错了!”声调越说越慢间双手缓缓缩了回去,一屈身蹲在地上再次痛哭起来。 陈镜瓶意识到定是以前摄精姑也说过同样的话,才会触动丹青幻客,让自己拣回了一条小命。看看眼前这只双肩抽动的大螳螂,这时才注意到,他哪里穿得是什么花衣,分时是一袭青衫经年不洗,上面又染满了斑斑默迹,反倒显得像一件花衫了。 陈镜瓶见丹青幻客哭得伤心,有心劝慰,但不知对方疯劲过了没有,万一触恼了他,白白丢了一条小命,岂不是冤枉?想到这里,干脆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良久,丹青幻客止了悲声,看一眼陈镜瓶道:“姑娘你没事吧?” 陈镜瓶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丹青幻客眼中闪过一丝谦意,也没再言,一转身回到摄精姑身旁,轻轻抱起摄精姑的尸体道:“师妹,我会如你心愿,将你安葬在神笔峰顶,好让你能天天聆听天籁山音。”说罢身躯腾起,直上峰去。 陈镜瓶见对方说走便走,张口要呼,但却欲语无言,眼睁睁看着丹青幻客的身影消失在峰上不见。 长叹一声,陈镜瓶仰头躺倒,呆望着蓝天白云出神,脑中空白一片,任那一丝悲凉凄苦充臆胸间。 良久,陈镜瓶的思维重新开始活跃,不禁再次想到了心上人张敬垒,难抑悲伤,两行情泪流了下来,忍不住哀叹一声道:“张郎啊张郎,我既救不得你,便与你死在一处也就是了。”想到这里,陈镜瓶翻身爬起,便要腾空离去。正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姑娘留步!” 陈镜瓶抬头看去,竟是丹青幻客去而复返。再看这丹青幻客,身上换了一袭干净的长衫,头上散发聚起,以纶巾扎冠,虽仍丑得离奇,毕竟有了点人样。 丹青幻客来在陈镜瓶面前,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道:“姑娘面带愁容,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陈镜瓶一愣,但见对方眼神澄明,不似玩笑,反正现在求助无门,索性不客气道:“千手剑侠不幸为水玉妖女所害,我想请掌门人用神笔召回千手剑侠流落阴间的游魂。” 丹青幻客点头道:“只要他的魂魄尚没有被阴司禁制,当不难完成姑娘心愿,在下愿意一试。” 陈镜瓶听对方一口答应,诧异道:“掌门人认识千手剑侠?” 丹青幻客轻笑摇头道:“我已经有数千年未出山中,和仙界中很多后起之秀都无缘一见。” 陈镜瓶更奇道:“为什么掌门人连对方来历也不问便会帮我?” 丹青幻客背手向天,眼神悲愤道:“前日惊雷示凶,天庭定有巨变,我知阿修罗已反,人间众仙若不能凝为一体,象云王这一类的妖魔鬼怪都将从阴间复出作乱,那时群魔起舞,人间将不复太平。” 第72章 陈镜瓶听丹青幻客语气悲愤,知他又想起了摄精姑,但观他言行,已然彻底清醒过来,恢复了一代宗师的气度风范,因而才能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己任。陈镜瓶略一犹豫,低头道:“掌门人可知我也是魔界中人?” 丹青幻客轻轻一笑道:“姑娘既和敝师妹一同前来,不知是鸠师座下四大娇娃中的哪一位?” 陈镜瓶听他有意将四大妖娃说成四大娇娃,心知对方已不以自己为敌,希望既生,顿时破涕为笑,裣袂行礼道:“在下陈镜瓶,魔界中人尝叫我惊魄鬼。” 丹青幻客还礼道:“姑娘不必多礼,魔界、仙界自在人心,却不是单凭界域可划分得清。” 陈镜瓶知这些成名的高人往往都是超脱世外之人,当下不再拘谨,将千手剑侠之事一一道来。当说到千手剑侠在华山身故之后,陈镜瓶见丹青幻客仍露出倾听的神态,知他想听到有关师妹的事,便没有停口,顺序详细讲了下去。 丹青幻客听到骇魂魔淫挟师妹,目中射出如刀般锋利的凶光,但当听到摄精姑与陈镜瓶密议欲助鸠盘荼脱离魔界时,丹青幻客目中柔情似水,含泪而笑道:“她还是那样的善良与天真。”待到陈镜瓶讲到二女大战假百啖大仙,丹青幻客紧张地把双手都握成了拳状,似要随时出手相助一般,直到陈镜瓶讲出摄精姑被一拐穿心而亡,丹青幻客终“啊呀!”一声昏倒在地。 陈镜瓶想不到丹青幻客对摄精姑痴情至此,忙拖起他施救。 只见那丹青幻客悠悠醒转,双泪下流却未再哭泣出声。他不停地追问着有关假百啖的一切情况,目中一会儿凝光沉思,一会儿凶芒四溢,看得陈镜瓶暗暗心惊,担心他疯劲复发,幸好隔得一刻,丹青幻客恢复了平静,撇开心中的恩怨情仇,将话题扯回相救千手剑侠一事上。 陈镜瓶道:“悔不该将千手剑侠的真身留在华山,为今之计,只好我再走一趟,向风王要出尸体。” “不行!”丹青幻客阻道:“现今云王已是非得到你不能甘心,既已撕破脸皮,他断不会让你轻易离去,况且他知你来寻我,定会给你扣上暗通仙界的罪名,好师出有名,到时怕鸠师也无法护你,少了鸠师的顾忌,风王会否翻脸也在两可之间,你贸然闯入,只怕是自投罗网。” 想到云王,陈镜瓶心中一阵战栗,但一想到张敬垒,陈镜瓶又毅然道:“不怕,没有真凭实据,风王又能拿我如何?” 丹青幻客也是个情种,如何看不穿陈镜瓶是因情冲动,点头道:“好吧,我与你一同前往华山,谅那风王也不敢把你怎样,只要能救出千手剑侠,凭你我三人之力,索性夺回华山,与魔界正面开战。” 陈镜瓶一听,如此而为,不啻明白表示自己已弃魔从道,主人鸠盘荼在魔界的地位本已岌岌可危,若魔界籍此为难主人,以鸠盘荼现在的执迷不悟,只会误了性命。 想到此,陈镜瓶摇头道:“此次仙魔大战,争的不是一山一水的得失,魔界后援无住,力量方兴未艾。当今之际,联合群仙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力量才是当务之急。” “说得有理。”丹青幻客毫不偏执,爽朗笑道:“若能策反鸠师,魔消道长,将成为灭魔的一大臂助。”二人说话间腾云而起,片刻已驾临华山。 ———— 华山之上,阴云笼罩,风王惊觉有人扰动魔幡时,一朵白云已驾临神道宫顶。云雾敛去,陈镜瓶陪了一个胖大的黑面汉子步入殿中。 “你回来了?”风王的语调阴阳怪气,不愠不火。 “见过风王!”陈镜瓶略一施礼后指着身旁的黑面胖汉道:“风王,这是黑面妖熊,我新交的朋友。”陈镜瓶依着路上编出的套词镇定地向风王介绍着丹青幻客的假身份。 “嗯!”风王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是风王,魔帅阴辇迪座前八王猛将的头一位。”陈镜瓶介绍完,变作黑面熊妖的丹青幻客不卑不亢地一抱拳道:“幸会。” 丹青幻客此时是一个山妖野怪的身份,不得已与风王施礼相见已觉窝火,岂知风王一转身背起双手,竟对他的招呼不理不睬,让陈镜瓶二人一时间尴尬至极。 无奈下,陈镜瓶只好开门见山道:“我此来目的,是为了取走千手剑侠的尸体,还请风王赐予。” 风王以他那似极富感情,又似毫无感情的声音道:“尸体在侧观厢房之中,我命人带你去取好了。”说罢叫来一个魔兵,着他带领陈镜瓶二人去见尸体,自己却始终站在殿中,一步不动。 陈镜瓶与丹青幻客对望一眼,均是心感不妙,这风王怎会如此痛快,又怎会对黑面妖熊的身份不闻不问?但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反省去二人费力扯谎。 那魔兵带着丹青幻客与陈镜瓶出了大殿,很快进入旁边一所小观的院内,打开一间东厢房门道:“千手剑侠的尸体便在屋中,二位请自便,属下告退。”说罢离去。 丹青幻客细查屋周,毫无异状,于是迈步入屋,果见炕上放了一具尸体。陈镜瓶随后进屋,认出炕上所躺的确是千手剑侠,疑惑道:“这确是千手剑侠的尸体无误,莫非云王并不曾返回华山,风王还不知神笔峰战事?” 丹青幻客皱眉沉思道:“恰好相反,风王定是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有先前的无礼之举。只是他明知我的神笔可助千手剑侠复活,因何仍肯将千手剑侠的尸体交给你我?” “管他呢!”陈镜瓶抛开一切顾虑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速带…”才说到这里,二人忽觉一股寒气浸进屋来,顿时遍地严霜,直冷入了二人的心底,一种凄凉自哀的思绪爬上心头,连斗志也几要为之丧失。 “霜王!”陈镜瓶骇呼回头,却见院内地面一片雪白,门外竟不知何时飘起了漫天大雪,一阵风起,雪花被寒风挟裹着飞进屋来。 “雪王也来了!”陈镜瓶面色惨白之际,云王那柔细的声音传来道:“贱丫头,如今看你还能走到哪里去?” 八王猛将已有四王现身,丹青幻客心知情况不妙,一晃身现出原形,神笔一挥,绘出一团火焰,“呼”一声驱走满室严寒,砰地将门合闭拢来。 霜寒一消,二人压抑的心绪为之舒缓,但想想适才霜王的攻心寒气,仍是余悸犹在。 “怎么办?”陈镜瓶心知自己在这四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丹青幻客虽有神笔,又怎能以一敌四?想着间心不由得一沉到底。 “雪王的千斤柔雪飘飘忽忽,沾衣不化,一但陷身其中,便会行动渐滞,困死在雪球之中,再加上霜王的攻心寒气,云王的云山雾罩,风王的身随风动,正是困敌的最佳组合,你我若一昧逃生,只怕正好落入对方的陷阱。”丹青幻客眨眼间分析出眼前情况,做出决断道:“为今之计,应当先救活千手剑侠,合三人之力,或有突出重围的可能性。” 陈镜瓶一听,难以置信道:“大敌当前,怎么能来得及救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放咱们进屋了。” 丹青幻客冷笑一声道:“那是他们低估了我和神笔结合后的的功力,来吧。”说罢大笔一挥,无墨无卷,竟于眨眼之间以一道精气凌空绘出了千手剑侠的画像,那画像栩栩如生、神采俱备,难得的是虽为速写,但衣衫面容,与床上的真人竟是一般无二,不同的是这虚空而站的一道人形慵懒间眼皮微动,竟似要睁开眼来。 丹青幻客一笔成形后小嘴一张,一道真气直扑上千手剑侠的幻像,那幻像立时面现红润之色。陈镜瓶一见大喜,提起千手剑侠的尸体便要推入幻像之中,却被丹青幻客伸手拦住。 “怎么了?”陈镜瓶意识到事情有变,慌然发问。 丹青幻客神色凝重道:“千手剑侠的阴魂被一股大力吸住无法脱身,只怕他在阴间遇上了麻烦。”陈镜瓶听罢变色之际,“砰”一声大响,本已被丹青幻客用神笔封护的窗纸突然破开道大缝,一片车轮般大的雪花高速旋转着,比刀锋尚要锐利,刹那间突破封锁,切入屋来,却原来是雪王首先发动了攻击。 丹青幻客一见大急,一面发功锁死笔意,笔劲如一道无形强索,猛拽千手剑侠的阴魂,盼望能突破阴间那未知的禁锢,救出千手剑侠,一面左手回掌疾推,一道玄灵罡气应掌而出,力抗雪王的攻击。 眼见形势已是万分危急,陈镜瓶心计一动,伸手入怀掏出铜镜。一道强光闪过,惊魄镜芒照上屋中幻影,觅摄精神笔的来向直下地府。 ———— 再说千手剑侠当日,怀抱摄精姑勉强飞临华山,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便连那狐魔艳影也变成了一团白芒,只留下本能存在的那不断悸动的香艳刺激,仍让人把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凭着最后强守的一线灵台,千手剑侠心知大限已至,最后送出一道云光托住摄精姑,脑中轰一声,一世的点点滴滴于刹那从脑海飘失,完全没有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疼痛传来,千手剑侠茫茫然四顾,面前大地变貌,自己竟来在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之地,这地方林深草密,不见人烟,便连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如罩在一层帷幕之中。 千手剑侠苦思良久,然而脑中朦胧一片,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无数短刺尖针扎入肤中,疼痛感越来越剧,千手剑侠豁然间清醒过来,发现正立身于一座林中,林内荆棘遍布,身后荆棘丛被踏倒一片,显示自己迷迷糊糊中已在林中走了很久。 第73章 千手剑侠忍了痛将入肉较深的几丛尖刺拔去,要待出林,却是四下皆刺,无下足之地,这才知意识不清下闯入了一片荆棘深处。 千手剑侠此时更想起了家中之事,心中一急,刚要腾身空中,然而法力渐复下,忽感觉到左后方荆棘丛中竟伏得有人。 那人显然没料到千手剑侠会发现他,见千手剑侠转头望来,那伏在林中之人仅露的双目中忽然现出一道杀气,继而敛去,向着千手剑侠大打手势,示意千手剑侠将身伏倒。 千手剑侠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但随着法力的进一步复苏,他又清楚地感应到了遥远处正有一队队的人马陆续开来,那些人马黑服黑盔,或背背长弓,或持枪举刀,但有共同一点,行动时俱是足尖点地,稍沾即走,如幽冥飘舞,迅即异常,只是眨眼间前方部队已来在林外。 千手剑侠大吃一惊,他虽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如此轻功身法,任意拉出一人都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这些人,平日里根本是难得一见,怎会突然间成千上万地冒了出来?千手剑侠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眼前形势难辨,又不愿贸然惹事,于是依林中之人的示意将身伏了下来。 队伍一队队地开来,竟如没有穷尽一般,只因见林中密布荆棘,不愿深入,这才绕路而行。 时间一时一刻地过去,突然,一队人马在林外停下,有个头领一声令下,众兵士拉弓搭箭,无数飞蝗漫无目标地向着荆棘丛中洒下,其中几支箭正向着千手剑侠所在处插落下来,千手剑侠一见忙暗中招手,要将落箭方向拉偏,然而神功未发,那些箭忽然各自微斜,差之毫厘插落在身旁左右。 千手剑侠吃了一惊,凭他的功力竟发现不了是谁施的援手,现在林中止有两人,这一切必是那汉子所为,如此轻描淡写、不着痕迹,自己却办不到。然而抬眼再看那汉子,那汉子已闭了眼,仿佛对眼前的飞箭浑然不觉,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想起先前对方双目中射出的阴光,千手剑侠实在猜不出此人究竟是敌是友,当下不敢造次,只静静地在林中潜伏不动。 林外人马见飞箭过后,林中毫无动静,领头之人一声哟喝,众兵士整队催马前行,刹那间去了个干干净净。经过近半日的暄闹,林外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士兵们已然走远,然而那汉子却仍是伏在林中一动不动。 千手剑侠情知适才的兵马已在前方设好一个巨大的罗网,他不愿多事,于是决定退后离开,于是立起身来冲林中汉子一抱拳轻声道:“多谢阁下援手,请问尊姓大名,他日相见,便是朋友。”然而话才出口,一股无声无息的杀气倏然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浸入心脉,千手剑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仰面倒在地上。 此时那汉子才抬起头来,只见他圆眼大脸,风华正茂,只可惜俊朗的面庞上一对毒目含怨带愤,破坏了那副美好的轮廓。 这人瞅着千手剑侠,冷冷哼笑道:“不用谢,我只是怕你中箭呼痛,暴露我的行踪!”汉子说着起身四顾道:“魔兵刚刚布好陷阱,看来还得等一阵时间。”说罢俯下身来蹲在千手剑侠面前,呆呆地望了千手剑侠良久,这才自言自语般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生而为人却不能做我自己?” 千手剑侠当然无法言声,那汉子等了许久见无回音,恼道:“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两个亲人竟忽然间成了我的敌人,难道你也要和我做对?” 汉子低着的头紧紧盯着千手剑侠的眼睛,见千手剑侠仍不说话,竟语气转忿道:“好,好,连你也这样对我,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属于自私者的天地,你既然鬼使神差闯了进来,便不要怪我!” 说话间那人语气已变得十分错乱,声调一转,又变得极阴恻,伴着嘿嘿的癔笑声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新鬼,有谁会注意你呢?可我却不同了。如今你有幸做我的替身,是不是很期待呢?莫急,待魔兵发动攻击的一刻咱们便趁乱复出,向这个世界大开杀戒,对这个天地进行彻底的报复,用鲜血洗刷咱们受骗的耻辱。” 汉子显然受过极大的刺激,情绪极不稳定,一会儿气愤填膺,一会儿目射凶光,这刻又如哄孩子般冲千手剑侠柔声道:“你想不想了解一个人的内心,真正地做为对方去了解他的内心?我知你想却办不到,我现在可不是孓然一人,很快你也会生活在我的世界里了,那时你便会明白我心中的痛,你便会原谅我了!” 这汉子越说越阴森,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言刚落,一俯身探双手便向千手剑侠抓去。 只要听他先前之言,完全可以想象当他的魔爪触及千手剑侠的身体时,将会像一道冥灵般入侵进而占据千手剑侠的灵魂。事实上在千手剑侠眼中,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一个未知而可怕的幽灵。 然而千手剑侠岂是肯坐以待毙之人?他因未料到那汉子会猝起发难而一时受制,但那汉子却也因未料到面对的一位身具仙法之人而一时大意,终予千手剑侠一个缓冲的时机,神功默运,在对方侵来的刹那冲破禁制,“呼”一声草上飞般从荆棘从中直滑出去,身上顿添无数尖刺划痕,却避过了那对可怕的魔爪。 汉子未料到变起突然,大吃一惊。急展身法前扑时,千手剑侠已如大鸟般一跃腾上空中,听得身后风声倏响,千手剑侠顾不得前方罗网森森,如飞急掠,要脱出危机。 这一掠在千手剑侠情急之下施出,速度之快令人乍舌,眼未眨已身在百里开外,前方远处呼声顿起,黑压压竟又开来无数冥兵鬼将,两个黑点由小及大,自下方队伍前方疾射而上。 “什么人?”随着暴喝,两员鬼将各提两柄超级大锤现身眼前,若非千手剑侠急刹身形,势非撞扁在那四把大锤上。 千手剑侠对地府虽不熟悉,但世人贪生怕死,又妄图死后能续享荣华,对鬼界描述之多更超过对天界的描述。千手剑侠见多识广,况且又到过地府一趟,看着眼前二将牛头马面的造形,联想到四周昏暗的天光,立时醒悟自己已身在阴间。 千手剑侠不愧是条汉子,为人果敢、生性豁达,于这关键时刻抛开了常人惯有的伤怀感触,于一瞬间把握到眼前的情况,对着面前满含敌意的牛头马面大叫道:“有埋伏,快退!” 一语既罢,四面八方忽然现出无数浓烟,如怒海潮发,向着开来的鬼兵迎面卷去。 拦住千手剑侠的两员鬼将正是被誉为阎罗王帐下头号猛将的牛头、马面。这二人听得千手剑侠喝声,又见下方异变突起,怎还不知中了埋伏,亏得发现得早,没有完全进入对方的伏击圈中,否则被那可怖的浓烟四面围困,多数兵士恐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牛头马面二人不及多言,道声:“多谢!”便要回身返回队伍。恰这时,一阵破锣似的大笑声传来道:“想走吗?太迟了!”话音一落,立有七八道身影疾扑空中,拦住了牛头马面的退路。 千手剑侠正面冲敌,立时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手提砍刀的魔将以骇人的速度直扑至牛头马面的身后。这魔将目露凶光、一脸狞笑,胖大的身体裹在一袭更大的青灰宽敞大袍内,背上还背了个口袋,若非他浑身散发出有如实质逼人而来的可怕煞气,千手剑侠几要以为阴间也有叫化。 牛头马面单听来人之言,已是面色大变,不及转身,双双轮动巨锤,分从左右回身便砸。 化子般的魔将冷笑一声:“不自量力!”也不见他作势,手中砍刀却已划出两道闪电劈砍在砸来的四把大锤上。要知牛头马面以猛著名,手中大锤又是最利于斗力的兵器,然而那魔将分心二用,又分别是以单刀力敌双锤,刀光却没有丝毫滞缓。“当当”巨响,牛头马面如滚地葫芦般被劈得分向两边摔去,身形未稳,已被随魔将而来的一众敌将困在两处,苦苦捱斗。 与魔将正面相对的千手剑侠才见牛头马面应刀飞出,下一刻刀光已临近面门,他身经百战,已看出来人是趁牛头马面骤然受袭、身心震颤,又利用二将回身之际,顺势使力,才一举取得了骄人的战绩,但纵是如此,观此敌身形作风,也必是一位罕有的猛将,且对方刀法之快,平生仅见,自己万万不是他的敌手。 千手剑侠的一切想法只在瞬间产生,但对于他这样的成名侠客,料敌机先,身随意动,身躯已先一步向后退开,既然不可力敌,便当智取,千手剑侠在堪堪避开刀锋的一刹,撮指成剑,一缕剑气呼啸而发,直扑魔将眉心大穴。 来的魔将眼中讶色一现,他本以为来人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只是恼其泄露机密,几至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盛怒下这才要随手一刀取其性命,然而一击不中下,反给对方予反扑的机会,令魔将大失计算。 这魔将当真凶恶,遇强之下,立时激起了他的凶残本性,竟撇开牛头马面不顾,“嗷”一声,不躲不避,大砍刀轮开,刀锋刹那间劈至千手剑侠面门前。 千手剑侠大吃一惊,立知自己料敌有误,这魔将虽看似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但对方人多势众,处在绝对的优势地位,又怎会蠢得想到与敌同亡?这员魔将敢不躲不闪地采取以攻对攻的打法,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有信心确保自己的功力根本伤不了他,若情况果真如此,自己与对方功力的差距应该颇远,一击不中下必会命丧刀口。 千手剑侠思念电转间,身形已再次向后退出。却不料这一退,一股无声无息的寒气倏然间从身后席卷而来,浸心入脉,千手剑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张口大呼道:“布袋魔欺人太甚,我便与你见个真章,看你二公子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第74章 一语既罢,千手剑侠面前寒锋骤现,布袋魔的砍刀已三度临门,然而在千手剑侠眼中,对面本是凶神恶煞的面孔突然间化作一个慈祥的老者面容。这老者将已伸到千手剑侠面前的大掌轻轻拍在千手剑侠肩上,欣慰地道:“君儿,你进步的神速实出乎为父所料,如今你在本门功法上已获大成,所欠者只是火候,不过那是要靠日后慢慢磨练的。为父今日便传你本门最后秘技:移魂大法。” “咦!”千手剑侠奇道:“孩儿不是已经学过移魂大法了吗?” 老者笑道:“那只是普通的移魂大法,但凡修道有成之人,多数会使,称不得秘技。” 千手剑侠好奇道:“那本门的移魂大法又是如何?” 老者再次慈爱地拍拍千手剑侠肩头,示意他坐在身后一块大石上,然后细细诉道:“一般的移魂大法只能夺人躯体,但本门的移魂大法却不同,它是以魂易魂,最难得是可以使二者法力合一,功力倍增。” 千手剑侠一听大喜道:“那么姐姐只要学了移魂大法,不就可以摄人功力,达到和咱们一样的修为了吗?” 老者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这种神色千手剑侠从小见得多了,也不以为然。只听那老者笑道:“君儿为什么事事都会想到你的姐姐呢?” 千手剑侠听一老者一问,立时羞红了脸,垂下头道:“我、我、我们只是姐弟情深罢了。”说这话时他心中立时感到一片绞痛。“姐弟情深”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姐姐对自己何尝有半点感情?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便对姐姐产生了深深的爱恋,那决不是什么“姐弟”情,只是如此违背伦常之心,又怎敢让父亲知道? 好在老者似乎毫不起疑,问过一句便不追究,叹道:“君儿想得太过简单,你以为本门的移魂大法是谁都可以学成的吗?” “那要怎么样才可以学成呢?”千手剑侠急忙追问,以掩饰自己的窘迫心情。 老者幽幽叹道:“要学本门的移魂大法,一定要达到大道归一的境界。” “什么是大道归一?”千手剑侠继续追问。 “道:天地之玄机,万物之源灭。无大无小,无强无弱,来于自然,归于自然,无万物之形,有万物之实,故万物皆是道,而万物又不足以概括道。” 千手剑侠听了个稀里糊涂,茫然问道:“那究竟什么才是道?” “道:宇宙之始、宇宙之实,大道合一,天地归一,明灭瞬间,物归其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千手剑侠搔头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老者笑道:“天地间真正明白道的恐怕只有三清道祖。自他们勘破道的玄机,方使道由无形转为有为,创出无上道法,因此草木鸟兽,纵得天地精华,修炼千载,却不及正道之士百年修为。” “可是——”千手剑侠呲牙道:“孩儿根本不明白什么是道,又怎么能修得成大道归一?” 老者哈哈笑道:“道在于顿悟,不是强修便能达到的,顺其自然而不求其所以然,也不失为修道。” “爹爹别说了!”千手剑侠一边摇头一边道:“我脑袋都开始疼了,爹既说我能学移魂大法,我便是能学移魂大法,至于大道归一,还是留待日后再研究吧!” “孺子可教!”老者点头笑道:“寄情于山、寄情于水,寄情于功,寄情于法,此皆是道,却不必明白道才可以学道。” 千手剑侠一听失笑道:“怎么不说道也可以修道么?天下哪有这样的怪事?” 老者仍摇头晃脑道:“明白便是明白,不明白便是不明白,同样不失为道!” “好了、好了!”千手剑侠几乎要捂耳朵了“再说下去我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爹,咱们还是说回移魂大法吧。” “好!”老者神情转为严肃道:“君儿你听着,以你现在的功力虽已可勉强学习移魂大法,但却不可妄自施为,要知移魂大法非同小可,在施展时一定要一击成功,不容有失,否则一旦被对手脱困而出,你将成为没有思想,没有法力的一具游魂。” 千手剑侠骇然道:“怎会这样?” 老者道:“要有所得,必要有所付出,咱们的移魂大法既要夺人功力,便不是单纯地将对方魂魄驱离体内,而是直接进驻对方灵魂,因此对方有无躯体均不碍事,只要你元神侵入对方魂魄,立时将思想注入对方魂灵深处,使二者归一,对方会以为他便是你,在不知不觉中被真正的你蚕食吞并。” “我明白了!”千手剑侠恍然道:“当对方被我的思想注入时,便会迷失自我,可一旦被他挣脱,反会将我的思想带走,以至令我成为一具游魂,真是太可怕了,这岂不是局限在只能找比我功力差的孱弱之士下手么?难道就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去夺得强者的功力,达到一步升天的目的?” “谈何容易?”老者摇头道:“夺人躯体容易,夺人思想难,强自施为,既使成功,在骤然拥有别人思想感受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迷失自己,若对方功力强过你,便会有反击之力,你反会被对方所乘。” 千手剑侠听得心中一动道:“难,不代表不行!爹可是有什么想法,纵不能成功,说来听听又有何妨?” 老者眼中再次闪过那种奇怪的光芒,旋即敛去道:“在咱们华山主峰神道宫内,藏着一种宝物:华山紫芝。这种紫芝可使人形神合一,不仅能使入住躯体的灵魂与新身体水乳|交融,合而为一,更难得的是可激活躯体内原有思想,使新主人天衣无缝地接替旧主人的思想,真正地占据对方一切的过去和未来。爹几次想要偷出紫芝,祥做研究,好堪破其中秘密,加强咱们移魂大法的威力。无奈那神道宫主人是五方帝君之一的陈抟老祖,法力之高,非爹所能觊觎,因此才将希望寄托在君儿你的身上,对你着力栽培,好让君儿助爹完成心愿。” 千手剑侠一听兴奋道:“既如此,咱们现在就去神道宫,把紫芝夺来。” 老者一听笑道:“君儿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你我合力,或可胜得陈抟,只是那些散仙同气连枝,只要你我一时擒他不下,必会受到来援众仙的围攻,到时只怕要亡命天涯,去躲避那些所谓正道之士的追杀。” 千手剑侠听罢,略一皱眉后忽然喜道:“所以爹要我功成之际才传我移魂大法,若我能趁其不备侵占陈抟魂魄,不仅可堂而皇之命他手下那些童子自动献上紫芝供钻研,而且可令那些自以为是的散仙个个摸不着头脑。” 老者哈哈笑道:“我儿果然聪明!” 一老一少说话间俱是喜形于色,二人便在那谷中指指划划、祥教细学起来。 第八章节移魂大法(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目修炼的千手剑侠睁开眼睛,一见老者仍在面前,便欣喜叫道:“爹,我成功了!” 老者兴奋道:“君儿没有辜负爹的一片苦心,你的本领已超过为父,学艺至此已告大成,只是尚欠熟练,临敌之际百变丛生,若不能将神功应用自如,稍一失策极可能面对的便是败亡结局。至于陈抟,没有爹的吩咐,切不可去私自动他,他法力高强,一个不当,反会为他所制。为求能一击成功,爹明天将和你合练移魂大法,你今夜要详加揣摸,行功之际,万不可出一点差错!” “孩儿谨记爹的吩咐!” 二人说罢,一同回了崖下山洞。然而才一进洞,千手剑侠忽然发现洞内石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八个大字“爹爹不公,女儿去了!” “姐姐!”千手剑侠惊呼出声。这些年父亲为教自己练功,常常忽略了另一个孩子的存在,以至姐姐对自己生出忌恨。 千手剑侠心中凄苦,他从没因姐姐的冷眼相加而有丝毫怨言,反之心中对于姐姐的爱却是与日俱增,他曾劝父亲对姐姐多亲近些,但父亲笑笑却不言语,只是紧催自己学好功法,如今终引得姐姐妒意大发,离洞出走。 “唉!这个丫头!”老者也在一旁跺足恨道:“我还不是为了她,她竟在这关键时刻捣乱!” “什么关键时刻?”千手剑侠讶然发问。 “没什么。”老者显然对自己女儿的行为十分生气,沉下脸道:“君儿,你在洞中好好研习移魂大法,明天你我合练之时,若有半点差错,便是玉石俱焚之果,此事决不容出错,你可记下了?” 千手剑侠感到父亲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他心中正为姐姐的离去而伤感,茫然若失之际,也便没有多问,点头应诺。 看着父亲离去,千手剑侠心中忽如被掏空了一般,他自家知自家事,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姐姐开始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奇怪的位置,只要一天不和姐姐见面,心中便会出现一种隐隐的恻痛,这种情感一直牢牢地牵住自己的心,使得自己在近三百年的学艺过程中一直压抑住对山外广阔世界的好奇之心而默默留在洞中苦修技艺。盼得就是将来能得到某种回报,至于什么回报,他也说不上来,只懵懂间盼望着有一种习艺般功成圆满的境界。 然而现在呢,姐姐的离开,也掏空了千手剑侠的心窝,对着墙上“去了”二字,千手剑侠如蚁钻心,哪有什么念头去研习移魂大法,他在洞中如坐针毡,终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出洞循父亲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尚是千手剑侠首次离山,根本难辨东西,但他法力之高,确已到了大成的境地,竟生生模拟出父亲的身影,如象导一般,沿父亲走过的路线,带着他直奔山外一处密林。 第75章 常言知女莫若父。千手剑侠感应到老者毫不犹豫的身形,已知父亲猜到了姐姐的去向,心中稍安,行动也便缓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想到如此违背父意,不知他老人家见了会怎么说呢? 正想之际,前方传来了父亲熟悉的声音:“华儿,你弟弟根本不是老夫的亲生儿子,老夫如此待他,全是为了你!” 千手剑侠万没想到入耳的第一句话便出乎自己意料,刹那间一种恍然若失的恐惧感吓得他全身为之一缩,不自禁地运功蔽体,生破打破那仿如变得如瓷壁般脆弱的空气。 而老者此时的精力正全部集中在女儿华额神君的身上,哪里会料到“儿子”正在一旁偷听,于是接下来的话一句句地飘入了千手剑侠耳内。 原来在华山深处的劈芽谷白睛洞,住着一只得道的千年虎精,它所修奇特,精通歧黄,被魔道界人尊为华山虎药师! 这虎药师别无它求,一心只想有个聪明的子女能传承衣钵,只可惜妻子给他生的女儿不但相貌奇丑,而且蠢笨之极,令虎药师十分伤心。 虎药师既精通医理,当然知道是自己遍尝百草,以至体内积下邪毒,才会贻害子孙,而且妻子因难产死于非命,这更使得他视女儿如命根,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女儿的命运。 有一日,一个婴儿被山中香客弃入谷中,恰让虎药师碰上,他见那婴儿病入膏盲,想是他的父母见他无救,因此狠心遗弃。 虎药师惊奇地发现这孩子颇具仙姿,于是突发奇想,要用这个弃婴来彻底改变女儿的命运。 于是虎药师将这个婴儿收留,日日以奇药浸炼,如此百年,不仅治好了他的病,而且使得昔日婴儿身具不坏之体,水火不浸、斧钺难伤。从此虎药师便有了一对子女。 虎药师对这个拣来的儿子爱护有加,悉心栽培,三百年间他将一身的本领全部传授给了儿子,却因此忽略了女儿,导致了女儿今日的离家出走。 千手剑侠听得父亲收留自己的目的是要改变姐姐的命运。他心中稍安,虽然仍在为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而感到伤心,但想到父亲对自己的栽培,心中感恩实胜过亲生父子。 “爹爹啊,其实您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为了姐姐,您让君儿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只要您说出改变姐姐命运的方法,君儿决不会推托,您又何苦因此而冷落了姐姐,以至父女生隙,让姐姐闹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呢?” 千手剑侠在这里乱想,姐姐华额神君那粗大的嗓音已再一次传入了耳内道:“我不回去!既然他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爹爹更不该为了他整日不理女儿。” 虎药师被这个任性的丑女儿气得没法,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为父对他好,是因为现在的他便是将来的你!” “嗤!”华额神君将嘴一咧,下嘴唇几乎搭到鼻子上去,充分显示了她对父亲的不信任后将头一梗道:“爹爹有病!” “你说什么?”虎药师见苦劝良久,女儿非但不领情,反而公开忤逆,登时勃然大怒道:“你母亲聪明绝顶,怎会生下你这样的女儿?” 见父亲生气,华额神君不但不惧,反笑道:“谁知道我妈是什么样?她便是傻瓜一个,反正我又没见过她,还不是由得你说?” 虎药师为之气结,默然半晌后叹口气道:“你可知你的师公乃是无上道君太清老祖?” “不认识!”华额神君毫不犹豫地回答父亲。 虎药师知女儿的脾气,不理她的胡言乱语,继续道:“你的师爷丹阳真人位列十二太乙金仙之一,生平收徒谨慎,鹤、虎、鹿三位传人俱是聪明绝顶之人。” 华额神君听到这里突然间哈哈大笑出声道:“师爷是耍猴的吗?怎收的徒弟全是些畜牲!” “闭嘴!”虎药师双目怒瞪,厉喝道:“你不尊敬为父也就罢了,却断不许你污辱你的母亲!” “唔!”华额神君惊得瞳孔大睁道:“师爷是我妈?” 见女儿愚蠢至此,虎药师也只好无奈摇头道:“你说什么耍猴?那些猢狲怎及你母亲聪明美丽的万分之一!” 虎药师说着仿佛回忆起了妻子的面容,仰头向空道:“炫鹿师妹,师兄对你的心苍天可鉴,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鹤师兄呢?” 华额神君幸灾乐祸道:“原来娘不喜欢爹!” “胡说!”虎药师突具凄历的吼声将女儿华额神君吓得一个哆嗦后一字一顿道:“师妹喜欢的是我!” 华额神君畏怯却仍不服地道:“是你自己说的还来赖人。” 虎药师的心思仿佛重新回到了过去,双目射出一种女儿从未见过的恶毒目光道:“一定是那只彩鹤对她下了手脚!” 华额神君被父亲的神态吓得不敢再放肆,在旁小声嘀咕道:“这也能做手脚吗?” 虎药师何等修为,自然听到女儿的话,冷哼一声道:“你也太小瞧你父亲了!君儿那小子还不是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你?” “呸呸!”华额神君连吐两声后道:“爹爹莫提他,女儿刚吃了一只狍子,会吐出来的。” 虎药师呵呵一阵冷笑后道:“你可知为父为何将你与他同取名为华额神君吗?” 华额神君道:“爹爹懒呗!” “什么?”虎药师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后道:“名字只有一个,因为爹爹的孩子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我的儿:华额神君!” 见女儿诧异地大睁双目摇头以示不懂,虎药师继续说道:“在这华山主峰神道宫内,藏着一种神物:华山紫芝,服下此芝,可使人形神合一” 华额神君不解道:“关我什么事?” 虎药师阴阴一笑道:“当你占据了君儿的身体时,只有华山紫芝能让你同时拥有他的思想与功力!” 华额神君不屑道:“我不稀罕!” 虎药师日光注定女儿问道:“你想不想象君儿一样聪明?” “不想!” “你想不想象君儿一样身具不坏之身,水火不浸、刀枪不入?” “那是爹爹偏心。” “你想不想练就君儿一样的本领,任意施为,变幻莫测?” “莫再问我,要像那傻子一样每天练功,累死人了。” “只要有了华山紫芝,你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 华额神君听到这里终迟疑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虎药师缓缓地道:“夺人躯体借尸还魂是再容易不过,但既夺人躯体又夺人思想却不容易,而华山紫芝却可使一个魂魄与它所附的身体形神合一。我对君儿的苦心栽培,其实是为了华儿你将来能够坐享其成!” “糟糕!”华额神君听到这里变色道:“咱们快回去,我每日里辱骂那个小子,如今只剩他一人,莫让他借机跑掉。” 虎药师显然早习惯了女儿的一惊一诈,哈哈大笑道:“女儿你便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离开你的。” 华额神君撇嘴道:“怎么可能?” 虎药师道:“以君儿的本领,换作别人必定想出外闯荡一番,况且每日里尚要忍受你的苛言唇骂?为了不让他离开,为父以你的头发做药引,喂他吃下了情药:用情如一。”说罢语气转恨道:“当年你大师伯彩鹤便是用这药让你娘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 “用情如一?”华额神君听罢重复一遍道:“好怪的名字。” “不错!”虎药师得意道:“用情如一!顾名思议,可知它的用途。这是爹爹发明的奇药,只不知为什么会被你大师伯偷学了去!” 华额神君被引发了兴趣,好奇问道:“那娘的毒可是爹爹解的?” 虎药师咬牙道:“那只鹤怎会容爹爹靠近你娘一步?他不仁莫怪我不义,是我在他二人成亲之夜用移魂大法占据了他的身体,才得以和你娘团聚。这副面容并非爹的本来面目,可惜你师爷不信爹的话,一直追至这华山劈芽谷,是爹爹苦苦哀求,他才饶爹一命,却用法将我的魂拘禁在彩鹤体内,使我永生都得以这副丑陋的容貌示人。” 华额神君显然毫不关心她爹对无法以本来面目示人有何感受。只是追着问道:“那娘呢?” 虎药师泫然欲滴道:“你大师伯法力高强,于被化前生生摄入了爹的一丝精气,他竟舍得绝自己的后而让你娘怀上爹爹的骨肉,使得你娘在你出生之日知道了真相,他情毒未解,为了那只鹤殉情而亡。” 华额神君根本不关心她娘的生死,却昨舌道:“这药好厉害!那小子得爹真传,不会猜到真相吗?若他配药解毒,女儿不是没机会了吗?” 虎药师似乎对女儿的担心毫不以为然,自傲地道:“爹爹又怎会传他这两味药的配法?可女儿也无法从他身上得到这一秘方了。因此我已配好‘用情如一’和‘移情别恋’两味药在洞中,将来女儿得到君儿的身体后可服下‘移情别恋’,以解体内情毒,‘用情如一’则留待将来女儿有了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女子?哈哈哈哈…”华额神君一阵狂笑打断了父亲的话后道:“爹爹真把女儿当了他了吗?” 虎药师皱眉不悦道:“若你有他一半聪明,爹爹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华额神君寸步不让地收笑恼道:“爹爹把他教得如此神通,女儿又不会什么移魂大法,你叫我如何下手?” 虎药师微微一笑道:“爹爹尚要借助他的法力破解你师爷加诸身上的禁制,再攻其不备,占据陈抟的法体,那时爹爹身兼虎、鹤、君儿、陈抟四人功力,便是你师爷亲来,也奈何不得爹爹。” 第76章 华额神君一听急道:“怎么全是你占便宜,我不干,我现在就去抢那紫芝。” 虎药师当然知道这个傻女儿的急脾气,一听忙拦道:“陈抟老祖身为五岳帝君之一,法力之强岂是你可以应对的。至于君儿,待爹灭了他的元神后还不是任你施为?” 华额神君冷哼道:“我怎知爹爹不会私吞紫芝?” 虎药师一听大怒道:“好个逆子,你真不知天下父母之心,况且爹爹所学乃正宗道家大法,既得陈抟法力,又怎会在乎他脑袋里的那点法决?” 华额神君明显露出不相信的神态,只是见爹爹动了真怒,才不敢言,只不高兴地发牢骚道:“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虎药师恶毒的话声随即传入了暗中偷听的君儿耳中道:“当那小子功法大成的一天,便是他毙命的一刻!” “咔嚓”一声,一道惊天长雷适于此时贯天炸响,千手剑侠茫不知这雷是响自天际还是来自自己的脑海,他的思想已变得一片空白,脚步不自觉间被吓得向后退去。 待千手剑侠从惊惧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回在白睛洞中,心中阵阵绞痛,泪水从他眼中汹涌而出。怪不得父亲——不!这个虎师眼中会经常闪现一种奇怪的神色,那分明是一种嘲弄。千手剑侠心中狂叫道:“我还回来干什么?” 但千手剑侠不回来他又能去哪里呢?长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华山,父亲无微不至的疼爱,悉心温柔的教导早已成为他生命的全部,成为他赖以生存的基础。可是这从小熟悉了的一切,热爱着的一切,于指顾间全然失去,他甚至后悔听到了父亲与姐姐的对话,或许默然承受会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千手剑侠便这样在迷茫中等待着“父亲”的归来,等待着全然无法应对的灾难的到来,然而昏昏噩噩中,一天已经过去,虎药师和姐姐却始终没有回来! 正当千手剑侠感觉神经已软弱到了极点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伤心过后的性格反弹,一股恨意油然而起,越来越强烈地主宰了他的思维,填充进他本已空白的大脑。他想起了虎药师说过的奇药“用情如一”和“移情别恋。”因为直到恨海翻波的现在,他仍对姐姐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思念,化作另一种痛加诸在他本已扭曲的神经上面,此毒不解,他终将难逃大厄。 “虎药师,错过了这一天的时间,你已经错过了继续摆布我的最后机会!”千手剑侠默念间身形一跃而起,冲进虎药师的别洞,在那摆满瓶瓶罐罐的搁板、箱柜内着力翻腾,最终在一个垫了红绒的小红匣内看到了两个白色瓷瓶,瓶壁上分刻有“用情如一”与“移情别恋”的字样。 千手剑侠拿起刻有“移情别恋”字样的瓷瓶,握了许久,却没有打开瓶盖,尽管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还是逃不脱“用情如一”的控制! 良久良久,千手剑侠放下“移情别恋”,将自己的头发燃灰注入“用情如一”中,既然无法忘情于华姐,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也爱上自己。然而做完这一切,千手剑侠心中忽觉刺痛无比,竟是连生出欺骗华姐的想法也会令他感到痛苦。 一声长叹,千手剑侠放下“用情如一”,默默步出山洞,起身形升上最近的一座峰头,遥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呆呆出神。 正当千手剑侠盼望时光能就止永远停止之际,一阵狂风骤起,一日未归的虎药师身形在下方风驰电掣般奔入洞内。不久后洞中便响起虎药师焦急的呼唤:“君儿!” 纵然千手剑侠正在痛恨之中,听到那声音仍是心中一热,但接着转化而成的痛更加地揪心扯肺,以至他徒然火起,飞身形直扑洞中,要将那烦恼的根源彻底扯碎。 “华儿有难!”随着一声大喊,虎药师满身是血、面无人色却一脸焦急地出现在了千手剑侠眼前。 本已蓄势待发的一对铁掌骤然停下,千手剑侠仿如看不见父亲浑身伤势,只盯紧了虎药师的眼睛一字字问道:“你说什么?” 虎药师仿佛茫不知大难将临,急道:“华儿有难,快去救她。” 千手剑侠冷冷地盯了虎药师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便向之前听到虎药师父女谈话的小谷奔去。 “慢!” 听到虎药师的喊声,千手剑侠心中一阵烦躁,停下脚步回身便要朝虎药师一掌轰去。就在这关键时刻却又听到虎药师的话声道:“救华儿只有一个办法!” “华儿”两字像魔咒一样牵着千手剑侠的心,他再次停掌道:“什么办法?” 虎药师道:“围攻我与华儿之人法力高强,决非你能撷抗。我受重伤,无法与你联手,为今之计,只有把我的功力传输给你,才有可能救出华儿。” 千手剑侠一听大讶,问道:“父亲没有回你的寝洞吗?” 虎药师一愣道:“我入你洞中见你不在,急奔出来寻你,难道我不在时洞中时发生过什么事吗?” 千手剑侠心中一阵冷笑,开口道:“没事。” 虎药师嘘出一口气道:“没事便好,时间无多,你且放松心力,任我将功法贯注你体内。” 千手剑侠迟疑片刻,见虎药师眼中除透露出无比焦急的神情外,再无其它异色,便也保持着警惕,慢慢放松神经,平心静气,虚领以待。 一股暖意来自虎药师处,拂上千手剑侠肌肤后攀附不去,化做柔丝细缕,从毛孔慢慢渗入。千手剑侠只觉身体似被涨粗了一倍,充沛的力感油然而生,疑心尽去,防线大开。 正在千手剑侠的思想渐入空冥,导化来力加强修为之际,耳中蓦地传来虎药师的奸笑声:“逆子,看我灭你元神。” 千手剑侠大吃一惊,急要反抗,全身百骸已经被入侵的真气牢牢锁死,气上百汇,眼前开始杂念丛生。千手剑侠知道这是对方移魂入侵的先兆,心中反而一喜,镇摄心神,以移魂大法对移魂大法,力求险中取胜。 大法乍一展开,千手剑侠脑中记忆如流光般飞速逝去,他立知中计,这叫什么移魂大法,叫丢魂大法还差不多。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千手剑侠耳中最后听到的是虎药师那惊喜的叫声:“我成功了!” ———— “鹿师妹,师兄求你了,这是咱们的孩子,你忍心让她甫出生便坠入地狱苦海吗?”千手剑侠一瞬间觉得自己仿如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虽心痛如绞,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拥被而坐,虽头发披散,面目苍白,却更显其娇柔怜爱的炫鹿师妹以及她怀中似虎似鹿的孩子。 炫鹿的手掌举在空中,久久不能落下,孩子的哭声像无形的利爪撕扯着她的心,泪水断线珍珠般顺腮滚落。 “虎师兄!”炫鹿用她娇嫩而哀怜的声音哭道:“你怎可如此狠心,害死鹤郎?又无耻骗淫,陷我于不义?若非鹤郎临死摄你精血,令我从孩儿的面目中得睹真相,我岂非一辈子要被你玩弄?” “鹿师妹,你真的不明白师兄的心吗?”千手剑侠痛苦地一把扯上胸前衣襟,“你的温柔,你的善良,你的美貌,让师兄我深深爱慕,无法自拔,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被彩鹤占有。那种痛,决不是我能承受的,我也决不会容忍这一切在我面前永远延伸。你说我玩弄你,可是为了你,我不惜舍弃本来面目,以别人的身份苟且偷生,更要冒上事败后被师父追杀的危险,视同道的鄙弃于不顾,只求能与师妹长相厮守,我付出的一切师妹你难道真的就无动于衷吗?” “虎师兄!”炫鹿苦笑出声,可泪却愈流愈猛,那种哭与笑的结合令千手剑侠看得触目惊心、凄然欲绝。炫鹿终轻轻放下了举起的手掌,声音恢复温柔道:“我恨你,但我没有办法狠下心对付你,你拥有鹤郎的容貌、身体,看着它,便好像鹤郎又回到我的身边,轻轻的对我说:鹿儿,天长地久,我永远陪着你。” 千手剑侠一听大喜道:“师妹,你把我当做彩鹤好了,我不介意,只要拥有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 “可我在乎!”炫鹿突然怒吼出声道:“鹤郎有一颗你永远无法比拟的心,从那颗心里流露出的是真情,让我可以从中感受到它纯洁真挚的爱。可如今,他无暇的身体被一颗肮脏的心玷污了。” 看着炫鹿真情流露,千手剑侠心中炉火高燃,也怒声叫道:“鹿师妹,彩鹤爱你,我斓虎更爱你,论智慧,论本领,我都比他强,凭什么你会爱上他?” 炫鹿冷笑道:“你是比他强,鹤郎才情高绝,但他却绝配不出‘用情如一’这种改变人性天理的恶毒情药,你比他强在多了一颗卑鄙的心,而恰恰是你这引以为傲的一点,使你永远也无法望及鹤郎的项背。” “什么?”千手剑侠惊道:“原来你早知道了,怪不得我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我明白了,一定是那只鹤偷了我的情药,枉我称他为大师兄,他竟卑鄙至此,用我配的药抢走我的女人…”千手剑侠越说越气,顿足大骂起来。炫鹿不屑地看着千手剑侠,似乎连话也懒得说了。 骂过一气,千手剑侠蓦然醒悟,大喜道:“这就好办了,鹿师妹,你只要喝下我配的解药:移情别恋,保证那只鹤再不会困扰你了!” 炫鹿轻轻笑道:“你已经占据了鹤郎的身体,我移情别恋,不是要连你虎师兄也一块儿忘掉了吗?” 千手剑侠显然没有想到这点,闻言一呆,恼道:“若早知那只鹤如此卑鄙的占有你,我决不会让他那样便宜地死去。” 炫鹿哼一声后道:“虎师兄你先出去。” 第77章 千手剑侠一愣道:“为什么?” 炫鹿低头温柔地抚摸着怀中婴儿,看也不看千手剑侠地道:“孩子出生到现在,还一口没吃过母亲的奶,我要尽一次做母亲的责任。” 千手剑侠听炫鹿语气温柔,心下欢喜道:“师妹终想通了吗?孩子是咱们的,我又何用避嫌?” 炫鹿轻轻道:“我的身体是属于鹤郎的,你已经霸占了它那么久,我不会再让你肆意侵夺属于鹤郎的财产了。虎师兄,请你出去吧!” 千手剑侠听炫鹿语气中再无丝毫悲伤,心中反觉得不妥起来。 炫鹿见千手剑侠毫无离开的意思,于是转过身去,面向床里解开了衣襟。 孩子的哭声顿消,待炫鹿再次转回身来,孩子已然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炫鹿将孩子轻轻放在床上用被盖好,转对千手剑侠道:“孩子虽然不是鹤郎的,但毕竟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实难忍心伤她。虎师兄,若你真的爱我,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千手剑侠此时已完全听明白了炫鹿话中含义,他大叫一声向前扑来,但炫鹿双掌一推,在千手剑侠的身躯被阻得一阻的刹那化做一滩清水,便连尸骨也不肯留下! 下一刻,千手剑侠觉得自己已来在熟悉的劈芽谷中,他受师父追杀,逃到这里终被师父截断去路,见无路可走,千手剑侠只好背着正在哭泣的婴儿跪在地上。 前方一位怒容满面的道人离地三尺端坐空中,手中拂尘指定千手剑侠骂道:“一派胡言,你杀兄淫妹,反将一切罪过推到鹤儿身上,当初你偷炼用情如一,若非鹤儿替你说情,我早已收回你的法力。可怜鹤儿一念之仁,竟引来杀身大祸。” 道人说着说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千手剑侠则跪在那里体如筛糠,不敢言语。 良久,道人睁开眼道:“也是天意,当年我探访陈抟老友,在这劈芽谷白睛洞中发现了你,其时你父母俱被猎人所杀,我见你慧根深种,便收你为徒,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可见你我师徒缘份已尽。” 顿顿后道人续道:“鹿儿既将孩子托付给你,念在她的份上,我便饶你不死,但要用法禁你元神,免你日后再夺人功力、四处作乱,你要立下重誓,终生不离此谷半步,倘有意违诺,必命丧此地。” 千手剑侠一边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一边劝说着女儿华额神君。 千手剑侠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对师妹炫鹿的爱,他可以指天盟誓,对女儿更是煞费苦心。他已打好全盘主意,君儿如今学艺大成,他故意将移魂大法逆转来传君儿,为的便是借助君儿的力量摆脱师父丹阳真人加诸身上的禁制,倘再成功移魂陈抟,积聚的力量将足可与师父抗衡,那时再不用担心师父寻仇,自可毁诺与靠紫芝改造后的女儿纵横仙界。父女二人、应当说父子二人的生活将顿时改观,恢复多姿多彩。因此千手剑侠决不能在这最后的一刻出现意外。 千手剑侠边说边想象着成功后的情形,得意忘形下对君儿最后的一点父子之情也泯灭不见,阴笑道:“当那小子功法大成的一天,便是他毙命的一刻!” 此话一出,空中巨雷轰然炸响,震耳欲聋。千手剑侠心中徒地一紧,几以为是自己的恶念惊动天庭,才有这惊雷示警。 这一声雷将千手剑侠从往事中彻底惊醒,他灵觉回归,心中警兆忽现,猛一回头冲林中大叫道:“什么人?” “哈哈哈…”随着一阵大笑,三个奇装异服的怪人步出密林。 千手剑侠一见来人,心中反感,表面却不得不强堆笑容,向来人一颔首后对女儿道:“华儿你先回去,爹爹和这几位叔叔有事要说。” 华额神君一听,神情大喜,也不道别,对来的三人更是视若无睹,欢天喜地径直而去。 千手剑侠看了女儿神情,心中隐觉不妥,未及考虑,来人中一位身披红袍,发髻冲天挽起后却又斜倒下来,令发稍在马脸旁扫来扫去,使一对长眼遮掩间越发显得诡异的中年汉子已然跨前笑道:“虎兄连自己的女儿也要瞒吗?” 千手剑侠只得收回思绪勉强笑道:“让马尾星官见笑了,星君他老人家的话,虎某人怎敢不遵?” 马尾星官打个哈哈道:“虎兄倒是个信人,只是如今时势易转,再不必苦苦遮掩,过那两面为人的生活。” “噢?”千手剑侠露出震惊神色道:“适才一声天雷,可是天庭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错!”马尾星官含笑傲然道:“瑶台圣母一向自以为是,他既断定魔界将反,势不能放九子鬼母离开天庭,也只有九子鬼母,才有胆量和能力制造出这贯穿天地的惊雷,这二人交手,必会两败俱伤,强敌一去,天庭已是星君的囊中之物!” 千手剑侠隐觉不妥,皱眉道:“星官大人何必要告诉在下这些?” 马尾星官嘿嘿一笑道:“没有虎兄配制的假僵尸毒,如何能让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互相猜疑?此事瞒得了旁人,又怎瞒得过虎兄?可笑那鳄靛神为了个太阴圣女竟弄至神魂颠倒,被我假扮小二轻易地在他酒中下了毒,此事发生在适逢小鬼出世之日,鳄靛神腿上又确实留有被小鬼咬伤的齿痕,任谁一时也只会联想到鬼母头上。如今虎兄已成天界头号功臣,只是那鳄靛神的老子娘却俱非等闲之辈,星君大人担心一旦事发,虎兄立会陷身险境,所以让在下专程来接虎兄上天。” 千手剑侠听马尾星官语气中隐含威胁,一种危机感涌上心头,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一炁星君来寻自己时的情景。当时虽说自己确曾想过结交于他,以借其力量摆脱师父的控制。但更多的还是迫于无奈,只得臣服在一炁星君的淫威之下。那一炁星君在仙界中向无德行,专以强横压人,自己明知与这种人交往凶多吉少,但也没想到乍一失去利用价值,竟会立召不测之祸。 想到这里,千手剑侠提高警惕盯住马尾星官道:“虎某人确是真心追随一炁星君…” “虎兄莫要误会!”马尾星官打断了千手剑侠的话,哈哈大笑道:“星君大人岂是过河拆桥之人?兄弟前来只不过是奉星君大人之命召虎兄入天界为官,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虎兄不是早便想离开这个清冷的峡谷了吗?” 千手剑侠一听,心中冷笑,假僵尸毒只可作出一时之像,并不会使鳄靛神真的成为僵尸,但逾期不解,却是必死无疑,倘为他解毒,又会揭穿这个阴谋。无论解与不解,时间一久俱会露出马脚。若自己是一炁星君,最好的办法是嫁祸他人,还可以摆出一副力挽狂澜的姿态。但是若让人看见虎药师和一炁星君众人在一起,任谁也会猜出假僵尸毒的来源,一炁星君断不会蠢至予人把柄的地步。因此马尾星官此言明显不实。 千手剑侠情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暗做防备之际,表面却装出放松警戒的样子道:“是虎某人误会星官了,罪过、罪过,在下这便回洞收拾一下,好随星官上天述职。”说罢不待对方点头同意,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听到马尾星官出声滞留,千手剑侠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缓缓转回身道:“星官还有何事?” 马尾星官长眼一眯,全身立时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语气转寒道:“虎兄不是第一次和星君他老人家打交道,如今天界巨变,星君大人于急需人手之际让兄弟来请虎兄,足示对虎兄的重视,虎兄莫要不识抬举,徜惹得星君他老人家生气,却不比兄弟我这么好说话!” 千手剑侠几可断定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倘在平日,无路可走下只好妥协求饶,哀求活命,但如今即将移魂脱困,到时改头换面,便是一炁星君控制天庭,也断难猜出自己的元神移居何处。 希望既现,千手剑侠明知对方来意不善,却也不再被那恶言恶语所慑,需要做的只是搪塞一时,好争取时间,于是他苦笑一声道:“星官这是强人所难,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虎某人拖家带口,便要位列仙班,也该向家人知晓一声才是道理。” “不必了!”马尾星官断然道:“事有轻重缓急,适才的天雷便是紧催的战鼓,当此非常时期,虎兄莫再拖泥带水,待一切安定,兄弟自会替虎兄将一对侄儿侄女接上天去。” “星官在威胁虎某人?”千手剑侠听对方话中似乎连自己那不知情的女儿也不肯放过,立时心中大怒。一炁星君虽然法力通天,但却被天庭之战所困,暂难脱身,至于马尾星官,千手剑侠虽自知不敌,却非无一拼之力,盛怒之下再不向对方假以辞色。 “虎兄言重了!”马尾星官见虎药师不吃这一套,立时收回煞气,装出无辜状无奈地摇头道:“兄弟其实全是为了虎兄着想,一时情急下出言不慎,还请虎兄见谅,虎兄应当明白,天界此时的争斗实已到了胜负立判的时刻,虎兄要追随星君大人,莫错过了良机。” “好一个为我着想。”千手剑侠嗤然一笑道“竟让星官大人着紧到要拿虎某人的子女来威胁我,希望这不是星君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马尾星官听罢吃惊道:“虎兄何出此言,兄弟什么时候威胁过虎兄?” “装腔作势!”千手剑侠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虽非善类,但自幼随丹阳真人学艺,接触到的全是仙侠中人光明磊落的作风,耳濡目染下,自然对马尾星官这种忽软忽硬,装疯卖傻的做法看不入眼,因此再不愿与对方纠缠,丢下一记鄙视的目光后转身欲行。 第78章 “哎!”马尾星官忽然发出一记重重的短叹后道:“兄弟无能,既负星君大人所托,又惹虎兄误会,如今只有陪侍虎兄左右,以盼能与虎兄冰释前嫌。” 千手剑侠一听心中震怒,这马尾星官最是无耻,对人对事一向遇硬则软,遇软则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给他三分颜色,他立马会开个染坊出来,如今自己已经与他撕破脸皮,他竟还要使出这种赖皮手段,简直不要脸之极。 千手剑侠正在这里气恼,只听马尾星官已对身后两名随从道:“你二人即刻返回天庭,将此间发生之事禀告星君大人,希望他老人家不要生气,若他一怒亲来,我却要陪虎兄承担干系了。”说罢又是“哎”地一声短叹,这种叹息摆明就是装出来的,调侃多于感触,显出他“冰释前嫌”之言根本没有半点诚意。 千手剑侠盛怒下猛然回头,盯住了那两个一胖一瘦,身着黑衣,目光呆滞却在额前各嵌了一块五彩星石的随从。 要知千手剑侠回洞是要谋求脱身大计,此时更成为他唯一的活命之机,他岂能容得马尾星官这种卑鄙小人在旁觊觎窥视,横生不测?况且一炁星君既要杀人灭口,听得马尾星官失利,岂有不派人增援的道理?倘自己元神不能脱困,一旦一炁星君得势,仙界虽大,却再无自己容身之地,如今看似暂时无恙,却已到了决定生死的最后关头,再不把握时机,未来将只有死路一条… 千手剑侠于刹那间洞查情形,已知要想扭转劣势,只有采取非常手段。 不声不响间,一股无形杀气骤然发出,势如千钧般击在毫无防备的马尾星官后背上,杀机漫体而过后倒卷回来,从四面八方透体而入,直锁体内元神,务要在马尾星官的元神遁出前将其彻底毁灭。 那两个黑衣随从听了马尾星官之言,尚未说出“领命”二字,千手剑侠的身躯已然呼一声越过马尾星官贴近了二人身前,两只手化出虎爪,直掏二人心窝。 “噗”一声响,左右虎爪分别没入两个黑衣随从的胸口,而这时,后方马尾星官的尸体才噗嗵倒在地上。 这一切于电光石火间发生,干得干净利落,连千手剑侠自己都禁不住想要喝采,然而得意过后,他忽觉探手处空空落落,仿如抓在虚无之处。 千手剑侠何等神通,法力回收,立知这只是两个毫无生命的幻影,那马尾星官既存心要对付自己,岂会对自己毫不防备?适才一击而中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疑点,马尾星官以身冒险,便是要让自己放松防范,自己得意忘形,正中了马尾星官的诡计! 想通此点,千手剑侠不退反进,于二个幻影间擦身而过,“呼”一声便要遁地逃亡。 头上一黑,无数黑影漫顶而过,黑压压遮敝了晨光,地面如沸腾的水面般震荡开来,仿如有万千怪兽即将破土而出,大地碎裂成块,抛飞而起,惊心动魄之极。 千手剑侠心知迟了一步,地下形势不明,不敢贸然进入,于是起身形,闪电般直扑前方即将合拢的一点明光出路。然而一个黑点悄无声息地迎面袭至,在千手剑侠惊觉欲避之际,忽见其后更有万千黑点急随而来,顿时咝咝声彻天响起,眼前俱是或远或近高速射来的条条黑丝。 千手剑侠“啊呀!”一声,已知陷入了马尾星官的马尾发牢之内。千手剑侠暗暗悔恨,一时大意下竟忘了马尾星官的看家本领。自己助纣为虐,相助一炁星君之事虽不愿让其他人知晓,那一炁星君却更不敢让众仙知道。这马尾星官以身冒险,摆明了是因为怕惊动华山老祖,如今自己被囚入这马尾发牢内,纵是斗个地动天摇,外界却绝不会闻得一丝动静。 值此生死关头,千手剑侠的动作一点不敢怠慢,“嗖”地化身彩鹤,于急速回飞之际,灵活地避开前后左右标矢而来的发尖。 无数发丝从身旁疾啸而过,眼看四周全成了毒蛇般窜动的发身,千手剑侠把握时机,快如闪电般一调头再次向着前方渐合渐小的一点光明处全速冲去。 “咝”地一声锐响,一根发丝甩尾而回,第二次从背后追上千手剑侠,发尖如迸断的弓弦般蓄满弹劲,其势穿墙遁壁,务求要将化身彩鹤的千手剑侠于空中一举洞穿。 此时的千手剑侠已有了对付发标的经验,不慌不忙、成竹在胸,在发尖及体的瞬间遽然回身,长长的鹤嘴让过发尖,准确无误地一口叼在发身上,飞翔的身体被那股冲力带得立向出口奔去。 马尾星官显然没想到千手剑侠会有这一手,急缩长发时,千手剑侠一松嘴,惯性加着冲力使得身体离出口已是咫尺之遥。 眼看成功在望,前方人影一现,随马尾星官而来的两个随从忽然出现在了马尾发牢的出口处。千手剑侠岂会二次上当?毫不理会对方,双翅一振便要从两道幻影中穿过,然而一股强劲之极的罡风忽然自对方合击而来的双掌中发出,排山倒海般迎面袭至。 千手剑侠这一惊非同小可,再要化解已来不及,呼一声现出原形,护体真气贯出体外,硬撞对方罡风。 耳中“轰”地一声大响,天旋地转中,千手剑侠只觉身体被撞得倒飞回去,一口鲜血喷出,眼前蓦地陷入黑暗。千手剑侠大吃一惊,双目神光迸现,才知非是自己受伤过重,而是马尾发牢已然合拢成形,自己失去了脱身的最佳良机。 咝咝的风声再次响起,千手剑侠强打精神,一边运用神目躲避着扑火飞蛾般射来的漫天发尖,一边催动法力调治内伤。 此时的马尾星官再无顾忌,全力催发牢内发尾,群魔乱舞般再分不清发尖发身,夹杂在一起齐力攻向敌人,使得千手剑侠顿时陷入险辄丧命的重重危机之中。 时光仿佛迈向永恒的瞬间,在死亡的威胁下,千手剑侠能做的只是机械而急速地四向趋避,无助地猜测着自己将苦苦撑持一刻还是一年。 时光飞速流逝,就在千手剑侠几要生出亘古以来便在这里的错觉时,又一波标击而过的发尖忽然不再返回,而那无数窜动的发身却如钢鞭般纵横抽至,虽不似发尖那般飘忽,但节骤却明显地加快,间或夹杂着突如其来的根根发标,混在发身舞动的嗡嗡声中,使发标的锐啸更具追魂夺魄之效。 千手剑侠化身彩鹤,一边靠急速而灵活的飞行躲避攻击,一边运用护体真气强抗发牢内越来越紧,可将人压为齑粉的无形戾气。 千手剑侠此时已完全被眼前可怕局势牵制,真气在度日如年般点滴流逝的时光内渐渐耗去。死亡的恐惧终于缓慢而顽固地浸进了千手剑侠的脑海,他自知当法力耗尽的一刻便是命毙发牢之时,然而偏偏对此却是一筹莫展。 这种结局是千手剑侠无论如何不愿接受的,尤其在经过三百年的苦心经营,元神即将脱困之际,无限美好的前景已是触手可及般摆在眼前,他怎么能甘心这一切就此毁灭? 突然袭来的发标锐啸声如催命音符般再次在耳旁响起,千手剑侠知道若仍不能设法改变这种窘况,将只有坐以待毙一途。情急之下他忽然心中一动,不再迟疑,左躲右闪中一振翅径向发牢最里侧飞去。 发标的攻击突然间变得更加大盛起来,已再无寸身之地可容的狭小空间内充斥着各种尖啸声,无数发身巨蟒般交拥而至,可怕的翻腾直如要将天地就此颠覆。然而千手剑侠心中却是不惊反喜。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最危险的地方反会成为对方力所难及的死角,马尾星官展开如此可怕的全力攻击,正是由于他害怕这一幕发生。 希望既现,求生的意念顿使千手剑侠油尽灯枯般的身体重泛精力,他拼起剩余的全部力量,硬抗着密集如雨无法躲避的发鞭的抽击,强冲向前。 随着千手剑侠身躯不断地深入,发标的攻击越来越弱,终趋于无。然而未待千手剑侠喘一口气,隆隆的巨响忽然由远而近,撼人心魄处直如天地将灭,那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更让人心理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千手剑侠停了飞行,凝神戒备,忽见前方无数的发身扭屈在一起,如一根快速形成的麻花,以高速直冲过来,发牢空间立时缩小至令人窒息的程度,现在唯一可做的事情似乎只有立即转身逃亡,稍稍的迟缓都会陷身其间,无法脱身。千手剑侠大脑中甚至已浮现出那种处身其间被挤成肉浆的悲惨景象。 就在千手剑侠转身将逃的刹那,他突然急旋回来,竟将身躯缩成尘埃般细小的一点,向着发与发间的空隙内直钻进去。 千手剑侠此着赌的纯粹是心理,他凭直觉认为马尾星官已是技穷,那看具无限威力的扭屈大法实则只是要将自己迫回险地。诚如马尾星官所言,天庭战事已起,他怎有耐心与自己在这里纠缠如此长时间?一旦被人发觉,难逃嫌疑。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马尾星官之所以一开始不用此着,便是他这个看似无敌的大法尚存在着力所不及的缺陷,但假若千手剑侠猜错,他面临的结局将是粉身碎骨、魂消神灭,毫无退路可言。 千手剑侠的缩身大法已施至极限,然而前方的间隙却仍在越缩越小。 “完了!”千手剑侠脑中“轰”一声陷入慌乱,心理防线完全崩溃,纯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应对,只是本能地紧缩身体,坐待毙命一刻的来临。 周围哄哄的响声忽然消失,天地静寂至落针可闻的地步。千手剑侠觉出异样,将散乱的思绪勉强收回,忽然发现身周有如巨柱般的发身已然紧紧挨挤在一处,发与发间形成的三角间隙竟如一条长廊般直通远方。 第79章 这一下千手剑侠欣喜若狂,他知道马尾星官已如自己一般,法力施至了极限,发牢已无法挤缩,再不能对自己进一步构成威胁。 绝处逢生,千手剑侠已然力竭的身体生机再现,一振翅,向着发廊深处疾飞而入。 “嗡”一声大响,如有人拔乱了琴弦,麻花般的发身全速散开,天地恢复至无限宽广,黑黝黝陷入另一种可怕的死寂之中。 经此一劫,千手剑侠对自己再无信心,若非马尾星官有所顾忌,真身对决之下,自己只怕早已毙命。看着面前偌大黑洞,千手剑侠不知道马尾星官将会使出什么奇招,他感受到了危险降临前的无助与恐怖。为节省力气,千手剑侠收回法力,将身躯恢复原形,一边飞行一边静待马尾星官下一轮攻击的到来。 死一般的静寂中异变突起,万蜂争鸣般的巨响蓦然而至,无数发身蓄满法力,从四面八方弹击而来,虽杂乱无序却无处不在,而且每一根的力道均可开山裂地,将千手剑侠打做两段。 千手剑侠一见大骇,拼命向前飞避,刚刚躲过几根长发的飞扫,便听“呼”地一声,一团黑影竟从发身弹起,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向千手剑侠迎面撞来。 千手剑侠鹤颈一低,堪堪避过那团黑影,神目一扫,竟发现又有两个黑影站在高速飞舞的发身上,沿着发身飞速窜动,一旦接近目标便会闪电弹起,以长枪袭击对手。 千手剑侠心中发怵,在四处弹飞的发身间疾穿而过,想要避开这些怪物。然而那些持枪怪物弹跳蹦跃,在乱发上行走如履平地,不一时便追上千手剑侠,站在横扫而来的发身上如将军骑着战马,一派傲世独尊的神态。 眼见避无可避,千手剑侠被逼得凶性大起,“嗖”地躲开发身攻击,一声鹤鸣,尖尖长嘴向着弹飞而来的怪物迎面啄去。 “砰”一声响,长长的鸟喙啄个正着,但千手剑侠却是叫苦不迭,那怪物丢了长枪,两个如钳铁爪分从上下将鸟嘴夹紧,巨口一张,咬住鹤嘴内尖尖细舌,丝丝鲜血立如泉涌,被怪物吸入肚中。 千手剑侠终明白这些怪物竟是寄生在马尾星官长发中的马尾蚤。 那只马尾蚤一招得手,再不松口,圆圆的肚皮竟于刹那间鼓涨起来,其余马尾蚤一见,立如闻到腥味的猫儿一般飞速靠来。 就在这时,千手剑侠化身的鹤嘴内忽然传出一声虎啸,正在吸血的马尾蚤被震得全身巨颤,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从彩鹤喉中忽钻出一个虎头,一张口将马尾蚤咬为两半,吞入肚中。 又是一声虎啸,鹤脖一转,鹤嘴内的虎口一张,森森虎牙立将迎面扑来的另一只马尾蚤撕成了碎片。 这一招施出,威摄立见,纷跳而来的马尾蚤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靠前。 危机解除,千手剑侠吞回虎头,双翅再振,终艰难地飞临了发牢深处。 前方道路绝迹,一堵大墙通天彻地横亘面前,似要将宇宙中分。无数发根从墙上生出,如水中浮漂的水蛇,蠕动着那圆圆的黑色身体,使得整堵大墙恰似一片长发形成的森林。 尽管千手剑侠明白这是发牢幻像,而非对方有此可截断天地的本领,但陷身其中,仍为眼前景象所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此发牢绝地,发尖已无力标击,而发身由于靠近发根,也失去了弹动的余地。 千手剑侠一边喘息着恢复体力,一边从发根间穿梭而过,前方看似无边无际,但那发林的边沿处,正是马尾发牢无法合闭的唯一出路。 无数马尾蚤在前后左右集结,渐渐显出跃跃欲试的神态。千手剑侠化出斓虎真身,嗷嗷巨啸着缓步向前逼去,在接连咬死三只按捺不住,蹦袭而来的马尾蚤后终收威摄效力,穿出包围,飞纵而去。 前方光亮隐现,千手剑侠大喜过望,正要全速前奔,忽见两道黑影背光而立,虽看不清面容,但长长的影子直投入千手剑侠眼内,如幽灵般无声无息。 从两个黑影额前各缀着的一颗发出幽幽霞芒的五彩星石上,千手剑侠认出对方正是随马尾星官而来的胖瘦两个随从。这二人明明是两道幻影,却于马尾发牢初合之际,险险重创千手剑侠,此时两人仍是毫无生机地站在那里,千手剑侠一时间却难测深浅,被迫停下步来。 那两人似乎丝毫不想给千手剑侠喘息的机会,乍一发现靠近的千手剑侠,立即冲前飞奔袭来,由于速度极快,额前两颗五彩星石在黑暗的发林中划出两道长长的霞光,既炫丽缭绕又触目惊心。 此时的千手剑侠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敢与对方硬碰,只得呼一声化出彩鹤真身,振翅飞离地面。 身形乍起,对方二人合力击出的一道玄波已从脚下擦肤而过,卷起的气劲如刀般割上鹤翅未梢,两根羽毛被扫击下来,飘飘荡荡浮沉下落,然而便在这两根羽毛落近地面的一刻,突然毒箭般横向标出,无声无息直射胖瘦二人心窝。 见计得逞,千手剑侠清吟一声掉头下击,管他对方是幻影还是真身,务要在两支羽标的配合下将二人打散击毁。 下方二人全神注视着空中的千手剑侠,见千手剑侠掉头击来,齐齐举掌上迎,却不提防下方另有玄机,于气波击出的一刻同时被近身的两只羽标准确无误地贯入心窝。 千手剑侠于空中看得清清楚楚,大喜之下,登时加速下击。 轰然一声巨响,千手剑侠的结局如第一次与二人交手时一般无二,被那股巨力击得抛跌出去,“哇”地一大口鲜血喷出,眼前立时变得模糊起来。 再看下方二人,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穿胸而过的两根羽标仍是击在了幻影里,加诸其上的法力由于千手剑侠受伤而消失,羽毛标前不远便倏然浮起,缓缓飘落地面。 千手剑侠凌空振翅稳住下跌的身形,睁大双眼不能置信地盯着挡在前方出路上的二人,心知若再不能识破对方的幻术,便等于将自己立于了必败的窘地。想到这里他略一回气,呼一声再次窜向空中。 地面二人见千手剑侠仍在负隅顽抗,抖身形如影随形般从下方急追而上,却不意千手剑侠在冲天之际倏地又是一声鹤鸣。 此时的千手剑侠已是双目尽赤,双翅猛然下扇,忍着钻心巨痛将翅尾羽毛悉数抖落,无数羽标如洒下一阵急雨般不分头脚向着下方紧随而来的二人射落。 胖瘦二人额前五彩星石中忽然溢出缭绕霞光,将靠近石前的羽标绞碎,而其余羽标则从幻影中穿过,直射入地。整个大地刹那间起了一阵巨动,茂密的发林如被狂风扫过般剧烈摇摆起来,入地的羽标纷纷被迫出地面,向千手剑侠回射过来。 千手剑侠看得暗暗吃惊,面上却于瞬间露出了狂喜之色。他吃惊的是尝闻一炁星君以灭落的陨星为法引,修练邪恶之极、可令群星黯淡的灭辰大法,如今看来,此传闻不但是真,而且一炁星君已然神功大成,眼前化出幻影的两个随从必是来自一炁星君那邪家神兵:龙凤星辰栋上无数星饰中的两颗陨灭星宿。 想那一炁星君素以毫无城府、喜怒于形,却又为人自傲,不信人言著称,一向以来都纯凭武力压制群神,因此尽管他法力通天,却又何德何能竟敢自信到想要控制天庭,号令群星? 千手剑侠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一炁星君不仅仅是结党营私,勾结天界邪星,而且暗中积蓄了充足的力量。单从面前这两颗星石幻影的实力来看,已不在自己之下,若龙凤星辰栋上的每一颗星饰都具此威力的话,一气星君不啻于掌握着一支绝对忠实于他的庞大陨星军团,倘若自己没有移魂大法这一最后绝招,便逃到天边也绝难脱出一炁星君的追杀。 然而如今形势却是不同,自己已经洞悉一炁星君的底细,只要逃出发牢,必能想法逃过对方的追捕,甚至可反戈一击,揭露一炁星君奴役陨星的卑鄙行径,利用群神的力量扳倒这个魔头。 千手剑侠刹那间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这两道幻影既是陨星所化,本身已成毫无生命的死星,所依赖的必是来自奴役者的法力,只要让他们不靠近马尾星官化身的地面,时间一久,定会因失去法力而渐渐消失。 主意打定,千手剑侠一抖翅收了从地面向自己射回的羽毛,往高处疾窜上去,引得下方二道幻影同时加速飞升而上。 看看对方越追越近,千手剑侠猛地掉头,堪堪从五彩星石旁擦过,穿越幻影直插下地。这一招使出,顿时引得那二人不断发出的合力攻击如天界流星般砸落下来。 千手剑侠知对方功力仍强,不敢硬抗,于是横向疾掠,要避过攻击,然而就在此时忽觉眼前一黑,动作稍缓之际,左翅剧痛传来,已被光团擦中,淌出的鲜血立时将鹤翅染得殷红一片。千手剑侠想引对方再次向上的企图登时落空,无力飞行下直坠向地。 千手剑侠心中暗叹,自知已近油尽灯枯的境地,纵有对策,也是无力施为了。然而就在这时,光团击中地面,顿时又起了一阵颤抖,发林如汹涌的波涛般剧烈摇摆起来。 千手剑侠眼前一亮,终明白马尾星官阻止自己靠近发根的原因,原来他的马尾大法尚未大成,发根处不仅仅是他力所难及的死角,更重要的是从这里可以直接攻击他的法身。 想通此点,千手剑侠心中再次萌出一线希望,借着发身摇曳、碍敌眼线之机,他将真身隐入发后,在避过幻影耳目的瞬间,脱尾的几支鹤羽化做了数道人形,以幻影对幻影,散入发林,各自举掌,道道光波射向五彩星石。 第80章 千手剑侠此着看似威猛,实则全是假像,以他现时的功力,真身发力尚有不逮,何况同时驱策几个假身。但千手剑侠看准了这二人是没有思维的死星,自己这根本无力伤人的幻像在这两颗只会徒逞勇力的陨石眼中,是没有真假之分的。 果然,那两颗五彩星石化出的幻影倏地分开,闪电般各移至一个假千手剑侠的头上,凌空迫顶,全力下击,将鹤羽打得粉碎后,全无滞碍的攻击波在地面炸响开来。 如狂风顿起,在发林猛烈摇摆的同时两道霞芒已向另两个千手剑侠的幻影攻去,速度之快让躲在暗中的千手剑侠为之乍舌,若非自己想出这个以假对假的策略,在身疲力弱、法力难施的情况下,势必要丧命在对方的连环攻击之下,而现在这份强劲之极的大轰击则完全由马尾星官化身的地面所承受着! 千手剑侠正暗中得意,身后劲风袭体,他几乎来不及反应,身体已被那股大力击得猛跌出去。 窒息般的巨痛笼罩全身,脑中一晕,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后,千手剑侠神志稍复,朦朦胧胧中看到马尾星官的元神已脱体而出来在林中,这才明白适才是谁向自己发出了那几乎夺命的猛烈袭击。 上方霞光一现,两颗五彩星石也迫近了头顶,在那轰叫不停的耳鸣声中更隐闻风声,无数马尾蚤攀发穿林,纵跃而来,巨钳挥舞,大口箕张,随时准备扑上要将奄奄一息的千手剑侠撕成碎片。 热流及体,千手剑侠心知适才马尾星官的全力一击虽未立时要了自己的性命,但全身血管爆裂,真身已被摧毁一半,在这种情况下便是一只马尾蚤也可要了自己的性命,何况陷身在这重重包围之中。 马尾星官恨得牙根都痒痒,看着几乎动弹不得的千手剑侠啐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今天便让你尝尝被生撕活剥的滋味。”话音一落,无数马尾蚤已如恶狮争食一般扑在了千手剑侠身上。 大限将临,千手剑侠不惧反笑,猛喝一声:“你中计了!”说罢拼尽法力运用移魂大法,虽元神无法离体,但最后的一点力气却化做一团幻像,向着马尾星官脑中钻去。 马尾星官的元神倘不离体,在他全力设防下,千手剑侠便是法力全盛也无法强占他的法体,况且千手剑侠元神被禁,根本离不开身体。但现在马尾星官盛怒下亲自攻敌,元神出窍,使得真身犹如一座不设防的城堡,而丹阳真人绝不会把禁制徒弟一事向人言说,千手剑侠便是欺马尾星官不知实情,纯以假象做出了最后一博。 “轰”地一声震天巨响,无数发身急剧缩小,终离体而去。千手剑侠眼前一亮,发现自己竟仍站在与女儿对话的小谷之中,身旁景物依旧。若非浑身的血迹做证,千手剑侠几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看看小谷上空天色破晓,千手剑侠暗道难怪自己会气力衰竭,在发牢中的每时每刻都处在生死边缘,浑不觉时间已悄然过去了一日。 第八章节移魂大法(下) 大呼侥幸之余,千手剑侠再看对面的马尾星官,只见这一代凶星如遭雷击般坐在地上,双手各握一颗五彩星石,细目圆睁,面容狰狞可怖,那几乎要了千手剑侠性命的马尾发形已被全部打乱,束发彩带迸断,根根发身冲天立起,像长了一头倒刺的刺猬,样子看上去既凶恶又狼狈之极。 千手剑侠心知马尾星官猝然遭袭,为保不被化掉,元神全力回归下尚要运法将自己打出发牢,以至真身受损,无力支撑星石幻影,可叹自己也是精疲力尽,比对方更是不堪,否则定要将他击毙。 吐出一口恶气,千手剑侠恨恨道:“今日便宜了你。”说罢不敢再留,匆匆奔回谷去。 一进山洞,千手剑侠立即奔向君儿所居洞室。如今的形势已是刻不容缓,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移魂换体,否则马尾星官一旦复原,自己将再无侥幸可言。 然而洞中空空如也,君儿已是踪影不见。 千手剑侠心中咯登一声,意识到形势不妙。他转身直奔回自己洞中,洞内一片狼籍,药瓶抛得满地都是。 “完了!”千手剑侠感到一阵虚弱,自己只考虑好的因素,怎就忘了那君儿身中“用情如一”毒药,女儿出走,他又怎肯静待洞中? 千手剑侠几可想像得出君儿当时的一举一动。他定是听到了自己父女间谈话,才回来寻找解药。如今君儿恨己入骨,此时必定伏在洞外,伺机报复,自己身负重伤,一旦与他相遇,必死无疑。 一时间千手剑侠又悔又恨,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几乎出于本能地拿起了“移情别恋”解药,却意外地发现瓷瓶中的药水尚在。 一丝希望猛地升上心头,他打开瓶盖,确定瓶内装的的确是“移情别恋”的药水后,不禁喜出望外,心知君儿终是难脱“用情如一”的控制,只要能把握好华儿在君儿心中形成的弱点,便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千手剑侠迅速地将“用情如一”与“移情别恋”药水互换,并焚发为灰注入“用情如一”内,一旦移魂失败,便以解毒为名想法骗君儿喝下假解药,用药控制对方。 一切准备妥当,千手剑侠迅速离开现场,大叫着“君儿”奔向洞外。 才到洞口,光线一暗,君儿那杀气腾腾的面孔已出现在眼前。千手剑侠暗道所猜不错,不敢迟疑,抢先叫道:“华儿有难!” 这一声喊真有如救命灵丹,将君儿本已蓄势待发的一对铁掌阻停下来。 “你说什么?”千手剑侠见君儿只是盯紧了的自己的眼睛一字字发问,却对自己的浑身血迹视如不见,心中更是肯定了先前的猜想,不禁一阵冷笑,面上却装出茫然不觉的样子急道:“华儿有难,快去救她!” 见君儿冷冷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以千手剑侠的狠辣也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正惴惴之际,忽见君儿一转身朝着洞外奔去。 “慢!” 千手剑侠岂能容他离去?急出声加以滞留。 此时的君儿仿佛已是难耐其烦,一转身竟气势汹汹地举起掌来,吓得千手剑侠大叫道:“救华儿只有一个办法!” “华儿”两字已成了加诸在君儿身上的无敌魔咒,果然他再次停掌道:“什么办法?” 千手剑侠暗吁一口气道:“围攻我与华儿之人法力高强,决非你能撷抗。我受重伤,无法与你联手,为今之计,只有把我的功力传输给你,才有可能救出华儿。” 君儿一听大讶,问道:“父亲没有回你的洞中吗?” 千手剑侠一听对方口呼“父亲”,已知自己骗术成功,故意一愣,先发制人道:“我入你洞中见你不在,急奔出找你,难道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君儿眼中明显露出嘲弄的神色,阴恻恻一笑道:“没事。” 虎药师这回是真正地长吁出了一口气“没事便好,时间无多,你且放松心力,任我将功法贯注你体内。” 那君儿迟疑片刻,终禁不住可平添一倍修为的诱惑,点首示肯。 千手剑侠心中狂喜,疲乏的身体再次迸出生机。他一边缓缓将功力注入君儿体内,一边利用侵入对方体内的功力默查对方反应。 经过一阵努力,君儿终开始主动导引功力的输入,千手剑侠心知对方疑心尽去,防线大开,得意之下,再无顾忌,故意哈哈大笑道:“逆子,看我灭你元神网。”移魂大法全力展开,直攻对方心机玄窍。 其实千手剑侠这一切仍只不过是个假像,以他此时的功力,君儿可以轻而易举地反败为胜,更何况千手剑侠根本没有能力突破丹阳真人加诸其身的禁制。他之所以突然喝破,便是要君儿在骤然闻言下失去判断。 果然君儿难辨真假下,以移魂大法对移魂大法,力求险中取胜,却正中了千手剑侠的诡计。 眼前一花,千手剑侠看到了自己浑身溢血的身躯,顿知元神已成功移入君儿体内,不禁惊喜出声道“我成功了!”说罢一跃而起,挥掌将眼前夺自彩鹤的躯体气化消失,毫无半点留恋地道:“终脱出了这具可恶的身体大牢,如今已再没有人知道我斓虎真正的下落,天地将任我逍遥。”说话间禁不住欣喜地打量着自己崭新的法体。 此时的千手剑侠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全然没有觉察几粒雪花已飘飘扬扬地落在了肩上! 雪花越下越大,越下越密,笼罩了整个洞口。千手剑侠猛然惊醒,急奔出洞,这才发现整个劈芽谷已全部陷入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千手剑侠心中大讶,时值盛夏,怎会突降大雪?便是一炁星君控制了天庭,也不会丧心病狂至逆转天象,涂炭生灵的境地。他心中突地一凛,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一股恐惧袭上心头,千手剑侠急抖身上雪花,然而那雪花沾衣不化,连成一片,如给他披上了一件雪织的囚衣。 雪花翻卷,又是一片白茫罩向眼前,千手剑侠急欲发功相抗,然而身上的雪衣如缚体牛筋一般,发出一种粘沾的力量,不仅使得千手剑侠行动不便,便连法力也似乎被封死在体内,施展不出。 千手剑侠心中大骇,知自己一时不备,陷入了魔界雪王的“千斤柔雪”阵中,这千斤柔雪飘飘忽忽,沾衣不化,且越来越重,可令对阵之人行动渐滞,直至困死在雪球之中。 千手剑侠心中大恨,自己元神脱困后尚来不及真正施威作法,若就此糊里糊涂受制于人,真是死也不会甘心。 第81章 想到这里,千手剑侠由内而外,一股炽气澎湃而发,登时将雪衣撑作一个雪球。 眼看即将脱困,突然一股寒气席卷而来,雪上加霜施诸在雪球之上,登时将千手剑侠发出的炽气化为无形。那股寒气附体而入,直袭心底,使得千手剑侠心中升起了一种凄凉自哀的思绪,斗志几欲丧失。 一道如冰霜般寒冷的女子声音响自耳边:“洞中无人,虎药师尚未回来。” 千手剑侠尚不知霜王找自己究竟存的是何居心之际,又听一阵柔雪般飘忽而清脆的女声笑道:“先宰了这只小崽子,守株待兔,不怕等不到那只恶虎。” 千手剑侠惊骇欲绝,只想张口大呼:“我就是虎药师。”但被千斤柔雪所困,浑身法力尚且无法施出,又何况声音? 又一阵飞雪扑面而来,厚厚的雪衣立时向内塌陷进去。 “咦!”如雪般飘忽的女声忽然讶道:“这小子竟已修成不坏之身,以我柔雪裹体的千斤之力,竟然伤不得他分毫。” 千手剑侠一听大喜,心道以往的努力没有白费,终在这关键时刻发挥出作用。然而他高兴劲没过,便听先前女子的冰霜寒音冷冷响起道:“对付这种人,我的攻心寒气最是有效。”紧接着一股霜寒侵入心脉,千手剑侠听到了自己元神迸裂的声音…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作为君儿的思绪忽在千手剑侠脑中复活,他茫然地看了看眼前阴沉昏暗的天地,摊手自顾间喃喃私语道:“我是谁?” 正迷茫间,忽听上空处传来异动,千手剑侠急矮身钻入身旁林中一片广袤的荆棘丛中。 “来者何人?”一道破锣般的声音忽伴着一阵阴风刮来,阻断了从空而降的片片飘雪飞霜。 雪般飘忽的女声无比柔媚地笑道:“原来是二公子驾到,如今鬼域战事吃紧,二公子不在军中,为何带了随从来在这三不管的荒蛮野地?” 破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道:“竟是霜王和雪王,二位又怎有空来在这我阴间地府?” 霜王寒冷的声音道:“我们奉迪帅之命攻占华山,遇到一个强敌,本已用法毁其元神,没料撤围时竟发现有一道阴魂自死窍中溢出,落下地府,因此才一路追来。” “噢?”二公子阴阳怪气道:“能与霜王颉抗之人必非凡辈,而听霜王之言竟是有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已潜入他的元神?该不会是个英俊的公子哥儿吧?”他一说罢,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窃笑,想来二公子身旁带着不少的手下。 “你——”如霜寒音乍起即停,雪般飘忽的声音“唷”一声笑道:“二公子是认为我们想男人想疯了吗?”这话说得十分放荡,给人一种粗俗自贱的感觉,但由雪王那柔媚却娇脆的声音说来,却极惹人遐思,若非强敌环伺,千手剑侠都忍不住想一睹其庐山真面目了。 二公子哈哈的笑声传来道:“雪王说笑了,谁不知冰、霜、雪、雨乃魔界四大美女?又怎会没人要呢?”这话前半句极具推宠,后半句极具鄙贱,放在一起还不如摆明了直说对方没人要来得更实在。 霜王气得寒声哼道:“我们只是提醒一下二公子,那道阴魂是由死窍中裹挟而下,七魄俱全,心智未失,却不像其它死魂般有归魂的过程,二公子还是小心点好。” 二公子不屑的声音接过道:“在这地府之中,除了大力鬼王和冥灵夜叉,我布袋魔怕过谁来?” “谁不知道二公子的哥哥是大力鬼王座下四大凶神之一的狂刀西比波。”雪王柔媚的声音笑道:“在这地府里谁敢得罪二公子,难道不想活了吗?” 二公子布袋魔一听,声音变得不悦道:“雪王好像话中有话。” “有吗?”雪王嘻嘻一笑道:“我是说二公子英明神武,当然不会倚仗兄长的威名去狐假虎威了!”说罢又是哈哈一笑。 这话与布袋魔先前对冰霜雪雨四女的讽刺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布袋魔听得哑然失笑道:“常听人说雪王的千斤柔雪飘忽难敌,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雪王丝毫不让地笑道:“二公子夸奖了,奴家虽然没人要,也不会为二公子的一句誉言陶醉的。” “阴辇迪真是造孽,魔界神功无数,偏叫人去练什么天威八法,把四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生生造成了瞎眼的怪物!”布袋魔惋惜地说罢后又道:“算我怕了你,那人长什么模样?” 千手剑侠当然知道布袋魔口中所问那人指的是谁,忙屏息凝神,生怕露了一点痕迹。 果然,稍后便听到雪王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容貌,然后又道:“尝闻太清老祖为对付阴魔复出,苦苦研究将众仙功力凝聚一体的方法,结果却无意中悟出一种夺人功力的移魂大法,太清老祖因其歹毒弃而不用,却不知为何传与了丹阳真人,结果被虎药师偷学此功,夺了其师兄的法体…” 布袋魔的声音打断雪王道:“雪王莫非怀疑逃入地府的正是虎药师的阴魂?” “很难说。”雪王续接回话头道:“二公子还不知丧命在六姐攻心寒气下的乃是虎药师的儿子华额神君。按理说虎毒不食子,虎药师不该侵吞自己儿子的功力!”说罢雪王又用一种自言自语似的怀疑语气道:“但只有太清老祖的移魂大法能独具侵人元神的威力,虎药师误打误撞下被我二人困在霜雪阵中,为了脱身,这才牺牲掉被占者的元神,骗我二人撤去大法,以便他借机遁入地府。” 千手剑侠听到这里脑中“嗡”地一阵乱响,终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虎药师的死魂裹入了地府,由于虎药师刚刚移魂尚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元神化去便遭了霜王毒手,因此反将思想迷失在了自己的脑海里。雪王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一清醒过来,悲痛立时又袭上千手剑侠心头,与“父亲”和师姐的亲情、爱情纠杂成一团乱麻紧紧地缠住他的心,越勒越紧,千手剑侠感觉心快要被绞碎了。 耳中布袋魔自傲的声音传来道:“也只有虎药师一类不入流的角色才会去偷练这种移魂大法,凡大成之人谁愿舍了自己千锤百炼的真身?像他这种人也值得劳动霜、雪二王从人间直追入地府吗?” 霜王寒冷的声音响起道:“二公子切莫轻视了此人,他已修成不坏真身,若非我的攻心寒气可直击对方元神,若要收拾他还真得费番手脚呢。” 布袋魔笑道:“看来霜王对此人倒是十分看重!” 霜王一听怒道:“二公子又来讥讽我作甚?” 布袋魔嘿嘿一笑道:“怎敢,我只是在想,你们究竟为了什么原因,非要得到虎药师才甘心呢?” 雪王的媚笑适时传来道:“二公子真是多心,自雪上加霜的功法大成以来,什么人能从我姐妹二人的内外夹攻下溜掉?我们只是不甘心让他就此逃走罢了!” 布袋魔嗤声笑道:“随口一言,雪王何必当真,听说那虎药师专研歧黄,还当真配出了几味奇药来,区区一个虎妖,怕还不至于要让霜、雪二王一齐上阵吧,不知阴辇迪又想从虎药师那儿搜刮些什么好处呢?” 雪王撤娇的声音道:“不来了,二公子还说不当真呢,大力鬼王与我家迪帅不和,你要借题发挥,奴家又有什么好说的,照这样下去,只怕迪帅迟早要被流言所害,看来奴家还是早点寻条后路的好。” “得、得、得”布袋魔声音突然变急道:“雪王还是离我远点好,我可消受不起你的柔情。” 雪王“扑哧”一声失笑道:“奴家身上有毒吗?挨一下也会让你躲那么远,你不说冰、霜、雪、雨乃魔界四大美女吗?” “好、好”布袋魔急打断雪王的话头道:“咱们就此打住,我再不问什么虎药师,在下身有要事,先行一步!”话音一落,千手剑侠立觉上方阴风渐起。 雪王笑声又起道:“什么事让二公子如此着急呢?莫不是存心要避开我们姐妹?” 布袋魔哼笑一声道:“我可不像有些人好做些鬼崇之事,六个时辰后,阎罗王派往森罗城的援兵便将从此地经过,我尚要向前堪察,选择最佳地点布兵设伏,军情紧急,恕在下告辞了。”说罢不等雪王再有反应,带领手下搅动一阵阴风瞬即远去。 风声消失,霜王寒声道:“迪帅此举太过明显,任谁也会从虎药师的情药联想到鸠盘荼身上。” “那又怎么样?”雪王嘻嘻一笑道:“阿修罗大魔王既然派迪帅进攻五岳,怎会想不到其中利弊?他此举等于是默许迪帅去对付鸠盘荼。” 霜王不无担心地道:“七妹想得太简单了。阿修罗大魔王怎会容许第二个鸩羽魔出现?他此举多半是欲擒故纵,设下的一个圈套。那大力鬼王乃是他的妻兄,从感情上讲,阿修罗大魔王又怎会不偏向于大力鬼王?” 雪王仍是一副不愠不火的嘻哈腔调,漫不经心道:“六姐莫非爱上了迪帅?想那阿修罗大魔王既肯将引出北冥巨兽的重任交于迪帅,又怎会设计对付迪帅?” 霜王的声音不悦道:“七妹怎会这么想?阿修罗大魔王此举看似器重迪帅,但通冥火海乃仙魔禁地,穿梭于火海之中的万千道神光斧影无物可制,况且那北冥巨兽毫无思想,只知一昧地残食生灵,亿万年来凡无意间溜出火海的怪物,均给人间造成过大难。因此便算此事成功,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多半也是释放巨兽之人。正因为如此,迪帅才遣开五行神将和咱们八王猛将,独自一人率部前往北昆仑,他的苦心你我怎能不去体会?” 雪王收了笑声劝霜王道:“六姐是关心则乱,迪帅的神通连大力鬼王都要忌惮三分,那些巨兽徒具体形,又怎是迪帅的对手? 第82章 况且放出北冥巨兽之事乃是迪帅主动请缨,至于阿修罗大魔王,值此仙魔开战之际,他怎会不倚重迪帅神通?退一万步讲,便算阿修罗大魔王对迪帅有所猜忌,也决不会于此时对付迪帅,那样做会令其他元帅心冷。所以六姐你多虑了。” 霜王仍是不无担忧地道:“一向以来,迪帅都是阿修罗大魔王帐下的第一猛将,因此才能在魔界享有至高荣耀,此次大力鬼王率先兵进鬼域,迪帅又怎肯落后?这才主动请樱出兵五岳,但他越是逞强,越会招人所忌,难保哪天不会功高震主,引起阿修罗大魔王的忌讳。” 雪王一听失笑道:“真不知六姐你怎会对阿修罗大魔王生出这么大的猜疑,难怪适才你对布袋魔没有半点好脸,这话咱们姐妹间说说也就罢了,若让旁人听到,才真正给迪帅惹下了事非,如今天庭巨变,已使阿修罗大魔王改变了放出北冥巨兽的想法,六姐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霜王叹口气没再开言。 一阵沉默后,雪王似是为了要引开霜王的注意力,忽咦一声道:“六姐你看!” 霜王不在意地道:“不过是具未归魂的游魂,有什么好看?” 雪王笑道:“这游魂阴气极重,必是脱阳而死!想他在阳间时定是极为好色。” 霜王没好气道:“那又怎么样?” 雪王故意重重“唉”了一声道:“以往憎恨这些好色的男人,如今为何突然觉得他们十分可爱呢?” 霜王笑骂道:“臭丫头发什么骚?满嘴胡言,没一句正经话。大事未了,你我还是先返回华山,说不定虎药师此刻正在山洞之中呢。” 雪王嘻嘻一笑,二人带着一片冰寒升空而去。 众魔俱已离开,千手剑侠却仍直呆呆蹲在荆棘丛中,脑中一会儿往事纷呈,一会儿又空白一片,茫不知下一步该做何打算。 远处传来枝木磨动的沙沙声,一具游魂目光迷离地穿林而来,千手剑侠任由他从自己眼前走过却毫不理会。 眼看那游魂即将走远,却被一丛较密的荆棘缠住,那游魂茫然不觉地继续向前,然而几次抬脚,均没扯脱羁绊,反让无数的尖刺深入肉内,牢牢将他固定在那里。千手剑侠木然看着这一切发生,滑稽的场景在他脑中引不起丝毫波动。 那游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了挣动,开始用手拔刺,拔着拔着忽然一回头,目光与千手剑侠正对在一处。这无声的接触如一根尖针般猛地刺醒了千手剑侠麻木的心灵,憋伏已久的怨气突地在心中蔓延开来,他有了一种想要杀人泄愤的冲动。 正在这时,千手剑侠心中警兆再现,感应到身后有千军万马飞速开来。 适才布袋魔有言,阎罗王派往森罗城的援兵要六个时辰后才会从此地经过,那么来的便当是布袋魔的伏兵。霜王、雪王不知是否已走远?雪上加霜的威力的确非同小可,虎药师对付不了,自己同样对付不了,若此时惊动布袋魔,说不定立时会引来霜、雪二王。 想到这里,千手剑侠将心中的杀意隐忍下来。看看对面那游魂还在呆头鸟般站着,忙打手势示意对方蹲下。 对面的游魂眼中露出疑惑之意,千手剑侠心叫糟糕,倘对方开口发问,岂不要惊动魔兵?幸好那游魂瞅了自己两眼后,乖乖伏下身来。 布袋魔的兵马一队队地从林外开过,竟仿如没有穷尽一般。所幸林中荆棘密布,魔兵们不愿深入,纷纷绕路而行。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突然,一队人马在林外停了下来。千手剑侠心叫不妙之际,已听得有人一声令下,无数飞蝗立时出现在荆棘丛上空,伴着由远而近,愈来愈响的嗡嗡声如蜂群般锐啸而下。 在一支支利箭插落身旁的咝咝声中,千手剑侠感应到有几支箭的落点正好是对面游魂所在处,倘这游魂中箭,势必会惨叫出声,千手剑侠不敢怠慢,神功默运,在箭落的刹那发出气劲,那箭差之毫厘擦过对方身体没入地下。 那游魂似乎受了惊吓,抬眼来看千手剑侠。千手剑侠不理对方,将眼一闭,魔功展开,意识立时跟上林外魔兵,看着这些人整队催马,渐渐走远后,千手剑侠刚想撤回神波,忽听到布袋魔的喝声在前方响起。 想起先前此人言语间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狂态,千手剑侠顿觉找到了发泄怨气的对象。然而千手剑侠却也知道自己一旦现身,布袋魔必会派人通知霜雪二王,一想到霜、雪二王,千手剑侠又隐忍下来,虎药师身死一战,已使霜、雪二王在他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顾忌。 千手剑侠心中惧意一生,反而害怕被布袋魔察觉到气劲的存在,于是将神波附着在一个魔兵身上,一边借其脚步慢慢向前接近,一边看着众魔兵在布袋魔的指挥下一队队觅地设伏。 身旁气波微变,千手剑侠察觉到是林中游魂在动,他忽然心中一喜,虎药师迷失在自己思想中的移魂大法立时在脑中闪现出来,千手剑侠想到了摆脱霜雪二王的最好办法。 千手剑侠倏地撤回神波,一睁眼,只见对面游魂已立起身来抱拳轻声道:“多谢阁下援手,请问尊姓大名,他日相见,便是朋友。” 千手剑侠心道你倒也有些见识,猜到是我救了你。思想间杀气涌出体外,无形无声将那游魂包围,控制了对方的心脉。 见那游魂一如所想仰面倒地,千手剑侠这才开口冷笑道:“不用谢,我只是怕你中箭呼痛,暴露我的行踪!”说罢站起身来,直到此时他才有空四向环顾。 要闹就索性闹大点,此时的千手剑侠怨毒攻心,已是唯恐天下不乱,他看看重归寂静的荒林,自言自语道:“魔兵刚刚布好陷阱,看来还得等一阵时间。”说罢杂乱而凄凉的思绪再次涌上心头,竟望着眼前的游魂发起呆来。 良久,千手剑侠这才自语般对着游魂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生而为人却不能做我自己?” 此时的千手剑侠完全浸入个人的内心痛苦中,竟真的渴望那个游魂能为自己做出一个解答,浑忘了对方口不能言。等待许久,见那游魂只字不语,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千手剑侠恼道:“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两个亲人竟忽然间成了我的敌人,难道你也要和我做对?” 那游魂仍是不理不睬,千手剑侠咬牙忿恨道:“好,好,连你也这样对我,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属于自私者的天地,你既然鬼使神差闯了进来,便不要怪我!” 说这话时,千手剑侠似乎已感觉到了血流成河时的冲动和兴奋,他此时的心态,只恨不得能杀尽全天下人才痛快,若非眼前之人尚有利用价值,首先就要将他一寸寸撕碎,体会那种肆意发泄的滋味。 在千手剑侠眼中,这个躺在地上的游魂实在与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分别,想到这副面孔此后便将成为自己借来肆意杀戳的工具,他心中升起一种残忍的快感,嘿嘿笑出声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新鬼,有谁会注意你呢?可我却不同了。如今你有幸做我的替身,是不是很期待呢?莫急,待魔兵发动攻击的一刻咱们便趁乱复出,向这个世界大开杀戒,对这个天地进行彻底的报复,用鲜血洗刷咱们受骗的耻辱。” 千手剑侠这番话自是将对方与自己等同一体来说的,但说着说着,一种滑稽的想法却涌上了心头,先前自己还如这具游魂般险成帖肉,现在却要如虎药师般侵人心脉,自己适才所言真是不假,这个世界便是属于强者的,谁更自私,谁更有本事谁就能成就一切,欺负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美妙。 千手剑侠仿如一下子看开了什么似的,偏又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他本就一直在劈芽谷中,自然没有生成自己成熟的思想,这一点也没有人引导他考虑过,初次体会人生,心中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只觉好似有意思至极,又好似生命已无聊至极,说不出的矛盾与迷惑。 见那游魂以看一个疯子似的神情呆呆瞪着自己,千手剑侠恶作剧般伸长脖子柔声恐吓对方道:“你想不想了解一个人的内心,真正地做为对方去了解他的内心?我知你想却办不到,我现在可不是孓然一人,很快你也会生活在我的世界里了,那时你便会明白我心中的痛,你便会原谅我了!” 千手剑侠说罢不再耽搁,一俯身探手向那游魂身上抓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那具游魂忽然“呼”一声草上飞般从荆棘从中直滑出去,避过了千手剑侠的手掌。 千手剑侠大吃一惊,他没有料到对方竟身具仙法,还诈做倒地骗自己吐露心曲。那种被辱的感觉对于本已充满怨愤的千手剑侠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猛地扑前,誓要将对方吞并。 对面游魂不知功法如何,但逃遁的速度却绝对是一流,身形不停间已如行云流水般旋身飘起空中,在千手剑侠二次前扑的刹那急掠出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千手剑侠急怒攻心,游魂所去方向正是布袋魔位置所在,他此时突然觉得这具游魂先前到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现在看来多半是布袋魔下的圈套,若被这个游魂泄了自己的秘密,以后再想借尸还魂,也难以骗过旁人了。 想到这里,千手剑侠本就被激怒的心突然发起狠来,凡是敢于和自己做对的人一定要他们得到恶报。他隐去身形,悄然靠前,誓要将那游魂和布袋魔碎尸万段方能甘心。 正这时,前方远处忽然呼声顿起,黑压压竟又开来无数鬼兵鬼将,呼喝声中千手剑侠已看到如牛头马面般的两个怪物舞动大锤疾射而上。 第83章 眼见来的二人俱非等闲之辈,千手剑侠暗叹良机消逝、急煞身形时,那游魂却已向着来人的四把大锤急撞上去。 千手剑侠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不解之际,那游魂却倏然煞止身形,对着迎面扑来的牛头马面大叫道:“有埋伏,快退!”只听那牛头马面道声:“多谢!”也不再言,回身便要返回。 千手剑侠这才恍然大悟,想来那牛头、马面正是布袋魔所说阎罗王派往森罗城的人马。布袋魔在这里紧锣密鼓地布置,对方又怎会不防?那游魂无疑是阎罗王手下的探哨,误打误闯下却窥破了自己的秘密。 千手剑侠正想着,一阵破锣似的大笑声忽然传来道:“想逃吗?太迟了!”话音一落,七八道身影疾扑空中,拦住了牛头马面的退路。 千手剑侠听声音便知来人正是二公子布袋魔,他忍不住暗中打量,只见那布袋魔披头散发,手提砍刀,胖大的身躯裹在一袭宽大的青灰敞袍内,背上还背了个口袋,活脱脱一个叫化子打扮。 此时的布袋魔目露凶光、一脸狞笑,随意两刀已将牛头马面如滚地葫芦般劈得分向两边摔去,而下一刀已向着那个游魂的面门劈去。 千手剑侠见那布袋魔连发三刀,一气呵成,分攻向三人,方知此人的确有狂的本钱。 再看那游魂,在刀锋堪堪及体的刹那退后一步,不仅履险如夷地避开大刀,而且撮指成剑,一缕劲气呼啸而发,直扑向布袋魔的眉心。 千手剑侠一见大喜,本来选择移魂此人,只是为了找个替身,如今看来,此人的法力竟是不低,凭他的身手,必是地府要人,若能化身为此人,不仅平添许多功力,说不定还可借地府之力反过来找找霜、雪二王的晦气。 想到这里,千手剑侠再不迟疑,趁那游魂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布袋魔身上的时候,无声无息,疾扑上前。恰这时,那游魂被布袋魔迫得再次向后退了一步,一进一退间双方倏然合体,千手剑侠眼前清楚地现出了布袋魔狰狞的面容。 千手剑侠心中狂喜,心知这次的的确确是自己占了对方的元神,而非被对方侵入。担心暴露行藏的疑虑一去,千手剑侠顿时信心大增,开口喝道:“布袋魔欺人太甚,我便与你见个真章,看你二公子是否真如传说的那么厉害?” 一语才罢,便听“呼”一声响,布袋魔的大刀已毒蛇般窜至离面门仅一寸之遥,以至呼啸的刀气裂肤而入,千手剑侠额前顿时现出一道血痕。 千手剑侠之所以选在最危险的时候入侵目标,为的正是游魂在那个时候必定要全力抗敌,再难顾及背后危机,以至门户大开,成为一个不设访的堡垒,从而被自己轻松占据。 但机会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生死危机,不过此时的千手剑侠已身兼彩鹤、斓虎、华额神君、以及刚刚得到的新替身四人之力,他临危不乱,在刀锋裂额的最后关头摧动法决,“嘿”一声大吼,脸上霞光骤现,那光脱出体外,在毒蛇般的刀光切肤而入的刹那生生扼住了刀上劲力。 “仙光决?”布袋魔惊呼一声,身形倏然后退,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喝问道:“你是谁?” 要知除非达到大成境界,谁敢纯靠本身仙气硬抗这力可劈山的一刀? 千手剑侠心中也是大惊,他此时的功力与昨日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决非以往可以想象,那种初达大成的圆满感觉,使他体内神力澎湃至自觉可与上古之神比拟,岂知面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布袋魔便轻易伤了自己,亏得最后关头刀上气力终竭,这才能死里逃生,然而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却已潜入伤口,欲攻破玄关。 这二人一时间互相忌惮,四目对望,谁也不敢再贸然发动进攻。 千手剑侠玄功运用,额前血槽内窜出一道金光,由下而上乍现倏消,便在那金光一抹间,刀口已全然愈合,再不见半点血痕。 布袋魔一见,心中更是吃惊,要知自己的狂刀表面看只是刀法迅猛,实则每一刀均暗含玄力,对方纵能挡得住刀锋,也难以消受力中魔力,然而对面之人轻而易举便将伤口治愈,可见适才一刀竟没有对对方构成丝毫威胁。 千手剑侠勉强化去那道从刀上传入,直窜脑海的魔力,想起适才全凭一股猛劲硬抗魔刀的情景,心中犹自发毛,从这布袋魔身上可以看出,地府魔界也是人才济济,力量绝非自己一时间可以窥望,看来自己放手搏杀的念头有点太过于自大了。 想到这里,千手剑侠思想冷静了下来,但表面却仍装出一副随时要择对方而噬的狠劲,嘿嘿冷笑道:“我认识二公子,二公子竟不识得我吗?” 布袋魔仔细打量了千手剑侠一番,缓缓将刀立举面前,刀锋对正千手剑侠,露出狰狞笑意一字字轻缓而清晰地发声道:“你是虎药师!” 千手剑侠一愣后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虎药师算什么东西?他给我提鞋也不配。”虎药师三字如导火索般将千手剑侠心中因先时冷静而压抑住的满腔怨气引得冲天爆发,他右手剑决一掐,一道玄光骤击向前。 “波”一声闷响,二人立身间的区域内霞光爆闪,光芒之中如刀锋般一道弧波现出形来。 千手剑侠一见大怒,怪不得布袋魔话声突然间变得那样低沉,此子实在是阴险狡诈,竟趁说话之机偷偷积蓄力量放出刀波,若非自己听得虎药师之名,一时动气出手抢攻,猝不及防下说不定真会遭了他的暗算。 以千手剑侠此时的神功,这一动气真是非同小可,他冲天发出一声怒吼,指掌齐施,凝成铜墙铁壁般的掌风前推中丝丝指气挟着锐啸已抢失袭上布袋魔身体。 见对方竟能破掉自己的绝技“刀光暗影”,布袋魔自更是不敢怠慢,狂刀舞开,当真如发癫症,连喊带叫,刀如密云,将自己笼罩在一片缭绕刀光中。 千手剑侠久攻不下,气势渐馁,下方地府鬼将纷纷来援,却陷入更多后继魔将的重重包围中,牛头、马面一看不妙,奋神勇舞大锤迫退蚂蚁般缠上来的敌人,冲千手剑侠大叫道:“仙友不要恋战,咱们且先退出包围圈再说!” 布袋魔却已发现千手剑侠后继无力,不由得哈哈笑道:“原来你并没有完全化解掉我的狂刀魔劲,却在这里妄自逞强,想走?太迟了。”说罢护体霞光中倏地窜出一道刀芒,随光团急旋成一轮银盘,车轮般辗斩向千手剑侠。 “砰”地一声大响,却是牛头眼见千手剑侠形势危急,挥手抡出一把大锤,飞砸上布袋魔旋动的刀锋。一时间电光乱飞,火星四射,刀芒旋转的速度立时缓了下来。 “砰”地又是一声大响,马面的一把飞锤及时赶到,同样正中刀锋。这二人都是地府出了名的猛将,轮番施为下,终于完全扼止了刀轮前进的步伐。 布袋魔进攻受阻,现出身形,一振手中尚在嗡嗡颤动的大砍刀,正待重整阵脚,眼前骤然一花,“啊”一声惊呼出声。 千手剑侠哈哈大笑道:“布袋魔,你的死期到了!”已按至布袋魔胸前的手掌倏然发光,布袋魔的身形“砰”一声炸作流光幻彩,飞舞消散。 “是幻影!”千手剑侠惊觉不妙间,布袋魔得意的大笑声自前方传来道:“牛头一击成功,我岂会再被马面暗算?你中计了!”说话间胖大的身形已在前方显现出来,双手将一面口袋在胸前张开,黑洞洞的布袋口正对准了千手剑侠。 千手剑侠叫声“不好!”,急欲后撤间,一股大力已自前方传至,千手剑侠身不由己向袋口内钻去。 布袋魔眼见要得手,哈哈狂笑道:“可笑霜王、雪王机关算尽,却将你迫入地府,无端端成全了我布袋魔的好事。将你献至大力鬼王座下,正是大功一件。”说话间“咦!”地讶呼出声,那千手剑侠的身躯停在前方尺许处寸步不前。 千手剑侠绝处缝生,心中大喜,他不知是谁在暗中相助,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身后传来,与前方口袋内的力量势均力敌,立时抵消了自己前冲的劲力,将魂魄骤然拉止在可怕的魔袋口前。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千手剑侠抓住机会,全力施为,在那股不知名力量的帮助下,身躯慢慢向后退去。 牛头、马面眼见千手剑侠遇险,大惊下急冲上前,却被护在布袋魔身周的魔将挡住,一时间无计施为。便在这一派混乱之际,战场上空突然出现一个黑点。一位身披黑色披风,手提黑剑的人急坠而下,由于下方众人注意力全集中在激斗的战事上,不提防被那人嘘准空档,骤降至布袋魔的身后,挥剑横削。 布袋魔并不知在千手剑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见千手剑侠竟能力抗困神袋的魔力,又惊又怒下,杀意顿起,一面运神功撑开口袋吸住千手剑侠,一面倏地元神离体,无声无息绕至千手剑侠身后,举掌猛击上千手剑侠后心。 布袋魔眼见一击得手,正欣喜之际,不提防一道豪光突然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照中布袋魔的元神,布袋魔连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被那道乍现即消的光芒飞掠了去。 而此时的千手剑侠也正为即将脱困而大喜之时,背上忽然巨痛传来,被布袋魔的元神击得飞扑向前,只奇怪的是对面布袋魔的真身不知为何突然垂下手去,使得张开的袋口登时扁塌下去,千手剑侠收势不住,呼一声扑入丢了魂般垂手低头的布袋魔体内。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千手剑侠正为自己侥幸逃生而暗自庆幸,突闻背后有人急呼一声:“啊呀不好!” 第84章 紧接着心口巨痛,一种被刀拦胸劈断的感觉传入脑海,千手剑侠陡然间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做为“千手剑侠”的一幕幕记忆终于开始逐渐在这个混杂的脑海中复苏。久违了的家人、朋友,突然苏醒了般在失去的记忆中闪现,夹杂在虎药师、君儿的回忆中越来越清晰地占据了大部分思想。 千手剑侠朦朦胧胧中感到有一支手探在身上,强大的能量匹练般窜入体内,虽仍目不能视,但那股力量却已带动身体出现了知觉,种种回忆也变得更加清晰却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千手剑侠忍不住“啊”地艰难出声问道:“我究竟是谁?” 一语既出,听觉渐复,恍惚中听到有人长舒一口气道:“好了,二公子终于醒了。” 另一个声音犹有余悸道:“想不到这个死魂如此厉害,我们分明看见二公子用困神袋罩住了他,却不知他用什么手段,竟突然钻进了二公子体内,若非另有人暗施偷袭,误打误撞下杀死了这个游魂,二公子已然被他掳了去。” “是啊!”第三个人笑道:“那个黑袍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竟拿着秦广王的斩魄神剑,你没见他伤了自己人时的表情,谁叫他要使用偷袭这种卑鄙的手段呢?”说着这人“咦”一声奇道:“死魂已被吸出,西比波大人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一道颇具霸气的凶悍声音沉重地自千手剑侠耳旁咫尺内响起道:“若我猜得不错,侵入二弟体内的这个死魂便是你们所说为了躲避霜、雪二王追捕而逃入地府的虎药师,我虽取出了他的死魂,但他的移魂大法却已使二弟暂时迷失了本性,以至记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原来如此!”周围的声音轻松笑道:“听说太清老祖师徒因此法歹毒,弃而不研,以至令此移魂大法未达圆满境界,倘施法之人移魂不成,反会将思想、功力迷失在对方体内,二公子这下可是因祸得福,白添了一倍的修为。” “唉!”西比波凶悍的声音恨恨叹出一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二弟为防元神离体时被人趁虚而入,抢占真身,因此修炼了魔家大法:腐尸神功,若他十二个时辰之内思想与留在身体里的记忆不能融为一体,真身便会化成一滩脓血,二弟的元神失了真身保护,不待醒来只怕便会消散。” “怎会这样?”周围的笑声一时敛去不见,有一个声音小心翼翼问道:“若西比波大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唤醒二公子,腐尸神功不就可以自解了吗?” 西比波的声音苦笑道:“秦广王的斩魄神剑何其厉害,斩魂而不伤体,那虎药师虽为二弟挡了一剑,但二弟也同告受伤,没有二十四个时辰他是无法完全清醒过来的。” 又是一阵沉寂后,一个声音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道:“陈抟老祖处珍藏着一味紫芝,服下可以使人形神合一,现在华山既已被风王攻破,大人何不走一趟,凭大人在魔界的影响,想那风王也不好太过吝啬,若能拿到紫芝,二公子不是可以凭借紫芝的力量化解腐尸神功了吗?”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西比波说着收回抚在二弟身上的双手,千手剑侠隐约听见西比波的话声随着踱步之声在屋中一同响起道:“大力鬼王一向与阴辇迪不和,我和风王等人平日里也是明争暗斗,互不服气,枉我西比波一向自命不凡,如今却要丢下脸皮求人…” 说到这里,西比波的话声与脚步声一起停住。沉默良久,西比波长叹一声道:“为了二弟,也只好如此了。” 听到此,千手剑侠只觉胸口巨痛难耐,不由再次陷入昏迷。 第九章节血冥双煞(上) 华山之上,陈镜瓶全力施展惊魄铜镜,与摄精神笔二力归一,直中目标的同时,丹青幻客立时感到手中笔意挣脱了大力束缚,神芒直返笔身,欣喜下大叫一声“快接元神!”说罢笔锋回转,画出一把巨锤,轰然一声将突入屋来的雪片砸作冰屑碎沫。然而便在这刹那之间,又有几片雪花切开窗纸,突入屋中,呜呜声中,一道劲风也顺破开的窗缝吹入屋来。 眼见形势万分危急,陈镜瓶哪敢待慢,将千手剑侠尸身猛地推入幻像之中,镜芒一收,幻像隐入尸身,千手剑侠突地睁开眼来。 大功告成,丹青幻客心怀立放,展开手脚,神笔如飞,锤、斧、凿、锄,各种钝兵器急旋而出,群蜂归巢一般扑向片片雪花。神笔回收,一道风帆应笔而生,笔尖再放,风帆急速展开,呼一声兜上劲风,硬将那道阴风裹出了窗外。 可是就在这时,一种隐隐的危机突然升上丹青幻客心头。那感觉来得好快,乍现之际,已如决堤洪水般蔓延了全身,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他的全部精神,丹青幻客大叫一声:“不好!”神笔疾举,力抗千斤,画出的层层瑞幕竟被一道恶臭黑气一击而穿,却终在与笔锋相触的一瞬减弱,轰一声将丹青幻客击得长发披散,倒在地上。 另一边的千手剑侠却没有这种运气,他神目初睁,尚没来得及说话,已被炸穿屋顶而下的一股恶臭侵入体内,整个身躯如球般巨涨开来,在瞪眼欲呼之际,轰然炸作水雾,屋中立时处处溅满了散发着阵阵腥臭的黄浆。 陈镜瓶并没有受到恶臭之气的攻击,却被吓得“啊”一声惊叫出声,惯性般举铜镜死死护住全身,瑟缩着退在屋角,看她神态,定是猜出了来人身份。究竟是何方神圣?让连对一向畏惧的云王都敢反抗的陈镜瓶恐惧至这种地步? 一团黑气从破开的屋顶烟渺而下,渐渐凝聚成一个影相,那影相由虚至实,终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丹青幻客倒在地上,身体尚在后滑间已看到来的这个怪人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将身体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便连头也包在一块,像个只用一根绳分出脑袋与身体的布偶,伴着先前出现的无上威势,虽只是静静地悬停半空,却散发出一种森森诡异。 丹青幻客只来得及骂出一声“卑鄙!”便被早已恨他入骨的云王扑入屋中,一把擒住。其他三王却未现身。 云王早已恨透了丹青幻客,将对方一把擒在手中,挥拳便打,然而就在这时,一团黑气徒然在屋中出现,罩向丹青幻客。云王一见,忙丢了丹青幻客,急退向后。 那黑气在扑近丹青幻客的刹那一张,生成五指形状,如一只巨大的黑色烟爪,一把将丹青幻客牢牢撰住,“呼”一声拖到了黑袍怪人的面前。 丹青幻客挣得两挣,却全然动弹不得。正要再想它策,黑袍中发出了人声,竟是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阴恻恻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丹青幻客毫不畏怯道:“你本就没有手下留情,如此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黑袍怪女一阵冷笑道:“凭你也配让我暗算?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 丹青幻客哈哈大笑道:“大言不惭,这里人人可以做证,你不过是个只敢背后下手的小人!” 黑袍一阵颤动,怪女怒不可遏道:“适才侥幸不死,让你逃过一劫,却自以为了不起,好…” 黑袍怪人说话间,巨大的黑色烟爪向前一抛,丹青幻客立时获得了自由。 见激将法生效,丹青幻客晃晃胳膊,活动活动被黑色烟爪抓得麻木的膀子,暗运神功缓缓提起笔来。别看丹青幻客嘴上说得硬朗,心中却知来的人实是非同小可,适才对方那一击,便是自己全力防范,其结果也不见得能比先前强多少,如今争取到这一线生机,却不是要在这里妄自逞强,而当思谋脱身之策。 陈镜瓶却不知丹青幻客打的什么主意,见他提笔欲战,吓得大叫一声:“不要!”尔后“噗嗵”一声冲着黑袍怪女跪倒道:“牝母大人,此事全因我而起,与他毫无关系,望牝母大人放他一条生路。” 一旁的丹青幻客听得大惊,这才知道来的黑袍怪人乃是九子鬼母手下第一战将,比鸠盘荼出世尚早的女魔头:玄阴牝母,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玄阴牝母听罢陈镜瓶之言失笑道:“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陈镜瓶苦苦一笑,毅然抬头道:“牝母大人一定会答应的。” 玄阴牝母又是一阵怪笑道:“臭丫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陈镜瓶缓缓举起手中铜镜道:“凭的是只有我才能放出水玉的魂魄!” 玄阴牝母听罢点头道:“不错,这镜中魔气已被你吸收,确只有你才能驾驭得了这面魔镜。”说到这里玄阴牝母声调突然转冷,嘿嘿阴笑着一字字寒声道:“但我不信你的皮骨能熬得过我的虐刑。” 一语即罢,屋中再次闪现巨大的黑色烟爪。然而便在这时,玄阴牝母忽然一扭头厉声对丹青幻客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大响,一座大山已然从天砸下,将在场诸人连同整个华山神道宫一齐埋在了地下。 跪在地上的陈镜瓶听得玄阴牝母拒绝了自己的要求,心知已是生死一线,正待拼死一搏,不料眼前一黑时,已被人拦腰抱过。 陈镜瓶吃惊非小,刚要挣扎,丹青幻客低低的声音传来道:“是我!”下一刻耳旁已响起呼呼的风声,心知丹青幻客正带了自己飞速逃遁。 此时的陈镜瓶再没想到丹青幻客竟有带自己从玄阴牝母手下逃生的本领,心中大喜之际,一种细小片状物穿行时带起的嗖嗖声忽然响起,冰凉的感觉随即传来。 陈镜瓶心知雪王已追至左近,急出声提醒丹青幻客道:“不要让雪花沾上身来!” 第85章 一语才罢,呼啸的风声忽从身旁掠过,风王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可要我送二位一程吗?” 前后受敌,陈镜瓶心中一凉,低声道:“请前辈为我和摄精姑报仇。”说罢一挣身便要脱出丹青幻客腋下。哪知丹青幻客一声不吭,只是臂上用力,阻止了陈镜瓶的企图,一折向,横向掠出风雪肆虐的范围。 凉意再起,彻骨冰寒仿佛起自心底,给人一种永远无法摆脱的感觉。丹青幻客一边夹紧陈镜瓶,防她再做蠢事,一边单臂疾挥,轰轰的响声渐生渐起,隐隐然连地底也起了颤动。 陈镜瓶再想不出丹青幻客还有何逃生妙计之际,忽听云王柔细的声音便在左近响起道:“小心他的洪水。”才叫罢,四王呼声齐起,掩藏已久的隐患忽然爆发,整个地底竟在刹那间陷入了一片火海,无数火焰翻腾卷动着暗红的火舌舔向风、云、霜、雪四王。 风、霜、雪三王得云王提醒,正采避水之术,哪料到丹青幻客另有神通,也是四王眼见胜卷在握,一时大意,被大火隔断在了后面。 看看四王被突然而至的大火一起迫退,陈镜瓶心中却不敢存一丝的侥幸,四王的威力她是清楚的,大火只能对他们构成暂时的留难,而且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四王,丹青幻客又将如何对付玄阴牝母那个女魔头呢? 陈镜瓶心中紧张,然而比她更紧张的却是丹青幻客,他凭直觉已知道玄阴牝母化身的一股黑气迅速蔓延向了整个山底,从地下遁走已不可能,自己以身殉道也就罢了,臂下所保护的却是师妹在世间唯一的朋友,看着她,便仿如师妹仍在身边一般,爱乌及屋,丹青幻客对陈镜瓶生出了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他虽不去多想什么,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不愿看到这个女孩在自己眼前受到一丝的伤害。 眼见来自玄阴牝母的威胁渐近,丹青幻客急中生智,神笔翻转间,火焰扑出地面,整个华山主峰立时陷入熊熊大火的包围之中。 惊叫声四处响起,没被压死的魔兵魔将纷纷遁走,想要离开这座已成人间地狱的山头,然而丹青幻客的神火来得何其迅烈,只在一瞬间,可怜那些魔兵已然化做飞灰,烟消云散。 大火越燃越烈,隆隆巨响中,无数尘灰自峰顶升起,烟飞土翻,眨眼间形成了一座喷吐着骇人火浆的火山口,无数炙热的岩浆自顶口内喷出,其势无可阻挡。 “砰”地一声大响,一颗巨大的火球自火山口中喷出,流星般直冲天际,看看渐去渐远,却“轰”地撞上一道无形天幕后炸了开来,散作满天焰火,照得华山之上一片通红。 这次变故之大,便连风、云、霜、雪四王也被惊得齐齐停了身形,骇然抬头间,只见一层黑色烟雾隐隐在天际出现,愈来愈浓地形成一幕厚重苍穹,竟将天色隔断,正值近午的华山立时被笼入了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在这重黑幕下,再没有什么物体能够穿越逃遁,整个华山已变成了玄阴牝母手中的弹丸泥球,仿佛她一不高兴便可以捏碎一般。 见玄阴牝母使出如此骇人的惊天手段,风、云、霜、雪四王一齐退过一旁,看玄阴牝母如何对付丹青幻客。 风云变色,本已叫人心胆俱颤,然而比这黑鸦鸦夜幕更可怕的却是玄阴牝母那从四面八方传下来冷得叫人心寒的声音:“无知小辈,胆敢在本座面前耍手段?今日便拿你二人活祭我的幽冥鬼爪。” 一语道罢,天际黑幕中突然探出了无数的黑色烟爪,天塌地陷一般俯冲下来,满山的火舌立时被压得起了噗噗的闷响。 不过一眨眼功夫,那些黑色烟爪已然侵入地下,竟将整座火山凌空举起,“轰”一声摔入了山间峡谷。 玄阴牝母此招一出,直似要将天地翻转一般,丹青幻客画出的山峦立如泥丸般破碎散裂开来,无数山石土块伴着浓烟烈焰刹那间洒满了整个峡谷。黑幕苍穹下风动云急、霜飘雪降,魔界四王各展神通,满山火焰眨眼间被扑灭殆尽,然而丹青幻客与陈镜瓶却已踪影不见! 眼睁睁看着二人隐匿消失,玄阴牝母气得暴跳如雷,整个天幕内烟爪重重,压抑的黑暗仿如要浸进人的体内,连心也要被压得裂了开来。连在山上飘动的风、云、霜、雪四王也感到了那股压力,不敢停留在烟爪肆虐的范围内,纷纷四避开去。 天昏地暗之际,一朵黑云忽然闯进山来,魔界四王纷纷咋舌,正暗猜是什么人如此不要性命,敢冒犯盛怒之下的玄阴牝母之时,百啖老妖的声音传来道:“惊魄鬼,你再不出来,我便将张敬垒一拐砸作肉酱。” 言罢黑云消去,百啖老妖那弯腰弓背的身形浮现空中,右手举起的龙头铁拐已然对准了提在左手上一位昏迷不醒的白衣青年顶门。 “住手!”随着一声急喊,一颗石子忽然从满山碎砾中滚蹦出来,骨碌碌一口气窜至百啖老妖脚下,波一声迸裂开来,陈镜瓶现身骂道:“百啖老妖,枉你是成了名的人物,竟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一个凡人。” 百淡老妖嘿嘿笑道:“妹子何必动气,我知你想这个雏儿,特地将他接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陈镜瓶恨声道:“呸,昨日鸠师是怎样放了你的?你竟恩将仇报…” 一言未了,空中飘荡的无数烟爪之一忽窜过来,挥巨掌向陈镜瓶当脸疾掴。 “当”地一声巨响,一面巨大的铜锣忽然平空出现在陈镜瓶面前,挡住了烟爪的攻击,那烟爪被铜锣上发出的巨大声波震得忽忽起颤,前进不得。然而更多的烟爪已然骤扑而下,蓄势以待地凝停在陈镜瓶头顶数丈高空。 陈镜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跳,话到中途再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玄阴牝母那阴冷的声音再次自天际响起道:“丹青幻客,你的铜锣能挡住本座几次攻击?再不出来,我便将这个臭丫头捏成肉酱。” 丹青幻客本已用神笔将陈镜瓶封藏在一块石中,要待玄阴牝母疏于防范时遁地逃走,但如今事已至此,也只好苦笑一声,从一块隐蔽的大石中走了出来。 陈镜瓶并不知丹青幻客因师妹而对她产生的爱护之情,见丹青幻客如此不顾生死地卫护自己,心下一阵感动,回想魔道所为,立觉出仙魔之异迥若天地,过往所做恶孽幕幕闪现,悔恨之感令她无地自容,一滴泪珠顺香腮暗自滚落,嘴角却绽出一朵如花笑容对丹青幻客缓缓道:“前辈!陈镜瓶此后,生生世世再不入魔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说罢毅然一转头冲空中渐渐凝聚成形,现出真身的玄阴牝母冷然道:“玄阴牝母,你不是想要水玉的魂魄吗?我便把她还了给你!” “好胆!”百啖老妖暴喝道:“你竟敢直呼我家主人的名讳?” 陈镜瓶瞅一眼这个玄阴牝母脚下的忠实走狗,冷笑道:“你既不愿意,那便算了,我这就将镜中魂魄悉数摧毁,也好让她们少受些惊吓之苦。”说罢一道光芒自右手上闪起流向镜面。 “且慢!”百啖老妖急出声阻止道:“臭丫头,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陈镱瓶哼一声道:“我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能瞒得过牝母大人吗?” 百啖老妖听罢,一时难定主意,不禁偷偷回眼望向主人,却见玄阴牝母浮在空中不言一声,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他猜不透这二人心中各自打的什么鬼主意,只好回头犹疑地问陈镜瓶道:“你难道不想用水玉换回张敬垒吗?” 陈镜瓶嗤一声道:“你会给我吗?” 在百啖老妖的嘿嘿干笑声中,云王已然从残破不全的神道宫中找来了水玉的尸体,幸而不曾被压残焚毁。 陈镜瓶不屑地扫一眼如临大敌的百啖老妖和云王,抬手拍上镜面,一道镜芒应声而出,没入水玉体内,水玉哼一声睁开眼来。 百啖老妖一见水玉醒来,高兴得刚要上前,不提防手中一轻,张敬垒的身体呼一声脱出了掌控。 风声骤起,空中无数烟爪疾扑而下,直抓陈镜瓶身后的丹青幻客,然而便在这无数飞扑而下的烟云中却有一道罡风逆流而上,悄无声息地袭向空中的玄阴牝母。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旁人不明所以,陈镜瓶却是心中有数。 原来丹青幻客一直默不出声,却从没停下过寻找机会突围的念头。他见众人注意力俱被苏醒的水玉吸引,当机立断神笔轻挥,化出的一条无形气绳悄无声息直奔百啖老妖,眨眼间夺回了陷身百啖魔爪的张敬垒。 丹青幻客快,玄阴牝母更快,她先前之所以不出声,是看扁了陈镜瓶在她面前根本无招可出,犯不着妄自去猜测陈镜瓶的竟图,错时徒招对方的奚落。 玄阴牝母虽然在一旁静立不动,但丹青幻客的一举一动,又哪里能瞒得过她的耳目,在对方无形绳索尚未收回之际,玄阴牝母的无数魔爪已飞临了丹青幻客头顶。 玄阴牝母此次出手当真是不留余力,两度被丹青幻客死里逃生,早已令她怒不可遏,烟爪既出,意念却已锁紧丹青幻客的真神,这次任他机变百出,也万难逃脱自己魔爪攻击的范围。 大局已定,隐在黑袍中的玄阴牝母不由发出一串嘿嘿阴笑。然而笑声未停,危机顿起,这纯是一种久经阵仗后磨练出的先知先觉,虽非魔法,却比魔法更为灵验。 奈何那道危机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全无征兆,纵是玄阴牝母及时惊觉不妙,一股极大的暗波已奔涛般袭上身来,由于事发太快,此时再要用法化解已来不及。 这玄阴牝母也真是了得,笑声突地转成“嘿”地一声怒吼,竟纯凭肉体真身与那股潮涌而来的力量拼斗起来。 第86章 “波”地一声大响,玄阴牝母身上的黑袍如被狂风撕碎了般寸寸开裂,向后飘去。而面前的水玉、丹青幻客、陈镜瓶、张敬垒众人也于同时消失不见。 惊呼之声随之响起,风、云、霜、雪四王虽然久在魔界,却也是第一次目睹玄阴牝母的庐山真面目,四人一见之下,各自发出了无法掩抑的低呼之声。 只见玄阴牝母那神秘的黑袍里面藏着的,竟是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丑陋之极的老妇人。这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堆成了山,虽然皮压着皮,却有一双少女般清澈的眼睛,这双美丽的眼睛嵌在这样一张皱皮叠就的老脸上,不但没有让人觉得有一丝美好,反更显诡异与恐怖。 再向下看,老妇人那浑身褶皱的皮肤更是令人惨不忍睹,一层层、一道道耷拉下来,如裹了一层臭皮的骷髅。胸上被罡风吹得向后飘起的两片干皮真让人难以想象那曾经是少女鲜活的乳房。两只手似鸡爪一般,精瘦无比,给人一种比钢爪尚要坚硬的感觉。而脚也和手一样,尖尖的趾尖让人毫不怀疑它可以随时抓裂地下的坚石。 受余波殃及倒在地上的百啖老妖心知若非适才对方发出的攻击力主要集中在玄阴牝母身上,自己此刻只怕已是在劫难逃,眼见主人出丑,他暗叹一声,索性也不起身,伏在地上用双手掩住了耳朵。 飘在一旁的魔界四王一直保持在风、云、霜、雪的战斗形态中,他们并不了解玄阴牝母的习性,骤然目睹如此丑态,面面相觑,不禁都看傻了眼。 玄阴牝母眼见无可遮掩,竟不追敌,猛然间一转头回视四王,双目中迸出两道凶光,一张嘴如狂狮般吼叫起来,那声音充满仇恨,摧金裂石向四面散发开来,碰上空中黑烟壁障,反卷而回,交相错叠,更显威力。 四王哪能料到玄阴牝母会反目成仇对付自己,措手不及下,全然丧失了抵抗之力,只是相互紧紧靠在一处,力图合力抗击,然而骤然发功,又哪里能凝成有力的防线,坚持不到片刻,脑中轰地一响,一齐失去了知觉。 ———— 再说死里逃生的丹青幻客,他怎也想不到水玉妖女竟会对玄阴牝母突然发难,救出众人。眼见对方疾飞不语,却也不便询问,再看陈镜瓶也是低了头默不作声,只好跟了二人前行。 不一时三人带着昏迷的张敬垒来在华山脚下,水玉只一招手,一道彩霞跨空成河,流向地面。丹青幻客一见这霞光术,立时认出是碧霞元君的手段,这才惊喜叫道:“原来是岱岳夫人驾到!” 碧霞元君直到这时才有空回头冲丹青幻客一笑道:“道兄别来无恙?” 确定了对方果然便是碧霞元君,丹青幻客心中大定,呵呵笑道:“早知夫人藏在山中,我又何苦怕那玄阴牝母?” 碧霞元君笑道:“道兄太谦了,适才我全力一击,竟不能伤那魔头分毫,无奈只好带了大伙儿逃生,却比不上道兄真刀真枪与她对仗来得光明。” 正说间,只见一团彩云托了三人顺霞桥而上,帆船般驶在众人面前。 丹青幻客见彩云中立了三人,其中两个仆人打扮的老者一见众人,立时怒目向前,昂然挺胸护住身后一位战战兢兢的妇人,那妇人年近四旬,风韵犹存,长相与张敬垒有几分相像。 丹青幻客猜到这妇人定是张敬垒的母亲。果然那妇人一见到碧霞元君手中的张敬垒,立时惊叫一声,推开前面两个老仆,从云船上扑向前来,两个老仆大惊,叫一声:“夫人!”同时抢前相护。 碧霞元君微微一笑,将张敬垒递入扑前妇人的臂中。那妇人立时脸现讶色,虽然表情十分畏怯,却是毫不犹豫地将张敬垒紧紧护在怀中,同时抬头道:“你这个妖…,你想把我们母子怎么样?” 丹青幻客知道这妇人误解了碧霞元君,跨前一步刚要解释,已被随妇人而来的两个老仆拦在了面前。丹青幻客省起自己的容貌,比之妖魔更加不如,不由得苦笑一声,侧身不语。 碧霞元君却不急于解说,回头冲默不作声的陈镜瓶微笑示意。 陈镜瓶面上表情一阵错愕,对碧霞元君而言,自己是差点害她身死的大仇人,适才之所以放出碧霞魂魄,为的是不想再连累对己有恩的丹青幻客,为的是舍身救出深爱的夫君张郎,却没有指望过碧霞元君会原谅自己。然而现在碧霞元君不仅冒险救了她这个大仇人,此刻的举措更似有意要成全自己。 陈镜瓶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如何是好。 碧霞元君笑道:“镜瓶,敬垒为百啖老妖所伤,只有你才能救醒你的夫君,你还等什么?” 陈镜瓶当然知道碧霞元君这话是假的,凭法力,自己是三人中最弱的,但碧霞元君一直不肯救醒张敬垒,难道正是要等待此刻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果然,张敬垒的母亲和两个老仆听了碧霞元君之言,立时仰首望向陈镜瓶,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陈镜瓶的身份,眼中现出矛盾的神色,既怀戒备,又满含热望。 陈镜瓶眼中溢出热泪,步前向妇人施礼道:“镜瓶见过婆婆。” 张敬垒的母亲尴尬地看着陈镜瓶却不言语,显然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认这个儿媳。陈镜瓶却已顾不得这些,伸手抱过爱郎,抚着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庞,将满腔深情注入了爱人的体内。 仿如深睡初醒,张敬垒伸个懒腰张开眼来。当他一眼看到陈镜瓶时,欣喜地一把捉住陈镜瓶的手道:“镜瓶,是你吗?你去了哪…”说话间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陈镜瓶道:“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回来?”言罢起身,却又惊讶失色,原来他直到此时才发现处身云端。回想之前遭劫,立时对陈镜瓶怒目而视道:“妖女,你敢伤我母亲,我断不会放过你。” 碧霞元君直到此时才跨前冲张敬垒的母亲爽朗一笑道:“在下泰山碧霞元君。”说着一指丹青幻客道:“这位道兄是仙家门派神画门之主丹青幻客。”言罢施一礼道:“见过夫人。” 这一礼可是行得大了,对于张敬垒母子而言,丹青幻客的名头从未听过,但那岱岳夫人却是万千妇人家中供奉的女神,神名如雷贯耳,顿时把面前妇人惊得张口结舌道:“你不是,你不是…” 碧霞元君笑道:“在下被鸠盘荼夺去真身,和丹青道兄一同陷身魔阵,多亏令儿媳舍命相救,才能脱离险境,但却只能以现今的面目示人了。” 华山之事张敬垒却是亲历,听罢立时在旁喜道:“元君既然脱困,那么陈抟老祖他们也应当没事了?” 碧霞元君笑着点头道:“敬垒果是个有心之人。” 张敬垒的母亲听罢二人之言,面上登时释然,满含亲切地看一眼陈镜瓶,脸上现出与有荣焉的神色,向碧霞元君回礼道:“妇人张氏见过元君。” 双方至此误解尽除,交相攀谈,只那张敬垒却故意避开陈镜瓶,不与她接触。 陈镜瓶见经过了碧霞元君如此大力回旋,仍不能尽去爱郎心中猜忌,热切的期望转为伤心,黯然低下头去。张氏觉出有异,推一把儿子轻声道:“敬垒,你误会镜瓶了!” 张敬垒听母亲一言,笑容立时在脸上冻结,看一眼陈镜瓶道:“我爷爷在哪里?” 陈镜瓶一听,脑中“轰”一声响,面前喜气的假象终不能完全掩盖事实的真相,千手剑侠虽非自己害死,但华山一事却因自己而起,若非自己将张郎骗上华山,千手剑侠决不会被卷入这场纷争。面前的张敬垒明明是爱着自己的,但千手剑侠之死已然在这段爱情之间划出了不可弥补的裂痕。 一颗泪珠顺陈镜瓶眼角滑落,她凄然笑道:“敬垒,元君会向你说明一切的。”说罢冲碧霞元君深施一礼道:“元君既往不咎,镜瓶感激不尽,只是镜瓶自知罪孽深重,无颜留于此地,就此告辞。” 丹青幻客一听大怒,瞪一眼张敬垒冲陈镜瓶道:“什么有颜无颜?我丹青幻客平生最敬重敢作敢为、有情有义的女子,你比那连自己心意都要隐瞒的懦夫强胜万倍,倘有人要说你的坏话,先问问我的神笔肯不肯放过污辱它恩人的人。” 丹青幻客本身虽非恶人,却也非是那一昧遵循理义之人,否则也不会做出逼迫师妹之事,他只凭一己好恶地大喊大叫,却吓坏了张氏,她忙拉住陈镜瓶的手道:“镜瓶,你要去哪里?” 陈镜瓶一见婆婆神情,心中登时不忍,又不便责备丹青幻客,便道:“镜瓶非是有意离开,只是昨日恶念未消,为逼问紫芝下落,将华山弟子道弈、静弈的魂魄囚入了铜镜,他们意志溥弱,比不得元君道法深厚,随时会有丧命的危险,我必须亲去将他们魂魄放归体内。” 一旁的碧霞元君哪还不知陈镜瓶之所以说得这么详细,其实是在讲给丹青幻客听,一切既是陈镜瓶咎由自取,丹青幻客也就不便向张敬垒发难了。 眼见张氏一介凡人,却无力地被卷入仙人的纠纷之中?不忍见她惶然无助,碧霞元君伸手握住张氏的手道:“夫人,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被碧霞元君握住,张氏心中登时大定,她也听出碧霞元君此言是说给丹青幻客听的,感激地看了碧霞元君一眼,不再言语。 丹青幻客也听出了碧霞元君话中的弦外之音,不再对张敬垒冷嘲热讽,却一探手拽出神笔,两只只有巴掌大小若隐若现的透明小帆船登时在众人面前现出形来。 丹青幻客语气转缓对陈镜瓶道:“妹子何需亲往,我这两艘还魂帆自会载魂入体,断不会出一点差错。” 第87章 陈镜瓶本想借口离开,见丹青幻客有意阻止,只好苦笑一声,从铜镜中放出两个道童的魂魄,于是两艘浮动的船儿便载了两个如火焰般跳跃闪动的小人,飘飘荡荡寻找他们的主人去了。 眼见一段风波平息,碧霞元君不愿张敬垒众人又问到千手剑侠,便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前往泰山。” 在场众人虽各怀心事,却无疑都以碧霞元君的马首是瞻,听罢俱无异意,一行七人由碧霞元君的霞云载了,向东而行。然而行不多时,下方忽然雨动冰寒,阴云遍野。 “是恒山北岳观!” 丹青幻客惊呼之际,碧霞元君已停下霞云。众人隐入天际云深处向下观望,只见恒山之上细雨朦朦,冰光闪耀。 “是雨王和冰王。”陈镜瓶肯定地说着,既然风、云、霜、雪四王到了华山,雨王和冰王在恒山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碧霞元君点头道:“魔界八王已现其六,不知雷王和电王是否也在这里?” “他们不在这里。”见众人望向自己,陈镜瓶解释道:“雷王和电王一向形影不离,摧心雷、刀锋电最利进攻,若他们在这里,恒山上空不会有片刻安宁。” 丹青幻客默查下方敌我形势,讶道:“看这情形,恒山已成绝地,难道仅凭冰、雨二王的实力,竟能将恒岳神君和后土夫人因死在北岳观中吗?” 陈镜瓶听丹青幻客的话中十分轻视冰雨二王,怕他日后吃亏,一旁点醒道:“冰、雨二王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想来随行更有其他厉害之人,但这二王的实力却也不容轻视。” 陈镜瓶说着目光专注丹青幻客,诚恳地道:“前辈的神笔变幻莫测,不像一般道法有迹可循,风、云、霜、雪四王一时无法适应下才吃了大亏。若论实力,魔界八王俱是独挡一面的人物,八王每增加一人,整体的威力都会得到倍数提升,绝不是单单人数叠加那么简单,若非八王之间心意不通,至使天威八法的威力不能发挥至极致的话,只怕单凭这八个魔头已可横扫仙界,否则也不会成为阴辇迪的左膀右臂。” 双方大战难免,碧霞元君听出陈镜瓶是在提醒丹青幻客,见丹青幻客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也不禁再次点醒他道:“镜瓶说得不错,她曾身在魔界,对八王比较了解,咱们理应小心为是。” 三人正说间,下方忽然暗芒闪动,无数利箭直飞上天,斜插向北岳观的上空,而奇怪的是那箭的光芒似乎十分凝钝,并不随光散射,仿如木制一般。 丹青幻客正奇怪对方的箭为何如此漫无目标之际,那箭头上的点点钝芒突然间大盛起来,竟于空中凝成一根巨大的木桩,一掉头,捣蒜般直砸向北岳观。 张敬垒母子众人虽是肉眼凡胎,却也看到了那金山玉柱般的巨木,若被那木砸中,便是千军万马也要一并被捣做了肉泥,四人骇得惊呼不停之际,北岳观上空波光忽现,一个大锅般的透明神波被巨木震现出来,众人清楚地看到细雨坚冰俱被隔挡在神波边沿之外。 震天闷响“波”地传来,北岳观上空的神波护罩如被搅动的水面般摇三摇、晃三晃后静止了下来,巨木消失,然而神波内却如雨般落下无数木箭,虽威力已失,却也终于突破了封锁,掉落观中。 “是木箭魔!”陈镜瓶本来极为平静的脸面骇然变色。 碧霞元君看得也是暗暗心惊,那木箭魔是魔帅阴辇迪手下五行箭魔之一,实力犹在八王猛将之上,难怪凭恒岳神君夫妇的本领也要束手无策了。 众人惊呼未停,又是一波箭雨升起空中,巨大的木桩再次闪现,撞击声中,巨木消失,但这回突入神波的木箭却力道未失,嗖嗖锐啸着蓄势下击。 人影一现,一个披霞挂带的妇人闪出空中,如穿花蝴蝶般在箭雨中穿行,一时间霞飞带舞,满天木箭被她悉数收去。 “后土夫人!”碧霞元君认出神波内的仙子正是北岳夫人,忧心道:“看样子,神君的护罩已支持不了多久,倘被这些魔头突入观中,神君和夫人纵可自保,满观弟子却只怕无一人能够幸免了。” 丹青幻客点头道:“夫人说得对,亏得你我路过,我这就前去助神君一臂之力。”说罢不待碧霞元君回答,舞神笔向下疾冲。张敬垒众人只看见刹那间一条青龙平空闪现,巨大的龙身窜出云层,如一条连接天地的巨带,龙嘴张开,火舌四射,龙爪前探,电光炸响,雷鸣火闪间直燎向魔阵一方。这四人哪见过这种阵势,不禁又骇得惊呼出声。 碧霞元君却顾不上看丹青幻客的百变神机,她回视陈镜瓶道:“镜瓶,北岳遭困,我断不能坐视不理,秋无风造化非浅,五花山天莲岭乃是他命中的龙发之地,护送你婆婆全家前往五花山天莲岭的重任便落在你肩上了。” 碧霞元君吩咐罢陈镜瓶,又转对张氏道:“本想邀夫人上我的元君祠一游,但值此仙魔开战之际,五岳只怕已无寸土安宁,那秋无风为人仗义,他与你的公公乃是生死至交,你只有到了那里,我才可以放心。”说罢不待二人回答,身化长霞,随丹青幻客一道,双双向下扑去。 张氏欲语不及,陈镜瓶却是默然不语,如今大战已起,每一个人都将要承担起自己必须面对的使命。碧霞元君如此,自己也是如此。情爱虽然珍贵,但在这一触即发的全面大战之前,它会变得脆弱而无助,要想让它恢复旧时的光彩,就必须要为它创立一个和平而温馨的环境,因为爱情是稚嫩的,是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放下它不是遗弃它,而是太珍惜而不忍它蒙受战乱、疆界、道义、以及一切合理或不合理规章的摧残。它来时是那样和风习习,温情脉脉,它走时同样让它悄悄地去吧。 想到这里,陈镜瓶面上露出释然的笑意,驾动祥云,载了张敬垒一家四口向着五花山天莲岭的方向飞去。 ———— 五花山天莲岭上,经过了秋无风的大力整顿,已初现欣欣向荣之态。各级贼首一个个按步就班,渐渐走上井然有序的正规之路。以往因前途无望而各具放浪形骸的贼众,现今一个个精神饱满,意志昂扬,清晨的山寨中不时响起巡逻队相遇而发出的口令声。 巡山而回的秋无风满面笑意地遣走随行的山寨头领们,虽然一夜未睡,他仍是神采奕奕,对于昔日穷凶极恶的贼众们能够如此快地建立并遵循既定的秩序他感到非常欣慰。 人总有向善的一面,越是在那黑暗的沼泽中越是潜藏着渴望光明的力量,关键看它的领导者要将它引领向哪个方向。 “爹爹!”身着短打粉衣的秋霜雪起身迎上了步入书房门的秋无风。 秋无风打量了一下女儿,奇怪地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回来吗?看你打扮,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 “嗯!”秋霜雪点点头道:“昨夜除去毛羽生那个魔头后,我便隐隐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默察凶险来向,起自山下鄢墟城中,本待进一步追查,却为一股大力覆盖,无法遥测虚实。适才那种感觉突然变得强烈起来,我放心不下,正想向爹爹言明,下山一探。” “这就是了!”秋无风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 秋霜雪不敢施法测探爹爹心意,开口问道:“爹爹可是听到什么风声?” 秋无风轻轻一笑道:“一些小事,你风姑姑起来了吗?” 见爹爹故意打岔,秋霜雪试探道:“女儿听说山寨与城中断了联系。” 秋霜雪刚来,哪里认得山寨中人,又听谁去说?秋无风知道女儿已非凡人,自己断瞒不过她的神通,便坦言道:“鄢墟城与五花山近在咫尺,是朝廷制约天莲岭匪众的第一道屏障,因此也一直受到山寨的严密监视。但今日一早却有人来报,与城中眼线断了联系,昨日入城的弟兄没有一人按时返还,只守在城外的人听到传言,说英雄盟盟主楚环城已在城中造反,官家兵马被迫投降,那楚环城正集结势力,扰民劫粮,下一步必定会针对天莲岭做出举动。” “楚环城?”秋霜雪气随意动,然而脑海中搜寻到的却是一片黑暗,她不由讶道:“被九子鬼母的小鬼咬死之人,魂魄飞散,永世沉沦,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又从哪里会再冒出一个楚环城来?” 秋无风凝声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毛羽生偷袭之事决非偶然,当今世上有谁能驱策得动这些魔头?只怕天莲岭现今面对的,已非一般的江湖敌手。” 秋霜雪心知爹爹剑术虽然高超,但终未习过仙法,才会对毛羽生这一类的邪魔外道感到束手无策,而他的侠义之心又使他势不能舍弃满山帮众,只怕爹爹现在心中早没了个人的安危。想到这里,一种女儿对父亲的敬重、疼爱感起自心头,秋霜雪拉上秋无风的手道:“爹爹放心,女儿虽然没有师兄那样的本领,但毛羽生这一类不入流的邪魔却再也不能威胁到咱们了。” “当然!”秋无风慈爱地看着女儿笑道:“我的女儿是最棒的。” 受到爹爹鼓励,一种久违的家的温馨在秋霜雪心头涌现,离开爹爹虽只有短短三日,感觉却如隔世般漫长,想到前路艰辛,究竟有多少难关正等待着父女二人去闯?还有自己那难测却已既定的死亡使命,秋霜雪一时百感丛生,酸甜苦辣齐集心头,忍不住一头扎入爹爹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秋无风并不明白女儿的情绪为何会突然间发生如此剧烈的转变,做为一个父亲,他以最大的温情将女儿揽住,仿佛要将女儿蔽入那人生狂风暴雨中的宁静港湾,用厚背为女儿支起一道永不崩溃的堤岸。 第88章 轻拍着女儿细弱的肩头,秋无风用一种坚强的声音笑道:“怎么了丫头,刚才还在吹牛,这会儿却哭起鼻子来了?” 秋霜雪并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走上的是一条看似光明,其实却没有前途可言的不归路,她强压下心中感伤,装出破涕为笑的样子向父亲撒娇道:“不许爹爹笑话女儿。”说罢转身向门外道:“风姑姑也没睡吗?” 因看到父女二人真情流露而正要悄然避开的风丝丝装出正好路过的样子跨步入屋道:“你们父女先前还没聊够吗?才分开一会儿又聚在了一处。” 秋霜雪嫣然一笑,离开父亲的怀抱,倚入风丝丝怀中,将头埋进姑姑胸前,仿佛女儿对母亲般的依恋。 风丝丝一呆,狠狠瞪了秋无风一眼,揽住秋霜雪柔声道:“怎么了霜雪?” 秋霜雪幽幽道:“我好爱好爱你们!” 风丝丝与秋无风听得俱是一愣,风丝丝轻轻笑道:“我们也是,傻孩子,你想说什么呢?” 秋霜雪抬起头微微笑道:“没什么,我困了,先去睡一会儿。”说罢在秋无风与风丝丝的面面相觑中步出屋去。 秋无风皱眉看着女儿出屋后,轻声道:“这孩子有心事!” 听不到风丝丝的回应,秋无风一转头,却发现风丝丝正睁圆了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狠瞪着自己。 “丝丝?”秋无风眼中现出询问的神色。 风丝丝白一眼秋无风道:“庄主好没胆,竟然利用一个孩子来讨好别人。” 秋无风恍然大悟,原来风丝丝误会了霜雪适才的举动是受自己指使,他也不点破,轻笑道:“难道让我跟孩子一样和你说那种话吗?” “你承认了吗?”风丝丝故意做出个不屑的表情道:“孩子说的话,我只当它是孩子话。” 秋无风笑道:“丝丝,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厉害?” 风丝丝脸一红道:“谁让你以前那么傻呢!” 秋无风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风丝丝脸更加红了起来,不敢抬眼看秋无风,口气却仍倔强道:“你笑什么?” 秋无风不答,轻吟道:“常恨柔情无寄处,羞将怒语试情郎。” 风丝丝自从清醒,便坠入幸福的爱河,然而她很快发觉,在外人看来顺理成章的一对情侣,实际上却陷入了另一种微妙的尴尬境地,风丝丝所期待的进一步发展的爱情僵持在了礼与情的平衡中,她的内心在苦苦寻觅突破的方法,自然面然地便误解了秋霜雪的举动出自另一颗同样渴求接近的心。 对方借女传情,风丝丝自是欣喜若狂,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激动。多情女子对爱是执着而大胆的,但面对爱的人时却是羞涩而胆怯的,别看风丝丝语气硬,却正是在藉此掩饰内心的颤栗,小心翼翼呵护着自己渴望丢弃的自尊。 然而如今被秋无风一语道破,风丝丝脸上登时觉得有点挂不住,佯怒道:“你先利用霜雪,如今又来羞我,庄主真以为风丝丝是一个随意的女子吗?” 秋无风收了笑容正色道:“霜雪所言,的确不是我所指使。” 风丝丝听罢一怔,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起身急欲离去时,眼泪已忍不住在眶中打起了转。 才跨出一步,风丝丝只觉被人一把抱住,挣扎之际,温情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丝丝,我没有让霜雪代我表达,是因为我要亲口告诉你,丝丝,我爱你!” 风丝丝一听,说不上是羞是恼,心中大恨,努力探起压在两人身间的右手,在秋无风小腹上狠狠掐了一把。 秋无风大笑出声,大嘴觅向风丝丝的柔唇,风丝丝伸掌推了两次,见那张老脸死了性地凑向前来,终嘤咛一声,软倒在心上人怀中。 ———— 离开父亲房间的秋霜雪轻轻向前走着,一点神明却忍不住回视房中动静,毕竟是小女儿家,压不下心中好奇,但房中情景让她微笑不止,父亲在心中一向端庄,原来竟也是风流人物! 正在偷笑的秋霜雪突然间“唰”地羞红了脸,忙收了神明,却又想起师兄金光道人,他是否已回了乾华山枯木岭呢? 叹一口气,秋霜雪定慑心神,自己还有拥抱爱的权利吗?没有了吧?但世间还是有美好存在的,便如父亲和风姑姑。自己虽不能拥有那份美好,但可以为人间保留住这份爱,为了父亲,为了风姑姑,为了无数人间有情人,无论前面的路如何难走,都要勇敢向前,决不回头。 秋霜雪的眼神霍然间变得坚毅起来,看看前方无人,她隐了身形,如风般飘起空中,掠过高山峡谷,眨眼间接近了鄢墟城的上空。 鄢墟城中,死气沉沉,偌大的长街上竟不见人踪,人们仿如被什么无形力量困在屋中,压抑的气氛扑面升腾。秋霜雪也被感染,一丝燥热起上心头,竟觉这个世界浮情变幻、人事无常,毫无可令人留恋之处,想到以前傲剑山庄中曾经舒适的一切,丫环、婆子前呼后拥的繁华,然而如今命运多桀,却只能自怜自哀。 秋霜雪欲哭无泪之际,烦热感更甚,阵阵虚弱袭来,只想找一个人细吐衷情,慵慵懒懒间不觉斗志全消。 前方来在一条贯城而过的河边,两面堤岸绿柳成荫,树间花红草细,弯曲的河沿如自己的心情般蜿蜿蜓蜒。秋霜雪不自禁按落风云,踏足河畔。 看着绿水轻流,波光柔荡,秋霜雪心中千情溢漾、浮想联翩,过往的一幕一幕逐幅闪现,爱的人、恨的人掠过眼前,秋霜雪叹口气晃晃螓首,似要摇散那无限哀愁。 正在烦絮纷飞之际,一阵朗朗清音随风而至,清脆可人,透露出烦躁中难得一求的无限清新。 秋霜雪顺着声音回头,只见一个星冠鹤氅的青年人衣襟飘飘,施施然而来,这青年剑眉鹘眼、神采飞扬,那份怡然自得的惬意正是秋霜雪此刻所祈盼而不得的,心中不禁油然增添了几分亲近感。 青年微笑看着秋霜雪,口中缓缓念道:“平生素未曾谋面,前世因缘入梦来。但愿人间情长在,碧水蓝天话月圆。” 秋霜雪毫没查觉那青年似乎专为她而来,急欲聊解寂寞,笑着接口道:“以诗抒情,的确别有韵味,只是这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圆月?” 青年笑道:“我眼中已有了一轮最美的明月,又何须等到夜晚?” 秋霜雪听出对方是在赞美自己,却没意识到那话中特指的含义,皱皱小巧的鼻子笑骂道:“贫嘴。” 青年被秋霜雪娇嗔神态吸引,微微一怔后才回过神来相邀霜雪道:“走走好吗?”语气随意,竟如老朋友一般自然。 秋霜雪撇嘴道:“我又不认识你。” 青年笑道:“相逢即是友,何况在这夏日清晨,以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切莫误过了精彩的人生。” 见秋霜雪黯然摇头,青年不经意般自语道:“生命的美好在于时时发现它的美丽与新鲜,人们总以为抛开心中顾忌,尽情享受人生,不仅仅是一种洒脱,更是一种难求的境界,因而只把它视为一种存在于梦境中的畅想。但其实要真正做到却也不难,只要你忘却昨天的负担,丢开明天的使命,正所谓:风帆过尽,只记今朝,” 这句话虽是一种不负责任,逃避现实的观点,但却正切中秋霜雪此时的内心,使秋霜雪心中对这个青年的好感徒增,于是点头道:“好吧,便与你一起走走。” 二人并肩向前,漫步在堤沿柳荫之下,青年摇头晃脑道:“人生虚幻,何必苦苦追寻它的意义,或用别人的标准来束缚自己的心。得快乐时且快乐,不也正是一种率真吗?” 秋霜雪若有所思地看一眼那青年,问道:“你现在很快乐吗?” 青年洋洋得意道:“携美同行,讲的便是我现在的情形吧?” 秋霜雪被他那份天生的轻松所感染,笑问道:“你指的是我吗?” 青年左右瞅瞅,“咦!”一声皱眉奇怪道:“我指的那个美人儿去了哪里了?” 秋霜雪“噗哧”笑骂道:“油腔滑调!” 青年潇洒的耸耸肩向前一指道:“你看。” 秋霜雪向前望去,河水悠悠,绿柳飘飘,心情为之轻快,不由得开口赞道:“这里的景色真美!” 青年不置可否地笑笑道:“还有呢?” “还有?”秋霜雪好奇心起,细注前方,然而目之所及一如之前,但耳中却听到了树上蝉儿欢鸣,水中鱼儿畅游,蜻蜒流连水面,野兔追逐嘻戏,连草间蚱蜢也跳得格外欢腾,自由的气息扑鼻而至,天地间充满了盎然生机。秋霜雪为之入神,再一次由衷地赞道:“原来生命是这样的美好!” “的确!”青年斜注一眼秋霜雪,那嘴角挂着的弯弯笑意,刀削般极富个性的侧面轮廓,竟让秋霜雪瞧得有点砰然心动,不知不觉间忘却了来城中的初衷,陶醉在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欣然中。 青年公子一笑回头,继续注视前方,仿如要看穿时空又似已智珠在握般接着说道:“在你的面前有两扇业已徐徐开启的命运之门!” “门?”此时青年的形象在秋霜雪眼中已然变得深遂而高大,竟不自觉顺着对方语气发问,犹如一个迷途的小女孩遇上慈祥的指路人。 “不错,是门!”青年自顾向前,步履轻盈而稳重,秋霜雪急随跟上,细听对方讲述。 青年语句轻缓道:“在这两扇门中,一扇门背后便如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没有困扰,没有烦恼,有的只是对生命本质的追求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可以细诉衷肠,欢奔起舞,如蝴蝶般自由自在…” 青年徐徐道来,仿佛在小心翼翼展开一幅美丽的画卷。 第89章 秋霜雪听得悠然神往,眼神迷离中嘴角挂上了祈盼幸福的微笑。 “然而!”青年突然间停下脚步,急转加重的语气让秋霜雪心情骤然紧缩,完全沦为了一个追随在青年身边的忠实信徒。 青年紧盯住秋霜雪,眼神中闪出的亮芒如利爪般攫住秋霜雪的心,在秋霜雪承受不住那股压力而想要逃开时一字字敲击而出道:“在另一扇门中,你所面对的却将是一个充满了沉重叹息的人生。你的未来将会以既定轨迹被人画定结局,完全没有选择地成为旁人争权斗利的牺牲品!” 说到这里,青年语气再次转缓,轻声问道:“你愿意就这样沉沦苦海,痛苦一生吗?”这话问得十分温柔,如大哥哥在教诲他的小妹,然而听在秋霜雪耳中,却不禁被吓得激伶伶打个冷战,下意识地摇头以示不愿。 青年继续加重了语气问道:“你愿听从旁人摆布,受人利用,为虚名而抛弃眼前美好的人生吗?” 见秋霜雪二次摇头,青年语气越发加快,趁胜追击道:“你愿屈从世俗的偏见,受尽冷落,孤苦伶仃,为一句莫名其妙的谶言而自毁前程,成为可笑的道义殉葬品吗?” “不!”秋霜雪终于大叫出声,眼中惊惧的目光连连闪动,身躯如一只软弱的小羊般起了瑟抖。 青年见恫吓生效,眼神一转而柔,语气中带出无尽温存道:“不要怕,霜雪。”说话间已慢慢向着秋霜雪靠近过来。 秋霜雪此时的心神仍停留在青年语言造就的噩梦中,完全考虑不到对方为何能准确地呼出她的名字,只是惶然看着面前的人,求助般喃喃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青年嘴角挂起淫邪笑意,语气愈发地充满柔情道:“相信我,我会保护你,我会尽我一生的力量为你带来幸福,我会给你安宁,为你护航,让你人生美丽的小船在和风中驶向洒满阳光的地方…” 青年如有魔力的语句窜入秋霜雪孤寂而渴望扶助的心灵,对对方的依赖感油然而生,看着那双柔情四溢的双目,虚弱的神思仿如找到了可以暂时栖息的小床,迷迷糊糊中感觉被拥入了对方怀中。 青年那富含男性魅力的磁音在耳旁轻轻响起道:“你愿意让我保护你,使你忘记面临的苦难吗?” 秋霜雪仿如被催眠般呓语道:“愿意!” “你愿让我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给你幸福吗?” “愿意!” “你愿让我追随在你左右,与你双宿双飞吗?” “愿意!” “你愿意让我吻你吗?” “愿意!” 朦朦胧胧中秋霜雪眼前闪现出爹爹与风姑姑接吻的画面,她脸一红,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唇上暖暖的触感传来,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刺激使她呼吸为之急促,身躯再次起了颤抖,只不过这次的战栗却是在为幸福而激动。 柔软的感觉越发强烈,秋霜雪木钝的神经终于分辨出那是对方在用舌尖探拔自己齿缝。秋霜雪脸部骤然剧烫,完全靠对方的拥抱才能站立不倒,火热的气血不断冲上头顶,终嘤咛一声张开了香唇。 热感更甚,秋霜雪只觉一股气息顺咽而下,刹那间将自己的元神牢牢锁定,骤然受惊下,她啊一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竟躺在一个陌生人怀中,秋霜雪又羞又急,伸掌急推。 青年也不使强,放开霜雪,哈哈大笑间脸容一转而为金色,腰际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黄灿灿的射日金轮剑。 “金罗公子!”秋霜雪惊呼之际,右手一抬,然而却是虚拳以握,什么也没有发生。 金罗公子哈哈大笑道:“我知瑶台圣母的无形神剑随意而发,危害极大,令人防不胜防,因此只好锁了你的元神,这样你才会做个听话的乖女孩。” 秋霜雪听得心惊,怒道:“你想干什么?” 金罗公子露出一脸邪笑道:“当然是与你把酒言欢,双宿双飞。” 金罗公子说这话时语气一如先前温柔洒脱,然而再听在秋霜雪耳中却充满了讽刺与讥笑。 羞愧感涌上心头,秋霜雪恨不得一死了之。毕竟是小女儿家,一旦发现做了错事,无形中被自责和悔恨压倒,竟失了镇定,惊惶失措下一转身想要逃开。 前方人影忽现,秋霜雪受惊止步,却看到金罗公子已站在面前,一双带笑邪眼直看进自己内心深处。 秋霜雪吓得“啊!”一声回身再逃,却撞入一个人的怀中。 这一惊更甚,忙抬头时,却又看到金罗公子那散发出浓浓笑意的双眼。 金罗公子见秋霜雪看他,于是双臂微圈,做势欲搂,把个霜雪吓得魂飞魄散,飞纵而后,却再次撞入金罗怀中。 大笑声传来,秋霜雪终于明白金罗公子是有意在戏耍自己,可恨元神被锁,只能甘受其辱。 内心一阵绝望,秋霜雪霍地止步。 金罗公子好奇地瞅着秋霜雪,似乎正渴望着她能做出什么自己难知的举动来满足内心那邪恶的刺激愿望。 两颗泪珠自眼角滚落,秋霜雪一咬牙,回身纵向河中。 看着河水波光迎面扑近,秋霜雪一闭眼,却没听到落水之声。 半晌毫无动静,秋霜雪奇怪地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凌空虚停,下方咫尺内粼光闪烁,似乎在调皮地跟自己开着玩笑。 心知又是金罗在捣鬼,秋霜雪怒气徒生,回头刚要叱骂,却扑嗵一声落入水中,张开的口中灌入河水,秋霜雪竟忘了投水的本意,拼命挣扎进来。 金罗公子正是要给秋霜雪留一个喘息机会,好挫倒对方求死之心。目的达到,他悠悠踱到河边,驻足观望下,却流出了一溜口水。 想那秋霜雪穿的本就是短打之衣,玲珑浮凸,尽显曼妙,如今这一湿更是紧紧地贴在身上,肤色透过粉衣,愈发显得娇嫩诱人,尤其一挣扎间,千姿尽现,万彩纷陈,纵是金罗公子遍览奇花,也不禁看得心旷神怡,差点忘了处身何地。 水中的秋霜雪也看穿了金罗公子的心思,突然间静止下来,双目射出恨意盯住金罗,身躯缓缓向水下沉去。 金罗公子摇头笑道:“你想一死了之,可惜元神被锁,生死已操在我的手中,魂魄无法坠入地府,况且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死去?”说着一招手,秋霜雪的身体立时哗啦一声被从河中拽起,夹着一丛细水拥入金罗公子怀中。 水润衣衫,金罗公子感到一阵清凉,紧接着便是秋霜雪那柔软小腹上传来的温暖,透过湿衣,犹如赤肤相触。 金罗公子大感刺激,正高呼过瘾之际忽然大叫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落,河面已然腾起数支水箭,长鞭般绕过秋霜雪直击金罗公子。 金罗公子一看正中下怀,他实在也是舍不得伤了怀中刚到手的娇娃。 只见这金罗公子不慌不忙一抖手将秋霜雪送出战圈,同时另一只手划动间生成一道火帘,嗤嗤声响将射来的水箭烧化了十之八九,却终被一支水箭突破封锁,幸得金罗反应快捷,察觉不妙急向侧闪,这才避过一劫。 “为什么会这样?”金罗公子难以置信地低头细看,才发现先前拥抱秋霜雪时夹带其间的那丛细水竟是一片带血脏物,可恨自己色迷心窍,不知不觉间竟着了道,才会功力大减,被水箭突破火帘。 “哗啦!”水响,一位身穿道袍,鹤发童颜但却满脸杀气的老者升上空中,长袖挥摆间又是二道罡气直击金罗。 金罗公子一见来人,怒骂道:“陈抟,我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三番两次坏我好事?更拿这等秽物来毁我功力。”说话间自知功力受损严重,再不敢自大,挚出射日金轮剑,唰唰两声将袭来的罡气劈为无形。 秋霜雪也认出来人是陈抟老祖,想想适才的一切俱被他看到,一时无地自容,默然不语。 陈抟老祖怒指金罗公子道:“你私囚蕊珠,骗辱玉瓶,鞭打太孛,如今又用迷情赤火来惑霜雪。累累罪恶,罄竹难书,便是你胸前的血泪胎精,不也是你指使人造的孽吗?” 陈抟老祖一语即罢,河对岸遥遥传来喝骂之声:“什么人敢偷走我的魔幡炼药?怕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吗?” 陈抟老祖怒目回头,只见馗、奎、葵三位淫道正飞掠而来。那三人也看清了立于河上的正是师父御阳子的好友陈抟老祖,做贼心虚,三人一齐骇然止步。 见这三人露面,陈抟老祖恨道:“欺师叛祖,天理难容,今天让你们侥幸逃过一劫,天理昭昭,我陈抟迟早会为老友清理门户,讨还血债。”说罢十指齐动,无数道迷光幻彩,火龙眩舞般缠向金罗。 就在这时人影骤现,闻讯赶来的黑熊精、袁无仁以及化身龟乩、守静的冉冉尾、冉冉面兄妹各驾阴风而至。 眼见敌方势众,陈抟老祖不敢恋战,飞身扯了秋霜雪,腾云而去。 那金罗公子眼睁睁瞅着佳人得而复失,气得破口大骂,但被火龙缠住,一时间无法脱身,只把一柄射日金轮剑舞做烈阳,满腔怨气悉数发泄在了劈砍之中。 围在四周的妖道、山精们见金罗公子如疯了一般向空中狂劈乱舞,一个个看得不解其意,却不敢上前相劝。 忽然间,金罗公子一张嘴,哇地吐出一团邪火,胸前血迹也被从体内迫出的真火炼化,整个人如站在赤红炉膛中般被一股升腾热浪包围。继而热晕消失奇书-整理-提供下载,金罗公子面上精红一转间恢复常态。 站在一旁的馗、奎、葵三位道人只瞅得心内惶惶,幸而那金罗公子只是狠狠瞪他们一眼,便消失不见。 第90章 众妖面面相觑,玉瓶仙子那惨不可闻的呼痛声似乎已在耳中遥遥响起。 第九章节血冥双煞(下) 脱离险境,陈抟老祖见秋霜雪神色低靡,便询问别后情由,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岂知这一问,让秋霜雪想起了师兄,更觉得羞愧无间,一时间支吾以对,神情恍然。 陈抟老祖无奈,只得转回话题道:“那金罗公子为人虽然卑鄙,但一身罡火神功却是精纯无比,你体内火毒非纯阳之功不能化解,我的功法注重修心养性,阴阳兼蓄,恐不能将你体内邪毒在短期内尽数除去,这里已近泰山,索性便随我去见见我那老兄弟岳山震帝,也好请他替你解除禁制。” 见秋霜雪茫然点头,陈抟老祖驱祥云直奔泰山。 泰山,山势雄伟壮丽,巍峨峻拔,自始祖以来,便以其磅礴的气势成为“五岳之首”,而位于南麓的岱庙,背倚泰山,南向平原,一向都是“神府仙间第一家”。 此时那贵为五岳之尊、散仙之首的岳山震帝正在自己的坐椅中闭目深思,先是妻子遭劫,后被魂拘地府,如今又逢天庭巨变,灾难来得如此迅速,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 想到未来可能会面对的残酷局面,想到即将陷入苦难的天下苍生,岳山震帝甚至连难中的妻子也无暇顾及。人间众仙一向受天庭的间接指挥,缺少一种有效的沟通与联合,一旦大战爆起,很可能会如散沙般被各个击破。 派往五岳的弟子们已然出发,只盼能在魔界发动前联成一股有效的力量,但防守终归不是办法,如何能改变这种被动的局势?岳山震帝正在苦苦思索,忽然陈抟老祖和秋霜雪的容貌在脑海中闪现出来。 岳山震帝大笑睁眼道:“老哥哥,你来得正是时候。”说话间一起身,人已来在岱庙门外。 陈抟老祖哈哈笑道:“老兄弟,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冥海搜波!”说着化去祥云,踏地而前。 这二人相视大笑,握手欢言,秋霜雪只在一旁呆立不动,脑中似有千般想法,却又似无一念头,痴痴而立,目光散乱。直到陈抟老祖二次招唤,这才醒过神来。 看着这丫头木头人般行礼问好,二位老祖俱是摇头发笑。每逢情关总伤神,这二位都是过来人,岂能猜不出秋霜雪失魂落魄的原因? 岳山震帝唤来女仆,伺候秋霜雪洗漱更衣,自己则拉着老哥哥陈抟的手直入大殿,二人相交甚厚,也不互让,各自落座。 听罢老祖所述,岳山震帝叹惜道:“御阳子一代宗师,遭此悲惨结局,委实令人心痛,至于那金罗公子,每每能抓住人的内心所需,从被害之人的自我欲望入手,将人引入歧途,更是卑劣无比。霜雪涉世不深,又是初修仙道,如何能敌得过他的迷情赤火?” 陈抟老祖点头赞同道:“我初入城中,便隐觉被一股若有若无的赤热包围,我先时尚没有在意,何况霜雪,直到我发现老友御阳子的三个孽徒竟用血泪胎精炼幡,所使手法厉害无比,这才醒悟城中另有高人。为不打草惊蛇,便以釜底抽薪的手法拿走血泪胎精,但这恐怕也只能阻止他们一时,这些孽障定会再去害人。” 老祖叹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待我循赤热来源匆匆赶至,霜雪已然遭了金罗公子的暗算,无奈下,只好潜入河底另图打算。” “老哥哥此举极是聪明!”岳山震帝深自警惕道:“若非如此,那金罗公子又怎会被血泪胎精击中?但纵是如此,凭老哥哥的法力,竟仍奈何不得此人,这邪星道行之深由此可见一斑,他这一下界,人间又将平添一场浩劫。” 陈抟老祖呵呵一笑道:“反正群魔复出,也不在乎多他一个了。” 两人相视苦笑之际,有人来报,秋霜雪已洗尽污秽,换过衣衫,却只是躲在一旁哭泣,不愿见人。 岳山震帝听罢摇头,命人去请秋霜雪。 此时的秋霜雪已换过了碧霞元君的一袭粉衣,长袖轻摆,飞带飘逸,立现出女儿家优雅华贵之美,而神情凄楚处更是动人心弦。 听得主人相邀,秋霜雪自是不好失礼,只得随待女步入大殿。 岳山震帝一见秋霜雪入殿,立时招呼她入座。 秋霜雪木然坐定,低头不语,如做错事的孩子等待长辈批评一般,看得岳山震帝和陈抟老祖忍不住对视发笑。 岳山震帝爽朗的笑声一驱秋霜雪心中阴霾,待秋霜雪鄂然抬头望来时,岳山震帝用慈祥的声音笑道:“霜雪,你还是个孩子,现在你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得失过错,将来你仍会碰到更多的挫折。那金罗虽然卑鄙,有一句话却没有说错:忘却昨天的负担,丢开明天的使命,正所谓:风帆过尽,只记今朝。” 听到金罗之名,秋霜雪怵然心惊,神智清醒过来。 岳山震帝继续说道:“我说这话并不是要你丢弃自己应担的责任,而是要让你放开身心迎接明天的理想,无论它有多么困难,结局如何,都可以尽自己的力量把它演化成一种灿烂,即使逃不过那注定的结局,也应当轰轰烈烈,释放出生命本身固有的光华。” “是啊!”陈抟老祖一旁接话道:“孩子,你是要让别人接受一个真实的你,还是用规行矩步装扮起来的你?你既然心中无错,错自不在你,相信自己的心,不要因为受骗自责而给心中那份纯真蒙上污垢,坦率而为,让旁人认识你,如果有人连你的行为都不接受,他又怎么可能与你交朋友呢?” 见秋霜雪若有所思,岳山震帝接着激励道:“未来越艰险,越要去改变它,对于弱者,命运成为他们逃避责任的借口,愈险愈坚,才是强者独具的风范。” 陈抟老祖也趁热打铁道:“孩子,当你经过更多的风浪,你会知道什么事才应当挂心,当你要完成自己既定的目标,你就需要坦然面对经历的一切。” 秋霜雪听罢,心头一热,感激地望望这两位慈祥的长者,回想几日间发生的事情,虽说是一场灾难,却结识了许多性情中人,“傲剑山庄”中的叔叔伯伯们是,平日里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仙侠逸士们也是。他们遇事从不逃避,总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的困难而积极备战,相对于他们开阔的胸襟,自己显得是这样偏执而软弱。 岳山震帝和陈抟老祖二个人,一从大局着眼,一从本身出发,谆谆开导,终激起秋霜雪心中斗志,她默默地自问:如果我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面对未来担负的使命? 想起爹爹、风姑姑以及那许多为保护自己、保护圣剑山庄而从容赴义的叔叔伯伯们,想起瑶台圣母、碧霞元君这些宗师大家们表现出的对自己的充分信任,赠金丸、神剑,传授天书时所透露出的厚望,想起汹涌而起的仙魔战火,即将面临生死之劫的亲人,百姓,乃至大地间无数充满神奇、美好的生命,秋霜雪心中豁然放大至要包容天地之境,纠缠心中的琐琐碎碎立时细屑般被抖落尘埃。 秋霜雪霍然而起、离开座位,对二位前辈一揖到地道:“霜雪明白了,请前辈为我解去元神禁制,我要争取时间做更多有益的事情,断不会再沉溺自误了。” 二位老祖一听,也为秋霜雪深明大义的决断性格而暗暗竖指,赞一声好,各自起身。当下也不耽搁,岳山震帝施展雷阳手段为秋霜雪化去体内火毒,炼尽血泪胎精的污秽。 此时已过午后,秋霜雪记挂爹爹和风姑姑,向二位老祖告辞。二位老祖知她心事,也不劝留,一齐送出殿来。 午后艳阳正赤,烤得大地一片白炙。秋霜雪再次与二位老祖话别后,脚下祥云一现,起上空中,飘然转身,正待远去,眼角余光中忽然闪现一点惊红,那红来得好快,刹那间扩展为一道火墙,铺天盖地,向岱庙方向骤压下来。 下方二位老祖一见大惊,四掌齐扬,道道飙风绕过霜雪,联为整体,同样形成一道水慕般的防线,轰然声中与火墙撞在一处。 水散火消之际,金芒锐现,一弯刀锋,横跨百里,隐在火慕之后,如一把没有柄的天刀,穿越零零星星的水火残渍,斜劈泰山。 众人俱没有料到对方会连环偷袭,尤其秋霜雪,首当其冲,来不及作法,“呀!”一声本能地罩上一层防护罩,如螳臂当车般企图藉此扛过一劫。 金铁相划的吱吱声聚然响起,钻入秋霜雪耳内,浑身酸怵之际,那声音擦身而过,传向下方。 丝毫受力的感觉都没有,危险已过。秋霜雪觉得奇怪,睁眼一看,“啊”地再次叫出声来,这回却非是因为受惊,只见岳山震帝压扁了的面孔如薄翼般缠绕在自己的防护罩外,发功的身躯光芒四射,恰似一轮金日将自己护在核心。 秋霜雪备受感动之余,下方巨响传来,陈抟老祖也已成功击碎天际金刀,保得泰山夷然无损。 如水慕回流,岳山震帝收了法力,身躯凝聚成形。然而秋霜雪的面容却再一次大变,手中无形神剑急窜而出,如飞虹般绕向岳山震帝身后,在那里,一溜火花如绚丽的彩线环绕在一支金箭上,无声无息,疾射而来。 咝咝声中,火线被无形神剑劈散,然而无形神剑却也被火线击偏,使得金箭擦过神剑剑芒,“砰”一声钉在了岳山震帝的后背上。 本已从秋霜雪眼神中觉察出危险的岳山震帝苦于适才用功过度,急切间无法再次凝起神力,有心躲避,又怕将同在金箭射程内的秋霜雪置于险地,转念之间,背上剧痛已然传来,岳山震帝眼前一黑,神明回收,勉强挡住攻向元神的入体罡气后,一头向岱庙扎下。 第91章 秋霜雪急追而下,于落地前抓住岳山震帝,一股神力同时向岳山震帝体内疾输过去。 同一时间,空中黑影连闪,两员魔将现出形来,各穿一身金盔,俱是手握长箭,高举着疾扑下来。 地上的陈抟老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事件来得太过突然,不待他有所行动,岳山震帝已然受伤。 御阳子死景历历在目,转眼间又一位老友惨遭横祸,陈抟老祖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刚要扑前,无数松枝树藤已如巨蟒般横空窜至,刹那间纠结成一座磐松大阵,却是岱岳五大夫赶至,将空中的两员魔将困在了阵中。 枝杈乱飞,那两员魔将不敢逞强,化作金火双箭,窜出大阵飞遁而去。 空中红芒剧增,又是两道金刀火影交相袭来,却被磐松大阵阻住,轰然剧响中,金刀火影散成无数落箭搁架在松枝藤蔓上,而无数松针藤叶也因禁不住巨震掉下地来。 陈抟老祖顾不上理会敌人的疾攻,迎上落地的秋霜雪,细察岳山震帝伤势。 见岳山震帝脸上金芒若隐若现,陈抟老祖已知老友尚未将敌人的入体罡气化去,也不入屋,便在当地发功相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陈抟老祖正累得汗流颊背之际,岳山震帝背上的金箭终骤放豪光后消失不见,岳山震旁随即发出一声轻吟睁开眼来。 见秋霜雪眩然欲泣,岳山震帝朗然一笑道:“些许鼠辈,能奈我何?”说话间脸部肌肉微微一扯。 阵抟老祖知老友受伤不轻,已损及元神,只是不想让人替他担心,强撑而已,劝道:“老弟还是疗伤要紧,这里的鼠辈交给老哥哥好了。” 岳山震帝看到陈抟老祖满头大汗,也不由得苦笑道:“亏得老哥哥和霜雪姑娘在此,不然泰山真要被魔界之人算计了去。” 秋霜雪也看出岳山震帝先前是在安慰自己,自悟到又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当此艰难时刻,哭泣只是无能的表现。想到此,秋霜雪展颜笑对岳山震帝道:“老祖说得有理,请前辈安心养伤,这场灾难只怕一时无法化解,霜雪愿作马前之卒,去挡降魔的第一阵。” 岳山震帝听罢点头,哈哈笑道:“我怎会信不过二位,待我恢复法力,再与这些贼子算帐。”说罢勉强起身,入内而去。 此时的泰山,已被完全罩于磐松大阵的保护之内,透过枝杈缝隙,除交相闪现的金涛火影,浑不见半丝天光,而隆隆巨响更昭示着大阵之外敌人的攻势正猛。 秋霜雪陪着陈抟老祖站在岱庙之前的广场上,看着如雨般漫天飘落的松针断杈,二人神情严肃,面容被不时透空而下的金芒罩照而更显冷峻。 秋霜雪开口请教道:“魔界来得是什么人?” “如果我猜得不错!”陈抟老祖回答道:“来的当是阴辇迪手下五行神将中的金箭魔和火箭魔。” 秋霜雪并不曾听说过这两个魔头的名字,迷茫侧目。 此时敌我双方形成僵持之势,陈抟老祖也知一时无计可施,便趁机向秋霜雪详细解释道:“那五行神将本身法力已是极其强悍,更可怕的是,他们各自训练出一支箭队,合称五行箭队,那五行箭队能将力量凝为一体,万千魔箭如臂指使,金涛箭队,金光如刀锋;骇木箭队,箭聚如巨木;波光箭队,波光凌凌、动人心魄;火影箭队,火影飘渺、令人难测目标着落;尘烟箭队,密密麻麻、避无可避。这且不止,五行箭队尚可组成能分能散的五行迷阵,任谁一旦进入,立会耳目失聪,所见俱是一片金光、巨木、波涛、火影、尘灰,无限杀招从四面八方涌来,稍一疏忽立会死于五行箭下。” 老祖说到这里缓缓气道:“现在攻击磐松大阵的应当便是金涛、火影两支箭队。” 秋霜雪听得骇然心惊,吸气道:“以咱们现今的力量,能否击退这次攻击?” 秋霜雪这话讲得很没有底气,但陈抟老祖明白,以秋霜雪这样一个小姑娘,第一次陷身在这种大战之中,能保持镇定已属难得,这正可成为她成长道路上的一次磨练,于是也不瞒她道:“岳山震帝身为五岳帝君之首,一身雷阳神功强悍无匹,加上岱岳五大夫和你我,优势明显至极,但如今他一受伤,剩下咱们,自保毫无问题,退敌尚属困难。” 秋霜雪一听,舒出一口气道:“既是如此,咱们这就去助五大夫守稳大阵,只要等到震帝前辈伤愈,便可以反击了。” 陈抟老祖摇摇头道:“事情并非你想的这么简单。此次阿修罗造反,来势汹汹,断不会轻易罢手。魔界后援无住,反观仙界,一炁星君已隔绝天庭与人间的来往,使地界散仙陷入独立无援的境地,咱们若一昧在这里死守,只会陷入捱打的困地。” 秋霜雪暗骂自己糊涂,稍一思索,忽然兴奋道:“有一个人前辈一定认识,不知若他前来能否解得泰山之围?” 陈抟老祖听秋霜雪说得欢快,似对此人充满信心,但她学道未久,除了五岳散仙,又哪里会结识下什么奇人异士,只是不忍拂她之面,也便随口问道:“是谁?” “我的二师兄金光道人。” “谁?”陈抟老祖身躯遽震,霍地转过身来,盯住秋霜雪问道:“可是玉清老祖门下的金光道人?” 秋霜雪没想到陈抟老祖会有这么大反响,一时错锷点头道:“是!” “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的师兄们?”陈抟老祖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态,面露喜色道:“玉清老祖门下连你一共四人,你的三位师兄:石矶道人,金光道人和琼波仙子俱已位列太乙金仙,若他们三人中但来一位,泰山有幸矣。只是你初出道,何时有机会见过他们?” 秋霜雪脸上一红,先前陈抟老祖曾问自己别后祥情,却被自己支吾过去,此刻很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番后道:“我也是首次听到另二位师兄的名字,至于金光师兄,也只见过一面,但他为人豪爽,泰山有难,他断不会袖手旁观。” 陈抟老祖闻听大喜道:“这就是了。那不出声的枯木道人虽是魔界长老之徒,但三千年前弃魔从道,是与你师兄金光道人同列太乙金仙中的人物,当年十二金仙在三清道祖的率领下战无不胜,与群神一道力克魔界,迫得阿修罗订下盟约。只可惜这些人已近百年不曾出现,我正愁找不到他们,哈,天可怜见,竟被你一次遇到了两位,如今仙魔开战,若这些太乙金仙们能重新联手,莫说泰山之危,便是整个仙界,都有了一线生机!” 秋霜雪见陈抟老祖喜得眉开眼笑,这才意识到太乙金仙们在仙界中的超然地位,心下发热,也恨不得能立刻再见到师兄。 当下二人不再耽搁,在岱岳五大夫的帮助下,磐松大阵突然间撤开一角,秋霜雪趁敌不备,挥舞神剑,破围而去… ———— 五岳遭劫,人间变色,而天庭之上却依然是祥云瑞彩,霞舞生辉。 流云浮动,一道微芒倏忽而至,隐在白云之间,令人无法查觉。化身碧霞元君的鸠盘荼隐身追赶那颗流星,看看接近,前方千云错动,失了对方行踪。鸠盘荼正待施展神明,搜索追风血雾的去向,突然间豪光刺目,猛一抬头,巍巍然南天门已在眼前。 “什么人?”随着一声断喝,一员白盔天将率领一队兵马现出形来,层层云涌,铁桶般将鸠盘荼困在中央。 鸠盘荼没想到门前天将中竟有人能识破她的法术,吃了一惊,忙举目打量来人,只见对方白面长须,方脸大眼,银色大氅翻飞在身后,手提神枪,却原来是光华天王马玉马元帅,这马元帅天生三只眼,可辨真伪,任何隐身术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谁能料到身为天界元帅的马王爷竟亲来看守天门,足见近日一炁星君对天庭管制之严。 鸠盘荼也只有自认晦气,现身形做好开战准备。岂知那马元帅却抱拳道:“原来是岱岳夫人到了!”说罢一挥手,围上前来的无数天兵天将再次隐入了云中不见。 鸠盘荼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是如假包换的“碧霞元君”,看来天庭隔断与下界的来往,却也将来自下界的消息一并阻断了。鸠盘荼心下好笑,大模大样抱拳道:“马元帅一向可好?” 天界马、赵、温、关四大元帅一向交好,那温琼上天为帅前正是岳山震帝的得意弟子,因着这层关系,马元帅对碧霞元君格外尊重,见迫得对方现形,谦然抱拳施礼道:“天主易位,断绝天仙与地仙间的来往,此举诚非智者所为,但在下职责在身,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鸠盘荼笑道:“马元帅恪尽职守,碧霞怎敢言怪?天庭众星一向瞧不起地界散仙,尤其是狂傲自大的一炁星君,他既掌权,断绝天地间来往并不为奇,只怕如四位元帅般来自下界的众神也俱将有难了。” 马元帅听出碧霞元君话中明显有挑拨离间的味道,不由得暗皱眉头,但想到如五岳帝君般地位超然的散仙也受到天庭如此待遇,心中也便对碧霞元君的抱怨作了释然的态度,他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假太孛大闹天庭,事后一炁星君确曾下令遍查天庭,却没有任何上界仙人失踪,可以断定,假太孛定是来自下界,而能具独闯天庭神通者,地仙中只怕没有几人,不光一炁星君,天界众多星宿都开始对散仙们疑神疑鬼了。” 鸠盘荼冷笑道:“那假太孛既是有备而来,又怎会留下把柄?一炁星君当然要做做样子,否则如何向众仙交待?难道你们就听信他的一面之辞吗?” 马元帅见鸠盘荼语调骤变,挑明了要将矛头指向一炁星君,吃了一惊,忙打断鸠盘荼话头道:“夫人切莫意气误事!” 第92章 鸠盘荼欲擒故纵地哼笑两声,不再开言。 马元帅见气氛趋向尴尬,只好转开话题道:“夫人可知四大天师同告失踪?” “噢?有这等事?”鸠盘荼没想到以退为进之下,竟引出这样一个话题,兴趣大发,问道:“四大天师一向追随在瑶台圣母左右,莫非他们查出了杀死圣母的真凶,追踪而去?” 马元帅当然听出了碧霞元君暗指害死瑶台圣母的真凶并非九子鬼母,只当碧霞元君仍是出于个人好恶臆断而言,因此摇摇头表示对碧霞元君的话作出否定后道:“对此一炁星君有另外的解释。” “是吗?”鸠盘荼感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马元帅似乎对瑶台圣母之死十分伤感,语调变得悲愤起来,粗声道:“那九子鬼母纵然再厉害,要以一己之力击杀圣母只是痴人说笑,能在瞬间置圣母于死地的只有圣母身旁令她最不提防的人。” 鸠盘荼听马元帅话中十分轻视鬼母,心中冷笑,随口便不屑地哼出道:“未必!” 马元帅听得一愣,目光望向鸠盘荼道:“这是一炁星君的解释,众仙虽然难以信服,但当时九子鬼母在完全可以走脱的情况下,竟干冒奇险,反击天庭,以至要同时对付圣母与一炁星君的联手攻击,此事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心中有数,知道有人会暗中帮她。一炁星君的这种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 鸠盘荼听对方误解了自己的话意,也便将错就错道:“照此说来,四大天师的嫌疑的确是最大了!” 马元帅无奈道:“我们也不信四位天师会做出这种事来,只是事后他们四人忽然一齐失踪,确是很让人费解。” 鸠盘荼听得好笑,不由得讥讽道:“我原以为一炁星君执掌天庭,仙界必会大乱,没想到众仙竟窝囊至此,听任一炁胡言。” 马元帅当然不知道这是“鸠盘荼”的话,他只觉得面前的碧霞元君突然间变出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脸孔,不由得大皱眉头道:“夫人请慎言!” 鸠盘荼呵呵一笑道:“点到为止,元帅不会把我赶下天界吧?” 马元帅尴尬一笑道:“夫人说笑了。”言罢正容道:“不过如今一炁星君对地界散仙颇有微词,不知夫人擅闯天庭所为何故,就不怕会招来更大的误会吗?” 鸠盘荼心道问得好,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随口应付道:“我发现有人自下界直闯至南天门来,值此非常时期,很是奇怪,因此追来一看。” 马王爷似乎对自己的神眼十分自信,毫没怀疑面前这位碧霞元君的身份,听鸠盘荼一说,竟愤而开口道:“还不是一炁星君的手下?” 鸠盘荼险险问出“是谁”二字,但心知不宜太过明显,幸好马王爷口不停道:“一炁星君先是借口防止四大天师勾结散仙再次发生假太孛事件而封锁了天门,如今又借九天玄女失踪一事,力请鸿蒙神鳄入主九天,唉,想来仙界内乱已是难以扼制了!” 鸠盘荼一听大奇道:“原来九天玄女也失踪了吗?” 见马王爷默然不语,鸠盘荼笑道:“九天玄女失踪诚然会对仙界众星造成心理上的打击,但这事难道与一炁星君有关吗?因何元帅提到此事时对一炁星君的态度似乎突然转变了呢?” 马王爷仰天长出一口闷气道:“天庭事变太过突然,大敌当前,众仙为顾全大局,这才勉强承认了一炁星君的首领地位,然而那鸿蒙神鳄却是一代凶妖,行事有违常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一炁星君不顾九天众仙感受,一意孤行,于殿议之际宣布请鸿蒙神鳄代替九天玄女出任九天尊者,激起九天大帝的不满,九位大帝当场拂袖离去,以一炁星君的性格,又怎会咽得下这口气,他若寻机报复,内乱必生,仙界危矣!” 鸠盘荼一听,幸灾乐祸地笑道:“一炁星君根本便是要诛除异己,什么请鸿蒙神鳄入主九天,不过是要利用鸿蒙神鳄的神通罢了。” 马王爷思想已陷入深深忧虑中,听碧霞元君说得尖锐,只当对方气急而笑,不但不以为忤,反接口分析道:“那鸿蒙神鳄是不得不来,自与九头蛟成亲后,他便收敛行为,在仙魔间保持中立,因而也避过了三千年前一场大劫。如今九子鬼母既向鳄靛神下毒,摆明不将鸿蒙神鳄放在眼里。鸿蒙神鳄再厉害,也没有独闯魔界的本领,他要救儿子,便只有倚靠天庭的力量。况且如今儿子在一炁星君手上,他便是想服软去向九子鬼母讨解药,也总不能再厚下老脸来天庭要儿子,做个两面派,招人讥笑。” 听到这里,鸠盘荼已对天庭现状有了个大致了解,再没心思听马元帅的忧天之言,打断他的话头直接问道:“不知一炁星君派了什么人去请鸿蒙神鳄?” 马元帅哪能知道鸠盘荼是想从中猜测假扮百啖大仙之人,听罢便要开口,然而便在这时,后方传来了脚步声。 鸠盘荼面向南天门而立,因此,举目间便已看到从南天门中懒洋洋走出的一个人,此人相貌平平,一身彩服,媚俗不堪。这种人混在人群中谁也不会多看他两眼,但此时他的两只细眼中却反透露出一种鄙视旁人般的傲慢光芒,为主人平庸的身份外又增添了三分讨厌。 来人走到南天门前便再不肯多走一步,将手中令牌一举道:“一炁星君大人有令,传碧霞元君入内晋见。” 马王爷似乎不用回头便已猜到来人是谁,看也不看来将,停了说话,径直走过一旁负手而立。 来的人冲马王爷后背“哼”了一声,傲然转视鸠盘荼道:“你就是碧霞元君?” 鸠盘荼怎还看不出天庭内部已是矛盾重重,心中叫好,火上浇油道:“在下碧霞元君,恕我眼拙,看您气度非凡,连马王爷都要避让三分,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马王爷一旁倒未有何反应,来者却眉飞色舞起来,竟听不出鸠盘荼的讥讽,张狂道:“好说、好说,本官狡目星,一炁星君大人手下的传令官,你一向陋居泰山,识不得本官,本官也不怪你,星君大人正在等你,这便跟本官来吧。” 鸠盘荼见这狡目星表面傲慢自大,目中无人,实则草包一个,也假做恭维道:“大人先请!” 狡目星志得意满,转身跨步前行。鸠盘荼随后跟入,待远离天门深入天庭后,鸠盘荼开口笑道:“多谢大人!” 狡目星虽然虚荣,却也听得一愣,回头道:“谢我什么?” 鸠盘荼诈道:“在下闻得一炁星君大人执掌天庭,早有心前来拜贺,无奈被那三只眼拦住,若非大人您来,我又怎么能进得了天门呢?” 狡目星哼一声道:“莫说你,那马、赵、温、关四人仗着天庭元帅的身份,又把谁放在眼里了,这回星君大人入主天庭,看他们还能横行到几时?” 鸠盘荼听得好笑,顺着对方口气道:“是啊,星君大人早该治治这种人了。” 狡目星一听,对鸠盘荼好感大增,露出笑容道:“岱岳夫人果然有胆识、有气魄,不同于一般散仙。” “哪里!”鸠盘荼假做谦逊道:“怎及得上您上界星辰,天生豪气。” 狡目星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把胸膛挺上九天之外时,又听一旁的碧霞元君问道:“但不知一炁星君大人怎会知道在下来访?” 狡目星飘飘然之际,也不多想,随口答道:“天上地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星君大人,鸿蒙神鳄乍来,星君大人已知你随后会至,立即命我前去接你,果然你正被那三只眼拦在南天门外。” 鸠盘荼听得心中咯噔一声,已知假扮百啖之人定是混在鸿蒙神鳄一行中进得天庭。先时狡目星传令,鸠盘荼便隐隐猜到一炁星君是从假百啖身上查觉自己的来临,但那追风血雾乃是血幂大法独家之物,在没有用法摧动之前,只有修炼过血冥大法之人才能够察觉出来,倘一炁星君真是发现了假百啖身上的追风血雾,从而猜到自己会来,那这其中只怕是大有隐情,要知现今三界之中懂得血幂大法的除了自己和玄阴牝母两人,其余人等皆未得其精髓。想到极有可能便是玄阴牝母在与天界暗中勾结,鸠盘荼不忧反喜。 鸠盘荼和玄阴牝母,已由于鸩羽魔的死而从情敌转为一对死敌。鸠盘荼既然怀疑到了玄阴牝母,立时勾起了她为郎君鸩羽魔报仇的心情,因此不退反进,跟在狡目星身后一路向前。 想天界之中,法力高强之人不计其数,鸠盘荼如此贸然闯入,实有点自投罗网的感觉。 那狡目星却非前往灵霄殿去,鸠盘荼既铁了心要追查到底,早抱了豁出去的心态,只是如果玄阴牝母果然混在天庭,也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下露面,如何能迫她出来倒也是个难题。 鸠盘荼思索之际,前方忽然传来话音,她一抬头间才发现不知不觉来在了一座花园,这园内地界十分开阔,无数奇花异石点缀其间,为园景添上几许幻彩,尤其在这大战之际,更显出一种难得的祥和。 此时的园中早已站满了人,影影幢幢、三五成群各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而在园中心一方池边,当先立着一位身形威猛的黑袍天神,这天神脸如重墨,阔鼻巨眼,浓眉冲出脸颊两侧足有尺余长,如两把巨刷倒贴在额前。一双巨眼如虎目狼瞳,阴狠坚毅。 在黑袍天神身旁立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灰色锦袍,肚胖腰圆,头大腿短。但纵是如此,此人身形仍高出平常人一半,如一方短脚巨鼎,自有一种压倒一切的气概,而最可怕处是他那一对大眼,看似浑浑噩噩,如半盲之人,但其中透出的血腥杀气,也如他的眼光般混沌难测,令人遍体生寒。 第93章 陪在短腿男子身旁的妇人却与他形成鲜明对比,这妇人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盘在顶中用凤簪别住,华贵中显出精干,一双凤目本应铄然生辉,现在却被忧郁添满。细细的长眉向上弯入双鬓,眼一动细眉便会微立,美丽外更多了一种倔强般的自信,再向下看,五彩霞衣裁成紧身衣靠,彰显出一对修长美腿,高耸的酥胸展现的不仅是诱惑,更多的是澎湃的活力。 鸠盘荼看得暗暗心惊,这三位不是旁人,那短腿胖子正是万千年来纵横天地的上古凶神:鸿蒙神鳄,陪在他身旁的妇人是他的夫人:九头蛟,而立在水池旁的黑脸大汉则是天界邪星之首,如今的天庭主人:一炁星君。 再看这三人四围,或远或近散立着三一星君,五德星君,接火天君、福禄寿星以及南斗、北斗、天罡、地煞、雷部、火部、天河府中的各色人物,却独独不见以九天玄女为首的九天各部正神。 鸠盘荼在打量众人,众人也发现了她的到来,一时间停下议论,各露讶色,只是很奇怪,却没有人主动过来和鸠盘荼打个招呼。 从众人身上的压抑处,鸠盘荼隐隐感到了情况的不对。鸿蒙神鳄抬眼霍地盯上了鸠盘荼,仿佛立时便要发作的样子,却被九头蛟扯动衣袖强忍下去。 一炁星君显然也看到了鸠盘荼,目光冷冷一扫后,挥手示意狡目星退下。 其他人也就罢了,这一炁星君身为主人,漠视客人的到来却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纵然他针对的是“碧霞元君”,然而鸠盘荼亲身感受下,也觉难堪之极,立时被激起了心中的傲性,明知是陷阱,却挺了胸膛大步向前跨去。 一炁星君并不理会鸠盘荼示威般的举动,回手一划,一道玄波发出,眼前被法封闭的水池荡起激烈的波涛。 因看到鸠盘荼而变得浑身杀气的鸿蒙神鳄已转身面向池边,众人只见他背部颤动间,杀气隐退,如沼泽中气泡鼓动般的粗重声音传来道:“鳄儿、鳄儿!”虽然难听,却也是其声恻恻。 由于瑶台圣母封闭消息,在场众人多是事后才听说了鳄靛神之事,此刻见这个水池为法所封,立时猜到其中决窍,好奇之下纷纷拥向前去。 鸠盘荼并非那好事之人,但她心知已深入险地,一炁星君绝不容自己轻易脱身离去,既知鳄靛神所中绝非血盅,若能当场将之拆穿,立会引发鸿蒙神鳄与一炁反目,如此不仅自己胜算大增,更会加快促成仙界大乱。 想到这里,鸠盘荼立时随人流向前涌去,然而才迈两步,忽听“哗啦”一声大响,满池的水冲破封锁弹上头顶。众仙各施法术弹飞水珠之际,一条巨鳄已然跃出池面,大口一张狠咬向鸿蒙神鳄。 在这一派混乱中,鸠盘荼忽然隐隐感到了追风血雾的存在,她心中一动,那感觉虽然如惊鸿一瞥,但怎么能瞒得过鸠盘荼这位血冥大法的嫡传大家。她急抬头间正看到一炁星君那蔑视的目光。 此时的鸠盘荼再不怀疑追风血雾已被一炁星君控制,三界内懂得血冥大法之人廖若晨星,而且全部集中在魔界,除非魔界有人与一炁星君暗通款曲,否则一炁星君休想学得此功。鸠盘荼忽然间觉得魔界再不如表面那般团结,而是风云暗涌,处处杀机。 鸠盘荼想得心惊,悚然止步之际,水池旁的鸿蒙神鳄却似乎也变得呆了,一副心神完全系在了儿子身上,竟然不理鳄靛神那咬来的血盆大口,伸臂向前抱去。一旁的一炁星君见状,慌忙一把拉开鸿蒙神鳄,同时一道弧光发出,生生将跃起的鳄靛神又压回了池底。 “你干什么?”鸿蒙神鳄一声怒吼,巨掌探出,那道弧光刹那间如浪花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分开来。坠入池底的鳄靛神背上压力一去,霍地抬起头来,两道血红目光直射向鸿蒙神鳄。 “你会害死他的!”一炁星君大吼之际,九头蛟已然将鸿蒙神鳄拉住。 看着儿子被一炁星君重新封入池中,鸿蒙神鳄狂吼一声又待出手,妻子九头蛟的声音传入耳中道:“鳄郎!星君说得对,没有解药,妄图救人,只会摧发血煞,救不了咱们孩子的。” “鳄儿!”鸿蒙神鳄痛叫一声,狠握着的双手终于收回,欲哭无泪般呆呆看了妻子一会后忽地转过头来,浑沌的双瞳骤然聚成两道黄茫,浓浓杀机透射而出,直逼向鸠盘荼。 鸠盘荼怎还不知在自己到来之前,一炁星君已然在言语上设下圈套,才使得这位上古凶神乍见面便对自己颇具成见,若不能探清对方底细,今天只怕要做个糊涂之鬼。 想到这里,鸠盘荼迎上鸿蒙神鳄那凶神恶煞般的目光抢先开口道:“解铃还需系铃人,鳄兄难道不想救你的儿子吗?” 鸿蒙神鳄目中喷火刚要开口,一旁的九头蛟闻言忙拦住丈夫问鸠盘荼道:“莫非元君知道是谁对我家鳄儿下的毒手么?如此还望赐告。” 鸠盘荼心知救子心切已成了鸿蒙神鳄最大的破绽,本想借此激鸿蒙神鳄说出一炁星君在自己来之前对他说的话,却被九头蛟识破,于是不急回答,反问道:“夫人客气了,令夫君不去追究害子之人,缘何却要对我这弱女子刀戈相向?” 九头蛟微微一笑道:“元君似乎话中有话。”她话音刚毕,鸿蒙神鳄已在那里怒哼一声后冲鸠盘荼不客气道:“你少在这里装蒜,若没有你们这些偷偷摸摸的鼠辈暗中为虎作伥,九子鬼母有什么本领敢大闹天庭?” 鸠盘荼一听恍然笑道:“原来一炁星君是在怀疑我与鬼母有染!”她这话不针对咄咄逼人的鸿蒙神鳄,却转移目标,向贵为天宫之主的一炁星君发出责难,但语气又说得那样轻柔,似乎她说得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让人从心里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一炁星君实在是小题大做,有陷人于不义的嫌疑。 在场众人中不失正直之士,素知五岳帝君为人磊落,此刻听鸠盘荼发起反击,便把目光转向了一炁星君,看一炁星君如何辩驳。 却不料一炁星君神色平静,并没有受到这种无形气氛的影响,只是冷冷地瞅着人群中的碧霞元君,嘴角挂着一丝嘲笑,毫无开口的意思。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情,但在人们心中却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醒悟到局势是由一炁星君所掌控的,开始有了一种一炁星君才是这里真正主宰者的感觉。 “小小的五岳散仙,也敢串通四天师,勾结魔界、加害圣母,真是胆大妄为!”在众人都以为一炁星君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以他那独具无上霸气的浑厚声音将矛头反指碧霞元君,语气肯定之极。 一炁星君这种随意逆反形势的发言配上他现时的地位,不仅不再如以前般给人以霸道感觉,相反却让人体会到了他做为王者的权威,使得他的话挟有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整个花园的气氛立时变得沉重,人人屏息宁声,鸠盘荼明显地感觉到那种被一炁星君挑起的,由于仙魔对峙所带来对背义之人的无限憎恶,如泰山压顶般转移到了她的头上。 众人都在回注向鸠盘荼,鸠盘荼却目不眨睛地盯着一炁星君,这个貌似狂傲的人决不如他表面般简单。鸠盘荼不由得想起了老姐姐九子鬼母重返魔界后与众人的谈话,九子鬼母曾坦言之所以不揭穿一炁星君篡谋夺权的真相基于三个理由: 首先那瑶台圣母统治三界垂十万八千年之久,在众神心中已形成不可动摇的无上权威,一旦她无敌的神话破灭,对三界众神心理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从而埋下仙界再无法战胜魔界的无上压力。 九子鬼母甘愿代替一炁星君成为众矢之的,正是要借此助长九子鬼母在众仙心中的震摄力,使得群神形成错觉:只要鬼母在,仙界便不是无坚可摧,从心理上击溃天庭众星的防线,为魔界最终进攻仙界先一步作出铺垫。 其次,众所周知,一炁星君不得人心,他之所以敢于在此仙魔开战的关键时刻辣手夺权,正是利用了众神求团结求稳定以至求生存的权宜心态,一举将支持不支持他的星宿群神都统治在了麾下。 一旦一炁星君的阴谋败露,众神势将难以忍辱,群起攻击。其结果在万众一心下很可能会将一炁星君以摧枯拉朽之态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以最快的速度重组天庭,与魔界展开决战,以期于危难之中挽救自己的命运。这种局面是魔界最不愿见到的,九子鬼母当然不能让它发生。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九子鬼母认定了一炁星君是一个为人自傲、喜怒于形,纯靠武力压制群星的暴戾君王。他的统治只会给仙界造成根本上的破坏,使得天庭四分五裂,令魔界可以不攻而入,坐收残局。既使一炁星君能以花言巧语稳住人心,魔界进攻天庭的序幕也已拉开,那时鬼母再当众揭穿一炁星君害死瑶台圣母的真相,一举引发仙界内乱,令对方自相残杀,魔界则可趁机一统三界。 正是基于以上分析,魔界遵从了鬼母与一炁星君之间的约定,转而全力对付人间散仙,为下一步进攻天界铺平道路。 九子鬼母想利用一炁星君,那一炁星君必也猜到了九子鬼母的用心,鸠盘荼几可断定一炁星君是故意在鬼母面前做出心浮气燥的假象,造成并利用九子鬼母低估他实力的错误稳住魔界,再争取时间以雷霆手段一举控制天庭。 此时的鸠盘荼已搞不清自己这次偶然间的独闯天庭究竟是祸是福了,以身犯险近乎不智,但却令自己醒悟到老姐姐九子鬼母犯下了多么严重的轻敌大错,那一炁星君不仅成功嫁祸四大天师,化解了众神心中因瑶台圣母身亡造成的负面影响,而且大可利用这件事凝成敌忾同仇的力量,将人们仇恨的心理转为反攻魔界的动力。 第94章 一个可以为了修炼灭辰大法而隐忍千年的人决不会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一炁星君表面的狂傲或许正是他迷惑众神的最佳武器,而狡目星一类狂妄自大的无能之辈在与敌厮杀中或许无用,但在掌控大权的复杂斗争中恰可以成为最敏锐的触觉,令众神如马王爷般在对狡目星的蔑视中暴露出心中不易为外人察觉的真实情感。 鸠盘荼开始感到了一炁星君的可怕,对方那最惹人轻视的暴戾外表,恰恰成为了他身上连瑶台圣母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倘瑶台圣母一反常态,使用武力规整天庭,必会引发众神大幅不满导致混乱,但一炁星君却可以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去诛除异己,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天庭牢牢控制在手中,人们一向憎恨罪人作恶,但从情理上又视为合理,觉得恶人行恶理所当然,从而以默许的态度造就了恶人们的辉煌业迹,形成胜者为王败者寇的自古真言,眼前众星反复的形态便是一个例证。 鸠盘荼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魔界仍在等待天庭大乱的机会,却不知正在眷养着一条最可怕的毒蛇,阿修罗决想不到他面对的是一股可能比他更为凶残的可怕力量,而且这股力量极可能已渗入魔界,悄悄地暗中啃啮着魔界看似坚硬的核心。 想到这里,鸠盘荼不禁暗暗感激老姐姐九子鬼母对自己的信任,若非如此,自己决不会知悉天庭大战的内幕,敌知己而己不知敌,会陷入绝对的被动,现在则不同,自己掌握着一炁星君致命的弱点,再配上碧霞元君的假身份,倘能加以利用,大可在倾刻间再一次颠覆天庭。 鸠盘荼心中很清楚,一炁星君既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决不会令自己脱身而去,那样魔界将再不容他以喘息之机,一炁星君面对的将是因阵脚未隐而导致全面溃败的结局。 但现在,鸠盘荼却要面对随时可能被众仙群起而啮的危机,凭自己一人之力万难敌得过天界众神,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有反击才有生存的可能,自己与一炁星君互知底细,就看谁能先一步揭穿对方的伪装了。 鸠盘荼正在这里急转算盘之际,一炁星君已然再次在那里冷笑道:“碧霞元君,你的为人一向在仙界之中较有口碑,我希望你能够大义灭亲,指证五岳散仙的罪行,说出四天师藏身之所,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一炁星君这话讲得语带双关,但除鸠盘荼外旁人却听不出来。 看着一炁星君那闪着狡黠光芒的双眼,鸠盘荼突然爆出哈哈笑声道:“看来我得要多谢星君的好意了,只可惜我还不至于像某些人般卑劣到造谣诬陷的地步”。 “真是贼喊捉贼!”满园群神都在那里隔岸观火之际,鸿蒙神鳄已然不耐地叫了起来。鸠盘荼当然知道他是救子心切,听不进旁的事去,于是呵呵笑道:“鳄兄稍安勿燥,你现在要弄清楚的是你的儿子究竟中的什么毒。” 鸠盘荼这话讲得漫不经心,可她实是要存心引发大乱,在人们都以为鳄靛神中的是血盅之际,此话足以牵动人心,一旦众神感了兴趣,一炁星君纵想阻拦也已不及。然而出乎她意外的是,不但一炁星君毫不在意,那一心要救儿子的鸿蒙神鳄也只是怒哼一声道:“把话说清楚。”此外却连半点惊愕的表情都没有。 鸠盘荼心叫不妙,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好试探着问道:“鳄兄似乎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鸿蒙神鳄本就不惯那遮遮掩掩的行径,因此听到鸠盘荼的问话便毫不掩瞒地道:“不如让我替你说出来好了:那九子鬼母独处天界,在强敌虎视的关头,又怎会做出授人以柄、置己于绝地的举动?”说罢冷笑两声道:“我说得对吗?” 鸠盘荼心知要遭,表面上却不置可否地点头道:“继续!” 鸠盘荼此时已猜到定是一炁星君从中惑言,那一炁星君既然知道他自己的软肋,岂会不做补救?只是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令鸠盘荼自觉陷入了一种完全被人牵子鼻子走的状态中。 鸿蒙神鳄却不理会鸠盘荼的想法,畅言道:“你是不是想说那九子鬼母独处九重天上,势单力孤,反观瑶台圣母,在短时间内调动星宿,召集散仙上天,竟似有备而发一般…” 鸠盘荼耳在听,心中却知若再不能改变目前这种被动的状态,仍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誓会掉入一炁星君布下的陷阱。 想到这里鸠盘荼微微一笑,模仿一炁星君说话的语气打断鸿蒙神鳄道:“鳄兄是不是想引我反驳你说:圣母身为天庭之主,岂能坐看事发而不做决断?” 鸿蒙神鳄听得一愣,点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起码可以证明瑶台圣母对九子鬼母早有防范之心?” 鸠盘荼哈哈一笑道:“是不是有人事先告诉过你我会替圣母辨解呢?”说罢装出一副十分夸张的认真表情再次模仿一炁星君的语气道:“瑶台圣母行事光明磊落,纵要对付鬼母,又岂会做那陷人于不义的卑鄙勾当,况且拿人拿赃,捉奸捉双,而今摆明天庭事变后最大的受益者不是瑶台圣母,也不是鬼母天尊,怎知不是有人在贼喊捉贼?” 这原就是鸠盘荼心中想说的话,只是被人先行说破,本没法再拿来收得奇效,也是她灵机一动,用这种玩笑般的口吻说出来,前半句暗示这是一炁星君的挑拨之言,后半句反击其要害,本极不认真,却有点让人不得不认真思考的味道了。 “你果然会这样说。”鸿蒙神鳄这话意在指证,但却已说得没了底气。 九头蛟一直冷眼旁观,眼见丈夫在斗嘴上输下阵来,忍不住开口相助道:“元君此言不无道理,但既知魔、道难以互容,鬼母一个客居天庭之人,又岂会不做防范?” “不错!”鸠盘荼大声道:“一炁星君难道没有告诉你们:防范的方法有许多种,而只有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办法?” 花园中嗡一声起了议论,那鸿蒙神鳄看看鸠盘荼又看看一炁星君,显然一炁星君果真讲过这话,如今被鸠盘荼反过来揭穿,使得本来对一炁星君深信不疑的鸿蒙神鳄心中起了摇摆。 那鸿蒙神鳄果是一个没有头脑的直性之人,一时难以决断下登时翻了脸,一字一字咬牙道:“我不管你们谁说的话是真的,我只想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儿子。”这话却是针对双方,而再非只指向鸠盘荼一个人了。 第十章节三界风生(上) 鸠盘荼心中暗舒一口气,面向一炁星君笑道:“星君大人,五岳正在遭劫,你不去相救,反利用五岳众神拖住魔界之机,妄想借鸿蒙神鳄夫妇之手诛除异己,你心中真正要出卖的究竟是九天群神还是鸿蒙神鳄?或者他们在你眼中都只不过都是些可堪利用的棋子?” 鸠盘荼当然不是真要一炁星君发兵五岳,她看准了一炁星君此时已无法改口,况且匆忙发兵只会招至惨败,因此乐得借此削弱对方做为领袖在众神心中的份量。鸠盘荼本是魔界中人,现在反装出一副替仙界患得患失的模样,偏是又令对方无法接受这番好意,看着一炁星君眼中升腾的怒火,鸠盘荼心中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意。 鸿蒙神鳄再莽撞,也听出了这位“碧霞元君”将矛头直指一炁星君之余,也在暗中点醒自己。 便连九头蛟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假若一炁星君真是要利用自己夫妇,又怎肯真心助自己救治爱儿?那岂不失了要挟二人的手段?若如此,看来却不能过多指望一炁星君,而需另有打算了。 一时间刚才还唇枪舌剑的几个人俱都不再作声,心中开始各自急打算盘。 现场气氛刹那间变得紧张起来,花园中瞬间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包括鸿蒙神鳄,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一炁星君身上。这回一炁星君不得不被迫开口,他哼哼两声后故示不屑道:“真是妖言惑众。”然而此话才出,鸠盘荼已然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地道:“事实俱在,是谁妖言惑众大家心中有数,星君莫仗身份以大话压人。” “好一张伶牙利嘴!”就在一炁星君恼羞成怒,抬手怒指鸠盘荼之际,花园入口处忽然有人大叫出声道:“星君大人切莫为这种强逞口舌之人动气!” 在场众人闻声回头间发出一片惊喜之声,鸠盘荼却无暇顾及,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一炁星君的手势,那看似随意的一指,然而五指错分处分明是摧动追风血雾的特有手法。 一炁星君很明白对手的致命弱点,血幂大法是鸠盘荼的独家招牌,追风血雾一旦现形,势必引起大乱,众仙的视线重点将被迫转移,一炁星君眼前之围不解自破,倘能再成功逼鸠盘荼动手,那么身份败露下,一炁星君更可反守为攻,将黑锅坐死在九子鬼母和魔界身上。 但鸠盘荼却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一炁星君若要对付自己,不露声色效果会更好,他这种明显的举动更似一种威胁,但在目前形势下,威胁有用吗?如果不是示威,那一炁星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鸠盘荼正在苦思之际,身后已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然而那脚步声却在十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鸠盘荼心中一凛,因为后方来人有意无意间已与一炁星君形成牢牢的合围钳制之势,将自己困在中间。 本已剑拔弩张的一炁星君见到来人,面露微笑,放下了指向鸠盘荼的大手。 鸠盘荼纵不看来人,从一炁星君的表情上也知情势必将对己不妙,她不由得暗运魔功,玄气流转,刹那间在身周布下防线,这才缓缓回头,入目看到了一张长长的马脸。 第95章 那脸本已长得可笑,更可笑的是在脸旁还垂有一束更长的发髻,如马尾般晃来晃去,配上一身张扬威风的大红战袍,显得不伦不类,却又邪气十足。 鸠盘荼暗中吃惊,因为她认出来人正是一炁星君死气星宫中的头号大将:马尾星官。 这马尾星官可不比狡目星,本身仙功深厚,且修成小乾坤,一头长发脱出单纯的变化而升级为另类天牢,困敌于无形,专擅暗杀,令人防不胜防。有此人相助一炁星君,既便满天群神俱不出手,鸠盘荼也难有把握逃出天庭。但鸠盘荼真正为之吃惊的却不是马尾星官,而是他身旁本应满脸正气,此时却被怒容所掩盖的灰衣道人。 这道人见鸠盘荼打量他,怒道:“孽障,贫道从华山一路追踪,想不到你竟大胆至此,敢来天庭捣乱!”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鸠盘荼也是心中一惊,要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况且说这话的人是位列十二金仙之一的丹阳真人! “丹阳道兄竟来指责我?”只根据对方的语气,鸠盘荼已然猜到丹阳真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索性嘿嘿笑道:“一炁星君利用我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丹阳真人也助纣为虐,与他沆瀣一气。” 丹阳真人本来怒发冲冠,听罢鸠盘荼之言,一时发愕,抬眼去看一炁星君。 鸠盘荼正是欺他初到,并不了解园中发生的事,暗示对方他并不是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因此也轮不上他来揭发自己。 那丹阳真人果然如鸠盘荼所料般去猜测园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鸠盘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趁对方一愣神间,已化身一道血虹,从丹阳真人身旁窜出。事发突然,便是如临大敌的马尾星官也不及反应,更遑论如坠雾中的满天群星。 然而鸠盘荼快,有一人却比她更快,众神随着血虹的出现本能一回头间,天空突然变了颜色,那纯是一种直觉,眼前光明一片,但光线却已灰暗,暗到令人心寒的地步,四围人影幢幢,心却如一只笠临枯野荒原的秋虫,凄凉而绝望地面对着即将到来严冬前生命终结的瑟杀。 这感觉只是一瞬,已强烈地抨动人心,以至大家都没看清一炁星君是如何出手,那道血虹已被吸进了漩涡的一点,被强劲的力道裹挟包围。 “留活口!”一声怒吼,一只硕大的鳄头如一张巨铲将花园完全压盖,却是鸿蒙神鳄化出原形要擒鸠盘荼,却比一炁星君迟了一线,只得出声疾呼。 这边喊声未停,那边惊叫又起,站在池边的九头蛟突然怒喝出声,连连发出的罡风被一股血浪阻扼在近身咫尺,等她急怒攻心,想要不顾一切前扑之际,水池中的水已如被掀翻的大锅般向她迎头扣来。 众仙此时才回过神来,纷纷扑上想要援手之际,鸠盘荼已然现出身来,本被封在池中的鳄靛神如一尾小泥鳅般被她握在了掌中。 “放开他!”鸿蒙神鳄与九头蛟同声怒吼,却再不敢妄动,四围攻上的众仙也急忙停下步来,现场突然间出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停顿。 一炁星君冷笑着将手中擒到的一条丝巾抛在地上,目光射向鸠盘荼道:“金蝉脱壳,鸠盘荼你这一手耍得很漂亮啊。” 鸠盘荼也冷笑回敬道:“可惜比不上星君大人你造谣陷害、暗箭伤人卑鄙!” 众神听到鸠盘荼的名字,俱是大惊,然而投鼠忌器,哪里敢轻举妄动,因此只好旁观。连鸿蒙神鳄与九头蛟也因对儿子关心过切而不知所措起来,所有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一炁星君的身上,看他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听到鸠盘荼不依不饶地揪住自己的小辫子不放,一炁星君不置可否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了吗?” 见一炁星君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鸠盘荼哼道:“我碧霞元君的身份是假的,并不代表我说的话也是假的,一炁星君,你真以为可以蒙蔽众神的耳目吗?” 一炁星君尚未开口,一旁的马尾星官抢先骂道:“简直是血口喷人,鸠盘荼,星君大人早想到魔界可能会故设陷阱,因此派我去华山寻虎药师求证,这才无意间窥破你的真实面目。” “不错!”众星中一位鹤发童颜的布衣老者出声道:“天庭事变后,星君确曾怀疑鳄靛神所中非是血盅,找老朽为鳄靛神诊断,当时我也觉得星君所言有理,可惜老朽无能,难断真伪,才建议星君派人去找虎药师求证。” 群神闻音回头,认出说话的是天医星,这天医星素求医道仁心,出言谨慎,由他证实,群神已对马尾星官的话信了八九成。 听那只会看病,呆头呆脑的天医星适时发言,一炁星君心中好笑,他派马尾星官杀人灭口在先,求天医星为鳄靛神诊断在后,本是做个假样给人看,没想到天医星这个呆子竟一时聪明,也猜到了此事可能与虎药师有关,此时更来为自己做证,真是歪打正着。 此时的一炁星君知胜败已分,心中笃定,悠然负手,单看自己的心腹爱将马尾星官如何对付鸠盘荼。 鸠盘荼也知身份败露使得群神从感情上本能地趋向了一炁星君,天医星的一席话更是将自己置于了不利的境地,她思维急转下忽然醒悟,抬眼盯住马尾星官冷笑道:“求证?我看一炁星君派你去杀人灭口才是真!” 鸠盘荼话音一落,马尾星官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杀人灭口吗?这个主意真是好极了!” 鸠盘荼虽不知马尾星官为什么发笑,但听他这语气已知不妙。 果然,马尾星官旁边的丹阳真人悲怒交集道:“孽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亏你有胆说出杀人灭口四个字。我那徒儿虽然不肖,身上却应证着我师门中道法传人的一段因缘,我算得时候已到,特地赶往华山,却没想到迟了一步,逆徒竟被霜、雪二妖害死。” 毕竟师徒一场,丹阳真人讲到最后神情已变得十分哀伤,马尾星官适机接话道:“我奉星君之命到得华山,发现劈芽洞前霜浓雪重,正疑惑间,碰上丹阳道兄,才知虎药师已身心被毁、魂魄俱消,魔界行事当真狠辣。” 丹阳真人狠吐一口气道:“我当年用法禁闭谰虎元神,却也防他突破禁制,天地广阔,再寻他不得,因此在他元神内留下索引,霜、雪二王妄图毁尸灭迹,却又如何能瞒得过贫道。” 鸠盘荼心中大叫糟糕,虽不知阴辇迪暗中派霜、雪二王去找虎药师有何企图,但目前这个黑锅看来是背定了。 鸠盘荼一边急思对策,一边反问道:“倘魔界当真要毁尸灭迹,霜、雪二王又怎会蠢到不撤去法迹,此举岂不是向人昭示自己的罪证吗?” “说得好!”马尾星官嘿嘿阴笑道:“魔界行事环环相扣,可惜百密一疏,虎药师徒弟的元神漏入地府,霜、雪二妖急于弥补过失,紧追着此人的魂魄下到阴间,虽然很快便返了回来,但已被我与丹阳道兄撞破玄机,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而更令我们二人惊讶的是堂堂的岱岳夫人:碧霞元君竟也在华山出现,且与魔界中人过从甚密,为探明真相,我二人才没有打草惊蛇,暗中察探下终识破了你的真面目,一路追踪你上了天庭!” 马尾星官说到这里,众神俱露出恍然神色,连一炁星君也听得眉飞色舞,他没有想到派马尾星官暗杀虎药师竟引出了这许多后继之事,阴差阳错下,取得了事先也想不到的效果。 事到如今,鸠盘荼也只剩了大叹晦气的份,好在先前计算精准,擒得鳄靛神为人质。一炁星君当然不会在乎鳄靛神的生死,但却不能不在乎鸿蒙神鳄和九头蛟的感觉,或许当初一炁星君选鳄靛神下手时,目的便在他的父母了。 鸠盘荼明明知道一炁星君的阴谋,却偏偏说出来也没有人信,她此时不得不从心中叹服一炁星君计划安排的周密了。 一炁星君更是洋洋得意,再一次抬手指向鸠盘荼道:“聪明反被聪明误,鸠盘荼,你这叫自投罗网。” 一炁星君这话带笑而说,众星都看到了一炁星君脸上那轻松的神态,与现场紧张的气氛形成一种强烈对比,却更彰显了他淡定从容的王者地位。 鸠盘荼却是心中大讶,因为一炁星君抬手间五指错分,再次形成摧动追风血雾时的特有手势。难道这只是一种巧合?不可能,鸠盘荼心中一凛,之前自己曾隐隐感到有人摧动了追风血雾,那决不是幻觉,现场的确有懂得血幂大法的人存在,却决不是一炁星君!因为在自己面前,任何人都没有卖弄血冥大法的资格,一炁星君便算懂点皮毛,又怎会舍长取短,用他不熟悉的功法来对付自己?况且此时自己身份已经败露,一炁星君更没有利用追风血雾的必要了。对方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只能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后… 一股沛然大力无声无息潜近了鸠盘荼身后,尽管鸠盘荼已经想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却仍感觉无法抵御那股力量,暗中发功之人的神通比之一炁星君毫不逊色,若非自己先一步警觉过来,此刻已然是在劫难逃。 然而知道了又怎么样?充其量拉上鳄靛神做个陪死鬼。一炁星君采用这种阴险卑鄙的手法,使得鸿蒙神鳄夫妇在不知情下根本无法阻止,只怕他们到儿子死了也不会明白发生过什么事!可惜自己为收伏怀中蛛怪,已用血冥大法封其全身血脉,不然值此际抛出,那蛛怪本能的求生一搏也会将对手挡得一挡。如今一切枉然,看来俱是天意。 鸠盘荼暗叹一声“罢了”,手下发功,鳄靛神立时脱出控制,向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的九头蛟处飞了过去。 第96章 九头蛟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断不信鸠盘荼会放过儿子,这必定是鸠盘荼耍的另一个阴谋,然而做为一个母亲,九头蛟早已将全副身心付与了孩子,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爱子,然后才考虑到可能随之而来敌人趁机发动的夺命攻击。 事情出乎九头蛟意料,鸠盘荼并没有借机扑来,而是一个急旋,双掌抱出一团血球护住全身,那随之而来巨大的爆炸使得任何人都能猜到她受到了偷袭。 九头蛟刹那间明白了发生的事,身旁风声骤起,一炁星君与鸿蒙神鳄的身形已如两道剑光般直切鸠盘荼。 “哇”地一声,鸠盘荼在前后三道大力的交相攻击下吐出了一口鲜血,却也成功化去眼前危机,身形扶摇直上,箭般射入无尽的高空,然而仍是无法摆脱如蛆附骨追踪而上的一炁星君和鸿蒙神鳄。 望着鸠盘荼消失的方向,九头蛟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只要不怕妄自行功下摧发血盅,以自己与丈夫的神通,大有可能化去儿子身上的奇毒,但鸠盘荼的所作所为完全不似一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若非如此,鳄靛神此时定已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九头蛟顿时汗流浃背,一种后怕涌上脑际,看看四围相继腾身追去的众星,已经没有办法查证是谁暗中出手,但此人竟能在眼皮底下瞒过众神耳目,当非泛泛之辈。天界高手如云,阴险毒辣者也不在少数,若非为了孩子,自己与丈夫确不该卷进这场权力争夺战的泥淖中,鳄靛神体内之毒一旦解去,还是抽身早退为好。 九头蛟自在这里盘算,那边鸠盘荼却已陷入了生死苦战之中。适才以一敌三,鸠盘荼在无可选择下以硬碰硬,虽然暂时脱困,却已受了重伤,如何能躲得过一炁星君和鸿蒙神鳄这两位凶神恶煞的追击。 鸠盘荼身在逃,四周的一切景物在眼中却已变得一片凄惨,她心知是受伤之下被一炁星君的灭辰大法浸入心脉,急要用法驱除之际,忽觉身后两道罡风交相剪来,鸠盘荼被迫回挡,心灵弃守下,灭辰大法急速蔓延,窒息感刹那间席卷身心,一张口又吐出了一抔鲜血。 看鸠盘荼已被自己的大法牢牢控制,一炁星君便也不急于出手,冲过前方后一回身挡在鸠盘荼面前对鸿蒙神鳄哈哈笑道:“鳄兄,今日除了这个女魔头,先替令公子出一口恶气。” 鸿蒙神鳄凶残的声音在后狠狠回应道:“不用说,害我儿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说罢双手回抱,如雷隐发的阵阵轰鸣在胸前响起。 鸠盘荼此时也知再逃不掉,凝住身法,端立九天,看着脚下如雨般纷飞而上的众仙,心中突然涌生凄苦。回首前程,伴随自己度过的是那么多的忍耐与辛酸,爱人的不幸遇害,在魔界的忍辱偷生,一切不都是为了追求一个情义?自己恪守着心中那不可逾越的规矩、礼节,为朗君守情,为魔道尽义,可结果呢?直至今时今日,生命中有几天的时光曾真正为自己活过?为自己的心情活过? 听着鸿蒙神鳄那理所当然的傲气霸言,鸠盘荼发出凄然苦笑,自嘲般摇头道:“我什么时候害过别人的儿子呢?”说话间她转头回望向鸿蒙神鳄,毫无防备地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灭顶杀招。 鸿蒙神鳄也知鸠盘荼再无生路,困兽犹斗,对方临死前的反击必是毁天灭地的强悍绝拼,这将正中自己下怀。为在天界立威,为奠定未来九天尊者的身份地位,鸿蒙神鳄决定要以硬碰硬狠挫鸠盘荼于万仙之前,因此他此时所积法力实是他再次出道以来首强之举。 但鸿蒙神鳄自认为绝杀的蓄势强击迎来的却是一双无限忧怨的凄美眼神! 鸿蒙神鳄虽然脾气暴燥、却非欺凌弱小之辈,否则以九头蛟天龙之女的娇贵身份,当年于鳄、龙大战之际又怎会看得上鸿蒙神鳄,以柔情化解了双方争战? 隆隆声骤退,如鸿蒙神鳄的心般突然间闪现迷茫。一向以来,鸠盘荼在人们心中留下的都是一个强悍无匹的魔头形象,九子鬼母座下头号大将的殊荣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对她流露半丝同情,怜悯对于与鸠盘荼对仗的人来说形同自杀,然而现在鸿蒙神鳄眼中看到的明明是一个美丽而柔软的女人,是一个没有了丝毫抵抗能力的弱者,是一个被仙界两大顶尖高手凌迫,在用眼神向自己发出求饶信号的弱女子! 其实鸿蒙神鳄误解了鸠盘荼的眼神,值此弥留之际,鸠盘荼心中已没有了敌我之分,只剩了一份委屈和心酸,面前是亲人也罢,仇人也罢,俱住矣,生命在刹那间被自我放弃,由灭辰大法控制的心神在不自觉间流露出了哀伤。 对面的一炁星君见鸿蒙神鳄澎湃将出的法力竟在刹那急停下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鸿蒙神鳄惊愕的眼神问道:“鳄兄难道怕魔界报复不成?” 鸿蒙神鳄一向性直,从来不屑于猜测别人的话中之话,然而心神急震之际,心性却出现了难得的清静,立时听出一炁星君话中的激将之意,顿时不悦道:“我鸿蒙神鳄断不会没出息到向一个弱女子下毒手。” 一炁星君一听,心中大骂,他以灭辰大法控制了鸠盘荼心神却不亲自出手,正是想借鸿蒙神鳄这把刀杀人,将其拖入泥滩,再无法独善其身,然而如今鸿蒙神鳄却说出这一番话。看看下方都在举目观望的群神,一炁星君情知自己此时也断不能做那“没出息”之事,徒招众议! 恨归恨,一炁星君表面却大笑道:“鳄兄果然有长者之风,看在鳄兄面上,便饶这女魔头一命,不过却也不能纵虎归山,遗祸仙界,便让兄弟收了她吧!” 一炁星君说罢,晃手间现出邪兵:龙凤星辰栋,天地顿呈一片窒息。 鸿蒙神鳄看着鸠盘荼任由宰割地被吸入空间的一点,心有不忍,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叹口气刚想转身,突听“轰”地一声大响,眼前豪光顿放,五彩眩烂至目不能睁! 这一下事发突然,无论是鸿蒙神鳄还是下方众星,俱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巨响声中,鸠盘荼的身影已脱出龙凤星辰栋的控制,越过惊愕的天界群神,一溜烟向下逸去。 最先惊醒过来的是一炁星君,旁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却是心知肚明。一向以来,一炁星君都对自己的灭辰大法充满信心,虽然夺权当日不曾炼化瑶台圣母,但事后却屡次行功,尤其知道了浑天绫需与太极绡配合的秘密,更觉得有把握能将瑶台圣母打入无底深渊。然而现在事情显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乐观。 定是瑶台圣母在凤嘴天牢内发功,阻止再有人被囚入牢中。一炁星君心中怒极,那瑶台圣母真是冥顽不灵,自身不保,还想着相助别人,若她知道救的是鸠盘荼那个大魔头,不知她会怎么想。鸠盘荼已近油尽灯枯,便侥幸逃过此劫也必闯不出天门,左右众神不知事件真相,正好借机除了此患。 想到这里,一炁星君怒吼道:“好孽障,生死各凭本领,缘何耍这妇人的手段,你以为天界俱是滥好人吗?” 鸿蒙神鳄一听大怒,一炁星君这话摆明是在讥讽自己,但此次轻敌确是由己而发,申辩不得,一肚子怨气登时想要泄在鸠盘荼身上,身随意动,如离弦之箭般与一炁星君左右窜下,二次疾扑鸠盘荼,此次却是下定了诛魔的决心。 鸠盘荼正逃之际,身旁空气窒息,已知一炁星君的灭辰大法遥相袭来,无力迎战,一掉头不辨方向,横向天庭内逸去。 “来者何人?站住!”鸠盘荼正急冲之际,前方呼声群起,一抬头,眼前颤巍巍柔光万丈,如玉缀霞山,虽盛却不刺眼,华丽而又神圣,其庞其大,不为棱角威势,只因天界王风。看那广场无垠,玉柱千丈,无数天兵天将各驾祥云,分层而立,却只如玉山上雕出的道道花纹,更衬托出后方宫殿的巍峨,原来已是到了灵霄宝殿。 鸠盘荼为眼前大气庞然的景象所慑,完全没有理会那些天兵天将的喝声,竟朝着前方直冲过去。 “好胆!”一声断喝如雷贯响,将鸠盘荼于刹那间惊醒过来,再看时,庞大的灵宵宝殿前方云气湍凝,旋聚而上,由虚到实,现出一员金盔金甲的巨大天神。 这金甲天神屹立半天,如山峦般隔断在鸠盘荼与众天兵天将之间,双眼巨睁,如两片悬湖波光焕放,神芒罩处,鸠盘荼立觉无所遁形。 那金甲天神上半身乍现,双腿尚未凝成,双手已掐出神决,排山倒海向鸠盘荼击压而来。鸠盘荼强弩之末,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已像一道加速的流星般被拍得横飞出去,直冲天际深处,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住手!”一炁星君的急叫声直到这时才传来。 双虹贯日般,一炁星君与鸿蒙神鳄双双而至,落在了大殿之前的广场上,然而却终是迟了一步。 看看追之不及的鸠盘荼,一炁星君冲刚刚现出全身的金甲天神怒叱道:“十大镇殿金甲天神,你们怎可放走那女魔头?” 被叫做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的巨神一施礼道:“星君息怒,我等的职责是护卫灵宵大殿,而非杀生,天道仁慈,望星君恕罪!” 一炁星君板眉一竖,眼内几欲喷出火来,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一转身朝鸠盘荼消失的方向疾追下去。鸿蒙神鳄不甘落后,紧跟而去。 群随而下的满天星辰见状,于半空中纷纷折向,脚下祥云划出道道彩霞,如织就了一匹五彩天布,一时间蔚为壮观。 威立殿前的金甲天神却没在意眼前的盛景,看着一炁星君去远的身影,那一双巨目内如烟般升起忧虑。 第97章 一阵风起,这偌大的天神竟也烟般被吹散开来,消失在了空气里! ———— 星移斗转,人间换日,只那被世人视做仙界的天庭却是一派乱象。自鸠盘荼逃走,一炁星君立令封锁天门,遍查天界,然而折腾一日,毫无结果。 一转眼天门换守,云开雾散处一员天将现出身来,天门精光射在他银色的盔甲上,立变了几许柔芒,身上白袍散下,拖出一地安祥,整个人立在那里如他的眼神般充满善良,微圆的大脸白净无须,只在眉间生了一道竖纹,这纹非黑非红,却是一道青纹。这员天将若出现在人间,只会被人看成是一个隽俊的秀才,然而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相貌文雅之人,却是威震三界的玉面天王:温琼,温元帅。 这温元帅当年和岱岳五大夫同为东岳震帝手下部将,为人谦和,为许多天禀个性的神将们所瞧不入眼,只有东岳震帝知其修内而不形于外的博大心性,对其十分器重。 三千年前,温琼随东岳大帝南征魔宫,遇魔界名将青发老魔,那青发老魔摆下一座百日化仙阵,将东岳震帝这路人马困在其中,要以阵内魔火炼化众仙。关键时刻温琼独闯魔阵阵眼,被青发老魔的压阵之宝青纹剑刺入眉心,钉在阵中化仙桩上。 众仙俱以为温琼必死无疑,然而三天后东岳大帝发起突围时,温琼突然现身,不仅毫发未伤,反而炼化了青纹剑,竟纯以目光挥动剑意,力斩青发老魔,救出众仙。此事惊动瑶台圣母,钦点温琼入天界为帅。 这是旧话,此时的温琼已没了当年的风发意气,慈祥的眼神中闪现忧虑。看看四下无人,温琼自言自语般道:“我已遣开天兵天将,你们可以出来了。” 语音一落,天门前人影一现,本应落荒在逃的鸠盘荼忽然现出形来,脸容虽然十分憔悴,但神态却依然高傲,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陪在鸠盘荼身旁充当护花使者的竟是十二金仙之一的金光道人。 温琼回过头来凝视鸠盘荼一眼后转对金光道人道:“我与十大镇殿金甲天神肯出手相救鸠盘荼,全因道兄一句话,希望道兄不要骗我。” 金光道人呵呵一笑道:“温兄肯因金光一句话而鼎力相助,金光又岂会做那失信的勾当。” “好,后会有期!”温琼一抱拳,侧身让出通路,却没再看鸠盘荼。 金光道人举手向温元帅道别后,领着一言不发的鸠盘荼出了天门。 脱离险境,鸠盘荼踏在金光道人驾出的祥云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金光道人边驾云飞行,边淡淡笑道:“我答应了温元帅,让碧霞元君的法体完璧归赵。” “休想!”鸠盘荼冷笑哼道:“你虽然救了我,我却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金光道人不愠不火,依然笑道:“我并不想强迫你按我的意思去做。” 鸠盘荼沉默片刻,主动打破僵局问道:“你早就到了天界吗?” 金光道人脸上肃容一现道“一直就在!我辞别瑶台圣母去寻烈焰真人,他已去了他老师那里,于是折上九天之巅的赤火宫拜访赤火才祖,没想到行至中途,天庭事变,我觉出其中蹊跷太多,便暗中潜留下来。” 鸠盘荼点点头道:“那你已经知道一炁星君请鸿蒙神鳄上天为尊之事了。” “知道!”金光道人应声后却对此事不置可否。 鸠盘荼看看金光道人那平静的脸容,出言提醒道:“你应该可以想到九天大帝可能会因为此事产生不忿而导致与天庭分裂。” “知道!”金光道人仍是淡淡点头,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鸠盘荼开始感到好笑了,她忍不住直问道:“你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到仙界即将到来的危机?” “我只知道仙界已经有了反抗的声音。”金光道人说着面上露出了笑容。 鸠盘荼忍不住讶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仙界有你这种人到底是福是祸?” 金光道人不回答鸠盘荼的话,却自言自语般问道:“你不觉得三千年前仙魔大战以来,这个天庭已经沉默得太久了吗?” 鸠盘荼一时不知金光道人此话是何用意,转移话题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金光道人笑道:“这里已经远离天门,鸠师大可自便。” 鸠盘荼听罢错锷,凝视金光道人良久才又开口问道:“那么你救我的目的是什么?” 金光道人不假思索地直言道:“我不能坐看一炁星君毁了碧霞元君的法体,况且一炁星君请鸿蒙神鳄出任九天尊者,摆明是在利用鸿蒙神鳄的力量诛除异己,为今之计,唯有以魔制魔。只要你一走脱,他假意与魔界修好的阴谋立败,为避免魔界趁虚而入,一炁星君势不敢再对九天用兵,以防引发内战。” 鸠盘荼听罢叹口气道:“你虽然救了我,但你我各为其主,我无以为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阿修罗生平最恨叛逆之人,那枯木道人本是木怪出身,冥魔长老之徒,三千年前临阵起义,投入三清麾下,公然与魔宫为敌,最后更受封成为十二金仙之一,此事被阿修罗视为奇耻大辱,只是一直隐忍未发,此番仙魔二度开战,阿修罗定会先除去枯木,以儆效尤,你的朋友危矣。” 金光道人笑道:“我那枯木老友生性虽然沉默,道行却不低,魔界要对付他,怕是不容易。” 听对方自信满满,鸠盘荼冷哼道:“你有点太自信了。不可否认,当年十二金仙在三清的率领下,的确是所向披靡,无可匹敌,但如今三清和圣母既去,十二金仙个个孤傲,仙界已没有人能具将他们重新团结在一处的号召力,阿修罗大魔王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要将十二金仙各各击破,好除去心腹大患,金仙领袖仙界的日子已是一去不返了。” 金光道人听得暗暗点头,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反仰天大笑道:“打不过就跑,难不成真的等死吗?” 鸠盘荼一愣,哑然失笑道:“十二金仙中竟有你这种赖皮。” 金光道人返回话题问道:“阴辇迪正在同五岳开战,不知剩下的三位元帅中阿修罗会派哪位去乾华山枯木岭?” 鸠盘荼一听,哧地爆出一声冷笑,不屑地道:“小小的枯木道人,也值得四大元帅出手吗?我听说此番魔界派出的是八腊灾神中的铜头贼、铁齿蟊、巨颚特和飞须螽。这八腊个个嗜吃成性,五行之中犹擅克木,正是枯木道人的敌手。” 金光道人微笑道:“鸠师认为以八腊行为,当得起一个神字吗?” 鸠盘荼听对方现在居然尚有心情谈论神魔称谓,无奈苦笑道:“假若阿修罗入主天庭,神、魔还有什么分别?” “神、魔之别自在人心,鸠师迟早是我道门中人。”金光道人说罢拱手告别,一道金光灿闪远去。 鸠盘荼知道金光道人貌似安然,其实心急救人,所以说走即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鸠盘荼突然间若有所失起来,想想自己手下四大妖娃已去其二,骇魂魔又心生反意,只剩一个陈镜瓶尚属忠心,先时气她言语放肆,此时不禁后悔将她独自一人留在华山。 想到这里,鸠盘荼心下担忧,身随意动,乘云直下。 未到华山,已见一片狼籍。鸠盘荼心中大惊,急奔坍塌的神道宫中。 “谁?”一声断喝传来,空中飘下了霜粉雪花。 鸠盘荼止住身形道:“霜王、雪王别来无恙?陈镜瓶可还在这里?” “原来是鸠师大驾光临。”一阵笑声中霜消雪化。 闻声如见人,鸠盘荼脑中浮现出雪王那妩媚的笑容。 片刻间,两条倩影游鱼般滑至身旁,左边一位阿娜少女,一袭雪白的轻丝长裙遮了脚面,腰间慵慵懒懒扎一根白色缎带,看似随便,实则精心,配上随风轻拂的长发、轻盈妩媚的笑容,给人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若非眼窝中如细绒般纷飞的雪屑表露了她诡异的身份,还真会召来怜香惜玉的狂蜂浪蝶们把她当了弱质女子而要想方设法百般呵护,这副放浪与娇柔相结合的神态与鸠盘荼想象中一般无二,正是那个时时带笑的雪王。 雪王右手并肩而来的霜王却与雪王截然不同,一副天生的冰霜傲骨,黑色丝衣裹在妙曼浮凸的身躯上,与露出衣外那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黑白分明间倍显高贵,整个人如同她眼内泛起的霜寒一般,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使人感到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看到二人神色如常,鸠盘荼心中略定,笑道:“两位妹子越发地漂亮了。” 雪王咯咯一笑,花枝般摇动着身躯不依道:“连鸠师也来调笑人家吗?” 鸠盘荼心中一阵苦笑,这雪王撒起娇来竟是不问男女,怕她再发嗲,忙正色道:“华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霜王皱着眉一语不发,仿佛有什么心事。雪王却是咯咯笑道:“这都是鸠师的好下属,我那镜瓶妹子干得好事。” “陈镜瓶?”鸠盘荼一笑道:“她还没那个能耐在妹子你面前逞强吧。” 雪王依然笑眯眯道“鸠师若是不信妹子的话,大可问我六姐,她可是从来都不屑说谎的。” 见鸠盘荼向自己望来,霜王瞪一眼雪王道:“你只管说便是了,何苦来为难我。” 看霜王神色,鸠盘荼怎还不知另有内情,沉下脸道:“镜瓶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鸠师莫急!”雪王笑嘻嘻把话接过去道:“镜瓶妹子在我二哥风王手中,任他对我那妹子有一千个念头,又怎敢得罪鸠师。” 第98章 鸠盘荼心中火起,寒声道:“雪王在威胁我吗?” 雪王仍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道:“鸠师想到哪里去了,妹子我是那种人吗?” 鸠盘荼哼一声不再理会雪王,转对霜王道:“陈镜瓶现在哪里?请霜王如实相告。” 霜王看了鸠盘荼一眼,叹口气道:“请鸠师跟我来吧。”说罢转身,带起一股寒风当先掠去。 鸠盘荼毫不迟疑,飞身跟上,雪王嘻嘻一笑,从后随来。 一行三人眨眼间来在神道宫中。此时的大殿早已坍塌,连三清道祖的法像也被埋入废墟不见,只有巨大的石柱伴着满地石块告诉人们它曾存在的位置。但在这已毁大殿的一角,却被人硬生生开辟出一块净地,风王、云王负手而立,在二人面前伏地不醒的女子看背形正是陈镜瓶。 鸠盘荼虽然心中暴怒,却不莽撞,落下身形质问道:“云王你可真是好胆。” 云王眼中呼一声翻现云团,胖胖的脸上挂出笑容,细声细气地道:“鸠师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鸠盘荼冷笑道:“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许你再打陈镜瓶的主意。” 云王脸上笑意渐浓,声音却骤转冰寒道:“我打不打她的主意,关鸠师什么事呢?” 鸠盘荼嘿嘿一笑道:“你这么说是摆明要和我做对了!” “怎敢!”云王寸步不让地道:“陈镜瓶勾结仙界中人,私放碧霞元君,损毁我华山行宫,罪不容赦,在下要将她交给阿修罗大魔王亲自处置,望鸠师不要横加干预。” 听对方抬出阿修罗来压自己,鸠盘荼眼中腾地燃起了无可扼制的怒火,盯住云王哈哈大笑起来,直把个云王笑得毛骨悚然时这才一字字道:“陈镜瓶是我手下,她的过错自有我一力承担,大魔王要见她,我会带她去,什么时候轮到你云王来出头?” 见鸠盘荼发怒,云王忍不住拿眼去看旁边的风王,然而风王却自顾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鸠盘荼终是出了名的一代魔头,对恃之下,云王开始胆怯起来,尤其风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云王尴尬之下竟拿眼向地上的陈镜瓶望去。 鸠盘荼心中暗嘘出一口冷气,在天庭负的重伤尚未复原,一旦泄露底细,自己一个人决不是这四王的对手,能善了最好不过。 当下鸠盘荼缓下语气对云王道:“今天的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以后倘敢再打陈镜瓶的主意,我决不会放过你!”说罢径直走向伏地的陈镜瓶。 风王一见鸠盘荼靠近,一转身向旁走开,摆明要置身事外。云王却是一步步后退,眼睛死死盯住鸠盘荼,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鸠盘荼一边提高警惕防备四王,一边探手去查陈镜瓶境况,便在这时,她看到了云王脸上闪出不同于以往的微笑。 鸠盘荼蓦地想起云王先前看向陈镜瓶时的表情。那决不像是在考虑该否要将陈镜瓶交给自己,而更像是在求助! 鸠盘荼霍然醒悟,然而已经迟了。无数的黑烟细水般顺着她探向陈镜瓶的手流上身来,凝成一件烟雾囚衣将鸠盘荼牢牢困住。 随着一阵笑声,地上的陈镜瓶已幻化成一团黑烟,布偶般的玄阴牝母露出形来大笑道:“妹子,原来你受了伤,枉姐姐我费心演了这场好戏。” 鸠盘荼再想后悔已来不及,几次挣扎摆不脱黑烟笼罩。心沉入底道:“玄阴牝母,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我怎么舍得!”玄阴牝母嘿嘿一笑道:“我还指望妹妹你教我血冥大法呢。” “妄想!”鸠盘荼暴喝道:“你害死鸩郎,此仇不共戴天,我鸠盘荼对天起誓,倘能脱身,第一个取你性命。” 玄阴牝母毫不动气,哈哈笑道:“妹子还是这么天真。”说罢语气一转咬牙恨道:“那鸩羽魔与我合练血冥大法不成,竟吸走我的精气,至使我大好容颜变成现今这副模样,这个仇,我该不该报?” “你也有脸说!”鸠盘荼怒道:“那血冥大法可在瞬间使人脱胎换骨,看似简单,然而却需两人合体而为。一方要全心全意地施为,一方要放开身心接受,任一方出现异心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是你戒心太重,不肯付出,咎由自取,怨得谁来?” 鸠盘荼说着,想起与情郎的恩爱缠绵,不禁悲从中来,凄然道:“鸩郎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当年与你初练大法,始终不得其妙,至使出现差错。后来他曾向我谈及此事,自称有愧于你,我知他对你一直不能忘情,一念之错下,竟生出与你双飞之心,默许鸩郎助你恢复容颜,没想到我的妇人之仁却生生将鸩郎送入了死地。”说到这里,鸠盘荼已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玄阴牝母听得一阵大笑,满含嘲讽道:“我的傻妹子,你真相信他的话吗?只有你才会傻到对他毫无防范。他利用你独特的体质练成血冥大法,自认为魔功无敌,连阿修罗大魔王也不放在眼内,替我恢复容貌只是个幌子,暗地里竟利用我与夫人罗刹女交好的关系,胆大妄为打起了夫人的主意,以至招来杀身大祸,是夫人一怒之下亲自出手将他除去。阿修罗大魔王知道此事后十分震怒,若非老姐姐九子鬼母护着你,大魔王早将你一并诛除了。” “胡说”鸠盘荼霍地抬起头来,眼内近乎崩溃般的疯狂眼神如两把利剑射向玄阴牝母道:“夫人行事一向磊落,若是她下的手,又何必骗我,是你、你在撒谎,堂堂玄阴牝母竟然卑劣到挑拨离间的地步,你真无耻!” 听到鸠盘荼歇斯底里般地大吼,玄阴牝母又是一阵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悠然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夫人根本不屑瞒你,阿修罗大魔王也因此迁怒于你,只是老姐姐顾念与你的情谊,这才横加插手,迫大魔王与夫人强自压抑,你忘了当年蟒神是因何事败亡的吗?此事犯了阿修罗大魔王的忌讳。可笑你还一心妄想在魔界立足。” 鸠盘荼听得心中震动,表情也突然间镇静了下来,虽已泪流满面,却仍强自摇头哼道:“你想怎么样,直来便是,何必编出这种谎言伤我,你当我是那些悲悲切切的小女儿家吗?” 玄阴牝母撇嘴道:“信不信自是由你。只是教不教我血冥大法却由不得你。” 鸠盘荼突然哈哈大笑出声道:“玄阴牝母你真是一厢情愿得很!你也知修那血冥大法的决窃,便是你要做个女龙阳,也生不出那真龙角。” 玄阴牝母嘿嘿一阵冷笑道:“你用不着在这里说疯话。我自有办法让你乖乖伏首。”说罢布衣下忽然窜出两只烟爪。风、云、霜、雪四王看得清楚,只见玄阴牝母摊开的烟爪内各摆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霜、雪二王自是知道那瓷瓶上分刻着的一行小字是“用情如一”和“移情别恋”,她二人辛辛苦苦得来的奇药如今却成了玄阴牝母用来对付鸠盘荼的工具,虽不甘心却是无可奈何。 黑烟笼罩中的鸠盘荼纵声大笑起来。她长期处在一种受排挤、打压的环境中,精神本就十分抑郁,如今又身陷绝地,再加上惊闻当年真相,一直赖以支撑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下来,觉得生活突然间变得了无生趣,一种逃避现实的思想蔓延脑海,眼前一切已然变得似幻似真,见了玄阴牝母手中的药瓶,虽明知对方企图,却是哈哈笑道:“当年你要是有这药,确可让鸩郎全心全意对你,可惜如今便是让我爱上你也无能为力了。” “亏你也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玄阴牝母不屑道:“你便给我提鞋我也嫌脏。”玄阴牝母说着,体内又窜出一只烟爪,将用情如一的瓶塞拔了开来,而紧随窜出的第四只烟爪内却赫然握了一根长发。 风、霜、雪三王看得俱在一旁摇头,为鸠盘荼落毛凤凰不如鸡的悲惨结局唏嘘不已,唯独云王眼睛发直,似想到了什么,竟突然跨前跪倒在玄阴牝母面前,急急表白道:“牝母大人,我愿助你恢复容颜,决不会三心二意,请你相信我的一片忠诚。” 众人虽看不见玄阴牝母那笼罩在黑衣之内的脸部表情,却也感觉到了她对云王行为的不齿。 只见那玄阴牝母连话也懒得说,呼一声,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烟爪已然凌空直下,一把掐上云王的脖项,风、霜、雪三王欲待求情时,云王的惊呼已是远在云外。 玄阴牝母动作不停,烟爪内的发丝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飞灰窜入敝开的瓶内。下一刻那烟爪已将鸠盘荼的樱口捏开,鸠盘荼却只是嘿嘿傻笑,并不抗拒。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远去的云王忽然重新站在神道宫的废墟之内。这回不光风、霜、雪三王一时间变得噤若寒蝉,便是玄阴牝母,隐在黑袍内的身躯也不禁骇得抖了一抖。 玄阴牝母当然不会怕去而复返的云王,但那一声断喝却是出自一代盖世女魔头:九子鬼母的魔口。 玄阴牝母讪讪收起药瓶之际,九子鬼母那怒冠黑衣的巨大身形已然出现在神道宫中,只见她将披风一抖,忽喇喇一阵大响,满地的大石巨柱俱被扇起的罡风震为齑粉,散落山下,伴着九子鬼母那落地的身形,恰似在验证她女魔王的身份。 又是四道身形随后飘落,众人识得是罗刹女座下八色妖娆中的花含玉、姒莲萼、香色旖、风光骀,这四女俱是霞衣玉带,下落间衣袂拂荡,伴上巧笑嫣然的绝色容颜,足使人一见倾心、神摇意动。 玄阴牝母语气变得也是极快,呵呵一笑迎向鬼母道:“姐姐怎么也来了?这小小的华山积了什么福,能迎得姐姐大驾光临。” 第99章 风、霜、雪三王也忙上前见礼,那云王更是连声感谢鬼母的救命之恩。 听玄阴牝母东拉西扯,九子鬼母眉头一皱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药?” 玄阴牝母嘿嘿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的法眼。这还不都是为了我那糊涂妹子!” 九子鬼母哼一声道:“你们两人什么时候能不再这样明争暗斗?” 玄阴牝母忽然如小女儿般发出委屈不依的声音道:“姐姐总是护着鸠盘荼,为了避开她,妹妹已经躲入魔宫,托庇于夫人,姐姐还要人家退到哪里去?” 九子鬼母却不吃玄阴牝母这套,直截了当道:“放了她!” 玄阴牝母一跺脚撒娇道:“妹妹不敢,她刚才还说要取我性命呢!”这话说得十分娇嫩,可惜隔了黑袍,只是一个大布偶在那里扭捏做态,瞧在众人眼里古怪之极,玄阴牝母身后的花含玉、姒莲萼、香色旖、风光骀忍不住笑出声来。 “鬼话连篇!”九子鬼母拿这个手下毫无办法,骂一句后径直走向鸠盘荼。 “姐姐且慢!”玄阴牝母见九子鬼母要亲自动手释放鸠盘荼,情急下闪身挡在九子鬼母身前大声叫道:“她已经知道了鸩羽魔身死之迷,以她的乖拗,放了她,只怕会给魔界留下祸患。” 九子鬼母瞪一眼玄阴牝母,却没有出言怪她,只是淡淡道:“一切自有定数。”说罢伸出干枯嶙峋的大手,一道爪影跨越拦路的玄阴牝母向鸠盘荼处伸去。 “鬼母请慢!”空中这时突然传来话音,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鬼母冷笑一声,暂时收了鬼爪。 在场众人齐抬头间,猛见一只大脚从云中跨下,遮天踏来,在即将当头的刹那缩做普通人三四倍大,轰一声踩上神道宫地面。华山为之三颤之际,一个头大脚大手也大的怪人已然立足眼前。 见对方如此卖弄,九子鬼母心道妹妹果然没有说错,心中先入为主,不禁对阴辇迪起了反感,眼中冷电一现,寒声问道:“迪帅有何指教?” 来者非别,正是阿修罗座下四大元帅的头一位:阴辇迪。 这阴辇迪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九子鬼母的不悦,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态道:“鬼母爱护手下,诚然可嘉,但玄阴牝母所虑也非是无由…” 鬼母一听阴辇迪竟然在向自己说教,心中不悦,打断对方话头道:“迪帅偷听我们谈话?” 阴辇迪一脸庄重道:“我心忧华山战事,正准备前来,自然听到了二位的谈话,玄阴牝母适才所言不假…” 鬼母听得阴辇迪连属下也不自称,而且将自己的责问一言带过,登时大怒,再次打断对方话头道:“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迪帅就不必插手了。” 阴辇迪讨了个大没趣,但此人似乎极不识相,依然开口笑道:“鬼母的气度不会这么小吧?” 九子鬼母听对方避重就轻,采取旁敲侧击的手段,显然是要干预到底,这种人最是讨厌也最是无赖,心中不屑,嘿嘿冷笑道:“那就请迪帅直言吧。” 阴辇迪对九子鬼母的不善言词置之一笑,毫不介意地道:“其实这事很简单,鸠师的心结全在鸩羽魔的身上,假若鸠师和鸩羽魔之间没有了感情,她也就不会再为一个无情的人而执迷不悟了。” 阴辇迪说罢,向玄阴牝母伸出双手道:“请牝母将用情如一和移情别恋的药暂交给我。”玄阴牝母迟疑了一下,身上缓缓滑下二道黑雾,长索般将药瓶送入了阴辇迪的大手之中。 阴辇迪看也不看,随手又将用情如一的药瓶丢回给了玄阴牝母。 九子鬼母在一旁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便连阴辇迪喂鸠盘荼喝下移情别恋也不阻止,只是笑道:“事情既已了结,我要带小鸠去了,迪帅可还有什么吩咐?” 听到九子鬼母的讥讽之言,阴辇迪神色不动,只淡淡吐出两字:“不敢!” 九子鬼母突地收了笑容,发出重重一声冷哼,巨大的鬼手一抬,如狂风拂过一般,束缚在鸠盘荼身上的烟雾呼一声被吹个干干净净。 鸠盘荼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冲九子鬼母叫一声“姐姐!”痛哭出声。 九子鬼母上前拉了鸠盘荼,也不向在场众人辞行,呼一声化出阴云直向天外,四位妖娆:花含玉、姒莲萼、香色旖、风光骀发出一阵放浪的大笑,如四条美人鱼般滑向高空,各划出一道美丽的的弧线后追随而去。 看看鬼母众人离去,玄阴牝母忽然爆出一阵得意大笑。 阴辇迪好笑道:“你笑什么?” 玄阴牝母的笑声忽然转成嘿嘿冷笑道:“我早知你会这么做,所以适才已将用情如一和移情别恋的药暗中做了调换,那鸠盘荼已喝下含有你发灰的情药。”说罢声调一转而柔道:“你练成血冥大法后可要记得咱们的情份,助我恢复原貌,做对比翼双飞的夫妻鸟噢!” 玄阴牝母说着布偶般的身躯忽然转了个向,风、霜、雪三王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也猜到她是在看云王,适才的话显然也是有的而发。 再看那云王,早已汗流浃背,大气也不敢吭出半声,阴辇迪既已听到众人的谈话,当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只怕今日这个关是不大好过了。 阴辇迪却似乎并不在意属下对他的背叛,看也不看云王,只是冷静地对得意洋洋的玄阴牝母说:“我已经把药换了回来!” “什么?”玄阴牝母的笑声仿如突然间被只死老鼠噎住般戛然而止。片刻后摇头道:“这不可能,你若从中使了手段,我怎么会毫无察觉?” 阴辇迪叹口气道:“鬼母的法力果然深不可测,你连我都瞒不过,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原来你在试探她!”玄阴牝母忽然间明白了鬼母大笑的原因,那笑声是针对阴辇迪而发出的冷笑。 玄阴牝母倒吸一口凉气道:“迪帅,你的魔功越发深厚了!” 阴辇迪平静地道:“在魔界,哪一个人不是靠实力求生存的?便是阿修罗大魔王,自三千年前与三清一战后,一直隐居魔宫不出,所有的命令俱由无影魔一人传达,任谁也知他是躲起来苦修魔功,寻找对付天地双珠的办法。” 玄阴牝母听罢,默然半晌后转换话题道:“那无影魔究竟是什么人?竟从没听说过他的来历,仿如突然间冒出来的一般,魔力却高得骇人听闻。” 阴辇迪听得由衷点头道:“这无影魔一向独来独往,从不给任何人面子,在魔界地位超然,确是一个有实力的人物。” 玄阴牝母没再往下接话题,而是急急告别道:“我要马上赶往冥界,等鸠盘荼回了罗丰山老巢,一定要再给她个惊喜。”说罢也不打招呼,径自化出一道黑烟飘去。 此时的华山神道宫中已只剩下了阴辇迪主仆五人。阴辇迪看一眼面如土色的云王,转向其他三人道:“究竟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突兀之极,云王暂时忘了恐惧,抬眼偷望,才发现风、霜、雪三王俱低下头去,显然只有自己不明白阴辇迪的话意。 沉默片晌,雪王咯咯一笑道:“果然什么事也瞒不过迪帅。玄阴牝母那老妖婆想用魔音鬼吼抹去她在我们脑中留下的面貌记忆,却被我与大哥、六姐扛了过去。” 阴辇迪面上露出笑容道:“能瞒得过玄阴牝母,可见你们的功力又提升了。” 云王在一旁听得大讶,浑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虽然众所周知玄阴牝母因练血冥大法而顿失青颜,但却从未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又何来玄阴牝母抹去风、霜、雪三王记忆这一说呢? 云王正自迷惘,阴辇迪的目光转向了他,吓得云王噤若寒蝉般低头不语。 “嗯!”阴辇迪无奈地哼出一口气,似在规劝一个犯错的孩子般道:“云王,你的功力比起其他人来差了岂止一点半点,你要明白,玄阴牝母那种人看重的是实力,你若想被人瞧得起,就得多练功才是!” 训导完云王,阴辇迪语气转向四人道:“神道宫已毁,此地已然没有利用的价值,你们四人可速速前往泰山支援金、火二箭,我还要返回北昆仑另有要事。”说话间身影变得似幻似真,待一语既罢,人已消失不见。 云王没想到一场风波就此止息,主人竟不追究自己背着他向玄阴牝母投诚一事。他暗暗嘘出一口凉气后正要向其它三王问出心中疑惑,突然一股煞气浮出地面,一道颇具霸气的凶悍声音大笑道:“四王一向可好,西比波这厢有礼了!” ———— 第十章节三界风生(下) 再说瞽目神弓,在华山之上被华额神君当暗器丢了出去,受陈镜瓶一击不算,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几股大力汇在一处,纵是他得了师父匡庐隐士的仙体,也终于禁受不住晕了过去。 待瞽目神弓醒转之时,才发现已然回到了熟悉的山洞,身旁一位美丽的女子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那女子见瞽目神弓睁开眼来,立时面现喜色叫道:“师父,你没事了!” “紫枫!”瞽目神弓话一出口心中立时一凛,面前女子明明是师姐,为何自己竟会以师父的语气向对方讲话?而更奇怪的是此话仿如挂在嘴边一般,发乎内心,根本没有经过自己的考虑,好似说了几十年般自然。 “咦!”名叫紫枫的少女本是欢喜的语气却突然转讶道“师父你怎么了?你的眼神怎么会这么迷茫?”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瞽目神弓只觉得面前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洞中景物明明清晰在现,却总是感觉很虚幻,如游梦境一般。 第100章 瞽目神弓抬手掌送到眼前,他想找一个切实能视的支点,消除那梦游太虚般的幻觉,然而不行,近在咫尺的掌心却感觉如在千里之外,明明眼见为实,心中却怎么也难以相信面前的一切是真的。瞽目神弓闭上眼想消除这种恐惧,但耳中轰一声响,连紫枫的呼唤声也变得虚幻起来,心中升起燥热,便要爆裂开来一般。各种纷扰的思绪如碎片般乱飞,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一切都处在了失控的状态,思维忽转间瞽目神弓突然开口叫道:“紫枫,不许你喜欢为师!” “师父,你说什么?”瞽目神弓仿佛听到了师姐吃惊的问话,立时出声道:“师姐,花落自由惊风起,你可考虑过这种逆伦之爱的结果?”话一毕,另一个思想在瞽目神弓体内复活,他自言自语道:“紫枫是不可以喜欢为师的。” “师父可也是世俗之人吗?”瞽目神弓不由自主地又转向师父发问。 “你看师父是为世俗所困之人吗?”此时的瞽目神弓已再也感觉不到师姐的存在,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化身成了师父,一会儿又回复自我,似两人对语,又似自言自语般道:“师父你看穿世事,自创箭派,独具仙格,但精修道法也许正是另一种痴迷呢。”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这是独属我内心的秘密。”瞽目神弓说着眼前忽然浮现一片枫林,一支箭在空气中划出一溜炽痕,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直射进一名女子的心窝。 “师妹!”瞽目神弓大叫一声,几欲晕厥。 “师父,师父…”迷迷糊糊中瞽目神弓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也便随口应了一声,那声音继续轻轻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我还有个师伯吗?我怎么从未听你谈起过?” 听人提及师妹,一种悲痛忽然从瞽目神弓思想深处迸发出来,他痛声道:“她是紫枫的母亲,那天我失手射杀她后,溅出的鲜血尽染枫林,干涸凝固后在夕阳的照射下绽现一种凄惨的紫色,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无以遣怀下给她的孩子取名紫枫。” “什么?”一道惊痛的声音喃喃地传入瞽目神弓耳中道:“师父不说我是你收养的孤儿吗?那我的爹又是谁呢?” “你爹?”瞽目神弓正想问对方是谁,眼前隐隐浮现出紫枫的面容,忍不住怒道:“你爹玉面妖,当年贪图你娘美色,竟斗胆施奸,触怒仙界,同样死于为师箭下!” “师姐若知道了事实真相岂不要难过一生?”瞽目神弓意念回复转动,叹口气道:“难怪师父你不许师姐喜欢你,你是断不能让师姐在不知情下沦为不孝之人!” 瞽目神弓说着说着思想再一动,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师父要另辟蹊径,独创匡庐箭法!” “你终于明白了吗?”另一个思想欣慰道:“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箭凝聚了人的精气神,若失了空灵便是死箭,师父一生专研法力,却无形中拘于道法,法由心生,箭由法摧,看似犀利,却是刚硬难驯。” “嗯!”瞽目神弓点头赞同道:“射箭讲的虽是精气神,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也正是每一个箭手所向往的境界,但若不能收控随心,岂不成了箭道上的武夫?” “不错!”瞽目神弓仿如立身一方端崖,周遭再不见人,似只有自己与师父,但又似自己便是师父,竟模仿师父的语气自问道:“以为师之能,在仙界已算屈指之列,单论箭术,无人可及项背,但究其根本,却仍未能脱出常规而只得凭借法力,说到底拼的仍是道行深浅,这并不是师父创派的初衷,然而究竟什么样的箭才算是真正的超凡脱俗?” 问题刚一产生,瞽目神弓已完全把握到了师父误杀其师妹时的痛苦心情,因而也知道了师父所谓的创派初衷,于是应道:“箭是死物,但念力却是活的,师父教我的‘瞽目神弓’既然可以以意测势,为什么却不能操控敌人的生死?这其间再次证明活力才是最强大的武器,活力与活力的较量取决于双方对周围死物的运用,箭既然刚硬,将气势转化为箭意又如何?” “十年的磨炼,看来已使你完全把握到了‘瞽目神弓’的精髓。”瞽目神弓仿已完完全全化身成为师父般道:“自古以来,几乎每一个武者都曾涉猎箭道,而咱们匡庐派之所以能在博中取专,独成大家,便是因为敢于探索、另辟蹊径之故。你在此习艺,师父向你传箭不传道,就是要你悟道而非修道。希望你能通过箭途悟透意念的力量,再将念力回用于箭上,修成匡庐神箭的最高秘技:无影神射!你所习‘瞽目神弓’正是‘无影神射’的入门功法,只有当你能超脱常规箭道的时候,才有资格代替师父,接掌匡庐箭派!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了!”瞽目神弓再一次有了与师父化身为一的感觉,清晰地把握到师父的每一个想法,于是去意萌生,举手道别道:“弟子便要拜别恩师下山了,师父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话正是瞽目神弓当年离别师父下山时所问的话,他只觉时光已然倒流,又回到了当年习艺的洞中,清楚地看到了洞内的景物,师父的话字字入耳道:“你的箭法在人间已是难觅对手,然而如今天下大乱,妖患横生,神弓只可自保,切忌招摇,倘引来邪物妖人,以你的本领,逃生或有可为,拼斗只是螳臂当车。” 此话似曾相识,瞽目神弓神智一颤,刹那间清醒过来,才明白眼前并非幻觉,而是的的确确处身师父的修仙洞府。 “师父!”瞽目神弓话一出口,作为师父的思想再次复活,此次却是与自己的思想完完全全融合为一,再分不出彼我。 “华山紫芝!”瞽目神弓彻底地明白了过来。 “不好!”瞽目神弓突然间发现师姐已不在洞中,大叫一声,身随意动,如飞鱼般滑出洞外,‘瞽目神弓’的念力与师父的法力汇合一处,以意测势的大法全力展开,念力直达千里之外,终追上师姐痛泣飞行的身影,然而入目却是剑光一灿,以瞽目神弓此时之能竟没有看清行凶之人的面目,可怜师姐已然在那道剑光下魂飞魄散、香消玉殒。 “啊呀!”瞽目神弓险险跌落云端。身如飞箭,迅忽间来到师姐身旁,然而天人已隔,徒呼奈何。 瞽目神弓忍痛抱了师姐的法体,发狠向着凶手消失的方向疾追下去。 川江中,自从鲟雪失踪以来,川江圣母心急如焚,可也自知无用,只好强自压抑,等待东海龙王的消息。 此时的翠莲伤势已好,川江圣母可怜她的的遭遇,对其十分亲善,二人日日坐谈遣怀,短短数日,感情已非一般。 这天川江圣母正在教翠莲修习初步的法术,忽觉水波幻动。要知这“浮影琉璃宫”为法所闭,鱼闯不进,水冲不入,上方湍流虽急,却毫不会对宫殿造成影响,川江圣母惊觉不对,急抬头间,一道水波竟幻化出鲟雪的面容。 “鲟雪姐姐!”翠莲虽只在伤痛中见过鲟雪一面,但对方性感的妆束,妩媚的容颜却给她留下极深印象,此时一见鲟雪现身,哪里能辨得出是真是幻,惊喜下叫一声便要向前。 “孩子别动!”川江圣母忙一把拉住翠莲。 再看面前的鲟雪,神色紧张,动作慌乱,不一时竟挥舞起手中的柳叶刀,忽左忽右,前后严防,似正逢临大敌,纵使川江圣母明知是假象,也看得心痛不已。 “鲟雪!”川江圣母全身心被眼前女儿的神态吸引,终忍不住渐渐向前靠去,便在这里,忽然又一道水流倏地凝结,平空结成个黑衣人形,一把擒了鲟雪,如提小鸡般拎了向前飞去。 川江圣母再顾不得眼前景象是假,大叫一声急追过去,刹那间冲出了“浮影琉璃宫”。后面的翠莲有心相助,然而法力低微,突不破宫中禁闭,眨眼间被川江圣母抛在后方不见。 再看前方擒了鲟雪的魔头,黑衣黑袍,黑巾扎发,看身形似个女子,但动作却充满强悍的霸力。 川江圣母不由得想起一个魔头,心中吃惊非小,不再迟疑,急追间双手疾挥,左方幻化出一只飞鱼,破开水面,直飞怒云山去寻霹雳大仙;右方幻化出一只巨鳌,劈波斩浪,直冲东海。 鱼、鳌才去,上方又起波动,黄魔、大翳、鸟木田三位天神现身川江,见到被擒的鲟雪,同样大吃一惊,黄魔、大翳祭起神火赤焰网便要冲前罩去。 “且慢!”川江圣母忙出声阻止。 “倘让对方逃出川江,只怕追之不及!”鸟木田三人虽然奇怪川江圣母的举动,却也不敢莽撞,边扯开大网,边急声讯问。 川江圣母一面率众人疾追,一面将情况言明。 “原来如此!”鸟木田点头道:“我五人察觉江中有异,急出洞便见到飞鱼出水,知必有情况,这才留下狂章、虞余坐镇巫峰,我三人赶来相援。” “我知你们必会前来。”川江圣母急速言道:“以我功力实查不出暗中施法之人,此人定在左近,虽不知来者何意,但既与鲟雪有关,我是一定要追察到底的,总强过坐等消息。” “我同意圣母的意见。”黄魔点头道:“此人既肯以这种方法报讯,多半是有意暗中相助,我看是友非敌。” “未必!”鸟木田摇头道:“鲟雪妹子是为羊妖所掳,眼前幻象分明有假。” “即使是陷阱那又怎么样?”大翳傲然道:“此事定与羊妖有关,只要能查出鲟雪妹子的下落,你我又何惧于他!” “话是这么说,但切不可掉以轻心。”川江圣母听大翳话中轻敌,言声道:“我与那羊妖交过手,他的五行大法中单论水术我已远非其敌。 第101章 况且鲟雪如何被劫,你我俱未曾日睹,若眼前幻像当真是实情,那劫持鲟雪的当不止羊妖一人…” 川江圣母正说话间,前方魔影突然破水而上,众人紧追不舍,跃入空中跟着向方向北疾飞。 “这不是去仙霞山五行观的方向!”鸟木田惊觉不对道:“莫非那羊妖果真有同党,这个背影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偏就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也看着眼熟。”川江圣母再次开口道:“适才一直不曾看到她的面目,但以她的身形装束,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鸟木田三人几乎是同声发问。 “鸠盘荼座下首席大将:骇魂魔!” 尤如一语惊醒梦中人,鸟木田点头骇然道:“果然是她!莫不成羊妖也投靠了鸠盘荼?若照此看来,鲟雪妹子岂不是被押在了地府罗丰山中?” “不会。”黄魔摇头道:“若在罗丰山,对方该是向下进入鬼域才对,岂会升起空中?” “若是对方故意给圣母以求援的机会呢?”人声传来,众人回头一看,一朵怒云疾追而至,霹雳大仙露出了他那虬髯突睛的大脑袋。 众人大喜之际,前方突然云层密涌,东海龙王在大队水族兵将的簇拥下,由前方而来,向着幻影迎头袭至。 川江圣母此次却是阻止不及,正担心水波幻影会因东海兵将的围剿而消失时,那幻影却似乎知道了川江圣母的援兵到齐,一拐向贴地疾掠,逢石钻石,遇木穿木,很快突出东海兵团的包围,继续向前飞去。 川江圣母众人瞧得头皮发麻,这二道水波虽是被人暗中操控,但那种几乎不用掐决念咒般横穿五行的本领仍是令精通道法的众人自叹弗如,只得在空中紧追不舍,严密监察下方动向。 很快,川江圣母与东海龙王双方会合,尚来不及说话,下方幻影一折向,突然没入地面不见。至此众人怎还猜不到暗中之人要带大家去的地方正是鬼域险地:罗丰山。 川江圣母心情骤沉,如果真象先前猜测,羊妖与鸠盘荼联手,自己一方面对的将会是一股力可与天庭搞衡的强大军团,女儿的命运将更加多桀。虽然东海龙王及时赶到,但他的东海兵团却无法入得地府,凭自己这屈屈数人,纵敌得过鸠盘荼的血冥大法,却又如何与骇魂魔的亡魂军团相搏? 东海龙王自也知道川江圣母的想法,他本是观得大地风动云急,猜是魔兵突出大地肆虐。天宫已然封闭,四海便成散仙最大的后援,因此东海龙王才出动大军巡查,岂料半路上便接到川江圣母巨鳌求救,于是折向而来。 那东海龙王见圣母眼望自己,大手一摆道:“什么也不用说了。”说罢令水军返回东海,他则率了众人迎难而上,直追下地府… ———— 地府森罗殿中,秦广王正在伏案沉思。自从增援阎罗王的兵马走后,他又相继接到活大地狱、黑绳大地狱和合大地狱遭袭的消息,三殿援军只好各自退回本殿抗敌。那时秦广王已觉察不妙,却迟了一步,待得森罗城与外界联系全部中断,他才知是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 此时北子干的攻击条件已然成熟,理应在秦广王中计之初杀森罗城一个措手不及,然而鬼府紧急布防之际,却迟迟不见敌兵的到来,秦广王隐觉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以大力鬼王的兵力,围攻森罗城绰绰有余,但若同时对五殿发起攻击,只怕有所不智。难道四殿告急只是一个假象?若如此,去往四殿的联军理应觉察后调头杀回,然而静静的鬼域四围诏示着事情另有玄机。 秦广王终于为增援各殿的联军安危起了担忧。此次战事,首起地府,却有燃及三界之势,秦广王身为十殿阎王之首,自然不能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为重,当务之机,是要断定整个地府形势,或退或进,十殿协同作战,才能可期最后的胜利。 想到这里,秦广王暗自皱眉,森罗府已成绝地,要与外界取得联系,只有取道人间,然而飞天袍被任伯踵穿走,纵观城中,只有自己有出入阴阳的本领,但值此怒潮暗涌之际,身为主帅,擅离职守,必将动摇军心,给敌方以可乘之机。 正当秦广王一筹莫展,苦思对策之际,有鬼卒来报:“东海龙王求见!” “东海龙王?”秦广王一听顿时惊喜不已,急起身迎出宫来,果见东海龙王率了霹雳大仙、川江圣母、黄魔、大翳、鸟木田一行六人正站在殿外。 秦广王大喜笑道:“六位莫非是我的福星?来得正是时候。” 东海龙王没好气道:“福星谈不上,来扰扰你这个老阎王是真。” 秦广王哈哈一笑道:“你这老龙,不在东海操练兵马,莫非看中了我的阎罗殿?若如此,咱们换换,把这烫手的山芋交给你,也好让我在龙宫静静心。” 霹雳大仙一旁笑道:“秦广王倒是大方,只是我们此来确是有事相求。” 秦广王一笑点头道:“看得出,你们六位聚在一起,当非谈笑开心,诸位请入殿一叙,但在我地府之内能办到的事,我必当尽力而为。” 川江圣母一听急颔首示谢道:“老身在此先谢过秦广王,地府战事正紧,原不该打扰,但事关小女生死,不得已…” 东海龙王一旁听得不耐烦,打断川江圣母的话道:“莫和这老阎王客气,说多了怕他消受不起。” 秦广王听罢笑道:“圣母确是不必客气!”说罢冲东海龙王苦笑道:“世人都如你这老龙一般,我这阎王也要告老还乡,好躲开那许多惹不起的恶鬼了。” 众人听得哈哈一笑。鸟木田知川江圣母情急女儿之事,不待进殿,便在当地说出了鲟雪之事。 秦广王听罢深深看了川江圣母一眼,却未开言。 川江圣母见秦广王目中满是同情,心下先自凉了一半,表面上却强作镇定道:“秦广王对此事是何看法?” 秦广王未置可否地道:“圣母莫要着急,若令嫒果是被骇魂魔所擒,此事却当从长计议,各位请进殿详谈。” 这秦广王身为地府之主,越是出言谨慎,众人越知形势不利,俱将安慰的目光射向了川江圣母。 事已至此,川江圣母勉力一笑道:“秦广王说得是,我们客随主便,叨扰了。”说罢便要随秦广王入内。然而便在此时,灰暗的鬼域阴空中忽然飘起了朦朦细雨! “什么人?”秦广王大吼一声,伸手按上了诛魂神剑的剑柄。殿内外的鬼府守卫闻得叫声齐奔过来,却被那久违的雨景感染,刹那间恍回人间的感觉让他们心头剧震,竟茫然若失地呆立在那里。 要知地府之内终年灰暗,无日无夜、无雪无雨,是什么人竟有如此本领在众人眼皮底下逆转乾坤,胆大到敢来鬼府挑衅?以至连惯常擒魂拿鬼的秦广王竟也无法觉察出对方的隐身之地。 众人相顾骇然下一时俱各默然,静静地看着那纷霏细雨飘舞而下。 凉气袭脸,毫无异兆,众人暗松了已崩紧的神经,然而再看脚下时,那细雨却不曾坠地,或高或低,飘在腿际,星星洒洒,联成一片水珠堆成的丘壑,粼粼光点,颇为壮丽。 “咦!”众人相继惊讶出声,俱看出那如波如幻的水景分明是一座雨雾山峦。 细雨继飘,山峦变幻,如一幅幅不断切近的画面,带着众人的目光深入到山中一隅,在那里赫然屋洞相连、陈兵布营,竟是到了一座森严的军寨。 此时众人已然心中有数,不用秦广王点破,也知这是鸠盘荼在罗丰山中的巢穴。而那一步步逼近的画面清晰地指明了深入大山的路径,沿途兵卒把守、明岗暗哨俱昭示了个一清二楚。 雨景仍在不断切近,水雾中的山峦由小渐大,竟是向着大寨的内部深入进去,直至来在一处大山之前,就在那山的山脚断崖处贴岩而建,修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楼!雨景便凝固在那两扇硕大的城门处,静待片刻后哗然落地,散作了碎雨纷屑。 至此众人更是心惊,很显然,那个巨大的门楼之内,便当是以前地府遍查不到的恶鬼巢穴。以鸠盘荼渐成气候后的强势之态,当然再不甘隐蔽地下,却也终是舍不得这已经营千年的秘窟,所以才以此为据点逐步扩大,更修建了这彰显气派的硕大城楼。 只那暗中施法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对鸠盘荼的布防了若指掌,将入寨路径探至如此钜细无遗的地步!此举倒似专为救人而为,只是以此人这般高明的隐身术,看情形仍无法深入到秘窟之中,那巢穴内岂非更胜过了龙潭虎穴? 大家你眼望我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担忧。 “莫非这是鸠盘荼玩的阴谋?”黄魔忍不住直言出口,众人心有同感,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在了秦广王的身上。 见大家都在望着自己,秦广王摇头道:“以鸠盘荼之才,如果存心要以你们为饵引我上当,当不应该如此着迹。况且森罗府自四殿联军去后,城中兵力已不足五万,莫说鸠盘荼神功无敌,单就她手下骇魂魔的十万魔兵,加上北子干的军队,数量超出我方足有四倍,而北子干更一向以强悍的作风闻名,他不会有此耐心坐看鸠盘荼做出这种大费周折,引我入彀的举动。” “未必!”众人都在点头,偏东海龙王冷哼一声道:“这暗中之人行事如此鬼祟,纵非恶意也是好人有限!” “这么说龙王也同意这是魔界针对地府而为的一个阴谋?”川江圣母口里问着,心中已凉了一半。 “圣母别急!” 第102章 秦广王见川江圣母神情沮丧,忙安慰道:“那只老龙技不如人,乱发脾气罢了。” 东海龙王一向性直,当然不是妒才之人,众人都知道东海龙王怕是所言非虚,却也明白秦广王拿东海龙王打趣的原因,也不点破,一起哄笑起来。 东海龙王酒脱一笑道:“若玩这种障眼法,我确是不如此人,但若论真本领,他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只不过此事纵不是阴谋,老阎王你这点人马开去罗丰山,也只是送羊入虎口。” 一旁川江圣母情知自己一时失态,稳下情绪点头道:“龙王言之有理,咱们万不可冒此奇险。” “这回却是圣母说错了!”东海龙王神态一转,故意面向川江圣母,却揶揄秦广王道:“森罗城现在风雨欲来,那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惧最是难捱,我想老阎王应该比咱们更想知道魔兵的动向。”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诓我出马?”秦广王哈哈一笑对东海龙王道:“不过有一点你总算说对了,地府现在已是风急雨骤,若想保住森罗城,确实需要进一步查清北子干和鸠盘荼的动向。此番事关重大,旁人去我实不放心。你们既已到了这里,鲟雪姑娘的事便是森罗府的事,两事并一事,我定与众位一起救出鲟雪姑娘,这也是对森罗城军民的一个鼓舞。” “说得好!”霹雳大仙与大翳俱是赞同动武之人,只不过此事牵涉到森罗城的安危,不便逞一时之勇,此时听得秦广王主动请缨,都兴奋起来,纷纷赞好。川江圣母自也知秦广王揽事上身,实是不愿让自己心存感念,如此仗义,自己倒不便再客气,当下点头同意。 众人说走便走,也不耽搁,各施法隐了身形,由秦广王带路,出城直奔罗丰山而去。 入得山中,但见魔兵处处,然而说也奇怪,看这山中的设防,竟是处处守势,完全不像是要乘势进击的姿态,秦广王心中困惑,越发感到这里面定有阴谋,不禁真正从心里觉出此行的必要。 一路无语,由于事先有人指点,众人轻而易举避开魔兵暗哨,直深入到鸠盘荼的的魔营腹地。再看前方,众寨环绕之处凸现一座大山,峭壁陡立,地势险恶,而在那山脚之处的一方断崖前,依山建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楼,仿如贴在石崖上一般,正是水波幻景中呈现的那座魔窟入口!乍一靠近,立觉城门洞中传出一股浸心煞气,显然是怕人潜入,已用法封闭了城门。 众人不敢大意,停下身来细细打量。 再看这城门,凿石而砌,高有十丈,锁山封峡,气势压人,那城上有楼,楼上挑旗,在高举的大旗下除了石柱般分立城边的三名定岗哨兵外,另有两队黑衣黑裤的鬼卒正在来回对行巡视。此外城楼中究竟还藏了多少人马,暂时尚不得而知。尽管层层设防,但那些兵卒却是一点也没有因此而懈怠,如临大敌般的严密防范措施,在本就气势压人的城楼上更加营造出一种飞鸟莫入的紧张气氛。 秦广王看得暗暗心惊,城楼上那黑衣黑裤的鬼卒分明是骇魂魔座下最精锐的亡魂兵团,而今的鸠盘荼势力大增,她的地盘已远不止这个山洞,在重重保护下的王国核心竟仍要出动大队心腹严防紧守,她们在防备什么?这个山洞里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秦广王暗下决心要进洞一探,看看那些高度戒备的守卫,秦广王悄悄将大家招过一旁。 一番秘议后,众人避开那情况不明的城门洞,直接向城楼上扑去。 城楼上的黑衣鬼卒压根没有想到灾难会猝然降临,也难怪,谁又能想到秦广王和东海龙王这些一方霸主会突然间亲身来袭呢? 首先遭殃的是立在城楼边监视下方动静的三个鬼卒。一支无坚不摧的龙爪、一柄诛魂斩魄的神剑、外带霹雳大仙那含威带煞的铁拳,登时将三个冤魂了帐。 行到左侧的那一队亡魂兵团乍见龙爪一现,墙边同伴已如水泡般被抓碎,吓得刚要呼喊时,一股巨大的水流已将他们困在其间,一条长龙,一尾大鱼,搅动激流,刹那间将一队人马悉数卷入水中的封闭空间,挣扎两下,各自魂消魄散。 右方那队亡魂兵团同样未能幸免,当他们觉出周围形势巨变时,头顶上已现出一张巨大的神火赤焰网,无声无息将一队巡逻人马兜头网入,但见网中鬼卒一阵巨颤,被赤焰网中掀起的无形赤焰烧为飞灰。 守在城楼中的鬼卫只一眨眼间,愣瞧着外面巨变突生,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待他们明白不妙,操起槌便要敲锣报警时才发现城楼中巨木横梁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蹲了一只鸟头人身的怪物。那怪物展翅而下,一挥爪扫倒了一名欲敲锣的鬼卒,一张嘴又啄穿了身旁一名鬼卒的心脏,一阵飞烟,二道残魂消散不见。 后方鬼卫眼见来敌厉害,顾不得报警,转身要逃时,又是两人闯入楼来,把楼门出口把守了个严严实实。 鬼卒中有那眼尖的,认出门口二人之一竟是森罗府鬼王亲临时,哪还不知大势已去。眼见逃生无望,这帮恶鬼们被逼得个个凶性大发,或操缚鬼索,或掏拘魂烟便要拼命,怎奈以他们的本领,纵想玩命,也与送死无疑。 秦广王身旁的霹雳大仙先行出手,道道极细的电光压地而行,如群蛇吐信,在不使电光外泄的同时缠上了楼中鬼卫。秦广王、鸟木田也不甘落后,各施辣手,诛魂剑、神魔翅双双显威,待东海龙王领了川江圣母、黄魔、大翳冲进楼时,楼中鬼卒已被三人消灭得干干净净。 七人停身静息,默查城楼外动静,确信没有惊动楼下寨中那帮恶鬼时,这才细看城楼状况,只见在城楼内正面墙壁上挂了一个招魂幡,道道黑烟从幡上溢出,贴墙向四面流去,很显然封闭城门洞的法力来自这面邪幡。 秦广王念声“作孽!”,上前一剑将幡挑落,那幡上无数冤魂在诛魂剑的威力下了断鬼缘,消散不见。 众人出了门楼刚想潜下城门洞去,却发现在城楼两侧各现出一条通往山内的宽阔梯洞。适才被屏障得严实,若非秦广王挑落鬼幡,断不会看穿竟有这样大两个梯洞存在。 众人于是顺阶而下,在那梯洞尽头,一片开凿而出的平行地段处,又现出一道铁门。 这铁门虽坚,但对于七人来说,当是形同虚设。众人刚要用隐身法进入门内,忽然悬挂在门左侧的一个铃铛响了起来,毫无征兆下把大家着实吓了一跳。 秦广王细看那铃铛,被一根穿入门后的细绳连着,那绳正在蔌蔌而抖,带动铃铛发出清鸣,而在铁门边,同样也有一根从门内穿出的细绳悬在洞壁上。秦广王心中一动,伸手轻轻扯动细绳。 门侧的铃铛停了响动,秦广王暗道“成了”,松开细绳向众人一挥手,七人心有默契,各自化身为黑衣鬼卒的模样,分立梯洞两侧,恰似一张撒开了口的大网。 吱呀呀的声音响起,铁门被从内推了开来,一队同样装束的亡魂兵团成员列队步出,乖乖地进入了大家设好的伏击圈中。 “停!”后面传来一声呼喝,一个显然是小队长一类的头目觉出有异,皱眉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 站在最前方的秦广王哪里待和他罗嗦,抬手一宝剑插入了这个小鬼的心窝。而在他身旁的东海龙王则一张口,呼地吐出一股洪水,形成巨大的水泡,如水牢般将铁门内侧露出的一个哨室困在中间,任里面鬼卒喊破嗓子,也不会向外间泄出一点动静。 与此同时,其余众人一齐动手,拳脚相加,各施绝技,将一队换防的哨兵消灭得干干净净。 一切安定,众人进入东海龙王的水牢,从哨室内揪出那因惊吓而目露恐惧光芒的小哨兵。 目睹了适才发生的一切,此时的众人在这个小哨兵眼中不蒂是凶神恶煞,并没费太大功夫,这个小鬼便停止了抗拒的企图,道出洞中详情。 原来在这洞中的确关了一批女犯,且是由魔界大帅阴辇迪亲自送来交给鸠盘荼看押,据说这批女犯牵扯到一项魔界对付仙界的绝大秘密,因此鸠盘荼和骇魂魔才会严加防范。但至于是什么秘密,那小鬼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却清楚记得犯人中有一个类似于众人所问鲟雪模样的女子。因为那个女孩虽不是与其她人同一批而来,却同样是由魔界另一位元帅辄无隐亲自送来。 这个小鬼记得当时辄无隐将那女孩送来时,她身上仅用一件霞衣遮体,看得出是被人扯破了裹上去的,那女孩子本就长得极白极媚,如此着装更让人联想到了许多方面,因此惹得沿路鬼卒无不兴奋,便连那女生男相的骇魂魔也对她动了心,若非辄无隐一再阻止,早已被那男人婆以另类手法羞辱,是以这小鬼记忆极深。 众人听得暗皱眉头,尤其川江圣母,一张脸变得铁青,只是为了确证女儿是否被关在这里,却没法不让这小鬼说下去。当川江圣母有八分确信那个女子便是女儿鲟雪时,立时打断了小鬼的话头追问女儿的关押所在。 “至于这个娇娃被关在哪里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洞中牢狱都集中在一处,便是后洞尽头处的‘法敝鬼牢’。”说到这里,那鬼卒忽然淫淫一笑道:“还有一个所在,便是我们元帅的那张大床。”说到这里,那小鬼已是满面邪笑,早将现时的生死忘在了九霄云外。 “该死!”川江圣母目睚欲裂,一掌将那小鬼的嘴扇歪在一边。 众人也不知川江圣母是在骂眼前这个小鬼,还是在骂那些侮辱了女儿的禽兽们,见她失态,俱表同情,刚要劝慰间,忽听一个小孩的童音卟哧笑道:“多谢鬼卫大哥。” 第103章 这声音显非在场各人拥有,众人一听大惊,枉自认为秘密,被人混在自己群里竟然一无所知。受惊之下,七人哗啦一声各自散开,水泡中间立时现出一个稚气未脱的小道童身影。 “清风!”川江圣母与霹雳大仙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众人都知道清风便是羊妖的化身,叫声糟糕,心道果然是中了对方诱敌深入之计。 那清风处身在七人形成的包围圈中,却是一点也不慌张,嘻嘻而笑间伸手指向面前鬼卫。 东海龙王惊觉不妙,急欲出手时,那小鬼已如脱弦之箭般急飞出去,撞穿水牢带着一路惨叫飞出梯洞。 众人一齐失色,急向前看,只见那梯洞之外,也就是城楼后面的山腹中,早已被众恶鬼开出一块宽约百丈的广场,地势平坦坚硬,足以排开数万雄兵,正是个练兵的好场所,那个小鬼便这样带着凄厉的呼声重重地摔在广场的地面上。那嘭然落地的巨响声仿如起自众人心底般强烈。 东海龙王勃然大怒,在自己设的水牢里竟被这羊妖如入无人之境般将那小鬼劫去,这个脸面往哪里摆?既然形迹败露,索性便硬拼一场,虎口夺人好了。 思念急转间,东海龙王的大拳已挟怒带恨,猛击清风,与此同时,其余六人也一起出手,七道罡风齐击此妖。 好个清风,一旋身间已如陀螺般急旋而上,将众人的拳风剑网悉数搅乱,象挣脱蛛网的飞虫般大笑而去。 “哗啦!”一声大响,众人眼瞅着那清风消失不见的同时,身外的水牢却脱空飞去,直向鬼洞深处撞去。 “随我来!”东海龙王一声大吼,身化巨龙当先追去,众人刹那间明白过来,原来东海龙王虽无力阻止羊妖的离去,却借助水力锁定对方行踪,任此妖如何消遁,终归脱不出那团水泡的纠缠。 清风此时也明白了东海龙王的用意,这水牢虽未对自己构成直接威胁,然而却具无上灵性,不论自己向哪个方向前进,它都会如影随形、粘连而来,源源不断地包裹在身体周围。 这清风虽是妖孽,对鲟雪却是一片真心。为救出鲟雪,他几番查探,终得知鲟雪被囚之地,之所以向川江圣母报讯,便是想借助众仙之力杀入鬼穴。如今目的达到,清风当然不愿鲟雪被众仙救去,他这才出面破坏,要利用众仙吸引恶鬼的注意力,达到渔翁得利的目的。 然而现在被惊动的恶鬼们潮水般涌出,填满洞内大小甬道,身后东海龙王众人隐身追来,反是这清风,无论隐身法如何微妙,但偌大一个水泡在洞中横冲直撞,理所当然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无数飞箭长矛齐齐招呼过来,任这清风修成不坏金身,却也被迫得举步维艰。 “呼呼…”声响间,数道风声从侧掠过,同时水泡中现出一条金龙,东海龙王的巨爪如噩梦般迎面袭来。 “啊呀!”清风登时急得暴跳起来。他哪里还猜不出对方已兵分两路,只需东海龙王再在这里缠住自己片刻,同时吸引洞内鬼卒,其余众仙便可神不知鬼不觉救人离开。 这羊妖猜得一点不错,众仙也不是那迟钝之人,从恶鬼对羊妖的攻击上立时知道了清风并未与骇魂魔达成联盟,由此也猜出了清风报警的目的。那清风得意忘形,却未料到东海龙王对水的运用同样精妙至微。众人心下冷笑,立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隐了形藏,利用清风吸引众鬼的时机,兵分两路,冲进内洞。 这清风,呼一声避开东海龙王的利爪,暴怒之下,一张嘴竟现出一个羊头,这羊头纯没有半分羊类应有的善良眼神,邪气蒸蒸而现间,嘴唇波浪般起了绽动,大嘴咧开,如羊扮狼吻,乍见之下,更似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哗!”地一声响,身周大水悉数被吸入口中。下一刻,剑光伴着清风那羊眼稚童的诡异面容力斩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情知宝剑厉害,不敢力敌,嗖一声抽身而去,巨大的龙身带起的漩涡将数十恶鬼卷上半空,在清风的剑光中化作云烟。 清风一击不中,也不追赶,疯了般飞身直冲内洞,手中剑旋成一团光圈,犹如飓风恶扫扑前,可怜沿途鬼卒,哭嚎间不知有多少人化做尘烟。然而清风虽猛,无奈前方鬼影幢幢,犹如海上巨涛,繁繁浩浩,无穷无尽,无以扼止。 狂杀一通,清风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知道中了东海龙王的激将之计,自己纵杀尽洞中恶鬼,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白白便宜了川江圣母等人。 想到这里,清风一旋身消失不见,倒让群扑而至的众恶鬼一时不适,脚下收不住劲,呼啦啦前拌后撞,倒了一片。 清风看也不看下方乱做一团的恶鬼,五行大法全力展开,穿墙遁壁,取直线直冲内洞。然而行不多远,前方风声骤起,一条龙尾迎面抽来。 事起突然,清风全无防备,再举剑已来不及,被那龙尾结结实实拍个正着,纵有不坏金身,仍是被打得眼前金星直冒,轰然倒在地上,现出了身形。 洞中恶鬼早已被闹得凶性大发,猛见敌人现形,齐抄家伙,刀枪并举,没头没脑向清风身上连扎带剁,满拟能将对方砍成肉酱,然而刀剑一撤间,那道童呼一声又蹦了起来。众鬼大吃一惊,这才想起要用缚鬼索绑人之际,一道剑光已如惊天虹现,快若闪电般将清风身周的恶鬼斩为无形。 清风此时已是暴跳如雷,他现在心中已是清楚明白,尽管吸收了多位仙人的法力,使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得以晋入五行大法第四重,但在“水”这一项上,终究输了东海龙王一筹,适才吞下那股水柱,恰是东海龙王设下的圈套,那水经东海龙王炼过,犹如对方的触感般来在体内,使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再精妙的隐身术也失了效用。 想到会失去鲟雪,清风脑中登时大恨,升起空中,操剑骂道:“敖广,你个泥鳅配出的老杂种,有种出来与你爷爷见个真章!” 东海龙王也非那忍让之辈,一听大恼,立时现出龙身,呼呼盘飞间,卷出的气流将下方恶鬼悉数扫飞,龙头转身对清风道:“没教养的小杂毛,有种你不要逃。” 双方言语不合,抄家伙干在一处,这一交手,两人俱是大吃一惊。 这清风自从发现了宝剑的秘密以来,连番吸取众多仙人的力量,将五行大法施展至神妙无间的地步,自认已非一般仙家可比,然而此番与东海龙王硬碰硬下,才知自己仍是得道时短,若非身具不坏金身,又仗着宝剑厉害,决非对方敌手,东海龙王一方霸主,当真名不虚传。 那东海龙王一向以来也是颇多自傲,虽听人说过清风法力突飞猛进,却仍是不信,尤其在隐身法上输与对方,心中总有一股火气无处发泄,正渴望着明刀明枪与对方来一场较量,然而一番剧斗下来,才发现清风奇术之多、之精都是足以令人刮目相看的。 东海龙王并不知清风的法力来源,只当对方当真修行神速,倘照现在的进度发展下去,不出半年,三界之内又将诞生一个魔王!想到这里,东海龙王除恶之心顿起,将大法施至极限,近似奋不顾身般连下狠手。 东海龙王这一拼命,清风登感不敌,连连被对方的巨爪、龙尾拍中,尽管有不坏金身,五脏六腑内仍如碎裂开来般剧痛难支。 说也奇怪,无论人、鬼、神、魔,骨子里似乎都有一种相同的拗性,这清风越是不敌,心头火气越盛,偏就不退却,嗷嗷剧吼,状近疯狂。反是洞中那一帮恶鬼,看得你眼瞪我眼,不明白闯洞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间来了个窝里反,自顾自斗在一处,反将大伙儿晾在一边,不过眼见罡风厉害,众鬼也不敢靠近,一面派人急报骇魂魔,一面找来大量缚鬼索、拘魂烟,张开罗网,既然一切具备,也就乐得看看戏,反正主人苛刻,一年四季也不往洞中请个戏班子。 眼见东海龙王与清风即将两败俱伤之际,洞中忽然起了骚动,布好阵势的鬼卒们纷纷收兵器后撤,行动之快,倒似洪峰猛兽来临一般。 打斗中的两人也受到那紧张气氛的影响,禁不住各自偷眼观望,却见两员魔将从外洞方向气势汹汹踏风扑来,一员魔将黑衣黑裤,黑色的披风急行间拂荡开来,露出窈窕身姿,双峰犹大,说不出的诱人至极,然而再向上看,一张大脸上却是虬髯并举,巨眼突睛,极尽穷凶极恶之貌,两相结合,比之悍匪更让人感到恶心,不用多说,正是那女生男相的骇魂魔。 再看骇魂魔身旁一同奔来的男子,浑身短打,衬出肌肉暴突,似要撑破那一身紧身衣裤,给人以爆炸般的力感,配上花绿衣袄,尽管相貌一般,仍是叫人一见难忘,挥动手中铁棍,如一道狂飙般飞来。却是大力鬼王座下四先锋之一的疯棍:北子干。 这二位行事更是悍猛,乍一冲来,也不招呼,直扑战团,一人一个,倒似劝架般将东海龙王与清风截开便打。东海龙王与清风现在已是筋疲力尽,如何禁得住这二魔发泄般地滥打,顿时不支起来。 清风接上的是北子干,一照面疯狂三棍,清风立感不敌,宝剑被打得脱手飞出,所幸那剑灵性无比,与主人心息相同,清风干脆指挥飞剑应敌,自己退往一旁喘息。然而喘不两口,那北子干已然连磕带打,如一个抱着棍子摔跤的疯子般边和宝剑打架,边向清风冲来。唬得个清风忙伸手擎上飞剑,二度和北子干力拼在一处。 东海龙王对上了骇魂魔,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咣”地一声锣响传来,东海龙王顿感头晕脑胀,三魂七魄仿如要随着那透体而过的音波离己飞去。 第104章 东海龙王大骇,才知骇魂魔名不虚传,危急下,忙将龙身拧紧,陀螺般一阵飞转,这才搅散声波,保得魂魄俱全。 一道危机才过,另一道危机已是接踵而来,东海龙王旋动的身形尚未停下,那骇魂魔手中的铁槌已如夺命使者般在眼前闪现,东海龙王不及细想,一低头用龙角硬架铁槌的同时,急旋的龙身猛抽骇魂魔。 “轰”地一声,槌角相接,东海龙王脑中昏眩,亏得刚才奋力反抽下,也将骇魂魔暂时迫退,不然此刻只怕已是在劫难逃了。 东海龙王心中明白,凭现时的体力,一旦让骇魂魔站稳脚,将再难赢得迫退对方的机会,因此不顾眼前金星乱舞,乘胜奋力前扑。 然而东海龙王身形才动,一抬眼间却见后退中的骇魂魔将手中槌一举,一道黑烟自槌中窜出,锁链般扑向前来。 东海龙王不明烟中底细,不敢硬闯,暗叹一声,放弃了进攻,侧身避开。只这一避,骇魂魔已敲响了第二道锣声,无数屈死在锣下的冤魂鬼影便伴在那声波中张牙舞牙,涛涛湍流般奔袭过来。 此时的东海龙王已是强弩之末,自知无力再避,“嗷”地一声龙吟,全身功力伴着那悲吼奔泄向前。两音相撞,立时浪花般向四周扩散开来,波波声响,四壁粉屑纷飞。便在那土气弥漫的浑浊之中,东海龙王的龙身软绵绵掉落地面,而前方骇魂魔已驱浊破气,踏尘逼来。 便在这形势万分危急之际,“咔嚓嚓…”一串爆响,数道闪电以波折形状态,斩破土烟,光尖猛插向骇魂魔的心窝,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来在晕迷的东海龙王身侧,手中诛魂剑一抬,直袭下扑的骇魂魔。 骇魂魔本已胜卷在握,忽然两面受敌,心中吃惊非小,眼前尘硝弥漫,不知对方暗中来了多少人,不敢硬敌,急退开去。 另一边的清风也已气竭力疲,眼前棍影乱飞,再看不清北子干的招势,自知无力再战,正打算逃走之际,忽然一种危机起自心底,同时腹下剧痛,清风大吼一声:“害死我了!”行动一缓下被北子干一棍抽中后背,整个人如一片败叶般被打得飞撞上洞壁,竟便那样嵌入壁中,好半天才消去力道,头一歪,向后直挺挺倒落地上,目光黯淡,失了生机。再看壁上,一个人形碎坑内溅满了喷出的鲜血。 北子干一棍立威,理也不理清风的尸体,挥大棍去助骇魂魔,然而二人才一会合,洞中忽然骚乱大起,无数恶鬼哭喊而出,再看洞内方向,一股人流似浪涛般奔涌出来… 第十一章节天上阴间(上) 秋霜雪冲出金涛、火影大阵的包围,离开泰山驾祥云直奔乾华山枯木岭。看看前方将到枯木道人的修行之处,秋霜雪忽然觉得下方有点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 此时的秋霜雪已如惊弓之鸟,既觉不妥,心下不由惴惴,忙收了祥云,隐身飘在空中,向下细细察看,果见下面地形正如波浪般在缓缓起伏而动。 秋霜雪先还当是幻觉,等她揉眼细看,吓了一大跳,便在她的脚下,有一座山头竟似长了脚般正在悄无声息地向着枯木岭慢慢接近。此时天已入夜,若非秋霜雪身在空中,断难发觉下方异动。 秋霜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抬目四顾,由于有了先车之鉴,这才发现远处同样另有一座山峦在向枯木岭方向包围过去。 这回秋霜雪再不怀疑,魔界此次对付的不仅是五岳众仙,而且同时将矛头指向了地界散仙的中坚力量:十二金仙。看这情形,魔界是志在必得,来的恐怕尚不止这两处兵马,如此大动干戈,显然对金光师兄和枯木道人十分忌惮。秋霜雪有心奔去报警,但又怕来不及,其它方向的魔兵说不定已经潜入到枯木岭上。 想到这里,秋霜雪再不迟疑,身形向着下方移动的大山悄然滑下,看看要踏到山顶地面时,她并不露形,数丈长的剑芒骤然吐露,一剑深劈入土,大山顶上顿时露出一道血痕。 这一剑不打紧,一片惨叫中,轰地一声,整座大山竟散作飞灰,烟土尘嚣直上,遮敝了半边天空。浑沌之中,无数飞蝗爬虫轰然散开,形成一支庞大的魔虫部队。嗡嗡叫嚣着向剑光闪现的地方包抄过来。 秋霜雪怎会蠢到与对方交手,目的既已达到,她转身便逃,身如飞鱼穿浪,在对方包围圈形成之前冲出飞虫地段,一面向枯木岭急奔,一面大叫师兄,见久呼不应,秋霜雪忙又叫唤枯木道人,却仍是无人回应。 看看已然飞临枯木岭上空,然而下方却是一派宁静,只有自己的呼声,空荡荡在山间飘荡。 秋霜雪大呼糟糕,看来这二人都离开了枯木岭,这可好,报警不成,倒把自己陷入了魔兵大阵之中。要对付枯木道人,魔界这次是枉费心机了,不过捉自己这条小鱼回去,也算让对方没有白跑一趟。 秋霜雪苦笑四望,却见枯木岭周围升起足有七八道尘烟,无数黑点自那烟中散开,星星点点,恰似一张大网向枯木岭兜头网下,飞翅扇动的声音响彻云霄。 事已至此,秋霜雪心中反镇定下来,不慌不忙,端立半空,一条五彩剑澜自手心滑出,略一挥舞,顿如瀑中霞影,虚虚实实间将自己护在中间。 嗡嗡声倏然接近,双方乍一接触,便是酣然激斗,尽管秋霜雪神剑厉害,仍挡不住如扑火飞蛾般舍命杀来的飞虫,一团剑光如一个气泡般在虫浪中被推得四处飘荡,稍有不慎,便是破灭败亡之局。 这边秋霜雪苦苦撑持,那边无数飞虫已漫山遍野扑落枯木岭上,有的攀枝,有的咬根,有的钻土,刹那间已将岭上大半枯木连根嚼碎,啮为齑粉。 眼看大局将定,岭头那残存的一片枯木忽如有了生命般起了抖动,无数枯枝自干上窜出,迎风疾长,利剑般扎穿了攀附枝上的毒虫后,又如洪流爆发,一发不可收拾,枝上生枝,干上长干,便以那岭头为中心,迅速向岭下蔓延开来,飞虫一片片扑咬上去,但只要一靠近枯枝,便会被枝上突然窜出的枯木刺穿,穿葫芦般一串串扎在枝干上声声哀吼,继而被湮没在了继续生成的林海中间。 枯枝以锐不可挡之势夺盘掠地,很快占领了大半山头,而扑落的飞虫却反陷入枝干形成的汪洋中,如先前的枯枝般被搅做齑粉。 眼看枯木岭将重归枯木统治,飞虫大阵中忽然闪现两员魔将,一挥双锤,一舞双斧,齐向一棵大树发起攻击,那棵树显然便是枯木道人的真身所在,受到攻击,千枝万干蔓延开来,抵挡魔将攻击,四围枯木失去催发的力量,立时减缓了繁衍,与疯狂咬啮的众虫拼杀在一处。 秋霜雪身在激斗中,却也发现了下方的变化,知道枯木道人并未离开。 这真如溺水之人遇到了救星,秋霜雪心中的惊喜无以复加,宝剑疾挥,硬杀开一条血路,向着那仍在顽强扩大的林海冲去。 嗡地一声巨响,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聚然迫近,无数飞虫散去,秋霜雪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虫怪,只见那怪全身上下似用特大号材料组成一般,尤其面容,棱角分明,便似雕匠直接用斧砍出的尊容,看不见嘴,却有一对坚铁般粗短的巨颚不停张开合拢,模样十分碜人。 那怪迫近秋霜雪身前,骂一声:“要你多事!”挥舞手中一对铁锏,泰山压顶般疾砸而下。剑、锏相交,秋霜雪如遭雷噬,当明白过来以自己之能根本无法与对方颉抗之时,一切已成定局,浑身巨震下四肢犹如扯断线的木偶,除了一片麻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尚不止,后续反应接踵而至,大力贯体的秋霜雪被那力道打得远远抛飞出去,看看落地,腹下一阵巨痛,眼角余光中见到一支绿色魔将,之所以称它为支,只因这魔将身材太过细长,一对突睛放在头顶,两根长须甩得噼啪鞭响,如只长了翅膀的大虾米飞在空中,手中两只长枪一支横摆造型,另一支却已贯入秋霜雪体内。 那魔将动作不停,长枪横甩,将秋霜雪甩上空中,另一枪快似闪电,直插秋霜雪心窝。 “完了!”秋霜雪自甘认命之际,眼前突然剑气纵横,那使枪魔将如被鞭打的陀螺般滚飞出去,紧接着后背巨痛传来,秋霜雪再也没有了意识。 ———— 金光道人离了天门,一路疾飞直奔乾华山枯木岭。人尚未到,远远望去已见枯木岭上妖气纵横,知道魔界对枯木道人的攻势已然发动,但看这情形,魔兵并未讨得什么便宜。 金光道人吁出一口长气,只要不是偷袭,正面交锋下,便是魔帅冥吞盎亲临,枯木道人也非全无一拼之力,然而便在这时,他看到了小师妹秋霜雪的身形。 “啊呀!”金光道人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那个长须魔将将师妹一枪挑飞。 金光道人认得这员魔将正是八蜡灾神中的飞须螽,不仅一对长须坚韧无敌,而且枪法之快,更胜闪电,自己便是近在咫尺也未必有把握能救出师妹,何况如此遥远的距离,更是远水难解近渴。 金光道人几欲闭眼,不忍再看即将发生的惨剧,恰在这时,令金光道人想象不到的现象出现了。 一道道剑光似从虚无中窜出般直扑飞须螽,尽管飞须螽施出浑身解数,但那些剑交相进击,直如无有止境般,将飞须螽打得翻翻滚滚间砰一声摔落地面,身上伤痕累累,眨眼间已是面目全非。 这飞须螽,也是当真了得,尽管飞剑快捷难挡,还是被他避过了要害,一落地,长枪向下猛插,带着遍体鳞伤逃遁下地不见。 第105章 这一切被立在空中手持双锏的魔将看得清清楚楚,如今三清匿迹,圣母遭劫,仙界还有什么人具此能力,竟在一个照面间将飞须蠢打得狼狈至此?这个贼大骇之下竟忘了增援,正发愣之际,空中一声断喝:“巨颚特,休得逞狂,金光道人在此!” 这叫巨颚特的魔将听得有人叫自己之名,一抬头间,眼前金光灿然,无数飞虫已被那光巨刃般劈做片片飞花,光速不减,连环向自己横削而至。 面对金光道人,巨颚特再不敢分神,双锤并举,轰然声中伴着金光的消逝被击得向后飞出。 巨颚特自知不敌金光道人,更何况对方暗中还藏着一位不露面的世外高人,再加上枯木道人,便算飞须螽没有丧失战斗能力,己方也不是敌手。 想到这里,巨颚特不敢逞强,颌前巨颚伸张之间,刺耳的尖啸发出,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其余两员魔将,正是铜头贼和铁齿蟊,这二位锤、斧交加,正和枯木道人斗得酣畅,闻得同伴传讯,先还不肯走,连着两道金光飞来,下方枯木趁势飞长,差点将二人困在枝中,二魔这才知对方援兵来到。发出一阵厉啸,各带了虫子虫孙,滚作一个大虫团,撤离了乾华山枯木岭。 枯木成形,一个灰衣老道现出身形,瘦脸无须,面容深邃苍古,如他的道衣一般朴素,立在枯木林中也如一根枯干般毫不引人注意。 金光道人降身来在灰衣道人身旁,二人默默无语,一起来在秋霜雪的面前。 再看秋霜雪,面色惨白,嘴角溢血,已断了呼吸。 枯木道人开口,用一种字字重调的声音道:“她救了贫道一命,这真是一笔不该欠的债。” 金光道人当然知道枯木道人这种语调是因为长期不说话的缘故,因此也不奇怪,点点头回应道:“师兄不必太在意,她的急公好义,正是你当年皈依道门时的再现。” 枯木道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原来这枯木道人自金光道人离去后,便闭目修练一种上乘仙法:枯木冥暇功。这是枯木道人结合自身特点所创的一种功法,既可以增长功力,又可以消磨漫长难捱的时光。这枯木道人虽入仙道,但毕竟曾为魔将,心中有许多不自在,久了也就产生了自闭心理,一心在这枯木岭上修行炼道,闭耳不闻世间之事,若非秋霜雪一番大嚷,骤然受袭下,当真会做了那帮虫怪的腹中之粮。 感念到秋霜雪的救命之恩,枯木道人这才现出身来。 只见这枯木道人将他那干柴般的茧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包干粉,打开来敷上秋霜雪流血的小腹,那一眼枪伤眨眼之间被粉末填满,竟结起一层膜来,枯木道人只将手一抹,那膜脱落,秋霜雪腹前已然再现诱滑肌肤,细腻幽香,惹人怜爱。 金光道人见枯木道人掏出了千年才能修得的疗伤圣药:枯木还魂散,已知师妹性命无碍。因此放下心事转换话题道:“师兄刚才可看清是谁在一招之内重伤飞须螽的吗?” “一招之内重伤飞须螽?”枯木道人久在魔界,当然知道飞须螽的本领,闻言不由骇然抬头望向金光道人。 看对方这种神情,金光道人已然知道枯木道人并未看到刚才发生的变故,于是将所见情况详加描述了一番。 “噢?”枯木道人下意识举目四顾,看不出周围有何异样,皱皱眉道:“这么说另有高人潜在附近?” 金光道人知道这位枯木老兄一向独处,性情难免乖拗,于是轻描淡写道:“师兄误会了,看情形那人只是路过,恰逢其事,于是拔刀相助,救了小师妹。” “是什么人具此威力?”枯木道人沉吟低头。 “若是三位老师归来,他们断不会不与咱们见面,瑶台圣母又已遭劫…” 金光道人说到这里,枯木道人一震抬头道:“莫非是天帝抑或帝后?以他们的能力要击退飞须螽轻而易举。” “不像!”金光道人摇头道:“以天帝和帝后的身份,不会避讳知恩不图报这一类的俗礼,看此人行为,该是一方隐士,与师兄一般,不愿被人打扰清修。” “那莫非是伏羲大帝?”枯木道人说话一多,语调渐渐流利起来,开口猜道:“一炁星君怕没有这份好心。抛过这几位,仙界除了伏羲大帝再无人能具此本领。总不成是阿修罗反了性,要改做好人?” 听枯木道人打趣,金光道人知这位师兄劫后余生,已对阿修罗生出恼怒之心,才会一改常态,大开金口,于是笑着反问道:“为什么师兄会认为来的是一个人呢?” 枯木道人一笑道:“若是你我之辈,怕最少要有三个人同时出手,才能奏此奇功。” 金光道人感叹道:“的确,自三千年前一别,十二金仙各自逍遥,除了通虚、灵虚、空虚三位师兄,尚没有人联襟出动过。不过…” 枯木道人听金光道人又发感概,不以为然地避过十二金仙的话题截住最后两字问道:“不过什么?” 金光道人抬眼看看枯木道人道:“伏羲大帝坐镇蓬莱,看押魔界四长老,值此魔界各方蠢蠢欲动之际,怕是无暇分身,不过还有一人…” “他?”枯木道人显然知道金光道人要说谁,立时打断话头不屑道:“此人貌似忠厚,其实爱慕虚荣;表面不言不语,却惯常惺惺作态;别人稍逆他意,他便会拂袖离去,他哪里是忍让,实是自傲得紧,若非是三清老祖牵头,他根本不屑与侪辈同流,大伙儿也只碍于他是天帝的弟子,忍着他罢了,他又哪里配做金仙之首?” 听枯木道人一语中的,金光道人趁机点头赞同道:“是啊,正因为十二金仙自大成性,孤傲独处,才会给魔界以个个击破的机会…” “师弟什么意思?”枯木道人不悦道:“别人不知,师弟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本木怪出身,在我眼中,仙魔何尝有什么区别,非我孤傲,不与人往,实仙界中也有许多事不如人意,我又能如何?如今我只想隐遁潜修,再不过问三界中事,像这样打打杀杀,背后无非都是为了一个权字,其结果仙主、魔主还不是一样?” 金光道人毫不避让地反问道:“师兄隐遁修行,难道不也是自命清高,看不惯一些人惺惺作态?倘师兄肯将目光向下看,散仙中有许多后起之秀,继承的却是人间正道,你我若能与他们一起联手去匡扶正义,不是可以救得更多苦难众生吗?” 枯木道人听不入耳,知两人意见相左,再说下去也没有结果,不愿再辩,转了话题道:“你的小师妹该苏醒了!” 金光道人也奇怪秋霜雪至今未醒,弯腰伸手细探她的心脉后笑道:“又是连精双体在做祟,瑶台圣母的这一举措究竟会给师妹带来怎样的结果?” 枯木道人叹口气道:“太阴现身,天下大乱。太阴薨日,人间太平。三位老祖的谶言诚不欺我,自此子现身,三界立起祸乱。今日救她,虽出自我本意,却只为报恩,今后她的结果如何,我是不会关心的。” 金光道人笑笑道:“师兄不觉现今的仙魔之战,已非太阴一人之事了吗?” 枯木道人面无表情道:“三千年前一场大战,旷日持久,波及三界,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经过三千年清修,我已对身外之事起了厌倦,无论仙、魔、人、鬼,再也与我无关,我只愿平平静静坐看日出日落,魔界也好,仙界也好,都勿再来扰我清修便心满意足了。” 金光道人听枯木道人借机再次表明立场,无奈摇头道:“师兄孤处久了,已不知这个尘世存在的意义,甚至忘了你还是三界中的一员,倘天地易色,师兄与我也终是脱不出这个漩涡的。” “不错!”枯木道人皱着眉不耐点头道:“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太阴现身之后,可见天道微妙,老祖的谶言精绝,一切都是因她而来,师弟可带了此子速速离去,以免不祥之事再次降临。” 这话无异于逐客令,金光道人听枯木道人竟偏拗至此,心中不悦道:“师兄竟将此次事件怪罪在霜雪身上吗?师兄莫忘了她正是你的救命恩人!” “金光师弟是在怪师兄我不懂礼节吗?这样吧…”枯木道人说着一伸手,眼前的一根枯枝上立刻生出一枚红果,那果周围无花无叶,只一点艳红孤零零地挂在灰干的枯枝上,看在金光道人眼里,虽美丽,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恰如面前的枯木道人,空具一身奇功,却弃置于荒山枯岭。 枯木道人伸手将枯枝上的红果摘下递给金光道人道:“你我意见相左,却从未因此有过不和,师兄知道你喜欢这个女子,只是红颜祸水,尤其她是老祖谶言中的灾星,今日红果相赠,可立时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情人,我此举只是不想坏了你我兄弟间的交情,她命已注定,师弟还当慎行。” 金光道人长叹一口气道:“我知片言只语说不动师兄,却也不敢因此怪罪。这红果乃师兄真身结就,历经万年方成,便是腐尸将化,也可再造生机,可怜师妹身担重责,劫难重重,这红果正是她此时最需要的,我便代她收下,师兄虽不认同,但瑶台圣母既派太阴下凡,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将来必会看到。”说罢伸手便要接枯木道人递来的红果。 “师兄,不要…”微弱的声音传来,金光道人一回头间,正看到秋霜雪那满含屈辱、愤懑的眼神。 “师兄,我不要他的什么红果,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再也不要见到他!”秋霜雪说着流下泪来。 金光道人不知秋霜雪何时竟醒了过来,但看师妹表情,显然将自己与枯木道人的话全都听了去,他心中可怜师妹,面上却是欢喜笑道:“师妹你醒了。” 第106章 秋霜雪不理会师兄的关心,只是流泪恳求道:“师兄,带我走…” 一旁枯木道人见不惯有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将红果往地上一丢,自行隐遁不见。 金光道人转身看着秋霜雪微笑道:“师妹你多心了,枯木师兄只不过是因话不投机,借口赶走师兄罢了,此事全与师妹无关的…”说话间手一张,那红果嗖一声被金光道人吸入掌中,托到秋霜雪面前,便要劝师妹服下红果。 岂料秋霜雪不待金光道人把话说完,一掌将面前红果打掉,转头自行向岭下爬去。 见师妹小小年纪如此执拗,金光道人摇头苦笑道:“又是一个不听劝的人。”但想想师妹这数日来所受的委屈和劫难,心下也不由恻隐,上前扶住秋霜雪道:“不要便不要,你当师兄便没有能力还你功法吗?” 秋霜雪当然想能身体复原,尤其现在,受到别人歧视,更想立刻解去泰山之围,好赶回爹爹身旁,只有亲人的安慰才能治愈她心灵的创伤。听金光道人说得亲切,秋霜雪转回身,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但望向师兄的目光中却已闪现出一抹欣然的笑意。 看了师妹梨花带雨的微笑脸庞,金光道人心中怜爱一发不可收拾,无穷能量透体而出,如汪洋大海般将师妹拥在其间。 浑身暖意下,秋霜雪想起了上次师兄为自己传功的情景。只这次却已无力关闭华庭,满心爱意和师兄的功法汇合一处,如情人温暖的大手般在全身百骸游走,刹那间驱走了心上身上的伤痛,秋霜雪一立而起,既已无所隐瞒,便将一对水汪汪的含情大眼脉脉望向了师兄。 这金光道人也是奇怪,仿如全然不解风情,疗伤见效,立时收了神功,跟个没事人似的对秋霜雪道:“咱们走!”语调虽仍是亲切,但对于存在某种渴望的秋霜雪来说,听在耳中却是失望至极,心情一黯,秋霜雪淡然问道:“去哪里?” 金光道人装做奇怪地笑问道:“师妹不是不愿意留在这里吗?” 秋霜雪一听,霍然惊醒,暗骂自己糊涂,忙将泰山之事说出,刚要开口求师兄前往援救,心口突然剧痛,再次仰天栽倒。 ———— 地府之内,此时已战作一团,秦广王众人万没想到被囚在洞内的竟是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这才知道了百卉宫失陷之事。惊骇之余又找到了鲟雪和瑶姬,只是不见那早已失踪的龙鱇。 众人不及细谈,由于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们大多被囚日久,功力一时难以复原,因此霹雳大仙与秦广王先行返回相助东海龙王,而后方大队人马则无法再隐形,索性放开手脚,在川江圣母等人的保护下向洞外硬闯出来。 这边北子干一见秦广王现身,想起森罗殿被袭之事,恨得差点将牙咬碎,骂一声:“直娘贼,这回你再刺我一剑?”抡棍扑上,与秦广王斗在一处。那边霹雳大仙情知骇魂魔锣声厉害,不敢靠近,连发闪电。支撑片刻,黄魔、大翳、鸟木田同时赶到,四仙合战骇魂魔,你一道锣声铁槌烟,我一记神火霹雳电,一时间打了个不亦乐乎。 经过一段时间的活动,众仙子们渐渐恢复了功力,越来越多的人出手和洞中恶鬼们拼斗起来。瑶姬、牡丹夫人、怒菊夫人和海棠夫人等一干法力稍强之辈,更是抖擞精神冲到队伍前面,助秦广王和霹雳大仙诸人一起,围住北子干、骇魂魔厮杀,以图攻开魔窟通道。 在众仙狂攻之下,才显出了对方两员魔将的真功夫,那北子干双眼全是红丝,困兽反扑般将一条大棍拼命展开,真如狂风骤雨,硬挡住前扑的百花众仙,那边骇魂魔也是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全赖着手中铜锣无敌,才将众仙硬拒于洞内。 眼看对方人手越来越多,骇魂魔心知再战下去只会白白送命,刚要向北子干发出后撤的信号,眼角一瞥间,忽见脚下方闪现出一道性感的身影。 激斗中的霹雳大仙众人也发现了闯入战团的仙子正是鲟雪,再想阻止已来不及,骇魂魔手中的铜锣“咣”一声敲响,拒敌的同时那索命魔音向着鲟雪层层套落。 原来双方混战之际,本随在母亲身后的鲟雪突然发现了地上竟躺着那个小道童清风的尸体。 想起石洞中两人相处的情景,鲟雪一阵伤感,竟趁双方战作一团,无人理会自己,悄悄向着清风处移去,想要查探清风的生死。 听到众仙呼喊,鲟雪猛地惊醒,刚想退后,耳中只听“咣”地一声响,头脑立时一阵眩晕,眼前恍恍惚惚间一只魔爪已伸在面前。鲟雪欲避无力,头一仰昏迷过去。 等鲟雪再次醒来,打斗声已然停止,她摇摇头清醒过来,随口向旁边的蜡梅仙子问道:“这是哪里?” 蜡梅仙子那漂亮的面孔上木无表情地道:“你忘了?这是鸠盘荼的魔窟腹地!” 鲟雪一听,迷惑问道:“咱们还没有闯出去吗?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蜡梅仙子脸现鄙视道:“本来是快脱出魔掌了,只是如今拜你所赐,想走怕不容易了。” 听对方冷嘲热讽,鲟雪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道:“若非我母亲来救我,你们能脱出魔掌吗?”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蜡梅顿时气上眉梢道:“你母亲若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落在骇魂魔的手上!” “你说什么?”听到母亲遇险,鲟雪霍然惊醒过来。 “别吵了!”一旁绿萼仙子厌恶的喝止声刚入耳,便听前方一声惨叫传了过来。 鲟雪听得清楚,那正是自己母亲川江圣母的声音,只是此时已完全变声,成了一种痛苦至极点的哀吟。 “母亲!”鲟雪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跃身空中直扑向前,却被前方的秦广王从空一把揪住,拖回身后。 此时魔洞中战事已停,仙魔两队人马相峙静立。百花仙子与百草仙子队伍前方,秦广王、霹雳大仙、黄魔、大翳、鸟木田以及瑶姬、牡丹夫人、怒菊夫人、海棠夫人等一字排开,如一堵大墙般保护在诸仙身前。鲟雪透过秦广王和霹雳大仙身间的空隙一眼看到对面被魔魂缠体、悬在空中的母亲。 再看那川江圣母,长发散开,和着全身衣带一起,如浮在水中般缓缓飘荡,眼鼻中渗出血丝,面色惨白,紧闭的双眼显出痛苦的神情。在她身体四周,如燎动的气焰般围了一个法圈,法圈内无数冤魂枉鬼肆意闪现,不时化做缕缕心锥从川江圣母耳鼻口中钻入钻出,啃噬她的元神。 鲟雪怎也想不到自己的一时任性会给母亲带来灭顶之灾,回想前事,定是母亲舍命向前,将自己推回本队,而她却代替她的不孝女儿成了骇魂魔手中的人质。 鲟雪后悔莫及,心如刀绞般大吼一声:“母亲!”那凄厉的呼唤声仿佛穿透了骇魂魔的法圈禁锢,川江圣母寿眉微动,竟睁开眼来,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川江圣母已浑浊的双眼内闪出欣慰的笑意。 “还不放弃抵抗、束手就擒?”骇魂魔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猛地传来,无数恶鬼轰然向前,一颗颗拘魂烟、一道道缚鬼索丢向众仙。 秦广王众人当然不甘就此被擒,各施法术打落袭来的拘魂烟、缚鬼索,却仍被那逼前的恶鬼们迫得后退数步。 阵脚一动,百花、百草仙子的队伍立时起了骚乱,乱糟糟间一阵惊呼传来,原来是堵在支洞中的恶鬼趁机发动袭击,有几位花仙子立时被拘魂烟打到,若非身旁伙伴眼疾手快、奋起保护,几又被恶鬼抢去做了囚徒。 眼见形势越来越坏,霹雳大仙忍无可忍,手一抬“咔嚓”一道惊雷贯响,那曲折的怒雷立时洞穿了前方一片猖狂恶鬼的胸膛,这些逼前的恶鬼化作缕缕黑烟枭枭散去,把个后方恶鬼们骇得呼啦一声退回主子身后,双方再次形成对峙场面。 北子干一见对方负隅顽抗,“嗷”一声展大棍便要扑前,却被骇魂魔拉住。 那骇魂魔冲众仙阴声阴气笑道“各位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来你们是不要川江圣母的命了。”说话间手一抬,法圈内无数冤魂立时凝成一个黑色的尖锥,噗一声自川江圣母的左肋下刺了进去,又散做无数尖刺,从川江圣母的前胸后背透刺而出,猛一看,倒似川江圣母体内怀了只长满尖刺的毒蒺藜。 那些毒刺不停地缩回刺出,川江圣母立时痛得在空中拼命抽搐起来,终砰地一声现出原形,一条白色大鱼剧裂翻滚间,无数道血丝自全身刺眼中流出,化做红烟在法圈内散开,便似血炼地狱在眼前闪现。许多花仙子不忍卒睹,转过了身去。 鲟雪大哭着拼命要扑向前去,却被秦广王拉住无法脱身。便在这时,川江圣母突然回过头来,两只鱼眼不停溢血,死死盯住前排众仙大叫道:“杀了我!” 那吼声凄厉至极,众人哪还不知这正是川江圣母无法忍痛下企盼解脱的惨烈希求,然而又有哪个人能下得了手? 骇魂魔一见得意,与北子干相视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正在玩着一个有趣的游戏,然而二魔笑声未停,一道剑光起自脚下,穿越法圈,将川江圣母拦腰斩断,掐断了那无尽的痛苦呻吟。 骇魂魔、北子干登时大怒,顺着回飞的剑追望过去,只见一道暗光从剑上回流到本已死去的清风身上,那清风立时消失不见,脚下一溜魔兵猝然摔倒,仿如被一股飞窜的暗流卷翻般,清风在刹那间逃了个无影无踪。 骇魂魔、北子干拦截着百花仙子与百草仙子的庞大队伍,哪里有时间去追清风,只气得二人暴跳如雷,还没顺下这口气,激愤的众仙已如怒潮般扑了上来。 第107章 此番更不同前次,无数仙子舍了命般杀将过来,各种奇功密技层出不穷,挟着主人悍不畏死的身躯赛过怒狮恶虎潮涌奔前,势无可挡地冲破层层洞卡,“哗”一声出柙猛兽般击穿洞口城楼的束缚,冲出洞窟来在洞外的山脚之下。 虽仍是地府阴空,但此时的众仙却如见天日般心情豁然开朗起来,重获自由的激情挟着复仇的愤怒一起涌上心头,又化作澎湃的力量洒向魔兵,引发一片片鬼哭狼吼。 川江圣母一死,骇魂魔与北子干已是黔驴技穷,一边飞退一边拼命阻挡着身周数十股力道的来回追杀,此时的二魔只盼对方快快离去,以保小命不丢,哪里还敢再存别的企图。 激斗中的秦广王数番疾攻,要借机取了二魔性命,然而终未能如愿,也不由得暗叹对方魔功厉害,正要放弃,带领众仙返回森罗城之际,一抬头,却把个秦广王吓了个魂飞魄散,急发信号招呼大家向一处集中。 众仙杀得正起劲,听到秦广王信号,不明所以,但仍暂停前进,聚在一处,战场出现难得的片刻安宁,然而这宁静却有点奇怪,仿佛满空杂音在瞬间被抖落地面,一片幽静中,说不出的骖人危机起自心头,网紧了人们的心。 众仙抬头向前,这才发现前方黑压压如铜墙铁壁般立满了鬼马骑兵。腹剑魔,红衣女魔等一众北子干的手下不知什么时候领兵到来,便在那罗丰山中鸠盘荼的大营内排出了大战的阵势。 令众人生惧的当然不止是对方那压倒一切的优势兵力,而是在无数鬼兵前面,立着的一个比城楼尚高出一半的铁塔巨人。 这巨人不着衣裤,却披了一件绿色的披风,披风下,浑身皮肤呈现一种幽蓝幽蓝的恐怖色调,连面容也因太蓝而看不清楚,却彰显得一对血红的大眼和血盆大口格外引人注目。那大嘴中伸出的白色撩牙也由此变得更加地醒目。 在这巨人头上,如他身后的山峰般凸现一种三角状,一对大耳便似陡壁般峭立在了山峰状头颅的两侧,头上毛发不多,稀稀落落却是根根如铁,和他身上其他地方的毛一般作了红色,倒似渗出的血丝般骇人。再看巨人手中,倒拖一根大棍,北子干的疯棍本已极粗,但若与之相比,立时做了孩童手里的草根桔木,不值一提。 见了这等巨大怪人,谁不心生惧意?秦广王更是像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底。只因为他认得这个怪物正是大力鬼王帐下头一号猛将:冥灵夜叉。 两人是老对手了,秦广王当然晓得这冥灵夜叉的法力并不在魔界四大元帅之下,只是此子性格好勇斗狠,凡事只图武力而不做分析,因此未能和其他元帅般成为一方霸主,但也由此更成就了他做为一个冷血杀手的孤僻与可怕。 自当年仙魔议和以来,这冥灵夜叉在大力鬼王的约束下已经有三千年未曾在冥界露面,如今究竟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将要在罗丰山发生?大力鬼王竟把他的心腹杀手放出柙来,这怪物一复出,阴间岂不是又将会平添无数鬼卒断魂! 秦广王越想越怕,心里不由得对被困在森罗城中的兵将起了担忧,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秦广王的担忧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现今东海龙王负伤,无形中在场众人已经视自己为首,现在面临的首要难题应当是作出一个正确的决断,好带领这些人逃出冥灵夜叉的魔爪。 秦广王瞬间权衡利弊,一是如先前般各自冲前,既然已出了魔洞,大家一哄而散,总有人可以逃出生天,然而百花仙子与百草仙子多数法力低微,那样做对她们来说等于是一种无情的抛弃,也是对这次行动的一种放弃。另一个方法便是汇集群体的力量,这样或许可以与敌一搏,但一旦败阵,面临的将更是无一生还的悲惨结局。 秦广王一方霸主,当然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但他更清楚,在场众仙中没有一人是这冥灵夜叉的十合之将。看着对方按兵不动,一副吃定自己的神态,秦广王牙一咬,傲性勃发,提宝剑升起半空,面对冥灵夜叉哈哈一笑道:“许久不见,夜叉兄还在替人做狗吗?” 那冥灵夜叉本来面无表情,神态冷静得可怕,听秦广王这一讥讽,血眼一翻,虽看不清他那冥蓝色脸孔上的表情如何,但那巨大的鼻翕扇动间,立有两道气浪被凝成白雾直冲向地面,显然已动了肝火。只见冥灵夜叉用他那巨大的撩牙将血盆大口一掀道:“你在找死!” 秦广王嗤鼻一笑道“你还不配,滚回去叫你的主子出来受死!” 就算一个头脑冷静的人被如此当众辱骂,他也会变得冲动起来,更何况冥灵夜叉这个笨蛋。 秦广王话音才落,那冥灵夜叉果然哇哇吼叫起来道:“欺人太甚,秦广王,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后方霹雳大仙众人俱听得心惊胆战,不明白秦广王因何要激怒这个怪物,而秦广王却似乎意犹未尽,一抬手作势打断冥灵夜叉的话道:“凭你也敢说这大话?今天只要你能接得住我十招,我便自尽在你面前。” 这一语既出,后方百花仙子、百草仙子阵中顿时嗡一声起了骚动,因为秦广王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但话已出口,又如何更改得了。 那冥灵夜叉本来暴跳如雷,举大棍要待冲前,然而听秦广王此话一出,棍头一垂仰天大笑起来。 “师父!莫中了秦老儿的诡计。”后方已归队观战的北子干一听冥灵夜叉大笑,立时急得叫了起来,众人这才知道冥灵夜叉原来是北子干的师父。 这北子干对师父太了解了,他之所以不劝冥灵夜叉答应秦广王十招之约,是因为他知道师父根本不屑占对方的便宜,北子干心中只盼师父能不受对方激将之计便是大幸了。 那冥灵夜叉却是极为自傲之人,生平独来独往,纵横三界,历来凭的都是真本领。秦广王正是摸准了他自负的心态,这才期望能险中求胜。此刻见冥灵夜叉气极而笑,秦广王心中喑道:“成了!” 冥灵夜叉笑罢大棍复抬,一指秦广王道:“秦老儿,倘你能接我十招,我在这里恭送阎君大队离开…” “哎呀!”北子干气得在后面直拍大腿,“秦广王已是瓮中之鳖,和他讲什么条件?”北子干说罢挥军便要向前,却被冥灵夜叉阻止。 “给我站住!”冥灵夜叉甩手向后做出立掌的姿势,“我当然知道他在使诈。” 冥灵夜叉纵在对徒弟说话,血眼仍恶瞪着秦广王一刻不离,仿如生怕对方一转眼就会不见了般。片刻后冥灵夜叉那湛蓝的脸上闪现诡异恶笑,一字字对秦广王道:“贼阎王,你既然自作聪明,便当有胆量承担这个后果,倘你输了,森罗府全体鬼卒当任我驱策。” “一言为定!”秦广王见好就收,敛了脸上笑容,身形弓起,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全身处于了无懈可击的巅峰状态,诛魂剑因凝聚了主人强大的力量而开始焕出眩光。 事已至此,北子干干跺脚却是无可奈何,只好寄希望于师父那三界无敌的大棍之上。 比北子干更紧张的却是霹雳大仙诸人。冥灵夜叉何许人物,自天地之初便横行鬼域,无人可挡,他的十招岂是好接的? 众人屏息凝声,一个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战场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窒息。 此时心中最平静的反是秦广王,他知道自己以激将法得来的机会虽然卑劣,却也侥幸,尽管不足为道,而押的赌注却是全队人马的性命,此战实在是输不起的。要想接下这恶魔的十招,只有抛开一切杂念方有可为,所以此时的秦广王已置一切于度外,全身仿如已化做一道纯粹的力量,每一点都将松未松,如离弦前的箭,虽未受力,却等待着最致命爆发一刻的来临。 冥灵夜叉大棍徐抬,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诡异的是他手中大棍抬至将击未击的至高一点处时忽然停了下来,将众人的目光俱都锁在了那仰首的瞬间,仿如触动了时空的暗匙般,时间刹那间停顿了下来。 本来无懈可击的秦广王眼内闪出了惊骇,冥灵夜叉人未动,那大棍挑发的强大杀意已如巨浪般从棍端一点处遥击而来,将秦广王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秋雨未动,瑟瑟风行,秦广王抵御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逼心杀意,心知对方使了阴招,如此冥功,有如实战,但却不诸于外形,若僵持下去,必将消耗自己的心力,待自己意志薄弱,守势出现漏洞的时候,对方的致命杀招将如巨浪搏崖,滔滔涌至,将胜负定局在十招之内。 汗水如密雨般从秦广王脸上渗出。 后方众仙并不知情,然而秦广王本人却清楚得很,交战乍始,自己已陷入一种胶着的被动,直到战败身亡,几是无可挽回。 这样的结果岂是始料能及的?体力的消耗尚在其次,精神的巨大折磨首已蚀人心魂,败亡后的种种可能开始一一在秦广王脑中闪现。不到盏茶功夫,秦广王身形一动,虽仅细微可查,但全身守势立告失守。 冥灵夜叉何等了得,玄玄大棍一动,立时划破静止的时空,带起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们的一片惊呼挟风聚啸,夺魂而至,直击秦广王露出破绽的右腰眼处。 “夜叉兄,你中计了!”百花、百草仙子们呼声未停,秦广王一声大笑,身如箭矢,竟顺着拦腰击来的棍底夺命反击,誓要抢得主动,争取先机。 诛魂神剑玄光暗露,然而未及吐实,一点黑影迎头罩来,倏地变大,骤现一根棍底。 第108章 却是冥灵夜叉收棍头,出棍尾,捣蒜般捅向秦广王,以力搏力,恨不得一棍将秦广王砸成肉泥。 秦广王以身犯险,好不容易争得一线之机,岂肯轻易退却,身形再沉,已降至冥灵夜叉膝盖处,长剑疾挥,一道霞光扩作刀环,弯月般斩向冥灵夜叉那两根毛茸茸的嶙峋柱腿。 目标消失,剑光啵一声散去,而头上风声巨啸,冥灵夜叉的大棍却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砸落。 以秦广王之能,竟没看清冥灵夜叉是如何缩腿出棍的,待听得头上恶风袭顶,再变招已来不及,秦广王“咄”地迸出一声短啸,逃遁大法展开,移形换影,瞬间逸出战团,身形再现时已引起北子干一方一片嘘声。 “三招!”霹雳大仙看得惊心动魄,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理所当然地将最后败逃的一招也算进交战之列,以减少秦广王的十招之灾。 “啐”冥灵夜叉一回头间,一口浓痰大石般射向发声之处。黄魔、大翳“哗”一声展开神火赤焰网要将浓痰弹回,然而电光激窜处,巨力传来,二人手不应心齐齐脱网,霹雳大仙骇得一低头,呼一声,一团由浓痰和网绳组成的光团砰地砸上后方城楼,引发了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的又一阵惊叫。 见了冥灵夜叉如此威势,秦广王暗叹一声,自己的实力终究差出对方太远,能拖过十招已是侥幸,争取主动纯属妄想。他思想间沉腰扎马,再次晋入了古井不波的严守状态。 冥灵夜叉一痰立威,不屑再与霹雳大仙诸人纠缠,大棍挥舞,幻出一片棍影,无孔不入地向秦广王追击过去。 尽管秦广王此时已守稳阵脚,但见了对方这般攻势,仍是心惊,长剑舞动,化出层层气浪阻挡冥灵夜叉那无孔不入的攻击。 波波急响,秦广王身形一退再退,却始终不乱,以顽强的毅力化解了冥灵夜叉最后一道杀机。至此双方才算面对面正式交了第一招。 “秦老儿果然有一手!”冥灵夜叉目空一切,可也不由得对秦广王的表现大加赞赏,他不理会百花、百草仙子阵容中传来的“四招”高呼,大棍一抬,再次牵动玄机。 秦广王心神一懔,知道对方又要使第一棍时的诡计,倘再被牵制住,冥灵夜叉誓不会第二次中计,那时败亡的必定会是自己。 生死关头,秦广王抖擞精神,趁对方气势尚未达到巅峰之际,抢先出手,一道剑光激射过去。 此招平平无奇,旨在破敌先机,同时也是逼敌变招,因为秦广王尽可以出这种试探之招,冥灵夜叉却苦在十招之约,只能以霹雳手段速战速决,而没办法你来我往寻找战机。 “阎王兄,这回却是你中计了。”冥灵夜叉不急不燥哈哈一笑,语气中虽然对秦广王多了一份尊敬,但不再掉以轻心的态度却也会令秦广王更难捱过剩下的六招。 秦广王尚没弄明白冥灵夜叉所说“中计”是何含义,浑身劲力已如浪涛般被那道剑光带出体外,连带着自己的魂魄也一起不由自主地朝对方飞去。 “吸魂大法!”秦广王暗骂自己糊涂,对方挥棍只为作势,目的是牵引自己的注意力,好暗里布下漩涡,自己的大法纵已修至能出入阴阳的境地,却终是一介鬼魂,况且那“吸魂大法”虽是一招最普通的招魂术,但由冥灵夜叉使出,立具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可恨自己已成惊弓之鸟,为防其一计而落入了另一计,被对方借自己发力的一瞬引发陷阱,错入圈套。 懊恼归懊恼,值此时刻,秦广王已没有时间自责,全部功力贯入剑内,竟反借对方吸力,破釜沉舟,身如奔剑、剑如长虹,一道豪光脱手而出,在被对方锁住魂魄的同时长剑突破封锁直击冥灵夜叉前胸。 秦广王此招纯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冥灵夜叉尽可以施展大法将秦广王灭魂,但那样一来却没有时间躲避飞剑,诛魂神剑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冥灵夜叉同样不敢以身犯险,“哇呀呀”大叫着闪身飞开。 秦广王一把抄回神剑,头上冷汗这才呼一声冒了出来。交战以来头一回成功将对方迫退,付出的代价却是险些魂飞魄散。 “五招!”众人呼声中惊吓远大于欢腾。那招字未落,冥灵夜叉的大棍已伴着他的怪叫闪电般狂击秦广王。 秦广王尚未从刚才的蚀魂一剑中回过神来,不及闪避,被大棍击得横飞出去,在许多不明所以的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们发出的一片哀叫声中,秦广王的身躯已如闪电般反弹回来,长剑疾挥,二度刺向冥灵夜叉。 冥灵夜叉见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竟仍能连退带架消化掉自己的棍力,心中也不由暗赞,大棍复挥,闪电下击。 秦广王几乎无法想象对方的速度,自己的剑才至中途,冥灵夜叉那追魂夺命的一棍已当头击下。 犹如天崩地裂,巨响声中,杀红了眼的秦广王竟不躲不避硬架一招,此招看似鲁莽,实则凭借的是秦广王丰富的经验与强大的胆魄,冥灵夜叉虽然盛名不虚,但秦广王却怎也不信对方在快出自己一倍的速度下仍能使出全力。 秦广王的放胆一搏实出乎冥灵夜叉料外,他此招确是未尽全力,遭秦广王奋力一架,竟把那拟好的后继杀招硬生生迫了回去。这种感觉好比满腹冤屈无法倾吐一般,冥灵夜叉又憋又气下,登时火冲上脑,倔脾气一上来,不顾十招之约,叫一声:“老儿有本事再接一棍。”大棍朝天,力劈华山,划动无上罡风,以吹枯拉朽之势猛击秦广王。 秦广王不急不忙,身形轻轻一闪,登时令冥灵夜叉那无上猛力尽付东流。 百花仙子与百草仙子阵中传出一阵哄笑,众人再次兴奋地续数道:“八招!” 冥灵夜叉气得七窃生烟,却也知再次中了秦广王的激将之计,他哇呀呀又是一阵怪叫,大棍抬起,棍上一圈圈炫光幻出,涟漪般绕棍盘旋,而那棍却以极慢的速度向秦广王缓缓靠去,这种速度与冥灵夜叉那暴燥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立时使得那一棍显得诡异起来。 秦广王一呆之后,终看出了此棍玄机,对方是以慢制动,正因为此棍奇慢,所以任自己如何躲避也终将逃不出大棍靠拢的范围,因此此招威力也不在棍上,而在冥灵夜叉附于棍上的玄功。 秦广王明知对方是在玩阴招,却是无可奈何,此招附棍而行,一旦双方接触,就是无休止的暗中斗法,纵拼到天荒地老,也只算得一招而已,比拼法力,自己岂是这怪物的对手? 双方观战众人也看出了冥灵夜叉棍中的玄机,北子干、骇魂魔等人齐声叫好,百花、百草仙子一方却是暗叫不妙,正担心间,却见秦广王身躯竟如棉絮一般飘了起来,仿如被棍风扰起的一缕棉絮,随着大棍的移动而缓缓飞后,一棍一人如翩飞的蝴蝶般旋转着,却始终保持着近在咫尺而又永不会靠拢的距离,整个时空都仿如随着二人渐行渐慢的动作变得静止下来。 “好,第九招!”霹雳大仙众人终忍不住打破那一片静寂而大声为秦广王喝彩。 身在场中的秦广王却是有苦自己知,他虽在无可奈何之下想到了这种以慢制慢的打法,但对方玄功已随着大棍的不停向前而澎湃积聚,渗透周围的时空不断地发散向战场四方,这种状况每延缓一刻,自己的行动便滞慢一分,如陷入蛛网的飞蛾,终有挣扎不动的时刻。 望着冥灵夜叉那如戏鼠之猫般狠狠瞪着自己的双眼,秦广王忽轻松笑道:“夜叉兄,你也不过如此,再打下去也分不出胜负,还剩最后一招,我看你莫不如见好就收,便算个平手拉倒!” 秦广王突然间发出的提议引发冥灵夜叉的一阵冷笑,“胜负分明,阎王兄不是怕死了吧!” “夜叉兄抬举了!”秦广王一笑道:“适才较力,夜叉兄似乎不比我强半分。” 冥灵夜叉怒道:“那是老儿你使诈。” 秦广王哈哈笑问道:“是吗?交战以来,夜叉兄一直咄咄逼人,众目睽睽,兄弟我迫不得已给了夜叉兄一点教训,夜叉兄不会不识抬举吧?” “放屁?”冥灵夜叉心头火起,缚向秦广王的玄功骤然加大了力道。 秦广王暗里苦苦撑持,表面上却不露一丝声色,摇头冷笑道:“没想到堂堂冥灵夜叉竟也是个赖皮人物,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有胆与我一棍赌输赢?” “不要中他的计。”后方传来北子干等人的呼喊。 眼见对方已是网中之鱼,冥灵夜叉当然不会理会秦广王的提议,正要掩耳摧功之际,秦广王已狂笑道:“原来夜叉兄也有害怕的时候,我早便说过你不过是一条狗,一条给大力鬼王四处败兴的狗!” 以秦广王的身份说出这种泼妇骂街般的污蔑之言,冥灵夜叉听在耳中,肺都要气炸了,脑中轰一声火窜云霄,大叫道:“好,老子便一棍砸死你个老儿。” “唉!”北子干众魔急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冥灵夜叉将大棍轮圆,划出一道流星般的旋弧径奔秦广王。 此时的秦广王被困在冥灵夜叉织就的陷阱里,根本避无可避,好个秦广王,竟借力打力,把身周那一片吸力化为冲力,“嗨”一声大叫,主动出击,和身而上,长剑狠劈在对方击来的大棍上。 在一记令群山为之发颤的巨响声中,秦广王的诛魂神剑首先脱手,接着秦广王的身体如弹丸般坠落地面,空中只留下冥灵夜叉受震横停的大棍。 百花、百草仙子阵中发出一片惊叫声,北子干一见来了精神,大叫一声“儿朗们…”,挥棍便要发出进攻的命令。 第109章 “夜叉兄,我已接下你的十招,你输了!”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声音传出来,立时牵引了双方的注意,无数双眼睛不能置信地盯向地面。 就在冥灵夜叉巨大的脚掌前,秦广王摇摇晃晃立了起来,眼、耳、鼻内渗出血丝,面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安详。 冥灵夜叉脑中一阵昏眩,不是象秦广王一样累的,而是气的,对方明明连自己的一棍也捱不起,却硬是莫明其妙地和自己耗了十招。冥灵夜叉这个火大,把大棍当拐棍拄着摇三摇、晃三晃后才总算没有摔倒,心头那股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下,看看脚下的秦广王,冥灵夜叉咬牙道:“我可以放他们走,只是你得留下!”说罢抬大脚朝秦广王当头踩下。 后方众仙一看如何肯干,呼拉一声急抢上前,人未到,无数仙光利器已飞向冥灵夜叉。冥灵夜叉脚下不停,单臂轮棍,一棍磕飞了满天兵器,众仙急飞避开,竟是无一人能缨其锋芒。 秦广王此时能站着已是奇迹,哪里还有力气再使法趋避,他心中唯一的愿意便是冥灵夜叉说话算话,放走众人。头上劲风贯顶,秦广王眼一闭间,却觉脚下一紧,似被一根藤蔓缠上脚踝,紧接着整个人便陷入地下。 等秦广王一睁眼,发现已回到了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的阵中,低头一看,缠在脚上的果然是一根牡丹花蔓。再看眼前,众仙子一圈圈围坐在怒菊夫人周围,每个人都将手掌贴在前一位仙子的背上,能量如水渠般一道道汇聚在端坐中央的怒菊夫人身上,隐隐的黄光自怒菊夫人身下渗入大地,渐渐变粗,看上去怒菊夫人倒似从地上长出来的一般。 秦广王不明所以,刚要发问之际,忽听前方杀声大起,天崩地裂般湮没了耳鼓,无数鬼马骑兵撒开蹄子,向百花、百草仙子阵中扑来。立在前排的霹雳大仙众人便连一个冥灵夜叉都挡不住,哪里还有能力保护诸仙子不受那潮水般扑来的恶鬼们的掳掠? 众人正心沉似水之际,突然一道黄光毫无征兆地自地下涌出,范围之大,竟是将众仙一齐罩入其中,其势之大,好如擎天柱立,顿时将一众鬼马骑兵惊得向后退去,便是那冥灵夜叉也被吓了一跳,更遑论北子干、骇魂魔。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黄光已然脱开地面,带着众仙冲入空际,冥灵夜叉猛然清醒,身似狂飙急冲向上,巨大的鬼爪轮动大棍,由下而上狂击向光柱底部。 看看大棍就要击实,一团巨大的菊蔓突然自光柱中溢出,大网般从天而降,不仅将大棍缠死,更缠上了冥灵夜叉的身体,立时扼制了他上冲的速度。 冥灵夜叉一声大吼,全身蓝芒迸发,菊蔓刹那间被那蓝芒吞没,萎缩成一团枯藤,节节碎裂,掉下地来,然而那一团光柱却已趁机冲霄直上,消失在冥界朦朦的阴空之中。 ———— 却说清风利用从川江圣母身上得来的那一点宝贵能量逃出了地府,一路狂奔直奔仙霞山,然而路至中途已感不支。正大叫倒霉之际,忽见前方云动,一位仙子掩面啜泣而来,清风心中大喜,暗道天不灭我,抬手一剑飞刺过去。 对面仙子正在伤心欲绝之际,如何会想到杀身之祸便在眼前。可怜她茫然不觉间已被利剑穿喉,清风一把握住回飞的宝剑,功力入体,刹那间回到了仙霞山五行观。 进到石室,清风一头栽倒地上,大口喘息起来。此次事败,不仅与仙界结怨更深,更同时开罪了魔界,真不知自己犯了哪门子的邪,会喜欢上一个小仙子。 “唉!”清风一声暗叹,如今自顾不暇,也不知那鲟雪能否逃出地府。 “她当然可以逃得出去!”清风一转念间不禁发出苦笑,骇魂魔纵有北子干帮忙,寡不敌众下又如何斗得过群情激愤的众仙。只是自己形势所迫下竟做了她的杀母仇人,那鲟雪从此只怕恨不能噬己骨肉才甘心,她是断不会再与自己来往了。 清风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他似乎直到现在才醒悟到,既便以前的片刻欢娱也是他自己一手营造的骗局而已,只是这个骗局不仅骗住了鲟雪,也骗住了自己。 想起与鲟雪在石室中嘻戏的情景,清风心中感到异常凄凉,他此时才觉出冰室中原来是这样的寒冷。 清风转念间又想到了辄无隐,心中不由大恨,若非那个魔头,鲟雪又怎么会离开自己?清风本已倦极,妄动恨意下,身体顿觉极度虚弱,腿一软坐在地上,握剑的手不由自主撑向地上。 这个石室与世隔绝,除了那个不受空间阻隔的暗夜魔王辄无隐,三界内怕是再无人能够闯得进来。清风树敌过多,只有在这里他才感觉能够真正地放松一下。 然而这次清风却没有料到他这一坐地,眼前光芒突盛,一柄宝剑竟出现在了室中。 清风思想上毫无防备,乍见剑光竟被吓得一激凌从地上蹦了起来,然而那剑却于他立起的瞬间消失不见了。 清风吃惊非小,他强提功力默查室内,四壁内静悄悄毫无半点异样。 清风想到了来去无踪的辄无隐,心下戒惧,不由得抬剑备战,一抬臂时目光触及剑锋,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川江水战时剑身受力后迸发出的那道雄浑剑芒。 清风心中砰然一动,忽然间想起适才撑地时未曾放下宝剑,这与当日剑身受力的情况不是十分相像吗? 清风恍然间清醒过来,一向以来他都在考虑怎么利用这把剑来吸取能量,却没有想过向剑中反输能量会是什么结果。 清风此时的心情不亚于最初发现神剑传功秘密时的惊喜,他患得患失地凝劲抬剑,当三尺锋芒指向石桌后,清风试着将功力缓缓反输入剑内,果然一支与前闪现室中一般无二的神剑突地出现在石桌前方,再运功时,又两只剑现出形来,三把剑品字形将石桌围在中央,凝立空中,静静不动,那无声无为的静态反更具一种慑人的恐怖感。 清风将冰桌当作辄无隐,竟念一动,三把剑立时交剪而下,冰桌刹那间被绞成了粉沫。 这个结果令清风惊喜若狂,他正看着那一堆冰桌化成的粉沫发呆之际,忽觉身上一阵清爽,已没有了半点不适的感觉。 “贼婆娘!”清风心知秋霜雪已经复原,想到对方险险害得自己死在北子干手上,不由得破口大骂。他心中恨极,立时将眼前一方石凳当了秋霜雪,抬剑指去。 此时清风功力既复,挥剑气势自然大不同前,一道霞光自臂而腕贯入剑中,剑锋所指处立时现出光灿灿六把神剑,剑芒之盛,倒把清风自己也吓了一跳。 “原来这剑的数量是可以随功力深浅而增减的。”清风惊喜之下加大功力,身前光剑立时由六把又变作八把,而后却不再增加。 清风心知凭自己现时的功力也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但这已足令他兴奋。 适才劈碎冰凳时清风有一种清晰的认知,那就是除了要运功保持光剑的存在外,其它的动作却仿佛不用消耗本身功力,劈碎石凳时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简直已完全脱离了力道的控制,清风直觉认为,即使面对高山险峰,也是意之所指,天关自开,并不会比劈碎面前的石桌更困难,进而言也,也就是说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会出现和北子干恶斗时后力不继、任敌摧残的局面。 只要自己思想尚存,便可以充分利用剑本身的威力来克敌制胜。 “如果在和辄无隐斗个精疲力尽的时候才发动突然袭击…”清风眼前一亮,辄无隐那莫测高深的本领确实让他发怵,但现在他却有一种欲拿辄无隐试剑的想法。任那辄无隐再厉害,又怎么能想到只剩一口气的对手仍有置他于死地的本领! 心头忧虑一去,清风登时又记挂起鲟雪来,“她现在该已回到川江了吧?” 初识神剑之威,清风心中欢喜,在那种志得意满的思想下,心中的自我意识不断膨胀,他只觉自己似乎已强大到可掌控一切,因而对于别人的看法也就不在乎起来,即使是成为鲟雪的杀母仇人,他也感觉颇不以为然了。 谁都明白,在当时的情况下,便是他清风不出手,川江圣母也是活不成的,况且谁说杀了娘便不能再喜欢姑娘了?照顾好鲟雪,不正是对她失去母亲的一种最好补偿吗?若从此远离,让她生活在一种痛苦的回忆中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清风越想越觉有理,他说走便走,也不耽搁,立时迈步向室外跨去。 这清风一向作恶惯了,只满脑子想把鲟雪抢到手中,毫不考虑对方会有什么感受,相反还很为自己想出的一大堆歪理而洋洋自得,竟丝毫没有觉察到黑暗中一支羽箭已无声无息直奔他的心口,清风连惨呼声都未来得及发出,已被那箭射得倒跌回石室… 第十一章节天上阴间(下) 袭杀清风的摧魂一箭正是瞽目神弓所发。清风半路上为夺功力,妄开杀戒,却不知害死的女子正是瞽目神弓的师姐紫枫。瞽目神弓意测术追上师姐,却不料脑海中清晰展现的却是师姐中剑时的惨相。 瞽目神弓“啊呀”一声,展大法瞬间赶到现场,然已回天无力,他悲怒之下,收了师姐遗体,意测术全力追寻逃遁的妖人,那清风跑得虽快,却又哪里能逃得过瞽目神弓瞬息千里的意测之术?被瞽目神弓直追至仙霞山五行观内。 瞽目神弓也是直到此时才知五行观这座昔日的仙家圣地已被妖孽所占。 现今的瞽目神弓虽继承了匡庐隐士的修为,却也明白自己无法进入被上清老祖金钢决守护的石室,但他脑海中深刻的恨意却让他下了誓为师姐复仇的决心,于是苦苦等候在石室外,终守到清风走出石室的一刻,射出了那复仇的夺命一箭。 第110章 看着尤自插在石壁上颤抖的箭羽,瞽目神弓又惊又喜,惊的是此妖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已修成不坏金身,自己那追魂一箭竟无法将他除去,将来他仍会危害三界。而喜的却是直至此刻瞽目神弓才注意到,刚才自己尚处在对石室的全力意测之中,浑没在意手中根本没有拿弓,那极具威力的一箭却是在思想的“弓”中以意念催发而出! 一阵惊喜涌上心头,瞽目神弓领悟到自己竟是在悲痛力量的摧化下,无意之中晋入了匡庐箭派最高秘技:无影神射的阶段。倘能再进一步,纯将功力凝聚成箭,再用意念之弓发出,岂不是可以完全地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师父所一直向往而未能办到的事终于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瞽目神弓心中激动,当场凝神再试,这次却没有成功。他知刚才只是偶然,心中不禁有些失落。看看眼前那静静的石室,知道无法奈何这妖,只好收拾悲喜参杂的心情,折返回山。 带着师姐的遗体回到洞中,瞽目神弓在自己先前安睡的卧榻旁看到了师父的神弓,拿弓在手,瞽目神弓心中又是一阵伤感,师姐想到的不光是救人,便连一张弓也舍不得遗弃,这难道仅仅是女孩子一贯的细心吗? 自己该成全师姐的一片痴情,因为从继承的师父的思想中,瞽目神弓知道师父对师姐也非全是毫不动心。 默然半晌后,瞽目神弓将师姐与师父的神弓一并安葬在了洞中。师父的躯体已经给了自己,就让师父的兵器陪伴师姐,安慰师姐的在天之灵吧。 一切事妥,瞽目神弓反茫然若失起来,看着这座昔日人人向往的仙家洞府倾刻间变得满目凄凉,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当初在洞中习艺时的温馨情景,两相对比,更是欲哭无泪。 瞽目神弓正一个人在这里独自伤神,脑海里忽然闪现人影,黑衣黑幡,挟风而来,却是意测术发现了一群魔兵闯入山中。 不用出洞,瞽目神弓已“看”到在这群魔兵前面,为首相随着两员魔将。一位大肚黑袍,长发披散,身形不高,却十分剽悍,滚圆的黑脸上横肉飘飘,腰挎一柄阔背大砍刀。而他旁边那位魔将身形略高,体态白胖,再配上白衣白袍,同样白白的胖脸上笑意盈盈,给人极其和蔼的感觉,然而就是这样一张慈祥的笑脸上却生着两个黑洞,那没有眼珠的眼窝中飘满了烟云惨雾,诡异的情景十分骇人。 从师父的记忆中,瞽目神弓认出来人乃是大力鬼王座前四大凶神之一的狂刀西比波和阴辇迪手下八王猛将中的云王。 此时的瞽目神弓心中正不痛快,见这二个魔头肆无忌惮领着一帮地府妖兵,眨眼间便要踏进洞来,不由得怒火上涌。 神弓已埋,好在匡庐洞府内最不缺的便是硬弓,瞽目神弓随手从洞壁上摘了一张弓后大步跨出。 那西比波才走近洞口,突然感应到洞中一股凛冽杀气如潮涌出,他吃了一惊,抬头正看到跨步而来的瞽目神弓。 由于行得快,瞽目神弓身后披风拖长飞起,硕长身形如捕食前的猎豹般充满爆发性的力度。西比波看得心惊,表面上却呵呵笑道:“三千年不见,匡庐兄风彩依旧,可喜可贺。” 瞽目神弓却没心思和人玩这种客套游戏,一边缓缓探手向背上箭囊内抽箭,一边沉着脸道:“两位可以走人了!” 听对方乍一见面便下逐客令,云王心中大怒,抬手指骂道:“匡庐老儿你找死。” 西比波却不动气,拱手略作一揖道:“家弟不幸有恙,非华山紫芝不能解救,听说此物现在匡庐兄手上,还望匡庐兄不吝赐予” 瞽目神弓毫不为西比波的言辞所动,想到师姐为魔所害,心中痛恨难当,他动作不停,缓缓将箭置于弓上,冷声道:“魔道孽碍,死有余辜,想得神物,真是痴心妄想。” 西比波听对方言语中咒及兄弟,脸上神色大怒,抬手握上刀柄。 二人正要动手,一旁云王先行呼一声化出一团云雾隐了真身后叫嚣道:“先锋大人莫和他废话,那只母老虎断不敢骗人,咱们只要将这匡庐老儿拿下,不怕他不交出紫芝。” 瞽目神弓哈哈笑道:“紫芝已成了老瞎子腹中之物,要拿老瞎子,你云王还不配。”说罢一闭目,以意测物,穿透重重云雾,锁定了云王直身。 云王还在那里耀武扬威,耳中但听嘣一声响,箭如流星,直向云团内窜来。 “叮”地一声清响,云收雾敛,云王满脸大汗呆立当地,在他喉前咫尺之处,一支箭正射在一柄黝黑的厚背大砍刀上,片刻后箭身才失去力道栽落地面。 刃口刀光一现,西比波缓缓将刀收立于胸前,盯住瞽目神弓笑道:“三千年前在下曾与匡庐兄一度交手,却未分出胜负,看来今日要在这里尽那一战之缘了。” 瞽目神弓也不答话,霍地将身形闪过一旁,西比波脸上讶色大现。 只听洞中闷响发出,却是西比波暗中放出的刀波直击入洞,将洞中山壁劈出一道深槽。 西比波倒也光棍,一见偷袭失手,哈哈大笑道:“原来匡庐兄的功力又有新进,我潜心修炼的刀光暗影竟然瞒不过你。” 瞽目神弓啐一声道:“你还有什么卑鄙手段,一并使出来吧。”说罢伸手箭囊,取出了第二支长箭。 西比波深知对方神箭厉害,一边提气,一边冲云王笑道:“那只虎貌似憨傻,吹牛的本领却是不低。” 瞽目神弓自然知道西比波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解释,将箭置于弓上,弓弦一拉,一股气势登时将西比波牢牢锁定。 那西比波身为大力鬼王座下四大凶神之一,当真是桀骜不训,遇强越强,嗷一声吼,大刀虚空下劈,身形登时被一团刀光笼罩,如一团光球疾扑瞽目神弓。 瞽目神弓人未动,衣衫已被西比波的杀气吹起,猎猎飞舞之际,他手中神箭的气势也已蓄至极点。 云王在一旁看的清楚,只见瞽目神弓手一松,当地一声大响,那箭挟着主人的神功,竟将冲到面前的一团豪光顶得直飞出去。 由于刚刚亲身领会过瞽目神弓的箭法,云王此刻尚是余悸犹存,纵是旁观,却是感同身受,被瞽目神弓箭上的威力所慑,暗道适才若非西比波出手,自己早已魂消魄散,恐惧之下再不敢对敌人掉以轻心,站在后方严密注视,以备在紧急的时候联手出击。 那西比波却是不愧狂刀称号,性格强悍无匹,瞽目神弓虽凭箭力将其射退,却终不能穿透对方狂刀刀芒,西比波眨眼间已化去箭力,再度狂吼扑来。 见对方如此凶悍,瞽目神弓登时被激起了体内傲性,连珠箭发,在西比波被迫得步步后退,刀光一缓之际,瞽目神弓丢了大弓,双手各抽一支劲箭,身化流星,如寒芒般冲破对方刀锋间一点破绽直扑入西比波怀中。 点点星芒刹那间伴着连珠串响爆闪起来。云王瞧得目瞪口呆,茫不知谁胜谁负之际,忽然一阵寒霜飞雪降临幕阜峰下。 云王呆看之际,眼前流星一现,一支飞箭已然飞入茫茫霜雪之中。云王决想不到瞽目神弓在与西比波激烈交锋的关键时刻尚能出手攻击旁人,再想提醒两个义妹已来不及,然而那箭射入飞雪丛中后却越飞越慢,终被层层寒霜裹满箭身坠落地面。 “噌”一声响,西比波狂刀入鞘,立定当地,再看瞽目神弓,却不知何时已然踪迹不见。 云王暗暗惊叹瞽目神弓的来去无踪,西比波也是面露讶色,不过他思考的却是霜、雪二王连手的威力。大力鬼王与阴辇迪暗中较劲,而直到现在自己才算从霜雪二王举重若轻的擒箭手法中真正初窥到这八王的实力。 一阵媚笑传来,白裙柔荡的雪王现出身形娇声赞道:“华额神君话中全然不将匡庐隐士放在眼里,但大哥却断定那匡庐骗士定在使诈,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只是我们都忽略了狂刀的实力,若非亲眼目睹,真难想象世间有如此刀法,那匡庐老儿再奸诈也只余望风而遁一途了。” 西比波虽号称狂刀,但想想适才生死一线的激拼,也不禁暗冒冷汗,听了雪王的恭维之语,呵呵一笑道:“雪王取笑了,若非那老儿自认不敌霜、雪之威,又怎肯就此退去?”说罢笑意一敛,竟长叹一声,露出忧容。 雪王何其聪明,咯咯笑道:“先锋大人可是在担心令弟?” 西比波目中突然凶光一现道:“那华山紫芝定已被匡庐老儿随身带走,否则他不会舍了洞府而去。我这便追上他,拼了一命也要夺得神物。” 雪王听罢再次娇笑道:“先锋大人真是个实在人。” 西比波一愣之际,霜王寒冷的声音响起道:“大人何必死求一计?” “怎么讲?”西比波盯住霜王发问之际,雪王又已笑道:“我和六姐曾从虎药师手上夺得一具躯体,虽不及二公子千锤之身,却也非是凡品。” “噢?”西比波目中光芒再现,暂时驱散了先前眼中的阴郁。 霜王继续接过雪王的话道:“那具躯体已然修成不坏之身,以我们姐妹的联手之力,也只能摧其元神而无法伤其身体。” 西比波听罢,默然良久后一揖到地道:“大力鬼王与迪帅之争,西比波无能为力,但受此大恩,他日有缘,定当回报。” 雪王与霜王面面相觑片晌后道:“咱们是图回报的人吗?”雪王说罢率先大笑出声,西比波继而也放出笑声,云王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便连一向严肃的霜王脸上也挂出了笑意。 第111章 飘霜飞雪笼罩的幕阜峰下呈现出另一派邪恶的和谐! 瞽目神弓离了幕阜峰直奔五花山天莲岭,如今人间即将陷入魔道,秋庄主的命运岌岌可危。至于幕阜峰之事,瞽目神弓倒不挂怀,师父师姐双双毙命,往日心中的圣地已成为痛苦的根源,瞽目神弓似乎已习惯了这种疼痛,从丧失视力自寻短见的那一天,在他心中便已当自己是一个死人。过往的痛苦经历给了他太多的不堪回首,使他惯于将发生的一切迅速埋入心底,留待狐独寂静时自己回味,去品读那页页泪流的记忆。而在平时,瞽目神弓则将道义放在言行的第一位,成为一个忠义的象征,只有靠正直的强大信念才能压住时时嚼咀他心海的悲哀。 如今的瞽目神弓,正是将伤痛一股脑地装进了待翻的记忆深处,全身心奔赴向另一个战场,在那里,新的战役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他用恶人的血来抹平留在自己心中的伤痕。 瞽目神弓正疾飞之际,前方的地平线上忽然现出电闪雷鸣、火影幢幢,显示着正有一场大战正在进行。 瞽目神弓被那火影的威力所慑,不敢贸然前行,立在云团上向下打量,只见下方的苍莽大山已完全陷入光与火的包围。 遥观地界,瞽目神弓认出这一片火海正是泰山所在,他不禁暗自心惊,碧霞元君虽然遭劫,但那岳山震帝一身雷阳神功何其强悍,岱岳五大夫实力雄厚,什么人竟能施展如此惊人手段,将泰山覆盖无形?看这攻击的阵形,多半是阴辇迪手下五行箭队,只不知阴辇迪本人来了没有,倘他到来,泰山危矣。 想到这里,瞽目神弓不敢怠慢,展身形刚要下扑之际,前后左右忽然同时风动云急,团团瑞彩骤然涌现… ———— 泰山之上,岳山震帝仍在岱庙后殿行功疗伤,幸亏有五大夫的磐松大阵,令陈抟老祖可以安心留在大殿中为老友护法。 “天已大黑,不知秋霜雪能否顺利找到金光道人。”看着殿外一道强过一道的金光火影,陈抟老祖不由得担心起秋霜雪来。 魔界此次骤然发难,看似来势汹汹,其实却非无迹可寻,只不过圣母遭劫一事震聩了每一位仙界中人,不仅使众仙从心底变得失落和茫然,更使得一炁星君借机夺权,将仙界一分为二,令人间散仙几乎丧失了与魔界对抗的实力。 今日之战早在意料之中,因此岳山震帝才派出弟子联络五岳散仙,但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魔界大举进兵东岳,又岂会放过其它四岳?单看阴辇迪手下五行八猛只来其二,便不难想象其它魔将的动向。华山之上没有自己在主持大局,众童子如何能避过这场浩劫?还有匡庐老友的弟子,自己一念之仁,将他留在华山,没想到却反而害了他。 陈抟老祖心中暗叹,却是无可奈何,老兄弟岳山震帝仍在后殿疗伤,以他雷阳神功的强横,竟直到此时仍未能化去箭伤,可见对方那一箭实是下了置敌于死地的决心,也由此看出了人间散仙们即将面临的险恶境地。 陈抟老祖终压不住心中的烦闷,站起身来,直到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殿外的雷声火影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老祖别来无恙!”正当陈抟老祖奇怪的时候,一位年轻道人已施施然步入殿来,在他头上,三尺真气上涌,如鸟巢般托起一位昏迷的女子,那女子尽管面色惨白,却仍难掩其天生丽质,蜷在如火苗般上涌的真气中,如一只楚楚可怜的猫咪匐伏在窝中。 “金光道友!”陈抟老祖喜呼出声,眼光随即被金光道人头上的女子吸引,“霜雪她怎么了?” 见陈抟老祖忧形于色,金光道人笑道:“无碍,师妹只是被那只羊精连累罢了。” 陈抟老祖一听也是无策,侧头看看殿外笑道:“那两个魔头竟被你吓跑了吗?” 金光道人知道老祖在开自己玩笑,呵呵一笑道:“我哪有那本事,这两个魔头只是暂时停止了进攻,他们守在这里,显然是在等待援兵。” 陈抟老祖听金光道人口中虽自谦,语气里却全没将魔兵的威胁放在眼里,受他情绪感染,心情也不由为之轻松道:“你来了真好,我感觉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我才刚来啊!”金光道人抗议道:“阵前易帅,老祖这可是推卸责任的做法!” “能者多劳!退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陈抟老祖说着做出一副慵懒状,也不给金光道人让座,自顾自向椅中一坐,双手后仰,伸个无比舒适的懒腰道:“不用操心的感觉真好!” 看着平素一贯端庄的陈抟老祖竟露出这般孩童状,金光道人哑然失笑,从殿侧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口中在骂无赖,头上真气已是无风自动,将霜雪拥入身旁另一张大椅内,对师妹的细心呵护处显出他对人毫不避嫌。 陈抟老祖笑呵呵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是充满暖意,有金光道人在这里,外面的威胁再不成威胁,他真心地感受着这难得的融洽一刻,不由得更加思念起了往昔的悠闲岁月,思念起了华山的弟子们。然而一转念间又想到华山子弟现在生死未卜,陈抟老祖心中一痛,思想回到现实,不再和金光道人斗嘴取笑,仰起身认真道:“听霜雪讲,金光道友是在乾华山陪枯木道兄做伴,不知枯木道兄现在可好?” 金光道人当然明白陈抟老祖问及枯木道人的目的,也不隐瞒,将秋霜雪上乾华山求援的经过一一道来。 陈抟老祖听罢,点点头叹道:“人各有志!”说罢转移话题道:“没想到此次大战竟引出这许多的世外高人。” 金光道人知陈抟老祖性格温和,不会做出如秋霜雪般对枯木道人的厌恶情状,也便跟着对方话题转换语气道:“听老祖之言,似乎见过暗中救助敝师妹的高人?” “或许是,或许不是!那人法力之高,同样令人匪夷所思。”陈抟老祖说罢,讲出了在川江之中先后两次有人化做东海龙王去诓霜雪之事。 金光道人听罢,脸现肃容,“老祖请再说一遍那人行法时的情状。” “咦!”这次轮到陈抟老祖惊讶道:“金光道友却似真的识得那假扮龙王暗中报信的高人!” “说来也巧。”金光道人将从天庭救出鸠盘荼一事说出后道:“听鸠盘荼之言,那害死摄精姑,引她追上天庭之人,惯用的法术正与老祖口中所述情景一般无二。” “有这回事?”陈抟老祖愈发吃惊道:“若二者是同一个人所扮,那么此人所说要夺霜雪无形神剑一事当非戏言。” “天地双珠!”二人几乎同时出声。两相结合下,几可断定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十有八九是一炁星君派出的手下。 金光道人面容恢复冷静,不齿道:“我道一炁星君有何本领敢在仙界大难之际一逞私欲,原来他竟是妄想凭借天地双珠的威力重现当年三清一统三界的局面。” “那一炁星君也自知龙族断不会向他妥协,他这是打好了强夺的主意。看来龙族又将有难了!只不知这次首先遭劫的将是天龙族还是水龙族?”陈抟老祖似在自言自语,目光却望向金光道人。 原来天地双珠由龙族世代掌管,双珠分别被封藏在天龙族的罡火神卵和水龙族的幻波神卵内,而且只有天龙、水龙两族的族长才晓得开启火龙印和水龙印的密决。 三千年前天龙族族长龙母骤然被擒,情况紧急下,瑶台圣母以无形神剑力劈神卵,取出天珠,才得以与水龙族族长黄龙的地珠合壁,三清道祖因而凭双珠的威力制服阿修罗,后来龙母虽获救却因伤重而死,临死前将密决援与其长子乾天神龙,才使天珠重新被封于了神卵之内。 见陈抟老祖望向自己,金光道人几乎想也不想道:“双珠合壁,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无论天龙族还是水龙族,都已成为一炁星君欲加以利用或对付的目标,但近水楼台,他必定会先从天龙族开始下手。” 陈抟老祖默然点点头道:“道友去吧,再晚唯恐不及,这里有五大夫的磐松大阵和我,魔兵是不会得逞的。” 金光道人点头道:“一炁星君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仙界被迫面临两面作战,三千年前的大战以天仙为主,今次却是地仙首当其冲,成为了抗魔的主力,形势越是严峻,老祖越要保重,霜雪师妹就拜托了。” 金光道人说罢,不再罗嗦,身化金光窜出殿外,一折向直上云霄。 看着金光道人消失在殿外,陈抟老祖再一次陷入深思,刚才的推测如果是真,那么对天庭援兵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已化为泡影。事情很明显,一炁星君是在趁魔界对付地界散仙之际增强实力,换言之,他恨不得地仙与魔界两败俱伤,又怎么会出兵援救? 陈抟老祖正在思考之际,忽听椅中的秋霜雪大叫出声道:“爹爹!” 陈抟老祖一听秋霜雪醒来,忙离椅向前。刚走到秋霜雪身前,那秋霜雪已霍地张开双眼,看到已身在岱庙,她微一错锷后一把拉住陈抟老祖的手哀求道:“老祖快救我爹爹!” 看见秋霜雪满头大汗,陈抟老祖笑着安慰道:“霜雪是做噩梦了吧?你的爹爹天命所佑,你勿要担心。” “不!”秋霜雪几乎是叫出声道:“我用师兄的意测术探究爹爹现状,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一定是被人用邪法拘禁了,前辈帮我!” “原来霜雪还不知道呢!”陈抟老祖笑道:“自从天庭事变后,仙魔各争高低,数股大力横亘灵界,天下万事万物的运数俱被打乱,世间一切卦象都已失灵,莫说你,便是我,也已测不出任何人事的过往变迁,霜雪莫要妄测吉凶。” 第112章 秋霜雪自是听不进陈抟老祖的这一番安慰之言,她正要再次相求,不意殿外轰隆隆炸响声传来,本已暗夜的天空二次耀起炫目红光。 “真是识时务的很呢!”陈抟老祖转头看着殿外变幻的色彩,怒声道:“金箭、火箭二个魔头竟想趁金光道友不在之际强攻泰山,他们当真不把五岳散仙放在眼里。”说罢转对秋霜雪道:“霜雪,你身体尚未复原,可在殿内代我为岳山震帝护法,我去会会那两个狂妄之辈。”言罢大步出殿。 到得殿外广场,陈抟老祖略一思索后,信手从地上拈得几粒石子,驾云直上到磐松大阵前沿。 以陈抟老祖的修养本是极少动气的,但既知人间众仙被天庭出卖,那股愤懑之情自非平日可比,竟生出了要与人动武的张扬念头。 气归气,敌人的厉害陈抟老祖还是很清楚的,但见他不慌不忙将三个小石子摆作品字形托在右手,而另两粒石子则纳入左手之中。 一切计划妥当,陈抟老祖知会岱岳五大夫,看准了对方一轮金箭攻势刚过之机,摧开大阵一角,将五颗石子一齐丢出,人也同时呼一声钻出大阵,狂飙般直扑金涛箭队。 对面魔兵们早已适应了泰山上只攻不守的忍让态势,将五行箭队平素训练的合击术发挥至极至,万箭成形,凝如金刀,对被围困中的泰山破空狂劈,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狂傲姿态。却不料一番箭浪攻罢,猛见空中一座大山陡然闪现,直如泰山横移当顶,迎头砸了下来。 正在大阵中指挥箭队全力攻击的金箭魔,猛抬头看到大山袭来,当然识得是对方幻术所化,一身冷笑,腾身迎上。 这金箭魔法眼看穿山体真相,扣金箭便要射灭假山真形。不意他箭刚上弦,身后呼呼两道风声袭来,金箭魔侧眼一撩,岳山震帝与陈抟老祖的身形同时印入他的眼帘。 金箭魔知道自己偷袭岳山震帝的一箭未能取了对方的性命,然而却也料不到岳山震帝会复原的这般快。一惊之下,不敢以身试险,猛回身,将扣好的三支金箭同时射出,贯入了岳山震帝与陈抟老祖的心窝。 波波两声碎屑迸溅,金箭魔惊呼上当之际,三颗石子凝成的大山已轰地一声扑入金涛箭阵。 众魔兵哪知那是幻影,一时间再顾不得阵形,哗啦啦乱做一团,陈抟老祖便趁金涛箭阵溃不成形之际,一头扑下,如虎入羊群,大开杀戒,一通雷霆手段,大阵核心中挥旗呐喊的十几员魔将登时化做尘烟。 “啊呀!”金箭魔瞧得心痛不已,要知他手下魔兵虽众,却需有相应得力的头目带队,方能使他的每一个意图得到正确的贯彻执行,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得整支队伍如臂指使。这些人是贵精不贵多,培养出来委实不易,须得人人心意相通,才能将整支队伍凝成金箭。 金箭魔只恨自己一时糊涂,以为泰山已失去反击的能力,为加大金涛箭阵的攻击力量,忽略了防守之处。那陈抟老祖显然深谙五行卦位,竟想出这等声东击西的策略,被他冲入阵中,一击成功,瓦解了金涛箭阵的威胁。 金箭魔在这边气得哇哇怪叫,折向回来欲寻陈抟老祖拼命之际,陈抟老祖早已功成身退,口中大呼痛快,钻回了磐松大阵内。 总算是出了一口胸中闷气!陈抟老祖心情大畅,哈哈大笑着步入殿来。 “霜雪!”本来意义风发的陈抟老祖突然大呼一声,面容骤变。再看本在椅中休养的秋霜雪已不知去向。 “哎!”陈抟老祖哪还猜不到秋霜雪是记挂父亲安危,情急之下不告而别。金涛箭阵虽被自己毁去,但火影大阵尚在。五行迷阵的厉害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在敌人层层围困之下,秋霜雪断无侥幸能再次冲破重围,一旦她被困阵中,自己是救还是不救?若救,那是自投罗网,若不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丫头命丧其间? 陈抟老祖暗骂自己糊涂,竟为一时的激愤忽略了秋霜雪的心情,现在悔之已晚。陈抟老祖一跺脚,腾空向北,朝秋霜雪离去的方向急追下去。 ———— 金光道人离了泰山,扶摇直上,奔向天庭极北的天龙疆域。 这天龙族原本也居住在天门之内,归天庭管辖,由于三千年前一场大战,龙母不幸身亡,天龙族由此视魔界为首敌,对仙魔和好、协议停战之事耿耿于怀。身为龙母长子的新族长乾天神龙无法平息族人怨气,只好顺从多数人的意见,远迁北天,另创出这天龙一界。 刚刚开完龙族会议的乾天神龙回到自己书房,将火红披风除下,默默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通往后屋的珠翠门帘一响,身着黄衫的妻子玉龙女端着一盘荼盏步入屋来。 为丈夫倒了一盏荼后,玉龙女柔声问道:“二弟还是不肯让步吗?” 看着妻子温婉娇好的面容,乾天神龙疼惜地笑笑后又无奈地摇头道:“当年他与火龙护法煽动群情,迫我率众脱离天庭管制,如今值此邪星当道之际,却又要接受一炁星君的招安,这次我怎也不会任由他们妄为了!”对着心意相通的爱妻,乾天神龙完全没有必要掩瞒心中想法。 玉龙女笑笑道:“二弟要离开天庭也好,投奔一炁星君也罢,无非都是借机逼宫,他对族长这个位置始终没有放弃过想法。” 乾天神龙苦笑道:“打小开始,他便与我争强,我修成龙族密技乾天拳,他便练霸道无比的阳火掌,我娶玉龙护法的女儿,他便向火龙护法的姑娘求爱,我接掌龙族族长,他便纠集朋党,强行干涉龙族会议的决策。别的方面我都可以让着他,只是我怎也不能把咱们龙族的命运交到一个自命不凡,肆意妄为的大孩子手中。” “可惜爹爹过世的早。”玉龙女黯然道:“不然有他助你,你又怎会陷入目前孤立无援的困境!” 乾天神龙呵呵一笑道:“玉儿想到哪里去了,我与二弟一奶同胞,他无非仍是与我争强,耍耍小孩子脾气罢了。”说虽如此,乾天神龙眼前却清楚浮现出二弟阳火威龙那一言不合,便欲诉诸武力的逼人态势。 “把孩子们放出来好吗?”玉龙女忽然露出渴望的眼神哀求道:“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父子同心,危急时刻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乾天神龙谦疚地望望妻子“我和你一样心疼,只恨他们被人利用犯下族规,若没有赎罪的机会而贸然将他们放出,一旦被火龙护法这些人抓住把柄,断不会再给我二次救他们的机会!” “喝荼吧!”玉龙女语气虽然依旧温柔,眼中却已噙满泪水。 乾天神龙默默地端起荼来呷了一口,一股浓郁的香气泌入心脾,他借机转变话题问妻子道:“好香!这是什么荼?” 玉龙女勉强笑笑道:“这是表妹火龙女日间才送来的,她说她也很不理解他父亲与丈夫的行为,因此送一些荼来表示歉意。” “噢?”为解妻子愁容,乾天神龙又细细品下两口荼后,一展风发意气,爽朗笑道:“得道多助,看来为夫还是很得人缘的!” “那当然!”玉龙女由衷地露出骄傲的笑容道:“在我眼中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夫妻深情让他们的手不自禁地握在了一处。 “报——”门处拖长的声音由远及近,有卫士抵达书房门外慌张开声道:“天庭大批神甲天兵已突然进驻龙族要地,一炁星君大人与新任九天尊者正在大殿内恭候族长前往。” 猛听得这个消息,乾天神龙心中大吃一惊。三千年来龙族已与天庭断绝来往,既便是同族支脉的水龙族,也因此与天龙族交往日少起来。如今一炁星君带领天兵堂皇进驻天龙族要地,安坐大殿,而自己这个一族之长竟要等到手下人来报时才得以知晓! “没有内奸他们是决对不会这么容易进来的。”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泛上心头,乾天神龙怒声问道:“谁放他们进来的。” 门外卫士惶然道:“是二族长陪他们进来的!” “二族长”正是族人们私下对阳火威龙的称呼,乾天神龙的怒气并非是对卫士所发,但那卫士一吓之下竟将平素讲惯的私话也说了出来。 乾天神龙怎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一回事,自从天龙族接到一炁星君的招安信以来,他便有种很不妥的感觉,如今更证实了这一切都是一炁星君与二弟合演的一场闹剧,见自己始终不肯妥协,那一炁星君与什么新任的九天尊者终于粉墨登场,来和自己摊牌了。 乾天神龙终于明白龙族会议上二弟为什么会有那种狂傲不可一世的姿态,只因他早已下定了不惜动武的决心,有一炁星君在背后撑腰,他自是认定自己必胜无异。 乾天神龙心中一阵绞疼,直到此刻他仍是无法抛开兄弟间的感情,可恨二弟竟识不穿一炁星君的狼子野心,此举无异于开门揖盗,一旦一炁星君得到天珠,失去利用价值的龙族将沦为一炁星君进军魔界的探路石,抗魔大任人所共担,但龙族却决不可毫无意义地牺牲。 悲愤的怒火涌上心头,乾天神龙冲同样面现惊容的妻子低声道:“我一离开,你立即逃离天龙族,投奔北方玄天大帝,切勿挂念我,凭那帮贼子,还奈何不了你丈夫。只要咱们有一人在,龙族中的明智之士便不会甘心任听二弟和火龙护法的驱策,龙族便仍有希望,切记切记。”说罢不待妻子反对,迈步跨出门去。 一炁星君与鸿蒙神鳄在阳火威龙与火龙护法的陪同下正在殿中叙话,听得脚步声响,一抬头正看到身披火红战袍的乾天神龙怒冲冲跨入殿来。 第113章 “许久不见,族长还是这样精神,可喜可贺。呵呵呵!”一炁星君话说得虚伪,人更是连站起来的姿态也欠奉。倒是一旁的鸿蒙神鳄起立抱拳道:“族长一向可好?” 乾天神龙早抱了翻脸动手的准备,但一见鸿蒙神鳄竟也在座,倒是不由得一愣,这鸿蒙神鳄与天龙族一向少有来往,但他的妻子九头蛟却是自己的亲表妹。碍着这层关系,乾天神龙只好收了怒气抱拳回礼道:“原来是尊者在代理九天,恭贺了!” “哪里!”鸿蒙神鳄谦让一句,眼神下注,皱眉不再言语,显然他也为现时的场面而难堪。 二人打过招呼,乾天神龙细看室内,一炁星君的样子是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便连二弟阳火威龙也是一副笃定的神色,径直洋洋自得地坐在了族长的位置上。乾天神龙看得心中火起,只不过有一炁星君在此,却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此时室内形势主客易位,有卫士上前拖过一把椅子,乾天神龙哪还有心情坐,他强压怒火,语气直逼一炁星君道:“星君大人是来夺天珠的吧?” “族长说错了,本星君是来借天珠的!”一炁星君毫不隐瞒,话虽说得客气,语气却是冷冰冰的,面上挂满冷笑。 鸿蒙神鳄没料到形势骤然间便发展到了这种僵化地步,他毕竟与龙族沾亲带故,忙一旁插话解释道:“族长莫误会,只因家子中了魔界奇毒,我与内人俱是束手无策,天珠乃解毒奇珍,因此星君才想到借来一用。” “尊者被人利用了!”乾天神龙豪不客气,直言斥道:“天珠解毒固是奇珍,对敌之际更是威力惊人,一炁星君意图称霸三界,对天珠这等宝物岂肯轻易放过…” “族长!”一旁阳火威龙不叫大哥却称呼族长,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冷冰冰口气打断了乾天神龙的话头叫道:“看在九头蛟同是一族血脉的关系上,你怎忍心对鳄靛神的生死袖手旁观?” 乾天神龙听阳火威龙话中对自己已全无兄弟感情,心中痛极,不由仰天哈哈笑道:“如此倒也简单,倘天珠真能解毒,尊者便将令郎交给在下好了,三日后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其余不相干人等,这就请回吧。” 明知对方不会离开,乾天神龙这个逐客令仍是下得理直气壮,且是以主人身份发出,叫人实难有所推托。 鸿蒙神鳄当然知道乾天神龙针对的是一炁星君,但自己为了儿子不惜谋算妻子同族,被对方一语揭破,脸上登时有点挂不住,不由侧目向一炁星君望去。 再看那首当其冲的一炁星君,坐在椅中稳如泰山,毫没有半分不自在,反端起桌上荼盏细品起来。 一炁星君不急,一旁阳火威龙却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冲大哥叫嚣道:“不要再装糊涂了,你真当星君大人是来求你的吗?他与尊者亲自登门拜访,此举足表其诚意,你可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误了龙族的前途?” “一己之私?”乾天神龙再忍不住怒视其弟道:“为了这个地位,你竟能不顾手足之情,勾结外人,祸害家族,你还有半点良心吗?” 阳火威龙嘿嘿一笑道:“你顾手足之情,为什么不把族长的位置传给我?” 这话讲得再明白不过,乾天神龙气得脸色煞青之际,阳火威龙已继续叫道:“龙族今天的分裂完全是由你一手造成的,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交出火龙印密决,让出族长一位,龙族或可避免血肉同残,不然…”阳火威龙说着发出一串阴险的冷笑声。 眼见冲突已是不可避免,乾天神龙压住心中激愤,质问阳火威龙道:“不然怎样?” 阳火威龙狠盯住大哥,双掌功力暗聚,做好动手的准备,口中一字字道:“你莫逼我对付玉龙女!” “什么?”乾天神龙额上青筋呼地暴突起来,事到如今,他虽心痛,也知在这个弟弟心中,对自己再没有了半点手足之情。 痛彻心扉的失望与愤怒涌上头来,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乾天神龙狠狠发誓道:“谁敢动玉儿一根汗毛,我上天入地,誓取他性命!” “我怎么舍得!”阳火威龙突然暴出一阵淫笑道:“嫂子是龙族第一美女,我怎敢辣手摧花,我爱护她还来不及呢。” 阳火威龙讲这话时已是肆无忌惮,事实上他与火龙护法早已算到乾天神龙不会束手就擒,因此才借助一炁星君的力量,控制了龙族大权。如今见乾天神龙仍在这里指手划脚,发挥族长的权力,阳火威龙哪里还能再忍得住,这才撕破了伪善的面具,公然夺权。 “轰!”一声,乾天神龙脑中登时清醒过来,被兄弟出卖的感觉虽然痛苦,但自己到此时若还不能将面前这个人当作敌人看待,只怕连妻子也会遭其毒手,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拖延时间,为妻子的离开争取时机。 想到这里,乾天神龙神态一缓,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对阳火威龙道:“龙族的事情应当由龙族内部解决,先请外人离开,我会召开龙族会议,当众将族长的位置传给你。” “骗谁呢?”阳火威龙虽然对乾天神龙的话嗤之以鼻,紧握的双拳却不自主松了开来,显见他对族长一位实是心切到了极点。 “你知我一向说话算数。”乾天神龙冷笑道:“为了龙族的利益,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阳火威龙心中虽仍是半信半疑,但却清楚他大哥是怎样的为人,一犹豫间,眼光不由望向大殿中的一炁星君,请神容易送神难,阳火威龙有点后悔让天庭的人插进手来。 正这时,一炁星君的话传来道:“为了龙族的利益,族长什么事都可以做!包括出尔反尔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阳火威龙心知自己因过于渴求族长之位而犯了糊涂。背叛龙族,自己走的本就是一条不归路,即使大哥念在手足之情上放过自己,族中那些顽固势力也断不会善罢干休,为今之计仍当是利用天庭的势力来诛除异己,以巩固自己的权力。 阳火威龙现在反有些担心起来,怕大哥会向一炁星君服软,以大哥的威信,一旦投入天庭,必会受到一炁星君的重用,那自己的一番努力岂不是要泡汤?还有玉龙女,适才虽是随口而出的污言秽语,但一想起每次见到嫂子时的那种心跳感觉,阳火威龙顿时后悔没有预先派人去捉玉龙女。 这卑鄙小人也是淫心太重,他以为族长一位已是十拿九稳,对尚在殿中的老丈人火龙护法也不避讳了,反正二人互为利用,谁心中不是清清楚楚? 一炁星君见阳火威龙的神情痴痴呆呆,语气又反复无常,心中顿时烦了起来,斥道:“阳火威龙,若你还想当天龙族族长,便将乾天神龙这叛贼拿下。” 乾天神龙一听,便知一炁星君已失去耐性,再看那阳火威龙,一激凌间,仿如还魂的恶煞猛地苏醒,狞笑着向自己走来。 乾天神龙眼神痛凝道:“二弟,你当真下得了手吗?” 阳火威龙早已利欲熏心,哪里能听得进去,一低头避开大哥的目光,二道光华应手而出,阳火掌全力施为,为了个人利益,他抛却了心中最后一点廉耻与情义。 龙吟顿起,乾天神龙同样抛却了对这个弟弟的最后一丝幻想,身形一偏,让过阳火掌,不退反进,呼一声将身拉长,一条真龙张牙舞爪,弧线形疾扑一炁星君。 这一招迎难而进,出乎所有人意料,顿时让后方算定他会逃生的马尾星官的一记暗袭落在空处。 一炁星君也未料到乾天神龙会强横至此,刚想扔茶杯迎敌,一旁火龙护法突如闪电般横移过来,叫一声:“星君大人且请安坐,看属下拿这叛贼!” 火龙拐全力出手,迎头砸向乾天神龙。 此一变故事发突然,乾天神龙避无可避,轰一声乾天拳正中火龙拐,一股无可抵御的强大力量贯穿龙身,乾天神龙如一截断绳般啪一声掉落地面。 “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乾天神龙回复人身,缓缓爬起,看着满地的血迹骇然道:“迷龙醉!” “你总算明白了!”火龙护法那瘦长的面容上波澜不惊,冷冷地道:“知女莫若父,火儿的举动又怎么能瞒得过我这个父亲?适才闻到你身上散发出的茶香味奇qisuu.书,我便知你中计,再过半个时辰,你功力全消,那时我自有办法让你说出开启火龙印的口决。” “哈哈哈…”一阵大笑,显然一炁星君也不知火龙护法竟事先埋下了这克敌制胜的妙招,回想适才对方自称属下的“护驾”之举,心中十分舒坦,就在椅上仰身伸出手去轻拍火龙护法肩头道:“你很好!” “愿为大人效劳!”火龙护法微一颔首,却不回头。 “嗯!有你在,我算放心了。”一炁星君点头坐回椅中,他对火龙护法这不卑不亢却又明表忠心的举措十分满意,再次端起茶杯,笑看殿中变故。 阳火威龙也不知道火龙护法暗中竟已对乾天神龙下手,听一炁星君对火龙护法大加赞赏,心中妒恨,恶狠狠瞪一眼老丈人,再次扑向乾天神龙。 火龙护法对阳火威龙示威的眼光视若无睹,持杖护在一炁星君座前,大有天崩地陷誓不退却的架势。 乾天神龙自知大势已去,看着失去理智的弟弟,心中悲愤无以复加,再次侧身让过阳火威龙的攻击,展身形疾扑守在殿门口的马尾星官。 阳火威龙却体谅不到大哥不愿手足相残的苦心,两次失手,反觉得受到羞辱,噢一声吼从后全力扑上,阳火掌猛拍乾天神龙后背。 第114章 守在门口的马尾星官当然知道乾天神龙的厉害,但目睹对方在与火龙护法的一招对决下负伤吐血,心中登时豪迈起来,做为一炁星君的首席大将,气概当然不能输与火龙护法。 好一声大响,马尾星官的双拳与乾天神拳撞在一处。强大的后震力使两人同时丧失了后继变化的能力,各自倒退回去。 乾天神龙心知现在再没有时间供自己拖延,若走不脱,丧命事小,却怎堪受辱,还有那天珠,火龙护法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然而明白又如何?眼看着马尾星官被迫出殿口,自己却也是受震止步,无力出门。正自着急之际,背上巨痛传来,瞬间蔓延脑海,眼前事物变得抽象而迷离起来,仿如腾云驾雾间,马尾星官无奈的眼神一晃而过,下一刻看到了空际广袤的白云星海。 乾天神龙神智未失,当然知道是被人击出了大殿,这真是因祸得福,他心中一喜,遁龙大法全力展开,不走龙族正门,硬生生穿破脚下龙宫云地,来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下。 绝处逢生,乾天神龙刚想要前往北方玄天大帝处与妻子会合,然而神情一放松,再控制不住全身伤势,四肢不听使唤,挣得两挣后,竟向着脚下的苍茫大地一头扎下。 第十二章节抗魔大军(上) 眼看着心仪已久的太阴圣女便那样被人救走,金罗公子心中懊恼无以复加,他用法力封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后,将玉瓶仙子这一通惨绝人寰的折磨,无论玉瓶仙子求饶也好,痛骂也罢,都只会更加激起金罗公子心中的怒火。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玉瓶仙子奄奄一息,再喊不出声,金罗公子这才觉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意犹未尽地住了手。 看着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的玉瓶仙子,金罗公子忽然想到每次都是她在用肉体为自己驱散腹中的怨气,思想既已平静下来,心中竟不由得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眼前同时浮现出蕊珠仙子的面容。蕊珠负痛时的刚烈与玉瓶的柔弱恰成对比,只不知斯人如今怎样。 金罗想着,破天荒伸出掌去为玉瓶仙子治好了身上鞭伤,使玉瓶不必再苦苦忍受那钻心的痛苦。 再次将玉瓶仙子塑成一根铜柱烛台以掩人耳目后,金罗公子撤了室中法力。 此时的天色不知不觉入夜已深,城中百姓各归家中熟睡,四处一片寂静。 虽然无法卜测,但金罗公子仍然感到了有些异样,他放出神波绕城一周,立时发现英雄盟、黑云帮、地贼帮,连并城中投降的官兵合计二十余万人马已经集体失踪。 金罗公子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同时失踪的还有馗、奎、葵三位淫道以及黑熊精、袁无仁、冉冉尾、冉冉面这帮新收的属下。 便算用屁股想,金罗公子也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甚至都用不着自己吩咐,别人便会替你想到一切,做到一切。 金罗公子一脸得色,这是他以往独来独往时所体味不到的满足感觉。 是时候该去看看这帮人的所作所为了,五花山天莲岭此时怕不已成了一座坟墓?如此说干便干倒是痛快,只是全没有半点规矩,修理秋无风这等凡夫俗子尚可,一旦遇上正经对手可就会乱了章法,看来以后还得对他们多加调教才行。 金罗公子抖摆一下长衫刚要出门,“吱呀!”一声屋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贼眉鼠眼的地贼帮主黄心盎托着个托盘溜进屋来。 猛抬头看见金罗公子端立室中,那黄心盎眼一眯谀笑道:“盟主,夜深了你还没有休息,难道不想吃点东西吗?这里有茶点你先垫个底,我就去吩咐下人再做点宵夜给你端来。” 金罗公子当然知道黄心盎是见屋中久没动静,以为自己一同离开了,因此趁机来察探他儿子的下落。不过这人也真谨慎,竟在自以为满有把握的情况下仍不忘留个后手,可见此人心性非凡。 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金罗公子也不点破,呵呵一笑道:“听说你儿子失踪了?” 黄心盎有一千个冲动想问是不是自己的傻儿子无意间窥破金罗公子的奸情而遭到了毒手,但他偏丁点儿不露对金罗公子的怀疑,反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道:“那个傻小子,又不知钻到哪里玩耍去了。” “那样的傻儿子,不要也罢。”金罗公子邪邪笑道:“我给你在城中再找几房妻妾,随便生一个都比他强。” 金罗公子知道黄留香是黄心盎的心肝宝贝,却偏残忍地拿黄留香来开玩笑,就是想看黄心盎痛苦的表情。岂知那黄心盎虽大摇其头,脸上却是笑得更加灿烂,做出一副顽童般的姿态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俗话说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个儿的亲,那小子傻归傻,却是我的心头肉,主人法力通天,若能帮我找回儿子,属下将终身感激不尽。” 看着对方作揖打躬的样子,金罗公子心中更是好笑,他当然不在乎告诉黄心盎真相,但那样便少了许多情趣。 见黄心盎仍笑得这么开怀,金罗公子似要向对方心头剜肉般盯牢黄心盎的眼一字字问道:“你的傻儿子要是死了呢?” 这话是暗示,却不明言,正是针对黄心盎的痴心所发,令他在痛苦中又保持一丝幻想,最是折磨人心。 金罗公子当然不在乎黄心盎会恨自己,即使站着不动,放把刀在他手里,这个凡夫俗子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看着金罗公子那恶毒的眼神,黄心盎眉头都不皱一下,呵呵笑道:“主人真会开玩笑,在您的庇护下,那个傻小子又怎么会出事呢?” 黄心盎句句都只往好处里说,其实已经暴露出他心中无比的恐惧。 金罗公子明知黄心盎心中恨自己恨得要命,偏是脸上欢笑的神经连半根都没有发生扭曲,他也不由得为此表示佩服。 “厉害,厉害!”金罗公子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拍拍黄心盎肩头,竖姆指赞道:“不愧是地贼帮帮主!”说罢不理愕然不解的黄心盎,独自迈步出屋。 将身腾在空中,金罗公子刚想前往五花山天莲岭,心中忽动,扭头回望,果见有一团祥云正由南而来。 这又是哪里的仙子路过此地?金罗公子定睛细瞧,立时惊咦出声。云中两女三男,端立云头的那个女子虽不似秋霜雪般惊艳,可也是端庄娴秀,一派大家风范,倒不知她在皮鞭下是否还能保持这一副庄容?呵呵,值得一试啊。 金罗公子邪邪一笑,心中立时起了歪念,他不再急着前往五花山,一掉头向着那团阴云来处斜向截去。 陈镜瓶驾动祥云,载了丈夫、婆婆及两位老仆向着五花山天莲岭的方向一路疾飞,看看将到,不意前方大风忽起,陈镜瓶心中吃了一惊,因为这股邪风似乎专对自己而来,只一瞬间已将脚下祥云吹得如海面上的帆船般得起了颠簸。 陈镜瓶身为修法之人,立知有高人到来,既无法窥测到对方真身,则来人法力之强决非自己可比,陈镜瓶不敢怠慢,忙取出惊魄铜镜,镜光一闪,照向风头。 风住云收,镜芒中现出一位翩翩公子,金面星冠,鹤氅飘飘,好一副如意朗君般的画面。而最让陈镜瓶吃惊的是,惊魄铜镜照上对方面容,竟被对方脸上发出的那一层金光抵住,伤不了对方分毫。 “金光道人?”陈镜瓶惊呼出声,她虽然不认识金光道人,但平素魔界对金光道人的描述,陈镜瓶已听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除了那个威震三界的金光道人,她实在想不出仙界有哪个仙人更符合面前这人的风范。 听到陈镜瓶对自己的称呼,那个金面公子不置可否地反问道:“敢问姑娘是谁?这是要去哪里?” 见对方没有否认,陈镜瓶差点欢呼出声,对方虽然问得突兀,但陈镜瓶先入为主,反更觉得这种行为符合一代金仙的爽直身份。 陈镜瓶倒不是崇拜金光道人,实在是北岳之围只有象金光道人这样的高人方能解救,没想到自己竟会无意中碰上救星。 陈镜瓶心喜之下,将前往五花山投奔秋无风之事说出,同时说到西岳沦陷,并点明恒岳神君面临的困境,希望金光道人能施以援手。 “不急!”金面公子嘻嘻笑道:“恒岳神君和后土夫人何其神通,再加上碧霞元君和丹青幻客,又哪里需要旁人为他们操心,倒是妹子一路辛苦,却差点走错了路呢。” “走错了路?”陈镜瓶不解四顾道:“难道这里不是五花山的范围?” 金面公子笑道:“原来妹子还不知道,那五花山匪类聚集,秋无风堂堂君子,岂肯甘心困守一隅,他早已经攻下鄢墟城,那五花山已成废墟一座,妹子前往作甚?” “原来如此!”虽是初见,陈镜瓶对这“金光道人”却颇有好感。然而她这里想与对方交好,却不料那边惹恼了夫君张静磊。 “一面之词,岂可偏信?”虽然陈镜瓶已被自己休掉,但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一种妒恨,张静磊听不得对方妹子长、妹子短地叫自己这位“妻子”,更见不得陈镜瓶向对方笑语搭讪,因而出言阻止陈镜瓶道:“碧霞元君何等神通,若秋无风已离开五花山,她岂会不知。” 陈镜瓶尚未出言,金面公子哈哈大笑道:“凡夫俗子,你岂知仙家之事?如今天下大乱,卦相失灵,你却仍迷信于碧霞元君之言,误己误人。” 张静磊当然听不明白金面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陈镜瓶却是恍然大悟,她正同秋霜雪般对近来种种事件感到疑惑难解,至此才迷津顿开,心中对这个金罗公子越发深信不疑起来。 第115章 张静磊却不管对方误人误己之言,他表面对陈镜瓶冷淡,其实心中却是实难忘情,此刻见陈镜瓶眼中流露出一种对金面公子的信任神态,不由得醋意大发,断然恼道:“我是说什么也不会随这个金光道人去什么鄢墟城的。” 张静磊此话已有些蛮不讲理的味道。然而听在陈镜瓶耳中,不但不气,心中反升起一阵暖意。张静磊这种本应存在于夫妻间的忌妒不由得让陈镜瓶想起两人之前的甜蜜生活,一时间暂忘了因千手剑侠之死而与张静磊产生的裂痕,祈求般开口道:“张郎!” 张静磊瞪一眼陈镜瓶,刚想提醒对方已非张家媳妇,但一扫眼间看到那在旁发笑的金面公子,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反而挺胸视威般瞪向金面公子。 见了张静磊这般孩子气的举动,陈镜瓶心中又欢喜又无奈,只好摇摇头缓下语气请教婆婆道:“婆婆您看呢?” 此时的陈镜瓶在婆婆眼中已非昔日凡人,但见她仍能如以往一般谦心请教,张氏心中大是欢喜。这张氏虽然不认识什么金光道人,但与人交往的经验还有,觉出这个金面书生语调轻浮,不堪信任。只是张氏却不敢直言,含蓄道:“镜瓶,婆婆并不知道你这位朋友是谁,但婆婆相信碧霞元君的话是不会错的。” 陈镜瓶听罢点点头,她心知婆婆对仙界毫不了解,在她心中碧霞元君便是至高无上之神,自己倘若想动摇她这个信念,只怕会适得其反。 陈镜瓶现在最渴望的不是结交什么金光道人,她最渴望的是恢复往日一家人在一起时的温馨,夺回自己在夫君心中的爱,况且五花山纵真是一片废墟,也大不过是白走一趟罢了。 想到这里,陈镜瓶顺从地道:“媳妇听婆婆的。”说罢回头刚想要婉言拒绝金光道人的好意,不料脚下一空,本受自己控制的祥云忽然间无端散去。 陈镜瓶当然不惧身处高空,但夫君一家四口已惊叫着向地面摔去。 陈镜瓶大惊之下,不及细想,急飞身追上下坠众人,手中铜镜平端,镜面发出幽光托起四人后轻轻向下落去。 到得地面,陈镜瓶一回头间,才发现那金面公子已然笑嘻嘻跟踪而下。 陈镜瓶心中突地一沉,她怎还不知适才正是此人使的手脚,若非自己听了婆婆建议,险便落入对方圈套。只是如今形势同样好不过先前,此人的法力高深莫测,凭自己是绝对应付不来的,金面妖人不乘自己落云之际动手,摆明了已视众人为他的囊中之物。 看着对方一副笑嘻嘻的神态,一种被戏耍的耻辱感涌上心头,陈镜瓶怒道:“你是何方妖孽,要来算计我们?” 那金面妖人见陈镜瓶这一动怒,粉腮生红,愈发显得娇嫩,不禁心痒难耐,哈哈笑道:“妹子乖乖跟我回去,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淫魔!”陈镜瓶口中气得大骂出声,心里却明白决不是此人敌手,很明显妖人的目的是在自己,只要自己不逃,夫君一家人未必会受到牵连。 陈镜瓶想到这里主意已生,她暗念口决,手中铜镜呼地飞出,散发的镜芒裹了夫君一家人向着五花山天莲岭方向急飞离去。与此同时,陈镜瓶跨前一步,以身挡住对面妖人,以防对方有所举动。 果如陈镜瓶所料,那金面妖人根本不在意张静磊一家人的去向,他只是感兴趣地盯住陈镜瓶道:“有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这副凛然神态在我手中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此时的陈镜瓶没了铜镜,心中更加没底,却依旧摆出一副与敌同亡的决然神态高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对面金面妖人得意地道:“哥哥不才,金罗公子,不知妹子可曾听说?” 那金罗公子的邪名三界俱闻,陈镜瓶吓得一激伶,断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淫魔。见对方垂涎欲滴地盯着自己,一阵恶心感涌上,差点便吐了出来。 与其落入这个变态狂魔的手中,倒不如死了强些,陈镜瓶吓得倒退一步,抬手指住金罗公子道:“你别过来!” 见对方闻罗色变,金罗公子越发得意起来,举步逼前道:“妹子勿听旁人谣传,你且随我进城,到时包你再不想别的事物!” “妄想,你这个色魔,我便是自尽,也断不要落在你的手里。” “妹子切莫说这大煞风景之言。”见陈镜瓶断言拒绝,金罗公子轻松笑道:“在我金罗面前,岂会让那种遗憾的事情发生?不信你且试试。”说罢继续悠悠然一步步向前踱来。 知对方不会罢手,陈镜瓶牙一咬,作势迎战。 就在金罗公子步步逼前,陈镜瓶忍不住要动手拼命之际,二人突觉脚下异动,地面竟裂开一道细逢。 这个变故来得好突然,二人都是吓了一跳,齐齐跃起空中。 再看下方,一根菊蕾已突破地面怒放开来,眨眼间一朵金菊已长得跟个小山包般大小,侧叶一翻,菊中伸出片片如人般硕大的菊瓣,盛开在二人面前。 陈镜瓶与金罗公子正看得目瞪口呆之际,那菊瓣却已化成无数仙子的人形,纷纷跳落地面。 这些突如其来的仙子们才跳离菊蕊,但听“轰”一声响,那支巨大的花枝骤然间如遭雷击,端部花朵猛向上扬,尔后立时下垂枯萎,倾倒地面。 陈镜瓶顾不得观赏那菊花硕大的奇观,她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秦广王、东海龙王等人,这下无异于是绝处逢生,陈镜瓶不禁大喜呼救起来。 那边厢的霹雳大仙见到菊梗颓败,立时猜到怒菊夫人虽救了众人,自己却终没能逃出冥灵夜叉的毒手。心中正自悲伤,忽听得有人呼救,他回头一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霹雳大仙在华山之上是见过陈镜瓶的,且险些被此女的毒点心所害,此时见这妖女竟在这里出现,霹雳大仙叫一声:“来得好。”双掌一抱,一团霹雳烈烈作响间便要发作。 瑶姬正站在霹雳大仙身旁,她毕竟是个女子,较之霹雳大仙要心细,一打量间,已看出陈镜瓶脸上神情并非伪装,且凭她一人之力,如何敢在此拦截众仙?其中定有隐情,于是忙拦住霹雳大仙道:“大仙且慢动手”。 这时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陈镜瓶的喊声吸引了过去,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一齐围了上来。 陈镜瓶知自己的身份终是难得众人信任,但只要不落入金罗公子手中,她什么都认了。然而一番大嚷后回头再寻金罗公子,早已没了踪影,想来那金罗公子也知在秦广王、东海龙王这一干人手下讨不了便宜,因此悄悄溜了。 陈镜瓶生怕稍有不慎会引起众人误会,乖乖立在当地将她自华山以来的遭遇一五一十细细道出。 众仙正为怒菊夫人的身死伤痛,忽又听到西岳失陷,北岳遭围的消息,俱是半信半疑之际,牡丹夫人开口道:“魔界久欲作乱,陈镜瓶此言未必是假,我等与其坐守待毙,不如团结起来,主动出击。如今百卉宫是回不去了,我提议暂上东岳,岳山震帝乃散仙领袖,由他统一指挥,强胜咱们各自作战,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这班人诚如牡丹夫人所说,能前往五岳落脚实是一件好事,而其他众仙乍离魔窟,也急欲找一个地方休整,于是众人纷纷附和。 主意已定,霹雳大仙对陈镜瓶道:“今日且放过你,若你有诈,将来再见面时必取尔性命。”说罢率队闹哄哄一并前往东岳去了。 见众仙就这样丢下了自己,陈镜瓶心中一阵失落,看来自己已成为仙魔所共弃的可怜虫。她心下凄凉,默默回转头来,驾云前往五花山天莲岭寻夫。 ———— 金光道人离了泰山,一路扶摇直上,未进入龙族天宫,敏锐的念力已觉察到龙宫被罩入一片神波笼罩之中。 天龙族一定有事发生!金光道人心中震惊,只因封锁龙宫上空的这股神波非比寻常,而且意图明显,是在严防外力的潜入,以确保没人能干涉到龙宫内即将展开的斗争。 金光道人不敢大意,他隐了一切行藏,确定无人会发现他的存在时,这才如狸猫一般向天龙族龙门内直闯进去。 守在门中的天龙族护卫只觉一道风拂过脸面,尚以为是幻觉时,金光道人已越过龙门,进入龙宫腹地。 紧念口决,金光道人避过宫中四处盘旋的神波搜索,隐秘而快速地向龙族大厅趋近。 就在这时,金光道人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念力隐隐间擦身而过逸往东方。 金光道人心中一动,因为他发觉这股念力不同于盘旋空际的其它神波,这道念力如自己一般,正避过了所有人的监测,悄然向前而行。为了不引人注意,这道念力竟未被主人贯以神力,缥缥渺渺、若有若无,显然它与它的主人现在是没有思想上的连通的,施法之人也无法通过这道念力捕捉周围景况。 金光道人思念电转,已意识到这股念力是一种与外界进行秘密联络的方式。 为探虚实,金光道人灵力发出,立时附上那道念力,眨眼间这两道灵力又与另一道思想汇合后,钻进了一个人的脑袋里,下一刻金光道人便看到了玉龙女那清秀而焦虑的面容。 “卑鄙!”金光道人醒悟到对方竟是意图要向一个弱质女流下手,他暗骂一句后急折身形向东飘去。 龙宫龙部,是一片迷云,此处不仅幅围辽阔,更分为上下多层,里面云横雾锁,更深处玄流湍涌,是龙宫中唯一有机会能避开各方神波搜索的地方。 第116章 平日里,这个地方本应是龙子龙孙们吞云吐雾的修炼场所,但值此非常时期,孩子们早已被父母勒令留在家中,而那偌大的迷云层中,此时却仍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十数道穿着不一的身影。 “准备,她们来了!”一个青衣龙头怪物挥动尖尖爪趾,黄色的瞳仁中闪出一种嗜血前的兴奋光芒。 收到首领的指示,其余那些服色各异的家伙蜷身露爪,隐入一条空中甬道旁厚厚的积云中,间或飘闪的龙须在云团外一晃,一切便归于了寂静。 顺云道前来的正是在两个亲随保护下要逃离龙宫的玉龙女。 玉龙女哪想得到自己已身隐险境,她此刻心中挂念的只有丈夫。 虽说三千年来乾天神龙遍修龙族秘技,比之当年龙母更胜一筹,但他现在面对的是一奶同胞的手足兄弟,亲情将成为束缚他手脚的无形锁链。 还有那火龙护法,表面上看起来颇有长者风度,论关系更是玉龙女的亲姑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玉龙女总会从对方巡扫自己身体的目光中体味到一种恐惧,无论自己面向何方,都会感觉到那触摸在自己身上的可怕目光,更遑论臭名昭著的一炁星君! 丈夫和这些人打交道,谁知会掉进怎样的一个陷阱? “不行,我不能丢下他!”玉龙女一转身便要返回,身后紧随身侧的两名亲信慌忙拦住玉龙女。 只听其中一个红眼睛大鼻头的亲信开口道:“夫人慎行!您一心向善,平素从未修习过龙斗之术,倘就这么回去,只会给族长增添负担。” “是啊夫人。”另一名小个子亲信也劝道:“想族长何等神勇,二族长痴迷权位,但三千年来从不敢妄动分毫,他此趟请了人来,充其量也就是想迫族长退位罢了,还能再使出什么别的伎俩?” 红眼睛亲信再次接过话去道:“但夫人若回去,却必将成为族长的软肋,双方一旦翻脸,对方首先想到的,便是会利用夫人的安危来协迫族长就范,那样便会使族长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好了,好了!”玉龙女痛苦地摆手道:“我的心已经够乱了!”话虽责备,人却重新转回身来,一边默默祈祷,一边随二名亲信利用迷云层的掩护快速向东门接近。 “呵呵,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呀?”一道青衣身影晃着硕大的龙头步出云层,利爪露甲,谱出进攻的前奏。 “巨头龙?”玉龙女身侧二名亲信见对方来意不善,忙一前一后将玉龙女护在中间。前方红眼睛亲信见巨头龙那一对黄眼肆无忌惮地在玉龙女身上扫来扫去,充满挑衅的淫邪味道,他心中动气,点指对方道:“你胆敢如此冒犯夫人,莫非真要造反不成?” “我怎么冒犯夫人了?”巨头龙冷笑反讥道:“是夫人长得见不得人,还是地位高贵,我们这些下人不能看她?”巨头龙说罢哼一声口出秽言道:“况且这臭娘们儿什么时候变成你火眼龙的亲娘了,倒让你对她要紧到这种地步?” “你放屁!”呼地一声,两团烟火从那名被叫做火眼龙的亲信眼中喷出。不过这火眼龙的涵养功夫也真是了得,受了如此侮辱,心情却未失控,他知对方有备而来,才敢如此放肆,自己身处伏中,断不可感情用事。 火眼龙想着一挥手,示意小个子同伴护了玉龙女在后随行,他自己则化出龙身,摆长身向巨头龙迫近。 巨头龙眼瞅着火眼龙向前逼来,口中发出一连串冷笑,站在那里只是不动,静待对方自投罗网。 看看面前三人都已进入自己布下的伏击范围,巨头龙无比气魄地将龙爪一挥,在扑上的同时向手下发出了全面攻击的指令。 战斗呈一面倒的形势瞬即结束,尽管玉龙女的两名亲信拼力抵抗,又怎架得住如狼似虎的巨头龙和他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的爪牙们的合击?火眼龙和他的同伴眨眼间倒在了血泊中,玉龙女则悲叫着落在了巨头龙的手上。 打斗骤起即止,干净利落,与巨头龙汇合的那道念力借巨头龙的目光亲睹这一过程后,满意地离开巨头龙的思想,向龙宫深处退去。 看着火龙护法那邪恶的面容在巨头龙脑海中消失不见,金光道人撤去了对巨头龙的思维控制。 那巨头龙正在得意大笑,突然一抬眼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仍站在面前的玉龙女三人,他一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呀一声叫出声来。 玉龙女在二位亲信的保护下慢慢向前逼近,随时准备应付有可能从上下左右任一方跳出来的伏兵。 然而奇怪的是那巨头龙,竟突然间站在那里傻笑起来,所不同的只是笑声由开始的冷笑逐渐变得阴狠,继而变成开怀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得意的味道,而他的双手更是虚握着举在面前,仿如抓到了一件稀世珍宝般舍不得放下。 化出龙身的火眼龙眼瞅着巨头龙突然发起疯来,不明所以下被那白痴笑得毛骨悚然,一时间倒也不敢贸然攻击,只好停步静观。 避入云层的巨头龙手下看着玉龙女三人落入最佳的伏击范围内,偏是首领值此关键时刻不发令却发起疯来,这帮人个个瞧得莫明其妙,最后终忍不住自发地一声大吼后扑将出来。 火眼龙见伏兵骤现,忙回身护主,眼看一场混战便要展开,突然一声怪叫,把敌我双方都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是那巨头龙咧着一副苦瓜脸,瞪着惊讶的大眼在空空双手上左瞅右瞅,再看看前方众人,大嘴张得狠了,差点把下巴也掉在了地上。 “夫人别来无恙!”随着一阵大笑,金光道人施施然从巨头龙身后走了出来。 围住玉龙女三人的一帮匪类哪还不知事件败露。这帮人也识趣得很,也不喊了,也不叫了,也不管巨头龙发不发令了,一扭头,各自钻入云层不见。 玉龙女的二名亲信识得金光道人,一见他来,心知有救,二人俱是喜出望外。便连玉龙女也暂忘了忧愁,看看那个张嘴伸脖呆呆不动的巨头龙,知道他是被金光道人施了定身之术。但这个姿势实在有趣,引得玉龙女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金光道人不去理会那帮四散逃走的毛贼,径直来在玉龙女面前打趣道:“夫人的笑容越来越迷人了!” 这却不是金光道人油嘴滑舌,龙族虽然远离天宫,却是不避这些超然世外的金仙们,玉龙女更是和金光道人斗嘴惯了,见金光道人一来便寻自己开心,也便随口骂道:“你还敢看?当心我让我家那口子剜出你的贼眼。”话一罢立时记起丈夫还身在险境,焦虑的神态不由得再次从眼中流露出来。 金光道人见玉龙女眼神突变,不再胡言,急问龙宫近况,玉龙女的两名亲信抢着将变故经过简要说出。这二人话尚未说完,金光道人已猜透全局,意识到事情的紧急性。他打断二人话头,嘱这二人依原计划护送玉龙女前往北方玄天大帝处,自己则现出真身,不闪不避,一道金光飞奔大厅。 ———— 再说仗拐立于厅中的火龙护法,眼见乾天神龙逃脱,不但不急,心下反而更是得意。 火龙护法岂不明白一炁星君是在利用龙族,只不过他自己也的确需要一炁星君的支持才能顺利登上族长的宝座。阳火威龙虽是自己的女婿,但这层翁婿关系打开始便是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础上。阳火威龙根本看不惯女儿那率直任性的性格,平素里夫妻二人便争吵不断,最近更迫得女儿回了娘家。阳火威龙之所以忍住没有休妻,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想借助自己这个老丈人的力量来和他大哥乾天神龙对抗,而自己隐忍不言,也是要利用这个傻瓜来胁迫乾天神龙退位罢了。 龙族现在表面上仍未与天庭和解,一炁星君也只能以客人的身份到来,虽带重兵却也怕引起龙族中人反抗,不能明目张胆四处招摇,因此仍要倚仗阳火威龙与火龙护法的力量来控制龙族,火龙护法正是看到对方这个弱点,避开了天庭兵马的注意,暗中下手擒了玉龙女。只要玉龙女在自己手中,乾天神龙便只有乖乖交出火龙决一途可走。 这火龙护法为人阴险,早在暗中算计好了一切,想那乾天神龙身中巨毒且受伤极重,短期内已无法对火龙护法构成威胁,而与此相反的是,现在火龙护法想登上龙族族长宝座的最大障碍,反是面前这个自己在表面上一力支持的女婿。 乾天神龙的逃脱虽说令火龙护法最初的计划落空,但他得意的地方却是让一炁星君看到了阳火威龙的一昧蛮勇、不成大气。只要火龙护法能合理利用玉龙女这个人质,协迫乾天神龙交出火龙决,掌控天珠。一炁星君在有求于他的形势下,还不得乖乖立他为族长?到时再将一切罪过推到阳火威龙的身上,以平息龙族众怒。一旦天龙族重新凝为一体,哪还轮到一炁星君在这里颐指气使,天龙族范围虽小,但一方霸主总强过沦为人臣。 火龙护法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随在阳火威龙身后追出大殿。 奔在前面的阳火威龙虽然没有他老丈人那么多心眼,可也从火龙护法向一炁星君表忠的举动中感到了一种危机,他到此时不但不省悟自己的过错,反而更恨大哥,认为正是乾天神龙的刁难,才使得自己在急于求成下连连出错。 眼见全力一掌竟没能打死大哥,阳火威龙黑了心腾身向外便追。然而才出殿门,一股大力迎面扑至。 阳火威龙哪料到绝境中的乾天神龙仍会做出如此有力的还击,毕竟平日里对大哥颇为忌惮,猛惊之下,急刹身形,一道阳火掌悍然拍出。 第117章 如炙焰刮过长空,殿前无数旌旗、龙幡俱在那漫卷天际的一道强风中逝去,龙族广场刹那间被灼为赤漠。 “真是好掌力!”伴着喝彩声,一个人大笑鼓掌飘然而前,不偏不倚,正又堵住了阳火威龙前进的道路。 阳火威龙一掌击空,心中窝火,怒目抬头间却看到了昂然正立的金光道人,这才明白适才发掌阻击自己的人并不是大哥乾天神龙。 阳火威龙这蠢货没听出金光道人是在讥笑他残害同胞兄长的恶毒手段,反面露得色,嘴一撇大咧咧道:“原来是金光道友,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奉劝阁下不要插手龙族事务,不然…” “等等!”金光道人一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头,以一副极为不耐的神色道:“请阁下先把你话中的友字去掉,免得我听了恶心!” “你说什么?”阳火威龙再笨也听出了金光道人话中的不齿,他胸中怒极,咆哮道:“我说错了什么?你竟平白来羞辱于我。” 金光道人仰首哈哈一笑道:“你没有错,只是我千猜万猜也没有猜到第一个追出大殿的是乾天神龙的亲弟弟!”说到这里金光道人满脸不屑道:“就凭你这种东西,根本不值得我说你的对错。” “你——”阳火威龙差点把肺气炸,呼一声,广场上赤热再起,龙族绝技阳火掌扬空欲发。 “且慢!”一道老而弥坚的嗓音喝止了阳火威龙,任那阳火威龙正在气头上,却也被这充满得意和自信的坚定声音所摄,回头呆呆望向提拐而出的老丈人:火龙护法。 此时的火龙护法一改龙钟老态,墨绿的长袍在前进的步履中微向后摆,瘦长的龙脸上表情严峻却又十分泰然,便连跟在后面快步而出的一炁星君和鸿蒙神鳄也感觉到了火龙护法身上发出的强大气势,生出这才是真正龙族族长应有气魄的感觉。 “金光道人,你去告诉乾天神龙,如果他还顾念夫妻之情,就让他交出火龙决,免得后悔终身。” 火龙护法这话讲得绝情而且干脆,但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火龙护法情知金光道人与乾天神龙交情非浅,有了阳火威龙的前车之鉴,这火龙护法哪还会再讨没趣。他这话不仅开门见山暗示对方玉龙女已在自己的手中,更明确向在场所有人传递出一个信息,一切大局均已在他火龙护法的掌控下,在龙族,只有他火龙护法才是真正的主人! 金光道人听罢面露好笑之色,像看杂耍般瞅了火龙护法半晌后忽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且越笑越厉害,差点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火龙护法千辛万苦才熬得今日之局,利用明里暗里的种种布置一举垫定自己的王者风范,正在那里板着脸作势唬人,被金光道人这一笑笑得什么威严都没有了。 火龙护法毕竟不同于阳火威龙,他暗恼之余,大脑却开始飞速运转,默查自己有没有失误之处,分析对方是耍赖搅局还是另有奇谋。 火龙护法大脑在这边转得风车般呼呼直响,那边金光道人却是好不容易才直起差点笑岔气的腰,看看对面满脸阴沉的火龙护法,再瞅瞅一旁因火龙护法异军突起而显得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阳火威龙,最后冲冷眼旁观的一炁星君和鸿蒙神鳄咧嘴一笑后举手弹出一记响指。 但见一道霞气应指而升,在上到金光道人头顶一尺后停了下来,开始凝成各色人等。 在场众人的眼睛立时个个变得雪亮起来,因为他们认出金光道所化场景中敌对双方乃是玉龙女和巨头龙。 一时大殿之前变得鸦雀无声,从殿中出来的四个人各怀鬼胎,默默看着画面中的巨头龙将玉龙女一举擒下的过程。 火龙护法心中隐觉不妙,以金光道人多事的性格,既见到玉龙女遭擒岂会不管?他刚要出言试探,金光道人已先开口笑道“护法大人,不知我给你安排的这个幻局,大人可还满意?” 功败垂成,火龙护法心中追悔却阵脚不乱,幸好适才先一步点明了玉龙女的处境,否则事起突然,定会在一炁星君心中落个暗中争夺天珠的嫌疑? 看着眼前笑意盎然的金光道人,火龙护法怒骂道:“金光道人,你胆敢干涉我们天龙族内部事务,破坏星君大人的安排,阻挠尊者救子之情,我看你是活腻了!”这话说得可是大了,将众人一股脑拖入金光道人的敌对行列,这还不止,这老贼说罢回身,不忘要向一炁星君再表忠心道:“我本想给星君大人一个惊喜…”。 才说到这里,火龙护法脸色大变,便在他回身的一刻,金光道人头上的画面突变,巨头龙得意洋洋地抱拳向空道:“护法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待得到天珠,哪还轮到一炁星君在那里指手划脚?”这话与火龙护法的话同时说出,且十分响亮,立时让火龙护法的忠言再也说不下去了! 火龙护法想不到金光道人也会使出这等下流的手段,使自己的解释不但无法洗脱嫌疑,相反所谓的“惊喜”却似乎佐证了对方的诬陷,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 火龙护法在这里大叫糟糕,一炁星君却意外地伸手拍拍火龙护法的肩头,以示信任,然后一转脸冲金光道人道:“道兄何苦妄做小人?” 金光道人见一炁星君果然了得,也不多言,哈哈一笑,丢下勾心斗角的在场众人,化道金光穿出龙族便这样去了… ———— 五花山天莲岭,处在绵延群山之中,地势奇险,易守难攻,自被鹰喙三兄弟占据后,更是经过多年经营,砌就了内一层外三层连环四寨,使得整个天莲岭山寨固若金汤,这就难怪站在寨墙上的山兵毫不把墙外黑压压拥来的官兵们看在眼里了。 “喂!你们到底打不打?”寨墙上一位年轻喽罗忍不住出言相讥道:“不打趁早回去,黑更半夜折腾什么?害老子我吃不成晚饭。” 墙下有人没好气地回应道:“开饭的时候记得给爷爷们端点出来,来时匆忙,大伙儿都没来得及带干粮。” “别打鬼主意了!”寨墙上又有一位喽罗笑道:“这山寨虽不是铜墙铁壁,只怕也差不到哪儿去,除非你们长翅膀飞进来。” “你还别说!”墙下兵士有人向空一指道:“我们家几位头领还真都是会飞的。” “是吗?”墙上喽罗一阵哄笑道:“能牵一位出来耍耍吗?” “说什么呢?”墙下兵士中有人恼道:“讲这话你可当心点,我家头领个个神出鬼没,打我们一进山,他们就不见了,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摸上你们寨墙,你乱说话可当心掉脑袋。” “你也太小瞧你家头领了,我估计这会儿已溜进内寨求我家寨主赏他根骨头吃呢!”这话说完又引起墙上山兵们一阵哄笑。 “骂我家头领,真是不知死活!”墙下这个人刚说完,官兵中似乎有人累了,出声阻止双方争吵道:“老子先睡一觉,莫在那里油腔滑调,扰了我的好梦。” “要睡滚回去睡去。”墙上的人哪管他睡不睡,大笑道:“这山里蛇多,当心躺下再也爬不起来。” “你敢诅咒我?”墙下说话之人一怒爬起道:“信不信我一箭射掉你的烂嘴?” “有那本事你会来这里?”墙上人反唇相讥道:“有空多舔舔你家首领的屁股,比吹牛强。” “你才给你家寨主舔屁股呢!”墙下人暴怒跳脚道:“有本事你下来,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歇歇吧!”墙上人看似隐忍,其实寸步不让道:“我从不和畜牲单挑。” “你骂谁呢?”墙下之人干叫没辙,气得在当地直蹦。 “我当然是骂畜牲。”墙上人看对方斗嘴不是自己的对手,不由得意大笑起来。笑声未停,弓弦弹响的声音传来,墙上人吓得一缩脖间,夺一声响,一支箭钉在了寨墙下沿,只要再上得一分便有可能射中自己。 墙上之人一见大怒,一伸手从墙上拔下箭道:“小子还真敢射你爷爷。”说罢提起大弓将那支箭朝下方人群中射去。 “啊呀!”一声痛叫,暗夜之中,墙上之人也看不清是哪个倒霉鬼中了这记流箭,但听得墙下人群中一阵骚动,呼啦啦向后退去。 墙上众喽罗见同伴一箭立威,登时鼓躁叫好起来。然而喊声未停,下方队伍中忽地冲出一队盾牌手,飞奔到墙下一齐伏了身,立时露出身后一队正在拉弓的箭手。 墙上人本见下方兵马杂乱无章,全然未料到他们会突然发起攻击,立时被乱飞的长箭射落数人。 这一来墙上墙下一齐喊叫起来,双方你来我往,便用长箭互攻起来。正乱糟糟一片之际,寨墙内忽然起了骚动,有人大叫道:“快拦住这几个妖道!”然而话声未停,已接连传出一片惨呼,显然寨中人不但没能拦住他们所指的妖道,反被对方在瞬间伤了不少的人。 墙上喽罗正在与墙下兵士对射,听得身后大乱,忙回头间却见一队骑兵追着三条身影从后寨中急奔出来。 再看前方三人,挥舞着三把长剑,奔行速度竟不输于快马,飞一般向寨墙处掠来。 这三人动作虽然奇快,但在寨内火把映照下,墙上人仍能看出三人身着道袍,因那道袍在奔行中鼓风扬起,使三个道人看上去如长了翅膀的大蝙蝠般怪异骇人。 寨墙上的人一见此景,都是大吃一惊,顾不得再与墙外的官兵们争强斗胜,调转箭头便要射向那三个道人,这时却听追兵中有人叫道:“不要放箭,风丝丝姑娘在他们手中。” 墙上人乍听此言,一呆之际,又是几声惨叫传来,那三个妖道已然挑翻墙下拦截人马,一张臂夜袅般飞起,竟那样掠过寨墙落出寨外。 第118章 “馗头领回来了!”“奎头领好本事!”“葵头领辛苦了!”一片乱糟糟中,众贼兵纷纷上前示好。 奔出寨外的馗、奎、葵三个妖道不仅不为士兵们毫无秩序的乱涌生气,反十分享受这帮人的吹捧。那葵道人更是媚眼乱飞,东边一瞟、西边一摸,放浪地道:“孩子们乖,回去给你们找个好媳妇。” 馗道人似乎受不了师妹那股骚劲,脚下一点,身形再起,径自飘落队伍中央,将道袍一抖,一道拥有迷人曲线的身影立时在众兵眼前闪现,被擒的风丝丝摔落地面。 “绑了!”馗道人自认为颇具威仪的命令声才出口,突然一种危机感急窜心头。这馗道人的反应也是极快,呼一声借土遁扑出数丈。只是他周围的士兵们却没这本领,被凌空突现的一道霞光斩倒一片。惨呼声刹那间响成一片。 再看地上的风丝丝,已被从空落下的一道倩影一把抱了,飞入空际。 眼瞅着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馗道人气得火冒三丈,只恨自己平日练功不愿辛苦,一昧贪图偏门,到头来会的邪术虽多,却终未能修成仙家飞行大法,干着急也只能望空兴叹。 地上负伤的士兵们还在那里呼痛喊救,却未看到馗道人那发红的双眼。这馗道人一把拽过一名小头目怒问道:“叫你们趁夜上山难道是让你们来这里睡觉的么?这半天功夫,你们不攻山都在干什么?” 那小头目呆头呆脑地茫然应道:“攻山?头领您没下过命令啊。” “命令?”馗道人气得七窃生烟道:“好,我就给你命令!”说罢一挥剑,噗一声将那小头目斩作两段,然后凶神恶煞般大吼道:“你们都给我冲,我要踏平天莲岭!” 寨墙下的士兵一听全都懵了,自打出城时众人就稀里糊涂,被这帮头领们赶鸭子般全赶出城来,根本就没带攻山器械,此刻更是连队形也不整,说攻就要攻,这不和送死一样吗?然而看看那被馗道人劈成两半的血尸,众士兵又哪敢说半个不字,“嗷”一声,嘴里大吼着腿却不肯向前。 “呼、呼、呼”三道人影突出人前,直奔寨墙。众兵士一看还真有那实心眼的傻瓜。然而再一细看,却原来是馗、奎、葵三位头领! 那馗、奎、葵三个妖道奔出几步也觉得不对,一回头才知被众兵士耍了,三人气得暴跳如雷,刚要回身杀人出气,寨墙上一记梆子声响,无数劲箭已当头射落。 这下馗道人顾不上教训手下,一抖道袍,一股黑烟随袍披散,射入烟中的劲箭立时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下一刻,寨墙上的喽罗已看到从那黑烟中窜出的无数恶鬼,张牙舞爪飞上墙来。 哗哗哗一阵泼水声中,鬼怪消失不见,却是秋无风经过被人偷袭一事,自知对上的是一帮妖孽,因而已事先叫人备好了狗血、大粪一类驱邪秽物。 见一泼奏效,寨墙上人齐声欢呼,然而呼声未停,一声炸雷贯彻耳目,耀眼的光芒中,寨墙被炸开一道缺口,许多喽罗意料不及下摔落墙下。 这一道雷光掌却是馗道人从师父御阳子处学来的真仙本领,不惧秽物,一击立威。 正站在后方观战的士兵们明白,适才只喊不冲已惹毛了馗、奎、葵三位首领,此刻一见寨墙破开,不用吩咐,一帮人挥刀舞枪,呐喊着冲了进去,天莲岭外寨处立时陷入了一片混战。 救走风丝丝的人正是从泰山返回的秋霜雪。原来秋霜雪虽测不出父亲的现状,但凭着直觉,她肯定心中的阵阵隐痛并非因自己担忧所至,那是一种存在于父女间的微妙感应。 眼看着陈抟老祖步出殿外,秋霜雪欲言又止,值此泰山遭受攻击的危难当口,自己怎能让老祖丢下岳山震帝前往五花山救父? 秋霜雪因挂念父亲而引发的心痛越发强烈起来,怎么办?秋霜雪一咬牙,不顾自己法力低微,出殿向北直奔阵边。 负责守山的岱岳五大夫见秋霜雪独自闯关,本欲阻拦,禁不住秋霜雪的苦苦哀求,恰好这时魔兵的金涛箭队被陈抟老祖一举破去。使得火影大阵的攻势也为之稍缓,于是秋霜雪才在五大夫的帮助下借地遁逃出阵外。 那秋霜雪看着负伤昏迷的风姑姑,心中更是担忧爹爹的安危,顾不得理会寨墙外这帮贼人,抱着风姑姑径奔后山。 后山内寨之中,秋无风大叫着风丝丝的名字怒狮般追出庭院来。 “够了!”一派大乱的内寨院中,一只浑身长毛的黑熊,人立当地断喝一声,手中镏金镗舞动,磕飞一排射来的劲箭后回头正迎上追出内院的秋无风。“寻这半夜,连太阴圣女的毛也没摸着,真他妈的窝火。那三个妖道要去带队攻山,却把你我丢在这里,索性便大杀一场,好出出憋在心头的这口怨气。” “忒多废话!”黑熊精话没说完,一旁占了守静尸身的冉冉面已打断黑熊精的话头,一阵风般横移过来,手中剑化作闪电拦腰斩向秋无风。 冉冉面快,然而有一物比她更快,一块本应竖立在院门旁的栓马石挂着风声劈头砸来。 冉冉面料不到这山寨之中另有高人,不及伤敌,先行自保,一伏身侧向窜出,那石擦着冉冉面的背掠过,“咔嚓”一声将袁无仁身旁的一个木魈砸作两截。 正指挥一帮山魈、木怪与源源不绝冲进院来的山兵作战的袁无仁被那飞石威势所摄,一回头间正看到一个身材剽悍的短发汉子从院门处扑了过来。 袁无仁识得此人,却原来是在傲剑山庄外被自己打到吐血的金刚铁掌。 见了金刚铁掌这个手下败将,袁无仁大吼一声“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把这个贼子交给我,看我活剥他皮。” 此刻的金刚铁掌刚从睡梦中醒来,自打被人抬上五花山,金刚铁掌便一直处在一种似真似幻的梦境中。在梦里,他不断重温着命丧蛇吻的那一幕,更可怕的是,梦中的一切都似乎都发生在一场熊熊烈焰之中,以至于他都能感觉到那炽人的炙热。金刚铁掌想逃开大火焚身之苦,然而无论跑到哪里,四处都是一片火海,除了大声呼痛,似乎再没有办法能摆脱眼前困境。 金刚铁掌便这样睡一阵,叫一阵,正昏昏沉沉之间,四面八方潮涌而来的激烈打斗之声把他惊醒过来。金刚铁掌睁眼一看,入目俱是陌生,正疑惑是否仍在梦中,秋无风呼唤风丝丝那悲怒的吼声传入耳鼓。金刚铁掌猛一下清醒过来,腾地跳下地循声音奔出所居别院,一入内院正看到秋无风遇险,这才出手替秋无风迫退强敌。 冉冉面此时也认出了来人是金刚铁掌,她曾在金刚铁掌“嘴”下吃过亏,知道金刚铁掌身怀异能,适才那石来势威猛,更令冉冉面感到摸不清金刚铁掌的底细,听袁无仁逞能,她也不道破,嘿嘿一笑,退过一旁。 袁无仁一阵阴笑,让过急于追赶馗、奎、葵三道的秋无风,横身拦在金刚铁掌面前。 金刚铁掌却不知自己已是今非昔比,眼见前方的黑熊精巨镗轮圆,砸向冲前的秋无风,他心中一阵焦急,向迎面而来的袁无仁猛扑上去。 傲剑山庄一战,金刚铁掌惨败给袁无仁,但金刚铁掌的个性刚烈无匹,明知不可为而为,一如当日,大吼一声,跌起身形,主动出击,铁掌当胸疾拍袁无仁。 袁无仁吃过金刚铁掌的掌力,知对方虽奈何自己不得,可一拍之下也令人痛彻心扉,因此不敢过于大意,抬左掌迎击金刚铁掌的同时,右掌却已化出毛茸茸一只猿爪,掏向金刚铁掌的腹下。 凭着以往的经验,金刚铁掌知自己掌力伤不得对方分毫,而对方那追魂一爪却势必会掏穿自己的腹腔。他虽悍勇,却非有勇无谋,危急之时,反显出了金刚铁掌过人的本领。只见他身形忽地一个急翻,立时变得头上脚下,本击向袁无仁胸口的铁掌主动迎上了袁无仁的猿爪,在对方力未使全之际,借力一撑,身形刹那间升高,避开对方迎击的左掌,呼一声跃过袁无仁头顶,向在黑熊精那高大身形威压下仿如蝼蚁般不堪一击的秋无风处投去。 黑熊精手中巨镗连扫,使得全是十足痛快的猛烈招式,却不料秋无风一照面下竟脚底抹油,远远地窜了出去。这黑熊精哇哇一叫竟笑出声来,心道那秋无风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敌不过自己的无敌巨镗。他心下得意,哈哈笑道:“五花山上果然都是一帮鼠辈,专只练些逃窜的本领。” 话音刚落,空中忽然传下一声暴喝:“放屁!” 这一声之大,直如晴空霹雳,把黑熊精吓得一哆嗦,只当有什么仙人驾到,顾不得细看,抱着流金镗急退一步时,“腾”地又一声响,面前落下了短发阔面、目如铜铃的金刚铁掌。 “呀!”黑熊精这个气,没想到这汉子个头不高,嗓门倒不小,自己被一个凡夫俗子吓退,传出去岂不丢人? 想到这里,黑熊精转了目标,大吼着扑向了金刚铁掌,后方的袁无仁也同时夹击而来。 金钢铁掌见同时吸引了对方两大妖人,哈哈一笑,也学秋无风般展开游击战术拖延时间,好让外围大批人马形成合击之势。 黑熊精与袁无仁先还未将金刚铁掌看在眼内,但几个照面一过,才发现那金刚铁掌的身法快得惊人,在两个妖人快似闪电般的连环合击下竟是进退自如、游刃有余。 黑熊精与袁无仁越打越是吃惊,尤其袁无仁,他断不信金刚铁掌能在短短数日间脱胎换骨,修得如此功力,况且自己困不住他也就罢了,那黑熊精法力之高,比之上界真神也毫不逊色,竟也奈何不了金刚铁掌。 第119章 此时的金刚铁掌若单独对上袁无仁,他早便从交手中了解了自己的实力,然而现在在黑熊精那越来越猛,如狂风骤雨般的强大攻势面前,只有四处躲避、暗暗叫苦的份,浑不知自己能做到此点,实已是入了仙门之数。 “气死我了!”黑熊精久战不下,怒气攻心,再不去理会秋无风的动向,如狂狮般只顾追着金刚铁掌狂砸猛打。 再说秋无风,自打女儿秋霜雪入城察探敌情,久久没有返还,他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压下对女儿安危的强烈担忧,安排山寨众头领做好了防范的准备。尽管如此,风丝丝还是被突然现身的馗、奎、葵三道擒去。 痛失亲人,秋无风动了真怒,但到他追出内院,发现敌方来的不止三个妖道时,脑筋立时冷静下来。眼前妖人无一不是厉害至极,幸而日间做足了准备功夫,这些妖人们被一队队弓箭手拦住,才没有给山寨造成太大的伤亡。 尽管秋无风为风丝丝的被擒而痛心,却也从黑熊精的话中判断出女儿并没有落在对方手中,他心中稍安。 秋无风思念电转间,已知对方此趟目的并非单纯的偷袭,一个应对不好,山寨片刻间面对的只怕便将会是覆巢之灾,自己身为一寨这主,决不能在这关键时刻乱了阵脚,因一己私欲而丢掉做为一名领导者应当承担的责任。 秋无风强压心中因挂念风丝丝而来的痛苦,向被山魈、木怪们阻在外围的山寨头领们连续发出数道指令,命令他们或攻内或守外,以外三寨为核心,在最短的时间内组成两面御敌的防线,阻断内寨这帮妖人与山寨外可能攻进来的大批来犯之敌间的相互呼应。 那冉冉面本来认为以秋无风的名望、地位,会身先士卒与黑熊精决一死战,因而也没在意拦截秋无风。然而黑熊精手中巨镗才扫,却见秋无风已然逃出三丈开外,之后更是东奔西窜,不但一招不接,口中还连声呼喝,在他的指挥下,外围箭手们的进攻渐成秩序,不但众多头领们得令带队奔赴前寨,留下的人更拿来了火箭和染了秽物的长箭,刹那间射倒了四五个木怪。 一看形势不对,冉冉面长剑一摆,闪电般向秋无风处扑去,那冉冉尾与他的面妹心意相同,不用招呼,斜刺里拦住欲与外围喽罗们会合的秋无风。 秋无风曾听女儿谈及龟乩、守静魂归地府之事,如今乍见这二人现身,先时吃了一惊,但随即从对方身法举止上透露出的森森鬼气猜出二人是妖非人。 由于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秋无风宝剑舞动,长击试探。 秋无风实在是小瞧了这两个妖人,尽管冉冉面、冉冉尾失了真身,但秋无风却仍欠与之撷抗的能力。眼见前方化做龟乩的妖人一剑刺来,秋无风刚要举剑,背上一痛,已被冉冉面一剑刺伤,而他却连对方怎么出的手也没看清楚。 秋无风暗叹一声,自己从傲剑山庄一直到五花山,几经转折,最终却仍是难以逃出这帮妖人的毒手。 思念间胸前又是一痛,冉冉尾的长剑如毒蛇般扎进秋无风的左肋。 冉冉面、冉冉尾双双得手,二人剑一撤,秋无风立如软泥般向地上瘫去。 冉冉面一声冷笑,这次再不会给秋无风任何逃脱的机会。那秋霜雪神功已成,自己毁了傲剑山庄,她断不会善罢甘休,尚须利用金罗公子除去这个后患,只要得了秋无风的人头,不怕秋霜雪不去自投罗网。 冉冉面心中得意,手下却毫不犹豫,在秋无风身形未倒之际,长剑划出一溜银芒,直切秋无风脖项。 就在剑要入肉的刹那,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一道霞芒匹练般从空而降,冉冉面尚来不及做出反应,手中长剑咔嚓一声已被劈成两截。 这一下把在场众妖都吓了一跳,尤其冉冉面,心知若非来人心急要救秋无风,斩剑不斩人,适才那一剑定能取了自己性命。 冉冉面大骇之下飞身后退,冉冉尾紧随其后,两人刹那间站在一起,组成合力御防的最强阵线。 “爹爹,爹爹!”那一剑吓退冉冉面的人乍落地面,便急叫着探手抚上秋无风肋下,手中霞光凝成涌动的小小光泉,裹上秋无风伤口,硬阻住那不断外喷的血浪。 秋无风前后中剑,视线立时变得模糊起来,正自认定难逃厄运之时,女儿急切的叫声忽然传入耳鼓。秋无风心中一震,努力抬头,眼前金星稍退、景像再现,果见女儿秋霜雪跪在身前。 巨大的暖意从伤口处涌入,秋无风疼痛大减,意识立即恢复过来,顾不得伤口还在流血,急出声道:“快去救你金刚铁掌伯伯!” 秋霜雪眼见爹爹中剑倒下,她的心呼一声被恐惧完全包围,除了全力施法,再不顾及其它。此刻见爹爹醒来,秋霜雪紧悬的一颗心暂时放回肚中,才发现风姑姑尚被抱在怀中,适才竟紧张至晓不得将她放下。 听到爹爹出言吩咐,秋霜雪一抬头间,果见金刚铁掌在黑熊精与袁无仁的夹击下左支右拙,已是到了险象环生的地步。 秋霜雪虽放心不下父亲,但也知稍一耽搁,便可能断送了金刚铁掌的性命。她银牙一咬,撤了探入爹爹肋下的手掌,一屈身将风姑姑放在爹爹身旁,便在这时,一颗红果忽然从怀中滚落出来。 秋霜雪一看之下,认得那红果,却是被自己拒绝的枯木道人赠物。 秋霜雪心知此红果必是被师兄趁自己昏迷时放入怀中的。不及多想,秋霜雪一把拿起红果递给爹爹道:“这是仙家之物,定可治得爹爹剑伤,你且服下,待女儿收抬了这几个妖人再来为风姑姑疗伤。”说罢将红果往父亲手中一塞,起身往援金刚铁掌。 旁人不了解金刚铁掌的底细,冉冉面却曾一窥其庐山真面,那金刚铁掌已成仙体,只是尚不自知罢了,现在表现出的功力怕只是其真实本领的冰山一角,一旦他领悟过来,立会脱胎换骨,倒不如趁现在将其除了,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冉冉面一声招呼,和冉冉尾同时跃身阻在秋霜雪身前,只要撑得片刻,金刚铁掌必将饮恨黑熊精的镏金镗之下。 第十二章节搞魔大军(下) 秋霜雪又怎会不知道冉冉面的打算?奈何对方这次学了乖,人不上前,双双吐出一团毒诞,立时散作一片黑雾,内中蛇影纠缠,令人触目惊心。而更糟糕的是,那边的袁无仁也发现了秋霜雪的动向,一声唿哨,守在外围的许多山魈、木怪纷纷向秋无风处扑去,要牵制秋霜雪的行动。 这回秋霜雪终于明白什么叫首尾难顾了。正不知如何取舍之际,空中传来风响,一点黑影由小及大,刹那间已呼啸而来,众人还没来得及抬头,“轰隆”一声,一条五彩金龙已坠落眼前,长长的龙身将地面砸出深坑,如一条嵌在地下的巨绳,突出地面的龙角距离秋无风不及一尺。 秋霜雪这下受惊非小,那龙只要再落得近些,爹爹此刻已被砸成了肉酱。 秋霜雪这一分心,眼前无数蛇影纷飞,冉冉尾、冉冉面兄妹的毒烟已被她吸入腹中。 听到冉冉面大笑的声音传来,秋霜雪心知不妙间,体内一股力量急窜丹田,噬向元神。 秋霜雪知道自己仍是临敌经验太少,以至吃了大亏。但事到如今,后悔已晚,她集中精力,在元神即将被困的刹那脱出体外。 这尚是秋霜雪首次主动元神出窍,但有了上次被吸神娃吸出元神的经历,反令她元神乍一离体,立时便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从空而下,一道玄波破入黑烟之中,要夺回被困的法体。 冉冉面哪里会给秋霜雪这种机会,一张嘴,一条小金蛇飞弹出去,吐着毒信,箭般咬向秋霜雪的元神。 霞光一现,小金蛇被突然出现的无影神剑斩为两截,摔下地面。 这回轮到冉冉面大吃一惊,她万没料到秋霜雪的神剑竟会随元神而动,如此神兵,世所罕见,眼看着秋霜雪驱出体内毒气,元神归位,却偏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边秋霜雪忙着元神附体,那边秋无风却已陷入生死关头。肋下伤口虽已好转,但背上剑伤伤筋动骨,令他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看着两只木怪扑近前来,尖尖的手臂直插咽喉。 “噗”一声脆响,本立在秋无风面前的木怪忽然消失,如被什么物体吸入地下,一只坚鳞巨趾的龙爪盖在了木怪立身之处。 面前龙角一动,一只巨大的龙头昂出地面,两只巨眼才看了秋无风一眼,龙头再次倒下,这次却是仰首栽倒,龙头翻了个个。秋无风清楚无误地看到龙头倒下的刹那,巨大的龙眼中滑落一滴眼泪,从那不肯闭上的双眼中,秋无风看到一丝无法丢弃的牵挂眼神。 不知为什么,看到龙眼中的神情,秋无风忽然想起了先前失去风丝丝时那种揪心扯肺的痛,尽管情人已回到身边,秋无风还是情不自禁地努力伸手将风丝丝拥在了怀中。 难道这条龙也正在怀念他魂牵梦萦的情人?一丝怜悯起自心头,秋无风探出手,将女儿交给自己的红果从巨龙的齿缝间塞了进去。 “若此果真是神物,便让它在这条龙身上显灵吧。”秋无风正自默祷,女儿秋霜雪的惊叫声忽然传入耳中。 秋无风一惊之下,回头去看女儿,才发现面前多了立剑的“龟乩、守静”。 原来冉冉尾、冉冉面的反应也是极快,一看扼制不住秋霜雪的神通,立时想到了擒拿秋无风来要挟霜雪。 秋无风见识过这两个妖人的手段,任来一个自己便远非其敌,况且现在身负重伤,女儿又远在数丈之外,看来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第120章 秋无风下意识抱紧风丝丝,就在此刻,他忽然又想起了巨龙的眼神,可以肯定,那正是绝望关头,情人间魂牵梦萦的思念。 在这一刻,秋无风仿已晋入生死无关的境地,心中所有只是此刻与风丝丝难舍的眷恋,他不再看冉冉尾、冉冉面手中的长剑,一双大眼深情注视在风丝丝脸上。对于此时的秋无风,生死已无足轻重,唯愿这最后难忘的一眼能永隽心中,不会遗失在地府那奈何桥头。 这是决别前的一刻,是秋无风心中永远的一刻,沧海桑田俱静止在眼前,只剩了情人最美的脸,占据了全部爱的心田。 良久、良久,时光仿如真的静止了,静止到秋无风都能感觉到它的流淌。 这不是幻觉,秋无风讶然抬头,才发现“龟乩、守静”剑指着自己,目光却忘着自己头顶上方,眼中露出骇然神色。 秋无风觉得奇怪,顺二妖目光回头观望,刚刚还倾在一侧的龙头此时已昂立而起,龙眼中目光炯炯,有如两把无形利剑扼住了“龟乩、守静”的一举一动。 秋霜雪并没有看到是神龙救下了父亲,元神乍一归位,却发现父亲已然处在了一张血盆大口之下,她不知此龙是友是敌,吓得呆立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恼此龙,给父亲引来杀身大祸。 双方僵持良久,那龙眼中忽然闪出笑意,整个龙身解禁般活动了起来。 冉冉面一看,暗骂自己糊涂,此龙分明负伤,自己慑于对方眼中威严,竟被骗过,以致错失良机,予它以复原的时间。 此刻后悔为时已晚,那冉冉面也是度势极准,知前山战事吃紧,喊杀之声定会吸引神龙前往,于是向黑熊精和袁无仁打个招呼后带了冉冉尾顺后山方向逃出寨去。 秋霜雪也看出了神龙并无敌意,不再迟疑,一转身扑向金刚铁掌处。 黑熊精与袁无仁同样受到神龙到来的影响,一分神下,攻势稍缓,给了金刚铁掌苟延残喘的机会,待黑熊精醒悟过来,已错失击杀金刚铁掌的最后机会,被飞扑而来的秋霜雪一连三剑迫退开来。 金刚铁掌终撑到援兵到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竟连站起的力气也欠奉。 黑熊精与袁无仁至此已知大势已去,飞身追着冉冉尾、冉冉面兄妹向山下逃去,只留下那许多木怪在神龙喷出的烈焰中化做了飞灰… ———— 天莲岭前山,三道外寨被馗、奎、葵三道眨眼间率领人马一冲而破,杀上山来的贼兵势如破竹,洪水般向着天莲岭内寨的寨门前扑来。 尽管内寨中以弓箭手为主的援兵悉数开来,却仍挡不住众人心中渐渐升起的绝望。 五花山的喽罗们大多已经知道内寨被妖人侵入,这昔日被众人视为“家”的山寨只怕是再难保全,更何况见到前山被迫入内寨的兄弟们个个惊慌的神态,更令内寨中的守军感到了一种无以阻挡的恐惧。 站在寨门楼上的守兵们一个个头皮发麻地望着下方一望无际黑压压满山逼来的敌人,腿肚子都禁不住开始剧烈打起颤来。 馗、奎、葵三道似乎也知道对面山寨中喽罗们心中的恐惧,不再急行,他这一慢下脚步,立时煞止了整个人马的喧嚣之势,然而那慢慢逼前的恐怖形成另外一种心理压力,如身后千军万马踏前的脚步声般震响在敌军脑海。 馗、奎、葵三个妖道丢了风丝丝,本来是一肚子火气,然而经过攻关克寨一通大杀,仿已理清肺火,竟是笑嘻嘻走在前方,那神情不慌不忙,真好比闲庭漫步。 馗道人一边走一边笑道:“师弟、师妹,秋霜雪已经回来,那个熊瞎子一意要擒了秋霜雪向楚环城邀功,这回却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领了。” 奎道人一旁笑应道:“师兄还不了解熊瞎子的那点把戏吗?蛮力有,法不精,他不是秋霜雪的对手。” “二哥说得极是!”葵道人嘻嘻笑道:“那两个蛇妖还算有点邪气,袁无仁却是不堪一击,倘他们能如咱们师兄妹般诚心相扶,共同对敌,秋霜雪决讨不了好去,只如今这些家伙们怕正在被秋霜雪追杀出来的路上!” “三妹说得好!”馗道人仰天大笑道:“咱们各得了师父的一部分法力,只要能心意如一,配合这些年来苦修的异术,无异于御阳子重生,终有一日会在仙界挣得一席之地。” 馗道人正说得开心间,旁边奎道人突然叹口气遗憾地道:“可惜那秋霜雪元精已失,听说得她元阴,可平添千年法力,都是御阳子那老顽固将咱们禁锢山中,白白错过了这千载良机。” “二哥蛮也想不开。”葵道人讥笑师兄道:“功力自可练得,只那秋霜雪手中使得不知是什么兵器,倏现倏隐,竟无固定形态,如此仙兵,天下难觅,今趟却不能错失了。” 馗道人一听挑大指道:“三妹豪气果然不让须眉,此刻那熊瞎子不知是死是活,让他将秋霜雪的力气耗干,也省得咱们兄妹太费功夫。” 三个妖人正说得畅快,前方却已到了五花山天莲岭内寨寨门之前。这三个道人互视一眼,突然一起呵呵大笑起来。身后跟随而前的众贼兵们不知三个头领发的哪门子神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只见馗、奎、葵三道突然张开嘴来,随着那“呸”地一道恶心声发出,三个妖道一人吐出了一口痰来。 倒也不是这三个贼道人自吹自擂,既能被位列上仙的御阳子看中并收入门墙,这三个妖人的悟性可想而知,这些年来,三人专攻速成邪术,虽失于正道,却也当真学会了不少唬人的本领。 此刻只见这三口痰被三道吐在空中,迎风便涨,迅速地膨胀开来。很快,三个巨大的痰块便相互扩融为一个仍在不断涨大的巨泡,然这一个泡沫又怎是一个大字了得,站在寨门楼上的喽罗很快便发现那泡沫中正有无数双恶毒恐怖的绿眼烁烁地盯着他们,随着如烟般飘来的团团泡沫向寨墙逼来。 众山兵哪见过这等阵势,也不知泡沫里面藏着些什么怪物,事先准备好的秽物早运往前寨用光,如今急切间却到哪里再寻那多“宝物”出来? 这些喽罗本就是些贼人,长年浸淫贼道,虽受秋无风约束走上正途,但毕竟时日还短,少有人能具不畏强势的抗衡意志,看看束手无策,一个个吓得要命,终有人忍不住带头喊一声“救命”出来,恐惧立如瘟疫般在众人心中迅速蔓延开来,众喽罗哗一声如大坝决堤,群相转身,向后亡命逃去。 就在这时,一声龙吟牵制了众人奔逃的步伐,众喽罗吃惊抬头,猛见一条斑澜巨龙挟云裹雾,从内寨中心处扶摇向上,直入夜空。 由于寨中喽罗正向后奔逃,山内山外的兵马几乎都是面向内寨方向,在龙吟的吸引下俱都看到了这个奇观。 馗、奎、葵三道曾夜观星斗,五花山有王风天象,只是三人万没料到山寨中竟真藏有一条神龙。 山中喽罗们则是心内惴惴、思想急转,猜测着神龙显圣究竟预示着秋无风当真有祥龙护佑还是山寨顿失龙脉、气运当亡。 刚才还是喊杀连天的天莲岭上,刹那间静至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的境地,只那城楼上留下的一部分自认大势已去、意志崩溃的喽罗们,还在眼神发直地望着前方逼近的巨大泡沫发呆。 “轰”地一声大响,震醒了绝望中的痴迷者,他们骇得差点跳将起来,再看前方,一条比寨楼尚要高出两倍的巨大神龙从天而降,巨大的龙爪一爪踏碎了泡沫团中的无数鬼影,那看似无敌的泡沫也在被踏碎之际随风散个一干二净。 好半晌鸦雀无声,等那寨门楼上发呆的喽罗反应过来时,终发出由衷的欢叫。本已奔下寨墙的守卫们闻声返了回来,一见之下,也抑制不住欢呼起来,被吸引来的大批山兵不断攀上墙头,刹那间内寨墙上人头攒动,欢呼声响成一片。 寨外攻山人马也被唬了一跳,有那好斗者一脚蹦个老高,兴奋的血液窜上头顶,如此奇遇千年少有,今日能得一睹仙界中的龙争虎斗,此生无憾矣! 然而当这些悍勇匹夫们挤到人前时才发现,希望的泡沫是会如此容易地破灭,本来站在前方的馗、奎、葵三道远比他们想象中要聪明。但见三人一抖披风,如三只大蝙蝠般从身后士兵头上掠过,径直向山下方向疾窜出去。 馗、奎、葵三道当然够聪明,可他们也低估了那条龙的本领。 只见这龙,一脚踏碎那团泡沫,神目圆睁,如闪电般耀亮的眸光早盯上了前方的三个妖道,便在三道一转身间,这龙一张嘴,冲霄龙吟二次迸发,只这回伴着的却是冲出龙口的一束神火,那火苗尖处凝而不散,竟如一把火煅的利剑,瞬间跨越长空,在四围跃动的呼呼火舌助威下,突前而出,直刺逃在最前方的馗道人后背。 耀目光芒骤然剧闪,一团如闪电般炽亮的光团凭空闪现,光团外同样裹着呼呼火舌,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挡在了火剑前方。 二火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 光芒散去,在火把照耀下,一个金面公子的身形高悬阵前,凌空而立,那洒然不羁的气度倒也颇具风范,配上他头顶上空的苍茫夜色,更具无限神秘。 馗、奎、葵三道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停下逃遁的身形,站在人群中回头静观,暗道:这才是“楚环城”的真实面目! 来的金面公子正是化身为楚环城的金罗公子。 原来金罗公子再次眼瞅着另一个娇娃得而复失,他心中索然无味,顿失了上五花山的兴趣,回城正在等手下众妖的消息,忽听得天莲岭方向传来龙吟。 第121章 金罗公子心中大吃一惊,他久居天庭,识得这啸声应是乾天神龙所有,又怎会出现在五花山上?他心知手下遇上了麻烦,这才急速赶来,恰救下馗道人。 这金罗公子知道自己能瞒得手下众妖,却瞒不过那生具灵性的乾天神龙。于是不再装神弄鬼,现出邪星真面。 “我道谁敢逆天行事?原来是上界凶星下凡。”因食下红果而复原的乾天神龙收了神通,巨大的龙身化出人形,起在空中,与金罗公子遥相对峙道:“秋无风天命王者,公子此为不怕横遭不测吗?” 乾天神龙此言一出,下方敌我双方队伍中立时升起一片喧哗。 金罗公子知道乾天神龙是在利用这个机会替秋无风立命,于是皱眉道:“天庭变故,神龙非是不知,如今魔道当盛,哪里还有天命可言?你又何苦愚弄这些凡人。” 乾天神龙冷笑道:“谁真谁假公子心中有数,你是天界凶星,自有恶道猖然,凭你的本领当然不怕天数循环,为证邪星本性,又怎会将你手下区区十数万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听乾天神龙话语中步步进逼,金罗公子只有苦笑,他知单凭“龙”这一字在凡人心目中的形象,已令自己舌灿莲花也难挽人心。好在这金罗公子生性喜好独来独往,下界只为形势所迫,却非真要争什么王图霸业。此刻见对方存心要维护秋无风,一笑而言道:“你我行事自有定数,何必强分吉凶,神龙既替秋无风出头,兄弟又怎会和一个凡人计较,今日到此为止,这便告辞。” 金罗公子说罢也不招呼馗、奎、葵三道,微风拂过,身影消失。 乾天神龙见那金罗公子生性倒也爽快,也便不再留难带队下山的馗、奎、葵三个妖道,一转身飞回后山。 后山内院,冉冉尾、冉冉面、黑熊精、袁无仁四妖早逃得不见了踪影。秋霜雪心忧父亲及风姑姑的伤势,也不追赶,回身替父亲先治愈了剑伤。 身体复原,秋无风立即将风丝丝交给秋霜雪,自己带队赶往前山抵抗敌兵。 秋霜雪本想随父同行,神目遥望下,已知大势将定,于是放下心来细察风姑姑昏迷原因。 秋无风一路疾奔,来到寨前,无数兵士见到寨主驾临,爆出轰天彩声,许多人兴奋至泪流满面。 秋无风并不知这是因为乾天神龙为自己造势的成果,只当是众人为胜利而欢呼,见敌兵已撤,于是派人收复前寨,命令发出,如臂使然,手下无不大声应是,激动高昂的情绪反过来感染了秋无风,他终于体会到了一个王者颐指气使的快感。 正在一切重建的繁忙劳碌之际,突有手下来报,外寨中尚藏有一支过万人的鄢墟城官兵未曾离去。 秋无风听罢心中一愣,妖人们俱已离开,这帮官兵当知他们负隅顽抗只是死路一条。难道真有人肯为楚环城一个贼子忠心卖命? 秋无风眉头微皱,对方虽是敌人,但非到不得已的情况,他实不愿见血流成河的场面出现。 想到这里,秋无风传下令去,命手下围而不歼,他则亲自带队,前往察看。 到得第一重山寨内一处隐蔽的兵营处,秋无风果见两军对垒,而敌方似乎也自知不敌,虽高度戒备,却不动手,只在那里高呼:“山寨的弟兄们休要误会,我们在此,只为求能见秋寨主一面,别无歹念。” 山寨中喽罗一听立时哄笑起来:“歹念?官爷们高高在上惯了,是不是有点看不清眼下形势了?只要爷爷们不高兴,你们什么念也得完蛋。” 秋无风一听,知山中兄弟曾受城中官兵围剿,双方积怨过深,他怕一旦有人忍耐不住,形势立会演变至无法控制的局面,忙派人约束手下,自己则亲自向前,高声喝道:“秋某人在此。” 对面兵丁见两军对垒之际竟有人随随便便来在阵前,自称秋无风,全无半点“寨主”的架子,不由得苦笑道:“这位大叔莫开玩笑,你们误会了,我们确实是想求见秋寨主,还请哪位兄弟能通报一声。” “好胆,敢对我家寨主如此说话!” 对面官兵话声一落,这边呼喝怒骂声早响成了一片。 寨中喽罗此时已将秋无风视为天人,如何能再容忍有人用这样随随便便的语气和寨主讲话。 对面官兵一看这种形势绝非作伪,这才你眼望我眼,齐唰唰呆在一处。 一个身着将官战甲的汉子挤出人群,将交手中剑向地上一丢,噗嗵跪倒道:“我等参见秋寨主!” 这人一带头,他身后上万官兵立时将手中兵器悉数抛出,嘡啷啷一片脆响声中,秋无风面前跪下无数声影,巨大的声浪迎面扑来:“参见秋寨主,望寨主收容。” 秋无风万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他点点头用内力逼出声调大声道:“你们先起来。”说罢点指前方那员将官道:“你们不是要见秋某人吗,如今我就在这里,你们意欲何为,直言了吧!” “不敢!”那将官跪在地上也不起来,诚惶诚恐地道:“我等被朝庭派在鄢墟城中,非我等愿与山中弟兄作对,彼一时此一时,还望寨主能够谅解。” 秋无风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以往天莲岭贼众扰民日甚,但这话现在却已不便明说,于是点头道:“以往过节,揭过了吧,大丈夫当存天下己任之心,不必再介意那些恩恩怨怨。” “谢寨主!”那将官听秋无风此言无异于是在向寨中喽罗明示不得追仇,心中兴奋抬起头来。 秋无风见这人眉目较粗,虽非那相貌英帅之相,但眼神中倒也有一股正气。他阅人无数,只这一眼已知对方确是不存歹念,于是大步向前,一把将那人扯了起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肯跟我秋无风一起去打江山?” 秋无风这个举动立时引来双方人马一片哗然,山寨中人自是担心寨主的安危,那官兵们却是知道秋无风这一把握下,已不再将众人视做敌人,立时欢呼起来。 那被秋无风扯起的汉子未料到秋无风如此直接,眼神一呆后,立时绽出神采,收了唯唯喏喏之态,显出豪迈本性道:“在下陈元傲,我等避过妖道,藏留山中,正是想求寨主收容,那楚环城不知是何方妖人,连自己的本来面目都不敢显露,他凭什么敢觊觎江山?相对之下,秋寨主堂堂君子,名声早著海内,我等若再执迷不悟,将来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悔之晚矣!如今心愿得成,从此别无它求,只盼一生追随麾下,共闯太平。” 陈元傲这话一气道来,语调极快,尽显其决心。 秋无风一听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就当如此痛快。”说罢一指陈元傲身后官兵道:“这些弟兄仍归在你的部下,你们与山中弟兄一般,都是我秋无风的好兄弟,这便拿起你们的兵器,要随我秋无风共闯太平,可还需要你们手中的刀枪一展所长呢。” 秋无风这一番话立时又引起官兵们的一片欢声,为防止意外磨擦的发生,秋无风暂将山寨第一重外寨交于陈元傲把守,令他在这里整顿兵马,接受下一步调谴。陈无傲见乍入山寨,秋无风便将第一重要塞的大门交在自己手中,明白秋无风是在向自己暗示信任,心中十感动,大声接令。 快刀斩乱麻般处理了寨中事物,秋无风急匆匆赶回内寨,在那里,昏迷的风丝丝正如无形绳索般牵着他的心。 一进后院,秋无风立时叫住一位正端茶往大堂行去的待女问道:“风姑娘现在哪里?” “风姑娘正在东屋内安睡,尚未醒来。”侍女刚说完旁边忽过来一位守卫行礼道:“金刚铁掌大人吩咐我等,若见寨主回来,请寨主速速前往大堂会见客人。” “客人?”秋无风听得一愣,这一夜大战,哪里能来什么客人。 “具体情况小的们也不清楚。”那守卫见秋无风诧异,忙追加了一句。 “知道了,你们去吧!” 挥手令侍女及守卫退下后,秋无风转身步向大堂。 未到门口,金刚铁掌那壮实的身形已闯出厅来一把拉住秋无风的手道:“快来,你看看谁在等你。” 秋无风心中吃了一惊,凭自己的功力,竟半点没有察觉到金刚铁掌如何来在的厅外。 龟乩、守静的妖影在眼前闪现,秋无风目定金刚铁掌道:“老伙计,你倒好像预知到我会入厅,特地在此等我。” 金刚铁掌却没听出秋无风话中的试探之意,哈哈笑道:“我哪有那功夫等你,我听到你的说话声这才出来。若不是我让人告你有客,你早溜去看你的风姑娘了,哪里还把我这老朋友放在心里。” 秋无风一听更是起疑,金刚铁掌竟似乎连自己当时心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他不由警惕问道:“我在后院说话,你在前方大厅中怎么能听得到?” “是啊!”金刚铁掌一听也是一呆,不由自主抬手拍拍自己那长着短发的脑袋道:“我正与神龙谈到你,耳中自然而然便听到了你的说话声,你竟是在后院里吗?” “神龙?”秋无风一听更奇,不由想起那条被自己喂食红果的长龙,它不是伤愈离去了吗? 秋无风刚要抬眼,看看厅内究竟坐着什么客人时,一个身披红袍、颇具威仪之人已步出厅来,哈哈笑道:“多谢秋寨主救命之恩。” 秋无风见此人相貌端庄,哪有半点龙形,疑惑问道:“这位壮士…” 话才开头,秋无风突然间清楚地知道了眼前站着的乃是上界真神:乾天神龙。这个念头就仿如直觉般,便那样从脑中冒了出来,莫明其妙却又实实在在。 第122章 难怪金刚铁掌能具先知先觉般的能力,秋无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秋庄主莫误会。”乾天神龙忙解释道:“傲剑山庄中人各自潜伏着一场际遇,这位朋友能知你来,非是因我的缘故。” 秋无风有过被女儿看穿心事的经历,也不奇怪乾天神龙会懂得自己的想法,对方既然用这种方式介绍自己,倒也省了不少唇舌。 误会尽消,当下秋无风拍拍金刚铁掌之肩,以示对自己适才举止的抱歉。 金刚铁掌理解秋无风,也不介意,三人互让入座后,秋无风命人再次沏茶。 “幸蒙上神出手,山寨才能得以保全,秋无风尚未谢过大仙,大仙却来向我道谢,真是惭愧了。”做为主人,秋无风首开话题,对乾天神龙表示感谢。 “寨主客气了!”乾天神龙微笑道:“令爱带回的红果乃是仙家奇珍,凡人食之立可飞升。寨主竟将它随手送人,足见豪情,只是你连长生不老都不贪图,我却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宝物回赠了,便送你个一世平安吧。” 秋无风仰天大笑道:“那个红果是不是长生不老丹,秋某人却是压根不知道的。” 三人相视而笑,对于乾天神龙“一世平安”的话,秋无风只当是对方的祝福之语,因此也没在意。 片刻欢言后,乾天神龙站起身道:“茶如其人,这里的茶果是好茶,里面透露出如二位般的爽快味道,是时候清理掉那些变了味的溲茶了。” 秋无风与金刚铁掌相视一笑,已知乾天神龙多半在“茶”上吃了亏,幸而听他口气,事情仍有转机。 望着乾天神龙那包含着仇恨与责任的坚毅眼神,秋无风拱手道别道:“上仙身负重任,秋某不敢挽留,但盼他日有缘再见。” “今日一役,秋寨主已与天龙族结下渊源,金刚铁掌也是我仙门中人,二位与我的缘份,却不在这一日短长之上,告辞!” 乾天神龙说罢,向秋无风和金刚铁掌拱手告别后大步出庭,长吟一声,身化彩龙,冲霄直上,引来山寨中人又一阵欢腾。 望着那渐渐消失在夜空中的龙影,秋无风明白乾天神龙的“炫耀”仍是在为自己造势。 先是得太阴为女,后又看着身边的朋友各得奇缘,现又蒙神龙解难,短短数日,一切都改变了,难道自己真是得到了上天护佑?秋无风苦笑着摇摇头,自己都在想什么呢?眼前十数万弟兄坐吃山空,正急待自己做出下一步举动,山下鄢墟城中妖孽横行,山寨随时面临覆亡之险,自己又有什么本领能够保护亲人?难道就凭借这一次次的侥幸过关吗? 想到这里,秋无风这才突然发现,半天功夫一直没看到女儿秋霜雪的身影,于是开口问金刚铁掌道:“老伙计,霜雪去了哪里?” “你还不知,她去了北昆仑。” “北昆仑?”秋无风吃了一惊,那北昆仑是传说中的仙家圣地,女儿却是说去便去,秋无风感到了一种莫名惆怅,女儿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终有一日她会远走高飞,晋入另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世界,而自己只能眼瞅着“失去”亲人而无能为力。 压下心内凄然,秋无风继续问道:“她去北昆仑做什么?” 金刚铁掌却没有觉出秋无风神情有异,解释道:“那馗、奎、葵三道当真有些邪门,所使奇毒竟连乾天神龙也无法化解,因此不得不借助草药解毒。(奇*书*网*.*整*理*提*供)霜雪便是去北昆仑采摘一种叫做‘千霖草’的仙药。” 金刚铁掌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地看秋无风一眼道:“我真是糊涂,你还是先去陪陪你的小情人罢。”说着大笑离去。 ———— 再说秋霜雪,她却不知北昆仑已然失陷,向乾天神龙问明了方向,一路急飞,来在一片翠翠清山之前,只见这里山峰虽陡,却是峰间有湖,崖上挂瀑,小溪掩映在绿草浓阴间,好一派葱茏景色。在那山势渐高之处,更是处处温泉、山水相映,氤氲热气造就的奇幻所在处正是花草繁殖的理想场所。 秋霜雪心知已到北昆仑,她凝目下注,果见山坳里随处长着一种叶片上挂满雨点的晶莹小草,那雨珠凝而不落,散而不发,奇妙处正与乾天神龙口中描述的千霖草相符。 秋霜雪喜得连忙降落山间。那草隔三五步一支,夹杂在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之间,霜雪一路采来,往怀中直揣了十七八支,这才作罢。 既得仙草,秋霜雪才想返回,忽觉身后有异。 这只是一种直觉,但秋霜雪偏就有一种天地易色般的可怕感觉。她心中突跳,猛地回过头去,果见身后远处一座峰头上立了一位脚大如船、头大如斗,身上裹满招魂幡般的奇服怪人。 二人相距本远,但秋霜雪却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气机控制,牢牢地掐断了回往五花山的生路。 秋霜雪正看得心惊之际,那怪人已开口道:“几位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这声音不大,但从偌远处传来竟不散音,如在耳旁般清晰至极。 秋霜雪下意识地四下观望,眼前除了这个怪人和自己,已再不见半点人影。 秋霜雪正奇怪间,耳中忽又传入一道慈祥的声音对她快速言道:“霜雪快走,此人乃魔界元帅阴辇迪,魔功非同小可,我们也没有把握拦得住他,你可一路向北,寻北海龙王求助,请他送你回五花山。” “恩公?” 自从枯木岭上被人相救,秋霜雪一直念念难忘,却苦于找不到恩人的线索。如今再次得人暗中关照,秋霜雪立时便猜到了说话之人必是暗中保护自己的恩公,她心中大喜,才唤一声,尚未来得及道谢,眼前忽然天地变色,山头刹那间被无数阴云笼罩,再不见半点星光,只听得黑暗中狂风暴雨、闷雷处处,伴着偶尔闪现的电光,仿佛千军万马扑面杀来。 单看眼前架势,秋霜雪已知自己远非阴辇迪这个魔头的对手,留在这里于事无补,于是道一声:“恩公保重。”回身向北疾飞而去。 也不知飞了多久,脚下忽现一片汪洋,来在了碧波万倾的海面之上,看看前方海天相连,直是无边无涯,秋霜雪知道已到北海。 听听身后没了打斗之声,秋霜雪只当已经脱离险境,放缓身形回头察看,却不料这一回头,刹那间把个秋霜雪骇得花容失色,一只有如天柱般的巨臂从无尽远处疾伸而来,大手一张,天网般的五指从上下左右一起包抄过来,那种令人不可置信处几使秋霜雪认为自己正做着一个冥冥噩梦。 说到底秋霜雪还是一个小女孩,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吓得她“啊”地一声大叫,再不管其它,转回身没命逃去,身后叮叮剑鸣传来也顾不得看,这一路亡命奔逃,如风驰电掣,直窜到前方严寒袭体,竟有几片雪花扑面打上脸来时,秋霜雪才被那冷风一吹,机伶伶打个冷战清醒过来。 秋霜雪抬目前望,眼前茫茫一片,竟在满天都在飘着雪花。 “这是哪里?”秋霜雪知道自己过于慌乱,一路奔来却忘了辨一下方向。她刚要停身,不意胸口一痛,眼前金星乱冒,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泰山之上,陈抟老祖从岱岳五大夫的口中得知秋霜雪已成功突围而去,这才心中稍安。他正欲回殿,上方雷声火光突然一齐散去,磐松大阵缓缓撤下,露出了一线天光。 “怎么回事?”陈抟老祖一抬头间,空中已是团团祥云瑞彩,片片彩带霞裙,一时间云清雾霭,充斥着一派祥和景观。 陈抟老祖“啊呀”一声喜叫出声,他再料不到五岳散仙和百花仙子、百草仙子们会值此泰山危急之际一齐来援,便是那帮人也是你瞅我、我瞅你,似乎并未事先约好,一时间叽叽喳喳,互相问候个不休,把个岱岳庙前搞得好不热闹。 陈抟老祖一时间眼也要花了,待恒岳神君和后土夫人拥着碧霞元君及丹青幻客来到眼前时,老祖才知面前这位看似水玉妖女的仙子竟是弟妹化身,一时间流下泪来。他并非是为碧霞元君在华山遭劫而自责,只是五岳帝君间多年的情份让他们已互视为亲人,那是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便是陈抟老祖这等修为高深的长者,也控制不住生死相隔后的感情流露。 这时候,衡山应元府的应元真人携南岳夫人及女儿霜华仙子;嵩山帝君阁的嵩山大帝和嵩岳夫人也从众仙子们的包围中脱身出来,齐到在陈抟老祖面前。见到老祖泪容,这帮人免不了一场奚落,哄笑声中奏广王、东海龙王、霹雳大仙、黄魔、大翳、鸟木田、瑶姬以及牡丹夫人、海棠夫人等等众仙一齐拥到,老祖更从这一众人中发现了化身匡庐隐士的瞽目神弓。 陈抟老祖哪料到瞽目神弓已今非昔比,只当是众仙将他从华山救出,忙一把将其拉过身旁以示安慰。 此时的陈抟其实有千百个愿望想问瞽目神弓华山子弟们的安危,但身为长者,又值岳山震帝负伤,兼了半个主人的身份,陈抟老祖也只好先人后己,将瞽目神弓拉过身旁后,急向秦广王和东海龙王道:“看二位容色憔悴,似受伤未愈,难道地府和东海也失陷了吗?” 这二人相视一笑,将勇闯魔窟之事简要道来,当说到川江圣母与怒菊夫人先后遭劫之处,忍不住面现戚容,众仙子中有许多人已然哭泣起来,那鲟雪更是又一次昏倒在地,慌得众人一阵抢救。 陈抟老祖听众仙谈到巧遇陈镜瓶一事,辗转知道众弟子无恙,总算放下了一点心事,便与众人一同议论起了百卉宫失陷之事。 第123章 对于百卉宫陷落。五岳帝君心中俱是惊觉不妙,百花、百草仙子一向以善扬名,百卉宫更不是以武著称,对付一群娇嫩仙子,魔界用不着出动阴辇迪这样的重量级人物,除非魔界另有所图。 众人不用想也猜到了魔界的目的所在,只是那通往北冥的火眼内有万千神光斧影穿梭,便是成为不坏金仙之体怕也难以通过,只不知阴辇迪又会有什么办法打开通道?况且现今魔界已占上风,倘贸然放出巨兽,其效果只怕会适得其反,阿修罗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 众人猜测一番,不得要领,自知无力兼顾,也便暂且放过。 瑶姬向人问起玉瓶仙子,却不料众仙俱不知情,也不知玉瓶仙子是返回了天庭还是未逃出阴辇迪的魔手。瑶姬暗自心焦,却无法上天庭查访,在那里皱眉听众人谈论地府战事。 又是吵吵良久,仍不见主人岳山震帝现身,众人齐嚷嚷表示不满,陈抟老祖只好将岳山震帝受伤之事道出。 众人听得岳山震帝受伤,虽埋怨陈抟老祖早不言语,却也知他是不想让众人跟着着急,既知震帝之伤没有大碍,也便不去打扰他行功,只碧霞元君担心丈夫安危,要进后殿一探。才迈步,岳山震帝已哈哈大笑而出。众仙又是一番喜庆。 左右殿中放不下这许多人,岳山震帝也不客气,大伙儿便在殿前广场一叙离别。直到这时,五岳帝君才有空摆脱那些小仙子们的纠缠,聚在一处互问五岳之事。 谈到北岳观失陷,碧霞元君登时不好意思起来。原来她与丹青幻客一番好意,要闯入援助,不意竟陷入木箭魔的骇木迷阵之中,只见成千上万的巨木从天而降,避无可避,纵是熬尽体能,又哪里能撑得过那无有止尽的巨木锤击? 凡事有弊必有利,也正是有碧霞元君和丹青幻客吸引了木箭魔的攻击,才使得恒岳神君和后土夫人有暇突破冰、雨二王的封锁,将众弟子送出北岳观,之后携碧霞元君和丹青幻客四人之力,终闯出骇木迷阵,投奔泰山而来。 听了北岳失陷的经过,应元真人和南岳夫人也是羞愧而笑。 原来衡山应元府遭到了阴辇迪手下雷、电二王的突然袭击,那雷、电二王在八王猛将中最是凶悍不过,摧心雷、刀锋电,当真是来去迅捷,惊心动魄,所幸这二人俱是一介猛夫,攻山破庙,挡无可挡,却不注重围困,因此尽管南岳弟子伤亡惨重,大部分人却仍是逃出了魔掌。 应元真人和南岳夫人暂且遣散弟子后,带了女儿霜华仙子投奔嵩山大帝,却不料在山下误入水箭魔的波光迷阵,一时满眼俱是凌光,再无出路,正当心灵快要失守之际,嵩山大帝和嵩岳夫人果断放弃帝君阁,与应元真人里应外合,突破重围,一齐投奔泰山而来。 “好在应元真人先一步发现了魔兵的存在,不然待从后山突袭而至的土箭魔布成尘烟迷阵,我那满山弟子只怕无一能够幸免了!” 待嵩山大帝言罢,众人这才意识到目前形势已是到了危急万分的时刻,因群仙相聚而带来的暂时欢喜消散得一干二净,大殿前顿时出现了一种紧张压抑下的安静,所有的目光一齐聚向了岳山震帝处,天庭绝义,岳山震帝已成人间散仙的最高领袖,只不知他是否有策略带领众仙渡过难关?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岳山震帝点点头以安众心后,问瞽目神弓道:“贤侄在华山上被人所救,但不知那是何方高人?” 瞽目神弓也不避讳,将老师与师姐之间的恩怨详细道来,从自己苏醒开始,直说到匡庐失陷,前往五华山寻找老友秋无风,路过泰山,得遇众仙为止,至于箭射羊妖、力抗西比波之事则不招摇,一笔带过。 听得庐山失陷,紫枫惨死,众人心中暗叹匡庐箭派已是后继无人。不过这也怪不得瞽目神弓,五岳散仙俱在魔兵手下吃了大亏,况且他一介凡夫俗子,纵得了师父的仙体,吃了华山紫芝又如何?还不是被迫离开庐山,四处逃亡?却原来聚在这里的都是一帮不足言勇的败兵之将。 见大伙儿情绪低靡,岳山震帝拿出他的招牌嗓门先对瞽目神弓哈哈一笑道“贤侄已得令师真传,假以时日,必会重振匡庐,不负乃师期望。”说罢转向陈抟老祖道:“吉人自有天相,华山弟子能脱此劫,却正应在鸠盘荼归善一事上,看来金光道兄的努力是有道理的。” 众人听岳山震帝突然说出金光道人的名头,俱是一愣,旋即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争相问道:“难道十二金仙再次复出了吗?” “现在讲这话还言之过早。”陈抟老祖与岳山震帝相视一笑,接过话头把金光道人到来一事说出。众仙紧绷的脸上开始现出期望的神彩,然而听到秋霜雪之名,却又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玉清老祖的谶言,天下皆知,这秋霜雪到底是灾星还是救星,值此危难当头的关键时刻,众人心中尤其想知道个结果。 这个场面是陈抟老祖在说话之前就已经考虑到的,他微微一笑后停语,将目光投向了岳山震帝,由这位散仙领袖亲自道来,自然比从自己口中说出更有份量。 岳山震帝再次哈哈一笑吸引众人目光后敛了笑容,双目放出坚定而充满神往的明亮光芒,那种骤然间表现出的强大自信立时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此时的岳山震帝心中十分清楚,他必须利用众人心中的恐惧与空虚,竭尽全力将大家引领到一个对自己的信任与崇拜的氛围中。 岳山震帝并非那惯于伎俩的人,但在这群心浮动的时刻,他必须化不利为动力,令这些各自为政的四方散仙从真正意义上团结一心,组成能够共进共退的抗魔大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带领众仙在这场即将展开的生死决战中迎难奋进,获得最终的胜利。 将目光巡场一周,岳山震帝待每个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开口道: “大家都知道,三千年前一仗,魔宫败北,于无力颉抗之际向仙界求和,瑶台圣母义释仇敌,化戾气为祥和,结束了亘古以来的仙魔对峙,迎来三千年的三界一统、人间太平。”岳山震帝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以昔日的繁华追忆为开头,登时勾起了大家对过往的回忆。 “但是,”岳山震帝话锋一转,严肃的语气立时又将众人从对和平向往的缅怀中拉回到残酷的现实。 “阿修罗背信弃义,逆天行事,为一己之权欲,致仙魔性命于不顾,悍然发兵三界…” 话不多,然而有过开头的和平铺垫,众人立时从新旧的对比中对魔界生出了强烈的恨意,此恨一生,先前因诸般失利而来的惧意登时大减,将一种自认不可抵抗的宿命般的悲苦化为了对敌人的仇恨,这仇恨立时将众人从内心深处自我升华为一种可堪与敌抗衡的力量。 “更可叹的是!”岳山震帝升转为一种激愤的声调道:“值此天下生灵齐盼救星的时刻,一炁星君不思奋进,反自绝生路,封锁天门,妄图苛安于天际,以至助长了魔界的一时凶焰。” 这话其实是一种诈术,岳山震帝明知一炁星君的野心绝不仅此,但他偏以不屑的语气描述天庭,令众人生出不再以与天庭为伍之心,将众人心中对天庭的依赖与企盼淡淡抹去,而升出一种自救意识。 “天下万物,草木皆情,咱们大家哪一位不是来自人间盛境,谁忍看生灵涂炭,苍生哀鸣?” “那就让我们大家——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岳山震帝加重语气指向在场众人,手指巡扫全场之际,高亢的声调激情迸发道:“成为人间真正的救星吧!” 这话说得大了,但越是在不可能的境地下,人们越需要一种高尚的力量来支撑自己的思想,支撑自己的行为,令自己勇往直前,死而无畏。岳山震帝这一顶救世主的高帽高高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令众人顿忘了自己的生死,生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豪迈心情。 “生,为日月天地之精华;死,留浩然正气于人间!才不愧于仙之一字。”此时的岳山震帝几已是在高口嘶吼,他巨目熠熠放光,脸庞为一种神圣的光辉所笼罩,目光罩定每一个人,握拳盟誓道:“我岳山震帝愿随天下所有正道之士一起:除魔卫道、悍卫和平、身先士卒、抗强暴于逆境,还世界于清平。倘若我以权谋私、临阵退缩,将死无葬身之地,永受沉沦之苦。” “好!”东海龙王听得岳山震帝为团结众仙,不惜以自身性命起誓时再忍不住高声叫好道:“军无帅不行,我在这里代表四海龙族愿奉岳山震帝为首领,水陆结盟,共抗魔宫,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秦广王一听也不甘落后道:“我也代表地府十殿阎罗同五岳结盟,同归震帝旗下,阴阳配合,协同抗魔。” 这二位一个代表水族,一个代表冥界,齐齐表态之下,登时令得在场众人群情激昂,纷纷附和,齐推举岳山震帝为首领。百花、百草仙子更是去了无家可归之心,一意奉岳山震帝为长,作了东岳的属下。 至此,岳山震帝成功将这些人心涣散的四海散仙团聚在了一杆大旗之下,真正意义地组成了仙家兵马,具备了有组织对抗魔界兵团的基本力量。 然而这还不够,仅靠一时的语句调动起来的激情能燃烧多久?岳山震帝相信此时众人的心都是真诚的,因忘我而集聚了崇高的道义,但若不能让大家对目前的处境从真正意义上产生信心,一时的高昂终归还是会陷入牺牲的悲壮中。不管那是因为多么高尚的理由,失败从来不应留给真心盼望成功的人。 第124章 岳山震帝从没有一刻比此时更盼望成功,更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他要把这一切传播给众人,以求感染后的众人能再感染自己,让自己以及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在最困难的时刻不丧失抗争的信念与坚定的信心。 想到这里,岳山震帝稍稍镇定一下心情,换上笑颜道:“大家知道吗?咱们不是在孤身作战,也并非抗魔的唯一一支力量。” “什么?”众人听得俱是一愣,人间的确散仙无数,但都如同先前的自己一般,散沙四布,根本无法与有组织的魔兵对抗,纵然有许多有识之士都不堪受辱,然而值此魔兵随时会追来的紧要关头,又哪里来得及与这些仙友们一一联络呢? 见众人都露出疑惑的目光,岳山震帝轻轻提醒到:“大伙儿难道忘了海外蓬莱岛上尚有以伏羲大帝为首的三千上古群神做我们的后盾吗?”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登时回过神来,变得振奋起来,百花、百草仙子们更是兴奋道“对啊,咱们何不上西昆仑请出天帝与帝后,倘能扳倒一炁星君,天庭不就可以重新开放了吗?” 这个提议真是太棒了,它包含了人们太多的美好愿望,然而当众人将渴望的目光再次投回到岳山震帝处时,却遗憾地看到岳山震帝摇头道:“西昆仑出事了!” “怎么可能?”岳山震帝的这个判断简直比天庭事变更令人震惊。想以天帝与帝后之能,便是阿修罗亲临也困不住他们,何况岳山震帝根本没到过西昆仑,他凭什么说西昆仑出事了呢? “不错,西昆仑出事了!”正当大伙儿议论纷纷之际,一个略带悲戚的女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众人回头一看,正是瑶台圣母之女,天帝的亲外孙女:瑶姬仙子。 瑶姬现在已经知道了天庭发生的一切,这个善良而坚强的女孩把丧母的巨大悲痛深深地压在心底,以理智的心态为岳山震帝作证道:“外婆虽然与母亲交恶,但母女连心,更何况有外公在主持大局,母亲遇难之事天下皆知,外公外婆断不会置之不理,唯一的解释便是西昆仑发生了我们所难以猜想的不测事件。” 岳山震帝暗暗叹息,他知道瑶姬的话表面上听起来语调轻淡,但这女孩的心必已在猜测到亲人遇难的一刻而碎了。 岳山震帝无奈地摇摇头后接过话题道:“我们都因一时的挫折而感到失落,却忘了瑶台圣母当年与魔界议和的初衷是为了对抗阴魔,相对于那个摧天灭地的恶魔,阿修罗又算得了什么?” 最后一句岳山震帝语气突转,以莫大的信心与急速增高的语调大声道来,顿时又激起了人们心中的振奋。 当众人将信任的目光再次仰投在岳山震帝脸上时,岳山震帝知道时机来临了,他郑重缓声道:“三清老祖为防备阴魔复出做了三千年准备,岂会留下一个灾星?倘其中玄机能被我们一眼看透,也不会被三清道祖将其倚为救世支柱,从而在一个不堪称道的小仙子身上撒下回天迷术。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请大家拭目以待!那秋霜雪必将成为令魔界乃至阴魔最意料不到的一支奇兵。只是在吉凶未定之际,我们不仅不能伤害到秋霜雪,更要保护她,用我们对三清道祖的信任来保护这个他们所留下的冥冥中的希望!” 绕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岳山震帝的话题终于又回到了秋霜雪身上,然而此时再为秋霜雪正名与开门见山地唯护秋霜雪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有了先前的铺垫,此时的众仙已不再怀疑岳山震帝判断的准确性,再加上岳山震帝那语气虽轻却略带恳求的真诚,从而一举奠定了秋霜雪在众人心目中吉星的地位。 事已说明,岳山震帝话题一转回到现实道:“大家都知道了,金光道人现已上天界联络乾天神龙,相信天龙族不日必将派人前来结盟,抗魔大军羽翼将丰。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鼓起信心,给即将到来的魔兵一记迎头痛击,以胜利来揭开仙魔大战的序幕。” 话说得简单,但在场众人哪一个没有领教过魔兵的厉害?哪一个不是侥幸从魔兵手下逃出的幸存者?现在任谁也能想到,四岳失陷,攻打五岳的的魔兵必然已联成一气,不来则已,来则必是大规模的攻伐战役。大家不由得再次把目光投向岳山震帝,看他会拿出什么策略来保住泰山,保住人间仙界的最后一块根据地,至或如他所说一般,以一场胜利来揭开仙魔大战的序幕。 见到众人这种神情,岳山震帝已知没有什么话语比获得一场胜利更具有说服力,为了鼓舞大家的士气,他对魔兵的现况进行分析道:“此次攻打五岳,阴辇迪手下魔将倾巢出动,那八王猛将自不必说,五行箭更是势不可挡,但最厉害的却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迷阵,一旦陷落其中,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很难突围而出。” 说到这里岳山震帝话头停顿一下后,语气一转道:“然而,陈抟老祖恰恰却在一个人的情况下,破掉了对方最厉害的金涛箭阵!” 此事众人已知,岳山震帝由此做为突破话题的契口,正是要有所依据,才会令大家更为信服。见众人点头,岳山震帝续道:“陈抟老祖此举,不仅使五行迷阵无法合而为一,大大削弱了对方群战的杀伤力,更重要的是说明了五行迷阵同样有它的弱点,那就是拘束僵硬,缺少灵活应变的措施,假设咱们能够攻其不备,一定可以将五行迷阵一举破去。没有五行迷阵肆虐,五行箭和八王猛将再厉害,又如何能敌得过咱们在场各位的人多势众?” 岳山震帝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话,但在这紧张的气氛下适当的玩笑不仅可以松弛大伙儿绷得过紧的神经,更能让大家意识到团结所可能产生的强大力量。 “震帝你就分配任务吧!”霹雳大仙趁势高声请命道:“只要能痛揍那帮龟儿子一顿出气,少活十年也愿意啊。”这话讲得就更轻松了,鸟木田不禁在一旁起哄道:“十年啊!好家伙,大仙你也真大方,相对于你千年不老的修行,哪个十年能看在你眼里啊?” “切!”霹雳大仙嘴一撇道:“凭五行箭那些龟蛋,连我十年修行也不配,既瞧不起就免了吧!” 哗地一声大家都哄笑起来,口中虽在骂霹雳大仙是怕死鬼,心中却明白他故作藐视的神情的确让大家产生了强大的动力,魔兵再不是不可战胜的对手,而不过是一群要来自取其辱的小丑。 待大家笑够了,岳山震帝开始按部就班分配人手。 百花、百草仙子们当然是不惯武斗,但现场却有大批能征贯战的仙友,五岳帝君自不必表,四位夫人俱是独挡一面的好手,此外尚有岱岳五大夫、丹青幻客、霹雳大仙、瑶姬仙子以及黄魔、大翳、鸟木田等各方神仙,抛去受伤的秦广王与东海龙王不算,在场好手也足超过魔将数量,这一盘点更加强了众人战胜魔兵的信心。 一番分配后,岳山震帝将众人一分为二,百花、百草仙子不擅攻击,便留在泰山惑敌,为保护众仙子,泰山上留下最具防守能力的岱岳五大夫与恒岳神君及后土夫人,以磐松大阵和无影神波组成双重护罩。秦广王与东海龙王因神功未复也被留在泰山,另一个被留下的便是瞽目神弓。 岳山震帝并不清楚瞽目神弓的真正实力,自然而然把他视作和百花、百草仙子般需要保护的对象,而瞽目神弓师门被灭的伤感犹在,又怎会值此风雨欲来的杂乱时刻去卖弄自己的实力?他默默点头,听从安排归入百花、百草仙子的队列。 安排好泰山诸项事端,岳山震帝带领妻子碧霞元君、华山陈抟老祖、嵩山大帝及嵩岳夫人、衡山应元真人、南岳夫人及他们的女儿霜华仙子、怒云山霹雳大仙、神笔峰丹青幻客、巫峡瑶姬仙子以及黄魔、大翳、鸟木田共计一十四位大仙组成的出击奇兵,潜出泰山,觅地埋伏,要在最佳时机来临时,择五行迷阵发动毁灭性攻击。 岳山震帝众人才走,片片阴风已在泰山周围刮起。此时天已破晓,本是旭日初升,朝霞灿烂的美好时刻,人们心中却因过份的沉重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 见魔兵现形,早有准备的岱岳五大夫运功行法,根根枝蔓拔地而起,在攀上高空后向中央聚拢,刹那间组成厚重坚实的磐松大阵。然而便在那高空处如苍穹般聚拢的最后一点光明内,一条人影伴着清晨射落的一束阳光穿进阵内,眨眼间向殿前广场上落来。 殿前众仙未料到有人会趁机闯入,刚要大呼示警之际,许多人已认出来者正是久违了的金光道人,所不同只是背上多了一柄样式古拙的神剑。 这真是久旱逢甘露,金光道人来得太是时候了,众仙大喜过望,纷纷向着落地的金光道人处围了上来。然而那金光道人却是神态倨傲,全然不理围上来打招呼的众仙,目光略一巡视,径直向着站在一旁的瞽目神弓外走来。 瞽目神弓也在打量着金光道人,从他现身的一刻,瞽目神弓已觉得这个身影像极了一个人,那是个杀害了他师姐,被他从千里之外一直追到仙霞山五行观的妖人。由于受师父思想的影响,瞽目神弓觉得从没有恨过一个人像恨那个妖人般强烈,那个影子烙印般嵌入脑海,刻骨铭心,时刻勾起他强大的复仇意念,难道这个妖人竟送上门来? 瞽目神弓闭上眼睛,仇恨的火焰刹那间在体内点燃,在无比愤恨的驱策下,一支纯由本身真力聚集而成的灵箭在脑海中凝结成形… 众仙眼看着金光道人直奔瞽目神弓,正不知其意之际,不料那金光道人突然间从背上拔出长剑。 第125章 恒岳神君等人眼见情形不对,刚想阻拦之际,金光道人手一抬,瞽目神弓身周立时现出三把同样的长剑,丝丝剑芒溢出,仿如吐信的毒蛇般立时便要向对手发出最狠辣的一击。 “道兄手下留情!”恒岳神君未料到金光道人神剑厉害至此,一时不备,已拦截不及,心叫糟糕之际,突听“啊呀!”一声,那金光道人竟仰面栽倒,瞬间沉入地下不见,围在瞽目神弓周围的神剑也在同一时间内不翼而飞。 第十三章节家归何处(上) 这边正邪争雄不提,那边逃难中的秋霜雪却压根没有意识到胸前的巨痛其实来自连精双体的另一方。秋霜雪此时正处在一种极度恐惧之中,骤然巨痛下仍只当是被阴辇迪所伤,脑袋里一意只想逃出对方魔掌,却不知就在她眼盲的那一刻,脱缰之马般的身形已一头扎入了前方风雪肆虐的寒冷地带。 狂奔许久,秋霜雪眼前终又见到了光明。这时她才发现立身的周围已全部陷入一片茫茫飞雪中,一股股莫名而起的飓风忽来忽往,不分方向般横冲直撞,脚下的海水被那飓风带动,时而象一只只怪兽,隆起山一样巨大的背脊,发出低哑而沉闷的轰鸣;时而又如巨蟒腾空,吐出可怕的水舌,吞噬着空中的飞雪。 秋霜雪本就已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能再见得这地狱般的景况,一时心智失守,身形刹那间被狂掠的寒风吹透,那无法抗拒的冷意直钻进骨髓,竟险险一头栽进了狂啸的巨浪中。 秋霜雪至此再没了一丝的镇定,现出小女儿本色,大叫一声,回身便逃。然而逃了许久,眼前风雪却越发加剧。秋霜雪自知慌乱下逃错了方向,急欲改向飞去,不料一环顾间,前后左右除了弥漫的大雪和脚下的巨浪外,再看不见其它任何的物件。 秋霜雪骇然停下身来,收敛一下巨跳的心,四顾打探。然而却哪里能辨得出东南西北,入目俱是茫茫落雪。 恐惧中,秋霜雪忽然想起了恩公所说的北海龙王,她心中希望隐现,但看看脚下那似要搅翻天地般的巨浪,却怎也不敢钻下水去。 正在满心恐慌之际,一阵若隐若现的琴声落入耳中。秋霜雪先还当是幻觉,待细细一听,果然有那断音片符透过风雪漏进耳来。秋霜雪一个机伶,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循声音来向飞去。 说也怪,这琴声竟仿如和空中落雪是一体般,越是顺声音向前,雪越是密,到最后连脚下的海水也看不到了,倒似进入了一个雪片编就的幻世之中。 秋霜雪越飞越是心惊,正当她敌不过心中恐惧,想要放弃的时候,隐隐看见了前方密雪之中似藏着一个巨大的建筑物。 这个发现无疑给了秋霜雪莫大的勇气,她急掠过去一看,那物竟是一根山峦般粗的巨柱。 秋霜雪哪里见过这样大的柱子,骇然抬头,却见那柱似永无止境般直伸进茫茫雪空,再不见有个头。这巨柱不知在这里屹立了多少万年,柱身早已满缀冰雪,若非它大得惊人,在这密密的落雪之中原是极难被人发现的。 秋霜雪正以为这根巨柱已是世所仅有之际,却忽然惊见前方密雪中影影绰绰似乎布满了无数根同样的巨柱。 这个发现简直骇人听闻,秋霜雪顿时裹足停身,不敢向前,然而再细细一听,琴声至此已是极为清晰,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酸楚夹杂在琴音中悠悠飘来,仿佛在讲述着一个遥远的爱情故事。 秋霜雪听得心头一苦,登时想起了师兄,想起了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宿命,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起自心头,她不再犹豫,飘身向巨柱阵内钻去。 眼前白色巨柱一根根飘过,雪花竟也渐渐变得稀薄起来,终至停止。 至此秋霜雪终于看清楚了那些巨柱,竟是非石非木,而更像由千年的寒冰雕刻成,由于冷得狠了,那柱身已呈现出深深的靛蓝色,从那半透明的柱身表面望进去,内部深邃至仿如每一个柱身内都包含着一片汪洋。 秋霜雪看得吃惊,压下心头震憾继续向前,在穿过了又一排巨柱之后,忽然发现前方柱列围绕间现出了层层台阶。 那台阶的颜色却不同于巨柱,而是乳白细密,望上去十分温暖,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秋霜雪收了法力,踏步上阶,触脚处果然有一丝暖意透靴而入。 难道是幻觉?然而贮立片刻,连身上也感到了丝丝温暖。秋霜雪心中惊讶,仰首上望,只见台阶上升数丈后出现一个平台,继而又向上,一组组延绵直达一个极高的顶点。 或许是高得狠了,或许是神秘得狠了,从阶下向上看去,秋霜雪心中竟油然而生一种神圣感。她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抬脚踏阶,一步步向上攀去。 那台阶虽多,走来却是十分舒服,每攀到一组台阶顶部的宽敞平台处,都会有不同的海兽图案雕在上面,栩栩如生、赏心悦目,令人浑然忘却攀爬的劳苦。 秋霜雪就这样直攀上九组阶梯后,前方豁然开朗,一座神秘的方形古殿赫然呈现在台阶顶端巨大的平台上。 那古殿四壁俱白,上面雕满了幅幅神秘的图案,或鱼头人身,或群鲸暗隐,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个古老的神话。再向上看,巨大的飞檐从殿顶中央向四周倾斜搭下,扑出殿墙,横飞跨在殿外回廊上整齐耸立的根根乳白色柱顶上,回卷成一个个海怪图案,张牙舞爪,似乎在保卫着神殿的安宁。 这围绕古殿的柱子比起四围雪海中的玄冰巨柱来说无疑是不堪称道,但大小一呼应,却显出一种罕有的珍贵,配上它散发出的神秘感,让人心神为之震颤。 琴声至此越发哀怨悠扬,从圣殿的每一个孔隙中缓缓飘来,将一座雪白圣洁的殿堂衬托得如梦如幻。 秋霜雪好半天才平复了心中震荡,略一吸气,轻轻上前伸手推开了那道虚掩的殿门。 柔和的光芒随着殿门的开启水银般泻地而出,秋霜雪惊讶地发现在这寒雪玄冰围困的大殿之中竟是高帏锦帐,温暖如春。 再看殿的正中,一个茶色长几上平铺着一张深蓝色玉制古琴,很显然,那吸引秋霜雪而来的琴声正是由此而生。 听到开门声,几后一个素服长发的女子仰起她那长长的鹅颈,凤目迎上秋霜雪打量的目光。 刹那间,秋霜雪只觉眼前天地倏止,目光再也离不开这个女子的脸庞。 这个素服女子见秋霜雪呆呆望着自己,将她那戴有一枚蓝色古戒的纤纤细指轻推古琴,站起身来。 秋霜雪从未想到过世间竟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子存在,她眼睛虽在看,脑海中却怎也形不成那女子的长相,只觉得对方一举一动无不高贵典雅至极致,仿如每一个动作里都涵含了千年的深思,而落入眼中却偏又是那么轻柔,那种无以言表的完美会使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顿时坠入物我两忘的幻境,除了眼前这份美好,世间已再无一物可堪留恋。 那女子轻轻来在秋霜雪面前,秋霜雪只觉一道神明钻入眉心,过往种种便一幕幕地闪现在眼前,直至回忆到进入圣殿的刹那,思想与现实重合,秋霜雪蓦然清醒道:“姐姐,这是哪里?” “不要紧张!”那女子轻柔笑道:“我久离尘世,才借妹妹的思想一窥凡尘。”这女子明明在笑,偏是说出的话中语气哀怨,伴着那优美处更胜琴声的语调幽幽道来,秋霜雪简直分不清入耳的究竟是天籁还是人声,明知对方在窥探自己的思想,偏是生不出一点气来。 “姐姐!”秋霜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继续问道:“这里可是北海龙宫?尝闻龙女美丽多才,你可便是龙女么?” 那女子摇头一笑道:“北海龙王倒也来过这里,只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秋霜雪一愣道:“难道这里不是北海?” 女子淡淡一笑道:“四海中广阔无边处多藏玄机,龙宫也非是海中唯一圣地。” 秋霜雪一听暗暗吐舌道:“可姐姐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如此圣地怕是可与天庭比拟了,难道姐姐的身份比龙王还要尊贵?” 听了秋霜雪的赞誉,女子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秋霜雪看得一愣道:“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你来。”女子不答,转身径直走回古琴旁,席地坐了下去。 秋霜雪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心中对这个女子生出一种莫名的依恋,踏着柔软的绒毯跟上前去,轻轻抱膝坐在了女子的对面,几上的古琴隔在两人中间,霜雪清楚地看到那琴尾凤翅上刻着“碧涛”二字。 二人隔几坐好,女子望向秋霜雪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无限眷恋的神情,秋霜雪明白她是因回忆起过往的美好而流露出真情,因此也不出言打扰。就这样静静坐了许久,女子这才缓缓道:“那是天地初分之际,三界还没有归于一统。由于祖神盘古与阴魔两败俱伤,使得仙魔们各自为政,许多人自立为王,出现了无数的魔王、仙主,他们彼此之间经过上万年混战,这才逐渐形成几个大的集团。其中仙神一族渐渐归于天帝的旗下,而魔神一族则分裂为以圣女海皇为首的南海天魔宫和以阿修罗夫妇为首的地府冥宫两大政权。这两个政权间不断发生摩擦,渐渐到了无法互容的境地。” 秋霜雪再未想到这女子讲的竟是天地之初的事,虽猜不出这个女子会是哪个仙主或魔王的后代,但好奇心却使得她融入了那亿万年前的浑沌大战之中。 女子望着秋霜雪那专注倾听的眼神继续讲道:“就在魔界双宫鼎立之际,天魔宫内部却出现了动乱。 第126章 那圣女海皇其实是一个不重权势之人。她之所以成为天魔宫主人,全因有蟒神集团的全力拥护。那蟒神本来才堪造世,只是他一直偷偷深爱着圣女海皇,这才没有自立为王,而甘心留在天魔宫辅佐心上人。然而正所谓红颜祸水,那圣女海皇身上有一种不世出的高贵气质,引得满天魔神为之倾心。终于有一日,她手下四神四帅之一的独脚龙神垂诞海皇女美色,按捺不住心中渴望,背着众人用言行挑逗海皇女,遭到了海皇女的严词斥责。” “那海皇女哪里会将独脚龙神看在眼里,她所爱的只有那个拥有无上威严,手握天下魔神生杀大权的无冕魔王:蟒神,只是这份心思她却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考虑到天魔宫的和平,海皇女虽恼,却也没有和独脚龙神揭破脸面。” 听到这里,秋霜雪发现面前女子眼中似乎闪动出一丝悔恨的泪光。只听她静静往下叙述道:“那独脚龙神屡次遭拒却不见海皇女声张,竟生出狂妄之心,他知蟒神也深爱着海皇女,因妒生恨,此子心如其名,毒辣无比,立时产生去除蟒神而后快的心思。海皇女直到独脚龙神流露出对蟒神的恨意时才知大错铸成,向独脚龙神提出了严厉的警告。” “事情发展到当时的状况,已经没有办法再瞒下去,听闻消息的蟒神勃然大怒,不顾海皇女的劝阻,去寻独脚龙神晦气,却不料那独脚龙神自知不妙,已先一步离开南海,投向了天魔宫的死敌:阿修罗!而阿修罗更与之结为兄弟,利用独脚龙神之口,编造蟒神挟圣女号令群魔的谎言,打出保护圣女海皇的旗号,公然向蟒神发出挑战。” “这一变故,顿将渐趋紧张的两派争斗推上巅峰,蟒神向阿修罗发动了全面战争。” “尽管阿修罗早有准备,仍是没有估计到蟒神的巨大能量,被猝然而至的蟒神大军突破防线,被迫弃守冥宫,逃上人间。” “蟒神率军紧追不舍,在北昆仑将阿修罗团团围困。” “自以为胜卷在握的蟒神为泄心中私愤,不顾海皇女及手下的反对,单独与阿修罗展开一场决战,其结果可想而知。大意轻敌的蟒神被绝地求生的阿修罗以修罗决打入北昆仑底,永世沉封。” 女子说到这里不再言语,双目凄然,一行泪水顺脸颊默默淌下。 秋霜雪等候良久,见无下文,打破沉寂问道:“后来阿修罗赢了吗?海皇女又去了哪里?” 其实不用女子回答,秋霜雪也猜到了结果,只是现实中对阿修罗的恨使得秋霜雪的心中起了与海皇女敌忾同仇之念,这才明知阿修罗已执掌魔界,却仍盼听到一个不同的结果。 听秋霜雪发问,女子含着莹莹泪光的美丽凤眼凄然一笑道:“圣女海皇被迫立下誓言,终身不得离开北海玄冰圣殿。这一仗奠定了阿修罗在魔界的无上地位,之后阿修罗展开反击。海皇女既退出战争,属下群龙无首,阿修罗说服四大元帅,将他们收归帐下。鸿蒙神鳄与百变蝠神不愿归降,径自离去,留守天魔宫的护宫长老见大势已去,也便降了阿修罗。至此魔界已再无人是阿修罗的对手,他命妻兄大力鬼王留守冥宫,自己则进驻南海天魔宫,整兵秣马,开创了魔界一统的繁华局面,直至三千年前向天庭发动战争失败,这才暂时罢止了他一统三界的野心。” 秋霜雪叹了一口气,不过听得海皇女未死,好奇问道:“那阿修罗为什么不干脆杀死海皇?难道他不怕有一日圣女复出,使得四大元帅再生叛逆吗?” 女子重重吭了一声,脸色突然变得激愤道:“他打着保护海皇的旗号发动战争,若杀我,必会激起魔界众怒,但不除去我,又不利他公开称王,于是才想出这个办法,用蟒神的生死要协,迫我发下重誓,终身不得踏出玄冰圣殿半步。” 秋霜雪已猜到此处所在便是玄冰圣殿,只当面前女子必是海皇的后人,却万没料到她便是那个亿万年前的群魔领袖:圣女海皇。想到自己竟与她互称姐妹,慌得忙一骨碌站起来道:“晚辈无知,言语中多有不敬,还望前辈莫怪!” 海皇女神思回归现实,望向秋霜雪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疼爱。 “我与你一见如故,你既叫我姐姐,便是我的妹妹了,我哪里会怪你?” 秋霜雪一听这圣女海皇如此随和,登时喜道:“姐姐身份尊崇,妹妹实是高攀了。” 海皇女道:“我身在禁地,实是难耐孤苦,妹子无意中闯入雪海,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惊喜,见妹妹迷路,这才用琴声引你至此,本就是想结交妹妹,妹妹又何必自谦?” 秋霜雪听海皇女如此一说,立时兴奋起来道:“姐姐,你既然如此寂寞,便随妹子离开玄冰圣殿好了。三千年前一败,那阿修罗始终贼心不死,如今天下大乱,他正是罪魁祸首,倘姐姐肯重现人间,领导魔界,不是可令三界重归太平吗?” “妹妹想得太天真了!”海皇女摇头笑道:“经过如此久的时光,阿修罗魔王的地位早已深入人心,岂是旁人能轻易动摇的?况且我已立下重誓,牵及蟒神生死,又怎可轻易毁约,妹妹莫再劝我。” 听海皇女说得坚决,秋霜雪遗憾地摇头道:“姐姐自是守信之人,只是便宜了那阿修罗。”说罢看看海皇女,面露为难之色。 海皇女叹一口气道:“我的命运已经注定,妹妹大可不必挂怀,你风姑姑危在旦夕,尚在等着你的千霖草救命,你当速速返回五花山为宜。” 秋霜雪听海皇女说穿了自己的心事,也便直言道:“姐姐体谅,待妹妹有空再来看望姐姐。” 海皇女欣慰一笑,伸手将指上蓝色古戒取下道:“姐姐我被困此处,也没有什么珍物,这枚玄冰钻戒便当给妹妹的礼物好了。风雪遇此钻戒自会散尽,妹妹便可寻得出路了。” 秋霜雪先听海皇女欲赠古戒,要待推辞,但听得这古戒却是出入玄冰圣殿的向导,一时间犹豫起来,不知该否接受。 海皇女拉过秋霜雪左手,将古戒替她戴在食指之上,口中道:“妹妹莫太在意,下次来时,帮姐姐带些花草便是,在这北海深处,严寒彻骨,最缺的便是生命的色彩!” 秋霜雪一听便知海皇女是不愿自己有受礼之负,心中一阵激动,禁不住孩子般张臂抱住海皇女叫声:“姐姐!” 将秋霜雪轻拥怀中,海皇女抚着妹妹的长发,感慨万千道:“看到妹妹,我便想起了当初的我,你给我带来的美好回忆本身便是一份珍贵的礼物,让我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精彩,从此再不会孤独!” 海皇女说罢扳起秋霜雪的肩,替她抚去腮上泪水道:“妹妹莫要难过,我虽出不得玄冰圣殿,妹妹却可以常来的。” 秋霜雪羞涩一笑,又抱抱姐姐后,毅然告辞而出。 出得圣殿,秋霜雪踏步下阶,前方渐见风雪,这时身后忽然再次传来悠扬的琴声,那琴音竟似实物般掠过耳际向前飘去。 秋霜雪心中一动,顺琴声飞去的方向钻入茫茫雪海之中。 琴声不断传来,前方落雪竟被那蜂拥而至的音符撞出一条通道,指引秋霜雪向前。 秋霜雪心中温暖,抚抚姐姐所赠古戒后抬起手来,让那玄冰钻戒呈现在飞雪面前。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蔓延开来,飘雪如烟般自古戒处向外扩散,露出千里之内巨柱陈列的状观景象。 由于心忧姑姑,秋霜雪无心欣赏景色,从巨柱间穿梭而过,不一时来在了波涛浩瀚的北海海面之上。 秋霜雪正要从海上飞掠而过,广阔的海面忽沸腾翻滚起来,无数巨浪涌上半空,浪头扩开,凝而不散,一位长相酷似东海龙王的老者率领一队人马出现在眼前。 “北海龙王?”不用对方自我介绍,秋霜雪已从对方的相貌和穿着上猜出大概。 “正是本王敖闰!”北海龙王呵呵一笑,“姑娘可是太阴圣女?” “还是叫我霜雪吧!”秋霜雪至今也想不起前世印象,对那太阴圣女的称号始终不太适应。 “霜雪姑娘,你这半日去了哪里?害得本王好找。”北海龙王迎上秋霜雪,双方汇合一处。 秋霜雪没有答敖闰的问话,好奇反问道:“龙王又怎知我在北海,却来这里寻我?” 说来也怪,敖闰面露疑惑之色道:“适才我那巡海夜叉忽然睡着,梦中见到瑶台圣母传令,说太阴圣女落难北海,命我等全力救助。想圣母已然仙逝,但巡海夜叉言之凿凿,决不会错,我知此事重大,因此亲来查证,不意果在此遇到姑娘!” “圣母她老人家仍然健在吗?”秋霜雪一听顿时大喜雀跃道:“如此一来,天庭有救了!” 秋霜雪说着忽然见到北海龙王那丝毫不因瑶台圣母显灵而激动的神情,心中一动,眼神黯淡下来。 见秋霜雪表情突转落寞,敖闰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已猜出谁在假扮圣母?” “我也只是猜测!”秋霜雪想到那一直隐在暗中相救自己的恩公,他既然不想露面,一定有他的原因,因此也不说破,转了话题道:“此事日后自见分晓。”说罢向北海龙王表示谢意道:“因霜雪之事竟然惊动龙王大驾,实在有愧。” 听秋霜雪打哈哈,北海龙王自然知道事有隐情,但对方既不肯说,以自己的身份却也不好强迫,便转了话题道:“姑娘还没告诉本王这半日去了哪里。” 听对方追问,秋霜雪自然知道这北海龙王谨慎,岂会因巡海夜叉的一个梦就信了自己是太阴圣女? 第127章 当下老老实实从五花山遭袭说起,直到姑姑受伤,自己上北昆仑采药,遇险被迫逃入北海,却只是隐了被人暗中相救一事。 当秋霜雪说到误入玄冰圣殿,北海龙王面上变色,待秋霜雪说完后敖闰表情慎重道:“姑娘既说海皇女赠你玄冰古戒,可否让本王一看?” 秋霜雪见对方神情凝重,便将手上古戒脱下递予龙王。那敖闰观察良久点头道:“如此神物,便是要假冒也假冒不来。”说着将玄冰古戒递回给秋霜雪道:“姑娘先前经历,实是旷世奇遇。只是此事以后当慎对人言。” “为什么?”秋霜雪不悦道:“我那姐姐虽是魔界中人,但身上却没有一点妖气,以她的身份,难道会辱没了旁人不成?” “姑娘误会了!”见秋霜雪动气,北海龙王笑道:“圣女海皇,仙魔共仰。只是此事一旦传开,魔界必起骚乱,倘那阿修罗心中生忌,圣女也将危在旦夕。” 北海龙王此话说得极是,但秋霜雪遭他教训,心中反感,只觉这北海龙王心府极深,不如东海龙王那般豪爽,因此听罢只是点了点头,也不说谦让的话。 那北海龙王却不介意,命身后夜叉带路,护送秋霜雪绕过了北昆仑地界。 既过险境,秋霜雪别过北海龙王,驾云直奔五花山地界。 看看天莲岭在望,秋霜雪正要按落云头,忽感应到五花山西侧一座隐蔽的峡谷内有妖气涌动。 秋霜雪吃了一惊,如今的五花山下群魔四伏,却不知在这谷内又潜藏着什么样的危机,她不敢怠慢,隐身形悄然靠近… ———— 陈镜瓶摆脱了金罗公子的纠缠,向五花山方向飞去。尚未到得山前,已发现前方兵凶将危,喊杀连天。陈镜瓶吃了一惊,自己纵不惧这些战事,奈何夫君一家肉体凡胎,若有个闪失,后悔莫及。 那陈镜瓶以古镜修成魔道,人与镜精气相连,自是不费力气便寻得惊魄铜镜位置所在,幸而陈镜瓶也不知天莲岭具体位置,情急下驱动铜镜,虽没能送夫君一家人上得天莲岭,却也因此避过了一场兵劫。 见陈镜瓶平安寻来,张敬磊那担忧的神态为之一敛,却又故意沉下脸道:“你把我们丢在这个不见人的地方,也不怕我母亲发生危险?” 陈镜瓶并不回答,只是侧耳凝神倾听。张敬磊母亲只当陈镜瓶动气,在她心里,对这个妖儿媳毕竟存有一丝恐惧,忙向儿子使个眼色道:“镜瓶也是为了救咱们,现在事情既了,还是速上天莲岭寻秋庄主为是。” 这时陈镜瓶回过神来,听婆婆话,知道她对自己仍是忌惮极深,忙毕恭毕敬道:“儿媳此来,见五花山正在开战,尤其天莲岭上妖气弥漫,只怕秋无风遇上了麻烦。” 张敬磊一听嘿嘿冷笑道:“这个不知名的峡谷十分隐蔽,倒正好藏身。” 听夫君讥笑自己,陈镜瓶低下了头没有言语。张敬磊的母亲瞪了一眼儿子后冲陈镜瓶道:“镜瓶,那秋庄主与你爷爷是朋友,他既遇难,不知你能否帮得上手?” 陈镜瓶摇摇头道:“婆婆莫怪,以金罗公子之能,他既在左近,断不会感应不到五花山战事,此事若与他有关,媳妇却是无力相助。” 张敬磊母亲虽不知陈镜瓶口中的金罗公子是谁,却也听出陈镜瓶不愿出手,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张敬磊听得母亲与陈镜瓶二人一个叫“镜瓶”叫得亲切,一个又直呼婆婆,他早便心中动气。母亲自是胆小,那陈镜瓶却是恬不知耻,被休出家门竟仍有脸自称媳妇。此刻见母亲的要求受阻,张敬磊登时大怒,一把拉过母亲道:“莫再求她,她一个妖精,哪里有半点人情味。” “你…”陈镜瓶一字吐出,再说不下去,委屈的泪水在眶中打了几个转,哗一声顺腮流落。 陈镜瓶这一哭却出乎张敬磊等人的意料之外,自从他们知道陈镜瓶的真实身份后,在他们眼中一直把陈镜瓶当魔来看,却未想到经过了五世投胎,早将这个女子体内的魔性消尽,留下的只是凡人的七情六欲。 看看陈镜瓶雨打梨花般的凄惨面容,张敬磊心中登时有如针扎,但不知为何,那安慰的话偏是哽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镜瓶早知自己无法再融入昔日那幸福美满的家庭之中,之所以自欺欺人般跟张敬磊在一起,一是事情发展使然,二是无法忘怀那旧日美好的追忆,然而现在,张敬磊决绝的神态如一把大剪刀,把两人间曾经的恩爱斩得丝缕不存。 陈镜瓶终于从最后仅存的一丝痴情中清醒过来。她深吸两口气,毅然抹去眼泪道:“时至今日,只怪我罪孽深重,上天才会对我降以重罚。人妖殊途,或许我真不该迷恋张郎,令你面临你所无法面对的仙魔世界,此次别过,我再不会回来,望婆婆及张郎保重。”说罢伏地磕了三个响头后转身离去。 两个老仆张寿、张贵眼见陈镜瓶要离开,虽知无可挽回,仍是开口叫道:“小夫人…” 陈镜瓶回头凄然一笑道:“照顾好老夫人和你家小主人。”说罢身形隐入林中不见。 张敬磊默默地看着陈镜瓶离开,他心中大声叫喊着:“不要,不要…”然而身为千手剑侠的孙子,他却没有爷爷的半点果敢与不拘,直到爱人的背影消失在峡谷深处,他才恍然若失,眼泪无法控制地淌了下来。 张敬磊的母亲是个柔弱妇人,见儿子伤心,也只能叹口气安慰道:“这样也好,她留在家中终究是个祸害,敬磊你就别难过了,待此事一了,再与你寻一房贤慧媳妇便是。” 张敬磊哽咽几声,并不对母亲的话发表意见,只是把泪一抹道:“咱们走吧!”说罢搀了母亲向谷外走去。张寿、张贵两个老仆也是暗暗摇头,跟在小主人身后向外走去。 一家四口正在林木茂盛的峡谷中艰难穿行,忽然“咔嚓”一声枝木断折声从前方传来,把默然前行的四人吓得一个激伶。 “谁?”张敬磊话才出口,忽然意识到谁会深夜到这荒山深谷里来,定是遇上了什么野兽。 千手剑侠虽然英雄盖世,奈何张敬磊的母亲目睹自己丈夫惨死异乡,坚决反对儿子习武,因此值此关键时刻张敬磊也只是干冒冷汗,想不出办法。反倒是张寿、张贵两个仆人反应机敏,急探手向身旁树上折下三根木棍,和张敬磊分持了护在夫人身旁。 前方咔嚓声继续传来,颇有节奏,此时四人任谁也能听出那决不会是野兽穿行所能发出的声响,倒似一个人在林中悠然踱步一般。可在这深山峡谷,谁能有此闲情?若非有人故布疑阵,便当是山中的鬼怪横行。 一想到鬼字,四人屏了气再不敢出声。夜深谷静,那奇怪的声音落入耳中,越发显得心惊。四人正为之胆颤间,左右、后方同时传来恐怖的咔嚓声,回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令人毛骨悚然。 这回四人可真是害了怕,因着秋无风的原因,他们才来在五花山上,在此之前,五花山本是天下知名的贼巢,想那秋无风初来乍到,纵有点作为,又怎可能约束得住满山贼人?更何况秋无风不在时,谁能知道这些贼人会不会“照顾”秋无风的朋友? 直到这时,四个人才想起了自投罗网这个词。 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张敬磊毕竟是一家之主,值此关键时刻他鼓足勇气向前大喊道:“在下千手剑侠之孙张敬磊,特来求见秋庄主,来的若是天莲岭的朋友,烦请带路,不胜感激。” 一语喝罢,右方脚步声忽然变得快了起来,一个略显泼赖的声音奸笑道:“千手剑侠的家人竟来了五花山吗?”说话间一个人影已从密林中露出形来。 听对方出声,四人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鬼怪,人总是可以谈条件的。更别说来人识得千手剑侠,说不定是朋友也未可知。 四人循声音抬头一看,立时惊喜得欢叫起来。 张敬磊兴奋道:“原来是守静道长,因何弄出这种怪声怪气,倒把我们吓倒了。” 那守静道人嘿嘿一笑道:“你认得我?” 见对方装得不认识自己,张敬磊心中老大不乐意,勉强笑道:“道长云游天下,到过舍下不止一回,张敬磊自是记得,只不过道长英雄了得,忘了我这个后生小辈也是有的。” 儿子表示不满,可急坏了身后的母亲,张氏为人生性随和,只求不得罪人,忙上前来到张敬磊身旁,冲守静道人一礼道:“妇人张氏——哎呀妈呀!” 其余人一听吓了一跳,心道这老夫人打招呼的方式真是别出心裁。然而再抬头间,也被唬得三魂丢了两魂半。却原来前方声响处也钻出一个身影,只这回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巨眼圆睁,呲牙咧嘴的巨大黑熊,手里还拎着一把染了血的镏金镗。 那黑熊走近守静道人,巨大的身形比守静高出一倍有余,然而守静却连眼角也不抬,显然识得那黑熊。 这守静道人整天装神弄鬼,也许这只大熊真是他养来看家的猎狗。 四人在这里自我安慰间,左方,后方的脚步声也同时来在近前。张敬磊回顾间已看到了那浓眉大眼的龟乩道人,只这回龟乩道人带着的却是一只大猿。 张敬磊骇然道:“二位果然是得道高人,竟养得这等顽劣畜牲为奴…” “你骂谁呢?” 张敬磊话未说完,守静道人身旁的黑熊竟口出人言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在这里徒逞口舌。”说话间将手中镏金镗向地上一杵,只这峡谷中俱是湿土,那镗杵在地上,却没了慑人的声响。 第128章 尽管如此,张敬磊的母亲听在耳中仍是吓得不轻,她转头向龟乩道人道:“龟乩道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龟乩道人阴阴一笑,用一种不男不女的声音回答道:“是这么回事,你们四人即将成为我们的腹中食物。” “道长是、是开玩笑的吧?”张敬磊的母亲口中问着,心中却也知那“龟乩道人”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妖媚的语调的。 “什么玩笑!”后面的巨猿咆哮道:“老子饿了,就这么简单!” “你别吓她!”守静道人忽然一笑道:“她一个妇道人家,经不起吓的。” “呼!”张敬磊的母亲吁出一口气道:“道长果然是在开玩笑,真把人吓…” 话至中途,巨猿已再次咆哮道:“冉冉面,不吃她饿着肚子上天莲岭吗?” “冉冉面?”任张氏再孤陋寡闻,也听出巨猿叫的是妖精名字。 只听对面守静道人反问道“袁无仁,那神龙虽走,但你有把握对付得了秋霜雪的神剑吗?” 袁无仁一愣道:“那你的意思是?” 守静道人嘴角稍撇,以示对袁无仁的不屑后道:“那两个仆人难道还不够你吃一顿?这母子俩却还得暂时作为人质,待擒住秋霜雪,他们自然仍是你的腹中之物。” “就这么办!”这回却是那只黑熊精等不及了,话一出口,上前一把抓上张贵脖项。可怜张贵眼看着熊爪袭来,偏是半点逃避的时间也没有,呼吸一紧,两排森森白牙已在眼前变得清晰而巨大起来。 “放下他!”一道森寒的喝声突然传来,阻止了张贵迈向地府的步伐。 黑熊精嘴里咆哮着抬起头来,因低啸而导致波浪般颤动的嘴唇滴着诞汁向来人咧开,已呈血红的双眼瞪向前方。只见他一把将张贵丢在地上,巨大的身体向着喊话之人处走去。 “镜瓶小心!”张敬磊也发现了来的救星正是离去的陈镜瓶,他心中一热,再也不顾什么人妖之别,呼喊的话中充满关切。 陈镜瓶眼里溢出泪花,嘴角露出了笑意,她那本已冰凉的心因爱人这一声呼唤而再度燃起希望。 原来陈镜瓶已是心灰意冷,穿出谷中远离张敬磊一家后她这才放声大哭,将心中的悔恨与失落倾与泪水。 这样过了许久,陈镜瓶抬起头来,忽然发现夜晚的深谷是多么地幽静、凄惶。陈镜瓶心中一惊,自己只顾伤心,却没有考虑到这等荒山野岭,万一窜出只猛兽,岂不要害了张郎一家。 陈镜瓶越想越是担心,再顾不得对方已恩断义绝,飞奔回来,却恰好发现张敬磊一家为妖所困,因而及时出声救下张贵。 未等黑熊精走近,那最靠近陈镜瓶的袁无仁显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媳妇肯定比两个老仆人的肉吃起来口感更好,因而袁无仁大吼一声,抢先扑前,一把向陈镜瓶肩头抓去。 眼前镜芒一现,黑熊精正惊讶这光来得邪门之际,抢在前面的袁无仁已一头栽倒,没了动静。 这下黑熊精、冉冉面、冉冉尾俱是大吃一惊,他们根本就没见陈镜瓶出手,唯一能解释袁无仁倒地的原因,便是那面已擎在来人手中的古镜。 “惊魄鬼!”冉冉面终于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你居然也听说过我。”陈镜瓶冷笑着向前逼来。 “你不是鸠盘荼座下四大妖娃之一吗?值此仙魔开战之际,怎会帮着天莲岭对付自己人?” “谁和你是自己人?”陈镜瓶不齿道:“老娘早已反了魔界,似你这等宵小之辈也敢在此猖狂,还不给我快滚。” 陈镜瓶这话倒不是吹牛,对上金罗公子和云王那些成了名的仙魔,她自是只有逃命的份,但对上冉冉面这一类只敢在人间骟动妖风的不入流小妖,陈镜瓶还是有吹牛资本的。 听陈镜瓶居然说出反了魔界的话,黑熊精呼一声喷出一团黑雾将自己隐在暗处,试图以此来对付对方手中那面惊魂夺魄的铜镜。 黑熊精这小子也算聪明,但和冉冉面、冉冉尾这两只蛇妖比起来便差远了,这二人简直连眼色都不用互打,便心有灵犀般一起藏到了张敬磊四人身后。 冉冉面一把将地上的张贵托起,嘿嘿一笑道:“你敢上前半步,我就活撕了他。” 陈镜瓶也是嘿嘿一笑,手中镜芒一现,张贵立时脑袋、四肢一齐后仰,死得再翘翘不过。 冉冉面一见立时傻了眼,适才这陈镜瓶还出言来救张贵,现在却又亲手要了他的命。 冉冉面仍不甘心,丢掉张贵的尸体一把将张敬磊抓过来道:“有本事你也要了他的命。” 这冉冉面看人真是极准,她只从张敬磊所呼“镜瓶”两字上已猜出陈镜瓶与这个男人关系非同一般。 “镜瓶不要!”张敬磊的母亲一见儿子危险,不顾一切扑前便要阻拦,然而眼前亮芒一现,张敬磊的脑袋立时耷拉了下来。 “你个天杀的妖女,自打你来了我家,家中就没一日安宁过,你既然害死了他们爷孙俩,我也不活了,你把我也杀了吧!”张敬磊的母亲骂完,竟扑前向陈镜瓶冲了过去,然而没走两步,镜芒一现,便仆在地上没了呼吸。 这下冉冉面、冉冉尾可真抓了瞎。依张氏临终所言,那惊魄鬼显然是张家的死敌,她适才要救张贵,心中不定存着什么歹毒念头。 想到这里,冉冉面、冉冉尾再不敢心存侥幸,一齐向黑熊精处跑去,三个人直到这时才想起要团结一致,合力对付陈镜瓶。 那张寿见再没人来管自己,他蹲下身抱起张敬磊的尸体,抚摸着小主人的面颊喃喃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陈镜瓶却是心中叫好。若单打独斗,面前三妖中的任意一个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以一敌三,便胜负难料,若再受张敬磊等人拖累,那是必败无疑。见吓不走三妖,陈镜瓶急切之下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她的惊魄铜镜虽然杀人于无形,却是与主人精气想连,能吸魂也能在主人驾驭下放出被囚魂魄。张郎一家人在里面虽会暂时受到惊魄之苦,但总比让他们死于非命的好。 张寿当然不会明白陈镜瓶的苦衷,他呆呆坐在那里,看着面前与三个妖人展开激斗的陈镜瓶,怎么也难以想象适才还被自己视为救星的小夫人转眼间竟成了灭家仇人,这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 张寿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三妖却已渐渐战了上风,原来这三个人从天莲岭开始,一败再败下,竟生出恼羞成怒之心,既惹不起秋霜雪,与这个惊魄鬼大战一场倒也痛快。 三妖横了心要拿陈镜瓶出气,斗来斗去,竟慢慢找到了趋避镜芒的决窍,反过来围住陈镜瓶狠杀起来。 眼看三妖就要得逞,正这时空中突然霞芒暴闪。 冉冉面识得那光,啊呀一声伏地滚开,起身便跑。冉冉尾没别的本事,跟风的本领天下无双,呼一声也窜倒一旁,瞬间钻入草丛不见。只那黑熊精嗷一声暴哮,举巨镗向霞光来处砸去。 并没有听到兵器相撞之声,黑熊精忽然端立不动,手中镏金镗无声无息断成两截,巨大的镗头落在一面山石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正在激斗中的陈镜瓶也看到了那道霞芒,心知危险,呼呼呼连拍三道镜光,趁霞芒被镜光托得缓一缓之机退出战圈,眼角余光处黑熊精的身体向前一栽倒做了两截。 呼一声,秋霜雪那凤眉倒竖的冷俏面容随落地身形转盯向陈镜瓶,连逃走的冉冉面与冉冉尾也不去理会了。 陈镜瓶心知自己在华山之上差点害死秋霜雪,已在对方心中造成阴影,适才那一剑玉带横削,同时斩向激斗中的双方四人,只这一剑,便可看出在秋霜雪眼中,已视自己为死敌,甚至连这三个妖人也不如。 陈镜瓶自知无法解释,一面急避秋霜雪随后追刺来的神剑,一面连拍铜镜,三道镜芒立时飞向倒地的张敬磊母子及老仆张贵处。 张寿正抱着张敬磊在那里发呆,忽然怀中一动,一低头间啊一声吓得撒手跳将起来。 再看死去的张敬磊,竟揉揉眼站了起来,便连张氏与张贵也同时爬起身来。 “乍尸啦!”张寿骇叫一声向秋霜雪处奔去。 秋霜雪却明白这三人复活是因陈镜瓶而来。她不由停身,神剑指住陈镜瓶道:“妖女,你又在弄什么玄虚?” 陈镜瓶直到这时才有机会开口道:“我已在大哥丹青幻客面前立下重誓,生生世世再不入魔道,此次前来乃是受碧霞元君所托,送千手剑侠家眷到天莲岭寻秋庄主庇护。” 这话陈镜瓶一口气道来,连着托出两位仙家宗师级人物,目的只为一个,能让秋霜雪先放下个人恩怨。 秋霜雪听罢果然一迟疑,一回头间,一道神波侵入张敬磊脑海。片刻后霞芒一敛,无形神剑消失不见。 秋霜雪至此已知陈镜瓶所言非虚,但当日受骗之恨仍在心头,怨气难消道:“千手剑侠叔叔的家人我自会照应,你走吧!” 陈镜瓶知当日华山一事已成事实,纵自己现在悔过,也难挽旧日罪孽,张敬磊一家人有了秋霜雪的保护,自是再无危险。当下陈镜瓶把头一低,对呼唤中的张敬磊不理不睬,默然离去。 二次离开心爱的人,陈镜瓶心中愈发地难过起来,有爱不能爱的痛苦直可以掏干人的五脏六腑,思念如尖锥戳在心头。 此时的陈镜瓶,心中一片茫然,经过这一番巨变,她已开始深深向往仙家温馨、团结以及开朗的阳光生活,她不愿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狱,惧怕去面对那一张张阴险、可怕的鬼脸。 第129章 但她可以留在五花山吗?可以投奔五岳散仙吗?自己有着魔的根,与仙界中人有根深蒂固的隔阂,那是一种心的距离,让自己没有办法在任何一个仙家境地寻到家的感觉。 想到鸠盘荼,陈镜瓶心中充满悲哀,在她心中,鸠盘荼不仅是主人,更是家人,她心恨鸠盘荼的执迷不悟,却更心痛鸠盘荼一步步走向毁灭。 想到这里,陈镜瓶知道了自己下一步的目标,她必须回到罗丰山去,即使没有那种无处容身的感觉她也必须回去,她决不会违背自己不入魔道的誓言,但却更不能在鸠盘荼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选择离开,要两者兼顾,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与主人一同反出魔界。 陈镜瓶便怀着这样的心情隐入了地下。 一落下阴间地面,陈镜瓶的心也如地府阴空般布满了阴霾,充塞着一种殉葬式的愚蠢感、凄凉感和庄严感。 “镜瓶!”陈镜瓶正想得入神,忽听有人在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她不由得应声回头去看。 然而这一回头,只把个陈镜瓶唬了个三魂出窍。就在后方丈二高处,忽悠悠飘着玄阴牝母那鬼偶般可怕的身躯。 陈镜瓶再想不到才入地府,噩梦已经开始,玄阴牝母究竟什么时候来的,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陈镜瓶惊惧之下,本能伸手入怀去掏铜镜。然而一切都来不及做,手脚已被从四面八方拥来的烟爪牢牢擒住。 “我的乖丫头,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听着玄阴牝母那“温柔”的声调,陈镜瓶心里忽然镇定下来,这并不是因为她想出了什么对付玄阴牝母的计策,之所以不再慌乱,是因为陈镜瓶直到这时才想到问自己一个问题:自己返回地府究竟为的是什么? “为情还是义?”陈镜瓶苦笑一下。 她虽然不愿去想,但她却知道策反鸠盘荼根本是不可能的,自己的所作所为说难听点其实是在找死,但这却又好像是处在目前这个境况下唯一能走的路,自己早应该想到这一点的,若到现在都不能正视这个必然会来临的结局,即便死也会死得很痛苦,死得很悲哀。 陈镜瓶现在的心实已消极至极点,这也难怪她,她现在无依无靠、举目凄凉,唯一可亲近的人便是鸠盘荼,但鸠盘荼本身也已四面楚歌,投奔鸠盘荼便是投奔绝望。但陈镜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说不上是酸是痛,只有一片麻木,任由自己向着一个没有理由的方向前进,回到这个本可远远避开的黑暗之地。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既然天命当绝,又何必再害怕死亡呢?陈镜瓶一时间有了一种无比轻松的解脱感。 全身一下放松下来,陈镜瓶连握拳挣扎的手也松了开来,竟冲着玄阴牝母笑道:“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逃呢?” 这个问题登时把玄阴牝母问愣了,她为什么要逃呢? “呀呸!”玄阴牝母忽然有一种被对方绕进去的感觉,恼羞感涌上心头,她破口大骂道:“臭丫头,莫以为你还能跟我耍什么花招,惹火了我,把你的皮肉一条条活撕下来。” 看对方凶相毕露,陈镜瓶再一次沉默下来,这个老妖婆手狠手辣,毫无人性,她说得出便真能做得到。陈镜瓶纵是豁了出去,可也是一种无可奈何下的自我放弃,对着玄阴牝母这个从各方面都无法拮抗的可怕大敌,陈镜瓶焉能说不怕就不怕?心情防线一垮,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 见对方露出怯态,玄阴牝母不屑哼道:“你也算是魔界中人?五世投胎就锻造出你这样一个孬种?” 陈镜瓶锐气已失,任对方羞辱却不开口,想到在人间时的种种事由,心中充满无比留恋,她现在才开始体会到做人的好处,若在人间,说到底自己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初做人妻,正是撒娇使嗔的时光,但这一切都因自己“魔”的身份而失去了。 陈镜瓶在这里自怨自哀,不知不觉前方嘈杂声起,已是回到了那个只在梦中到过,却又真实无比的家:地府罗丰山! 看着蜂涌而前的众鬼卒,看到了那个似曾熟悉却因久离而变得惚如梦中的“姐妹”:骇魂魔出现在眼前,陈镜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又似乎是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 直到元神受锁,双臂剧疼,被人高高吊起在“家”门口的城门楼上时,陈镜瓶才突然间惊醒过来,无比的恐惧再一次紧攫住她的心,她拼力挣扎起来,却只换来了一顿痛打。 这时,陈镜瓶心中才真正后悔起来,意识到自己无目的、无计划自投罗网的做法是一种多么愚蠢的行为。如今听着下方鬼卒的嘲笑,感受着那些恶鬼不怀好意地拿枪在身上各处戳戳蹭蹭,无比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啜泣出声,但随着心灵想逃避现实的排斥感越来越烈,她再一次陷入更大的自我麻醉中,把自己变成了一具吊在风中打摆的麻袋。 “来了,来了!”一阵嘈杂声惊醒了“沉睡”中的陈镜瓶,她勉强抬起头来,前方风云忽变,一个熟悉的身影踏风而下,慢慢向城楼所在方向逼来。 “主人!”陈镜瓶心中一热,眼泪再次涌出眶来,五世投胎,陈镜瓶唯一接触的魔界中人,心中自认为最亲近的“娘家人、自己人”,梦中关爱她最多的人,五次替她贯顶开盘,传功授艺的人便是面前这个踏风而来的鸠盘荼。 陈镜瓶于此困顿绝境之中突见亲人,心情如何能不激动,她如见救星般拼命叫道:“主人救我!” 看着鸠盘荼传过来的那沉着而鼓励的目光,陈镜瓶神情终于平静下来,恢复了一代女魔的冷静心性,这时她才发现,头顶上方另有人在。 陈镜瓶刚想努力抬头去看,三条身影已飘落眼前,虽是背对自己,陈镜瓶仍是认出了正中那噩梦般的黑衣布袋人:玄阴牝母。在玄阴牝母左右紧紧相随的是骇魂魔和北子干,这二人一提铜锣,一握大棍,一副如临大敌之态,看样子骇魂魔已再也不耐和鸠盘荼假意纠缠,因而攀上了鸠盘荼的死对头:玄阴牝母这棵大树。 鸠盘荼现在心中也是一片哀伤,自己虽然被老姐姐九子鬼母救下,可也从她的的嘴里证实了当年的一切,那个曾经刻苦铭心的爱郎鸩羽魔,只不过是在利用自己独特的体质修炼血冥大法,可怜自己苦守怀念了三千年的情怀,竟是一个骗局,在鸩羽魔眼中,自己与玄阴牝母一般,同样只不过是个可资修炼的法器罢了,又哪里有半点人的七情六欲?或许鸩羽魔也曾爱过自己,但那里面夹杂更多的是一个花心男人对新鲜事物的刺激爱好,是对另一种新的欲望的渴求,是对自己完壁无瑕的美好肉体的赤裸裸的占有。 九子鬼母这番话对鸠盘荼造成的心灵伤害实比替鸠盘荼医好的身上的创伤更重。鸠盘荼感觉天地已在一刹那坍塌,那精神支柱颓然倾倒的回响在脑界产生台风般的回响,以至在她的意识里再容不进任何事物,一切都不再真实:开宗立派的壮举;魔界的宿命;苦守的道义,都在精神崩溃的瞬间湮没在脑际嗡鸣的回音中,生命再不复以往的意义。 九子鬼母并没有劝鸠盘荼忘记这些,她知道一个绝情男人对于一个痴情女人造成的伤害是多么地难以磨灭。因而她只说了一句“魔界并非没有你的容身之地,有我在,断不许任何人有辱于你。” 鸠盘荼唯有苦笑。纵然是在最悲哀、萎靡、杂乱的心境下,鸠盘荼也凭借一代魔王的慎密心性敏感地捕捉到了九子鬼母的话中含义。 玄阴牝母说得不错,大魔王阿修罗已因鸩羽魔之事牵怒自己。在魔界,已没有鸠盘荼这个人的存身之地,若自己仍想以魔自居,以后便只能托庇于九子鬼母的荫护之下。那种卑贱的生活,绝不是鸠盘荼这种具有鸿图理想的人所想要的,那样只会让她生不如死。但离开魔界,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鸠盘荼只想找一个地方让自己天旋地转般的思维冷静下来。就这样,她迷迷糊糊间回到了罗丰山的家。 “家”是每一个迷途的人都会选择的本能归宿,即便明知那里充满凶险,在那些可怜的迷茫的心中,却仍愿把它视做自己最后的疗伤之地,渴望在那个原本曾经容纳、收留过自己的地方得到一丝安慰。 然而一入山中,鸠盘荼便感到了一种异样的紧张气氛,警惕性本能地扯动她已痛得麻木的神经,让她渐渐从灰暗的情绪中暂时摆脱出来。 直到看到了陈镜瓶,鸠盘荼才意识到生命中尚有另一种意义存在,那就是拯救自己唯一的属下、唯一的亲人,让自己在死亡之前不再看到更多的憾事留存。 看着阻在前方的玄阴牝母三人,鸠盘荼的思想完全清醒过来,她用目光给予了陈镜瓶鼓励,暗示陈镜瓶冷静下来的同时,鸠盘荼的心也再次晋入了古井不波的战斗状态。 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鸠盘荼最后一次劝说着自己的另一位属下:骇魂魔:“你想自立门户并没有错,但是看在镜瓶与你数千年姐妹的情份上,希望你能放过她。” “镜瓶?”骇魂魔饶有兴趣地玩味着这个名字道:“这是鸠师给她起的名字还是她人间的父母所取?明镜玉瓶,很有女孩子的气质,而又透露着洁净的感觉,很让我心动。” 鸠盘荼心中怒气大动,骇魂魔以鸠师来称呼自己,是在明示与自己划清界线,而最让鸠盘荼动恼的是这个骇魂魔女生男相,专爱玩弄女人,听她的语气,竟是对陈镜瓶产生了兴趣! “难道你连自己的姐妹也不放过吗?” 第130章 鸠盘荼压下怒火最后尽力劝导,希望还能引发出骇魂魔哪怕一丝丝心底未泯的良知。 “姐妹?”骇魂魔仰天大笑道:“鸠师或许叫镜瓶这个名字惯了,觉得她十分亲切,但对于我来说…” 骇魂魔说着面露淫笑,一回身将手抚上陈镜瓶那平坦的小腹,轻轻揉摸道:“我耳中听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眼中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恫体,你如何让我把她当成姐妹?” “住手!”,陈镜瓶拼尽力气叫出声来。 女人抚摸女人或许不算淫邪,但对于骇魂魔这个变态狂来说,她的手抚在身上让陈镜瓶感觉比被男人抚摸更要恶心上一千倍、一万倍!而更要命的是,那骇魂魔故意使坏,手中淫劲暗吐,陈镜瓶法力被封,无能抗拒那股淫力,剧热起自小腹,散向全身。陈镜瓶脸、脖俱红,抑制不住地大声呻吟出来。 “你在找死!”鸠盘荼明知道骇魂魔是在借陈镜瓶来丢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出错,但她却怎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正因对方曾是自己的属下,她心中更是因此起了一千倍的恨意,恨不能将骇魂魔碎尸万段,因此那找死二字说得格外大声,格外狠毒。 “啊呀!”骇魂魔仿如被鸠盘荼吓坏了般,手一哆嗦,嗤地将陈镜瓶腹上衣衫撕破,露出了雪白、平坦的小腹。 玄阴牝母和北子干二人俱不开言,笑眯眯在那里看骇魂魔戏弄鸠盘荼和陈镜瓶这对主仆。 因为被高挂在城楼上,陈镜瓶的窘态被楼上楼下广大鬼卒目睹个一清二楚,许多恶鬼们血肪贲张,若非面对着的是鸠盘荼这个昔日主人,几要大声叫好起哄。 陈镜瓶口中忍不住地呻呤着,眼中羞辱的泪水却是狂涌而出,以一种她自己也难以相信的淫声悲嘶道:“主人,杀了我。”这话听在下方众鬼耳中不伦不类、怪异之极,那些恶鬼再忍不住哄笑起来,有人一开头,叫好声,口哨声顿时响成一片。 陈镜瓶羞辱难当,张口吐舌猛咬而下,要自断淫声,却被骇魂魔将两根手指插入口来,那二指硬如铁杵,陈镜瓶的嘴立时被撬得大张开来。骇魂魔以双指轻捏揉动陈镜瓶的细巧香舌,口中啧啧赞道:“好柔滑、好温软、好舒服、好爽手…” 到这个时候,鸠盘荼已是怒发冲冠,她再看不下去,呼一声化身血雾,澎湃勃发,向骇魂魔狂冲过去。然而血雾才动,却被群涌出现的无数黑烟怪爪穿抓而过,那烟爪带动狂风,将一片血雾由浓穿浅,狂吹带走。而北子干在旁更是不打招呼,轮棍便砸,在那不断凝聚的血雾深处穿梭猛打。 眼见无法突破玄阴牝母的烟爪封锁,鸠盘荼立时改变战术,血色变得越来越深,厚重处更是粘得仿如血浆在流动一般,玄阴牝母的烟爪再不能穿破血雾,那北子干的大棍击上去不仅伤不了对方分毫,反感觉要被吸进去般,骇得这魔头忙收棍向后退来。 骇魂魔见鸠盘荼在不躁进的情形下,合玄阴牝母与北子干二人之力也仅能与对方占个平手,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倘今天不能去除这个心腹大患,它日岂有自己安宁之日? 想到这里,骇魂魔眼珠一转,嘻嘻笑道:“鸠师、牝母,你们且慢慢切磋,我先与我这个镜瓶妹子亲近一下!” 陈镜瓶一听大骇,不知这变态的家伙又要用什么手段侮辱自己,不由得惧极叫道:“骇魂魔,你想怎么样?” “妹妹不要怕!”骇魂魔用一种极富兴趣的声调大声地说笑道:“你想想,一个女人又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女人呢?” 陈镜瓶哪有心思想这个问题,现在“女人”这个词在她脑海里比男人更可怕,她惊恐地大叫出声道:“不要!”话才出口,已感觉到骇魂魔那发烫的魔爪顺着腹下衣洞伸入怀中,慢慢地向上抚摸而来。 在陈镜瓶眼中,她早已不将骇魂魔当女人看待,受对方这一吓,想都不想开口叫道:“主人救我!” 骇魂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停下手呵呵笑道:“叫啊,你不叫我可就继续了!”说话间手指一动,又开始在陈镜瓶肤上萦绕起来。 听到陈镜瓶的呼救声,鸠盘荼知这是骇魂魔使的扰心战术,却仍是气急败坏,哗一声血雾散开,无数烟爪立时借机扑入体中,这次浓烟不再穿行而过,而是结成束束烟龙,将血雾穿得如筛子般稀薄开来,令血雾再难聚在一处。北子干见有机可乘,一声大吼再次向血雾中冲击进去。 交战至此,玄阴牝母和北子干好不容易才得此良机,岂能让它错过,二人全力伤敌之际,却不料有一物忽地从血雾中飞出,不备之下,对方速度又快,竟不及拦劫,被那物穿过身侧,直奔骇魂魔面门飞去。 骇魂魔也不是等闲之辈,表面虽在调戏陈镜瓶,心中却是平静得很,眼神没放过战场上的一丝动静。见一物迎面飞来,骇魂魔另一只手向空一招,立时将来物擒在掌中,她在功贯掌心要毁掉此物之际,口中仍不忘继续激怒鸠盘荼道:“鸠师不是气急下学那泼妇丢鞋打人的粗鄙行为吧?” 话音刚落,骇魂魔突觉手中物受力后不但未碎,反活了般抗争起来,他刚惊觉不妙,那物已呼地变大开来,令骇魂魔不备下再控制不住,被那已大得无法握住的怪物挣脱出去,同时一股大力已向自己当头绞来。 骇魂魔早知鸠盘荼丢来之物必不简单,却不料那物会活转了来,他惊骇之下,顾不得其它,神功回体,如壳般将自己护住。保护罩刚一形成,骇魂魔已被那物的巨螯击中,球般被打得弹飞出去。 激斗中的玄阴牝母和北子干也未料到身后变生腋肘,一物硬如磬石向自己所在处撞击过来。此事全然在二人料外,岂能不惊,顾不得伤敌,一齐舍了鸠盘荼,向后回身还击,然而轰地两声大响,二股大力如击在铁器之上,竟不能伤对方分毫。 玄阴牝母与北子干这一惊非同小可,却也明白了此物已具不坏金身,非硬力所能降服。道理才想通,二人面前那物的身躯已涨至一座小山般大小,不仅将激斗中的双方同时迫得向后退了开来,便连巨大的城楼也在它铁躯之下被挤做齑粉,飘在城楼上空的骇魂魔和被吊在城楼上的陈镜瓶更是影踪不见,不知被这怪物挤到了哪里。 玄阴牝母与北子干未料到鸠盘荼竟不知何时收了这样一个强劲手下,看其威力不输已死的吸神娃,不坏金躯处更是尤有过之,二人既知不能力敌,呼一声腾上半空,细细打量,这一看才发现下方怪物八螯齐舞,竟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蛛精。 自从收得此蛛,鸠盘荼一直以法封其躯体,却始终无暇将其驯化,今日情急下,不顾此蛛凶性未除,将其抛出,趁玄阴牝母与北子干急避之机,按事先想好的路线绕过二人,直逼那反骨叛贼骇魂魔所在处,誓要将其毁于掌下。 然而那蛛精受困已久,一得自由,凶性大发,不分敌我,乱咬乱抓,竟将骇魂魔一螯扫飞,继而挥巨爪向急飞而来的鸠盘荼背上直插而下。 鸠盘荼早料到可能会有这个结果,眼神不离骇魂魔身影,连避过从天而下的三支巨螯,飞至骇魂魔所在处。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整个城楼倒塌下来,可怜陈镜瓶被吊在空中,发出一声惊叫,随城楼向下栽倒。 这一声惊叫顿时吸引了蛛精的注意力,它将巨爪扬起,天杵般由上而下,向陈镜瓶当头扎来。 “孽障你敢!”鸠盘荼顾不得再追击骇魂魔,身形急折而回,刚要运神功绞飞蛛螯,天象突变,在这蒙蒙地府,仿似亘古不变的灰暗阴空忽然变得漆黑,一只巨大的手臂从天而降,巨掌张开,遮蔽了地府那仅有的一点微光。 在地面众鬼卒骇极而呼的一片惊叫声中,小山般大小的巨大蛛精被那只从茫茫阴空中伸下的巨掌一把抓牢,玩偶般擒在指间向上升去,瞬间缩入天际不见! 第十三章节家归何必(下) 鸠盘荼再想不到会有眼前这一幕发生,如此神功,世所罕见。她难抑心中震惊,一把抓了陈镜瓶刚要向外逃去,耳中突然响起熟悉的锣声。鸠盘荼刚叫声不好,脑中已一阵晕眩,眼前景物立时变得抽象起来,在那似真似幻的眼界中,陈镜瓶突然变成了骇魂魔,便在咫尺之内提锣猛击。 第二声锣响贯入脑海,鸠盘荼只觉一切的记忆与眼前刚刚看到的色彩都烟般消散开来,丝丝缕缕离体飘去。 鸠盘荼神智急凝,勉强忆起锣音厉害,她不敢迟疑,哗一声血浪外涌,双耳立时静若幽冥,眼前景物再次一点点清晰起来。 真仿如做了一场噩梦,鸠盘荼这才明白遭了骇魂魔暗算,但为时已晚,腰上,腹上同时巨痛,无数冤魂枉鬼化做根根夺命巨锥,同时自体内各处透扎而出后又形成倒钩席卷缩回。 剧痛袭体,鸠盘荼神智完全恢复过来,她明白骇魂魔是立意要置自己于死地,若任目前情势发展下去,不用盏茶功夫,自己便会被绞为一堆肉泥,到时元神落入玄阴牝母等人手中,当真会生不如死。 事到如今,鸠盘荼再顾不得陈镜瓶,她大叫一声,拼力挣脱骇魂魔控制,化作一道残虹,眨眼间逃逸不见。 玄阴牝母与北子干再难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二人你眼望我眼,等听到骇魂魔的呼声清醒过来时,鸠盘荼已然难觅影踪。 骇魂魔也未料到鸠盘荼在那种情形下仍有能力逃生,她心中懊恼,口里直埋怨玄阴牝母和北子干援助来迟。然而那两人却仍沉浸在适才的震惊中没有完全醒来。 第131章 玄阴牝母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此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通天手段?” 北子干同样为来人的神通所震摄,毫不觉得玄阴牝母的臆语有何夸大,骇得直摇脑袋道:“除了大力鬼王和丰都大帝,地府中还有谁能具此神通?” “莫非是老姐姐?”玄阴牝母一震清醒道:“大力鬼王和丰都大帝都没必要如此隐藏行迹,难道是老姐姐九子鬼母不愿见到我与那鸠盘荼为敌,才暗中出手警示?” “嗤!”骇魂魔仍为鸠盘荼逃走一事耿耿于怀,闻言嗤道:“九子鬼母性直口快,同样不会做出这等藏头露尾的事!” “是啊!”玄阴牝母暗嘘出一口气道,“只要老姐姐不从中阻挠,其他人又何足挂虑,此人虽然厉害,但他这一出手逞强,势必惊动魔界中人,嗯,纵使他行踪再隐秘,三界之内,怕从此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听玄阴牝母这么快便恢复“吹”态,骇魂魔气不打一处来,不再言语,从那破碎的城楼下提起陈镜瓶便要钻回魔洞。 “且慢!” 听到玄阴牝母的喝声,骇魂魔回头道:“牝母大人且请一等,待我清理了门洞碎石,好迎接大人入内。” “免了!我还另有事做,便不打扰了。”玄阴牝母嘿嘿笑道:“只这陈镜瓶是我擒来了,却不能留给阁下享用。” “这…”骇魂魔本以为陈镜瓶已是口中之肉,却不料玄阴牝母要将其带走,想到适才手指触处那细腻的肉感,骇魂魔实有点恋上了陈镜瓶的肉体。但玄阴牝母并不是好惹的人,一个弄不好和她翻了脸,自己今日苦苦挣来的家当只怕都得赔出去。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骇魂魔恋恋不舍地将陈镜瓶递向前去,口中讪讪道:“我只不过想替牝母大人暂且看押,牝母大人既有事,在下便不强留了!” 听骇魂魔言不由衷,玄阴牝母呵呵笑道:“这个臭丫头我还有用,你若心痒,让老身来陪你玩玩可好?” 骇魂魔吓得一缩脖道:“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还望牝母大人莫怪。” 玄阴牝母哼一声语调转沉道:“我的东西你也敢打主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再不招呼,布偶般的身躯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向西飞去,身后无数烟爪中探出一支,一把夺了骇魂魔手中捆成粽子般的陈镜瓶后与一众烟爪你追我赶,随着玄阴牝母一齐离去。 千手剑侠渐渐清醒过来,脑中画面一幅幅飞速闪过,刚还在杀人,忽又觉得是在被人追杀,乱七八糟的记忆纷至沓来。千手剑侠思绪从来没有如此地混乱烦躁过,憋胀难耐下,他发泄般张口“啊”地大呼出声。 “二弟!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千手剑侠张开眼,入目正看到一张滚圆的黑脸,那脸上分明挤满了一堆堆的横肉,但给人的感觉却怎么也不觉得胖,倒更似一种力量的延伸,仿佛一碰便要爆炸的隐雷。 “你是谁?” 听对方叫自己二弟,当是很熟的人,但如此富于特色的脸,千手剑侠自信见过一面断不会忘记,然而记忆中却没有这张脸的印象存在。 话才问出口,千手剑侠的思绪中突然闪过一丝恍然,刹那间扯动神经,从脑海纷飞的画面中挤出一条通道,将一大堆过往经历呈现在眼前。 “哥!”一种亲切感涌上心头,千手剑侠毫不犹豫地呼叫出声。 “二弟,你终于清醒过来了!”那个守在千手剑侠床边的圆脸上露出欣然的神态,长吁出一口气道:“你神思混乱,似有几个人的思想在你脑中活动,我真担心你脱不出虎药师夺魂大法的困扰。” “虎药师!”这个名字听在千手剑侠耳中,像一声炸雷般轰地引起一串反应。过往的一切一切都随着脑中这一点灵光连片闪现。几个人的身世同时在千手剑侠眼前浮现出来,当最终浮华退去,本心记忆占据主导时,千手剑侠刹那间恢复了本性,忆起自己被君儿夺去魂魄,幸亏任大帅那从天而降的一剑误打误撞下杀死了君儿的元神,这才使自己尚未被蚕食的灵魂复活过来。 “你是西比波!”千手剑叫出了面前人的名字。 西比波惊讶地看着二弟眼中闪出他以往从未见过的凛然而犀利的眼神,他忙要探测对方神明,然而千手剑侠已关闭华庭,一翻身离床立起。 “那移魂大法当真如此邪门?”西比波说着,眼中闪出疑惑神色道:“二弟,你真的迷失本性了么?” “二公子,你再仔细看看,西比波大人可是你的亲哥哥,你刚才不是还认出他来了吗?” 千手剑侠循声音抬头,发现立在西比波身旁的胖子乃是云王,在云王身后还立着十来位随西比波一同来在华山的鬼府战将,这一干人立在前方,恰将自己处身的山洞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千手剑侠一皱眉向西比波道:“多谢阁下将我带来这华山劈芽谷白睛洞,为我寻得法体。但我确不是二公子,你为助二公子恢复记忆,强行将他的过往经历打入我脑海,以至产生了先前的误会…” “闭嘴?”西比波哪里有耐心听千手剑侠解释,手指向前一指,暴喝出声道:“那么你究竟是谁?” 千手剑侠刚要回答,忽觉西比波那一指的姿势有点熟悉,他脑海中急闪过“刀光暗影”一词,这可是西比波兄弟的拿手绝技。 元神刚起戒备,一股尖细之力已无声无息从膻中钻入身体,刹那间扩散向千手剑侠全身,将千手剑侠身体封闭起来。 虽然明白得晚了点,但千手剑侠已起戒备,又岂能令那力轻易得逞,就在那力封住身体向元神围攻而来之际,千手剑侠突发奇想,主动迎接,竟展开移魂大法将那力吸入元神之中,刹那间移魂成为来犯之力的主人。 如自己侵略自己,那种感觉怪异之极。当千手剑侠成功进入那力道后,以入侵之力的主人再次“占据”了自己的身体,这时一种恍然大悟的思想闪现出来,千手剑侠从来力中知晓了西比波“刀光暗放”的决窍所在。 千手剑侠此举可谓是在突然受制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个突破,便连虎药师也没有想到“移魂大法”原来可以这样运用。 西比波哪能料到自己的力量会易主。偷袭得手,立时嗯道:“不管你是谁?敢侵入二弟元神,我便一定要将它毁灭。” 话音刚落,一阵阴寒的感觉忽然起自心底。西比波冲身旁两个随从吩咐道:“看好二公子的法体。”说罢带了云王及其他人走出洞去。 白睛洞外、劈芽谷中,破晓的晨光下,一个孤零零的黑色布偶人高悬半空,虽静立不动,却仍透露出森森诡异。 西比波一见,忙施礼笑道:“原来是牝母大人降到,怪不得可令风云变色。” 玄阴牝母用她那少女娇音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西比波大人降到,怪不得这洞外一片狼籍。” 西比波一听,心中苦笑,这玄阴牝母为人刁钻,待人一向假情假意,无真心可言,单听此刻她这学人口舌之举,便知她此趟前来居心叵测。 想到这里,西比波面上假笑着试探道:“洞外这寒霜残雪却是霜、雪二王所留,我也不过是追其尘尾。却不知牝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玄阴牝母嘿嘿一笑,不答西比波问题,反转向云王问道:“云王,你是不是喜欢陈镜瓶?” 西比波一听,原来玄阴牝母是为云王而来,当下不再开言,静立旁观。 那云王先前差点被玄阴牝母整死,此刻二度见面,心中惴惴,竟没有主动打招呼,猛听得玄阴牝母叫他,吓得一个哆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牝母大人您的意思是…” “好胆!竟敢问我。”玄阴牝母一声冷喝,黑布之下立时窜出一条黑烟手臂疾扑云王面前。 云王虽然惧怕玄阴牝母,却更怕丢了自己的小命,他知玄阴牝母喜怒无常,在对话时便已作好了防范的准备,此刻乍一见黑烟现身,云王呼一声化团白云,飞窜入谷内林中不见。 “咯咯咯…”一阵娇笑,玄阴牝母难得地笑弯了腰。 西比波旁观者清,见那烟爪之中一点白影由小及大,竟是擒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娇柔少女。 那女子被法所困,此刻舒缓过来,“啊”一声呻吟出声,伴着那美丽而楚楚可怜的柔弱神情,格外给人一种施虐般的刺激,娇痛怜音便连西比波也不禁听得脑后窜起一道欲念。 云王显然也知道自己出了丑,从林中讪讪窜出,千年不惭的白胖大脸上居然也起了一丝红晕。 玄阴牝母冲云王柔声道:“莫怕,我来寻你,却不是来为难你。” 玄阴牝母几时用这种声调和人说过话?云王听得直发愣,看看空中的玄阴牝母,再看看被擒在烟爪中的陈镜瓶,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玄阴牝母又在搞什么玄虚。 见云王眼睛直瞄陈镜瓶,玄阴牝母故意将烟爪一紧,陈镜瓶禁不住再度呻吟出声,那玲珑的身段被挤得更见浮凸,衣衫破开而显露玉肌的腹部因皱紧而被烟爪捏出的一道竖肉娇嫩白晰,令人垂涎欲滴。 在场哪一个不是魔头心性,哪会考虑到陈镜瓶的痛苦,只一个个瞪大了狼眼,恨不得玄阴牝母再出手段,让众人畅睹春宫。 然而要命的是,玄阴牝母偏在这时吊人胃口般停了下来。 “云王,”玄阴牝母仍用她那娇柔的声音道:“我把陈镜瓶这丫头交给你,你会不会对她好点?” 云王这会儿早变了晕王,眼里看着陈镜瓶那柔弱凄痛的体态、神情,耳中听着玄阴牝母那母猫叫春般的假惺惺娇音,可怜云王竟忽发奇想:原来玄阴牝母情柔时的声音竟是这样动人,却不知那厚密的黑袍下藏着的又是怎样一副天姿国色! 第132章 这真是惧意一去,色心又起。怪只怪玄阴牝母抹去了云王对她容貌的记忆,她却料不到这一举措的结果会是惨遭云王的意淫。 那云王当然不爱陈镜瓶,他只不过贪图陈镜瓶的美貌罢了。 若在平时,为得到陈镜瓶的肉体,云王必不会吝啬那些信口开河、指天指地的发誓表愿。然而此刻他对玄阴牝母起了淫心,而且恰好还记得自己刚曾向玄阴牝母表过愿,要甘心臣服在对方石榴裙下。 可笑云王这傻瓜猜了大半天,对自己提出问题的答案竟是突发其想般猜到玄阴牝母不辞辛苦将陈镜瓶带来这里定是要用她来试探自己的忠诚! 想到这里,云王破天荒说了句实话道:“牝母大人明鉴,在下压根便没爱过这个鬼丫头,只不过当初看着她逃脱指掌,实在心有不甘,才誓要将她擒入手中惨将折磨,好出那口压了百年的恶气!” 玄阴牝母听罢大笑道:“好!”说话间一招手,云王头上一根长发已无风自动,挣断头皮的束缚,在空中自燃起来。 众人俱莫名其妙,眼睁睁看着玄阴牝母将云王发灰混入一个药瓶之中,就在那瓶药被另一支烟爪托着要向被控的陈镜瓶口中灌入时,突听有人大叫一声:“住手!”。 这一声出其不意,饱含愤怒,众魔俱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那个被西比波将二弟魂魄移入体内的君儿。 这个君儿当然是阴差阳错被西比波当成自己二弟救下的千手剑侠。 千手剑侠吸取了西比波“刀光暗放”的力量,并破解了其中奥秘,牛刀小试,轻而易举收拾了看守他的两员魔将,步出洞来。 洞外众人的注意力被玄阴牝母所吸引,而玄阴牝母又以为洞中出来的乃是西比波手下小妖,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千手剑侠,以至被千手剑侠毫无遮挡地看到了烟爪中擎着的药瓶。 君儿已死,但君儿的记忆却迷失在了千手剑侠的思想中。千手剑侠在看到药瓶的刹那,已然明白了玄阴牝母恶毒的用心,她正是要利用“用情如一”的药力,将陈镜的爱系在一个不爱她的人身上,正如玄阴牝母自己一般,让陈镜瓶永远也没有办法追求到真爱,而只能在情药的控制下时时饱受被爱情打击的痛苦。 听着玄阴牝母那心理变态下发出的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千手剑侠登时怒气填膺,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恶毒非常,虽然陈镜瓶已非自己孙媳,但他侠义之心一起,竟不顾身处危机,脱口大叫出声。 以玄阴牝母的定力,当然不会被人喝住,烟爪不停,已然将药水灌入陈镜瓶口内。同时另一束烟爪疾扑而出,凝停在千手剑侠头顶,若不是看在西比波的面子上,只凭此人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玄阴牝母这会儿已将他生生撕裂。 “牝母大人手下留情。”西比波当然知道玄阴牝母的脾气,急出声求情道:“这是在下二弟,他刚死里逃生,乍醒之下,冒犯牝母大人虎威,还望牝母大人勿怪。” “原来是二公子?”玄阴牝母好笑道:“我看不大像。” 西比波当然知道这个君儿不是他的二弟,但可怜他一个大哥的心,仍只当这个君儿体内尚有二弟的魂魄并存,还幻想着能制服千手剑侠并杀死体内多余魂魄,将二弟的思想释放出来。 千手剑侠却不领西比波的情,他一介丈夫,堂堂昂立,却不惯做那藏头露尾的事情,抬手一指玄阴牝母道:“你个孽障,害人无数,竟妄想用情药祸害少女,只可惜你拿着的是移情别恋,而非用情如一,你的目的要落空了。” “住口!” 玄阴牝母尚未开口,西比波已然怒叫一声,过来一把掐向千手剑侠肩头,要将这个他为二弟预备的法体制服。 千手剑侠清楚西比波的目的是怕自己激怒玄阴牝母,令那女魔头盛怒下毁了君儿的法体,从而也杀死西比波一直以为存在的二公子的魂魄。 在玄阴牝母这个超级大敌面前,西比波的误会无疑会对千手剑侠形成庇护,但千手剑侠何等英雄,生平对仗无数,从来都是遇强更强,却不曾向强权低过头。 见西比波袭来,千手剑侠一避躲过,却没有还手,手一摆示意对方停步道:“你虽是魔,但救我一命,我断不会忘。如今仙魔开战,正邪互不相容,倘以后你不幸落在我的手中,我当放你三次,以报此恩!” 西比波一听,怒极而笑道:“你如今已是自身难保,还要自设桎梏,当真是在找死。”说罢探手再次逼来。 那西比波先前一爪看上去来势汹汹,其实也是投鼠忌器,对方能如此之快解除禁制从洞中出来,断非平庸之辈,而他又誓不能毁掉二弟的魂魄。如何能不伤敌而擒下此人?西比波正暗自皱眉之际,却听对方说出了三让报恩之言,虽怒其小视自己,却也不禁暗挑大指赞一声:“汉子!” 千手剑侠当然知道自己说出这话,已令西比波立于不败之地,但他光明磊落,决不是那种心存侥幸的小人心理,明知不可为而为,这种气概可令他在任何强敌眼中攀上可堪做对手的地位。 云王和一众魔将眼见异变突起,心道这又要唱哪出戏?一个个看得眼花缭乱,也不知该不该出手相助。 这帮人做不出决断,玄阴牝母却是毫不犹豫,悬停空中的烟爪雷霆骤发,“轰”一声将西比波击出丈外。 “牝母大人!”西比波大吃一惊。那玄阴牝母却不理会西比波,烟爪二次逼近千手剑侠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药是移情别恋而非用情如一?” 听玄阴牝母发问,千手剑侠朗朗一笑道:“因为这两瓶药是我亲手互调的。” 说这话千手剑侠自己都觉得好笑,那药虽非千手剑侠的思想调换的,却是千手剑侠此刻所拥有的虎药师的思想调换的,只不过说出虎药师之名,又得费唇解释,干脆说个“亲手”,却也算是不假的。 玄阴牝母声调变得异常寒冷道:“那么说,我这含有阴辇迪和云王二人发灰的情药竟是假的?” 云王一听这话吓得一哆嗦,怪道玄阴牝母今天讲话这样温柔,竟是包藏祸心,要让那陈镜瓶爱上自己的同时另爱上自己的主子阴辇迪,她这样做究竟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这个女人当真变态得紧,可笑自己尚以为她是在存心试探。 冷汗自云王背上直流下来。 那玄阴牝母却不在乎云王心里想些什么,继续用更加阴冷并明显夹杂进怒意的尖细声调质问千手剑侠道:“这么说,我已经亲手给鸠盘荼喂下了用情如一,只可惜却是没有加入任何人发灰的用情如一,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用情如一?” “什么?” 这回轮到千手剑侠暗暗叫苦,玄阴牝母虽然不知道那瓶“移情别恋”其实是“用情如一”,可君儿却已经将他的发灰燃注在药中,自己占了君儿的身体,岂不是会让鸠盘荼爱上自己,而鸠盘荼占据的又是碧霞元君的法体,连自己也不知道这药在中毒的元神离体后会不会继续对身体的后继主人造成影响,倘它可以一直留存体内,将来一旦碧霞元君夺回法体,这段孽情可怎么算? 千手剑侠苦笑之余,也暗暗庆幸君儿夺了虎药师的魂魄,不然自己连解药都配不出,只能明知错误而无法阻止了。 玄阴牝母两句话引得两个人思潮起伏,却仍不罢休,声音越吼越高,哈哈狂笑道:“原来我所有的目的都实现了,可所有的心机又都白费了,是不是?” “是不是”三字一出口,擎在烟爪中的空药瓶被玄阴牝母一把丢在地上,摔个粉碎。 至此谁也知玄阴牝母动了杀机。 西比波料不到形势发展如此之快,忙开口道:“牝母大人手下留情,我二弟的魂魄尚困在此人体内,倘这具躯体一毁,我二弟也会随之魂散。” 玄阴牝母哪里管西比波说些什么,嗷嗷怪叫间,烟爪一支支窜出,眨眼间已将劈芽谷遮蔽得不见天日。 玄阴牝母的怒气蓄积在胸口,如满天的烟爪,咆哮酝酿着那弓满如圆月时的蓄势一击,誓要将千手剑侠在瞬间撕裂,方能泄出心头急需暴宣的怨气。 千手剑侠似乎也看出了当灾难来临时必将是挡无可挡,竟忽然收了指向玄阴牝母的手势,飞身疾扑被困的陈镜瓶。 “找死!”玄阴牝母一声怒喝就要出手。然而就在她将力量蓄积至顶点,自信可毁灭一切的强大攻势即将发动之时,一种突然而至的危机漫卷全身。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简直是昨日华山遭袭场景的重演,玄阴牝母仿如一脚跌空,也可怜这个女人,当年对自己的相貌自负得紧,如今却只能苦守着一份回忆遮遮掩掩,如岁月般变得恒久的心态在她心中存下了顽固的恐惧,令她活在一种假相之中,揭穿她的这份虚假有如要她性命,她却没有把握抹去西比波这等魔道大家的记忆。 有了前车之鉴,玄阴牝母已成惊弓之鸟,“呼!”一声,漫天乌云散去,无数的烟爪随同玄阴牝母的身形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千手剑侠也未料到会取得如此娇人的战绩,他不及细想,冲前一把提了陈镜瓶刚要腾身离去,空中阴云忽现,比先前更加浓重而阴沉的黑烟已将山谷上空封锁得水泄不通。 对方魔功反应速度之快,决非自己所能匹敌。千手剑侠暗叹一声,只得将陈镜瓶护在身后,全部精力贯注在已然冲前而来的三支烟爪上。 “刀光暗放!”西比波认出了千手剑侠对付玄阴牝母的招数,他不惊反喜,这是他与二弟惯用之技,此人危急中能使出此招,体内必定存在着二弟的记忆,才会无意中涌现出来。 第133章 轰然声响,却是西比波倾力击散了攻向千手剑侠的三支烟爪,他势不能看着二弟死在玄阴牝母手中。 一时间场面静止下来,三人一上二下品字形呈对峙局面。 “西比波!”玄阴牝母语调异常寒冷道:“你敢和我做对?”说话间条条烟爪滑出体外,不仅对准了千手剑侠与西比波二人,便连随西比波来在谷内的一众下属和云王,也被飘近的烟爪包围。 云王等人见形势不对,立时慌乱起来,西比波却是毫无惧意,镇定自若道:“杀鸡焉用牛刀,牝母大人瞧好了,看我怎么收伏这个狂徒。” 玄阴牝母冷笑一声,如幽冥恶鬼般悬在那里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然而却也没有撤去漫天的烟爪。 稳住玄阴牝母,西比波转身面对千手剑侠,双手环握,如举大刀,却不真的拔出他成名的狂刀。 现场无人言语,众人都静静地看着西比波,看他怎么“收伏”这个他不能伤害的“二弟。” 西比波也是暗暗叫苦,他不拔刀,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刀法了,一旦展开,如狂如癫,一旦收不住手,会将对面躯体连同体内的二弟一同斩杀,他不能冒这个险。 只有制服面前这个人,才能救出并存体于他体内的二弟,西比波绝不能让玄阴牝母那个疯妇出手。 一声大吼,魔功凝成气刀,带着西比波的希望,直扑而前。 西比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无风自动,千手剑侠的衣角、长发仿被突然而至的狂风拂动,直直向后扬起。 “啊!”西比波大吃一惊,对方竟然不闪不避,任那道魔功贯击入体。 “二弟!”西比波大叫扑前,适才那一击贯体而不伤身,专为对付千手剑侠的元神而发。可西比波怎么也难以想象对方因何会有这种自杀式的举动,自己出手之猛,在不受抵抗的前提下,足以将对面体内的全部神明悉数消灭。 就在西比波扶上千手剑侠双臂的刹那,一道神波进入体内,控制了西比波的元神。 千手剑侠再一次利用移魂大法成功消解了西比波的攻击,并趁敌不备,将西比波一举擒住。 “哗!”一声,云王等人立时嘈嚷出声,便连玄阴牝母也难以相信眼前的现实,西比波魔功之深她是知道的,能如此泰然承受西比波的倾力一击,此人的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 封锁山谷的烟云忽然散去,悬停在云王等人周围的烟爪也都全部转向了千手剑侠身周。 玄阴牝母再没有了致胜的把握,任何一点浪费力气的行为都有可能招致败亡后果,见了西比波的结局,她必须凝聚起全部的力量来对付这个使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的对手。 千手剑侠将西比波一把丢回云王身旁。 活动活动肩膀,西比波难以置信地看着千手剑侠,虽说对方有三让之言,但大敌当头,又怎可能义释强敌?西比波一时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出手相助玄阴牝母。 千手剑侠当然是说到做到的好汉,但此举在玄阴牝母眼中看来却另有一番理解:千手剑侠显然对他强大的功力已经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 然而谁又知道千手剑侠的苦处?此时他心中想着的却是陈镜瓶的安危。这个曾经的孙媳已再一次由一位“魔”沦落为可怜的弱女子,要想让陈镜瓶安全离开,现在正是最佳时机,玄阴牝母断不敢在自己这个“强敌”的虎视眈眈下分心对付旁人。 移魂大法能不能对付得了玄阴牝母的血冥大法?千手剑侠心中没底,一旦无法化解对方功力,以弱对强的结局会是自己的意识迷失在对方的力量中,让一股没有思维的力量主宰自己,那将会是什么?一个和玄阴牝母一样的怪物? 千手剑侠无法想象,无意间营造出的氛围给了陈镜瓶一线生机,却也将他逼上了必须与玄阴牝母对决的地步,否则他的退缩会令二人重陷险境。 “你先走!”千手剑侠那冷静到几乎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调传入陈镜瓶耳中,令陈镜瓶对面前这个“陌生”的救命恩人产生了盲目的自信,她毅然道:“若非仙界中人一再出手相救,我的命早已经丢了数次,陈镜瓶再不能做那逃避者,我要与恩人一同进退。” 千手剑侠一听暗中叫苦,只得明示道:“你在这里会连累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然而醒来的却不止陈镜瓶,更有那歹毒的云王。 对玄阴牝母那个“美人”,云王自是不敢再有任何妄想,但陈镜瓶已成云王一块心病,他说不上一定要得到陈镜瓶的理由是什么,但得不到陈镜瓶他却是决不甘心。 白云骤现,云王展身形拦在了千手剑侠及陈镜瓶的后方。 千手剑侠唬着玄阴牝母,令她无法分心,同样,自己也难以分身去对付云王。 千手剑侠心中正大叫糟糕,那云王却一声怪叫,白云倒卷,飞快地缩回了原地。 谷中血雾忽现,鸠盘荼的笑声传来道:“玄阴牝母,咱们姐妹又见面了。” 这一声传来,不但云王害怕,连玄阴牝母也起了惧意,她没想到鸠盘荼如此快便复原过来,而且首先找的不是骇魂魔,竟是自己。 想到要同时对付两个强敌,玄阴牝母再不复先时的锐气。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鸠盘荼的笑声再次传来,不过这次笑声已渐渐转冷,“你害死鸩郎,此仇不共戴天,我鸠盘荼对天起誓,倘能脱身,第一个取你性命。” 这话言犹在耳,玄阴牝母岂能忘记,谁能想到仅只一个晚上,强弱逆转,竟要受对方的奚落。 玄阴牝母一边心中盘算对策,一边笑道:“妹子,你对镜瓶这丫头倒是当真着紧的很哪。也难怪,你如今众叛亲离,也就这一个贴心人了,想想当年统帅四大妖娃时的威风,妹子你是不是觉得很痛心?” 鸠盘荼当然是为了陈镜瓶而来,她负伤逃遁,却未曾远走,一边运功压住伤势,一边偷偷监视陈镜瓶的安危,这才能一路跟踪玄阴牝母来在华山。 因为迟得一步,待鸠盘荼潜近华山时,玄阴牝母已经用烟雾封锁了山谷。 鸠盘荼无法探得谷中动静,正自着急之际,烟雾忽然散去,这时鸠盘荼惊讶地看到了化身君儿的千手剑侠。 毫无疑问,鸠盘荼断定自己从未见过君儿,但那种前世相识般的感觉使她觉得:这个人似乎亘苦以来便在这里等待着与她相逢的一刻!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之快,以至刚一起念便已占据身心的全部。 鸠盘荼知道,从此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将如磁石般牢牢拴住自己的心,而且鸠盘荼更似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一世的生命只为等待着这个人的出现,与这个人的结合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鸠盘荼毅然挺身而出,看似为陈镜瓶而来,实则她此时的心底,却是深深地恐惧着,不为自己,只不愿看到君儿在玄阴牝母手中遭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若在往日,玄阴牝母恶毒的语言可能会让鸠盘荼因怒出错,但现在她心中只有君儿,其余一切全都似这个结果出现之前的陪衬般变得淡化而无所谓了。 与君儿的相逢,对鸠盘荼而言,有一种得成正果般的感觉,她已不再为以往的苦难而愤懑埋怨、伤心自怜,因为她已实现了自己今生最大的祈求。 爱是盲目的,但此时的爱却使鸠盘荼对自己和君儿以外的一切都看得更加透彻了。 鸠盘荼清楚地意识到,玄阴牝母之所以耍这种小伎俩,无非是想引起自己的伤感,以削弱自己的斗志,因而不齿哼道:“玄阴牝母,似你这种只会狐假虎威、寻萌求庇之辈不配谈我的过往曾经!” 鸠盘荼这话显示出对玄阴牝母的不屑,摆明了告诉对方,你与我不是一个等级的人物,我纵是瘦死的骆驼也比你这匹小马大。 其实鸠盘荼现在伤势未愈,根本不是玄阴牝母的对手,但她是个大智大勇之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越是强硬,对方反越不敢轻举妄动。 玄阴牝母的笑脸立时变得冷若冰霜。 想想以往一切,玄阴牝母的确对鸠盘荼嫉妒得发狂,这种嫉妒足以让她达到变态的程度。在玄阴牝母眼中,凡是鸠盘荼曾经拥有的,她都恨得要命,都要将其一点一点毁灭以至最终将对手彻底埋葬。 玄阴牝母强压心头怒气,冷笑出声道:“鸠盘荼你倒是假仁假义得紧,只可惜你这个好妹子陈镜瓶早爱上了你身后的小白脸,并誓言生生世世不入魔道,她为了男色早已出卖了你这个主子。” 陈镜瓶立誓不入魔道之言不假,爱上君儿却非真,但玄阴牝母哪管得了这些?只要能挑拔鸠盘荼与她身边人的关系,只要能打击刺伤鸠盘荼的心,再多的谎言玄阴牝母也不会吝啬,何况不会说谎在玄阴牝母眼中看来,只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哪知鸠盘荼脸上再次露出鄙视之意道:“陈镜瓶五世投胎,早已不复为魔,盗亦有道,现在魔道沦丧,这魔界,不入也罢。你说她贪图男色,分明是以你之心度人,却不知她的心只系在她的夫君张敬垒身上,一片痴心岂是你这种贱人所能比拟的。” 听对方反出言辱骂自己,玄阴牝母心中怒极,但鸠盘荼法力之高,她却不敢轻举妄动,故做不在意道:“你对你的属下倒是放任得很哪。” “呸”鸠盘荼忍无可忍,向地下吐了一口痰。 以鸠盘荼的修养,不至于做出这种不堪之举,但玄阴牝母这种挑拔行为不仅下贱,而且庸俗得很,已一为之,而又再为,足显示出玄阴牝母的无能、无知。 第134章 对这种不知羞耻、不懂进退的人,鸠盘荼实在懒得再表以言语。 “你——”玄阴牝母怒至极点,头上黑烟呼一声窜出丈高,如一只蠢蠢欲动的巨蛇,张牙吐信起来。 鸠盘荼的举动确实是比骂玄阴牝母一顿更让她难以忍受,但这种强硬的态度也正昭示了鸠盘荼渴望一战的意图,现在双方表面上唇枪舌剑,暗地里却都在寻找进攻的机会。玄阴牝母深知自己决不能在对方未露破绽的情况下发动强攻,躁进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机。 想到这里,玄阴牝母哈哈大笑道:“鸠盘荼,你一再为她们辩护,莫不是你看上了这个小白脸吧!” 这只是玄阴牝母怒极后不顾一切的发泄,纯粹是信口开河,反正不要脸了,无中生有又不是第一次,却不料她一语既出,鸠盘荼竟莫名地红了脸,虽只一瞬,却怎能瞒得过玄阴牝母的毒眼,再看千手剑侠,也是面露尴尬之色。 “哈!”玄阴牝母笑声一顿后突然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这次笑得连腰也弯了下来,喘着气道:“原来真正偷人的人却在这里。” 鸠盘荼如被揭开面纱的新娘般手足无措起来,她本可出言掩饰,但不知为何,她连虚假谎言都不敢说出口,生怕一语成真,哪怕想一下这样的情景,她的心都有一种如被掏空般的痛苦。 鸠盘荼忍不住回过头,去望那个身影。 “小心!”千手剑侠狂喝着扬手劈出一道狂飙。 关心则乱,等鸠盘荼醒悟过来时已经晚了。 痛苦蔓延全身,原来被压制在体内的骇魂锣音从潜意识中钻了出来,一点冤魂凝成的锥尖突破鸠盘荼的法力禁制再一次从胸前窜出,似要将鸠盘荼一举撕裂。 “原来你伤势未愈,竟敢来这里诈我。”玄阴牝母狂笑出声,无数烟爪呼一声窜出体外,如一个扑食猎物的八爪鱼,下淌的烟雾溪流般向鸠盘荼身上条条裹去。 千手剑侠一招出手,却没能挡住玄阴牝母的偷袭,知自己的实力已然暴露,不敢再逞强,一把一个,将鸠盘荼和陈镜瓶提在手中便向谷外冲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声虎啸自白睛洞中传了出来! “你们先走!”千手剑侠用力将鸠盘荼和陈镜瓶向前丢去,自己则借力回身疯了般向白睛洞内扑去。 鸠盘荼当然不肯走,她冲陈镜瓶道:“你先走!”说罢一回身,向千手剑侠返身处急追过去。 陈镜瓶被弄得一头雾水,不清楚在这二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焉肯独活?也回身随着鸠盘荼扑将下来。 追在三人身后的玄阴牝母见千手剑侠突然间掉头杀回,不禁吓了一跳,这个对手忽强忽弱,令人揣摸不定,她心下不敢耽漫,积蓄已久的魔功骇然发出,狂涛汹涌般将扑回的千手剑侠裹挟进去。 “住手!”一声大吼,鸠盘荼的血幂大法全面展开。 玄阴牝母一声冷笑,魔功转向,擒了千手剑侠的烟爪如铁锤般横砸鸠盘荼,然而她万没料到,魔力发出,感觉上却是一片空落,那满天烟爪恰于此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而旧力消失,新力来不及发出,玄阴牝母被扑面撞来的血浪捣蒜般砸向丈外崖壁,硬生生嵌入石中,变成一块雕塑。 站在白睛洞口的西比波领教过千手剑侠那“百功不浸”的本领,此刻更见他连玄阴牝母那强大的无上魔功也能消化,骇得一闪身避过一旁。其他人更不用说,纷纷躲闪,给千手剑侠让出通道。 千手剑侠更厉害,对这些人的“礼让”毫不谦让,下冲的身形到洞口却不收功,噗一声贯摔在地上,冲力不减,刮出一溜长痕滑入洞去。 西比波一见大悔,他这时才知千手剑侠早已被玄阴牝母击得昏迷过去,只是再想出手已来不及,鸠盘荼的魔影挟击败玄阴牝母的余威,如狂涛血浪,无可阻挡地冲入洞中,紧接着陈镜瓶也飞入洞去,之后“呼”地一声,洞口被涌出的血浪封了个严严实实。 看看暂时脱离危险,陈镜瓶呼出一口长气,刚要和主人说话,忽见鸠盘荼胸前突地钻出一个巨大的烟锥,鸠盘荼随之闷嗯一声坐倒在了伏地不动的千手剑侠身旁。 陈镜瓶大吃一惊,已知鸠盘荼救人心切下引得内伤全面复发。这洞看似安全,其实已成绝地,洞口虽封,但没了鸠盘荼的血雾只是一层假象,那玄阴牝母生死不明,西比波却同样有突破禁制冲入洞来的实力,那时凭自己的力量如何能护得主人和恩人的安全? 陈镜瓶正自着急,鸠盘荼已然强忍疼痛叫道:“镜瓶!” “镜瓶在这里!”陈镜瓶贴近鸠盘荼蹲下身来,看着鸠盘荼胸前那忽隐忽现的锥影,她完全可以想象主人此时所受的痛苦。 “把镜子给我。” 陈镜瓶探手入怀,被玄阴牝母擒住时陈镜瓶根本没有掏镜还手的余地,却也因此幸运地将惊魄铜镜保留了下来。 接过铜镜,鸠盘荼无力多言,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上镜面,那镜面刹那间蒙上一层血红的颜色。 看着主人抱了千手剑侠走入内洞的蹒跚背影,陈镜瓶心头沉重,想主人法力何其凶悍,翻江倒海尚不在话下,而如今连一个人的重量也似不堪承受。陈镜瓶虽然不敢问主人准备如何替千手剑侠疗伤,但面前场景却给她以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 陈镜瓶再看看染有主人鲜血的铜镜,鸠盘荼曾在此镜中休养千年,因此这面魔镜对于来自鸠盘荼的力量并不排斥,陈镜瓶通过镜芒指挥血雾,等若间接拥有了鸠盘荼的力量,但毕竟打了个折扣,能否挡得住西比波那等恶鬼尚未可知,况且这力量是否能维持到主人复原的一刻? 陈镜瓶不敢想象,但她心底却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依主人伤势恶化程度之快,只怕已是无力复原! 陈镜瓶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鸠盘荼同样是一筹莫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怀中这个人是谁,也根本不在乎他是谁,她已不再担心自己的生死,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在自己生命散去之前不惜一切代价让怀中的人重获新生。 但是… 鸠盘荼苦笑一声,以自己几近殆灭的魔功,便是想救治一个受伤的凡人也力有不逮,又如何能救活被玄阴牝母那个女魔头击杀的亡魂? 除非是双修大法。 血幂大法中的双修大法。 修习双修大法,须得双方互相信任,一方要全心全意地施为,一方要放开身心接受,此时景况,正合此义,但怀中这个人根本不会血幂大法,二者缺一,其结果必如当年的鸩羽魔和玄阴牝母。玄阴牝母丢失的是容貌,而鸠盘荼要付出的却是自己的生命! 怀着一种殉情似的凄苦与甜美,鸠盘荼为心爱的人奉献上了自己的一切,然而直到此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这个被自己深深爱恋着的人体内竟然拥有着一股庞大的、与自己同根同源的血幂魔功! 第十四章节与天争锋(上) 西比波眼瞅着丧失了夺回二弟的最佳机会,心中懊恼得要死,他知鸠盘荼法力强大,于是避开洞口,拔狂刀前插试探,然而每一刀下去,破开的山壁处都有血光流动,可见鸠盘荼仍有负隅顽抗的能力。至此西比波无可奈何,只有寄希望于玄阴牝母。 玄阴牝母好半天才从石壁中钻了出来,这个老妖婆险死还生,气得哇哇怪叫,几番冲击洞口,都被血浪迫退。玄阴牝母深知鸠盘荼重伤之下妄用大法,必定撑不了多久,之所以攻不破对方封锁,乃是因为自己也在鸠盘荼的拼力一击下负了重伤。 想通此点,玄阴牝母让西比波和云王继续扰动血浪,让鸠盘荼没有静养疗伤的时间,自己则静坐运功,务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法力,好将死敌鸠盘荼一举歼灭。 就在白睛洞前闹哄哄一片之际,劈芽谷上空忽然飘下了漓漓细雨! 见雨王一个人前来,云王大吃了一惊。 “见过西比波大人!”雨王望一眼行功的玄阴牝母后向西比波施礼拜见。 西比波上下巡视着雨王那青色丝衣掩不住如水流般修长细润的身段,欣赏着她施礼间行云流水般的举止,每一举手、一投足,都仿如浑然天成地将世间动与静的美结合为一体。让人感觉她似乎并没有动,却又仿如时刻在动,那种美到极致的细腻柔顺直如她眼内的朦朦细雨般让人捉摸不定。 “原来是雨王。”西比波一面打招呼,一面心中暗呼造孽,可惜了这一个娇巧柔媚的女子。 见过了西比波,雨王这才面向云王行礼道:“迪帅让我随二哥返回北昆仑。” “迪帅怎么会让你来?”云王话中显含不信。 “我知二哥讨厌我,只是迪帅之令不敢违背。”雨王一副委屈状令云王半信半疑,却是无可辩驳。 “你们不是在讨伐五岳吗,其他人又去了哪里?”事关自己的性命,云王细细追问。 “迪帅亲临泰山,五岳溃不成军,五行六猛已随迪帅返回北昆仑。”雨王低螓柔声回答,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既然迪帅着你回去,你便与雨王一道去吧。”西比波显然对雨王颇有好感,不忍雨王受窘。他却不知这云王和雨王之间存在着一段化不开的情怨。 云王欲言又止,他虽不信雨王的话,却知道再问下去,会让西比波瞧不起。 看看那被血冥神功封锁的洞口,云王带着极大的不甘心告别了西比波众人,随雨王一道向北昆仑飞去。说是同行,但这云王却是故意远远辍在雨王后方,一旦雨王有所举动,云王自信可以在危险发生前溜之大吉。 第135章 然而眼见得离北昆仑越来越近,雨王却只是在前方低头飞行,这副讨厌与云王同行的神情反让云王渐渐放松了警惕。他稍稍追近一点再次问道:“八妹,真的是迪帅着你来的吗?” “是!”雨王略一点头,却不回身。 “你会听迪帅的话?”云王进一步试探。 雨王略一收速,让云王靠近身来,以一种无可奈何的语调幽幽道:“我实不愿来,只是不敢违背迪帅之令。” “那是,我知妹子仍在恨我,只是迪帅单着你来,可见大有深意。”看着雨王那曲线柔滑的玲珑背影,往日这个妙曼身躯在体下哀哀求欢的情景忍不住浮现脑海,云王完全相信了雨王之言,竟色心大起,出言挑逗起来。 雨王哼一声道:“过往一切再不会重现,二哥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雨王毫不避讳谈及以往之事,这种似嗔似怨的语调撩得云王心中一阵搔痒,他忍不住追在雨王身侧嘻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妹子纵然记不得哥哥的好处,哥哥却时刻挂念着妹子呢。” “是吗?”见云王来在身侧,雨王声调忽然大变,霍地回过头来盯住云王,眼窝中那如针般锐利的雨丝立时浇灭了云王心中全部的暇想,他骇声叫道:“八妹莫忘了迪帅的命令,你别胡来。” “迪帅的什么命令啊?”雨王明明在笑,声音传在云王耳中却只有恐惧。 “什么?”云王这回真是吃惊非小。“难道你真的敢假传旨令?”云王声音转寒,脸上却渐渐凝起他特有的笑意。 雨王咯咯娇笑道:“迪帅根本不在泰山,是五姐让我来华山求援,路上碰到大哥、六姐和七姐,独不见二哥,人家想你,便偷偷避开他们溜来寻你了。” 雨王似在撒娇,云王身周却已飘起了如针细雨。 眼见被对方雨阵包围,云王气急败坏道:“我忘了你当年便最会装神弄鬼了。” 雨王一听,脸容骤变,寒声道:“不劳二哥提醒,我记得当年为了活命是如何忍辱讨你欢心的!” 雨王一变脸,云王心中惧意大起,辩道:“八妹也别忘了,我当年是如何疼爱你的。” “是吗?”雨王哼哼一笑,讥讽道:“二哥当年爱过多少女子?她们如今尸骨早寒,只不知是否也都记得二哥的疼爱?” “你这个疯子。”云王至此已知雨王是铁了心要寻他晦气,骂一句后,再不顾男子汉尊严,化出云形向外逃去。 细雨刹那间急做如刀暴雨,而更大的雨区又已形成,反复包裹在云团四围。 眼看无法脱困,怨毒攻心的云王霍地回过身来骂道:“贱人,你不过是我玩弄过的一只破鞋,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猖狂?”叫嚣间云王已舍命向雨王所在处扑了过来,偌大的云团厚至黝黑之色,如一记巨大的铁锤砸向雨王。 雨王的确是当初是被云王玩弄过的为数众多的女子当中的一个。 当年为了保命,雨王抛弃一切女性的尊严,极尽献媚之能事,终于令杀人不眨眼的云王迟迟未能舍得下手。 如今当这一切成为往事时,曾经的耻辱越来越重地压在雨王心上,她恨云王入骨,这份仇恨鞭策着她以惊人的进展速度修习魔功,其目的只为了能够亲手杀死那个曾让自己生不如死的云王。 听云王再次以这段历史羞辱自己,雨王心中恨极,不闪不避,向着舍命冲来的云王和身扑上,骤然聚集的暴雨形成一个密集的巨大尖锥与云团撞在一处。 闷雷响过天界,雨王与云王各自现出原形,云王借着那倒跌之势回身急飞向泰山。 雨王擦擦嘴角沁出的血丝,冷笑一声从后追来。她之所以敢带云王靠近有阴辇迪坐镇的北昆仑,目的之一当然是要避过有可能追来阻止她的五行六猛,而另一方面正是要利用云王的多疑。 云王却不知上了雨王的当。 雨王越是靠近北昆仑,云王越是认定阴辇迪必不在北昆仑,他这才舍近求远,要上泰山求援,给了雨王从容追赶他的机会。 眼见泰山在前方现出轮廓,云王心中希望骤现,然而乐极生悲,激动下气血翻涌,眼前忽然金星闪现,耳中嗡嗡声响成了一片。待他耳目恢复聪明,入目除了绵绵雨丝,已再不见一物。 绝望感涌上心头,云王张口哀求。嘴唇一启,雨丝汇成的水流已注入口中。 云收雨住,现出身形的雨王再不理云王,径直向泰山处飞回。 立于云端的云王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泰山,眼中云雾逐渐消散,随着两道水流喷出眼窝,他从空中一头栽向了地面。 ———— 泰山之上早已是风起云涌。 恒岳神君未料到金光道人与瞽目神弓对决之下,失败的竟会是这个功力飘渺难测的十二金仙之一,正吃惊之际,瞽目神弓睁开了双眼。 秦广王、东海龙王、后土夫人等也同时发现了瞽目神弓的怪异,他们虽不知金光道人中了什么暗器,但绝对与这个瞽目神弓有关,凭一个刚得道的凡夫俗子怎么能使得出这种无形无影的神技?几人如临大敌,呼一声围住瞽目神弓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瞽目神弓不及解释,呼一声钻入地下要追受伤的妖人,不料迎面一道神波兜头网来,他认出是恒岳神君的无影神波,心知误会已生,若强闯过去,必会引发更大的争端。 瞽目神弓暗叹一声,意测术放过逃遁的妖人,身形升出地面。 看到瞽目神弓不再相抗,恒岳神君众人也便没有动手,只将神波牢牢罩定瞽目神弓,直到对方将前因后果详细道出,始知是场误会。 东海龙王难以置信道:“便是当年匡庐老儿也使不出这等神技,不想贤侄青出于蓝,竟突破了形的束缚,晋入无影神射的最高境界,看来匡庐神箭发扬光大的时候到了。” 瞽目神弓摇头叹息道:“可惜我这无影神射时灵时不灵,不能收发随心,否则焉能让清风那个妖道逃脱?” 恒岳神君笑道:“他想逃脱?谈何容易!岱岳五大夫在这泰山之上扎根数万年,这里的土地一尺一寸都在五大夫真身的控制之下!那羊妖现在只怕已在藤根的绑缚之下动弹不得了。” “不好!”恒岳神君话音刚落,瑶姬忽然失声道:“若五大夫如咱们先前般错将羊妖认做金光道友又会如何?”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之际,空中已传来忽喇喇一派大响,满天藤网竟在刹那间散做枯枝,雨点般洒落下来,磐松大阵宣告完蛋。 “啊呀!”众人大悔不及,恒岳神君一跺脚窜入地下,瞽目神弓紧随其后,二人片刻间神游山腹,却不见清风踪迹。正当恒岳神君以为那羊妖已然潜遁而逃时,忽听瞽目神弓大叫一声“上面”,呼地窜出地面。 地面之上,后土夫人正陪着牡丹夫人、海棠夫人等温言安慰惶惶而立的小仙子们,却不料远处哗啦一声响,被恒岳神君和瞽目神弓迫出地面的清风突然现形,手中剑一抬,众人眼前立时现出二把神剑,毒蛇吐信般向百草仙子群中刺来。 后土夫人见这清风受伤后仍敢逞凶,怒喝一声:“孽障!”身上飘带无风自动,立时将冲过来的两把剑裹挟了去。 众人见后土夫人稳居上风,正以为输赢已定之际,却不料嘶啦啦一阵帛响,后土夫人的飘带竟被对方飞剑剪作碎段,脱困的两把剑凌空一个盘旋,改方向直奔后土夫人。 后土夫人经历无数险仗,当然不会大意,见飘带被毁,立时以攻代守,食中二指向前一伸,窜出的二道霞光如巨剪迎击双剑。 双方光、剑乍一接触,清风的双剑已如幻影般被击成一团光晕消散不见。 后方众仙子齐声喝彩,后土夫人却是心中大惊,做为当事之人,只有她才心知肚明对方根本没有接招,倘自己也如众仙子般为敌所惑,只怕便中了清风的恶当。 后土夫人警惕心一起,不但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撤了霞光,凝神静待。 那清风见诱敌不成,一顿之下呵呵笑道:“夫人果然高明。”话才罢,瞽目神弓与恒岳神君已然上到地面。 见对方人多势众,今日已无法再占到便宜,清风收了笑声,探手抽出一支长箭指住瞽目神弓骂道:“匡庐老儿,终有一日要你偿还这一箭之仇。”说罢将手中长箭狠狠捌断后向下一丢,身形瞬间升入高空不见。 看着高高飞去的清风,刚刚钻出地面的恒岳神君对瞽目神弓骇然道:“这羊妖明明被贤侄的无影神箭击伤,怎么能突然间又生龙活虎象个没事人似的?”二人相对无语之际,秦广王和东海龙王走了过来,秦广王同样忧形于色道:“在地府中羊妖受北子干致命一击,却仍有能力偷袭川江圣母后逃走,若我所料不假,此妖只怕已修成了某种可吸人功力的邪术。” “的确!”东海龙王也道:“地府中我与他一场大战,那时他还不能另外凝出剑身,真不明白他的法力怎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这种分剑术远攻近伐,均极具威力,若让他照此速度发展下去,将来必定会成为另一个魔王。” “幸好照适才情形看来,那羊妖的剑还只能在近身处凝结成形后方能击远。”后土夫人也过来插话道:“倘他修炼至可在任意距离内凝出剑形的地步,才真是防不胜防、无可抵挡!” 五人正在这里议论,牡丹夫人和海棠夫人已拣了那支被清风丢下的断箭过来递给瞽目神弓道:“羊妖正是凭此箭寻上贤侄,听他临走之言,此妖断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贤侄今后要当心了。” 第136章 众人再看瞽目神弓手中箭,却见那箭身上刻着“匡庐”的字样,这才明白为何清风一来便直奔瞽目神弓。所幸瞽目神弓的意测之术天下无双,不然今日断难逃脱毒手,只是可惜了岱岳五大夫,毫无防备下被清风毁去真身,魂飞魄散! 众人一时间沉浸在清风制造的恐怖气氛中,浑没在意天空已再次变得一片阴沉,此回却非是被磐松大阵覆盖,而是魔兵掀起的阴风遮蔽了晨空。 百花、百草仙子的骚动惊醒了恒岳神君众人,可怜这些小仙子们转眼间从一个铁桶般的保护罩中置身于赤裸裸的受攻击状态下,那种心理的巨大反差立时让一些意志脆弱者起了筛糠之意,唬得直向恒岳神君众人周围凑来,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风发意气? 正在一片混乱之际,灰暗的阴空中忽然闪现点点繁星,恰似粼粼波光,银芒璀璨,给人一种如入梦境的感觉,最妙处是那远在天际、仙境般美妙的景观刹那间已向下接近过来,以至于人们可以看到那些银光划出的如流星般灿烂的条条银线,景色之美令人叹为观止。 “不好!”恒岳神君大叫一声,顾不得乱糟糟熙攘成一团的众仙子,一腾身跃起空中,无影神波刚刚形成,如飞蛾扑上灯罩般的叮叮声已响成一片,众人只觉恍若置身水下世界,上方色彩变幻莫测,无数流星如飞瀑般激溅在神波护罩上,撞击声中现出箭身后顺神波边缘向下滑落,眨眼已在岱庙殿外围成一个大圈。 一轮波光箭队的攻击刚过,天空已由流水般的幻动变成一片赤红,那夺目火影先还飘渺不定,然而片刻间已接近眼前,如火云般罩定在众人头顶后逐渐加厚起来,终形成岩浆般厚实的汩汩洪流,翻腾蠕动间发出惊心动魄的砰然闷响,便似神波护罩随时会被它挤爆一般,引得被困火海中的众仙子们不断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众人正看着上方蒸腾不去的火海不知所措时,火光却突然被一阵狂风吹淡了去,泰山上空出现了一个迥异于平日的阴云密布的深空。之所以说它“深”,是因为众人骇然抬头间,发现头上整个天空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由阴云旋绕而成的漩涡,而众人所在的岱庙恰位于漩涡的正下方,以至于众人一眼便看到那湍急转动中的风眼,如一条深遂恐惧的通道般遥不见顶,诡异到让人心悸。 众仙均被眼前可怕的情景震摄,一个个仰头无语之际,天空再现异变,一个犹如浓墨凝成的巨大黑色锥尖在漩涡中心隐隐闪现,乍看还远,眨眼间已急速旋转着呼啸而来,卷起的隆隆巨响让人感觉天要崩塌一般,充满了末世的恐怖。 许多花仙子受不了眼前急遽变幻的骇人场景,开始掩耳狂呼时,那旋风已接近恒岳神君的神波表面,尽管恒岳神君全力发功,然而终挡不住那如巨锥般刺下的锐利风尖。恍如利刺扎破风囊,丝丝锐啸中,无数气流急窜而入,在通过了神波的束缚之后遽然扩大,巨钟般向着众仙当头罩落。 身在下方的后土夫人心知厉害,呼一声起在空中,刚要去接那风中之箭,忽听瞽目神弓叫声“夫人小心!” 后土夫人闻言一惊,虽不知身周有何危险,但瞽目神弓的本领适才已亲眼见过,她不及详查,急退下地,头顶银光一现,差之毫厘从后土夫人上方掠过后直扑空中的恒岳神君。 后土夫人一见大惊,丈夫正在全力抵抗尘烟箭队的旋风侵入,哪里还有能力防备得住对方如此迅捷的偷袭?早知如此,宁愿自己承受那夺命一击,好换得丈夫平安无恙,然而现在想阻止却是再也来不及了! 眼睁睁看着那道闪电直击丈夫后心,后土夫人“啊呀!”一声心痛欲裂,然而就在她急得几欲昏厥之际,叮当几声脆响传入耳际,后土夫人已发暗的眼光看到了数支长箭如有灵性般飞临丈夫身旁,截住了闪电的袭击。 不用说又是瞽目神弓。 后土夫人心中狂喜过望,大吼一声“夫君!”直飞向丈夫身畔。然而便在这时,“轰隆!”一声巨雷在神波护罩内炸响,由于离得近了,在场众人俱被震得五脏欲裂。那馈耳欲聋的巨响也同时震断了后土夫人的希望。 恒岳神君如风中枯叶般落下的身躯使后土夫人眼中的天地在刹那间停顿,她耳中再不闻一丝风啸。 借尘烟箭队的旋风闯入神波护罩内的乃是八王猛将中最擅攻击的雷、电二王,这二人一见偷袭得手,众仙已完全暴露在五行箭队的攻击之下,于是不再耽搁,呼哨一声双双飞去。 接住丈夫下坠的身体,后土夫人欲哭无泪。她轻轻落下地面,温柔地将丈夫放在自己怀中,一双柔荑环住那曾经焕发着无限生机的脸庞,想起过往的甜蜜,后土夫人苦笑一声,带雨的目光微笑着在丈夫那已转苍白的面容上不停巡视,似在祈求这最后的一刻永远恒亘不变地停留在眼前。 此时瞽目神弓、牡丹夫人、海棠夫人等也已各施法术,齐心协力将风中羽箭击落,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后果。 众人默默地围向后土夫人身周,仿佛生怕不小心打碎了这脆弱的片刻宁静,无比的悲伤感迅速在众人心中蔓延,以至于空中再次闪现的点点箭芒都似再也引不起大家一丝的恐惧。 就在这时,恒岳神君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目。 这个变化把后土夫人吓了一大跳,她不能置信地呆瞪着丈夫,惊喜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妻子怀中坐起,恒岳神君不顾现场众目睽睽,轻轻抚了一下妻子的脸庞安慰道:“你的丈夫不是那么不济的。”说罢起身向瞽目神弓致谢,亏得瞽目神弓阻住电王,给恒岳神君争得一线之机,以神功自闭体脉,但尽管如此也架不住雷王那雷霆一击,直到体内神功再次破体而出,这才缓过劲来,睁眼视众。 明白是一场虚惊,后土夫人轻轻擦去眼角泪痕,脸上闪现微笑,一双眼睛却注定在丈夫身上,再也不肯离开。 再看高空中的那点点银芒,已渐渐凝成一体,一根缓缓上升的通天巨木越来越大、即将成形,正一点一点积蓄起要将泰山一举捣垮的强大力量。 秦广王和东海龙王均是一代霸主,可惜功力未复,值此关键时刻空是着急,无力出手。 “夫人助我!”恒岳神君说罢也不腾身,就那样坐在地上,双手掐出仙决。 后土夫人在北岳观时已领教过骇木箭队的厉害,知那木一旦成形便会掉头砸下,而观丈夫举止,已是强弩之末,只怕已无力再捱过此劫。 后土夫人心中疼惜却无可奈何,只好回头冲百花、百草仙子们大声叫道:“请大家联起手来,共渡难关!”喝罢第一个将手抚上丈夫的厚背,浑身功力不惜余力地悉数传给了恒岳神君。 就在后土夫人因情急之下传功过度而感到力疲之际,背上一热,一双手掌抚上身来,瞽目神弓不避嫌疑,将神功注入了后土夫人体内。 其后牡丹夫人、海棠夫人…除受伤的秦广王和东海龙王外,众仙子们一个接一个漩涡般连成一线,由小聚多,一道道暖流源源不断在恒岳神君体内汇聚成形。 那曾经保护着众仙子渡过水、火、土三道箭波攻击的无影神波在得到援力后终于再次凝结成形,与迎头砸下的巨木轰然撞在一处,巨大的冲击力立时将巨木撞做碎屑,现出无数箭身后落下地面,而无影神波也再一次消逝不见,恒岳神君本已受伤的身体因经受不起这种大力的夹击而哇地吐出了鲜血。 连一丝的喘息机会都没有,东方再次闪现点点星芒,而西方却是隐现火光,南方的天空则漩涡暗凝,魔兵的波光箭队、火影箭队和尘烟箭队竟是同时发起了攻击! 看着水火俱现、尘烟满天的阴空,后土夫人心如刀绞,此轮攻击接罢,只怕丈夫会伤上加伤,耗尽体能而魂消当场,但若就此罢手,这里百多位仙人俱难逃得过此劫。后土夫人左右为难之际,恒岳神君的话语轻轻传入耳内,“为道殉身,我辈应为,夫人万莫退却。” 听到丈夫祥和而坚定的声音,后土夫人已知丈夫抱了必死之心,她一边为丈夫续功,一边却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啜泣起来。 恒岳神君的话音虽轻,却怎逃得过瞽目神弓的神测之术?他知此时自己若再不能鼓起最大的信心拼死一试,将来必会由此而悔恨终身,那将是一种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内疚。 想到这里,瞽目神弓对前面肝肠寸断的后土夫人轻声道:“请夫人照顾神君!”说着撤回了按在后土夫人背上的手掌,望空大喝道:“众们仙友!生死存亡,在此一博,请大家全力助我!”说罢仰首望空,怒啸出声,那声音越来越大,竟是直贯云霄,仿佛要以此迫出天地间一切潜藏的能量。 这一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怒啸立如战场鼓擂,感染了身后的百花、百草仙子。 秦广王与东海龙王一见,顾不得会伤势复发,也追随在众仙子们的骥尾,便连被叮嘱躲在岱庙大殿中躲避的泰山众弟子也不顾危险,奔出来附在秦广王与东海龙王之后,与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将全部能量最大限度地灌输进瞽目神弓的体内。 随着那不断增高的怒啸,散落满山的支支长箭如受招唤般竟一支支昂起头来,锐利的箭尖根根向上,把个岱庙周围装扮得如同发怒的刺猬一般。 原本想拼死护众的恒岳神君也听到了那越来越高亢的啸声,想起瞽目神弓适才表现,确是不输于自己,长江后浪推前浪,何不让这个匡庐派传人一展所长,迈出他踏足仙界的第一个脚步? 第137章 恒岳神君一念及此,立时不再妄耗心力,一边在夫人的帮助下默默疗伤,一边静观瞽目神弓会施展出什么样的回天手段。 这时满地上扬的群箭中有一根长箭忽然离地,缓缓向上升去,继而二根、三根、十根、百根,窜出的长箭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以至于到后来丝丝锐啸响做一片,无数飞天的箭影密密麻麻如一大群黄蜂大军直扑迎头压下的水、火、土三阵。 连珠炮响般的撞击声传入耳内,众人骇极抬头,却欣喜地发现空中水消火灭,便连那个漩涡中尚未成形的大旋风也被上窜的飞箭射成了筛子,早晨的阳光正一缕缕钻过箭眼奔向泰山,把希望带进了人们的心中。 受此鼓舞,众仙心中再不是拼死之念,而是一种振作起来后的昂然奋进,本快耗尽的体能忽如枯木逢春,沛然至不可限量的地步,带着众人的期望与信任滚滚洪流般涌进瞽目神弓体内。 瞽目神弓此时已完全把握到了匡庐箭法的神髓,虽尚未完全达到“无影”的地步,但思绪已化做一张实体强弓,将满山长箭俱以意测之术发出,犹如连珠箭弩,操控自如。 在拥有了百花、百草仙子和东海龙王等人组成的强大后盾相助下,瞽目神弓的神测术几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长箭发出越来越快,被意念锁定的箭数也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连水、火、土阵中窜落下来的箭也被他捕捉到,不及落地便掉头射回,加入瞽目神弓组建的飞箭兵团以锐不可挡之势冲进了正欲进行第二轮攻击的骇木箭队之中。 看着自己的箭阵尚未成形便被瓦解,外围众魔无不骇然色变。正这时,西方传来震耳喊杀声,仿如千军万马奔腾杀至,魔兵在众仙的两面夹击下终于全面溃败,向东撤去。 泰山之上,云开雾散,瞽目神弓将那满天箭雨悉数送给木箭魔后收了法力。 百花、百草仙子们见敌人退去,一时间高兴的欢呼雀跃起来。也不知谁先带头仰首“啊”地大叫出声,立时引得众仙子们争相效仿,一个个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冲天娇呼起来,反是泰山上一帮男弟子们面面相顾,露出愕然的表情。 听着大家忘情的欢呼声,便连秦广王和东海龙王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兴奋的激情,扯住身后那帮泰山弟子加入这个欢庆的队伍与百花、百草仙子们一同放声大叫,引来众仙子一片笑声。 “不知是哪位仙友光临泰山?”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岳山震帝率领着袭击魔兵成功的众仙们欢欢喜喜返回山来。 原来岳山震帝带众人离了泰山后,在山脚之处潜伏地下,要在来犯之敌不备时突然杀出,给敌人以致命一击。却不料那五行箭吸取了被陈抟老祖破去金涛箭阵的教训,防范极严,随时处于攻击的最佳状态下,反将众人压在地下动弹不得。好在岳山震帝深悉岱岳五大夫的本领,倒也不担心泰山众仙,因此才未燥动,静待良机。 直到上方敌阵中突然传来异动,岳山震帝虽不知泰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机不可失,率领众仙破土而出,出其不意一举将注意力被漫空飞箭吸引了去的火影箭队彻底捣毁,只可惜火箭魔见势不妙,弃众而走,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看着骇木箭队上空呼啸肆虐的无数箭影,便是岳山震帝众人也吃了一惊,心道莫非又有金仙一类的人物降临泰山?若非金光道人之流,谁能使出这等奇技?如此飞蝗,根本是挡无可挡,木箭魔能逃出生天已是大幸,他的箭队势必完蛋,难怪敌人会大乱至此,丧失防范之心。 眼见敌兵向后退去,岳山震帝乘胜追击,却遇到了五行箭和雷、电、冰、雨四王的顽强抵抗。岳山震帝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率领众仙返回了泰山。 听秦广王与东海龙王讲述了泰山上的情由,岳山震帝连呼好险,虽说心痛五大夫之死,但连破魔兵两座大阵,对于初战告捷的泰山众仙来说,鼓舞更多于悲伤,因此岳山震帝也只有把哀念寄于风中,借机会对瞽目神弓的箭技和众人的团结大加赞誉,以此鼓动众仙更多的斗志和追求胜利的信心。 就在泰山被欢腾的海洋包围之际,那面容永远冷静的瞽目神弓忽然一个激伶后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瞽目神弓睁眼道:“阴辇迪来了!” ———— 北昆仑上,阴辇迪静静立在百卉宫那高大的殿堂中,如一尊可怕的恶魔雕像般一动不动。 这阴辇迪一日间奔波多处,干了许多件事,又在返回北昆仑时巧遇采药的秋霜雪,但令他窝火的是,秋霜雪被人从手心里救走,而自己却连这个人的身份都摸不清。 一股无名怒火升上心头,令阴辇迪成为了一座待喷的火山。 忽然间,雕像般的阴辇迪活转了来,将目光投向了大殿入口。 在那里,一团黑影无中生有,露出一张端正、刚毅却冷若冰山的面庞。 这个面庞之大,犹如殿中多塑出了一尊神像。在这脸庞上方,一座黑色八角王冠,不镶珠,不嵌玉,自有无上威严。而脸庞下的身体自肩以下却仍隐在黑烟之中,仅可见肩上黑色披风的缎带和左肩头处露出的拥有巨大锥尖的三叉戟根。 “参见阿修罗大魔王!” 见了这个面庞,便是倨傲的阴辇迪也弯下了腰去。 面庞上凤眼微开,二道冷电直射出来,顿令那面容成为了无上王霸的象征。 “抬起头来!” 这声音低沉却极其雄洪,每一个字都如泰山般沉稳端凝,便如阿修罗那无上法力般,不小心落下的一个音符也会砸死面前所有的人。 阴辇迪镇静地抬头迎上阿修罗那仿可洞察一切的眼神。 静静地望了一眼这个昔日的得力属下,阿修罗开口道:“一切都结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不明白!”阴辇迪话中明显有一种抵触的情绪。 “天庭内乱将成,你跟一炁星君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原来大魔王是在怀疑我勾结天庭?”阴辇迪眼中霍地透出一种嘲笑般的神色道:“大魔王为何不直接查我神明,看我昨日可曾上过天庭?” “昨日?”看着阴辇迪挑衅的眼神,阿修罗神情变得冷峻起来,“你在暗示我什么?三千年来我首次离开天魔宫,为的并不是战争,你不要执迷不悟。” 阿修罗讲得很认真,阴辇迪却是呵呵嘻笑道:“大魔王真的不再追究我的过往?” 阴辇迪这话模棱两可,似承认做过的事却又不留话柄。 阿修罗望着阴辇迪,冷竣的神情上看不出是怒是喜,他仍用缓慢而平静的语调道:“阴辇迪,你是我手下第一元帅,才堪重任,却在风头最劲之际放弃拥有的一切,难道仅仅是为了和大力鬼王争一日之短长吗?” “大魔王不认为大力鬼王的确有把我挤出魔界的实力吗?”阴辇迪借机说出了心中的不满。 阿修罗不置可否,却淡淡问道:“你这两日见过辄无隐么?” “辄帅?”阴辇迪讶道:“他不是去了冥界相助大力鬼王么?” “不错。”阿修罗点头道:“辄无隐与你交情莫逆,行事不分彼此,我会派他来北昆仑助你。” 听阿修罗说要派辄无隐来相助自己,阴辇迪呆了一呆,不明白阿修罗此举是何用意。 默然片刻后阴辇迪转了话题道:“有一事必须奏明大魔王知道,属下在这北昆仑底极深之处发现了一片法蔽所在,自认无力进入,当世法力能胜过属下者聊聊无几,因此属下认为兹事体大,斗胆欲请大魔王前往一查。” “不必了!”听到阴辇迪的话后,阿修罗眼中突然寒光骤剧道:“那是蟒神被囚之所。” “什么?”这回阴辇迪真正吃了一惊,恢复了做为臣下应有的谦恭,掬腰请教道:“蟒神当年不是已死在了与大魔王的决战之中吗?” “此事你不必多问。”从阿修罗骤变的语调中可以听出,他并不愿多谈此事,然而阴辇迪却忽然大胆抬头道:“既然大魔王不愿多言,又为何对属下直言不讳,难道不怕属下作乱,放出蟒神吗?” 此时的阿修罗已完全换成了一副冷冷的神情,“蟒神当年不是我的对手,经过这么多年,更难与我比肩,阴辇迪你以为凭他可以与我抗衡么?你与大力鬼王不睦,只不过是权力间的碰撞和见解上的争执,我从来不曾因此而厚此溥彼,你心中要想明白了。” 阴辇迪似乎被阿修罗的气势所慑,低头不语。 阿修罗见阴辇迪不再逞强,缓下语气道:“仙界内乱已成,你若不愿陪一炁星君共焚,就把你的人撤回来。”说话间巨大的面庞开始消融。 “是!”阴辇迪规规矩矩地掬了一躬,再抬头时阿修罗已消失不见。 看着阿修罗消失的地方,阴辇迪忽然冷哼出声道:“你终于要利用蟒神这个棋子了么?”说罢哈哈大笑出声。 恐怖的事情出现了,本属于阴辇迪的笑声此时却仿佛具有了独立的生命般,平空飘离了阴辇迪的大嘴。 与此同时,一道阴影从阴辇迪的身上浮现出来,似从阴辇迪身上扒下的一个影子,忽忽悠悠自个儿立在了那里,留下那具不知是尸是人的阴辇迪还在当地大张了嘴保持着笑容。僵尸伴着鬼影,情景好叫个诡异。 “看辄帅神情愉快,显然已成功骗过了阿修罗!”枯尸般表情僵硬的阴辇迪忽然一合嘴,向身旁的阴影笑问出声。也就是辄无隐这个怪物,换了旁人,不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吓死才怪。 第138章 “不然。”鬼影般飘忽的辄无隐苦笑道:“我自信以我留守北昆仑的真实记忆会骗过阿修罗,然而却低估了阿修罗做为魔王的洞察力和决断力,令咱们付出的苦心全都白费了。” “怎么?”阴辇迪吃惊道:“阿修罗竟然识破了我体内藏了你的元神么?” “他并没有识破我的元神,但他却看穿了你的为人。”辄无隐说着将适才与阿修罗的对话讲述出来。 阴辇迪一听奇道:“若非你告诉了我蟒神未死之谜,我到现在也不知此事,但阿修罗避开我向其他三位元帅说出此事,就是怕我有所不轨,既如此,他为何又说了出来,当真是因为瞒不下去了么?” 辄无隐嘿嘿一笑道:“他不是瞒不下去,而是故意瞒不下去。” 阴辇迪呆了呆道:“此话怎讲?” 辄无隐冷笑一声道:“蟒神名为辅佐海皇,实则独揽大权,视海皇为禁脔。此事不仅独脚龙神对其不满,其余人也对他颇多微词。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心已变,阿修罗纵然坦诚说出蟒神未死之事,也只说明他对手下人的推心置腹,引不起多大祸患,但对于你却不同!若非阿修罗不知我已反叛,我也猜不出他的狼子之心。” “这么说阿修罗是故意让我发现蟒神所在了?”阴辇迪脸沉似水道;“所谓的放出北冥巨兽只不过是他遣我来北昆仑的一个借口!” “迪帅终于明白了!”辄无隐叹道:“要穿越火海谈何容易?阿修罗尚且办不到,他当然知道以你的实力要放出北冥巨兽只是笑谈,而最妙处是迪帅自告奋勇,令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阿修罗的歹毒用意。” 阴辇迪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咬牙恨道:“阿修罗啊阿修罗,你这是在逼我造反。” “大力鬼王是阿修罗妻兄,论实力、论关系,阿修罗都不会因为你的缘故而疏远大力鬼王,你与大力鬼王为敌便是与阿修罗为敌。”辄无隐不冷不热地说完这些后又道:“现今阿修罗帐下多是当年海皇旧部,倘若他不分清红皂白将你除去,势必会寒了其他人的心,当此仙魔之战时期,他怎敢冒险?” “因此他将我发配在此,既不会影响他的统一大计,又可迫我造反,到时他可一举将所有反对他的势力一并铲除!”阴辇迪明白了阿修罗的一切用意,却仍是感觉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诚如阿修罗所言,蟒神已无法与如今的魔界相抗衡。“辄无隐继续分析道:”但你孤立北昆仑之上,却只有去寻蟒神帮忙,一旦你放出蟒神,阿修罗便有了讨伐你的借口,他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在你还没做好准备之前将你和蟒神一并除去。” “因此他暗示将派你前来监视我,这是在逼我速反,最好能在他兵发天界之前将我除去,彻底除了我这个隐患,对吗?”阴辇迪说着脸上反露出笑容,令辄无隐也奇怪道:“难道迪帅已经想好了对付阿修罗的办法?” 阴辇迪得意道:“若阿修罗派旁人来,我确实无法对付,但既是派你来,我便遵从他大魔王的意旨,撤回五行八猛,老老实实呆在北昆仑上,让他老人家可以放心地攻打天界。” “难道你想退却?”辄无隐惊叫出声道:“你以为这样阿修罗就会放过你么?他生平最恨别人背叛他,既知你与一气星君勾结,断不会放过你。一旦阿修罗统一三界,那时他再无顾忌,即使抓不住你的把柄,也会对你痛下杀手,你可不要存侥幸之心。” “你想到哪里去了。”阴辇迪一扫目中阴霾,放出豪光道:“假如我成功放出北冥巨兽,阿修罗会怎么样?” 这回轮到阴辇迪发呆道:“如今时势颠倒,阿修罗优势明显,眼见一统三界的时机已然来临,他当然不希望再生异变,而且…”辄无隐说到这里苦笑道:“我也想不通迪帅凭什么有放出北冥巨兽的自信!” “辄帅在探我的底。”阴辇迪呵呵一笑道:“辄帅肯陪我走上这条险路,难道不是因为对我有信心吗?” 辄无隐撇撇那仅有一个白点的怪嘴,没好气道:“若不是和你有这份交情,我对你的那点信心,还不至于让我敢冒这种险,我凭的不过是我逃跑的功夫,虽然打不过阿修罗,但若我想走时,天地间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我。” “哈哈哈…”阴辇迪又是一阵大笑道:“辄帅,对兄弟我多点信心好不好?” 见阴辇迪自信满满,辄无隐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哼!”阴辇迪一声出口,一股杀气从全身每一个毛孔内迸泄出来,气势之强,便是辄无隐也吓了一跳。 只听阴辇迪恨恨地道:“阿修罗太大意了,他竟然忘了派我来北昆仑的目的。如今我已夺得巨蛛,是时候一探其中的秘密了。” “你当真以为凭你我的功力可以打开火海通道?”辄无隐吃了一惊,但转瞬恢复平静道:“迪帅行事不愧是神出鬼没,不过那只巨蛛只是个凭本能行动的怪物,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穿越火海,况且这个怪物的记忆只体现在他的行动上,没人能探出他的过往,便擒住了它也无济于事。” “我探过它的思维,的确如你所说毫无发现,但即使全天下人都束手无策,却仍然有一个希望存在!” “请迪帅明言。”辄无隐显然被阴辇迪的话引起了兴趣。 阴辇迪忽然对辄无隐笑了起来道:“天下间若还有人能探出这只蛛精的秘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老弟你!” “我?”辄无隐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连迪帅都自认无能为力,你当真以为我的功力会比你高明么?” “这不关功力的问题。”阴辇迪道:“若论功力,现时三界之中无人能出阿修罗之右,但阿修罗自己却不打这只蛛精的主意,以他的见识,我相信必有道理。只是…”阴辇迪突然嘿嘿阴笑道:“他虽然没有小看我,但他却小看了我的朋友。我确实无法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然而他也没有料到你会投向我这一方。因此,阿修罗会为他的自大付出代价!” 辄无隐定定地看着阴辇迪,半晌之后方才点点头道:“迪帅如此器重在我,那兄弟就勉为其难了。” 看着辄无隐那可怕的身影隐入蛛精体内,阴辇迪心中升起一丝欣慰。 辄无隐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和人拉帮结派,是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以他当年暗夜魔王的身份,若不愿投靠旁人,无论是蟒神还是阿修罗都不能奈何他,然而一直以来,他却甘为人下,为的只是找一个可以落脚的依靠,只要有人能给他以主心骨的感觉,他是无惧任何苦难的。 一个藐视天下却又不愿称王的人偏巧和自己投缘,这难道不是天意。 阴辇迪脸现笑容,庆幸自己能结交上阴辇迪这样知心的朋友、得力的助手。 正想的得意,眼前一暗,辄无隐可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怎么样?”以阴辇迪的沉着,话中也明显地露出一种期盼。 辄无隐摇摇头。 阴辇迪眼中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过…”辄无隐平平的两个字顿时引起阴辇迪的一阵紧张。只听辄无隐皱眉道:“我从蛛精身上感觉到的不仅是一种仇恨,更感觉到了一种对寒冷的恐惧!” “寒冷?”阴辇迪一听讶然出声。 人潜意识中的感觉都来自对现实的感受,蛛精也不例外,阴辇迪知道蛛精的仇恨来自于五百年前五行真人和陈抟老祖对它的囚禁,但惧冷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只蛛精穿越火海来在人间,它若有记忆,也当是对火热的难耐,又怎么反会对寒冷产生了如此难以消磨的恐惧呢? “难道火海的传说有假?”辄无隐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不会的!”阴辇迪否定道:“神光斧影绝对是真的,不然逃出北冥的便不止这一个蛛精了。”说到这里阴辇迪突然眼中一亮道:“难道寒冷便是神光斧影的克星?这只蛛精不是对寒冷有着深深的恐惧吗?很可能当时他被一股寒流追赶着,本能驱使它向着热的地方奔逃,由此进入火海,而追在身后的寒流又使得蛛精恰好处在了一个冷热的平衡点上,由此才侥幸逃过了被冰封或火焚的命运。” “可是这种能扑灭火海的寒流从何而来?如果北冥曾被冰封,万兽奔逃的情况下,为什么只有这只蛛精逃入了火海?”辄无隐仍是无法相信。 “这就是运气。”阴辇迪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象合理,不由呵呵笑道:“不过除了这种只能靠本能行动的怪物,哪个又会自寻死路,跳入火海之中?” “这么说来,寒冷正是神光斧影的克星。”辄无隐虽然不再否认,却仍然皱眉道:“可是到哪里能找到如此巨大,可将北冥冰封的寒冷力量呢?” 阴辇迪冷哼道:“北冥与人间是同时存在的两个世界,既然火海相隔两界,那么北海的玄冰之下难保没有连接北冥的人间出口。” 辄无隐听到这里总算点头道:“迪帅的想法不无道理,但茫茫北海,如何能找到那个玄冰洞口?不然阿修罗也不会来打火海的主意了。” “阿修罗的功力也未必见得就是最高。”阴辇迪突然一转语气,见辄无隐好奇地望着自己,忙又讪笑道:“若找不到入口,便学这蛛精,将冷气引入火海,彻底打通北冥出口。” 阴辇迪这话本是随口而说,但话一出口,二人同时动容。冷热消融,如此简单的办法,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到此时刻,阴辇迪再没有心情呆在北昆仑上,面露焦急之色对辄无隐匆匆道:“还烦辄帅密切监视魔界的动向,一旦兄弟找到释放北冥巨兽的办法,我必要送一份大礼给阿修罗,但在此之前尚得仰他人鼻息行事。” 第139章 “也好!”辄无隐感到阴辇迪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阴辇迪不说他也便不去问,只是点头道:“阿修罗既准备派我来北昆仑,必会前去找我,我虽有十个真身,可同时在不同地方现身,但面对阿修罗这等人物,还是小心为好。” 二人说罢,身形一齐隐去不见。 ———— 虽然迫退了泰山众仙的追击,但五行箭心中却是异常地沉重,一日之间接连丧失了金涛、骇木、火影三座大阵,对手实力之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雷、电、冰三王也是面面相觑,相顾骇然。 收拾好残兵败将,这帮妖人仍是心有余悸,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 木箭魔恨恨一跺脚道:“那帮散仙怎会突然间变得如此厉害?” “莫不是是泰山上来了什么厉害角色,以此人功力,除非迪帅亲临,否则…”说到这里金箭魔闭口不言,想起适才凶险,五行神箭均是余悸犹存。 “我就不信这帮人能突然间脱胎换骨,待我再去大杀一场,好过在这里闷出鸟来。” “对啊,若不是金老大采取什么围攻策略,也不会陷入现在的困境,到头来反不如真刀真枪杀一场痛快!” 正当五行箭陷入沉默之际,突然有人叫了起来。金箭魔回头一看,却是雷、电二王。 这雷王与电王一个矮胖,一个高瘦,却是一样的火爆性格,雷王的摧心雷惊心动魄,眨眼间可令对手五脏俱裂,而电王的刀锋电更是来去迅捷,杀人不见血。这二人怎甘心吃这个大亏,眼见气氛沉闷,禁不住叫出声来。 “三弟、四弟,泰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这么狼狈?”正当雷、电二王叫嚣之际,一阵风来,风王那瘦长的身形出现在五行三猛身旁。 “六妹、七妹,你们来得正好。”冰王高兴地叫出声来,对现身的风王却是视若不见。 风王暗叹一声,心知她仍在恨自己当年为提升功力而不顾她的反对修炼歹毒的天威八法,自己也何尝不为她的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偷练天威八法而懊恼? 想起以前和冰王双宿双飞的日子,风王心中隐痛,忍不住举目望向冰王,只见这冰王一身白纱,半透明的丝质长裙内粉臀玉臂若隐若现,修长白晰的双腿挺拔玉立、诱人至极。 虽然常常见面,风王却只能用这种方式与冰王“亲近”了。 然而当风王的目光遇上冰王眼内那如隐藏了一座冰山般变幻闪动、偶尔会突出眼窝的冰棱时,他心中的欲望登时也凝成了冰柱。 “八妹去了哪里?”霜消雪落间,一黑一白打扮的霜、雪二王发现了雨王的失踪。 “你们没有遇到八妹吗?”冰王反问道:“泰山一战失利,我让她去华山找你们来帮忙,怎会错过的?” “唉!”风王一跺脚道:“你怎么会让她去呢?” 冰王冷笑一声道:“泰山众仙威胁在侧,不让八妹去,难不成让五行箭去?” 雪王听二人争执,也不劝解,摇头笑道:“八妹这个鬼灵精,定是见到我们三人相随,这才故意避过不见,绕路去寻二哥晦气。” 风王急道:“不行,我得去寻二弟。” 冰王听了冷冷道:“现在去怕是太晚了,二哥当年造孽非浅,活该有此报应!” 霜王见场面越来越乱,过来安慰风王道:“大哥也别太担心,迪帅曾严责八妹不许她胡来,我看八妹未必有胆量敢违抗迪帅的指令,况且二哥和西比波在一起,八妹纵想胡来怕也办不到。” 事到如今,风王也只好叹口气点了点头。 五行箭一直在旁无法插话,这时见话锋缓和,金箭魔这才有机会开口道:“既然六王已到,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对付泰山众仙为是。” 金箭魔一句话将五行箭的话头引了出来,大家纷纷附和道:“不错,对方虽然厉害,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你我窜上山去,专拣弱外下手,泰山便是铜墙铁壁,也要给它捣出几个眼来。” 风王心知云王平日为人太差,才导致今天没有人肯去支援的局面,见大伙儿都在那里计议报仇之事,也只好默祷二弟无恙。 这里风王担忧云王,那边众魔却在金箭魔的带动下,俱都发起狠来,一时间复仇的情绪高涨,你要攻东我要打西,正在那里排兵布阵要暗算泰山之际,一道人影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危机起自心底,五行六猛同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几乎是同一时间,五行箭移形换位,刹那间五把神弓成为满月,如一朵盛开的花瓣将七王护在核心,而风、冰、霜、雪、四王也已完成了战斗形态的转换,升上五行箭魔顶部,闪动着点点粼光的冰棱和纷飞的霜雪细屑被冲天的旋风卷出森森诡异,如一道充满魔力的飞瀑升腾而起。 雷、电二王是二话不说,各翻双掌,黑白两道光直扑危机来临的方向。 没有一点响动,雷消电灭。来人的魔功远超雷电二王的想象。 五行七猛大吃一惊之际才发现立在面前的乃是主人阴辇迪! 看着一众手下个个惊愕地望着自己,阴辇迪也是思绪纷飞。早在很久以前,阴辇迪就在做一个秘密的准备,他做得相当成功,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怀疑过他,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他来泰山,便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让那个为之努力了千年的梦想变成现实。 五行六猛的反应让阴辇迪十分满意,雨王冰雪聪明,且一向练功勤奋,也应当没有问题,如今唯一担心的便是云王。阴辇迪真有点后悔当初选错了人,云王的不求进步已令他越来越明显地成为天威八法中的破绽,倘云王的功力不能促成八法合一,自己的苦心岂不要全部作废?只是现在已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云王和雨王怎么不在?” 见阴辇迪问话时神情不耐,五行六猛俱是满脸迷茫,在他们心中,阴辇迪一向可亲可敬,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试探过他们的功力,更不曾讲话如此没有耐心。 “二哥在华山,八妹——八妹去寻二哥…”连一向爱笑的雪王也被阴辇迪严肃的神情吓住,规规矩矩地向主人汇报云、雨二王的去向。 “糟糕!”阴辇迪一听,立时急得一跺脚,打断雪王话头道:“你们全部随我上华山,从现在起,谁也不许离开我半步!” ———— 华山之上,西比波仍在不懈努力地试探着向白睛洞内潜入,他知道鸠盘荼已是强弩之末,他要耗到对方油尽灯枯的一刻。 背后凛冽的杀气传来,西比波一回头,玄阴牝母不知何时复原了过来,可怕的身躯再次飘起在空中,无数的烟爪从悬立处倾泄而下,朝雾一般将劈芽洞完全包裹起来。 西比波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般舔舔嘴唇后拔出了狂刀。 感觉到镜中骤然传来的强大压力,陈镜瓶吃了一惊,直觉告诉她,玄阴牝母即将发动进攻。然而身处洞中深处的鸠盘荼却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一丝绝望渐渐在陈镜瓶心中蔓延开来,那种眷恋生命的痛越来越烈,刹那间爆发开来。陈镜瓶如遭雷击,轰一声向后摔出丈外撞上洞壁,手中铜镜再把持不住,脱手掉在地上。 被震得头昏脑胀的陈镜瓶顺洞壁向下滑落,然而不及落地,一只大手掐上了她的喉咙。陈镜瓶才看清西比波那狰狞的面容时,已被一把丢出洞外,下一刻又让扑上的众魔将乱手摁住锁了元神。 擒下陈镜瓶的西比波势如破竹直冲内洞,却不料刚冲到内洞洞口,一股强大到令他无法抵御的无形力量突然从内洞中涌出,西比波刹那间因身前急剧增大的压力而窒息起来。 这个危机来得如此之快,西比波始料不及下吃惊非小,本能地呼一声退出洞外,这时他才发现连玄阴牝母的烟爪竟也被迫得收了回来。 除了鸠盘荼,洞中再没人能具如此强大的功力,西比波急得哇哇暴叫。看来鸠盘荼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君儿,此趟若不能救回二弟,以鸠盘荼的狠毒,定会灭掉二弟的元神,以令君儿能彻底复活。 也可怜了西比波这份做为兄长的苦心,千手剑侠已对他讲得十分清楚,奈何西比波却只是执迷不悟,一心要救活二弟。此刻西比波见闯不进洞去,一时发了狠性,转身从魔将手中提过陈镜瓶,狂刀的刀锋立时压上了陈镜瓶修长细嫩的鹅颈,一丝血痕在陈镜瓶白晰的脖项上显现出来,陈镜瓶骇得惊呼一声,浑身起了颤栗。 西比波本要留下陈镜瓶还云王的人情,但现在他却顾不了这些了,将陈镜瓶压在刀下高声喝道:“鸠盘荼,你给我出来!” 良久,洞中全无动静。 西比波刚要再次大叫之际,玄阴牝母在后方开口道:“我与鸠盘荼的血冥大法均来自鸩羽魔处,她的一举一动我都熟悉得很,但适才洞中之力虽然似曾相识,却又奇怪得很,令我无法捉摸。” 西比波听得一皱眉道:“牝母大人的意思是说守在洞中的人不是鸠盘荼?” 玄阴牝母不答反问道:“那个被你称做二弟的人是什么来历?” 西比波心生战栗道:“他?难道他这么快就能从牝母大人的攻击中复原过来吗?”西比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倘那个君儿如此厉害,则二弟危矣。 “这个人的功力忽高忽低,实难以常理度之。”玄阴牝母话中几已完全肯定了现在守在洞中的正是千手剑侠。她一边说着,长长的烟爪下泻,一个长着虎头又似鹿头的丑陋怪物掉在西比波脚下。 第140章 西比波识得此怪,正是被云王等人囚在洞中的华额神君,却不知那玄阴牝母什么时候将她抢了出来,西比波不由暗叹自己的功力的确比玄阴牝母和鸠盘荼等人差了一大截。 千手剑侠既然会为了这个虎怪的一记啸声舍命冲入洞中?便不会不顾异惜她的生死。那玄阴牝母何其歹毒,岂会想不到利用华额神君来要挟千手剑侠? 西比波当然也晓得玄阴牝母的用意。 将陈镜瓶丢回给手下魔将,西比波接过华额神君大声喝道:“洞中人听着,我不管你是谁,倘你再不现身,我便将这怪物寸寸剁碎…” “小心!”西比波话音未落,玄阴牝母忽然大叫出声! 没等西比波反应过来,耳中轰一声大响,西比波的狂刀刹那间变成一团刀影护住全身上下。 一切重归静寂,收回狂刀的西比波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鸠盘荼,便连立在鸠盘荼身后的陈镜瓶也是一脸错愕,不相信事情的转变。 再看玄阴牝母,静静地呆立空中,她感应到洞中力量的强大,但却错估敌情,让西比波用华额神君为诱饵。给了鸠盘荼以可乘之机,然而在她全力防范下,仍是输给了已然股胎换骨的鸠盘荼,这却不能不令她惊骇。 西比波也没有想到出来的人会是鸠盘荼,那招牌似的血浪并没有涌现,摆脱血冥大法形的束缚的鸠盘荼浑身散发出凛冽至不可测度的强大气劲。 眼见连玄阴牝母都不再是鸠盘荼的对手,西比波气焰顿消,将华额神君向前一丢,近似哀求道:“鸠师,在下之前的冒犯实属无奈。请鸠师念在往日地府交往之谊,将二弟法身归还在下。” 鸠盘荼似乎对华额神君的生死毫不关心,冲西比波冷冷一笑道:“看在你往日对我还算尊敬的份上,今天且不与你算这笔帐,带上你的人回地府去吧。”说罢将脸转向玄阴牝母,眼中射出二道血光一字一字咬牙道:“玄阴牝母,你可还记得我发下的重誓?倘能脱困,第一个取你性命。” 听鸠盘荼将矛头指向自己,呆立空中的玄阴牝母忽然哈哈大笑出声道:“又来咋唬我,你当我玄阴牝母是什么人?若我猜得不错,你那个小情人现正在洞中疗伤,对不对?恐怕妹妹你也是刚刚复原吧,不然适才在洞中你怎会坐看陈镜瓶被人掳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西比波立时意识到鸠盘荼采取的是以进为退的战略,下垂的狂刀立时又扬了起来。 “他是在洞中疗伤。”鸠盘荼毫不掩饰道:“但这并不妨碍我取你性命。” “得了妹子。”听鸠盘荼对自己“小情人”的调侃毫不在意,玄阴牝母嘿嘿笑道:“我道你怎会对一个孺子动了真情?原来他是练成血冥大法的关键,咱们姐妹间的恩怨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完全是你对我的误会。如今你功法大成,又何必在这里纠缠?” 西比波在旁听二人唇枪舌剑,心里也弄明白了这两个人各自的企图。鸠盘荼很可能是在拖延时间,而玄阴牝母则是在试探鸠盘荼对千手剑侠的感情,以确定硬攻还是说服。 三人均在这里举棋不定,互相试探之际,鸠盘荼眼中忽然闪出震惊之色。 玄阴牝母哈哈大笑出声道:“妹子,你的新主人到了。” 西比波听得一愣间,巨大的杀机起自身后,华山上刹那间雷鸣电闪,风雪交加。在那一大片遮蔽了午后艳阳的黑云前面,阴辇迪满脸怒气、杀气腾腾地现出形来。 玄阴牝母狂笑道:“迪帅,鸠盘荼血冥功法已获大成,再不会有双修时的危险。你只需将她擒住,便等若拥有了她的功力。” 听玄阴牝母这一说,鸠盘荼脸色立时大变,喝问道:“阴辇迪,你果然修习了血冥大法,那么天庭之上对我暗中下手之人便是你了?” 玄阴牝母一听也吓了一跳,自己教阴辇迪修练血冥大法之事已在魔界中传开,也不在乎别多一个鸠盘荼知道,但玄阴牝母实在没有想到却引出鸠盘荼这样一句话来。背叛魔界兹事非小,倘若属实,阿修罗大魔王一旦因此牵怒自己,自己岂不是要沦为下一个鸠盘荼? “胡言乱语!”现在的阴辇迪根本不屑、也没有心情去争辩这些,你知道又怎么样?反正我不承认。阿修罗已经猜到了实情,不也拿自己没办法吗? 四字出口,阴辇迪的身形已降临谷中,抬掌间五指暴长,向鸠盘荼一把抓下,显然他想速战速决。 无声无息间,如霞练般的彩浪潮涌而上,溢过阴辇迪指缝,径取阴辇迪面容。 第十四章节与天争锋(下) “来得好。”阴辇迪听得鸠盘荼血冥大法已成,却仍没将对手放在心上,以至被鸠盘荼突破防线,反守为攻。但阴辇迪何其狂傲,大吼一声,五指回缩,霞练轰一声被握碎,一派霞光四溢中,阴辇迪手握成拳,再一次向鸠盘荼面门砸落。 处在下风的鸠盘荼突然冷笑一声道:“阴辇迪,你中计了!” 众人听得莫然其妙之际,散乱的霞芒突然化做万点银光,以令人无法察觉的高速射向阴辇迪双眼。 无声无息,巨大的气浪已扑面压来。站在下方观战的西比波及手下众魔将被巨力推得撞上山崖,待立稳脚时,只见阴辇迪与鸠盘荼对面而立,竟是不知适才交手谁胜谁负。 随后而至的五行六猛见主人攻势受挫,呼一声展开队形纷拥而上,却被阴辇迪喝止。 鸠盘荼神功已成,阴辇迪怎敢让五行六猛前去冒险? “玄阴牝母,鸠盘荼是我的,那个洞中的雏儿是你的。”阴辇迪终于意识到了鸠盘荼的厉害,向玄阴牝母提出联手之议。 “怎么!”玄阴牝母犹疑道:“连迪帅也没有把握对付鸠盘荼?” 阴辇迪冷冷看一眼玄阴牝母道:“你是不是怕和我这个背叛魔界之人联手?” 玄阴牝母嘿嘿一笑道:“迪帅此话不是认真的吧?” 阴辇迪不耐道:“大魔王已到过北昆仑。你认为我会背叛魔界吗?” 玄阴牝母当然不信阴辇迪的话,因此反问道:“除了你我,谁的血冥大法可以厉害到能攻击鸠盘荼的地步?” “洞中之人如何?”阴辇迪一语即毕,大拳一握,以势不可挡的气概向鸠盘荼立身的洞口处击去。 阴辇迪采用的是速战速决之策,鸠盘荼却是退无可退,为确保千手剑侠的安全,她唯有硬拼一途。 鸠盘荼虽然神功大成,可也没有厉害到能与阴辇迪抗衡的地步,但阴辇迪要胜鸠盘荼却也不易,二人互不相让,只有靠实力取胜。可怜往日葱笼的劈芽谷刹那间面目全非,被生生撕裂开来,眨眼又被两侧坍塌的山峰填满,整座华山如蒸腾在沸水锅中般冒着白气。 有了前次教训的西比波率人远远退向空中,却仍是被眼前一幕所慑。 巨响如惊雷贯地,隆隆串响,经久不息。 蓦然间一声暴响打破僵局,阴辇迪的身形如遭雷击般暴退向空,而鸠盘荼则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腰身折断般头脚叠在一处,就那样被击飞入洞。 “毕竟是阴辇迪技高一筹。”一直在旁冷眼观战的玄阴牝母一看机会来临,布袋般的身形拖着串串黑烟急窜而下,直扑白睛洞内。 “嘭”一声黑烟幻灭,一支巨手将玄阴牝母牢牢攥住。 “迪帅!”玄阴牝母吓得惊呼出声。 一把将玄阴牝母甩向空中,阴辇迪的身形毒龙般窜入了白睛洞内。 只要能抓住修成正果的鸠盘荼,玄阴牝母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何况阴辇迪从玄阴牝母不肯出手相助一事上看出对方不会再为己所用,因而也再不对玄阴牝母留以情面。 这此思维转瞬间在阴辇迪脑中权衡完毕,而身形已紧追着倒跌后退的鸠盘荼冲入洞内深处。 阴辇迪从未进入过白睛洞,只见无数的支洞盘桓眼前,洞中的复杂深遂处是他之前所意料不到的。 鸠盘荼倒飞入洞的身形忽然诡异地停留在了空中,与后方无数的洞穴一起,失去了真实的感觉,如两幅拼贴在一块的画面。 异样的感觉升上心头,阴辇迪停下了进击的步伐。 鸠盘荼一挺身悬立而起道:“欢迎迪帅光临在下的家。” “你的家?”阴辇迪虽不明白,心头却暗叫不妙。 “我曾在这里居住了三千年之久。”鸠盘荼平静地道:“不知迪帅有没有做好长住的打算?” “不好!”阴辇迪暴喝一声疾窜而起,然而鸠盘荼的身形已如影子般消没在画中。 无数的支洞消失,在四面八方血浪汹涌而来的窒息中,阴辇迪感觉到恐惧的魔障正浸入心脉,浮升脑海… ———— 洞外的劈芽谷内降下漓漓细雨。 “见过牝母大人。”身形妙曼的雨王依然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给我滚开!”玄阴牝母的心情已然恶劣到了极点,听到有人向她问好,看也不看地骂出口来。 “恕在下失礼。”雨王眼见玄阴牝母一副暴怒的样子,不但不惧,反还嘴道:“牝母大人平日里滚惯了,在下却不敢效仿。” “你说什么?”一支烟爪疾窜向前,玄阴牝母大怒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也想学你的主子来欺负我么?” 如刀暴雨骤起,立时将烟爪冲散。雨王回敬道:“在下不敢,只是牝母大人的脸确实不曾给人见过。” 这话似在说玄阴牝母不肯在人前露出真面目,实际却讥讽玄阴牝母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第141章 这叫玄阴牝母如何能受得了。虽然与阴辇迪关系转恶,但玄阴牝母毕竟还是对阴辇迪有所忌惮,适才的烟爪只想吓唬一下雨王,岂料雨王不但还了手,还竟敢反骂自己。玄阴牝母再也无法扼制自己的怒火。 “贱人,今天代你的主子教训教训你。”玄阴牝母叫嚣间,脚下数支烟爪昂起头来,毒蛇般疾扑雨王。 那雨王为报私仇杀死云王,心知主人阴辇迪不会饶过自己,此番归来,本就抱了必死之心,被玄阴牝母一骂,登时发作起来,反骂道:“玄阴牝母,你残害同门,有什么资格教训旁人?”说话间不闪不避,细雨飘前,刹那间凝成无数水柱,从烟雾的间隙穿过,直击玄阴牝母,采用的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旁观的西比波没有料到这二人会翻脸成仇,正不知该帮哪一方之际,身旁突然电闪雷鸣,交战中的烟雨一齐消失,却是雷、电二王出手化解了双方攻势。 看似劝架,雷、电二王却是齐唰唰立于雨王左右,怒对玄阴牝母道:“牝母大人,鸠盘荼在白睛洞内,大人教训错人了吧?” 玄阴牝母没有料到雷、电二王也敢公然与她对抗,她这时才发现,这三人表现出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自己先前的预估。 “罢了!”看着逼近前来的其它四王,玄阴牝母悻悻退向一旁。 一旁观战的西比波大吃一惊。阴辇迪一向事必躬亲,那种母鸡护犊般将下属保护在羽翼之内的做法使得魔界众人都轻视了五行八猛的力量,实际上除了云王,其他人远比大多数人认知中要可怕得多。 纷争止息,这些魔头的目光重又汇集在白睛洞口,洞内弥漫的力量阻断了神波的探入,虽然近在咫尺,洞外之人却全然无法了解洞中局势的发展。 “不知收伏鸠盘荼的阴辇迪会不会放过君儿。”玄阴牝母再不关心鸠盘荼甚或阴辇迪的死活,她心中只有君儿,这个人既能助鸠盘荼修成血冥大法,也必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脑中魔念一闪,玄阴牝母感应到洞中只余了一股力量。 “鸠盘荼完蛋了!不知道阴辇迪会怎样对待洞中的二弟。”一旁的西比波同样感应到了洞内的变化。想到可能发生的危险,对二弟安危难以释怀的西比波心中一急,不顾一切向下冲去,然而未到洞口,身形被一支烟爪一把掐住。 如果说阴辇迪阻止玄阴牝母只能算不顾旧情的话,那么玄阴牝母阻止西比波的行为又岂止是落井下石? 西比波心中大怒,狂刀旋风疾舞,斩断系身烟爪,左右是个翻脸,他断不能让二弟沦为玄阴牝母修炼魔功的牺牲品! 西比波身为魔道大家,玄阴牝母一招失手,知道短时间内收拾不下西比波,黑烟凝滞成团后又向内凹入,白睛洞口立成一点漩涡,异啸声中显露深邃空间,如张开了口的大布袋。 玄阴牝母反成了白睛洞的守护者。 “你!”西比波不得而入,怒发冲冠之际,一具尸体呼地被抛出洞来,卷入了黑烟中心。 “迪帅!”玄阴牝母一声惊叫,无数烟爪飞退,阴辇迪的躯体嘭一声掉落地面。 一阵磔磔怪笑,鸠盘荼步出洞来。 看着鸠盘荼那因凶性大发而变得无比狠毒的眼神,洞外之人莫不心胆俱颤,谁能料到强如阴辇迪者竟也不是修成血冥大法后的鸠盘荼的对手,难怪当年的鸩羽魔会引起阿修罗大魔王的忌惮! “我跟你拼了!”一声绝望的娇叱传来,白睛洞前刹那间气化成霜,凛冽的寒意令玄阴牝母也为之心惊。 鸠盘荼哪里会晓得霜王对阴辇迪的感情,她丢出阴辇迪的尸体虽然吓退了玄阴牝母,却没有料到激怒了一向对阴辇迪暗中怀情的霜王。 雨王虽没有霜王的情思,但因杀死云王一事心中有愧,翻手间无数细雨如镖疾发,配合袭地而前的寒霜向鸠盘荼追袭过来。 阴辇迪对待五行八猛一向宠爱有加,因此霜、雨二王这一带头,其它五行五猛感念到主人平日的恩情,无不舍身奔来。 刹那间,天威八法全面发动,电闪雷鸣中,劈芽谷内霜冻冰寒、雨雪交加,如堕人间地狱。 玄阴牝母没料到会发生如此戏剧性一幕,眼见以鸠盘荼之能仍是被五行七猛迫得东躲西挡,狼狈不堪,她心叫天助我也,拖着黑烟的身形如长蛇般直窜入洞。 凛冽的刀风从后袭至,玄阴牝母急忙躲闪,西比波虽不是她的对手,但玄阴牝母也没有料到对方有诛杀自己的胆量,因此骤然受袭下也只有避让的份。 西比波此时已红了眼,狂刀飞舞,刀锋过处,阻在前面的物事一概诛除,挟狂飙冲入洞中。 守在洞中的陈镜瓶眼见主人设下陷阱,以惊魄铜镜收了阴辇迪的元神,自以为大局已定,没料到形势急转直下,竟被西比波趁乱冲入洞来。 眼见鸠盘荼被五行八猛的狂攻逼住,无法回援,陈镜瓶唯有鼓起勇气持铜镜迎击西比波。 镜芒罩顶,西比波不躲不避,狂刀舞起的光圈如盾般顶着镜光冲前而至,如流星划破大气,燃烧的流霞从身周飞逝而过之际,狂刀刀尖已抵上惊魄铜镜的镜心。 “轰”地一声大响,陈镜瓶刚刚脱困,元气未复,如何能敌得过西比波狂刀刀气?手中铜镜被一刀劈飞,下一刻刀光耀眼,一道白芒直贯眉心而来。 “叮”地一声翠响入耳,陈镜瓶眼前刀芒一闪而没,一个高大健硕的年轻人挡护在眼前。 “二弟!”虽然明知对方不是二弟,但看到千手剑侠与自己刀兵相向,西比波仍是忍不住一阵难过,痛呼出声。 喉间骤然一紧,西比波心神动荡下,茫不知数支烟爪已追魂般袭至身后。 “完了!”玄阴牝母的狠毒,西比波再清楚不过,自己先前的一刀已斩断了与她之间的那一点假情假义,玄阴牝母睚眦必报,断不会手下留情。 眼一闭间,熟悉的风声掠过耳际。 “刀光暗影!”西比波听出了这道风声。除了自己,只有二弟会此绝技,此人体内绝对存在着二弟的元神。 西比波一激动下,求生的潜能爆发,被控制住的手臂竟在不可能中挥狂刀反斩玄阴牝母。 玄阴牝母怎会料到适才还与西比波兵戎相见的君儿竟会出手相助西比波,被迫回守之际烟爪略松,西比波的狂刀已当头劈至。 玄阴牝母虽然厉害,但同时受到两个大敌的攻击,也只好松开了抓住西比波的烟爪。 轰然大响间,玄阴牝母身躯疾退出洞。 西比波的狂刀乃是舍命而发,君儿的刀光暗放同样精妙至极,但最让玄阴牝母吃惊的却是君儿随后追刺而来的飞剑,寻隙抵暇,竟从自己血冥大法的破绽处一击而入,直逼真身。 玄阴牝母心中的震骇简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虽说自己功法尚未大成,但若不是对血冥大法稔熟之辈,绝不会一眼看破自己魔功的空隙所在。很显然,面前这个男人在帮助鸠盘荼修成血冥大法的同时也悟通了大法的精髓,如此一来,自己可是再没有把握能制得住他了。 玄阴牝母脑筋急转之际,脱困的西比波已然一掌朝千手剑侠背上拍下,千手剑侠却似乎毫不知情! 正惊讶于如此轻易便能得手的西比波在拍中君儿的刹那忽觉背上一痛,眼前景物突变,看到自己正朝着一口布袋内钻去! 眼角上空处白光一现,西比波一头撞入手臂垂下的二弟体内… 移魂大法回撤,西比波神智清醒过来,对面入目处立着的仍是君儿,但西比波此时却知道对方的确不是自己的二弟! 西比波刹那间变得面如土色,千手剑侠移魂而不据敌身体,虽然是为了向西比波表明身份,却也再一次兑现了他向对方报恩的承诺。 “罢了!”西比波一语言罢,身形窜出洞外,率众离去。 “哇!”地一声,千手剑侠吐出一口血来。 移魂大法必须是以强对弱才能奏效。为迷痹对手,千手剑侠是着实承受了西比波的一记掌力,虽说趁西比波一喜之际,成功移魂消去了对方部分入体魔功,但若非西比波本心并无杀意,千手剑侠只怕难捱此劫。 此招胜得极险,千手剑侠有恩必报,既不愿伤害西比波,为摆脱他的纠缠,只有出此下策。 陈镜瓶看得莫名其妙,她虽不知西比波为何退去,但千手剑侠负伤却是亲眼目睹。顾不得捡地上的铜镜,陈镜瓶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千手剑侠。 “哈,这真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生怕二人联手而远远退出洞外的玄阴牝母一回头间却目睹了这意料之外的一幕,布袋身形带着满天烟爪在空中划个弧形再次向白睛洞飞来。 满天流火飞窜,盖过入夜前最后一抹霞光。不惜做出负伤代价的鸠盘荼硬冲出了五行大阵的包围,凶神恶煞般直扑玄阴牝母。 任玄阴牝母再厉害,也被鸠盘荼这种舍生之态吓住,身形呼一声擦壁而过,于入洞的刹那飞窜出去。 迫退大敌,鸠盘荼身形不停,急奔入洞,探出的双手一把一个,呼一声带着千手剑侠与陈镜瓶隐入壁内不见。 “哈,原来你负了伤!”玄阴牝母大笑出声,飞出的身形二度回旋,紧追着鸠盘荼消失的身形砰一声撞入山内不见。 留在劈芽谷内的五行七猛环目四顾,鸠盘荼、玄阴牝母、西比波这三拔人俱已离去,那个险险丧命于西比波刀下的华额神君也早不知趁乱溜去了哪里,已变得满目疮痍的谷内惟有阴辇迪的尸体躺在当地彰显凄凉。 第142章 五行箭你眼望我眼,难信眼前一幕。 雨王更是呆呆立那里,自打决心甘冒死罪诛杀云王的一刻起,她便觉得一切如在梦中。 霜王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情感,当着众人的面不顾一切抱住阴辇迪的尸体痛哭出声。 风王与雷、电二王早听雪王谈及一二,如今见霜王果然情根深种,却只落得如此下场,不禁一个个摇头无语。 这五行七猛平日里将阴辇迪视作支柱,万料不到会大厦忽倾,当然无所适从。 冰、雪二王被雨王哭得心中恻隐,刚要上前安慰,白睛洞内突然爆裂开来,巨大的声响伴着四溅的飞石直把众人魂都要骇了出来。 本躺在霜王怀内魂脉全无的阴辇迪霍地睁开眼一蹦而起道:“鸠盘荼,凭一个小小的铜镜便想困住我阴辇迪,你想得太简单了,诡计伤人,有种的出来!” 五行七猛刚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为阴辇迪迸裂铜镜的神功喝采,阴辇迪已一眼看到了雨王的存在。 被阴辇迪魔眼一瞪,雨王立时神志昏沉,华庭大开,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之际已被阴辇迪狠狠一巴掌扇倒地面。 其他五行六猛看得心中惊惧,阴辇迪从不曾以这种粗暴的方式窥探过众人思维,更遑论动手惩罚。正一个个惊疑不定之际,阴辇迪已用与以往完全不同,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声音对金箭魔诸人道:“五行箭,看住这七个贱人,若我回来时少了一个,要你们的狗命!”言罢匆匆离去。 ———— 魔兵突然无征兆地退去,顿令泰山众仙如坠迷雾。 众人个个大惑不解,那五行箭阵先时的攻势何其狂猛,虽说败了一阵,但元气未失。更何况如今八王猛将除云王外已悉数到齐,别说魔界后援无数,单是阴辇迪的无敌魔功,已足可令泰山众仙无从招架。 从任一点来说阴辇迪都没有撤兵的理由。 值此仙魔大战之际,还有什么事能比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更为重要? 众仙正纷纷猜测之际,天际金光一现,一个道人乘风落入观前。 刚刚复原的恒岳神君这回却没有认错,同众人一道欢欢喜喜上前迎接金光道人的来临。 金光道人本还心忧泰山战况,听众人讲了经过,顿时大喜,同大家一起庆祝起泰山大捷来。 一番笑嚷过罢,陈抟老祖问起金光道人此行前往天龙族的结果。 金光道人笑道:“一炁星君如愿以偿,控制了天龙族,火龙护法取代乾天神龙成为了新的天龙族族长。” 众人一听大惊,原以为金光道人会联络天龙族以抗强魔,然而此时才知天龙族内发生了变故。尤其东海龙王,他与天龙族一脉相承,闻言急过来询问情由。 待金光道人将前后经过一说,东海龙王怒道:“一炁星君当真卑鄙,竟要陷天龙族于内战之中。” “也算他聪明,”秦广王拍拍东海龙王肩头道:“一炁星君知道阳火威龙德不足以服众,论心计更不是火龙护法的对手,若让阳火威龙当上族长,火龙护法不但会将一切罪过推给阳火威龙,还会打着整顿天龙族的旗号推翻阳光威龙统治,轻而易举登上族长宝座,倒不如现在做个顺水人情。” “说得不错。”岳山震帝点头赞同道:“那时天龙族重获一统,火龙护法势力大增,反不好控制。一炁星君让火龙护法当上族长,等于昭示火龙护法暗通天庭之事,迫火龙护法与他协作,加上心中不服的阳火威龙从旁侧肘,天龙族势将再现神龙与威龙争权的乱势,只有天龙族内讧不断,一炁星君才有机会加以利用。” 岳山震帝话音才落,那边恒岳神君开了话匣道:“天龙族长期独立,初归天庭人心难转,迟早会生事端。一炁星君明里放弃对天龙族的直接控制,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采取了以夷制夷的手段。” “正是如此。”陈抟老祖接过话题发表见解:“火龙护法与阳火威龙二人都是卑鄙之徒,任一人统一龙族,都不会甘心被一炁星君长期利用,日后必生事端。一炁星君若不想日日防备这二人反戈,就得把两个人都留下来。” 陈抟老祖说到这里,一旁的嵩山大帝插话道:“火龙护法也非善类,他必定清楚一炁星君的用意,但现在一切都在一炁星君的掌控之下,他也乐得利用一炁星君的力量登上天龙族族长的宝座,只要能求得暂时的安宁,便有机会争取时间图谋求变。只是这个心思却不能过早流露出来罢了。” 嵩山大帝说罢,应元真人也不甘落后道:“虽说天庭未稳,一炁星君精力有限,但他没有趁势占领天龙族,我猜也必定是从火龙护法那里得到了好处。既然这一切都是因天珠而起,想来火龙护法已承诺将天珠送给一炁星君,以此换得他的天龙族族长宝座。阳火威龙和火成护法比起来,却还嫩得很!” 金光道人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一炁星君和火龙护法的想法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笑道:“一炁星君和火龙护法若知道有你们这许多知己,不知是该当哭还是该当笑。” 听金光道人嘲弄众人,五岳众仙一齐将矛头调转向金光道人。 瑶姬代表众仙发难道:“天龙族落难,你却还能笑得出来,其中必有缘由,到底隐瞒了什么事,还不从实招来?” 被这帮人揪住,金光道人只好老实交待道:“我此来,一为担心泰山被围,二为联络各位向一炁星君发难,大家同心协力反了天庭。” 此语一出,众皆大惊。自当年天帝与帝后鼎立灵霄,开创帝制以来,逾千百万年间,天庭君临天下的概念早已深入人心,成为众仙心中不倒的精神神殿。虽说现在一炁星君专权,但推翻天庭统治,这个思想还是颠覆了人们心中所能想象到的极限。 泰山岱庙的殿前广场刹那间变得落针可闻。 “诸位,金光道兄敢出此言,必有他的道理,咱们大可听他一言。”关键时刻,碧霞元君发挥她兼女性温婉与领袖决断为一体的巾帼英姿打破了僵局。 金光道人显然也早料到会有这个情景出现,冲碧霞元君微微一笑,讲出了天龙族事变后的情形。 原来当日九天大帝愤而离开天庭后却没有散去,这九人知道一炁星君断不会善罢甘休,因而聚在一处商量对策。想来想去,现在天上唯一不受天庭管束并敢于对抗天庭的只有天龙一族,于是九人才一齐来在北方玄天宫中,欲联络乾天神龙以抗一炁星君。 这正应了那句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九人到达北天,正赶上一炁星君率人围困玄天宫抓拿玉龙女。 无形神剑没能夺到手,玉龙女已成迫乾天神龙交出火龙决的关键,一炁星君焉肯轻易罢手。金光道人也未料到昊天大帝竟不在宫中,一个耽搁,已被紧追而来的一炁星君围住,正危急之际,九天大帝一齐到来,在玄天宫外排开战场。 就在双方对峙,由唇枪舌剑慢慢向着武力冲突的方向转变时,乾天神龙回来了! 一炁星君自知理亏,既然无法剿灭九天,也便暂时退了回去。 危机虽解,但在场诸人谁都清楚,一炁星君只是预料不及,才因兵力不足而暂时息鼓。待他做好准备,定会二度卷土重来。无论从夺取天珠还是巩固他王者地位的角度出发,一炁星君都决不会容许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逍遥在侧。 只要一炁星君执掌天庭的形势不改,九天大帝和天龙族始终都得站在防范的角度任由挨打,这样下去,终有防不住的一天。 退路已决,金光道人、乾天神龙、九天大帝众人一商量,危机即是转机,索性联合有志之士彻底反了天庭,倘能扳倒一炁星君,仙界立复太平,强胜过现今东逃西躲地找寻生路。 主意一定,玄天大帝立即派手下人携了九天大帝的令牌,分别召集九天兵力向玄天宫中集中。 乾天神龙也打出天龙族旗号,召引天龙族中正义之士前来投奔,要以玄天宫为基地与一炁星君公开抗衡。 金光道人则担心泰山安危,返回下界,正遇泰山大捷、群仙齐聚。 听完金光道人的讲述,众仙心情一阵激动。嵩岳夫人赞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九天大帝此举开创浊世先河,可歌可赞。” “一炁星君行为类魔,不如此不足以扼其野心。”南岳夫人也表示赞同。 “倘能扳倒一炁星君,重夺天庭大权,将可赢得与魔界抗衡的资本,这个险值得去冒。”后土夫人适时插话表明立场后又慎重道:“但一炁星君倒后,何人有威望统领群神?此事不定,天庭内讧的事还会重演。而且天界众星会不会因为不服咱们这些下界散仙‘入侵’天庭而导致新的分裂?” 后土夫人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五岳帝君都在含笑望着自己,她忽然间明白过来,这些“大丈夫”们分明是在借机试探各位夫人的反应。 后土夫人嗔怪地瞪了丈夫恒岳神君一眼后闭嘴不言。 “夫人们说得对!”丹青幻客长相奇绝,从未和女子有过两情相悦的感觉,哪里会明白这种夫妻间的花枪,莽莽撞撞跳出来道:“不反抗只会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一把…” 霹雳大仙的阅历显然比自闭在神笔峰的丹青幻客要强点,见丹青幻客说话的时机不合时宜,忙暗中掐了丹青幻客一把。 “哎唷,你掐我干什么?” 丹青幻客一声吼,把个霹雳大仙气得叭叽叭叽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翻翻眼将头扭过一旁。 第143章 见众人都在忍住不笑,丹青幻客突然间冒出一句话:“当我没说。”说罢退回人群中埋怨霹雳大仙不早点提醒他。 金光道人并不理会二人的这段插曲,将目光注向黄魔、大翳、鸟木田问道:“三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黄魔三人本是天神出身,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天界众仙的想法,金光道人正是想从他们身上测知战事起时上界群神的动向。 黄魔诸人无意间被“困”在下界,心中也是愤懑异常,但被抛弃是一种感觉,彻底割裂却又是另一回事。三人都有一种不想正面面对这种事情的想法。 听金光道人问起,黄魔不得不顾左右而言它道:“现今魔界造反,倘仙界内乱一生,阿修罗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伺机而动,到时仙界危矣。” 金光道人点点头道:“阿修罗精于兵法,他迟迟没有大举兴兵,正是看到了仙界内忧未定,这才以静制动,等待良机。” 说罢,金光道人看着静寂下来,茫然无助地望着自己的百花、百草仙子们继续道:“自天庭事变,无论天仙、地仙,便一直被阿修罗的虎视眈眈所扰,以至让一炁星君肆无忌惮,令仙界陷入目前恶性循环的困地。” 金光道人稍吸口气,语调沉重道:“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事实是仙界已然分裂,大家越不愿意面对它,它越将向着恶劣的方向发展,直至最后无力反击,被魔界吞噬,所差只是时间的早晚。” 金光道人虽然避开黄魔三人的目光,但三人怎会不明白金光道人这话实则是讲给自己这一类尚对天庭存有一丝幻想的人而言。 仔细想想,金光道人言之有理,魔界攻打五岳,摆明是在采取个个击灭的策略,若至此众人仍不能幡然醒悟,到最后力量一点点丧失,誓必会断送最终反抗的机会。 想到这里,黄魔开口道:“金光道兄说得对,当断即断,才是智者所为,若扳倒一炁星君能重现往日天界繁荣,我等愿追随道兄,以匡正义。” 黄魔的士气才振作起来,那边厢一个小小的声音忽然怯声问道:“咱们的想法虽然好,只是那一炁星君借天子之令发号,可以调动满天群神,凭咱们的力量能和他抗衡吗?” 众人顺声音一回头,却是百卉宫的山茶仙子。 这小仙子明知在此场合不宜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但她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与担忧,最终还是提出了异议。 “不能!”金光道人望向山茶仙子的目光充满了鼓励与安慰,但他简捷干脆的回答不但出乎山茶仙子的意料,也令先前跃跃欲试的五岳众仙们为之一愣。 金光道人理解山茶仙子的想法,这不仅是她一个人在问,实则代表的是力量相对溥弱的那些散仙们的想法。山茶仙子所以会提出这种问题,不是她不赞成众人的想法,而是她对自己的力量缺乏信心,她问出来,真正的目的是想得到一种鼓励,而金光道人的回答让她大感意外。 但金光道人有金光道人的想法,他必须将真实的情况告诉大家,让每一个人都明白,他正在做的事是要带领众仙真正从现在所面临的危机中走出去,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盲目行动。 现实是残酷的,面对生与死的考验,每个人都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他金光道人决不会毫无准备地带领大家去冒险,在这次行动中,他有计划、有步骤,并正按着这个想法在一步步实施,其间无论力强力弱者,都会让她们处于一个合适的尽量不受伤害的位置,而决不会为了赢得胜利而牺牲弱者。 只有让大家都明白这一点,相信这一点,他才能最大限度地取得众人真正的信任,而不仅是危难临头时的一种相互依赖,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众人从心底自发自愿地发挥出每一个人的自主思想,才能尽可能地增加成功的因素。 在场众人自然也知道金光道人决不是那种不分场合乱开玩笑的人,他既说出此话,必有下文,因而一起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给众人带来希望的太乙金仙身上。 金光道人明白诚实的回答和卖关子的区别在哪里,因此并不等有人发问,主动接着自己先前的话题道:“咱们虽然有九天大帝与天龙族的加盟,但显然仍无法与一炁星君麾下群神抗衡,只不过有一点我是确信的,那就是天神们同样是为了抗魔大业而屈就在一炁星君的统治之下,他们牺牲自己的尊严与自由,决不是为了自相残杀!” 这当然只是一种想法。 金光道人的目光始终不离山茶仙子,他要让山茶仙子感受到自己不会因她的力小而对她忽视不见。但金光道人的话却是说给所有花仙子们听的。 “仙界一统以来,悠长岁月几成永恒,其间众仙建立起来的感情是不会被一道天门隔断的,天仙地仙丝缕相关,你想一想三一星君的慈祥;五宫大帝的正直;太阳星君的朴实,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会恃强凌弱的人。” 金光道人这段话讲得十分随和,在这一刻,他在山茶仙子眼中已由一个领袖群神的金仙化为了一位可亲的兄长,可爱的朋友,一位可依赖的亲人。 仔细想想金光道人提到的那些人物,当山茶仙子脑中的恐惧转变为了某一个可具体触摸的人的时候,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金光道人却不知,此时被他感动的不仅仅是山茶仙子。他如此重视并安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子,这种行为已在不知不觉中令他在众人脑中的地位由一个开始出现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奇人物而转变为可真正融入并属于这个群体中的普通一员。 这种发自心底的亲近感比之任何信赖更来得切实可靠。 牡丹夫人一旁过来拥住山茶仙子惭愧道:“傻丫头,咱们都要相信,无论百花仙子、百草仙子、五岳散仙亦或太乙金仙,都是眼前这个充满温暖的群神大家庭中的一员,咱们现在要做的应当是尽自己所能,去保卫这个家园不受侵害。” “说得好!”海棠夫人接话道:“战争令我们彷徨,但战争同样令我们变得坚强,只要大家团结一致,成败又何足可惧?” “没有败,只有成。”金光道人打断了海棠夫人的话坚定而自信地道:“我早便相信可以说服各方天神反戈一炁星君,如今我是更有把握了。我这就潜入天庭,联络群星,大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金光道人说这话时虽然没有看黄魔、大翳、鸟木田,但三人心中却都暗叫了一声惭愧。 岳山震帝转过头来问金光道人道:“天庭不比天龙族内,你身入险境,一旦泄露行踪,一炁星君断不会容你轻易离去,道兄认为天庭中哪些人可堪信任?” 这两大领袖一搭话,立将会话性质上升至战略高度,众人知趣地不来打扰,只静待金光道人的回答。 金光道人却没有因此而变得神情严肃,轻松而自信地道:“现居三清宫中的通虚子、灵虚子、空虚子三位师兄虽然孤傲离群,以小三清自居,但他们毕竟是上清师叔的弟子,与我有同门之谊,我相信他们在大义面前是不会含糊的。还有霹雳道兄的师兄烈焰真人与我交情甚好,有他的师尊赤火老祖坐镇一方,那一炁星君也不得不顾忌三分。” 金光道人说到这里向岳山震帝面露微笑道:“而且不诓道兄,我在救助鸠盘荼的时候曾得到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和玉面天王温琼的鼎力相助,那温琼为了保全师母的法体不惜违背一炁星君法旨,放走鸠盘荼这等大魔头。道兄是他的师尊,当对温琼的为人十分了解,若他得知东岳被围,而一炁星君却封锁消息,不往增援时,你道他会怎么做?” 听金光道人如此一说,岳山震帝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送走金光道人,岳山震帝派出手下召集五岳弟子及各方散仙来聚,要以泰山为基地与魔宫及一炁星君相抗,这时天空中彩云忽现,万里长空立呈一派祥瑞景气。 这又是何方高人到访? 众人举目上望,只见云海翻敛,三位气度雍容的老者带了一帮身着彩衣的童子笑嘻嘻落向观前。 下方众仙一见,呼啦啦围上来纷纷问好。 岳山震帝开门见山道:“原来是福、禄、寿三位老星君。三老不在天庭纳福,却到我泰山,莫不是替一炁星君当说客来了?” 头载员外帽,穿一件绣了万字图案蓝色敞褂的福星将手中玉如意一摆道:“岳帝别来无羔,老朋友一见面便兴师问罪吗?” 岳山震帝哈哈一笑道:“若叙旧则另当别论。”说罢请三位星君入了大殿。 大殿虽广,却也容不下这许多人。碧霞元君于是邀百花和百草仙子去她的元君祠暂居,留下一众男仙们陪福、禄、寿星长谈。 入得大殿,岳山震帝与三位老星君分宾主落座,其他人则在次席陪坐。 话题起始自是离不开天庭事变。 众人已经听金光道人说了鸠盘荼之事,此刻听三位老星君替一炁星君所辩护者无非仍是为防止有人潜入天庭策划更大阴谋而不得已封锁天门,不由得都起了厌烦之意。 东海龙王打断福星的话头道:“三位老官儿为人坦荡,我自信得过三位所言,只是一炁星君却未必会有三位般的诚心。” “龙王的感受可以理解。”一身红袍,头戴纱翅帽的禄星挺起胸来,将胸前绣的元宝图案完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以一派大富大贵的姿态轻挥芴板道:“九天大帝造反,以至星君未能及时发兵增援泰山,星君大人正是怕各位误会,才让我等三人前来传讯,他将在天庭亲自迎接各位的莅临。” 第144章 “免了。”东海龙王毫不领情地拒绝道:“我压根就没想过一炁星君会有那份好心,我们不指望他开恩保护,也不会去替他当那送死的卒子。” “龙王此话差矣。”长着个大奔头,一脸笑容的老寿星从椅中略仰上身,露出胸前黄色大氅上绣着的硕大金丝寿桃,将拴挂了葫芦的木杖倚在椅侧开口道:“一炁星君身为天主,指挥策定是他的天职,正如我们要奉守自己降魔卫道的本分。虽有级别之分,却是各司职守,怎谈得到谁替谁送死,倘若一炁星君也贪生怕死,他何苦在这仙魔开战之际挺身而出,这岂不是以身犯险?” 老寿星此言明着替一炁星君辩护,有意无意间却有指责东海龙王怕死之嫌。东海龙王一听,脸上登时现出不悦神色道:“我等在这里浴血抗魔之际,那不贪生怕死的一炁星君又在哪里?” 禄星呵呵笑道:“说来说去,龙王仍是在怪天庭未曾出兵助你。”这话讲得随意,但禄星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般的口吻说出,立时衬得龙王心胸狭窄。 东海龙王这个气,这三个老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倒来挡挡五行箭的毒水毒火试试?一炁星君不发兵便是理所当然,别人不愿受其摆布,就成了没有气度,这是什么道理?完全是站在一方的立场上,毫不替另一方考虑。 然而福、禄、寿三星仗着多活了些年头,一人一把胡子,他们说话可以口无遮拦,你却又不能对他们不敬,东海龙王登时直翻白眼,再懒得出言辩解。 陈抟老祖见东海龙王受窘,知道是他说话过于生硬的结果,对敌人可以干脆利落,对这三个老胡子还得以自己这把胡子对胡子。正巧童子端上茶来,陈抟老祖于是呵呵一笑道:“此事话长,三位且尝尝泰山的香茗,咱们慢慢来聊…” 第十五章节魔种大成(上) 虽说大战一场,但战场却在岱庙,魔将们心切灭仙,却没对岱庙之外的殿宇进行破坏。当碧霞元君带了百花和百草仙子们到达元君祠时,元君祠依旧金碧辉煌,迎接主人归来。 一番忙碌,碧霞元君为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们安排好了宿处,虽说挤点,但大家却是嘻嘻哈哈,十分快乐。显然金光道人的一番话让她们看到了黑暗中切实存在的曙光,再不复先前般的绝望。 然而有一个人却依然保持着哀伤的面容,仿佛面前的喜悦与她无关,这个人就是鲟雪。 母亲的死在鲟雪脑中留下刻骨不去的悲哀,深深的自责让她掉入一个人的深渊而无法自拔,纵然面对千般瑞景,她已再难跳出内心的世界,身外一切声音都只如飘过耳际的风,不入心怀。 看着前来辞行的鲟雪,碧霞元君一时间没有开口。 瑶姬过来道:“鲟雪的心情可以理解,我看这样吧,我离开巫峡已久,也想与黄魔等人返回山中,到时便让鲟雪随我一同回去好了。” 碧霞元君正是见鲟雪神情呆滞,怕她一个人路上出事,见有瑶姬仙子相伴,便答应下来,只待黄魔三人到来,携鲟雪同回川江。 噪噪间,岳山震帝率了岱庙众仙一同来到。 夫妻见面,碧霞元君问道:“福、禄、寿三星可是为一炁星君而来?” 岳山震帝苦笑道:“正是。” “谈话结果如何?” “话不投机。” 碧霞元君点点头不再发问,丈夫的这四个字足以代表一切,那一炁星君已利用仙魔交战的特殊氛围成功掳获了众天仙的心。 碧霞元君不禁隐隐对金光道人的天庭之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二人正说间,瑶姬带了鲟雪随黄魔、大翳、鸟木田三人一同前来告别。丧母的鲟雪当然要回琉璃宫安葬母亲,瑶姬也因丧姐之痛要回去一看,黄魔三人担心三峡有失,因此也要需离开。 岳山震帝对鲟雪安慰、嘱咐一番,送五人离去。 这五人才走,秦广王与东海龙王也来告辞,这二人本身功法深厚,又有众仙相助,伤势已然复原。岳山震帝知他们一个人担心森罗城众手下遭到冥灵夜叉的报复,一个人有大片海域要管理,因此也不挽留,这二人也双双告辞离去。 送走了秦广王与东海龙王,五岳众神正要返回岱庙,丹青幻客忽然上前辞行。众人大奇,难道这丹青幻客仍要回他的神笔峰闭关自守,不理仙魔纷争?一问之下,那丹青幻客却是要上天追查假百啖的来历,誓替师妹报仇。 此行甚是危险,然而众人苦劝不住,只得任丹青幻客离开。 此时的瞽目神弓已从众人口中得知了秋无风的近况,急欲一见,见众人纷纷告辞,于是也拜别五岳众仙与百花、百草仙子们,前往五花山寻旧主一聚。而霹雳大仙听说金刚铁掌上了五花山,也很想见一见师兄的隔世传人,因此与瞽目神弓相偕前往。 眼见这些人一个个相继离去,五岳帝君与百花、百草仙子们挽留不住,不禁叹息不已,只得默祝大家能够早日重聚。 嘈杂半日,天已入夜,便在那繁星闪现的寥廓夜空,忽然间霞光骤现、彩云重重,如天河倾泄般向着秦山顶上当头压来。 泰山群神大吃一惊,观这云气,非魔类所有,难道金光道人的天庭之行当真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此刻不论魔兵、天兵,都有可能成为众人的敌人。岳山震帝急让百花、百草仙子避入元君祠,同时吩咐四位夫人各守一方,防备对方的攻击。 一切妥当,岳山震帝这才率五岳帝君腾云向上,迎面截住这队天兵。 彩云一敛,如波开浪分,无数旌旗刀枪壁垒般横排开来,当先一排神将现身阵前,却原来是二十八宿中的角木蛟、斗木豸、奎木狼、井木犴、牛金牛、鬼金羊、娄金狗、亢金龙。 这八员天将刚排开阵势,空中忽然祥云又现,第二拔天兵开到,却是雷部二十四神中的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位正神。 岳山震帝一看天庭人马气势庞大,不敢怠慢,急迎上前大声道:“岳山震帝在此恭迎,不知各位天神率兵来我泰山所为何故?” 奎木狼大步跨前,浑身铁甲哗棱棱作响,被寸长鬃毛所围裹着的圆眼一睁,不怒自威道:“各位帝君一向可好?却不知因何缘由对福、禄、寿三位老星君下此毒手?” “什么?”五岳帝君一听俱是一愣,岳山震帝忙问道:“奎木狼,兹事体大,恕我罗嗦,福、禄、寿三位星君从我这里好端端地离去,却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岳山震帝话音刚落,忽然一片祥云自下而上,直插入双方阵前,岳山震帝细看来人,却又是三十六天将中的纪雷刚、崔志旭、江飞捷、贺天祥。可见此番天庭派出的人马非同小可。而真正让五岳帝君大吃一惊的则是那纪雷刚、崔志旭、江飞捷怀中抱着的分明是福、禄、寿三位老星君的尸体。 这四人一来,雷部正神的队伍中立时传出哭声,一群童子奔出队前,却是随福、禄、寿三星前来泰山的一帮童子,这些童子来在纪雷刚、崔志旭、江飞捷面前,抱过三位老星君的尸体痛哭出声。 角木蛟也跨前一步,并立在奎木狼身旁,晃着头上独角喝问道:“五位帝君还有何话说?” 事已至此,岳山震帝镇定心神道:“三位老星君的意外让人心痛,然而事发突然,我等也是莫明其妙,此事究竟如何发生,还望各位详言。” 井木犴张开长了两根獠牙的血口冷笑道:“事情发生在你泰山之上,你来问谁?” 二十八宿个个好斗,岳山震帝并不介意井木犴的咄咄逼人,将目光注向四位天将。 贺天祥将手中如意、芴板、长拐交与身后天兵保管,拉起一名哭泣的童子道:“你将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 那童子止了哭声,转目光望向岳山震帝,眼中深含恨意道:“我们随着三位老星君离开泰山,刚要返回天庭,半空中忽然刺出三支飞剑,可怜三位老星君不习武技,立时便着了毒手。我等见那剑厉害,不敢抵抗,舍命逃走,天可怜见,这才逃过一劫。” 童子说罢,贺天祥双手环抱胸前低眉道:“我也不信五位帝君会做出这等事来,倘真是五位所为,凭这些童子的身手,断难逃股厄运,然而我们四人细查三位老星君遇害之处,离岱庙不足百里,尚未离开泰山范围,倘有三位之多的魔人暗藏山中,以五位帝君的本领怎会毫无察觉?” 岳山震帝摇头叹息道:“是我等疏忽了!” 鬼金羊一旁听了,冷笑道:“分明是你等怀恨天庭,以此泄愤,却在这里假猩猩贼喊捉贼。” 岳山震帝望望众天将,难掩伤痛道:“仙界分裂,人所共惜,但人间散仙也非那愚昧野蛮之辈,事情发生在泰山,我等难辞其咎,请给我三天时间,我定将查明真相,对此事做个交待,免去仙界自残。” “一言为定!”贺天祥趁纪雷刚、崔志旭、江飞捷拦阻蠢蠢欲动的奎木狼等人时快速与岳山震帝约定道:“一炁星君大人本命我等请诸位上天庭一趟,如今帝君既如此说,我便斗胆代一炁星君大人与帝君作个约定,只要五岳众仙不与反叛天庭的九天沆瀣一气,三天之内,天庭不会对泰山发出一兵一卒。” 此次天兵来势汹汹,岂是“请”字那么简单?听贺天祥一说,岳山震帝心领神会,点头道:“多谢各位成全。” 尽管角木蛟等人反对,贺天祥仍是下令收兵。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位神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听得双方达成协定,立时率领人马离去,角木蛟等人见状,也只好无奈收兵。 第145章 听五位帝君讲述完事情经过,在场的各位夫人们俱是心情沉重,这倒不是担心天兵来犯,而是因为三位老星君之死。福、禄、寿三位老星君为人随和,与仙界众仙都有不错的交情,众人都为失去这几位长者而心痛。 “我说一炁星君哪里有这般好心,要与五岳众仙议和,却原来藏着这么歹毒的阴谋。”南岳夫人气愤填膺,忍不住率先向一炁星君发难。 “我看不像!”应元真人看着妻子道:“一炁星君真正的大敌仍是阿修罗,他来联络五岳,纵不能得逞,但值此内忧外患之际,他没必要四处树敌。” “未必!”嵩山大帝截住应元真人的话头道:“贺天祥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那一炁星君担心咱们与九天联手,事实上咱们的确是在这样做。以一炁星君的狠毒,既不能为他所用,必会想办法除去隐患,免得将来后悔。只是他不该用此手段,白白害了三位老星君。” “我觉得此事不像是一炁星君所为。”后土夫人提出反对意见道:“三位老星君虽非位尊权贵之人,但他们的为人在天际众星中却最是谦祥不过,若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定会激起众怒,一炁星君行事不会如此不计后果。” “弟妹的话言之有理。”陈抟老祖点头赞同道:“一炁星君现在已贵为天主,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众天神的眼目,若他想通过旁人下手,什么人有此狠心,能对三老下得了这个毒手?” “不错。”恒岳神君点头道:“只要能查出杀害三老之人,不难猜到幕后主谋。” “是这个道理。”嵩岳夫人同丈夫嵩山大帝火爆的性格迥然不同,顺着恒岳神君的思绪分析道:“能在咱们眼皮底下大肆杀戮而不惊动旁人,这些凶手的法力至少应与你我相仿,才有可能锁闭空间,阻断泰山众仙的耳目。天界虽然能者无数,但大多为人正派,其余能胜过五岳帝君而又具歹心者少之又少。” 众人听言暗自点头之际,碧霞元君提醒道:“那个挑起仙界内乱的假太孛如何?” 陈抟老祖想想道:“那个假太孛先后数次出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他的本领,的确胜过咱们,只是此次行凶无迹可寻,不似他一贯的疯癫作风。” “是啊。”岳山震帝一直在听众人议论,直到这时才开口道:“听那童子所言,只见到三把剑倏现倏隐,收发随意。观三老伤口,也的确为剑所伤,而非凝出的幻影玄功。真剑若想达到如此神奇的境地,必要修到与人心意相同才行,天庭中哪些人的剑是具此威力的?” “剑?”恒岳神君与后土夫人同时一震,二人眼前浮现出三把同样若隐若现的剑影。 听得他们夫妇低呼出声,众人忙发问道:“你们见过这样的剑?” “见过。”后土夫人点头承认道:“不仅见过,而且就在这泰山之上。” 恒岳神君的目光也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一边放出神波查看正在元君祠中休息的百花、百草仙子安危,一边开口道:“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谁?” 见了恒岳神君如此表情,众人情知事态重大,俱提高了警惕。 后土夫人二次道出了清风欲伤瞽目神弓的详细经过。 此事众人都已听说,但一来不是亲身经历,二来以为清风已走,在魔兵围攻的重压下都未能对此事引起足够重视,直到此刻,众人才真正体会到了当时清风在泰山上制造的恐怖气氛。 “我去通知百花、百草仙子们,着她们小心。” 碧霞元君说完刚要走,岳山震帝叫住了妻子道:“以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们的本领,纵是防范也无济于事,徒增恐慌,还是夫人多费心,加强对她们的保护为是。” 碧霞元君听丈夫说得有理,点点头没再出声。 众人目光再次集中在恒岳神君与后土夫人身上,在场众人中只有他们与羊妖正面交锋过,因此在此刻,这二人的话最具权威。 后土夫人压住心中震撼道:“当时那妖还只能在近身处凝结成剑形方能远击,但若杀害三老之人是他,那么他不仅已从瞽目神弓那一箭的伤痛中恢复过来,而且更加精进,达到了伤人于无形的可怕境地。” 南岳夫人怀疑道:“但那羊妖和三老无冤无仇,挑起五岳与天庭的争端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挑起争端,”后土夫人难抑心中震荡道:“羊妖曾在地府与东海龙王交过手,因此东海龙王发现了羊妖的功力在不断增强中,秦广王拒此推断出羊妖已练成某种可吸取被害者功力的可怕邪功。” 一语既出,众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霾。那福、禄、寿三星虽不习武技,但本身仙功厚积,若有人想不冒风险夺人功力以为己用,此三老确是下手的最佳目标。 嵩山大帝仍是不信道:“羊妖若只是为了夺取功力,行凶时又何必遮遮掩掩?显然是不愿惊动咱们,难道他是为了隐瞒他的真实功力么?” “不会,此事瞒得一时,又怎能长久,咱们迟早会发现三老的尸体,他又何必画蛇添足!”应元真人皱眉道:“凶手此举必定是仍有所图,如果真是羊妖下的手,难道是他仍有未完之事怕咱们阻挠?” “不好!”众人突然间醒悟过来。那羊妖为了一箭之仇能从五行观直追到泰山,决不是那种肯善罢甘休之人,他一次没有得手,难保不会二次出手。杀死三老意在夺功,留下的目的分明仍是为了向瞽目神弓寻仇!从他临走时不肯罢休的神态来看,此妖多半没有离开泰山,而是伺机在侧寻找报复的机会,三老误打误撞,碰上了这个灾星,因此着了他的毒手。 由于魔兵重压,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事上,却没能料到另有敌人潜伏在侧,瞽目神弓与霹雳大仙俱与羊妖有“杀身”之仇,他们二人在毫无防备下,只怕会吃大亏。 岳山震帝不敢耽搁,留下恒岳神君与四位夫人一同守护泰山,他则率领陈抟老祖、应元真人、嵩山大帝沿瞽目神弓和霹雳大仙离开的方向直奔五花山天莲岭。 ———— 尽管经历了泰山大捷,霹雳大仙与瞽目神弓的心情却依然十分沉重。这二人一个借谈论金刚铁掌来怀念师兄,一个则在考虑老主人秋无风是否清楚女儿未来要面对的命运? 二人卓立云端,一边催云向前一边谈论着,眨眼间行程过半。然而就在此时,异样的感觉在瞽目神弓脑海一现。 这种感觉始出华山便曾有过,如今再次出现顿时引起了瞽目神弓的注意。 意测术一经发挥,瞽目神弓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道兄且先行一步,我尚有事须返转泰山。”瞽目神弓说话间缓下了飞行的速度。 霹雳大仙刚要发问,目光一触间收到了瞽目神弓用意测术传过来的信息。他心中一惊,表面却上不动声色道:“既如此,那我先行一步。” 两朵云刹那间分隔开来。 下方追踪之人稍一犹豫已被瞽目神弓锁定了目标。 霹雳大仙的云团很快消失在身后,瞽目神弓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将独立面对危机,但这正是瞽目神弓心中的设想。 瞽目神弓此时已清楚地知道下方隐在土内伺机待发的正是羊妖清风。一旦到达五花山,包括秋霜雪在内,自己三人俱将成为此妖的攻击目标。 瞽目神弓暗暗庆幸清风选择了自己而非霹雳大仙,两番交手,他和对手都非常熟悉对方的底细,瞽目神弓有把握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把这只羊妖引上泰山,只有借助五岳帝君的力量,方有可能除此大敌。 眨眼间华山在即,敌人显然也明白机会稍纵即逝,骤然拉近了双方间的距离。 窒息般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一支灵箭无声无影地在头顶凝成。 “当、当、当”接连三声脆响,瞽目神弓在射落三把神剑的同时,身如闪电穿越其它三支剑的包围直奔泰山。 清风那带着诡异眼神的小脸闪现在正前方,截断了瞽目神弓的道路。 “怎么,在土里钻得闷了,出来透透气?”瞽目神弓哈哈大笑起来。 清风冷冷回应道:“观你大破五行箭阵,我以为你的功力又有了突破,原来仍不过是唬人罢了。”稚气未脱的细嫩嗓音配上老成的威胁语气,倍显阴森。 瞽目神弓讥笑道:“原来你也会害怕?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正相反!”清风脸上现出与他容貌极不协调的狠毒笑意道:“你虽然逃过了我的暗杀,不过我更喜欢这种面对面的痛快杀戮感觉。” 一语既罢,八把神剑同时在瞽目神弓身周闪现。 待瞽目神弓惊觉清风功力再次遽增时为时已晚。 八把剑同时没入瞽目神弓体内,尸体仰面栽下山谷。 一招得手,清风脸上得意的笑容一现而没,一道光晕自剑身传入手中,他“啊”的低呼出声,心知上当。 “叮”地一声大响,一点炫芒在急凝而成的护身神波上骤然闪现,事发突然,这清风虽然应变极快,却仍是被射得倒跌回去。 再看瞽目神弓身形栽落的地方,与匡庐隐士外形完全不同的一个形象现出身来,黑衣黑裤,连头也用黑布包了起来,在初临的夜幕下如幽灵般神秘可怕。 至此清风才看到了自己大敌的真正面目。 见这招败中求胜仍伤不了对手,瞽目神弓心知此妖已决非自己的力量所能抵敌。趁清风被射落的瞬间,元神越过对手,直奔近在咫尺的岱庙。 第146章 冷笑声自后传来,一柄剑从无到有,在眼前骤现成形。清风的神剑已再不受距离的限制! 如自残般向着剑锋撞去的瞽目神弓刹不住势,眼睁睁看着剑尖充斥了视野所及的全部范围。 神剑向后移去,一只捏在剑锋上的手掌现出形来,以瞽目神弓意测术的神妙,仍是没有发现这只手从何而来。仅仅一瞥之间,没有半点防备,窒息感瞬间直冲脑门,瞽目神弓的元神失去了意识。 见阴辇迪带了云王回来,五行七猛俱都松了一口气,雨王虽觉难以置信,但看着活生生的云王,也只得暗叹自己当时过于自大,而错失了报仇的良机。 此后一连二天,阴辇迪闭关不出,手把手教导云王重修魔功。 这一日,在北昆仑无所事事的五行七猛忽然被阴辇迪召唤至百卉宫大殿。 见众人都在惊奇地打量着气质完全改变的云王,阴辇迪十分开心,哈哈笑道:“危机即是转机,云王受伤过重记忆全失,却因而引发体内潜质,短短两天突破以往境界,修炼速度之快便是我也没有料到。” 五行七猛面面相觑,将目光集中在雨王身上,雨王则低头不语。 站在阴辇迪身侧的云王一头雾水道:“看大家表情,似乎这位姑娘与我有所关联,莫非我的伤另有隐情?” 众人不知阴辇迪对云王负伤做过什么解释,只好回头不语。 阴辇迪不答云王问话,面容一转严肃地道:“云王已然死过一回,过往一切将随着他的记忆消失而烟消云散,从今而后,你们大家只可善与,不得生恶。” 五行七猛除雨王外,其余人均唯喏应是。云王一皱眉道:“迪帅,此中别有原因,非是你所说我遇敌负伤。心病当须心医,倘不能解其症结,乱仍将生,属下记忆虽失,却不愿糊涂一生。” 众人一听大讶,一个人纵然失去记忆,但潜在的本性当不会丢失,然而面前的云王对着阴辇迪侃侃而言,尽管主仆有别,却仍能保持自有的态势,坚持自己的主见,这不是以往那个云王所具有的胆识。 被云王逼问,阴辇迪并不为忤,只苦笑道:“此事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也不宜当众多谈,你只要知道,你的确负她良多便是。” “是!”云王口头应着,眉尖锁紧,显示正在苦苦思索,却又哪里能想得起来,于是转对雨王抱拳致谦道:“听迪帅一说,我知以往必做过愧对姑娘的事,现在虽然记不起来,但姑娘放心,在下决不是那推卸责任的人。” 众人一听哭笑不得。以云王的为人,竟能说出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话,岂不可笑,但偏是此时的云王一脸诚恳,决不似做伪的表情。 “闭嘴!”雨王一向视过往经历为奇耻大辱,听那云王当着众人的面说起来没完没了,登时气得脸都青了。 阴辇迪见这二人又起争端,怒斥道:“如今仙界内乱已成,大魔王随时可能会传令攻打天庭,然而泰山一役,却显出你们的功力远欠火候,要知道五行箭和天威八法可任意组合,其结合后的威力可成倍增长,之所以会战败,全在汝等心意不一,到如今仍要执迷不悟吗?” 五行八猛一听俱低头不语。阴辇迪怒哼道:“大战将临,你们八人间却始终无法心意相通,发挥不出天威八法的至高威力。现我已决定以本身功力促成八王合壁,只是你们再不能抛开个人恩怨,合壁失败,便是玉石俱焚的结果!我敢冒这个险吗?” 良久无语后,雨王暗叹一口气道:“诚如迪帅所言,一切恩怨已随过去的云王一同逝去,雨儿也盼复活的是八王猛将中真正的云王,雨儿的好二哥。” 雨王话含机锋,无奈现在的云王对过往全然不知,只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既如此,随我来。”见倔强的雨王总算妥协,阴辇迪率领五行八猛直沉入地,向北昆仑底潜去。 就在北昆仑极深之地,隐藏着一个如锅形般的小小空间,不知阴辇迪什么时候开辟的这样一间秘所,若非有人带路,绝难察觉。 众人进入后,阴辇迪用法力封闭空间,立使本已隐密的处所成为绝境,纵然无人护法,也不虑外人打扰,可见阴辇迪对今日之事早有准备。 在阴辇迪示意下,五行箭在外圈,八王在内,围绕着阴辇迪形成一个外疏内密的双环,恰符五行八卦之要。 云王静静地坐在当地,渐入忘我之境。这时一股力道涌入体内,迷迷糊糊中,他只觉大力裹协着自己的元神蒸腾欲飞,如入青云。 这种力量对于渐入佳境的云王,来得恰到时候,使得全力行功的云王有一种突破的兴奋感,全身魔功汩汩流动,随心所欲,如入化境,不由越发用力起来,这一催发,兴奋的感觉更是强劲,头脑也越来越被那逐渐涨大的强大魔力推升进入一种眩晕般的朦胧状态,只知全力施为,再不考虑其它。 拼命摧发功力之际,云王脑中忽然一亮,有如目睹般清晰地“看”到了室中景况。 此事来得突然而不可思议,云王受惊之下思绪暂时摆脱昏沉,正欲查询原因,脑中已轰地一声,所有失去的记忆如冰封解冻,一齐呈现在眼前,恢复了瞽目神弓本来的思维。 “啊!”微一错愕间,瞽目神弓已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原来当日自己是被阴辇迪所救,却又被他抹去记忆后封入云王体内,强行重塑了另一个云王。 阴辇迪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这刻的“八法归一”。只不过阴辇迪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功力的极度提升,竟使得瞽目神弓突破了魔功禁锢,于关键时刻恢复了本来面目。 这一清醒,瞽目神弓立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元神竟是在雷王体内!意测术更是清晰地把握住了雷王身体的每一缕行功景况,那是一种与云王阴柔之法完全相悖的阳刚大法,这二种无法融合的力道在体内同时运行,在迫出了云、雷二王全部潜力的同时,也如两把激烈交锋的利剑,其结果势必会将云、雷二王一并绞碎。 瞽目神弓大吃一惊,这个发现与阴辇迪事先所言的结果完全相反! 阴辇迪为什么要说谎?他没有理由亲手杀死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八王猛将。 瞽目神弓正思考之际,意测术再次把握到了另一道功法,这是完全不同于云、雷大法的刀雨魔功,与此同时,瞽目神弓发现元神已被力道裹协着进入了冰王的体内… 眨眼之间,瞽目神弓的元神在八具躯体中轮番转了一圈,且其势不停,带着愈来愈烈的巨大力量进入了第二个轮回。 至此瞽目神弓完全清楚了阴辇迪的险恶用心。 借助意测术,瞽目神弓清晰地把握住了天威八法每一种功法的神髓,这八种功法各具极大威力,一旦融合,立时石破天惊。 然而可惜的是八种功法阴阳不融,刚柔不济,令这套极具可怕威力的天威八法根本无法同修,硬要强练只会令修行者玉石俱焚,身魂俱灭。既使强如阴辇迪这样的魔道大家也无法自行融合天威八法的强大魔力,而要另辟蹊径。 八王猛将便是阴辇迪精心培育出的药灶,而五行箭则是练炉的丹火! 道理一通,瞽目神弓立知陷身生死边缘之际,八法展开,如一道狂卷的强劲旋风,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让它停下,纵然不情愿,也只能随着这股大力被动运转,最终被阴辇迪抽干法力,魂飞魄散。 生死倏关,瞽目神弓意测术全力展开,搜寻并引导元神穿行在八法尚未完全融合的间隙内,同时拼命收敛功力,希望能从天威八法的旋涡中退出身来。然而一番挣扎的结果却是行动越来越艰难。 明明缺了云王一角,天威八法为什么还能够融合? 代表云王的自己根本仍被卷在其中没有脱身! 瞽目神弓暗叫不妙,经过前期铺垫,天威八法已如附骨之蛆般混入自己的元神,或许只有舍弃这一身功力,才有可能从这场浩劫中生存下来。 当断即断,瞽目神弓猛地发力将全部功力悉数迫出,在那一股大力如洪水般随着八法的快速流动急旋而去的同时元神拼命向着漩涡下方逸去。 “轰”地一声,得到瞽目神弓法力的天威八法完全融合为一体,产生的巨大能量如狂涛般涌向中央阴辇迪处。如正经历暴风洗理的狭小秘室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 “成功了!”险险被卷走的瞽目神弓一阵惊喜,巨大的虚脱感涌上心头,他失去了一切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瞽目神弓渐渐清醒过来,意测术随心而动,发现室内已是空空如也。 阴辇迪与五行神箭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八王躯体化成的堆堆灰烬还围成一圈保持着诡异与恐怖。 此时的瞽目神弓,如一束在风中跳动的火苗,元神因缺失功力而随时面临枯竭的危险,但意测术却如与生俱来般让他在最虚弱的时候仍能保持清晰的观察与判断能力。瞽目神弓至此才体会到了师父当年不先授法力而让自己苦修意测术的用意。 然而现在的意测术却只能让瞽目神弓痛苦地认识到:他的元神已没有能力穿透上方的厚重地层回到外面的世界! 如今瞽目神弓的元神已因耗力过巨而不能自生,若找不到寄存的元身进行修养,只怕过不了二个时辰便会幻灭。 看着已成灰烬的八王躯体,瞽目神弓苦笑出声,如今山穷水尽,除非能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找到维持元神存活的法力来源,否则八王的归宿便是自己的榜样。 无论道法、魔法,哪种大法可以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修成正果? 第147章 匡庐神技、天威八法遂一在瞽目神弓脑中过滤,却无一可行。 不怕死的瞽目神弓至此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凄凉,现实的影响力是远远大于人们所自以为拥有的承受力的,坚强的瞽目神弓开始认命、向着命运屈服。 绝望中,放弃努力的瞽目神弓开始想念起师父、师姐,想念起自己屡受挫折的劳碌一生,想起师父苦苦钻研千年无果却被自己一朝领悟的无影神射。这一切犹如昨日,越来越清晰地在脑海闪现,瞽目神弓嘴角露出了笑容,他在借着这份温馨的怀念来祭奠自己即将耗尽的生命。 一支灵箭,在瞽目神弓脑中闪过无影神射术之际悄然凝结而成。 处在濒死迷幻状态下的瞽目神弓突然间被吓了一跳,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似幻似真中,一支无影神箭正无声无息地悬挂室中。 难道是幻觉?但在这一片黑暗的室中,意测术感知的一切便当是现实中的一切! 决不可能!无影神箭需要有强大的功力作后盾,即使在泰山,自己也是在百花、百草仙子的全力支援下才让那时灵时不灵的神射术发挥出了强大威力。但现在濒临绝境的自己凭什么可以再创奇迹? 想起泰山一战,瞽目神弓脑中忽然一阵惊喜,当时自己以意测之术将满山长箭悉数控制,也从而有幸借助众仙之力一窥无影神射的全貌。那时自己以为真正把握到了匡庐箭法的神髓,但如今看来,一直被自己认为修炼至化境的意测术才是一座被真正忽略的宝藏。 意测术既能控制真实的长箭,便也当能控制无影神箭! 瞽目神弓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拥有了对抗一切强敌的资本!意测术和无影神射的结合,已令他攀升上仙家宗师级地位。 只是可惜,这次悟道发生在即将死亡前的一刻,不然瞽目神弓又怎会被迫入现时的绝境? 脑中一阵眩晕,意测术中的事物也开始变得若隐若现,瞽目神弓苦笑一声刚要撤去灵箭的刹那,一个想法忽然在脑中闪现,他以最后的力量驱动元神钻入了灵箭之中。 天地刹那间变得透明起来,在不受实力操控的灵箭中,大地也如幻境般变得不真实,意测术如箭般穿透地层,瞽目神弓意外地发现就在不远处,一个强大到无法测知底蕴的巨大力场正横亘脚下。 载着瞽目神弓元神的灵箭一掉头,向着那个未知的世界冲了下去… ———— 五花山上,秋无风听说随女儿到来的竟是老哥哥千手剑侠的家人,喜出望外,亲自着人下厨做饭,并安排人为张氏一家收拾好住宿房间。 张氏主仆在秋无风的全程陪同安慰下,饱经恐惧的心终于因人性的温暖而放松下来,吃过饭后四人很快困倦袭来,各自回屋进入梦乡。 安置好张氏主仆一家,秋无风急去探望风丝丝。 服下千霖草的风丝丝呼吸恢复正常,红扑扑的脸蛋上纵在酣睡中仍挂出一丝娇羞的笑意,仿在梦中正向情人撒娇。 看着风丝丝如此乖巧的睡姿,秋无风心中怜爱荡漾。 一直守护在风姑姑身旁的秋霜雪察觉父亲心意,起身道:“我也倦了,爹爹既在这里,我便去休息一会儿。” 秋无风岂不知女儿的用意,心道:“这丫头长大了。” 疼爱地看看女儿,秋无风道:“让她睡吧。”嘱咐丫环好好照顾风丝丝后,偕女儿离开房间。 虽说与女儿只是短短的分离,但自秋霜雪太阴圣女的身份被揭破后,秋无风便觉得女儿身上充满了神秘。就拿今日来说,不到半夜功夫,女儿手上突然多了一枚神秘的蓝钻古戒。做为一个凡人,秋无风知道自己已经与女儿生活在了两个天地,然而做为一个父亲,他心中深深地关注着女儿身上的每一个变化。 出了房门,未待秋无风详问女儿北昆仑之行,有人来报,“金刚铁掌请寨主前往。” 自打女儿归来,金钢铁掌便回屋休息。此刻秋无风听得好友醒来,心中十分高兴,暂让女儿回房,他一个人来在了金刚铁掌休息的房间。 两个老友虽说在山上已经相处多日,但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畅谈离别。 “老哥哥,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听秋无风挂念,金刚铁掌哈哈一笑道:“些许伤痛,何足挂齿。” 金刚铁掌虽然这么说,但秋无风却知金刚铁掌必定痛不欲生,否则以他刚烈的个性,不会偌长时间躲入房中不出,正因为他不愿旁人看出他苦痛时的软弱,才避不见人,此刻纵表现得豪放,但谁能知道他真正承受着的又是什么呢? 秋无风了解金刚铁掌的个性,不一昧表示关心,直接发问道:“当晚除千手剑侠外,其余人俱未能逃过那条蛇妖的毒手,老哥哥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金刚铁掌把牙一咬道:“我迟早要活剥了那条蛇的皮。”说话间鼻中吭出一道怒气,隔几喷在秋无风手上,秋无风竟觉如被火炙,以他修为的沉稳,居然也差点跳将起来。 “老哥哥莫要伤心。”秋无风眼射奇光道:“你不觉得你身上有所变化吗?” 见秋无风望着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金刚铁掌眼前忽然现出冉冉面吞食自己内脏不成时被烧焦的面容,疑惑道:“我明明记得被那蛇吸去腑脏而亡,但不知为何又忽然活了过来,如今你这一说,果然是有点奇怪。” “噢?”听金刚铁掌似乎想起什么,秋无风目露询问之色。 “自我上山以来,一直如在梦中,每凡醒来,便觉腹中滚烫难耐,似藏了一个大火球,吐吐不出,灭灭不掉,令人痛不欲生…” 说到这里,金刚铁掌忽然若有所思,“哧”一声将胸前衣衫撕裂,肚皮上一道通长的红色肉纹赫然呈现在二人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 秋无风面露微笑道:“果然如此。”说话间将傲剑山庄中人的际遇一一讲了出来,最后道:“看老哥哥情形,必也有一番仙缘在等待着你。” 金刚铁掌默默将撕裂的衣衫裹回身上,沉吟片刻道:“只是不知救我的这个恩人如今又在哪里,为何却又将我弃在荒野,以致连当面向他致谢的机会都不给我。”说着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高人行事,往往施恩不图报,老哥哥又何必介怀呢?倒是你当考虑如何利用这份机缘。” “说得对!”金刚铁掌浓眉一扬,露出豪爽本性,抬臂胸前双拳一握,感受一下那种澍勃的力量后笑道:“以往我总是低估对手的实力,昨夜却是高估了那几个妖人,那一通大战,将腹中火气迫得向全身蔓延开来,反减轻了痛苦的感觉,纵然身上滚烫,却也非以往般不能忍受了。” “这就是了。”秋无风欣然道:“千手剑侠老哥哥也说过,你体内这股力量尚要在他之上,只怕你将来的能力远不止昨夜一战所表现的那样。” 金刚铁掌听得哈哈笑道:“果真如此,便是我的造化。不过就目前而言,我要想达到千手剑侠那种程度,只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说罢沉思道:“我虽每有出人处,却都在不经意间流露,便如适才忽然感觉到你要从风姑娘房中出来,因而能及时着人截住了你,只是这种力量如何能想用便用?真是伤人脑筋。” 金刚铁掌一代强者,秋无风当然明白他把握不了自我时的难受心情,笑着安慰道:“欲速则不达,老哥哥等不得水到渠成的一天吗?” “是我太执着了。”金刚铁掌呵呵一笑,抛开这个话题道:“你山庄中人都已上山了吗?” “我已派人四处寻找,只是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当日双方首领俱没能逃股厄运,想来不会有人去为难这些下人们,说不定此刻他们已得到你在五花山举旗的信息,正兼程赶来。” 秋无风呵呵一笑,他心中何其不是希望如此。 “还有千手剑侠。”金刚铁掌继续道:“这个老伙计既然成仙,他的行踪却非你我所能揣测的了。” “敬垒曾向陈镜瓶问及他爷爷的消息,据他说当时陈镜瓶的表情古怪,因此他很是替爷爷担心。”秋无风分析道:“但昨夜乾天神龙肯定地谈到了山庄中人各有一番际遇。想想你我,每逢危机时刻却也总是转机出现的时候。千手剑侠老哥哥既已成仙,想来必有天眷。” “那么你的际遇又在哪里?”金刚铁掌打趣道:“霜雪给你的仙果你送了人,莫不成你的际遇却在风姑娘身上?” 秋无风又是一笑默然,这回他却是不好意思开口,只因他心中想着的正是要与风丝丝携手人间、举案齐眉,这话却如何说得出口。 金刚铁掌看出了秋无风的心思,不愿老朋友难堪,转了话题道:“我孤身一人,无牵无累,因此暂时还不想离开。鄢墟城中那帮妖人此番虽败,却必不肯善罢甘休,不破除这个威胁,五花山的势力难以向外发展,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这正是秋无风目前最担心的事,金刚铁掌讲得乐观,事实上,若不能去除鄢墟城的威胁,别说发展,连生存都成问题。金刚铁掌主动声明留下,正是要秋无风在考虑战事时将他的因素也一并考虑在内,五花山与鄢墟城的力量并不均衡,有了金刚铁掌的加盟,再加上秋霜雪,秋无风总算有了点可堪与妖人抗衡的资本。 “五花山一向在鄢墟城留有暗探,如今却断了联系,我屡次派人前往,也是无一返还,不知敌情便难以做出应对,霜雪是山上唯一去过城中的人,我一直没机会向她问个究竟。” 第148章 秋无风说着,命人去叫女儿前来。 一进屋,秋霜雪的目光便停留在了金刚铁掌身上。 “伯伯你醒了!”秋霜雪喜道:“看伯伯全身气蕴隐成一体,与初见你时的情形大不相同,想来伯伯已然练化腹中力量,侄女向你道喜了。” 听秋霜雪这一说,金刚铁掌更加肯定了夜里一战对自己非祸是福,哈哈一笑道:“是啊,活动一番,全身清爽多了。” 让女儿坐下,秋无风问道:“霜雪你昨日进城可有什么发现?” 秋无霜脸一红道:“爹爹和金刚铁掌伯伯也看到了,现聚在鄢墟城中的已非一般匪类,而是一帮妖孽在作祟。为首的金罗公子,也就是那个假楚环城,本是上界邪星下世,且不论他功法高低,只凶星下界便已暗示着人间被卷入了一场无法避免的浩劫。” 说到这里,秋霜雪忽然想到若这是天意,那么自己这个圣女下凡又算什么?按老祖谶言,自己才是真正的灾星,金罗下界只不过是天界示警罢了。 秋霜雪正思想间,一抬头见父亲与金刚铁掌都在奇怪地看着自己,这才惊醒过来,忙接着道:“至于其他妖人,你们昨晚已经全见到了”。 秋无风见秋霜雪面容一变,已知她心中有事,撇开敌情担心地道:“霜雪,你在城中可是遇上什么变故?” 知瞒不过父亲,秋霜雪道:“孩儿险险落入那金罗公子设下的圈套中,幸蒙陈抟老祖搭救,才能平安归来。” 秋无风与金刚铁掌对视一眼,以五岳帝君的身份,在秋霜雪口中说来却是再自然不过。二人心中虽惊,好在已见怪不怪,秋霜雪既是圣女下凡,有百神护佑也就不足为奇了。 “霜雪,这一日间事事多变,爹爹一直未能问你…”秋无风正说间,忽然发现女儿望向金刚铁掌的眼中闪出了惊讶的神色。 秋无风岂不知面前二人已非凡辈,心中立时一惊道:“可是有事发生?” 秋霜雪与金刚铁掌的眼神一起转向了屋顶。 “不好!”金刚铁掌惊呼出声间,秋无风只觉眼前一花,已被迎面扑来的身形拥着,撞穿墙壁来在室外。 霞光骤现,秋霜雪身形向屋顶处升腾直上。然而人未起,无形神剑的剑芒已被一股巨大的气劲裹协住,无法向上伸展。 这是秋霜雪出道以来首遇,即使在以往仓皇逃窜之时,无形神剑也是无往不利,无人能缨其锋。 自知无法抵御剑上传来的强大压力,秋霜雪被迫退出屋外,整座房间立如一个盒子般被压入地面。 院子中央,秋无风在金刚铁掌与女儿秋霜雪的左右护卫下,面对面与一位全身白衣,现出形来的魔将对峙而立。 白衣魔将双手负后,略显瘦长的黄脸上隐现密匝胡根,两颊刀削般棱角硬直,只那内敛却闪烁骇人精光的双眼显示出他阴险而狡诈的个性。此时这员魔将摆出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态,毫不在意院中团团围上的众喽罗,目光扫向秋霜雪道:“你就是太阴圣女?” 见对方敢独身来犯,秋霜雪心知此人必定有些来历,于是点头应道:“不错,阁下如何称呼?” 白衣魔将淡淡道:“在下癸天魔,奉我家雷霆教主之命,请姑娘一行。” 秋霜雪心知这癸天魔采用的是先礼后兵之策。笑一声断然摇头道:“我与你家教主素不相识,请恕难从命。” “早知你会如此!”癸天魔点点头。蓦然间,一道白影鬼魅般欺近秋霜雪身侧,鬼爪般的大手直抓向秋霜雪肩头。 秋霜雪早防到敌人会突袭,身形比那癸天魔更快,刹那间回旋出去,无形神剑舞出的霞光立时将癸天魔裹协进去。 剑芒绞处,白影消失。秋霜雪惊觉不妙间,金刚铁掌已呼一声从身侧扑击而过。 秋霜雪虽然惊讶金刚铁掌竟比自己先行一步察觉敌踪,却也知道了这位伯伯体内蕴藏仙机,实力犹在自己之上,纵未习仙术,但判断力却是极精准的。秋霜雪当下毫不迟疑,剑光绕体而过,顺金刚铁掌扑击的方面径直刺去。 熟悉的阻力感传来,秋霜雪已知终还是扼制住了对方这致命的一击。 暗呼一声侥幸,秋霜雪转身携父亲与伯伯的手二度与癸天魔对峙而立。 癸天魔闪着冷光的眼神注向金刚铁掌,显然是惊讶于此人竟能识破他鬼使神差般的身法。 “好!”癸天魔冷冷一点头,浑身白袍刹那间鼓了起来,无数劲力透体而出,顺西瓜般的袍体向外幅射而来,而癸天魔的身体则如立在火焰中般,立时显得跳跃而不真实起来。 满院喽罗登时惊呼出声,谁都看得出,这癸天魔立意速战速决,此番出手,必难应付。 惊呼声未停,满院霞光已然驱散午后初露的阴霾,秋霜雪的无形神剑如狂啸的巨龙般暴涨而出,癸天魔的气浪立时被撕开一道缺口,除了吹起一地尘土,再没有半分魔气。 二番交手,癸天魔早已将秋霜雪的功底摸清,根本未料到这必杀一击会被破掉,惊骇之余,癸天魔的眼看到了秋霜雪与金刚铁掌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又是你!”癸天魔瞪向金刚铁掌的目光中闪出杀意。 金刚铁掌铜铃般的大眼寸步不让地迎上癸天魔的目光,不屑笑道:“是又怎么样?朋友,恐怕你今天要空跑一趟了。” “未必!”癸天魔露出阴险本性道:“我道教化世人,本不愿滥杀无辜,无奈尔等愚顽不灵,今天我便血洗五花山,好教后人知道违抗我教教令的后果。” 颇有气势地挥挥手后,四周全无半点动静,癸天魔脸上的奸笑变得不自在起来,眼中闪出了疑惑的神色。 秋霜雪不知道癸天魔这又使的是什么厉害招数,凝神戒备。 “啊呀!”癸天魔忽然大叫一声,双手魔功骤发,直取地下。 “哗”地一声大响,秋霜雪和金刚铁掌护了秋无风向后急退之际,院内地面已被整个掀翻过来,腾飞的土屑中露出了无数白衣教众的尸体。 “好狠的手段!”癸天魔叫嚣间,目睹眼前惨景的山寨众人也被骇得发出一片惊呼。只见这些白衣教众仿如被什么猛兽咬死般,一个个面目全非,残肢断臂洒满一地。 风声袭来,暴怒中的癸天魔看也不看,一掌向来敌击去,啊地一声惨叫,可怜一名白衣教众被主子在不明就里下拍成了肉酱。 癸天魔这才知手下是被人丢过来的,忙顺方向回头去看,只见身后屋檐上不知何时蹲了一只似鸢非鸢的怪鸟,光天化日之下竟不知它从何而来。 见癸天魔怒视自己,那怪鸟大眼一眨,乏味道:“癸天魔,你这些白衣奴的肉一点也不合我的口味。” “我却觉得味道好极了!” 众人注意力都被那只怪鸟吸引了去,猛地听到有人发言登时吓了一跳,一低头才发现檐下用来盛水的大缸旁趴了一只狮形怪兽,正捧着一个白衣教众的尸体在那里吸食腑脏。 这个情景已经够骇人了,然而“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从后传来,众人忙回头,这次看到的却是一只长着巨形大嘴的独角怪兽,这怪物竟连话也顾不得说,自顾自在那里狼吞虎咽,一口咬下,连骨头也不肯吐出半块。 众人正看着这三个怪物吃惊之际,门旁、墙角、香炉下、院门间,怪兽一个接一个现出形来,或似龟,或如虎,纵是秋无风与金刚铁掌见多识广,也认不得半只。 “原来是神龙九子。”癸天魔却识得这些怪兽,恨恨道:“霹雳教与天龙族互不相犯,尔等何苦来坏我大事?” 癸天魔恼火,这些怪兽却全不把他当回事,屋檐上的怪鸟探嘴向下,冲屋檐下的狮形怪兽问道:“蚣蝮,你说这癸天魔的味道会不会比白衣奴好点?” 蚣蝮趴在水缸旁呵呵一笑道:“我觉得这些白衣奴的肉就很好吃,对那个癸天魔不大感兴趣。”说罢看看那只连皮带骨正在大嚼的独角怪兽道:“看来饕餮也没功夫,鸱吻,你还是问问睚眦吧。” “别问我。”一只龙身豺首的怪兽圆睁怒目道:“老子没那闲情去吃吃喝喝,老子只想知道这癸天魔挨不挨得起揍。”一语既罢,睚眦的身形暴伸扑前,却一头撞在癸天魔气囊般刹那间鼓涨而起的白袍上,反弹回来。 癸天魔便借着这一撞之力抽身走人,眨眼间没了踪影。 “见过秋庄主!”赶走了癸天魔,九只怪兽忽然一齐来在秋无风身前施礼拜见。 秋无风听癸天魔称这几个怪兽为神龙九子,已隐隐猜到其中原因,忙还礼道:“蒙各位相救,秋某尚未向九位道谢。” 鸱吻立在最前道:“秋庄主客气了。你还不知我们姓名吧?”说着一一给秋无风介绍起来。 经过鸱吻的一番介绍,秋无风这才对神龙九子的脾性有了个大致了解。 这鸱吻似鸢,常爱眺望;赑屃似龟,最能负重;而狴犴如虎,专食奸恶之人;最像龙的是蒲牢,爱听音乐,长角的饕餮身形如狼,残忍贪吃;永远圆睁怒目的睚眦嗜杀好斗;椒图貌如螺蛙,最不起眼,却是最不畏死,若有人敢侵犯到它的领土,它为护巢会不死不休;剩下两个狮形怪兽,蚣蝮善水,狻猊善火。当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秋无风见这神龙九子相貌奇特,各怀绝技,一时间喜上眉梢,依次挨个将九子拉了过来,把手抚拍,疼爱不已。 众喽罗见有神兽来助,也是欢欣鼓舞。消息传开,那些不当值的山卒纷纷涌来观看,把个山寨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149章 秋无风左手拉了鸱吻,右手拽着椒图,欢喜道:“你们父亲临走时曾言,送我个一生平安。我只当他是个祝福,却没想到他的用意在此。” 鸱吻也是十分开心,向秋无风道:“我们兄弟九个当年受人挑唆犯下大错,被父亲囚禁起来,此番能够脱身,全拜庄主所赐。父亲曾言,秋庄主人间王者,以凡人之躯对抗魔道,令人钦佩,我等兄弟若想建功立业,便当从此追随庄主,济世扶危,方可抵消当初所犯孽道。” 秋无风当然知道这是乾天神龙在替自己造势,转回话题道:“九位来得正是时候,山寨如今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鄢墟城中妖患横行,说实话,你们不来,我还当真不知如何应付。” “又是那个邪星。”睚眦瞪着大眼呼地窜出来道:“我这便下山将它撵走。” “不急。”秋无风此时已知这睚眦性情暴烈、好勇斗狠,却未必真是金罗公子的对手,因此笑阻道:“你们既来在这里,我也就不用再怕那金罗公子前来捣乱,两军之争不可急于一时,秋某还是先替各位安排寝室好了。” “这却不必。”赑屃爬在地上懒洋洋道:“我们兄弟闲散惯了,从来不喜登堂入室,这院落十分开阔,正合我的胃口。”说罢爬过一旁,便那样一只大龟般卧在当地闭目养神起来。 “庄主不用客气。”见秋无风呆看赑屃,鸱吻笑道:“赑屃说得对,我们兄弟确实是闲散惯了的,屋中憋闷,反不如室外自在。”说罢也跃身上屋,缩成一只小兽蹲在了屋檐上。 其余七兽也不多言,或贴身香炉,或嵌入水缸,各寻喜爱之所,而椒图最是古怪,一口叨上院门门环,变做了一只供人叩门用的小铜螺。只有饕餮保持原形,左闻闻,右嗅嗅,一头钻入厨房再不出来,倒把那些厨子老妈们吓得不轻。 秋无风与金刚铁掌看得摇头好笑,却也拿它们没有办法,只好听任其行。 调来一队人马清理了院内残尸,秋无内刚要入屋,金刚铁掌忽又惊道:“有人来了!” 秋霜雪一旁笑道:“是霹雳大仙前辈。”说罢腾身而去,不多时欢欢喜喜傍着一位豹眼圆睛的老者落入院中。 “爹爹、伯伯你们快来。”秋霜雪一落地便兴奋地叫道:“这就是霹雳大仙前辈,咱们再也不用怕那金罗公子了。” 霹雳大仙第一眼便看到了金刚铁掌,那身上散发着的熟悉的神纹暗火登时勾起了霹雳大仙对师兄的怀念,他难以抑制地向着金刚铁掌处大步跨去。 然而才走两步,霹雳大仙的眼神突然转向了路旁一个龟形石兽身上。院落刚刚经过修整,毁坏的物件已然搬走,尚未在院中另放摆设,因此那石兽孤零零地爬在当地,倍显突兀乍目。 “这不是…”霹雳大仙难以置信,但眼见为实,又不能不信,脸上不由露出犹疑神色。 “霹雳老儿。”石兽的头忽然活转了来,开口招呼道:“不认识老朋友了么?” 霹雳大仙终于发现了院中玄机,目光在屋檐、墙角、门楣各处转了一圈哈哈笑道:“我说那癸天魔因何在山外迟疑不前,原来你们九个怪物在这里。” 化做石兽的赑屃不以为然,秋霜雪却吃了一惊道:“怎么,那个癸天魔还没走么?” 霹雳大仙道:“我入山时恰见那癸天魔潜伏山外,我怕他会对山寨不利,于是暗中靠近察探,不料被他察觉,癸天魔见行迹暴露,这才离开。” “可惜被他跑了。”秋霜雪恨恨地一跺脚。 “走了也好!”霹雳大仙道:“这癸天魔魔功深厚,当真动手,咱们也未必能留得下他。况且雷霆教下十大天干魔,十二地支魔,个个都不是好惹的,白袍教主更是法力通天,连阿修罗尚要称他一声大哥,这个马蜂窝还是不捅为妙。” 这时秋无风与金刚铁掌已然迎了过来,双方见礼后霹雳大仙拉住金刚铁掌的手频频点头,却是半晌无语。 见霹雳大仙又在伤感,秋霜雪一旁笑道:“金刚铁掌伯伯,你与霹雳大仙前辈长得果然有几分相像,定是前世有缘,不然你怎么会成为霹雳大仙前辈的师侄?” “不对!”霹雳大仙摇摇头冲金刚铁掌认真道:“师兄不仅仅是将他的道法传予了你,而是将他的生命延续在你的身上,你不是我的师侄,你是师兄的化身,若你不反对,我准备带你入天界拜见老师,只有老师赤火老祖的盖世神通,才能全面唤醒你体内潜藏的道法,令二师兄的神火重现人间。” 霹雳大仙此语一出,金刚铁掌登时喜出望外,拍额道:“谢天谢地,总算知道了恩公的姓名。” 秋无风虽不知道那赤火老祖是什么来头,但见霹雳大仙对他如此尊崇,必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金刚铁掌若能得赤火老祖传授艺业,当真是一步登天,心中不由得替老朋友感到高兴,当下招呼二人入屋再叙。 此时天将入夜,五花山上亮起灯火,处处热闹升腾之际,却又见一团祥云从空降落… ———— 第十五章节魔种大成(下) 战败后的癸天魔成了孤家寡人,离了五花山地界后径奔南海。然而行不多远,前方暗影飘忽,辄无隐诡异的面孔忽然呈现眼前。 “辄帅来得正好。”癸天魔一见大喜,忙上前拜见。 辄无隐嘿嘿一笑道:“癸天魔,瞧你灰头土脸,莫不是吃了败仗?” “唉!”癸天魔恨恨吐出一口气道:“我奉教主之命去向大魔王奏报三仙岛战况,本拟捎带擒了秋霜雪那个丫头以为进见之礼,不意神龙九子突然在山上现形,攻了我个出其不意。” “你果然是在打秋霜雪的主意。”辄无隐突然间冷哼一声,话中竟隐隐带出杀机。 癸天魔听辄无隐语气不善,十分奇怪,问道:“难道大魔王不是也有意要拿她来挟制阴魔的弟子么?” 辄无隐点点头,突然间又哈哈一笑,换了副神态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癸天魔一时间有点莫名其妙起来。 辄无隐嘿嘿笑着,身形向癸天魔靠来。 癸天魔当辄无隐会说出个什么秘密,正要侧耳倾听,却不料剑光突现。剧痛由胸入脑,癸天魔稀里糊涂做了辄无隐的剑下亡魂。 “想要挟我?”辄无隐冷笑一声露出本来面目,却是小道童清风。 看着癸天魔的尸体载落云端,清风哈哈一笑刚要收剑,忽觉杀气从四面八方漫卷而来,无形却有实,刹那间攫住了清风的四肢。 这清风却是刚刚从泰山外逃出来的。直到此刻,他仍在为泰山脚下发生的一幕心惊。若非被那只巨手捏住的是幻影,连自己的神剑也几要不保,而清风甚至连对方的真实面目也没有看到。他被来人所表现出的神通所惊,再不敢逞强,迅速逃离泰山。 然而此妖的韧性也是极强,才离险境,竟又转向五花山继续寻仇。也算癸天魔命中当绝,遇上这个灾星,然而清风万没料到在他击杀癸天魔后竟再一次遇上了自己无法撷抗的大敌。 “辄无隐!”清风惊叫出声,这个感觉与在石室中被辄无隐抓住时的感觉太像了。 清风早已被辄无隐打怕了,自从发现了宝剑中的秘密,他便拟好了对付辄无隐的办法,岂料对方魔功之高,仍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尚未见面已然成了对方手中的俘虏。 致命的危机感从后袭来,清风本来还想欺对方不知宝剑的厉害,要以神剑术斩杀辄无隐,然而来人一上手便要取自己性命,清风心知再装下去只会自己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剑上白光一现,清风被困的身形忽然挣脱束缚,回身一掌正拍在袭向他脑后的一道魔风上。 哈哈一笑,清风借着这一击之力飞速前窜,眨眼前突出杀气的包围,逃命去也。 清风刚走,一个若有若无半透明状的人影现出形来。此人弯腰细细检视过癸天魔的尸体后将头转向清风消失的方向道:“原来你有夺人功力的本领,怪不得会令我料敌失误,若不将你除去,将来必为后患。”透明人说着一掌拍出,将癸天魔的尸体化掉后,他那怪异的身影也渐趋透明,终又消失不见。 一种莫名的慌乱自半透明人消失处开始迅速向南迁移。草不动,树不摇,然而百兽突然狂窜起奔,已归巢的鸟儿也夜间惊飞,所有的动物都如面临灭顶之灾般失去了自制。这无比的慌乱如洪峰急涌,一泻千里,很快便来在数千里外的一条大河边。 这条大河水面虽宽,但流速却不急,柔美清澈的水流一波波隐现微纹,偶尔冲在石上溅起的水花在星月下呈现点点波鳞,与周围宁静的自然草木和谐交融,一切都是这样的怡人。 大河还是这条大河,但下一刻间,它的美好似乎突然间消失了,无数鱼儿摆尾乱蹦,拼命弹出水面,仿佛岸上才是它们真正向往的家,大河的宁静整个被打乱了。 这种喧嚣也只不过是刹那间事,一转眼,一切都静止了下来,连那河面的鳞光也不再闪耀,整条大河失去生命力般凝结成一条白色的冰链。 哗啦翠响,一个小道童迸裂坚冰,从四溅的冰屑中闪电窜出,向南疾窜而下。 这道童正是清风,他屡次败在辄无隐手中,早成惊弓之鸟,一见类似于辄无隐发出的无形杀气,便将来人误认为是辄无隐。 这清风也是极具韧性的狠毒角色,虽然适才靠宝剑中癸天魔的功力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他心下却仍是不甘,料到敌人会随后追来,因此潜身水中,要杀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第150章 清风想得虽好,可万没想到以他五行大法第四重的神奇功力,几已与水化为一体,仍是没能躲过对方的灵觉,差点被冰封在大河之中。 至此清风一败涂地,彻底打消了反扑的念头。为了保命,此回再逃当真是疾如流星,迅若闪电,眨眼间已跨越无数座大山。然而令清风惊骇的是自打暴露身份的那一刻起,对手的杀气便有如附骨之蛆,难以抛却,奔逃良久,压力不但不减,反越来越烈。 清风这下惊骇异常,知道对方速度不在自己之下,这样盲目逃窜,最终恐难脱毒手。想到这里,清风不再犹疑,一头向地面扎了下去。 时近七月十五,月儿圆了大半,明亮的月光正照在下方一片枯木林上,那无数的枯枝便有如获得生命般根根立起,箭刺般伸向空中。 慌乱中的清风没有注意到下方木枝的变化,就在他即将入土,祈盼凭土行术摆脱敌人追杀的瞬间,异变突生,静止的枯枝如利剑般窜长而出。 “不可!”一个道人闪电现身,然而已迟了一步,毫无防备的清风在下冲的巨大惯性下,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已像只刺猬般被无数利枝扎穿在树上。 空中惊雷炸响,三股大力交织争斗在一起,产生的巨大余波向四面散开,将枯木岭周围的山头一举削平。 道人见来敌如此厉害,忙放下查看清风的心思,急速升空与伙伴们会合一处。 这样,三个道人便在枯木岭上空一字排开,挡住来敌去路。三人中位于左侧的一位相貌清奇的年轻道人,看着对面出现的仅可辩别轮廓的半透明人,问中间一位面容深邃苍古的灰衣道人:“枯木师兄,你可认识此妖?” 枯木道人摇头不答,于是年轻道人向立于右侧的道人问道:“烈焰师兄,你久在天界,可曾听人谈及此妖?” 最右侧的烈焰真人脸形方正,头戴道冠,一派昂然正气。听年轻道人问自己,也是摇头道:“我从不曾听得魔界何时又出了这样一个厉害人物,金光兄,你还是直接问这个妖人好了。” 金光道人哈哈一笑,抬腿间横跨百丈,来在半透明的妖人面前略一点头道:“恕在下眼拙,朋友如何称呼?” 那妖倒也客气,还礼道:“好说,在下无影魔。金光兄与烈焰兄果然不愧是太乙金仙,如此气度令人心折。” 听对方话中半字不提枯木道人,金光道人一皱眉道:“朋友果然是来者不善。” 无影魔嘿嘿一笑道:“羊妖既死,在下也没兴趣再向二位讨教,至于那个欺师叛祖的败类,我压根就没瞧他入眼。”说罢大笑离去。 见无影魔去远,枯木道人一声长叹便要入林。金光道人急道:“枯木师兄,你竟识不穿他的激将之计么?” “是啊,枯木道兄。”烈焰真人也道:“当年你有勇气摆脱魔道,如今竟连面对它的胆量也没有了么?” “二位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随你们去玄天宫的。”枯木道人身形虽然停了下来,却不回头,叹道:“当年蒙三清老祖感召,我弃魔从道,至今也并不为自己的所为后悔,只是道中有魔,魔中有道,我已勘破世情,不愿再被卷入那些无谓的争斗中去。如今羊妖已死,太阴圣女与他是连精双体,势必受到牵连,老祖谶言已破,转机很可能便应在你们此次与一炁星君的争斗中,良机稍纵即逝,你们还是速去为妙。” “怪我一时没有拦住师兄。”金光道人叹息道:“羊妖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我那小师妹!” 然而事已至此,金光道人与烈焰真人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拜别枯木,折返天界。 送走了两位金仙,枯木道人一回身,忽然发现那本已被串死在枯枝上的小道清风正瞪着一对骇人黄瞳看着自己。 “啊呀!”枯木道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再想反应已来不及,一柄利剑从枯木岭上一棵大树的树心贯射而出,满山枯枝刹那间碎做断柴洒满地面,鲜血从枯木道人的七窍中渗了出来。 清风在树裂的刹那一飘身落下地面。看着奄奄一息的枯木道人,清风笑道:“你将元神留在树身,借这满山枯枝来为你克敌,却怎知我精通木行之术,这些朽木又岂能伤我?看在你赠我功力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了断。”说罢一剑刺入了枯木道人心窝。 ———— 五花山上,因四位帝君到访的喜悦转眼间又被瞽目神弓的逝世掩盖。 看着被岳山震帝带来的尸体,秋无风难过得说不上说来。十年间,自己与瞽目神弓名为主仆,实是兄弟,而自己更是直到如今才知道这位老仆便是当年叱咤武林的火眼神射,只为了报恩,他竟隐姓埋名来在自己身边,十年间甘心为奴,默默地保护着自己,此等义举,感天动地。 金刚铁掌心中也不好受,只能排排秋无风肩膀,以示安慰。这二人沉痛不语,那边秋霜雪却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 霹雳大仙后悔的直跺脚道:“瞽目贤侄发现了羊妖行踪,怕那妖会对霜雪不利,着我前来五花山报讯,他则引羊妖返回泰山,要借五位帝君之力将其除去,我一时糊涂,认为他与此妖交过手,最不济也可自保,竟让他孤身涉险,以至酿成悲剧,我愧对于他,愧对于匡庐老友啊。” “老弟不必自责。”陈抟老祖开口道:“以瞽目贤侄在泰山的表现,他的功力断不会输给羊妖,只是羊妖吸取了福、禄、寿三位星君的仙力,瞽目贤侄定是料敌不准,才会遭了毒手。” 福、禄、寿三仙在世人眼中何其神圣,哪一个世人不将福、禄、寿视做生存的根本意义?如今众人闻此噩耗,立感天地变色,消息传开,整个天莲岭立时笼罩在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巨大压抑气氛中。 秋无风抑住悲痛,邀请众人入内道:“事已至此,悲伤无益,各位大仙且请进屋再叙。” “不用了!”嵩山大帝眼望星空道:“秋庄主一番好意,只是有人却偏不许你我安生片刻。” 秋无风顺嵩山大帝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转瞬间空中已然风起云涌,五花山早已被层层厚重的黑云围困,只余了中央如同天井般直通苍穹的一条云洞,便在那云洞里,数条人影在坐井观天般仅现的几缕微弱星光陪衬下,游鱼般向下滑来。 “既然来了,咱们也该欢迎一下。”岳山震帝说罢,带着其他三位帝君腾云直上,截住来人道:“地幽星、地魔星、地伏星、地阴星、地奴星,你们五位这是要去哪里?” 被岳山震帝截住去路,空中五道人影煞止身形,当先一位长相猥琐,身着红衣的汉子施礼道:“没想到四位帝君也在这里,我们五人乃是奉了一炁星君大人之令,来请太阴圣女上天。” 岳山震帝听得一皱眉道:“怎么,崔天刚等人没有回天庭么?” 地幽星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崔将军已将三日约定之事禀报星君大人,星君大人也不愿为难各位帝君,因而命小弟等人直接来请太阴圣女入天庭一见。” “这么说我要多谢一炁星君的好意了。”岳山震帝讥讽道:“一炁星君不是瞧不起三清老祖,一直想取而代之么?什么时候对太清老祖的谶言看重起来了?” 见岳山震帝脸色不善,地幽星陪笑道:“星君大人也知太清老祖的谶言影响之大,仙魔两界无不对太阴圣女的一举一动加以注意,星君大人此番邀太阴圣女上天,确是出于一片热忱,既保护了太阴圣女安全,又可以想法找出三界转机所在。” “保护?”听对方的话越说越虚伪,岳山震帝打断了地幽星的话头道;“各位的好意我代秋霜雪谢过了,只是太阴圣女自有天佑,却不劳一炁星君他老人家挂念了。” 地幽星见这岳山震帝不开脸,一皱眉道:“帝君这不是难为在下吗?你叫我们回去后如何向星君大人交待?” 岳山震帝哈哈一笑道:“素闻地煞星平日里便多与一炁星君交好,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便责怪各位吧。况且一炁星君说的是邀,既是邀人,客人到不到都属正常,地幽星君又何出此言呢?” 地幽星知道岳山震帝无论如何不会让步,索性将脸一板,嘿嘿笑道:“帝君一向识大体,您该不会值此仙魔开战之际挑发内战吧?” 岳山震帝寸步不让道:“阁下若识大体,就不该来此。” 话不投机,地幽星脸上敷衍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冷笑道:“我只是不愿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双方的和气,帝君以为在下真的怕了你么?” 岳山震帝不屑道:“你当然不会怕我,你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地幽星一怔道:“帝君何出此言?” 岳山震帝毫不掩饰道:“我知道此趟来的不止五位,实话告诉你们,五花山的实力今非昔比,有神龙九子在此护驾,你们若不希望自己的同伴成了他们的腹中食物,便把他们召回来。告辞!” 岳山震旁说罢,转身率三位帝君离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五个地煞星。 “瞧岳山震帝神态,只怕他所言非虚。”地奴星冲地幽星担心地道:“也不知地猖星他们怎么样了。” 地伏星也担忧道:“地猖星等人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真的遭了那九个怪物的毒手?” “不可能。”地魔星哼一声道:“给个天做胆,五花山也不敢随意杀害天庭中人,况且凭地猖星等人的本领,那神龙九子要吃他们只怕也不容易呢。” “那为什么五花山上到现在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地阴星也开口道:“咱们最好去接应一下。” 第151章 “不用了。”地阴星才说完,身后突然传来话声。五位地煞星登时被吓了一跳,一齐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背长剑的小道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众人身后。 “你是什么人?”地幽星惊问道。 小道童嘻嘻一笑道:“当然是报信的人。” “报信的人?”地幽星疑惑道:“替谁报信?” “地猖星!” 小道童这地猖星三字一出口,五个地煞星俱是大吃一惊,凭这么一个稚气未脱的小道童,决不可能知道地猖星等人的行踪,他一定是五岳帝君派来的弟子。 想到这里,地幽星跨步上前,一把将道童提起喝问道:“地猖星他们在哪里?五岳老儿把他们怎么样了?” 其余四位地煞星只看到地幽星将小道童提了起来,然而一转眼,一柄利剑的剑尖自地幽星后心窝处透刺出来。 一脚将地幽星的尸体踢落云端,小道童桀桀笑道:“五岳老儿没把他们怎么样,只不过他们在阴曹地府有点寂寞,叫我来招各位去与他们会合。” 说话间,这个道童的眼睛已变得离奇地大,瞳仁中射出的黄芒更是充满了杀机。 四个地煞星至此才知这个小道童是妖非人,嗷一声吼,各自幻化出拿手的兵器便要前冲,却不料身后四柄宝剑凝结成形,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四人后心。 轻易地收拾了五个地煞星,小道童刚要离开,空中突然战鼓擂鸣,无数天兵无将刹那间来在近前,将小道童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动处又是十名地煞星现出身来,当先一位顶盔贯甲的将军将手中长枪向前一点,逼住小道童道:“你这羊妖,我们地煞星与你有何怨仇,因何无缘无故害死我的十名同伴?” 小道童清风嘿嘿一笑道:“我也正想问你,我与你们无怨无仇,因何要算计于我?” 天将听得一愣,继而怒道:“真是贼喊捉贼,我们算计你什么了?” 清风小脸邪气一现,“你们明知那秋霜雪与我已成连精双体,却来掳掠她,难道不是为了算计我么?” 天将一听,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正不知如何反驳,旁边一位身着红色战袍的大将跨步上前道:“地威星,少听他胡说八道,等我先擒下此妖再说。”说罢轮斧朝清风当头劈下。 “地暴星,且莫伤他。”听清风与秋霜雪已成连精双体,地威星立时想到若这清风一死,无异于间接害死了秋霜雪,因而出言阻止。 然而地威星话才出口,地暴星的大斧已正正地劈在了清风的脑门上。 “糟糕!”地威星才呼出口,一颗脑袋已然掉落脚下,三滚两滚在云端翻腾几下,呼地掉下云去。 四围天兵无不惊呼出声,一片嘈杂中,地暴星的尸体噗嗵一声倒落云层,再看清风,毫发无伤地握着一柄斑谰古剑冷笑。 地威星大吃一惊,这才知清风已成不败金躯,绝不似表面看起来般好对付。 “大家一起上,擒住这个妖人。”地威星一声令下,眼前忽然闪现冷芒。 地威星识得厉害,长枪出手,霍地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缠向敌人,自己的真身急退,隐入了云层。 听到地威星的命令,其他八位地煞星君刚要上前,眼前光芒一闪,地威星的长枪已断作两截掉落尘埃,下一刻清风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灰线扑近面前。 “小心!”地威星直至此刻才有机会向同伴发出警告,然而已经迟了,地满星、地遂星的尸体几乎是同一时间向云下摔去。 这下众天兵天将方才晓得厉害,不图伤敌,但求自保,一个个掐决念咒,风雷四起中无数兵器法宝被祭起空中。奈何那清风厉害得邪乎,身形窜动间仿似化出百人、千人,指挥飞剑绕着众天兵天将斩杀起来。 这哪里是对仗,分明是一场大屠杀。天兵天将的尸体如雨般向下掉去,令人触目惊心。 地威星眼见不敌,大喊撤退声中,率先向天门处逃去。 惨叫声一路不绝,眼看着天门在望,身后忽然没了动静。地威星急煞身形时,六把飞剑已分从上、下、左、右、前、后将他困死在核心。 “救命!”眼见生还无望,地威星禁不住心中恐惧,发出了绝望的呼救声。 飞剑并没有射来,清风那得意的笑声在身后响起道:“以往我对天兵天将敬畏有加,今日才知你们也不过如此。” 清风话音才落,耳中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嗤嗤声。才一愣神,那声音已由微转疾,眨眼间如风大作,“叮叮叮”一阵急鸣,六把神剑竟被一齐射落。 清风大吃一惊之际,已听得地威星叫道:“赵元帅救我!” 清风一抬头,一员黑盔黑甲,如铁塔转世般粗壮的黑面大汉已然挥舞双鞭从空而落,怒雷骤发般的双鞭直砸面门。 此人来势之猛,纵是清风练成不坏金身,也不敢轻易涉险,急忙举剑迎敌。 “当”一声大响,清风小小的身躯已被赵元帅挟下冲之力砸落云下。 “元帅救我!”地威星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向赵元帅身边奔来。赵元帅对地威星的呼叫不理不睬,一鞭照这奔来的地威星当头砸去。 “啊呀!”一声,地威星吓得才呼出声,眼前金星飞溅,一柄刚刚现出形来的飞剑被赵元帅一鞭砸中,横飞出去。 “好险!”地威星才惊呼逃过一劫之际,身后叮当声再起,回头却见玉面天王温琼正站在那里,双目炯炯放光,指挥着眉间飞出的一柄神剑护住了自己的后心。 “多谢二位元帅!”地威星话才出口,空中忽然有人叫道:“在这里了!” 地威星闻言抬头,原来是光华天王马元帅,只见马元帅额头神目睁开,一道光芒射入云雾,立时将隐在暗处的清风照得无所遁形。 “你就给我在这儿吧!”刀光骤闪,一个红面大汉刀如闪电,向清风拦腰横斩。地威星大喜出声,却原来马玉、赵宇、温琼、关霄,四位元帅一齐到来。 清风万没料到这四位元帅如此厉害,被那赵元帅一鞭打落,他还心有不甘,二度隐身急上,要取地威星性命,然而激战之间,体内忽然气血乱窜,大有按捺不住之势。 清风大吃一惊,知道这一日间吸取了太多的功力,尚未能有时间将其与本身功力融会贯通,被四位元帅一通狂打,立时在体内形成一股排斥的力量,若不及早静修化为己用,便有可能失去控制,变成噬体的毒火。 至此清风再不敢逞强,宝剑横架,借着关元帅那一刀之力滚落云头,鼠窜而去。 ———— 川江之中,苦苦等候川江圣母消息的翠莲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个噩耗。 虽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川江圣母那慈祥的面容却早已深印进翠莲心中。自傲剑山庄被攻破之日,浮影琉璃宫仿佛已成为她的第二个家,然而一转眼,亲人逝世的打击已再度降临。 强忍住心中的悲痛,乖巧的翠莲迎前扶住鲟雪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鲟雪显然不领这个情,带泪的眼睛看也不看翠莲,一把将对方扶上来的手臂推开,径直入屋去了。 送鲟雪归来的瑶姬目睹此景,只当鲟雪闹大小姐脾气,可怜她刚刚丧母,情绪上难免激动,安慰了翠莲几句,也便和鸟木田等人离开了。 瑶姬等人一走,偌大的浮影琉璃宫中立时显得异常清冷起来,翠莲不是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呆过,但此时的悲凉气氛仿已渗透进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触目俱是凄惶之状。 翠莲耐不住这凄凉的感觉,抹掉眼泪,来到鲟雪屋中。 再看鲟雪,侧立窗前,一言不发,窗外虽然不时有一尾尾大鱼游过,鲟雪的眼中却只是空空洞洞,恍然失神。 翠莲一入屋便被鲟雪的神情吓了一跳,上前安慰道:“鲟雪姐姐,你要节哀,圣母她老人家在时,每日与我念及的便是姐姐你的安危,倘你过分悲痛再生出个病来,圣母在天之灵又岂能安宁?” 鲟雪听人提及母亲,眼神霍地苏醒过来,眼泪哗一声如开闸洪水般泄下。然而哭不多久,突然怒指翠莲道:“亏你有脸提我母亲,若非你和你那灾星主子到来,川江中怎会发生这许多事情?到如今龙鱇哥哥生死未卜,我的母亲又遭此大劫,你怎么还有脸呆在这里?难道还嫌害我害得不够么?” 翠莲怎也未料到鲟雪会暴起发难,矛头真指自己,当下吓得呆了,被鳕雪一把推出屋外,心中苦不堪言,只好默默流着泪返回自己的房间。 坐在屋中,想着川江圣母在时对自己的种种照顾,翠莲忍不住伏床大哭起来,直哭到无力出声,这才止住悲伤,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考虑自己的归宿。 鳕雪既然如此讨厌自己,自己在这浮影琉璃宫中也就呆不下去了。也不知小姐去了哪里,她一定以为我还在这里养伤,却想不到圣母她老人家已经遇难,只怕三五日也不见得会来,看来只好我去寻她了。 主意打定,翠莲抹抹眼泪起身去找鲟雪,纵然她再讨厌自己,临行道别之言还是要说一声的。 这翠莲也不想想,以她一介凡躯,漫说千山万水去找寻秋霜雪,便是眼下这浮影琉璃宫她也无法出去,然而寄人篱下的日子已是凄凉,看人眼色的日子就更不好过,翠莲是一个乖巧的丫头,前途再难,又怎会厚着脸皮呆在这里? 再次来在鲟雪屋前,翠莲只见屋门大开,急入内时,鲟雪早已不知所踪。翠莲这下大急,出门四处寻找,转遍了整个浮影琉璃宫,又哪里有鲟雪的影子? 第152章 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翠莲开口大叫道:“鲟雪姐姐!” 静夜的宫中,翠莲的呼叫声清晰得连自己听了都害怕,却只是不闻鲟雪的回声。 莫名的恐惧感窜上心头,翠莲一转身便要奔回屋去,却不料身后不知何时过来一个人,翠莲这一转身倒险险撞入来人的怀中。 这个人正巧出现在翠莲生出惧意的时候,不由得把一个小翠莲吓得“啊!”一声大叫起来。 来人一见,忙出声道:“孩子莫怕,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留在宫中?川江圣母去了哪里?” 听是一个慈祥妇人的声音,翠莲这才惧意稍退,仗着胆子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立了一位身着霞前的华贵妇人。 见这妇人相貌美丽,眼神清明,不像个坏人样,翠莲惊魂甫定,不由得伤情又起道:“川江圣母她老人家已被妖人害死,鳕雪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我…”说到这里,翠莲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的尴尬身份,忍不住又难过得大哭起来。 “孩子,你不用说了。”妇人看一眼翠莲,已然知道了川江中发生的一切,悔恨道:“我早便该先来这里,却被那一炁星君邀入天庭,老姐姐,妹妹来迟了。” 妇人叹罢,强抑悲痛,拉过翠莲的手道:“孩子,找你鲟雪姐姐的事便交给我来办吧。如今天庭正派人去五花山捉拿你家小姐,倘让他们知道你还在这里,定不会放过你,我还是先送你去瑶姬那里好了。” 听妇人此言,翠莲怎还不知对方好意,刚要道谢,突听妇人竖眉断喝道:“何方妖人,敢来这里捣乱?” 妇人话音刚落,一个头大身小、貌如婴儿的小侏儒现出形来,只见这个侏儒细细的手指如肉须一般柔若无骨,一双脚上只套了一对皮套,圆圆的竟似没脚,穿了一袭印花蓝底开襟,睡眼朦胧、如在梦游般离地三尺横飘过来。这个小侏儒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十分地不起眼,然而不看他时心里却又总丢不开,只觉有一股鬼气从那印象中散入心田,诡异之极,恐怖之极! 翠莲被这个侏儒吓了一跳,不自禁四向观望,想找退路,这时空中忽悠悠降下八个形状各异的妖魔鬼怪,将翠莲和妇人所立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冥吞盎!”妇人一见这个侏儒现身,也是吃了一惊。 “好久不见,嫂子依然是这么漂亮。”冥吞盎阴恻恻地笑着,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你来川江干什么?”妇女看看围在身周的八蜡灾神,一边思谋脱身之计一边向冥吞盎发问。 “九头蛟,你何必明知故问?”冥吞盎怪眼一翻道:“当年鸿蒙神鳄不肯归降阿修罗大魔王,大魔王不曾与他计较,已经算便宜了你们夫妇,没想到你们竟与一炁星君联成一气,想与大魔王为敌,当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么?” 九头蛟一皱眉道:“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没有气节的。” 冥吞盎阴恻恻一笑道:“好久不见,嫂子讲话依然是这么漂亮。” 九头蛟听得一皱眉之际,冥吞盎再次变脸道:“当年鸿蒙神鳄不肯归降阿修罗大魔王,大魔王不曾与他计较,已经算便宜了你们夫妇,没想到你们竟与一炁星君联成一气,想与大魔王为敌,当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么?” 九头蛟将脸一沉道:“冥吞盎,你莫非在戏弄与我?” “戏弄你?”冥吞盎脸上露出古怪之色道:“你应当认为我会杀了你,你怎么会认为我在戏弄你?我今天是来要你命的。” 九头蛟冷冷一笑道:“盎帅行事一言可决,没必要一遍遍吓唬我这个妇道人家,这不大符合你的个性。” “什么一遍遍?还两瓣瓣呢,我今天还真不是来吓唬你的。”冥吞盎说着忽然露出深思之态,然后恍然大悟道:“噢,刚才是我说错了,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儿子迟早难逃鬼母手掌,你们夫妇也必定会死在我们魔界中人手上。” “什么?”以冥吞盎的身份还带说错话的道理?九头蛟有点哭笑不得,鸠盘荼一口咬定儿子中的不是鬼母的血盅,而这冥吞盎却又说是!若鸠盘荼在说慌,那也起到了离间仙界中人的作用,而这冥吞盎承认鬼母下的毒手又是为了什么?如此急巴巴说出来反倒有点替一炁星君辩护的味道,用意太过明显,难道是魔界中人故布迷阵,以加深自己对一炁星君的怀疑?若如此,又怎会让冥吞盎如此身份之人来做这种滑稽之事? 九头蛟若有所思,出言试探道:“盎帅怎么会知道我要来川江?” 冥吞盎哈哈一笑道:“言多必失,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九头蛟,受死吧!”说罢一抬手,隔在两人之间的水域立时凝出一道蓝波。 冥吞盎说动手便动手,干脆得出乎九头蛟意料之外。九头蛟深知冥吞盎的厉害,哪敢同他接招,回手携了翠莲斜向窜出,另一只手一抬,一道玄波直袭右侧的食叶蝗。 食叶蝗人如其名,活脱脱一只站立的大蝗虫,背生双翅,连战衣也不披一件,便那样挥舞双刀迎上九头蛟。 玄波穿胸而过,而食叶蝗的双刀已当头劈来。九头蛟未料到食叶蝗会采取这种同归于尽的拼死打法,突围的步伐立时被这不要命的食叶蝗堵死,急避之间身后恶风不善。九头蛟背后呼一声又长出一颗头来,双眼乍睁之际,回手一掌印上扑来的铜头贼前胸。 “不好!”九头蛟一掌拍中铜头贼后立时惊叫出声,然而已经晚了,铜头贼的攻击并没有因为被九头蛟击中而受挫,手中双锤一齐砸上九头蛟后背。 “噗”地一大口鲜血喷出,九头蛟再次被砸回包围圈中,失手之下,翠莲立时被八蜡灾神中的啮根蜡擒去,发出一声惊呼。 九头蛟仔细回想适才一掌,明明拍中铜头贼,却是触掌如空,再看被自己玄波贯胸的食叶蝗,也是生龙活虎,哪里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九头蛟骇然欲绝,强忍巨痛认真打量二人,才发现在食叶蝗与铜头贼的额前,分别嵌了一颗奇怪的星石,再看八蜡灾神中的其它六位,一如二人,额前都嵌着一颗五彩星石。而抓住翠莲的啮根蜡,将手中双叉收了,只用那蠕虫般的丑陋身体将翠莲缠住,似乎根本没有要取翠莲性命的意思。 原来冥吞盎适才之言是说给翠莲听的。九头蛟忽然间明白过来,可惜已身负重伤,无力突围。 看九头蛟连连吐血,冥吞盎得意笑道:“凭你们夫妇也敢攀附一炁星君,和魔界为敌?告诉你,你儿子迟早难逃鬼母手掌,你们夫妇也必定会死在我们魔界中人手上。” “闭嘴!”九头蛟岂肯就此认命,“呼”一声幻出九头十八臂,下体呈现出蛟龙真身,整个人立时长高数丈,从上向下俯瞰冥吞盎与八蜡灾神道:“少跟我说这种谎话,要杀我九头蛟,还没这么容易。” 冥吞盎呵呵一笑,抬指间八道光芒击向八蜡灾神额前星石,那八蜡灾神立如充气般长大起来,仍将九头蛟围了个寸步难行。 目睹冥吞盎此为,九头蛟心中更加有数,哈哈笑道:“原来是帮冒牌货。”说罢突然间九个头一齐向前冲出,一条龙身刹那间闪出九条身形,向四围散开。 一阵激烈的暴裂声中,九头蛟的八个身形在与八蜡灾神的碰撞中幻灭,但终于有一个身形利用其它身形缠住八蜡灾神之便,突出重围向外逸去。 “呼”一道流星掠过,冥吞盎的身形如电疾发,眨眼追上九头蛟,在九头蛟来不及回挡的瞬间哗地散作尘烟,裹上九头蛟身躯。 “哈哈哈…”一阵大笑从八蜡灾神的包围圈中传出,发现上当的冥吞盎悻悻地丢掉了幻作九头蛟的一袭衣衫,步回包围圈中怒对夺回翠莲的九头蛟道:“放掉金蟾侍女,她应该由我来外置,而不是你。” 翠莲此时已是惊魂不定,适才九头蛟用分身法吸引敌人注意,真身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啮根蜡手中将翠莲抢出。翠莲只当九头蛟要舍身相救自己,还没来得及感动,九头蛟一只手掌已压上她顶心,看那架势,哪里像救人,倒似要与她同归于尽。 挟制着翠莲的九头蛟一反平时慈祥之态,眼露凶芒冲冥吞盎哈哈笑道:“我身负重伤,早知无法快过你的身法,只不过你若敢杀我,只怕她也得陪我去死。” 见九头蛟以金蟾侍女的性命要协自己,冥吞盎做出大笑状道:“我看你是疯了,她的生死关我屁事。” 九头蛟细查冥吞盎神色,已知自己没有猜错,迟则生变,当下不再耽搁,手起掌落拍在翠莲天灵盖上,翠莲登时昏死过去。 冥吞盎一见大急,叫道:“住手,枉你是龙族真神,却来伤害无辜。” 九头蛟妄动真气,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她却连嘴角的血迹也不擦抹,手掌仍按紧翠莲顶门冷笑道:“怎么,你舍不得了?放心,她还没死,若她死了,谁来给今日之事作证呢?” “什么作证?”冥吞盎有点傻了。 看着冥吞盎那故作疑惑的表情,九头蛟讥讽道:“别演戏了,一炁星君是不是吩咐你要留下她的活口?” 冥吞盎笑道:“疯婆子,你胡说些什么?” 九头蛟冷笑一声道:“一炁星君知道我力劝丈夫退出仙魔之争,又暗中追查鳄儿中毒之事,才使出这个借刀杀人的毒计,既可以阻止真相败露,又可以令我丈夫与魔界结下死仇。我说得对么?盎帅?”说盎帅二字时九头蛟语气中已充满了不屑。 冥吞盎见九头蛟分析得头头是道,竟讶然反问起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53章 见对方终于承认,九头蛟哈哈笑道:“那魔界元帅冥吞盎的魔功何其深厚,岂是你这点雕虫小技可以比拟的?你纵能化出他的容貌,可惜却使不到他功力的十分之一。” 听九头蛟突然对自己大加藐视,假冥吞盎啐一声大骂道:“那冥吞盎算什么东西,有勇无谋,不过是一介匹夫罢了。” 九头蛟再次压抑不住地狂喷出一大口鲜血后勉力笑道:“口气不小,不知阁下又是哪位不敢露脸的真英雄?” 受此一激,假冥吞盎哼地一声道:“也好叫你死个明白,本人行不更名,坐不必姓,我就是…就是…” 说到这里,假冥吞盎忽然抓耳搔腮起来,竟似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一般。 九头蛟期待的就是他这句话,然而呆等良久,那假冥吞盎急得满头大汗,却只是说不出来! 因遗忘名字而变得焦燥的假冥吞盎终于怒火中烧起来,双眼中霍地放出凶光,一指九头蛟大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到底是谁?” 九头蛟好笑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却来问我?” 假冥吞盎啊地一声大叫,眼中杀机陡现,失去理智般狂吼道:“都是你害得我成了这个样子,我要杀了你!”说罢呼一声径直扑向九头蛟,周围八颗星石俱是受他魔功所控,气机牵引下一起向九头蛟围攻上来。 九头蛟知对方情绪已然失控,多说无益,欺对方不敢违背一炁星君的命令,将手中翠莲向前一丢,欲借那挡得一挡的功夫来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 然而九头蛟却没有料到翠莲身体撞向假冥吞盎的刹那,那假冥吞盎的身躯竟砰一声化作烟幕,电光石火般从金蟾身周漫过。九头蛟看得一惊之际,被那无数尘烟呼一声附上身来,手脚顿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从四面八方扑来的五彩星石贯入体内,八道大力直逼元神所在,九头蛟感到了生命在瞬间化做了飞灰… ———— 赶走翠莲,鳕雪自己心中也是苦不堪言,秋霜雪纵是灾星,可自己同样也是害死母亲的元凶之一。尢为可恨的是那妖道清风,骗了自己不说,又杀死母亲,这个仇焉能不报? 鳕雪越想越气,心中恨意难平,当下提剑出了川江径奔仙霞山五行观。 夜中的五行观,早已不复往日生机,满观弟子散得一干二净,留下偌大的观院黑乎乎卧在那里,凄凉阴森。 鲟雪来在巨石之前,知道凭自己的本领根本进不得石室,于是仗剑呼道:“清风,你给我出来。” 呼喊数声全无动静,鲟雪气得一剑刺在石上,当地一声,由于用力过大,那剑竟被从中折断。 鲟雪将手中断剑向地上一丢,哇地哭出声道:“好,你不出来,我便在这里守着,终要取你性命为我母亲报仇。” 鳕雪正在伤心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出声道:“你就是鳕雪?” 鳕雪一回头间惊呼起来:“辄无隐!” 呼声才止,鲟雪突然分辨出来的这个人与辄无隐终究有点不同,辄无隐若是黑夜化出的精灵,面前之人便是空气凝成的鬼怪,若有若无却同样的阴森可怖。 “你是什么妖怪?”鳕雪一提手中剑,才发现空空如也,不由暗恨自己性燥,如今却是连个防身的兵器也没有了。 “在下无影魔。”那妖用客气到令鳕雪吃惊的语气道:“鳕雪姑娘,你不是要找清风报杀母之仇么?” “是又怎么样?”鳕雪一时摸不清无影魔的动机,只好反问一句。 无影魔嘿嘿一笑道:“正巧在下也要找他,咱们也算是同仇敌忾,便交个朋友吧。” “谁要和你交朋友了。”鳕雪听此人要寻清风晦气,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着恼起来道:“我自替我娘报仇,与你有什么相干?”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无影魔大笑出声道:“你与那羊妖是前世夫妻,有你在我手中,那羊妖自不会逃走,待我除去此妖,不正是替你娘报仇了么?” “谁跟他是夫妻?”鳕雪一听这话,登时发起急来道:“你有本事自己去找他,别把我和他扯在一起。”说罢回身便要跑开。 身后响起笑声,无形的杀气席卷而来,鳕雪顿时动弹不得,被那股杀气卷上了大石顶上。无影魔嘿嘿笑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无影魔说着忽然敛了笑声,转身目注空际。 鳕雪先还要哭闹,见无影魔神态忽异,于是循他目光向远处望去,只见晨曦微露的天际白芒中,一点黑影自小及大,从远处空际斜飞而下。 “鳕雪!”来人远远地便已惊呼出声。 鳕雪一听声音便知是那个小鬼头清风,只是见对方看到自己时的震惊面容,她心中不由一阵迷惘,“难道这个羊妖真的在为我担心?”本拟好的许多骂人的脏话也便没有说出口。 听清风一口呼出鳕雪之名,无影魔呵呵笑道:“好一对恩爱鸳鸯,今天你若再逃,便去地狱里与她幽会好了。” “好卑鄙的手段。”小道清风将一对羊眼霍地睁大,恶狠狠盯上无影魔道:“有种的放了她,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怎么你现今才有种说这话么?”无影魔故做挑衅般望着清风,口中语气却向鳕雪道:“鳕雪姑娘,看你的小情人很关心你呢。” 鳕雪啐一声道:“羊妖,你用不着假仁假义,你害死我母亲,此仇不共戴天。” 清风明知无影魔是在戏弄自己和鳕雪,却仍是不自禁开口辩道:“当时情况迫不得已,我若不下手,你母亲会死得更惨,牵制之下,更可能所有的人都逃不出地府。” “你胡说!”明知清风所言属实,鳕雪仍是哭骂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被辄无隐掳走,我母亲也不会因此丧命,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还在这里狡辩。” “说得好。”无影魔幸灾乐祸道:“鳕雪,你只要开口求我,我立即将这害死你母亲的凶手就地正法,你看如何?” “放你妈的屁。”无影魔话音未落,清风的身形疾窜而起,却在扑近无影魔立身处丈外受阻骤停,如同飞蛾撞上了一个无形的蛛网。 “前一次让你侥幸逃脱,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吗?”无影魔见控制住清风,冷笑一声道:“二位,受死吧。”说着伸出毒掌,向着鳕雪面门一指点落。 鳕雪看不出无影魔这轻描淡写的一指有何玄机,但以此魔本领,绝对可以杀人于无形。自以为无幸之际,眼前突现三点寒星,三柄神剑从虚无中探出头来,直刺无影魔。 这个变故不仅鳕雪没有料到,那无影魔也未料到。灾难毫无征兆地突然显现,快到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好个无影魔,不用掐决念咒,身形于剑芒闪现的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回轮到清风大吃一惊,被禁锢的身形倏地恢复自由,扑前一把抓了鳕雪升向空中。脚下杀机凛冽,无影魔二度现形,却终是迟了一步,被二人逃出杀机的包围。 双方再次对立,俱是心中骇然。无影魔固然想不到清风另有神剑之技,清风却也惊骇于无影魔不仅能避过自己出其不意的杀招,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施以反击,阻止了自己和鳕雪落入石室。 看着阻在石室前的无影魔,清风心知对方看准了自己的软肋,有了鳕雪这个累赘,除了面前这间石室,天下虽大,已没有能避开无影魔的地方。 鳕雪被清风牵着手端立空中,心中痛苦难决,清风的舍命相救已让她再不知该把这个小道童当做敌人还是朋友了。眼见危机未过,鳕雪暗自安慰自己道:“清风遭遇大敌,我怎可趁人之危对他不利?”这样一想,心中也便安定下来,暂且不语,静观事态发展。 无影魔连番失手,登时被激起凶性,发狠道:“小小妖孽也敢与魔界为敌,今天上天入地也要将你碎尸万段,替癸天奴报此大仇。” 清风羊眼不睁反眯,嘴角掠过一丝毫不逊色于无影魔的狠毒笑意道:“别吹牛,今天还说不定谁会逃呢。” 见清风也发起狠来,无影魔气极反笑,大指一竖道:“有种,但愿你的功力有你的口气这么硬。” 清风也张起双臂,如一只即将暴发的猛兽般道:“绝不会令阁下失望!” 双方到此说僵,无影魔身周气息无声自动,整个五行观如陷入无形烈焰之中,变得升腾而不真实起来,紧接着一切倏然静止,蒸腾的世界仿如从燃烧中一下浸入彻骨的冰寒,在这骤现的停顿中,无限的杀机犹如万马奔腾、席卷而来。 第十六章节天庭之战(上) 鳕雪哪里见过这等可怕的魔焰,尚未交锋,心中意志已被这憾人杀意摧残,啊一声大叫起来。叫声才起,腾腾气浪中忽然闪现道道银芒,十支长剑骤然现形,团团围在鳕雪身周,急速飞旋间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劈碎了层层气浪,将鳕雪牢牢护在核心。 海浪般怒涌的杀意不断增加,却终不能冲破剑网,鳕雪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想到值此最危险的时候,清风不顾自身,却用神剑护住自己,心下一阵感动,不自禁去望清风,然而那小道清风却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无影魔惊讶地看着那疾旋的飞剑,此时才知这个羊妖的实力仍是远远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正想不通因何只分开短短半夜的时间,羊妖的功力便能奇迹般提升过倍之际,强烈的危机感已自脚下传出,那凛冽至要摧天憾地般的巨大力量刹那间破土而出,一对尖尖的羊角眨眼间扑刺上来。 “来得好!” 第154章 无影魔体内凶性完全暴发,身形在一瞬间融化、凝结。成为水晶球般的体内因蓄积了巨大的能量而射出烈日般耀目的光芒,一对巨拳从球体内直砸出来,以泰山压顶的气势击上羊角。 与此同时,围绕在鳕雪身周的杀意也如雪球般翻滚急旋在一起,一个如同打开了通往冥界至深黑暗处玄门的巨大空洞发出摄人心魄的厉啸,向鳕雪立身处扑噬过来。 在那如同引爆了永不停止的隆隆雷鸣声中,五行观连同羊妖一起,被无影魔的无上魔功打入地下。尘嚣而上的泥土中,无影魔的身形也如断线风筝般飘飞出去。 “咔嚓!”一道闪电劈碎闷雷,集所有飞剑凝结成的神剑终与无影魔的杀气拼在一处,如天雷启动,清风的宝剑内竟穿出一道五彩霞芒,巨龙般撕碎了无影魔的杀气,其势不停,撞上石室一角,竟将那受上清老祖金刚决保护,仿似亘古不坏的玄冰巨石劈飞一块,这才恋恋不舍地吐着光舌缩回剑内。 “天地乾坤剑!”翻飞中的无影魔再禁不住心中震憾,不顾收束身形,惊呼出声。 从地面窜出的清风一把操回神剑,横剑点指道:“无影魔,你再吹牛给我听听。” 无影魔定定地立在空中,仿如此时才认识了清风般呆呆盯住对方问道:“这把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清风不屑哼道:“你管不着,想要就凭你的本事来夺啊。”说罢一把拉住鳕雪,大步向石室跨去。 看着清风与鳕雪的身形没入石室,无影魔再没有半点拦截之意。适才一记硬拼,清风已显露出不在自己之下的神功,再加上这把无坚不摧的上古神兵,无影魔自畴凭自己的功力已无法收伏此妖,他的身形渐趋透明,在晨光下消失不见。 才进石室,清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醒。 鳕雪吃了一惊,只当这妖又在玩弄什么玄虚,然而细看时,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清风,此刻已然面如白纸、气若游丝,一缕血水顺嘴角溢流出来。 “妖孽,你也有今天?”鳕雪一把抄起清风掉在地上的宝剑,剑尖对准了清风的心窝。 蓄势良久,鳕雪这一剑却怎也刺不下去,看着这个一脸稚气的面容,鳕雪满脑子浮现的都是与清风在石室中嘻戏打闹的情景,哪里能当他是妖?况且那无影魔讲得明白,若没有她鳕雪,无影魔根本困不住清风,清风之所以和无影魔舍命相拼,完全是为了救自己。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为什么偏偏你又是我的杀母仇人?”当啷一声宝剑掉落,鳕雪伏地痛苦出声。 “鳕雪-鳕雪-”一种尖细而遥远的声音传入耳中,鳕雪吓得一激伶,顿时停了哭声四下打量起来。 石室中仅有自己和清风,这声音从哪里而来?莫不是黑暗中的恶灵闪现! 鳕雪背上寒气直冒之际,忽然看到了这石室冰壁之后那隐约透出的蝙蝠身影,一丝生气仿佛正从这本应冻僵了五千年的怪物身上慢慢渗出。 “是我,是我!”见鳕雪望向蝙蝠所在处,那声音顿时变得欢喜起来。 鳕雪凝神细看,果见那蝙蝠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然睁了开来。见这蝙蝠缩翼垂眉十分可怜,鳕雪忍不住问道:“你是谁,因何会被囚禁在这里?” 那只蝙蝠用微弱的声音道:“我本海皇座下百变蝠神,因当年蟒神与阿修罗争霸魔界,败亡北昆仑,我不愿归降阿修罗,只身逃亡人间,沦为仙界捕猎的对象。后终被上清老祖囚在此处已有五千年之久,是你们砍去石室一角,破了金刚决的部分法力,我才有机会和你讲话。” “原来你便是那只蝠精。”鳕雪暂忘了悲痛,回忆道:“我听母亲说过,当年女娲娘娘创造人类,同时造出了麒麟与凤凰,麒麟生下百兽,凤凰诞出百鸟。但在麒麟与凤凰未出世的混沌之初便已有三种神兽存在,一是出生即具法力,可上天入地的神龙;二是非鱼非兽,力大无穷的神鳄;三是非兽非鸟,可吸食生灵魂魄的蝙蝠。神龙已逝,却留下繁衍庞大的天龙、水龙二族,鸿蒙神鳄也已隐入鳄龙潭,退出仙魔之争,这剩下一个蝙蝠精,想必就是你了?” “原来姑娘也听说过在下之名。”百变蝠神欢喜道:“那么请姑娘念在这一点旧识下,施以援手,放出在下。” “谁认得你了!”鳕雪适才提到母亲,不由得再次悲伤起来,想到自己凄凉身世,流泪骂道:“蝙蝠精你作恶多端,被上清老祖囚在这里,正是罪有应得。” 百变蝠神挨骂,却依然嘿嘿笑道:“我纵有千般罪孽,却没有对不起姑娘的地方,我知姑娘心意,对这只羊妖下不去手,你只要放我出去,我定替你报此杀母之仇。” 鳕雪听得心中一动,这也倒是实情,自己既然下不了手,便假借他人之手好了。 想到这里,鳕雪不禁再次开口问那蝠精道:“我如何才能救得了你?” 百变蝠神一听喜道:“若在平日,以你的功力便想救我也是枉然,然而如今金刚决已现破绽,姑娘只需将室顶之内的金刚镯取出,我自有本领脱困。” 鳕雪顺百变蝠神所讲处抬头去看,果见一只手镯嵌在里面,但看那样子,决不好取,于是皱眉道:“我石室乃是坚冰所化,以我的本领怎能破得开此冰。” 百变蝠神得意笑道:“姑娘可知你脚下丢着的乃是太清老祖的天地乾坤剑?这件上古神兵连石室都可劈开,以它挖出金刚镯,还不是容易之极?” 鳕雪一听有理,当下捡起宝剑,然而目及清风,却又犹豫问道:“百变蝠神,我放你出来,你当真会杀了这个羊妖么?” “当然,当然。”眼见脱困有望,百变蝠神哪里还不发誓赌咒、连连保证。 当啷一声,鳕雪将手中宝剑往地上一摔,倒把个百变蝠神弄得一头雾水。 “你是什么东西?”鳕雪叉腰骂道:“这羊妖是我的仇人,杀不杀他我自会作主,要你来多事?” 百变蝠神一愣之际,怎还猜不透这丫头的心事?忙讨好道:“姑娘说得极是,你杀不杀这个羊妖,我又怎会干涉,只是姑娘难道没有其他心恨的仇家?只要姑娘肯放我出去,我定当替姑娘向这些人讨回公道,以谢姑娘的恩情。” 是呀,鳕雪眼前一亮,咬牙道:“那骇魂魔实是致死我娘的罪魁祸首,纵将她剥皮煎骨,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还有辄无隐,若不是他将我囚往地府,我母也不会惨死在罗丰山中,此仇定当要报。” “这就是了。”百变蝠神打蛇随棍上,也做出一副切齿状道:“阿修罗杀死蟒神,囚禁海皇,害我受尽苦难,骇魂魔和辄无隐俱是他的手下帮凶,这些人我杀一百个也不嫌多。既然她是姑娘的仇家,我断然不会放过她们的。” “好!”鳕雪噌地弯腰拾起地上宝剑道:“我可以救你,但妖孽之言实难令人相信,你可敢对天起誓,倘脱困后伤害我…我俩…”鳕雪吞吐之间终下定决心指着清风对百变蝠神道:“倘你脱困后伤害我俩,便死于此剑之下。”说着抬起手中宝剑,那意思是要百变蝠神对着剑向天起誓。 “我在此对天起誓!”良机当前,百变蝠神半点不敢迟疑道:“倘我脱困后伤害姑娘及这位朋友,教我异日死于此剑之下。” 当地一声,鳕雪挺剑上刺,果然那剑刺入了壁顶,鳕雪连刺数下,那金刚镯四围坚冰渐渐松动,再奋力一凿,金刚镯连着一块坚冰掉落地面。 “这就可以了么?”鳕雪问了一句,没有回音。再看壁中蝠精,已不见踪影。 “百变蝠神,你在哪里?”鳕雪急道:“你要说话算话,你还没替我娘报仇呢。” 比室中玄冰还要冷的一道寒气莫名起自心底,鳕雪感应到恐惧来自上方时猛一抬头,一只充斥了石室大半空间的巨形蝙蝠现出形来,比铜铃还要大上两圈的蝠眼闪着寒光盯在鳕雪脸上。 鳕雪怎会料到那被囚在石壁中的可怜小蝙蝠脱困后竟然会变得如此可怕,慌道:“你可是立了誓不伤害我们二人的。” 百变蝠神嘿嘿一笑道:“凭你们两个无名之辈还不配让我动手。况且我已对我的宝剑立誓,触了霉头可不大吉利。” “你的宝剑?”鳕雪一听不妙,刚想把剑往身后藏,一股大力忽现,鳕雪把持不住,手中剑嗖一声飞向百变蝠神背上。 百变蝠神眼中冷电暴射,寒声道:“这把天地乾坤剑岂是你们这种人配用的?那上清老祖将我囚禁五千年,此仇不报非君子,若不将三清观连根拔起,难消我心头之恨。” 鳕雪再看此时的百变蝠神,哪里还有半点可怜的样子,她心中害怕,却仍是仗起胆子道:“你答应了为我娘报仇的,你可不能食言。” 百变蝠神双目一瞪,鳕雪的身子呼一声向后飞出撞上冰壁,全身如被一股无形之力按住,登时喘不上气来。 百变蝠神发怒道:“我不杀你已属开恩,你竟还敢来要协我。我的誓言已然兑现,下次再让我遇到你们二人,定斩不饶!”说罢背上神剑忽然自动窜出,如箭迸发,向上射穿石壁,直飞出去。 百变蝠神的身体立时拉长开来,化作一缕幻影,从剑洞中穿行而过,最后终在天地乾坤剑剑鞘追射而出的嘭然声中消失不见。 失去支撑的鳕雪摔落地面,放声痛哭。 “姐姐莫要伤心。” 听到有人安慰,鳕雪抬头,却见清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此时的清风一对大眼明澈可爱,哪里有半分妖气,完完全全便是那个曾逗得自己开心的小弟弟清风。 第155章 “我――我弄丢了你的宝剑!”鳕雪说着又哭了起来。 “没关系的。”清风心中明明懊恼得要命,偏是半点也不忍见鳕雪伤心,安慰道:“以那蝠精的本领,便是我醒来也守不住这把剑,能留得性命已是多福,姐姐莫再难过了。” “你真的不怪我?”鳕雪当然知道清风是在安慰自己,若不是自己听信蝠精谎言,哪里会有这个结果,当下愧疚道:“我会替你把剑夺回来的。” 清风明白这只是鳕雪道谦的话,她岂会是百变蝠神的对手?当下也不点破,赞同道:“这剑是师父留给我的,自然要将它夺回来,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仙魔两界都与我交恶,这里随时可能会有人到来,石室已破,你我需要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鳕雪定定地看着清风,半晌叹息一声,幽幽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因何要滥杀无辜,惹得仇家遍地呢?” 鳕雪此言虽是责备,却不提母亲之事,显然已将自己列在了清风的“仇家”之外。 清风也叹道:“是命吧。打一开始,我似乎便被排除在仙魔两界之外,仙要诛我,魔要灭我,若辄无隐所言属实,连我的老师都是在利用我,为了生存,我实在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听清风说得可怜,鳕雪不自禁伸手拉住清风以示安慰。两人握手片刻后鳕雪问道:“那辄无隐说你的老师便是玄湍阴魔,这阴魔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清风的回答出乎鳕雪意料。“师父来时俱在梦中,我只记得他教的法术,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长得什么模样,我却是全然无法记得。” “如此说来,辄无隐的话也不一定是假。”鳕雪真正体会到了清风内心的无奈。“不是你不容于仙魔二界,而是你有一个被三界视做公敌的师父。” 二人沉默良久,清风站起身来道:“咱们走吧!” 鳕雪茫然道:“去哪里?” 清风眼中神芒一现,恢复了受伤前的神采。“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虽然惹不起辄无隐,但那骇魂魔却也该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鳕雪一听霍地立起道:“我和你一起去。”说罢跟在清风身后穿出石室,这一刻在她心中,第一次成功忘记了龙鱇的存在。 ———— 在泰山等候岳山震帝消息的碧霞元君同样不会想到等来的竟是化身为君儿的鸠盘荼。 见捧着自己真身的鸠盘荼全无敌意,碧霞元君十分诧异,忙询问缘由。这鸠盘荼也不隐瞒,将事情原委道出。 原来鸠盘荼逃出华山后便将陈镜瓶抛下云端。那玄阴牝母果然顾不得理会陈镜瓶,一路死追鸠盘荼,直奔泰山而来。 鸠盘荼逃往泰山的目的非别,她在魔界已无人可求,只好寄希望于仙界中人的侠义心肠,只要泰山众仙肯施以援手,怀中的君儿便可逃过一劫。 然而鸠盘荼此时所受伤势非同小可,尽管没有了陈镜瓶的负累,却依然被玄阴牝母截在了泰山脚下。带伤交手之下,君儿被玄阴牝母夺去,鸠盘荼拼死反击,得到君儿的玄阴牝母又怎肯与她拼命,一击得手,径自离去。 鸠盘荼伤上加伤,无力再追,只好就地潜伏,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功力,阻止玄阴牝母与君儿合壁。 一闭眼,两个时辰匆匆而逝,稍稍恢复功力的鸠盘荼不敢耽搁,经过与君儿的双修,彼此体内留有对方的气息,凭着这种感应,鸠盘荼很快追踪到了君儿的踪迹。然而当她找到君儿时,却骇然发现君儿体内魂魄全无,成了一具干尸。 其实不难想象,以玄阴牝母的狠毒,一旦无法悟通双修大法的窃要,定会以牺牲对方的代价来完成提升本身血冥功力的目的。 抱着君儿的尸体,鸠盘荼心中万念俱灰,在“用情如一”的作用下,她的一切思维都已随着君儿的逝去而停止。 说完这一切,鸠盘荼脸上露出微笑,只是这笑容落在碧霞元君眼中,看到的却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空白,是一种任何痛苦都已无法再刺动神经的死亡微笑。 “鸠师——”碧霞元君刚要说话,却被鸠盘荼摆手制止住了,只听她继续道:“我虽然没有向金光道友做出过任何承诺,但十大镇殿金甲天神与温琼元帅的援手之德却不能不报。”鸠盘荼说着将碧霞元君的真身恭恭敬敬摆在地上,转身便要离开。 “鸠师且慢!”碧霞元君知道鸠盘荼这一去必是赴死,恻隐之心大动,劝道:“鸠师,你与君儿之间根本毫无瓜葛,你又何必为他而萌生去意?” 鸠盘荼脸上再次浮现笑容道:“我与他之间的感情虽是靠情药所系,但我很感激这个药让我体会到了一种不会因对方原因而发生改变的全意付出的真爱。这种将生命系于爱人身上的感觉是如此微妙,如此幸福,令我明知是毒而甘之若怡,尽管它让我承受了我原本承受不起的痛。” “鸠师怎么会这么想?”碧霞元君皱眉道:“情药下在我的真身体内,你现在既然离开了这具法体,时间一久,心中毒念必然会慢慢消失,鸠师还请三思。” 鸠盘荼摇头道:“虎药师用药,神奇莫测,虽通过身体入药,最终承受的却是体内元神,因此药效散去,身体可还归清白,但我的灵魂却已永久地归属于君儿了。” “好歹毒的手段!”碧霞元君无计可施,只好拖延道:“我现在占用水玉身体,她虽是魔,但我却不愿凭借这种手段占她便宜,烦请鸠师将这具真身还与水玉,将来在战场上我与她再凭本领一决高低。” “仙家行事果然不同于魔道,可惜我没有陈镜瓶般弃暗投明的勇气。”鸠盘荼悔恨地转过身道:“多谢元君好意,魔障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帮得到我。惊魄铜镜已碎,水玉丫头的魂魄也随之烟消云散,元君若肯替她将真身择地掩埋,也算那丫头没有白来世间一遭。” 鸠盘荼说罢不再回头,离了泰山径奔华山劈芽谷白睛洞。 此时的白睛洞已然在阴辇迪迸裂铜镜之时化为一片废墟,化身君儿的鸠盘荼面对废墟摊开双手,脸上露出甜甜笑意道:“我知你一生凄苦,虎药师虽然害你不浅,但这里却是你曾经生活过的最幸福的地方。如今我带你回到家中,就让我的元神伴着你的真身永久长眠于此。” 鸠盘荼说罢,体内血冥大法发动,外攻转为内击,强大的功力倒卷回心,以灭顶之势直扑元神。 “住手!”断喝声适于此时传来,鸠盘荼已闭住的双目霍地睁开,这分明是仇人玄阴牝母的声音,无以扼制的怒火腾地升起,鸠盘荼全力出击,血冥大法夹带着誓要消灭一切敌人的强大恨意转向扑出体外。 闷响声中,劈芽谷再一次被掀翻过来。 鸠盘荼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面前之人。这分明是宿敌玄阴牝母,那被二股大力相交撕碎外衫后露出的丑陋身形是外人所不曾目睹,因而也无法变化来的。但鸠盘荼却真切地从适才对招中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力量的招唤,体内因双修而臻于大成的血冥大法找到了自己另一半归宿所在。 “你——”鸠盘荼难以置信,嗫嚅出声。 来的玄阴牝母见鸠盘荼仍是半信半疑,索性摇身一变,化做君儿模样。鸠盘荼再忍不住,一头扑入君儿怀中放声大哭。 将鸠盘荼痛哭的身形扳了起来,君儿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道:“吃下它去。”鸠盘荼乖乖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其实我不是君儿,而是那个与你在华山赌约的千手剑侠。”千手剑侠情知不久药效发作,鸠盘荼便将脱离“用情如一”的控制,恢复本性。因而适时解释道:“玄阴牝母将我擒去,想利用我练成血冥大法,反被我趁其不备,移魂入体。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妖妇也在偷炼丹药,欲借以害人,虽不得其法,但所采草药中却当真有几味珍贵灵药,可以合成你体内情毒的解药,因而我借用她的身体混入魔宫,将解药取了出来。再回原处,我的真身已然不见,一路追踪,幸亏来得及时,尚未酿成大错。” 此时鸠盘荼体内药力散开,也是激伶伶打个冷战,想想适才行为,暗叫好险,点头道:“玄阴牝母毁了你的真身,却被你夺去法体,这也是天意,只不过你堂堂丈夫,屈居这丑妇体内,实在不成体统,我看你还是用君儿的法体更合适一些。” 千手剑侠笑道:“我原本也只是想暂借玄阴牝母的身体一用,没想到君儿身体被你占去,想来碧霞元君的真身已然完璧归赵了。” “正是。”鸠盘荼笑道:“你既归来,免不得这具身体也要完璧归赵。” “也好。”千手剑侠点头道:“你且暂用玄阴之体,碧霞元君既得回本身,那水玉虽是魔,面貌却生得清秀,你用了她的身体便是。” 鸠盘荼微微一笑,没有表态。二人功法同源,心意相通,眨眼间换过了身体。 鸠盘荼细细审阅玄阴之体,满意道:“这具躯体虽然丑陋,却被那恶妇打造得强硬无比,胜过水玉之体百倍。” 千手剑侠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不是想以这副面目示人吧!” 鸠盘荼哈哈大笑道:“经过二段情事,我对外形的注重早如昨日烟消。道中有魔、魔中有道,我从此不问出身,只注修行。这副面容正好向世人昭示善恶由本的道理。倘再遇上魔道中人奇*shu$网收集整理,也叫他们从这副嘴脸知道我以恶惩恶的决心。” “好!”千手剑侠不再劝导,反鼓掌赞同道:“鸠师终看明事理,弃魔从道,这是三界的造化,和平的力量中又添了一道强助。” 第156章 “谁?”二人说到这里,突然同时出声,四道目光击穿峡壁,立让谷外百啖老妖佝偻的身躯无所遁形。 “主人,是我。”百啖老妖一手提着他那超长的铁拐,一手提着一个女子飘入谷来。 “主人,这个贱婢还想逃走,被我在华山之外撞个正着,特擒来送给主人。”百啖老妖见玄阴牝母不遮不掩,坦露真身,虽然奇怪,却没敢发问。 “来得正好!”鸠盘荼眼露杀意,大笑出声。 百啖老妖惊觉不妙,刚想逃走之际,一股大力已然包裹而来,百啖老妖如一泡被挤破的脓血般洒落地面,渗入土中,再寻不着半点骨渣。 陈镜瓶怎料到玄阴牝母会对她这条忠实的走狗痛下杀手,一时间被那百啖老妖的惨死之状吓呆了,心中不知这恶妇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镜瓶,是我。”见陈镜瓶依然不敢认自己,鸠盘荼笑道:“玄阴牝母处心积虑要谋害我,如今这仅剩的一副身躯却为我所用,这也是她罪有应得。这副面孔虽然骇人,但镜瓶你以后却也只好适应它了。” 陈镜瓶这才恍然大悟,扑前跪倒,痛哭出声。 鸠盘荼将陈镜瓶拉起来道:“镜瓶,你五世投胎,性格中虽仍有韧力,但已不够坚强,如今铜镜被毁,你更是难在魔界立足,从今天起,我便放你去与张静垒团聚,过一番平静的人间生活。” 鸠盘荼大发善心,却不料陈镜瓶哭得更猛,悲泣道:“爷爷因我的缘故至今下落不明,碧霞元君不肯明言,多半凶多吉少,张郎早已因此而视我为仇人,我这一生罪孽深重,怎有脸再去见婆婆。” 鸠盘荼一听,哑然失笑道:“这反倒好说了,你的爷爷便在这里,且看他认不认你这个孙媳。” 陈镜瓶一愣止哭,呆望向鸠盘荼,全然不解主人何出此言。 千手剑侠跨步近前道:“镜瓶,当时我因你是魔界中人而心生鄙视,但你的行为不仅证实你是我张家的好媳妇,更是一位不惧强势、敢于反抗罪恶的奇女子。你以你略显柔弱却坚定不渝的志气赢得了爷爷我的尊敬,倘有人说你不是我张家的孙媳,我千手剑侠头一个不答应他。” 千手剑侠说罢探出右手食指点上陈镜瓶额头。陈镜瓶欲躲,却又怎避得开这位集数人功力于一身又修成血冥大法的奇侠之指。 指额一触即离,陈镜瓶刹那间“看”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喜极而泣道:“爷爷,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一切误会冰消云释,鸠盘荼从废墟中翻出一件华额神君的衣服穿了,又一把操起百啖老妖的大铁拐哈哈笑道:“千手剑侠,华山赌约本就是我当日放你离去的一个借口,只不过我确是输了,从此随你张真人做个道家护法,只是还有一件,你可介意我找你的情人来当侍从?” 千手剑侠笑道:“鸠师取笑了,那华额神君智力残障,难以自生,但却是丹阳真人的徒孙,鹿大师的亲骨肉,倘鸠师肯将她收在身边,不仅是她的造化,鹿大师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三人说罢,驾起祥云去寻华额神君。 泰山之上,众仙出殿迎接从五华山归来的四位帝君。 “霜雪呢?”岳山震帝见面第一句话便将恒岳神君与众夫人们问得俱发起愣来。 “难道霜雪没有来过?”陈抟老祖一见众人神情,立知不妙,不待岳山震帝开口,抢先问了出来。 “五花山出了什么事?霜雪根本没有来过泰山。”碧霞元君情知有事发生,急过来向丈夫寻问缘由。 “你这是——”岳山震帝心忧霞雪,直到碧霞元君来在眼前,才发现夫人已然恢复原貌。 碧霞元君简要将鸠盘荼来泰山一事叙述一遍后又追问道:“五花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认为秋霞雪在泰山之上?” 岳山震帝心叫糟糕,却知急也无用,于是将地煞星降临五花山一事说出。 恒岳神君一听怒道:“这个一炁星君终是不肯放过太阴圣女。”后土夫人接过话道:“他哪里是想请霞雪上天,分明是觊觎她的无形神剑。” “是啊。”岳山震帝接回话题道:“因此我们断言拒绝了地幽星等人的无理要求。此事原本该到此为止,可是万没料到,地煞星君们走后不久,天空中突然降下无数天兵天将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恒岳神君吃惊道:“难不成有魔界人马入侵天庭。” “我们当时也这样想。”嵩山大帝开口道:“金光道人、九天大帝这些人断不会对天兵天将们下此毒手,多半是魔界人马开始进攻天门。” “大伙儿先是严加防范,生怕魔界也来打太阴圣女的主意。”应元真人续道:“但后来一商量,死守也不是办法,况且身为仙界中人,我们断不能对天庭之难袖手旁观,天莲岭既有神龙九子护卫,我们四个便与霹雳道友一同奔赴天门,同时让霞雪前来泰山报讯,好令神君及夫人们有个准备,以防魔界大举兴兵。” “那后来呢?”南岳夫人急问丈夫。 陈抟老祖一旁面色沉重截过话头道:“后来我们遇上了马、赵、温、关四位元帅,才知是羊妖大开杀戒。据马元帅所言,那羊妖的魔功已不亚于任何一位太乙金仙,合四位元帅之力,才将其击退。” “这怎么可能?”南岳夫人难以置信道:“从羊妖在泰山现形,短短一日一夜,竟脱胎换骨至这种地步,如此速度发展下去,岂不是无人可以扼制得住他了么?” “是啊!”岳山震帝也是忧心忡忡,“羊妖定是潜伏在五花山外才遇到了地煞星君。我们担心那妖会对五华山不利,因此守至天明这才返回,却不料霞雪又出了状况。” “难道霜雪是被羊妖掳了去?”碧霞元君担心地说完后又摇头道:“那妖在四大元帅的追击下,断不可能再有余力算计霜雪,莫不成是那癸天奴?” “对呀!”众人恍然大悟,霹雳大仙既在五花山外见到那癸天奴,难保他不会二次返回,若秋霞雪是被他掳去,魔宫中高手如云,凭在场这几位想潜入救人,那只是痴人说梦。 岳山震帝刹那间面如土色,以四位帝君联袂保护的情况下,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将秋霜雪掳去,足见自己领导有误。但事已至此,不能一错再错,当下强打精神道:“霜雪生死既牵涉到三界安危,遇事将会有她自己的造化,咱们除了要应对魔界危机,尚要做好准备随时等待金光道人的讯息,一起向一炁星君发难。”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事到如今也只好先撇开秋霜雪一事不谈。碧霞元君不放心道:“霹雳道兄尚留在天莲岭上,那羊妖既然对瞽目神弓不依不饶,不会凶性大发,再次去寻霹雳道兄的麻烦吧?” “夫人放心。”岳山震帝安慰碧霞元君道:“霹雳道友已领了金刚铁掌上赤焰宫去拜见他的老师赤火老祖,那赤火老祖是上古群神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羊妖再嚣张,想在赤火老祖面前逞能,只怕还差了点。” 众人说罢刚要入殿之际,警兆忽现,提着长拐的玄阴牝母忽带着君儿、陈镜瓶、现出虎身原形的华额神君等人出现在殿外上空。 泰山众神大吃一惊,刚要迎战之际,异变再起,泰山北侧山脚下忽有一道霞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 丹青幻客离开泰山,隐身形直闯南天门。到达天门,恰巧四位元帅俱不巡值,丹青幻客叫声侥幸,施展妙笔生花的绝技,瞒过守门天将进入天宫。 天界辽阔,殿宇重叠。丹青幻客却是毫不犹豫,直奔一炁星宫。 根据陈镜瓶与陈抟老祖的讲述,杀死师妹与假扮东海龙王之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此人目的又是为一炁星君做事。一炁星君已贵为天帝,出入都会引人注意,焉敢将一个心腹杀手带在身边,因此这个杀死师妹的大仇人多半会潜藏在一炁宫中。 或许是一炁星君已移驾灵霄宝殿之故,丹青幻客感觉今日一炁宫中的守卫竟是十分疏漏,简直形同虚设,以至于他轻易地直入深宫,抵达议事大殿之上。 目前丹青幻客对一炁星君的一切假设都仅限于怀疑,一炁星君身份今非昔比,丹青幻客必须取得确凿的证据,而一炁星君断不会在灵霄殿上与他的爪牙们谈及阴谋之事,因此这一炁宫中的议事大殿仍是探听对方消息的最佳首选。 测得殿内无人,丹青幻客使出奇功,用神笔之气裹了自己,穿透殿顶来在室内。 室内潜入处正下方便是离殿中宝座最近的一根雕龙大柱,这是丹青幻客事先算计好的,他再次挥动神笔,绘出一条金龙顺柱上龙身缓缓下行。 丹青幻客的神笔奇妙之极,他之所以不直接而下,便是因为此笔可绘假成真,将身形潜在绘出的龙身中可隐去本身仙气,便算高明如一炁星君也不会发觉近在咫尺内竟潜伏有人,而且丹青幻客顺柱上雕龙重叠而下,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丹青幻客万没想到,当他沿柱上龙身下行的时候,竟意外地感觉到那龙身上散发出一丝生气,若非紧贴在它身上,绝发现不了。 原来这条雕龙竟是一条真龙! 丹青幻客这一惊非同小可,而就在这时,殿中仙机大动,三个道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室内。 丹青幻客又吃一惊之际却不由得大喜,他认出这回来的人却是金光道人、烈焰真人和丹阳真人这三位太乙金仙。 “莫非他们来此是想对一炁星君遽然发难,以雷霆手段除去一炁的威胁?” 第157章 丹青幻客思想间刚要现身,却不料对面柱上龙身略动,立时仙气大泄,吸引了殿中众人的注意。 原来那上面攀附着的竟也是一条活龙。 “在这里了!”立在右侧的烈焰真人发觉柱上有异,不惊反喜,箭步上前一把抓上雕龙龙尾,扯动间呼一声,一条真龙粲然现形,竟是那失踪多日的龙鱇。 一见这条龙果然是龙鱇,烈焰真人立时放松了警惕,恰这时异变突生,地上的龙鱇暴弹而起,一道烈芒刹那间没入俯身查看他伤势的烈焰真人体内。 烈焰真人连躲避的反应都不曾有一下,就那样仰身倒地,元神寂灭。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金光道人与丹阳真人眼见烈焰真人逝去,痛叫一声便要扑上之际,忽听身后风声连起,一炁星君率领一队人马冲入殿来,将大殿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中计了!”见一炁星君现身。金光道人与丹阳真人俱是大吃一惊。 一炁星君哈哈笑道:“多谢丹阳道兄,若没有你的配合,怎能将金光道人与烈焰真人这两个叛贼引到我的一炁宫中来。” “你说什么?”丹阳真人听一炁星君此言,立时气得变了脸色,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 一炁星君不理丹阳真人,将脸一沉冲金光道人道:“金光道人,你竟敢勾结烈焰真人,趁我顾忌魔宫威胁,不敢大范围和你们发生冲突之际,聚合九天叛兵,图谋不轨。你当真以为你能翻得了天么?” 金光道人尚未开口,丹阳真人已怒道:“一炁星君,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阴谋!” 一炁星君对丹阳真人倒是十分客气,嘻嘻笑道:“不是阴谋,是合谋。” “血口喷人,我岂会与你这种小人合谋?”丹阳真人痛心道:“你设计害死烈焰道兄,此仇我焉能不报。” “没有丹阳道兄帮忙,我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除掉烈焰真人这个逆贼?”一炁星君得意道:“我知金光道人急于想抓住我的把柄,这才以龙鱇为饵,请丹阳道兄将这两个贼子骗来,丹阳道兄不辱使命,本星君在这里多谢了。” 金光道人知今日之事已不能善罢甘休,一场血战势所难免,一炁星君故意激发丹阳真人自责之心,显然是想削弱丹阳真人的战斗意志。眼见丹阳真人中计,情绪越来越激动,金光道人从旁开口道:“丹阳师兄不要听他胡言,以二敌二,一炁星君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出言激你,咱们只要冲出一炁星宫,打斗声势必会惊动天界众星,到时众目睽睽,仍可揭穿此贼的真面目。” 那一炁星君却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闻听金光道人之言,不但不急,反冲金光道人哈哈大笑道:“你不信他是我的同谋么?难道你不怕丹阳真人向你遽然发难?” 金光道人知一炁星君此言仍旨在扰乱丹阳真人心神,于是跨前一步,阻断一炁星君望向丹阳真人的目光,冷笑道:“一炁星君,你这种离间之计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金光道人话音才落,身后一道大力骤然袭至,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狂喷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看着昏迷在地的金光道人,丹阳真人心中的惊骇已然达到了极点。适才的的确确是自己对金光道人下的毒手,丹阳真人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呓语道:“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间,丹阳真人抬头怒向一炁星君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这回相信我说的话了么?”一炁星君洋洋自得道:“丹阳道兄可听说过虹霞丹露?” “虹霞丹露?”丹阳真人大吃一惊。 虹霞当然是最美不过,然而凡事都是物极必反,倘虹霞千年不散,便会形成极厉害的煞气,轻则让人丧失心智,重则噬灭元神,永世不得超生。若炼药之人能采集到这种煞气,以之炼出丹露丸药,可令服下此药之人,便如虹霞的出现依赖阳光般沦为自己手中的傀儡,任凭驱策。 此事说来容易,然而世间哪有千年不散的虹霞?真不知这一炁星君费了多少心机才弄得到这等奇毒? 丹阳真人精研药道,当然知道虹霞丹露的厉害,因此乍听此名,已是脸上变色。 “呵呵,看来你的确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一炁星君得意道:“服下此药之人,终身受役主招唤,除非役主身亡,否则无法可解。我数千年来偷聚虹霞,也才侥幸炼成三颗丹露,你能服食其一,当真是你的造化。”一炁星君说到这里,再也掩饰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啊呀!”丹阳真人至此后悔莫及,是自己轻信马尾星官之言,随其上到天庭,才会让一炁星君有机可乘。自己认人不清,落此下场也是纠由自取,只可怜金光道人与烈焰真人,白白饶上了两条性命。 此时的丹阳真人目睚欲裂,冲一炁星君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使出这种阴毒的手段,你算什么神仙?蛇蝎都比你善良。” 见丹阳真人几近失去理智,一炁星君把脸一翻,恶狠狠道:“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金仙也敢和我做对,若非我看中你还有几分本领,你现在焉有命在?从今往后,你不过是一条替我诛除异己的狗罢了。三清道祖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要他们的弟子在我手下为奴!” 丹阳真人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你妄想。”疯了般直扑一炁星君。 见丹阳真人如此桀傲,一炁星君将眼一瞪,飞扬的板眉立时竖立起来,“嗯”地一声发出,丹阳真人如遭雷击,脑中一阵晕眩,踉跄间停下了脚步。 事到如今,丹阳真人终明白自己已是身不由主,沦为了一炁星君手中的棋子。想到从今往后将任贼驱策,做出败德败行之为,巨大的愤恨挟着无限玄功自心中爆发开来,刹那间形成一个强大的力场,将整个身躯演筑成一座蓬勃待发的火山。 想那一炁星君打从心底里不服三清道祖,却又不得不至始至终屈居于三清之下,如今收得三清门人为奴,眼见对方无力翻天,他怎能不戏耍一番,出出心中怨气。 然而正在说着讥讽之言的一炁星君再未料到丹阳真人的性情会刚烈至此。他眼见丹阳真要自取灭亡,急忙施展灭心术想控制丹阳真人之际,却已经迟了一步。丹阳真人的元神在毫无征兆之中裂化为愤怒的力量,突破身体的束缚,犹如洪峰骤现,“轰”地一声将整个身躯炸裂为一团巨大的血雾,从体内迸射出的无数红芒,排山倒海般向四围之人怒射而去,刹那间大殿之中变得一片通红,目不能视。 别说众贼,便是一炁星君也被弄了个手忙脚乱,急运神功护体,以抵抗丹阳真人那亡命一击。 一阵忙乱过后,殿中红芒散去,众贼这才看到地上躺满了同伴的尸体,许多伤者犹在哀哀呼痛,那本应倒在地上的金光道人却已不知去向! 不能将金光道人灭口,势将不利于以后形势的发展。想那金光道人已受重伤,一定逃不远,但身为天庭之主,一炁星君当然不方便亲身去追。他将目光盯在了假龙鱇的身上,而那假龙鱇的目光则盯在了另一侧大柱的雕龙身上。 适才几番事变,那条龙身上竟随之发出波动的气息,这决不是一个丧失思维的躯体所应有的反应。 这假龙鱇不显山、不露水,但其功力之高,竟是到了可洞彻一切的地步。只见他不管大殿中乱成一团的情形,却一把向另一侧柱身上的龙尾抓去。 柱身上附着的当然是丹青幻客,自金光道人等人进入大殿,他一直没机会表露身份,却由此得能听到殿中之人的对话,明白了自己身下这条龙才是真的龙鱇。 丹青幻客本想待一炁星君等人离开后救出龙鱇,却不料那假龙鱇突然间来了这一手,无奈下,一道笔风聚击对方,身形却已抱了龙鱇向殿顶升去,要逃出一炁星宫。 丹青幻客这一击出其不意,奈何那假龙鱇既以此招害了烈焰真人,他焉能不防,身形不退反进,嘭一声硬生生撞碎丹青幻客的笔风,直扑丹青幻客真身。 “原来是你!”仙气相接,丹青幻客从假龙鱇的道法上认出了此人的真面目,他心中大吃一惊,自知无法逃出此人手掌之际,一道霞芒已自假龙鱇手中托出的幻神珠上传来,丹青幻客登时变得意识模糊起来。 另一边的一炁星君怎会料到潜入殿中的是丹青幻客,只当是金光道人趁乱潜伏在了柱上,见对方行踪被假龙鱇揭破,登时大喜,身形扑起空中,以泰山压顶之势截击而下,势不能让这个“金光道人”再度逃脱… ———— 返回头说领了岳山震帝之命向泰山众神报讯的秋霞雪,她离开五花山后不敢耽搁,一路疾飞来在泰山之外。 “不知恒岳神君和各位夫人们现在岱庙还是在元君祠。”秋霜雪正在为即将见到碧霞元君等人而兴奋,不料突然之间剧痛席卷全身。她本想呼救,可惜功力因刹那间的伤痛过剧而无法施展,竟这样一头栽下了云端。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秋霜雪模糊的思维中突然闪现出师兄金光道人的面容。 只听金光道人以一种沉重的语气对自己道:“师妹,本应将你送上泰山,但师兄已是有心无力,所幸你体内藏有老师玉清老祖的亲传天书,得瑶台圣母三颗金丹维系,并不曾散去。我将用我全部的功力助你打通天关,尽受老师绝学。我会将天庭之行的记忆留在你脑中,待你醒后,要将一炁宫中发生的一切告知五岳帝君及众夫人们,让他们联络九天大帝,务必要再想办法及早揭穿一炁星君的阴谋,以复兴仙界。” 第158章 金光道人说到这里,本因负伤而显得太过严峻的面容上忽然泛起红晕。“师妹,还有一件事我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金光道人眼中射出柔情,“其实打从一见面,我便喜欢上了师妹。只是当年老师有言,倘若我参予二次仙魔争斗,将必死无疑。因此师兄才陪伴枯木道兄一起隐居不出,可是眼见仙界大难突起,我怎也不能坐视不理。我知师妹对我的心意,然而师兄不祥之人,又怎敢徒招师妹伤心?至此刻能以生命唤醒师妹体内潜能,师兄余愿足矣。愿师妹能凭借老师神功,找到摆脱你命运的出路。师兄只能在这里遥祝师妹成功了。” 金光道人说罢,面容变得渐渐模糊不清起来。 秋霜雪一时之间搞不清所见所闻是梦是真。眼见师兄面容消失,她一急之下,全身忽觉力如潮涌,刹那间冲透元神内九重天关,转而向外扑出,强大的仙气无以渲泄,无形神剑受激之下自动窜出右臂,如龙暴涨,直冲霄汉。 ———— 身在天庭的一炁星君虽然擒住了丹青幻客,但他心中却全无欣喜之意。看着天际那道灿若艳阳的五彩剑芒,一炁星君暗自皱眉道:“终于被太阴这个丫头练成神功,再想从她手中夺那无形神剑,怕已没了机会!” 思绪间远处剑芒敛去。一炁星君发愣的思维也苏醒过来,既不能为己所用,就不能再遗留后患。 想到这里,一炁星君冲手下道:“速传金精水母和碧水金蟾前来见我。” ———— 听完秋霜雪的叙述,五岳帝君、众位夫人、千手剑侠、鸠盘荼等人俱是心情沉痛,一日间逝去三位金仙,正派力量损失惨重! “师兄本来要上泰山向各位报讯,恰巧看到我从云中栽落,他——他——”秋霜雪说着忍不住再一次痛哭起来。 众人无言安慰之际,突见秋霜雪猛地深吸一口气,硬是止住悲声道:“霜雪失态,各位前辈见谅。霜雪如今心乱如麻,还望各位前辈商榷定夺,为师兄及逝去的仙长们报仇!” 岳山震帝与陈抟老祖对望一眼,相较与上次在泰山的表现,秋霜雪已然变得成熟自制了许多,是惨痛的现实催生了这个小丫头的心智。二人摇摇头,都不知这对秋霜雪的未来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霜雪说得没错。”众人相对无言之际,鸠盘荼将手中铁拐一顿,长长的拐尖立时插入地上砖内。 “金光道友不会白白牺牲。一炁星君虽然将龙鱇藏匿起来,但他和鬼母天尊的约定却是赖不掉的,我愿做证,咱们这便上天,当众揭穿一炁星君的阴谋,好叫仙界中人都知道他的小人嘴脸。” “不妥!”千手剑侠一旁反对道:“你既已叛出魔界,一炁星君便可反咬你诬赖于他。” “正是!”岳山震帝点头道:“从一炁星君的种种卑鄙行径来看,此人心态险恶,若拿不住他的确凿把柄,他是断不会轻易承认的。” 千手剑侠略一深思后道:“此事还得从鸿蒙神鳄夫妇身上下手。” 听千手剑侠如此一说,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他。 千手剑侠解释道:“我体内有虎药师留下的记忆,可以配出血尸解药,只是咱们能想到这点,一炁星君也必定会对此做出防备,事情的关键在于如何能迫他交出鳄靛神?一旦鳄靛神苏醒,形势便可向进一步揭开真相的方向发展。” 众人听得眼前一亮,陈抟老祖喜道:“这却是个办法,只需想办法见到鸿蒙神鳄夫妇,他们救子心切,便不相信咱们的话,也必定要一试。由他们出面要人,父母带走自己的儿子,合情合理,一炁星君断没有阻止的理由。” 碧霞元君也赞同道:“老祖之言言之有理,鸿蒙神鳄夫妇现虽在天宫深处,但九头蛟与川江圣母情同姐妹,况且他的儿子出事前一直在呆川江之中,九头蛟必定会去川江查探究竟,我前去川江候她,便可以避开一炁星君的阻挠。” “我和元君一起去。”止了悲声一直在旁静听的秋霜雪出声道:“翠莲尚在浮影琉璃宫养伤,自我离开,一直未去看她,此次正好将她接回五花山。” “如此最好。”千手剑侠笑道:“霜雪随元君前往川江,我正好先行一步上五花山看望看望老朋友,顺便向你爹爹报个平安的口讯。” “怕是你想见家人了吧?”鸠盘荼一旁揭底道:“镜瓶若没有你亲自送她回去,只怕你那愚顽孙子仍是不肯认她,我左右无事,给你们做趟保镖,在配得血尸解药之前,你的安全却是容不得有半点疏漏。” 众人听罢哈哈一笑,明知鸠盘荼带有戏言,却也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当下碧霞元君带了秋霜雪;千手剑侠和鸠盘荼领了陈镜瓶与华额神君,两拔人离了泰山,各按计划分头离去。 ———— 翠莲被九头蟾一掌拍上脑门,眼前立时变得一片漆黑,自以为必死无疑,岂知迷迷糊糊中却听得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孩子,我只有这样才能瞒过这帮妖人,我知你尚是肉体凡胎,但急切间也只能传你一成功力,仅可供你驾云之用,倘我今天不幸遭劫,你要设法将此间发生的一切告诉我的丈夫鸿蒙神鳄,他会从你的意识里找到我留下的记忆之锁,从而知道真相,设法救出我们的孩子,并为我报仇。” 这个话音一落,翠莲立时失去了知觉。 一股热流缓缓地注入体内,翠莲再次睁开眼来,正午的艳阳透过江面,恰好将一片朦胧送入眼中。 “我是在做梦么?”翠莲一侧头,看到了身旁一张美丽却被沉痛表情占据的脸。 “瑶姬姐姐。”翠莲看到坐在身侧向自己施法相救的人竟是帝女瑶姬,她突然间忆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一把抱住瑶姬痛哭出声。 “翠莲莫怕。”瑶姬抚着翠莲的背安抚一番后,这才将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温元帅。 “金蟾侍女,昨夜九头蛟独自离开天庭,一夜未归,本元帅奉星君大人之令前来查看究竟,不意九头蛟已遭了奸人毒手,兹事体大,本元帅希望你能随我一同上天庭面见星君大人,将你所见禀告众神。” “金蟾侍女?”翠莲一愣之际,想起川江圣母确曾讲过,自己本是月宫金蟾侍女下凡,她这才醒悟对方是在同自己讲话。翠莲顺声音回头,只见一个白面白衣,文气却不失威仪的中年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在这个中年人身后尚跟了许多兵将,除鸟木田是旧识外,其余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瑶姬姐姐。”翠莲求助地拉住瑶姬手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九头蛟前辈遇害,那鳕雪姐姐去了哪里?昨夜我再也找不到鳕雪姐姐,她不会也…”翠莲眼中充满恐惧,一时说不下话去。 “你的鳕雪姐姐在事前离去,因而幸免一难。她极有可能是去寻羊妖为母报仇,那羊妖与她前世有缘,想来定不会难为她。至于九头蛟前辈,她之所以那样对你,是为了让妖人能放过你,你莫再害怕。”瑶姬正安慰翠莲之际,不意翠莲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跳起来道:“我要见鸿蒙神鳄!” 瑶姬吃了一惊,与温琼对望一眼,她二人都是非凡之辈,一眼便可看穿翠莲的思想,翠莲虽从冥吞盎口中听到过鸿蒙神鳄之名,但绝不应突然对鸿蒙神鳄产生如此大的反应,而且从翠莲说出鸿蒙神鳄一词起,二人已发现翠莲脑海中竟有一块自己无力看透的区域。 瑶姬与温琼至此均知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自己先前从翠莲思维处看到的那样简单。 “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见鸿蒙神鳄么?”既然无法再看穿翠莲的思想,瑶姬只好开口询问。 “我不能说。”翠莲坚决地摇摇头道:“这是九头蛟前辈的吩咐,只有见了鸿蒙神鳄我才可以讲出一切。” “如此正好。”温元帅一旁开口道:“九天尊者正与星君大人在一起,你只需随我上天庭面见星君大人,便可以见到九天尊者。” “能不能不见一炁星君?”翠莲说着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瑶姬虽然已看不透翠莲心中在想什么,但察言观色下,觉得一个从未见过,甚至连听都是最近才听到过一炁星君之名的人,不应该对一炁星君产生这样大的恐惧。这其中必有原因,于是对翠莲道:“我与你一同前往天庭。” 瑶姬说罢转对温琼道:“好歹我也是帝女身份,一炁星君虽然不许下界散仙上天,但想来该不会把我拒之门外。” 温琼也知昨夜川江之事蹊跷颇多,点头道:“瑶姬姑娘说笑了,我温琼定保得二位平安归来。” 瑶姬知这温琼一言九鼎,他既如此说,等于暗示他也对一炁星君产生了怀疑。瑶姬于是吩咐鸟木田道:“你可速去泰山,将川江中发生的一切告知五岳帝君。” 鸟木田当然知道瑶姬的用意,不敢耽搁,急赴泰山。 温琼明知鸟木田是去报讯,却不阻拦,带了瑶姬、翠莲及一众天兵离开川江,直上天门。 一路上,翠莲不用二人提携,出水腾云,随意自如。温琼与瑶姬更是惊讶,却不点破。很快地,一行人来在南天门外。 此时在南天门当值的是六丁六甲中的丁卯神司马卿、丁已神崔巨卿。二人一见温琼归来,忙招呼道:“温元帅回来得正是时候,星君大人命你速去灵霄殿见他。” 温琼答应一声问道:“九天尊者可在灵宵殿上?” 丁卯神司马卿苦笑一声道:“丹青幻客偷入天庭,被巡值的马元帅发现,擒下一问才知九天大帝与乾天神龙已反,正私通五岳要杀入天宫,丹青幻客便是来查探天庭兵力布署的。 第159章 星君大人为此十分震怒,当即派九天尊者和马玉、赵宇两位元帅率了二十八宿前往玄天宫剿灭叛贼。” “什么?”温琼与瑶姬一听,俱是大惊失色。一旁的翠莲急道:“快带我去找鸿蒙神鳄,我可以阻止他们自相残杀。” 事到如今,已对一炁星君心存怀疑的温元帅终抛开天庭之规的约束,当即立断道:“咱们去玄天宫!”说罢不理一炁星君的什么招唤之令,率先转身,带令人马直奔玄天宫而去。 ———— 此时的玄天宫外已是喊杀声一片。一炁星君派鸿蒙神鳄前往,也是看准了他救子心切,定会假此机会迫乾天神龙交出火龙决,好以天珠之力救儿子鳄靓神的性命。 鸿蒙神鳄一介莽夫,正如一炁星君所料,到达玄天宫,三句话说不完便没了耐性,指挥人马大打出手。 鸿蒙神鳄的厉害自不必说,马玉马元帅号称马王爷,为人心骄气傲,对散仙出身而跃居高位的九天大帝一向看不顺眼,下手自是毫不留情。 赵元帅赵宇更是天界瘟神,身如铁塔、力大无穷。这赵瘟神脾气暴燥,和鸿蒙神鳄一个德性,一见战事已起,抡双鞭便冲了上去。 二十八宿更是好勇斗狠,率领天兵天将一窝蜂般杀将过来。 这下可苦了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讲理讲不通,打又打不过,心中更不愿就此误伤人命,以致结下更大的怨仇。只好边战边退,向玄天宫内败进。 赵元帅见对方要退入玄天宫中负隅顽抗,一声大吼纵身形跃向众人身后挥鞭下砸。不料这时一道剑光突然飞来,从空架上赵元帅的双鞭。 赵元帅眼见此剑熟悉,怒吼道:“三弟,莫非你也反了不成?” 放出飞剑的正是匆忙赶来的温琼温元帅。 见赵元帅发怒,温琼急道:“二哥快住手,这里面有误会。” 这赵元帅脾气不好,义气倒挺重,听温琼劝阻,当真停了手道:“三弟,你一向较我们三人稳重,但你不会因为牵涉到你的老师岳山震帝而心存私念吧?” “哎呀!”温琼急道:“事关重大,我身为天界元帅,怎能以私情取代公理?此事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咱们先拦住大哥与九天尊者,以免双方产生误伤。” “好,做哥哥的信了你。”赵元帅与温琼达成共识,才要去拦马玉,那边瑶姬早已先一步纵身飞入了马王爷与南方炎天大帝之间的战团中。 马玉此时一支长枪挥舞开来,挟风带雨,杀得炎天大帝左支右拙,正要趁其他大帝们被二十八宿缠住之际擒下炎天大帝,夺得首功,冷不防一条人影切入战团。 马玉神眼开启间,辩出闯入交锋刀枪之间的人竟是帝女瑶姬。这下可把个马玉唬得不轻,呼一声长枪隐去,前冲之身斜向飞出,同时口中不忘大叫道:“南天老儿快住手!” 瑶姬笑道:“多谢马元帅,你们这架呀,怕是打不成了。” 这边温元帅与瑶姬轻松拦下了赵、马两位元帅,那边厢可急坏了翠莲。 当鸿蒙神鳄的身形乍入眼帘,翠莲脑中立时浮上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翠莲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体内另一股力量,这股力量用这种奇特的方式告诉翠莲,眼前之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瑶姬与温元帅闯入战团之际将翠莲留在战场之外,他二人可万没料到这个胆小的丫环翠莲竟敢向激斗中的鸿蒙神鳄处扑去。 那鸿蒙神鳄何等神通,与乾天神龙交手的气浪澎渤千里。翠莲乍一靠近,便惊叫着被一股扑出的气浪树叶般掀翻回去。 翠莲心知自己无力接近二人,硬冲下去非死即伤,她一急之下不由脱口呼道:“叔叔请住手!” 一语呼出,翠莲自己先自呆了,以自己的身份,呼对方前辈尚可,如此亲切的称呼却从没想到过,真不知这个叔叔是怎么叫出口的。 乾天神龙早便发现这个试图冲前的小姑娘是随瑶姬而来,只当她在叫自己,不知她如此着急所为何故,正考虑如何能在鸿蒙神鳄的狂攻之下全身而退之际,却不料那鸿蒙神鳄浑身一震,竟不顾正在交手,呼地转过身去,倒把乾天神龙吓了一跳。 第十六章节天庭之战(下) 那鸿蒙神鳄瞪着一对浑黄的鳄眼几步跨到翠莲身前,一把抓住翠莲双臂叫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翠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被鸿蒙神鳄凶神恶煞般的双眼一瞪,体内那点亲切感早不管用了。她“啊”一声叫便想逃开,却哪里能挣脱鸿蒙神鳄巨钳般的双手。 翠莲并不知道,当年鸿蒙神鳄率领蟒神大军与龙族为敌,和龙母激斗正酣之际,也是这么一声“叔叔请住手”,他的心从此被那个美丽而倔强的小姑娘俘虏了。 如今历史重演,鸿蒙神鳄怎不惊奇,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一如当年,有一种他所熟悉的气息,这怎么可能?八五八书房难道九头蛟在人间还有一个小妹妹?怎么从来也没听妻子谈起过? 见鸿蒙神鳄只是上下打量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翠莲吓飞的魂魄慢慢又归了窍,她强打精神保持镇定道:“前辈,你是不是奇怪在我身上怎么会有你熟悉的气息?那是因为九头蛟前辈在我身上种下了记忆之锁,她说这世间只有你与她两个人知道开启这个记忆之锁的口决,前辈,你若想知道你的妻子留下什么话要我交给你,你就把它打开吧。” 强撑着说完这几句话,翠莲把眼一闭,再也不敢看鸿蒙神鳄那瞪圆的双眼。 听翠莲一说,鸿蒙神鳄知道面前这个女子的到来果然与妻子九头蛟有关,只是多年夫妻,九头蛟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和自己说,却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 后面的乾天神龙见翠莲落在了鸿蒙神鳄手中,担心这个蟒汉会对翠莲有什么不利,刚想上前,被过来的瑶姬拦住。 此时双方战斗已停,乾天神龙、瑶姬、三位元帅、九天大帝、二十八宿都想知道这金蟾侍女究竟给鸿蒙神鳄带来了什么讯息。包括双方兵将在内,无数双眼睛都集中在了鸿蒙神鳄与翠莲身上。 片刻的宁静过后,闭着眼睛的翠莲被耳旁炸雷般的怒吼吓得一哆嗦。只听鸿蒙神鳄疯了般狂叫道:“一炁星君,你这个卑鄙小人,我鸿蒙神鳄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我爱妻报仇!” 一语既出,后面静观其变的众人立时猜出了大概,再看那鸿蒙神鳄,连所率的天兵天将也不管了,留下大眼瞪小眼的部下,径自一个人向着天门方向疾飞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玉和赵宇急问温琼。 温琼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但看这情形,定是一炁星君派人假扮冥吞盎杀死了九头蛟,好令鸿蒙神鳄对魔界产生敌意,一心一意助他对付阿修罗,却不料九头蛟临死之时在金蟾侍女体内留下讯息,致使一炁星君的阴谋败露。” 瑶姬听温琼说罢,一旁冷哼道:“九头蛟岂是好惹的?一炁星君能骗得了鸿蒙神鳄,却瞒不过九头蛟,一炁星君若不痛下杀手,别说鸿蒙神鳄不会同他一道作恶,便是他毒害鳄靓神一事,也要被九头蛟追查出来。” “竟有此事?”马玉、赵宇一听,若这二件事情属实,那因鳄靓神中毒之事而起的天庭巨变岂不是一炁星君一手策划的阴谋吗?难怪瑶姬要保护翠莲一同上天,她要查访的,实是那个害死她母亲瑶台圣母的大仇人。看来天庭又将面临第二次巨变。想到这里,二人背上登时升起了一股寒意。 “事情尚不止此。”乾天神龙适于此时开口道;“丹阳真人已找到了被囚在一炁宫中的龙鱇。金光道人为拿到一炁星君扰乱天庭的确凿证据,邀烈焰真人随同丹阳真人一同潜往一炁宫中搭救龙鱇。然而三人走后至今未归,我们正要设法打探消息,讨伐九天的大军已开到门前,我看这绝非巧合,三位金仙只怕是凶多吉少。” 见时机已然成熟,瑶姬来在马、赵、温三位元帅面前道:“非是我盅惑三位元帅,那一炁星君作恶多端,魔界阿修罗又时刻觊觎在侧,倘不趁此机会除去一炁星君这个大患,天庭只怕要危险了。” 马玉、赵宇、温琼三位元帅面面相觑,这三位都是天庭重臣,谈到一个反字,不能不心中犹豫。 正这时,一道霞光由远及近,碧霞元君出现在众人面前。 瑶姬见碧霞元君竟是以本来面目现身,登时大喜道:“元君来得正是时候,看你模样,鸠盘荼那恶魔想已伏法。” 碧霞元君扶起上前向师娘行礼的温琼后道:“此事多亏温琼与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相助,那鸠盘荼有感于仙界中人的侠道之义,不仅幡然悔悟,投身在天师教新一代真人千手剑侠门下,更说出了一炁星君与九子鬼母偷订盟约,害死瑶台圣母之事。此趟我本要与霜雪前往川江,不意路上碰到报讯的鸟木田,于是仍着他前往泰山,我则来联络九天,准备一起向一炁星君发难,为瑶台圣母,为逝去的众位金仙讨还公道。” 听碧霞元君说罢,瑶姬奇怪道:“既是秋霜雪随元君一道前来,怎不见她的身影?” 碧霞元君道:“我二人本欲一同前来,半路上忽见月亮白日现形,霜雪得知那是月宫发出的危急信号,于是急忙前往救援。” 赵元帅一听这话,登时发怒起来道:“好个一炁星君,把我遣来此处,却原来他是想对付月宫。” 月宫有难,这赵元帅为什么会如此着急?却原来当年五瘟作乱,导致人间处处疫情,尸横遍野,几乎成为活地狱。 第160章 赵元帅奉命收伏五瘟,却不幸中了五瘟大法,被瘟虫入体,无药可治。 为救赵元帅,骊山姥姥将其辛苦练就的十二枚银针从赵元帅眉心贯入,一路向下,这才将赵元帅体内瘟虫悉数杀死。赵元帅也因祸得福,添了一项飞针绝技。眉间十二枚金针在危难之际每生奇效,救人伤敌,端的是防不胜防,厉害无比。赵元帅也凭此绝技收伏了五瘟神,被天庭封为五瘟天王。 有了与骊山姥姥的这层渊源,赵元帅当然不容有人侵犯月宫。当下叫道:“我这就前往月宫,看什么人狗胆敢在那里捣乱?” 碧霞元君知道赵元帅是个急脾气,忙劝慰他道:“元帅不必心急,有秋霜雪在那里,月宫应当无恙。” 众人先前便已对碧霞元君让秋霜雪独自前往月宫赴险感到难以理解,现听碧霞元君如此一说,都是十分奇怪。 赵元帅是直性之人,心中疑虑,当时便嚷道:“元君怎可让太阴圣女一个人前往月宫?那月宫有骊山姥姥坐镇,连她都无法挡得住贼人侵犯,以太阴圣女之能又怎解得了月宫之围。” 碧霞元君本来就想向大家细说原因,听赵元帅这一问,立时笑道:“如今的太阴圣女已然脱胎换骨,只怕连一炁星君见了她,也得退让三分。”说罢忽然面转凄容道:“只可惜金光道人、丹阳真人和烈焰真人俱中了一炁星君的暗算,落得个悲惨结局。” 等碧霞元君言明一切,众人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马玉马元帅怒道:“好个一炁星君,现今事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我身为天界元帅,自当负起拔乱反正的责任,再容不得此贼做孽害人了。” 赵宇、温琼两位元帅连连点头,二十八宿也同意了马元帅的讨贼观点。当下马玉与九天大帝兵合一处,仍以马、赵、温三位元帅为首,尽起全部人马,浩浩荡荡向着南天门返杀回来。 大军行至途中,乾天神龙忽然想起一事,问碧霞元君道:“秋霜雪神功大成,此事一炁星君可已知道?” 碧霜元君道:“秋霜雪功成之时,仙气激动体内神剑,致使剑芒冲入云霄,想来瞒不过天庭耳目。” 乾天神龙一听皱眉道:“秋霜雪本是太阴圣女下凡。一旦月宫有事,本能会驱使她回去救助月宫,但一炁星君既然身为天庭之首,完全可以兵不血刃进入月宫,况且月宫对他根本不具威胁,他因何会不迟不早,赶在秋霜雪功成之后派人强攻月宫,此事岂非不智?” “你是说有人故意侵犯月宫,才令其现出异象?”碧霞元君恍然大悟道:“不好,这极有可能是一炁星君针对秋霜雪设下的圈套!” ———— 秋霞雪和碧霞元君分手后直奔月宫。玉清老祖的亲传天书果然是不同凡响,秋霜雪得其神髓,体内神力如雷隐伏,一静一动间无不暗合天机,实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大成暗界。 秋霜雪从未试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精神大振下,腾身形来在月宫之外。 月宫清柔圣地,极具灵性,一旦遭到侵犯,立会自现异状。 秋霜雪眼见月宫宫门大开,院内什物被砸翻打烂,一派狼籍,不由得心中火起,无形神剑窜出体外,绕身三匝,如一条灵蛇护住自己,纵身形扑入宫去。 直冲至月宫大殿之前,秋霜雪才见到一群奇形怪状之人正围了一个老妇和两位少女在那里撕杀。那老妇虽然以寡敌众,又护着两个女子,但奇技迭出,任对方人多势众,却无法将她擒下。 秋霜雪一见这帮贼人以多欺少,心中大怒,开形神剑暴涨百丈,刹那间将一众贼人俱都圈入了斩杀范围之内。 那帮贼人本就仗着人多才占了上风,如今突见形势逆转,骇得一齐停下了手,秋霜雪自己也吓了一跳,初试神功,没想到会厉害至此,站在那里倒忘了继续出手。她不动,那帮贼人更不敢动,被困在中央的两个少女却高兴得大叫起来:“姐姐来得正好,千万莫放走了这帮贼人。” “太阴圣女手下留情!”双方僵持之际,突听有人大叫而来。 秋霜雪一回头,见是一紫衣老妪,她不认得这个妇人,那两个少女却叫起来道:“金精水母,你来干什么?” “金精水母?”听到这个名字,秋霜雪心中怒气横生,当初在川江之中,不就是金精水母带人欲擒自己而甘心么? 见秋霜雪眼中闪出怒意,金精水母忙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她不理两个少女的喝问,冲中央的老妇人道:“骊山姥姥,这些地煞星私闯月宫,星君大人十分生气,特命我来召他们回去?” “你说什么?”地煞星中的一位灰衣矮胖汉子叫道:“明明是星君大人传令,说骊山姥姥和素英、寒簧勾结九天意欲叛乱,特此命我们将她三人遂出月宫。” “血口喷人!”金精水母怒道:“地壮星,你可亲眼见到了星君大人?” “这…”地壮星懊恼道:“是马尾星官传的令,岂能有假?” 金精水母哼道:“你忘了当日有人假扮太孛扰乱天庭之事么?你们险中了奸人之计,还在这里妄言,当真想挑起天庭第二次巨变吗?” 见地壮星不再言语,金精水母转向骊山姥姥道:“这帮地煞星虽然莽撞,但毕竟是一场误会,看在同殿称臣的份上,望姥姥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 “说得轻松!”二女中着红衣的女子气愤道:“难不成月宫成了别人撒野的地方,一句误会就可以了结么?” “当然不行。”红衣女子旁边的黄衣女子也不依道:“假若姮娥姐姐不来,我们此刻怕要被这帮贼人害死了。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们谁也不许走。” 金精水母见骊山姥姥不表态,面露为难之色道:“星君大人确实是才知道此事,难不成要星君大人亲自前来向各位解释吗?” 红衣女子一听更加恼道:“金精水母,你少拿一炁星君来压人。” 黄衣女子也道:“他来了正好,也让他说一说,这帮地煞星私闯月宫,该当何罪?” “素英、寒簧,你二人不得无礼。”骊山姥姥终于发话喝止住两位少女后转对秋霜雪道:“姮娥,让他们走吧。” 秋霜雪细看骊山姥姥,一身洗得泛白的粗布衣服,直如农妇般透出一种朴素的亲切感,堆满在额头、眼角的层层皱纹不但没能削减她身上的魅力,反更添一种长者的风度,透着红光的双颊倍显慈祥。 秋霜雪看着看着,一种孺慕之情莫名从心中升起,不自禁依言应“是”,将神剑收了起来。 不理会灰溜溜逃出月宫的地煞星们,素英、寒簧欢呼雀跃着过来,一边一个拉住秋霜雪的手,扯她去见骊山姥姥。 骊山姥姥也是十分高兴,眼中流露出一种对子女般的疼爱之色,拉住秋霜雪上下打量,口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拜见过骊山姥姥,素英、寒簧围住秋霜雪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秋霜雪明知自己比这二个少女的年龄都小,却毫不觉对方叫自己姐姐有何不妥,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拉近了她与二女间的关系。 秋霜雪指住红衣女子问道:“你是素英?” 黄衣女子一听立马哈哈大笑起来。红衣女子不高兴道:“姐姐偏心,只记得素英的名字。” 秋霜雪反应过来这个红衣女子是寒簧之际,一旁素英笑道:“姐姐莫理她,她肚子里装的全是些小醋坛子。” “你才是呢。”寒簧反唇相讥间也不禁笑出声来。 秋霜雪正被这二女的姐妹之情感染之际,一旁金精水母道:“太阴圣女,老妇想和你单独一谈。” “你怎么还没走?”秋霜雪尚未开口,素英已沉着脸对金精水母下了逐客令。寒簧也出言讥讽道:“赖着不走,脸比月亮都大。” 金精水母气得面色铁青,却装作没听到般仍对秋霜雪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必须和你言明。” 自从知道了这个妇人便是金精水母,秋霜雪心中便对她充满反感,见对方故作神秘,厌恶道:“有话直说,我秋霜雪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遭到抢白,金精水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终于还是开口道:“其实不是一炁星君叫我来的,我是为了相救月宫才假传圣旨。” “相救月宫?”素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道:“你是为了救那帮恶人吧?” “不知好歹的丫头。”金精水母再压不住心头火气,怒声道:“难道月宫要闹到与满天群星为敌的份上,才遂你的意吗?” “满天群星?”寒簧不齿道:“凭他们也配?” 受素英、寒簧的影响,秋霜雪也不客气道:“我来时分明见到是有人来侵犯月宫,金精水母你老糊涂了,如今我已按你的意思放他们离去,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还是请便吧!” “请吧!”素英、寒簧同时把手一扬,摆出一逼送客的姿态。 见骊山姥姥在一旁冷眼旁观,毫无阻止之意,金精水母才知自己平日的人缘差到了何等地步,但若不是为了这个秋霜雪,自己又何必跑来这里作戏? 强压怒火,金精水母开口道:“太阴圣女,我知曾经得罪过你,但那时我也是不明真相,直到昨夜丹阳真人偷来见我,说了龙鱇被囚在一炁星宫,我才知其中另有隐情。” “丹阳真人?”正如金精水母所料,秋霜雪一听丹阳真人之名,立时追问道:“他现在哪里?” 金精水母心中冷笑一声,回答道:“他准备邀金光道人和烈焰真人一起下手救出龙鱇,同时让我设法转告太阴圣女,请你去西昆仑,务必请出天帝和帝后,让他们重返天庭,主持大局。” 第161章 秋霜雪已知丹阳真人之事,因此才探问金精水母,听对方讲得不错,一时判断不清这金精水母之言是真是假。 “水母此言当真?”秋霜雪正拿不定主意之际,骊山姥姥边问边拦在了秋霜雪之前。 金精水母知骊山姥姥有意阻止秋霜雪前往西昆仑,不等她再次开口,抢先替她说道:“如今天庭巨变,圣母遭劫,但天帝和帝后对此却没有一点反应,任谁也能猜出西昆仑发生了人所不知的祸患。” 素英一听急道:“既然这样,丹阳真人又怎么会让姐姐去赴险?你分明是在骗人。” 金精水母这回却不生气,平心静气道:“你们难道忘了玉清老祖的谶言?咱们虽然不能解出其中含意,但太阴圣女却必定是解脱三界灾难的大救星,如果西昆仑真的出事,怕只有她去,才可能再次请出天帝和帝后。” “你胡说!”寒簧怒道:“西昆仑既然出事,姐姐去了还有什么用?万一……”寒簧说着突然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再不敢说下去了。 金精水母嘿嘿一笑,打正了丹阳真人的旗号道:“丹阳真人绝不相信三界中有什么力量能同时对付得了天帝、帝后和昆仑子,这三人必定被困在西昆仑无法脱身。” 寒簧仍是不服道:“那丹阳真人自己为什么不去?” 金精水母此时已完全操纵主动,故做耐心地解释道:“倘若丹阳真人能救出龙鱇,他决定立即联合九天和五岳的力量,在一炁星君未成大气之前将他扳倒。” “水母说得不假。”秋霜雪想起师兄,终忍不住悲伤道:“丹阳真人和师兄的确是这样计划的。只不过却中了一炁星君的诡计,丹阳真人命丧一炁宫中。” 金精水母一听,脸上立时现出比其她三人更加吃惊的神色道:“怎么会这样?怪不得一炁星君突然间雷霆大发,派出九天尊者和马、赵二位元帅攻打玄天宫!” 众人此时才听说一炁星君发兵之事,俱是大急。金精水母急众人所急道:“咱们这就去玄天宫,设法拦住鸿蒙神鳄。太阴圣女你立即前往西昆仑,天庭内战一触即发,只有天帝和帝后才能阻止这场灾难。” “且慢。”骊山姥姥再次拦住众人道:“金精水母,丹阳真人为何会让你来传讯?” 秋霜雪三人一听,如梦初醒,那丹阳真人既可以偷身去寻金光道人和烈焰真人,大可去寻一个令秋霜雪信得过的人传讯,怎么也轮不到这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金精水母。 金精水母似乎被骊山姥姥的不信任所污辱,大怒道:“若龙鱇当真被囚在一炁宫中,川江边发生的一切便都是有人精心设下的圈套,那一炁星君就是害死我侄儿碧水银蟾的大仇人,你们认为丹阳真人来找我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众人一听哑口无言,这样说来,不管金精水母平素为人如何,如今却确实与大家敌忾同仇。 秋霜雪不好意思地对金精水母道:“水母息怒。还请水母和姥姥先带了素英妹妹和寒簧妹妹速往玄天宫增援九天大帝众人,霜雪一定不负丹阳真人所托,请出天帝和帝后。” 骊山姥姥至此也想不出阻止的理由,担心地看一眼秋霜雪,嘱咐道:“此去危险,你要多加小心。” 秋霜雪见骊山姥姥挂怀,将胸一挺,傲然道:“姥姥放心,哪个贼子若想暗算我,还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秋霜雪的神通,骊山姥姥先前已亲眼目睹,也就不再多言,放秋霜雪离去。 “咱们也快走吧。”金精水母见秋霜雪出月宫消失不见,忙催促众人出发。 骊山姥姥当先迈步,带着三人向外走去。然而才到宫门,忽听外面风声四起,人影一现,碧水金蟾带领一帮心腹水兵杀气腾腾闯入宫来。 骊山姥姥不惊反喜,出声招呼道:“碧水金蟾,你来得正好,你婶娘也在这里。”说罢回身欲叫金精水母,只这一回头间,眼前银芒暴现,一把天水冰针已飞近面门。 骊山姥姥一点防备也没有,猝不及防下被天水冰针贯入面门,而背后,大刀切入体内的剧痛也同时传来…… 素英和寒簧眼睁睁看着骊山姥姥出其不意下被金精水母和碧水金蟾联手害死,她们才明白到底还是中了奸人的诡计。二人又是心痛又是害怕,转身要向月宫深处逃去。 眼前人影一闪,金精水母那邪恶的面容阻断了退路。 金精水母嘿嘿笑道:“你们两个小贱人,当我金精水母是好侮辱的么?一炁星君大人已决定用雷霆手段除去你们这帮逆臣贼子,九天完了,你们去也是送死,不如我送你们一程好了。” 眼见金精水母凶相毕露,寒簧自知无幸,哭骂道:“老乞婆,你害死姥姥,我们和你拼了。”二人尚未动手,只听背后恶风不善,素英一回头,一柄大刀挟着厉啸向她当头劈来。 素英眼都来不及眨,已听当地一声大响,一柄飞剑突然将碧水金蟾的大刀架住。 碧水金蟾也未料到变故突生,他大吃一惊之际已听身后风声飒然,不及转头,回刀去架。 一声巨响,碧水金蟾只觉虎口巨痛,大刀吃不住来人大力,竟从中断为两截。得此空隙,碧水金蟾回头一看,怒发冲冠的赵元帅已连人带鞭二番扑来。 碧水金蟾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赵元帅的对手,再看了赵瘟神这一副玩命的架势,当下先自怯了,双手齐扬,不管断刀好刀,闪电般砸向赵元帅,人却呼一声斜向窜出,直扑月宫宫门。 “总管留步。”随着话声,温琼稳稳当当地站在宫门之前,阻断了碧水金蟾的去路。 再说那正要对寒簧下手的金精水母,还没得意够,忽然眼前一花,碧霞元君的身形已落在她与二女之间。 金精水母骇了一跳。她人老成精,心知事情不妙,二话不说,急向侧闪之际,已听到素英、寒簧在向碧霞元君哭诉道:“她们害死了姥姥,她们害死了姥姥…” 金精水母哪管得了素英、寒簧会说些什么,趁碧霞元君安慰二女之机,旋身绕过众人便想逃走,然而她恶报该到,却正撞上为避碧水金蟾飞刀而跃过这边的赵宇赵元帅。 赵元帅避开碧水金蟾的飞刀,刚要再次追敌,恰看到金精水母来在面前,赵元帅一看杀死骊山姥姥的元凶便在眼前,怪眼一翻,轮鞭下砸。 金精水母哪敢和赵元帅拼斗,撒出一把天水冰针后身躯急向后退。 那赵元帅却是红了眼,生怕对方借机逃走,不闪不避,双鞭轮开,如风车般磕飞冰针,眉间神纹大开,十二杖神针悉数放出,刹那间将金精水母射成了筛子。 那边厢碧水金蟾一见金精水母身亡,顿时咆哮道:“我和你们拼了!”竟那样赤手空拳扑向温元帅。 “孽障,如此冥顽不灵,留你做甚?”随着话音,马元帅的身形出现在温元帅身旁。这马王爷心性何其高傲,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发横。温琼才想阻止之际,马玉的枪尖已噗一声扎进碧水金蟾的心窝之内。 除掉了金精水母和碧水金蟾,一众天河水兵吓得不轻,一个个跪地求饶,纷纷投降。 战事止息,碧霞元君看不见秋霜雪,忙问素英、寒簧。这两个丫头哭昏了头,直到碧霞元君问起,才惊醒过来,急道:“姐姐被金精水母骗去了西昆仑!” 众人一听俱是大惊,现在可以确定,那一炁星君早在夺权之初就已经谋算好了一切,即使强如天帝和帝后,也没能逃过这场浩劫,他究竟在西昆仑设下了怎样的陷阱? 事到如今,碧霞元君只好让三位元帅押了一众天河水兵回去与九天大帝等人会合,她则和同样担心外公、外婆的瑶姬一道,直奔西昆仑而去。 ———— 西昆仑,高耸入云,山上终年云霞缭绕,奇花遍野。秋霜雪一入山界,便被眼前美景所迷,眼见碧潭处处,哪里才是天帝与帝后隐居的瑶池所在?正在迷惑之际,忽见一座高峰上耀出霞光。秋霜雪心中大喜,正要靠近,前方云雾开处,一个中年男子现身面前。 秋霜雪见这男子衣着朴洁,方面大耳,眼中透出一种憨实的神态,心中先自有了三分好感。 不待秋霜雪施礼打问,那中年男子先一步开口道:“你就是太阴圣女吧?师父料定你会前来,特让我在此等候。” 能一口道出自己来历的仙人实在太多了,秋霜雪已然见怪不怪,依礼问道:“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本人昆仑子。” “原来是昆仑子前辈!”秋霜雪惊喜出声。昆仑子的师父当然就是天帝了,难怪能准确算定自己前来的时间。- “西昆仑没出事么?”一语既出,秋霜雪立知失言。昆仑子也不为忤,笑道:“师父知道天庭有变,只是机缘未到,捉不住一炁星君的把柄,师父也拿他没有办法,如今你既然来了,想必转机已经出现。” “天帝果然料事如神。”秋霜雪欢喜道:“请前辈速带我去见天帝和帝后。” 昆仑子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向山腹的一处坳地飞去。秋霜雪心急见到天帝,毫不迟疑地随后跟去。 二人进入坳地,秋霜雪吃了一惊。这是个半月形凹地,前方峭壁上光滑如镜自不必说,便从壁脚直至身后山坡上也是寸草不生,入目全是白茫茫的石面,如被太阳烤炙一般散出蒸腾热气。 昆仑子用手一指峭壁下仅有丈许方圆的一眼山洞口道:“师父他老人家便在里面。” 昆仑子话音才落,坳地上空突然传来叮地一声剑鸣。 第162章 二人都是大吃一惊,以目前二人所拥有的法力竟没能发现被人跟踪,来人功力之高,不在自己之下。 几乎是意随心动,秋霜雪的无形神剑暴涨而出,以横扫一切的态势疾刺声响发出之处。 激烈的兵器撞击声瞬即远去。暗中之人似乎不愿与秋霜雪为敌,在一片兵器交击声中急向后退。 然而秋霜雪此时的功力实已非同小可,任那人退得快,无形神剑却是倏倏而出,直似无穷无尽,刹那间将暗中之人迫出了千里之外。 一旁的昆仑子瞧得大讶道:“怪不得瑶台圣母凭此剑威慑三界,真想不出世间还有什么兵器能挡得住它的威力。” 秋霜雪被昆仑子赞得不好意思起来,收了神剑道:“班门弄斧,前辈莫笑。” 昆仑子面现肃容道:“贼人竟能跟你至此,看来事情果是严重,你速入洞去见师父他老人家。”说罢略一犹豫道:“入洞后若不能进,便退出来,不必勉强。” 昆仑子此言似乎有暗示天帝在考验秋霜雪之意。秋霜雪听罢,顿时激起体内傲性,昂首道:“多谢前辈关心,我不会让天帝他老人家失望的。” 昆仑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秋霜雪迈大步进入石洞,才走两步,一道火舌迎面扑来。秋霜雪念动避火决,脚下不停,步入火海。眼前看似火浪汹涌,然而身上全然没有一丝难耐的热意。秋霜雪心下奇怪,有意收了避火决,那火舌却只是绕着她转,不肯扑前。 “难道是天帝在操纵火海?”很难相信这么大的火势会掀不起一点热浪。秋霜雪想起昆仑子隐含暗示之言,忍不住回头去望。 这一回头,秋霜雪顿时大吃一惊。自己入洞仅止几步,然而再看身后,入目俱是茫茫红雾,倒似掉进了一片漫无边际的火海之中。 脚下传来松动的感觉,秋霜雪起身悬停空中,向下看时,适才站立之地已溶为火浆,被火风卷动,浆浪旋起,包围在自己身周,似乎一个涌动便能将人吞噬。但这浪却只不向前,尽在身外咫尺处发威。 笑容浮现脸面,秋霜雪再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天帝在暗中安排。于是一面出声呼唤,一面向前飞去。 “小姑娘,你找谁?”正当秋霜雪难辩方向之际,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旁响起。 秋霜雪吃了一惊,四顾之际不见人影,觅声寻测,才发现此人最少尚远在百里之外。 秋霜雪才测出对方方位,前面浓浆已然翻滚着向四面散开,一条火窟般的通道呈现眼前,燃烧的火气将一位正从火窟中潇洒而来的白衣少年衬托得益发形神丰翼、飘逸绝伦。 “来得好快!”秋霜雪几要认定拥有如此神通之人必是天帝,然而她再也没有想到入目竟是一张美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少年脸庞。 “咦,好熟悉的一种感觉。”少年俊俏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神色,细细打量一番秋霜雪后,少年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会有瑶台圣女的无形神剑?” “瑶台圣女?”秋霜雪一愣神间才想起这还是瑶台圣母少女时期的称号。 “你也是天帝的弟子吗?”除了天帝的学生,秋霜雪再想不出面前人的身份,可既是天帝的弟子,怎么会从未听说过? “也可以这么说。”少年点点头后问道:“那你是瑶台圣女的弟子了?” “不是。”秋霜雪见对方承认了是天帝的弟子,来不及向对方细说自己身份,急急道:“天帝他老人家在哪里?请这位师兄带路,我有急事要面见天帝。” 少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道:“天帝被昆仑子丢入这火眼绝地,他将一身功力悉数传输给我后,便同他的妻子一道消亡在火海之中了。” “昆仑子前辈?”秋霜雪难以置信地呼出声来。 少年人见了秋霜雪表情,毫不讶异地道:“看来你也是被那昆仑子骗进来的。这里是炼魔火眼,乃仙家绝地,一旦踏入此间,任你如何神通,也无法找到出口所在,最终功力耗尽,被炼化在这火眼之内。” 秋霜雪大吃一惊,看这少年人神态认真,绝非作伪,她这才醒悟中了奸人之计,顿时急道:“这可怎么办?天庭内乱将成,只有天帝和帝后才能阻止这场浩劫,如今怎么办才好?”说罢突然想起什么道:“师兄你既然在这里,一定知道炼魔火眼的出口所在。” 少年人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在这火眼里呆了十万八千年了……” ———— 五花山既有神龙九子护驾,鄢墟城对它也就不再构成威胁。霹雳大仙放心带了金刚铁掌别过众人要去拜见老师赤火老祖。 赤火宫高悬九天,但烈焰真人的烈焰宫却位于和炎天宫相距千里的南天之处,无须经过有天兵守卫的重重防线。 霹雳大仙心知这位师兄生平最爱游历访友,只是当此风雨飘摇之际,该会留在宫中静观事变吧?若没有师兄帮忙,凭自己的力量却无法偷过天门去见老师。 来在烈焰宫中,宫内静悄悄不闻一声,连平素打扫宫殿的童子也不见一个。霹雳大仙虽然觉得奇怪,但他不信以师兄的本领会出什么意外。然而直至闯进中宫大殿,这才听得有人喝问道:“什么人敢擅闯烈焰宫?” 终于听得人声,霹雳大仙放下心头大石,笑道:“我师兄呢?快叫他出来…”话至中途,霹雳大仙忽觉不妙,殿中的道童何时换做了守门的天兵?况且这两个天兵神情木讷,十分诡异,唯有额前一块霞石闪烁幽芒。 “你们是什么人?”霹雳大仙的喝问声刚出口,微仅可察的异响已来在身后。 不及细想,霹雳大仙一把拉了金刚铁掌飞窜出去。临空回头,只见无数黑丝扑天盖地紧随二人追击过来。 霹雳大仙怎敢怠慢,掐决翻掌之际,一股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大力翻涌而出,满天的雷鸣竟似怒涛般连绵不绝,把那如群蛇出洞的黑丝悉数炸翻回去。 黑丝隐去,马尾星官翻着怪眼难以置信地盯住霹雳大仙,而霹雳大仙也是直至此刻才明白适才大力有一半来自于牵手的金刚铁掌体内。 大喜之余的霹雳大仙却也不禁担心起了师兄的安危,怒指马尾星官道:“马尾星官,你把我师兄诓去了哪里?” 马尾星官嘿嘿笑道:“你那师兄胆敢背叛天庭,勾结金光道人潜入一炁星宫,密谋算计星君大人,此刻只怕已被星君大人正法了。” “什么?”霹雳大仙心头大震,便在此时,两股大力已趁着他分心之际从后扑来,分别袭向霹雳大仙和金刚铁掌。 “狗奴才!”霹雳大仙怒不可遏,手掌翻飞间二道雷电旋即扑出,准确无误地击在那两名天兵的胸口,因愤怒而倍显强大的力量登时将两名天兵的身体炸得粉碎。 然而令霹雳大仙意想不到的是,袭来的力道并没有因天兵的逝去而消失,一如之前,眨眼间面容上已感觉到了大力来临前的凛冽痛意。 “糟糕!”霹雳大仙惊觉不妙之际,再想躲已来不及,自己纵不惧敌招,金刚铁掌却是肉体凡胎,挨不得一击。危急中,霹雳大仙一抖手将金刚铁掌横甩出去,满天黑丝掠过,金刚铁掌的身形消失在了马尾星官的发尾天牢之内。 噼啪大响中,硬架了两记大力攻击的霹雳大仙忍不住破口大骂出声。 借机收伏了金刚铁掌的马尾星官却是闷声不响,身形如电疾扑霹雳大仙。与此同时,霞光暗闪,被霹雳大仙炸死的两名天兵竟再次现出身来,紧随马尾星官的攻势,呈品字形向霹雳大仙包抄袭来。 虽然怒不可遏,霹雳大仙却知再不走必难脱身。双掌上翻,一道闪电炸开殿顶,身形随之窜出殿外,向炎天宫方向急飞而去。 马尾星官见状,在后疾追不舍。现今天下散仙以金光道人为首渐渐联成一线,意欲对抗天庭,一炁星君因而制订出了一系列针对叛贼的剿灭计划,此次行动,可以说万不容失,倘在自己这一环节出了差错,如何向星君大人交待?这马尾星官对霹雳大仙可以说是铁了心要追到底。 霹雳大仙也非弱者,身形展开,如电疾飞,眼看前方快到炎天宫外,不意云层翻滚,如浪潮涌的云气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现出形来,一只大得骇人的蝙蝠挥开它那似可遮天蔽地的双翅迎面扑来。 “百变蝠神?”霹雳大仙刚刚惊呼出声,白光一现,一柄利剑已切入胸膛。 追在霹雳大仙身后的马尾星官一见蝠妖现身,惊骇止步。两名天兵却不知死活,同时出手,狂飙般疾扑上去。 百变蝠神何等神通,一眼看穿了这两个天兵的真实面目,如钢巨爪探出,一爪一个,登时抓碎了两名天兵额前的霞石,那两名天兵随之消失不见。 马尾星官本还想收回星石,不意对方如此厉害,眨眼间两颗星石已毁,知道再不走连自己也要成为百变蝠神爪下亡魂,当下见机不妙,转身飞逃而去。 百变蝠神倒也不追,双翅扇动,巨大的身形再一次隐入云中不见。 ———— 听马尾星官说百变蝠神已然复出,一炁星君脸上刹那间变得阴晴不定。想那百变蝠神自从蟒神败亡之日起,便独来独往,四处行凶。由于他功力太高,仙魔两界俱奈何他不得。直到五千年前,三清老祖亲自出击,布下伏魔阵,诱其上当,这才被上清老祖以金刚决收伏,囚入玄冰石室。想不到却被他脱困出来,此妖对仙界中人恨之入骨,势必会伺机报复,他的出现令本已支离破碎的天庭生出了更多不可测的变数。 第163章 “也罢!”一炁星君一拍座椅扶手站起来道:“全力搜寻百变蝠神的行踪,我要和他见上一面,倘能说服此妖与我结成同盟,又何惧阿修罗。” 一炁星君和马尾星官主仆二人正在这里密议,狡目星官忽然急匆匆奔进殿来。 “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一炁星君发问间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星君大人,大事不好!”狡目星来不及喘匀气息便急急道:“九天尊者不知为何大骂星君,声称要寻星君大人为妻子报仇,如今在南天门外和关宵打了起来。” “什么?”一炁星君听罢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问道:“马玉和赵宇呢?” “马玉和赵宇?”狡目星摇头道:“这二人平素一贯嚣张,遇事却不见踪影,星君大人当追究他们失职之过。” “这就是了,否则关宵又怎会和鸿蒙神鳄动起手来。”闻听马玉、赵宇二位元帅没有和鸿蒙神鳄在一起,一炁星君暗松一口气,他虽利用丹青幻客打正了讨伐九天的旗号,但怕群神阻挠,因此发兵之事目前仅有限几个人知道。狡目星虽然是一炁星君的忠实走狗,但此人骄横自大,仗着一炁星君的势力狐假虎威,以之麻痹群神可以,真正遇到事情,一炁星君却并不与这狡目星商量。 示意狡目星退下后,马尾星官急向一炁星君发表自己的看法道:“不知这只蠢鳄因何事突然间反戈相向,难道川江之事有失?” “应该不会。”一炁星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道:“虽然尚未见到温琼,但若川江事发,四大元帅同气连枝,关宵又怎会出手阻止鸿蒙神鳄?” “幸好星君大人留了丹青幻客这个棋子,不然真不好向群神解释了。”事情再急,马尾星官仍是不忘拍拍一炁星君的马屁。 “此事不可大意。”一炁星君尽管听得受用,却也知事态严重,谨慎道:“那丹青幻客不同于鸿蒙神鳄,时间一久,必会被人看穿他受了迷魂之术,不到万不得已,实不能让他露面。我现在担心的是马玉和赵宇的动向,为防万一,你即刻动身前往西昆仑。” “属下明白。”马尾星官说罢不敢耽搁,拜别一炁星君急速离去。 “狡目星!”一炁星君安排好后路,立时向宫外叫道:“随我去南天门看看鸿蒙神鳄在搞什么鬼。” “是,星君大人。”狡目星应声跑了回来,他跟一炁星君年岁久远,对一炁星君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虽然并不参予一炁星君的政要之事,但却很享受跟在一炁星君身后摆威风的架式,听得一炁星君召唤,也不多问,率了一帮宫中兵将,昂首挺胸跟在一炁星君身后出了一炁星宫。 一帮人尚未到达南天门,路上已碰见了络绎不绝赶来的各路星辰。一炁星君虽已想好愚弄众人的办法,但对这些人的问这问那仍是不禁心中着恼,对众人态度也便十分的冷淡了起来。 这些满天群神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闻得南天门外打作一团,急匆匆赶来探问究竟,然而见一炁星君满脸怒色,也只好摇摇头,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向前行去。 离南天门尚远,前方一团云疾飞而来,一员天将现身禀道:“报星君大人,四大元帅联同五岳散仙一起造反,此刻正和九天的叛逆合兵一处,杀进南天门来。” 这员天将话音一落,满天群臣嗡一声炸开了锅。一炁星君也未料到事情失控到如此地步,刚要喝斥群神镇静,前方已见满天云动,无数人马现出身形,乾天神龙、九天大帝、五岳群神、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等等这些平素对天庭不满之人竟都闻得消息反上天来。而就在这海洋般翻飞的旌旗前面,一团怒云如浪泻开,露出了奔在队伍最前面的鸿蒙神鳄。 “还不给我站住?”一炁星君话音刚落,鸿蒙神鳄已叫嚣着冲过来道:“一炁星君,好个卑鄙之徒,今日定要与你拼个死活,为我妻…” 鸿蒙神鳄话未说完,本是杀气腾腾,已冲至一炁星君面前的身躯突然曲膝跪倒道:“星君大人,四大元帅突然造反,与叛贼合兵一处,以我妻子九头蛟的性命想要协,属下无奈,只好虚与蛇委,还望星君大人明查,替我做主,救回我那可怜的妻子。” 这个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对面的四大元帅、五岳帝君、九天大帝等人无不愕然,急忙传令天兵,停止前进。 正这时,天庭深处又是一阵喊杀之声,无数天兵天将在天罡、地煞、三十六将及各路星辰的率领下潮涌而来,刹那间与四大元帅的兵马形成对峙之势。 看着对面的人马,一炁星君怒火中烧,怪只怪当初一时糊涂,没有以雷霆手段将这一帮逆臣除去,以至留下祸患。文人误国,当真不假,倘一开始便发兵九天,何来今日之乱,看来一切事情终归得靠武力解决。 想到这里,一炁星君一把拉起跪在面前的鸿蒙神鳄,伸手遥指温元帅道:“温琼,九天尊者的夫人下界迟迟未归,我令你前去接应,你将夫人接在了哪里?”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但有了鸿蒙神鳄先前一说,倒显得九头蛟当真落在了自己手中一般。温琼被一炁星君这一喝问,当时便傻了眼,看看翠莲再看看鸿蒙神鳄,虽然翠莲可以作证,但鸿蒙神鳄不认可的情况下,一炁星君完全可以反指翠莲是在诬陷于他。 站在一炁星君身后的满天群臣见了温琼的尴尬神态,当时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许多人更是用手向对面指指点点,显然信了一炁星君之言。 事到如今,温琼只好硬着头皮道:“末将奉星君之令下到川江时,九头蛟夫人已经遇害,但她却给九天尊者留下信息,说她乃是死在星君大人派出的杀手手中。” “我派杀手杀九头蛟?”一炁星君一听便大笑道:“我派人杀死九头蛟,好让她的丈夫鸿蒙神鳄与我作做?”一炁星君越说越好笑,回手一指身后群神道:“满天群神都在这里,温琼你倒说说,我派谁杀死了九头蛟?” 这下群星们更是炸开了锅,纷纷出言指责四大元帅。 眼见形势急转,祥云动处,岳山震帝排众而出。 温琼是岳山震帝的弟子,岳山震帝当然清楚这个徒弟不善言词,哪里会是一炁星君这种贼子的对手,因而来在阵前,寸步不让地对指一炁星君道:“一炁星君,你下药谋害鳄靓神,利用他挑起圣母与鬼母间的猜疑,借机谋权在先,诛除异己,害死九头蛟在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想杀死虎药师灭口,却被他的思绪借移魂大法转入了千手剑侠体内。你可敢将鳄靓神交出来,让千手剑侠去除他体内之毒?到时前因后果自是一切大白。” “不错。”陈抟老祖也出阵道:“一炁星君,你与九子鬼母暗立盟约,弃散仙生死于不顾,只可惜鸠盘荼弃暗投明,将你的阴谋彻底揭露了出来。” “笑话!”一炁星君眼见身后群臣再一次露出倾听之态,打断岳山震帝与陈抟老祖的话道:“你们也说虎药师移魂他人体内,以虎药师之邪,我怎敢将鳄靓神交给你们,倘你们用药控制鳄靓神,岂不是可以假他之口胡说一通么?至于什么与九子鬼母暗立盟约,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反倒有九天联同五岳谋反的确凿证据,马玉你出来说说,我为什么派你讨伐九天?” “这——”马玉虽然为人高傲,却从不撒谎,被一炁星君问到,当时便哑口无言起来。 见马玉无言以对,一炁星君趁热打铁道:“马玉,天庭待你不溥,温琼奉师之命与我作对,你身为元帅,怎可助纣为虐,可笑我竟派温琼这个贼子前去接应九头蛟,是我害了夫人啊!” “一炁星君你少要装模做样。”对面阵中的嵩山大帝见一炁星君惺惺作态,忍不住出阵怒道:“你以虹霞丹露害了丹阳真人,我想你同样是用它才控制住了鸿蒙神鳄吧?以鸿蒙神鳄的脾气,我们若害了他的夫人,他焉肯如他适才所言般,与我们虚与蛇伪?大家再看看鸿蒙神鳄现在的表情,一个正常人怎会听闻旁人议论自己妻子的生死而无动于衷?” 众人一听言之有理,不由将目光纷纷集中在鸿蒙神鳄的身上,再看那鸿蒙神鳄,仿如此时才清醒过来一般,突然跳脚道:“分明是你们害死我的夫人,竟拿她来要胁星君大人,今天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为我的夫人报仇。”叫嚣间催动黑云直扑向前。 鸿蒙神鳄这一不管不顾地动手,登时令双方的对话无法继续下去。对面阵中红云一现,一个身材魁伟的红面大汉挥大刀迎上了鸿蒙神鳄。 众人看得清楚,这个红面大汉正是关宵关元帅,这关宵在四大元帅中来历最是不凡。他本浑沌之初的一块赤金。关宵的父母婚后多年无子,一次偶然路过上古仙人圣母元君的祠堂,便向圣母元君祈福求子。也是奇怪,祷告之中,关宵的母亲竟在圣母元君像前睡着,仅小寐片刻却梦到圣母元君显灵,向她怀中放入一物。 夫妇二人回家后不久,关宵的父亲便发现夫人怀了身孕,十月怀胎产下一子,此子浑身赤红,只在前额有一块月牙形白色胎记。 关宵的父母知道儿子非是凡人,对其十分看重,想凭此子光大门楣,从小便为关宵请来了不少名师文人,奈何关宵只爱舞刀弄棒,且天生神力,五岁时便可单手擎起巨石。 好武之人历来都爱打架,关宵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在七岁第一次与人动手时便打死了村中恶霸之子。 那恶霸丧子之痛下,派人杀死了关宵父母,又四处寻关宵为子报仇。 第164章 却不料惊闻父母死讯的关宵一怒之下,将恶霸一家主仆八十余口悉数杀绝。 此事震惊全国,当时的国王不但没治关宵的罪,反将关宵惊为天人,亲自寻到关宵,将他领回王宫认做义子,委以最好的老师教授关宵兵法武艺。 这关宵从十二岁开始领兵,至国家在诸候战乱中被灭止,生平从未败过一仗。他的敌人惊惧于他的武力,买通关宵手下,以迷药迷倒关宵,这才将他擒住。 关宵被擒后,对手敬重他的本领,想劝他投降,但关宵对义父忠烈无比,绝食自尽,岂料百日未食,却仍是不死。 对手见他如此决绝,料他不会投降,这才下令诛杀,哪知这关宵一身钢筋铁骨,刀砍不伤,水浸不死。对手这下害了怕,请来当地术士。那术士也算有些本领,算出关宵乃赤金之身,唯一破绽只有他额上那一块月牙形胎记。敌人于是制出弯月尖刀,当真一刀刺入了关宵额内。 敌人感念关宵也是一代名将,派役夫们将关宵的尸体埋在野外,刚刚立好坟堆,不意一道闪电击下,将埋葬关宵的坟土炸翻开来,关宵的尸体竟然从棺中直立而起。 在所有目睹此景之人被吓得半死之际,关宵额中伤口内射出金芒,脚下祥云涌动,升天而去。众人这才知关宵是神仙下凡。 鉴于关宵在人间时的忠贞不渝,他被天庭封为了忠义天王。 这关宵不仅是全身刀枪不入,更厉害处是他额前白月,里面射出的金芒可以托住任何神兵,令他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怕打的关宵,在南天门外与鸿蒙神鳄动手时却被对方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虽然其他三位元帅赶到后澄清了误会,双方和好,但关宵心中却对鸿蒙神鳄生出不服之念,因此一见鸿蒙神鳄扑来,他立时冲前迎了上去。 后面的五瘟天王赵宇赵元帅心知关宵不是鸿蒙神鳄的对手,舞手中铁鞭也扑了过去。 赵宇、关宵俱是以勇武出名,那鸿蒙神鳄同样生来便力大无穷,三个人走马灯般战作一团,一时分不出胜败。 再看一炁星君,巴不得越乱越好,大手一挥,指挥身后的天兵天将道:“剿灭叛逆,违护天庭,大家给我杀!” 一声令下,群情涌动,眼看一场内战即将触发,突然一声暴喝传来:“住手!” 这一声响彻天际,竟压过了嚣叫的众天兵,再看眼前,一道矫健的白衣身影落入双方阵间。 “太阳星君,你也反了不成?”一炁星君虽在怒喝,心中却也吃惊,这太阳星君的骁勇在三界是出了名的,便是自己亲自动手,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此君。 出现在两军阵前的太阳星君金乌公子,依然是发髻高挽,一身白衫,简洁到了洒脱的境地。 金乌公子右手修长有力的五指扣上腰间烈日托阳剑的剑柄,浓眉带肃,俊目含威,直视一炁星君道:“星君勿怪,在下不能坐视天兵自相残杀,只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一炁星君气得一咬牙,这金乌公子虽然没有明言怀疑自己,但从对方这个举动上看,明显倾向于五岳散仙一方。 “不错,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大家万不可自相残杀。”随着一阵附和声,三一星君、紫微大帝等一些天界元老纷纷出列,拥至太阳星君身旁,令一炁星君身后的天将们不敢妄动。两军之前只剩了鸿蒙神鳄仍在不闻不问地对着赵宇、关宵二位元帅狂攻不已,令人看着不禁心生疑惑。 “金乌公子,你要给姥姥报仇!”一声悲叫,素英、寒簧哭着从五岳帝君身后飞冲出来。 “骊山姥姥?”金乌公子吃惊道:“骊山姥姥怎么了?” 日月行宫轮流普照人间,骊山姥姥代掌月宫以来,与金乌公子多有来往,如今听得骊山姥姥遇难,金乌公子怎不吃惊? “是他!”素英杏目含悲,伸指指住一炁星君道:“是他派人害死了姥姥。” 寒簧也大声叫道:“他还派金精水母将姮娥姐姐骗去了西昆仑。” “嗡”一声,一炁星君身后的满天群星立时炸开了锅。众人三五成群地议论起来,尤其平素和一炁星君交好的地煞星君们,被马尾星官骗去攻打月宫在先,又被金精水母骂回在后,如今听得骊山姥姥死讯,心中怎不犯疑,他们拥立一炁星君,本想借此抬高在天界的地位,但如今却不得不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明智。 一炁星君脸色铁青,他没料到月宫中人竟然逃了出来,如果金精水母落入这帮人手中,自己当真不好解释。 看看身后满脸狐狐疑,不肯再替他出头的众星宿,一炁星君心中怒气勃发,既然不靠武力已无法解决,那就看谁的拳头硬好了。 想到这里,一炁星君一抖手幻出神兵日月星辰栋,驾云头向金乌公子逼去。 “住手!”又是一声大吼,比之太阳星君先前的威力还要高出一截,双方众人心中俱是一颤,暗暗惊讶什么人竟能具此神功。 满天群神一抬头间,哗一声整个队伍都乱了套,人们一个个兴奋起来,不分敌我一起涌向前去,跪倒参拜道:“天帝您终于回来了。” 在场众神中多是天庭宿老,不乏当年跟随天帝一同开创开庭的老部下。值此纷乱之际,这些人看到天帝重临,不蒂于找回了主心骨,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场面刹那间被聚在一处的人马抹平,便连鸿蒙神鳄这等天不服、地不服的人物也识趣地停了手,随在一炁星君身后来见天帝。 第十七章节重归一统(上) 看着跪倒一地的天兵天将,天帝面沉似水,方正的大脸罩上一层冰霜,冷冷地扫视众人一遍后才开口道:“四大元帅,你们兵逼天庭,莫非想造反不成?” 四大元帅没有想到天帝乍一复出,竟先拿他们开刀,马玉急忙申辩道:“启禀天帝,臣等此举实是事出有因…” “闭嘴!”没等马玉把话说完,天帝已大怒道:“尔等身为天庭元帅,我万没想到你们会干出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倘若魔界伺机而动,我天庭岂不要毁在你们几个蠢才手里?” 见天帝发怒,马玉登时低下头不敢言语。想想天帝的话不无道理,四大元帅也不由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于莽撞。 幸好天帝并没有再为难四人,面容重归平静道:“乾天神龙、九天大帝,你们不是想脱离天庭的束缚吗?我今天成全你们,从今而后,你们的所作所为与天庭再没有任何瓜葛。”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乾天神龙本就独立惯了,除了震惊外倒也没什么,九天大帝却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钧天大帝急忙叩首道:“天帝明察,我等只是以退为进,不愿天庭落入小人之手,却非真要背叛仙界。” “胡说!”天帝怒道:“九天玄女失踪,再没人能约束得你们,我女儿刚刚遭劫,你们就为了权力之争起了内讧,如此行径,岂不令人心痛?” 天帝说着长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提到了逝去的瑶台圣母而心痛还是为了强压怒火。不过他接下来的语气却已缓和不少道:“你们几个且先各回各宫,稍后我自有安排。” 九天大帝心叫冤枉,但见事情似乎尚有回旋余地,便也只是暗中叫屈,不再申辩,拜别天帝后和乾天神龙率人向天门外撤去。 见事态基本被压了下来,天帝面色总算好转了些,稍顿后对五岳群神道:“你们关心天界安危,前来增援,所为极是,如今既已事了,可自回修炼之地。至于百花仙子与百草仙子,北昆仑失陷,暂时在泰山安居,也算个不错的权益之策,你们也先走吧。” 岳山震帝代表五岳群神及百花、百草仙子们谢过天帝后却未转身,而是突然发问道:“太阴圣女已前往西昆仑求见天帝,天帝可曾见到过她?” 听岳山震帝发问,马玉忽然觉得岳山震帝话中隐隐透出一丝怀疑,他心中一动,偷偷睁开眉间神目望向天帝。 天帝似乎感应到了马玉神目的光芒,一双眼射出寒芒迎上马玉目光。马玉只觉天帝发冠上一块巨大的修饰美玉散出朦胧霞光,不仅阻止了旁人窥其身份,更随着天帝的目光侵袭过来,试图顺神目钻进自己脑海。 马玉吓得连忙闭上他那第三只眼。 其他众仙也体味出了岳山震帝话中含义,只是天帝身上充盈着的巨大氤氲仙气是为众人所再熟悉不过的。它不仅代表着旁人所无法假冒的强大实力,更代表一种正义,决非邪道魔功所能发出的正气。况且连具有神目的光华天王马玉都不吭声,别人谁还有资格提出异议? 天帝狠狠地瞪了一眼马玉后,这才转向岳山震帝皱眉道:“太阴圣女去了西昆仑吗?我没有遇到她。” 岳山震帝感觉到天帝话中有一些抵触情绪,即便他没有遇到过秋霜雪,也不必摆出这种漠不关心的冷淡态度,倒似恨不得一句话将这个话题揭过一旁。 明知天帝不悦,岳山震帝仍是继续追问道:“拙荆碧霞元君与您的外甥女瑶姬仙子怕太阴圣女有失,也随后去了西昆仑。” “噢!”天帝冷笑道:“这么多人前往西昆仑,我怎么一个也没碰到?你们担心太阴圣女有失,把我的西昆仑圣地看成了什么地方?震帝讲出这种话,不是想让我负责你妻子的安危吧?” 岳山震帝见这天帝讲出的话中满是嘲讽,十分刻溥,不似以往为人,心中不由得更是起疑,但天帝既已一口咬定没见过众女,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当下只好辞别道:“天帝误会了,在下只是随口问问,这便告辞。” 第165章 说着率领五岳群神及百花、百草仙子掉头向后退去。 见乾天神龙、九天大帝、五岳群神纷纷被谴走,一炁星君暗自得意,此虽权宜之计,但有了这个缓冲之机,便可以雷霆手段暗中下手,将所有反对自己的人统统除去,再不给这帮叛党有第二次聚集的机会。真不知阴辇迪是怎么办事的,竟连个小小的五岳也灭不掉。 一炁星君正在这里谋划毒计,耳中忽闻嘈杂之声大作,抬头看时,已经离开的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正率了人潮水一般二次涌来。 “这帮贼子,居然当真反了!”天帝骂了一句,忽然发觉事情不对。再看九天大帝人马的后方,一丝黑云蔓延开来,刹那间染黑了半边天空,形成一片黑色的浪涛滚滚而来。 “魔兵,是魔界的兵马!”在场群星也看到了远处可怕的情景,登时轰一声乱做一团,虽然他们不止一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灾难突然来临,尤其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的时候,每员兵将都忘了自己的职责便是抵抗魔兵,只剩下措手不及下的慌乱。 在这节骨眼上,本应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天帝却同样表现出一脸震骇,茫不知该如何调兵谴将,去组织起一道有效的防线。 “快,所有的人立即退往灵宵宝殿!”这个时候一炁星君忽然跳出来道:“四大元帅、五岳帝君,你们马上率领本部人马协助九天大帝挡住魔兵,掩护群神撤退。三十六天罡,即刻分散去召集天庭各殿守军,速到灵霄宝殿会合,共同抵抗魔兵。南斗六元、北斗七星,你们分别前往斗牛宫和赤火宫,邀请小三清及赤火老祖前来退敌。其余人随我撤!” 别说这一炁星君的话还真管用,本来乱作一团的天界群神突然间知道了下一步行动的方向,各司其职,按一炁星君所说行动起来。 马、赵、温、关四位元帅摆动战旗,二十八宿分领天兵排成一组组方阵,仿如垒起一道长堤准备迎接巨浪的拍击。 五岳帝君明知一炁星君使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但大局为重,却不迟疑。 岳山震帝吩咐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随天界众神先撤,他则率领五岳散仙来在四位元帅的身旁。 牡丹夫人知百花、百草仙子们功力低微,也不逞强,领了众仙子向后退去。 四位元帅和五岳帝君眼看着前方黑云迫近之际,身旁烈芒骤现。众人一侧头,却是太阳星君来在身旁。 再看这太阳星君,名震三界的烈日托阳剑已然出鞘,俊朗的面庞上沉着镇定。见众人向他望来,金乌公子微微一笑,神态潇洒,从容不迫。 众人看得一笑,紧绷的神经为之稍缓。正要再看前方之际,又是粉影一现,一个绝色女子出现在了金乌公子身旁。 金乌公子吃了一惊道:“太孛夫人,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太孛夫人面色一红道:“公子援手之德,太孛还没有报答,今日与公子并肩作战,纵然太孛功力低微,也当为公子稍尽绵薄之力。”太孛夫人从未如此清楚地向人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几句话说完,脸已红至耳根,低头不再言语。 见太孛夫人值此关键时刻添乱,金乌公子心中懊恼,但瞧她这神情,只怕劝不走她,当下点头道:“等会儿交锋,你躲在我身后,万不可离开我百丈之外。” 太孛夫人听金乌公子居然没有赶自己走,当下喜出望外,猛点头表示同意,兴奋处竟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太孛夫人本来就是与太阴圣女齐名的大美女,只是一惯将自己包在一个冷酷的处表之内,此刻真情迸发,直如鲜花绽放,看得金乌公子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再说前方的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未至天门便看到魔兵漫天扑来。他们情知不敌,急率兵回撤。直至见到严阵以待的天兵天将,满以为这是因为天帝重临,群神一统,要与魔界分一高下。岂知奔到近前才发现仍是同自己一同讨伐一炁星君的这帮老朋友们。虽然心中气馁,但毕竟不再是孤军作战,于是勒停人马,在二十八宿外另组方阵,一同迎敌。 ———— 碧霞元君与瑶姬一路急飞,直奔西昆仑,眼看下方延绵的山界已映入眼帘,突然发现远处一道人影先她们一步没入了山中。 “马尾星官?”碧霞元君一眼认出了那个身影。 “西昆仑果然出事了!”瑶姬虽然没有失去一贯的镇静,但情绪已明显激动起来道:“外公、外婆若有个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一炁星君。” “咱们先躲起来。”碧霞元君知道对于瑶姬这样睿智的女孩来说,并不需要她去过分的担心和安慰。 二人隐入一团云中,随云团的飘动悄悄向北昆仑上空靠近。 两道人影自山中升起,弹丸般向着南天门方向飞去,转瞬不见踪影。 “不好。”碧霞元君与瑶姬同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适才离去的二人中除了马尾星官,另一个人竟是身为天帝弟子的昆仑子! “没想到昆仑子也与一炁星君勾结在了一起。”瑶姬虽然早就料到西昆仑有变,但心中始终对外公、外婆的神通抱着一丝幻想,如今见昆仑子竟与马尾星官一道离开,她的心突然间沉了下去,因而话中对昆仑子的那个师兄称呼也免掉了。 “他们肯就此离去,秋霜雪只怕已是凶多吉少。”碧霞元君此时真正后悔不该让秋霜雪离开自己身边,虽说秋霜雪神功已成,但昆仑子的厉害早在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就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 顾不得再隐藏行踪,碧霞元君与瑶姬直飞山中,径奔瑶台。 此时的瑶台,山清水碧、故貌依然,但却已不见一丝生机,偌大的帝王宫殿里冷清得如同一座千年封藏的死城,连丫环、婆子也撞不见一个。 “好狠的手段!”瑶姬怎也料不到那个昔日看上去憨实敦厚的师兄竟会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杀人魔王,难怪西昆仑上一丝风声也没有泄露出去。 “快找霜雪!”碧霞元君推一把发愣的瑶姬,当先展神通搜寻秋霜雪的踪迹。 二女正在山中四处寻找之际,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杀意漫野袭来,整个帝宫顿时浸入一片冰寒之中。 碧霞元君与瑶姬吃惊非小,如此强大的力量决非普通仙人所能拥有,莫非昆仑子去而复返? 二女刚做好应战的准备,已有人出现在了视野范围之内。 “四大天师?”碧霞元君与瑶姬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出现在二女面前的正是失踪多日的四大天师: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只是此时的四大天师已然失去了平素的淡定从容,个个兵器在握,杀气腾腾。 四大天师见到宫中站着的竟是碧霞元君与瑶姬时也吃了一惊。张道陵道;“元君与瑶姬仙子怎在这里,昆仑子那个奸贼去了哪里?” “原来你们也知道了昆仑子勾结一炁星君之事?”碧霞元君无奈道:“只可惜四位天师来迟一步,昆仑子已经和马尾星官离开了西昆仑。” “糟糕,让这个贼人逃了。”丘弘济一跺脚之际,葛仙翁已道:“先救霜雪!” 碧霞元君和瑶姬听葛仙翁之言,似乎知道秋霜雪的下落,但见四人飞速转身,当下也顾不得问,跟在四人身后向殿外飞去。 二女却没有料到,四大天师带她们到达的地方竟是三界之中人人畏惧的仙家绝地:炼魔火眼! 看着这个已然空无一人的坳地,四大天师如斗败的公鸡般耷拉下了脑袋。 见了四人神情,碧霞元君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默然片刻,碧霞元君打起精神问道:“四位天师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如今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西昆仑上?” 葛仙翁摇摇头道:“天庭事变当日,瑶台圣母已然预感到了她可能会有危险,因此命我四人即刻离开天庭,暗中保护秋霜雪,并嘱咐我四人切不可因一时的得失泄露行踪,一定要设法查清秋霜雪身上所暗藏的玄机,解开玉清老祖谶言的含义,保得天下安泰。” 葛仙翁说到这里,许旌阳一旁懊恼道:“我们只当瑶台圣母既知凶险,定会设法回避,却没料到事情的逆转快得惊人,等我们回过神来,一切已成定局。于是只好听从圣母当日安排,希翼能从秋霜雪身上打开缺口。” 这时丘弘济接过话题道:“我们一路跟踪秋霜雪来到西昆仑,先时也被昆仑子那个奸贼的鬼话蒙蔽,以为天帝果真已算定一切,正欣喜之际,却发现昆仑子带秋霜雪来的竟是这个火眼绝地,我们意识到事情不对,要待阻止时,许旌阳的神剑自动报警。秋霜雪听得响动,误将我们当做了敌人…”丘弘济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许旌阳。 许旌阳低头道:“我们四人来不及现身解释,又怕与秋霜雪硬拼之下有个伤亡,只好边架边退,却不料秋霜雪的神通已具天地变化之能,直将我们四人迫出千里之外这才收了剑气。” “看来一切自有天意,这其中的玄机不是我们四个人可以解得开的。”一直盯着炼魔火眼凝思的张道陵开口道:“咱们虽然不了解炼魔火眼内的情况,但是以秋霜雪现时的功力,不至于很快便会发生意外,咱们或许还有机会!” 听张道陵这么一说,所有人登时都醒悟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希望。 碧霞元君谨慎问道:“炼魔火眼内的情况从来都不为人知,张天师你准备怎么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道陵说着,大步向火眼入口处迈去。 “等一下。” 第166章 听得呼声,张道陵停下脚步,岂知他一停步,瑶姬的身形却已越过他去,“我先入洞。”瑶姬说着,率先进入了洞中。 瑶姬当然知道炼魔火眼内危机重重,但审时度势,眼前六人中,以自己功力最低,若自己陷在洞中,旁人仍可想法打救,倘张道陵这等人物失陷洞中,自己却没有能力将他救出,况且昆仑子既会将秋霜雪骗入洞中,难保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外公、外婆,于情于理,自己都应当担当起这探路的先锋。 瑶姬想到这些,于是出声叫住张道陵,自己则抢先一步,进入洞中。 张道陵并没防备瑶姬会做出这种牺牲的举动,顿时吃了一惊,这时碧霞元君也抢过身旁,二人都是一个想法,若瑶姬再出事,实对不起已落难的瑶台圣母。 想来瑶姬也知道洞中凶险,入洞止丈,身形便慢了下来,张道陵与碧霞元君急忙加速。眼见三人差一步就要并行,火舌一卷,登时将瑶姬的身形湮没。 碧霞元君一见火起,眼疾手快,霞带甩出,直卷向火海中瑶姬的站立之处。 带端翻卷,碧霞元君只觉着力处空空如也,她心中一惊,抖带尾迫退火舌,再看前方,瑶姬已然踪影全无。 “啊呀!”碧霞元君这一急非同小可,起身形就要扑入火海去寻瑶姬,却被张道陵一把拉住。 好个张天师,临事不乱,从瑶姬的消失上看出了火海实有迷宫之效,一把抓住碧霞元君的同时,回身向葛仙翁伸出了另一只手。 葛仙翁的见识不在张道陵之下,将身停在洞外,腰间丝带一扯,一端握在手中,另一端已甩向了张道陵。 碧霞元君被张道陵拉住,一回头刚要发问,张天师另一只手已一把抓住葛仙翁丢来的丝带。 “走!”张道陵喝一声,与碧霞元君手牵着手飞进了火眼深处。 葛仙翁施展仙术,丝带刹那间伸长了何止千丈,如一根纽带,保持着张道陵二人与洞外世界的联系。 碧霞元君被张道陵拉住,功力顺二人牵手外源源涌来,她明白了张天师的用意,将霞带舞开,触须般直探入火海未知深处,然而四处探查下,那瑶姬却只如蒸发了般,再找不到半点影踪。 ———— 看着停止飞奔,沮丧低头的秋霜雪,白衣少年不疾不徐道:“我试过无数次了,却始终未能找到火眼的出口。” 秋霜雪眼中的泪都快流了下来,悲声道:“她们都在等我,我却如此无用。” “给我讲讲外面发生的事好吗?”少年人忽然转了话题道:“天帝悲伤过度,给我传完功便消融在了火海之中,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 略叹一口气,秋霜雪理理杂乱的思绪,将自己满十六周岁以来短短数日间发生的巨变简要道来。 秋霜雪此时完全是出于一种无奈的心情,既然出不去,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她讲着讲着,心思却不由得随着话语再一次回到了那个纷繁复杂的时势之中。然而当她梦呓般说完过往一切,再抬头时却“啊”一声惊呼起来。 再看眼前的少年,俊美的双眼中蕴满深沉的伤痛,神情于刹那间似乎老了十几岁,看上去竟成了一位中年人。 “你、你…”秋霜雪一时间惊讶得说不上话来。 “中年人”长长呼吸一口气,总算是忍住了眼中旋转欲滴的泪水。 “没什么!”说话的仍是面前这个人,但语调中那种突然而现的沧桑感已令他和先前判若两人。 秋霜雪惊讶地看着对方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年龄仿佛一下老了许多,看上去和我爹爹的神情差不多了。” 中年人摇摇头没有言语,半晌后才道:“神仙是没有年龄的。” “没有年龄?”秋霜雪好笑道:“没有年龄又哪里来的老神仙?” “神仙的年龄是由他的心决定的。”这个中年人似乎真的从此变老了,语调沉重地道:“比如说陈抟老祖,他晚年得道,因为心老了,所以人也就老了。再比如说瑶台圣母——”说到瑶台圣母,中年人顿了一下这才又道:“若没有一副成熟的面容,又怎么能驾驭得了天界群神?” “你是说——”秋霜雪醒悟过来道:“是你的心情让你变老了?” 中年人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在他闭目的刹那,那种浸透骨髓的痛苦甚至令身周的火焰都要为之退避三舍。 秋霜雪猜到这个人的心情变化一定与自己适才的讲述有关,可是身为天帝的弟子,连天帝和帝后的逝去都没能打倒他,还有什么样的痛苦会令他如此无法承受? 秋霜雪直觉地感到面前之人与瑶台圣母间有着莫大的牵连。 “喂,我要讲的话讲完了,你也该谈谈你了吧?”秋霜雪被勾起了兴趣,暂时忘记了要冲出火眼的想法,探究起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世。 “霜雪!”中年人突然以一种长辈的语气对秋霜雪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种情形秋霜雪在玄冰圣殿中已然经历过一次,她心知肚明,点头道:“好啊。”说罢静静地听中年人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天地初分,仙魔混战,在魔界两宫争雄之际,仙界已渐渐归于灵宵殿天帝和帝后的一统之下。” “天帝和帝后的确是才堪造世,尤其帝后羲和,虽是女儿家,其本领却盖压群神,尤在天帝之上,开殿立法,发派群神之事也多由帝后经手,虽千头万绪,但经帝后条条理顺,天地间渐呈一统繁荣的昌盛局面。” “所有这一切使得群神对帝后的尊敬更甚天帝,可这也逐渐养成了帝后专横拔扈的个性,凡事都要凌驾于天帝之上,独断专行,不听人言。长此以往,使得群神微词颇多,也使得帝后与天帝间的关系由相濡以沫变为了形同陌路,全赖天帝为人随和,才保得天庭一团和气,没有出现分裂。” “天帝和帝后膝下本有一女。此女冰雪聪明,活泼美丽。她继承了帝后的干练,却同时拥有天帝的善良,被仙界尊为圣女,这女儿从小爱在西昆仑瑶池内嬉戏,每每浴后在池中瑶台之上梳理长发,那形如桂立的清雅柔姿,已化为千古传诵的仙家圣像,她也由此得了瑶台玉女的雅号。” “瑶台玉女的出身、相貌俱是尊崇无比,自然成为天下群神爱慕的对象。然而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天之娇女在一次凡间嬉戏后竟出人意料地爱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张坚。” “此事自然遭到天帝和帝后乃至无数将她奉为圣女的仙人的反对。” “强大的压力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并没有妥协,她以对爱情的无限忠贞感化了满天群神。玉帝终于答应了女儿的请求,正式邀那个书生张坚上天,要看看这个凡人到底有什么才能,竟使得贵为公主的天帝之女如此坚贞不渝地爱上了他。”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上不仅要上天,而且是受天帝之邀直入灵宵宝殿。此事震动了整个三界,也令一贯反对女儿这段爱情的帝后雷霆震怒。她发誓要揭穿张坚那攀龙附凤的虚伪面目。” “张坚,本是下界渔阳商户之子,还算富裕的家庭为他提供了学习的机会,张坚本人又是聪颖无比,自幼便有神童之誉,当地官员和富商无不慕名前来,这一切不但没有影响张坚的学业,反而锻炼了他谈吐的气度。瑶台玉女便是听闻传言,不服而来,却不料两个人由此一见钟情。” “张坚并不因瑶台玉女是帝女而有过多的想法,爱一个人就应当为这份爱去努力,他便怀着这种坦然的心情上到了那个凡人梦寐难及的圣地:灵宵宝殿!” “身为凡人,张坚的从容举止令满天群神为之惊讶,岂料这却更加激怒了帝后。帝后直言警告张坚,从此远离她的女儿。” “此事可笑之极,既然不许张坚与女儿来往,却又为何召张坚上天?这令张坚明白了帝后根本管不住她的宝贝女儿,这个想法使得张坚对帝后生出轻视之心,也是少年人心性,他竟对帝后所拥有的超凡本领嗤之以鼻,打赌帝后若是同他一般的凡人,断不会有他现时的成就。” “张坚看得很准,即便是帝后,对女儿的任性也是无可奈何,歪打正着下,张坚的自傲恰好对上了帝后目空一切的心性,她认为这倒是一个公平解决女儿问题的好方法,于是下界投胎,做了一名普通的凡间女子。” “堂堂帝后竟与一个凡人玩起了小孩子的把戏,此事令三界中人无不讶笑。” “瑶台玉女却是大惊失色,暗恨那个书呆子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赌注。她太了解母亲骄傲的个性了,莫说帝后本身汇聚天地精华,即使成了凡人,同样聪慧无比,更重要的是就算母亲输了,堂堂帝后输得起这个赌局却绝输不起这个脸面,后果一样不堪设想。” “俗语说女大不中留,为了情人,瑶台玉女一咬牙,偷下阴间,说服当时尚是判官的秦广王私改母亲阳寿,竟令得一个堂堂帝后在十六岁前无病夭折,从此反复沉沦阳世,历经无数幼女之身。” “也是帝后平日为人刻薄,才埋下了这份冤孽。天帝认为这是让妻子反醒的一个好机会,因此在瑶台玉女的苦苦哀求下,终没有放妻子回返天庭。” “直到瑶台玉女为张坚生下了十二个女儿,以为木已成舟,母亲便算再想阻拦也已不及,瑶台玉女却没考虑到此事有悖天伦,为日后发生的一切埋下了祸根。” “就这样,瑶台玉女与张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了一段天上人间的美满姻缘。 第167章 这还不止,天帝更是大开先河,将张坚封为中央中天玉皇大帝,与北方北极紫微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东方东极青华大帝和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并列为五宫帝君之一。” “一介凡人平步青云,上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仙家帝君,这在开天辟地以来都是绝无仅有之事。然而众仙心中明白,这仍只是个开始,天帝的最终目的是要将张坚培养成为日后的帝王传人。” “张坚却没有因为身份巨变而不知所措,他表现出的才能令天帝也为之惊讶,中宫在他手中变得更加兴盛起来,三君四帝无不与这个新任的玉皇大帝成为挚交,更重要的是三清的崛起,使得天界有了可以克制帝后的人,天帝认为让妻子重归天庭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这一年,已历经百世沉沦的帝后终于迎来了她做为凡人的第一个十六岁生辰。这帝后的潜力远非太阴圣女可比,元神一旦凝聚成形,无须旁人开导,神通自会挟天雷归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得住。” “帝后回来了,女儿结婚竟没有让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参加!这份羞辱比及被骗更加让帝后难以忍受。盛怒中的帝后径直闯入大殿将已位列仙班的张坚掳走,抛入了仙家绝地:炼魔火眼。” “尽管天帝为可能出现的冲突做了安排,他还是没有料到帝后的手段会如此决绝。” “一面是得理不饶人的妻子,一面是痛不欲生的女儿,天帝左右为难下心灰意冷,将过错归咎于己身,和已与女儿反目成仇的妻子一同退隐西昆仑,立誓再不踏足天庭。” “时间一眨眼已过了十万八千年,直到与妻子同陷火眼,天帝才知道当年妻子虽然气急,却没有绝情到不留余地,他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女婿张坚已在一向被妻子带在身边的仙家至宝浑元绫的保护下,经受住了刻骨火焚,修成天地间唯一一具真正无坚可摧的不败金身。” “幸运之余,妻子的好处一桩桩在天帝心头涌现,他已无法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在将一身功力悉数传给女婿后,天帝的亡魂也追随妻子而去。” 中年人的故事讲完了,二人俱是相对不语。沉寂良久,秋霜雪叹息道:“怪不得瑶台圣母绐终不肯另立中天大帝,而是让紫微大帝代掌中天,成为大权独揽的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原来在她心中,虽然历经十万八千年之久,却仍没有勇气面对丈夫离去的现实。” “不,她是在给自己留着一个希望。”中年人想到了痴情的瑶台圣母,眼中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秋霜雪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中年人便是那昔日的中天玉皇大帝:张坚。知他心中难过,于是转移话题道:“天庭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我现在对它的概念仍是乱得很呢。” 张坚长吸一口气,忍了悲伤道:“天界疆域之大,远非世人可以想象,亿万年来,无数地仙修成正果,上到天庭,散居在茫茫天际,逐渐形成以九天大帝为首的九个部落,他们奉九天玄女为尊,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而比九天更为辽阔的便是五方星宫,他们是天界真正的原始居民,其数量之众,分布之广,都是九天所无法比拟的。便在这璀璨的满天群星中又有着一些地位超然的星宿,如南斗六元、北斗七星、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则统一由灵宵殿直接管辖。此外尚有三清道祖、三一星君等位于领袖地位的各方鼻祖。所有这一切势力的最高掌管者便是天帝。做为天界最高权利统治者,天帝当然也有它自己的御使人马,比如火部正神、雷部正神、金甲天神、天河府水师、风师、雨婆、以及大量能征贯战的天兵天将等。此外天庭尚控制着天龙、水龙、五岳帝君、地府阎罗、城隍、土地等等洒向九天、九洲、四海、冥间的众多机构。所有的这一切构成了天庭庞大而繁杂的组织,其复杂程度远非人间任何一方力量可堪比拟。” “哇!”秋霜雪惊得吐出了舌头,连连摇头道:“原来天界的疆域如此广袤。”说罢又叹道:“怪不得阿修罗一直对它垂涎三尺,如今天庭内乱,正中阿修罗下怀,可惜此时只怕已无人能阻止他统一三界了!” “不会的!”张庭简短地吐出三个字后,仰首向上缓缓道:“十万八千年了,这十万八千年来,有太多令我遗憾的事情发生,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出去,让那些恶人们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让善良的人们得到他们应得的回报,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为我心中的遗憾找回一些补偿。” 张庭说罢,脸上的戚容一扫而光,眼中坚定的神态令秋霜雪见了顿感肃然。一条红色锻带悄无身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周,将热浪迫退,现出一片安全地带。 “来!”张坚向秋霜雪伸出了一只手。 秋霜雪明白了张坚的意思,欣喜地点点头,探左手握上张坚,右臂上举。 随着秋霜雪那一声清咤,如暴龙飞天,汇聚了两人无上神功的无形神剑冲出体外,向着无穷无尽的远空刺去。 “轰隆隆”一阵巨响,犹如天崩地裂,上方红焰漫空处竟现出一丝光亮。二人大喜,不敢迟疑,起身形如二道闪电直窜晴空。 身周火海退去,入目一片光明,二人情知已冲出炼魔火眼,这才停住身形。再向下看时,脚下一眼巨大的火山口正在隆隆喷发,而火山四周,则是一望无际、碧波万倾的茫茫大海。 “这是哪里?”秋霜雪惊讶万分,要知西昆仑距离四海中任意一个都有万里之遥,如今自己在海中出现,莫非那炼魔火眼竟是横贯了整个地下? “这里不是人间!”身旁张坚的话音才落,秋霜雪忽然看到远处一堵隔断天地的大墙正飞速逼来! ———— 经过了连续三次的探索,仍是没有找到瑶姬的下落,碧霞元君几乎已经绝望。 看着天空越响越巨的雷电霹雳,张道陵下决心道:“咱们再试一次,倘这次仍不成功,便不可再在这里枉耗心神,咱们五人当速速赶往天宫,随众神一道,与阿修罗决一死战。” 其他四人一齐点头,四大天师齐齐解下了腰间丝带,一个连一个串在一处,以这五人的神功,全力施展下,足可绵延万里,若以这样的长度仍不能窥火眼之斑豹,五人便当真也是无能为力了。 主意打定,仍以葛仙翁留守洞外,不光要接济众人,而且要阻止有敌人突然出现。其他四人则鱼贯而入,腾身形尽力向洞内极限深处飞去,逝要寻得洞中人的下落。 ———— 秋霜雪被眼前骇然呈现的大墙惊呆了,那墙挡立于冥海之上,上顾不见其顶,侧顾不见其边,突兀而立,仿佛天地就此被截断了一般。然而细看墙壁,或许是历时久远的缘故,那壁上生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绒来,丈长的细绒又覆于其下更大的巨绒之上,层层叠叠,难见壁身。微风鼓动,无数长绒如海翻波,起落拂荡,蔚为奇观。 秋霜雪正看得吃惊之际,蓦然间眼前一黑,仿佛天地瞬间合拢,大地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 “怎么回事?”秋霜雪惊叫出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上她的身心,无形神剑形随意动,匹练奔出,却被张坚运功拦住。 “它没有恶意。” “谁没有恶意?”秋霜雪不解问道。 “这只巨鸟。”张坚回答道;“咱们已被吸入了鸟腹之中。” “鸟?”秋霜雪惊叫出声。回想适才的惊骇景象,她难以置信道:“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大鸟?” 张坚一边默查身遭形势,一边回答道:“若世间没有这样的大鸟,又如何能有盘古大帝那样形体更为庞大的无上祖神?说不定这只大鸟也只不过是盘古大帝肩上的一只鹰隼罢了。” 秋霜雪虽然觉得张坚之言难以相信,但心中却也由此镇定了下来。二人正在静观其变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雀儿的鸣叫之声, “咦!”秋霜雪再次奇怪道:“如此暗黑之地,怎会有雀儿活动?”她话音才落,雀鸣中忽然夹杂着传来一阵马嘶。得得蹄声中,一点光明由远及近。 二人驱动身形迎前一看,果真是无数彩雀绕着八匹骏马飞驰而来。 但见这八匹骏马,或为玉白,或为翠绿、或为火红、或为墨黑,或为天蓝,或为霞紫,或为水青,或为地黄,俱是通体一色,绝不见半根杂毛。如翡翠制作,却多了一份灵动,似玉雕而成,又添了一份柔和。一眼望去,真是神骏之极,可爱之极。秋霜雪忍不住“啊!”一声喜呼出声。 再看马的后面,以彩虹为绳,拉了一辆华丽车驾。这车驾以流霞做顶、白玉为柱、赤金成座。再向下玛瑙铺就踏步台,乌金镶钉翡翠轮。在车座四周各嵌十万粒璀璨星云钻,座背上盘顶一颗披霞夜明珠。整个车架的所有边角处俱用金丝做缕、碧翠封边,凤羽比不上它的幻彩,龙角难敌它的尊贵,当真是:只载乾天玉宇真明皇,要驾洪荒瀚古天际王。 二人先前所见光明便是由这车身发出。 秋霜雪这一下惊讶更甚,笑道:“若咱们果真在鸟腹之中,这些雀儿却是从哪里来的?倘它们也被请进了鸟腹,不知是来当食物还是来当贵宾,难不成这里形体越小的动物越尊贵?” 张坚知道秋霜雪在开玩笑,笑笑不语,却不料一道天籁般的女音突然从空际传来道:“鲲鹏自大,傲游天际,彩雀自小,逍遥枝间,世间万物各有其道,又怎可用形体来区分优劣?” “原来这里有人?”二人一听高兴起来,秋霜雪大声问道:“你是谁? 第168章 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女音发话道:“我是女娲,这里是北冥。” 张坚与秋霜雪一听,相顾骇然,原以为冲出了火眼,却没想来到了北冥,岂不是离人间更远,而更想不到的是女娲娘也会来在北冥。 秋霜雪想到便问道:“女娲娘娘,你怎么会在北冥?” 女娲道:“五百年前,北冥发生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战争。以猛象王为首的陆上百兽与以鲲鹏王为首的鱼、鸟众禽起了冲突。为及早结束这场大战,猛象王与鲲鹏王在火海附近的玄石岛决战,不意撞裂玄石,寒冰涌出地面,整个北海陷入一片冰封。原来在那北冥火眼附近,另有一处寒冰隧道,亿万年来被玄石岩层层密封,一经解禁,立时攻入火眼,将火眼之内的神光斧影冻结,无数北冥巨兽为避寒毒,涌入火海。我在人间感应到这场灾难,赶往火海,阻止北冥巨兽流入人间,然而终是迟得一步,被一只蛛精逃出火海。” 秋霜雪一听笑道:“那蛛精也算倒霉,侥幸出得火海,却被陈抟老祖和五行真人打入了地下。可是女娲娘娘,你为什么不回人间呢?” 女娲道:“为免去北冥之灾,我用补天石将寒冰隧道封死,释放出火海的神光斧影,却也将自己封在了北冥。” 秋霜雪一听急道:“如此说来,连女娲娘娘也出不得北冥,那我们岂不是终身回不了人间了么?” 女娲见这秋霜雪一会笑,一会急,完全一个小女儿态,不由笑道:“你们既能来在北冥,自可顺原路返回,那火眼虽具迷宫之效,只要你们努力,仍是有机会找到出口的。” “可是——”秋霜雪才想说张坚十万八千年尚且找不到出口之际,女娲已打断她的话接着道:“霜雪,你手上所戴玄冰钻戒具有驱逐热毒之效,以你二人的功力,只要运用得当,不难冲出火眼。” 秋霜雪一听恍然大悟,初入火眼只当是天帝在控制火浪,却原来是因为这杖玄冰钻戒的缘故。 秋霜雪在这里欢喜,一旁张坚开口问道:“女娲娘娘可知三界正处在战乱之中?” 女娲道:“这是因为潜伏地下的阴魔蠢蠢欲动,为消耗三界实力而挑起的战争。” “阴魔?”张坚奇道:“阴魔不是已经无力复出,阿修罗不也是因此才敢发起仙魔大战的么?” 女娲道:“那是阴魔在故布迷阵。阴魔虽然始终未能从盘古大帝的一斧之击中复原过来。但万仙却也同样无力将它除去,经过亿万年的蛰伏,它积聚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大。” “那么请告诉我。”张坚担心道:“谁才可以彻底打败阴魔?” “三清,”女娲道:“三清乃天地自孕而生,是道法成章的元胎。他们以人形出现,代表了人类的最高智慧,虽仍在成长阶段,却掌握着天地均衡的无上奥秘。只有他们才能对抗那个杀死祖神盘古的可怕阴魔。” “那么三清的失踪是否是一种假象?” “不是!”女娲肯定道:“以三清的大气,他们不会故弄玄虚,必定是设下了对付阴魔的圈套,这一点我也无法参透,不过他们留下太阴圣女做伏笔,若许秋霜雪正是对付阴魔的关键所在。” “我?”秋霜雪呀然道:“可是从老师留下的谶言来看,我不正是引发三界大乱的元凶么?” 女娲笑道:“三界之中,群雄并起,岂会因你而改变一切?你的老师留下谶言,或许暗示的是一种不破不立的道理。置之死地而后生,霜雪,三清隐匿必有他们的苦衷,但玉清老祖既将天书留给你,令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神功,定是希望你有能力找出他们留下的线索,结束三界之灾,也令你可以突破自身,重获新生。” 这是秋霜雪第一次听到可以改变命运的说法,且出自女娲娘娘之口,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张坚听得此言,也为秋霜雪感到高兴,不由再次开口道:“如今三界混战,天庭群龙无首,女娲娘娘何不随我们一起返回人间,代替天帝,执掌大权?” 女娲笑道:“天帝虽逝,但新的三界之主已然诞生,又何须妾身操劳。” “新的三界之主?”秋霜雪看看身旁的张坚,若有所思道:“女娲娘娘指的可是这位昔日的玉皇大帝?” “正是。”女娲娘娘肯定道:“玉帝即将执掌三界,妾身无以为贺,特献上王驭八龙之骏以为帝驾。” “王驭八龙之骏?”秋霜雪喜欢道:“这名字真好听,莫非便是眼前这辆车驾?” 女娲娘娘再次应是道:“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帔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行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生肉翅。此八骏拉动王驾,供为王驭,乃我搜罗九州方得此乘,现赠与玉帝,聊表敬意。” 张坚一听,忙谢辞道:“张坚一介凡夫,只求能为平定三界战乱有所贡献,如今能否出得火眼尚未可知,又岂敢妄想称帝。至于这八龙之骏,张坚并不曾建功立业,实不敢受。” “玉帝自谦了。”女娲娘娘道:“现今仙魔战事已起,三界众生陷于灾难之中。玉帝若肯于此时临政,却也需要有承担重任的勇气和决心,但你已承袭天帝神功,便不能置身事外,这为天下苍生操劳的责任已压在你的肩上,妾身却不能为玉帝分忧了。现妾身将这辆马车送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大帝……” ———— 瑶姬步入火眼,眼前红茫茫一片,她心中不由得一紧,回头去看众人。 这一回头,把个瑶姬唬得魂飞魄散,后面哪里有半个人影,自己竟是独身立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来时的洞口已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呀!”瑶姬转身向后奔回,飞行片刻,已觉不对劲,自己入洞仅只几步,哪里有这么远的距离,莫非跑错了地方? 瑶姬想着再次转身,然而越奔越是迷惑,最后再分不清哪里才是来时的方向。 至此瑶姬已知自己失陷在了火眼之中。 虽然身陷险地,瑶姬却非那自怨自艾之人,当下静下心来细察身周。 此时四围的火焰已越来越浓,如浆火浪不时向身上裹挟扑来,周身俱能感觉到那炙热难耐的痛苦。 瑶姬心知以自己的功力是不能够在这里持久呆下去的,现在只能趁尚有余力之际尽快找到出口。然而凝神四查,毫无结果,先还想着四大天师和碧霞元君既知自己失陷,必会在左近寻找,所以不敢妄动,静待救星出现。岂知随着功力的一点点耗尽,却再不见有人到来。 一丝烦躁涌上心头,瑶姬心知是自己功力将要耗尽的结果,倘再迟得片刻,必将会被炼化在这火眼之中。 既然等不是办法,瑶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奋力飞行,四处呼喊寻找,却只是不见半点希望出现,随着热毒侵入体内,思绪渐渐开始模糊,瑶姬以剩余功力撑起最后一道护罩后,人也随之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瑶姬忽觉一股凉意正顺背部进入体内,将身体里的热毒一缕缕迫了出去。她睁开眼,恰看到一个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正将自己拥在怀中。那男子脸上透出一种爱怜般的痛惜,说不出他是高兴还是难过,雄浑的仙气正从他体内漫出,顺身体相挨处渗入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见自己竟躺在了一个男人怀中,瑶姬吓得啊一声叫了起来,刚要挣扎,脑中一阵发晕,却是热毒尚未去尽,无力站起。 中年男子见瑶姬欲动,开口道:“姬儿别动,我是你的父亲张坚。” 瑶姬是瑶台圣母十二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个,她尚在襁褓之中,张坚便被帝后丢入了火眼,因此二人并不认识。此刻听这个中年人自称是自己的父亲,瑶姬当然不信,还待要强撑着起身之际,秋霜雪的声音忽然响起道:“瑶姬姐姐,他真是你的父亲,当年的玉皇大帝,未来的天庭之主。” 瑶姬顺声音转头,这才发现原来秋霜雪也站在一旁,顿时喜道:“霜雪,原来你没事。四大天师和碧霞元君都来了,你可曾见到他们?” “没有啊?”秋霜雪一听急道:“莫非他们也失陷在了这火眼之中?” “不会。”一旁玉帝开口道:“以四大天师的稳重,他们断不会贸然行事,先不说这些,咱们且看能否找到火眼的出口。” 玉帝说罢,将怀中瑶姬轻轻托放在那辆华丽的八马王驭座乘之中,一条红色丝带立时现身空际,如母亲般轻绕几匝,将瑶姬与身周的火浪隔了开来。 “这不是…”瑶姬话才开头忽然住了口,因为她发现这条丝带并不是母亲的太极绡,难道竟是外婆的浑元绫?却怎么会到了这个中年人手中? 瑶姬开始仔细打量张坚,一丝孺慕之情从心中油然而生。 再看秋霜雪,听得玉帝吩咐,将左手高举空中,浑身功力透过玄冰钻戒发散开来,四周火焰立时被迫得向后退开,现出一片横亘千里的空间地带,而一条挥洒的霞带也突然出现在了这片空间的边缘…… ———— 九天大帝刚刚列好队伍,轰地一声,魔兵与天兵已撞在一处,身周顿时云气遮天,双方难分敌我地混战在一起。 立于队伍之前的四大元帅、五岳帝君也未料到魔兵冲势如此之猛,不及拦截已两兵相接。一团混战中,一道光华亮起,刹那间横扩百丈,竟同时向五位帝君和三位夫人拦腰斩来。 第169章 恒岳神君见敌招来势凌厉,不敢怠慢,无影神波全力展开,将众神护在中间。但听嘶嘶一阵声响,如快刀入水,那刀芒竟切破神波护罩疾斩恒岳神君。 后土夫人一见大急,拼力抖出霞带,轰一声,霞带被刀上巨力震作粉碎之余,却也终将刀芒拍开一线缺口,断开的刀芒从丈夫身体两侧锐啸而过。 其余几位帝君也各展神通,所幸那刀芒在摧开恒岳神君的无影神波时气势转弱,这才没有对众人造成伤害。 一阵桀桀怪笑传来,九子鬼母提大刀来在近前,原来适才刀芒正是她所发出,怪不得威力如此惊人。 见全力一刀竟没能伤了一人,九子鬼母也不禁赞一声“好”,之后再次举刀向岳山震帝当头劈落。 五岳众神心知凭岳山震帝一人绝非鬼母敌手,大家齐心协力,发一声喊,一齐发出神功,一道道霞光,一层层真气在岳山震帝上方出现,又被岳山震帝手上托起的光芒吸住,刹那间汇成一道强大的光锤,雷阳神功全力施为,一锤照劈来的鬼母刀锋上砸去。 一身巨响,众人身周汹涌的云气以刀锤交锋处为中心,扭成麻花状向外翻卷出去,将附近交战的天兵、魔兵一并绞成了肉沫。 五位帝君、三位夫人的身躯如遭雷击般一齐下跌百丈方才止住,而九子鬼母却仅是大刀弹起,失了连续进攻的能力,脚下巨大的魔云连动也不曾动得分毫。 五岳众神见此情景,心头震骇莫名。鬼母神威,当真三界罕有,照这样悬殊的实力打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八个人怕都得死在鬼母刀下! 再看一旁的九天大帝,一对一逐对与八蜡灾神斗在一处,而钧天大帝与乾天神龙双战冥吞盎,却仍是步步后退,情景堪危。马元帅一看不好,呼一声从战团中抽出身来与二人共敌冥吞盎,三个人总算将这个魔头前进的脚步扼住。 至于天庭另三位元帅,迎上的是同样身为魔界元帅的玄化辟。这玄化辟一身白衣,手白面白,发白如雪,只一对红眼血一般鲜红,浑身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干净,却给人一种强悍的感觉。 玄化辟向来在魔界享有千命元帅的美誉,千变幻身可以化出万千身影,这些身影不仅可以令他具有同时与多人对仗的实力,而且让旁人无法找到他的真身所在。阴辇迪在外征讨,玄化辟则长年留守,保护天魔宫,可以说是阿修罗的心腹爱将,如今更是取阴辇迪而代之,全权执掌魔界兵马大权。此次发兵,玄化辟让麾下四灵魔和六毒狂魔留守天魔宫,自己只带了双子瘟魔随九子鬼母前来。 玄化辟实力非凡,而赵、温、关三位元帅也是神通不小,这一组打得倒是棋逢敌手,难解难分。 另一旁的太阳星君眼见五岳群神形势危急,忙要上前援助之际,眼前银屑闪烁,他心知不妙,大吼一声,身周烈芒骤现,登时将袭来的那一片不知名的粉状物烧除殆尽。 除去威胁,太阳星君再看眼前,一对形状古怪之人现出形来,一个左手执罐、右手执杓,另一个则左手抓壶、右手抓扇。 太阳星君识得二人,却是玄化辟的得意手下:双子瘟魔。 这双子瘟魔是兄弟二人,兄魔名叫乌叠,有一个毒罐,一把神杓,那毒罐内贮满毒粉,用杓从罐中舀出粉末,迎风疾洒,打在人手脸之上,立时生出天花,不到眨眼功夫,便可叫人一命呜呼。而弟魔则叫乌耸,有一个火壶,一把风扇,火壶内藏有红丝戾气,被戾气钻入体内,立时生出疹子,若再被扇扇中,经扇风一吹,疹子生不出来,便会活活憋死。适才洒向太阳星君的银粉便是兄魔乌叠罐中毒粉。 见这两个毒物现身,太阳星君心知二人对天兵危害极大。倘这双子瘟魔没有被自己遇到,而是顺风向天兵抛洒毒粉、戾气,不知会有多少人马遭殃,今天断不能放他二人离去。 想到这里,太阳星君大叫一声:“似你这等靠阴毒手段取胜之辈,也敢来天庭逞凶?”挥动烈日托阳剑,威风凛凛冲杀过去。 双子瘟魔早便听说过太阳星君的大名,适才暗算不成仍是不服,各抖罐、壶,无数毒粉、红丝,纷扬着向太阳星君迎面罩去。 太阳星君一声长啸,身体之内竟迸发出光芒,整个人迅速化作一团艳阳,毒粉、红丝立时在熊熊的热浪中挥发而去,再难对太阳星君构成威胁。而太阳星君的烈日托阳剑却已然从火浪中突刺出来,迎面刺向双子瘟魔。 双子瘟魔未料到太阳星君如此厉害,被烈日托阳剑一连几剑杀得左支右拙,连连后退。 在太阳星君身后观战的太孛夫人眼见心上人如此神勇,忍不住连连叫好之际,兄魔乌叠突然转了方向,向太孛夫人扑杀过来。 太孛夫人也不示弱,抖手幻出一把剑迎了上去。剑杓相撞,太孛夫人啊一声叫,敌不过对方大力,长脸脱手飞出,面上风声不善,一杓毒粉已顺风洒来。 金乌公子一把神剑迫住乌耸,却不料乌叠攻向太孛夫人,他心知太孛远非其敌,只好舍了乌耸,回救太孛,这四个人牵牵扯扯间,也打了个热热闹闹。 正在这两军杀成一团之际,一大块横亘千里的巨大黑色云团从众人头上漫过,不理下方打斗双方,径直向灵宵宝殿方向飘去,无数虎豹狼虫的叫嚣声随之从黑色云团中传了出来。 打斗中的仙界中人无不惊骇,这声音对他们来讲实在太熟悉了,三千年前,这一支百兽兵团让无数仙人魂断爪牙之下,成了众人心头的噩梦。 那其实根本不叫兵马,而是由许许多多嗜杀成性的怪兽组成的超级杀人团队。在这个队伍中,任意拉出一个怪兽都足以扰乱三界,却被阿修罗逐一收伏,留在身边,成了阿修罗的嫡系部队。 如今百兽兵团既已现身,无疑意味着大魔王阿修罗已亲临战阵,正驱动着这巨大的云团要直捣灵宵宝殿,拉开他一统三界的大战序幕。 震惊归震惊,此时的五岳帝君在九子鬼母修罗刀的威胁下已没有力气顾及旁余。鬼母的大刀自开战以来,已连续劈出十三刀之多。这十三刀一刀比一刀迅猛,一刀比一刀力大,令五岳众神全然没有还手的余地,如此下去,八人组成的联手之阵势将被破掉,那时鬼母分而歼之,五岳败亡已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就在五岳众人联手苦苦撑持之际,出乎意料之外,九子鬼母却将大刀一收,给了五岳众神喘息之机。 看看疲不成军的八个人,九子鬼母向岳山震帝道:“你我现在虽然是对手,但毕竟曾同殿称臣。我佩服五岳帝君为保天庭悍不畏死的气节,但有一事你们可知道?那一炁星君背着群神与我私订盟约,以牺牲天下散仙的性命为代价,好换得他天庭之主的地位。” 岳山震帝见对方并不乘胜追击,却来揭露一炁星君的阴谋,一时搞不清楚这鬼母在玩什么花样,但既然对方放了自己一马,也便客气道:“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不知鬼母有何指教?” 九子鬼母愣了一下道:“你们怎么会知道?”说罢一转语气道:“如此也好,你们也都清楚一炁星君的为人,他处心积虑谋权,对此事策划已久,既敢发动叛乱,必有对付天帝和帝后的办法,你们不要再指望天帝可以复出,现今天庭大权落入一炁星君这种人的手中,也就意味着仙界气数已尽,再也无人堪能服众,你们何不顺应时势,投靠阿修罗大魔王,从此仙魔一统,你们仍可五岳称尊,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鬼母好意心领了。”岳山震帝微微一笑道:“阿修罗确实不乏王者之气,奈何他放任手下弱肉强食,视武力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倘阿修罗执掌三界,岂不令善者遭殃,恶者当道?” “有实力自然应当有地位,强胜劣汰,历来如此。”九子鬼母继续劝道:“各位还请三思。” “不尽其然。”岳山震帝反驳道:“天理昭彰而非天佑强人,一草一木不论大小都应有它存在的权利,强弱也是互辅才能相成,正如文武可以并列殿前,鬼母魔功深湛,当识阴阳之道。” 九子鬼母苦笑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诚不欺我。各位既然不肯归降,恕得罪了!”说罢再次举起大刀。 “承认!”岳山震帝毫不失礼,但说话间已利用这个间隙重组五岳方阵,向鬼母主动发起反击。 这正是岳山震帝的聪明之处,适才的事实已经证明,五岳诸神纵然联手,与九子鬼母的实力仍是相差悬殊,若一昧防守,败亡几成定局,只有冒死反击,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但岳山震帝仍然低估了九子鬼母的本领,他从其他人身上借得积聚之力,整个身躯刹那间迸出烈日般的强芒,雷阳功发,如一道咆哮的怒雷,窜入鬼母怀中,双掌齐拍,全力出击。 眼前无数臂影乱晃,一个个利齿尖牙的小鬼探出脑袋,无视岳山震帝狂猛的攻势,张臂便要抱上吸血,却被雷阳神功轰了回去,吱呀痛叫,乱做一团。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岳山震帝掌击小鬼,口中却大叫不好。再看身后,轰然巨响声中,被岳山震帝借去功力而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卫的其余七人硬架上了鬼母那惊心动魄的一刀。这些人却没有小鬼那种打不死的挨揍本领,当下四人吐血,三人昏厥,刹那间溃不成军,七道身影,流星一般坠落下去。 九子鬼母得礼不饶人,修罗刀一晃,倏长万丈,挥动间,劈断天地般追斩而下。 “哎呀!”岳山震帝目眦欲裂,偏是无力拦阻,眼睁睁看着这些亲同手足的兄弟姐妹就要丧身刀下。 第170章 就在此时,“当”地一声大响,火花激溅处如燃放起了冲天焰火,九子鬼母的修罗刀幻去,二道人影扶摇而上,前面一位虎头虎脑,正值少年,但一双虎目神光内敛,透着无比的成熟,手执双剑,杀气腾腾;后面一位着一身粗布妇人襟袄,面上皱皮垂下,奇丑无比,赤着的双足上趾甲如钩,比骷髅还要精瘦的一双怪爪中握了一根超长铁拐。 正是这二人,合力架住了九子鬼母那必杀的一刀。 第十七章节重归一统(下) “玄阴牝母!”九子鬼母怒叫一声,那奇丑妇人却已越前开口道:“老姐姐,是我:鸠盘荼。” “鸠盘荼?”九子鬼母刹那间明白过来,呵呵怪笑道:“好啊小鸠,你果真反了,玄阴牝母不听我的劝阻,一意追杀于你,遭此结局也算咎由自取,你既夺了她的真身,竟还敢来见我,当真是想送死不成?” 岳山震帝一见千手剑侠和鸠盘荼值此关键时刻出现,登时拍额庆幸,顾不得和二人打招呼,急赶去搭救受伤的五岳众神。 鸠盘荼让过岳山震帝拦住欲追的九子鬼母道:“老姐姐息怒,小鸠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让开!”九子鬼母一声断喝,伸手间一道气浪推向鸠盘荼,嘴里怒道:“待会儿再和你算帐。” 鸠盘荼身旁的千手剑侠一伸手,九子鬼母也没见对方如何用力抵抗,自己推出的劲力却已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 九子鬼母吃了一惊,方才虽无心伤人,但天下间能如此无声无息将自己一推之力化去的人却也不多,她这才用心打量起鸠盘荼身旁之人,只见对方貌似年轻,一双虎目内蕴神光,修为看来不在鸠盘荼之下。 鸠盘荼见九子鬼母注意到了千手剑侠,忙介绍道:“老姐姐勿怪,他是龙虎山新一任天师:千手剑侠。”说罢对千手剑侠道:“快见过老姐姐。” 千手剑侠抱拳施礼道:“在下人称千手剑侠,久闻鬼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九子鬼母瞪一眼千手剑侠,却没再理他,而是将面容一沉对鸠盘荼道:“这么说来,你已投靠了天师教?” 鸠盘荼神情一黯道:“老姐姐知我别无选择。” “好、好、好!”九子鬼母连着说出三个好字后,眼神已变得冰冷无比,杀气蒸腾道;“既然如此,你我往日姐妹情谊一笔勾销,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鸠盘荼仍要再说之际,九子鬼母的大刀已举在空中,一刀劈下。 鸠盘荼神情哀怨,竟不躲避,她身旁的千手剑侠吓了一跳,鬼母这一刀划下,周围翻腾的云气不但不散,反在大刀举起之际追随在刀背之后,如瀑挂下,奇诡之处,绝不似作伪。 千手剑侠识得厉害,他虽用移魂大法化去九子鬼母一推之力,但那时九子鬼母并不曾真的用力,如今千手剑侠面对的却是九子鬼母杀意已生的强悍修罗刀,他怎敢轻易涉险,双臂急抬,双剑交叉成形,迎上刀锋。 一声大响,鬼母的大刀弹起,但那随刀挂下的气浪却如延长的刀刃,不受那一架之力,径从刀身两侧切下,直劈千手剑侠。 千手剑侠被那一刀之力劈得呼一声掉落,顺手却已一把扯了鸠盘荼,身上血气迸发,将劈来的气刃卸去。 “血冥之气?”九子鬼母眼中露出狐疑之色,“你的功力中怎会含有血冥之气?”说罢突然间恍然大悟,勃然怒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不是那样的。”鸠盘荼急忙出声辩解,她却忘了自己此时的容貌,这种小儿女态一展露,那样子登时变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把个鬼母瘆得一个激灵,再不肯多说,举刀二次劈来。 “身正不怕影子歪,这种事无须解释。”千手剑侠一把推开鸠盘荼,与九子鬼母战在一处。 鸠盘荼早已受尽魔界中人白眼,但心中的委屈却从没此刻更甚,眼泪涌出眶外,挂在皱皮堆垒的丑脸上,分外的触目惊心,一双老眼虽然盯着激战中的二人,眼珠却一动不动,仿如对面前战事视而不见,整个人变作了一个泥雕木塑。 九子鬼母虽然厉害,要想在一时片刻间击退千手剑侠却也不容易,二人刚展开激战,远方天际风云再起,冲天霞光席卷过来,魔兵被扫得人仰马翻之际,四道人影如电飞近。 正被无数魔将扑压得苦不堪言的二十八宿见到这四人,俱都欢叫起来,强弩之末的身体竟又迸出力气,在魔兵的海洋中刹那间杀出一片空地。 再看来的四人,当先一男,灰色道袍,身形不高,下巴略尖,额头稍圆,两只眼睛呆板无神,整个人如一个颓废的小老头,然而此人的出手却与他的相貌形成鲜明对比,指划掌劈间,仙气凌冽,劲风激溅,方圆百丈内的魔兵魔将当者披靡,无人能阻他半步。 在这男子身后是三位仙女,中间二位,一着蓝、一着绿,身材玲珑,相貌竟是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美丽多姿,一样的娇巧可人,站在一起,真如芙蓉并蒂,牡丹双开。 四人中的最后一位,是个披着大红霞帔的美丽女子,这个女子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成熟女性的惊人魅力,纵在杀人,却犹如舞蹈。而她的面容更是到了惊艳的地步,她就那样在挥洒之间,将她无敌的美貌伴着无敌的仙气蔓延开来,把从后追来的敌人杀了个人仰马翻。 四人这一现身,仙界一方顿时士气高涨,被魔兵冲得溃不成军的队伍重又聚在一处,而魔将一方则暗暗叫苦,便连九子鬼母也不禁眉头一皱,不为别的,只因这四位仙人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先不说前后两位,单说中间这对双胞胎姐妹,她二人正是仙界赫赫有名的湘中二君:娥皇、女英。 这娥皇、女英本是舜帝的女儿,年青时在嵩山太室、少室峰修行,得成仙道。后二女一同嫁给了大禹为妻。禹王治水十年未归,姐妹二人耐不住相思之苦,前往寻夫,到达湘水河畔,却惊闻禹王噩耗,二女痛不欲生,目中泣血,染红江边竹林,留下了美丽的湘妃竹传说。从此二女再未返回故居,便在湘江隐居下来。 娥皇、女英自禹王逝世,便过上了深居简出的寡居生活,极少与人来往,然而二女却与洛神宓妃相交甚厚。 宓妃便是二女身后那位绝色女子。宓妃本是伏羲大帝的女儿,功承父亲,神通无限。三千年前仙魔会战中,她与小白龙一见倾心。那小白龙是水龙族族长黄龙之子,法力高强,风流倜傥,乃是当时众仙女追捧的对象。 宓妃与小白龙这一结合,可谓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至仙界胜利,瑶台圣母大封群神,宓妃与小白龙双双位列十二金仙行列,小白龙更是被封为黄河河神,少年得志,在后起一辈中享有无比尊崇的地位。 然而好景不长,二人成婚后不久,宓妃便发现丈夫贪权好色,且性暴凶残,常常伤害无辜的水上船夫,为此二人经常吵架。 后来禹王治水,这小白龙假意相助,为骗取功劳,竟暗助恶灵,纵黄河水漫九州,终导致生灵涂炭,闯下了弥天大祸。 事情败露,伏羲大帝一怒之下亲自出手,铲除了这个恶婿。宓妃也因此离开了那个伤心地,移居洛水,被瑶台圣母封为洛神。 从此这宓妃也同娥黄、女英般寄情于歌赋,不再过问三界中事。 这一日三姐妹正在洛神殿中操琴,宓妃忽觉心绪不宁,看娥黄、女英时,也是一脸惶然。三女再无心取乐,一起出洛水查探原因。 然而这一看不打紧,把三姐妹登时吓个不轻,只见天际之中阴云翻滚,直如天塌之景,万里神州俱陷入一片电闪雷鸣之中。三女情知天庭出事,再顾不了许多,驾祥云直奔天门。 南天门外,层层叠叠摞满了天兵天将的尸体,三女正看得吃惊,又是一朵祥云奔近。三女识得来人,却是玉清老祖门下大弟子,十二金仙中的佼佼者:石矶道人。 这石矶道人与师妹琼波仙子一起在玉清老祖门下修行,日久生情,对师妹情根深种。却无奈琼波仙子喜欢的是那风流潇洒的小白龙,对这位相貌平平的大师兄根本看不入眼。小白龙与宓妃成亲之日,琼波仙子痛哭出声,立下誓约终身不嫁,断了石矶道人的希望。石矶道人由此伤心颓废,隐居桃花溪石矶崖下,闭门修行。此番同样是被天相所惊,匆匆赶来,正遇到宓妃三女。 四人情知战事险恶,不敢耽搁,略一打招呼,合伙向内冲去。 由于四仙的到来,天庭一方力量遽增。九子鬼母不再与千手剑侠纠缠,大刀一摆,晃身闪过鸠盘荼与千手剑侠,截住石矶道人与三女,五个人很快撕杀在一处。 千手剑侠见九子鬼母离去,也不追赶,拉着发呆的鸠盘荼,穿越重重魔兵,来在激战的岳山震帝身旁。 岳山震帝正忙得不亦乐乎,来回疾窜,为受伤的五岳诸神护法。首尾难顾之际,身旁压力忽轻,千手剑侠已来在面前。 岳山震帝大喜,二人齐心阻敌,看看仍是难以兼顾时,鸠盘荼终于从低落的情绪中振作起来,挥长拐与二人呈品字形将受伤的五岳群神牢牢护在核心。 五岳众神中,以恒岳神君和嵩山大帝受伤最重,这二人于危急时合力凝出神波护罩保卫众人,结果首当其冲下双双昏迷,后土夫人为救丈夫,一旁急架,也被刀力震晕过去。其余四人虽然吐血,却是受余波所震,伤势不算太重,这四人在岳山震帝等人保护下,顾不得行功疗伤,先抱了晕去的三人抢救起来。 第171章 九子鬼母的修罗刀威力虽大,五岳诸神却也不该如此逊色,只因功力被岳山震帝借去,后继无力,又万万没有料到九子鬼母的刀力竟丝毫不因岳山震帝的全力一攻而有所减退,众人危急之下勉力招架,才出现了这个结果。 岳山震帝此时已是后悔莫及,奈何大错铸成,幸亏千手剑侠与鸠盘荼来得及时,五岳群神才逃过了命丧鬼母刀下的厄运。 激战之际,天门外不时有云飘来,得讯的散仙们纷纷来援,越聚越多,却被九子鬼母和玄化辟、冥吞盎阻在这里,半步前进不得。 九子鬼母的意图很明显,此次魔界来犯的主力乃是阿修罗所率百兽兵团,只要九子鬼母等人能将仙界援兵统统挡在这里,阿修罗便可亲自出手,横扫天庭,灭了天界群星,占领灵宵宝殿。到那时大势已定,便算有一些散仙负隅顽抗,也是难成气候了。 众仙明知魔界企图,却是无计可施,魔兵魔将的数量超出己方何止十倍,九子鬼母与玄化辟、冥吞盎更是悍勇难敌,从一开始众人便处在一个苦苦挣扎的局面里,即便强如五岳帝君这等超卓人物,也险被九子鬼母所灭,其他人更不用说,在这自身难保之际,妄谈去阻止阿修罗,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魔界一方也未料到对手的韧劲如此之强,不但没因天庭内乱而丧失斗志,相反在下界散仙的纷纷来援下,竟渐呈反扑之势。 双方正在苦斗不休,杀得天昏地暗之际,又是一大片黑云如湖涌至,彻底截断了下方散仙的来援之路。 随着阵阵娇叱之声,黑云散开,中央现出的竟然清一色全是女兵。 这支红粉兵团一出现,魔兵一方立时士气高涨,欢呼起来。 九子鬼母也看到了这支兵马的到来,大刀一竖,魔兵立时暂停了攻击,退后簇拥在了这队女兵的两侧。战场双方刹那间重归对峙。只不过再次对峙,望着对面魔界浩瀚人马的仙界中人却是一个个精疲力竭,面如土色,而魔界一方却因生力军的到来而士气高昂,群情汹涌。 只见魔界女兵将阵势一分,八员如花似玉、美艳非凡的女将步出阵来。这八个女将本身已具沉鱼落雁之容,一穿上紧身的战袍,将丝带往腰间一系,更是把一副副惹火的身材展露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这八女个个面色含春,轻喜浅笑,诱人至极,看她们样子哪里像是来战场拼命,倒如游山玩水一般自在。就这八人,任一个到得凡间,也将会是倾国倾城的妖娃祸害,如今一股脑儿跑到了天庭战阵之前。 这八个女人已是要命,但与她们簇拥着的一个少妇比起来,却立时都失了颜色。 说是少妇,仅指打扮而言,这少妇不着红,不挂绿,一身黑衫,倒与九子鬼母的衣着相似。然而正是这一身黑衫,将少妇那露出衣外的每一寸肌肤都衬托到了惊世骇俗的美丽程度,配上她成熟的女人韵味,一时堪称极品,与对面仙界阵中的宓妇交相辉映,难分轩辕。 九子鬼母大刀幻去,迈步来在黑衣妇人身前道:“妹妹,让你留守魔宫,却为何也来了这里?” 玄化辟与冥吞盎这时也率了双子瘟魔和八蜡灾神来在近前抱拳施礼道:“见过夫人。” 原来是大魔王阿修罗的夫人:罗刹女驾到。怪不得这么邪乎。 罗刹女微微一笑,和玄化辟众人打过招呼后,启朱唇吐玉字对九子鬼母道:“姐姐,仙魔战起,双方胜败决定在天庭之战上,我留守魔宫本来就没有多大意义,况且宫中尚有你侄女在,她经验虽缺,功力却已在我之上,等闲人又怎讨得了好去?” 九子鬼母一想也是,点头道:“妹妹既然已经来了,便与我一道先将面前这此仙界的虾兵蟹将扫除,然后再与阿修罗会合。” 话一说完,九子鬼母呼一声幻出大刀便要再次挥兵前进,却被罗刹女拦住。这罗刹女看是妇人,却用了一种几乎是撒娇的口气冲九子鬼母道:“姐姐且慢,自从上次仙魔会战以来,妹妹我已经三千年没有与人交过手了,今天就让妹妹打头阵好了。” 九子鬼母显然十分疼爱这个小妹妹,尽管两军作战非同儿戏,她却依然放弃兵多的优势,对罗刹女点头道:“妹妹小心,姐姐在这里给你观敌料阵。” 罗刹女应一声后,柳腰轻拧,身形一阵风般飘在两军阵前。姿式之美自不必说,把个身后魔兵魔将看得哧拉哧拉大吸口水之际,罗刹女已笑盈盈地冲对面仙界阵中人开口道:“各位仙家哥哥,三千年不见,哪位愿陪小妹过过招?” 这哪里是要打仗,分明是在儿戏,罗刹女一身妇人装束,表情却如少女般纯真,眼中明显地透露出一种戏谑的成分。 仙界中人明知敌人此时只要挥军来攻,己方难免落个败亡的下场,然而对方偏偏反其道行之,显然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这些仙人们一个个怒气填膺,心里却是明白得很,鬼母姐妹的实力确是在场众人无法望其项背的。 听得罗刹女叫阵,仙界阵中一时无人应答。太阳星君微微一笑,尽管他刚经历过一番恶斗,然而在场众人中以他功力最高,他不出头,谁又能打得过这位魔王夫人呢? 太阳星君迈步向前,然而才跨一步,却已被人从后拉住。 金乌公子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孛夫人。这太孛夫人太清楚罗刹女的厉害了,别看她娇滴滴的好像是深闺中人,一身魔功却不在她姐姐九子鬼母之下。听她说话十分客气,但凡经历过三千年前仙魔大战的人都知道,罗刹女心狠手辣,和她动手,没几个人能够活着离开。似这样一个面若桃李,心如蛇蝎的女人,太孛夫人又怎肯让心上人去冒险? 金乌公子却不领太孛夫人的情,他心胸开阔,别人不敢为之事他敢为,轻轻一拽,扯脱太孛夫人的束缚便要上前,然而就这一耽搁间,已有人先他一步迈向阵前。 这边太孛夫人暗松了一口气,那边鸠盘荼却吓了一跳。 妁盘荼也是一代智者,骤见形势危急到这种地步,正思索除了力敌是否尚有其它方法可想之际,没提防千手剑侠已窜了出去。鸠盘荼心中哎呀一声,再想把千手剑侠拉回来已不可能,那样做不仅会惹对方耻笑,更不利于本军的士气。事到如今,鸠盘荼只能眼睁睁看着千手剑侠去冒险,却是连提醒的话也没来得及说。 千手剑侠的为人其实并非如他表面看起来这般莽撞,虽然他没有和罗刹女打过交道,但来自虎药师等人的记忆已经让他充分了解了罗刹女的为人,只不过千手剑侠的脾气历来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魔界的嚣张气焰早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千手剑侠因此才应声而出,来在罗刹女面前。 罗刹女见对面过来的竟是一位虎头虎脑的小青年,一呆晒道:“你是谁家门下弟子?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回去叫你的师父出来。” 千手剑侠一抱拳爽朗笑道:“在下千手剑侠见过夫人。我虽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却同样怀着卫道之心,因此不敢在夫人面前自谦。” 罗刹女见这千手剑侠一说话,登时透露出一种龙虎气象,禁不住露出讶然之色道:“你的老师想来也是仙界名宿,才可以培养得出你这样的弟子来。” 谈到师父,千手剑侠目露尊崇之色道:“我的恩师乃是龙虎山第十七代天师:张真人!” “原来是张道陵的徒子徒孙。”罗刹女嫣然一笑道:“我观你气宇非凡,前途不可限量,如此死在这里实在可惜,倘你肯归顺魔界,我会让哥哥大力鬼王收你为徒,他手下有四位先锋,独缺一位才堪服众的元帅,我看你正是这样的人才,不知你意下如何?” 罗刹女此语一出,众皆哗然。五岳众神当然知道千手剑侠的本领,但四位元帅、九天大帝这些人却不了解千手剑侠的来历,只当他也是随哪位长辈一同来援的人间散仙,岂料罗刹女一见面便如此看重千手剑侠,倒是颇出乎众人意料之处。 魔界一方闻罗刹女之言也是议论纷纷,只有九子鬼母适才和千手剑侠交过手,听妹妹一说,心中竟生出一丝期盼千手剑侠点头的渴求。 千手剑侠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骄傲的神态,一笑道:“夫人说笑了,在下无才无德,不敢劳夫人器重。”话不卑不亢,拒绝得十分干脆。 罗刹女闻言可惜道:“你既不肯归降魔界,便是我的敌人,我是不会容许你这等人物留在仙界的。” “还请夫人赐教。”千手剑侠说话间,背上双剑无风自动,噌一声再次窜出鞘来。罗刹女说得虽然客气,但千手剑侠又怎敢有半分托大。 罗刹女眼中神色一凛,未见她有丝毫动作,身周云气已凝结成冰,袭人的寒气在脚下云团中蔓延开来,两军阵前立时出现一片冰原。双方人马禁不住那浸骨之寒,竟被迫各自退出百丈。 千手剑侠出道以来第一次见有人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气势,心中一惊之际,耳内已传来无数锐啸,入目全是冰刀冰箭。 仙魔双方观战众人只见面前冰原忽然从四面八方向中央翻卷过去,毯子般将千手剑侠裹在中间,刹那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球。 众人啊呀一声正为千手剑侠担心之际,那巨球已压缩坍陷在一处,不难想象,内中之人便算不被适才冰箭射穿,也定逃脱不掉被挤成肉酱的厄动。 仙界中人再料不到战斗会结束得如此之快。后方不乏成名的金仙,先时见千手剑侠气宇轩昂,只当他必有绝技,岂料会败得如此彻底。 第172章 有人心中不忍,扑出便要抢救,却不想正在此时,“噗”一声响,一溜剑光自冰球中穿出,疾射罗刹女心窝。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魔界中人不由得大声惊呼起来。 呼声刚起,首当其冲的罗刹女却是不慌不忙,檀口一张呵出一道寒气,这寒气如丝如雾,由柔至刚,刹那间缠住飞剑,凝成玄冰。千手剑侠的飞剑立如受不住那坠体冰重一般,在离罗刹女胸口咫尺之处落下云端。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大响传来,千手剑侠的身躯已然迸裂玄冰起在空中,立掌之际刀光暗放,强大的气流直扑罗刹女立身之处。 好个罗刹女,虽看穿对方暗放的刀光,身形却是不躲不闪,任那掌风透体而过,一时间黑衫长发俱被狂风裹挟着向后飘起,而罗刹女的纤纤玉指却已抬起,穿起风幕,一道霞光直刺入千手剑侠体内。 仙界阵内呼声未断,惊叫再起,罗刹女神功无敌,硬抗过千手剑侠的掌风自不稀奇,但千手剑侠却也如罗刹女般岿然不动,承受指风的同时另一把长剑电射而出,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高速二次向罗刹女心口刺下。 这回连罗刹女也没有料到千手剑侠可以不闪不架,硬接自己的一指。她一呆之下,飞剑已突破护体真气近到身前,凌厉的剑气直袭上前胸。 千手剑侠此剑拿捏得恰到好处,冒着被对方指气击毙的危险将全身功力悉数贯入飞剑之中,一举突破罗刹女护体真气,剑尖刺上肌肤。 罗刹女的脸刹那间变得绯红,不仅是自己说了大话,更被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用剑触上身体,虽然是生死相拼,但亿万年来除了阿修罗,还没有第二个男人和自己这么“亲近”过。 也不见罗刹女动作,一把长剑已出现在她手中,“叮”一声嗑飞了千手剑侠的飞剑,剑尖一转,强大的气势立时锁定了千手剑侠。只是对方适才化解自己指风的功法太过神奇,罗刹女一时难辨千手剑侠的深浅,这才没有立时发起反击。 仙界中人呆得一呆,哄一声暴起冲天彩声。千手剑侠虽然已经双剑尽失,但这并不代表他已落败,相反罗刹女胸口透出一点殷红,显然已经伤在千手剑侠剑下,只这一剑,千手剑侠的威名已足以震动整个三界。 九子鬼母也被吓了一跳,但见妹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那点伤对于高明如罗刹女,转瞬之间便可复原,只是妹妹这回可要真正动杀机了,再交手时,千手剑侠怕是难逃一死。 “住手!”随着喝声,一道人影疾窜阵前。为不引发罗刹女的攻势,来人一面摆手大叫:“夫人息怒!”,一面快速冲到千手剑侠身旁一拍千手剑侠肩头道:“你兵器已失,便算输了,还不快点退下,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魔界一方见过玄阴牝母真面目的人也是廖廖无几,猛见一个相貌如此丑陋的妇人不避嫌疑地表现出与千手剑侠非同一般的关系,都以为是千手剑侠的奶奶来了。孙子便已这般厉害,这个丑妇人倒是不可小瞧呀! 仙界中人也是错锷不已,千手剑侠是失了长剑,但表现出的功力高深莫测,连魔王夫人也现出忌惮之色,不敢贸然进击。鸠盘荼纵是谦虚,难道说两句好话对方便会退兵? 众人不明白鸠盘荼此举是何用意,千手剑侠却是心叫侥幸,他本想用移魂大法化去罗刹女的指力,同时趁其不备施以反击,岂料罗刹女魔功之高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以千手剑侠集数家所长的神通也仅能轻伤罗刹女,而自己却被那指力困住,一时间徘徊于移魂与失魂之间动弹不得。 幸而鸠盘荼深知千手剑侠的底细,这才及时现身,借一拍之机,合二人之功化去了那道指力。 道声:“惭愧!”千手剑侠刚要退下,已有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道:“站住!” 千手剑侠抬头去看,罗刹女的剑尖虽已垂下,脸上却冷得似能掉下冰渣,双目中射出仇恨的光芒道:“咱俩的比试才刚刚开始,你就要走了么?” 千手剑侠尚未回答,鸠盘荼已急忙代为应道:“他已经输了,夫人技高一筹,又何必再比。” “呵呵呵…”随着一阵怪笑,九子鬼母来在阵前道:“小鸠莫非也手痒了?老姐姐我正想见识一下你神功大成后的血冥大法。” “鬼母天尊,你若想比试,我金乌公子这里奉陪。”太阳星君说着跨步来在阵前。 “金乌公子,你适才欺负我的手下,这笔帐还没有算。来来来,咱俩先比划几下。”玄化辟说着也来在阵前截住了金乌公子。 眼看一场混战又将开始。魔兵上空突然间耀起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祥蔼之气压顶而来。在一片骏马长嘶、百雀欢鸣声中,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道:“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大帝驾到!” “嗡”一声,仙魔双方登时都炸了锅。 魔界一方自是奇怪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玉皇大帝,人未至,声先传,派头不小。但看那雄浑浩瀚的氤氲之气,却都知来的人必定是非同小可。 仙界一方高兴的却是他们听出了这道声音来自帝女瑶姬。 众人当然知道当年的玉皇大帝便是瑶姬的生身父亲,虽然不敢断定来的这个玉皇大帝到底是不是当年的张坚,但瑶姬前往西昆仑之事人尽皆知,天帝已归,瑶姬又已出现,难保帝后也在其间。单看这霞气已知来人个个都是高手,倘真的是帝后归来,又何惧九子鬼母与罗刹女姐妹? 九女鬼母与罗刹女也是大吃一惊,见了来人如此气势,不明敌情下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任那辆马车越过众人,驱达阵前。 待来的人全部现出形来,仙界一方登时欢声雷动,士气如虹而起。先不说这八马王驾中坐的是什么人,单看它前后左右,帝女瑶姬率先开路,四大天师护驾在后,左手碧霞元君神情尊崇,右手秋霜雪随侍在侧,这等气势怕只有当年的天帝方能拥有。 九子鬼母与罗刹女细看车驾里的中年人,丰神俊朗、容貌端庄,面对双方人马投射过去的几十万道目光,却是面色平静、神态安祥。临战阵而不变色,此人若不是修为极好,便是有所凭恃,但看他身形似山岳稳健,眼神如海洋般深邃,仙功实是达到了深不可测的独高境界,浑身散发出一种逢乱不惊,欲把控一切的强大自信。 仙界众人此时也看清了车驾中人的面孔,不禁骇然心惊,这不正是那个死了十万八千年的中天玉皇大帝? 众仙中不乏当年中天座下战神,前排众将立时领头参拜。几十万天兵刹那间弯腰行礼,竟那样无视魔兵在侧,一起高呼出声道:“玉皇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子鬼母一见仙界一方的士气越涨越高,知道不能再等,呼一声幻出大刀向空一举,刚要发出总攻命令,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掠过身旁,直扑妹妹罗刹女。 九子鬼母吃惊非小,此人堂然从眼前冲过却令自己不及拦截,功力实是非同小可,而他的目标显然是小妹,若小妹遭擒,立时可化解整个魔界的攻势。 一念及此,九子鬼母回身便要追击,然而才一转身,眼前突然霞光暴起,无形神剑的剑芒直刺过来。九子鬼母顾不得去救小妹,挥大刀与秋霜雪斗在一处。 立在罗刹女身后的八个美貌女子乃是罗刹女座前八色妖娆:花含玉、姒莲萼、香色旖、风光骀、御花颜、琼花貌、蜂蝶柔、佳兴媛。 这八个女子别看外貌狐猸娇柔,其实魔功深厚,各有一身独特的本领,否则也不会被罗刹女选在身边。 此时八色妖娆一见有人突袭罗刹女,各自娇叱一声便要向前,却不料冲天剑芒漫卷大地,如一道幕帘将罗刹女与袭击她的人一同围在剑阵之中,阻止了其她人向前靠近。 那边玄化辟与冥吞盎看得清楚,见四大天师阻止八色妖娆去助罗刹女,立知对方用的是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二人心中一急刚要冲前,却被鸠盘荼、千手剑侠和金乌公子联手拦住,苦斗起来。 八蜡灾神、双子瘟魔也都看出了仙界的企图,然而对面的乾天神龙,九天大帝这些人也不傻,呼啦一声围上来,在四大天师之外又布下一道防线,硬架住了八色妖娆和八蜡灾神等人的攻击。 袭击罗刹女的人正是玉帝,这玉帝虽在火眼中被困了十万八千年,见识却并没有因此减少。他心知经过了巨变之后的天庭,其实力已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人心涣散,非一时之间能够凝聚起来,以这种仓猝之间组合的人马去和有备而来的魔兵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才采取了这种斩首行动,要生擒罗刹女,挟迫魔界退兵。 罗刹女眼见对方身法如此玄幻,知面前之人是个大敌,但她本身也是魔界翘楚,功力深厚,因而却不曾惊惧,稳住心神,手中长剑如电刺出,一道剑风立时将前方空气悬凝成冰,如举了一支冰枪,疾刺玉帝。 玉帝却是不慌不忙,向罗刹女略一抱拳道:“得罪了!”三个字尚未说完,罗刹女剑气凝成的冰枪已刺上心窝,然而却在触体的刹那遽化成汽,袅袅散去。 罗刹女未料到自己的寒冰剑气会被玉帝如此轻描淡写地化去,一惊之际,刺前的剑锋已被二根手指牢牢夹住,一股炙热之气顺剑身直贯体内。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罗刹女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方已成僵持之局。罗刹女深知此时任何一个退缩的动作,甚至一个怯战的念头都会令自己因气势衰退而落败,那时这股因反应不及而未能及时阻在体外的炙热之气便会起而反扑,将自己咬噬至死。 第173章 无奈之下,罗刹女只有一心一意催发魔功,和玉帝展开了极费体力的消耗战。两个人立在阵中,四周杀声震天,这二人却只如被剑连在一起的两具泥雕木塑,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地耗去,连玉帝也不禁惊呼此女耐力之强时,罗刹女终于面色泛白,身形缓缓地向下瘫倒。 玉帝轻轻吁出一口长气,此女功力之高在三界之中实已罕见,若非开始之时冒险而进,令对方丧失游斗的余地,自己还真没有把握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将其生擒,一旦罗刹女有个好歹,势必令阿修罗恼羞成怒,那时还凭什么迫他退兵? 圈中战斗已经结束,而圈外仙魔却不知情,打斗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双方兵将眼见各自首领围在玉帝与罗刹女四周杀成一团,于是一齐呐喊出声,为己方人加油鼓劲,感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刹那间响彻了整个天庭。 ———— 再说天界的各路星宿,在天帝和一炁星君的率领下急速退向灵霄殿前。 这时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南方南极长生大帝、东方东极青华大帝、西方太极天皇大帝等人也都已闻得讯息,率领五宫战将们从各自的疆域赶来会合。 事发突然,众人急匆匆在那宽阔的殿前广场上层层布阵,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 阵势刚刚排好,虎豹狼虫的叫嚣声已响成一片。无数魔将踏云而前,在逼上殿前广场处停下脚步。黑云开处,露出黑压压有若海洋般庞大的魔界兵马,而在这面目狰狞的各色魔兵前方正中,三面环绕着的中央区域,却是一队由数百头形状各异的怪兽组成的队伍。与众多魔兵相比,这些怪兽数量虽少,却是极为醒目,一颗颗兽头在黑云中若隐若现,分外恐怖。 面对声势如此浩大的魔界兵马,天庭众将无不露出骇然之色。而身为天庭最高指挥者的天帝却显出一副手足无措的姿态,茫不知该如何发号使令,一着急便想飞身上前。被一炁星君暗中一把拉住,天帝这才醒悟过来,忙喝令大家隐住阵脚、勿要慌乱。 前方魔兵大阵一分,大魔王阿修罗率领一干魔将来在百兽之前。这阿修罗一身黑衣打扮,黑色的战靴、黑色的战袍、黑色的王冠,手提巨大的玄铁三叉戟,双目如电,透射出一往无前的坚毅神态。 阿修罗扫视一眼天界群神,略一抬下颌,他身旁的无影魔立时会意,踏云直逼天庭阵前。 将身形停在天将阵前,无影魔点指众神道:“各位仙家听清,如今三界即将一统,阿修罗大魔王生性仁慈,不愿赶尽杀绝,因此天界众星凡肯归降魔界者,便可回到所属星宫,继续星辰运数,执掌人间兴衰…” “放屁!”站在天兵大阵最前一排的北极星宫战将天枪星见对方先声夺人,将仙界气势压得一时间沉闷无比,禁不住愤而出声,要阻止无影魔再说下去。 天枪星一语喝出,只听对面魔阵之中一声狂吼,一头巨大的狮子眨眼间冲出魔阵,扑到天枪星面前。 “来得好!”天枪星也不是那示弱之辈,不躲不闪,手中长枪闪电前伸,连枪带臂刺入巨狮口中。 一枪得手,天枪星却是面色大变,枪尖触上狮颚,当地一声如中坚石。天枪星意识到不妙,但为时已晚,那巨狮将口一合,咔嚓一声,折断的半截长枪连同天枪星前伸的右臂被它一口含住。 一见形势不妙,天枪星身旁的天棓、天锋等将急速来援,然而终究迟得半步,眼睁睁看着天枪星被那巨狮拖回魔阵,当着两军之面将天枪星撕成碎片,吞咽腹中。 这一下对仙界震动当真不小,骚乱轰一下蔓延开来,继而又变成一片寂静,静到连心都起了寒意的可怕地步,仙界中人虽然相拥站立在重兵之中,但每个人都有了一种孤零零的感觉,仿佛那只巨狮随时可以像叨天枪星一般将自己叨走。 可怜被困在这里的天界群神中为数不少都是文臣,当年仙魔之战,武将征魔、文臣留守,他们连百兽兵团的样子都没见过,只是从别人的描述中知道了一些关于驼象、飞虎、捷豹、狂狮一类怪兽的传言,今日亲眼目睹,方知百兽兵团厉害至此,凶残至此。一些胆小的星宿不由得脚下起了筛糠之意。 做为阿修罗发言使者的无影魔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看也不看嚼食天枪星的巨狮,抬手一指天帝和一炁星君道:“兀那假天帝和一炁星君,你们两个谁是真正的首领?我们大魔王仁爱为本,不愿天庭众神就此惨遭涂炭,因此给你们个机会,你们二人不管哪个,谁敢与我们大魔王较量一番?若你们侥幸赢了,我们即刻撤兵,但倘若我家大魔王赢了,麻烦你们二位带头向我家大魔王叩首称臣,从此三界一统,仍可保得你们的狗命。” 远远站在重兵后方殿前阶上的天帝和一炁星君听无影魔将矛头直接指向自己,心知对方意在挑拨,却仍是禁不住互望一眼。说实话,这二人还真不惧阿修罗,只不过二人倚为绝技的宝器中却各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对付一般人自不必说,对上阿修罗这等大敌,不动用绝技怕难取胜,动用绝技又会泄了自己的底,即便胜了也再难在仙界立足。两输之下,二人怎肯上前?都用眼神示意对方出面接受挑战。 立在殿前阶下的紫微大帝和接火星君也对望了一眼,这二人心中此时已很清楚站在阶上的天帝多半是假,但值此仙魔对决时刻,一旦假天帝的身份败露,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令天界人心涣散,加速败亡的时间。这二人一个想法,不约而同地向前走去。 立在阵前的无影魔见天帝与一炁星君退缩不前,反是紫微大帝与接火星君并肩出列,当时笑道:“二位可是想通了,因此来向我家大魔王投诚?” 紫微大帝微微一笑道:“敢问这位将军姓名?” 无影魔淡淡道:“帝君客气了,在下无影魔。” 紫微大帝哈哈笑道:“原来是无影魔兄,阁下言辞恳切,只不过若单凭几句话就让我投降,实在叫人心有不甘,与大魔王比武,我又自认不是他的对手。这样吧,”紫微大帝卖个关子道:“我想与将军切磋一下。倘我侥幸赢了,也不敢企望魔界能够就此退兵,只需放我等离开天庭,从此散居人间便是,倘若我输了,自当服从魔界,只不过我输只代表了个人的能力不足,因此别人会不会降还要看其他人的意见。如何?” 紫微大帝这话不仅是投机取巧,而且在以大欺小。但凡有点本领的魔将,天庭都会留意他的动向,然而对这无影魔,满站殿前的群神却没一个识得此人。想来这无影魔充其量也只算得是个阿修罗的新进心腹,多半他仍只不过是一个传令的小兵。 紫微大帝则不同,虽然是文官,但却有深厚的仙功底蕴,纵不习杀人之技,等闲魔人却也奈何他不得。况且紫微大帝决不如他表面般简单,三千年前文挂武职、谈笑运兵,率领人马讨伐魔宫,实是一代儒将,岂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魔将可比?而且紫微大帝话中明显含有戏谑成分,万一不敌也不代表其他人。 其实这紫微大帝早已盘算好,倘真的不敌这个无影魔,便杀身成仁,决不忍辱偷生,纵败也可以一己的牺牲震醒被魔兵气势压摄的众天兵天将,只要众人敌忾同仇,未必没有转机。 紫微大帝当然不是那种自降身份之人,说出这种轻浮之言,压根也便没指望对方会应战,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字:拖!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拖延时间。 以现时双方的实力,魔界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阿修罗只需一声令下,天庭众星面临的便将是全体覆亡的结局。但困兽犹斗,魔界难免也要付出惨痛的伤亡代价,这正是阿修罗不立即挥兵而采取攻心战策网解天兵斗志的原因,实在是因为魔界即便胜了,也必将要面对一些来自其他方面的威胁,比如随时可能会反的阴辇迪,再比如潜伏在侧却一直未曾露面的阴魔。 反过来再看天界,也并非全无反转之力,九天之外的赤火老祖,三清宫中的通虚子、灵虚子、空虚子,栖息蓬莱仙岛上的三千上古真人,更甚者四海水族、五岳散仙、河汉群神。这些人随时都可能会成为一支支奇兵出现在阿修罗身后。 因此,阿修罗采取的是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想从天帝和一炁星君处下手,一举击溃群神心志,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而紫微大帝则是在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期盼着救兵的出现。 立在仙界后方军中的青华大帝、长生大帝、天皇大帝闻言,嘴角均露出会意的微笑。然而令众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无影魔的回答只有一个字:“请!” 紫微大帝呆了一呆才盯紧无影魔谨慎道:“将军先请!” “那就不客气了!”无影魔的话才说完,紫微大帝眼中已只余了无影魔的身影。 天界群神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这哪里叫比武?简直就是无影魔走过来如拎小鸡一般将紫微大帝拎回了魔阵之中,便连近在咫尺的接火天君都没来得及出手,已眼睁睁看着紫微大帝被人封了元神,五花大绑在魔阵之中。 这一仗比天枪星的死更加震摄人心,天界人马全体上下鸦雀无声,已到了人人自危的悚栗境地,哪里还能提得起半点反抗的意志。 “没想到阁下深藏不露。”接火天君率先打破沉寂道:“我也想与阁下过过招,不知道有没有这份荣幸。”接火天君虽然亲眼目睹无影魔的神通,但一来无影魔占了出其不意之利,二来紫微大帝毕竟是个文臣。 第174章 接火天君则不同,身为火部五位正神之首,统率雷火二部,一把雷火神枪已练至出神入化的境地,只要对无影魔不掉以轻心,不信敌不过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魔界新秀。 无影魔听接火天君向自己挑战,心知对方急于挽回由于紫微大帝战败所带给天庭兵将的不利影响,于是冷笑道:“你是代表个人还是代表仙界?” 明知无影魔是在讥讽,接火天君仍是沉住气道:“我的胜败同样不代表其他人,只不过我败了自当归降魔界,我胜了,只要求阁下能放还紫微大帝。” “这个条件还算公平。”无影魔说罢单手一摆,做出个请势道:“天君先请出招。” 接火天君不敢大意,长枪幻出,摆姿势挽几个枪花护住全身,这才向前刺去。然而一枪刺出,一股无形的杀气已绕过枪花,从挥舞的枪隙间扑面压至。 接火天君身后众人只见他长枪挥舞,招招进逼,却只是不肯向前,先还以为接火天君是要稳扎稳打,到最后竟见枪尖上窜出火花,渐至电闪雷鸣,比之与人兵器交锋还要厉害。 青华大帝、长生大帝、天皇大帝看出不妙,忙向前靠来,与此同时,火部五位正神中的其他四位:金火虎,室火猪,觜火猴,翼火蛇已一齐窜出,扑向无影魔,要解接火天君之危。 四位火部正神尚未靠近,突然四声虎啸响起,四只背生双翅的飞虎同时扑出,截住了四位火神厮杀在一处。而就在此时,更有三只捷豹无声无息,闪电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来在阵前的三位大帝。 这一下登时炸了锅,五宫神将们岂能容这几位大帝再有闪失?哗啦一声潮涌向前,后方雷部二十四神、天罡三十六将、以及各路人马连锁反应,一起向前扑来。 眼见一场双方都不愿见到的混战就要展开,突然一声暴喝响起,声音之大,如雷炸响,四虎三豹闻声疾退,而苦战良久的接火天君也在无影魔这一声断喝中,被无形杀气突破枪风缠上身体,陀螺般旋转着掉入魔阵,继紫微大帝之后成了无影魔的第二个俘虏。 扑出的众神登时傻了眼,投鼠忌器下一齐停了脚步。 无影魔看也不看如蚁般扑停在眼前的群神,双目电射站在后方殿阶上的天帝和一炁星君,开口叫道:“二位既然不肯下来,那我上去陪二位玩玩好了。” 无影魔这一喝,立时将天庭众兵将点醒过来,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么长的时间,做为己方功力最高的两位领袖,竟一直坐视魔界逞凶,对手下人被擒之事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所有的目光几乎都随着无影魔的这一声挑战之言转移到了天帝和一炁星君身上,那种由失望而来的不满与愤慨之气比之魔兵压界更让人难以忍受。 看着径直飘过来的无影魔,首当其冲的三位大帝一咬牙,毅然让开了道路。 此时的三位大帝哪还不知身后天帝是假,想到这一切都是由于一炁星君一手造成,三人心中对一炁星君的恨更甚过对魔兵犯境之恨。紫微大帝与接火天君已为了维护天界那虚假的团结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事实证明此计不通,这三位大帝是再也不肯替那个假天帝卖命了。 三位帝君这一带头,后方天兵天将无不让行,无影魔的身形倒似被众人目光托着般向天帝和一炁星君处飘了过去。 “十大镇殿金甲天神何在?”天帝直到此时才想起镇殿金甲天神竟未露面。那十大镇殿金甲天神长驻灵宵宝殿,十人联手,生平未让一个魔人闯入过灵宵殿内,今日没理由殿外闹到天翻地覆仍不现身。 一炁星君没有吭声,天帝身旁有人代答道:“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私自放走鸩盘荼,已被星君大人锁了元神,囚入天牢。” 不知是天帝心中思想作祟,还是那人讲话声调过于刻溥,这话落在天帝耳中竟觉得说话之人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他不由狠狠瞪了一眼一炁星君。一炁星君却是心中苦笑,原想借机除去十大镇殿金甲天神,没想到魔界人马来得太快,以至于慌乱之中竟忘了牢中还囚了这十位可以退敌的神将,这真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事到如今,后悔无益,一炁星君顾不上理这个假天帝,暗中伸指掐决,立于身后的鸿蒙神鳄嗷一声扑了出去,与无影魔斗在一处。 至此谁都怀疑鸿蒙神鳄多半是在受一炁星君的控制,之前五岳帝君等人的话在耳中响起,他们终于相信了天庭巨变是一炁星君所策划的一场阴谋,眼见着殿前打作一团,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忙。 天帝与一炁星君的心也沉到了底,他们站在层层殿阶的最高处向下望去,无论魔兵、天兵,俱都瞪眼瞅着自己,无数的目光汇聚在一起,倒仿佛是仙魔联军将他们困在了灵宵殿前一般。 二人见此情形,心知大势已去,互望一眼,正准备谋划退路之时,远处巨大的喊杀声突然间冲宵响起! 这回不仅是天兵,连魔兵也为之起了骚动。阿修罗此次进兵,当真是思虑周全,将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都算计在内,提前做出安排,这才能一击秦效,将天界群星困在灵宵殿前。 然而此时听这喊杀之声,竟是经久不息,愈演愈烈,一般散仙决引不起这么大的动静,九子鬼母一定遇上了劲敌。能和九子鬼母抗衡的人,三界之中也挑不出几个。三仙岛已在雷霆教掌控之下,四海水族有独角神龙对付,冥界有大力鬼王坐镇,除了这三方力量,再想不出能有第四处人马可营造出如此浩大的声势,端坐百兽阵中的阿修罗也不禁回身向后望去。 正与鸿蒙神鳄打得难解难分的无影魔被这喊杀之声所扰,不再纠缠,一转身撇了鸿蒙神鳄返回己方阵中。 双方人马暂停打斗,一起将注意力集中在远方。 片刻后,喊杀之声忽然消失,如惊叫中的人被掐住喉咙,消失得那样干脆而诡异。仙魔双方人马俱是满腹狐疑,默不作声地遥望远处,等待这静谧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不久,漫天霞光如旭日初升般在极远的天界处耀起,那光越来越近,待得看清时,只见无数天兵天将潮涌而来。 魔界人马大吃一惊,想不通哪里来的这许多敌人。立在殿前广场上的仙界兵马却是哄一声爆起了如雷欢呼,他们千盼万盼的救兵终于在几近绝望的最后关头出现了! 阿修罗也没料到事情会出现如此剧大的逆转,为避免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他只好传令魔兵暂先退向一侧,让到来的天兵天将与被困的天庭人马兵合一处。 见不仅是乾天神龙、四大元帅、五岳帝君、九天尊者以及二十八宿这些人一起到来,更多了石矶道人、宓妃、娥黄、女英等诸多散仙,便连失踪多日的四大元帅也重归天界,受困中的群神当真是喜出望外。只有天帝与一炁星君的脸色忽然间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就在仙界人马为重新聚合而欢欣鼓舞之际,一辆八马王驭之驾已在百雀欢鸣声中直驰阵中,来在魔兵阵前。 此时的魔界人马也已与随在天兵之后的九子鬼母合兵一处,阿修罗听得妻子被玉帝擒住,当时大吃一惊,起身形亲自来在玉帝驾前。 见阿修罗靠近,秋霜雪与瑶姬双双在玉帝座驾前一立,做好动手的准备。玉帝却是坦然自若,稳当当坐定车驾之上,抱拳开口道:“大魔王一向可好?在下张坚有礼了!” 阿修罗面色铁青,并不开言。他本想凭自己的绝世魔功一举击杀来人,救出夫人。然而一打量间才发现这个车驾中人仙功之厚、深不可测,乃是自己真正的生平大敌。 见阿修罗面色不善,玉帝笑道:“得罪夫人实在是情非得已,只要大魔王放还紫微大帝与接火天君,并答应从天庭撤兵,在下一定将夫人送还,断不敢伤她一根毫发。” 阿修罗默然片刻,点头道:“一言为定!”他既看不透玉帝的深浅,当然不敢拿夫人的性命去赌博,况且现时的天庭人马士气高涨、群情激昂,反是魔界一方,人人神情黯然,这仗再打下去,也没了胜算,阿修罗是那干脆之人,因而一口答应下来。 见无影魔放出了紫微大帝与接火天君,这边秋霜雪一抬手,一道人影由小至大出现在阿修罗面前,正是那满脸不甘的罗刹女。 罗刹女乍得自由,一眼看到了夫君阿修罗便在面前,立时开口叫道:“大魔王,你要为我雪耻!”说话间,美丽的大眼中已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秋霜雪一听这罗刹女仍是不服,当下哼道:“技不如人,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 秋霜雪少女心性,口无遮拦。罗刹女却觉得当着两军人马,有点挂不住脸面,怒容一现便要扑上打斗。阿修罗一把将妻子拉住道:“夫人息怒,只要你平安归来,我愿已足。今日之耻为夫他日定当为你讨还。”说罢传令退兵,刹那间黑云翻滚、人头攒动,魔界兵马黑压压潮水般退了下去。 仙界中人知道阿修罗向来说话算话,他既退兵,当真不会耍诈。一时间众人群情激奋,“玉帝万岁”的呼声响彻云天。待人们喊够了回过神来时,再找那假天帝和一炁星君,早不知溜去了哪里,便连鸿蒙神鳄也一道不见了踪影。 第十八章节仙魔之争(上) 南斗六元,天界吉星,乃是天府宫司命星君;天相宫司禄星君;天梁宫延寿星君;天同宫益算星君;天枢宫度厄星君;天机宫上生星君。 这六人奉一炁星君之令来向小三清求援,急冲冲奔入三清宫中,偌大的院落,却静悄悄不闻一声。 第175章 六人惊觉不妙,忙奔入通虚子、灵虚子、空虚子三人平素修行的三清堂内查探,只见入目一片惨然,供奉着天、地的香案已经断作两截,地上躺满了血淋淋的尸体。不光通虚子三人,全宫上下近百弟子没一个逃脱厄运。行凶之人功力之高、手段之狠均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很显然,必定是魔界也考虑到了小三清的存在,先一步血洗三清宫,除掉了这一处对他们的威协所在。 南斗六元惊骇之余急向外退。然而才退到宫中大院之处,一股莫名的寒意漫上心头。司禄星激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回头查看间,一只巨大的蝙蝠已不知何时来在六人身后,司禄星一回头正看到那如墙般挡在身后的鸟身。 “百变蝠妖!”司禄星吓了个魂飞魄散,惊叫出声。 百变蝠妖却不动作,只将一只可怕的鸟头弯下来盯着众人,鼠眼之中闪动着冷漠而血腥的光芒。 南斗六元几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六把长枪在最短的时间内一齐出手,向着百变蝠妖猛刺过来。 白芒一闪而没,六支枪尖在触上蝠妖兽体的一刻垂了下去,南斗六元的胸膛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穿糖葫芦般被天地乾坤剑洞穿。 “好手段!”随着一下一下缓慢的拍掌声,一个面容精瘦的老道人悠然踱入宫来。这个老道身材适中,一身宽大的道袍随走动的身形轻轻摆动,飘飘入云,背上探出一柄斜背的剑柄,与瘦长的身形配合起来更显得潇洒精练。然而这一身仙风道骨与他脸上死神般的表情一结合,立时生出一种邪恶到诡异的可怕感觉。 “原来是你这个老怪物!”百变蝠神见这个道人出现,也有点意外,问道:“你什么时候从三仙岛上逃了出来?” “哼!”老道人冷笑道:“凭伏羲和那帮老废物们还困不住我。” 百变蝠神嘴角一撇,表示了对老道吹牛的鄙夷后道:“你这老怪物一向杀戮成性,今天来这里怕也是不安好心吧?” “通虚子、空虚子、灵虚子那三个不成材的小子在哪里?”老道人脸上露出杀气道:“他们的师父既已失踪,我便来衡量衡量他们有什么资格敢自称小三清。” “你来晚了。”百变蝠神哈哈一笑道:“我还有事,不奉陪了!”说话间身形已起向空中。 老道人也不阻拦,淡淡道:“当年海皇帐下四神四帅,除蟒神战败身死之外,只有你与鸿蒙神鳄还没有归降魔界,如今阿修罗即将统一三界,你难道还要一个人四处漂荡下去吗?” “我却不像你冥魔长老这么识时务。”讥讽一句后百变蝠神语音转寒道:“回去告诉独脚龙神,我既脱困,迟早要去取那叛贼的人头。”说话间百变蝠神巨大的翅膀展开,眨眼间隐入云中不见。 被称为冥魔长老的老道人苦笑着摇摇头后不再入殿,转身离了三清观向九天之外的赤火宫而去。 九重天外,火海翻腾,仿如天空的帷幕被点燃一般。然而就在这火海重压之下,有二组人却毫不退避,正翘首向火中观望。左下方一组一共七人,正是前往赤火宫邀请赤火老祖出山的北斗七星,这北斗七星人人双拳紧握、面色凝重,似乎正在暗中替人加油使劲。 在北斗七星对面,火海右下方处,同样立了七个人,这七人个个白袍,虽然人数不多,但整齐划一的服装立时显出他们是一组秩序整洁、训练有素的队伍。这七个白衣人的脸上也同样是面无表情,因冷峻而划一的装束却显得力量较北斗七星要强大得多。 “地支魔,你们的老师莫不是让赤火老儿烧死了?”随着话音,冥魔长老的身形出现在火海下方。 这冥魔长老冲着七个白衣人嚷叫着,而对另一旁的北斗七星,却是看也不看,压根没将七星的存在放在眼内。 “你才死了呢!你这个老怪物,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话音一落,火海中突然浮出一袭巨大的白袍,刹那间翻鼓而起,如鲸尾拍水一般,轰一声将万里火海排熄小半后又在顷刻之间隐入火海不见。 “冥魔长老,你来了!”“见过冥魔长老!”七个白袍人一边见礼一边客气道:“还望魔冥长老出手助师父一臂之力。” 冥魔长老嗤一声笑道:“白袍老儿若收拾不了赤火老儿,还有什么资格开宗立派,干脆你们都改拜在我的门下,奉我做教主好了。” “哈哈哈…”火海中的白袍老祖一听笑出声来,一个白发白眉的赤红肉头突然探出在火海之下,身后巨大的白袍鼓动,暂时迫退了火海的进攻,半气半笑道:“早知如此,真不该救出你这个老怪物!” 冥魔长老撇撇嘴道:“我在三仙岛上有吃有喝、无忧无虑,却被你拉来这里拼命,这笔帐还正想找你算呢。” 白袍教主又是哈哈一笑道:“等我先灭了赤火老儿,再与你细算这笔帐。”说罢肉头钻入火海不见。 冥魔长老还想再反唇相讥,一道苍老却雄浑的声音从火海中传出,打断了二个魔头的对话道:“你们两个孽障,只管一起过来受死便是。” 冥魔长老听罢,阴阴笑道:“赤火老儿,你先赢了白袍老儿再说大话吧。”说罢负手而立,当真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对面的北斗七星却是吓得不轻,三界之中盛传四句话:一了尘缘身必死,百了无情血飞扬,千了人间多枉鬼,青冥神剑断魂台! 这四句话说的乃是魔界四大长老: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千了上人及冥魔长老。 这四位长老个个魔功无敌,嗜杀成性,死在他们手下的仙界中人数不胜数。当年仙魔议和,伏羲大帝独不肯放过这魔界四大长老,将其软禁在三仙岛内,名曰相邀,实则亲自看押,以防他们再出去作孽。 而如今冥魔长老突然出现在这里,北斗七星怎能不害怕?七个人正在提心吊胆之际,忽然遥远天际处一道黑烟冲霄而上,在远方化作一个巨大的三叉戟状,久久不散。 “咦!”对面端立的冥魔长老皱眉奇道:“发生了什么事,阿修罗怎么会传令撤兵?” 冥魔长老话音才落,已见脚下三朵云连成一线快速向上升来。 “是天帝、星君大人和九天尊者!”北斗七星一见下方来人,顿时高兴得叫出声来。 激斗中的白袍老祖也看到了阿修罗传来的撤退信号,紧接着又见敌方强援赶到,情知形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他行事倒也干脆,呼一声窜出火海冲七个地支奴道:“咱们走!”说罢对冥魔长老道:“老怪物,你不是自以为天下第一么?留下来断后好了。” “门也没有。”冥魔长老哈哈一笑,率先一溜烟向下逸去。 白袍老祖苦笑摇头,看看强敌临近,也忙率了弟子们匆匆离去。 天空中的火海快速向内坍隐,凝成一个大火团越趋越小。便在这时,突然间又是三朵云向上升来,秋霜雪那娇咤声遥相传来,在耳畔响起道:“请老祖截下一炁星君,他害了瑶台圣母,又杀死了烈焰真人!” “嘭!”地一声,如油泼上烈火,空中的大火团轰地炸了开来,再次成为满天火海,浪舌卷出,挟着丧徒之恨裹向一炁星君。 一炁星君眼见赤火老祖因闻听徒弟噩耗而暴怒冲来,身形却是不躲不闪,一挥手,一道人影自袖间飞出,飞蛾扑火般一头扎入了烈焰火海。 众人一时间不明白一炁星君此举是何用意,然而当火海几乎毫无阻滞地将那人吞噬之后,令人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偌大一个火海竟于刹那间凝固不动,便连跳动的火焰也如图画般定格在一个停止的瞬间。 “嘭、嘭、嘭!”连着三声脆响,天帝、一炁星君、鸿蒙神鳄的身形如三支利箭射入火海,利用赤火老祖这突然的一呆之机,神功齐发,脆冰般将火海打碎开来。刚才还是厚重如浆的火焰眨眼间散成满天流火,毫无生命地向下坠去。 北斗七星怎也未料到会出现这样一个结果,正被惊得发呆之际,天帝、一炁星君与鸿蒙神鳄已折身飞回,而此时因追赶一炁星君三人而来的秋霜雪、千手剑侠和鸠盘荼也赶到了七人身旁。 “秋霜雪,炼魔火眼居然没有烧死你!”此时的一炁星君终现出了凶残本性,而假天帝也露出本来面目,正是那个天帝的逆徒昆仑子,二人和被控制心神的鸿蒙神鳄一道,向秋霜雪等人逼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鸠盘荼跨前迎上一炁星君道:“一炁星君,你当初害死瑶台圣母之际,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魔界弃卒罢了,竟来教训本星君。”一炁星君骂着,抬臂间,邪兵龙凤星辰栋已握在手中。“既然你们一意寻死,本星君今天索性成全了你们。”一炁星君说罢将手中龙凤星辰栋猛地一抖,坠在其上的无数星石立时被震落下来,刹那间鸠盘荼众人身周围满了奇形怪状的各色人物,这些人一个个木然而立、神情呆滞,唯一相同之处便是在每个人额间都嵌着一块斑谰星石。 “受死吧!”随着一炁星君一声怒吼,围在众人身周的星石幻影们立时奋不顾身地向中间扑攻上来。 霞光电闪,秋霜雪也不是那善男信女,一声不哼,无形神剑暴窜而出,刹那间从扑前的十数人腰部横斩过去。然而这些人被剑光横扫,却仍然不退,丝毫不受影响地扑到了秋霜雪面前。 秋霜雪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此时的功力实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虽惊不乱,护体真气蓬然发出,纯以仙气将扑上来的敌人硬迫出去。 第176章 千手剑侠对于这些星石幻影的本来面目知道得一清二楚,与鸠盘荼二人很快击退敌人,转朝冲向北斗七星的敌人扑去。 再看北斗七星,交锋之下剑剑落空,一时间迭连遇险,幸而千手剑侠与鸠盘荼来援及时,才没有命丧当场。 鸠盘荼本就是魔道大家,见多识广,用不着千手剑侠提醒,已先一步出声提示众人道:“大家攻击他们额上的星石。”一语才毕,鸠盘荼忽觉身周空气塌陷了般抽离而去,眼前秋霜雪与千手剑侠等人明明就在身旁不远处,心中却觉得这些人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一丝孤独凄凉的感觉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就在鸠盘荼渐渐要陷入那自悲的感觉而迷失心智之际,耳窿中但听得一声巨响,迷惘中的鸠盘荼被震醒过来,周围一切在眼前再次变得真实起来,她这才发现玉帝已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身前。 “好个卑鄙之徒!”鸠盘荼冲着被玉帝阻在前方的一炁星君骂出声来。 原来适才一炁星君利用鸠盘荼说话走神之机,暗中对鸠盘荼施展邪术,若非玉帝来得及时,鸠盘荼已被一炁星君的灭辰大法所控制! 出手击退了一炁星君的玉帝本应乘胜追击,但他却突然间脸露震骇之色,呆呆立在了当地。 “玉帝,你怎么了?”发现情况不对的秋霜雪急忙出声问询。 “哈哈哈,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一炁星君只当玉帝对招之下被自己的神功震摄,眼见下方群神陆续赶到,不敢逗留,撇下一句讥讽之言后收星石带着昆仑子和鸿蒙神鳄慌忙逃去。 “瑶台圣女,是她,她还活着!”玉帝嘴中喃喃出声,眼里突然间射出了激动与渴望的神色。 “凤嘴天牢?”鸠盘荼听玉帝此言,立时忆起自己独闯天宫时与一炁星君交手的经过。当时险被一炁星君的凤嘴天牢吸入之际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救。 鸠盘荼何等聪明,立时猜到了救自己之人必是被困在凤嘴天牢内的瑶台圣母,不由得冲秋霜雪兴奋地叫出声道:“是凤嘴天牢,瑶台圣母没有死,她仍被困在凤嘴天牢之内。” 秋霜雪一听,刹那间也明白过来,回身冲刚刚赶来的瑶姬叫道:“快把混元绫给我!” 那混元绫本在玉帝身上,火眼之中为救女儿,玉帝将混元绫送给了瑶姬,也算是一位父亲对女儿那么多年没有父爱的一种补偿。 瑶姬随着大批天界群神刚刚来到,一时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抬眼去望父亲。然而玉帝却在那里呆立不动,他适才为救鸠盘荼与一炁星君近距离神功相抗,硬架开了罩向鸠盘荼的龙凤星辰栋,却不料功力回收,一丝在梦中渴望了十万八千年的熟悉气息竟随之传入体内。这种气息他曾经多么深地为之陶醉过,也曾经无数次地哭泣思念,如今骤然发觉,心中惊喜程度可想而之,以往一切电光石火间随着那道气息闪现眼前,整个人为情而痴,竟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在讲些什么。 秋霜雪一看这种情况,心中大急,来不及解释,探手间呼一声用法力径直吸出瑶姬身上的混元绫后身化长虹,向一炁星君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目睹秋霜雪的行为,鸠盘荼也不由得暗赞此女反应之快,拦住了欲跟去协助秋霜雪的四大天师等人。鸠盘荼笑道:“人多了反而误事,此趟瑶台圣母能否脱险,就看秋霜雪是否真的身负天命了!” 听鸠盘荼突然间提到了瑶台圣母,四大天师等人都是一愣,待明白了事情经过,众人都是又惊又喜,不由得暗中祈祷秋霜雪能够成功。 这边闹哄哄一片,那边千手剑侠却是直奔被一炁星君丢入火海的金刚铁掌。 当马尾星官擒回金刚铁掌之际,一炁星君便想到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这个赤火老祖的徒子徒孙来要胁赤火老祖,只是他当时也没想到思虑中的“有朝一日”转瞬间便来在眼前。 金刚铁掌在被丢入火海的刹那只当自己已是必死无疑,却不料那燃上身来的火焰竟是那样地熟悉,不但不痛,反如回到了冥冥中的归宿般与身内所蕴神力合二为一,他心中升起一种无限的思念与眷恋。 金刚铁掌立时明白了过来,自己体内神力的源头,正是来自这片火海。而赤火老祖也同时发现了这个敌人丢出的“暗器”竟是有着自己二徒弟火道人的部分真身。 这二个人都不笨,只是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等二人惊觉不妙为时已晚。 一炁星君、昆仑子、鸿蒙神鳄这三人任一个的功力都可以做为赤火老祖的生平大敌,何况三人联手?赤火老祖便这样在一念之间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直到千手剑侠来在身边,金刚铁掌才回过神来。他此时已惊觉体内窜动着浩瀚如汪洋大海般庞大的力量,那决非先时火道人留给自己的神力可比。金刚铁掌明白了这一切都来源于赤火老祖,那赤火老祖在中计的一刹那已知自己在劫难逃,于是将剩余的全部功力悉数贯入了这个唯一活在世间的传人身上,令金刚铁掌一步登天,拥有了强大的法力。 知道了面前的年青人竟是自己的老朋友千手剑侠时,金刚铁掌拥住千手剑侠痛哭出声。 人是原来的人,貌却已非原来的貌,这是一个怎样奇幻的世界,而每一个人都要经历怎样痛苦的过程才会成功?多少人梦寐已求而不得,自己却一步登天,有幸成为这神奇世界中的一员!是运气么?若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为什么凡和自己接触的人:火道人、霹雳大仙、赤火老祖这一干说不清是师是友之人,无不因自己的“幸运”而蒙受劫难,原本可以让自己称傲的神奇功力如今成了自己体内永远无法摆脱的自责。 金刚铁掌一生磊落,怎堪这种负担!现在终于见到一个可以算得上是亲人的人,他再压抑不住心中情感,渲泄出来。 ———— 一炁星君却是没有想到金刚铁掌会有这种奇遇。在他眼中,金刚铁掌不过是一介凡夫,赤火老祖已除,他连理会金刚铁掌的心思都没有了,一个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俗人,是死是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飞行良久,想想已将追兵远远抛在身后,一炁星君停下身形,脸上露出一副狠毒而不甘的神色。 在一炁星君心中,本来以为除了瑶台圣母和赤火老祖,天界群神中已没了可堪做自己对手的人物,而如今竟被这些为自己所瞧不起的小角色们扳倒,他心中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一炁星君眼中闪着凶光,狠狠吐出一口怨气后问昆仑子道:“你说,咱们是先去同阴辇迪会合,还是当潜伏在这九天之内,伺机向那帮叛贼们报复?” 此时的昆仑子一副垂头丧气样,在他心中,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活在天帝的阴影下才没有能够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自命不凡令昆仑子对师父的怨恨越来越深,以至于被一炁星君盅惑,最终做出了欺师灭祖的大逆之事。 然而当真的大权在握之时,昆仑子才惊奇地发现,指挥兵马和功力的高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在强大的魔兵面前,自己手握重兵却仍是觉得孤零零一人。都道高处不胜寒,自己这也算是么?为什么处身高位,反却有了一种如被众人抛弃般的感觉?难道自己除了匹夫之勇外竟然一无是处? 这个发现对于心高气傲的昆仑子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的万丈雄心刹那间灰飞烟灭,内心中甚至想再回到从前,回到那在师父庇佑下无忧无虑的宁静生活中去。 听到一炁星君用一副凶霸霸的口气向自己问话,昆仑子也是没好气道:“你自己决定好了,何必来问我,今天这一切不都是你一个人作主的结果吗?怎么到了这时候才想到要来征询我的意见。” “怎么,你竟反来怨我?”一炁星君本来心中就憋气,被昆仑子抢白,登时怒道:“你一心想取代三清成为众神心中的至尊,你以为那一切会很容易地到来吗?我在天庭绞尽脑汁和群神斗法,你却逍遥在侧,坐等着荣誉降临的一天,你有什么资格埋怨我?” 昆仑子一听跳了起来道:“难道这一切不是你主动应允的么?若非你来怂恿我,我此刻仍在北昆仑上逍遥自在,又怎么会沦落到现今这种地步?” 听到昆仑子此言,一炁星君登时便愣在了当场。他不能置信地瞪视昆仑子许久,这才笑弯腰道:“我真没想到竟找了你这么个孬种做同伴,身为天帝的弟子却如此没有担当,天帝能教出你这种好徒弟,葬身火海也算死得不冤了。”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昆仑子双拳紧握,一双眼变得通红。 “师父?”一炁星君轻藐道:“是谁把自己的师父丢入火眼绝地的?” “你——”昆仑子指着一炁星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之后,他脸色变得煞白,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下头来。 “好了!”一炁星君厌烦地一挥手道:“被你这一闹,我也暂时没了报复之心,咱们且去寻了马尾星官,为今之计只好先投靠阴辇迪,据守一方、徐图后策。” “想走?没这么便宜!”一炁星君话音才落,秋霜雪的身形已如虹而至,拦在三人面前。 一炁星君被吓了一跳,待看到来的只有秋霜雪一人时,恶念顿起,阴恻恻道:“你这个贱人,坏了我的大事,当初怪我没有果断行事,以至留下今日祸患,我正想去找你算帐,你倒送上门来,待我将你拿下,你才会明白什么叫悔做了人!” 一炁星君说罢,指挥鸿蒙神鳄分从两侧向秋霜雪夹击过去。 第177章 秋霜雪知道鸿蒙神鳄乃是受人操纵,怎忍心对他痛下杀手?投鼠忌器下一闪身穿出二人的包围圈,无神神剑闪电而出,直刺后方的昆仑子,嘴里骂道:“昆仑子,你这个卑鄙小人,今天我就替天帝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个孽徒。” “呸!一介女流,也敢来骂我。”昆仑子遭一炁星君奚落,早已满腔怒火,然而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如今秋霜雪的到来却令他有了发泄的对象。昆仑子不闪不避,一只手取了幻神珠抵住无形神剑,另一只手探出,化做一只巨爪狠抓过去,要将秋霜雪捏死在掌心之中。 秋霜雪怎知那昆仑子与瑶台圣母同窗习艺,对无形神剑的特性了熟于胸,她一剑刺出,剑芒竟自动转了方向,伤敌不成,反落入了昆仑子巨爪的笼罩范围之内。 秋霜雪再想掉转剑头已来不及,索性呼一声收了神剑,身躯幻作云霞,堪堪从昆仑子指间溢出。 才逃得一劫,又是一道强劲至极的风声袭来,鸿蒙神鳄的身影二次出现在眼前。这三个敌人的实力何其强大,秋霜雪一招失算,顿时落入了挨打的境地,只能仗着天书的无上神通在那里苦苦撑持。 正在秋霜雪左冲右突,四处找寻机会突围之际,身旁的空气突然间变得如秋萧瑟。 秋霜雪心知不妙,却不明白天界的气候因何也会有这种令人心境浮动的变化之功。她不由得身形一缓,抬头查看。这一分神不打紧,本已稀薄的空气刹那间被吸窒一空,秋霜雪的身躯伴着她一路发出的尖叫,被一炁星君收入了凤嘴天牢之内。 见一炁星君擒住了秋霜雪,昆仑子仍不罢休道:“她已是瓮中之鳖,你为何不让我干脆将她除掉,一了百了。” 一炁星君嘿嘿阴笑道:“早知玉帝复出,我便不会炼化瑶台圣母,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秋霜雪竟会主动送上门来,往后与天界争斗,便有了要挟天庭的筹码。” 昆仑子一听也有道理,点点头不再反对。这二人刚要相偕离去,突然间一种不妥的感觉起自心头。 一炁星君与昆仑子对望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骇,这种危机感近在咫尺,却无从把握其准确方位,这对于神功绝顶的二人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之事,又怎能不大吃一惊? 强敌当头,一炁星君呼一声幻出龙凤星辰栋,做好应战的准备。然而就在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尚未被大法摧动的邪兵凤嘴内竟透出两团渐渐融成一体的霞光。 “混元绫与太极绡?”昆仑子对这种光芒再熟悉不过,立时惊叫出声。 “糟糕!”一炁星君咱怎还不知上当?混元绫与太极绡乃上古神器,最利防守,同擅攻的天珠、地珠一道被尊为仙界至宝,一旦混元绫与太极绡结合,凤嘴天牢将再困不住对手。而更可怕的是,秋霜雪显然有备而来,一旦那久已没了动静的瑶台圣母仍未死绝,自己岂不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炁星君惊觉不妙,刚要行功摧发凤牢毒火,一道霞光已自凤嘴内破出,秋霜雪的无形神剑攻克凤嘴天牢内的钳制,在混元绫与太极绡的裹防下,迫出全身功力炸毁凤头冲出牢来。 虽然秋霜雪也已因耗力过巨而成了强弩之末,但一炁星君与昆仑子却终没能攻破混无绫与太级绡组成的坚强防护,被那团光突出重围倏忽逃远。 秋霜雪银铃般的娇笑声渐去渐远道:“一炁星君、昆仑子,且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你们的狗命就留给玉帝和瑶台圣母亲自来取吧!” ———— 灵霄宝殿,喜气千重。在一片霞光瑞蔼中,玉皇大帝登临天帝宝座。他本想仍让瑶台圣母继续执掌天庭,却遭到了瑶台圣母的坚拒。玉帝看着苍老而憔悴的妻子,心如刀绞,如今天界内患未平,阿修罗又时刻在旁虎视眈眈,自己的确不该在妻子还没有复原的时候便将这一切重担再次压在她的肩上。 一念及此,玉帝不再推让,顺应群情,成为正式的天庭之主。 玉帝即位,第一件事便是从天牢内放出了十大镇殿金甲天神。这十个人,左脚神一动,天摇地动;右脚神一动,地动天摇;左掌神一出,山崩海啸;右掌神一出,海啸山崩;左眼神可一视万里;右眼神可万里一视;左耳神迎风听出一万里;右耳神逆风听出八千里;天鼻神一哼气,吹走百万雄师;地口神一张嘴,吞下雄师百万。 这左脚神、右脚神、左掌神、右掌神、左眼神、右眼神、左耳神、右耳神、天鼻神、地口神十大镇殿金甲天神不仅个个技艺惊人,而且最厉害处在于十人的元神可以合而成为一尊巨大的天神,这尊天神从第一次合并以来,至今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自打这十位大神被瑶台圣母请上天庭,尊为镇殿金甲天神,他们便长驻灵霄宝殿,几已成为灵霄殿的象征,十万八千年来还是第一次被迫离开本位。否则有这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座镇,阿修罗怕也要忌讳三分。一炁星君深知这十人的厉害,担心他们的神通异日会威胁到自己的行事,借鸠盘荼之事将十人锁了元神打入天牢,但也自毁长城,难怪当时连昆仑子都对一炁星君生出了不满。 如今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终于重归本位,再次端立在了殿中。 此事已了,玉帝紧接着对一炁星君发出了追杀令,仙界任意一名成员,均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击杀一炁星君。同时玉帝任命紫炁星君代替一炁星君执掌三界杀伐,重组炁、孛、罗、计邪星组合。 紫炁星一向昭示吉祥,这次玉帝任命吉星执掌邪星使命,正是向三界明示善不掩恶的道理。 其余孛、罗、计三星,太孛星生性乖戾,成为邪星,恰如其份;金罗公子行事偏颇,如今更逃出天庭,下界行凶,张道陵算出其尘缘将了,玉帝知道这位张天师子平精熟,他既如此说,倒也不急于派兵征剿金罗。四大邪星中唯有那计都星许久未曾露面,寻遍天庭竟找不到他的踪影,当此政事繁杂之际,也只好将此事暂放过一旁慢慢寻查。 至于五宫星君之位,虽然玉帝已归,但身份却已不同,因此中天一宫仍由北极紫微大帝代为执掌。而月宫之中,骊山姥姥不幸身死,秋霜雪又暂不能重归天位,值守月宫、照耀九州之职便由素英、寒簧合力执掌。 剩下便是瑶台圣母的身份,她虽然脱险,但脱困之初却已昏迷不醒,生机全无,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一炁星君错以为已将她炼化而得能逃过一劫。 经过玉帝的亲自抢救,瑶台圣母醒了过来,看着守在身旁的丈夫和女儿,想起逝去的十一个孩子,她心中悲喜交加,心力憔悴下将大权让于丈夫,自己退避蟠桃殿,准备安心当她的王母娘娘。 天庭外的各方势力中,乾天神龙以天龙族族长的身份向玉帝俯首称臣,宣示着天龙族的重归天界。虽然火龙护法尚割据在外,但待天庭事定,大兵发出之日,天龙族的集体回归是必然之事。 五岳神君在此次平定仙界内乱中居功至伟,他们不惧强势,抗争到底的信念得到了满天群神的一致尊敬。玉帝特许五岳诸神全权执掌人间善恶,行事不必向天庭请旨,五岳帝君成为了真正大权在握的一方霸主。 因百卉宫失落而流亡泰山的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暂时回不得北昆仑,这帮小仙子们身份虽低,却给三界增添着无限生机,玉帝于是将自己昔日的中天大帝星宫让于百花、百草仙子们暂住,这座因玉帝出事而被瑶台圣母封闭了十万八千年之久的天宫终于又一次焕发出了生机。至于失去了北昆仑火海之气,百花、百草仙子培育花草种子之际却须有太阳星君暂为陪侍。那太阳星君为人谦和,并不因身份尊贵而瞧不起这些小仙子们,在大殿上欣然应允,却惹翻了太孛夫人心中的大小醋坛子,为日后埋下祸患。 受了血盅毒害的鳄靓神已服下千手剑侠精心配制的解药,恢复只在早晚之间,只不知他得知父亲被挟、母亲遇害的消息时又将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龙鱇与丹青幻客也被众人从一炁星宫中救了出来,原来当日金精水母伙同下界妖侄碧水银蟾追寻鳄靛神行踪要暗中下毒,却不料在江畔酒楼中,碧水银蟾因惊闻太阴之讯而露出行藏,被鳄靛神追杀。 金精水母也没有战胜鳄靛神的把握,于是趁机擒了龙鱇想做人质换回侄儿。岂料鳄靛神生性残暴,不问三七二十一将碧水银蟾一口咬死,金精水母心疼之下,再不肯放龙鱇,将他带回了天庭。 其实一炁星君根本瞧不上龙鱇这种小角色,又怎么会煞费苦心去对付他?但如今既被金精水母带了回来,再放他出去必会惊动旁人,杀了他又无端端得罪四海龙神,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暂藏在一炁星宫,视往后的情况发展而定其生死。 至于丹青幻客,一炁星君虽然利用他愚弄了马元帅,制造出发兵九天的借口。但丹青幻客不同于鸿蒙神鳄,仅仅是被昆仑子的幻神珠迷失了心智,时间一久自会复苏,一炁星君又怎敢将他囚在天牢,因而将他关押在了一炁宫中。幸而那一炁星君败逃得匆忙,尚未来得及害这二人性命。 诸般事情一件件揭过,当议到九天之时,九天大帝一致否定了鸿蒙神鳄的尊者地位,但九天玄女的下落却依然没有头绪。 悬案的破解终于从瑶台圣母口中得到了线索。当日天庭事变之前事态骤然变得紧急起来,瑶台圣母于是急派九天玄女前往海外三仙岛联络以伏羲大帝为首的三千上古真人,好在仙魔之战爆发后多一支有力的援军。 第178章 结果援军未见,瑶台圣母本人便遭了一炁星君的暗算,九天玄女的去向也便再无人知晓了。 “三仙岛?”满殿群星一听,嗡一声炸开了锅。他们已经从北斗七星口中得知冥魔长老再度现身的消息。那冥魔长老本是上古邪神之一,后做了天魔宫护宫长老。北昆仑一战,蟒神败亡,海皇退隐,其他三神四帅或走或降,留守天魔宫的冥魔长老眼见大势已去,便也归顺了阿修罗,成为魔界四大长老之一。 这冥魔长老杀戮成性,不知有多少仙人死在他的青冥神剑下,鉴于四大长老对仙界的巨大威协,伏羲大帝才将魔界四长老囚在三仙岛上亲加看管。先前冥魔长老现身,众人便已猜测三仙岛必已出事,如今以九天玄女之灵性,也失陷在三仙岛内,那岛上必是发生了为人所难知的可怕变化。 正在殿上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然有天将急闯入报道:“报玉帝及各位天神,大事不好!流陨宫中遭人血洗,逢勃星、长慧星、荧惑星、摩羯星、飞鼠、金狐、火蛇、星狗等人悉数遭劫,无一幸免!其死因俱是被人一剑穿胸,凶手手段之高,之狠,实是骇人听闻…” ———— 东海之上有三座仙岛,名曰蓬莱、方丈、瀛台。这三座仙岛浮于海面之上,归于云霞之间,若隐若现,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非具天眼神通,难觅登岛之径。 时值晨曦时分,云接海雾,千帆竞舞,好一派万物复苏的生机景象。然而就在那云如丝雾的遥远天际,突然出现了一团团巨大的云团,一朵接一朵连成一线向着三仙岛的方向斜飘而来。 眼见白云临近,三仙岛上突然蒸腾起无穷黑烟,起上空际汇聚在一处后如一朵巨大的蘑菇般爆发开来,那黑云之上站立的竟是清一色的白衣兵团。 见黑云排开阵势,成串的白云也聚成长线扩展开来,露出了密密麻麻站立云中的天兵天将。一眼望去,无数人马层层向上,倒似云中隐着一条直通天界的阶梯一般。 立于黑云阵前的白袍教主不待对方主将现身,已率领弟子们抢先出阵,飘身向前哈哈笑道:“恭候良久,各位辛苦了!” 天界一方,玉帝与紫微大帝来在阵前。此次他二人率领十万天兵,战将则是以五岳帝君为首的人间散仙,天界神将们除了随紫微大帝而来的中宫战将外,其他天将全部留守本位,与瑶台圣母一同镇守天庭,以防阿修罗趁机再次发起突袭。 至于流陨宫中的惨案,众人以为是冥魔长老潜留天庭所为,却不料一番大查之下,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炁星君与昆仑子的行踪,只不过这二人何其厉害,又有被迷失心性的鸿蒙神鳄为助,行藏乍一败露,立时冲出天门而去。 群神万料不到这一炁星君狠毒至此,为泄私愤竟然滥杀无辜。众星虽气但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得暂且放下对一炁星君的仇恨,先来设法营救三仙岛众神。 玉帝第一次领兵出征,瑶台圣母当然放不下心,因此请紫微大帝与其同行。二人出到阵前,见了白袍教主那一副嘲讽之态,心知对方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玉帝当下淡淡道:“教主客气了。” 白袍教主听玉帝说话从容,当下又是哈哈一笑,上下打量玉帝一番道:“你便是十万年前那个中天玉皇大帝?没想到时隔良久,昔日的年轻人竟成了气候,看来我的确是老了。” 玉帝身旁的紫微大帝见这白袍教主说话间一派戏谑之态,对玉帝全无半分尊重之意,皱眉道:“教主既自认老朽,当有自知之明,便不要再和阿修罗一同作孽。” “噢?”白袍教主目光移动间,极富兴趣地盯上紫微大帝道:“这么说紫微大帝在无影魔手下没吃够亏,尚敢来教训老夫,勇气可嘉呀,是不是也想和老夫切磋一下呢?只是老夫却不是无影魔,手下不要降将!” “你!”紫微大帝听白袍教主揭自己的短,虽气却也无话可说。 “紫微大帝请息怒。”玉帝出言替紫微大帝解窘后转回头来,仍是以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对白袍教主道:“教主既然有此雅兴,让在下奉陪如何?” “不可!”玉帝此言一出,立时遭到身后众将的一致反对。此次来的仙人中不乏宓妃、石矶道人这样成了名的金仙名宿,便是新近加入散仙行列的鸠盘荼、千手剑侠、金刚铁掌这些人,也都是实力惊人,岂有让身为主帅的玉帝亲去冒险的道理? 秋霜雪一旁抢出道:“玉帝,似白袍老怪这等将朽老儿,何需你亲自出手,让我将他拿下便是。” 听秋霜雪出言不逊,白袍教主不悦道:“小丫头,一看你就是刚学得一点三脚猫功夫,心浮气燥,和长辈说话要注意礼貌。” 秋霜雪笑道:“和你讲礼貌,你配么?你若不用卑鄙手段,怎么能占得了三仙岛!” 白袍教主笑出声来道:“丫头嘴好毒,两军交战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该怪伏羲大帝无能才是正理。” 这两人,一个神功乍成,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是老谋深算、口蜜腹剑已成精。眼看二人唇枪舌箭就要动手,白袍教主身后的辛天魔呼地蹦出来道:“师父,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个臭丫头交给我好了。”说罢向前扑去。 秋霜雪神功既成,年少心高,哪里会把辛天魔放在眼里,骂一声:“找死!”神剑刚要出手,忽听身后有人喝道:“霜雪退下,这个人让给我了。” 声到人到,金刚铁掌那悍不畏死的身形已窜前而出,一拳砸在了辛天魔那涨起的白袍上。 闷响声中,金刚铁掌倒跌回队,而辛天魔也像个皮球般被金刚铁掌砸得摔回同伴行列中,涨起的白袍也立时瘪了下去。 这下双方都是吃了一惊,白袍教主惊讶自己的得意弟子竟会被对方随随便便扑出的一个散仙击退,而仙界一方却知金刚铁掌承袭赤火老祖功力,虽说乍学仙术,但他本人的悍勇却是与生俱来,以他的强悍一击,也只能与辛天魔斗个平手,那天干魔、地支魔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稳住身形的辛天魔勃然大怒,嗷一声二度扑上,那边金钢铁掌也早已冲出,这二人谁也不肯示弱,各挥老拳,硬拼硬架斗成一团。辛天麻却不知金刚铁掌其实仙功不熟,一招丢脸下急于挽回颜面,以硬对硬却正中金刚铁掌下怀。 魔阵之中寅地魔、卯地魔见金刚铁掌气势惊人,生怕辛天魔吃亏,双双上前夹攻道:“哪里来的无名小辈,敢与我师兄对敌,先吃我一拳再说。”二人话未了,耳中听得剑风凛冽,千手剑侠挥双剑迎住寅地魔、卯地魔一阵疾刺,以一敌二仍是杀了二魔一个措手不及。 寅地魔、卯地魔身后其余十位地支魔一见对方来人竟是个个勇猛,当下也发了凶性,呼啦一声全冲了过来。 这边石矶道人、宓妃、鸠盘荼等人一见也不示弱,一个逮两个,抓住了猛打。秋霜雪更是神剑发威,截住申地魔、酉地魔、戌地魔、亥地魔四个魔头撕杀在一处。 五岳诸神见秋霜雪等人以少敌多,缠住了地支魔们,当下也不多言,哗一声冲上前去,凭借人多之利,两个打一个,困住扑上的天干魔们痛揍起来。 白袍教主一见双方眨眼间混战成一团,他将袍角一抖,霍地化做遮天巨幅,坚如精铁、迅如雷电,猛拍向秋霜雪,同时身形从袍下暗中穿过,要将这个胆敢当众侮辱他的小丫头一举击杀。 “教主哪里去?”蓦地一声断喝,一股沛然大力飞涌而至。 白袍教主吃了一惊,巨袍回缩正迎上击来之力。“嘭”一声满天闪出火浪,将巨袍击得瘪下去的同时,也纷纷化作火星散去。 白袍教主虽然听罗刹女说过玉帝的厉害,但直到受了这一击之威,他才开始真正了解了拦在面前这位天庭新主人的实力。 “呵呵,果然是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不奉陪了!”白袍教主说罢掉头便走。 玉帝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强悍的对手会不战而退。正疑其有诈之时,那白袍教主已然一声令下,率领着天干魔、地支魔向后退去。本来便没加入战斗的白衣教众们更是识趣,不用教主发令,哗一声转身四散而逃,连三仙岛也不守了。 玉帝这下反倒有点哭笑不得,但敌人既已退去,当然是救人要紧,脚下祥云一动便要向三仙岛上落去,却被急冲过来的鸠盘荼拦住道:“玉帝且慢!” 众仙知道鸠盘荼的见识,听他阻止,都纷纷停身。鸠盘荼道:“此战胜得太过容易,其中必定有诈。” 玉帝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不知鸠师有何看法?” 鸠盘荼道:“雷霆教实力雄厚,白袍教主更有一套以少胜多的天干地支阵,最利防守。他此次乍战即走,摆明了是在诱敌深入,在没摸清敌人的目的之前,切不可深入险地。” 二人才说两句,突听身后呐喊声震天响起。原来众人适才冲前撕杀,紫微大帝便领了中宫群星在后勒兵观战。待见魔兵败走,众人冲下,紫微大帝一声令下、挥军直进。鸠盘荼虽然拦住了玉帝,却没料到大军会随之而动,一时间不及阻止,十万天兵在中宫群星率领下兵分三路,冲入了蓬莱、方丈、瀛台三岛之内。 ———— 这边尔虞我诈,战况凶险,海面之下也同样是激流汹涌。早在玉帝兵发三仙岛之前,水龙族族长西海黄龙已然率领四海龙王及二十万水兵分从水下不同方向,向着三仙岛方向先一步包围过来。 “报!”前方正在行进的兵马忽然停顿不前,一尾背插小旗的小虾蹦到黄龙面前弓腰行礼道:“报族长,独脚妖龙的兵马在前方摆开阵势,拦住了咱们前进的道路。” 第179章 “又是这个妖孽!”黄龙一身金边杏黄衮龙袍,巨大的龙角晃动间,两道鼻息如箭,将海水冲刺出两溜长泡。 “叔叔!”一旁西海龙王敖顺过来道:“这独脚龙一直妄想统治四海,昨日更是大举兴兵侵犯四海龙宫,若非阿修罗天庭之战失利,他焉肯轻易撤军?如今他既然来了,不如索性大战一场,除掉此妖,以绝后患。” “若能除掉此妖当然最好,不过现在怕是时机未到。”黄龙摇头道:“咱们此番出兵,以配合玉帝救人为主,三仙岛之战势不可免,魔界不会不做准备,咱们要防备阿修罗从后袭击,无法放开手脚。况且伏羲大帝这一众上古群神已落入白袍教主手中,投鼠忌器,咱们须当摸清魔界下一步动向再做打算。” 听黄龙说得有理,敖顺点头道:“那么依叔叔之见,咱们目前应当怎么办?” “传令下去,命四海水兵做好战斗准备。”黄龙下令道:“在四大天师没有探明岛上虚实之前,所有人不得贸进,双方一旦开战,在没有接到我进攻的命令之前,当以缠斗为主,牵制住对方主力,好令敌人无暇旁顾。” 待传令兵走后,黄龙领了西海龙王和众海将排开水浪,向阵前行去。 ———— 海底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对垒的两军脚下,有四根水草随着双方人马掀起的浪流,飘飘荡荡间竟越过了魔兵的封锁,向被重兵把守的三仙岛下方飘去。 三仙岛,说是岛屿,脚下却无根,竟如三艘巨大的船儿般飘在海面上,这就怪不得它会时隐时现,令人难觅仙踪了。 四尾小水草在岛下百丈深处正飘着,却忽如碰上一堵无形的大墙般一触而回。如是三次,水草一抖化做了四个道人的模样,正是四大天师。 张天师细细端详一番面前被法封闭的水域,挥手刚要试着施法潜入,许攸阳一旁拦住他道:“且慢!” 见其他三位天师以目相询,许攸阳道:“我怕双剑自动鸣警,惊动敌人,于是用法封了双剑,不意适才祖延兄伸手之际,双剑忽然跃跃欲动网,似要冲破封锁,依我看,这个被法封闭的水域内怕是另有玄机。” 四大天师相处甚久,彼此对对方的本领都十分钦佩。听许攸阳如此一说,葛仙翁道:“既如此,咱们且顺法墙向下,看可能找出它的破绽之处。” 四人一路向下,那水壁斜斜向内,在几达海底之处终于四壁交汇成一点,下方已是水流涌动,到了法蔽之外。 至此张道陵抬头细查,发现四人所处位置正在三仙岛水下中心处,那被法封闭的水域从此处望上去,犹如一个巨大的漏斗,斗口朝天,恰好将三仙岛笼罩在漏斗辐照的范围内。这还不止,处在这漏斗水域内的空间仿如时空静止一般,尚游动在其间的鱼儿也东一群、西一群,似乎在突然间便那样参差不齐地凝停在了里面。 四大天师哪一个不是深谙玄道之人?一看便知这无数的鱼群组成了一个大阵,四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些鱼群看似杂乱,但每一群中的鱼虾或上或下组合起来恰好形成一个卦位,而这些卦位不多不少,正好八八六十四处,从下望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以伏羲大帝的精研卦相,竟被这个以卦位形成的大阵所害,此阵厉害可想而知。 “这好像是——”邱弘济说话之际,其他三位天师也仿佛都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四人一起惊呼出声道:“不好!” “快去阻止玉帝!”张道陵说罢,再顾不得隐藏什么形迹,四条身影箭般从水中向上窜去。 ———— 看着被定在三仙岛上泥雕木塑般不能动弹的中宫群星和十万天兵,玉帝懊悔不已。自己初掌帅权,带军的经验不足,以至有此失误,此时再想后悔却已来不及了。 岳山震帝过来劝慰道:“玉帝,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返回天庭为是,阿修罗既在三仙岛设下陷阱,他必定会趁此机会突袭天庭,瑶台圣母怕会有危险。” 玉帝一听心道有理,再顾不得责备自己,率众仙便要离去。正这时,突觉水下异动响起,四大天师的身形从水中疾射而出。 “不能走!”张道陵急匆匆来在玉帝面前道:“咱们只要一走,伏羲大帝众仙及这十万天兵就全完了!” 不光玉帝,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玉帝忙开口问道:“四位天师在水下发现了什么?” 葛仙翁道:“我们四人在水下发现了魔界赖以施法的祭坛。乃是以无数鱼虾组成的六十四组卦位。我们发现不妙,急来阻止,没想到仍是迟了一步,十万天兵已陷在阵中。” 玉帝神色一黯,心中不由得再一次暗责自己救人心切,反害了更多的人。当下向四位天师虚心请都道:“适才张天师言道,咱们一走,岛上之人必死无疑,却不知水下这些卦位与伏羲大帝等人的生死有何关联?” 张道陵道:“当年老师太清老祖传我道法,命我在人间开坛创教之时便曾向我细数魔道诸般大法。其中便有一个‘太极乾坤定’阵法,它以天地自然形态形成祭坛,无须耗用施法之人的功力,只要天时地势一成,大法自动生效。” 张道陵说罢摇了摇头,似乎仍在为此法的歹毒心悸。一旁葛仙翁接过话题道:“以伏羲大帝这些上古神人的本领,但凡魔界中人在三仙岛附近出现,焉能瞒过他们的神通?因此魔界才会用此阵法,以自然之力困住岛上诸仙。” 丘弘济接口继续道:“此事多半是独脚龙妖所为,他只需驱逐那些无知的鱼虾进入三仙岛下,按他的指使游过不同的方位,一旦位置确定,太极乾坤定便会自动发挥威力,只有这样,魔界才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岛上众仙。” 许攸阳也道:“伏羲大帝等上古群神之所以尚未遭到魔界毒手,是因为他们有可利用之处,如今咱们既已知悉岛上秘密,魔界不能再凭此阵来对付仙界,他们怎肯留下后患?只要魔界中人毁掉祭坛,岛上群神便都得随着那些无辜的鱼虾们一同灰飞烟散。” 这段话虽然分由四人讲述,却是起因结果,说得清楚明白,而且四人一口气道来,语速极快,用最短的时间让在场众人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明白了!”玉帝略一沉吟后下令道:“娥皇、女英,你二人立即去见黄龙,向他言明这里发生的一切,着他务必要突破独角龙的封锁,前来增援。黄魔、鸟木田,你们二人立即返回天庭,通知瑶台圣母防备阿修罗的攻击。其他人随我下海,一定要保住祭坛。”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行动,然而潜入水下一看,凭这点人防守偌大一个祭坛当真是首尾难顾。正心忧之际,水流忽动,无数虾兵蟹将纷涌而来,却是东海龙王敖广、北海龙王敖闰率领大批水族兵将赶来了。 众人一见大喜,与二位龙王会合一处,指挥兵将们将祭坛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正这时,水流再动,此次波浪之大,直如沸水翻腾,却是黄龙带了西海与南海龙王也赶来了。 众人再看这黄龙,虽然双眼依旧有神,身上黄袍却已撕开一道大口,显然与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拼杀,而西海与南海龙王的手下也是十分狼狈,人数更是远远少于众人的预期。 双方人马会合,尚未来得及互相问询,水中压力陡升,如一堵巨壁般扑面拍来,魔兵未至,涌起的激流已压得护卫祭坛的水兵们喘不过气来。 白袍教主巨大的脑袋在激流中探出来哈哈笑道:“各位果然没有离开,总算还有点见识。”原来白袍教主早料到众人不敢离去,在以祭坛磁石般牢牢吸住众人之时,他却率领教众径直迂回到黄龙大军的背后扑杀上去。 黄龙与西海龙王所率水族人马遭白袍教主与独脚龙神的前后夹击,几乎全军覆灭。幸亏南海龙王及时来援,才逃过一劫。三人汇合后不知敌人来了多少人马,正想暂时退兵再与玉帝等人联络时,娥皇、女英赶到,这才知玉帝的十万天兵已尽陷岛内。 黄龙等人暗叫糟糕,咬了牙挥军拼命向前,总算闯过了独脚龙神的防线,与玉帝等人兵合一处。 敌我双方人马相撞,直接激起了千层巨浪,魔界兵马、龙族水兵,刹那间难分彼此,炒豆子般滚成一团,无数的虾蟹尸体浮上水面,在大浪中起落抛跌,东海一时间仿佛成了水族们的修罗炼狱。 此时的祭坛已成为仙界人马的负担,那白袍教主与独脚龙神知道众人不敢离开,反不急于要冲破防线捣毁祭坛,却是似攻非攻地诱使水族人马东奔西跑,借机予以击杀。 鸠盘荼挥巨拐迫退三名魔将,一个旋身冲到激斗的千手剑侠身旁大叫道:“这样硬撑下去不是办法!” “我明白!”千手剑侠大声回答间用手一指前方冲来的戊天魔、更天魔、壬天魔和寅地魔等妖道:“壬天魔!” 这话讲得没头没尾,旁人听不明白,然而鸠盘荼却知道千手剑侠此话是何用意。 千手剑侠堂堂君子,战场之上自当凭真本领以决生死,又怎肯如虎药师之流般以邪功谋算对手?但如今形势的危急已到了极其严峻的地步,天庭怕也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派出援兵。为今之计只有解了太极乾坤定阵法,众人方有自由进退的资格。 然而这太极乾坤定阵法何其深奥,以四大天师的见识广博尚无计可施,值此生死之际,最好的办法只有以移魂大法来窍敌机秘了! 第180章 鸠盘荼来寻千手剑侠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因此她听到千手剑侠的指示,立时抬头观望,却见戊天魔、更天魔、壬天魔和寅地魔虽然是一齐攻来,但位置稍有错落,其中尤以壬天魔离开其他三魔的距离最远。鸠盘荼何等聪慧,用不着千手剑侠说第二句话,身形一折,挥巨拐朝壬天魔攻了上去。 壬天魔怎会不晓得鸠盘荼的厉害,忙舍了众人转向全力迎击鸠盘荼,却不料后方水势急迫,竟是千手剑侠不顾其他三魔的攻击,舍身向壬天魔夹击而来。 壬天魔这一下当真吓得是魂飞魄散,由于受到鸠盘荼牵制,他已经无路可退,惊慌之下,一边应付鸠盘荼的攻击,一边分出三分功力挡击千手剑侠,只要能撑过此难,戊天魔等人势可将千手剑侠一举击毙,自己纵受伤,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壬天魔心中算盘急打之际,与千手剑侠的掌力已然接实。与此同时,三股大力一齐击在了千手剑侠背上,千手剑侠的身体如弹丸般呼一声被击得直飞出去。 秋霜雪正被独脚龙神的夫人海蛇女以及海蛇女的师妹花瘴女夹攻,猛见千手剑侠的身体败叶般飞来,她急伸手救下,然而那体内已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机! “伯伯!”秋霜雪痛叫一声,舍了海蛇女朝戊天魔等人处扑了过去。 秋霜雪身才动,只听“嗷”一声吼,看到千手剑侠中招的金刚铁掌如怒狮般的身形已然从另一个方向先秋霜雪一步扑向了戊天魔等人。 戊天魔、更天魔、寅地魔在鸠盘荼、秋霜雪、金刚铁掌三大高手的狂攻下,不敢逞强,退身向后,与赶来增援的辰地魔、午地魔、亥地魔三人会合在一处。只有壬天魔,一掉头间独自向着水面上方冲了上去。 “快去助你千手剑侠伯伯!”收到鸠盘荼聚音入耳的信息,秋霜雪愕然回头,正好与鸠盘荼的目光接在一处,双方眼神一触,秋霜雪已然从鸠盘荼传来的信息中“看到”了适才发生的一切,她心中一阵惊喜,转身朝壬天魔离去的方向急追上去。 戊天魔等人见壬天魔一人落单,急要赶去援助,却被鸠盘荼与金刚铁掌舍命拦住,只一耽搁,壬天魔与秋霜雪的身影已然在海水上方消失不见。 秋霜雪与戊天魔这二人,一追一逃,配合得极是默契,有壬天魔在前开路,倒也没遇到魔兵阻挠,二人顺利地浮出水面,来到了瀛台岛的南边。 壬天魔停身回头,见尾随而来的秋霜雪虽然不含敌意,但眼神中依然存着疑虑,于是出声招呼道:“霜雪!” 秋霜雪虽然从鸠盘荼处知道了千手剑侠移魂之事,但面前之人体内究竟是谁的魂魄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确定,此刻听对方呼唤自己的语气亲切自然,非是作伪,心里先自信了一半,一边依言近前一边回应道:“千手剑侠伯伯?” 千手剑侠点点头道:“太极乾坤定由八八六十四卦组成,除有限几处为生卦外,其余位置已随着大法的展开而全部成为死卦,一旦行差踏错,便会被定在阵中,要破解此阵,必须找到大阵的活眼所在。这个活眼,目前可能仅有独脚妖龙一个人知道,即便连白袍教主的弟子们也不清楚。但这三个岛上却各有几处屯兵之所,魔兵既能安全出入,想必活眼也定藏在这些生卦中的某一个地方,你随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走错。” 秋霜雪点头表示明白,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岛内。此时岛内的魔兵早已撤走,除了随处可见的那些依然保持着说笑或走路姿态却不能动弹的上古神人及陷在岛上的十万天兵天将外,偌大的岛上静悄悄连只能飞的岛儿也没有半只,时间仿如在这里停顿不前,气氛诡异到令人心悸。 二人查遍了瀛台、方丈二岛,直至来在蓬莱岛上,却依然没有半点眉目。 在岛上徘徊良久,秋霜雪心中渐渐失望,然而便在这时,一股凌厉的杀机在岛中心处一闪而没。秋霜雪急抬头,正看到千手剑侠因感应到杀意而神光迸射的双眼。二人对视之下,俱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股杀机之烈,超出二人以往所对上过的任何一个敌人,对手实力之强超乎想象,而喜的则是岛上显然另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安全所在。倘适才杀意是从该处看守之人身上发出,那么既然有如此厉害之人把守,多半便是大阵的活眼所在,只要能找出并破解活眼,岛上众仙即可获得自由,此战便会转败为胜。 时间紧迫,千手剑侠想到便做,然而他刚要深入岛内,却被秋霜雪拦住。千手剑侠明白秋霜雪的意思,此时的岛中危机处处,自己是群神中唯一一个知悉岛上情况之人,倘自己失陷岛内,群神最后的一线希望也要断了。 虽然不愿秋霜雪去冒险,千手剑侠却也只能叹口气止了脚步。 第十八章节仙魔之争(下) 秋霜雪冲伯伯嫣然一笑以安其心后,转身径直朝先前杀机起处飘飞过去。这一路行来,全然没有半分受滞的感觉,秋霜雪大喜,心知自己走对了路。眼看前方来在岛中山顶之处,下眼望去,在一个眺望海面的半壁断崖上,砌了一座八角小亭。这亭虽小,却是雕凿甚美,秋霜雪无心看这小亭的结构,她的思维已被亭中摆着的一盘围棋吸引了去。 秋霜雪也曾陪爹爹下过棋,但对围棋却始终产生不了多大兴趣。然而眼前这盘棋却不同,虽然静静地摆在那里,却透出一种莫名的玄机,仿如有一股无形的吸力从棋盘中发出,要将它周围的一切生命力都吸食进去一般。 再看这盘棋的周围,分从三面围着三个道人,这三个道人仿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色的灰布道袍,一般的将长发用道簪固定在头上。更难得的是,三个人一样地瘦到了皮包骨。然而就是这种奇瘦,却让人意外地感觉到他们实是达到了去掉身上赘肉后的纯精气神状态。三个道人虽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仍如三把出鞘的利剑般,让人看一眼都会觉得惊心动魄。 这三个道人呈两坐一站的姿势。站在棋盘之侧的那个老道,眼虽望向棋盘,神色却是似看非看,面上略带苦笑,一副莫测高深之态。而对座相弈的两个道人,一执黑棋苦苦思索,似在寻觅反败为胜之策,最奇怪的是那执白棋的道人,明明占着绝对的上风,脸上反露出惊骇的神色,仿佛他才是真正的输家。这三个道人围着棋盘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下棋下到关键时刻被太极乾坤定大法定在了这里。 秋霜雪一双眼直直地盯着棋盘中的棋子,越看越觉其中暗藏杀机,受那玄妙处吸引,她禁不住腾身朝亭中降下。 正这时,只听一声大叫:“霜雪快退!” 秋霜雪尚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三道凌厉的剑气已将她全身笼罩进去,快到连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两道白光疾飞而至,千手剑侠的双剑如虹飞来,架住了刺向秋霜雪的两把利剑,同时他的身形也以攻代守,用最快的速度扑向了亭中的第三个老者。 原来千手剑侠终是放心不下秋霜雪,见她一路行去全无危险,千手剑侠心知前方也是一处生卦所在,于是随后跟来,却不料猛然间看到了亭中的三个老道。 千手剑侠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三个老道非是旁人,却是魔界中最具危险性的四大长老中的三位: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和千了上人。 这三位魔界长老,有一个人出现,对仙界中人来说已是一场灾难,何况三人齐集。而最可怕的是秋霜雪已毫无防备地向着亭中落了下去。千手剑侠怎能不惊,危急之下,他这才大叫一声,同时向三位魔头展开了倾力一击。 秋霜雪只觉得身周压力突然间消失了一下,叮叮两声入耳后,那凌厉的剑气再次迫体而来。 此时的秋霜雪已具非凡神通,刹那的机会已足以令她反守为攻,无形神剑绕体旋出,彩带般将自己保护在核心的同时,剑尖如蛇头昂起,直噬强敌。然而又是两声脆响,两道指风弹上神剑,不仅无形神剑的攻势立时受挫,而且余威将秋霜雪震得直向后直跌出去。 再看身旁的千手剑侠,与亭中第三个老者一触之际,立时也倒跌着飞了回来,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后仰身栽倒。 秋霜雪一见大惊,对手之强匪夷所思,她不敢再战,挥手间一道霜光凌空拽了千手剑侠后向岛外疾飞而出,一尾大鱼般拖着千手剑侠跃入海中,急寻鸠盘荼而去。 鸠盘荼正在东一拐西一拐地阻止魔将靠近太极乾坤定的水下祭坛。忽见秋霜雪带了千手剑侠归来,忙迎上一看时,千手剑侠已然人事不醒。 鸠盘荼大吃一惊,急问事情经过。秋霜雪将在岛上发生的一切简要一说,二人护着昏迷的千手剑侠一路猛冲,来在陈抟老祖面前。 陈抟老祖酷爱围棋,对各种残棋颇有研究,然而听秋霜雪述出棋盘内局势时,却是面露苦笑道:“这黑棋已成死局,根本无法可解,倘真如你所猜测,破大法须解了棋局才成,那只怕已是回天无力了。” “不一定!”鸠盘荼略一思索道:“从霜雪感觉到的玄机处来看,这盘棋多半便是太极乾坤定阵法的活眼所在,只不过卦相的变幻未必便一定与棋局的输赢有关,四大天师对各种卦位十分精通,咱们且去问他们是否有法可解。” 陈抟老祖一听言之有理,一边助二人冲破魔将阻拦向四大天师处靠近一边说道:“只是四大天师也仅是听说过此阵之名,未必晓得其中窃要,可惜鸿蒙神鳄被一炁星君带走了,此阵既是独脚龙神所布,当年鸿蒙神鳄与他同在海皇帐下称臣,说不定知道此阵的破法。” 第181章 “海皇?”秋霜雪一听,登时高兴得大叫起来,将昏迷的千手剑侠向陈抟老祖怀中一放道:“我知道谁能破阵了!”说罢顾不得回答鸠盘荼与陈抟老祖的追问,无形神剑杀开一条血路,冲在北海龙王面前一把拽住敖闰道:“快带我去玄冰圣殿。” 北海龙王一听,面上露出不解之色,搞不明白在这大战之际,秋霜雪因何想到要去玄冰圣殿。 秋霜雪急道:“我们有确切信息,这个太极乾坤定阵法乃是独脚龙神所布,做为独脚龙神昔日的领袖,海皇极有可能知道此阵的破解之法,上次被阴辇迪追赶,慌乱之下根本记不得道路,因此烦请前辈带我去寻海皇。” 听罢秋霜雪解释,北海龙王明白了怎么回事,道声“随我来!”带着秋霜雪冲出战场消失在茫茫碧海之中。 ———— 三仙岛这场大战一直从清晨杀到日落,玉帝一人挡住了白袍教主与独脚龙神二个人的攻击。 那独脚龙神除了长着一只角的脑袋看上去还有点人形外,整个身体如只庞大的海马,腹下长了一只三趾巨脚,无数鳞甲从钢勾般的脚趾处开始向上倒长,裹满全身后向背上朝天耸起,尽管在水下,却依然是耀目生辉,如背着无数钢枪,不小心碰一下都会把人扎穿。 这独脚龙神的本领不在白袍教主之下,更兼打法悍勇,若非碰上的是玉帝,其他人定挡不住他的进攻。 三仙岛一战中铸成大错的玉帝知道自己初掌大权,在许多地方还未能够完全胜任,致令众人陷入目前的危机之中。但玉帝并不是那一昧自责的人,值此危难时刻,他更清楚地认识到,悔恨帮不了自己,承担比逃避更重要,越是在这种逆境中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因为此时自己的每一个失误都有可能会给众人带来灭顶之灾,只有顶住压力争取胜利才能对得起身边这些相信和支持自己的人。 玉帝已经从鸠盘荼口中知道了千手剑侠与秋霜雪上了三仙岛。鸠盘荼绝对是个人才,知道互通信息的重要性,令陷入僵局的群神因转机的存在而保持希望,现在连玉帝都不禁要暗暗庆幸鸠盘荼的归顺教化了。 玉帝既然清楚自己暂时无力打破僵局,便也由主位降到次位,转而全力配合千手剑侠和秋霜雪,为他们争取时间,为仙界的生存争取机会。 玉帝知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守稳祭坛,令千手剑侠和秋霜雪的努力不至于功亏一篑,因而他才大展神威,一个人缠上了对方两大首领,令他们无法组织更大规模的进攻,减轻对其他仙界中人的威胁。 三个人就这样打打杀杀间,不知不觉绕着太极乾坤定的水下祭坛转起了圈子。这一转圈不打紧,以三人交手的猛烈,所到之处无不殃及他人,那些本来凶猛进攻的魔兵魔将们不得不暂避锋芒。更有甚者,那些平日里习惯了阿谀拍马的魔将们,追在三人身后为白袍老祖和独脚龙神呐喊助威,以至于魔界一方被玉帝牵制住的人数越来越多。反是仙界一方人马在压力顿减下趁机重组了被魔兵冲得渐呈凌乱的阵脚,二度将太极乾坤定的水下祭坛牢牢地保护了起来。 白袍教主与独脚龙神也被玉帝所展露的神通震摄,二人都是一门心思想借此机会,以多胜少下把这个强敌除掉。 待到白袍教主与独脚龙神发现为灭玉帝而忽略了全局的操控时,才知道玉帝心中其实另有企图。然而此时仙界人马已完成整合,这二人不由得心中大怒,欺对方人马终究不敢离开祭坛,索性由得他们多苟延残喘一时,反追着玉帝更加地猛打起来。 此时的天际已是一片漆黑,而在波凶浪急的东海海面之下,各种神功、法宝耀起的光芒却如火璀璨,将海下世界照得一片通明。 白袍教主与独脚龙神仍在不舍不弃地追着玉帝撕杀,这二人看来是铁了心要将玉帝除之以后快。正这时一道霞光横削而至,秋霜雪与宓妃的身形蓦然出现在玉帝身侧,二女换下玉帝一对一与白袍教主和独脚龙神拼斗在一处。 宓妃也就罢了,白袍教主和独脚龙神与玉帝拼斗一日,如何架得住秋霜雪这个生力军的攻击,一时间闹了个手忙脚乱。鸠盘荼趁机来在玉帝面前道:“太极乾坤定的活眼找到了。” “太好了!”玉帝一听登时兴奋起来,苦撑一日,终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 “只是要破此活眼却还有些麻烦。”鸠盘荼说着叹了口气。 原来这太极乾坤定阵法乃是当年海皇与蟒神钻研卦位时无意中发现的。二人几经推敲,终于找到了形成太极乾坤定祭坛的玄机,确定了这可令时空静止的六十四个卦位。 然而此时,海皇与蟒神却惊骇地发现,这个太极乾坤定虽有活卦,却无生门。也就是说,这个大阵一旦形成便无法破解,不死不休! 海皇为人心善,怎会容这种绝阵荼毒三界,因此将阵图销毁,从此不再提它。但那蟒神却终究抵不过此阵所潜藏着的巨大威力的诱惑,偷偷去与独脚龙神钻研,以致阵法外泄。 海皇得知蟒神与独脚龙神仍在痴迷于太极乾坤定阵法,心知禁止不住,因此将此阵之害公示于众,希望众人能够加以抵制,此阵也因而被三界中人视做禁忌。尽管海皇处心积虑,却仍是料不到亿万年后,魔界为对付三仙岛上的上古群神,竟重排此阵,那独脚龙神也算有点本领,计算精准,将魔界四大长老被囚之所设在了岛上有限几个活卦这中。 四大长老既已脱困,得意之余,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千了上人三个魔头聚在一处下棋消遣,他们三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棋随人心,下到凶险之处,不异于千军万马在杀伐。 这三个魔头俱是魔力通天之人,不知不觉气机牵引下,竟与太极乾坤定的卦相若合符节,令乾坤定的生死之门在机缘巧合下,出现在了棋盘之中。 待三个魔头发觉不妙,事情已成定局,三个人通过面前这盘棋与大阵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一旦棋局被毁,三人便会如其他人般失陷在阵中。因此这三个魔头才未能参预仙魔大战,被迫守在棋盘之侧,苦苦等待大阵毁灭的一刻,才能摆脱这个桎梏。 “原来如此!”玉帝听罢也是暗皱眉头,那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千了上人何等厉害,要想不毁坏棋局而击退三人简直不可能。而棋局一旦被毁,三个魔头纵然会失陷阵中,可岛上众仙却也断了被获救的希望! “海皇怎么说?”玉帝一筹莫展,只好寄希望于此阵的始作俑者,期望海皇能提出有利于仙界一方的建议。 鸠盘荼一听,暗赞玉帝思维转动之快,回答道:“海皇已将三位魔界长老的棋局分解开来,她的意思是让仙界找两位同样功法高绝之人,在阵前照此棋路重下一局。这样一来,凭借两军的杀伐之气,必能盖过三位魔界长老的戾气,或许可以将太极乾坤定阵法的生死之门牵引过来。” “看来也只好一试了。”玉帝自己当然可以做为对弈人之一,然而另外一位找谁合适?陈抟老祖精于棋道,却显然无法和玉帝的神通抗衡,千手剑侠负伤,秋霜雪与鸠盘荼功力高绝,只可惜不擅围棋,若不能将心神凝于棋中也是无用。 玉帝想来想去,刚要着人去唤黄龙,石矶道人已闻讯赶来道:“贫道可否一试?” 众人一见大喜,这石矶道人功力、棋道俱是上佳,有他出手,自然最是合适不过。 当下丹青幻客挥动神笔,便在这千军万马之中摆出一副棋局,开始了另一番异样的拼杀。 玉帝执白先行,双方你来我往,由于棋路已定,双方下来得心应手,气势渐趋流畅。待下到后半局,玉帝与石矶道人均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异状,棋局中仿佛有了生命,这情形似乎不是他们在下棋,而是由棋路控制了人心。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由棋局中蔓延开来,浸袭进周围人的心中,再顺杀伐之气向外扩展。连白袍教主与独脚龙神也感觉到了那种怪异气氛,不自禁停下手来。 此时的棋路已下至关键时刻,玉帝执棋之手突然间停了下来,他此时已完全明白了一了上人当时下棋时的惊惧心情。只因为棋路至此已清晰无误,胜方将开辟生门,而负方则会步入死门,随着大阵的消失而消亡。这根本就是一个不破不立的阵法,只有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然而玉帝可以这样做么?这无异于亲手杀死了石矶道人!玉帝执棋的手再也伸不出去。 这边两人陷入僵局,那边仙阵之中却是一片大乱。三个枯瘦如柴的灰袍道人冲入阵来,剑芒闪烁间仙界中人纷纷披靡。三个道人如三柄利剑,快速地向着水下祭坛处插去。 双方人马都认出了来的三个道人正是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千了上人这三个魔头。三位魔界长老本守着保命的棋局不敢离开,却突然间发现气机转移,三人竟已重获自由。大喜之下三个魔头立即赶来增援魔界一方。这三人一加入,仙界中人登时招架不住,围护祭坛的大网立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见此情形,玉帝知不能再耽搁,长叹一声将一枚白棋放入局中。对面石矶道人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毫不迟疑地将手中黑子塞入本已回天无力的黑棋活眼之中,一盘苦苦支撑的黑棋立时自闭生路,石矶道人的身躯随着棋亡的刹那消逝成灰,融入了茫茫大海。 眼看要被三位魔界长老攻破的祭坛哗一声如冰封解冻。无数困在其间的鱼虾鳌蟹受双方大军征战之气所惊,竞相逃命,战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第182章 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千了上人三个魔头突见祭坛网解,正自惊愕之时,海水忽然间变得稀薄,分崩离析成无数水珠,强大的压力自上而下迫入,重获自由的三千上古真人、九天玄女、紫微大帝、以及十万天兵已漫顶杀来…… ———— 天庭之上,惊闻凶报的瑶台圣母急点天兵,要去三仙岛援救玉帝众人。然而人马尚未点齐,左眼神、右眼神、左耳神、右耳神齐齐发现敌情,魔界人马尘嚣直上,杀奔南天门而来。 瑶台圣母心中一沉,三仙岛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她虽然记挂夫君与众仙性命,然而大敌当前,容不得再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狠狠心,瑶台圣母将救援玉帝一事暂抛脑后,命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协同四大元帅率三十六天将把守天门,她则亲自带着天罡、地煞、北斗群星,以及二十八宿在天门外广袤的空间布下了巨大的天罡地煞战阵。 阵势才刚排开,前方黑云已现。阿修罗此次带来的仍是上次进犯天庭的原班人马,在九子鬼母和玄化辟、冥吞盎三人的陪同下,阿修罗亲率千员魔将及他的王牌军:百兽兵团,气势汹汹直奔南天门前。 然而就在魔界中人志在必得之际,前方忽然涌现千层云雾,刹那间眼前变得一片迷茫。 “哈哈哈…”九子鬼母一阵大笑道:“仙界中人竟如此冥顽不灵,到此地步仍要负隅顽抗!” 阿修罗停住了百兽兵团前进的步伐。这百兽兵团乃是亿万年间经魔界降伏的数百成形怪兽组成,猛则犯矣,脑筋却不大灵光,与人交锋那是一支奇兵,但若陷在这迷魂一般的天罡地煞阵中,就会变成一群没头的苍蝇。 九子鬼母脚踏黑云,带着玄化辟与冥吞盎向前逼近。前方云团翻涌,瑶台圣母与二十八宿的身形出现在了阵前。 一见瑶台圣母现身,九子鬼母大吃一惊。天庭的抵抗本就在意料之中,九子鬼母根本没将那些天兵天将放在眼里,然而瑶台圣母复出,形势便将发生不可预料的转变,天庭已再非一盘散沙,难道三千年前仙魔对峙的局面又将形成? 想到这里,九子鬼母苦笑一声道:“原来是圣母亲自领兵,难怪气势不同凡响。” 瑶台圣母回道:“鬼母大驾光临,做妹妹的敢不亲来迎接么?” 九子鬼母道:“如今玉帝复出,我还没有向圣母贺喜,你们一家人团聚,真是可喜可贺啊!” 瑶台圣母脸上肌肉一阵抽动。九子鬼母此言说明对方是故意放黄魔与鸟木田上的天庭,目的是让天庭众星闻听三仙岛失利之讯后自乱阵脚,魔界人马便可以趁机进攻,一战而定。 九子鬼母提及玉帝,同样是为了扰乱瑶台圣母心神,夫妻相聚却难相守,那种得而复失的大喜大悲决非常人所能忍受。 想到丈夫仍在三仙岛下拼死支撑、苦待援军的情景,瑶台圣母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霍然变色道:“阿修罗为了一己私欲,竟公然犯禁,用太极乾坤定这种毒阵,难道不怕冥冥之中另有报应么?” 瑶台圣母在怒斥魔界之际已然暗中取出了太极绡,她料定九子鬼母故意以玉帝伤己之心,必是想趁自己情绪波动之际发动进攻。 瑶台圣母没有料错。九子鬼母手中大刀呼一声幻出形来,却又在听到瑶台圣母之言后静立云端,长叹一声默然不语起来。 瑶台圣母心中一动,这九子鬼母被封为天尊,三千年来与自己同居仙界,虽然她始终戾气未消,却也并不曾犯过什么禁忌。三千年的耳渲目染,纵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有所感染,况且这九子鬼母纵然邪技颇多,在对阵之时却也是个磊落之人,莫非她也反对阿修罗使用太极乾坤定阵法? 想到这里,瑶台圣母长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波动的情绪,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调道:“姐姐,三千年来,你一直安居天魔宫中,妹妹我确实不该因一点风吹草动就怀疑姐姐,是妹妹错了,在这里向姐姐赔不是了。但姐姐你身为仙界天尊,也有责任协助妹妹查明真相、找出真凶,然而姐姐反出天庭,不也是与阿修罗暗中议定,心怀叛意,才会与我一般,中了歹人的离间之计么?妹妹并不想再在这里指责魔界毁诺,但姐姐久居天庭,难道你就看不到妹妹我为了三界和平而做出的努力么?难道姐姐也相信仙魔真的不能和平共处么?” 默然不语的九子鬼母听到这里叹出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妹妹你说这此又有何用?” “不,我要说!”瑶台圣母的情绪忽又激动起来道:“身为仙界之主,我不能向旁人表露自己的真实感情,因为我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整个仙界的安宁,但我现在不是了!现在仙界之主是我的丈夫,他为了我,甘愿承担下我所受过的一切痛苦,他与我一样,同样企盼着和平的到来。然而他现在却在拼命,死守着一个毒阵,为了三仙岛上无数的生灵去拼命!” 说到这里,瑶台圣母再控制不住自己,想到当年与丈夫间的恩爱往事,她的脸刹那间恢复到了十万八千年前的少女容貌,两行情泪夺眶而出,顺腮滚落下来。 “妹妹!”九子鬼母见瑶台圣母居然落泪,心中莫名一痛,突然间慌了手脚般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姐姐!”瑶台圣母流着泪道:“姐姐故意提到他,不正是要伤我的心吗?姐姐你做到了,妹妹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十万八千年哪,我苦苦等了他十万八千年。这十万八千年来,我看似高高在上,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痛楚,我拼力维持三界安宁,就是不想生离死别之事再在别人身上重演,不想再有人受我一样的痛苦。可如今,我仍然得不到他,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那里苦苦撑持而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瑶台圣母早已是嚎淘大哭,再也泣不成声。 见瑶台圣母如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般哭倒在两军阵前,目睹此景的双方人马无不惊呆当场。 “唉,罢了!”九子鬼母长叹一声,大刀呼地隐去,脚下魔云下降,竟不理不顾,丢下身后无数魔兵,径自一人飘离而去! 这个变故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玄化辟、冥吞盎也是一代帅才,值此奇境迭出之际,却也看成了个呆头鹅。 对面仙阵中的二十八宿一看机会来临,角木蛟、斗木豸、奎木狼、井木犴、牛金牛、鬼金羊、娄金狗、亢金龙八个人直扑玄化辟,女土蝠、胃土雉、柳土獐、氐土貉、星日马、昴日鸡、虚日鼠、房日兔八宿同一时间杀奔冥吞盎,而其他人则挥军直进,直冲魔阵。后方仙阵中的三十六位天罡星一见如此情形,立时趁机杀上,率兵突出大阵,冲杀过来。 魔军本想趁瑶台圣母情绪波动之际发动进攻,不料蓄势待发之际,主帅却临阵脱逃,一时气馁下反被天庭人马杀了个措手不及,登时阵脚动摇,向后败回。 后方阿修罗见状勃然大怒,那九子鬼母论关系是自己的妻姐,论神通更不在自己之下,她虽不在魔界任职,但身份超然,自己对她也颇为尊重。但自打她从天界返回魔宫后,便对魔界种种事项横加干预,非议甚多,在对鸠盘荼一事上更是私纵大敌、养虎为患。若换作旁人,阿修罗早便不能容她,看在妻子和大力鬼王的面上,这才强自忍耐下来,不料到如今九子鬼母竟发展至临阵脱身,说走便走,视战场如儿戏,致使军心动摇,败势形成,虽说她是罗刹女的亲姐姐,此番却是再也容不得她,不然如何约束其他将领? 阿修罗怒归怒,眼前残局终得收拾,凭自己的本领挥军相抗必能挽回败势,但前后军相拥,却要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当下阿修罗强忍怒火,守稳中军,让败兵从两侧退后,露出了中间百兽兵团狰狞的面貌,准备反扑天兵。然而仙界人马却已见好就收,呼啦一声退回了天罡地煞大阵中。 阿修罗这个气,九子鬼母是逮不着了,他把玄化辟、冥吞盎叫在眼前这一通臭骂。 玄化辟与冥吞盎心中直呼冤枉,但阿修罗正在气头上,哪敢争辩,只能乖乖让阿修罗骂够了,这才暗叫一声晦气后前去收束人马,待魔兵重新整好队伍二次逼来时,人间天色已过午后。 阿修罗修养再好,这回可也耐不住性子了,命玄化辟与冥吞盎率领百兽兵团在后伺机冲锋,他和无影魔、冥魔长老亲率魔兵魔将向着天罡地煞大阵阵中冲杀了进去。 天罡地煞阵何其微妙,换做平常人,一旦陷入阵中,终其一生怕也找不到出路,但如今地煞星损失了十九位之多,虽然经过众人合力弥补,但时间一久,仍然被阿修罗觉察出其中缺陷。 阿修罗、无影魔、冥魔长老这都是何等人物,一旦找出阵中破绽,天罡地煞众星顿时招架不住,被三人占据了本应由地幽星等人镇守的方位,反过来牵制大阵,立时将天罡地煞阵撕开了一道缺口。 瑶台圣母也没有想到第一道防线如此轻易便被对方攻破,只好一边抵抗一边命众人撤回天门之内。 阿修罗岂肯轻易放走对手?敌人阵脚一动,他已然猜到了瑶台圣母的企图,舍了部下孤军直入,如一柄利剑刺穿大阵,直杀到南天门前。 这阿修罗虽只是一人,但其神通不亚于千军万马,况且南天门处地势狭窄,不利群攻,一旦被阿修罗控制,众人单打独斗下没人能将他击退,天门外的众兵将便会被堵死在外,陷入绝地之中。 瑶台圣母眼见形势危急,也舍了大阵,追上阿修罗,二人并不搭话,各展神通拼杀在一处。 第183章 这一交手,瑶台圣母才发现,阿修罗较之三千年前变得更加不可测度,一条三叉戟神出鬼没,根本无迹可寻,若非自己有太极绡护身,漫说击退阿修罗,自身怕也不保。 就这样,二人一个是志在必得,一个因记挂丈夫难免患得患失,乍一交手已是高下立判,瑶台圣母很快陷入了只能死守的困境之中。 正在危急之际,南天门外烈焰耀起,一柄神剑如日初升,悍不畏死地直刺阿修罗。瑶台圣母感觉压力一轻,抬眼去看,却是太阳星君金乌公子冲出天门前来救驾。 有了金乌公子相助,瑶台圣母登时转守为攻,三个人走马灯般杀做一团,一时分不出胜负。这时又闻一声怪笑,冥魔长老的身影左一飘、右一拐,怪异无比却奇快绝伦地插向天门之中。 “呼”一声大响,一个巨大的天神现出形来,阻住了冥魔长老前进的步伐,十大镇殿金甲天神那凝成一体后的巨大神臂挥出,直捣来敌。 冥魔长老又是一声怪笑。这次对仗,一方以诡异见长,一方却刚猛绝伦,便如蚊子和狮子搏斗般,你也伤不了我,我也斗不退你,双方旗鼓相当,拼了个难解难分。 这二组对手正打得热闹之际,从无到有,又一道身影在南天门前现出形来。四大元帅一见无影魔杀到,暗道:“罢了!”不再等候接应众人退入天门,而是一齐冲出,迎战无影魔。 四位元帅这一出动,其后蒋光、钟英、庞煜、刘吉等三十六员天将以及乾天神龙、九天大帝也知天罡地煞等星已无法退入天门,因而放弃了天门防线,蜂涌而出,杀向魔兵。而那连冥吞盎率领八蜡灾神及大批魔将也已赶到。 至此双方混战形成,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人人杀红了眼,双方人马都只知奋力向前,再没了什么进退之据。 阿修罗被瑶台圣母和金乌公子两大高手缠住,打斗良久分不出胜负,正暴燥如雷之际,突闻远处狼虫虎豹的声音一齐啸叫起来,他心下不禁大喜,知道天罡地煞阵终被彻底瓦解,玄化辟率领百兽兵团已加入战斗。若论凶狠,三界之中却是无人能与那些怪兽匹敌,现今终为它们创造了大开杀戒的最好机会,天兵天将的灾难已临,此战胜败已定! 阿修罗正在这里窃喜,瑶台圣母与太阳星君突然一齐败退下去,身旁巨袍如浪卷动,白袍教主已来在身旁。 “大哥来得正好!”阿修罗一见白袍教主现身,更是心怀大畅,笑出声道:“想必三仙岛之事已了,天庭再也无力与魔界抗衡,咱们这便杀进天门,从此三界定矣!” 阿修罗正说得高兴,岂料白袍教主气急败坏道:“三弟快走,伏羲大帝已然脱困,三千上古真人会同玉帝的十万天兵已杀奔回来,咱们腹背受敌,再不走便不好脱身了。” “什——么?”犹如一盆凉水浇头,阿修罗被惊得叫出声来,半晌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酝酿许久的称霸计划就这样一点一滴贻误殆尽,他唉呀一声大叫,狠狠一跺脚,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本以为大势已去的仙界众人忽见魔兵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一个个莫明其妙。看着云层上下伏尸处处,幸存下来的天兵天将们愕然相顾,分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噩梦还是现实。 呆立之际,不知谁先咦了一声道:“你们看!”众人于是扭头向外,一个传一个,全将目光转向了东方。只见那遥远的夜色之中,如旭日将升般隐约闪现一派霞光,那霞光来得好快,眨眼间半边天空变得炽亮一片,无数天兵天将踏云而来。玉帝那修长的身影一马当先奔在最前方,左有伏羲大帝,右有九天玄女,其后黄龙、宓妃、秋霜雪、鸠盘荼、千手剑侠、金刚铁掌、五岳帝君、四海龙神等等众人一一现出形来。三千上古真人、九州河汉群神竟是悉数聚齐,漫天而至,杀奔回来。 浩劫残生的满天群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齐狂呼起来,一个个不分男女尊卑,扑上前去,双方人马交汇后俱是喜极而泣,欢呼着拥抱在一起。 这一仗险死还生,胜来极不容易,却也终于再次奠定了仙界那不可动摇的主宰地位,虽然魔界的威胁仍未除去,但至此双方势力已然均衡,仙界中人曾面对过的黑暗一页永远地翻为了过去。 正当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喜悦气氛中难以自拔之际,一员天将惊慌万状,疯了般冲出天门,他的反常举动立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这员天将径直前冲,向玉帝和瑶台圣所在处直奔过来。 玉帝抬眼一看,认出来将是值守灵霄宝殿的腾蛇星。见腾蛇星如此形态,玉帝心知有事发生,忙迎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腾蛇星显然被吓得不轻,身形还没停稳便狂喊起来道:“玉帝,不——不好了!”说着猛喘两口气后这才又道:“魔界来犯,天庭所有武将齐集天门抗拒魔兵,三一星君、五德星君、红鸾、文曲等文臣们也都聚齐在灵霄殿上,一边苦候消息,一边议论战况。我因心牵战事,于是到殿外观望,待听得天门外隐隐传来欢呼之声,心知战事有转,急欲通知殿内众星时,却不料发现——发现——” 腾蛇星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态,半晌后方才叫出声来道:“满殿群臣已然全部死在殿中,无一幸免!” “哗!”一声,骚动如漪涟般由腾蛇星所立处扩散开来。满天群神闻听此言刚要扑入天门查探凶手之际,一股浸骨寒气突然自下而上浸蚀上来,一瞬间已笼罩了整个天际。值此盛夏之际,上至四季如春的天庭,下至酷热难耐的人间,无不飘起了茫茫大雪…… 第十九章节地府风波(上) 天威八法得获大成的阴辇迪带了五行箭穿出地下秘室,才上到北昆仑顶便发现了一炁星君等人。 此时的一炁星君已与马尾星官会合一处,除了昆仑子和鸿蒙神鳄外,竟还有一人随在身侧。此人儒袖纶巾,一副教书先生的打扮,却又留着两撇短须,面容洁净偏是贼眼四顾,乍一看堂堂伟丈夫,细一品卑鄙真小人,不是别人,却是失踪已久的计都星。 计都星表面与一炁星君交往甚密,然而一炁星君却清楚这个计都星满脑子都是算计,看似与谁都交好,暗地里却对谁都做手脚,是典型损人不利己的家伙。不光满天群星,三界中人哪一个提到计都星不是直晃脑袋,唯恐避之不及? 有了计都星这样的朋友,一炁星君也是大喊头痛,交怕交不起,避又避不开。一炁星君心知时间一久,自己的“大事”必瞒不过计都星的鬼精脑袋,苦无对策之下,索性用虹霞丹露将其收伏。却不料收伏计都星后才发现他偷练幻星大法。 这一发现令一炁星君惊喜不已,利用其不为人知的本领去假扮龙王、激怒鬼母、杀死九头蛟,做出一系列破坏之事。一来众人都避着计都星走路,二来此人平时便神神秘秘,谁也摸不准他在干些什么,三来并无人知晓他会幻星大法。因而也就一直没人怀疑到计都星的头上。只是那计都星狡诈成性,既便成了傀儡,也不似鸿蒙神鳄般老实,处处都要不由自主地耍点小聪明,做出许多小丑般的举动。 一炁星君被秋霜雪毁去凤嘴天牢,救走瑶台圣母,他心有不甘,本想潜伏天际伺机报复,却不料天庭突然间派兵大举搜查。一炁星君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如何会暴露,自知再藏身不住,也只好大叫倒霉,逃出天门。 与马尾星官和计都星会合后,一炁星君无处落脚,这才率人前来投奔阴辇迪。 一行人到达北昆仑时,没有找到阴辇迪,却意外地发现了辄无隐守在殿中。 一炁星君大吃一惊,他并不知道辄无隐与阴辇迪之间的关系,只当阴辇迪事败,如自己一般遭到魔界剿杀。恼怒之下的一炁星君率人一哄而上,围攻辄无隐。 这辄无隐当真不愧是暗夜魔王,只要是有黑暗存在的地方,便是他自由驰骋的天地。被这许多高手围住,辄无隐仍是说走便走,倏忽间消失不见,全然没有并点踪迹可寻。 辄无隐这一走,一炁星君不但没有半点击退敌人的欣慰,反感觉连个发泄的对象也没了。气恼之下,一顿拳打脚踢,竟将偌大的百卉宫拆了个平坦彻底。 昆仑子站在一旁看着一炁星君发疯,冷着脸一言不发。马尾星官见一炁星君发怒,也不敢言语。鸿蒙神鳄神智丧失,更不用说。只有计都星见一炁星君东扑西打,一副贼眼顿时盯在那里滴溜溜打起了转,好不容易一炁星君静下心来,刚刚立定,计都星跑了过来神神秘秘道:“主人,那里还有一根柱子未倒,主人打算如何对付它?” “去你妈的!”一炁星君一脚将计都星踹了个头脚倒立,气得破口大骂道:“脑子都灌了药了,还他妈神神叨叨的。” “好了!”昆仑子终忍不住大喝出声道:“有本事把灵霄殿拆了去,拿百卉宫撒气算什么好汉?” “你说什么?”一炁星君正在气头上,如何受得昆仑子的喝斥?眼一瞪就要翻脸。 “二位这是怎么了,什么事令星君大人如此大动肝火?”一炁星君听出是阴辇迪的声音,一喜回头之际,心中却又不由得大吃一惊。 阴辇迪的厉害一炁星君是深知的,但绝不可能厉害到来在咫尺之遥而令自己不察的地步!更骇人的是阴辇迪还用法蔽护了五行箭的存在,这简直不可能。要知道一个修法之人要控制自身容易,但要令外界事物如己一体,魔功非得达至随心所欲、登峰造极的地步不成。 第184章 昆仑子与马尾星官也同样感到了一种恐惧,面前这位阴辇迪的身上明显多了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可怕感觉。 阴辇迪见一炁星君和昆仑子都呆呆望着自己,不由得意一笑道:“二位这是怎么了?不认识在下了么?” “噢!”一炁星君回过神来道:“迪帅果然是神出鬼没。” 阴辇迪不置可否地一笑后问道:“星君大人怎么有空到这北昆仑来?还拆了我的安身之所!” “唉,别提了。”既没了坐的地方,一炁星君恨恨地叉腰立在那儿将天庭中发生的事一骨脑道了出来。 “玉帝?”阴辇迪皱眉道:“这么说来,星君大人却是把到手的江山拱手让给了玉帝。” “所以我来找迪帅,请迪帅助我夺回天庭。” 听一炁星君如此打算,阴辇迪立时摇头道:“星君大人此举毫无意义。” “怎么?”一炁星君不悦道:“莫非迪帅也要落井下石?” 阴辇迪阴阴一笑道:“魔界现正蓄势待发,让玉帝代星君大人去和阿修罗拼个两败俱伤不是更好么?” 一炁星君听阴辇迪说得有道理,却仍是不甘道:“话虽如此,但我却怎也咽不下这口气。” “星君大人还不明白么?”阴辇迪冷笑一声道:“你便杀了玉帝又如何?人心既失,莫非你能杀尽满天群神?你们说呢?”阴辇迪的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突然转身向五行神箭抛了过去。 阴辇迪表面上是在说一炁星君,实则却有自己的目的。八王猛将逝去,五行箭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想法,阴辇迪正是要借一炁星君的问题来试探五行箭的反应。 五行箭未料到阴辇迪会突然向他们发难,一个个吓得一激伶,内心的恐惧立时暴露无遗,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噢,是!是!迪帅所言极是!” 阴辇迪眼中杀机一闪而没。一炁星君对眼前这个意外的现象颇感兴趣,嘿嘿笑道:“人心,呵呵,人心!” 阴辇迪并不在意一炁星君的嘲讽,冷冷瞟一眼五行箭后将目光再一转道:“辄帅此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一炁星君与昆仑子俱大吃一惊,他们直到听得阴辇迪说破辄无隐的行踪后才发现那个鬼影般的魔界元帅已然来在身侧不远处。 辄无隐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在阴辇迪面前他并不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但正是因为不含敌意,反更不会令人产生感应。然而阴辇迪似乎毫不费力便捕捉到了他出现的方位,这对于习惯利用隐身术来保护自己的辄无隐来说,无异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回迪帅!”辄无隐若不想暴露内心的震骇,旁人却是没有办法从他那只有三个血点的鬼脸上看穿他的想法。 辄无隐平静地道:“目前正有一个对付魔界的绝好良机,阿修罗大军倾巢而出攻打天庭,天魔宫中只剩了罗刹女与刹魔公主,倘迪帅此时突袭天魔宫,定能擒此二女以为人质,待阿修罗灭了天庭后,仍得受迪帅的胁迫行事。” “好!”一炁星君鼓掌而笑,原来阿修罗倚为心腹的辄无隐却与阴辇迪做了同伙,怪不得阿修罗对阴辇迪这个隐患敢不理不睬,他必定以为有辄无隐在这里牵制阴辇迪,却不料是在养虎贻患。 辄无隐的加盟显然令一炁星君感到势力大增,先前因天庭之战失利而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道:“辄帅此言极是,只要擒住罗刹女与刹魔公主,那阿修罗即便灭了仙界,也不敢对咱们下手,相反还得看咱们脸色行事,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争取时间,一旦力量扩展到足够大的一天,说不定可取阿修罗而代之,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咱们还等什么,大家随我出发!” “且慢!”阴辇迪不仅突然间出言阻止,脸上表情更是冷若冰霜,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寒冰雕像。 “迪帅不认为在下说得很有道理么?”一炁星君明知自己喧宾夺主的做法已令这位魔界元帅大动肝火,但他一向做主惯了,纵然投奔对方却也不想屈居人下,因此挑衅般冷笑道:“时间稍纵即逝,阿修罗的大军一旦灭了天庭,你我怕连存身之所都没有了。目前情况下主动出击是最好的办法。” 阴辇迪显然并不想真的和一炁星君闹翻,冷冷看一眼这个亦友亦敌的伙伴,淡淡道:“星君大人的办法当然是不会错的,不过天魔宫中尚有四灵魔和六毒狂魔镇守,那四灵魔虽是玄化辟手下,魔功却已不逊于四大元帅,隐有成为玄化辟第二之势,再加上罗刹女座下八色妖娆,人数超出我们一倍。而罗刹女母女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咱们未必便真有把握入得了魔宫。” 一炁星君知道阴辇迪在故意绕弯子,哈哈一笑道:“迪帅倒说说怎么做才算有把握?” 阴辇迪争回了话语的主动权,脸色稍缓道:“咱们还有一位朋友没有到来。” “朋友?”一炁星君实在想不出阴辇迪还藏了什么奇兵,皱眉道:“是什么样的朋友能让迪帅如此看重?” “蟒神!”阴辇迪冷笑一声道:“阿修罗以为他的修罗决无人可破么?太小看人了。” “蟒神没有死?”一炁星君着实吃了一惊,但突然间却笑出声来道:“本人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走投无路下前来投奔迪帅。只那蟒神当年名为海皇部下,实则大权在握,迪帅放出蟒神,莫不是想重新奉蟒神号令,以求栖身之所?” 阴辇迪连个带头的权利都要同一炁星君争一争,又岂会再招来一个蟒神?一炁星君此语以退为进,表面上暗示自己无意与阴辇迪争锋,实则用蟒神来讽刺阴辇迪的争权夺位之心。 “星君大人以为呢?”阴辇迪反问一句,眼神突然间变得阴冷无比,一股强大的杀气泄出体外,任在场俱是仙魔界中的顶尖人物,不备下仍是被这股凛冽之气惊得各自向后退出一步。 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终于知道阴辇迪为什么要放出蟒神,因为他此时已拥有了驾驭蟒神的实力。只是阴辇迪的功力突然间高到如此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众人心中难掩震骇,一个个不自禁地转了头,避开阴辇迪那逼视的目光。 见了众人避让的神态,阴辇迪虚荣心得到满足,得意地哼了一声。 阴辇迪压抑的实在太久了。一个人如果太出众,必定会受到旁人嫉妒,要么降服众人成为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要么受尽非议,沦为被大众抛弃的可怜虫。阴辇迪自认为已经被魔界抛弃过一次,他决不容许这种事再次发生。如果说以往笼络五行八猛靠的是恩情,今后则必须靠威严和武力。 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统帅,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一一换取部下的真心?成大事者不需要别人的真心,只要忠心!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那就是恐惧,让手下恐惧到没有一个人敢背叛自己的地步。阴辇迪相信,此时他已绝对地拥有了这种实力。 见一炁星君乖乖闭嘴不再言语,阴辇迪这才收了霸气,做出一副大度之态对一炁星君道:“不过你说得也对,此时放出蟒神,他若不识时务,难免贻误大事。机不可失,还是先对付阿修罗为是。” 阴辇迪说着招呼众人道:“大家随我来。”说罢当先率领五行箭腾空向前。 一炁星君听阴辇迪对自己连“星君大人”的称呼也免了,一副吃定旁人之态,然而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也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阴辇迪借蟒神之名耍了个回马枪,既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又夺回了话语及行动的主动权。默察身后之人已相继追随而来,阴辇迪心知恫吓生效,这个以自己为首的小集团算是暂时成立了,下一步倘能成功胁制住罗刹女和刹魔公主,令阿修罗不敢对自己动武,便可以放手而为,到时大业可图。 想想突然间自夹缝中求生存的逆境里走了出来,阴辇迪心中升起一种霍然开朗的感觉。 ———— 南海极南、天水无垠,四季常春,气候温润。然而谁也无法想象在那一望无际、暖风荡漾的涛涛碧波之下,竟隐藏着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天涯。 就在那百尺碧浪之下,赫然呈现出一个方圆千里的巨大漩涡,在靠近漩涡的中心地带,海水越旋越快,巨大的离心力将海水急卷向下,隆隆旋转着砌就出一眼黝黑深井,令人忘而生畏。只是奇怪的是,这样大的黑洞似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以至于它上方的海面竟丝毫不受影响,一如平镜般将漩涡盖住,让表面的温和假像从阳光下淡淡抹去了这可怕的一幕。 顺这眼可怕的漩涡通道一路向下穿越,便可以进入魔界的大本营:天魔宫。 此时的天魔宫中,阴风阵阵,在刮飘而过的无数邪风、黑云中,隐隐可见魔形鬼影,这无数的魔兵魔将将一个天魔宫护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闯过这重重防线,便来到了拥有另一番天地的魔宫腹地。尤其在那重瓦飞檐的后宫中,景色与之前所见更是迥然有异。在一个透射出光芒的大殿内,四壁香罗锦帐,地上绒毯平铺,几案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在不知是珠是玉的明亮霞光中耀出各样颜色,几若人间仙境。 透过霞光烟雾,轻丝幔帐已然撩开,罗刹女赤着双足,着一身黑色溥衫正侧卧在榻上听琴,雪白的肌肤在柔软的黑色轻衫下若隐若现,将一个成熟妇人的美丽演绎得惊心动魄。 “夫人哪!”一个紧袖红裙的美丽女子迈近卧棍旁嘟囔道:“你让我着人收拾那些天魔花,可咱们马上便要搬入天庭,想那天宫之中,什么奇花异草没有,夫人何必留恋这些花草? 第185章 我看把它们就留在天魔宫中好了。” “佳兴媛!”弹琴的女子红衫黄裤,一双手臂白藕般伸在长衫之外,只见她用娇柔的小手一按琴弦,使琴音立顿后不高兴地叫道:“你个懒丫头,去别处诉苦去,莫扰了夫人听琴。” “蜂蝶柔!”被教训的佳兴媛一听也登时不悦地叫起来道:“我看是扰了大小姐你弹琴了吧,就你那点琴技,我用脚都比你弹得好。” 罗刹女一听,皱眉道:“佳兴媛,你又在满口胡言,应该掌嘴。” 蜂蝶柔一听,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把琴一推起身道:“小丫头,听到了么?这可是夫人的吩咐,你莫怪我手重。” 佳兴媛一见蜂蝶柔摩拳擦掌的凶样,吓得啊一声叫出来道:“蜂蝶柔,你公报私仇,我也不与你计较,我还要着人搬我的花呢。”说罢就要开溜。岂知刚一转身,不提防身后悄然进来两个绿衫女子,一左一右将佳兴媛夹持住道:“丫头想溜?我们可都听到了,夫人开了金口,你认命好了。” 佳兴媛被人擒住,不平嚷道:“御花颜、琼花貌,你们二人助纣为虐!” 御花颜与琼花貌相视一笑道:“丫头还有空埋怨我们?你还是想想蜂蝶柔会怎么收拾你吧。” 佳兴媛一听忙回头,却正看到蜂蝶柔嘿嘿淫笑着走近的样子,她吓得立时大叫起来道:“夫人救我!” 四个人正在这里胡闹,门外又是四位绝色女子步入殿来,佳兴媛一看到这四女,立时求救道:“四位姐姐快来,看蜂蝶柔又在欺负我。” 四个女子中一位蓝衣少女笑道:“小丫头刚才又逞强了吧?明明斗不过蜂蝶柔,为什么偏偏要去得罪她呢?” “姒莲萼,要你管。”佳兴媛一听四人不管她,立时开口骂道:“早知道你们四个都是些猪朋友狗友,果不其然。” 佳兴媛这一句话立时又得罪了四个同伴,但这四女却只是笑,也不着恼,可见平日里佳兴媛便是被众人欺负的受气包。 罗刹女笑吟吟地看着佳兴媛受窘也不去管,对后进来的四位女子中的红衫女道:“花含玉,我那好妹妹还是一样愚顽不灵么?” “岂止愚顽不灵,简直就是块石头。”花含玉一摊手表示无奈道:“这二日来,我们四人轮番劝解,那琼波仙子却只是破口大骂,全然没有一点女儿家风范,大伯一世英雄,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真不明白他喜欢琼波仙子哪一点?” “这你就不明白了。”正被御花颜、琼花貌和蜂蝶柔蹂躏中的佳兴媛听到花含玉的话,忽然不顾自身处境,插话道:“越是得不到手的女人,男人越喜欢,似你这等荡妇,再过十万年也是嫁不出去的。” 在场众女一听哗一声全都哄笑起来,连花含玉自己也笑得弯了腰,半天才娇喘道:“好个不要脸的丫头,亏你也晓得这些,蜂蝶柔,帮我把她的嘴再多撕烂点。” 花含玉身旁一位着粉红抹胸,时不时将修长玉腿自长裙间摆露出来的娇艳女子道:“佳兴媛说得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便是因为有男人宠着,才会有琼波仙子这等不识抬举的女子。依我看,把她交给骇魂魔,包保不出三天,让她由烈女变成荡女。” 罗刹女微微一笑道:“香色旖,风光骀,我让你二人牺牲色相去笼络骇魂魔,你们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玄阴牝母竟瞒了夫人,派水玉那丫头引诱骇魂魔,咱们怎也要防她一手的。”最后一位着浅黄紧身衣,充分凸显傲然身姿的修长少女笑道:“其实我很感激夫人给了我这次机会,那骇魂魔虽是女子,调情却当真另有一手。” “噢!”罗刹女成熟而美丽的大眼忽扇两下道:“说来听听。” 香色旖听罗刹女让她当众讲述与骇魂魔的交孉过程,不但不脸红,反面现兴奋之色道:“回夫人,正因为那骇魂魔也是个女子,对女人的身体和心理反应才能把握得恰到好处。我身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香色旖的讲述刚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之时,呼地一道风刮入殿来,那风吹入殿不及尺远,八道锦带已然迎头兜上,一员虎头魔将被缚成了粽子般的身形从风中显现。 佳兴媛终于从其她三女手中逃出身来,一腔怨气正好发泄在来人身上,她一手揪着缚住来人的一条彩带,一手指着那员魔将骂道:“臭男人,不经通报擅闯后宫,是不是皮发痒,想尝尝姑奶奶整人的手段?” 那员虎头魔将被擒,急叫道:“夫人小心,四灵魔与六毒狂魔发现了阴辇迪与辄无隐等人的踪迹,心知拦他们不住,所以派属下来向夫人禀报,属下一时情急,这才会有所冒昧,望夫人恕罪。” 罗刹女此时也感应到了殿外快速接近的力量,她目中寒光一闪,从榻上坐起身道:“来得好快!” 罗刹女话音刚落,啪啪啪,大殿中被丢进几具魔将的尸体,阴辇迪、辄无隐、一炁星君、昆仑子四个人已步入殿来。 如彩蝶纷飞,八大妖娆一字排开,护在罗刹女身前,那员虎头魔界一获自由,立时窜到大殿一角,显然是被阴辇迪等人打怕了。 此地的天魔宫中已是杀声震天,四灵魔和六毒狂魔率领无数魔将向后宫杀来,要保护夫人,却被马尾星官、鸿蒙神鳄、计都星及五行箭这些人拼死挡在了殿外。 阴辇迪对面前的八色妖娆视若无睹,双眼盯向躲在殿角的虎头魔将道:“你很厉害啊,居然能逃来这里,可惜我要杀的人他是跑不掉的,昆仑子,给我把他的头颅取来。” 昆仑子一皱眉,他也不傻,知道阴辇迪想给罗刹女一个下马威,只不过这种颐指气使的做法却是在拿自己来树威。 虽然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已经走到了现今这个地步,昆仑子也只好将怨气发泄在旁人身上,抬手间一道白光直击虎头魔将,下手之干脆迅烈令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暗自赞叹。 罗刹女坐在那里只是冷笑,静看阴辇迪能玩出什么花样。十大妖娆却是没有想到这貌似憨实的昆仑子手下功夫如此之硬。三千年前她们同样随罗刹女坐镇魔宫,没机会见识昆仑子的霹雳手段,此时再想出手阻拦为时已晚。 白光直击虎头魔将,却在近身咫尺处呼地消失,仿如压根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阴辇迪四人都惊呆了。便是阴辇迪魔功大成,他自认也没有把握如此悄无声息地化解掉昆仑子的雷霆一击。 罗刹女脸上露出笑容,柔声道:“魔儿,到为娘这里来。” 一股轻盈的力量从虎头魔将身前移动到了罗刹女身旁后,这才现出了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身形。 满殿中人一见这少女,俱都惊得呆了,不为别的,这个少女的美貌足以令任何一个见过她的人目瞪口呆。 罗刹女已是美到极点,然而似乎仍是及不上这少女的清秀水嫩。 少女显然对人情世故极为陌生,眨眨美丽的大眼睛迷茫道:“娘,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坏人。”罗刹女指指阴辇迪四人道:“记住,坏人便是他们这个样子。” “坏人到咱们这里来干什么?孩儿赶走他们好不好?”少女此语一出,登时把阴辇迪四人惊醒过来。 阴辇迪与辄无隐都是魔界元帅,却也从未见过刹魔公主,自打她一出生,便没出过后宫半步。阴辇迪万没料到刹魔公主竟会美到这种地步,恐怕只有当年的圣女海皇可以与之一比,而阴辇迪更加没有料到的是仅仅只有三千年,阿修罗竟能将女儿训练至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看来对阿修罗的实力也要重新做出估量才好。 阴辇迪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罗刹女已然开口道:“不用,魔儿,你在这里替为娘观阵,看娘怎么收拾这些坏人。” 刹魔公主魔功深厚,但对敌经验却几乎为零,虽然日常练功的对手是魔界之主阿修罗夫妇,但父母与孩子间的对练又怎能和敌我间的生死较量相提并论?罗刹女视刹魔公主为心肝宝贝,哪里肯让她去冒这个险? 罗刹女不敢让女儿冒险,阴辇迪却也同样不想面对这个莫测高深的刹魔公主。阴辇迪当然不怕刹魔公主,但相比较而言,他对罗刹女的功力了若指掌,罗刹女却绝料不到他的现时的真正实力。阴辇迪此行涉及他未来称霸天下的计划,岂容有失?先从有把握的罗刹女下手自是最合适不过。 刹魔公主是全然想不到这些的,三千年来她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对人当真没有半点机心,听母亲发话,乖乖退过一边。 八色妖娆听罗刹女要亲自动手,嘻哈一笑,分列两侧,让出了中间空地。在这些女子眼中,阴辇迪再厉害,要和罗刹女相比,仍是逊了一筹。便八色妖娆自己心里面,也对来的四人有些不服不愤,一个个跃跃欲试,全然没有半点危机感。 罗刹女的身形自软榻上缓缓升起,轻飘向前之际,玉臂轻舒,一柄长剑从体内长出来般出现在手中,室内温度刹那间冷到彻骨冰寒。 阴辇迪踏前一步,未攻先守,将全身护得如同钟罩一般,别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真正面对罗刹女时仍是全神戒备,不敢有半点疏忽。罗刹女只因为成了阿修罗的夫人,才很少有机会与人动手,若论实力,此女厉害之处丝毫不在她的大姐九子鬼母和哥哥大力鬼王之下。 随着罗刹女身形的向前逼近,殿内气氛刹那间紧张到极点。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大殿入口处忽然闪现点点粼光。 第186章 由于正值开战前的关键时刻,那光也就越发来得诡异,才一入目,一眨眼已冲进殿来。 阴辇迪身后站着辄无隐、昆仑子和一炁星君,这三人哪一个不是神功盖世?阴辇迪身后纵有变故,自有他们应付。然而正要应战罗刹女的阴辇迪见了那光,脸上却突然变了颜色,怒吼一声道:“叛徒!”竟不顾罗刹女的威胁,回身一拳大力砸出,轰一声爆响,粼光被砸得烈射开来,化作了满天箭雨窜向殿中各处。 于此同时,罗刹女的一剑应势而动,满殿严寒于瞬间凝成一线,竟吸得四周飞窜的箭羽也如夜鸟归巢般转朝阴辇迪扑来。 此时的阴辇迪仿如突然间变成了一只暴怒的狂狮。他于神功大成之际,便有心杀五行箭,以免留下后患,但正值用人之际,一时心存侥幸,妄图以淫威继续镇摄五人以为己用。阴辇迪算盘打得挺好,不料这五人翻脸比他还快,关键时刻倒戈一击,把阴辇迪气得是七窍生烟。 一拳击碎波光箭阵,阴辇迪的身形化做飓风,如一团飞旋的狂刀,将罗刹女凝成的冰剑寸寸碎斩,身形不停,眨眼间已临近罗刹女身前。 八色妖娆一见,无不惊叫出声,刹魔公主临敌经验奇缺,出于对母亲的肓目信任,她根本未料到形势会出现这样大的逆转,一时间傻在那里竟忘了出手相助。 眼看罗刹女就要因料敌不准落入奇袭而来的阴辇迪手中,虚无中一把大刀雷劈而出,斩上了阴辇迪探向罗刹女的魔爪。 “轰”一声大响,八色妖娆被这股巨浪抛跌而出,室中器皿尽碎,连一炁星君三人也感觉有点立足不稳。 阴辇迪蹬蹬蹬倒退三步,惊骇举目时,九子鬼母那凶神恶煞般的面容出现在殿中。受这一震,九子鬼母头上束发全开,无数根银丝被对决引起的狂风直吹向后,怀中九个小鬼一齐受惊蹦出了体外,二十七对小眼齐刷刷瞪住阴辇迪,随时准备扑上将对方生吞活剥。 阴辇迪心中的震惊更甚于身体,九子鬼母怎会于此时回到魔宫? 九子鬼母一双怪眼盯住阴辇迪桀桀笑道:“群神陷入太极乾坤定阵中,已然在三仙岛集体服诛,天庭根本便是空壳一个,如今三界一统,大魔王与四大长老正在凯旋归来的路上,你这个叛徒的末日到了!” “走!”阴辇迪万没料到天庭败得如此之快,九子鬼母已回魔宫,其他人怕也离此不远。一旦被阿修罗堵在这天魔宫中,自己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这里,阴辇迪怎敢耽搁。 一声令下,一炁星君、昆仑子、辄无隐紧随在阴辇迪身后退出大殿,四人救下正在被魔宫众将玩命围杀的马尾星官三人,一窝蜂冲出魔宫。 直到杀出南海、来在人间,一行人这才发现头顶之上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笼罩大地的阴云中处处光涌,电闪雷鸣,一场大战激斗正酣。 “哎呀,上了那个鬼婆子的当了!”阴辇迪这个后悔,掉头便想杀回魔宫,然而南海之下,偌大的漩涡竟如被炼结成一块巨大的黑铁般闪出黝黝幽光。 “玄铁盾阵?”阴辇迪一见,已知最佳时机已被自己唾手放弃,他是魔界元帅,当然知道这护宫玄铁盾阵的玄妙,决非一时三刻间可以攻破。即便破去大阵,宫中尚有九子鬼母、罗刹女、刹魔公主、四灵魔、六毒狂魔、八色妖娆,再加上临阵倒戈的五行箭,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失去奇击之效,再想活捉罗刹女已是难比登天,一旦惊动阿修罗,立成腹背受敌之势。 “要不咱们干脆助仙界夹击阿修罗。”一炁星君见了眼前之势,知自己这几个人已沦为了仙魔共讨的丧家之犬,因此不再计较谁来做首领,主动向阴辇迪献策道:“偷袭魔宫不成,阿修罗必不会放过咱们,一旦让他打垮仙界,天地虽大,却再也没有你我的容身之所了。” 见一炁星君显出讨好自己的神态,阴辇迪却是得意不起来,他苦笑道:“仙魔、魔界,无论哪一方得势都不会放过咱们,看现今战事的激烈程度,阿修罗纵能战占领天庭,也必定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咱们若能赶在魔界实力复原之前拉起自己的队伍,倒也不是全无机会。” “扩充实力的确是当前形势下的守选之路,可是除仙魔两界之外,从哪里能找出可堪与魔宫兵马相抗衡的第三方力量?”一炁星君一代奸雄,怎能猜不透阴辇迪心中的想法?只是他这次却卖了个乖,故意把发挥的机会留给了阴辇迪。 “收伏蟒神!”阴辇迪说话间眼中再次闪出了神光,若能有蟒神相助,那么下一步收伏北冥巨兽的把握将会进一步增加,只要找到冰洞在人间的出口,阴辇迪便有可能拥有三界中第三股最为强大的力量。 带着一炁星君等人,阴辇迪再一次回到了北昆仑。 北昆仑上仍是一片虚墟,入目凄凉。阴辇迪无心留意这些,命马尾星官、鸿蒙神鳄、计都星留守山顶,自己则率了辄无隐、一炁星君、昆仑子直下地心,去往北昆仑底至深之处一股巨大力量的潜伏之所。 “咦!”才靠近那股力量,阴辇迪便惊讶出声。凭着他敏锐的判断力,这股力量已只及他上次来时的一半。 “难道我的功力竟高到连自己也不觉的地步了么?”阴辇迪错锷地望向辄无隐。辄无隐摇摇头,表示对地下这股力量的突然减弱也是甚为困惑。 “不好!”一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发生,阴辇迪心中凛然,“莫非蟒神已被阿修罗处决?”他提高警惕,一头向这个法蔽空间内扎入。 辄无隐、一炁星君、昆仑子鱼贯跟进,一行四人轻易穿越法蔽,来在这股力量所笼罩的区域内,才发现这股巨大的力量所蔽护处竟是一个超大的地底空洞。 阴辇迪四人呆呆地看着这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地洞,头皮一阵阵发悚起来。阿修罗再厉害,也决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地心之处生生压出如此大的一片空间。况且囚禁蟒神,怎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这个洞内一定另藏玄机。 正所谓先入为主,阿修罗将蟒神囚禁在北昆仑下,因此当阴辇迪提及地下异常,阿修罗不假思索,自然而然以为是被阴辇迪发现了蟒神囚所,而阴辇迪也是听信了阿修罗之言,却是怎也没有想到在蟒神被困的左近居然另外存在着一个更大的法蔽空间! “下方有人!”呆立之际,一炁星君忽然惊叫出声。四个人一齐向下扑去。 洞内千丈深处,三个道人手掐法决飘于空中,却是全无生机,早已死去多时。正因为这三个道人没有了生命迹象,众人开始时才没能察觉。 “三清道祖!”一炁星君再次惊叫出声。这一次的发现对四人的震骇更为巨大。那三具死尸长须道服,分明正是失踪了三百年之久的玉清老祖、太清老祖、上清老祖。 “什么人具此威力,能将三清老祖一齐击毙?”昆仑子终压抑不住,用颤抖的声音问出声来。四个人面面相觑,都压不住心底的恐惧。 玄湍阴魔!只有传说中的阴魔才具此本领。 虽然四人都不说破,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叫出了这个可怕的名字。想来必定是三清老祖不如如何竟发现了阴魔的踪迹,因而追踪至此。从他们手掐法决的姿势来看,三人死前必定与阴魔经过了一番殊死搏斗。且不论阴魔有否受伤,单从阴魔为瞒过世人而封闭空间的这股力量来看,三界之中便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什么无力成形,什么培养羊妖扰乱三界……这一切全是阴魔迷惑世人的假象。阿修罗虽然厉害,但在阴魔这种可改天换地的强大力量面前,不过如三岁孩童,轻易便被骗过。或许阴魔的确仍未从盘古大帝那开天辟地的一斧之威中复原过来,因而才不得不传出假讯,让三界中人为之麻痹。但如今阴魔所畏惧的仙魔联手之势已被打破,仙魔二界间的激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旦阿修罗与玉帝两败俱伤,神魔死伤大半。那时将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遏止阴魔的复出,天地将重归一片浑沌。 一切念头电光石火般在四人脑海里闪过,阴辇迪背上冒出了冷汗。 “谁?”因为眼前情景太过于令人震憾,阴辇迪直到此时才发现,身后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四人一齐回头,正看见手提大刀的九子鬼母用同样忧虑的神色望着三清道祖的尸体发呆。 “好哇!坏我大事,你居然还敢前来送死。”阴辇迪一语喝罢,四个人呼一声散开,将九子鬼母围在中央发起猛攻。 这九子鬼母也是天性聪颖之辈,天魔宫中见阴辇迪等人一退去,他便当即猜到了对方的企图,因此偷偷追赶而来,想设法阻止阴辇迪放出蟒神,却不料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见阴辇迪仍要动手,九子鬼母又急又气。虽仍是敌我双方,便在确信了有阴魔这个强大威胁的情况下,阴辇迪此举无异于自相残杀。 然而九子鬼母也知道,与阴辇迪这种豺狼心性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见退路被封,又敌不过四位大敌的同时进攻,她只好狼狈后退,向空洞的下方飞逃下去。 双方打打逃逃,眨眼间已降至地洞之底,至此九子鬼母无处可逃。 阴辇迪哈哈笑道:“鬼婆子,你认命了吧!”狂吼声中,全身功力悉数迫出,一往无前直击鬼母,势要将这个大敌一举击毙。与此同时,辄无隐、一炁星君、昆仑子也一齐出手,四道大力天罗地网般将九子鬼母罩在中间。 九子鬼母暗叹一声,在这四人凌厉的攻势下,她根本不敢分心去施展遁土之术,只要她入土前身形稍滞,立会死在四人强大的联手之威下。 第187章 然而如今被迫入绝地,却是唯有遁地一途。 其实阴辇迪打一开始等待的就是九子鬼母遁土滞形的一刻,哪知这个企图却被九子鬼母看穿,不过在四人的攻势下,九子鬼母也是无计可施,尤其这最后的合力一击,任鬼母如何厉害,怕也是在劫难逃。 “吱!”地一阵乱叫。九子鬼母为保命而抛出的九个小鬼被四人发出的大力一举击毙。继而四股力量紧追着鬼母没入地下的身形狂击而入,将地底捣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四人凝神悬停洞上,默查九子鬼母动向,以确定她是否已死。正这时,一阵隆隆巨震忽然自地底发出,整个山洞如欲崩塌般摇晃起来,蔌蔌碎土越掉越多,其势越来越大,眨眼间硕大的土块已如暴雨般洒了下来。 守在洞底的阴辇迪四人不知道地底下发生了什么事,击败九子鬼母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刷而去,联想到此处可能是阴魔的巢穴之一,四个人骇然变色,一齐向上避去。 这四个人身形刚刚升起,撤去包围的地底深洞中忽然窜上一人。阴辇迪回头间看得清楚,正是那被击入地下的九子鬼母。 这九子鬼母虽然仗着牺牲九鬼保全了一命,但发乱衣碎,嘴里仍在不断地喷着鲜血,如厉鬼般窜出洞来,趁着四人向上退去的一瞬间,斜斜窜入土中,遁去不见。 阴辇迪万没料到九子鬼母仍有逃生之力,有心追赶,不料一股冷到要将人肉身冻裂的彻骨奇寒从地底小洞里扑面冲上,轰一声洞底地面如溥纸般被撕裂开来,抛起的泥土中伴着无数降雪玄霜,飞蝗般蜂拥而出,直向四人身上裹来。 “不好,快走!”阴辇迪识得厉害,大喝一声率先向上逃去。 阴辇迪此时才明白三清道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他们当年正是拼着一死才阻止了阴魔做出如今自己做的事情。这个地底巨洞,正是通向北冥冰洞在人间的出口。只是这股寒冷的力量不亚于火海威力,里面飘飞的黑霜玄晶,恰如神光斧影般无坚不摧。阴辇迪情知再呆下去,定会被冰封在这北昆仑底。他不及多想,带着辄无隐、一炁星君、昆仑子三人,如九女鬼母般斜向穿入洞壁,避过寒霜的正面追击,遁土而逃。 阴辇迪四人的身形才穿出地面,轰隆隆天崩地裂般,整座北昆仑已塌陷而下,在脚底处消失各无影无形。 阴辇迪再想找山中火海,那占据北昆仑小半面积,巨大如湖般的汪洋大火早已不见踪影。可以冻僵一切的寒气自塌陷的北昆仑虚墟内澎礡而出,山侧北海因地底塌陷后汹涌而来的巨浪刹那间冰封凝固,漫天降下的俱是茫茫白雪。 悬停空中的阴辇迪呆呆地望着脚下发生的一切,盼望中的北冥巨兽并没有出现。到如今这个地步,阴辇迪自己也说不清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茫然若失之际,砰地一声巨响,一条粗比小山的巨蟒穿破冻土,巨大的蛇身扶摇直上,两只比湖泊还大的巨眼瞪上阴辇迪和辄无隐道:“二位元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地府之中,秦广王从变成一片虚墟的森罗城中找到了幸存的黑无常,听他讲述了城中发生的一切。 原来秦广王随川江圣母等人离开以后,等候秦广王归来的黑无常万没料到等来的却是怒气冲天的冥灵夜叉。 黑无常一见冥灵夜叉这个怪物再度现身鬼域,立知森罗城面临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黑无常也是一个急智之人,情知不敌,立即让崔判官等人速速离城逃命,自己却和白无常返回大殿捣毁了孽镜台,以防再发生五岳帝君被拘一类的事。 当完成这一切,冥灵夜叉那横冲直撞的狂怒身形已来在殿外,黑无常意识到已经无法离城,他带了白无常就地潜伏,想凭借对地势的熟悉之便逃脱冥灵夜叉的毒手。不料白无常脖间银两不慎掉落,待奔跑在前的黑无常发觉白无常竟没有跟来之时,返回捡银两的白无常已被冥灵夜叉一棍灭魂。 白无常遇害,黑无常心如刀割,但那冥灵夜叉何其厉害,白无常又怎敢逞强,只得潜伏暗处,侥幸逃过了一劫。 等黑无常听得城中再无动静之时出来一看,留在城中未及撤走的地府鬼卒们已被冥灵夜叉及其手下魔兵们诛杀殆尽! 秦广王听罢长叹一声,森罗城成了一座空城,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他带着黑无常离了自己的领地,向西投奔阎罗王而来。 森罗城与叫唤大地狱间的鬼域已被西比波和北子干的人马控制,一路上,秦广王与黑无常避开魔兵的明岗暗哨,尚未到达叫唤大地狱,忽见前方旌旗处处,鬼马幢幢,驻扎了一片如海洋般辽阔的军营。 秦广王吃了一惊,难道敌人已对叫唤大地狱发起了进攻?然而再一细看,军营中挑着的却是包括阎罗王在内的四殿阎王旗号。二人这下大喜,急现身往前求见。 前方守营兵将哪一个不识得秦广王,一面将二人迎进大寨,一面派人向内飞报。 秦广王与黑无常未到大帐,前方四位服装各异,却同样头戴垂旒王冠之人在一众鬼将的簇拥下迎出帐来。 秦广王识得当先黑脸肃容,苟于言笑之人正是执掌叫唤大地狱的阎罗王,其身侧矮胖的是楚江王,白面的是宋帝王,瘦健的是仵官王。再往后看,阎罗王帐下牛头、马面,楚江王帐下日游、夜游二鬼,宋帝王帐下增福官、掠福官,仵官王帐下显道神、开路神…四殿鬼将竟是一齐现身。 秦广王心中吃惊,地府四王齐聚此处,看来发生变故的不仅是森罗府。他当下抢上抱拳道:“四位王兄,小弟久困森罗城中,竟不知各位王兄的联军到此。” 阎罗王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我也是从任伯踵口中才得知,在叫唤大地狱收到森罗城求援信件的同时,森罗城也收到了叫唤大地狱的告急文书。若非任伯踵来得及时,我派往森罗城的五万援军只怕已覆灭在西比波手中。” 秦广王听罢,嘶地吸口凉气道:“我不仅收到叫唤大地狱的求救信,还同时收到活大地狱、黑绳大地狱、合大地狱的告急书,莫非这一切…” “全是假的!”一旁的仵官王截住秦广王的话头道:“头次派往森罗城的兵马尚未返回,我与楚江王、宋帝王便又收到了森罗城信使再次告急的文书。我们三人急调剩余兵马组成联军遣往森罗府,岂知派出的联军走后不久,东伶玄、南撅夷的魔兵便开到了城外。我们城中空虚,只好撤退,被那东伶玄和南撅夷一路追赶,连失三地,直逃到这里,才止住败势。” “这么说,森罗城中的四殿联军,加上三位王兄的兵马,失陷在大力鬼王手中的鬼卒人数竟达到了二十万之众?”秦广王说着,头皮不禁发麻起来。 “失陷?”其他四王听得不明不白,问出声来。 “不错!”秦广王将森罗城中发生的一切及与川江圣母深入罗丰山一事简要道出。“那北子干的确囚禁了大批鬼卒在山中,却没有伤害他们。此外森罗城中的鬼民多半也是被他们押了去,这些人身份更与兵卒不同,真想不通大力鬼王要这许多俘虏做什么用。” 阎罗王四人听得面面相觑,大力鬼王的兵马一向贵精不贵多,因此在数量上比起地府人马来并不占优势,要看押二十万俘虏,势必需要消耗大量人手,值此地府大战全面展开之际,大力鬼王此举是自缚手脚,实在不合情理。 “你刚才说骇魂魔的人马在山中做出的是防御工事?”阎罗王若有所思地问秦广王。 “千真万确。”秦广王道:“大力鬼王占有兵精之利,自应当采取速战速决之策。我当时见到对方如此部署也是十分疑惑,只是后来事件频发,也就没时间去细细思索了。” 阎罗王没有接秦广王的话,却叫过一名手下道:“你去看一下,若任伯踵练功完毕,请他立刻前来大帐。”说罢一回头见秦广王面露询问神色,阎罗王笑道:“任伯踵来此途中另有际遇,已身具仙功,只是未习仙术,我传了他一套口决,此刻他正在入定。王兄适才所言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此子文武双全,恭喜王兄帐下又添一员大将。” “噢?”秦广王急问缘由,阎罗王呵呵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王兄还是随我入帐详谈好了。” 一众人等返回大帐,分席列坐,阎罗王将任伯踵一路所来的遭遇详细转述出来。 听说自己派往叫唤大地狱的人马仅有任伯踵一人幸免于难,秦广王心中暗叹,又听到赤阳子遭劫,秦广王忍不住出声嗟叹。然而任伯踵竟由此得获神功,秦广王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为赤阳子难过还是该为任伯踵欣慰。 当阎罗王说到千手剑侠现身喝破伏兵,救了牛头马面,却又被任伯踵误杀,秦广王已是连连摇头,惋惜不已。 众人正在这里谈论,得报而来的任伯踵进入大帐,拜见秦广王。 秦广王一把将任伯踵拉起来道:“任先生不必多礼,悔当初不听先生之言,致有今日败势,今请先生前来,还望先生能为我等指点迷津,对地府战事做出有利的判断。” “大王言重了。”任伯踵忙谦让道:“大王对任某有知遇之恩,伯踵敢不尽力。” 楚江王见这二人倒是客气得紧,一旁笑道:“秦老儿,你在这里故意炫耀收得一员大将,可是想叫我们羡慕?” 众人一听哄笑起来,秦广王得意道:“楚江王,你还莫说,论谋略,放眼地府,怕还真没人能和任先生匹敌。” 第188章 “瞧。越说他还越来劲了。”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帐中气氛登时活跃起来,因多日来战况失利导致的压抑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报!”正这时,一个鬼马哨探奔入帐中。 “报告各位大王,西南方距我军百里之遥出现了一队人马,观其阵容,数量当不少于三十万,打着丰都大帝的旗号,正迅速向此地开来。” “丰都大帝?”众人一听登时欢腾起来。这丰都大帝乃是地府最高统帅,其一身冥功神鬼莫测,是冥界唯一可与大力鬼王匹敌之人,如今他御驾亲征,怎不令众人信心大增? 五位鬼王不敢怠慢,令帐中鬼将留守军中,他五人则亲自出帐,直迎出百里之外。 不到半日,两军会合。此次不仅丰都大帝移驾叫唤大地狱,同来的尚有枉死城的卞城王;小热恼地狱的泰山王;大热恼大地狱的都市王;铁网阿鼻地狱的平等王以及轮回殿中的转轮王。 这丰都大帝与五殿阎王带来的人马竟有三十五万之多,加上阎罗王等人的十五万人马,十殿联军合起来达到了五十万兵力,足可与大力鬼王一较长短。当下全营上下士气大振、军威勃发。 由于人数遽增,阎罗王的大帐便略显狭窄。任伯踵随在牛头、马面等一干将领身后拜见过丰都大帝及其余五位地府阎王后便回了自己寝帐。他尚未能从误杀千手剑侠的内疚中解脱出来,因此不大愿意参预众人的欢庆,正好趁机脱身。 任伯踵正在帐中默记阎罗王教的功法口决,脑中忽然浮现出牛头、马面的面容。 他抬头间,果然帐帘一掀,牛头、马面喜孜孜步入帐中,一把扯了任伯踵道:“先生快随我二人往见丰都大帝。” “什么?”若在人间,丰都大帝无疑相当于皇帝的身份,自己一个新入地府的小鬼,怎可能如牛头、马面这般所言,说见丰都大帝便可以见?他不由得疑惑道:“刚刚不是拜见过了么?缘何又要去见?” 牛头笑道:“先生不必多言,丰都大帝指名要见先生,这等荣耀,我等想都想不来呢。” “正是。”马面也满脸兴奋之色道:“我等早知先生不是凡辈,能交得先生这样的朋友是幸运之至。” 任伯踵架不住牛头、马面的马屁攻势,只好整整衣襟,随二人往见丰都大帝。 再次进入大帐,只见丰都大帝居中而坐,十殿阎罗分列两厢,人人面上一派笑容。 任伯踵恭敬上前施礼拜道:“任伯踵参见大帝及各位阎君。” “先生免礼!”丰都大帝白面无须,一副书生模样,若非穿了绣有獠牙魔头的深紫鬼府皇袍,当真让人难以相信看上去这等文弱面相之人,竟是为地府无数鬼怪所畏惧的鬼王之王。 此时的丰都大帝并未戴皇冠,只将头发整整齐齐挽了束以宝石玉带扎巾。一派随和之态。 待任伯踵礼毕,丰都大帝开口道:“早闻先生之名,森罗城计败北子干,救出五岳帝君,如今既能识破大力鬼王阴谋,想来先生胸中已有应对之策。” 任伯踵听丰都大帝亲自给自己戴了顶高帽,忙答道:“森罗城一战侥幸获胜,全赖秦广王与四殿联军之力,任某不敢居功。至于大力鬼王居心叵测,纵然伯踵不言,各位大王也早猜到的。” 丰都大帝一听笑道:“如今我已接到天庭传讯,仙界奉玉帝为尊,重整天纲,不日将对魔界展开反击。我地府各殿虽然十破其四,但实力犹存,须当配合玉帝剿灭魔界在阴间的力量,因此先生倘有计谋,望能坦言,无须顾虑。” 任伯踵点头道:“如此恕我直言。” 十殿阎王一听这任伯踵还真不客气,一个个也是颇感兴趣,竖耳倾听,看他能说出什么新的见解。 任伯踵既开了头,便不再谦逊,抬头朗朗言道:“大力鬼王以闪电战术发动战争,奇袭之计利在速决。尤其大力鬼王兵马精却不多,没有必要一度对森罗城围而不攻,更同时与多殿开战,拉长战线。还有大力鬼王不杀俘虏,不仅大费周折将他们押回罗丰山,更于战事利于己方之时改攻为守,此事十分蹊跷。” “依先生之见,大力鬼王竟欲何为?”丰都大帝听这任伯踵思路清晰,语言精炼,越发不敢小瞧,出言请教。 任伯踵道:“若伯踵所料不差,大力鬼王是在营制一种进攻的假象,其目的意在鬼洞。” “鬼洞?”十殿阎罗一听,一齐摇起头来。漫说把守鬼洞的神荼、郁垒乃是上古奇神,一身仙功连大力鬼王也要忌惮三分,便是鬼洞之前那棵蟠桃树,也是神鬼莫近,亿万年来除了神荼、郁垒,还没听说有第三个人能闯过此树,进入鬼门。 任伯踵却是丝毫没有受到众阎王们怀疑态度的影响,继续道:“凡事有盈必有亏,蟠桃神树想来也不例外。神荼、郁垒二位上仙一直与树为伴,难免会被同化,虽不惧树毒,说不定会被树的敝病所染。” 丰都大帝一听,任伯踵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不由再次问道:“那么先生认为蟠桃神树的缺陷会是什么?” “我所言止于猜测,事实是否如此,并不清楚。”任伯踵的回答出乎众人意料,既没把握,却说它做什么?但任伯踵很快接着道:“但有一个人很可能对此十分清楚。” “他就是东伶玄!”不待众人发问,任伯踵便自揭答案道:“我听蒋何欢提过,东伶玄是唯一一个从鬼门中逃出的魂灵。此事看似偶然,但也不排除东伶玄是经过精密计划的可能,也或许他在这次逃生过程中误打误撞发现了蟠桃神树的缺陷,因此才和大力鬼王定下策略,也才有了骇魂魔不攻反守的反常举动。” 任伯踵说到这里,十殿阎罗都不由自主地点起头来,众人再不怀疑任伯踵所言的可能性。倘鬼门中的猛鬼脱困,以这些恶鬼的凶残嗜杀,大力鬼王无异于多了一支可横扫地府的奇兵。 “任先生言之有理。”丰都大帝听到这里点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冥界中人对于蟠桃神树了解最深的莫过于神荼、郁垒两位大仙。先生可愿与我走一趟,往见二位大仙?那样或许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伯踵正是这个意思。”任伯踵说话倒是毫不自谦,却急坏了一旁的秦广王。此时的鬼域沧海已为大力鬼王的魔兵控制,岂是说去便去?以丰都大帝之能,纵然深入险地,也不会有性命之虞。任伯踵却不同,漫说碰上大力鬼王、冥灵夜叉这等称雄三界的人物,便是大力鬼王帐下四大凶神和骇魂魔等人,任一个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想到这里,秦广王忙起身劝阻道:“任先生初习鬼术,正需要时间静休,属下曾探过一次罗丰山,对骇魂魔的兵力部署多少了解一点,还是让属下随大帝一同前往好了。” “你是怕任先生出事吧?”丰都大帝怎会猜不出秦广王的心思,笑道:“任先生得赤阳子相赠仙功,所差只是口决心法,我本意收他为徒,只是怕没有空暇传他仙术,正好路上有时间,想对他指点一二,以他现时的功底和这种超凡的领悟能力,不难一步登天,成为仙家中人。” 众人一听俱是大喜,这任伯踵几世修来的福份,丰都大帝人虽随和,但眼界颇高,从不曾见他对谁如此器重,今日竟凭一席交谈便动了收徒之心。 任伯踵也是没有想到竟有这种好事等着自己,慌忙跪倒在地叩见老师,便在这阵前大帐中行了拜师之礼。 当下十殿阎王不再有异议,丰都大帝师徒二人离了大营,径奔西比波、北子干的防线而去。 路上,任伯踵上学到的第一课便是隐身术和穿越术。在丰都大帝的言传身教下,任伯踵现学现用,不多时便能隐起身自如地穿石过木,而不必再趋避绕路,二人于是取直线径入敌方大营。 虽然西比波和北子干的大营中兵将处处,但在丰都大帝强大力量的罩护下,任伯踵的每一个动作散发出的气息都被限定在安全范围之内,偶有失误,那些发现异状的魔兵都逃不过丰都大帝的洗脑之术,以至任伯踵越来越大胆,越来越自如,到最后任意讨教,自由施展,才学到的口决转眼已可以运用纯熟。 如此实际的学习方法,当然是事半功倍。夫子帅任伯踵不仅很快对飞行、穿越等术掌握捻熟,更举一反三,将阎罗王传授的口决与丰都大帝的仙术并而为一,寻求变化之极限。任伯踵本就身具上等仙功,经阎罗王和丰都大帝先后指点,涵藏的满身功力立如洪水找到了渲泄之口,归渠纳流,开始为主人所自由运用。 任伯踵学得兴奋,浑忘了身处何处。丰都大帝见这个弟子如此聪颖,也是十分欢喜,奇功绝技一项项从他口中述出,竟是恨不能将全部所学一日间倾囊相授,悉数贯入徒弟脑中。 师徒二人一个教得欢,一个学得快,十分投机。不知不觉间竟已穿越叫唤大地狱与森罗府之间的交界地带,进入森罗城中。 飘在这座已变得冷冷清清的鬼城中,任伯踵触景生情,忽然间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走之前这里尚是处处鬼民,一派升腾景象,如今举目凄凉,尽成虚墟,还有那失踪的两个好友:龟乩、守静。生死离别之情一齐涌上心头,任伯踵黯然无语起来。 第十九章节地府风波(下) 丰都大帝也发现了徒弟的变化,正要宽慰几句,却忽然见任伯踵眼内射出讶然之色,紧紧地盯住前方一个身高足有数十丈、通体发蓝的巨大怪物出神。 丰都大帝哈哈一笑,对任伯踵道:“为师为你引见一下。” 第189章 说罢一指前方怪物道:“这位便是力败秦广王,毁灭森罗城,大力鬼王帐下勇武第一的阴司恶鬼:冥灵夜叉。为师的障眼法能瞒过这城中的小鬼,却躲不过这位老兄的法眼。” 任伯踵乍见此怪,已然猜到了他的身份,在秦广王的描述中,这冥灵夜叉的厉害耸人听闻,但如今听师父介绍得虽然玄,口气里却是全然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心中也便镇定下来,平静地道:“师父,且让徒儿先见识一下这位冥灵夜叉的本领。” 丰都大帝笑道:“伯踵你初习仙功,缺少实战经验,还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难得他独自在此现身,待为师教训教训他,你可在一旁细细观战,以增进阅历。” 对面的冥灵夜叉先还冷冷地站在那里,听罢二人的谈话,不禁哈哈大笑道:“一个老牛皮带了一个小牛皮,你二位还当真有师徒之缘。” 丰都大帝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夜叉兄莫急,待我给你介绍介绍我的徒弟。” “少他妈跟我罗嗦!”冥灵夜叉眼一瞪,大棍举起道:“你给我在这儿吧。”说罢呜一声轮棍便砸。 一旁的任伯踵看了冥灵夜叉这等气势,已知此怪难以力敌。但令任伯踵没有想到的是,丰都大帝似乎偏偏不信邪,不躲不闪,抬手一拳向压顶而来的大棍猛轰上去。 犹如门柱打蚂蚁,然而丰都大帝这只小蚂蚁却是太厉害了。不仅没有被大棍击倒,反是冥灵夜叉的大棍被丰都大帝的上击之力高高弹起空中。 冥灵夜叉一代凶灵,受挫之下,激起了体内凶性,嗷嗷怪啸着,大棍一棍接一棍猛砸下来,竟是越战越勇,四围屋舍在他掀起的劲风下吹枯拉朽一般被夷为平地。 任伯踵被二人交锋所激起的气浪迫得一退再退。他从未见过比冥灵夜叉更凶猛的打法,金刚铁掌的作风倒是与冥灵夜叉如出一辙,只是金刚铁掌绝没有冥灵夜叉这么大的破坏力。 然而再看丰都大帝,面对冥灵夜叉狂风暴雨似的攻击,却是寸步不让,凶悍处比冥灵夜叉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冥灵夜叉占了人高棍沉之利,却是无法奈何丰都大帝半分。 任伯踵瞧得惊心动魄,丰都大帝虽然始终处于守势,但回击的力道却是越来越猛,冥灵夜叉渐渐无法保持连环攻击,每一棍被弹起时都要用力收束,方不虑会被震飞脱手。 终于,那个一向悍不畏死的冥灵夜叉眼中现出了恐惧之色,一声巨吼,拖大棍扭头便跑,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伯踵不意这冥灵夜叉说跑便跑,自己连半点拦截的机会都没有,当下急道:“师父快追!” “伯踵!”听丰都大帝声音有异,任伯踵收步回头,登时吓了一跳。丰都大帝身上蒸出腾腾热气,文秀的面孔上一半发青,一半发红,如两半完全无法相融的冰与火硬拼贴在了一处。 “师父,你怎么了?”任伯踵仙术虽然初成,也能看得出丰都大帝十分不妥,急回身来扶。 “快藏起来。”丰都大帝一语既罢,拉任伯踵隐入附近地下,用法封了行迹。 师徒二人刚刚藏好,森罗城中已然刮起漫天阴风。不甘战败的冥灵夜叉纠集了北子干和骇魂魔二度返回,来寻丰都大帝拼命。这三个人一直折腾了半日,一无所获下这才悻悻离去。 好不容易俟到森罗城中恢复平静。任伯踵刚想出去看看,却被丰都大帝叫住。 “伯踵!”丰都大帝此时的语音已是有气无力,那半青半红的脸容越发变得吓人,似要从中裂开一般。 “师父,我怎么做才能帮你?”任伯踵情知自己对丰都大帝的伤痛一无了解,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丰都大帝欣慰地看看徒弟,缓缓道:“一年之前,为师得到一本魔家秘笈:圣元冥功。此功法非别,乃是大力鬼王的成名绝技。”丰都大帝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任伯踵虽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谈起往事,但想来必定与他所受的伤有关,于是一面替师父输功,以减缓师父的痛苦,一面静静倾听。 丰都大帝得任伯踵相助,缓过气来继续言道:“为了找到破大力鬼王魔功的办法,我一度翻阅此书,试图找出圣元冥功的破绽所在。然而我低估了此功的深奥程度,不亲身修炼,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决窍。” “于是师父便以身涉险,修习此功?” “正是!”丰都大帝点点头苦笑道:“圣元冥功,刚火之源,与为师所习阴柔道法格格不入。二者一旦冲突,定会自焚己身,尽管我小心翼翼,却仍是越溺越深,无以自拔。我情知不妙,细查原因,才发现秘笈中用以克制这种阳毒的心决早已被人剔除干净。直到那时,我才明白这本书乃是大力鬼王为对付我而设下的一个圈套。” 这话不用丰都大帝说明,任伯踵也已猜出了三分,想到丰都大帝临敌的反常表现,任伯踵试着分析道:“师父是否在不知不觉中为圣元冥功所控?一旦与大力鬼王这等强敌交锋,便再压不住体内魔功之毒,势必与师父本身仙术一起迸发,形成水火相冲之害,大力鬼王便将有机可乘?” “你说得完全正确。”丰都大帝面容因痛苦而开始扭曲,但脸上却分明露出了笑意。 “那师父为什么还要故意与冥灵夜叉硬拼?”任伯踵口中发问,心内却已隐隐觉得丰都大帝此为多半是为了自己。 丰都大帝道:“那大力鬼王自以为我无能化解魔毒,因此一旦与他在战场上相遇,便可以他强大的魔功摧发我体内两股相克的力道,令我陷入绝地,从而取我性命。” “因此师父一听到冥灵夜叉的行踪,立即亲自深入敌后,要赶在大力鬼王来之前化解掉体内危机?” “你还猜到了些什么?”此时丰都大帝对这个徒弟的见识不仅是赞赏,简直有些惊讶了。 “其他的徒儿便猜不到了。”任伯踵摇头道:“但老师绝非没有时间指点我功法,将我带来这里一定是另有深意。” “好一个夫子帅,你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敢再猜。”丰都大帝哈哈笑出声道:“我能收得你这样的徒弟,余愿足矣!” “什么?”任伯踵一听此言大惊失色,丰都大帝话中有绝命之意,任伯踵一直以为丰都大帝胸有定计,却不料事情竟真的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伯踵!”丰都大帝脸容转肃道:“我自知无法化去体内魔功,但为师绝不能坐以待毙,既便死,也要留下一个能够克制大力鬼王的人。” “师父!”任伯踵噗嗵跪倒,流下泪来。 “伯踵!”丰都大帝虽然在笑,声音却已气若游丝,勉力道:“不要难过。为师正是欺冥灵夜叉不知情,倘遇上的是大力鬼王,他决不会退缩,为师便连这最后的心愿也难以实现了。如今地府激战才刚刚开始,未来结局如何,实难预料。因此必须有一位文武兼具,能与大力鬼王相抗衡的人领导十殿联军,此战方有获胜可能。为师临走已向十殿阎王暗中留下遗书,倘我不测,未来的地府之主便是你:任伯踵!” “不!”任伯踵痛苦地叫出声来。他虽情知一切已成定局,但仍是不愿接受眼前残酷的现实。 “伯踵!”丰都大帝拼尽最后一口气道:“你深悉兵法,堪当重任,所欠缺者只是功力不足。如今为师体内两股大力已悉数被冥灵夜叉激出,即将在师父体内炼化,再不会失于阴阳。当为师脸容恢复一色,你立即进入为师体内,将合二为一的这道力量悉数吸收,这样你才会有能力见到神荼、郁垒二位上仙,才会有能力与大力鬼王周旋到底。记住,一定要带领联军取得胜利,重建鬼府秩序。” 丰都大帝说罢,眼一闭,脸容开始两色相融。 任伯踵心知师父为能留住这两道力量,已自闭生命,化身丹炉。他强忍悲痛,对着恩师的尸体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后,向这具师父用生命融合了刚柔两道力量的丹炉内钻去…… ———— 当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醒来之时,骇然发觉竟飘泊在一片汪洋之上。二个人初时吓了一跳,待见自己入水不沉,心思立时由恐惧转为了好奇。 “原来做鬼是可以踏水而行的。”龟乩道人大感兴趣地踩踩脚下汹涌的水面,弹力上冲,身体为之浮荡,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守静道人却不似龟乩道人这般乐观,皱眉四顾一番道:“既然如此,这四周的鬼卒们都在害怕什么?” “咦,是呀!”经守静道人提醒,龟乩道人也发现了周围的鬼卒们无不拼了命般在挣扎,看他们方向一致,显然都急于返回岸上,然而遥远处那隐隐可见的一道海岸线却仍是渐渐消失在眼帘中。 “不好!”守静道人忽然惊觉过来,问龟乩道人道:“你有没发觉咱们正向着海洋深处移动?” “是吗?”龟乩道人望望脚下,片片波涌,哪里分辨得出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 “你看他们!”守静道人指指身周无数正在挣扎的鬼卒。二人细细观察,竟发现无论这些人如何努力,与自己所立处的距离却始终没有拉大。 “他们怎么了?”龟乩道人说着不自禁握拳一试,那力道充盈的感觉仍与平时一般无二,不似无法自主的样子,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因何会有这种表现。 守静道人试着向后走去,直如云中漫步,明明在走动,却不见与龟乩间的距离有拉大。再联想到渐渐消失的海岸线,守静道人更肯定了自己的感觉。“见鬼,定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配着咱们的去向。” 第190章 守静道人起说越觉得有道理,边回忆边问龟乩道人道:“你还记得咱们失去知觉前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龟乩道人点头道:“我只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萧声,头脑中立时变得模糊起来。当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时已无力抬手去堵耳朵,就那样倒地不醒。等再明白过来,已到了这里,幸好未与你失散,不然连个伴也没有,岂不要闷死人。” “我的情形与你相仿,只不过我听到的是笛声,当时咱们两人距离极近,听到的却是不同的声音,此事怪极,咱们的昏迷必与这声音有关。” 守静说罢,龟乩点头道:“此事多半是大力鬼王在作怪,只是他擒这许多人来,却又放在海上不管,他难道不知鬼魂是可以入水不沉的?”龟乩道人说着拍拍后脑道:“罢了,你我新来乍到,不熟悉这地府之事,放着周围这许多老鬼,还是找一个来问问才是。” 守静道人听龟乩道人说得有趣,一笑刚要找人询问,突然前方众多鬼卒一起惊叫起来,仿如遇到了极恐怖之事。 龟乩道人吓了一跳,一把扯过身旁一位仿佛一时间暴出无穷力气般,正手脚并用拼命向后折腾的中年汉子问道:“这位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那汉子被龟乩道人扯住,显出急于挣脱的样子,一个劲大叫:“放开我”。可惜用不着龟乩道人使劲,汉子本身便如被无形暗线扯住的傀儡,有出力处,无着力点,一切挣扎全然没用。 折腾良久徒劳无益,汉子就那样一屁股坐在水面上痛哭起来。 龟乩道人松开抓住大汉的手,哭笑不得地道:“问你句话,至于这样么?怎么跟个孬种似的。” 这句话起了作用,大汉的哭声突然转为苦笑,用嘲讽的口气冲龟乩道人道:“你不是孬种,你抬头看看前方!” “前方?”龟乩、守静二道闻言一起抬头向前望去。不知何时,前方极目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如虬龙般苍劲的轮廓。龟乩奇道:“适才还没有的!”话一出口联想到前方众鬼的动作,脸上立时变色,冲守静道人道:“你说得对,这水在向前流。” 守静道人尚未开言,坐在水面上的鬼卒已代答道:“水倒是没有向前流,可咱们却在向前飘!” “向前飘?”龟乩道人还想再问,守静道人已凝眉望着前方道:“难道那里就是冥界沧海中的度朔山?” 坐在水面上的鬼卒哈哈狂笑出声道:“你们才知道吗?沧海之中有度朔山,上有大桃木,屈蟠三千里。散魂之前,你们可以仔细欣赏一下那棵大桃树,很壮观的,适足衬得上你们二人的英雄气概!” 顾不上理会这个鬼卒的冷嘲热讽,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相视无语,至此二人明白了为什么这些鬼卒会如此害怕。 龟乩道人苦笑一声问守静道人道:“你害怕么?” 守静道人摇摇头却又点点头。龟乩道人笑道:“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怕,难道还怕我笑话你不成?” 守静道人展颜道:“你我俱是死过一回的人,死前原本也没打算能再活一回。但既然沦为鬼卒,却也感觉和在世为人没什么分别,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心中实是不甘。” “有什么不甘的。”龟乩道人一笑道:“生生死死不就这么回事么?既然躲不过,顺其自然好了。” 守静道人诧异道:“你当真能想得开?” 龟乩道人耸耸肩,“想不开又如何?” 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有病!”身旁大汉嘀咕一句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 龟乩道人不理那汉子,索性将身一躺,舒舒服服仰身睡在海面上招呼守静道人道:“这里天高海阔,比起地府陆地上灰蒙蒙的压抑天气不知清爽了多少倍,我心情现在开朗得紧,如果要我在地府中选择居所,我一定会选这里。” 守静道人怎不知龟乩道人此言只不过已是个幻想,却不点破,赞同道:“你说得不错,比起争杀不断的人间,这鬼域沧海却是美得紧,若非你我有缘到此,又怎能体会在水上自由行走的潇洒畅快?” “你还是说差了一点,”龟乩道人就那样躺着翘起二朗腿道:“还有这在人间无法睡得的大水床。” “你说得对,”守静道人心中的抑郁也一扫而空,“我生平擒杀恶鬼无数,自认生性坦荡,行为磊落。生既豪迈,死也当洒脱,况且有缘得能结识你老兄,也不枉生死间走了一遭。” “你这个鬼画符终于知道我的好处了?”龟乩道人一得意便又口无遮拦起来。 守静道人不再为忤,笑道:“细细想来,你的不拘小节也正是你的特色,与我倒是可以互补。” “那当然!”龟乩道人听守静道人第一次夸奖自己,竟忍不住自吹自擂起来,将在人间行侠之事添油加醋讲说起来。 二人越说越高兴,谈到投机处放声高歌。 你唱道: 巍巍人间起沧桑,邪魔魍魉正逞强,你看那:入目三分凄惶状,不见仙侠剑起霜。 我和道: 闭关者自拥资本,清高者独善其身,忍看那,朗朗乾坤蒙污垢,芊芊霜华事豺狼。 你高歌: 生逢乱世男儿汉,理应挺身做丈夫,手持开天辟地剑,破开人间正道心。 我豪吟: 莲者向清品自高,世俗官道皆学问,笑看情仇双入梦,月挂风帆踏歌行。 这二人谁也没有修过诗词音律,信口胡吹,但以一种抛开生死后的豪情唱出,倒也自得其乐,声音越吼越高,大有断金裂玉之势。正唱得高兴,忽听身后有人冷吭道:“亏二位死到临头,尚有心情编这种不伦不类的吹牛歌。” 龟乩、守静二位道人一听“吹牛”二字,却正合了此时心中的意向,不由得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等二人笑够回头看时,见是一位身穿红衣的老者,这老者古瘦清矍,右肩上露出一个剑柄,可能是哪个阎王府的鬼将。二人也没大在意,出于礼貌,龟乩道人略一抱拳道:“老丈过奖!”说罢与守静道人继续旁若无人地高歌起来。 那老者见二人如此豪迈,越发地感兴趣起来,走上问道:“你二人当真不怕死吗?” 老人所立位置在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之后,这一向前,虽只几步,却是无异离鬼门关又近了一层。 老者的这种举动迥异于周围哀嚎挣扎的众鬼卒,立时引起了龟乩道人、守静道人的注意。二人停了歌声打量这位老者,这才发现对方神韵内敛,大非普通鬼将。 龟乩道人再次抱拳道:“失礼了,老丈的问题我也曾经不止一次思索过。想我龟乩自幼修习擒鬼驱邪之术,行止有异于常人,常受世人误解,甚至被江湖上的朋友们当成妖道追杀过,也曾为保全小命而担忧。但自打认识了秋无风庄主、守静道兄这一班好朋友,才明白世间原是有许多事是比生死更重要的。” 老者点点头道:“你能明白为道义而生存的道理,已是不易。”说罢转向守静道人问道:“你呢?” 守静道人说话却不像龟乩道人那样无遮无拦,听老者语气仿佛在考问小辈一般,心下不悦,一扬眉道:“我守静一心传道,哪有功夫想别的事,却是压根没考虑过生死之事,但不知老丈为何也不怕死呢?” 老者听罢呵呵一笑道:“论直爽你不及这位道友,不过诚心向善也是难能可贵了。” 听老者夸奖自己,龟乩道人哈哈笑道:“守静道兄原是比我这莽撞之人要谨慎一些的。老丈你可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呢。” 老者做出一副自傲的神态道:“我不怕死,是因为我知道我压根便不会死。” 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听得一愣,相视一眼后忽然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龟乩道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前仰后合地举起大拇指赞道:“还是老丈高明,知道自己不会死的人确实是最不怕死的人。” 守静道人笑过一会儿即停下笑声道:“老丈果然风趣,莫不如与我们一起唱唱吹牛歌如何?” 老者见二人压根不信他说的话,不悦道:“吹吹牛也倒无妨,不过要想做真正的英雄,却必须得有相应的实力才行,” 龟乩道人笑道:“老丈莫非是指住在这岛上看守鬼门的神荼、郁垒两位大仙么?难道老丈在指望他们出手相救众人不成?” 老者不屑地哼一声道:“你说的那二人天天与鬼打交道,生平斩杀恶鬼无数,又怎么会为了这些鬼卒的性命耽误了看守鬼门的大事?我只是指二位而言罢了。” 龟乩道人不屑道:“老丈教训得是,只不过我们兄弟二人生就吹牛的臭脾气,老丈看不惯,却不勉强老丈与我们一道。” “你说错了!”老者打断龟乩道人的话道:“不是我与你们一道,而是你们要与我们一道。” “你们?”守静道人注意到了老者话中的用词,龟乩道人却仍是毫不在意道:“老丈真会开玩笑,我与你,你与我,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老者断然道:“眼前便有一场际遇,倘你们能够把握得住,日后自有吹牛的资本,若把握不住,便是再想吹牛,也没有机会了。” “还望老丈提携!”守静道人脑海中霍然一动,终于福至心灵,抱拳恳求。 龟乩道人见守静道人居然一改自傲形态,哈哈一笑道:“既然守静道兄信得过老丈,我龟乩自是没有话说,便请老丈多多关照。”他这话看似客气,却仍是玩笑的成份多一些。 那老者却不管这些,认真一点头道:“既如此,你们须拜我为师。” 第191章 守静道人二话不说,便在海面上跪倒道:“弟子本属五行观门下,断不敢背叛师门,但除魔卫道,不分派别,倘大仙不嫌弟子身兼两派,弟子愿诚心拜大仙为师,从此自律己身,事奉恩师。” 龟乩道人一见守静道人来真的,这才恍恍然领悟到一二,也跪倒道:“我龟乩自幼孤苦,从不敢妄想得攀高枝,如今却蒙大仙不弃,收入门下,从此愿追随恩师,决不背弃。” “行了!”老者一抬手示意二人起立后道:“我非那拘泥之人,时间紧迫,你们这便随我来吧。” 龟乩道人刚想要问去哪里,话未出口,已觉身体一轻,浩瀚大海变得远在足下。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隐隐猜到老师的来历,但亲身试法,仍是震憾莫名。 二人脑袋内的思想尚不及转动间,眼前忽然闪现无数绿影,仿佛钻入了一个枝叶编成的迷宫,耳旁风声骤紧,呼啸声立时变得尖锐起来,一种由无限庞大的空际突然进入狭窄树缝间所引起的压迫感刚起上心头,下一刻一切消失,二人如在梦中般立在了一个由无数巨菇撑起的巨大空间内。 “你们二人可在此等候,有没有修成仙道的机缘,这可就看你二人的造化了。”老者说罢冷笑一声道:“那大力鬼王竟以为去了大树的威胁便能攻破鬼门,我会让他知道他错得有多么离谱。” 龟乩与守静道人听得一头雾水,才想发问,老者已然腾身空中,径自离去。 被莫明其妙地丢在这里,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面面相视,一阵苦笑。幸好这室中的巨茹五颜六色,不乏生机,更有甚者会发出各色荧光,把个巨室照得缤纷璀璨,真正是一个仙境。 借着那五彩磷光,二人细细打量此室,才发现这是一个垂直的木洞,木洞内四壁都因年久而裂开了一条条大缝,脚下有些缝居然深不见底。 二人细察木室周围,竟是再没了出口,只抬头仰望时,才能在这个树洞直升上无限高空的目将穷尽处发现一点亮光,显示着那正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龟乩、守静二位道人双双昨舌,在这个深深的树洞之中,若没有外人相救,凭二人的本领便是一万年也休想爬得出去。那老者既不惧此树,必是镇守鬼门的二位大仙之一,只是他走得匆忙,也来不及问他是神荼还是郁垒。 二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胡猜,聊得久了,也觉乏味,反不如在海上爽快。又等许久,正猜想那老者莫非忘了二人的存在时,忽然头上洞口的光亮一暗,显示有人飞了进来。 龟乩道人大喜道:“终于等得有人来了。”岂料刚说完,忽听洞中树缝内起了一种隆隆的巨响,整个大洞都开始颤动起来。更让人惊惧的是,这个四周封闭的树洞中竟不知何处刮进一阵大风,在这咫尺洞内巨啸盘旋,越转越快。 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哪能抗得过这种风力,脚下立足不稳,伴着那骇人心魄的隆隆巨响,二人的身体被卷起在空中。这二个人虽然生平历险无数,仍是不由得骇极出声。 飞入树洞内的人显然直至此刻才发现了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的存在,用一种既惊且怒的声音大声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晕头转向间连对方的面目也看不清,哪有工夫答理他。来人见二人不回答,更加怒道:“你们二个恶鬼是怎么从鬼门中跑出来的?天下间除了我东伶玄,谁也别想再从这棵桃木上获得好处。”说罢轮动双锏照二人当头砸来。 正这时,树洞内所有的裂缝中突然一齐迸出光茫。那东伶玄啊呀一声,收了双锏,改为一把抓上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的前胸,用力将二人向树洞外抛去。东伶玄则借着这一抛后的反向之力,迎着洞内耀起的亮光扑去。 龟乩与守静二人正大呼倒霉之际,眼前一亮,竟是飞出了洞口上方。目光一瞬间,看到了和浩瀚海洋一样辽阔无边的一片绿意。二人料不到这大桃木近看之下,范围竟是如此之巨,刚被眼前盛景震憾,忽见一只只生平无法想象的巨大毛虫、野狼、灰鼠正从天而降,一个个凶相毕露,向着二人所在处扑将下来。 龟乩与守静道人何尝见过这种场面,一刹那间忘了自身处境。刚要惊呼之际,一声巨啸擦身而过,先前闯入洞中的东伶玄已被一股巨大气流旋卷着高速冲出空际。 二人被这一个个突然而至的情景弄得晕头转向时,忽觉身体一轻,竟是升力褪尽,向下落去。这一下更是要命,二人又不会飞行之术,如此深的巨洞,掉下去还不摔成肉酱?随着身形越掉越快,二人脑中早变得没了思想,只有忘记一切地嘶声大叫。 便在这一切都似失去控制般的浑浑沌沌中,二个人谁也不曾注意到洞中再一次响起巨啸,同时一股比先时更为强大、绝不应在这里出现的飓风竟在那树洞深处旋转成形,如一只巨大的浮床托住了下坠的龟乩道人和守静道人。 此时的龟乩道人和守静道人,脑袋早已经被扰得浑浑噩噩,浑不知已然得救之际,那树洞底的无数裂缝中忽然钻出一道道光芒向上飞来,近到龟乩、守静身旁,仿如找到了归宿一般没头没脑向着二人体内钻去。可怜这二人全然不知下,被洞中那股越刮越急的飓风裹挟着抛出了树洞。 噗嗵声响中,被一连串事件弄得头昏脑涨的龟乩、守静二道落入水中。由于强大的冲击力,二人这回终于潜入了深水之下,被那冷水敷面,头脑也为之清醒过来。 当二人再度被浮力托立于水面之上时,龟乩道人破口骂道:“好个东伶玄,差点害死他家道爷!” 守静道人不答话,拍拍龟乩道人的肩头。 “怎么了?”龟乩道人觉得这守静道人似乎冷静的过了头,知道定是又有事发生,忙抬头去问时,守静道人一抬下巴,示意龟乩道人去看前方。 龟乩道人一扭头,却见二人又回到了先时碰上那老者的地方,前方度朔山的轮廓赫然再现。 “好家伙,原来咱们被那风丢了这么远!” 听龟乩道人惊讶,守静道人摇摇头道:“你看那岛上桃木的形状,已然与咱们先前所见不同。” “会么?”经守静道人一提醒,龟乩道人这才发现,原来挺立山中如虬龙般苍劲的轮廓已然变得一片扁平。 “莫非那不是度朔山?”龟乩道人说罢突然摇头道:“可我心中明明知道它就是的!” “你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守静道人目露讶色:“我先前也如你一样对前面的方位产生过疑惑,但心中却清清楚楚有一种感觉告诉我,那里就是咱们去过的度朔山。” “不好!”二人说着一齐变了脸色。 那里的确是度朔山,之所以与先前所见不同,只因为一个原因:山上那棵挺立着的参天桃木倒了! 龟乩道人急道:“东伶玄既然出现,大力鬼王等人必也已到了山上。” “多半如此!”守静道人点头道:“桃木已然被毁,却不知两位师父现在的情形如何?” “听师父先时的口气,并不将大力鬼王放在眼内,但真若那样,桃木怎会被毁?”龟乩道人连连摇头道:“岛上怕是发生了连老师们也无法应付的状况。” “咱们速速上岛,或许可以帮得上忙。”守静道人的提议得到龟乩道人的赞同。二人虽知自己根本无力与东伶玄这类成名的魔怪抗衡,但身为弟子,哪能坐视老师陷入险境。 虽然前方岛屿极远,便在陆上,以二人平时的速度,也非一个时辰不能赶到,更何况在水中。但二人都是一个心思,使出了力,发足向前奔去。 或许是因为心急用力的缘故,二人竟在这无法踏实用力的水面上越跑越快,最后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既然担心老师,也便只是互望一眼对方惊讶的表情,直如掠水而飞,不到一柱香功夫已来在距度朔山岸边百丈之遥。从此处再望过去,那先前还满眼的郁郁葱葱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枯碎裂,露出了横亘山中的一根巨大枯木。 龟乩道人此时已再不怀疑自己拥有了超人的能量,目睹山上凄凉景色,他大吼一声,腾身而起,直如飞箭,若非在奔行中已渐渐适应,几欲不能驾驭,嗖一声横跨百丈距离,落上岸来。 身形刚一立定,旁边风声一响,龟乩道人一回头,守静道人也已来在身边。 二人不及言语,这回在陆上更是身如闪电,三步并两步,转瞬将这三千里之遥的大山跨过一半,来在比山头还粗的颓倒的桃木树根之下。 在这里,那已收二人为徒的古瘦清矍的红衣老者正盘腿而坐,一把造型精巧的金钱剑横耽膝上。 “师父!”见老者无恙,龟乩与守静都松了一口气,忙过来见礼参拜。 老者欣慰一笑道:“我终于等到你们前来了。”说罢抬手一指远处一截裹了一袭蓝袍的枯木对二人道:“这便是你们的另一位老师:神荼!” 龟乩与守静大吃一惊,再细看时,果然蓝衣中的那木依稀似一人形,只是露出衣外的部分已开始朽败,枯裂开来,只在那已成发黄朽木的手上尚握着一把木剑。若非老者指认,二人断不会相信这截枯木便是那威震三界的上古奇神:神荼。 “那么老师便是郁垒大仙?”守静虽然早已猜到,便亲耳听到自己竟能得拜郁垒为仙,心中仍是十分震骇。 老者点点头道:“老夫正是那上古之时的金怪:郁垒。可怜你们那身为桃仙的神荼老师已然逝去,竟连他二位弟子的面都没能见到。” 第192章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龟乩道人心直口快,当下问道:“以二位老师的力量竟也不是那大力鬼王的敌手么?” 郁垒苦笑一声道:“大力鬼王虽然厉害,你们的老师却也不比他差,只是亿万年来我二人与桃木为伍,早已被这棵桃木所同化,当这棵桃木吸食了过量的阴气而暂时休眠时,我二人的功力也较平时弱了三成。若在平日,以我二人的七成功力也足以傲行三界,然而今天对上的却是大力鬼王与冥灵夜叉这对地府劲敌。高手相争,一线之差已足以决定胜败,我二人原本还以为可以坚持到桃木释放出所吸阴力,便会恢复功力,今日却不知是何原因,桃木恢复本来状态的时间远远超出我二人的预期,致被大力鬼王有机可乘。看来这也是天意!” 郁垒说着叹了一口气转回话题道:“我观你二人来时的身手,想必已得到桃木之力。” 郁垒虽然说得不明不白,但龟乩与守静二位道人又怎么会听不明白?龟乩道人当下将在树洞中的遭遇说了一遍。 “噢?”郁垒听得一皱眉道:“竟有这回事,我道当年东伶玄怎能逃得过桃木之劫,原来他误打误撞下竟进入榫眼,得到了众恶鬼的力量!” 守静道人问道:“师父所说的榫眼莫非就是你带我们进入的那个树洞?” 郁垒点点头道:“山上这棵桃木本是祖神盘古手中神兵巨斧上的斧柄所化,那个树洞则是榫固斧头的榫眼所在。桃木不仅仅会吸取阴气,还会在吸食阴气后将其转化为另一种力量自榫眼内集中释放出来,只不过能吸收这种榫眼阴气的同样必须是纯阴之体。我与你们的神荼老师虽久在阴间,却非阴魂。你们则不同,只要呆在那个榫眼内,便是化为亡魂戾气,也同样会因得到巨大的能量而复活,这正是东伶玄将你们丢出树洞而没有杀死你们的原因。” 守静道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一切,接过老师的话道:“老师将我二人放入榫眼,当然是已经识破了大力鬼王的阴谋,只是老师没有料到的是,大力鬼王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既然要掳掠鬼卒来培养他的手下东伶玄,自然想好了对付桃木的办法,因此老师才会吃了亏。” 郁垒一听哈哈笑道:“你高估了大力鬼王,他哪里有那好心。依我看,他也是被东伶玄骗了。怪不得那些恶鬼逃出鬼门后竟能一路冲破大力鬼王兵马的封锁,瞬即远去,却原来是有东伶玄带路。大力鬼王纵然知道上当,他的属下却不知情,白白替东伶玄拉起了一支人马。不过若非东伶玄将大力鬼王引走,为师也撑不到见到你们的一刻。那东伶玄竟以为凭借他吸收自众鬼卒的这点功力便可与仙魔两界抗衡,他却也太自大了。” 龟乩道人却不关心东伶玄的生死,奇怪道:“既然东伶玄已得了榫眼中的力量,那我二人缘何又会有现时的变化?” 郁垒沉思道:“你二人适才曾言,见到有许多巨大的野兽从天而降,若我所料不错,那应当是来自北冥的巨兽。北冥极阴之地,孕育出的这些庞然大物体性属阴,正好被释放出力量后的桃木掳获。看来此次桃木恢复原状的时间并没有超出为师的预期,只不过那些北冥巨兽能量惊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再一次令桃木失去原有的威力,才令大力鬼王有机可乘,却也因此成全了你们二人。” “北冥巨兽?”守静道人奇道:“通往北冥的火海内不是有万千神光斧影扼守么?那北冥巨兽因何能离开北冥,更来在这地府阴间?” “看来你们也不是那孤陋寡闻之人。”郁垒赞许道:“这个原因为师也不清楚,将来就交由你们一探究竟好了。为今之计,当是将那些逃出鬼门的恶鬼擒拿回来,一旦他们逃上人间,借尸还魂,定会令天下大乱。” “师父所言极是。”龟乩道人在阳间便与恶鬼们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猛鬼出柙的危害。点头道:“如此师父快领我们出发才是。” 守静道人却是心细,望着师父面露讶色道:“师父,您老人家的脸上怎么越来越泛出一种金属的光芒?” “是吗?”郁垒平静地点头道:“看来为师的时间也已不多了。” 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一听,这才真正地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师父何出此言?” 郁垒摇摇头道:“若你们的神荼师父不死,我二人或可互救,现今无人相助,师父我受伤过重,已不能自癒。”郁垒说着将膝上之剑拿起递向守静道人道:“你们入门仓促,为师也没有什么宝贝,这把金钱剑和你神荼师父的桃木剑便算是我二人留给你们的一点心意吧。” “师父!”守静道人没有接剑,一脸诚恳道:“弟子蒙恩师父收入门墙,已是万幸,怎敢再收师父的礼物?如今师父有难,弟子却不能为师父分忧,但弟子即吸收了桃木的力量,想来可以对师父有所帮助?师父快告诉弟子,如何才能将这股力量传导到师父身上?” 龟乩道人一听拍额庆幸道:“对啊!我二人纵然不济,合体内全部力量,定能稳住师父伤势,到时师父去寻秦广王等人相助,岂不是好?” 郁垒见守静道人不肯接剑,将手中金钱剑向身旁地上一插后冲二位徒弟笑道:“你们的好意为师心领了。只是你们所吸收的能量要在二个时辰之后才能完全挥发出来,为师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况且为师与你们神荼师父修炼的乃是金木阳气,你们体内的阴力虽强,却帮不上为师的忙。” 二人一听傻了眼。郁垒对这两个束手无策的徒弟道:“时间不多,为师也无法传你们太多的法术,幸好你二人俱修过捉鬼驱邪之术,以你们现在的神功使将出来,已是足以称雄鬼界的。另外为师再教你们三句口决,一句穿行术,供你们入地,一句腾云术,供你们上天,一句防身术,供你们自保。希望你们能凭借从桃木上得来的力量将众恶鬼重新关进鬼门,免得他们闯入人间为患。” 郁垒说完,匆匆将口决说出,令两个弟子各背一遍,确认他们已牢记在心后,长长吐出一口白气,身躯化作了一堆锈迹斑斑的朽铁。 龟乩、守静二位道人与这位郁垒师父相处时间并不长,先时听郁垒说出生死之言,心中虽惊,却不曾有难过的感觉。直到此时,看着老师死在眼前,二人这才真正感受到了一丝凄凉,鼻尖不自禁泛起酸来。 将神荼的尸体搬来,让师父并排坐在一处。龟乩、守静跪倒在这二位大仙的面前磕头拜道:“弟子在此对天发誓,定要将逃出鬼门的恶鬼擒回,并从今继承两位师父的遗志,自愿承担起看护鬼门的任务,保人间免受恶鬼荼毒。”说罢三拜而起,各自取了金、木神剑刚要离开,不意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任伯踵的面孔出现在二人面前…… 第二十章节恶鬼事件(上) 自千手剑侠与鸠盘荼送陈镜瓶到来后,五花山天莲岭度过了平静的两日。虽然天空上翻江倒海、处处雷电,但因为已明白是仙魔争战,山上的人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恐慌情绪。 对于那些仙魔异人们,天莲岭众人这几日已然司空见惯,山中不断来往的仙踪魔迹令所有的人都对秋无风生出了天命所归的感觉。对帮助秋无风数次打退妖人来犯的那些仙人们生出肓目自信,仰望翻腾的阴云天际,人们都在默默等待,等待千手剑侠、秋霜雪这些人带回来胜利的消息,在他们心中,仙必胜魔,这已成了天经地义的事。 看看天色又已入晚,空中雷电因更加清晰而变得越发触目惊心起来,守在第一重山寨处的陈元傲忽然觉得心绪不宁。自从投奔秋无风,陈元傲的心不但不因背叛朝庭而内疚,反有一种脱出淤泥、归化清莲的释然感。然而在这一刻,他却突然间坐卧不宁,隐觉有一种可怕的灾难即将降临。 身为战将,陈元傲对危机最是敏感,他急忙离开第一重山寨处的临时帅府,攀上寨墙,亲自巡察。 寨墙外黑黝黝一片如鬼影暗伏,在阴云重压下,夜色仿如突然陡立起来,如一堵黑暗织就的大墙般向眼前压来。 陈元傲揉揉眼,幻觉消失,远处复归平寂。在那视线将消的两山夹峙处,修有天莲岭向外延伸的一处关口,那里派有一队重兵把守,一旦有人犯山,他们立会举火传讯。 然而就在那关卡所在的谷口,陈元傲借着雷电之光,看见了如蚂蚁般密麻麻涌动的无数身影。陈元傲一惊细看,这回绝对不是幻觉! “糟糕!”陈元傲心知前方关卡已被人攻破,守关之人甚至连点火传讯的机会都没有。 “有敌人,准备战斗!”示警锣声响起,所有第一重山寨处的人马全部集中起来,分为两拔守在墙上墙下,此外,另有士兵负责挑来大粪、牵出黑狗,做出迎战准备。 与此同时,陈元傲派人将讯息急报秋无风。凭直觉,陈元傲知道敌人此次来犯定是非同小可,必须策动全寨,以便后援可以及时来助。 一切准备工作刚刚完成,攻山的敌人已涌至墙下,就那样不顾地形不利,架云梯、推撞木、拉弓射箭,展开了强攻。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在人们还来不及看清它的开始时已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身在内寨的秋无风同样涌起了一种不安的心绪。经过几次大难,秋无风对这种感觉已是十分警惕,忙提了配剑跨步出门。然而才走到院中,静卧路旁的赑屃忽然活转,如龟般的秃头伸出壳来道:“秋庄主留步!” 秋无风知这赑屃是灵兽,问道:“这回来的又是什么敌人?” 第193章 赑屃道:“如此之大的邪气,非金罗公子莫数。” “原来是神龙九子在此。”赑屃话音刚落,一阵朗朗笑声由空降下,金罗公子那洒脱的身形已然落入院中。 金罗公子这两日来也在一直关心着天庭战事,他虽是邪星,却依然对天庭怀有一份依恋。当阿修罗大举兴兵,金罗公子甚至想回援天庭,却被手下众妖劝住。金罗公子本就亦正亦邪,想想凭自己一个人确实是回天乏力,叹口气也就罢了。待阿修罗退兵,金罗公子心中也自觉松了一口气,暗道如此便好,仙魔相持不下,正好没人来约束自己。 这一日,天空中忽然战鼓又响,金罗公子却是心怀大畅,看这战况激烈,仙魔之争非一日可以止歇,自己只管在人间享福便是。 想到得意处,金罗公子忍不住将玉瓶仙子又是好一番虐弄,只是自上次心中对这玉瓶仙子生出奇怪感情之后,他出手也便不再像以往般令对方痛苦难耐。然而如此一来,金罗公子竟惊讶地发现,玉瓶仙子的身躯在自己手中竟渐渐变得滚烫起来,同是呼痛的呻吟中夹带出了娇娇细喘,一张俏脸泛出红霞,美得令金罗公子心跳加速,几欲难以把持。 金罗公子心中一阵惊喜,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令女人满足是一件比令她们痛苦更加刺激的事。可笑自己自诩玩女无数,到今天才真正发觉这其中的玄妙。也难怪,在天庭时,金罗公子提心吊胆、偷偷摸摸,猫偷腥般叨一口便跑,怎如现今这般随意?可以细细把玩、详加揣弄。 这个意外的发现令金罗公子越发坚定了开创一片属于自己天地的想法。豪情一起,金罗公子想到了屡攻不下的天莲岭,不禁心中着恼。连一帮小小的山贼都收拾不掉,还谈什么称霸天下?更重要的是,只要能把秋无风捉来,便可以要协秋霜雪就范,那时迫她…… 想到秋霜雪的花容月貌,金罗公子一时心痒难挠,再控制不住心猿意马,轻轻锁了玉瓶仙子的元神,将她就那样玉体横陈地放到床上,用法封了房门后召手下众魔集合。 这金罗公子之所以没有将玉瓶仙子再禁闭成烛台,一是因心中对玉瓶仙子生出感情,二也是因为他知道仙魔大战牵引了三界众神魔之心,值此时刻,断不会再有高人异士来干涉他的闲事,因此草草施了封闭之术后离屋而去。 金罗公子对自己的法术当然是很自信的,但他却不知自己对行军布阵之事根本一窍不通,只出于一时兴起,便要大举兴兵。将所有人马召集齐后,金罗公子一声下令下,亲自率了城中人马,倾巢而出杀奔五花山,要将天莲岭秋无风的山寨彻底铲平。 说是亲自率队,领众人才出城门,金罗公子便嫌队伍行动太慢,将手下兵丁交由馗、奎、葵三道全权指挥后,他独自一人驾祥云直奔五花山来拿秋无风。在他想象中,乾天神龙等人必定在守卫天庭,与阿修罗的魔兵作战,此时擒拿秋无风,比捉只蚂蚁也费不了多少劲。 然而金罗公子想得太简单了,他身形才落入天莲岭内寨,呼呼声响中,鸱吻、蒲牢、狴犴、饕餮、椒图、睚眦六只猛兽已分由四面涌出,将他团团困在中间,而其它三兽也一齐现形,护在秋无风身旁。 被千手剑侠送上山来的陈镜瓶不知何时也来在了秋无风身边,紧张地望着那个差点将自己劫去的金罗公子。对神龙九子的本领陈镜瓶不大了解,但金罗公子留在她心中的余威犹在,对这个邪星,她却是不敢有半点轻视。 看着眼前六只怪兽张牙舞爪,恨不能将自己一举撕碎的架势,金罗公子摇头苦笑道:“秋无风究竟给了乾天神龙什么好处?竟让你们肯如此为他卖命?” 金罗公子话刚说完,心中忽然一凛,在这即将动手前的关键时刻,他竟察觉到有人试图闯入囚禁玉瓶仙子的屋中。 玉瓶仙子在金罗公子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玩物,但不知为何,金罗公子的心情却莫名一紧,记挂起了玉瓶仙子的安危。 金罗公子这一走神不打紧,围在他身周的六中灵兽何等厉害,嗷一声吼,金罗公子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七个人已战成一团,由地下直打到空中,刹那间天莲岭内寨上空处,七道身影吞云吐雾、大小变幻,无数的锯齿獠牙、仙光火影,层出不穷地展现出来。 与魔人交锋的场面,秋无风也算见识过不少,但如此激烈的打斗他还是第一次目睹,若非有赑屃、狻猊、蚣蝮和陈镜瓶保护,秋无风连战团中卷出的狂风也无法抗衡。 那赑屃、狻猊、蚣蝮在为秋无风挡住袭来的劲风之际,心中却是越来越燥,眼见六位兄弟都无法将金罗公子拿下,他三人终忍不住大吼一声,一齐加入了战团。 眼见战事愈演愈烈,院中一间屋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拉了开来,身体复原,惊闻打斗之声的风丝丝仗剑便要出屋。 “丝丝,危险!”秋无风一见风丝丝所站屋门处正在激斗的十个人脚下,急得他大叫一声向前扑去。 秋无风快,然而金罗公子更快。这邪星多高的本领?眼都不向下看,手臂一抬,借着阻得九兽一滞的空隙,身如幻影,眨眼间窜出战团,便向乍出房门的风丝丝处扑去。 便在这时,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寒气从四面八方袭上身来!金罗公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这股力量之大,竟似可令天地变色,来人功力之高,匪夷所思。 不及擒拿风丝丝,金罗公子呼一声回身护体,然而什么敌人也没有,整个五花山都已陷入一片冰寒天地中。 如此大的变故,一定是仙魔争斗出现了巨大转折。金罗公子一瞬间失了争斗之心,他有意去查探事故来缘,恰这时心中又是一震,加诸玉瓶仙子屋外的闭护之气竟被人破去。金罗公子大吃一惊,对于因秋霜雪而来的色心已荡然无存,刚想抽身返回,去看玉瓶仙子的状况,神龙九子已然再次扑了上来。 适才被金罗公子轻易脱身,又差点令风丝丝落入贼手,神龙九子俱以此为大辱,一个个动了真怒,这回围上后进攻之猛,打斗之烈,都是更胜之前。金罗公子离心似箭,却也一时无法脱身。 这边金罗公子大战神龙九子,那边躺在床上的玉瓶仙子却已睁开眼来。此番金罗公子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哪知却给了玉瓶仙子逃生之望。 难得这个邪星也有疏忽的时候,听得金罗公子离屋而去,玉瓶仙子立即默运仙功,要自救元神。经过一番努力,玉瓶仙子感觉到体内隐隐生出复苏之态。 正在欢喜之际,屋门处忽然红光迸现,竟是有人试图冲破禁制闯入屋中。玉瓶仙子吃了一惊,这城中俱是歹人,自己此刻尚不能动弹,这样赤裸裸地躺在床上,任谁见了不生邪念?金罗公子虽邪,却并不曾真的与自己行过人事,再来个人却不会有金罗的怪癖,倘自己一介仙子被一个淫邪小贼玷污,以后如何有脸再生? 玉瓶仙子并不知来人是友是敌,而那屋外闯门的却是地贼帮主黄心盎。 此时的黄心盎满身腥血,正将一盆散发着冲鼻恶臭的粪便泼上门去。 金罗公子实在小瞧了这黄心盎,不但不对黄心盎设防,反用失子之痛来刺激这个胆小的凡夫俗子,视黄心盎的种种焦虑之举为乐趣。 金罗公子过于自信。那黄心盎做人低调,却非真的胆小,他早已暗中留意身周每一处所发生的变化。金罗公子前脚刚一离城,黄心盎便冲入了城中一个产妇的家中,一把夺过妇人胯下接生的木盆,将一盆污血浇头盖脸倒在自己身上。 黄心盎为了宝贝儿子当真是什么罪也愿意受,一屋子人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疯子吓坏了。尤其是妇人胯下刚生出一半的婴儿,小家伙受这一吓,也不哭了,也不叫了,嗖一声躲回妈妈肚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黄心盎管不得那些老婆妈子们的吱哇乱叫,便用那血盆舀了一盆粪便泼向了玉瓶仙子被封的房门。 红光一现,黄心盎纵身便向内跃,砰地一声撞个金星乱冒,倒跌在院中。 金罗公子纵然随意,但他本是上界真神,使得非是一般幻术,岂是一盆污物便可以破得? 黄心盎这下傻了眼,刚刚泼出的粪便沿着屋门缓缓淌下,染得窗纸都湿了一片,可自己就是没办法进去! 黄心盎正呆立那里不知所措之际,一股寒流袭来。 黄心盎一点防备都没有,等大脑被冻得明白过来时,满身污血已成冰凌,稍一动,衣服竟如碎冰般折断落地。 黄心盎冻得瑟瑟发抖,不明白大夏天怎么会有如此冷的气候出现。然而一抬头间,却突见适才泼上门去的粪便冻结成冰后竟凝出一层霜气扒在一层溥如蚕翼的透明气墙上。 原来就是这鬼东西在作怪,黄心盎一见大喜,拽宝剑猛刺上去。哗啦一声大响,被冻结现形的气墙竟然被击碎开来,黄心盎二次纵身,撞开屋门进入室内。 在室中巡视一周,不见上次那根烛台。黄心盎大吃一惊,莫不是金罗公子已将玉瓶仙子转移了地方?可他若将人移走,又何必用法封门? 思念电转间,黄心盎已一个箭步冲向床前,伸手将室内唯一可能遮人的床纱扯去。 艳景入目,玉瓶仙子那妙曼的身躯横陈榻上,满脸腓红,一双美丽的大眼却没有闭上,而是滴溜溜乱转着打量黄心盎,似在猜测黄心盎此举的动机。 见玉瓶仙子仍在,黄心盎吁出一口长气,刚要说话之际,身后危机忽现,一回身,骷髅帮主白起禄的身形钻进屋来。 第194章 “好啊,黄老贼。什么时候长出息了?居然也学会了偷香窍玉。”白起禄一向瞧不起黄心盎,进门便揶揄起来。 黄心盎见是白起禄,眼中立时射出寒光道:“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远点。” “你说什么?”白起禄哪能受得了这个一向受自己排挤的人对自己出言不敬?眼一瞪恶狠狠道:“姓黄的,我忍了你很久了。你背着盟主打他女人的主意,单凭这一点,我便可以先斩后奏,要你的狗命。” “盟主?”黄心禄怒道:“他分明是转世的恶魔。” “那又怎么样?”白起禄嘿嘿阴笑道:“他与我又没有杀子之仇,你以为这个女人能帮你找到儿子么?依我看,你那傻儿子死了正好,黄老贼,这对你也是一种解脱,再生一个聪明小子不是更好么?”白起禄说着哈哈笑出声来。 黄心盎怒火起自心头。这白起禄早已猜出自己来此的目的,他这样说分明是故意让自己心痛,这个骷髅帮主竟以为他也能和那个假楚环城一样视自己如玩物! 黄心盎越想越气,怒吼一声挥剑刺去。 见黄心盎要拼命,白起禄不但不慌,反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早该如此,黄老贼,受死吧!” 二人话不投机杀在一处。 床上的玉瓶仙子听了他们这一番对话,才知这黄心盎爱子如命,竟为了儿子甘冒奇险,难道上次来救自己的那个傻小子黄留香便是这黄心盎的宝贝儿子? 玉瓶仙子在这里猜测着,屋中二人却已斗到了生死立判的地步。白起禄心黑手狠,然而黄心盎却全然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不过片刻功夫,白起禄便浑身冒汗,不禁后悔先前言语过激,惹恼了这个傻子的爹。 自己也是,明知道儿子是个傻子,便应该想到老子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如今被自己几句话激成了疯子,黄心盎脑筋不大好使,所以有胆量得罪那个假楚环城,自己却又是何苦在这里拼命? 退意一生,白起禄出手稍缓,立时被黄心盎占了上风,一柄剑绕着白起禄的脑袋滴溜溜飞转,招招瞄着脖颈往下削。白起禄这回当真是叫苦不迭,偏偏屋外已是风雪漫天,人们为异象所惊,任屋中打个天翻地覆,再不会有人来关心。唉,也就是自己这傻子敢来惹黄心盎这个疯子,旁人值此天地变色之际,又有谁会来自找麻烦? 正胡思乱想之际,白起禄一个走神,脖子上发凉,被黄心盎长剑穿喉,呃呃两声后扎个死翘翘。 黄心盎抬脚将白起禄尸体蹬过一旁,柱剑大喘。黄心盎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和人这样拼过命了,为了儿子,鬼神挡路也杀无赦。 黄心盎正在这里喘着气发狠,不料又是一道人影呼一声窜进屋来,身法之快比之白起禄有过之而无不及。黄心盎吓得一跳之际,身上污血忽然散出一蓬红光。进屋之人被这血光一罩,砰一声仰面栽倒,再抬头时茫然道:“我怎么到了这里?” 黄心盎一见进来的又是个二百五,气得大骂道:“滚!” 一字出口,屋外突然风声嗖嗖,又是数条人影窜动开来,看身法,竟然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奇人。 黄心盎这回真正是大吃一惊。鄢墟城中何时来了这许多高手?他不敢再留在这里,一回身抱了玉瓶仙子冲出屋外。 二人乍一出屋,一道黑影闪电扑来,任黄心盎一身独步江湖的本领,仍是连抬剑的机会都没有,那斗大的拳头已砸近眼前。 黄心盎啊一声叫,止不住身形,干脆向后栽倒,以避敌拳。而袭击之人却也是啊一声叫,呼地飞旋出去,比黄心盎避得还快。 倒在地上的黄心盎心中大讶,暗道今夜之人神经怎么都有点不大正常?然而危急时刻顾不得多想,一骨碌爬起来又要去抱玉瓶仙子,却不防玉瓶仙子那葱藕般洁白的手臂忽然活动开来,探臂间一把反捉上黄心盎手腕。 黄心盎大吃一惊之际,眼前一黑,竟是被玉瓶仙子拉着拽入了地下。 ———— 天莲岭山寨处,陈元傲率领手下正与攻山的敌人激战。 这陈元傲所率部下俱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官兵,墙下反是英雄盟、骷髅帮、地贼帮等一些帮众组合而成的乌合之众,纵也有城中官兵,也是被胁迫而来,怎肯卖力?因此敌人攻势虽猛,却除了死得较快外,根本攻不破被陈元傲率人牢牢拒守的寨门。 眼看不能建功,墙下贼人的攻势也便缓了下来,开始丢下大堆的尸体,暂时向后撤去。 终于打退了敌人的疯狂进攻,陈元傲刚舒出一口气,忽听墙外欢声雷动。 陈元傲从寨墙上举目向外观望,只见寨前广场上,黑压压众贼拥了馗、奎、葵三道和冉冉尾、冉冉面二妖,趾高气扬,再度蜂拥而来。 见了贼人的欢呼之态,陈元傲心中不齿。这帮乌合之众,作战全然没有半点章法,仗着几个妖人便以为可以横行天下。然而陈元傲也知这几个妖人非人力可敌,急命宰狗取血之际,突然一阵寒来,漫天飘下飞扬的白雪,所有备好的粪汤、牲血刹那间冻结成冰,无法再用。 陈元傲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万没料到这几个妖人居然有令天地变色的本领。守在寨墙上的士兵们也都傻了眼,时值夏末,虽说七月流火,却仍是暑热未消,谁能想到这种天气也会下起大雪?更可怕的是,刚刚取得的狗血眨眼间已冻结在桶内,妖法是破不了了,当擂石砸砸贼兵倒是挺管用。 墙上的人吃惊,墙下的人也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这帮贼人再嚣张,也从三道二妖惊讶望天的动作中明白这场变故决非五人所为。不仅如此,有那眼尖之人竟然发现,随着雪降的同时,在天莲岭寨墙上空,忽悠悠飘现一具黑影,这个黑影黑衣黑裤,黑布蒙头,整个脑袋连只眼睛都没露出半点,融在这暗黑夜色中,如夜的幽灵般突然闪现。 “瞽目神弓!”贼众中不乏江湖匪类,哪个不认识这昔日傲剑山庄的头号杀手?更有不少人在傲剑山庄外亲眼目睹瞽目神弓被碎尸魔朱恨环杀死。如今飘在这山寨上空的瞽目神弓,不是冤魂是什么?难不成这个忠实的仆人成了鬼也要护卫他的主人? 众贼越想越觉有理,越想越觉恐怖,由雪降而来的宁静,变成了由瞽目神弓现形而引发的大片恐慌。 贼兵们想当然地认为大雪的飞降是由于瞽目神弓这个冤魂的出现而带来的,但瞽目神弓却也同样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感到纳闷。 瞽目神弓凭借关键时刻的突破,以灵箭为媒下到了一处神秘的空间。他却不知,若在平日,凭他的功力根本无法进入此间。但此刻,那纯由灵力化成的灵箭却是轻易地便穿越了法蔽,准确地说,倒似乎是充斥空间内强大的力量将灵箭吸了进来。 乍入空间,瞽目神弓赖以生存的灵箭便被巨大的力量包围,如同媒介一般,那股力量源源不断地融入箭内,又通过灵箭传给了瞽目神弓的元神。这对瞽目神弓濒临幻灭的元神来说无疑是绝处逢生,他贪婪地攫取着这份意外收获,看看已是元神爆满,几欲无法驾驭之时,忽然感觉有人闯入进来。 此时的瞽目神弓借助空间内的强大力量,不用转念,意测术已告诉他来的人是阴辇迪、辄无隐、一炁星君、昆仑子四人。 瞽目神弓并不知天庭战事的发展情况,想不通这几个人怎么会混在一处,吃惊之下,也知自己非是四人敌手,仗着灵箭之便,神不知鬼不觉窜出北昆仑,直奔五花山天莲岭。 当瞽目神弓到达天莲岭上,正值陈元傲击退了贼兵的第一轮进攻。看着尸横遍地的战场,瞽目神神弓动了恻隐之心。正这时下方三道二妖一起现身,瞽目神弓暗道来得正好,要拿这五个妖人开刀,吓退那些无知的贼兵。 然而瞽目神弓刚一现身,不意忽然间漫天雪降。 也该是那几个妖人走运。瞽目神弓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令敌我双方无不以为是他在操控天气,施展鬼神莫测之能。 三妖二道当然不怕鬼,但对方这令天地易色的本领实在骇人听闻,五人哪还敢逞能,回头便逃,便那样来去突兀,眨眼间窜下山去。 众贼人见头领们果然是行事飘忽,不可测夺,当下跟在五人身后,一窝蜂般跑下山去。 瞽目神弓无心再去理这帮贼人,展开意测之术,所及范围俱是落雪,无数落迫之人万料不到伏天会降下大雪,仅只片刻已有人冻毙街头。 内寨中仍在继续着的打斗吸引了瞽目神弓的注意,他刚要前往增援,心中忽然一动,转身向着鄢墟城的方向疾飞而去。 ———— 玉瓶仙子被向后栽倒的黄心盎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却是因祸得福,禁闭的身躯刹那间恢复自由。玉瓶仙子正高兴之时,一股极重的阴气笼罩了过来。 身为天界正神,玉瓶仙子早从黄心盎与敌交手的过程中发现了院中人的诡异,此时亲身感受到这股阴力的厉害,她不及细查,一把拉了黄心盎潜下地去。 然而不下地尚不要紧,这一入地下,玉瓶仙子立时发觉有无数恶鬼正穿透地面而上,寻躯附体,欲复出人间。 玉瓶仙子“啊”一声叫,避开扑上来的几名恶鬼,带着黄心盎“呼”一声又窜上地去。 黄心盎被带着从地里这一进一出,虽说有玉瓶仙子保护,仍是惊得他喘不过气,待他眼前重现光明,却又被看到的情景吓了个魂飞魄散。那本已被自己刺死的白起禄,喉间尚在滴血,却已大步跨出屋来,浑身散发出的强大死亡气息,连黄心盎这个一介凡夫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第195章 玉瓶仙子不敢迎敌,身躯乍出地面,嗖一声带了黄心盎便要飞天。 复活的白起禄一声冷笑,抬手间,一道死亡之气已罩上玉瓶仙子与黄心盎。二人只觉体内生机在刹那间被抽干,身躯再一次摔落回地面。 “嗖”一声,一支神箭凌空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白起禄心窝。 一声闷哼,一个鬼影被从白起禄体内迫出,而那支神箭也已被死亡之气裹死,瞬间幻灭。 “东伶玄!”随着惊呼声,一个黑衣黑裤,头蒙黑布之人现出形来。因被恶鬼出关吸引而来的瞽目神弓终于在最及时的情况下发现并救下了玉瓶仙子与黄心盎。 东伶玄的鬼影眨眼间再次进入白起禄体内,阴森的怪眼一翻道:“你是谁?” 瞽目神弓见自己那连羊妖都无法化解的无影神射竟被东伶玄击灭,心内也是吃惊。眼见周围恶鬼们纷涌围来,他一把提了玉瓶仙子与黄心盎便要离去。 “朋友留步!”东伶玄见对方神功莫测,开口招揽道:“看朋友与我同为鬼魂,咱们何不携手共闯人间?” 瞽目神弓不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个鬼魂却是为护卫人间而来。” “既如此,咱们便是敌人,朋友想走,怕没那么容易。”东伶玄说罢,欺瞽目神弓腾不出手,刮一道阴风,身化幻影向瞽目神弓直扑过去。 然而东伶玄身形才动,危机已现。待他惊觉之时,前冲之势已成,这个恶鬼不及止步,身形呼一声化成鬼影斜斜掠出,一支灵箭在他侧身滑出的刹那擦体而过,穿透后方一道鬼影的脖项后钉上第二个人的面门。 “好厉害!”东伶玄惊出一身冷汗,知道此人功力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当下不敢再追。 ———— 救出玉瓶仙子和黄心盎的瞽目神弓想起那队归城而来的贼兵,急欲搭救。然而当他赶至山下,已发现那队人马个个眼中透出绿光,却是来迟了一步。 “哎呀不好!”瞽目神弓看了面前景况,猜不出尚有多少恶鬼欲冲出关来,他忙展身形呼一声飞临天莲岭上空。 陈元傲眼见寨墙外的贼兵被上空突然出现的鬼魂吓退,急问手下:“此人是谁?” 军中自有那闯过江湖的人过来回道:“禀将军,这个鬼魂不是旁人,乃是秋庄主手下头号大将:瞽目神弓。” “怪不得。”陈元傲恍然点头,也把瞽目神弓当成了前来护主的地狱鬼魂。 这时雪越下越大,天气越发阴沉,众兵士俱是身披单衣,一时间冻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元傲见直到此时那瞽目神弓仍不收法,寒冷的天气似有愈演愈烈之势,也不禁慌了手脚,一面派人将寨前发生的一切飞报秋无风,一面命人找出所有能够取暖的衣物披了御寒,同时燃起火堆,驱逐寒气。 众士兵早冻得手也僵了,拖了兵器便要向火堆处奔去。不意正在这个时候,无数的箭矢、刀枪突然炫起一层玄光,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从手中脱出,噗噗声响中穿入地下不见。 眼呆呆瞧着留在地面上的一个个小小的洞眼,大家再一次傻了眼。这帮人当兵久了,没有兵器便如没了手脚般丧失了安全感。正不知该不该挖地三尺寻回兵器之时,寨墙上的守兵们又一次暴出了惊呼之声。 被呼声惊动的陈元傲急登上墙头察看,却见一具具飘忽的鬼影正自寨外穿地而出,张牙舞爪向寨墙处扑来。 这帮恶鬼原本想要穿山而上,却被无数贯注玄术的兵器组成的防护网拦在地下。既突不破防线,这帮恶鬼也便斜向穿出,取道地面,直扑山寨。 山寨中人哪里经过这种阵式,一见无数的恶鬼幽灵现身,如同团团黑烟般扑面飞来,全吓得懵了,能不尿裤子已属难得,遑论迎敌。 便在这时,空中雪花忽然如受招唤般齐飞寨外,片片疾旋,削向恶鬼。一时间寨墙脚下雪舞银花,如龙旋舞。随着下落的雪花越聚越多,终如群蜂离巢,轰一声裹协了无数的恶鬼飞落山下。 ———— 等黄心盎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通明。这黄心盎虽然为人狡猾,却非大奸大恶之辈,既受秋无风收留之恩,心下感动,从此改邪归正。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单说在另一个屋中养伤的玉瓶仙子。醒来一睁眼,立时看到了守护在床边的陈镜瓶与侍女翠莲。 “姐姐,你醒了?”陈镜瓶不待玉瓶仙子发问,抢先自我介绍道:“我叫陈镜瓶。”说罢一指身旁的翠莲道:“这位翠莲妹妹,便是上界转世的金蟾侍女。适才姐姐上山之时脸容全然没有半点血色,当真吓死人了。” “适才?”玉瓶仙子看看已成白昼的窗外道:“我难道不是睡了一夜么?” “姐姐只是一时气虚,哪里会睡一夜?”陈镜瓶笑道:“不过半个时辰前,瞽目神弓带你上山时,我也不信你会这么快醒来。” “可是——”玉瓶仙子疑惑道:“窗外明明已是正午。” “唉!”陈镜瓶叹口气道:“北昆仑不知何故突然塌陷,隐藏地下的冰洞重现人间,为了挽救寒冷中的人间生灵,玉帝特命太阳星君不分昼夜,普照大地。希望能在找到堵住冰洞的办法之前,尽可能地减少人间冤魂。” “北昆仑塌陷?”玉瓶仙子一听着急起来道:“这一定是阴辇迪做的手脚,百花仙子和瑶姬姐姐都已落入他的手中,这可如何是好?”玉瓶仙子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道:“玉帝?哪个玉帝?” 陈镜瓶见了玉瓶仙子突然由着急转为错愕的神情,不由哈哈笑出声来。 侍女翠莲却是为仆惯了,并不插话,只静静地立在一旁倾听。 陈镜瓶笑罢,将这段时间以来天庭发生的一切简要道出。玉瓶仙子听得百花仙子与瑶姬都已经脱险,这才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陈镜瓶继续道:“如今秋庄主正和众人商议如何对付鄢墟城中的贼人。” “不好!”玉瓶仙子一骨碌爬起身道:“秋庄主一介凡夫,尚不知盘踞在鄢墟城中的已非普通匪类——” “而是地狱的恶鬼附身。”不待玉瓶仙子说完,陈镜瓶已代她说出下文,完了还不忘眨眨眼道:“姐姐可知,我也是地狱的恶鬼转世呢。” 玉瓶仙子脸红了起来。她一向为人憨厚,直到这时才醒悟过来,秋无风既能指使得动陈镜瓶和金蟾侍女来照顾自己,又岂是普通凡人能比?当下不好意思地捋捋额前长发道:“二位妹妹,既是对付恶鬼,你我也应当尽一份力,咱们去拜见秋庄主,一来我好向他道谢,二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你们说可好?” “好啊!”陈镜瓶自主人鸠盘荼还她自由以来,先得千手剑侠首肯,重归张家门下,又获丈夫原谅,夫妻再续前缘,心情当真是欢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既已脱离魔界,一身轻松,陈镜瓶便也以卫道人士自居,渴望归入仙门。如今听玉瓶仙子邀她一同去商议剿鬼大计,立即雀跃点头道:“正是,正是!”言罢,三人一起出屋,去寻秋无风众人。 五花山天莲岭的议事大厅中此时已坐满了人。 瞽目神弓起出被秋无风埋入地下的匡庐真身,以人形出现在大厅中。从地府追踪恶鬼而来的任伯踵、龟乩道人、守静道人,从天庭返回山寨的千手剑侠、金刚铁掌、秋霜雪,再加上秋无风与风丝丝。除追随千手剑侠而来的鸠盘荼是后来人外,昔日傲剑山庄中人再度聚齐。 经过了一番生死劫难,大家全都为彼此的到来而深感欣慰。尤其任伯踵,见到千手剑侠平安无恙,欣喜若狂,久压心中的大石终于卸去。听说自己那一剑误打误撞下竟杀死了君儿的阴魂,救出被其移魂的老友,任伯踵哈哈大笑,心意大畅,恢复了以往夫子帅的谈笑用兵之貌。 重聚天莲岭,昔日这些义助傲剑山庄的武林中人俱已成仙成圣,却仍奉秋无风为首,主持讨鬼大会。 秋无风知这帮人情义深重,也不推脱,一如以往,招呼众人坐定后开口道:“适才龟乩道长和守静道长已然讲了这帮恶鬼的来历。这批恶鬼在地府尚是穷凶极恶之徒,来在人间,久困得脱下必定要为所欲为。要对付他们,当今之计,一要快,赶在他们确定各自下一步的行动之前,将他们拦截在鄢墟城中。二要奇,围剿恶鬼之时定不能要他们察觉,否则一旦他们惊觉不敌,四散窜开,天地茫茫,如此多的恶鬼,却非一朝一夕可以除尽。三嘛——” 秋无风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后才道:“还需有大批人手合围才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那千手剑侠几度异身,虽寻回了君儿的法体,但为了不引起山寨中人的迷惑,他每次上五花山,仍是化做原来的面目。此刻听秋无风说完,千手剑侠首先点头表态道:“秋庄主所言甚是,这帮恶鬼若不铲除,势必会对人间造成极大的危害。若论快、奇二字,在座的各位老弟兄们都不难办到,只是最后一项,确是有些人手不足。一旦恶鬼们四散而奔,大家便很难将其全歼。” “千手剑侠你可真是个死脑筋,人手不够难道不会求人么?”龟乩道人抢过话头道:“你这便与秋姑娘上天庭求援,请玉帝发兵十万便是。” “又在胡说。”守静道人瞪一眼龟乩道人道:“秋庄主适才已言,此次剿鬼,不仅要快,而且要奇,天兵一动,风雷滚滚,那帮恶鬼又不是傻子,岂不望风而逃?” “那倒是。”龟乩道人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后眼珠一转道:“喂,我说夫子帅,那丰都大帝不是已将地府之皇的位子传了给你吗? 第196章 你这便回去,趁大力鬼王这刻焦头烂额,无力旁顾之际,将你那五十万地府联军开来,包保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鄢墟城围困起来。” 任伯踵听这龟乩道人乱喊乱叫,不禁笑道:“道长此言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要实施却有一点困难。” 龟乩道人听任伯踵赞同他的意见,当下得意道:“我想出的当然是好计,老夫子可莫学那显贵便忘本之人,专卖关子不干实事。”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守静道人一旁恼道:“龟乩你给我闭嘴,那五十万鬼卒可没你老人家这份本领,如今烈日当头,他们如何能上得人间?你便教他们避日决,他们也没那能力施展。” 龟乩道人眼一瞪,刚想说叫太阳星君收了日照,转念一想,如此人间岂不要再次陷入严寒,除一恶而杀一善,于心何忍?当下憋了半天突然骂道:“守静,你这脑瓜子莫不是专门生来和我做对的?师父收你我为徒时,可没说谁是师兄,谁是师弟,给点尊重好不好?” 众人听这龟乩、守静二道到哪里都不忘争斗,一个个心下窍笑,却不敢表露出来。一旁鸠盘荼开言道:“龟乩道长之计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若要实施,还需秋庄主帮忙。” “噢!”秋无风虽然身为首领,也自知本领有限,因此只盼能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此刻听鸠盘荼说需自己帮忙,当下言道:“鸠师但请直言。” 众人也知这鸠盘荼足智多谋,且出身魔门,行事往往不着常理,却可每收奇效,当下俱都侧耳来听。 鸠盘荼道:“恶鬼既可以借尸还魂,难道鬼卒们便不能附体而行吗?只要秋庄主能说服寨中人马,十殿联军便可以人的面目上到阳间,到时秋庄主打出讨贼的旗号兵发鄢墟城,那些城中恶鬼岂会将人间兵马看在眼里?咱们便是大张旗鼓去包围鄢越城,他们也不屑于逃走的。” “好计!”龟乩道人鼓掌大叫,也不知是在夸鸠盘荼,还是在夸他自己,引来众人一阵笑声。 夫子帅任伯踵点头道:“此计可行,只是对于山寨中人来说有点骇人听闻,秋庄主可向众兵卒许下保证,倘有兄弟在此战中伤亡,伤者由我等负责为其疗伤,死者由地府阎君负责派人将其送回阳间,决不会因此而折损他们半点阳寿。” 有了任伯踵这位地府之皇的保证,众人登时对计划的实施有了信心,目光再一次聚集在秋无风身上。 秋无风点头道:“恶鬼流窜人间,首先受到荼毒的便是黎民百姓。因此诛除恶鬼,我等义不容辞。我定会说服山中众人,此事宜早不宜迟。” 秋无风说罢,一一点兵遣将道:“烦请鸠师、金刚铁掌、千手剑侠、瞽目神弓四位分守天莲岭东、南、西、北四面,阻止任何人或鬼怪一类生灵出入山寨,确保此事不泄出半点风声,以免惊动城中恶鬼。” 分配完四人的任务,秋无风又点指任伯踵、龟乩道人、守静道人道:“龟乩、守静两位道长随我往见山寨众人,毕竟凡人对鬼怪之事十分恐惧,一般人短时间内怕难以做出抉择,但事情不容拖延,有二位做为地府代表许下承诺,比我直接说出更为有效。任大帅这便返回地府,经多日不断有人前来投奔,我这山中人马此时已有十二万之众,任大帅可挑选十二万精悍鬼卒待命,一旦我说服众人,你便领兵入山。” 秋无风话略一停后又道:“咱们目前尚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恶鬼窜上人间,只从瞽目神弓一路所见,城中百姓及贼兵俱已被恶魂附体,单这部分人数已不止四十万,此外另有被瞽目神弓阻止,上山不成转向山下掠夺躯体的恶鬼。由此看来,咱们的十二万人马仍是难以除恶。” 秋无风说着点指秋霜雪道:“霜雪,你即刻上天,将情况向玉帝言明,请他发兵相助,一旦地府人马将鄢墟城围住,务必要在众恶鬼突破包围之前赶来增援。” 众人听这秋无风虽是凡人,但安排起剿鬼大事来竟然头头是道,天上地下无一疏漏,当下众人哄然应喏。刚要各自依计而行,陈镜瓶与翠莲领了玉瓶仙子进入厅来。 见玉瓶仙子已醒,秋无风十分高兴。待她向瞽目神弓谢过救命之恩后,简要将之前商议的事情说出,请她随同秋霜雪一道,上天庭去搬救兵。 玉瓶仙子自是点头应允,与秋霜雪相偕离去。 二女走后,众人也立即动身。秋无风传下令去,全山人马悉数往第一重山寨处集合。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但却艳阳高照,四野山川被笼罩在一片冰封之中,翠绿的枝叶上挂上洁白的冰雪,如冰雕玉坠,美丽又透着残酷。 天莲岭众兵卒穿起了冬日的棉衣,聚在寨墙下广场上,静静地望着自己的首领,那个被众人寄以厚望的仁义王者:秋无风。 秋无风由神龙九子以及陈镜瓶和翠莲等一干人陪着站在寨墙上。看看下方那一双双信任的眼睛,他开门见山将猛鬼出关之事道出。此事本已被众人迅速流传开来,因此秋无风的话并未引起大家多大恐慌。然而当众人听说要让地府鬼魂附入自己身体内时,登时引发一阵哗然。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之际,头顶突然阴风刮过,满天的飘雪被卷出两溜漩涡,直奔寨墙上秋无风所立处扑去。正值谈鬼,满寨中人无不被这个现象所惊,大叫起来道:“有鬼,寨主小心!”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从寨墙上传下。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的身形出现在秋无风身畔。 龟乩道人大笑着冲墙下众人嚷道:“各位可还认得我们二人?” 听到人声,墙下众人登时不再害怕。有人识得二人,见秋无风无意约束大家,便叫出声道:“二位道长不是人称半仙的龟乩与守静道长么?” “是啊!”龟乩道人冲说话之人一伸拇指以示鼓励后笑道:“这位兄弟说得不错,我二人正是龟乩、守静。只不过不再是什么半仙,而是两个活鬼。” 墙下众人只当龟乩道人在开玩笑,见了二人适才的神仙手段,本因谈鬼色变的恐惧被这二个半仙的出现驱散干净。听龟乩道人自称活鬼,大家不但不怕,反笑出声来,现场登现缓和气氛。 “你们不信哪?”龟乩道人笑着一指身旁翠莲道:“小姑娘,借你的玉手扶我老人家一把。” 翠莲脸一红,伸手搀扶龟乩依在身侧的左臂。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翠莲伸过去的手竟一下穿过龟乩道人的手臂没入对方体内。 “哗”一声,墙下又起喧哗。有那与鄢墟城中妖人直接交过锋的喽罗直到这时才敢叫出声道:“他二个是妖人,我们见过他们,他们是鄢墟城里的妖人。” “这就对了。”龟乩道人冲叫嚷之人一眨眼,把那些人唬得一激凌后道:“你们见过的那两个龟乩与守静正是我们二人的法体。不过被双头蛇夺去做了替身,我们正要找他们算帐呢。” 下方之人闻言又是一阵吵吵,有人仗胆问道:“龟乩道长,你们当真是鬼?不是用障眼法来唬我们吧?” “吓!”龟乩道人一听泄气道:“弄了半天刚才的表演你白看了?” 龟乩道人说着,捉狭之心顿起,一转身张臂冲陈镜瓶道:“小丫头,这回转到你了,你来抱抱我老人家,看可能抱住?” 陈镜瓶却不似翠莲那样好羞,“啐”一声笑骂道:“道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龟乩道人哈哈一笑,转身再次冲墙下众人道:“鬼有什么好怕的,说穿了不都是人变的么?我老人家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活着不如意,死了还可以再潇洒一回,可笑以往为了生离死别伤心掉泪,结果死了才知道,朋友们都在那边喝酒呢,反是我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惹人笑话。” “喂,说什么呢?”陈镜瓶一旁嘟囔道:“叫你鼓励他们和恶鬼战斗,又不是叫你鼓励他们做鬼。” 还别说,龟乩道人这一通胡说八道,令墙下众人登时不再害怕。许多人见连翠莲、陈镜瓶这等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敢和鬼魂接触,自己堂堂丈夫又何惧之有? 守静道人听龟乩道人越说越不像话,忙开口截断他道:“龟乩道兄,生死之事他们以后自会明白,你莫把他们鼓动得现在便寻了了断。” “对啊!”龟乩道人一拍脑壳冲墙下叫道:“生死之事谁都会有,各位莫不如趁此机会和地府的鬼差大哥们打好关系,将来到下面也好有个照应。” 龟乩道人本是开玩笑,下方不少人却已动了心,但仍有人提出异议道:“可是刀枪不长眼,地府的大哥们万一战死,我不也得跟着下地狱么?” “对啊,我还有老娘要奉养,绝不能舍下她而去!” “我妻小还在家盼我平安归来,我也不能死!” “我还没娶老婆,人间的福还没享过,我也不想死!” “我还要建功立业,也不甘心在世间白走遭!” …… 有人一带头,大家登时不再顾忌,把心中的疑虑通通说了出来。一时间七嘴八舌,什么理由都有。但墙上的秋无风等人嘴角却挂出了笑意,现场虽乱,人们却已不再似初时那样对此事难以接受了。 “大家放心!”龟乩道人双手平摆,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后一指守静道人道:“这位守静道长,奉地府鬼皇之令有话和大家说。” 一听守静道人奉鬼皇之令而来,墙下众人登时吸口凉气,十多万道目光一齐集中在了守静道人身上。 守静道人见时机已到,提高嗓音严肃地道:“请大家听清,我奉鬼皇之令在此向大家保证:倘若哪位弟兄在此战中殉职,十殿阎君会亲自差人,将他的魂魄送还阳间,决不会因此折损大家半点寿命。 第197章 若有兄弟负伤,无论残肢断臂,都会有仙人替大家疗伤,包保他会复原如初。此外秋寨主的千金,本是上界太阴圣女下凡,她此刻已上天庭搬请救兵,各位的任务只需将城中恶鬼们暂时拖住,令其无法脱身。大家只要坚持一时片刻,大批天兵便会现身,到时各位功成身退,阴司溥上将会记功一件,将来百年之后,我们断不会忘记各位今日的援手之德!” 守静道人此话一出,墙下登时议论成一团,这个道:“怪不得秋小姐身具奇术,原来是太阴圣女下凡。纵然阴魂附体,我想她也会保得大家平安。”那个道:“秋庄主果是真龙下凡,不然太阴圣女又怎会投在他的膝下?跟着秋庄主走,绝不会错。”人们总是从自己身边信服的人开始相信,继而确定了地皇鬼皇的保证绝非诳语。守静道人的话无异于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见墙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点头同意。秋无风趁热打铁站出来道:“山中的弟兄们,承蒙各位看得起秋某人,愿随我打天下。但咱们造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建立一个人间盛世,好让大家都有一个太太平平的家么?可如今恶鬼出关,一旦被他们流窜向人间各地,你我的家人从此还能得以安生么?为了亲人的幸福,是到了我们为之战斗的时候的!” “秋庄主说得对!”“寨主说得对!”秋无风话音刚落,下方众人纷纷响应,虽然对秋无风的称呼各异,却是都对秋无风有着无比的信心。 下方陈元傲站出来道:“铲除恶鬼,人所应为。我们本就是在为自己的安全战斗,我陈元傲第一个献出自己的身体,以助早日除去恶鬼。” “我也算一个。” “我也愿意。” …… 现场再次陷入混乱,不过乱得让人感动。 秋无风一摆双手,待现场平静下来后道:此事关乎个人意愿,我秋无风决不勉强大家,凡有不愿意者,此刻便退回内寨,秋无风在此保证,绝不会因此而对这些弟兄持有异议。“ 秋无风此言才落,与寨墙齐高的广场上空处忽然金光闪现。一团祥云倏地展开,触上寨墙,似凌空搭出了一个平台。秋霜雪幻出一身霞衣,彩带飘舞、俏面迎春现出形来。秋霜雪本就美貌绝伦,这一打扮,更衬出她艳绝人寰的圣女身份。 在秋霜雪身后,四位道人仙风道骨,头映霞芒,那种无上仙容,不用介绍,山寨中人也能看得出四人是上界真神下凡。 秋霜雪甫一现形,便当着全寨十多万部众的面向父亲秋无风抱拳交令道:“回禀寨主,女儿幸不辱命,玉帝已派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位天师前来协助讨鬼,同时蒋、钟、金、殷、庞、刘、关、马、温、王、康、朱、吕、方、耿、邓、辛、张、陶、荀、毕、赵、吴、李、梅、熊、石、孔、陈、林、周、纪、崔、江、贺、高三十六位天将已点齐三十万天兵,单等寨主发兵围住鄢墟城,他们便即现身,务令城中恶鬼无一人可以脱身!” 秋霜雪将天将之名一一报来,乃是故意说给墙下众人听的。山寨众人听得如此多耳熟能详、却只在烧香祷告中才能接近片刻的仙人们即将要与自己并肩作战,登时欢声雷动,哪里还有半个人肯退回内寨。 ———— 第二十章节恶鬼事件(下) 再说金罗公子,好不容易从神龙九子的围攻中脱出身来,当他追上败逃下山的溃兵时才发现,除了馗、奎、葵这三个妖道及冉冉面、冉冉尾两个妖人外,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其他手下竟已被恶鬼夺去身体,沦为一群被鬼魂利用的傀儡。 金罗公子一见大怒,射日金轮剑挟着烈焰出鞘,身周的上百恶鬼刹那间被神火横扫在地。别的恶鬼一见,怒目而视却不敢向前。金罗公子心知杀不尽这许多恶鬼,腾起一阵狂风托了被众鬼围攻的三道二妖,径回鄢墟城中。 才一入城,金罗公子已发觉城中阴风阵阵,满地的雪花被不停疾掠而过的恶鬼带起,竟不能落地。 金罗公子心忧玉瓶,也不理这些恶鬼,直奔回屋,然而屋门大开,佳人匿迹。 “啊呀!”金罗公子只当玉瓶仙子是被城中恶鬼们掳了去,火贯脑门,抽宝剑就要大开杀戒。正这时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压来,白起禄跨大步来在面前。 单从对方身上发出的这股气势,金罗公子已知此人的魔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一抬射日金轮剑点指对方道:“你是何方鬼怪?竟敢劫走我的女人。” 对面的白起禄呵呵一笑道:“玉瓶仙子什么时候成了金罗兄的女人了?” 金罗公子一听愣道:“你认识我?那么请问阁下是谁?” 白起禄抱拳施礼道:“不瞒金罗兄,在下东伶玄。” “东伶玄?”金罗公子倒吸一口凉气。东伶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压下心中惊骇,金罗公子问道:“先锋大人不随大力鬼王在地府征战,借尸还魂来在人间却为何故?” 东伶玄一笑道:“金罗兄不也离开了天庭么?” 金罗公子心领神会,“原来先锋大人是有鸿图志向之人。” “金罗兄可愿同小弟携手共进?”东伶玄负手笑道:“如今仙魔对峙,乱世方显英雄本色,然而你我毕竟势单力溥,倘能同谋大业,遇事却也有了照应,不知金罗兄意下如何?” 金罗公子收了宝剑,双手一摊道:“如今我的手下都成了伶玄兄的人,小弟又能有什么意见?” 东伶玄一听哈哈笑道:“金罗兄真是个爽快之人,东伶玄能交上金罗兄这样的朋友,实是三生有幸。” 金罗公子也笑道:“既如此,还请伶玄兄放了玉瓶仙子。” “怎么?看样子金罗兄当真爱上了那个仙子。”东伶玄揶揄一句后道:“不过玉瓶仙子的确不在在下手上。” “你说什么?”金罗公子以为东伶玄在戏耍自己,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 “金罗兄别误会。我也想留住玉瓶仙子,只是劫走玉瓶仙子之人实在太过厉害,小弟也无能为力。”东伶玄说着将玉瓶仙子和黄心盎被人带走一事细述了出来。 金罗公子一听,也不认识那个蒙面鬼怪是何方神圣。东伶玄见金罗公子面色越发不善,劝道:“承蒙金罗兄瞧得起,愿与我一同建功立业。因此金罗兄的事便是兄弟我的事,别忘了弟兄们可都是来去无踪的鬼魅,除非那玉瓶仙子逃上天去,否则断难避过兄弟的耳目。” 金罗公子心中其实想的正是玉瓶上天之事,心道她既已得脱,不回天庭还去哪里?但事已至此,懊恼又有什么用?当下转了话题对东伶玄道:“伶玄兄,我看还是先约束一下弟兄们,这么多的人,行动间总要有个纪律才好。” “金罗兄所言极是。”论带兵之道,十个金罗公子也不及一个东伶玄,但东伶玄仍是先赞同一声后才道:“只是这帮恶鬼久困鬼门之内,一旦得脱自是野性难驯,强加约束反而不好,反正这城中也没有外人,无非就是争一争财物罢了,待他们劫掠够了,自会罢手。” 金罗公子想想也是,叫过三道二妖刚想向东伶玄介绍,夜空忽然光明大放,转瞬太阳出现空中,黑夜成为白昼。 东伶玄哈哈笑道:“玉帝这个雏儿,不去想办法对付阿修罗,反有闲心管这些凡夫俗子的死活,真正是妇人之仁。” 金罗公子虽然关注仙魔动向,却毕竟没有具体的消息来源,闻言忙问究竟。 东伶玄在大力鬼王帐下身为第一先锋,大力鬼王与阿修罗间的信息互通自不瞒他,当下将仙魔几日来的高低之争详细向金罗公子道了出来。 金罗公子听得仙界重归繁荣,心下不免失落,叹口气没有言语。 东伶玄看破了金罗公子的心事,拍拍他的肩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场大雪必定与北昆仑有关。阴辇迪当真了得,怪不得敢与大力鬼王为敌。仙界之中,一炁星君下落不明,昆仑子弑师叛逃,这二人定不肯就此善罢甘休。而且当年海皇座下的百变蝠神也已脱困,再加上窜入火海,中途却被寒冰之气迫入阴间的北冥巨兽。三界即将重现当年仙魔混战之初的乱势,仙界未必能再次成为赢家。金罗兄不必为离开天庭一事气馁,咱们应当趁势而起,找寻自己的出路才是正道。” 金罗公子听东伶玄说得也有道理,哈哈一笑,扫尽脸上阴霾后为东伶玄和三道二妖做了介绍。一个以地狱恶鬼为主要兵力的小集团就这样成立了。 东伶玄在这里给金罗公子做思想工作,替自己拉笼势力,城中的那帮恶鬼们却在抢屋霸户,做起了添家置业长期居住的打算。 此时从五花山上返回的恶鬼们也已一窝蜂般涌入城来,他们当然不服城中恶鬼们已做好的分配,于是一场掠夺式的再分配重新开始。一时间大街上欺男霸女之事处处上演,大街小巷里械斗连连。众人各凭武力,互不相让,打得个头破血流。最惨的还是那一不小心钻入女体内的恶鬼们。旁人却不管这体内之魂当初是男是女,在鬼门内压抑得久了,只要有的发泄便成。 那些夺了女体的恶魂们始料不及,立时沦为大众的侵犯对象,在打倒了三五人后,终于被众恶鬼按倒在地,惨遭蹂躏。可怜了这些恶魂,当年也是欺男霸女,威风过的,这会儿恶心得哇哇直吐,又哪里能换来旁人的半点同情。偏偏此时艳阳高照,这些恶鬼纵想离开女体也已不及,不一刻都吐得七荤八素后被气晕了过去。 第198章 好一派繁荣昌盛的恶鬼嚣张图。 就在这帮恶鬼们肆意猖狂,拽着个木盆夺来夺去,为了件衣服你揪我打之际。有那窜上城楼去寻财物的恶鬼们忽然发现城外开来一队人马。 随着一声招呼,众恶鬼呼啦啦攀上城墙。这些恶鬼倒不是为了抵御来敌,而是一个个兴奋地伸着脖子张望,看这队人马能给自己带来多少财富。 城外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城墙上闻讯赶来的恶鬼数量也越来越多。那队打着讨贼旗号的人马在墙头恶鬼们的眼中,无异于前来送衣送物的财神。于是恶鬼们停了相互间的争夺,一个个呵呵傻笑着,爬在墙头数着这队人马到来的脚步。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恶鬼们反倒屏息宁声起来,生怕惊走了下方队伍。 秋无风策马前行,做为三军统帅,并没有鬼卒借用他的躯体。女儿秋霜雪、侍女翠莲,还有陈镜瓶这一班女将们,俱着了男装陪在身侧。瞽目神弓和神龙九子则变化做普通士兵模样随后保护,以免惊动城中恶鬼。此外在这一帮“随从”中尚有一人,他就是森罗地府的秦广王。此次发兵,除了十二万鬼卒,秦广王、阎罗王、楚江王、宋帝王四位阎王,做为地府联军派来的指挥者,自是少不得要随军出征。 秦广王陪了秋无风直奔北门列阵。阎罗王率兵与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位天师绕向南门。楚江王和任伯踵、龟乩道人、守静道人一路困住东门。宋帝王、金刚铁掌、千手剑侠、鸠盘荼则负责堵死西门。 为了不泄露机密,所有的人俱都老老实实,装作普通兵卒,一步一步踏步前行,踩着脚下那越积越厚的白雪稳稳妥妥地完成了对鄢墟城的包围。 东伶玄与金罗公子早已察觉到了城外有兵马接近。只是二人却全然不把这些“人间兵马”放在心上,你兄我弟地在那里畅谈未来大计。一旁的三道二妖也不失时机插上几句,将马屁拍得啪啪作响,把个东伶玄与金罗公子捧得晕兵转向,几疑身在灵宵宝殿,正接受万仙朝贺。 听听城外来的人马已成团团围城之势,二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率了三道二妖来在北门。 北门外,秋无风例行公事,派人向前指着城头上人叫阵道:“城中恶鬼们听着,你们已被团团包围,立即放弃抵抗,可以饶尔等不死。” 一直静谧无声的城头轰地爆起冲天笑声,四个城门同时打开,无数人影,也不列队,便那样蜂涌出城,张牙舞爪地向着五花山人马扑去。 东伶玄与金罗公子刚到城头,听外面喊话之人一口道破“恶鬼”二字,两人吃了一惊。这两个人何等神通,有意施为下,登时看穿了城外人马乃是附体而来的地府鬼卒。他二人心知中计,刚要约束手下,众恶鬼们已然奔出城去。 霞芒暴闪,秋霜雪、任伯踵、四大天师、千手剑侠这些人同时施展神通手段,阻止恶鬼前行。然而为了不伤害那些被附了体的百姓,他们也只能用一些驱鬼之术,却不敢大开杀戒。 众恶鬼未料到会遭遇仙术,毫无提防下,冲前的不少阴魂被迫出了体外,在阳光下化为无形。因恶魂离体而猛然惊醒的人们忽见列于两军阵前,一个个吓得呆了。经秋无风等人的大声呼唤,这才省起城中之事,向着五花山队伍一方急步奔来。 城头上的恶鬼们忽然间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城外的恶鬼向城门中纷涌逃回。 东伶玄与金罗公子也为城外来的高手数量之多而大吃一惊。但二人细细审视过双方兵力后,心中立时平静下来。 虽说众恶鬼是被那东伶玄领上了人间。但恶鬼们与东伶玄之间也只是保持着一个互助的关系,东伶玄一直想找个契机确立自己在众人中的地位。如今虽说被地府人马包围,但对方只有十多万人,城内却足超过四十万之众,一哄而出不难突围,只是那样一来,再要将这帮恶鬼们聚集起来可就难了。 东伶玄魔功初获大成,一心想开创自己的天地,哪里舍得让这只到手的人马散去?他细看城下来人,没有一个是被自己放在眼内的。 这东伶玄也是狂得很,不但不考虑突围之策,反想要当着众鬼之面大显神通,只要能威压三军,众恶鬼无形中当然会奉他为首,而且恶鬼们占有的人体,个个阳寿未尽,以仙界中人愚蠢的怜悯之心,定会投鼠忌器,这一仗,是谁在送死还不一定呢。 主意打定,东伶玄腾身空中,立时吸引了双方人马的注意力。 点手一指下方队伍,东伶玄喝道:“呔,堂堂秦广王居然也做这遮遮掩掩的勾当,既来在这里,可敢与我东伶玄大战一场?” 东伶玄挑人真是一挑一个准。长年居住地府,东伶玄对秦广王的实力非常清楚,以他现时的功力绝对可以稳胜对方。而且更重要的是,秦广王身为十殿阎王之首,在阴间鬼魂的心中占据着几乎是不可撼动的地位,倘能当着众鬼之面力挫秦广王的威风,对收伏众鬼之心十分有利。 秦广王从龟乩、守静二位道人口中也已知道东伶玄功力提升之事,虽然情知不敌,但他身为一方霸主,被人指名道姓挑战,又怎么能避而不出?当下抽宝剑踏云升空道:奇qisuu.书“孽障,还不劝你身后这帮恶鬼们舍了肉身随我入地府,当真要等到魂飞魄灭才肯后悔不成?” 东伶玄一听哈哈笑道:“秦老儿,你这才叫痴人说梦,先赢了我再说。”说罢抖手幻出一对魔锏,扑前便砸。 东伶玄号称乱锏,人如其名,双锏轮开似乎全无章法,然而招招要命,眨眼间将秦广王困在一片锏影之中。 秦广王也不甘示弱,诛魂剑展开,避实就虚,飘忽难测,专寻东伶玄破绽处下手。 二人乍一交锋,已是难分难解。 一旁观战的秋霜雪正看得出神,不意东伶玄一晃身,不理秦广王刺来的宝剑,左手锏飞出,一道光芒穿越飘飞的雪花直取秋无风。 秋霜雪一见大怒,骂道:“贼子找死!”。无形神剑意随心动,刹那间将东伶玄丢来的飞锏击落。 秦广王也没料到东伶玄敢于在激战当口偷袭秋无风,长剑一摆直刺入东伶玄体内。秦广王的诛魂宝剑诛魂而不伤体,这一剑刺下,立即发觉面前躯体内已是空空如也。 秦广王惊觉不妙时,已中了东伶玄的金蝉脱壳之计。东伶玄骗过秦广王,魂魄真身瞬间来在秦广王身后,将右手锏向秦广王脑后狠狠砸下。 秦广王再想躲避已来不及,耳窿中但听一声大响,东伶玄阴魂归体,冷冷地对秦广王道:“你输了!” 秦广王偌大本领,却愣是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抱拳道声“惭愧!”退回本队。 秦广王退下,瞽目神弓起祥云来在东伶玄面前道:“先锋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让老瞎子来领教领教。” 东伶玄冷笑道:“原来是你,适才你不出手,我还当真认不出你便是劫走玉瓶仙子之人。” 原来刚才东伶玄袭击秋无风,目的却仍在秦广王。秋霜雪得玉清老祖天书真传,功力高绝,但经验却仍是不足。瞽目神弓则不然,当他还是一介凡人时已可凭意测术决胜当场,如今更得老师匡庐隐士的思维,审时度势,当真是分毫不差。 东伶玄与秦广王乍一交手,瞽目神弓便觉出有异。东伶玄看似与秦广王斗得激烈,实则应对裕如,显然他是有意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以东伶玄此时的功力,要打败秦广王,根本不需要玩这种把戏,他要骗的不是秦广王,而是秦广王身后观战之人。 当东伶玄一出手偷袭秋无风,瞽目神弓立即知道了东伶玄的目标仍是秦广王,在己方如此重重保护之下,东伶玄不会傻到认为他的袭击会成功。因此瞽目神弓果断出手,无影神箭急射对方,救了秦广王一命。 听东伶玄道出来人便是劫走玉瓶仙子之人,城墙上的金罗公子怒气勃发,跨步腾云来在东伶玄身旁道:“伶玄兄且请退下,这一仗让给小弟如何?” 东伶玄故意点出瞽目神弓救走玉瓶仙子一事,目的正是在此。那瞽目神弓的手段他亲领过,心知完全没有胜出的把握,因此才引金罗公子出手,见金罗公子果然出列,东伶玄哈哈笑道:“金罗兄肯出手,此战胜矣!”说罢径回城楼观战。 金罗公子迎上瞽目神弓怒问道:“原来是匡庐兄,玉瓶仙子可是被你劫去的?” 瞽目神弓正色道:“金罗公子这话问反了。你劫持玉瓶仙子已铸下大错,又纠集妖孽妄图扰乱人间,如今更与恶鬼为伍,你身为天界正神,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么?” 金罗公子发怒的脸容变得一黯,别了脸苦笑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我所愿意的,既已沦落至此,夫复何言?” 瞽目神弓听这金罗公子话中流露出悔意,正有心要试着劝其回头。忽听城墙上爆起惊呼之声,无数恶鬼抬头望天。再看那鄢墟城上空,无数祥云串珠般直落下来,已近在目之所及的范围。 原来三十六位天将为不过早惊动恶鬼,驾祥云从高空直移至鄢墟城上空时才突然下落现身。 城头的恶鬼们一见天兵势大,立知祸事临头,也不走城门了,就那样飘落墙下,不顾脚下雪滑,潮水般四溢涌出,和围城的地府兵马撞做一团。 秋霜雪、神龙九子,以及分向四门阻敌的四大天师、任伯踵、千手剑侠等人纷纷出手,务令恶鬼们无法突围。 金罗公子一见此情,心中大怒,长剑前伸,射日金轮剑耀出刺眼光芒,直击瞽目神弓。 第199章 瞽目神弓至此也无话好说,身周霍地闪现丛丛箭影,如弩连发,迎击来剑的同时更直取金罗公子元神。 这二人,一个老牌邪星,一个是后起之秀,势均力敌,眨眼间打成一团。 正这时,一朵祥云降下,率先赶到的张元伯、陶元信、荀雷吉、毕宗远四位天将现出身来,与他们同来的竟还有两位貌美绝伦的女子,却正是玉瓶仙子与蕊珠仙子。这二女受尽金罗公子的凌辱,对金罗公子恨之入骨,天兵征剿鄢墟城,她二人怎肯不来?在张、陶、荀、毕四位天将的陪同下第一批赶到了战场。 蕊珠仙子不比玉瓶仙子,此女性如烈火,一眼看到了与瞽目神弓激斗的金罗公子,也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呼一声飞身朝金罗公子猛扑过去。这蕊珠仙子对金罗公子恨得狠了,一心报仇,张、陶、荀、毕四位天将却未料到她会如此性急,再要阻拦已来不及。 金罗公子正与瞽目神弓舍命相斗,忽闻身后恶风不善,他杀得性起,转身一宝剑直劈来人,剑至对方脖项,才认出了偷袭之人却是蕊珠仙子。 金罗公子“啊”一声惊叫,硬生生刹止宝剑。 激斗之际,哪里容得半点走神?金罗公子身形急停,立时空门大开,嘭一声被一支神箭窜入体内,直取元神。 金罗公子又是“啊”一声惊叫后,跌下云头。 然而这金罗公子邪功深厚,体内罡火飞旋,硬是在落地的刹那炼化体仙神箭,呼一声贴地飞起便要反扑。然而一扭头,突见东伶玄骂一声“贱妇!”鬼魅般的身形降临蕊珠仙子上空,三界闻名的乱锏挥起,雷霆般击向蕊珠仙子头部。 “不要!”金罗公子大叫出声,射日金轮剑闪电脱手,挟惊急之下爆发的强大力道眨眼间击在东伶玄砸下的锏身上。“咣”地一声大响,东伶玄毫无防备之下,剑锏齐飞,失了兵器。 瞽目神弓一招得手,岂肯再给金罗公子反扑的机会,意测术追敌而下,一支无影神箭滴溜溜转着现出形来,瞄准金罗公子的元神疾射而来。 恰这时,芯珠遇险,瞽目神弓回救不及,却不料金罗公子竟不顾己身安危,舍命相救蕊珠。瞽目神弓知此人终是良心未泯,意念之力一收,无影神箭夺一声钉上金罗前心,锁元神而未取其命。 这回金罗公子再也挣扎不起,啪一声掉落地面。蕊珠的身形跟踪落下,抬玉脚一脚接一脚照金罗公子身上狠命踹下。 金罗公子面现痛苦之色,却只是闭了眼不作声,任由身体被芯珠仙子踹得四处飞滚,全身裹满雪花,再不复昔日傲态。 张元伯一见此景,忙命天兵用缚神索将金罗公子绑了,押回天庭。玉瓶仙子也忙上前劝住怒火升腾的芯珠仙子,芯珠仙子只是不依,嘴里骂声不断,随天兵亲自押着金罗公子回转天庭。 金罗公子这一被擒,东伶玄立知不妙。苦于被瞽目神弓和四位天将围攻,无法脱身。 此时天兵天将越降越多,与地府联军一起将鄢墟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看城中恶鬼就要全军覆灭之际,城南方向突然出现一条巨蟒。这条蟒的蟒身比城墙都要高出一大截,盘在那里犹如一座大山从天而降。巨蟒大口一张,一道烈火如爆发的山洪,滔滔火焰顿时将攻城的天兵天将们吞噬了进去。 这一变故来得十分突兀,不少天兵顿时遭劫。地府鬼卒们不敢与这股烈火相抗,纷纷闪避两旁,铁桶般的围城大堤决开一道缺口,城中恶鬼立时泄洪般从这道缺口处向外涌去。 负责围堵南门的四大天师一见巨蟒现身,都是大吃一惊。只因他们认出了来者乃是当年叱咤三界的无敌蟒神。当年若非大意轻敌,此妖断不会败在阿修罗手下,白白将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让。原只当他已死于北昆仑一役,却不料突然在此现身。 四大天师知道蟒神的厉害,顾不得拦截众恶鬼,转身齐向蟒神处扑击过去。 西门的金刚铁掌、千手剑侠、鸠盘荼,东门的任伯踵、龟乩道人、守静道人也都发现了南门的危机,被蟒神身上发出的强大魔功所惊,知道四大天师不是这个蛇妖的对手,呼啦一声全都奔了过来支援。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蟒神的突然出现而吸引过去的时候,北门外的天兵已然一片大乱。阴辇迪、辄无隐、一炁星君、昆仑子、鸿蒙神鳄、计都星、马尾星官这帮人悉数现身,一个照面已将围城人马冲得溃不成军。 秋霜雪眼见形势危急,不及迎敌,回身护了父亲,与神龙九子、陈镜瓶、翠莲众人结成一队以图自保。 秦广王与张、陶、荀、毕四位天将也未料到会变生肘腋,急忙约束人马后退,以免被恶鬼所乘,造成更大的伤亡。 东伶玄正与瞽目神弓斗法,忽觉压力一去,阴辇迪的身形已来在身侧对他沉声道:“先锋大人快随我来。” “多谢迪帅!”东伶玄危难之际得阴辇迪相救,自是满心感激,道一声谢,随了阴辇迪等人,在四大天师,三十六天将等人惊觉中计,纷纷围来之前领着一帮突出重围的恶鬼们绝尘而去。 那边蟒神见目的达到,哈哈一笑,也领了突出南门的部分恶鬼功成身退,向西逃窜,转瞬不见了踪影。 ———— 再说冉冉尾和冉冉面,这两个蛇妖在金罗公子遭擒之时便知大势已去。兄妹二人连馗、奎、葵三道也不招呼,趁着南门外战作一团,直窜向城门出口处。 这二人算计极准,此时正值蟒神发威,整个南门外一片大乱,无人顾及二妖。冉冉尾、冉冉面暗叫一声“天助我也!”混在恶鬼群中便向城门外奔出。 然而二人才出城门,忽然感觉身体僵硬,两条腿如定在地上般再不听使唤。 二人情知不妙,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冉冉尾刚想问冉冉面,忽听自己占据的龟乩之体竟自行开口讲话道:“咱们身为鬼门看守,面相却也太善了点。这两具法体被两个蛇妖一改造,却也符了咱们身份,可以唬唬人了。” “龟乩道兄说错了。”冉冉面占据的守静道人的身体也开口道:“唬人是不必了,以后咱们是要唬鬼去了。”说着二个身体竟一齐大笑起来。 冉冉尾、冉冉面一听,心知二人所占用的法体已被它们的主人收回,两个蛇头急要窜出体外时,被人一把掌打回了肚内,紧接着那被掏空的腹腔闭合起来。龟乩道人的声音哈哈笑道:“我们的身体是好占的么?你两个蛇妖作恶多端,本打算把你们除掉,但那样做也太便宜了你们,从此便呆在我二人腹内,一来尝尝被人吞食后的滋味,二来陪我们一道镇守鬼门,闲来给老子解闷好了。” 冉冉尾、冉冉面一听,大呼倒霉,只是以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现时的本领,这二个蛇妖除了乖乖就范,再耍不出半点花样。 ———— 东伶玄随了阴辇迪一走,尚留在城中的近三十万恶鬼们登时傻了眼。地府联军与天兵天将们呼一声围拢上来,再次把鄢墟城围了个密不透风。 二次困住众恶鬼,任伯踵、秦广王等人与四大天师正要挥军攻城,一举剿灭剩余恶鬼时,本来大雪纷飞的城中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上冲,令落雪也为之避散,而在北城楼上更有无数恶鬼举起白旗要求与秦广王谈判。 秋无风等人眼见这帮恶鬼们已是无路可逃,为减少伤亡,也便暂时停止了攻城,由任伯踵、秦广王、张道陵组成的联军代表团,踏上了北城城楼。 恶鬼一方的代表是一位年仅八、九岁的小童,这个小童福棉袄、虎头鞋,双髻垂在耳侧,一张小脸圆圆胖胖,十分讨人喜欢,然而就在这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中却透出成人般的世故与圆滑神态。 秦广王等人当然知道这只是一种表像,占据这个幼童身体的恶魂想来是一位难缠之人,不然不会被众恶鬼推为代表。 想到这里,三人细细打量面前小童。 鬼门中的恶鬼都是经由秦广王之手送入沧海度朔山,因此当秦广王三人走进城楼时,其他恶鬼都流露出或仇恨或害怕的目光,唯独这个小童,眼色深沉,半点不露内心思想。 张道陵见这小童在重兵围困下仍是神色沉稳,一副深藏不露之态,心中也是讶异,暗道鬼门中也不全是只具凶恶的徒勇之夫。当下开门见山道:“请问阁下大名,你们现在凭什么资本来要求谈判?” 张道陵语气咄咄逼人,要试探对方底细,那小童却是双手一负,做出一副龙钟老态道:“我的名字久得连自己也忘了。我也不想请教三位大名,你们可都看到了这城中大火?” 张道陵与任伯踵、秦广王互换一下眼色,俱是十分惊讶,不知这小童是故意摆谱还是真不认识来的三人。张天师与任伯踵也就罢了,押往鬼门中的恶鬼无不经由秦广王过目,若说秦广王无法一一记住这些恶鬼倒是情有可恕,这些恶鬼又怎么能忘记掉把他们打入鬼门中的人? 秦广王只当这恶鬼是在卖弄玄虚,心中一阵恼火,索性运起神功直向对方眉心印堂探入。然而这一探不打紧,对方脑中竟是一片空白,反是自己的思绪如电光石火般向对方体内泄去。 秦广王大吃一惊,急忙收功。那小童呵呵一笑道:“原来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秦广王,失敬失敬! 张道陵与任伯踵单看秦广王脸色已知他吃了大亏,更是惊讶于这个小童的深藏不露。三人不由都在猜测以这个小童的本领,为何没能随东伶玄突围出去? 第200章 小童见三人讶异,呵呵一笑道:“我本不是这阳世之鬼,因此思维与你们不同,一般的测探之术对我没用。况且在阴间呆得久了,我的魂魄已成虚空,秦广王的念力进入我的身体,自然而然会生出吸力,却非是我懂得法术,各位切莫误会。现在咱们可以谈一谈条件了吧?” 见这小童如此坦率,张道陵抱拳道:“失敬,我三人愿闻其详。” 小童负手转身,从窗口处面向城中大火道:“这城中之火是众兄弟们点起来的。承蒙他们看得起老朽,着老朽与三位谈谈。倘谈判无果,不用各位动手,他们情愿自赴火海,了却残魂。我们这些阴魂的死活在各位眼中原不足道,只不过连累被占之体跟着一起白白牺牲,想来各位也不忍见这许多无辜的生灵惨遭涂炭吧?” 听小童以命相胁,张道陵笑道:“那么阁下想要求什么样的谈判结果呢?” 小童回身扫视三人一眼,淡淡道:“笼中困兽,俎上之鱼,怎敢有什么要求?只不过想请各位能高抬贵手,继往不纠,容我等退回鬼门中罢了。” 张道陵道:“阁下很会与人谈判,只是你讲的条件本就是我们所期望的结果,因此只要你们肯从城中百姓体内退出,我们可以保证分毫不损地送各位回到鬼门。” 小童道:“张天师是位信人,讲话断不会有假,只是弟兄们尚有一事相求。” 张道陵知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对方另有条件早在意料之中,因此点头道:“请讲!” 小童叹口气道:“我老了,但能活命,别无它求,但其他弟兄们,或有后代嫡亲在世,或怀念为人之初的情感,终不愿就此一生沉沦鬼门,因此斗胆向各位请求,在每年的今夜,即七月十五夜半时分,打开鬼门,让弟兄们能够上到人间,各寻未了之事,聊解寂廖心情。” “不行!”未等张道陵表态,秦广王一旁断然拒绝道:“但凡被送入鬼门的魂魄,莫不是生前罪大恶极,为祸极烈之辈,他们死后仍不知悔改,一意为恶,才会有此报应。倘若放你们这些恶鬼进入人间,苍生岂能太平,你们又焉肯再回到鬼门之中。你究竟在耍什么伎俩?” 小童并不受秦广王威胁,反问道:“这么说,各位是不会答应的了?” 张道陵接回话题道:“我纵然能信得过阁下,又怎么能尽信这城中的几十万魂灵都是守信之人?阁下虽然以自焚相要胁,但现在十殿联军中不乏神通之人,包保可在你们奔赴火海的刹那将火熄灭。我们肯与阁下在此商谈,只因念在各位无论是人是鬼,终究是条生灵。因此不忍赶尽杀绝,却非怕了你们的要胁。” “我明白。”小童并不因遭到拒绝而气馁,继续问道:“能不能让我见一见神荼、郁垒两位大仙?” 张道陵道:“阁下见神郁、郁垒两位大仙做什么?” 小童不答,再次问道:“能让我见见两位大仙吗?” 见对方如此执着,任伯踵开口道:“神荼、郁垒两位大仙已然仙去。不过他们的弟子便在城外,如果阁下愿意,我可以请他们来与你相见。” 听到神郁、郁垒逝去的消息,小童眼中一惊,继而变黯道:“也好。” 很快地,龟乩、守静两位道人踏入城楼。小童仔细打量二人一番后道:“想必以后你们二人便将接替神荼、郁垒两位大仙看守鬼门了?” “正是。”龟乩道人呵呵一笑道:“但愿这个差事不会太沉闷。” 小童苦笑道:“看样子,神荼、郁垒两位大仙并不曾向你们描述过鬼门内的情形。” 守静道人点头道:“我二人能拜两位大仙为师,纯属机缘巧合。并没有机会聆听二位老师更多的教诲。” “这就是了。”小童面对五位仙界、冥界的重要人物,却全然没有半点不适,眼中射出回忆的光芒,自顾自般述说道:“鬼门之内,深达万丈。又经无数魂灵开掘,更是支洞横生,如同迷宫。在这个偌大的地下王国内,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一个节目:那就是杀戮。无情的,永无休止的残酷杀戮!” 小童在这里说着,他身后的恶鬼们眼中已然射出恐惧的光芒,仿佛他们现在就已回到了那血腥的屠杀之中。 小童继续道:“沧海鬼门,有进无出。由于洞中极度绝望的氛围时刻笼罩着大家,使得洞内每一个魂魄都处在一种极端的压抑与恐惧中。这样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乃至几万年,几十万年…最终每一个魂魄都只能凭借武力来渲泄心中的压抑。我现在已经记不起这场大屠杀始于何时。当大家打疲了、打累了,终于认命了的时候,才发觉打斗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打了人的怕人报复,挨了打的一心报仇。以后但凡进入鬼门的魂魄,都会立时沦为众人新的发泄目标,往往十之七八会散魂而亡。侥幸不死的,便开始了疯狂的反扑。就这样在鬼门中永无休止地撕杀、追逃,即使疲累到极点,厌倦到极点,为了生存也只有拼尽最后一口气去抗争到底。这样的惨景是决非外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小童讲停到这里,任伯踵等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开始明白众恶鬼们为何提出一年能有一日上到人间的请求,那便如溺水之人渴望能吸到一口新鲜空气般宝贵。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众人越发觉得恶鬼们一旦脱离苦海,便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了。 龟乩道人却不想那么多,小童话一毕,他便惊讶地嚷起来道:“真是太可怕了,可既然你们都不愿再打下去,为什么不大家一齐罢手,那屠杀不也随之停止了么?” 小童不答反问道:“龟乩道长,假如让你成亿年地坐守在鬼门旁不动,你会怎样?” 龟乩呵呵一笑道:“我会疯掉的。但是度朔山那么大,我何必要一直呆在鬼门旁边呢?” “是啊!”小童苦笑道:“道长当然可以在山里任意走动,但我们却只能呆在不见天日的鬼门中,永世无法出头。” “谁说的?”龟乩笑道:“如今度朔山中的桃木已毁,你们完全可以上到岛上,而不用再担心被桃木吸魂而亡。” 龟乩道人此话一出口,对面谈判的众恶鬼们眼中登时都放出光来。那小童干笑两声才艰难开口道:“道长真会拿我们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啊?”龟乩道人一语既罢,才发现不仅对面恶鬼,便连秦广王等人也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他不由得急急转头问守静道人道:“我可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不等守静道人开口,对面小童已问道:“道长难道不知道魂魄可踏水不沉?一旦我们出了鬼门上到度朔山中,你不怕有人会趁机逃走?” “逃走?”龟乩道人不解道:“你们为什么要逃走?守静道兄与我又不是那残暴之人,岂会欺凌你们?况且在度朔山上,你们是一个自由的魂魄,一旦离了度朔山,必将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慢说地府鬼差们不会放过你们,便是人间也充满了如昔年守静道兄一般的捉鬼志士,天庭更不用说,现在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们当真觉得这种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比在鬼门中更好么?” 小童一听,呆在当场,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们为什么要逃呢?但是——”小童双目霍然放亮道;“道长适才的话可是当真?” 龟乩道人恼道:“我何必要骗你们?不信你问老夫子。”龟乩道人说着一指任伯踵道:“任大帅,如今你已贵为地府鬼皇,你认为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可否同意我刚才的决定?” 任伯踵点头道:“今天各位所言,俱是我以往没有想过的,但龟乩道长之言的确很有道理。鬼亦有人性,倘城中鬼魂们肯就此退回鬼门,我可以依龟乩道长之言,准许众鬼上到度朔山上。地府没有日夜,便以人间时辰计算,日出之际,鬼门放行,日落之际,众鬼必须重新回到鬼门中,这样才能防止和及时发现不轨之徒借机逃走,只是要烦由龟乩、守静两位道长日日清点鬼魂数量了。若众鬼之中有真心悔过者,也可由两位道长推荐,考虑将其名字重列轮回薄上,准其转世投胎。此外依你们所言,只要当年能遵守鬼门秩序,诚心悔过者,每年今夜,即七月十五夜半,可以获准上到人间。但只许你们探视阳间世态,不得妄生干涉之念。若有违者,地府必将派出鬼卒将其诛灭,绝不赦免!” 任伯踵此话一出,石破天惊,颠覆了鬼门千古陈规。小童不能置信地问道:“你说的话可能代表地府?” “他能!”秦广王一旁点头作证道:“这位任伯踵任先生,乃是丰都大帝嫡传弟子,丰都大帝生前留下旨意,亲自指定任先生接替他的地位,成为地府鬼皇。因此他说的话,十殿阎王都会奉行,你们不必多疑。” 对面小童尚未开言,他身后的众恶鬼们轰地爆出冲天彩声,一个个扑出城楼,竞相奔告。眨眼间城中四处响起了“任伯踵万岁!龟乩万岁!守静万岁!”的呼声。 小童直至此时才不再掩饰神态,尽显激动心情,再一次开口道:“诸位仁义过人,有一事我再不说,便显得太不仗义。外面这场大雪,全因盘古大帝用来镇压人间冰洞的北昆仑塌陷引起,但冥界现今仍留有盘古大帝的一件神物,可以止住这场大雪……” ———— 北昆仑已然塌陷,阴辇迪率领东伶玄众人及十万恶鬼迅速与蟒神带出的二万恶鬼会合后,径奔西昆仑而去。 之所以选择西昆仑做落脚点,阴辇迪主要基于两点考虑:一是西昆仑有着可克制寒毒的火眼,利于长期休养队伍。 第201章 二是阴辇迪暂时的实力还达不到与仙魔任何一方抗衡的程度,西昆仑远离仙魔战场,正好做隔岸观火之势。至于蟒神,刚一脱困之际,阴辇迪便“善意”地向他提出邀请,希望蟒神能助他一臂之力,共同对抗阿修罗。 见这位昔日的下属以朋友身份向自己发出请求,蟒神立时便明白了阴辇迪的用意。 若论当年群魔实力,首推蟒神。但北昆仑一战,蟒神自认必胜,大意轻敌,被阿修罗打入北昆仑底。亿万年来,蟒神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如何脱困,好报这一箭之仇。然而他很快便发现,阿修罗的修罗决极其深奥,实有借力伤敌之效。如果不能一举将禁制破去,那么所有的力量最终都将会反过来由被困之人承受。 数次受创失败后,蟒神终于明白,阿修罗的魔功不在自己之下,那一仗对方并非全赢在运气上。 在修罗决的囚困下,蟒神渐渐死心,以亿万年计的漫长岁月,足以把任何一个狂妄之人的意志消魔殆尽。 幸运的是阴辇迪发现的并非真的蟒神被囚之所,不然贸然出手相救下,最终从修罗决中救出的怕只是一条死蛇。直到冰洞重现人间,那足可令北昆仑塌陷的巨大力量一举摧毁了修罗决,蟒神这才得以平安脱困。 当蟒神听到海皇已立誓退出两宫之争,不知去向,当年气势如虹的天魔宫大军从此归于阿修罗,三界呈现仙魔鼎立之势时,蟒神也是万念俱灰。从手握重权到两手空空,蟒神再没有毅力去重新开创一片天地。于是他向阴辇迪明确表态:此番侥幸得脱,所挂虑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杀死独脚龙神,洗血当年耻辱。二是找到海皇,与她一起归隐,从此只求做一对逍遥伴侣,再不问三界纷争。至于阿修罗,两军交锋,各凭本领,蟒神反倒不再觉得他可恨。 有了蟒神的亲口承诺,阴辇迪自是满心欢喜。一行人离了北昆仑查探仙魔之战的最新动向,以便伺机而动,却巧发现大批天兵天将开往鄢墟城中,于是这才有了援助东伶玄一事。 如今的阴辇迪,有兵有将,渐成气候,正满腔抱负,带了大军向西昆仑行进,意欲整兵秣马,开创自己崭新王朝之际,忽然心生警兆。黑烟翻卷中,五道人影在队伍正前方现出形来,阿修罗当先而立,巨大的身躯挥三叉戟截断众人去路。 见阿修罗亲身驾到,阴辇迪大吃一惊,真想不到魔界首要对付的竟不是天庭,而是未成气候的自己。但再看对方来的只有五人,阴辇迪放下心来。 阿修罗此趟是挟怒而来。他乍回魔宫,便得知被自己视做心腹、委以重任的辄无隐竟串通了阴辇迪,趁着魔兵征战天庭,魔宫空虚之际,险险端了自己的老窝。 阿修罗生平最恨的便是有人背叛他,闻听此事,怒不可遏,当下率了无影魔和四大长老径直扑向北昆仑。然而到达北昆仑时,除了已成冰原的一片虚墟,昔日的仙家胜地荡然无存,阴辇迪等人早已不知去向。 阿修罗焉肯就此罢休?正四处寻找阴辇迪等人踪迹,忽见鄢墟城上空无数云动。 阿修罗知是天庭行兵,急赶往查探,正撞上领了恶鬼突围而出的阴辇迪等人。 见到蟒神毫发无伤地复出,阿修罗也吃了一惊,急命无影魔返回魔宫调集百兽兵团前来增援,他则与四大长老现身拦住了阴辇迪的去路。 乍一现身,阿修罗立即戳指大骂道:“辄无隐,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待你不溥,你却勾结叛徒要害我妻女,今天便将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剥皮煎骨,以消我心头之恨。” 蟒神一见是阿修罗,眼珠立时挂出红丝,呼一声化真身便要上前,却被辄无隐拦住道:“蟒神息怒,待我和阿修罗说几句话。” 说罢辄无隐催云向前,毫不畏惧地迎向阿修罗道:“大魔王何必生气,是大魔王先对魔宫众人生出歹心,我只不过是不甘心坐以待毙罢了。” “好一张伶牙利嘴。”阿修罗气极反笑,“我倒想知道,本王哪里对不住辄帅你?” “大魔王何必明知故问。”辄无隐冷哼一声道:“三千年来,大魔王闭关不出,为的难道不是修炼魔家秘技:刹魔大法吗?这刹魔大法不愧是能令大魔王潜心修炼的第一秘技,一旦加诸神魔身上,可令其瞬间爆出无上潜能,其威力足以毁天灭地,只可惜代价却是自身尸骨无存。我曾听夫人言道,实不忍以此法加诸各位长老、元帅身上,然而普通之人功力低微,激发的潜力又难以达到与天地双珠相抗衡的地步。夫人也曾问大魔王可否想好了施法的对象?大魔王却只是不言。我辄无隐自认猜测不透大魔王心思,却也不愿稀里糊涂成为那颗被牺牲掉的棋子,因此只好选择离开天魔宫。” 辄无隐这话连阴辇迪也没告诉过,此刻突然说了出来,令现场双方众人俱是大吃了一惊。不论敌我,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了阿修罗身上。 再看阿修罗,脸容因愤怒过度反变得异常冷峻,两眼射出骇人光芒,直盯住辄无隐,用一种比满空风雪更加寒冷的声音咬牙道:“你居然敢偷听我们夫妻间的谈话?” 阿修罗这句话等于承认了辄无隐所言不虚。阴辇迪没料到阿修罗会直言不讳,阿修罗身后的四大长老更是吓了一大跳。听那辄无隐所言,刹魔大法应当是受法之人本身魔功越高,暴发出来的威力也便越大,如此一来,在场这几位岂不是最有可能变成阿修罗的施法对象? 辄无隐见自己一句话便令阿修罗手下人人自危,得意道:“大魔王虽然魔功无敌,但别忘了我辄无隐的看家本领是什么,魔宫守卫对我而言,形同虚设。” “这么说你一直在监视我,甚至整个魔宫中人的一举一动?”阿修罗面容越说越冷,身上蒸腾的杀气反渐渐隐去,众人一时搞不清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辄无隐不管那一套,嘿嘿讥笑道:“大魔王才知道么?” 阿修罗若有所思道:“看来辄帅打一开始便没想过要真心跟随我阿修罗,若我猜得不错,迪帅与大力鬼王不睦,其中当少不了辄帅暗中挑拨的功劳。” 一旁的阴辇迪听了哈哈笑道:“阿修罗你又何苦来冤枉辄帅?我与大力鬼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辄帅只不过是向我道破了你们对付我阴辇迪的阴谋罢了。” “这就够了。”阿修罗点头道:“至于刹魔大法,我决不会将其加诸我的部属身上,不然天庭之战不会失利,盗亦有道,我阿修罗今日的成就不是靠不择手段得来的。” 阿修罗这话淡淡道来,虽没有专门面对四大长老而言,但却令人不能怀疑他的诚意。 将这件本可令魔宫生患的祸事一言揭过,阿修罗再次点指辄无隐道:“辄无隐你一意要挑起魔宫内乱,究竟为了什么?” 辄无隐也不得不承认阿修罗解决事情的干脆利落,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反显得自己不好做人,当下不置可否道:“大魔王何苦执着于此?人各有志,在我看来,与迪帅在一起更投脾气。” “不会这么简单。”阿修罗冷笑道:“当年在海皇帐下,你最欣赏的不是独脚龙神么?辄无隐你看人的眼光倒是十分独特。” 二人正在唇枪舌箭,远处忽然传来虎豹狼虫的叫嚣之声。那声音来得好快,阴辇迪众人刚一变色,无数飞虎、捷豹已漫空扑下,骤雨般冲进恶鬼群中,将一众恶鬼扑得东倒西歪,刹那间溃不成军。再看百兽后方,白袍教主、独脚龙神、无影魔、以及无数白衣教众接踵而来,将阴辇迪的队伍团团围困。 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眨眼间便要葬身兽腹,阴辇迪登时怒不可遏,他刚想发火,头顶恶风不善,一头龟身象鼻的驼象飞身扑来,巨大的象鼻甩开,猛龙般卷向阴辇迪。 阴辇迪正在气头上,不闪不避,将手一伸,嘭一把抓住象鼻,一个急旋,拿对方当武器砸在另一头驼象的身上,两头驼象惨叫着飞滚出去,登时将后方一众魔兵碾压了帐。 阴辇迪一招发威,嗷一声叫便想扑向阿修罗,不意身未动,一道剑气已然凌空袭来。 那边蟒神刚吞下两只扑来的狂狮,一抬头忽看到了独脚龙神的身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以亿万年积累起来的恶气刹那间在蟒神心中爆炸,摆巨尾扫飞身周无数魔兵,长长的蟒身腾起,毒舌直噬独脚龙神。 独脚龙神也早看到了下方的蟒神,更不搭话,独脚如钩,照上升而来的蟒头抓下。蟒神动作快如闪电,头一摆避过铁爪,呼一声大口张开,迅雷般向着独脚龙神头部咬去。 独脚龙神见蟒神被困这么久,功力竟然半点没有减退,急缩龙头,弹龙尾,尖如铁椎的尾尖直插蟒神巨眼,却不提防蟒神口中忽然吐出怒火。独脚龙神将身一团,布满全身的坚硬鳞甲片片展来,铁蒺藜般在大火中飞旋出去,呼一声展开身形,毫发无伤,二次扑来。 蟒神正在喷火施威,“蓬”一声大火被一袭巨袍袭灭。再看眼前,白袍教主那生满白毛的赤火肉头已迫近身前。 这白袍教主见独脚龙神被蟒神的神火迫退,心中大恼,扑过来接下蟒神的攻势后叫一声:“二弟,让大哥来对付他。”说话间全身簌簌作响,背上白袍竟然倏升万丈,向蟒神那巨大的蛇身狂卷而下。 再一边,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千了上人抖宝剑攻向一炁星君、昆仑子、鸿蒙神鳄。东伶玄也被一帮地支魔们困住,陷入苦斗。至于计都星和马尾星官,被一群乾天魔们撵得东奔西跑,大喊救命。 第202章 辄无隐眼看得无影魔驱开兽群,眨眼间将十多万恶鬼咬死过半,心知大势已去,刚想溜之大吉,不料阿修罗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身体半步。 阿修罗深知这辄无隐天生异禀,借黑暗而行的本领根本全无半点轨迹可寻,因此三叉戟一出手,便死死封住了对方的入地之路。 辄无隐暗暗叫苦,但在阳光下无法展开影遁之术,只好赁着奇幻的身法在阿修罗强大的攻势下苦苦撑持。 这帮人正打得热闹之际,谁也没有提防,一道剑光由远及近,如同闪电迅忽击下。 独脚龙神得白袍教主相助,登时得理不饶人,以二敌一,围住蟒神狂攻起来,满拟可以取对方性命之际,不意心中巨大的危机感忽然闪现。 这独脚龙神也是通灵之人,察觉不妙,扭头想躲。只一动身间,窒息的压力却已瞬即而现,在他身侧,一双巨翅之下,一个蝙头现出形来,双爪成钩,夺命抓来。同时光芒一现,一柄剑悠忽出鞘,被那巨爪以意遥控,配合来人闪电般刺向独脚龙神。 “百变蝙神!”独脚龙神一见大惊。这蝙神与蟒神最是交好,当年蟒神兵败,蝙神宁可一生飘零,也不投降阿修罗,他对独脚龙神背叛海皇一事耿耿于怀,头一个想要对付的人是便是独脚龙神。如今突然现身,周围虽然强敌林立,却依然成功将独脚龙神迫入了一个暂时的孤立境地。 蟒神一见蝙神现身,登时精神大振,避过白袍教主的攻击,直扑欲逃的独脚龙神。 独脚龙神在这两大绝顶高手的攻击下,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将身一团,浑身鳞甲展开,纯凭钢铁般坚硬的鳞甲硬架两大强敌的攻击。 “嚓”一声锐响,那蝙神的宝剑竟是无坚不摧,穿糖葫芦般在蟒神到来前先一步从独脚龙神的体内穿过,又射穿了一只捷豹的身体。 惊天动地般的惨叫声惊动了现场的每一个人。阿修罗一见独脚龙神丧命,再顾不得与辄无隐算帐,旋身向二哥所在处疾扑过去。 远处拦下阴辇迪激斗的冥魔长老一见,“啊呀!”一声道:“百变蝙神,你当真要自取灭亡?”说罢舍了阴辇迪,和其他三位长老一起向百变蝙神扑了过去。 百变蝙神一剑得手,哈哈大笑,巨大的翅膀挥动,率先隐入云层,蟒神随后紧跟而去。 看看二人眨眼间已然去远,阿修罗众人心知追赶不上,再回头时,阴辇迪、辄无隐、一炁星君等人,也都个个跑得不见了踪影。 阿修罗叫声:“二哥!”心痛难当却无处发泄,左臂抱了独脚龙神的尸体,右臂三叉戟挥开,将一众恶鬼们悉数杀绝。 ———— 第二十一章节五音魔患(上) 送走了四大天师和天将天将,瞽目神弓、金刚铁掌、千手剑侠、鸠盘荼留在鄢墟城中帮助秋无风重建城规、安抚百姓。秋霜雪随了任伯踵、龟乩、守静、秦广王等人率地府联军押解了近三十万恶鬼返回地府联军大营。 秋霜雪之所以随行前往地府,正是因为想止住人间这场满天大雪。 那个附入小童体内的鬼魂此时已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只浑身长满白毛的怪物。这怪物除了一对眼睛还能隐隐辨出外,其余耳、口、鼻一类的面部特征俱被浓浓白毛遮盖。双手指甲已无,只在分开指掌之时才能认出是十根的肉柱上拖着尺长白毛,下身则干脆没了脚,长长白毛曳下,忽悠悠飘在离地尺高处,连秦广王也不认识这是只什么鬼怪。 据这个长毛鬼自己所言,他乃是史前冥灵。早在盘古大帝开天辟地前便生活在了冥界沧海的度朔山上。那时的度朔山还是一方胜地,同后来的海上三仙岛般,是冥界幽灵视为圣地的栖息之所。 然而有一天,一物突然坠落度朔山中,将地面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长毛鬼与另两个伙伴联手入洞,想一探究竟。不意三人入洞后,又一个更大的物体落上度朔山来,巨大的冲击力使岛上众冥灵悉数灭绝。长毛鬼三人因身在洞中逃过一劫,却意外地发现插落岛上的巨大木桩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力,阻断了三人出洞的希望。 也不知过了多少万年,神荼、郁垒两位上古奇神来到度朔山中,发现并将此洞做了地府恶鬼的囚禁之所。白毛鬼等人也想通过神荼、郁垒的力量出得洞去,然而它们奇阴之体,根本无法靠近洞口,那两位大仙又怎想得到这洞里还困着三个冤魂?三个冥灵竟这样一直在洞中住了下来。 从不断被丢入洞的恶鬼们口中,长毛鬼等人了解了外界发生的一切,这才知道洞口那棵已长成蟠桃大树的巨木乃是盘古大帝手中神兵上的斧柄,因而猜测撞出巨洞的神物必是斧身上用来榫固斧头的榫木。或许正是由于这块榫木的脱落,才使得斧头与斧柄分离,令盘古大帝开天辟地的一击未能杀死阴魔。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 这些事情发生在连长毛鬼也无法记清的悠长岁月里。时至今日,当年的三个冥灵已只剩了两个,而另一个也已衰老至无法行动。除了这两个冥灵,当真没有第三人晓得这块榫木的存在。 秦广王等人暗叫侥幸。亏得这个长毛鬼没能随东伶玄突围而去,不然众人再不会知道鬼门内的秘密。听长毛鬼所言,那神斧榫木本是奇物,在洞中自动膨胀,与周围石壁结成一体,若能将其取出打入冰洞,或可填死冰洞洞眼,阻断寒冰之气外泄,令人间重现温暖。 然而如何才能取出榫木,白毛鬼并不知情。众人想来想去,也只好将希望寄助于秋霜雪的神剑,盼能凭借神剑之利挖出榫木。 队伍顺利到达地府联军大营,众恶鬼们老老实实,接受鬼卒看押,显然对任伯踵等人的承诺十分相信。 任伯踵请秦广王暂代联军总指挥之职,西比波和北子干的兵马都已退回罗丰山中,与骇魂魔合兵一处,恶鬼们要想重返鬼门,却须得打败大力鬼王后才行。 安顿好军队,任伯踵、龟乩、守静、秋霜雪一行人在白毛鬼的带领下,向沧海度朔山进发。那白毛鬼果如他自己所说,不会任何法术,飘在空中的身躯仅能缓缓飞行,若非龟乩道人与守静道人提携,他根本跟不上众人前进的速度。 此时的任伯踵众人,俱已身具奇功,带着白毛鬼轻易穿越大力鬼王布设在罗丰山中的重重暗哨,渡沧海登上度朔山来。 再看山中景色,昔日的蟠桃巨木已碎裂成一地枯枝,满山遍野,积至无处落足。众人顾不上感慨,径直奔向鬼门。 任伯踵等人都是第一次进入鬼门,只觉洞中纵横交错,全是大大小小的洞眼,已难分清主洞、支洞。亿万年来无数恶鬼们竟将这里面开凿得如同迷宫一般,若非有白毛鬼带路,四人当真寸步难行。 白毛鬼因挂念那行动不便留在洞中的另一个史前冥灵,提议先去看望同伴。人之常情,众人当然不反对。白毛鬼熟门熟路,在蜂巢般的群洞中左钻右拐,不多时带领众人来到一个长长的支洞内。 乍进支洞,行在最后的龟乩道人无意中一抬桃木神剑,竟忽觉一道气流从身旁窜走。龟乩道人一惊回头,什么也没有发现。 再回身,龟乩道人见众人都在盯着他看,这才知不是幻觉。以这几个人的灵觉,竟找不到那风去后的踪迹,四人将惊讶的目光转向了白毛鬼。 白毛鬼摇头道:“这洞中与世隔绝,断不会有风产生,自桃木被毁,除了我的同伴无法行动外,其他鬼魂俱已逃出洞外。适才若非幻觉,便是有外人闯进洞来,难道——”白毛鬼说着自己也吓了一跳道:“我的同伴危险了?” “咱们快去!”众人此时已视白毛鬼为友,当下任伯踵与秋霜雪在前,龟乩、守静道人断后,将白毛鬼护在中间急向前行。 此时的洞中静得怕人,五个人穿出长长的支洞,前方霍然开朗,进入一个堪比宫殿般的巨大石洞。在这个大洞中已另开凿出三间石室,并列前方,卓然自成一套舒适的居所。 然而便在这三间石室的左侧一间门口,一具类似于白毛鬼形状的尸体横卧地上,在经历了鬼门中的空无一物后,它的出现,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白毛鬼一见大惊,叫一声便要扑上,却被身后的龟乩道人跨前一把拉住。 “有埋伏!”这边龟乩道人去拽白毛鬼之际,后方的守静道人已然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他大叫一声,一道急速凝成的玄波将前方的任伯踵、秋霜雪、白毛鬼、龟乩道人护在中间。 “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撞上守静道人凝成的护壁,一道波纹如浪般在护罩上扩散开来。 前方四人听得动静,一齐回头去看守静道人,然而守静道人已于刹那间变得呆若木鸡,静静地站在那里成了一具无主游魂般两眼呆滞地望着前方。 这种表情龟乩道人太熟悉了,沧海之上醒来,身后站立的万千鬼魂脸上,正是守静道人此时的形态。 龟乩道人一下子明白过来,知道守静道人在察觉敌踪的一瞬间护住了众人,自己却终未能逃过对方的袭击。想起当初失魂前听到的箫音,龟乩道人立时知道了护罩上的波纹是怎么回事。 波纹越抖越盛,龟乩道人急抬左手,快速凝成的第二重护罩上已然出现了一道被撞后的纹路,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眨眼间竟有五道波纹形成。 四人相顾骇然,如此多的敌人环绕四周,此前竟全然不知,而且连对手到底是什么怪物都搞不清楚。 第203章 眼见龟乩道人形成的护罩也已颤成一片,任伯踵幻出了第三道防线。 三重护壁一生,众人所立之地已非常狭小,一旦任伯踵的防线再告失守,四人将只有各自逃命的份。 看着护罩上再次呈现接踵而来的五道波纹,任伯踵急问龟乩道人道:“咱们入此洞时的那道邪风必也是这帮敌人所生,你当时做了什么?竟使得它们暂时放弃了攻击?” “我?”龟乩道人一听恍然道:“我当时抬剑上肩,难道它们竟怕这把木剑?” “有可能。”任伯踵道:“你手中木剑乃是神荼大仙取蟠桃神木支干炼成,它虽不具桃木吸食阴魂的威力,却说不定有克制这些怪物的特性。” 龟乩道人一听有道理,当即以剑施法,凌空画出一道驱鬼之符点向任伯踵那已呈乱势的护壁。 “呼”地波纹尽消,任伯踵急推玄劲,护壁向外扩展,砰砰两声,竟似将两个就近的怪物撞飞了出去。 四人一见大喜,正要去救守静道人,不料又是两道邪风旋入洞中。这两道风虽不似那五个无形怪物般诡异,但散发出的强大力量,连罩在护壁中的四人都为之心惊。 “不好。”任伯踵意识到不妙时,那两道风已现出人形阻在洞口。前面一位手提大刀,杀气腾腾,这个人黑面黑须,身着黑衣,黑色的战袍摆动间,如一道黑旋风般充满暴发之力。在这黑面大汉身旁紧跟而来的是一位通身发蓝的巨大怪物,这怪物虽然用了缩身之术,但那超大的身躯仍是占据了洞中过半的空间,低头佝身,倒似一只困入笼中的怪兽。 任伯踵识得那蓝色怪物,正是森罗城中与丰都大帝斗法的冥灵夜叉,不用问,站在他前面的黑面汉子定是大力鬼王。 这冥灵夜叉一进洞就将石室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而且这个怪物凶残成性,不待大力鬼王吩咐,手中巨棍一抬,捣蒜般从大力鬼王头上探过,向四人赖以自保的护罩上杵来。 冥灵夜叉力大无边,若让他一棍捣实,护壁立破,四人便会陷入那五个不知名怪物的攻击之下,以那五个怪物的防不胜防,四人绝对没有能力在与大力鬼王和冥灵夜叉斗法的同时躲过它们的袭击。 危机当头,秋霜雪大叫一声:“穿壁离开!”说话间无形神剑出体,彩带般绕身数圈将自己牢牢裹在其中后,剑光毒龙般抬头,正击在冥灵夜叉捣来的棍底。 “当”地一声大响,冥灵夜叉巨大的身躯被撞得凹了下去,后背紧紧贴上洞壁。任伯踵与龟乩道人一见,趁机左右拉了白毛鬼,“呼”一声隐入壁中。大力鬼王一声冷笑,身形倏地不见,遁壁追去。 冥灵夜叉只因大棍无法轮开,才会被全力出击的秋霜雪占了上风,但那一棍的反震之力也是极大,秋霜雪被震得身形一滞,眼睁睁看着大力鬼王追入壁中而无法阻止。正着急间,眼前人影一现,任伯踵与龟乩道人拉着白毛鬼又钻出壁来。 三人乍一现身,龟乩道人忽然就地一立不再动弹。任伯踵一见不妙,急幻法罩,将自己与白毛鬼护在其间。 此时洞中强敌环绕,任伯踵却根本不知道暗中的那五个敌人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对自己发起攻击。而更可怕的是,缓过劲来的冥灵夜叉一声巨啸,二度挥棍捣来。 任伯踵正不如该如何同时应对冥灵夜叉和五个无形怪物的攻击,霜芒暴闪,秋霜雪神剑卷来,剑气将二人托了,欺冥灵夜叉身体行动不便,神剑旋成一个锥形护着二人绕过冥灵夜叉向洞外飞去。 秋霜雪此时已无力顾及落入敌手的龟乩道人和守静道人,再耽搁下去,必是全军覆没之局。她虽不知任伯踵等人因何去而复返,但看三人出壁时的神色,已知壁中另有古怪,因此不敢入壁,带着任伯踵和白毛鬼顺支洞向外疾窜。 出了支洞,眼前洞宇纵横,秋霜雪一时为之眼花,稍一犹疑,身后大力鬼王和冥灵夜叉的身形已急追而来。 “这边走!”白毛鬼再次显出他鬼门主人的优越性,指挥着任伯踵和秋霜雪在迷宫般的洞内左拐右拐,不一时竟将大力鬼王抛得没了踪影,带着二人直奔鬼门出口。 眼见前方窜入一条洞内,上空微光隐现,秋霜雪大喜,提着白毛鬼就要飞升出洞,却不料白毛鬼突然间大叫一声,拼力挣扎一下后再没了动静。 秋霜雪不及停身,已被白毛鬼那重如千斤的身躯拖住。秋霜雪大吃一惊,这才感觉出白毛鬼似被一条无形锁链拉着般再也前进不动。 “怎么回事?”秋霜雪震骇莫名,若这是洞中那几个无形怪物使的邪术,今日三人只怕一个也逃不出去。 听秋霜雪吃惊发问,任伯踵不及说话,先行施法带着二人窜入附近一条支洞内。 远离洞口,白毛鬼呻吟一声,昏死过去的面庞幽幽欲醒。 用法封了支洞洞口,暂时不虑被敌人发现,任伯踵这才神情沉地对秋霜雪道:“这洞中石壁古怪异常,以一般人的法力根本无法遁入,我三人适才虽然拼力钻了进去,但入壁仅止丈远,便觉被卡死在石中,半步也前进不得,这才无奈退了出来。然而人虽出壁,壁上发出的吸力却始终不离身体,而且这股力量随着离洞底越远而表现得越趋强烈。直到临近洞口,我才明白我已没有能力再离开此洞。” 秋霜雪一听奇道:“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感觉?” 任伯踵不假思索道:“想是你没有隐入壁中的缘故。” 秋霜雪一听,脑袋里嗡地一声响,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大力鬼王设好的圈套,这也就意味着任伯踵已经没有能力逃出敌人的毒手? 眼看着三位叔叔相继失陷洞中,秋霜雪心中难过,眼圈红了起来。 “孩子,别难过。”任伯踵看穿了秋霜雪的思想,安慰一句后冷静分析道:“大力鬼王定是从鬼门内另一只白毛鬼口中知道了榫木的存在,因而猜想到咱们会来。他入洞时间未必比咱们早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将石壁完全改造,我身上的困惑另有原因,说不定便与洞中榫木有关。” 既断定自己无法离洞的原因与大力鬼王无关,任伯踵立时想到大力鬼王必也会面临与自己同样的难题,他当即对秋霜雪道:“你这便离开鬼门,去鄢墟城找鸠盘荼求助。她对魔界情况十分了解,想必知道那五个无形怪物的来历,倘没有收伏五个怪物的把握,千万不要贸然来救我们。若我的猜测正确,大力鬼王现时的情况应该与我相似,只要他出不了洞,地府魔兵便会群龙无首,你速通知秦广王率十殿联军向罗丰山敌营发起进攻,务必要在阿修罗得知此间情况前将山中魔兵一举全歼,那样地府双方的力量将会发生根本性转变,魔界将失去对地府的统治。” 事成定局,秋霜雪含泪点头,神剑护体,流星般窜出洞去。 ———— 呼罢秋霜雪的叙述,鸠盘荼吃惊道:“依你所言,大力鬼王竟是将冥宫的护宫五魔调往了鬼门。” “护宫五魔?”秋无风、千手剑侠、金刚铁掌、瞽目神弓等人都对这五个无影无形的魔怪产生了兴趣。 “应该是。”鸠盘荼略一肯定后道出五魔来历。 “护宫五魔,原名宫、商、角、羽、徵五音魔。它们本是天地之初自然存在的五种声音孕就而成,后被魔王夫人罗刹女无意中发现,以天魔音将其收伏。亿万年来,五音魔一直守卫着冥宫,如同灵宵殿的十大镇殿金甲天神般,轻易不出冥宫半步。想不到这次他们却一齐来在度朔山中,可见大力鬼王此番进军鬼门,实是花了血本。若非那五音魔惧怕蟠桃木的神力,只怕连神荼、郁垒两位大仙都难逃它们毒手。” “鸠师既然知道这五音魔的来历,想必有办法收伏它们。”秋霜雪的话中满含期盼。 妁盘荼无奈摇头道:“这五音魔的存在我也只是从老姐姐九子鬼母口中听来。即便冥宫中人,也没有几个人见过这五音魔的真面目,因为一旦听到它们发出的声音时,已被这五个鬼怪控制,若非听你讲那些怪物的数量正好五个,我也不敢断定便是它们。” 千手剑侠听到这里开口道:“夫子帅猜得不错,那大力鬼王一定是知道了神斧榫木的存在,料定咱们会派人去取,这才令五音魔在鬼门中布下陷阱,守株待兔,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 金刚铁掌狠狠一拍大腿道:“即便救不出老夫子,咱们也不能便宜那大力鬼王,索性率兵直捣冥宫,抄了他的老窝。” “不妥。”秋无风一听摇头道:“咱们对冥宫的防守情况一概不知,难保不会再有五音魔一类的鬼怪存在,贸贸然攻打冥宫,胜算不大。况且一旦阿修罗派出援军,或罗丰山魔兵回防,咱们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还是依任先生之言,围剿罗丰山。若能消灭大力鬼王的有生力量,冥宫便成一座空城,那时稳扎稳打,再攻冥宫,胜算便大了。” 众人听秋无风言之有理,纷纷点头。秋霜雪仍不死心,追问鸠盘荼道:“那罗刹女既能收伏五音魔,鸠师难道便没有办法对付它们吗?” 鸠盘荼苦笑道:“罗刹女身为魔王夫人,从四海之内收罗了五把神乐,她手下八色妖娆又专擅天魔之舞,因而机缘巧合下收伏了五音魔。不过——”鸠盘荼说到这里略一犹疑后才道:“除了罗刹女手中的这五把神乐,普天之下能克制五音魔的怕只剩了一座名为‘碧涛’的古琴,可四海茫茫,又去哪里找那座古琴?” “碧涛琴?” 第204章 鸠盘荼讲的无奈,秋霜雪眼中却已闪出亮光,她一把抓住鸠盘荼手臂追问道:“鸠师是说碧涛琴可以制服五音魔么?” 鸠盘荼一愣,眼中忽然也发光道:“难道霜雪见过这把古琴?” “碧涛琴就在姐姐的玄冰圣殿内,我这便去找姐姐。”秋霜雪兴奋地说完,起身便要离去,却被鸠盘荼叫住道:“霜雪等等!” 秋霜雪回头去看鸠盘荼,鸠盘荼道:“让你千手剑侠伯伯和你一起去。” “可是——”秋霜雪本想说海皇女不愿旁人打扰她的清修,但当着千手剑侠的面,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我明白。”鸠盘荼阻断秋霜雪的话道:“如今形势已变。蟒神复出,阿修罗必定会以海皇女的生死来要挟蟒神,你的姐姐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且如今三界势力分为数派,此去北海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去我们实难安心。” 鸠盘荼思虑周全,众人都点头赞同。秋霜雪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听说姐姐会有危险,登时大急,冲千手剑侠点头道:“如此有劳伯伯了!” 二人不再耽搁,出屋驾祥云直奔北海。 秋霜雪这已是第三次前往玄冰圣殿,不用人带路,取直线径入北海。 此时的北海已成一片雪原,连波涛冻结形成的冰原也被空中不停降下的大雪掩埋,入目千里茫茫,更具震憾性的神秘感。 眼见前方飞雪更盛,秋霜雪心知来在北海雪原。由于满天雪降,玄冰圣殿的方位变得更加隐密,秋霜雪辨认良久,这才确定了前进的方向。然而当二人冒雪飞行之际,心中警兆忽现。 千手剑侠吃了一惊,招呼秋霜雪隐身形后减速缓缓向前潜去。及至到了巨柱现身的地段,二人隐见无数的白衣身影,混在茫茫落雪中几不可察。若非二人此时的功力已至大成境界,断会一头闯入对方设下的包围圈内。 “是雷霆教下的白衣奴。”秋霜雪惊呼出声。 千手剑侠轻声道:“敌人的动作好快。看这架势,魔界对此行十分重视。雷霆教下十大天干魔,十二地支魔个个魔功深厚,突破他们的封锁进入玄冰圣殿内几不可能,最好是让海皇女突围,咱们从外接应。可怎么才能令海皇知道咱们的到来呢?” “我有办法。”秋霜雪略一思索已想出主意,只见她高抬左手,套在食指上的玄冰钻戒立时全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满天飞雪面前。 ———— 玄冰圣殿内,雍荣典雅的海皇女抚琴自娱,对闯入殿中的白袍教主不理不睬,显然对白袍教主的不请自来十分反感。 白袍教主讨个没趣,却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嘿嘿一笑道:“弟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怪不得会令我那三弟神魂颠倒。” 白袍教主口出轻溥之言,海皇女却是眼也不抬。白袍教主终挂不住面子,声音转冷,哼一声道:“看来你是不想与蟒神见面了。” 琴音一顿,海皇女抬头目视白袍教主道:“堂堂一派教主,何苦来这里戏弄我一个妇道人家?” “弟妹总算是开了金口了。”白袍教主脸容一转,恢复笑意道:“今非昔比,阿修罗已一统三界。因此不愿再与蟒神计较往日恩怨,只要弟妹肯散去神功,我便带弟妹去北昆仑放出蟒神,令你二人团聚,过那逍遥自在的魔侣生活。” 海皇女笑道:“难道阿修罗不怕蟒神与他为敌?” 白袍教主呵呵笑道:“阿修罗看的是弟妹的面子,那蟒神若识时务,不再插手三界中事,是他的福气,倘他不识好歹,只会自取灭亡。弟妹是聪明人,见了蟒神时,当会劝说与他吧?” 海皇女不为所动,轻蔑一笑道:“听说玉帝已然复出,教主之言有点不尽不实。” 白袍教主一愣,他没料到海皇女会了解外界发生的事情,反是自己并不清楚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实情,当下眼珠一转沉下脸道:“你去找过敖闰那条贱龙?弟妹私出玄冰圣殿,已违反了当初对三弟立下的誓约。” “这么说教主果然是在撒谎。”海皇女哂道:“玄冰圣殿本就位于北海,虽然隐密又怎么能避得过北海龙王的耳目,他的确来过这里,我却没有离开。” “不可能。”白袍教主冷哼道:“玉帝复出只是近日之事,而敖闰已于昨日死在三仙岛下,怎么可能会来寻你?” 海皇一听,神色大变道:“他们竟没能破了太极乾坤定大阵么?” 这海皇女终究心地单纯,被白袍教主一诈,已然吐露出实情。白袍教主心下有底,嘿嘿冷笑道:“原来那盘棋局是弟妹出的主意?当真奇妙得紧。只可惜气机牵引下,反令一众仙界中人陷入了太极乾坤定的控制之中。此阵是弟妹所创,当知在那种情况下,一旦破阵不成,会是什么结果。” 海皇女神情一黯,流下泪来道:“是我害了妹妹!” 白袍教主一愣,海皇女哪里来的妹妹?他心中疑惑却不多问,以免露出破绽,只是冷冷道:“弟妹当真不愿再与蟒神团聚?” 海皇女心神失守,无法再保持矜持,怒问道:“阿修罗决没有这份好心,你们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白袍教主见海皇女动怒,心中反定了下来,不紧不慢道:“三弟哪里会在乎你的事,是四大元帅与冥魔长老替你求情。阿修罗眼见三界一统,蟒神已掀不起什么大浪,这才格外开恩,要让你们夫妻相聚,以安抚各位元帅与长老之心。” “那四大元帅与冥魔长老为什么不来见我?”海皇女虽然在问,心下先自信了三分。 白袍教主道:“他们对弟妹你一向忠心耿耿,虽然归降三弟已久,但难保弟妹不会利用他们的忠心逼他们做出别的事来,那岂不是害了他们?三弟是断不会令这种事情发生的。” “没想到阿修罗也会为人着想。”海皇女愤愤道:“当年难道不是他利用蟒神的性命来胁迫我,继而又利用我的性命来胁迫四位元帅归降的吗?既然他如此防范于我,何不将我杀死,一了百了。” “哧!”白袍教主鼻音一哼,不屑地道:“弟妹还当自己是当年的天魔宫主人吗?我们此举只是防患于未然,即便任你离开玄冰圣殿,你又能有何作为?” 被白袍教主一顿冷嘲热讽,海皇女目泛浪光道:“其实当年也是蟒神在主持大局。只恨我为了维持天魔宫一时的稳定,竟愚昧至压抑本性,不敢向他流露真情。倘能与他再见一面,区区一身功力何足留恋,不过我信不过你,你叫阿修罗自己来和我说。” 白袍教主道:“你也太多虑了,三界刚归一统,各种事情都需要处理,我那三弟哪有时间来见你。只要你散去神功,我即刻带你去见蟒神,如若违约,天打雷劈。你认为如何?” 白袍教主本就是要利用海皇女去威胁蟒神,当然不怕立此毒誓。海皇女听对方说得坚决,却全然没想到白袍教主讲的见面与她愿望中的见面根本不是一回事。当下点头同意道:“一言为定!” 白袍教主心中冷笑,如此当省下自己不少力气,若当真动手拿人,此女魔功实不在自己之下,雷霆教纵然人多势众,也难免会有伤亡。 白袍教主想得正美,远处巨柱阵内的满天大雪却突然间停了下来。海皇女何等神通,立时感应到了外界的变化,心中警戒立起,眼神恢复澄明道:“原来你在骗我,太极乾坤定大阵已破,三仙岛众神根本没有死。” 白袍教主也感应到了殿外大雪已停,但那与自己要做的事风马牛不相及,他实在想不通海皇女因何能突然得出三仙岛战事的结果,硬着头皮装糊涂道:“弟妹既吝啬这一身功力,直言便是,何苦另找借口?只是你不再关心蟒神的生死了么?” 海皇女神智已复,如何能再被白袍教主愚弄?她冷静地道:“要我散去功力不难,但你们既不想要我性命,却来这里诓骗于我,到底为了什么?莫非是想用我来要胁什么人?” 说到这里海皇女心中一动道:“你适才一再提及蟒神,难不成蟒神已然脱困?” 一语既出,海皇女眼中神光大放,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这个推断极有可能成立。 白袍教主一听,仰天哈哈大笑道:“真是痴人说梦。”话虽如此,在用语言吸引海皇女注意力的同时,一股暗力已自袍下涌出,直取海皇女。 热切盼望着从白袍教主的反应中寻求答案的海皇女对白袍教主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白袍教主的暗算又怎么能瞒得过海皇女的灵觉?对方这一出手,无异于给出了问题的答案。海皇女登时喜出望外,神情大振下,不避不闪,挥素手纤指横拔,一大片强烈的琴音涌泻下地,硬撞上白袍教主的杀伐暗气。双方势均力敌,“轰”地一声大响,强大的冲击力竟把玄冰圣殿整个掀翻开来。当无数断裂的大石落定后,海皇女已然盘膝悬停空中,长琴横亘膝上,与白袍教主形成对峙。 围在殿外的八个天干魔一见变故横生,正要扑来夹攻海皇女,不意异变再起,守在远处外围的地支魔们突然遭到了闯阵的秋霜雪和千手剑侠的强大攻势。那帮地支魔们哪里会想到这两个煞星就潜伏在身侧,骤然受袭,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惊慌的喊叫声响成一片。 天干魔们突然收到地支魔们的求救信号,不由停身回望,只这一迟稍间,琴音已再次响起。 清脆而急如骤雨的音符自海皇女飞速拔动的琴弦处流出,清泉般环绕在海皇女身周,转瞬凝成片片雪花,自海皇女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倾刻间扩展成一片茫茫落雪。 第205章 密雪浇头,八个天干魔一时失了海皇女的踪迹。白袍教主叫声不好,呼地幻出巨袍,兜头盖脸将海皇女立身处及其周围百丈内的飞雪悉数裹入。 长袍回收,扑一声,一个大雪团被白袍教主抖落眼前,雪团开裂,溢出的无数音符欢快地奏鸣着,仿佛在嘲笑白袍教主的失策,而海皇女却已踪迹全无。 “追!”气急败坏的白袍教主领了八个天干奴向巨柱阵处飞扑而去。 ———— 秋霜雪以玄冰钻戒消去漫天飞雪,趁着众多白衣奴们被天气的突变吸引之际,和千手剑侠隐身前行,潜入了巨柱阵内。 前方的十二个地支魔也非善类,天气一变,他们立生警戒,十二人组成地支气阵,一旦有人试图穿越,定会察觉。然而这时,玄冰圣殿方向传来了巨烈的爆炸声。十二个人才一回头,秋霜雪和千手剑侠已如猛虎出柙,刹那间打乱了十二个地支魔的阵脚。 这十二个地支魔眼见对方来势汹汹,且不知尚有多少敌人未现身,慌乱之下,急忙一面发声求援,一面奋力抵挡。 秋霜雪与千手剑侠也听到了玄冰圣殿处发出的巨大声响,不知道海皇女发生了什么事,哪里有心情和这帮地支魔们纠缠,趁对方乱做一团,闯过敌人的拦截直入巨柱阵中心地带。 看看前方将到玄冰圣殿,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秋霜雪心头。来不及说话,秋霜雪一回身拉了千手剑侠急向侧闪,同时神剑出击,全力前刺。 “嘭”地一声闷响,一幅巨袍现出形来,扇起的强大风力令四围雪花飞起,一片朦胧中,白袍教主与八个天干魔的身影已来在眼前。 对方明显占着数量上的优势。秋霜雪与千手剑侠哪敢力敌,侧向逃出。然而后方十二个地支魔也已追来,与出现在前面的天干魔们形成一张夹击大网,向飞逃的二人围罩过来。 眼见秋霜雪与千手剑侠要被困在天干地支大阵中无法脱身,一阵妙曼的琴音响起,巨柱阵内立时恢复了茫茫落雪的壮丽景观。而最妙处是那飞雪竟如被琴音托着一般,让过秋霜雪与千手剑侠,在飘近天干、地支魔众人身侧时突然发威,怒镖般钉向这些雷霆教众的身体。 那些天干、地支魔们听到琴音已知海皇女就在附近,然而不待他们寻到对方,已猝然遭袭,被那马蜂般叮来的飞雪击得四散逃开。 白袍教主一见此景,气得出声巨啸,白袍如浪勃发,将袭来的飞雪拍得轰然四溅,暂时现出的一片清明中,秋霜雪与千手剑侠的身影一现,旋即再次消失在前方更浓的落雪之中。 眼见海皇女的身形穿出雪海,出现在二人面前,秋霜雪高兴地大叫道:“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多谢妹妹前来相助。”海皇女嫣然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 秋霜雪本还担心海皇女会为了当年的誓言而不肯出山,听对方这一说,立时喜出望外道:“正是,姐姐随我们来。”说罢掉头带了海皇女向地府潜去。 ———— 鄢墟城中,附在五花山人马身上的鬼卒退去后,秋无风命大军入城就地安顿,同时对城中幸存的百姓予以安抚。原驻城中的守城官军纷纷归附在秋无风麾下,使得秋无风的兵马迅速扩充到了十五万。而让秋无风心慰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当日傲剑山庄中突围而出的家丁、仆人们,终于打听到了秋无风在五花山举旗的消息,集体来奔,恰好于此时来在城中。主仆见面,大家都是喜极而泣,秋无见众人安然无恙,总算是去了一桩心愿。 天空仍在降下大雪,把四野变成一片雪原,鄢墟城被孤零零地凸显了出来。瞽目神弓、金刚铁掌、鸠盘荼为相救任伯踵等人,已然前往地府,秋无风一个人心事重重地独坐书房,担心着女儿秋霜雪和老朋友千手剑侠的安危。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了开来,风丝端着一壶热茶步进屋来。 将房门掩好,风丝丝来在桌前,轻轻为秋无风斟着茶道:“我就知道你睡不着。” “是啊。”秋无风看看窗外通明的天色道:“这日夜颠倒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 “还在瞒我。”风丝丝将茶递在秋无风面前,嗔怪道:“当我不知道你在担心霜雪吗?只不过她现在已具神通,让人担心的反是你自己。” 秋无风眼圈忽地一红,叹气道:“此次仙魔之争,席卷三界,连咱们这些凡人也不能幸免。天地易色、阴阳颠倒恐怕才只是一个开始。若能挽回这一系列灾难,霜雪,我的霜雪…”秋无风话音忽然变得哽咽起来。 “你在说什么呢?”风丝丝急忙打断秋无风的话道:“你不听众人讲了吗?如今玉帝复出,天庭重归一统,事情正朝着好的方向一步步发展,以后你这种悲天悯人的沉重话题再也休说。咱们傲剑山庄中人哪一个不是福泽深厚?便是你、我这两个最不济的人都屡得神助,现今连我也不得不相信你是真龙下凡,更何况霜雪本就是上界太阴圣女,天之娇女,自会有万神护佑,你瞎担心什么呢?” 风丝丝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秋无风再忍不住双泪长流,把个风丝丝唬得忙扯出一方手绢替他擦泪道:“你看你,还真钻了牛角尖了。” 见秋无风勉强一笑,低头不语。风丝丝轻轻拉住秋无风的手道:“无风,你真当我是你的亲人么?” 秋无风听风丝丝讲得认真,不知她因何有此一问,点头道:“自一开始,我便当你是我最亲的人,只是因为我的愚昧,才耽误了丝丝十年光阴,希望以后秋无风能用他的爱补回这份遗憾。” “好!”风丝丝点头道:“既如此,你心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就把它告诉你的爱人,如果我不能与你共同承担,又怎么能值得你对我付出真爱?” “丝丝!”秋无风双手环握住风丝丝的手,将其抵在自己下颌处,仿佛在寻求着某种力量。半晌才流着泪道:“霜雪本就是为消弥这一场三界浩劫而来,只是,只是——”秋无风说着已全然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用蚊呐般细微的声音痛苦呻吟道:“她的使命却需要用生命来完成!” 风丝丝反过来一把握住秋无风那无助的大手,紧张问道:“你这是听人说的还是自己的臆测?” 秋无风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此事仙魔两界人尽皆知。千手剑侠他们怕我难过,因此瞒了我不说,但侍女翠莲却不敢对我撒谎。我从她讲述这几日的离别之事中听出有异,这才能迫她讲出实情。”秋无风说着将老祖谶言一事详细道出。 风丝丝一听,心中变得一片冰凉。想到那个自幼便追在自己身后叫着姑姑的小女孩,她心中也是悲伤难抑,但最令风丝丝为之心痛的还是面前的秋无风。秋无风决不是此刻才知道真相,但他不但没有阻止女儿前往玄冰圣殿,反勇敢地随众一起,为消除三界之灾努力。风丝丝只可惜自己不会测心之术,否则可以了解一下面前这个男人心中到底承受着怎样剧大的痛苦,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情感决不会比室外变幻的天气逊色! 二人正在这里握手相对无言,“砰”一声房门被人撞开,侍女翠莲慌慌张张奔进屋来。 一见室内情景,翠莲只当自己撞破了二人的好事,进退不得下,一时呆在了当地。 秋无风霍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屋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咦,难道太阳落山了么?”秋无风与风丝丝说话间分了开来,以掩饰各自的情绪。 翠莲毕竟是个小姑娘,脸一红恢复了慌张神态道:“庄主,鄢墟城已被团团阴云围困,看这架势,咱们被魔界的人马包围了。” “魔界人马?”秋无风、风丝丝一听大惊,急忙跨步出门。 就在屋外,举头不到十丈高处,海水般汹涌的黑云正翻腾不休。 这几日仙魔大战,满天阴云的恐惧景色见得多了,但如此近在咫尺地悬停头顶,仍是令人感到惊心动魄。那云翻腾间似乎随时可能掉落,压抑与恐惧的气氛扑面而下,城中处处传出惊叫之声。 风丝吓得“啊”一声低呼出来,秋无风忙挽了她的手安慰佳人。神龙九子早护在了书房四周,见二人出屋,呼一声将二人团团围住,以防魔兵突袭,陈镜瓶却因为已返回山寨保护家人及山中妇嬬而不在城中。 秋无风刚一现身,空中云雾洞开,一个白衣人如掉下来般倏忽坠入院中。此人身材高大,脸形偏瘦,但棱角处如刀刻般分明,下巴、脸颊处须根深重,更添其冷酷气息,双眼如凿出的两道条纹,阴森无比,稍一睁开便已冷芒暴射。 白衣人一出现,立在秋无风面前的鸱吻立即开口道:“甲天魔,这鄢墟城只不过是一处凡人居所,你们身为魔界精英,不敢与天庭交锋,却跑来欺负这一帮身无法力之人,不觉得丢脸么?” 甲天魔冷眼一瞪,开门见山道:“交出海皇女和秋霜雪,我们立即退兵。” “哧!”鸱吻反讥道:“堂堂海皇女怎么会在这小小的鄢墟城中,甲天魔你不是脑袋有毛病吧?至于秋霜雪,纵是我家庄主的女儿,也不过是上界太阴圣女借秋家投胎下凡罢了。如今她仙功已成,早回了天庭,你要找秋霜雪,去问玉帝要人好了。” 听鸱吻在这里胡搅蛮缠,甲天魔也不和他辨驳,冷冷道:“秋无风虽是凡人,但他出现的地方却常常成为散仙们的聚会之所。海皇女与秋霜雪既不在,我便将秋无风带走,你们转告秋霜雪,一个时辰之内她若不将海皇女带来,他的父亲便将成为她干涉我教之事的殉葬品。” 第206章 甲天魔话音才落,“嗷”一声,饕餮、椒图、睚眦同时扑了上去。却不料那甲天魔身上的白袍突然间膨胀开来,三个怪兽“嘭”一声被撞得倒跌回来,趴在那里哧哧吹着鼻息,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显然撞得不轻。 黑云再开,又是两个白袍人倏忽掉落院中,与先前下来的甲天魔一道,呈品字形将秋无风等人困在中间。 “大家住手!”秋无风看出今天来的敌人非同小可,眼见神龙九子便要动手,他忙大叫一声后对甲天魔等人道:“我随你们去,不要为难其他人,有我和你们在一起,不用你们去寻,我女儿秋霜雪自然会来找你们。” “且慢!”秋无风话音刚落,忽然一道声音起自地底,千手剑侠从土中钻了出来道:“海皇女和秋霜雪是我带走的,我领你们去找人便是。” “不用了。”甲天魔冷笑道:“你既然现身,她们也必定就在左近,只要将你们一齐拿下,我不信她们不现身。” 千手剑侠一听大笑道:“你真是自作聪明,三个人在一起难道就不会分开么?实话告诉你,秋霜雪因为打听到了蟒神的一些消息,海皇女自然迫不及待要秋霜雪带她前往寻找。我担心你们这帮蠢货无计可施下会来为难弱小,因此折了回来,果然你们只是一群只会拿旁人性命来要胁对手的小人。” 甲天魔不为千手剑侠的激将法所动,冷酷的面容丝毫不做改变,眼一瞟开口问道:“即便如此,你又怎么会告诉我们?” 听对方发问,千手剑侠已知甲天魔对自己的话生出兴趣,他心中大乐,笑着道:“蟒神复出,成为仙魔之外第三股最强大的力量,咱们都不愿见他壮大到足以威胁自己的地步。你们想到从海皇女身上下手,难道我们想不到?只不同的是我们采取了拉拢的手段,但既然如今威胁到了我的朋友,我却没有必要护她。海皇女既有了戒备,以她的本领,你们再想生擒她几乎不可能,唯有杀死她这一条路可走,这样一来,仙界便算失去了拉拢蟒神的诱饵,蟒神也同样会因为同仇敌忾而靠向天庭一方。我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千手剑侠这番因维护己身利益而出卖她人的言论颇合魔界中人口味,甲天魔听得不禁点头,只见他略一思索后又问道:“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假若我把你的话告诉蟒神,仙界中人的心机岂不是要白费?” 千手剑侠仰天大笑,用一种藐视对手的口气道:“仙界中人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伟大精神岂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们所能理解?我看透你们不会因为我说出实情就会放过蟒神和海皇女,你的话别说蟒神不会信,便是信也只会恨我一个人,大势所趋,事情的发展岂会因为一句话而改变?” “你倒也光棍,与我很对脾气。”甲天魔说罢冷酷的面容上挂出讥笑,嘲讽道:“你们仙界中人确实自以为是得紧,分明是自寻死路、愚不可及,偏要给自己戴顶冠冕堂皇的大帽,难道牺牲便不叫死亡了么?” “少废话!”千手剑侠见骗得对方信了自己,反倒不愿再和甲天魔多言,直接挑明话题道:“还不撤兵去追,你们难道不想抢在海皇女与蟒神见面前截住她吗?” 甲天魔不急不忙道:“他们见了面更好,可以一举将二人全部除去,你先说出他们见面的地点,我好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千手剑侠眉都不皱地哂道:“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的朋友们危险未除,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一切。” “看来你也不笨。”甲天魔难得地一笑道:“反正我随时都可以再来取这些凡夫俗子们的性命,今天便饶了他们,你且带路,若找不到海皇女,你应当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千手剑侠连理都懒得理甲天魔,脚下祥云一现,便要带这帮白衣教众离开。正这时,一道剑芒起自地底,毒蛇般卷刺甲天魔。 甲天魔猝不及防,“啊呀”一声化道幻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站在院中的另两个天干魔也遭到了来自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的袭击,同样不及抵挡,狼狈逃入上方黑云中去。 “好个巧舌如簧的贼子。”一直端立云端静观动态的白袍教主见弟子们险些被对方偷袭成功,登时大怒。白袍幻出,衣边如刀,直斩千手剑侠。 白袍教主这一动,鄢墟城上方顿时风起云涌,所有的天干魔、地支魔们一齐发动,率领白衣奴们冲下地面,要血洗鄢墟城。 千手剑侠一见大急,双剑齐出斩向白袍之际,口中大叫:“莫伤害无辜。” 恰这时一根长拐从空伸出,“轰”一声与双剑合力将袍角击得倒卷回去。 千手剑侠一扭头,鸠盘荼的身形已出现在他身旁。这时白袍教主的巨袍二度袭来,然而一阵琴音传出,海皇女横亘在千手剑侠与鸠盘荼身前,接下了白袍教主的攻击。 一得空,千手剑侠冲鸠盘荼怒道:“你们怎可此时前来?如此混战,如何护全城中百姓?”岂料鸠盘荼火气更大,怪眼一翻瞪紧了千手剑侠,大声道:“千手剑侠你给我听好了,倘你以后再这样不声不响,一个人去逞英雄,我鸠盘荼发誓一辈子再不理你。” 千手剑侠被骂得一愣,才发现城中情况有异。 那白袍教主带领手下弟子前往玄冰圣殿,本以为十拿九稳,因此并不曾率太多的教众,岂料此刻这一干白衣奴们乍一落地,立时陷入城中兵马的包围之中,眨眼间被斩杀过半,而天干、地支魔们也被现身的秦广王等人迎住撕杀起来。 原来秋霜雪和海皇女赶往十殿联军大营中见到了秦广王众人,鸠盘荼一听千手剑侠声称有事中途离开,立时猜到他定是担心雷霆教找不到海皇女会迁怒到秋无风身上,因此才返回城中一探。 鸠盘荼对白袍教主的为人十分了解,几可断定他此刻定已到了鄢墟城中,因此急请秦广王等地府阎君们帮忙,点齐十万鬼卒。除留下阎罗王留守联军大营外,其余九殿阎王悉数出动,故伎重施,悄悄上到城中,附入兵卒体内。只这次却没有事先和这些人打招呼,也因而能够奇兵突出,杀了雷霆教一个措手不及。等白衣奴们发现与他们交手的非是普通凡人时,已是兵败如山倒,回天无力。 白袍教主暴跳如雷,命天干、地支魔们合力向前。一帮天干魔狂攻秋霜雪等人,地支魔们则困住秦广王等一众地府阎王,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完全遏止了秦广王等人的攻势,硬是将战况渐渐扭转向了不利于鄢墟城的一面,而白袍教主更是奋起神威,独战海皇女、鸠盘荼、千手剑侠三大高手。 秋无风虽是一介凡人,也看出情况不妙,可恨自己不会仙术,只能瞪眼观战。正当秋无风无计可施之际,鄢墟城的东南方忽现霞光万道、瑞彩千重。红云祥霭中,五岳帝君、四位夫人、丹青幻客、霜华仙子、宓妃、娥黄、女英等等一众散仙现出形来,狂风骤雨般向雷霆教众发起攻击。 白袍教主再横,也架不住这许多仙人的围攻,慌忙率了天干、地支魔们丢下所剩无几的教众逃生去了。 战斗结束,鄢墟城中一派欢腾。这些城中的百姓本就听到了秋无风是真龙降世的传言,如今有幸目睹群神俱现的壮观场景,既有百神来佑,他们如何不对秋无风信服得五体投地?城中青壮年们纷纷来投,要报名参军,使得秋无风的军队迅速扩充到了二十万之众。 千手剑侠与岳山震帝等人赶走了白袍教主,大家见面都是满心欢喜。此时陈镜瓶的身影也从五岳群神的队伍里钻了出来,鸠盘荼将她揪到旁边一问才知道,原来这陈镜瓶在五花山上发现鄢墟城中妖云密布,知是有魔兵大举来犯,她急忙赶往泰山求援,这才搬来了这支奇兵。 这些散仙们当日随玉帝解了三仙岛之困后回师天庭,与瑶台圣母率领的天界群星胜利会师,却不料天地变色,而聚在灵宵殿的文臣们又悉数遭劫。 玉帝一面命太阳星君不分日夜普照大地,减缓人间寒冷,一面亲自部署,率领群神遍查天界。当搜到南天宫中时,那因怀恨三清道祖囚禁之仇,潜入天庭杀戳报复的百变蝠神终于藏身不住,突施反击。尽管群神已有准备,仍是被那妖伤了无数天将后夺路而逃。 众人这才明白日前流樱宫中的惨案非是一炁星君所为,倘当时进一步细查的话,断不会被这百变蝠神蒙混过去,但悔之已晚,天庭重臣损失过半。 隐患既除,伏羲大帝率三千上古真人回了三仙岛;千手剑侠、秋霜雪等人则返回五花山自不用说。其他散仙却是久未见面,被岳山震帝邀往泰山做客,却正好遇到陈镜瓶赶来求助,这才能一齐来援。 双方重聚,五岳帝君等人不仅意外地见到了复出的海皇女,更惊闻鬼门之中留有盘古大帝的神斧榫木。这下群神欣喜难抑,为防雷霆教人去而复返,留下四位夫人和霜华仙子陪神龙九子驻守城中,其他人则一齐随了秦广王下到地府,要取出榫木。 有了这许多仙人的加盟,鬼府联军声威大振,实力远超大力鬼王。群神在联军大帐内经过一番周密商议,拟出了解救任伯踵等人的详细计划。 一切议定,十殿阎王挥军进攻,向罗丰山内大力鬼王的魔兵驻扎地直扑而来。 ———— 鬼门之中,别看大力鬼王设下陷阱对付敌人,他其实半点也不熟悉洞内路径,费老了牛力才在五音魔的协助下找到并制服了任伯踵与白毛鬼,然而秋霜雪已不知去向。 第207章 待大力鬼王发现出不了鬼门时,他这才真正大吃一惊,但这家伙终究不愧是一代鬼王,在懊恼自己陷入鬼门的同时也想到了外界群龙无首的魔兵处境。如今大力鬼王的手下,四大凶神虽然只剩了三个,但加上骇魂魔的亡魂兵团,实力丝毫不输与十殿联军。只是秋霜雪既逃,对方很快便会得到信息,一旦地府联军趁自己被困鬼门之际大举兴兵,那己方留在罗丰山中的军队便危险了。 想到这里,大力鬼王急令冥灵夜叉马上离开鬼门,率军队暂且退回冥宫。如今度朔山已成一片虚墟,军队留在罗丰山中已没有多大意义。至于大力鬼王自己,有神出鬼没的五音魔相助,在这鬼洞之内,没人是他的对手,况且有任伯踵、龟乩、守静、白毛鬼这四个人质在手,仙界奈何不了他半根汗气。 大力鬼王考虑得那是一点不错,只是他一急之下却忘了冥灵夜叉本是个浑人,根本意识不到情况的严重性,一旦受到旁余事物的打扰,很容易做事不分主次,而此时的罗丰山中,却正有一件大力鬼王意料不到的事件发生。 ———— 第二十一章节五音魔患(下) 羊妖清风为消除鳕雪因丧母而来的伤痛,带了鳕雪下到地府,直潜入罗丰山骇魂魔的老巢,却发现冥灵夜叉不知何时到了罗丰山中。 清风心知自己不是冥灵夜叉、北子干、骇魂魔这帮人的对手,但他为人极具韧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为了心上人更加不肯退缩,二人觅地潜伏,等待骇魂魔落单的机会,岂知等来的却是大力鬼王、东伶玄、南撅夷这一干人马的到来。 此时魔兵营中高手云集,清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幸好他得了上清老祖的金刚镯,虽没有老祖以之囚禁百变蝙神的本领,但以金刚决封闭自身竟是全然不泄一点生机,隐入路旁石中,便是大队兵马从旁开过也发现不了二人的存在。 这也算是天意,连清风自己也不知道由此躲过了多么可怕的敌人。金刚镯乃辟邪圣物,为镇压百变蝙神,上清老祖才将它留在五行观中,却最终落入清风手中。清风为躲避大力鬼王这等魔功深厚之人的灵觉,以金刚决将自己和鲟雪封入石中,竟因此避过了五音魔的袭击。 清风根本不知道五音魔的存在,他与鳕雪在金刚决的保护下隐入石中,静静观察着山中一队队兵马的来来往往,却只是苦无机会下手,反被大力鬼王与冥灵夜叉无处不在的神波压得不敢动弹。 这一日,机会终于来临,大力鬼王与冥灵夜叉双双离去。本来以清风的狠毒坚韧个性,是务求一击必中,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做的,但鲟雪念及娘的惨死,再也不愿等待下去。清风知道自己一人对付骇魂魔、西比波、南撅夷、北子干四人颇多危险,但不忍见鳕雪伤心,便点头答应,只是提出要求,让鳕雪留在金刚决中等待,除非他来接她,否则不准鳕雪自行离开。 鳕雪见清风肯出手,心下大喜,忙不迭点头答应。清风将使用金刚镯的口决传授给鳕雪,鳕雪功力低微,难以发挥金刚镯威力,但以之隐身自保还是不成问题。 直到鳕雪记住口决,清风叮嘱再三这才离开。 清风走后,鳕雪突然间醒悟过来,适才一心念着报仇,全然没有考虑过清风的安危,如今他佩剑已失,又将金刚镯留给了自己,一旦与敌交手,全凭本身魔功,毫无外力可恃,如何能抗得过骇魂魔的邪恶锣音? 这鳕雪虽然很难说得清他对清风的感情,但在不断的接触中,清风对她所表现出的眷爱,令鳕雪感觉清风就如同自己的一个亲人。尤其是母亲的去世,鲟雪更加需要一个像清风这样看重她的人来填补内心情感上的空白。这种不知不觉中对清风所生出的依赖,也让鳕雪对清风的安危极其关心起来。 一想到清风可能会有危险,鲟雪立时心急如焚,她外表虽然柔媚,其实却是一个在母亲宠溺下长大的任性丫头,全然不考虑以自己的身手,能不能帮上清风的忙,她只是想到了便去做,念咒语收了金刚决,潜身向前去寻清风。 鳕雪本是好心,却高估了自己的胆量。才潜过前方一处断崖,在崖脚转壁外,猛不丁立着一具死尸,这尸体一身血衣,早辨不出原有的颜色,整张脸更是被子人自下而上一刀削去,只剩了血肉模糊的一个平板,连眼也不见半只,血乎乎一张肉片,在两侧下垂黑发的半遮半掩下,倍显恐怖。 鳕雪是仙女出身,所居浮影琉璃宫更是水下圣境,哪里见过这种惨死的阴司恶鬼,不由吓得“啊”一声尖叫起来。 这一叫不打紧,对面血尸突然受惊般活了过来,双手一伸,一对染血鬼爪直向鳕雪喉间掐来,动作竟是快得出奇。 鳕雪惊吓过度,全然忘了躲闪,本能抬臂想挡,一举手间,手中金刚镯正触到那鬼伸来的尖爪之上。 “嘭”地一道金光发出,那鬼“呼”地倒摔出去,半晌方才爬起。然而这时,崖前崖后,无数恶鬼已现出身来,将鳕雪团团困在了中央。 鳕雪无意中建功,这才省起手中的金刚镯乃是神物,可避鬼邪,当下挥镯乱砸,登时有两个鬼卒躲闪不及,被金刚镯砸中,化做飞灰。 初战扬威,鳕雪信心大增,想到刚才被那没脸鬼吓得不轻,心中火起,挥金刚镯朝那刚刚站起的血尸扑去。 鳕雪并不知这个恶鬼乃是南撅夷帐下血尸魔。这血尸魔正率了人巡查,到崖下时忽觉前方有异动,刚命手下伏好,便和转崖而出的鳕雪碰了个照面。 被金刚镯的神光射倒,血尸魔心知对方手中握着的是件神器,见鳕雪扑来,不敢应战,转身便跑。 鳕雪得理不饶人,叫声:“恶鬼回来,你以为姑娘我是吓大的?”岂料她话音才落,虚无中一支长枪迎面扎来,鳕雪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手腕一痛,金刚镯已被来人手中的长枪挑走。 枪花一闪,枪尖去而复返,点在了鳕雪的咽喉上,快到似乎压根便不曾离开过。 鳕雪直到做了俘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蓝衣魔将已站在面前。那魔将一手抓枪逼住鲟雪,一手将金刚镯举在眼前细细打量一番后道:“丫头,你是谁?怎么会有上清老祖的金刚镯?” 鳕雪尚未开口,她身后忽有一道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笑道:“她叫鳕雪,是川江圣母的女儿,我只当她已逃出地府,没想到又回来自投罗网。” 一听这个声音,鳕雪浑身立时起了颤抖,这声音已如噩梦般烙入她的脑海,全因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的杀母仇人:骇魂魔! 鳕雪刹那间疯了一般,不顾喉间长枪威胁,掉身朝骇魂魔扑去。 用枪逼住鳕雪的人乃是大力鬼王座下四大凶神之一的神枪南撅夷。这南撅夷见以鳕雪的本领竟敢寻骇魂魔拼命,心中好笑,也不阻拦。 骇魂魔与北子干也是被打斗声惊动,两人联袂而来。见鳕雪不自量力地扑来,不由得一起哈哈笑出声来,索性站在那里看鳕雪能抖出什么花招。 然而就在鳕雪脱离南撅夷长枪威胁,即将扑近骇魂魔身前之际,谁也没有防备,一道人影突然间由地下窜出,一把抱了鳕雪侧向逃出。 鳕雪只当抱住她的是敌人,手打脚踢就要挣脱,却听那人开口道:“鳕雪,是我!” 一听是清风的声音,鳕雪转惊为喜。 鳕雪替清风的安危担心,实是关心则乱。抛开对鳕雪的情感,那清风本是一个狡诈狠毒之辈,又怎么会明知对方人多势众而去贸然拼命?以清风此时的功力,五行大法已至随心所欲的大成境界,移形换影,穿石过木,游走于万物之间直如鱼儿入水,神不知鬼不觉已逼近骇魂魔的住所。正在这时,清风却感应到远处乱作一团。 单从方向上也能判断出定是鳕雪出了事,清风心中一急,放弃刺杀骇魂魔的计划,快速折回,趁敌不备,救出鳕雪。 南撅夷三人没料到到手的猎物会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夺走,心中都是大怒,不约而同追了过来。 清风和北子干交过手,对那条疯棍的厉害犹自心悸,见对方追来,他将鳕雪一把向前丢出,大叫一声:“快跑!”自己则回身拦截南撅夷三人。 鳕雪见清风拼命要救自己,哪里肯独活,竟折身返了回来为清风观战。 清风丢出鳕雪,甫一回头,南撅夷的枪尖已来在眼前,而北子干的大棍不甘落后般兜头砸下。危急关头,清风想都来不及想,一伸手嘭一把抓住刺来的长枪向上一举,当地迎上了北子干的大棍。 北子干这一棍志在必得,哪能料到清风的表现竟会如此出奇地厉害,毫无防备下被那股反震之力向后掀得倒跌了出去。 清风也未料到自己一抓之力会如此神勇,振奋之下,潜意识中因败给北子干而积压的恐惧一扫而光,抬腿向南撅夷踢去。 南撅夷的长枪被清风抓住,又见北子干一招败北,心中震骇无以复加,哪里还敢逞强,丢兵器飞身飘退出去。 折回来的鳕雪一见大喜,清风力敌二个魔头,不仅毫发未伤,还夺了对方的兵器。如此战果岂是事前能料到的?本来还担忧的心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鳕雪鼓掌为清风喝起彩来。 鳕雪掌声未停,蓦地锣音响起,清风身躯如被定在空中般动弹不得,又是一声锣音传来,清风手中长枪落地,一支无数冤魂凝成的锥刺自清风前胸透射出来,进进出出,肆意啃啮着清风元神。 第208章 鳕雪一见,如遭雷击,她万没料到母亲的悲剧会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残酷重演。 “不!”鳕雪狂叫一声,泪如山洪,刹那暴发,疯了般向着清风扑去。 对面骇魂魔却是得意洋洋,见清风已被自己制服,放松警惕飞近前来,与鳕雪一起靠近清风身侧的同时不忘淫笑道:“小丫头,这回你却再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骇魂魔说话间,已伸出她那比鳕雪还似白嫩的纤手抓向鳕雪。鳕雪对此却不闻不问,只顾流泪叫着清风的名字向前飞扑,想要将清风从那一团锣音中扯出来。 正这时,“哗啦”声响,清风的身躯突然化作一团清水,从锣音凝成的冤魂锥上流淌下来,瞬间凝成冰剑,疾刺骇魂魔心窜。 异变突起,骇魂魔当时便傻了眼,距离太近,根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眼见冰剑便要入体,风声骤急,一道无形刀光劈上冰剑,“哗”一声,冰剑裂为碎屑,回裹住鳕雪,旋成一个冰团飞转出去。 然而清风却没有趁机逃走,而是再次与敌方形成对峙。 虽然也对新来这个敌人的“刀光暗放”暗暗心惊,但清风对自己的功力却更是信心大增,只在那里冷眼瞅着骇魂魔,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个人整死,连身旁鳕雪关切的问询声也没听到。 西比波来迟一步,恰赶上骇魂魔遇险,他刀光暗放,准确无误地劈中对方,结果竟连清风的汗毛都没伤了半根,心中震骇实是无与伦比。而比西比波更吃惊的人却是骇魂魔。骇魂魔直到遭袭的一刻方知对方使的是诱敌之计,被自己魔音控制仍能随时脱身,这一点连鸠盘荼都做不到,这个羊妖魔功之深,远非自己所能想象。 南撅夷、北子干都已领教过了清风的厉害,仍是万万没有想到骇魂魔与西比波的绝技也奈何不了清风。 四人至此才知道今夜来的实是生平大敌,谁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鳕雪见清风只顾瞪眼望着前方发愣,只当他已受内伤,一着急,拖了清风向后便跑。 清风被鳕雪一拉,清醒过来,拽住鳕雪笑道:“姐姐莫怕,看我今日给你报杀母之仇。”话音刚落,未料一股寒气浸骨逼来,清风大吃一惊,再抬头,一个巨大的蓝色怪物倏忽而至,截断了二人的退路。 “师父,别放走这两个人。”北子干大喜出声,其他三人也登时来了精神,一齐向前逼来。 鳕雪认出来的是冥灵夜叉,心中一声长叹,这冥灵夜叉的厉害,鳕雪是亲眼见过的,他这一来,二人焉有幸理?自己不祥之身,竟是把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害了。 这冥灵夜驻奉了大力鬼王之令,准备将人马撤回冥宫,岂料一入罗丰山,立时发现了正与骇魂魔等人交手的清风。 冥灵夜叉好斗成性,见来人如此猖狂,立时火冲顶门,赶过来大棍一指喝问道:“吠,一个小娃娃也敢来我营中捣乱,当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 北子干知道自己这个师父脑筋有点不好使,急忙提醒道:“师父莫被这妖的外貌骗了,他阴险狡诈,手段毒辣得很。” “噢?”冥灵夜叉一听反来了兴趣,将棍向地上一拄,冲清风扬扬下巴道:“娃娃,你敢欺负我的徒弟,有本事在老子面前弄点玄虚出来。” 鳕雪既知难以幸免,也便豁了出去,听这帮人污蔑清风,立时开口冲北子干回骂道:“你们又算什么好汉,四个人打一个还说对手狡诈?我看你们都不过是些以众欺寡的卑鄙小人罢了。” 北子干一听恼道:“臭丫头,你不是花痴吧?他算你什么人,你已自身难保,居然还替人出头。” 要动手,十个鳕雪也不是北子干的对手,但要骂人,鳕雪可不是外行,想也不想地回敬道:“他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我看你才是花痴,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来。” 冥灵夜叉一听哈哈大笑道:“女娃娃牙尖嘴利,他是我徒弟,你这样骂他我可要生气了。” 鳕雪骂顺了嘴,一扭头指住冥灵夜叉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鳕雪这一骂可捅了马蜂窝,冥灵夜叉“嗷”一声吼,“徒逞口舌之辈,对付你这等贱女人,老子向来是一棍一个,砸扁了事!”说罢轮大棍便要动手。 鳕雪这才知闯了祸,登时害怕起来,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想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么?” “欺负你还用人多?”冥灵夜叉气得乐了起来,指住鳕雪道:“女娃娃,你能在老子棍底下走过三招,老子亲自把你送出罗丰山去。” “又来了!”另一边的北子干与骇魂魔一听,急得直跺脚,这冥灵夜叉真是好斗成性,与秦广王十招赌约的教训还不够么?对方已是笼中困兽,和他们有什么条件可讲。 鳕雪一听,心中却登时热了起来,恨不得马上点头同意,但她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漫说三招,只怕连这个怪物的一棍都接不下。 冥灵夜叉见鲟雪眼中光芒一闪又黯了下去,得意道:“女娃娃你既然害怕,就不要在这里乱逞口舌。” 鳕雪还没开口,身旁清风踏前一步道:“冥灵夜叉你用不着吓唬女人,我不与你限定招数,束手束脚,打起来也不爽快,只是我的金刚镯被南撅夷抢了去,你够胆就把它还给我,咱俩痛痛快快较量一番。” 北子干一听不妙,再次叫出声道:“师父别上他的当,他是想使诈要回他的兵器。” “北子干你给我闭嘴,当你师父这么蠢么?”这自认为聪明的冥灵夜叉教训完徒弟后转问南撅夷,“你是不是拿了他的金刚镯?” 北子干跺脚道:“师父,这二个小贼已然走投无路,你又何苦再给他们机会?” 冥灵夜叉将胸一挺道:“你师父我是那趁人之危的人么?若不叫他们死得心服口服,怎显得出我冥灵夜叉的手段?” 北子干显然是要豁出去与师父做对到底,不客气地回敬道:“他二人落到现今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这其中却也有我四人的功劳,师父你不能为逞一人之能,就抹杀我四人的成绩,金刚镯是南撅夷夺的,绝不还给他。” 清风一听笑道:“四位的本领在下已经领教过了,不知道夜叉兄是否也和这四位一样有名无实,若那样,在下有没有兵器都无妨了。” 鳕雪也是那鬼灵精,立时开口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依我看啊,有什么样的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父,都不过是些只会装腔作势,欺负欺负赤手空拳之人的脓包罢了。清风你和他比武,没的玷污了自己的名誉。” “啊呀!”冥灵夜叉气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冲违逆师命的北子干怒吼道:“这就是你给我挣来的功劳?” 清风现在已知道这冥灵夜叉自负得紧,最是不能受激,因而故做不屑道:“夜叉兄又何必在这里演戏?小弟便算没了金刚镯,照样可以陪夜叉兄过招,便算死在夜叉兄手里,也好叫世人都知道非是小弟不战之过。” “也对。”鳕雪一把握了清风的手认真道:“死有什么可怕的,谁让咱们碰上了这个只会趁火打劫的冥灵夜叉?” 清风见这鳕雪装模作样起来居然还挺有板有眼,心中大乐,趁机捉狭道:“姐姐,我也不想和这个懦夫比武了,没有称手的兵器,我必败无疑,徒然成全了冥灵夜叉的威名,我现在只想和姐姐在一起,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姐姐,嫁给我好么?” “啊?”鳕雪一听蹦了起来,才一瞪眼忽见清风一个劲朝自己使眼色,心中恼道:“看以后怎么收拾你。”面上却假装伤心道:“反正去日无多,我便答应了你!” “姐姐!”清风装出生死离别的伤感,一头扑入鳕雪怀中,正好及到鳕雪胸高的一颗小脑袋借着抽泣状在鳕雪胸前蹭来蹭去,末了还埋入中间再不肯离开。 在鳕雪心中,更多地还是把清风当了弟弟,虽然知道他是羊妖化身,但入目一个小童,怎也难以将他与男人的感觉放在一起,因此对清风也不大避嫌,可清风如此使坏,却把鳕雪气得不清,索性借抱住清风的机会在清风胁下狠狠掐了一把。 清风挨掐,心中反更是大乐,得寸进尺地哭道:“姐姐,你我去日无多,你既然答应嫁给我,莫不如咱们便在这里拜了天地,便是死也无憾了!” “拜你个大头鬼啊!”鳕雪再忍不住,揪住清风的耳朵使劲拧了起来。清风登时被扯离了鳕雪身体,哇哇呼痛。 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冥灵夜叉一声暴喝道:“好了!你们莫再给我演戏,如此辛苦装一副可怜样,不就是想要回你的金刚镯么?你们当有了金刚镯便能逃过一死?” 鳕雪被清风气得把冥灵夜叉这碴给忘了,听对方一吼,这才醒起还在战场,一害怕,手劲卸去,放了清风。 清风得了自由,抬头冲冥灵夜叉冷哼道:“我的死活未必你说了能算,连自己的徒弟都管不住,我看你也没那种和我公平较量。” “哼哼,哼哼!”冥灵夜叉连哼了几声总算压住了火气,冲南撅夷道:“他的金刚镯呢?” “不要给他!”北子干反正已得罪了师父,见这冥灵夜叉明明识破对方是在演戏,仍要甘心上当,不由得火冲顶门,冲南撅夷大叫起来。 南撅夷苦笑一声,他太了解冥灵夜叉了,因此连话也懒得说,从腕上褪下金刚镯,“当啷”一声丢在清风面前。 清风嘻嘻一笑,弯腰去捡金刚镯。 第209章 众妖有的气愤、有的不屑,还都在等着看清风和冥灵夜叉比武之际,却不料“呼”地一声,清风连同鳕雪一齐,突然隐入了地下不见。 “啊呀小贼!”五个魔头一齐大骂起来,齐齐下沉,仍呈包围之状在地底截住了清风。 “轰”一声地面翻开,清风与鳕雪的身影冲天直上,扑向阳间。 蓝影一现,冥灵夜叉的大棍快如闪电,竟后发先至,当头向急速上升的清风顶门砸落。 巨响声中,金刚镯迎上大棍,清风身形被震得陨石般摔落地面,而冥灵夜叉也一个倒翻,暂时失去了追击的能力。 鳕雪身躯受这一震,从清风怀中脱出,人未落地,已被北子干的疯棍一棍砸中。 北子干早被他的糊涂师父气得七窍生烟,下手哪里还会留情。然而一棍砸下,鳕雪身体呼一声化作幻影消失无形。 “哈哈哈…”清风狂笑出声。经过与南撅夷等人的交手,清风已对自己的功力信心大增,五行观中之所以会被无影魔震伤,一来对手实在太过强悍,二来清风接连吸入太多功力,短时间内根本不能尽为己用,但经过这两日来的沉淀,那无数仙魔之功已被悉数转化,令清风的五行大法终于得以晋入第五重最高境界。 但清风也知道,对方人数占了绝对的优势,尤其是冥灵夜叉的到来,令清风失去了必胜的把握,纵然自己已成不坏金身,却不得不为鳕雪的安全考虑。因此金刚镯一到手,清风想也不想,拉着鳕雪潜入地下,趁那五个魔头一呆之际,已用金刚决将鳕雪打入地底深处。之后清风冲出地面,吸引五魔注意,本打算引走众魔,以保鳕雪安全。不意冥灵夜叉的厉害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假鳕雪乍一露面已被北子干一棍打灭。 然而清风这一动手,虽然看似不敌冥灵夜叉,积聚在体内的无限魔功却被触动,清风只觉元神之中蠢蠢欲动,元婴成胎要脱体而出,清风终于知道自己的五行大法已获大成,此时再不用怕冥灵夜叉,因为自己的功力已不输与三界中任意一个高手。 顾虑一去,清风体内作为羊妖而存在的魔性立时被释放出来,他哈哈狂笑间,两只眼倏忽变大,一对黄瞳凝成双线,骇人杀气透体而出,在他心中,真正的杀戳时刻才刚刚到来。 南撅夷等人也感觉到了清风身上发出的强大杀气,怎也想不通清风瞬间换了个人般竟能变得如此可怕。这帮人正吃惊之际,清风的身形已箭矢般向骇魂魔扑去。 骇魂魔这下真的是骇得魂也快没了,举锣急敲,接连数道魔音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迎击清风。清风将身一拧,眨眼间旋成一根尖刺,穿透重重魔音,直奔骇魂魔心窝。 骇魂魔都快吓傻了,看家本领在清风面前屁用不抵,拿什么和人家斗?剩下的事就只有等死了。正想大叫:“我命休矣!”一根大棍斜向砸来,迎住了清风的袭击。 双方接触,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清风急旋的身体竟化做清水,这水凝而不散,挂在了大棍之上,倒似冥灵夜叉挑起一团水泡般,那水泡沿大棍向冥灵夜叉流击过去。 一声大吼,冥灵夜叉体内魔功沿棍下击,将上冲的水流迫得激溅开来,飞洒向空中。“轰”一声,满天水珠燃烧开来,急速膨胀的火焰连接成团后向核心回缩,一个人影从火中现出形来,清风再度立在了众魔的面前。 南撅夷等人被清风神奇的五行变化之术惊呆了,这才醒悟到己方虽然人多,要想打败清风却只怕也办不到,胜负的关键仍在鳕雪身上,那个丫头被清风藏在地下,只要能找到她,不愁清风不就范。 想到这里,南撅夷与西比波、北子干、骇魂魔一打招呼,由冥灵夜叉缠住清风,他四人则分从四个方向潜入地下寻人。 清风一见大急,挥金刚镯便追。 冥灵夜叉岂会让清风入地?大叫一声:“你给我在这吧!”巨棍由下而上,猛撩上飞下的清风,这一击之力大得出奇,清风那不败金躯竟被“咔嚓”一声生生打断做两截,上半截身体被棍力挑飞空中,下半截身体则翻着个栽落地面。 冥灵夜叉哈哈大笑道:“小小羊妖也敢逞强,与我冥灵夜叉为敌,哪个能有好下场?” 冥灵夜叉的牛没吹完,数声惊叫,南撅夷四人如被针扎般,叫吠着窜出地来。 冥灵夜叉被吓了一跳,定睛下看,这才发现地中无数怪根涌动,如条条毒蛇在土中窜来窜去,而清风掉落地面的下半截身体却已不见。 冥灵夜叉倒吸一口凉气之际,一截树桩从地下长出,眨眼间伸向空中,触上清风飞腾下落的上半截身体,清风本已闭上的眼霍然睁开,人和树就那样长在了一起。 此时的清风,上半截人身,下半截树身,地下的无数须根仍在蠕蠕而动,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这便是五行大法的最高境界么?”冥灵夜叉不能置信地摇起头来,他现在终于明白,清风已练至五行变幻的不死境界。天地万物俱由五行变化而来,此时的清风已可与万物融合,天下间只怕再没有能杀得死他的物件了。 清风借树而生,羊眼微眯,桀桀怪笑道:“多谢各位,在你们的催发下,我已完全领悟了五行大法的真谛,接下来动手,各位就要小心了!” “且慢!”南撅夷突然出声阻止。见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南撅夷冲清风开口道:“以羊兄之才,屈居于小小的五行观中,实在委屈。如今仙魔大战,正是我辈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羊兄魔功盖世,倘能归降我家大力鬼王,定会受到重用,小弟若能与羊兄共事,当感荣幸至极。” 清风哈哈一阵狂笑,“南撅夷,你现在才讲这话不嫌太迟了么?” “今非昔比。”南撅夷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先前多有得罪,小弟代表众位兄弟向羊兄赔礼,大家把误会揭过,做个朋友如何?” “可以。”清风阴阴笑道:“与我交朋友不难,先满足我一个条件。” “好说。”南撅夷呵呵笑道:“羊兄但管吩咐,只要小弟能办得到,一定尽力而为,不会令羊兄失望。” “你先给我把骇魂魔宰掉。”清风说着,一双妖眼倏地盯上骇魂魔,阴森杀气随眼神飘去,骇魂魔不由吓得机伶伶打个冷战。 “放屁!”北子干对这清风压根没有半点好感,听对方这一说,立即骂道:“你莫以为仗着有些变化便来消遣我们,爷爷不吃你这一套。”说罢轮棍刚要扑上,但此时一根比他身体还要粗出数倍的巨棍已先一步从天砸落,“轰”一声将清风连人带树砸进地下。 这一棍却是冥灵夜叉砸的,这师徒两人当真一样的急脾气。冥灵夜叉能让南撅夷把话说完已属难能可贵,而这清风偏偏不识好歹,立时激起冥灵夜叉的凶性,再不罗嗦,一棍将清风打入地下。 这边清风刚刚入地,那边骇魂魔脚下突然窜出一堆藤条,八爪鱼般探起空中,缠向骇魂魔。 冥灵夜叉大棍横扫,如刀般“嚓”一声将窜出地面的藤条悉数扫断,那些藤条在空中翻飞数匝,嘭地散作尘土,复归地面。而另一边,一棵大树已茁壮成材,硕大的树冠攀上了与冥灵夜叉一般的高度,无数枝杈散开,树叶如镖一般抖离树条,飘向空中,疾削众魔。 南撅夷见这清风是不可能归降的了,与西比波、骇魂魔一招呼,各挥兵器,与冥灵夜叉师徒一起,向清风化身的大树夹击过去。 五人一树在这里正打得热闹,突听远处惊叫之声漫野而起,无数魔兵由南向北,潮水般汹涌退来。 “怎么回事?”北子干停手抽身去看之际,麾下红衣女魔、腹剑魔等人已奔在近前。“先锋大人,大事不好,地府人马大举来犯,现已突破我军防线,深入山中腹地。” “废物!”北子干刚要破口大骂,敌兵的喊杀声已由远及近,震耳传来。 北子干抬头去看,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只见冲来的兵马中,不仅十殿阎王悉数到齐,更夹杂着大量仙人的身影,这些人冲在地府队伍的前面,仙功大发,神器横飞,别说手下那些鬼卒,便是换了自己也架不住这许多人的狂攻。 正和冥灵夜叉恶斗的清风倒是反应极快,一见形势大乱,不待对方有什么动作,自己失呼一声钻入地下不见。 冥灵夜叉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再管清风的去留?看着满山袭来的地府大军,这才醒起大力鬼王的吩咐,知道自己一时逞强斗狠,却因此误了大事。 这五个魔头还想组织败兵进行反抗,才勉强拉起一小队人马,呼呼声响中,十几条身影已扑近眼前。 来的人正是十殿阎王和千手剑侠等人。他们率先冲入敌营,就是来找南撅夷等人缠斗,务令对方没有喘息的机会。正前冲之际,一抬眼却见冥灵夜叉这几个魔头全都聚在一处,真是巧得很,省了大伙儿四处去找。 金刚铁掌招呼也不打,身形飞窜,一拳砸向北子干。千手剑侠对上了西比波,鸠盘荼截住了骇魂魔。秦广王则挥剑直扑灭了他森罗城的冥灵夜叉。 阎罗王,楚江王等人见了秦广王悍不畏死的架势,知他心切报仇。冥灵夜叉的厉害各位阎王们都是清楚的,众人生怕秦广王有个闪失,呼啦一声全都围了上来,将冥灵夜叉困在核心群殴起来。 南撅夷知道大势已去,当务之机是去和大力鬼王会合,他却不知大力鬼王根本出不了鬼门,眼见五岳帝君、丹青幻客这些人朝他扑了过来,也不接战,掉头便跑。 第210章 待南撅夷逃到骇魂魔的洞府之前,却见无数鬼卒正傻乎乎地往洞内钻入,想凭借地势的险要负隅顽抗。南撅夷气得大骂道:“此洞已成绝地,你们莫非想在里面等死?” 一语提醒梦中人,众鬼卒们哗一声掉转头来,追在南撅夷身后,穿寨而过,入沧海去寻大力鬼王。 震天的喊杀声充斥在罗丰山中,这边北子干与金刚铁掌的战斗也已到了白热化程度。二人都是急脾气,一交手便是硬碰硬,然而几个回合下来,北子干已然知道自己敌不过金刚铁掌,虽然仗着兵器之利,仍是被金刚铁掌的赤阳罡火浸入体内,疯棍乱舞间已是破绽百出,免强支撑亦有所不能。 金刚铁掌见对手如此不济,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暴喝一声,右拳狂砸而出,冲破大棍封锁,直取北子干心窝。 “轰”一声,金刚铁掌险被震得吐血,身形在空中一溜倒翻间,眼角余光处已看到一个巨大的蓝色怪物提了北子干腾空飞去。 秦广王得其他九殿阎王之助,卯足了劲要收拾冥灵夜叉,却不料那冥灵夜叉大棍轮开,如织出一片棍网般密不透风。 秦广王虽恼,也知自己这十个人中没人能和冥灵夜叉的这条大棍硬碰,正想着拖住对手,待其力尽再发动进攻,那冥灵夜叉却已大棍斜出,击向了金刚铁掌。众阎王们一见大惊,急往前救时,冥灵夜叉已一把提了北子干逃之夭夭,众阎王虽然人多,却没人能拦得住这个怪物。 西比波接下了千手剑侠那狂风骤雨般的飞剑攻势,初时尚能偷空劈出刀光暗影,到后来穷于招架,处处险情。正当他绝望之际,千手剑侠“呼”地收剑停身,冲西比波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当日我曾立誓放你三次,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见面各凭天命,你走吧!” 西比波此时什么逞强的话都说不出来,抱拳道一声:“多谢!”追在冥灵夜叉身后逃命去了。 最倒霉的是那骇魂魔,她从魔界不断传来的消息中了解了鸠盘荼的事情,心中一直担心对方会来报复,今日主仆重逢,对她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情知鸠盘荼不会放过自己,骇魂魔仍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道:“主人,弟子知错了!” 鸠盘荼哈哈怪笑道:“谁是你主人?你忘了当时欲置我于死地时的绝情了么?费话少说,只管动手便是。” 骇魂魔也不是那甘于束手就擒之辈,见求情不成,抬铜锣敲响魔音。 鸠盘荼对骇魂魔的一招一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冷笑声中一道霞雾扩开,呼一声将魔音中的冤魂裹去,只余了无法伤人的锣音,嗡嗡散去。 骇魂魔早料到不是鸠盘荼的对手,锣身敲出,转身便走。原指望那魔音能挡得鸠盘荼片刻,岂料才一转身,鸠盘荼的身形已站在眼前。 骇魂魔惊骇欲绝,锣声连敲,人已再次掉转方向逃出,只可惜无论她逃向哪个方向,总会与鸠盘荼迎面相遇。骇魂魔疯了般把一面铜锣几要敲烂,奈何技差一着,所有的魔音俱被鸠盘荼放出的霞雾裹住,渐渐连成一面大网,在鸠盘荼的厉叱声中,回缩裹住骇魂魔的身躯。 这霞雾中本有骇魂魔锣音中的厉鬼,这些千年冤魂早被仇恨啃啮得毁了心智,一围住骇魂魔,不辨敌我,冲入骇魂魔体内狠狠的咬食起她的元神来。 骇魂魔曾经以这种痛苦不堪的方式残害了无数生灵的性命,如今自食其果,却连片刻也支撑不住,发出了异常凄惨的哀嚎声。 听着骇魂魔发出的痛苦惨叫声,鸠盘荼心有不忍,大手一伸冷喝道:“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今日便给你个痛快。”随着她手掌回握,无数霞雾立时向中央紧拥过去,把个骇魂魔的身体挤压拧握成面条般粗细。 那骇魂魔的生命力也极其顽强,身体受挤之下,充血的头颅于刹那间扩大三倍,即将迸裂的脸庞上竟淌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鸠盘荼心中一酸,大手再也握不下去。看着这个当年被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爱将,往日主仆间的种种情谊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鸠盘荼喝声:“罢了!”手一松,撤去了骇魂魔身上霞雾道:“你滚吧,再不要让我看到你!” 骇魂魔死里逃生,已是筋疲力尽,身上霞雾一去,立时摔落地面,勉强挣扎着爬起来跪拜道:“多谢主人不杀之恩。”说犹未了,不提防地下伸出一双小手,“呼”一声将他拉入土中不见。 鸠盘荼也未料到事情会发生突变,大惊下跟着追入地下,要看看这个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潜藏夺人的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鸠盘荼才一入地,忽觉身周土壤如有生命一般向自己拥挤过来,身形立时动弹不得。 鸠盘荼情知厉害,大吼一声,血冥大法从体内潮涌而出,与困住自己的尘土撞在一处后“轰”一声冲天爆开。满天尘嚣中,清风抱着鳕雪的身形已冲入空际,哈哈大笑的声音遥遥传下道:“多谢鸠师,让我有机会报了川江圣母之仇。” 看着清风瞬间消失的身影,鸠盘荼心中震骇莫名,自己此时的血冥功法已然大成,然而适才全力一击,竟不能伤清风分毫。 细细检视骇魂魔尸体,鸠盘荼惊讶地发现,清风虽在与自己比拼功力,却仍有余力捏碎骇魂魔的元神,且掳走鳕雪,所有动作从容不迫,除了灵活的应变能力之外,其本身实力只怕也已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了! 鸠盘荼正想得出神,千手剑侠来在她身边道:“倘若羊妖这种可令魔功速成的吸功邪法是他的老师阴魔所创,那就麻烦了。” 鸠盘荼回头问道:“他的邪术比起你的移魂大法来又如何?” 千手剑侠道:“从他魔功提升的速度来看,羊妖吸取旁人功力,不但迅速而且不分强弱。移魂大法与之相比,不仅局限颇多,而且我近日来渐渐发现,移魂大法中似乎有某种致命的破绽,一旦被敌人破解,施展之人无异于自寻死路,即使是我,现在对敌之际也不敢轻易用它了。” “噢?”鸠盘荼忙问道:“危机即是转机,你既然已发现这个破绽,想必有办法补救。” 千手剑侠摇头道:“我只是在不断的运用中隐隐地感觉到了它的不足,至于到底缺陷出在哪里,却仍是无从捉摸。” 鸠盘荼听罢若有所思道:“以太清老祖的通灵,创出的功法中尚有破绽。那阴魔既然一直未能从盘古大帝的一击之威中复原过来,为什么不用邪法吸人功力为己疗伤,想来他的功法中也有破绽存在,他将此邪术传与清风,未必安的什么好心,多半是在借清风之手来试验、完善。倘咱们能拿住羊妖,若许可以找出此法的缺陷,从而想出对付阴魔的办法。” “不错。”千手剑侠点头道:“不过以羊妖此时的功力,要拿他十分不易,此事仍需从长计议。咱们还是先去鬼门,海皇的计策应已奏效了。” ———— 困在鬼门内的大力鬼王万没料到首先冲入鬼门来的,不是为救任伯踵等人而来的仙界中人,却是已成残兵将卒的手下魔兵。 逃入洞中的魔兵们一见大力鬼王果然在这里,被地府人马追得战战兢兢的心总算落回肚中,盼望着这个一向被大家视若神明的大力鬼王能施出回天之力,挫败地府人马的进攻。 大力鬼王却是有苦自己知,气急之下,忙收了在洞中回旋盘绕的五音魔,拽过一名鬼卒细问详情。这时窜入鬼门的南撅夷也已闻讯从旁边的支洞中赶来相见。二人碰面,南撅夷将罗丰山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向大力鬼王讲述一遍,大力鬼王才知所托非人,没有考虑到冥灵夜叉的浑噩个性。 事到如今,气也没用。大力鬼王收束残兵,便在鬼门内布下防线,准备与地府联军决一死战,同时命令南撅夷率人将任伯踵等人质押解了站在自己身后,必要时便用这些人的性命来要胁地府退兵。 刚刚准备就绪,新涌入洞的一批魔兵中突然有一个女音娇叱道:“大力鬼王,还不受死?” 大力鬼王大吃一惊之际,神剑如虹,已向他迎面刺到。而另有一支灵箭悄无声息地射向了看押着任伯踵等人的南撅夷。 这南撅夷的魔功也是十分了得,终然被对方喝声吸引,仍是在灵箭及体的刹那感应到了致命的危机,神枪点出,当一声准确无误地刺中灵箭,但仓促之下,被那箭力撞得跌滚出去,狼狈不堪。 大力鬼王与南撅夷同时遭袭,洞中的魔兵立时乱作一团。两道女子的身形趁机驱散任伯踵等人身周的恶鬼,毫不费力地将这四人从鬼卒手中抢了过来。 大力鬼王避过来人神剑的袭击,尚未反击,眼角处已见任伯踵等人被对方救走。 大力鬼王这个气,眼见前方秋霜雪神剑厉害,无法扑前夺人,他“嗷”一声怒吼,再不管会否伤及自己人,“呼”地放出了五音魔。 秋霜雪虽然看不到五音魔的存在,但眼前魔兵突然间一个接一个呆立不动,秋霜雪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惊叫一声用剑裹了身体,招呼瞽目神弓等人向后疾退。 “想走?有这么便宜的事么?”大力鬼王见对方害了怕,登时来了精神,大吼一声刚要扑前,不意又是两个女子现出身来。 这两个女子一着白、一着黄,绝世姿容交相辉映,同样的高贵典雅、同样的倾城容貌。两女都是端膝而坐,一捧古琴、一捧竹筝,两双素手拔动间,道道琴、筝波音交织着向前洒出,漫过后退的秋霜雪众人,恰网住呼啸而来的五音魔。 第211章 那五音魔撞上音网,立如陷入蛛网的飞虫般拼力挣扎起来,眨眼音扰得音网乱颤,便要脱困而出。正这时,救下任伯踵等人的两个女子也停了后退,掏出两根竹管,一长笛一洞箫。 两位女子不慌不忙,动作轻雅,触唇呵气,一阵悠扬的笛箫合奏曲中,又一道细密的音网交织而上,罩在挣扎的五音魔身上。 这四个女子不是旁人,抚琴的是海皇女,拔筝的是洛神宓妃,吹笛的是娥黄,弄箫的是女英。 海皇女当年虽凭一把古琴迫退五音魔,攻陷冥宫,却终不能将这五个怪物除去。她深知自己一人力薄,这才与宓妃、娥黄、女英商议后,合排出一曲围击之乐,务要在其他仙界中人入洞之前先一步除掉五音魔。 四位女仙商定后,与秋霜雪、瞽目神弓一道,趁着魔兵大败,化身鬼卒,混入鬼门。六人知道大力鬼王魔功深湛,不敢造次,只随在入洞的魔兵身后,悄悄靠近,一举发难,终于成功地救出了任伯踵等人,并用音网困住了五音魔。 这宫、商、角、羽、徵五道魔音实是天地之初的神奇天籁,可惜它们被罗刹女收伏,助纣为虐,才招致今日杀身大祸。 大力鬼王一见五音魔被困,立知要糟,挥大刀便想砍破音网,无奈秋霜雪的无形神剑厉害非凡,毒龙般缠在身周,寻隙进击,令大力鬼王无暇抽身。 另一边的南撅夷此时也缓过劲来,举神枪冲向海皇女四人,不料身形才起,又是两支神箭迎面射至,南撅夷无一不是箭尖及体前才骤然发觉,虽终没有被射到,却再也不敢前冲,只挥舞神枪拼命自保。 众鬼见南撅夷神枪舞得风车般呼呼山响,一会儿前扑后倒,一会儿东挡西刺,只当他癔症发作,生怕危及自己,忙不迭逃入旁边支洞。双主这一分离,南撅夷才看到了守在任伯踵、龟乩、守静、白毛鬼四人身旁的瞽目神弓那端立如山的身形。 守在洞穴门中的大量魔兵遵大力鬼王之令严阵以待,本要与攻来的地府人马一决雌雄,却不料身后大乱突生。这帮人乍一时发了懵,不知道还该不该守护洞口,等眼见自己一方败下阵去,立知在地府联军的前后夹击下已是无处可逃,困兽犹斗,舍了命般向海皇女四女回扑过来。 海皇四女正在全力围剿五音魔,哪里有功夫对付这些冲来的鬼卒,一旦让五个音怪逃脱,今天闯入洞来的仙界中人一个也难以幸免。 秋霜雪与瞽目神弓一见,舍了大力鬼王和南撅夷回护四女,那大力鬼王哪还不知机会来临,一声令入,躲入内洞的鬼卒们纷纷涌出,凶神恶煞般狂扑过来。 情况骤转危急之际,任伯踵等人终在琴、筝、笛、箫的合奏曲中被唤醒过来,一睁眼看到面前情景,立知是秋霜雪搬来了救兵,除白毛鬼法术低微外,其他三人一齐出手,与秋霜雪、瞽目神弓一道,将海皇四女牢牢护在核心。 任伯踵等人既已醒来,瞽目神弓立时得脱,再不用分心照顾四人,放手施为下,纵在驱散冲来敌兵的同时,仍是神箭疾发,射得南撅夷东倒西歪,若非瞽目神弓一心二用,这大力鬼王手下的一代枪神,今日便要饮恨于鬼门之内了。 众仙又撑得片刻,大片的骚乱已自鬼门处蔓延而来,五岳帝君、丹青幻客等人终于冲入鬼门,率领地府联军快速向下杀来。 眼见大势已去,大力鬼王只好和南撅夷领了残兵败将潜往鬼洞深处,利用洞中不利群攻的特点和地府联军负隅顽抗。 五岳帝君和秋霜雪等人会合后,见困在音网中的五音魔仍在挣扎,十几道光芒一齐出击,一阵吱嘎难听的哀鸣发出,无影无形的五音魔彻底化于了无形。 消灭了五音魔,众人刚想继续追击,以剿灭大力鬼王及他的残余力量,这时洞外忽然传来警报,魔界大批援兵赶到,与地府联军在度朔山上形成对峙。 ———— 第二十二章节风云再起(上) 度朔山上,地府联军与赶来的魔兵各自排开阵势。 五岳帝君、瞽目神弓、丹青幻客等人一出鬼门,立时看到山中向南一侧黑压压一片全是魔界人马,足有十万之众,虽不及地府兵多,但却全是生力军,一个个气势昂扬,丝毫没因敌方人多而流露怯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人马。 再看魔兵大队前方站立二人,左一位一身白衣,手白面白,发白如雪,只一对红眼熠熠生辉;右一位头大身小,貌如婴儿,睡眼朦胧,如在梦游,却是个瘦小的侏儒。在这二人身后,双子瘟魔、四灵魔、六毒狂魔、八蜡灾神等魔头一字排开,便连已经逃走的冥灵夜叉、北子干、西比波也在侧列。 如此气势,竟是魔界两大元帅:玄化辟、冥吞盎一齐赶到了。 天魔宫与冥宫之间一直在互通讯息,以便阿修罗能随时掌控整个战局的发展。大力鬼王欲收伏恶鬼失利之事传到天魔宫中时,正值阿修罗率无影魔和四位长老去北昆仑寻阴辇迪复仇。罗刹女听得大哥计划失败,兄妹连心,立时生出了一种不祥之兆,她急派玄化辟与冥吞盎两位元帅率了十万魔兵前往增援。 罗刹女本是出于一种预感,玄化辟与冥吞盎对罗刹女如此兴师动众之举也是很不以为然。然而当两位元帅的兵马行至中途,竟遇上了从罗丰山中逃出来的冥灵夜叉三人。 听得仙界大批散仙下到阴司,玄化辟与冥吞盎这才吃了一惊,一面派人急报罗刹女,一面加快行军速度,却仍是迟了一步,大力鬼王的人马已被迫入鬼门,成了笼中困兽。 ———— 秦广王见五岳帝君、瞽目神弓、丹青幻客这帮人全都来在了阵前,忙问鬼门内战况。 岳山震帝将鬼门内战事略作叙述后道:“任伯踵与龟乩、守静、白毛鬼四人虽出不得洞,但五音魔已除,再加上海皇女、宓妃、娥黄、女英、秋霜雪等一众女将相助,一定可以剿灭大力鬼王的残兵。咱们且将玄化辟的魔兵拖在这里,待秋霜雪她们成功,大批兵卒即可上到鬼门之外,那时前来犯山的这些魔兵也难逃一劫。” 对面的玄辟、冥吞盎等人却不知大力鬼王是死是活,见秦广王与岳山震帝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心下先自一沉。他们并不知任伯踵已成地府鬼皇,既然岳山震帝和秦广王这人间、地狱的两大首脑都已现身,鬼门内的战斗只怕已经结束。 冥灵夜叉跟随大力鬼王久了,一想到主子可能已经遇害,心下先自大痛,“嗷”一声便要扑上拼命,却被冥吞盎一把拉住。 这时另外一位魔界元帅:玄化辟飘身来在两军阵中点指喝问道:“对面哪一位来与某家对话?” 仙界阵中此时以岳山震帝的身份最是尊崇,他见玄化辟摆出先礼后兵之势,当下也不示弱,令众人在后观阵,他独自一人来在阵前。 玄化辟冷冷地看着近前的岳山震帝,好半晌才略一施礼道;“不知帝君将大力鬼王怎么样了?” 岳山震帝见玄化辟神态、语气咄咄逼人,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便淡淡一笑道:“大力鬼王好得很,玄帅不必挂念。” 玄化辟只当岳山震帝说的是反话,他压根没把这个对手放在心里,冷冷一笑后忽然将头探前沉声威胁道:“本帅希望帝君能将大力鬼王放还,倘帝君不肯答应,本帅可以保证你再也回不到后面的队伍中去。” 见玄化辟突然翻脸,岳山震帝哈哈大笑出声道:“我们便是不拦大力鬼王,他也走不出鬼门。” 玄化辟吃亏在不明鬼门内的情形,一时摸不透岳山震帝话中之意,但对方既然来了,便不信他能翻出自己的手心。于是也呵呵一笑道:“既如此,本帅只好留下帝君你做人质了。” 一语言罢,玄化辟身形恍然间变得模糊起来,如一个在原地飞速摆动的鬼影,眨眼间幻出了千千万万个重叠的化身。 岳山震帝早有准备,心知自己远非玄化辟之敌,因此雷阳神功不求伤敌,但求自保,“呼”一声在身周布下重重防线,人却已飞速向后退去。 眼前一花,一道身形自玄化辟那晃成一堆的身影中飞速旋出,鬼魅般划一个弧后竟来在岳山震帝身后抬掌拍来。 岳山震帝知道自己的速度不及对方快,却也未料到会悬殊至此,因此不敢再逃,以防分心下出错,抱定了一个守势,以神功护体,蚕茧般罩住定全身,连闪带架,卸去敌人的攻势。 半架半躲避过玄化辟这一击之力,岳山震帝刚想继续后退,岂料眨眼间玄化辟的第二道身形又已分离出来,飞旋阻拦在前方。紧接着第三道身形、第四道身形,有如无尽。 岳山震帝大惊,不但寸步无法退后,反在玄化辟化身的不断拍击下,渐渐被逼回至玄化辟的真身之前。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千手剑侠、金刚铁掌大叫一声:“妖孽你敢!”二人双双扑出。 长龙忽现,本在后方观战的冥吞盎那小小的侏儒身躯突然间拉伸至无限长处,脚还在原地未动,蠕虫般的身体已绕着千手剑侠转了无数道圈。众人只见眼前巨虫展体,千手剑侠的身形便消失在了一个由虫身旋成的怪茧之内。 这边的金刚铁掌同样也未能冲到岳山震帝身前。他身形窜出,已被一根从空击下的大棍打得差点栽落地面。尽管金刚铁掌生性悍勇,仍是架不住那狂风骤雨般连环砸下的巨棍,钉子般半嵌入地下。 在魔界中人一片叫好声中,地府联军一方接连飞出六道身形。 第212章 鸠盘荼长拐直击冥吞盎,与千手剑侠合战这个怪物;丹青幻客神笔挥动,一把巨锤凌空下击,引开了冥灵夜叉对金刚铁掌的攻击;而陈抟老神、恒岳神君、嵩山大帝、应元真人这四位帝君已一齐扑向玄化辟,要救回身处险境的岳山震帝。 “小小五岳散仙,也敢来地府逞强!”玄化辟话中连“帝君”这样的称呼也免了,在他眼中,根本没将五岳中人当回事,一声冷笑,万千幻影中立时又分出四道身形,截住了四位帝君。 而此时的岳山震帝已几乎要被逼入了玄化辟那一堆晃动着的身躯中去,看形势只要对方随时一伸手,似乎就可以将岳山震帝生擒活捉。 然而当玄化辟当真伸出手时,两人间几成触额的狭小空间内忽然闪现一点星芒,一支灵箭无声无息,终在玄化辟欲擒岳山震帝为人质之际,于万千幻影中找出了玄化辟的真身所在,乍一现形,已贯眉入体。 “嘭”地一声,玄化辟的脑袋炸了开来,一支大手现形,竟于那头颅幻去的瞬间将灵箭抓灭,但玄化辟的无数魔身也同时消失不见。 压力一去,岳山震帝会同其他四位帝君向后便走。两旁的千手剑侠和金刚铁掌也在鸠盘荼和丹青幻客的帮助下摆脱冥吞盎与冥灵夜叉的攻击,赶在魔兵一方八蜡灾神、六毒狂魔等人扑来前退回了阵中。 对面冲来的魔头们却是得理不饶人,大军不动,八蜡灾神等人追在岳山震帝众人的身后向地府队伍中冲了进来。 地府一方也不甘未弱,九殿阎王一齐出手迎击敌人。五岳帝君、千手剑侠等人与援兵会合后也返身杀回。 此番交手,地府一方已再不占优势,人数上没有对方多,功力上除了瞽目神弓外,其余人均要比玄化辟、冥吞盎这一类成了名的魔头稍逊一筹。下方虽有数十万鬼卒大军,却是帮不上忙。 在这一片混战之中,冥灵夜叉已借着众魔的掩护,一举突破了地府防线,大棍横扫,砸扁了守在鬼门前的无数鬼卒,纵身形向鬼门内钻入。 秦广王众人一见大急,鬼门中大力鬼王残兵犹在,一旦与外面这些魔头们通了消息,两面夹击,陷入困境的反将会是地府联军。 但此时又有哪一个人能抽得出身?即便抽出身来,又有谁是冥灵夜叉这个怪物的敌手? 众人正自着急,忽见冥灵夜叉的身形自鬼门中狠狈窜出。在他身后,数道霞光暴起追击,任冥灵夜叉再强横,也消受不起几道大力的合击,被打得倒翻着滚了出来。 玄化辟等人再想不到鬼门中还藏有这许多厉害人物,正吃惊时,眼前霞光夺目,清一色的五员女将现出身来。秋霜雪仗剑开路,身后海皇女、宓妃、娥黄、女英逐一亮相,一时间连这朦朦鬼域也变得为之靓丽起来。 一见海皇女现身,玄化辟与冥吞盎再不敢逞强,急呼手下向后撤退。 这回却是秋霜雪杀红了眼,神剑直似要伸展至无尽长处,暴龙般在空中盘旋着追击过去。 眼见一场血拼又将拉开帷幕,空中突然传来两道女音:“住手!” ———— 返回头说送走地府联军后返回天庭的四大天师。这四人一入灵霄宝殿已看到了跪在殿中的金罗公子。 张元伯、陶元信、荀雷吉、毕宗远四位天将应该早已将金罗公子押了回来,天庭为何会在这一个邪星身上耽搁至今? 四大天师心知有异,因此并未多言,拜过玉帝后静静立于了瑶台圣母身后。 “此事太过荒唐,各位卿家怎么看?”玉帝显然遇上了什么难题,哭笑不得地向殿中众神求助。 “玉帝万不可准那蕊珠之请。”马玉马元帅见玉帝面露难色,出班奏道:“蕊珠来要金罗,其用意再明显不过,虽说金罗确实有罪于她,但天庭自有王法,岂能容人私下报复?此事荒唐。” 马元帅话音刚落,一旁张元伯出班道:“的确荒唐,但蕊珠并不曾有一言半字提及报仇,只是要金罗戴罪立功,为她去做花奴。想蕊珠一个女儿家,也确实需要有孔武之人为之出力,因此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况且这丫头心眼极死,至今仍跪在殿外不肯离去。虽说蕊珠只是个小小的花仙,但她的性情大家都清楚,若不答应她的请求,她断不会罢休。” “荒唐!”赵元帅也压抑不住,出列道:“若蕊珠强求,便需满足她的要求,以后天庭哪里还有规矩可言?大家岂不要都来胡闹?依我之言,将金罗打下凡间,事成定局后,蕊珠自会死心。” 那边温元帅却不同意赵元帅的意见,反驳道:“强行叱退蕊珠原也可以,只是此刻情形特殊,失去安身立命之所的非止蕊珠一人,她无形中代表了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甚至于所有如她们一般身份低微之人的立场,若天庭无视蕊珠请求,亦会令其她仙子们生出被漠视之心。如今蕊珠直闯灵霄宝殿,已惊动满天群神。决不可对之不理不睬,否则会令百花仙子和百草仙子们生出误会。刚刚恢复生机的天庭内只怕会再生隔阂。” 只听得这几句,四大天师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张道陵心中一动,掐指暗算一番后悄悄向瑶台圣母低语道:“孽缘天成,不止蕊珠,还有玉瓶,此事并非报仇这样简单,圣母就成全了她们吧。” 瑶台圣母当然深知张道陵的本领,从椅中起身向玉帝施礼一拜道:“温元帅言之有理,蕊珠的请求原也非全是无理取闹,妾身斗胆替蕊珠讨个人情,求玉帝准她所请,倘将来因此事出现意外,妾身愿代蕊珠承担罪过。” 瑶台圣母这一表态,原本反对的人也都再开不了口。 玉帝见瑶台圣母竟也会赞同蕊珠的胡闹之举,颇感意外,但他素来清楚瑶台圣母非那一昧感情用事的人,也便点头道:“王母既然肯替蕊珠担保,想来蕊珠的请求也并不是过于不得人心。”说罢转对跪在殿中的金罗公子道:“金罗,你违背天规,害人无数,原不能轻饶,但既然蕊珠仙子替你求情,朕便判你去为蕊珠做花奴。她此番肯原谅你,也是你的造化,希望你从此改头换面,早日赎回自己的罪孽。” 跪在殿中的金罗公子一听玉帝竟然同意了蕊珠的请求,立时吓得魂飞魄散。那蕊珠仙子和玉瓶仙子在他手中所受痛苦和羞辱之甚,只有金罗公子自己最清楚,一旦落入这二女手中,怕当真会生不如死。当下金罗公子叫出声道:“我自知罪孽深重,玉帝不杀我已属开恩,我只恳请玉帝将我贬下凡间,从头修行,无论要用几世的痛苦来赎回我过往的恶行,我都会毫无怨言,只求玉帝不要把我交给蕊珠。恳请玉帝三思!” 金罗公子在这里不停地大叫,群臣之中也有人觉得如此处理不合法度,这些人听金罗公子叫得凄惨,刚要出面说话。不意闻得讯息的蕊珠仙子已窜入殿来。 这蕊珠仙子与玉瓶仙子不同,她本就性直,被金罗囚辱一事传来后,不但没有被种种流言击倒,反豁出脸面,尽显辣女本色。 此刻蕊珠窜上殿来,一见金罗吱哇乱叫,生怕玉帝被他说动,上前挥开纤掌,几个耳光打得金罗公子眼冒金花后又用法封了这贼的口舌,拖了他出殿而去。 可怜偌大一个金罗邪星,元神被困,也只能任由蕊珠处置。 连玉帝也没想到蕊珠会泼辣至此,满殿群神瞧得目瞪口呆,再也望了出言阻止。 此时瑶台圣母已经从四大天师口中得知神斧榫木的存在,心中大喜,立时言明情况,并向玉帝请旨,要亲自带了四大天师往地府一行。 尴尬中的玉帝正好借此下台,他也深知榫木一事关系重大,倘若成功,便可解去人间一场浩劫,于是点头同意。 瑶台圣母领旨,带了四大天师才出南天门,远远望见一朵黑云从下方飞速升来。五个人俱是一惊,这朵黑云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瑶台圣母当先迎上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对面的黑云停住,九子鬼母端立云层,见瑶台圣母等人神色从容,露出惊讶之色道:“阿修罗竟退兵了么?” 瑶台圣母奇道:“姐姐没有回天魔宫么?” 瑶台圣母这一反问,九子鬼母眼中竟闪出恐惧之色道:“三仙岛战事结果如何?仙魔双方不会是已经两败俱伤了吧?” 瑶台圣母不明白九子鬼母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但细查九子鬼母的神情,并不似作伪,鉴于之前九子鬼母放弃与天庭为敌,也便耐了性子将当时的战况述说一遍。 “幸好伏羲大帝众人性命无碍,不然这个结可就解不开了。”九子鬼母说话间如释重负,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瑶台圣母实在搞不清九子鬼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开口问道:“姐姐此言是何用意?” “妹妹你来看。”九子鬼母再开口,神情已变得极其严肃,只见她将手一抖,三具尸体从袖中滑出,赫然竟是三清道祖的法体! “三清老祖?”瑶台圣母与四大天师一齐惊呼出声。 虽说三清道祖已失踪了三百年,但仙界中人却一直对三人的神通存在幻想,尤其大家从玉帝口中得知女娲曾亲言三清道祖是阴魔的克星后,群神更加相信三清道祖的消失是在为对付阴魔的复出而暗中做准备。 然而现在突然摆在眼前的三清尸体彻底颠覆了瑶台圣母等人心中几已认定的想法,他们怎么能不大吃一惊? “姐姐,你在哪里遇到的三清老祖?他们又是怎么死的?”瑶台圣母追问间,话音都起了颤抖。若非九子鬼母是敌非友,瑶台圣母就要拽住对方的胳膊来支撑自己心中的战栗了。 第213章 九子鬼母也不隐瞒,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瑶台圣母。 虽然凭借着牺牲九个小鬼来挡住了阴辇迪四人的联手绝杀,但九子鬼母也已身负重伤,再被冰洞中的寒晶之气一击,未逃出地面便昏死了过去。 当九子鬼母清醒过来破冰而出后,看到空中艳阳高照,只当仍在午时,于是冒险深入地下,取了三清道祖的法体来寻阿修罗,要阻止仙魔大战。 “阿修罗之所以敢悍然发动战争,是因为他确信阴魔与三清两败俱伤,已无力再对三界构成威胁。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阴魔故意造出的假象,单从他能击毙并封藏三清的手段来看,功力决非三界中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之匹敌。这阴魔所以会一直隐忍不出,除了本身伤势没有痊愈外,更重要的是害怕仙魔联手时的强大力量。倘若仙魔争斗、两败俱伤,那时将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阴魔的复出,三界也将因此重陷混沌之中。” 听罢九子鬼母这番话,瑶台圣母终于相信对方是怀着一片诚意而来,上前一把拉了九子鬼母的手道:“此事关系重大,姐姐快随我去见玉帝!” ———— 灵宵殿上,玉帝与满殿群臣见到三清道祖的尸体,再听完九子鬼母的讲述,心中震惊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直以来,人们都在为阴魔的复出而忧虑,但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已变成了一件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情。尤其仙魔开战以来,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为眼前的生死存亡而奋斗,阴魔的名字在众人脑海中开始变得十分遥远,甚至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然而突然之间,一切恐惧再次清晰地来在眼前,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 看看面前三清道祖的尸体,三位老祖现在的结局很可能便是其他人明天的下场。再加上连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魔界威胁、文臣遇劫、人间变色… 原来灾难一旦来临,竟是如此迅速,快到让人不及反应。站在殿上的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一种穷于应对的无措感,灵宵宝殿内那不幻灭的光明,也仿佛突然间黯淡了下去。 “所以,”九子鬼母趁势游说道:“仙魔间不能再自相残杀下去,大家只有联起手来,同仇敌忾,才有可能度过劫难!” 本来立在左侧一言不发的马玉闻言,三只眼突然一立道:“鬼母健忘了,分明是魔界背信弃义,挑起战争,鬼母这话应当对阿修罗讲才对。” 现在立在殿中的无一不是武将,与阿修罗连番血战、险死还生,众人心中的怨气岂是九子鬼母一番话就可以平息?阴魔固然可怕,但阿修罗一样可恨。因此听了马玉之言,殿中之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九子鬼母遭人抢白,本就在意料之中,她只微微一笑道:“阿修罗我自会去寻,只不过既然来在天庭,我便恳请仙界中人能首先抛开恩怨,那样我将更有把握说服阿修罗罢兵议和。” “噢,原来鬼母并不是奉阿修罗之令而来。”马玉讥讽道:“阿修罗觊觎三界的野心屡次受挫,如今仙界再一次从打击中站了起来,怎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阿修罗末日将至,什么资格谈议和二字?” 听马玉如此狂妄,九子鬼母也有点生气,冷笑道:“马元帅此言有点自欺欺人,天庭虽然因玉帝的归来而声威大振,但几次交手,魔界实力并没有受到重创,此时谈胜败还言之过早。” 马玉情知九子鬼母所言不假,仙魔再拼下去,怕是当真要两败俱伤,但他生就的不服软脾气,哈一声笑道:“原来魔界并没有受损,阿修罗也是不会服输的了。那么鬼母此来却是为了什么?借阴魔名义向天庭施缓兵之计,好令阿修罗有时间整顿兵马,伺机再起么?” 听马玉胡搅蛮缠,九子鬼母却又不能当真翻脸,狠狠长出一口气压下怒火,无奈摇头道:“天庭虽然易主,但我并未曾听说玉帝撤销我鬼母天尊的封号。身为仙界天尊,我自当应为三界的和平尽一份力。一面是我嫡亲的妹妹、妹夫,一面是全心全意信任我的好姐妹——”九子鬼母说着,深深望了一眼瑶台圣母后续道:“若我仍如以往一般执迷不悟,我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九子鬼母再不能眼睁睁看着双方争斗下去。” 九子鬼母若是要和马玉争论,马玉是断不会妥协的,但如今堂堂的九子鬼母换一副语态,已等于是变相服软。马玉情知九子鬼母绝非怕事之人,竟肯对自己示弱,略一发愣后,心中反认真思索起九子鬼母的话来。 说实话,瑶台圣母对九子鬼母也怀有戒心,之所以肯和九子鬼母抛开恩怨,更多还是出于为大局着想的心态。直至听九子鬼母说出这一番话来,瑶台圣母心中不禁暗叫惭愧,她终于相信对方是真心为了三界和平,为了双方共同的利益而来。于是出言赞同道:“姐姐此言极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仙魔再争斗下去,将没有一方能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如今我们最大的敌人已不再是彼此。” “我也赞同两位姐姐的话。”说话的正是九天玄女。她与瑶台圣母身份尊崇,被特别恩准分坐在玉帝台前两侧。瑶台圣母入殿后并没有回归本座,而是陪九子鬼母立在殿中,因此九天玄女说话间也站了起来。 当年女娲造人,本意只是给人类以生命。是九天玄女将自身灵气注入万物生灵,才使得凡间人畜也可以悟破天机,得道成仙。因而九天大帝才会一致奉玄女娘娘为首,尊其为万灵之母。 九天玄女这一长身起立,袅袅婷婷间立显绰约风姿,大殿中登时刮起一道靓丽之风。 不理会旁人惊艳的目光,九天玄女冲玉帝施礼开口道:“仙界之中,有许多人把仙魔之争认做了是正邪之争,但说到底其实是两种不同思想间的相互排斥。而这两种思想其实是可以共同存在的,当年圣母捐弃前嫌,三千年的和平统治,已经将这道理演化成为事实。可惜仙魔间总是心存芥蒂,到如今双方若仍不肯为保卫我们共同的家园而努力,那时大祸临头之日也就相去不远了。” 九天玄女这一表态,九天大帝首先出列表示赞同。这九个人对九天玄女忠心耿耿,自不会反对,但殿上却也当真不乏明理之人,只要仔细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多数人也便开始渐渐向着盼望和平的方向转变。 玉帝见众人思绪逐渐明朗,适时开口道:“鬼母天尊的到来,是三界的福缘。倘天尊真能说服阿修罗议和,朕仍可一如三千年前,许他在魔界称王,大力鬼王也可以保留其鬼界地位。至于天尊,愿意留在天庭,我会派人在九天之上为你再造魔宫,若不愿意,回归魔界也无妨,只要你一天鬼母天尊的身份未变,天门随时为你敞开。” 玉帝此言再清楚明白不过,不仅对九子鬼母的身份予以确认,更重要的是表达出了对九子鬼母完全信任的态度。 九子鬼母也是那明白之人,闻言向玉帝拜道:“谢玉帝,臣一定会说服阿修罗归顺天庭。三千年久居天界,臣与魔界诸般人事已然格格不入,今后还是居住在天庭,随时听候玉帝的差遣为好。” 九子鬼母自愿留在天庭,当然是不想让人再起猜疑,至此殿上众人也便不再罗嗦。瑶台圣母当即请令道:“臣妾愿做天庭使者,随天尊一同前往魔界去见阿修罗。” 玉帝点头道:“也好,鬼母天尊毕竟身份特殊,天庭自当派出自己的使者,如此方显诚意,就有劳娘娘了。” 满殿大臣一听也是十分欢喜。虽说天界势力日益恢复,但若想彻底打垮魔界,还真没有什么把握。若能就此迎来和平,谁不愿看到三界繁荣的盛况重现? 九子鬼母是直性之人,事情既然说定,当即向玉帝请旨便要离开。瑶台圣母笑道:“姐姐也太性急了点,去见阿修罗之前,妹妹还有一事要劳烦姐姐。” “妹妹但说无妨。”鬼母天尊的身份已拥有三千年之久,但九子鬼母直到此时才真正有了身为天界中人的感觉,想想此刻心中的安定与温暖,这是用多少战乱才换来的认识?真难以相信自己也曾是魔界中力主发动战争的一员。 当下瑶台圣母将鬼门榫木之事说了出来,向九子鬼母相邀道:“秋霜雪等人已然前往地府,如今鬼门已在大力鬼王控制范围之内,为避免双方再发生误会,妹妹想请姐姐同往地府一行。” 九子鬼母听罢,欣然点头道:“人间变色,生灵涂炭,确实是刻不容缓之事。如此咱们老姐妹便结伴而行,先解了这冰寒的威胁。” 二人带了四大天师向玉帝及殿上群臣告别,出天门径直来在鄢墟城中。 意外地见到了迎接众人的五岳夫人们,又听碧霞元君讲了白袍教主犯城一事,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俱是吃了一惊,阿修罗的动作来得好快。等到几个人听得地府联军已然趁势向大力鬼王展开全面反击时,四大天师心中大乐,傲剑山庄这帮人当真是不得了,才出道几天,天上、地下已闹了个天翻地覆,倘这回真能彻底扭转地府战局,哪里轮到阿修罗敢不来和谈? 九子鬼母那边一听却着了急,如今连海皇女都已复出,弟弟大力鬼王虽然本领高强,但被困在鬼门内无法脱身,如何能架得住这许多仙道中人的合力攻击? 瑶台圣母一听也是喜忧参半,擒住了大力鬼王自是对与魔界谈判一事有利,但若双方斗个两败俱伤或是整死了大力鬼王,那时不仅得不偿失,而且还会令形势再次向不可预料的方向转变。 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二人都是一门心思想阻止地府战事,因此急急向秋无风和碧霞元君等人告辞,下到了冥界度朔山中。 第214章 ———— 度朔山上展开混战的仙魔双方,闻听空中断喝,都是吃了一惊。他们听得出瑶台圣母和九子鬼母的声音,但却绝想不到这两个死对头竟会走在了一处。 心中疑惑,众人也便呼啦一声各归本队,暂时停止了打斗。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瑶台圣母和九子鬼母身上时,不提防又是一朵黑云自魔界人马的后方迅速靠近。 “姐姐!”直到罗刹女惊呼出声,双方人马这才发现阿修罗夫妇已然亲临地府。 阿修罗带着独脚龙神的尸体回到了天魔宫中,一面安慰因丈夫阵亡而痛不欲生的海蛇女,一面等待着白袍教主将海皇女擒回魔宫。就在这时,玄化辟派出的信使返了回来。 惊闻大哥险讯,罗刹女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执意要亲往救援。阿修罗劝止不住,只好留下无影魔与四位长老镇守天魔宫,他亲率八色妖娆陪了夫人赶往鬼门。 罗刹女心急之下,展开千里一瞬的无上魔功,不多时已来在度朔山中,却不料抬眼正看到九子鬼母与瑶台圣母相偕而下,阻止了双方大战。 罗刹女怎也不会料到姐姐九子鬼母会和敌人走在一起,望向姐姐的眼中充满惊愕之色,阿修罗则目光阴沉,脸上冷得能掉下冰来。 九子鬼母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妹妹、妹夫撞在一起,心中不禁苦笑,目前的情形实难怪阿修罗起疑。 瑶台圣母一改往日对阿修罗夫妇的敌视态度,见九子鬼母姐妹尴尬相逢,忙打破沉寂,主动向阿修罗夫妇打招呼道:“大魔王和夫人不要误会,我和老姐姐同来,实是为了双方共同的和平。” “圣母请闭嘴!”罗刹女毫不客气地打断瑶台圣母的话道:“我们姐妹间事,还容不得旁人插嘴。” 九子鬼母见罗刹女丝毫不给瑶台圣母留情面,登时怒道:“小妹你怎可对客人如此无礼?” “客人?”罗刹女冷笑道:“我可没请过什么客人,姐姐可知道她来这里是为了对付你的亲弟弟么?” “那是一场误会。”九子鬼母道:“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误会?”罗刹女又是一阵大笑,“两军交锋,你死我活,能存在什么误会?姐姐究竟站在谁的立场上讲话。” “我是为了双方共同的利益。”九子鬼母肃容道:“妹妹尚且不知,那阴魔现正潜伏地下蠢蠢欲动,仙魔间若再争杀下去,大家只会落个同样可悲的下场。” “哈,姐姐少要拿阴魔来吓唬人,这个话题不知讲了几千万年。”罗刹女说着,面上现出悲愤之色道:“阿修罗说姐姐你临阵脱逃,妹妹尚且不信,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姐姐你这样做,叫妹妹我如何对你?虽说魔界有魔界的规矩,可我罗刹女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承受死罪?但若因你我间的关系而对姐姐姑息不咎,以后你妹夫阿修罗在魔界的威严何存?” “够了!”九子鬼母也不是那受得委曲之人,听这个平素疼爱有加的小妹妹完全站在阿修罗的立场上对自己讲起了什么魔界规矩,她心中登时大怒,将怪眼一翻道:“妹妹倒是公事公办得很,不愧是魔王夫人。可惜我九子鬼母没有受你天魔宫的任何封号,现在我以鬼母天尊的身份,正式向魔界提出议和,是战是降,大魔王与夫人一言可决。” 旁边的瑶台圣母一听大急,哪有这样议和的?说不得三句话就得打起来。 瑶台圣母之所以向玉帝请令出使魔宫,就是考虑到九子鬼母身份特殊,不愿九子鬼母太过于尴尬。岂料这九子鬼母一恼之下竟亮出鬼母天尊的招牌向阿修罗夫妇施压,这叫阿修罗如何下台?瑶台圣母急忙再次插话道:“二位切莫做意气之争!”说罢对罗刹女道:“老姐姐本以为阿修罗尚在天界,先与我见面纯属巧合。” 罗刹女其实也是出于对姐姐的痛心,恨她不小心陷入困境,出言诃责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岂料九子鬼母性格暴烈,根本不屑于解释,三言两语已然发作,当真把亲妹妹当了敌人。当着诸多下属和外人的面,罗刹女如何能下得来台?一时间又憋又气,眼泪在眶中打起了转。 恰这时,瑶台圣母前来解围,罗刹女登时将一腔怨气都发在了瑶台圣母身上,骂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说过了,我们姐妹间事不用你管。” 这下不仅九子鬼母,仙界一方人人看不过眼,秋霜雪大怒扑出道:“罗刹女,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莫忘了大力鬼王还在我们的手中,信不信姑奶奶我现在就进洞宰了他?” 大力鬼王虽然没有受擒,但以秋霜雪现今的实力和自信,还真不把困在洞中的大力鬼王看在眼里,这话讲起来也便十分地理所当然。 罗刹女哪里知道洞中的真实情况,被秋霜雪一唬,还真不敢顶嘴,冲九子鬼母不服道:“姐姐你看到了么?你代表天庭来议和,可人家是怎么对待你弟弟的。” 九子鬼母听秋霜雪这一嚷,反知道大力鬼王暂时无恙,一颗心放了下来,将脸一沉对罗刹女道:“两军相争,生死尚且由不得自己,何况只是被擒。倘仙魔能够议和,这样的悲剧岂非永远不用再上演?” 罗刹女被九子鬼母教训,气得脸色铁青。 瑶台圣母当然知道二人都在气头上,她也无心与罗刹女计较。然而两番受辱,瑶台圣母便沉脸肃容道:“阿修罗,罗刹女,我现在正式以天庭使者的身份与你们和谈。所谓阴魔无力复出,完全是他一手营造的假象。三清老祖的法体已被鬼母天尊找到,阴魔不但没有在与三清老祖的一战中再度受伤,力量较以往反似更为强大。他设计令仙魔中人不防备他,正是想伺机而动,你们若再执迷不悟,三界将面临覆灭的危险。” 一直冷脸旁观不曾说话的阿修罗直到这时才开口问道:“三清老祖当真已死于阴魔之手了么?” 瑶台圣母代九子鬼母叙述一遍北昆仑上发生的一切。阿修罗听罢点头道:“这就是了,看来我的确被阴魔愚弄了。” 阿修罗此言一出,瑶台圣母反愣了一下,她已做好大费唇舌的准备,却不料到阿修罗轻易便接受了自己的观点。 见瑶台圣母和九子鬼母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阿修罗解释道:“其实在二位来之前,我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阴魔的威胁。” 这阿修罗话锋反转,倒似他要提议和谈一般,这让瑶台圣母对阿修罗的诚意生出警惕,她谨慎问道:“听大魔王口气,似乎发现了阴魔活动的珠丝马迹。” “不止如此,阴魔的同伙极有可能就在魔界。”阿修罗一语惊人,双方众将俱是一阵喧哗。 瑶台圣母也很吃惊,阿修罗指的当然不应是羊妖,羊妖之事人尽皆知,但除他之外,还有什么人能令阿修罗生出警觉?瑶台圣母思索不出,也便直接问道:“大魔王指的是谁?” “辄无隐!”阿修罗咬牙道:“辄无隐本是暗夜幽冥,我一直认为若阴魔复出,天地间将再难有辄无隐的容身之所,所以一直未曾对他起疑。但我却忽略了一件事,也只有像辄无隐这种见不得光明的怪物,才会希望阴魔重新复出。” “大魔王这话仅是你的怀疑,还是另有凭据?”瑶台圣母对阿修罗之言仍持审慎态度。 “圣母还记得羊妖受人盅惑去杀秋霜雪一事么?” 瑶台圣母点点头,阿修罗接着道:“盅惑羊妖之人便是辄无隐,以辄无隐的能力,当时若想杀羊妖易如反掌,我只当他不屑出手,其实他是不敢出手。” 瑶台圣母不解道:“大魔王此话怎讲?” 阿修罗冷哼一声道:“辄无隐不敢杀羊妖,正是怕得罪他的主子阴魔。而他假手旁人,多半出于嫉妒。从这点来看,辄无隐恐怕不仅仅是阴魔的手下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他也是阴魔的弟子。羊妖只不过是阴魔用来迷惑世人的工具,辄无隐才是他真正的心腹之人。” 瑶台圣母听罢点头道:“大魔王这话的确有些道理,不知那辄无隐现在何处?只要擒下此人,真相自可大白。倘辄无隐真是阴魔的心腹,捉住他,于我们对付阴魔复出一事,也是有帮助的。” 被瑶台圣母一问,阿修罗唯有苦笑出声道:“枉我一世聪明,竟派辄无隐去监视阴辇迪,让这二人狼狈为奸,险些抄了我的后路。” 瑶台圣母已听九子鬼母讲了辄无隐与阴辇迪勾结一事,如今见这阿修罗也拿辄无隐没有办法,不禁暗暗皱眉,魔宫与天庭的两股叛逆势力已联成一气,往后要剿灭这帮妖人,却也难了。 事已至此,瑶台圣母也只好撇开辄无隐之事回归正题道:“这么说来,大魔王同意与天庭议和?” “正是如此!”阿修罗倒也干脆,“和谈条件一如三千年前,只要圣母点头,我即刻撤走这里所有的兵马,圣母也不得再为难大力鬼王。异日择吉日良时,我阿修罗会亲上天庭,与玉帝歃血结盟,仙魔重归于好。” “好,一言为定!”瑶台圣母没有料到和谈之事竟会发展得如此顺利。她正欣喜之际,一直立于秋霜雪身畔冷眼旁观的海皇女出列道:“二位的谈判既已结束,便轮到我与阿修罗来算算老帐了。” 阿修罗早瞧见了海皇女,此刻见她开口,不冷不热地回应道:“我与圣女之间又有什么帐未了呢?” 海皇女道:“阿修罗,你把蟒神弄去了哪里?” 阿修罗木无表情道:“圣女不守誓约,私自离开玄冰圣殿,我也就不必守约,那蟒神生死再与我无关。” 第215章 海皇女见阿修罗耍赖,大怒道:“阿修罗,你派白袍教主去诓我出殿,难道不是想利用我的性命来要胁蟒神么?你一定知道蟒神的下落。” 见海皇女发火,阿修罗依然保持一副不愠不火的腔调道:“蟒神已被阴辇迪带走,他乍一出关,便伙同百变蝠神杀死了独脚龙神,圣女是不是很高兴?只要找到蟒神,你很快又可以拥有当年的权力和地位了。” 听独脚龙神已死,海皇女心中怒火稍稍平息,冷笑道:“因果循环,独脚龙神的报应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至于权力和地位,早已不被我放在眼内,此番寻到蟒神,我便与他双双退隐,不会威胁到你阿修罗的魔王宝座。” 海皇女此言不仅是说给阿修罗听的,也是说给瑶台圣听的。她说话间瞥了一眼玄化辟与冥吞盎,自现身一刻,那两位昔日的手下大将便装没看见,对自己不理不睬,显然已经死心塌地追随了阿修罗。海皇女并不怪这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况且在当年那种形势突转的生死关头。只是海皇女仍不禁感到一阵心凉,世上人情事故之薄,由此可见一斑。 秋霜雪见姐姐恓惶,上来拉住海皇女的手道:“姐姐,莫和他们一般见识,如今仙界能人众多,我们定会帮你找到姐夫的。” 海皇女冲妹妹轻轻一笑没有开言,对面罗刹女却开口嚷道:“喂,这位太阴圣女,你还不快放了我大哥?” 秋霜雪对那罗刹女没有好感,嗤鼻道:“我又没拴着他的手脚,有本事他自己出来。” 这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那边鸠盘荼已与九子鬼母重归于好。二人经历这许多坎坷,都能够谅解对方过往的言行,只是对于阿修罗夫妇,一个逼得鸠盘荼无法在魔界立足,一个害死了丈夫鸩羽魔,纵然仙魔已经修好,鸠盘荼也是再不会与他二人和解的了。 此刻听得秋霜雪之言,鸠盘荼过来问道:“霜雪,鬼门中的情形如何?可找到了盘古大帝的神斧榫木?” 秋霜雪摇头道:“榫木是找到了,只是却无法取出。那块榫木已与鬼门结成一体,任伯伯他们出不得鬼门,多半也与这块榫木有关。我们几人无计可施,才出来找大家商量,却正碰上闯洞的冥灵夜叉。” 众人一听,眉头暗皱。瑶台圣母问明了洞中情况,也是一筹莫展,当下邀阿修罗入鬼门一看。 阿修罗也从未到过鬼门内,心中好奇,一口答应。于是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率了四大天师,阿修罗夫妇则率了八色妖娆,其余对仗的众神魔自行分配,有留下守营的,也有那好奇凑热闹的,浩浩荡荡在秋霜雪等五女的带领下进入了鬼门。 任伯踵、龟乩、守静和白毛鬼四个人正在鬼门内一个超大的巨洞里发呆,听得动静一回头,竟是敌我双方的大批人马混同而来,四人不明所以,当时便傻了眼。 罗刹女却不关心这些,见前方进入的巨洞是一个绝地,急道:“秋霜雪,你把我大哥弄去了哪里?” 秋霜雪不理会罗刹女,却一一向瑶台圣母引见任伯踵等人。 听说仙魔已然议和,任伯踵一笑,不愿让罗刹女过于难堪,着龟乩和守静二人领了九子鬼母、罗刹女姐妹去见那被困在一条支洞中负隅顽抗的大力鬼王。阿修罗却留了下来,随众人一同商讨取出榫木的办法。 见此洞四壁平坦,阿修罗问道:“秋霜雪,那块榫木现在哪里?” 秋霜雪伸手一拍洞中正面那块如镜般平滑的巨大石壁道:“喏,这便是那块榫木了。” 众人听得这石壁便是榫木所化,俱是大奇,只见这壁果然不似一般洞壁,上面竟连个坑洼都没有。再向此壁四面望去,但见壁沿与周围洞体浑然天成,半丝缝隙都找不到,除了表面略有不同外,整个巨洞便如在一块巨石上掏出来一般,没有白毛鬼这个熟知内情之人,旁人断不会发觉这块榫木的存在。 当大家都在打量这块石壁之际,秋霜雪神剑出臂,使足了力气向着石壁上一剑刺去。 “当”地一声火花飞溅,石壁上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仙魔双方不少人都见识过秋霜雪神剑的厉害,见此情形,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秋霜雪却是神剑不停,接连由中央向四边凿去,却又哪里能刺动这石壁半分。 众人看得俱是心凉,倘以秋霜雪此时的功力以及无形神剑的锐利都无法建功,世间却还有什么工具能将这块榫木取出?一时间大家相对默然,半晌后瑶台圣母开口问张道陵道:“祖延,你看呢?” 张道陵早已在细细观察着洞壁情况,听瑶台圣母发问,他皱眉沉思道:“世间万物,环环相扣,往往是一物降一物,榫木未必便牢不可取,或许我们只是没有找到克制它的工具罢了。” 众人听得有理,纷纷点头。立在后方人群中的鸠盘荼接口道:“张天师此言甚是,榫木既是固定神斧斧头之用,或许火海中的万千道神光斧影便是它的克星。” 一语惊醒梦中人,瑶台圣母回头问道:“火海已被冰封,鸠师可有办法降服神光斧影?” 鸠盘荼走过来道:“平日不能,现今却正是个机会。” 瑶台圣母道:“请鸠师详言。” 鸠盘荼道:“蛛怪曾被我降服,在探索它的脑海时我约略猜到了寒冷很可能便是克制神光斧影的唯一法门。如今火海冰封,那神光斧影多半已失去了伤人的效力,只需有一位元阳纯罡之人破开冰层封锁进入火海,便有希望用神火释放斧影。万千道神光斧影的威力自是无人能敌,但若只是部分斧影,还是有希望将其掳获的。” 鸠盘荼一席话讲得众人的心都活跃了起来。一边的阿修罗也不得不承认鸠盘荼见闻广博,思维缜密,的确是一个人才。然而往日她在自己手下时为什么总也看她不顺眼?而如今成了冤家对头才发觉出她的可贵呢? 阿修罗在这里暗自惋惜,那边众人已纷纷议论起来,大伙儿将三界中修练罡火神功之人一一列举,议论着谁可胜此重任? 若论纯罡功力,三界首推在火眼中修炼了十万八千年之久的玉帝。只是以玉帝此时的身份,实在不宜去冒此奇险。除过玉帝便要数到太阳星君金乌公子,但金乌公子正在普照人间,同样无法分身。抛过二人,功力高绝者仍是不计其数,但却不知能否抵挡得住玄冰冲击,抑或根本无力炼化那被冰封的神光斧影。 大伙儿正在商议之际,有一个人已然来在瑶台圣母面前施礼道:“启禀圣母,在下愿往一试。” ———— 北昆仑上,山峦尽失,冰川遍野,漫天雪花飞落,将一切掩入浓浓的白色之中。 千手剑侠、瞽目神弓、鸠盘荼、秋霜雪四人站在不断升腾出玄霜寒冰的昔日火海上空,看着神功迸发的金刚铁掌如一轮烈日般冲入冰层之下。 一切复归静寂,连那被金刚铁掌融开的大洞也在眨眼间复被寒冰填满,仿如什么也不曾发生。 上方四人感受着脚步底蒸腾而出的寒霜威力,心中都为金刚铁掌捏了一把冷汗。虽说金刚铁掌承袭了赤火老祖和火道人的纯阳功力,但毕竟是初获神功,怕尚不能完全掌握。在这强大的玄冰侵袭下,金刚铁掌能支撑多久?还有那神秘的神光斧影,一旦获得解脱,定会反噬相向,只盼那被部分释放出的神光斧影不具伤害金刚铁掌的威力。 众人正提心吊胆焦急等待之际,但听“砰”地一声巨响,一道火练从冰层内破出,直冲天际。 千手剑侠四人见金刚铁掌如此快便出来,心猜定是无功而返,失望之余却也为金刚铁掌的平安归来舒了一口气。 火光敛去,露出身形的金刚铁掌冲围上来的四个人道:“成功了,咱们走。” “成功了?”千手剑侠四人一齐惊叫起来。 金刚铁掌双手一托,两个各自由一道飞舞盘旋的细长银芒旋绕而成的光球呈现掌上。那光球乍看一团,细看竟如水中的光影般,丝丝缕缕,却是浑然一根,如一条活着的长虫盘来盘去。 原来金刚铁掌顺利冲破被坚冰覆盖的表层深入到火海内部,想那火海深不可测,极其辽阔,金刚铁掌正发愁该去哪里寻找神光斧影,忽然发觉身侧不远处似乎有一股力量正试图摆脱寒冰的束缚投入到自己化身的火焰中来。 金刚铁掌大喜,顺感应向前催发神功,却不料寒霜之威强大无比,且越向下越是难抗。金刚铁掌知道时间一久,自己连呆在这里的能量也要不足,又谈何作为? 然而金刚铁掌正是那关键时刻敢于放手一搏的毫迈之人,当下不顾神光斧影可能存在的反噬之威,将全身功力悉数迫出,蒸腾的热浪刹那间向着神光斧影存在的方向蓬勃而出,硬是在坚冰之内破开了一片空间。 尽管金刚铁掌做好了十足的应对准备,仍是被两道如电芒般逃命而来的斧影瞬间窜入了体内。 金刚铁掌骇得魂飞魄散,暗叫“我命休矣!”之际,岂料身体内全然没有半丝痛感,那两道斧影窜入元神缓缓游动,仿佛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向金刚铁掌表示感谢。 金刚铁掌转惊为喜,用法召唤两道斧影,果然那两道神光斧影受招后窜出体外,盘成两团银球出现在面前的火焰中。 金刚铁掌一见大喜,想不到这斧影竟是极具灵性之物。他“呼”一声收了两道斧影,转身向冰层外冲了出来。 虽说没有能力收伏更多的神光斧影,但取榫木利用的是斧影与榫木间存在的克性,却未必多多益善。 第216章 因此众人不再耽搁,驾祥云径返鬼门。 鬼门之内,瑶台圣母与阿修罗已然各自领人出洞收束己方人马。任伯踵、龟乩道人、守静道人、白毛鬼出不得鬼门,被瑶台圣母安慰一番,留下看护榫木。 龟乩道人用木剑在洞壁上戳戳点点道:“这榫木请人来偷都偷不走,还用得着看么?” 守静道人笑道:“那你叫瑶台圣母怎么说呢?” 龟乩道人咧嘴一笑道:“我说白毛鬼,这块石壁真的是榫木么?我不信会有硬过石头的木头。” 白毛鬼还没说话,守静道人又接口道:“白毛鬼既亲眼看到这块榫木化做洞壁,哪里会错得了?况且盘古大帝的神兵何其厉害,石头再坚硬,又怎能和它相提并论。” “你这么一说,也还有点道理。”龟乩道人想想又问道:“张天师说一物降一物,若神光斧影可以克制榫木,那我手中木剑也来自斧柄,与这块榫木好歹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的娃娃,它怎么就不给我点面子?” 守静道人刚要说话,龟乩道人肚子里的冉冉尾开口道:“从来都是金克木,哪里有木克木的道理。” 龟乩道人抬巴掌一拍冉冉尾的蛇头道:“老子们说话,哪有你小子插嘴的份?” 守静道人腹中的冉冉面发出“唉!”的一声,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龟乩道人不理这两个蛇妖的惆怅,对守静道人道:“这蛇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你来试试?” 守静道人好笑道:“金刚铁掌已然前往北昆仑,道友你何不坐下来休息片刻,以待结果?” “你这话不对。”龟乩道人仍是不甘心地在石壁四周边敲打边反驳道:“神光斧影能克制榫木,只是一种猜测,万一不行又当如何?况且依老夫子推断,咱们出不得鬼门,多半也与这块榫木有关,若不能将它起走,你当真甘心永远居住在这鬼门之内么?” 守静道人被龟乩道人烦得无可奈何,只好笑道:“道友莫非仍在贪恋人间的花花世界?别忘了你我已是鬼门的守护者,即使能出了鬼门,也要留在度朔山上与恶鬼为伍。神荼、郁垒两位恩师的使命是要靠你我来继承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龟乩道人不满道:“和你这严肃惯了的人在一起就是不痛快,你既不肯试,把剑借我一用好了。” 守静道人拿龟乩道人没有办法,抽剑丢去道:“这是老师留给我的兵器,你可不要把它弄坏。” “小气鬼!”龟乩哂道:“若能弄坏就不是神剑了。”说罢接剑顺手“嗤”地直没入壁。 呼呼地声响,任伯踵、守静道人、白毛鬼全被唬得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守静道人惊骇道:“我之前明明试过,这剑根本没有办法刺入石壁中。” “哈,原来不是一物降一物,而是龟乩克榫木。”龟乩道人这下得意了起来,伸手拽出金钱剑刚要再刺,却听“咔啦啦”一阵大响,顺着适才被金钱剑刺出的小洞,一道裂缝向上形成,逐渐延伸,竟绕着石壁四沿转了个圈。 四人一看这裂缝,刚好合成一个方形,至此龟乩再不怀疑这块石壁便是榫木。 “快派人通知瑶台圣母。”龟乩道人一语既出,已感应到有许多人向这边赶了过来。 四人回头去看,适才出洞的仙魔双方再次蜂涌而来,在嘈杂的人群中,赫然露出金刚铁掌的身形。 众人见了石壁上的情景,又是一阵欢喜喧哗。龟乩道人这才知道榫木与鬼门内的墙壁脱离非是自己之功。 在此之前,瑶台圣母也未料到金刚铁掌会回来得如此之快,因此她顾不得命令山中军队撤退,带了金刚铁掌直入鬼门。仙魔双方中人自是无不好奇,一齐拥挤跟来,要看结果如何。 此刻一见壁石裂开,瑶台圣母的心先自定了下来,点首示意金刚铁掌放手施为。 金刚铁掌迈步来在石壁前。榫木虽已从壁上脱离,但如此庞然巨物该如何运出鬼门?他细看半晌不得要领,索性冲着榫木念起了缩物咒。 金刚铁掌也是无计可施才做此一试,岂料“哗啦啦”无数碎石从缝中落下,那巨大的榫木竟于眨眼间坍缩成拇指般大小一块扁木飞落金刚铁掌手中,只有前方壁上留下的一眼深达百丈的巨大楔形洞眼还在提醒人们,这里曾是榫木的存放之所。 “成功了!”秋霜雪喜道:“原来竟是这样容易,真叫人不敢相信。” 千手剑侠呵呵笑道:“物理如医理,只要对症,一付即可见效。” “咱们这便上北昆仑。”鸠盘荼倒是毫不耽搁,大叫道:“看看这块榫木是否真的能堵住冰洞。” “我也去!”龟乩道人笑道:“此时我觉得体内霍然而轻,仿如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人突然卸去,微妙之处,实难言表,我想或许已可以出得鬼门。” 任伯踵、守静道人、白毛鬼也都连连点头,显然他们都有和龟乩道人一般的奇妙感应。 众人又是一阵大喜,瑶台圣母向阿修罗略一施礼道:“大魔王可愿与我们同往北昆仑一行?” 阿修罗严肃的面容上难得地焕出一丝笑意道:“谢圣母相邀,此番战乱,魔界鬼卒人心不稳,散乱不堪,我尚须约束他们。大力鬼王虽被鬼母训斥,毕竟心有不甘,还待开化。因此恕我不陪圣母同行了。待安定了鬼域,阿修罗自会上天庭求见玉帝及圣母。” “如此也好。”瑶台圣母点头表示理解后,率仙界众人出鬼门往赴北昆仑。 ———— 第二十二章节风云再起(下) 再说大力鬼王,听妹妹罗刹女说到阿修罗要与天庭议和,他登时大怒。此番地府攻打罗丰山,大力鬼王的兵马损失过半,他对此耿耿于怀,怎肯就此罢休? 九子鬼母见弟弟如此冥顽不灵,气得大骂一通,这才令大力鬼王停止了咆哮。 三人毕竟是亲姐弟、亲姐妹,沉默一会儿便逐渐又恢复了谈话。此番三人各自保持理智,相互讲述了彼此遭遇。当罗刹女听罢九子鬼母的叙述,方知误会了姐姐。大力鬼王却是怒道:“好一个阴辇迪,他处处与我争锋也就罢了,竟敢先后谋害小妹、打伤大姐,我若不将他挫骨扬灰,怎消得心头这口恶气?” 罗刹女劝道:“哥哥也不必如此生气,是我错怪了大姐,待我将原委向阿修罗言明,他定会为姐姐讨回公道。” 大力鬼王不忿道:“咱们妹弟妹三人,先后都受了那阴辇迪的恶气,阿修罗虽是妹夫,总不如自己手刃仇人来得痛快。况且以咱们三人的实力,若假手旁人去报仇,传出去岂不若人笑话?” 九子鬼母摇头道:“二弟你还是过于义气用事,阴辇迪反出魔界,已不仅仅是与你我间的仇恨这么简单。他勾结天界邪星,意图借助天庭力量颠覆魔界,若非一炁星君失势,被他有心算无心下,很可能会给魔界造成不可预料的损失。如今阴辇迪的阴谋虽然败露,但他的实力仍是十分惊人。此番我与他交手,发现他的魔功较之以前更加深不可测,再加上蟒神、百变蝠神也已与他再度联手,大有重现魔界昔日的双宫争雄之势。幸好仙魔已然议和,咱们才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这个恶贼。” “大姐讲得也太严重了。”大力鬼王笑道:“一个阴辇迪,何至于让大姐如此看重?” “你没有和他交过手,并不知道他魔功的厉害。”九子鬼母警戒大力鬼王道:“天庭已不再是魔界的敌人,现今对三界威胁最大的人除了那个阴魔,便要数阴辇迪了。” “的确是这样。”罗刹女也开口赞同道:“昨日魔宫之战,若非大姐回去得及时,小妹已落入阴辇迪的手中,哥哥切莫轻敌。” 听二姐妹一说,大力鬼王这才开始露出惊讶之色道:“阴辇迪竟变得如此厉害了么?”罗刹女道:“确实如此,小妹与他交手虽只一招,但已完全把握不到他的深浅,依我看,现今三界之中,怕是只有阿修罗才可以降服他。” 三人正在这里议论,忽然有鬼卒跑来报告道:“报夫人与鬼母、鬼王,金刚铁掌已收得神光斧影归来。” “这么快?”九子鬼母惊叹之际,罗刹女也是吃惊道:“原以为天帝和帝后遭劫,十二金仙大半逝去,仙界实力大减,没想到这么快就培养出了后起之秀。” “这便是仙魔间的不同之处。”九子鬼母深有感触地道:“仙界能够兼收并蓄,注得对弟子的培养,魔界则多嫉贤妒能的自私之辈,大家只顾相互排挤,难怪日益不是仙界中人的对手了。” “大姐此言差矣。”大力鬼王不服道:“天庭既为三界之首,世俗之人自多向往,求仙问道者也便多了起来。而仙界中人更是仗势横行,处处打压魔界中人,这才使得魔界人才日渐凋零,倘阿修罗能一统三界,到时人人修练魔功,仙家道法则必然会没落。” 九子鬼母听大力鬼王念念不忘消灭仙界,不禁怒道:“二弟又在胡言乱语,仙魔争战,自古各有胜负,功法只是手段,分界却在人心。枯木道人修的是魔功,不也入了仙家一派么?可见修为由人,魔界再不警醒,没落之期怕是不远了。” “大姐怎可拿枯木那叛贼来辱没魔界?”大力鬼王皱起了眉头道:“自古人心向恶,哪一个人不是自私自利之辈?大家你争我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胜者为王才是铁道理,不然仙界统治三界如此之久,缘何仍是魔踪处处?可见人的本性便是丑恶的。大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感起来? 第217章 必是在天界呆得久了,受了天庭中人的盅惑。” “你们别争了。”罗刹女见二人言词渐趋激烈,怕他们再起争端,忙插话道:“咱们还是去看看金刚铁掌能否取出榫木吧。” 大力鬼王赌气道:“他取出榫木又如何?名为拯救世人,还不是为了笼拢人心,加强统治?况且如今我已出不得鬼门,所有这一切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我是不会去看他们那得意样的。” 听哥哥说得可怜,罗刹女叹道:“既然这样,我就陪哥哥在这里好了。” 九子鬼母见这位弟弟心中想到的便只有他自己,摇头叹道:“怪不得仙界中人常言: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到今天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二弟你要在此好好反省,也未必见得是件坏事,小妹你陪陪你哥,大姐我就此别过,过些日子再来看他。” 眼瞅着九子鬼母独自离去,大力鬼王怒哼一声道:“大姐变了!变得和那帮仙界中人一样虚伪。” “但大姐的心还是向着咱们的。”罗刹女劝哥哥道:“大姐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好。” “我看未必。”大力鬼王哼道:“大姐以前什么时候不是全心全意护着咱们的?可现在她竟会为了那帮仙界中人喝斥你我,可见在她心中,咱们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罗刹女叹口气转了话题道:“哥哥你真的出不了鬼门了么?” 大力鬼王点点头忽又变色摇头道:“我只顾和你们谈话,不知何时身体里有了一种奇怪的变化?” 罗刹女一听急道:“哥哥莫不是中了仙界中人的暗算?他们定是想利用你来要胁我与阿修罗?” 大力鬼王一听笑道:“三界中谁能暗算得了你哥?只是我身上玄妙得紧,仿佛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感,却不知是吉是凶。” “那是因为束约你离开鬼门的桎梏已经消失。”大力鬼王兄妹只顾在这里发牢骚,却不知阿修罗何时已来在了他们的身后。 一见阿修罗到来,大力鬼王立时蹋步向前逼问道:“大魔王真的准备和天庭议和?” 阿修罗嘿嘿一笑道:“我若不答应她们,你如何能出得鬼门?” 大力鬼王一听,眼睛立时亮了起来,罗刹女却吃了一惊道:“可你已经当面答应了瑶台圣母的议和条件,难道你在使诈?” 阿修罗冷笑道:“正所谓兵不厌诈,在没有签订正式协议之前,仙魔便不算停战。” 罗刹女仍是疑惑道:“那阴魔的威胁怎么办?你认为大姐说的话有假么?” “大姐之言千真万确。”阿修罗说着露出得意之色道:“辄无隐竟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他在偷听你我之言。如今他已相信我的刹魔大法可以任意施为。他要利用我发动战争,消灭仙界,我也要利用他来迷惑阴魔。我越是放手施为,他就越不敢轻举妄动。我料定阴魔在没有摸清我的底细之前不敢妄动。我正是要营造这个机会一统三界,到时群魔一心,即便阴魔复出,也已不再是我的对手。” 罗刹女此时才知丈夫本意,不由露出于心不忍之色道:“那刹魔大法虽然厉害,但无影魔与你压根便是一体而生,你真的狠得下心么?” 阿修罗背过身去,负手而立,笃定地道:“我知道夫人心软了,但夫人也要知道我阿修罗的本领,凭仙界现今的力量还不至于要我使用刹魔大法,否则不是让阴魔窥出了我的深浅么?” 罗刹女和大力鬼王见阿修罗如此有信心,心中也是一阵轻松,但他们谁也看不到,阿修罗那背过他们后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了一丝愧意…… ———— 西昆仑上剑拔弩张,一场较量即将展开。 “迪帅请!”百变蝠神话虽讲得客气,眼神中却已充满杀气。 百变蝠神怎也想不通这天上、地下聚集在一起的亡命徒们竟会奉阴辇迪为首。蟒神虽然明言不再有争雄之心,但百变蝠神却怎也不肯臣服于阴辇迪,昔日四神四帅,阴辇迪排在四神之后,自己也便罢了,可阴辇迪凭什么敢在蟒神面前称老大? “蝠神请!”阴辇迪同样客气地让了一句,但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时,一个字比一个字音重,任谁也能看出阴辇迪动了真怒。刚拉起的队伍便被阿修罗生生灭掉,连好不容易巩固住的这个小集团也因百变蝠神的到来而起了内讧。阴辇迪此番是下了决心要拿百变蝠神开刀,重树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威信。 见阴辇迪与自己较上了劲,百变蝠神冷笑一声开口道:“迪帅不必客气,当年你便差我一截,倘若我先出手,怕迪帅连最后一击的机会也要丧失了。” “当年我只不过是无意与蝠神争锋。”阴辇迪嘿嘿冷笑着反讽道:“更何况蝠神在五行观中被人囚禁了五千年,不知还有没有当年之勇了。” 这二人唇枪舌箭,互相讥讽,一旁的辄无隐却是面无表情,不理不问。不过也怪不得他,只要是辄无隐不开口的时候,谁能看得出他那张鬼脸上究竟有没有表情呢? 蟒神见这二人当真要动手,皱眉道:“蝠神,我已说过,此番复出只求能与海皇女相聚,此时的三界早已不复当年魔界两宫争雄时的形势,你又何必一定要替我出头?” 百变蝠神哈哈大笑道:“蟒神你难道信不过我的本领?胜者为王,你就等着看阴辇迪如何向你俯首称臣便是。” 蟒神知道再说什么也不会有用,摇摇头不再开言。 此次的权力之争名义上虽然是在蟒神与阴辇迪之间展开,但阴辇迪恨的却是挑动人心的百变蝠神,而百变蝠神也看阴辇迪不顺眼。蟒神既然执意退让,百变蝠神干脆提出要代蟒神出战。谁都知道百变蝠神的魔功不在蟒神之下,因此这一战也倒也没有人觉得不公平。 一炁星君见这二人表面谦让,实际上双方都自恃必胜,他心中好笑,干脆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蝠神,我一炁星君是和蟒神般没了争胜之心的,我看你也识趣点算了,免得败下阵来时丢人。” 阴辇迪听一炁星君这话表面上向着自己,实则在激百变蝠神动手,他知道那一炁星君也是暗怀鬼胎,心中冷笑,反正打定了主意要力压众力,也便大大方方装出赞同之色道:“蝠神,连曾经的天庭之主都甘心追随于我,你还有什么好放不下架子的?” 百变蝠神细察周围人的反应,辄无隐与阴辇迪交情日久,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阴辇迪的身后,东伶玄显然也是个讲义气的人,阴辇迪既然救了他,他便也与阴辇迪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百变蝠神身后的蟒神虽然口口声声说要退出竞争,但百变蝠神既是在为了他的利益与别人动手,蟒神于情于理都要与百变蝠神共进退的。 这边五个人分成了两派,那边率领着昆仑子、鸿蒙神鳄、计都星、马尾星官的一炁星君立成了势力最强大的一方。一炁星君为人奸诈,他知道自己的野心一旦暴露,立会遭到面前这看似水火不融的两个小集团的合力讨伐,因此才推波助澜,怂恿阴辇迪与百变蝠神快快动手,最好二人两败俱亡,那剩下的人还不都得归在自己麾下? 百变蝠神并不如阴辇迪般了解一炁星君的歹毒心肠,只当一炁星君心直口快,并不介意,反是那阴辇迪顺杆往上爬,竟自己捧自己的场,百变蝠神不由得失笑道:“迪帅,这么多年来,你的本领长没长我不知道,但你这自我吹嘘的本领却是令人佩服,你不是打算就用这张嘴来和我决胜负吧?雪天风大,当风吹了舌头。” “既然这样,恕我不客气了!”阴辇迪的确也没有耐心再和百变蝠神耗下去,大拳一握道:“蝠神既然说到了风,我便让你见识一下风的威力。”说罢一拳击出,“呜”一声巨啸骤起,突然生成的强劲飓风带起的巨大吸力甚至令两旁观战的蟒神等人都生出不由自主向前倾倒的感觉。 这一拳击出,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纵是一炁星君早知道阴辇迪魔功大成,也是直至此刻才真正领略到了阴辇迪全力出击时的这种无上威力。 百变蝠神首当其冲下更是十分意外,心中震惊之余,庞大的身形已在强风的吹击下快速后退,想要避过对方随风而来的拳劲。 阴辇迪见对方连接招的胆量也欠奉,知自己出其不意下收到了先声夺人之效,当下毫不迟疑,冷笑声中五指箕张,伸出的手臂呼地拉回,满天狂风寂灭。 百变蝠神压力骤去,后退的身形在贯性之下刹势不及,直跌出去。待百变蝠神稳住身形,才发现被从后而来的雪花裹满全身。 其时天空中大雪茫茫,百变蝠神丝毫不觉有异,那边观战的一炁星君却讶然出声道:“千斤柔雪,原来迪帅竟是练成了天威八法!” “嘭”地一声大响,得到提醒的百变蝠神巨翅张开,撑破了裹体的雪衣。 阴辇迪哈哈大笑,他怎不知一炁星君是在暗中点醒百变蝠神,但阴辇迪今日既然存心要以武力一举威慑众人,便不怕旁人不服,便是一炁星君明着出手帮忙,他阴辇迪也有能力让众人明白,现在的他已拥有了凌驾于三界中任何一方之上的绝对实力! “百变蝠神,今天我阴辇迪要让你输到心服口服。”阴辇迪喝声出口,缩回的单臂一推,两人间飘舞着的无数雪花立时翻卷成柱,前端凝成冰尖,倏忽间寒芒已在百变蝠神眉间闪现,一旁观战之人禁不住发出一片惊呼。 百变蝠神“啊呀!”叫出声来,虽说自己错在大意轻敌,错失先机,但交手以来,阴辇迪只有一臂之力,却已招招变幻莫测,令自己毫无反击之力,此子魔功之高,远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 第218章 百变蝠神千百万年来第一次生出恐惧之意。 阴辇迪当然觉察到了百变蝠神的变化,毫不迟疑,大喝声中冰枪刺出,动作之快匪夷所思,满拟这一枪可刺穿百变蝠神那颗鼠头,却不意“砰砰啪啪”声响骤起,百变蝠神那巨翅急扇的身体虽然狼狈跌倒,但阴辇迪手中的冰枪也已寸寸碎裂,一柄样式朴拙的古剑斩碎冰枪,如幽灵般悬停在了百变蝠神与阴辇迪之间。 “我忘了蝠神最近新得了一把神剑。”阴辇迪说话间语气骤寒,只见他抬双手猛地一握,整个人身周风云巨变。 再看此时的阴辇迪,左手握雷、右手抓电,头上风旋云动,脚下雪舞霜飘,而他本身眼中则闪出冰光,只被他看一眼也能叫人冷到胆裂。而更怪异的是,在这飞雪弥漫的极寒天气里,阴辇迪身前身后竟扬起漓漓细雨,如烟如雾,将阴辇迪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如挟着天威地怒般缓缓升起空中,在不断发出骇人心魄的雷电闷响声中向百变蝠神狠狠逼去。 “住手!”蟒神一见阴辇迪如此魔功,也不由大惊失色,如今阴辇迪八法齐动,看形势便知他心中所想已不是比试较量那么简单。阴辇迪存心是想杀一儆百,以雷霆手段取百变蝠神性命,达到震慑众人的目的。 蟒神岂能眼睁睁看着百变蝠神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他大吼一声刚要出手阻止,却见倒地的百变蝠神已呼地飞起空中,双翅一振霍然生风,眉间被冰枪刺中处尚在淌血,两只鼠眼却已瞪至通红,咆哮着连人带剑不要命般朝着阴辇迪飞扑过去。 “不要!”蟒神眼见阻止不及,“呼”一声化出原形,巨大的蟒身紧追在百变蝠神身后一同朝阴辇迪扑去。 “来得好!”阴辇迪以一敌二,却是毫不退缩,双掌并举,电闪雷鸣汇成一体,霜雪齐动、冰雨骤发,裹在变幻莫测的风云之中,天威八法刹那合壁,无上威力,喷薄而发。 “咔嚓!”一声暴响,整个西昆仑天帝行宫被瞬间夷为平地,暴起的雪花火山喷发一般从山中向四面八方疾飞射出。 百变蝠神经不起这一声大震,本来便已负伤的身躯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口鼻渗血,滚跌入随后而来的蟒神怀中。 蟒神再顾不得攻击阴辇迪,呼地蛇身回卷,裹了百变蝠神向后便走,远远避出了阴辇迪的攻击范围后,这才幻出人形察看百变蝠神的伤势。 其余观战众人也全都被阴辇迪这惊天动地的一击惊呆,然而最受震惊的人却是阴辇迪,他那倾注全部力量的惊天一击在撞上百变蟒神刺来的剑尖时,不但没能将那把神剑震飞,相反被从剑尖窜出的一道霹雳击穿八法罡壁,剑光如虹,直噬阴辇迪真身所在。 阴辇迪怎也料不到会有此丧命危机,这个变故发生在阴辇迪志在必得的一击之后,他根本连防守的念头都没有,又怎么能应对? 然而这阴辇迪当真是厉害至极,看似避无可避,他却已“啊”地一声大叫,体内神功迸发,将一个瞬间变大的巨大怪物从胸口处迫了出去,那剑芒切豆腐盘毫不费力地没入了怪物体内,而阴辇迪的身形也被那急剧扩展的怪物身形推出了剑芒的追击范围。 “天地乾坤剑!”众人尚没有从阴辇迪天威八法的强大威力中回过神来,又再次被现前骤转的形势惊呆,连鸿蒙神鳄、计都星这两个被迷失心智的人也都惊叫出声。 一炁星君等人直到此时才认出百变蝠神使用的竟是太清老祖昔日神兵。那天地乾坤剑遇强越强,越是在最猛烈的对决中,才越是能逼发剑中威力。 “难怪你能轻而易举杀死独脚龙神。”狼狈滚倒地上的阴辇迪爬起身来,看也不看眼前已成死尸的蛛怪,开口问百变蝠神道:“这把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你管不着。”百变蝠神一抹嘴角血迹,挣开蟒神的扶持,发着狠飘身向前道:“不服气咱们再来!”说话间悬停蝠头之上的天地乾坤剑剑尖已再次对准了阴辇迪。 “二位且请住手。”一炁星君目睹神剑之威,眼珠一转上前劝解道:“两位俱是神功盖世,再打下去只怕会两败俱伤。在下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百变蝠神别看语气硬,其实早已被阴辇迪表现出的强大力量震憾,适才若非神剑显功,自己早死在了阴辇迪的天威八法之下,如今阴辇迪有了准备,便有神剑之利,怕也不会是对方的敌手。 因此听到一炁星君之言,百变蝠神立时便停下了飘前的身形。 阴辇迪也知道再打下去蟒神势必不会袖手旁观,一旦形成混战,将会与自己收伏众人的初衷背道而驰,况且一炁星君心怀叵测,若自己与蟒神间一旦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形势更会向无法预控的方向发展。 万般无奈,阴辇迪压下心中恨意,将目光转向一炁星君,假意笑道:“星君请讲!” 一炁星君见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得意一笑道:“此番虽说是比武较量,但二位魔功之高,俱是当世罕有,一旦有个失手,难保不会伤及彼此。现如今天庭元气渐复,已可与魔界平分秋色,他们任一方胜出都将对咱们不利。因此依我看来,二位不如以仙魔为筹码,再赌输赢。” “以仙魔为筹码?”阴辇迪听这一炁星君的话意不像在劝架,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眉头一皱道:“请星君明言。” 一炁星君呵呵笑道:“很简单,玉帝与阿修罗功力相仿,咱们要赌就赌个大的。迪帅以阿修罗为目标,蝠神以玉帝为目标,你二人谁能先一步取对手性命,谁便必将会名震三界,大家理所当然应当尊他为首。若是其中一人失利,便算丢了性命,也只能怪自己修为不高、时运不济,岂不胜过在这里自相残杀?” “好!”百变蝠神不知是计,觉得此法确实不用像现在般大家窝里斗,因此首先表态道:“我还是那句话,倘我赢了,大伙儿便当尊蟒神为首,我百变蝠神一向散慢惯了,是当不来这劳什子首领的。” 听百变蝠神一副赢定了自己的口气,阴辇迪冷哼一声不理它,转问蟒神道:“蟒神怎么说?” 蟒神见百变蝠神一再为自己出头,逐渐也为他的诚心所感,想想适才阴辇迪的嚣张之势,心中再次被激起了雄心,于是点头赞同一炁星君提议的提议道:“就这么办。”一语既出,立时公开了与阴辇迪争霸的决心。 事至如今,阴辇迪心中暗恨,尤其这一炁星君的提议,看似公平,却是一箭双雕,将仙魔两界也算计进去,要引发混战,他摆明了是想渔翁得利,但蟒神一方既已同意,自己一旦反对,立成众矢之的。 当下阴辇迪狠狠压压心中火气,盯住一炁星君道:“星君大人此计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星君大人自己是准备坐山观虎斗呢,还是也选一个目标来争一争这个至尊宝座?” 一炁星君连眉都不皱一下,哈哈大笑道:“迪帅说笑了,我早说过,我是没了争胜之心的。不过迪帅与蝠神去拼命,我一炁星君自也不能闲着。迪帅身为魔界元帅,又有辄帅相助,对魔宫守卫及阿修罗的行踪自是了如指掌。为公平起见,我将随蝠神一同上天,以为向导。迪帅神功盖世,想来也不会在这一点上占蝠神的便宜吧?” “你——”阴辇迪气得眼中差点喷出火来。一炁星君表面上口口声声站在中立的立场,实则此举却已将自己从这个集团中一脚踢开。想当初是自己首先与他结成的同盟,而如今一炁星君却过河拆桥,借蟒神和蝠神之力将自己撇掉,阴辇迪怎么能不生气? “如此甚好。”一直默不作声的辄无隐突然开口道:“就按星君的办法,咱们一言为定。”说罢过来扯了阴辇迪道:“迪帅,咱们走。” 阴辇迪暗气暗憋,却也毫无办法,随辄无隐和东伶玄离了西昆仑地界后才出声恼道:“好个一炁星君,故意做出一副莽直之态,先骗过仙魔两界,现又瞒过了蟒神。他这个办法也算公平?合他们七人之力当然要比咱们三个人要有利得多。” “未必!”辄无隐冷笑一声道:“迪帅莫忘了,正是因为一炁星君城府深沉,他才断不肯屈居人下。此子主动提出与蟒神和蝠神同行,多半是在打这二人的鬼主意。相反,咱们虽然只有三个人,但少了一炁星君从旁掣肘,行动反会有效得多。” “话虽如此,万一他们真的取了玉帝性命,难道你叫我能甘心臣服于蟒神么?” “迪帅还没明白过来么?”辄无隐见阴辇迪余怒未消,不由得笑道:“玉帝复出,令一炁星君不得已让出帝位宝座。那一炁星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此次他名义上是为了你与蝠神间的赌约,实际上是要利用蟒神和蝠神的力量去替他报仇。若失败,万事皆休,可一旦成功,一炁星君反手要对付的人必定是蟒神和蝠神,最好是咱们也同时与阿修罗拼个两败俱伤,那才更遂了一炁星君的意,从此他便可以纠集天庭邪星,重新实现他君临三界的愿望。” “啊呀!”阴辇迪一拍额头道:“我一时被他气糊涂了,幸好还有辄帅你从旁点醒,依辄帅之见,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三个人正商量去向间,天空中的雪花不知不觉竟已停止。此时烈日当空,大地气温逐渐回升,地下积雪化开,汇成潺潺溪流淌过。被大雪覆盖住的山川、草木,再一次重焕生机,久未觅食的鸟儿们一个个飞出窝来,叽叽喳喳吵做一团,春暖花开的美景再现人间。 辄无隐念动避日决,驱散那照上身来的阳光后,对阴辇迪道:“没想到仙界中竟有人能化解这场灾难。 第219章 看来天庭的实力仍是远远超出咱们的想象,一炁星君想杀玉帝谈何容易。现时仙魔双方都不会容忍有第三股势力在三界出现,咱们现今要做的恐怕不是争强斗胜,反而是隐忍一时之气。一炁星君既肯主动出面将仙魔二界的注意力引走,对咱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哈哈哈…”阴辇迪似乎被辄无隐说动了心,大笑道:“我今天才发现,得辄帅者得天下,有辄帅你鼎力相助,我阴辇迪何愁大事不成。” “噢!迪帅原来如此看得起我。”辄无隐也哈哈一笑道:“既如此,就让辄无隐送迪帅一件大礼好了…” ———— 玄天宫校武场内,旌旗烈烈、人马幢幢,九天大帝率领的十万天兵整装待发,要助乾天神龙收复天龙族失地。 此行玉帝本想派人相助,却被乾天神龙力阻。人间灾难虽已化解,但经此一役,天庭星宿也是损失过半,许多事情急待解决,玉帝正面临大量难题。况且既得九天大帝全力相助,乾天神龙对收复天龙族已是志在必得。他相信,凭借自己在族人心目中的威望,兵马到处,定可不战而胜。因此乾天神龙谢绝玉帝好意后,集结起早已聚集在玄天宫中的十万九天神兵,要讨伐火龙护法。 点兵完毕,一切妥当,乾天神龙告别妻子玉龙女,和九天大帝刚要出发,忽有人来报,火龙女在宫外求见。 “她来干什么?”乾天神龙与九天大帝对望一眼,均觉事有蹊跷。 那火龙护法虽然邪恶,但他的女儿火龙女却生性善良,值此天龙族内战即将爆发之际,火龙女离开父亲来在敌人营地,必定有非常的缘故。 “请她进来。”乾天神龙暂停发兵,欣长的身形昂立帅台之上,九天大帝站于身后,众人的目光都聚向了前方由天兵方阵形成的甬道。 很快,一身大红劲装装束的火龙女随着玄天宫守卫穿越层层兵马,来到众人面前。 这火龙女的性格与玉龙女截然不同。玉龙女从小端重,不喜打斗,火龙女却是自幼习武,将一副身材锤炼得矫健异常,如今着这一身短打红衣,立时将惹火身材展示得淋漓尽致,令人惊艳的细腰长腿,摆动间除了优美更透着一种干练。 其实这火龙女不光身材精干,性格更是爽直,因此她才敢违拗父亲与丈夫之意,和玉龙女交好。 此刻火龙女奔进校武场内,一见乾天神龙与九天大帝都在,立时叫起来道:“姐夫,各位前辈,我父亲要打天珠的主意,你们快去阻止他。” 乾天神龙听这话却不着急,只点点头道:“表妹莫急,你父亲火龙护法觊觎天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正要收复天龙族,你可随我们一起前往,劝他早降。” “不是!”火龙女急道:“此番不同以往,自从玉帝归来,我父亲便害怕姐夫你有一日会率兵来攻,因此一时糊涂下,竟暗中向魔界求助。那阿修罗已同意招降我父,适才更派来了冥魔长老与冥吞盎这两个魔头,要取走天珠。” “魔界派了人来?”乾天神龙与九天大帝俱是吃了一惊。天庭刚与魔界议和,难道阿修罗竟是玩弄阴谋,使的缓兵之策? “阳火威龙呢?”乾天神龙怒道:“魔界害死母亲,这个孽障竟会同意火龙护法与魔界联手么?” “阳火威龙因此事已与父亲闹翻,被父亲囚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被关在哪里。”火龙女说着满脸羞愧地低下头去,这二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父亲,却闹到水火不容的境地,而他们所做的事情,更是令火龙女在人前为之惭愧。 九天大帝互望一眼后把目光集中在了乾天神龙身上,显然讨伐火龙护法一事,他们都奉乾天神龙的号令而行。 乾天神龙听说阳火威龙被囚,已知天龙族内部起了分歧,果断道:“天珠藏于罡火神卵之内,没有火龙决,他们是取不走天珠的。咱们这便率大军出发,务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天龙族地,赶走魔界妖人。” “怕是来不及了。”火龙女摇头道:“我父亲已经领了冥魔长老和冥吞盎前往归珠殿中。魔界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太清老祖的天地乾坤剑。当年瑶台圣母剑劈神卵取出天珠,如今阿修罗欲效仿圣母,因此命冥魔长老持剑来取天珠。” “什么?”乾天神龙这回真正地着急了起来。冥魔长老的厉害不在瑶台圣母之下,天地乾坤剑的威力同样不输与无形神剑,乾天神龙虽然不知道魔界如何能得到天地乾坤剑,但三清老祖法体已然找到,天地乾坤剑再度出世也就不足为奇了。 顾不得多想,乾天神龙急问火龙女道:“他们什么时候去的归珠殿?” 火龙女道:“已经有半柱香时间了,我偷听到父亲与二魔的谈话后,知道事情紧急,他们前脚一动身,我便赶紧跑来找你。” “还来得及!”乾天神龙急做决断道:“十万大军解除甲胄,暂驻玄天宫中。” 做出暂缓用兵的决定后,乾天神龙冲九天大帝道:“九位老哥哥,讨伐天龙族逆党是我族内部的纠纷,但天珠一事,却关系到整个仙界的安危,因此兄弟望老哥哥们能助我一臂之力,咱们且先阻止了这三个贼人的计划再说。” 钧天大帝毫不迟疑地回应乾天神龙道:“就按兄弟你说的办,我们九人也早想会一会冥魔长老这个大魔头了。” 此时玉龙女也闻讯赶了出来。乾天神龙将情况简要向妻子说明后,复对火龙女道:“表妹你前来报讯,定瞒不过你父亲和冥魔长老。我不日便将发兵,你实没必要再回去冒险,便陪你表姐留在玄天宫中好了。” 火龙女抬头目注姐夫,眼中透出担忧的神色道:“姐夫,那冥魔长老与冥吞盎的魔功十分厉害,你们此去定要小心。还有——我的父亲…” “我知道。”乾天神龙当然知道火龙女想说什么,打断她的话道:“你父亲虽然一时糊涂,但毕竟是天龙族护法,一旦我们与二魔交手,我相信你父亲还是明白轻重大义的。况且我们此行只为保护天珠,与你父亲的恩怨自会妥善对待。” “多谢姐夫!”火龙女听罢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与玉龙女站过一旁。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告别了二女,急出宫向天龙族方向飞去。 天地双珠、避邪圣物,而更厉害处却在于双珠一旦合壁,持珠之人可透过双珠,将攻击力无数倍放大,因此得双珠之人无异等同于可令自己的功力达到一步登天的地步。如此利器,为善自可抚定三界,为恶也必将尤烈。为防止心怀歹念之人利用双珠危害三界,天珠、地珠自古便被分别藏在了天龙族的罡火神卵和水龙族的幻波神卵内,这两枚神卵均有秘决佑护,分由天龙、水龙族长掌握,即便是仙界中人,等闲也无法一窥双珠真貌。 那保护天珠的罡火神卵,本是浮于天外的一团烈火,被天龙族前辈以火龙决捕获,做了存放天珠的绝佳场所。这一团烈火不同于三界中任何火焰,除非卵亡,否则根本无法扑灭,但凡碰触到神孵之人,无不被焚为青烟、形神俱灭,若没有火龙决,当真是谁也无法从神卵内取出天珠。 当年龙母被擒,罡火神卵被瑶台圣母凭无形神剑劈开,是龙母临终前将火龙决传与长子乾天神龙,才令天珠得以重归神卵。 三千年前,天龙族脱离开庭,举族北迁。乾天神龙在族地内重建归珠宝殿,此殿被龙族中人以重法封闭,只余大殿正门一途,被派驻归珠殿前广场上的天龙族重兵把守,以确保天珠安全,没有天龙族族长的口令,谁也无法踏进殿中一步。 当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到达归珠殿外的广场时,昔日寸步不离殿门的大批卫队已然被人调走,归珠殿殿门大开,室内一片赤红,目不能视,显然是有人正以法摧动罡火神卵。 乾天神龙一见来得正是时候,他护珠心切,大吼一声率先扑入殿去。紧随在乾天神龙身后的九天大帝也要入殿,不意一道青色剑芒伴着一阵长笑迎面刺下,将九个人阻在了殿门之外。 ———— 冲入殿中的乾天神龙身形还没有站稳,已觉两道劲风从侧扑出。 乾天神龙被迫得继续向前飞扑,待他深入殿中再回头再看时,冥吞盎与火龙护法并肩而立,截断了出殿的道路。 不理会身陷险境,乾天神龙抬头观望,只见空旷的大殿顶端,巨大如磨盘般的神卵依然凌空伫立,熠熠生辉,闪耀着夺目光彩,他这才知殿中红光乃是对方的诱敌之计。 虽知上当,但见天珠无恙,乾天神龙的心安定下来,抬手指住火龙护法怒喝道:“火龙护法,魔界害死龙母,整个龙族都视魔界为首敌,没想到你竟会为了一己私欲违背族人意愿,背叛天龙族,报靠阿修罗,今天我是断不能再放过你了。” 火龙护法面带嘲讽道:“乾天神龙,你死到临头还要大言不惭。什么叫族人的志愿?那不过是你统治那帮愚民的手段罢了。现在我才是天龙族族长,我的意愿便是天龙族全体族人的意愿。乾天神龙,在我面前你没资格装清高。” 乾天神龙点点头道:“的确,对你这种卑鄙小人,我确实已无话可讲。”说到这里,乾天神龙怒火散去,轻蔑地看一眼冥吞盎和火龙护法道:“魔界就派了两个人来么?还是你知道天龙族人断不会容许魔界妖人在龙宫横行,因此你才不敢将大队妖人带来这里?只是火龙护法,你若以为仰仗冥魔长老和冥吞盎的力量就能帮你达成私欲,那你作孽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第220章 火龙护法仰天哈哈一笑道:“随你怎么说,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指望着族里有人会发现我撤走了殿前守卫,前来察看原因。可是乾天神龙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我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劲才将你诓来,必然已做好了准备。归珠殿中便算闹个天翻天覆,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你简直禽兽不如!”乾天神龙火气上冲,大骂道:“你竟连自己的女儿也要利用。” “连你都明白我联合魔界之事一旦泄露,必会遭到族人们的群起攻击。我利益关身,又怎么会不小心到让火儿发现我的秘密?”火龙护法脸上连一点该有的愧色都没有,反洋洋得意道:“火儿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既不忍我这个父亲受到族人唾弃,又不能坐视天珠被魔界取走,我断定她一定会去向你求助,所以才利用她将你引来此处,天地乾坤剑根本不在冥魔长老手里,没有你的火龙决,我又怎么能取走天珠呢?” 乾天神龙冷笑一声道:“火龙护法你真是痴心妄想,如今你们三人已被九天大帝堵在这里,漫说取走天珠,一旦族人们闻听动静赶过来,你们三人怕要自身难保。” 火龙护法似乎真的一点不着急,悠然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不敢将大队人马带来这里么?你猜得一点不错,魔界派来大批人马,只不过却被八蜡灾神带去了玄天宫!” 见乾天神龙终于色变,火龙护法露出淫邪笑意道:“只要冥魔长老将九天大帝阻在殿外,我与盎帅便可联手将你拿下。我知你性烈,只不过你纵能熬得过我的大刑,玉儿的细皮嫩肉却是经不起皮鞭抽打的。”火龙护法说到这里,整张脸都因邪笑而变了形,狠吞一下口水道:“我很期待看到玉儿在酷刑下辗转哀吟的动人场面。” “你——”乾天神龙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身在险地反一点不急,因为他们在等待八蜡灾神将妻子擒来要胁自己。一想到妻子的安危,乾天神龙的心登时乱了起来,自己与九天大帝联手,断不惧这三个魔头,只是以冥魔长老与冥吞盎的厉害,双方胜负难料,更重要的是,妻子玉龙女正身处险境,冥魔长老既没有天地乾坤剑,他魔功再高,也打不开罡火神卵,还是先救妻子要紧。 想到这里,乾天神龙再不耽误时间,乾天神拳全力出击,向着火龙护法与冥吞盎扑了过去。 ———— 因为殿门被冥魔长老以法封闭,被阻在殿外的九天大帝全然听不到里边人的谈话。但这九个人从眼前形势上不难判断出,乾天神龙定已身处险境。九个人一门心思想救出乾天神龙,然而由于殿门入口处比较狭窄,九天大帝虽然人多,却是无法发挥群攻之利。 那冥魔长老魔功之高,便是同时与九天大帝正面交锋也未必会输,如今更占了地利,却只是将一柄青冥神剑舞开,划出层层玄波,一道道杀机从立身处扩散开来,阻断九天大帝冲前之路。 冥魔长老越是只守不攻,九天大帝越是清楚对方乃意在乾天神龙,或许火龙女的报讯,压根便是这帮人设下对付乾天神龙的圈套。 钧天大帝心知不妙,大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敌人的意图仍在乾天神的火龙决上,咱们当想办法迫退冥魔老怪,救出乾天神龙。” “不错!”朱天大帝接口道:“单打独斗咱们九人谁也不是冥魔老怪的对手,须得将大家的力量集中在一起,方能迫退这个魔头。” “好,就用九天合一术。”苍天大帝说着身形身后一撤,不再与冥魔长老拼斗,而是将双掌前探,触上钧天大帝后背,其后东北旻天大帝、北方玄天大帝、西北幽天大帝、西方皓天大帝、西南朱天大帝、南方炎天大帝、东南阳天大帝,一个接一个,澎湃汹涌的力量透过东方苍天大帝之身源源不断汇入中央钧天大帝体内。 冥魔长老见九天大帝竟想到了这种联手之术来以多胜少,心中也是凛然,但此贼心性极其高傲,悍然叫道:“来得好!”魔功尽发之时,无上玄波已透过剑尖轰然出体,刹那间与钧天大帝击来的拳风硬碰在一处,十个人隔着中间变得越来越炫目的青冥神剑剑身拼上了功法。 ———— 归珠殿中,乾天神龙甫一出手便是强劲至绝,将全力挡击的火龙护法震得险险撞向门口。冥吞盎眼见火龙护法不是乾天神龙的对手,“嗷”一声化出长身,不意乾天神龙也现出龙身,二人长蛇般缠在一处,谁也施展不开,“砰”一声摔落殿心扭打起来。 火龙护法未料到乾天神龙使出这种近身肉博之术,有心上前,但面前二人翻翻滚滚,火龙护法生怕误伤了冥吞盎,一时干着急插不上手。 三人正在这里纠缠,蓦地“咔嚓”一声惊雷炸响,一道光芒窜入殿内,耀得人眼前一盲之际却又缩回不见。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火龙护法大吃一惊不说,便连乾天神龙和冥吞盎也被惊得停了打斗,各收真身退向两旁。 再看殿门处,一柄斑斓古剑敛去锋芒,突兀悬停在入口半空,殿门外排成一线的九天大帝个个胸口处血如泉源,竟是被这剑从后而前一击穿过,贯通了九个人的胸膛。 便是冥魔长老,猛见一把剑从钧天大帝胸中直刺过来,倾力迎击下,被那剑中窜出的神芒险险击中,宝剑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跌入殿心。亏得青冥神剑承受了那道神芒的大部分力量,冥魔长老才堪堪逃过一劫。 这一下先声夺人,殿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乾天神龙,入目正看到九天大帝尸身齐齐栽倒的凄惨场面,他“啊呀”一声刚要冲前探看,殿门上方忽然倒垂下一只巨大的蝠头,一对鼠眼血色无情,盯住殿内众人。 “百变蝠神?”冥魔长老一见百变蝠神现身,登时怒道:“你竟然对我也下此毒手!” 百变蝠神嗤一声道:“老怪物,我助你除了九天大帝,你不感激,反来怨我?太清老祖的这柄天地乾剑只能以柔相克,你又不是不知道。亏你堂堂冥魔长老也认不出它来,若这一剑真能取你性命,你也活该当死了。” 百变蝠神说着一翻身落下地面,巨大的身躯立时将殿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天地乾坤剑在他落下的瞬间隐入背后不见。 “你来干什么?”冥魔长老没好气地道:“蟒神既已复出,他莫不是仍在妄想重新争霸魔界,因此派你来取天珠的吧?” “你说对了。”百变蝠神呵呵一笑道:“不光我来了,蟒神也来了。”百变蝠神说着侧身让出殿门。 冥魔长老一听大惊,若蟒神真的到来,这蟒神和蝠神可不比九天大帝般好对付,今天自己想带走天珠,怕不容易了。 “冥魔长老一向可好?”就在冥魔长老盘算对策之际,蟒神的身影已出现在殿外广场上,不仅蟒神已到,在他身后,一炁星君、鸿蒙神鳄、昆仑子、计都星、马尾星官等人鱼贯走来,齐齐出现在归珠殿外。 冥魔长老倒吸一口凉气。日前阿修罗才将这帮人打得溃不成军,不想他们这么快便跑来打天珠的主意。 看看对方实力,冥魔长老知道今天漫说带走天珠,自己和冥吞盎二人想全身而退怕也难了。 冥魔长老与冥吞盎对视一眼,二人心意相同,一起抢出殿外施礼拜道:“属下参见蟒神!” 守在殿门口的百变蝠神知这二人害怕被困在殿中,因此借拜见蟒神之机思谋脱身之策,但百变蝠神却并没有阻拦,而是让过冥魔长老和冥吞盎后,巨翅一挥,将随在二人身后想一同出殿的火龙护法扇了回去。 蟒神见冥魔长老与冥吞盎抢出参拜,哈哈一笑道:“长老与盎帅客气了,快快请起。” 见了蟒神这种大咧咧的自大神态,冥魔长老已知蟒神确已动了再次争霸之心,他面上不露声色,口里主动请罪道:“日前与蟒神动手,属下诚非得已,望蟒神勿怪。” 蟒神面露微笑以示理解道:“你现已身为阿修罗臣子,自当向他尽忠。只是如今我已然复出,长老与盎帅今后何去何从,可有打算?” 蟒神这话虽没有直接要二人回归麾下,但用意已表露无遗。冥魔长老面露难堪神色道:“这个问题我二人还没有仔细想过。” 蟒神似乎并没有责怪二人的意思,只微微一笑道:“急切间让你们做出抉择确实勉强了点,你二人此来可是为了天珠?” 冥魔长老暗擦一把冷汗道:“蟒神既已在此,我二人又怎敢再存妄想之心,望蟒神网开一面,我二人就此别过。” “如此不送了。”蟒神说着示意身后一炁星君众人让出通道。冥魔长老与冥吞盎也不腾云,老老实实顺归珠殿前的台阶而下,一步步步下阙去,这才隐身离开。 见冥魔长老与冥吞盎已然离去,一炁星君这才开口问道:“这二人明摆着不肯叛离阿修罗,蟒神为何不趁此机会将他们除去?削弱魔宫实力?” 蟒神笑着摇头道:“阿修罗手下半数人马均为昔年海皇帐下臣子,倘我甫出道便杀死冥魔长老和冥吞盎,会令世人把我蟒神误认为是心胸狭隘之辈,今后纵有昔日属下想来投奔,也必将心存顾忌。况且如今我手中尚无资本,自然无法取信于他们,只要我取得玉帝人头,三界中人自会知道我蟒神神威犹在,那时他们还不争相来投?成大事者,须将目光放得远一点。” 听罢蟒神这一番言论,一炁星君心中冷笑,自己借口打赌,只是想利用百变蝠神手中的天地乾坤剑来取天珠,这蟒神居然还当真了。 第221章 那玉帝的人头是好取的么?还有昔日海皇帐下兵马,早已被阿修罗收买的服服帖帖,亿万年的时光,沧海都已变做桑田,这蟒神居然还停留在以往的梦中,认为人心不变,妄想着一呼百应的场景出现。看来经过这许久的囚困生活,蟒神比之阿修罗,已差上非止一截。 一炁星君想归想,表面却不露半点神色,哈哈一笑道:“不愧是蟒神,高瞻远瞩,令在下十分佩服。” 蟒神对一炁星君的为人当真是半点也不了解,先见他暗助蝠神,此刻又来拍自己马屁,心下惬意得很,竟把这一代凶星视做心腹,拍拍一炁星君肩头以示对其器重。 志得意满的蟒神转身越过让开殿门的百变蝠神,率先跨步进殿。他却没有发现,一炁星君眼中已因他居高临下般轻拍肩膀的动作而闪现怒意。 被困在归珠殿中的乾天神龙一见外面这许多凶神们一齐现身,已知今天的形势实已凶险至极点。他目注火龙护法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你此刻肯与我联手,咱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火龙护法倒是光棍得很,听乾天神龙说完,哈哈一笑转向随在蟒神身后入殿的一炁星君施礼道:“属下参见星君大人,自星君大人离开天庭,属下便一直在盼望星君大人归来。天龙族归降魔界乃是缓兵之计,属下实不愿屈膝在玉帝阶下。如今见星君大人安然无恙,属下心中实在欢喜得紧。” 一炁星君听这火龙护法满嘴虚言,没一句真话,他心中好笑,却虚与蛇委道:“我知护法大人一派傲骨,断不会随波逐流投向玉帝。”说着一指蟒神道:“这位便是亿万年前的魔界至尊蟒神大人,他此番复出,意图鸿远,你跟了他定会宏图得报,保得天龙族万年平安。” 火龙护法听罢,心中冷笑,面上却当即向蟒神露出祟仰之色,再次施礼道:“原来阁下便是威震三界的蟒神,我常自悔恨不能见君一面,以在下桀骜之性,偏是见蟒神您如见至尊,从此若能追随尊者,我之大幸,我天龙族之大幸矣!” 一炁星君与火龙护法这两个奸人一唱一和,谁也没一句真话,只将马屁声拍得啪啪直响,在场众人不由得两眼翻白,恶心欲吐,偏是蟒神听得如坠入云山雾罩,得意之下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我蟒神隐遁这么久,三界中人仍然没有把我忘掉,待来日一统三界,在场诸位都是我帐下功臣,是我的左膀右臂。” 火龙护法听得才这么两下便把个蟒神给拍晕了,也就不再多费唇舌,抬手一指乾天神龙道:“好叫蟒神您知道,这个乾天神龙晓得开启罡火神卵的火龙决,只要有了火龙决,便不难取出天珠,只是此子顽固得很,叫他开口却非是一件易事。” 蟒神尚未开口,一旁一炁星君插话道:“这件事岂用劳烦蟒神您亲自出手?昆仑子手上的幻神珠可惑人心智,连天帝尚且无法抗拒,区区乾天神龙算得了什么?” 一炁星君这话表面上似在夸昆仑子,实际上揭穿了昆仑子弑师逆行。杀害恩师已成昆仑子一块心病,虽然此事人尽皆知,但被人当面提起却又是另一回事。 那昆仑子也是奇怪,从西昆仑到现在,跟在众人身侧始终不发一言,此刻被一炁星君揭了疮疤,却依然是一点也不恼,点头道:“确实不劳蟒神亲自出手,待在下将这乾天神龙拿下献给蟒神。”说罢一抬手,一颗五彩霞珠霍然托在了手上,珠身内耀出迷茫霞光,向乾天神龙处逼去。 一炁星君心中一阵冷笑,自打天庭事败和自己大吵一架后,这昆仑子行为举止便变得极为反常,平静得出奇,看样子似乎已认命。但一炁星君却知道,别看这昆仑子别的本事没有,害人的心计却深,他越是显得沉默无言,越是保不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一炁星君此番出言试探,昆仑子若生气还则罢了,如此毫不在意,正说明他心中有所图谋,才肯隐忍一时。 一炁星君自己用丹霞虹露控制了鸿蒙神鳄与计都星,他岂会不提防昆仑子手里的幻神珠?他的话不仅是试探昆仑子,更要暗中提醒蟒神和百变蝠神。一炁星君还要利用这二人对付天庭,又岂能让昆仑子坏了自己的大事? 乾天神龙见火龙护法已完全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眼瞅着昆仑子一步步逼近,心知今日已是在劫难逃,他仰天一声长啸道:“玉儿,为夫去了!”说罢霍地化出一条龙身,长吟声中直向罡火神卵内钻去,刹那间在神火中化作青烟。 ———— 第二十三章节天地双珠(上) 送走丈夫和九天大帝,玉龙女心中不由得无端端沉重起来。她呆呆站在宽大的玄天宫校兵场上,不顾前方尚有十万天兵在注视着她,双眼只是望着丈夫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肯转身。 一旁的火龙女先还不觉,自顾吩咐身旁九天宫中的天将们快快收兵,待这些天将一个个前去带队,火龙女一回头间这才被玉龙女的神态吓了一跳。 默查玉龙女身体无恙,火龙女笑道:“姐姐与姐夫真是恩爱得很,竟连一时三刻也舍不得分开么?” “表妹,”玉龙女一开口,沉重的语调立时又令火龙女听得一惊。 “我心里好乱。”玉龙女说着,脸上竟呈现一种极其痛苦的神色。 “表姐你怎么了?”本来还想开几句玩笑的火龙女见玉龙女神色越来越不对,急道:“表姐你病了么?” “我的心好痛。”玉龙女呻吟道:“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不会的。”火龙女温言安慰表姐道:“姐夫有九天大帝相助,那冥魔长老和冥吞盎虽然厉害,却也未必就能强过姐夫的乾天神拳。我父亲毕竟也是天龙族护法,我料定他关键时刻不会一昧糊涂的。咱们还是回屋去等他们的消息吧。” 听表妹如此一说,玉龙女心中稍定。二女转身刚要离开,忽然身后有人大叫道:“二位夫人快走,有魔兵攻了进来。” 玉龙女与火龙女听得吓了一跳,十万天兵在场中尚未完全撤去,魔兵怎么就会攻了进来呢?她二人急回头看时,却是出宫送乾天神龙等人离开的火眼龙飞回场来,斜掠向下的身形尚未落地,已自开口急呼起来。 玉龙女见火眼龙神态如此着急,刚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意眼一瞥间,看到火眼龙身后霍地现出小山般巨大的一个烟团,追在火眼龙身后向校兵场内砸来。 “小心!”火龙女一见,呼一声现出真身,长长的龙身腾起,龙头让过迎面飞来的火眼龙,口一张,一团烈火疾扑烟团。 “嗡”一声大响,火龙女只觉眼花缭乱,那烟团散了开来,竟是无数带翅魔虫,刹那间铺下地面,将偌大的校兵场罩了起来。其时场中天兵尤在,各举刀枪与飞虫魔兵战成一团。 “咯咯咯…”女子脆笑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头蛾身的魔将已飞临校场上空,手中双剑点指玉龙女道:“夫人,我家盎帅请你一行。” 听对方目标意在玉龙女,火龙女呼一声收了龙形护在玉龙女身前道:“啖心螟,你不用妄想了,我表姐是不会跟你们去的。” “这可由不得你们。”啖心螟说着,蛾翅一振,挥双剑扑了下来。 嗖嗖声响中,几员天将斜刺里迎击向上,截住啖心螟撕杀起来,火眼龙这才有功夫讲出了事情的起始缘由。 原来火眼龙和一众九天宫中的将领们送乾天神龙及九天大帝等人出了玄天宫,看着十个人消失在云端深处,众人刚要返回,不意八蜡灾神突然出现。 玄天宫守宫兵将措手不及,被一众妖孽破开宫门直杀进来。火眼龙情知已方人马非是那八个魔头的对手,也不恋战,急匆匆奔来报讯。 “不好!”玉龙女一听大惊失色道:“八蜡灾神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盗取天珠很可能是魔界使出的诱饵。”玉龙女说着,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情急下几欲哭出声来,冲火龙女叫道:“不行,我得追你姐夫和九天大帝他们回来,再晚他们就要落入敌人设下的圈套里了。” 听玉龙女这么一说,火龙女心里也是咯登一声,但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父亲火龙护法会卑鄙到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设计害人。因此安慰玉龙女道:“表姐,你关心则乱,我们或许真的中了敌人的诡计,但对方充其量也是调虎离山,以姐夫乾天神龙的本领,我不信有人能困得住他。” 火眼龙旁观者清,心知乾天神龙多半真的是中了火龙护法的奸计,但是值此混乱时刻说出来,只会令玉龙女心神更乱,于是也开口安慰玉龙女道:“夫人,表夫人说得不错,族长神通无敌,你不需要为他担心。反是夫人自己,才是魔兵真正欲得之而甘心的对象。八蜡灾神究竟带了多少魔兵前来,现在尚未可知,但看这形势,玄天宫已难保全。我护送二位夫人杀出重围,你们速去天庭搬请救兵前来,再晚怕就来不及了。” 玉龙女一听登时清醒过来,丈夫离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以他与九天大帝的速度,自己岂能追赶得上?向天庭搬请救兵才是正理。 既已想通,三人趁着场中一片混战之机便要偷出重围,不料又是“嗡”地一声大响,一个背生双翅手舞双刀的大蝗虫出现在校场上空,原来是食叶蝗率领的第二团魔虫部队也已杀到。 那食叶蝗一眼看见了想冲出校场的玉龙女三人,不理会被众天将围攻的啖心螟,振双翅呼一声朝玉龙女径直扑来。 火龙女与火眼龙一见又一个八蜡灾神降临,深知对方厉害,单打独斗,二人怕是谁也不是这食叶蝗的对手,于是互望一眼,一起化出龙身,双双迎击而上。 第222章 这边三人才一交手,那边又是两条蠕虫状的魔将冲进场来,却是嚼苗蝻和啮根蜡这两个灾神到了,二人才一现身,紧接着挥舞双枪的飞须螽也窜入场来。 火眼龙一见形势危急,冲火龙女大叫道:“我拦住他们,你快带了夫人离开玄天宫。”话虽如此,一个食叶蝗他已不敌,又哪里有能力去拦截其他众魔? 眼见火眼龙和火龙女被食叶蝗缠住,啮根蜡哈哈一笑,扭动着丑陋的身体冲玉龙女移近过来。 这啮根蜡整个就一个长了双小手的胖大蛆虫,本来看着就让人恶心,一笑间全身白肉忽颤颤抖成一团,上半身仰起,下半身蠕蠕而动,骇得玉龙女刚要大叫之际,一道炙热火风忽然漫天刮起,刹那间将啮根蜡肥胖的虫身吞噬了去。 事起突然,啮根蜡大吃一惊,一双小手舞动双叉急刺来人之际,那火已倏然离身,冲前卷了玉龙女向火龙女和火眼龙处扑去。 嚼苗蝻和飞须螽也没料到事情会有异变,不及阻拦,被那道罡风冲过身畔,直刮向食叶蝗。眼见食叶蝗全无防备,嚼苗蝻和飞须螽不由骇得大叫示警起来。 食叶蝗虽然以一敌二,仍是杀得火龙女二人节节败退,这贼正高呼过瘾,神威大发之际,忽听同伴发出警告。然而食叶蝗尚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道罡风已然袭上身来(奇*书*网*.*整*理*提*供),也亏了这食叶蝗反应奇快,振巨翅护住要害硬接一击,砰一声被来人打得如只烤熟的蝗虫般远远滚落一旁,若非嚼苗蝻和飞须螽报警及时,这一招当真会要了他的性命,尽管如此,食叶蝗也已身负重伤,动弹不得。 火龙女与火眼龙身上的压力一去,抬眼间都是啊地惊呼出声,原来来的人却是火龙女的丈夫:阳火威龙! 阳火威龙见二人吃惊,不及解释,大叫道:“先冲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但听得一声暴喝传来:“想走?门也没有!”,众人顺声音朝前望去,铜头贼、铁齿蟊、巨颚特这三个灾神已彻底击败玄天宫守宫兵将,率领大批魔兵将校兵场团团围困了起来。 火龙女一见八蜡灾神全部赶到了校场之内,立知玄天宫没救了!而她身侧的阳火威龙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迎着冲在最前面的铜头贼扑了过去。 铜头贼见敌人到此地步仍想拼命,他一声冷笑道:“阳火威龙,你既已逃了出来,原本可以躲过此劫,却又来自投罗网,我看你这回还往哪里跑?” 原来这阳火威龙虽然利欲薰心,却终究还有天龙族人的一点自尊,当他发现火龙护法勾结魔界后即予以坚决反对。火龙护法见无法说服阳火威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其不备将阳火威龙制住。这火龙护法也是歹毒得狠,怕阳火威龙将自己的阴谋泄露出去,一咬牙,竟将自己的女婿亲手交给了冥吞盎,以表忠心。 冥吞盎见阳火威龙已被制服,派一队魔兵将阳火威龙解往魔宫,却不料被这阳火威龙突破禁制,半路逃脱。 经此一事,阳火威龙幡然悔悟,对自己残害大哥乾天神龙之事十分内疚,乍一得脱立即奔往玄天宫,要向大哥揭露火龙护法的阴谋。 然而阳火威龙终是来迟了一步,当他到达玄天宫时,却正赶上宫中一场大战,他这才及时出手,救下了玉龙女。 见铜头贼一锤砸来,阳火威龙不躲不闪,待对方兵器近身,再也无力变招之际,阳火掌全力出击,一道烈焰疾扑铜头贼前胸。 铜头贼万没料到阳火威龙会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猛吃一惊下,手中大锤上的劲力先自泄了,砰地砸中阳火威龙肩头之时,胸前也结结实实被阳火威龙一掌拍中。 皮肉烧焦的糊味立时传出,若不是阳火威龙中锤在先,手下力道受了影响,铜头贼万难承受得住对方这拼死一击。阳火威龙是有备挨砸,铜头贼却是无心中掌,两相比较之下,铜头贼的伤势比阳火威龙重了许多。 两掌击伤两员敌将,阳火威龙身形不停,晃出巨龙真身,口一张,一道烈焰喷向前方的铁齿蟊和巨颚特。 见了阳火威龙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铁齿蟊和巨颚特吓得不自禁向两旁一闪,耳旁风声呼哨,阳火威龙带着玉龙女、火龙女、火眼龙已然成功突出八蜡重围,直奔玄天宫外。 铁齿蟊和巨颚特这才知上当,对方拼命是假,逃生是真。这二魔气得哇哇怪叫,各摆兵器,随后急追而来。 前方的玉龙女众人眨眼间已来在玄天宫门口。看看前方霍然天朗的广袤天地,阳火威龙忽然大叫一声道:“你们快走!”说罢回身朝追近身侧的铁齿蟊、巨颚特回扑过去,将从后而来的八蜡灾神悉数拦截在宫门之内。 火龙女心知己方众人的功力较八蜡灾神要低了许多,一昧逃生定然会被那几个魔头追上,丈夫此举其实是要牺牲他自己,以换取三人的生存。 自打和阳火威龙成亲以来,火龙女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夫妻二人整日里不是吵便是闹,若不是阳火威龙要借助火龙护法的力量来对付乾天神龙,早不知休了火龙女几百次了。在火龙女心中,也已压根不再把阳火威龙当丈夫看待。 然而此刻,阳火威龙突然表现出的壮举在火龙女心中简直可以用震憾二个字来形容,也是直到今天,火龙女才真正看到了丈夫身上做为男子汉存在的刚烈一面,无论过往与阳火威龙有多少恩怨,但二人毕竟还是夫妻,火龙女又怎么能丢下丈夫独自逃生? 火龙女冲身旁的火眼龙叫了一声:“你护了表姐快走!”说罢折身而回,与丈夫并肩抗敌。 “不要!”玉龙女大叫一声。一个是自己丈夫的亲弟弟,一个是自己的亲表妹,玉龙女怎能眼睁睁看着二人去送死,她大叫着也要扑回,却被火眼龙死死拽住,拖了她向南天门急飞而去。 ———— 听罢玉龙女的哭诉,满天群神全都惊呆在灵宵殿上。 仙魔议和,北昆仑冰洞又被顺利封住,人间大难消除,万物生灵得救。瑶台圣母邀众神一齐上天,既是普天同庆,又可为众人向玉帝请功。傲剑群英中除了龟乩和守静道人押解恶鬼们返回鬼门外,其余全都随瑶台圣母来在天庭。十殿阎罗更是悉数上天,要请求玉帝正式加封任伯踵,代替丰都大帝出任地府鬼皇。五岳群神当然更不肯落后,大家汇聚一堂,欢声笑语,一派喜庆气象。便连那不肯前来的海皇女也被秋霜雪硬拽入灵宵殿来。 鉴于海皇女、九子鬼母、任伯踵三人的特殊身份,玉帝赐三人入座,分坐在瑶台圣母和九天玄女身侧。九天玄女、海皇女、九子鬼母三女自是很快说笑在一起,瑶台圣母与任伯踵也是谈得十分投机,玉帝更是步下殿来,对千手剑侠、金刚铁掌等人大加赞赏。 海皇既已复出,蟒神也将不会再对三界构成威胁,至于阴辇迪等人,已成跳梁小丑,在仙魔两界的共同讨伐下,他们的末日为期不远。 就在众人都以为大事已定之时,所有的美好前景都被玉龙女的到来彻底粉碎。 “这不可能!”九子鬼母第一个跳了起来,“仙魔议和是阿修罗亲口答应的,他怎么会出尔反尔?” “这要问鬼母你自己。”马玉对九子鬼母向来不感冒,此番听玉龙女一说,立时便向九子鬼母发难道:“魔界自以为盗取天珠之事天衣无缝,可惜百密一疏,却被玉龙女逃了出来。鬼母你不惜亲身冒险,在这里施出缓兵之计,只怕你这回却不能如上次般轻易脱身了。” “马元帅请你住嘴!”瑶台圣母喝住马玉向玉帝道:“玉帝…” 玉帝一挥手止住瑶台圣母的话道:“王母不必多言,朕相信鬼母天尊,事情紧急,还烦娘娘先带了四位元帅前往天龙族接应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随后我会派二十八宿点十万天兵出发,收伏天龙族。” “我也去。”一旁的九子鬼母早气得目眦欲裂,开口请旨道:“请玉帝准我一同前往,我倒要看看冥魔长老和冥吞盎这两个畜牲敢做出什么事来。” 马玉一听,刚要再开口讥讽,却见瑶台圣母一眼瞪了过来,只好将溜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此时玉帝已准了鬼母的请求,“天尊肯一同前往当然最好,若魔界果真要毁约,便不会再顾忌与天尊的关系,你与王母此行定要多加小心。” “谢玉帝!”九子鬼母得旨,随瑶台圣母率了四大元帅在火眼龙的带路下离殿而去。玉龙女也要前往,却被玉帝留了下来。 送走了瑶台圣母等人,玉帝即刻传令二十八宿点兵出发。 殿上群神尚未从这紧张的气氛中缓和过来,玉帝已接着道:“光有天珠没有地珠,一样难以发挥威力,阿修罗既已派人来夺天珠,地珠只怕也有危险。四大天师,你们即刻动身前往西海,协助黄龙守护地珠。” “是!”四大天师接旨出殿。 玉帝接着下令道:“阿修罗一旦知道他图谋天地双珠之事泄露,说不定会孤注一掷,对仙界发动全面进攻。任伯踵、十殿阎君,你们马上返回地府,阻止大力鬼王趁机异动。五岳诸神可速将手下弟子全部转往鄢墟城中,协同秋霜雪等人保护城中百姓的安全。此次再开战不同以往,势必要分出输赢,大家的力量益集不益散。” 岳山震帝等人当然明白,秋无风等人与魔界中人屡次发生冲突,双方结怨日深,一旦魔界要拿这些凡人开刀,他们当真是全无趋避的能力,岳山震帝等人点头接旨。 第223章 经玉帝这一分配,四海、阴司、鄢墟城,形成三处据点,与天庭遥相呼应,望能制约魔界大军,争取仙魔之争的最终胜利。 一切安排妥当,玉帝冲海皇女一抱拳道:“本欲与海皇畅谈一番,不料事起突然,还望海皇谅解。我这就派人为海皇安排住所,海皇尽可在天庭多盘桓几日。” “不必客气。”海皇女起身回礼道:“谢玉帝盛情,只是三界将乱,我又怎么能安得下心来。我想随霜雪妹子一同下界,战乱之中或能遇到蟒神也未可定。” 玉帝一听也有道理,点头答应。当下所有人各自依令而行,灵宵殿众神刹那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 与罡火神卵不同,封藏地珠的幻波神卵并不具伤敌之能,历来由水龙族承担着保护地珠的重任。但现在情况略有不同,因为幻波神卵已被水龙族族长黄龙深藏在了西海极深处的绝地海沟内。 绝地海沟,水族禁地。在那不知深度的大海沟里充斥着一种可怕的厚水。靠近厚水百丈之内,强大的吸力已令任何人无法施展飞行之术,一旦失足落入厚水之中,更是一切法力失灵,枉然面对永世沉沦的结局。 这本是同火眼般可令一切生灵绝迹的仙魔禁地,然而三千年前仙魔大战之时,水龙族族长黄龙却意外地发现绝地海沟内生存着一条神奇的幻龙。这条幻龙或是三界内唯一可入厚水而不沉的生灵。黄龙经过无数次努力,终于发现了与幻龙交流的口决,于是招来幻龙,将封藏地珠的幻波神卵沉入海沟,断了任何人对地珠的觊觎之心。 即便如此,黄龙仍不放心,在绝地海沟旁修建守珠殿,他亲自居住殿中,对地珠进行看护。 此刻得知凶报的西海龙王敖顺和南海龙王敖钦正带了四大天师急匆匆向守珠殿而来。 可怜南海龙王敖钦,自仙魔战事一起,便率了族人退出南海,来到西海避难。毗领天魔宫,阿修罗这个恶邻的厉害,以南海龙宫的实力是万万惹不起的。 守珠殿中依然一派通明,无数镶嵌在柱身、雕案上的夜明珠将这座宏大壮观的水中殿宇照耀得如同琉璃玉宇,似幻似真。 然而往日的龙宫仙家圣殿,今日却竟然静悄悄不闻一声,连门口的守卫也不见一人,偌大宫殿如同一座尘封水下的死城般透出森森诡异。 才一靠近守珠殿,西海与南海龙王已觉出不妙,二人隔远便大声呼唤叔叔,却只是不闻回声,情急下二人一同向殿内窜入。 守珠殿中,一派狠藉,四壁摆设俱已倾倒,虾兵蟹将的尸体漂浮殿内,现出真身的黄龙也已仰首倒于殿阶之下,显然死去多时。 “叔叔!”西海龙王与南海龙王俱是一声痛叫,扑上抱住黄龙的龙头悲恸出声。 四大天师却没有如两位龙王般失去理智,四人一入殿便开始默查殿内情形,那幻波神卵深藏绝地海沟之内,如此短的时间,盗取地珠之人未必能得手离开。 四大天师神波散开,刚要对守珠殿进行彻底搜查,骇人心魂的死亡气息忽然弥漫了整座大殿,一道惊芒自殿侧一角发出,直击措手不及的敖顺、敖钦两位龙王。 “贼子你敢。”张道陵跨前一步,抽剑横削,劈散惊芒,却不料一条人影随即扑出,骤然击出的强大锏风突破张道陵神剑封锁,直砸张天师面门。 “好厉害。”张道陵招架不及刚要后退之时,面前已闪现无数丝绦,层层缕缕,缠上敌人的兵器。 “轰”一声响,暗中扑出之人魔功高得惊人,一道玄光自锏上发出,迸散葛仙翁的丝带,呼地掠过四大天师头顶,倏忽间消失在殿门外不见。 “叮”地清鸣,许旌阳背上神剑报警,登时拉住了众人欲追的脚步。 适才遭人暗袭,神剑并不报警,却在此刻显灵,显然在这个强敌背后另外隐藏着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 “地珠!”识破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的众人一齐出声,向守珠殿后奔去。 守珠殿,建在绝地海沟沟畔一处突兀而出的断崖之上,殿后广场正是那断崖的平台,三面临空,俯瞰下方海沟,黑沉沉深不见底。 六人刚奔上平台,厚水中“呼啦”一声大响,一条似真似假,烟雾般渺茫的巨龙载着阴辇迪与辄无隐窜上崖来,在阴辇迪手中托着的,正是那大如磨盘,幽芒暗淌,仿如有水流在上方时刻游动一般的幻波神卵。卵身上不时闪出的一道道荧芒斜照在阴辇迪脸上,将那张面庞衬托得越发阴森恐怖。 见阴辇迪与辄无隐竟是乘幻龙而出,西海龙王大吃一惊道:“你们怎么会知晓呼唤幻龙的口决?” 辄无隐阴阴一笑道:“不瞒各位,这条幻龙根本就是我养大的。” “什么?”六人登时都明白过来。这辄无隐觊觎地珠已非止一日,但之前仙魔在天庭大战,辄无隐为什么不取出地珠?他是真的要保阴辇迪成王,还是不愿让魔界轻松获胜? 见了众人吃惊的神色,阴辇迪哈哈笑道:“东伶玄居然没能把你们引走,四大天师果然有点见识。不过凭你们六个人,怕是留不住我与辄帅。” 阴辇迪天威八法未成之时,已可力敌四大天师的联手之威,如今更得辄无隐相助,张道陵情知不是这两个魔头的对手,开口道:“迪帅,你我虽为敌我,但毕竟同是三界中人。迪帅可知你身旁的这位辄无隐乃是阴魔传人?他处心积虑谋夺地珠,其实是在为他主子阴魔的复出做准备。迪帅也是聪明之人,当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何不与仙界联手除害?我四人当担保迪帅在天庭中占据一席之地。” “好啊。”张道陵话音刚落,阴辇迪已大笑起来道:“既然四位天师愿与我结成同盟,便请各位让开道路,我阴辇迪改日自当上天向各位道谢。”说罢与辄无隐跳离龙背向前逼来,那幻龙送出二人后一翻身,复扎入厚水内不见。 张道陵见这阴辇迪冥顽不灵,知道多说无用,横宝剑刚要上前,不意敖顺与敖钦已怒叫一声:“还我叔叔命来。”双双抢前扑上。 四大天师知道两位龙王不是敌人的对手,对付阴辇迪和辄无隐这种魔头,也不必讲什么道义,六个人一哄而上,向阴辇迪发起群攻。 然而就在这里,强大的杀意从背后传来。六个人一惊止步,回头看时,三个瘦削的道人,三把锐利的宝剑,魔界长老:一了、百了、千了上人不知何时上到平台,切断了双方的退路。 那千了上人甫上断崖便停了脚步,如一尊石像般守定出口,一了上人和百了上人则一步步向前逼来。 见形势骤变严峻,四大天师与两位龙王只好放弃对付阴辇迪,退守平台一侧。三方立呈相持之局。 一了上人看到了阴辇迪手中托着的幻波神卵,径直向前呵呵笑道:“迪帅果然神出鬼没,只是现如今的形势,地珠在谁手上,谁便立会成为众矢之的,莫不如让老哥哥我替你分忧,将这地珠接过来如何?” 阴辇迪见这三个怪物现身,也知今日想要脱身有些困难了,但他表面仍然做出一副吃定众人的神态道:“不劳长老费心,我阴辇迪能令仙魔两界都以我为敌,深感荣幸。” 一了上人笑道:“迪帅果然气魄非凡,能有迪帅这样的对手,也是我们兄弟的荣幸,难得有这个机会,老哥哥我想单独向迪帅你讨教几招,免得一派混战下,反扰了你我兴致。” 阴辇迪也笑道:“长老既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让我把话挑明的好,倘长老赢了,兄弟将地珠双手奉上,退出这场竞争,倘长老输了,却也不能再和兄弟来争夺地珠。长老意下如何?” “迪帅果然痛快。”一了上人挑大指道:“一言为定!” 这二人,一个是魔界长老,自认魔功无敌,一个是魔功大成,欲以强力退敌,当下一拍即合。 另一旁的四大天师和二位龙王想反对都不成,不可否认,无论单打独斗或整体实力,这两帮人都要比自己高出一筹。六人只好退守一侧,静观其变。 “且慢!”就在崖上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声音传来道:“如此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小弟我呢。” 三方人马一齐抬头,却见东伶玄身背双锏走上平台。 一了、百了、千了三位长老既已与阴辇迪定下赌局,也便没有拦截东伶玄的意思,于是那东伶玄施施然便来在了阴辇迪与辄无隐身侧。 阴辇迪先不在意,但当他与东伶玄对视之后,眼中忽然闪现笑意,顺手将手中幻波神卵交与东伶玄,让他与辄无隐一同在后观战,自己则跨前冲一了上人道:“长老请!” “迪帅请!”一了上人话音未落,“咔嚓”一道惊雷炸响,无数冰霜雪雨狂击而出,阴辇迪这一招却是同时向一了和百了两个人发起了攻击。 四大天师与两位龙王再料不到阴辇迪会狂妄至此之际,眼前突觉暗影飘忽,无限杀意迎面扑来,那辄无隐竟已在阴辇迪发动攻击的同时向六人站立处扑了过来。 再看那托了幻波神卵的东伶玄,趁阴辇迪与辄无隐分别吸引了仙魔两方人马注意的刹那,旋风般向外冲去,奇怪的是那守在平台出口处的千了上人对东伶玄的到来视若无睹,眼睁睁看着东伶玄的身形转过殿前,消失不见。 计谋得逞,阴辇迪哈哈大笑,连出强招,硬生生阻止一了上人与百了上人追击东伶玄。那两个长老似乎也被阴辇迪表现出的强大实力震惊。缠斗一阵后,突然避过阴辇迪的攻击,退后停战道:“迪帅神功无敌,我二人十分佩服,今日到此为止,地珠归属既定,我二人也不愿再与迪帅做无谓的争斗,就此告辞了。” 第224章 看看东伶玄已然走远,阴辇迪哈哈一笑道:“承认!”说罢回头对被辄无隐阻在崖上的四大天师和两位龙王道:“几位,蟒神与一炁星君已然潜入天庭,他们此行目的是要取玉帝性命,你们还是速速回去提醒玉帝早做防范为是。恕我二人不奉陪了。” 阴辇迪说着,突然发现站在断崖入口处的千了上人并未随一了上人和百了上人一道离去,他猛地惊醒过来,叫一声“糟糕!”,一道劲风拍向千了上人。 果然,那千了上人随着阴辇迪这一掌之力身形解禁,一个踉跄现出原身,竟是那已然离殿的东伶玄。此时的东伶玄垂头丧气道:“迪帅,在下一出守珠殿,便被那三个怪物出其不意制住,眼睁睁看着他们使诈,却是全然没有半点办法。” 阴辇迪一听,心中怒不可遏,天威八法迸发而出,“轰”一声将守珠殿夷为平地。 ———— 当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赶到归珠殿时,看到的是跪在殿外向族人负荆请罪的火龙护法。 黑压压聚集在归珠殿外广场上的天龙族人一见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一齐到来,登时群情激愤,不少人竟骂出声来。 马玉一见这种情景,开口问道:“火龙护法,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火龙护法冲着族人长跪不动,人群中巨头龙开言道:“马元帅慎言,这是我们天龙族族会,不关外人事,请各位不要插手。” 马玉哪里会把巨头龙放在眼里,冷哼一声道:“乾天神龙已代表天龙族回归天庭,你说关不关我们的事?他此刻应该就在天龙族内,你们把他弄去了哪里?” 巨头龙听马玉此言,黯然摇头道:“乾天神龙果然把天龙族出卖了。” 瑶台圣母一听,已知火龙护法愚弄了族人,拿不住火龙护法的把柄,多说也无益,现今首要之事是找到乾天神龙,若没有乾天神龙牵头,收复天龙族将变得师出无名,弄不好还会引发一场血拼。瑶台圣母当下开口直接问巨头龙道:“乾天神龙在哪里?” 面对这昔日的天庭之主,巨头龙终究是有点忌惮的,眼神垂下,有意无意避过了瑶台圣母的目光后道:“乾天神龙背叛族人,欲私取天珠讨好天庭,却不料与来盗天珠的冥魔长老撞在一处。如今鬼母也已到此,圣母若真想知道乾天神龙的下落,当问鬼母才是。” 瑶台圣母一听这巨头龙言语之间,不仅诬陷乾天神龙,还驾祸魔界,挑拨自己与鬼母之间的关系,其用心之毒,一语昭然,显然事先便已算计好了一切。 瑶台圣母不由得心中火起,怒问道:“巨头龙?你所言一切可是亲眼所见?” 巨头龙依然垂眉闭目般摆出一副失落神态道:“镇守归珠殿的飞龙将军已亲口承认,是乾天神龙命他撤走了殿外人马,并嘱他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让人靠近殿来。那飞龙将军是乾天神龙心腹,自然被乾天神龙收买了去,却不料让魔界中人乘虚而入,取走了天珠。” “魔界已经取走天珠?”瑶台圣母吃了一惊,忙问道:“飞龙将军现在何处?” “当族长发现飞龙将军擅离职首,带族人赶来归珠殿时,正看到冥魔长老带走天珠。飞龙将军自知罪孽深重,已自尽身亡。”巨头龙称火龙护法为族长,自然而然以其取代了乾天神龙的地位。 九子鬼母一旁问道:“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是否都已落入冥魔长老手中?”她已从玉龙女口中得知冥魔长老与冥吞盎行踪,虽不信二人能在不伤害乾天神龙等人的情况下取走天珠,但仍寄希望于乾天神龙是被人活擒,那样还有希望凭自己在魔界的影响力救他们出来。 哪知巨头龙对九子鬼母的问话却是不理不睬,将大脑袋一偏,以示天龙族人对魔界中人的憎恨。 瑶台圣母侧目望了马玉一眼,她知道对付巨头龙这等刁钻奸滑之辈还须适当晓以颜色才成。 马玉心领神会,冲着不服不愤的巨头龙冷笑道:“巨头龙,你可知道你愚弄你的族人,结果会是什么下场?” 巨头龙哼一声冷笑道:“马元帅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马玉道:“还记得你当初欲擒玉龙女要胁乾天神龙之事么?”此事虽被金光道人及时阻止,但已传了开来,只是其后天龙族也好,天庭也好,事变频频,因此也无人再有心去追究此事,此刻却被马玉揭了出来。 “那时你不可否认乾天神龙是天龙族族长,而你却敢打玉龙女的主意,可见你骨子里便是一个忤逆小人。”马玉不待巨头龙反驳,接着道:“如今你故技重施,勾结八蜡灾神闯入玄天宫再犯玉龙女,此事玄天宫中人人目睹,你如何解释?” 勾结魔界中人血洗玄天宫,图害玉龙女,此事虽然是火龙护法的主谋,但巨头龙身为火龙护法心腹,多半也参预了进去,马玉此言却也没算冤枉此贼。 巨头龙一听,大脑袋呼一声充血胀大,怒道:“马玉,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勾结八蜡灾神了?” 马玉哼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非火龙女大义灭亲,前往玄天宫报讯,我们当真不知你是只披着羊皮的豺狼。” “你胡说八道。”巨头龙突然笑起来道:“小姐离了天龙族,不知去向,原来是被你们掳了去,你说她去了玄天宫,又怎会不与你们一同前来。” “你料定她来不了么?”马玉详察这巨头龙的神态,丝毫不为火龙女的安危担忧,反趁机倒打一耙,已知这巨头龙是自私之辈,更加鄙视道:“火眼龙尚在这里,玄天宫中尸横累累,历历都在控诉你的罪行。” “原来玄天宫中的人都死光了。”巨头龙得意道:“没有人证,马元帅竟是在这里诈我么?” “诈你?”玉马此时心中怒起,有了收拾这巨头龙之意,索性大步逼近道:“你两次要害玉龙女,为的难道不是图谋天珠?此事不仅有损天龙族利益,更令整个仙界处于不利形势,玉龙女此时便在天庭,我要拿你去与她当面对质。” 巨头龙一见这马玉当真要动手,吓得忙向左右看去,偏是他平日里人缘极差,关键时刻竟没有人肯替他出头,慌得这巨头龙叫起来道:“族长救我。” 火龙护法早料定不能和天庭硬抗,因此才做出这等苦肉之计,令天庭不能强行出手。乾天神龙已死,眼看自己族长宝座已是后顾无忧,当然不能让天庭中人将巨头龙带走询问,于是他起身阻拦道:“圣母,马元帅,我火龙丢失天珠,自认愧对族人,才召开这天龙族大会,向众人请罪,一切事由自有我天龙族集体决定,还望各位不要扰我族人,坏我族规。” 瑶台圣母也知这火龙护法打正天龙族的旗号,在拿不到他背叛族人的确凿把柄下,倒也真奈何他不得,于是压下怒意问道:“火龙护法,你当真不关心你女儿的生死么?” 火龙护法叹口气道:“那丫头对我有些误解,这次竟不知受了什么人的盅惑,私自离族,若她是去投奔天庭,还望圣母能予以收留。” 瑶台圣母见这火龙护法有意无意间暗示火龙女是受了天庭中人的欺骗,此人为了权利竟是连父女之情也可以泯灭。瑶台圣母心中一阵厌恶,不愿再与他多言,刚想带人离开,忽然有天龙族的守卫奔进场来道:“报族长,有大批天兵已将我族地包围,如何退敌,请族长定夺。” “轰”一声,广场上的天龙族人顿时炸开了锅,有恐慌的,有愤慨的,还有的对瑶台圣母等人怒目相向,更为甚者是那些血气方刚之辈,幻出龙身便要冲前拼命。 一派大乱之中,火龙护法大声叫道:“是我的族人便都给我站住!”一嗓子吼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听火龙护法慷慨陈词道:“为了天珠,我们历代天龙族人都付出过惨重的代价,这一笔笔血泪,没有补偿,没有安慰,有的只是如大山般压在我族头上的责任与灾难。如今天珠是在我火龙手中丢失的,一切罪过自当由我火龙一人承担。大家谁也不许动手,天庭要问罪,抓我一人好了,只希望各位能继续将我天龙族一脉保存下去,我火龙便虽死无憾了。” 火龙护法不说还好,这一说更是煸动得天龙族人集体起了愤慨,抗战到底的叫嚣声响成一片。 瑶台圣母理也懒得理火龙护法,对四大元帅道:“传令二十八宿收兵,咱们返回天庭。” 火龙护法在后洋洋得意地看着瑶台圣母等人离去,他算准了乾天神龙一死,瑶台圣母断不会发无义之师,这才敢假惺惺承担责任,若来的是一炁星君那样的魔头,他是断不会往自己身上揽一点灾祸的。如今化被动为主动,不仅令天庭拿自己再没有办法,还借势巩固了身为天龙族长的地位,火龙护法这个得意。听着周围族人的欢呼声,女儿火龙女的生死在他心中早忘得一干二净。 ———— 离了天龙族后,一直默默无言的九子鬼母忽然对瑶台圣母道:“妹妹先带人返回天庭,姐姐稍后便来。” “姐姐莫非想去向阿修罗要人?”瑶台圣母摇头道:“没有用的。那阿修罗公然派人夺珠,早已不将姐姐视做同类,姐姐不必去冒险。” “我知道。”九子鬼母黯然道:“为了权利,火龙护法可以不顾女儿的身死,为了权利,阿修罗可以抛却他一贯的磊落,行奸使诈。我现在才体会到妹妹当初执掌天庭时传道于人的苦心。皆因道魔由心。若不是因为我提出议和之事,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断不会被擒,我若任由他们落入阿修罗之手,于心何安?” 第225章 瑶台圣母点点头,对于像九子鬼母这样的人,一旦她做出决定,旁人是万难更改的,于是道:“既然如此,妹妹愿陪姐姐一同前往。” 九子鬼母看着瑶台圣母欣然一笑。 虽然九子鬼母是罗刹女的亲姐姐,但阿修罗既已决定翻脸,便不会顾忌九子鬼母与罗刹女的姐妹之情。最可怕处还在九子鬼母难舍亲情,这一点阿修罗定会利用,九子鬼母此去实有送羊入虎口之嫌,阿修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再回天庭的。但若有瑶台圣母陪同则不一样,既成敌人,瑶台圣母可以断然拒绝阿修罗的假情假意,大家明刀明枪,以圣母和鬼母的本领,阿修罗若想强行留人,怕不容易。 九子鬼母实不愿瑶台圣母为自己去冒险,但她也清楚瑶台圣母的为人,既说出口,断不会改。因此九子鬼母才不多言,只与瑶台圣母相视一笑,两位曾经恩怨纠缠的老姐妹从此心意相通,要携手共闯魔宫。 ———— 从南海海底看天魔宫,犹如一个旋转着的巨大蜂巢。在魔宫与海水间呼啸盘旋的是千丈之宽的飓风地带。别看天魔宫外的海水幽谧平静,可一旦有人闯入那片飓风地带,立会被巨大的吸力裹挟住,直至被旋风中的巨浪撕为齑肉。 然而就在这肆虐的风浪之中,有三人却如履平地般摧开巨风,踏浪而行,径直冲到了天魔宫的墙壁之外。 驻在蜂巢般外室中的魔兵们一见有人闯入,立时穿浪而出,要擒拿来人。然而三人中带头一位大手大脚之人只反手一掌扇出,那本已骨节突兀的大掌突变得有如节节巨柱般可怕,将迎面扑来的魔兵悉数扫飞。再一刻,巨掌回握,一只堪比山头大小的铁拳“轰”一声已砸入天魔宫墙壁之内。来人铁拳收回,比城门洞都要大出三倍的嶙峋壁洞已出现眼前。 “一千、百了、千了,你们三个骗人的卑鄙之徒给我滚出来!”来人显然十分气恼,说话间两眼内闪出怒火,烈芒骤现间将从破洞中蜂涌而出的魔兵烤成肉炭。 “是迪帅,是迪帅在闯宫!”天魔宫中的魔兵已认出来的人是谁,一时间叫嚣声四起,却没人再敢向破洞外钻来。 来的正是昔日的魔界元帅阴辇迪。守珠殿中眼睁睁被人将地珠骗走,阴辇迪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带着辄无隐与东伶玄从西海一路追到南海,誓要找一了上人、百了上人、千了上人算这笔帐。 眼见天魔宫那通天彻地般耸立在狂风暴浪中的墙壁被自己摧开一道缺口,阴辇迪驱身便要闯入,不意眼前三点星芒闪现,眨眼间耀成一片银光,如群星闪烁,飘忽无踪却又挟着无上威力,长江大河般迎面冲来。 阴辇迪晓得厉害,身形急退,避过对方的联手一击,带着辄无隐与东伶玄飞出千丈风墙,停定在南海那辽阔的幽深海底。 面前三人现出身来,一色的灰布道袍,一色的精瘦清癯,一色的长剑平指。 一了尘缘身必死,百了无情血飞扬,千了人间多枉鬼,青冥神剑断魂台! 名动三界的魔界长老四现其三! 南海海底如潮沸涌,守宫巡值的四灵魔率领无数魔兵魔将涌出宫来,在三位长老身后严阵以待,对阴辇迪三人形成强大压力。 阴辇迪却是毫不在乎对方人数上的优势,他眼中怒意蒸腾,点指三位长老咆啸道:“好啊,堂堂魔界长老竟使出这等骗人的伎俩,当真卑鄙之极,你们以为躲到天魔宫中便没事了么?一了老儿,你既不肯交出地珠,便乖乖过来受死吧!” 一了长老何许人也,什么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过?除非对方活得不耐烦了。 被阴辇迪这一激,一了长老心生怒意,张口哈哈笑道:“阴辇迪,念在昔日同殿称臣的份上,我才径直取走地珠,本意留你一条狗命,奈何你自寻死路,这却怨不得旁人。” 一了长老说罢,手中长剑闪出万丈长芒,骤然间已刺向阴辇迪面门。这一了长老也是傲视群雄之辈,说要谁性命,当真不是吓唬人。这一剑神通不小,面前却已失了阴辇迪身形,一了长老四向观望之际,无数细雨漓漓浇身,竟发现自己已不在南海之内。 “啊!”一了上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断不信阴辇迪有本事将他这位魔界长老隔空移走,但以他的本领竟明知对方是幻术依然看不出门道,这实在叫人不可置信。 然而一了上人信不信也没用了,在这千里飞雨的莫名地带站不得一时片刻,空中突然电闪雷鸣,无数道雷光电火击碎长空隔阂,群蛇出洞般狂噬而下,直似永无停息之象。 对面阵中的百了上人眼见一了上人站在阴辇迪凝出的一片雨海中拼力抵挡雷电攻击,却全然晓不得退出雨区,心知一了上人被困在了迷魂一类阵中。他大叫一声道:“阴辇迪不要逞强,待我百了上人来会一会你。” 口中说得漂亮,百了上人却已仗剑向雨中冲去,要先救出一了上人,再双斗阴辇迪。 阴辇迪哈哈大笑道:“百了长老想与我斗?待我先了结了一了的性命再陪你不迟。”说罢无数细雨突然如刀暴射,雨中的一了上人正与雷电搏击,万料不到这雨水中另藏玄机,刹那间被几滴水珠刺上身来,股股戾气直透玄关,要上攻元神。他啊呀一声,手中剑再挥舞不动,霍地闭了玄关七窍,如一尊雕塑般静坐不动,纯以本身魔功力抗内外两重危机。 那边百了上人眼看将要冲进雨区,面前白云忽现,竟已置身万里云海,任他倾刻间可腾身九州,偏是出不了这重重云雾控制下的广袤天地。 千了长老旁观者清,知道以阴辇迪一人之力,决当不起一了上人、百了上人联手的威力,因此阴辇迪才屡施迷魂手段,扰百了上人眼线之际,全力对付一了上人。 “贼子有本事将我也拦住。”千了上人一声大吼,仗剑前冲,要救一了上人。他身形才冲出,眼前蓦地变得一片漆黑,无穷杀意自四面八方涌来,辄无隐阴恻恻的声音传入耳内道:“以三敌一,千了长老不觉得太不公平了么?” 辄无隐一拦住千了上人,魔阵中的四灵魔立知不妙,一面派人飞报阿修罗请求增援,一面飘身上前,话也不说,抖手向拦向前来的东伶玄甩出一物。 魔界之中,能人无数。不论像大力鬼王、雷霆教主等一方霸主,还是四大长老、四大元帅这些魔界翘楚。或气势压人,或长相恐怖,令人一看,无不立知来头非小。然而这个玄化辟手下的头号大将四灵魔,却是身材矮小,长相猥琐,丝毫引不起人的注意。 或许就是因为四灵魔貌不出众,才让人生出他的魔功比四大元帅差了一个等级的错觉,事实上,这四灵魔的魔功实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比之他的主子玄化辟也所差无几,否则玄化辟不会每次离宫都让四灵代起守宫之责。 此刻四灵魔腰间拴着一个破袋,背上背着把锈剑,一抖手间丢出的竟是一只蔫鸡。别看这鸡蔫,却是四灵魔仗之成名的厉害法宝。他之所以被叫做四灵魔,盖因他腰间的破旧皮袋中装有狂犬、病猪、恹鼠、蔫鸡。鸡犬之流,本不登大雅之堂,然而四灵魔的这些病猪、焉鸡,无一不是邪气至极,一旦被其咬中,立得狂犬之病,鸡、鼠、猪瘟,便是五瘟神和这四灵魔比起来,也要逊色三分。 东伶玄虽然是大力鬼王手下四大凶神之一,比之四灵魔还是差得太多。四灵魔之所以对东伶玄祭出法宝,只因此时的一了上人已危在旦夕,四灵魔急于救人,没功夫和东伶玄纠缠。 令四灵魔没有想到的是,焉鸡一出,一股窒息的死亡之气传来,那扑在空际的鸡突然嗄声一啼,伏窝在地,垂头丧气,再不肯动。 守珠殿外,东伶玄出其不意被三位长老制住,虽然侥幸捡了条命,却是丢脸丢到了家,因此他恨不得阴辇迪一招将一了上人置于死地方才解恨,岂容有人搭救? 因此东伶玄挡住四灵魔,双锏在手道:“四灵兄太小瞧人,凭一只焉鸡就想打发兄弟么?” 四灵魔被东伶玄身上发出的强大死亡气息所阻,也是吃了一惊,开口道:“原来伶玄兄另有际遇,怪不得无缘无故脱离了大力鬼王,要自立门户。” “客气!”东伶玄表面上装得礼貌,手中双锏却散发出森森鬼气,半点也没有放松警惕。 四灵魔无空多说,从背上抽出锈剑,一道铁锈罡风划出,与东伶玄斗在一处。 至于天魔宫前那无数魔兵魔将,比起眼前这些人物来直如婴儿之与壮汉一般,莫说插手,稍不注意,便会被前方交手之人带起的魔风卷走,避之唯恐不及。 一了上人似已在劫难逃,端坐雨中的身躯渐如火苗般开始摇曳虚幻,紧闭着的七窍中俱渗出血丝。就在这时,空中出现一道黑飚,直如天幕垂落,横切南海万里水域,强大的罡风破入阴辇迪的千里雨阵,一支三叉戟横空出世,击碎雷电,挑飞云团,阿修罗那披着黑色披风的巨大身形挡在一了长老和百了长老前面,接住了阴辇迪的攻击。 阿修罗这一现身,百了长老立知得救,也不多言,抱了昏迷的一了长老向后退去。 那强大的罡风始起,阴辇迪已知是阿修罗驾到,长久以来的威仪令他不得不心生忌惮,不敢去追一了和百了上人,收魔功向后退开。刹那间双方在万里海底分而对峙。 再看天魔宫一方,自阿修罗而后,四大长老,两位元帅,四灵魔、双子瘟魔、六毒狂魔、八蜡灾神、五行箭等等等等,除了魔王夫人罗刹女及八色妖娆外,天魔宫中的重要将领们竟是全部涌出宫来。 第226章 这下当真是捅了马蜂窝,阴辇迪却是毫无惧色,面对阿修罗和众魔将们哈哈大笑道:“阿修罗,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倘能将你力毙此地,地珠不要也罢!” 阿修罗已从五行箭口中得知阴辇迪神功大成,却依然没有料到他会厉害到胜过魔界长老的地步。看着阴辇迪的嚣张神态,阿修罗淡淡道:“是我低估了迪帅的本领,本王也正想会会迪帅,看迪帅有什么资格敢闯入魔宫,欺我妻女。” 双方话不投机,动起手来,恰这时,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赶到了魔宫之外,看到阴辇迪竟能与阿修罗斗到旗鼓相当,二人也是吃了一惊。 辄无隐、东伶玄与魔宫众将见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突然驾到,但正值阿修罗与阴辇迪交手之际,双方却是谁也没功夫过来询问,三帮人马便围着对决中的二人对峙起来。 ———— 魔宫外风起云涌,魔宫内依然一片平静,虽然众将都涌出宫来,但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任阴辇迪再厉害,凭一个人的力量想翻天,根本是痴人说梦。 罗刹女也因听闻姐姐的到来而率了八色妖娆出宫而去,只有无影魔在偌大魔宫里隐身往来,巡查防范。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无影魔眼帘,虽然那个小鬼精通五行之术,但不知什么原因,竟不停地在宫中窜来窜去,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驱逐。 以无影魔的修为,怎能察觉不到这个不停跳动的身影?认出来人是羊妖清风后,无影魔心中一阵冷笑,上次清风倚仗天地乾坤剑之利战平无影魔,无影魔一直视为奇耻大辱,只因仙魔战起,无影魔才没空去寻清风晦气,不料对方却送上门来。 这无影魔也不声张,隐身形便向清风身后潜去,然而才一动,一道大力无声无息侵入身来,无影魔立时动弹不得。 清风此次前来是要寻辄无隐为鳕雪报仇,他却不知暗中有人帮他逃过了一劫。 以清风此时的功力,当然不再怕辄无隐,经过地府一战,他信心大增。但魔宫重地,高手如云,清风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将鳕雪送回浮影琉璃宫后,独自一个潜入天魔宫来。 等清风到达天魔宫外,正赶上阴辇迪大战魔界三长老,他这才知辄无隐已叛离魔宫,心中不由大喜,以后没了魔界中人相助辄无隐,要杀他便容易得多了。 眼见阴辇迪为争夺地珠,将天魔宫众将全都吸引出宫外,清风一时兴起,不再看那阴辇迪如何发威,潜入宫中来偷地珠。 这清风实在小瞧了天魔宫守卫,打他潜进宫来,便感觉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跟随在身后。清风吃了一惊,展开五行之术要摆脱敌人的追踪,然而他无论如何变化,却始终不能丢开对方分毫。 清风此时才觉不妙,他虽然不知道身后之人是友是敌,但二人若一直这样在宫中追逃下去,迟早会被其他守宫魔将发现。看这样子对方和自己一样都不愿意声张,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同样也是来天魔宫偷宝的人? 自知逃不出对方手心,清风索性定下心来,寻一隐蔽之处现出身形,回头问道:“请问阁下是什么人,因何一直跟在在下身后?” 清风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紫衫的绝色女子出现在他前方十步开外。 清风但觉眼前一亮,他再料不到跟在身后那高深莫测之人竟会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当下惊讶不已,再次开口问道:“姑娘究竟是谁?你可知道这里是天魔宫,一旦让人发现,你定会性命不保。” 那小姑娘看样子只有十四五岁,风韵初现,清雅绝伦。只见她嫣然一笑,看得清风目瞪口呆之际,已然用一种清脆动听的声音反问道:“那你又是谁?来我们天魔宫做什么?” “你们天魔宫?”清风一听差点没吓傻,都知道天魔宫中藏龙卧虎,却想不到连一个小姑娘都这么厉害!这要是被对方知道自己不安好心,怕是这辈子也出不得宫去。 清风慌得眼珠一转道:“我叫清风,来这里是要找一个人。” “找人?”小姑娘半信半疑道:“你难道不是来偷地珠的么?”说着手一晃,那个磨盘大小,闪着荧荧流光的幻波神卵便被她托在了掌中。 “这是什么?”清风一见这小姑娘少不经事,对人毫不设防,心中更乐,装疯卖傻道:“我偷地珠有什么用?我是来找辄无隐那个大坏蛋,他害死我朋友的母亲,我要找他报仇。”清风当然是知道辄无隐已背叛天魔宫,因此才敢这么说。 “辄无隐杀了你朋友的母亲么?”那少女虽然天真,却不傻,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对清风极具戒心。 清风听这小姑娘问一句后便不再言,只是将那对诱人魂魄的眼珠骨碌碌盯着自己乱转,表情可爱而幼稚,当下心中有了计较,坦白将辄无隐掳去鳕雪,令川江圣母被害之事道了出来。当然他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以川江圣母的晚辈自居,与川江圣母间的恩怨也变成了陪川江圣母去地府救女。 那少女听清风说得有板有眼,心中先自信了三分,点头道:“那辄无隐果然坏得很,他还勾结了坏人来魔宫捣乱,妈妈还要我记住他们几个坏人的样子。” 听少女直言不讳,如此不懂事故,清风心中更是乐翻了天,故做惊讶道:“辄无隐不是魔界元帅么?他怎会勾结外人来魔宫捣乱?你的妈妈又是哪位?” “原来你还不知道。”那少女瞧一眼清风道:“辄无隐早已背叛天魔宫,我妈妈是罗刹女,所以那辄无隐要来害她。” 清风这回可是真的吃了一惊,眼前少女居然就是那个刹魔公主,难怪魔功深湛,只不知阿修罗夫妇又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见清风脸上变色,刹魔公主忙安慰道:“你别怕,你不来偷地珠,我是不会杀你的。” “杀我?”清风一缩脖,摸着小脑袋问道:“你原是要杀了我的么?” 刹魔公主不好意思地道:“我父亲将地珠交给我保管,他说若有人敢来偷地珠,便让我杀了他。幸亏我见你是个孩子,才没有出手,若不然,便要错杀好人了。” “我的天!”清风暗吁出一口凉气后问道:“难道不偷地珠的人便不是坏人了么?” “你这人好有意思。”刹魔公主笑道:“你和辄无隐那样的坏人为敌,又怎么会是坏人?”说罢低头道:“我在这魔宫里呆得好闷,好想找个人聊天,你愿意陪我么?” 清风一听暗叫侥幸,那阿修罗身为魔王,谁敢和他的女儿玩耍?也幸好如此,不然刹魔公主又怎么会无聊到想找外人聊天。若她当真不稀罕自己,以她适才神出鬼没的身手,自己怕早已丧命在这魔宫之中了。 尽管如此,清风也已不敢再在魔宫逗留,地珠既在刹魔公主手中,只要能将这刹魔公主骗出宫去,不愁地珠弄不到手。 想到这里,清风开口道:“我是偷偷溜进来的,你纵然不杀我,若让旁人发现,我也是活不成的,莫如你和我一起出宫,宫外的天地却要比你们这阴沉沉的天魔宫漂亮得多。” 刹魔公主一听,眼中闪出亮光,显然是动了心,但神色随即黯淡下去道:“爹爹和娘都不让我私自出宫,若不是我最近功法大成,他们连后宫都不让我离开。” 清风一听摇头道:“真可怜!” “是啊!”刹魔公主头一低,但马上又高兴起来道:“你便在这里陪我聊天好么?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刚才无影魔叔叔看见了你,已经被我锁了元神,动不了了。” “什——么?”清风惊得差点跳起来。无影魔是动不了,但他一个大活人戳在那里,别人要看不到那才叫见鬼。当初若不是凭着天地乾坤剑之利,只怕早丧命在无影魔手中了,如今想想余悚犹存,一旦这无影魔得脱,断不会放过自己。 清风思想间眼珠急转道:“你不是说那辄无隐想要害你母亲么?为人子女总应为父母出力,那辄无隐害了我朋友的母亲,我断不会放过他,你若能与我联手杀了辄无隐,你娘岂不是会十分高兴?” “可是…”刹魔公主本想拒绝,但听清风说得也有理,立时起了犹豫。 清风眼见希望出现,打断刹魔公主话道:“可是什么啊。你的父母不让你出宫,是怕你出去后会遇上危险,只不过依我看,你现在的本领不去欺负旁人便是他们的福气,谁又敢来打你的主意?” 刹魔公主被拍马屁,笑了起来道:“我真的很厉害么?可是妈妈说外面的人都坏得很。” 清风一拍脑门差点晕过去。在世人眼中,这天魔宫里的人怕是全天下最坏的人了,居然这里的人也说外面人坏!清风不耐烦道:“坏人也得要有本事才能坏得起来,你只要说你父母是大魔王夫妇,我敢包保外面十个人有九个半会被吓死。再说了,你跟我在一起,哪里还能轮到别人来欺负你,当我是吃干饭的不成?” 刹魔公主没有听出清风话中的语病,天真地道:“你说得真有趣。那好,等我放了无影魔叔叔后便随你出宫。” 清风一听唬得一跳,忙阻止道:“你真笨,你放了无影魔,他还会让你出宫么?再说他站一会儿,有人看见自会去帮他,你不想出宫直说好了,辄无隐既不在这里,我可不要呆在这阴森森的地方。” 清风算定了女人一旦上当,想让她回头都难,这一招以退为进的计策一使出,那刹魔公主果然慌道:“好吧,依你便是了,你可知道辄无隐现在哪里?” 清风一听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第227章 辄无隐陪着阴辇迪在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居然没人告诉这刹魔公主。阿修罗夫妇哪里是在养女儿,分明是养了只宠物。 清风此时真是有点可怜这刹魔公主了,不过也好,若能骗得这个小魔女在身边当保镖,天下间谁还可惧?最好是遇到百变蝠神,便能利用这刹魔公主的力量将天地乾坤剑夺回来。 清风越想越美,口中骗刹魔公主道:“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我知道以咱们两个人的力量,一定可以把那个坏人揪出来。” 听清风讲得自信满满,刹魔公主脸上立时高兴得露出了笑意。这刹魔公主从未出过魔宫,也不知外边天地之大,到哪里去找辄无隐?便算找到了,那辄无隐号称暗夜魔王,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只不过刹魔公主从小全无机心,既然视清风为朋友,便相信清风之言,轻而易举被清风骗倒。清风既知阿修罗在与阴辇迪决斗,当然是带了刹魔公主从另一个方向潜出魔宫,直奔浮影琉璃宫而去。 第二十三章节天地双珠(下) 天魔宫外、南海之内,已成一片地狱,整个大海尤如被煮沸般剧烈蒸腾,海面上平空涌现百丈狂涛,可怜那些出海的渔夫,怎会料到风平日丽的天气,灾难却突如其来?平日厚实的船板直如薄纸般被巨浪拍碎,无数的落难之人哀嚎祈求,怎奈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便连住在海岸附近的居民,也被那大墙般高歌狂啸而来的水墙瞬间拍飞,死伤无数。 就在陷入灾难中的众人渐渐绝望之际,天空中突然飞来无数缎带,那些已破碎的船板也如有灵性般穿越狂涛巨浪,钻到了落难之人脚下,或受带提,或被板托,眨眼间落难的渔夫、村民们腾云驾雾,飞离海面,一个个头昏脑胀,不知是真是幻之际,脚下踏实,已然到了千里之外的地面上,看着面前仍在咆哮的万里波涛,众人俯伏在地,感谢上苍显灵,重赐新生! 救出众难民的不是旁人,是急急赶来南海寻找瑶台圣母的四大天师! 四大天师安顿好悲伤的西海龙王与南海龙王,立即返回天庭向玉帝言明蟒神与蝠神上天寻衅之事。玉帝并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命四大天师速去接应瑶台圣母,若蟒神等人真的上天,未必能闯进戒备森严的天庭内部,倒是要提防他们会和瑶台圣母等人不期而遇。 四大天师听玉帝言之有理,急辞别众仙出天门赶往天龙族,行至半路已遇到领兵返回的四大元帅和二十八宿。听说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去闯魔宫,四大天师大吃一惊,急折向,直下南海,却正看见海面上的惨景,他四人不忍生灵涂炭,这才显神通出手相救。 南海异象当然是阿修罗与阴辇迪拼斗的结果。 此时阿修罗与阴辇迪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阶段。这两人无一不是三界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各怀通天彻地之能,这番交手,比之千军杀伐犹要激烈。 天魔宫中的兵将早已结下层层魔盾,不然他们在这汹涌的海底根本无法立足。阿修罗真身也已不见,众兵将只能看到一只翻腾的三叉戟划出无上玄机,将阴辇迪发出的天威八法悉数吸在戟端,迫阴辇迪只能以本身魔功与阿修罗对决。 时间一久,阿修罗的三叉戟戟尖上挂满了冰霜雨雪,四下层层洒落,再外围风云幻动,雷电齐鸣,乍一看下,倒似神戟出世,以至异象横生。 外围情景蔚为壮观,阿修罗与阴辇迪决斗中的万里水域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在那被八法天象包围的空间内,光线如坍陷下去般形成一个越扩起大的黑洞,迫得观战之人不断后退,在场众人再寻不到阿修罗与辄无隐的踪迹,那整个神秘的黑洞都如同沉寂了般静悄悄不闻一声。然而与这可怕静谧极不协调的却是黑洞中闪现的缭绕暗芒,那暗芒盘旋急舞,如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鬼若隐若现,只要有人不慎靠近,立会被它们卷入洞中,永世消融。 如此恶斗,旷古罕有,难怪连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也一时瞧得呆了,便连因听闻姐姐到来而出宫相见的罗刹女也被面前的奇谲波诡之象吸引,站在魔兵大阵中为丈夫担心吊胆,暂忘了去寻姐姐九子鬼母。 恰这时,四大天师来在了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的身后。 听说天珠被魔界的三位长老取走,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大吃一惊,她们二人这时才知阴辇迪为何会如此不管不顾地来天魔宫外搦战。 九子鬼母眉头紧皱,只沉默片刻,蓦地将身形暴涨千丈,如一尊煞世魔神般雷音大喝道:“都给我住手!”说话间手中大刀幻出,望空一举,刀刃立长万丈,劈开南海海水,天帘巨瀑般切入阿修罗与阴辇迪交战形成的黑洞之内。 阴辇迪早发现了九子鬼母的到来,虽然奇怪她怎么会和瑶台圣母走在一处,但在他心中,对方这一刀劈来,必定是要帮阿修罗。 阴辇迪本以为神功大成,当可稳胜阿修罗,不意那阿修罗的实力仍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令他信心大挫,如今再加上一个九子鬼母,阴辇迪心下先自怯了,一见鬼母出手,深恐受到对方夹击,因此急忙收功向后退去。 阿修罗自知九子鬼母此来是要找他算那毁约之帐,但却仍未料到九子鬼母会对自己以刀相向,眼见这一刀并不是劈向阴辇迪,阿修罗心中有愧,也怕那九子鬼母对己不利,因此收了大戟,从容后退道:“大姐此来可是为了天珠?” 二人这一收法,南海之中立时海水回涌,异象消失。三方人马重新见到了彼此,所有人不自禁吁出一口长气,回想之前情景,直如两重天地。 “不错!”九子鬼母听阿修罗发问,怒喝道:“阿修罗,你既已答应与天庭议和,因何又派冥魔长老与冥吞盎抢走天珠?” 阿修罗的问话根本是要借九子鬼母之口来诈辄无隐,鬼母不知内情,自然被套。 阿修罗有意无意间向辄无隐和阴辇迪处瞥了一眼。那辄无隐的一张鬼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阴辇迪却已骤然变色,既然阿修罗会取走地珠,夺得天珠也在情理之中,以阿修罗的本领,又有天地双珠相助,三界之中将再也没有人能是阿修罗的对手。 阿修罗身后的罗刹女只当丈夫又欲借辄无隐之口迷惑阴魔,岂料阿修罗却对九子鬼母道:“大姐上了蟒神和一炁星君的当了。” “什么?”九子鬼母一愣间,阿修罗已吩咐冥魔长老道:“还烦长老将归珠殿中发生的事讲与鬼母一听。” 冥魔长老应声“是”后,一五一十将蟒神和一炁星君如何夺去天珠之事详细道了出来。至于阳火威龙与火龙女夫妇,阳火威龙已死,火龙女因着父亲已投靠魔界之故,并未遭了毒手,而是被八蜡灾神擒回了魔宫。 九子鬼母听罢,回头与瑶台圣母对望一眼,二人心中均是大讶。抛开火龙女之事,那阿修罗既想一统三界,完全可以利用天地双珠在手的假象对仙界中人形成压力,借机行兵,最起码也当暗中派人去寻蟒神夺回天珠,因何却自曝家底,令天庭知道天珠下落,这岂不是予天庭以可以挽回的机会么? 旁人一门心思如九子鬼母所想,只有罗刹女一听之下,才知丈夫的反应比自己快了何止十倍?从蟒神手中夺回天珠并不容易,地珠既已到手,阿修罗已不惧天庭得到天珠,他此语不仅可以令仙界与蟒神互相残杀,更重要是阿修罗表现出对天珠的轻视,透视出他根本不将天庭中人看在眼里的强大气势。这对仙界中人或许只能起到惑敌之计,但对辄无隐来说,却令他不得不相信阿修罗的刹魔大法已到了可控一切的自如境地。 见了九子鬼母惊讶的神色,阿修罗淡淡道:“大姐阻止我与迪帅决斗,难道便是想问这件事么?” 听乾天神龙与九天大帝并非死在冥魔长老手中,仙魔间也就不再如前般全无挽回的余地。九子鬼母狠狠瞪一眼阿修罗道:“待会儿再与你算帐。”说罢转对阴辇迪道:“迪帅也见到了三清道祖的尸体,当知阴魔并未在与三清的决斗中受伤。” 阴辇迪一听九子鬼母之言,立知她要说什么,呵呵一笑道:“三清的尸体并不能代表什么,阴魔与三清间的决斗或许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你说什么?”阴辇迪此话一出,众人都感莫明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想。 见大家都以一种可笑的神态望着自己,阴辇迪嘴角处发出一声讥笑后才道:“鬼母与大魔王行事坦率,我阴辇迪也不愿相瞒大家,只不过在场众人中,最清楚这件事的人还不是我,而要数瑶台圣母。” “我?”瑶台圣母不知阴辇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口道:“迪帅何不明言?” 阴辇迪扫视一眼众人,以退为进地问道:“大家都认为羊妖是阴魔的弟子,对不对?” 瑶台圣母一皱眉道:“难道不是么?” 阴辇迪大笑一声道:“羊妖身具吸人功力的邪功,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另一个魔王,此事已引起三界中人高度重视。但那阴魔与羊妖毕竟不是同类,而从他们师徒的传功过程来看,羊妖似乎压根便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他也就不会对阴魔生出师徒之情,这一点极不合情理。因为若如此,羊妖是不会受阴魔操控的,而阴魔也实在没有必要培养一个对手出来。” 瑶台圣母听阴辇迪说得也有道理,点头道:“请迪帅接着往下说。” 阴辇迪也不客气,大咧咧道:“反观三清,他们要想消灭阴魔,须得汇集万仙之力。上清老祖不是创出了夺人功力的移魂大法么? 第228章 此法虽然歹毒,却极具奇效,我不信他会弃而不研。为了生存,三清便是使出再卑鄙的手段也当不为过。只是以他们的身份,明目而为,势必难以服众,因此才培育出羊妖这个秘密武器。只不过三清传授羊妖功力时被阿修罗察觉,而阿修罗在阴差阳错下,竟把不敢露出本来面目的三清当做了阴魔。” 阴辇迪说到这里,众人终于开始对他的话感兴趣起来,许多魔将们窍窍私语,显然已经对这个推测信了三分。 阿修罗将大戟一收,开口道:“迪帅此言似乎有些道理,但三清纵然有骗得过我的本领,却同样也骗了羊妖,即便羊妖真的有一天可杀死阴魔,本身魔功也定已达到三界无敌的境地。那时除去豺狼,却养出虎豹,三清此举,不是同样徒劳无益么?” “这就要问瑶台圣母了。”阴辇迪说话间将双手一负,施施然目注瑶台圣母,眼神极具挑衅之意。 “问我?”瑶台圣母听阴辇迪说话间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她反问道:“迪帅要问我什么?” “圣母何必明知故问。”阴辇迪嘿嘿一笑道:“圣母难道忘了那与羊妖形成连精双体的太阴圣女是圣母你亲手送下凡间的吗?” “是又怎么样?”瑶台圣母猜到了阴辇迪接下来要说什么,却丝毫没有办法反驳。 果然,阴辇迪嘿嘿冷笑道:“这就是三清为扼制羊妖而设好的圈套。一旦羊妖杀死阴魔,三清便可以利用连精双体杀死羊妖,这正应了玉清老祖当年留下的谶言,只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他们与圣母事先预谋好的。我说得对么?瑶台圣母!” 瑶台圣母没料到阴辇迪一席话立令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苦笑一声道:“迪帅的话足以惑动人心,只是那北昆仑下通往冰洞的法蔽空间如何解释,迪帅不认为三清此举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么?” “三清总得找个地方藏匿自己的法体吧。”阴辇迪毫不犹豫地道:“而且这样不是更加可以令人信服么?” 瑶台圣母转向阿修罗问道:“大魔王相信迪帅说的话么?” “不相信!”阿修罗一言既出,众皆愕然。只听阿修罗继续道:“我自会防备三清弄鬼,可阴魔若想愚弄于我,也太小瞧了我阿修罗。”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这阿修罗竟是谁也不信,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只信自己倒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策略。 “还有一个办法。”九子鬼母插言道:“若我猜得不错,迪帅这些话当是从辄无隐口中听来的。咱们只要拿下辄无隐,不信探不出个究竟。” 阴辇迪一听哈哈大笑道:“鬼母之言的确不失为一条好计,正好借机削减我阴辇迪的实力。” 九子鬼母肃容道:“此事涉及三界安危,不容迪帅不答应。” 阴辇迪反问道:“缘何鬼母不拿下瑶台圣母一探究竟?” 瑶台圣母一听,立时接口道:“若老姐姐要一探我的思想,我绝不反抗,但旁人我却是信不过的。” 九子鬼母看一眼瑶台圣母道:“妹妹信得过我,难道我信不过妹妹么?” 眼见这鬼母、圣母二人与阿修罗隐有联手之意,阴辇迪“噢”一声挑拔道:“原来九子鬼母竟已投靠了天庭?可笑我还在这里枉做小人,阿修罗你还是趁早也投降天庭算了,免得你的部下今天走一个,明天降一个,迟早你要变了孤家寡人。” 阴辇迪口中说着发出了哈哈大笑声,身形却已急转,要率领辄无隐和东伶玄离去。 阿修罗被阴辇迪点中痛处,呼出幻出三叉戟道:“想走?没那么便宜。”说话间身形移星换位已挡在阴辇迪三人前面。另一边九子鬼母也大叫道:“辄无隐,今天你怕是有来无回。”大刀一幻,从后逼前。魔宫众将也是一拥而上,便要向阴辇迪三人发起围攻。 正这时,一道人影从无到有,出现在阿修罗面前,无影魔的声音焦急出声道:“大魔王可看到了小公主?” 阿修罗吃一惊道:“小公主她怎么了?” 无影魔一听不妙,忙回答道:“羊妖潜入宫中,我正要将他拿下,不意小公主出手将我制住。待我被人发现解困后,小公主与羊妖俱已不见。” “什么?”阿修罗一听大急,父女连心,再顾不得理会阴辇迪等人,他收了三叉戟,转身朝天魔宫中飞入。 罗刹女听得女儿出事,也是心急火燎,率八色妖娆急返寻找。众魔将一见此情,呼一声撤了对阴辇迪等人的包围,回宫而去。便连九子鬼母听得侄女出事,也要入宫探看,却被瑶台圣母一把拉住。 瑶台圣母不再理会离开的阴辇迪三人,对九子鬼母道:“阿修罗已对姐姐你生出忌讳,你此去只会徒生误会,与事无补。刹魔公主若是受了羊妖之骗,定已不在天魔宫中,姐姐可随我返回天庭,咱们请玉帝传旨,大家一起寻找,仙魔两界共同努力,小公主定不会有事的。” 九子鬼母想想也是,叹一口气,随瑶台圣母返回天庭。 ———— 任伯踵与十殿阎王虽然预测到大力鬼王很可能会借机反扑,却仍是没有料到对方的速度会快到不容己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看着下方呼嚎着漫野逃亡的联军人马,任伯踵等人目眦欲裂,如十一道龙卷风般由天冲下,直扑大力鬼王与冥灵夜叉。 罗丰山一战,大力鬼王损失惨重,四大凶神连带骇魂魔的五十万兵马,最终逃入鬼门的不足十五万,他焉能咽得下这口恶气?阿修罗撤回二大元帅,却将十万魔兵悄悄留在了阴间。大力鬼王表面上出鬼门收集残兵败卒退回冥宫,实则暗中调动阿修罗留下的魔兵,组成二十五万大军迂回至十殿联军后方,突然向地府兵马发起了攻击。 大力鬼王报仇心切,亲自领了冥灵夜叉一马当先冲入地府联军阵中,纵横驰骋,令地府联军无法形成有效抵抗,二十五万人马如风卷残云般向敌军发起扫荡。 地府联军主帅不在,如何能挡得住魔兵的攻击?溃如决堤,一个个拼命逃生,再没有半点抵抗的意志。 大力鬼王正杀得兴起,却忽然发觉后方人马并没有如料中跟随上来,他默一运神,已发现有人在己方人马后方撕杀开来,牵制住大队人马向前,为地府兵马的奔逃争取了时间。 大力鬼王心中冷笑,十殿阎王俱已上天,凭这些小毛神们也想有所作为?他身形一旋间,如一道御风的魔灵向后刮回。 冲入魔兵队中的是牛头、马面、日游、夜游、增福、掠福、显道、开路以及黑无常等一众阎王手下。这帮人也不是傻子,心知自己的功力较之大力鬼王差了十万八千里,硬挡对方的攻势无异于自寻死路,于是立时命令人马后撤,他们则避过大力鬼王,潜入敌军身后发起攻击,拖延对方冲锋的速度。 黑无常等人的判断极为正确,然而魔兵挟恨而来,凭他们几个人的骚扰又能起多大作用?眼见地府人马刹那间尸横遍野,一具具尸体上飘出烟雾,开始慢慢消散,他们几个人心痛异常,也只能是稍尽人事,拖得一刻是一刻,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换回更多的鬼卒逃过此劫。 黑无常等人的威势也只保得一时,眨眼间,回过神来的魔兵已如潮回涌,将众人冲散开来。与此同时,一队魔兵已然将增福、掠福二位鬼将团团困在核心。 那宋帝王帐下的增福、掠福二将使用的是一对奇怪的拜福贴,这拜福贴形如一本轮回薄,上面却不记载人的生死,而是画满了各色神符。 宋帝王的黑绳大地狱专押忤逆尊长、教唆兴讼之辈,增福、掠福二将可剥阳间不孝之人的福祉萌禄,所用的,正是这拜福贴。 这拜福贴临敌之际,却也有它的奇功妙用,拜神贴正面照人运旺,反面照人霉生。这一对拜神帖在增福、掠福二将手中飞舞开来,无数的魔兵被反面那霉符照中,立如一道烟般被吸入帖中,化作尘埃抖落。 别看增福、掠福无法和冥灵夜叉这等凶灵相比,但对付起一般魔兵来却也是贴到擒来,威风八面。二人被敌围困,却直如虎入狼群,对敌兵大开杀戒。 眼见前方敌兵被二人杀得渐渐散开,将要与其它鬼将汇合一处时,一道刀光突然动地而来,将地面划出一溜深槽,如风掠过增福、掠福身体,二人连吭都没吭出一声,身体分成两半,侧向栽倒,开始化做轻烟挥散。 “啊呀!”牛头、马面等人见增福、掠福被困,纷纷扑来接应之际,突然见此惨景,大伙儿大叫一声,欲寻敌人报仇之际,空中一声冷笑传来,大力鬼王化出百丈长身,巨大的双眼中露出了嘲笑之意。 一见是大力鬼王现身,牛头、马面等人没了半点脾气,自知不妙,转身便逃,然而再看身后左右,冥灵夜叉、南撅夷、西比波、北子干及其手下魔将们一个个围了上来,彻底切断了众人的逃生之路。 既知无幸,大伙儿瞪红了双眼就要拼命之际,蓦地里吼声从空而下,十一道长烟流星般撞向大力鬼王等人。 大力鬼王压根没将牛头、马面等人瞧在眼里,若非心中恨极,根本不屑亲自出手,刀斩增福、掠福,和捏死两只蚂蚁的感觉也差不多。眼见这帮人死到临头,竟还想挣扎,大力鬼王刚想一掌拍死对方,却听得头顶恶风飒响,他翻掌向上,无限魔风上扬,自觉便是天,也要给他扇出个窟窿来。 然而令大力鬼王意料不到的是,他如此一掌,甚至都没能迫退来人分毫,一缕剑气穿透掌风,径直刺向大力鬼王手心。 第229章 大力鬼王这才感到不妙,“啊!”一声轻讶出声,旋身避开,斩魄神剑的剑芒擦身而过,落向牛头、马面等人身前。 那边冥灵夜叉等人也不同逞度遭到攻击,不及伤敌,纷纷后退,任伯踵带领十殿鬼王集体来临,护住了牛头、马面等一众鬼将。 见众阎王现身,大力鬼王哈哈大笑道:“我只当你们远避天庭,逃过一劫,正自遗憾,不料尔等竟回来送死,看来地府当绝,我大力鬼王今日可一战而定。” 大力鬼王话声未绝,任伯踵已然点指喝骂道:“大力鬼王,魔界刚行卑鄙伎俩,你便来趁火打劫,若非我们离开,焉能让你得逞?如今我们既然归来,你一统地府的梦,便做不成了!” “无知小辈。”大力鬼王哪有耐心听任伯踵在这里妄逞口舌,将大刀一举道:“你还是想想自己会怎么死吧。” 大力鬼王言罢,“哗”一声大刀下劈,却又被“嘭”一声弹了回来,下一刻任伯踵的剑已如虹霞缭绕,缠上身来。 大力鬼王在鬼门中凭五音魔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制住了任伯踵,因此并不了解任伯踵的真正实力,心下难免轻敌。如今这一交手他才大吃一惊,任伯踵无论刚柔之功,俱入化境,一把剑扰动风云,硬是将自己大刀攻势化于无形。 任伯踵也确实是傲剑群英中最幸运的一人个,不仅得了赤阳子与丰都大帝的功力,更重要是受丰都大帝亲加指教,这一点是金刚铁掌、龟乩、守静等人所无法比拟的。丰都大帝有意将任伯踵塑造成继他之后可克制大力鬼王的新一代鬼皇,为此不惜以身为炉,将体内仙魔两份神功悉数融合,传与任伯踵,那任伯踵怎么能不厉害?一把剑舞动开来,奇功妙技层出不穷,仙风魔力夹杂而发,纵然大力鬼王这等一代凶魔也觉应付吃力。 大力鬼王恶斗任伯踵不提,再看冥灵夜叉等人,和十殿阎罗斗在了一处。秦广王、楚江王、阎罗王、宋帝王四人如蜂般绕着冥灵夜叉那庞大的身躯展开游斗,其余人则两个打一个迎上南撅夷等人猛攻起来。牛头、马面等一干众将借机组织地府兵马边打边退,向着叫唤大地狱内退入。 看看残余兵马已脱出险境,任伯踵将剑一收,向十殿阎王招呼道:“大家不必和他们纠缠,这笔帐咱们改日再讨回来。” 大力鬼王已领教了任伯踵的本领,见对方要撤,心知拦不住,也收了大刀道:“你偷袭我的罗丰山,我踏平你的联营,大家一报还一报,算是扯平,往后各凭本领,咱们战场再见。”说罢也传令收兵,便在叫唤大地狱外扎下营寨,欲与地府人马再次雌雄。 退入阎罗王的叫唤大地狱城中,任伯踵清点人马,经此一役,除龟乩和守静道人带去押解恶鬼返回鬼门的十万兵马外,其余四十万人马只有一小半退入城中,损失不可谓不大。 阎罗王的叫唤大地狱下辖十六座诛心小狱,是人间恶人来在阴司的反醒之处,设在大地狱城中的望乡台,可令前世做孽之人看到活在人世的亲人因自己而遭殃的凄楚生活。但时值乱世,望乡台已然封闭,全城人马因城外重兵压境而全部调上了城墙。 在阎罗王的大殿中坐定,任伯踵问道:“森罗府、活大地狱、合大地狱、黑绳大地狱俱已失陷,叫唤大地狱又已被围,城外兵马近乎咱们的两倍,大力鬼王的冥宫之中还留有多少后援尚不得而知。若没有人增援,咱们很难退敌。不知轮回殿、枉死城、大、小热恼地狱和铁网阿鼻地狱中还能抽调来多少人马?” 任伯踵问罢,轮回殿的转轮王回道:“地府十殿,除森罗殿掌管人间夭寿生死外,其他地狱皆下辖十六座小狱,监管无数恶鬼,人手调动起来比较紧张。此次各殿组成地府联军,实已将能抽出的人马悉数调来,倘再筹集兵马,只怕剩下的鬼卒将不足以弹压狱中恶鬼,一旦那些恶鬼趁机暴动,不一定能如鬼门事件般得到圆满解决。” 任伯踵虽然已成鬼皇,对地府各殿执事情况却并不了解,见各殿阎王都在纷纷点头,他沉思道:“这样啊,那各殿是否还能调出作战的将领?” 大热恼大地狱的都市王起身道:“这却可以,虽然枉死城中的招财、进宝、纳珍、利市等鬼和我手下的净财、善财、吊死鬼、长舌妇都不善作战,但泰山王帐下四值功曹、平等王帐下红发、青髯、黑面鬼以及轮回殿中的十二时辰鬼个个身手不俗,他们与叫唤大地狱中的牛头、马面这等猛将比起来虽然不如,却也像日游、夜游神般独具一套诡异手段,敌人若被他们缠上可也会十分头痛。” “这就好!”任伯踵点头道:“那就烦泰山王、平等王、转轮王辛苦一趟,潜出叫唤大地狱,将这些将领全都招来。” 泰山王听罢不解道:“招来各将原是容易,但有将无兵,对付大力鬼王的几十万大军却非多几个将领便能奏效的。” 任伯踵一笑道:“泰山王莫忘了度朔山上尚有龟乩、守静道人带去的十万鬼卒,各位集齐手下将领,可直奔沧海,此事定要瞒过大力鬼王,他怎么奇袭咱们的联军大营,咱们就怎么回敬他。” 整整一天,任伯踵避不出战,任由大力鬼王将留守冥宫的十五万人马悉数调来,将叫唤大地狱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天,大力鬼王完成一切部署,觉得叫唤大地狱中的人已再没有突围的可能,于是晃身形来在城内。在他眼里,十殿阎罗根本没有威胁他的资本,他此来是要见任伯踵。东伶玄的叛逃,骇魂魔与五音魔的身死,已令冥宫实力大打折扣,而任伯踵却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看上的人,他相信任伯踵初入鬼府,还不至于被地府收买到无以说动的地步。 魔功略展,大力鬼王已感应到了任伯踵的方位,而任伯踵也发现了大力鬼王的到来,径直来在大力鬼王面前。 听罢大力鬼王的来意,任伯踵笑道:“鬼王可知我现在的地位?” “地位?”大力鬼王笑道:“地府等级森严,那帮老顽固们从来只知按部就班做事,现在形势特殊,便算他们封你为联军元帅,但一旦战争结束,你仍需从头做起,一步步逐级升迁。若你肯跟我,我可以保证你从此以后,便是我冥宫元帅,三军将领都将奉你为尊,若有人敢反对你,便是反对我大力鬼王,不知任先生意下如何?” “鬼王说得很有道理。”任伯踵点头道:“我以后会改革地府敝端,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只不过我现在已身为地府鬼皇,若鬼王也愿奉我为皇,我不反对与鬼王携手共事。” “什么?”大力鬼王自嘲地一笑道:“原来丰都大帝已把他的位子传给了你,这么说来,我与先生的一战是势不可免了?” 任伯踵笑道:“只要鬼王肯归降天庭,我仍可准你留在冥宫,重现以往地府内二王并立的格局。” 大力鬼王的脸阴沉了下来,拂袖而出道:“死到临头,尚在胡言,阿修罗即将一统三界,你若想陪天庭殉身,我也无话可说,咱们战场上见输赢便是。”说着腾空便要离去。 “鬼王且慢!”任伯踵一点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道:“既然鬼王已无心议和,不如大家即刻决个生死如何?” 大力鬼王一听,升上空中的身形悬停,回头道:“怎么说?” 任伯踵悠然负手道:“请鬼王命令东门外兵马后撤,我将率军出城与鬼王一决生死。” 大力鬼王一听来了兴趣,转回身来冲任伯踵笑道:“你此话当真?” 任伯踵半玩笑半认真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痛快!”大力鬼王大笑着旋身飞去。 看看大力鬼王已经出城,留在城中的七殿阎王现出身来问任伯踵道:“你说泰山王他们会成功么?” 任伯踵信心十足道:“我已算过他们行程,三位王驾既知此事牵涉地府命运,必不会令咱们失望,各位且随我出城,能否扭转颓势,成败将在此一战。” ———— 看着地府大军一队队涌出城来,大力鬼王脸上的讶异之色越来越重,如此兵力,地府人马实已倾巢而出,难道任伯踵不知道此时的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虽说任伯踵有决战之言,但为帅者怎能不考虑退路?一旦失败,如此众多的人马在没有后援相助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退回城去,凭任伯踵以往的行事作风,他决不会行孤注一掷之举。 “不好!”大力鬼王猛然间惊醒过来,立时传令道:“围城的全体兵马撤开封锁向东门集中,冥灵夜叉、南撅夷、北子干,你三人立即率十万人马在队伍后方另立方阵,防止敌人有援军突袭。” “鬼王!”大力鬼王正在下令之际,忽然一团轻雾在眼前闪现,一个粉衣女鬼钻出地面道:“报鬼王,地府泰山王、平等王、转轮王带领麾下四值功曹和十二时辰鬼等人率十万大军包围冥宫。夫人命我急来告知鬼王,请鬼王速速回救。” 大力鬼王一听,不惊反喜,哈哈笑道:“任伯踵啊任伯踵,我以为你当真是条铁胆汉子,不料却在玩这种把戏。” 粉衣女鬼听罢一抬头,露出的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只听她急道:“冥宫已成一座空城,夫人十分害怕,若鬼王不及时回兵,只怕冥宫不保。” 大力鬼王将眼一瞪道:“秋姬,夫人死了不正遂你心意么?” 被称为秋姬的粉衣女鬼将胸一挺,细细的柳腰上扎了尺宽绣凤攒金带,将上下凸显处展露无遗却又顺滑流畅,刹那间吸引了周围众多兵将的目光后道:“鬼王何出此言?” 第230章 大力鬼王笑道:“秋姬,自我纳你为妾,你哪一日不想扶正?以你的本领,区区三殿阎王怎会是你的对手?冥宫已是空城,你自当护了夫人逃走,可你却借报讯之名独自来此,将夫人丢在险地,你什么心意我难道不知道么?” 秋姬摇摇头,盘髻侧处金钗上的凤尾步摇轻轻晃动,摇出一地风情后道:“鬼王若如此认为,我也是有口难辩。” 大力鬼王哼一声后用手点指秋姬道:“你可知我派在夫人身旁的四位鬼仆是什么人?” “什么人?”秋姬不露声色道:“他们不过是四只畜鬼罢了。” 大力鬼王哈哈一笑道:“我怎会放心把你留在夫人身旁?那四个人其实是我请来的幽冥四老,有他们在,谁也别想伤害夫人一根汗毛。” 秋姬也笑道:“若鬼王如此不信任妾身,何不将我除去,岂不省了你如此煞费苦心来防范于我?” 大力鬼王饶有兴趣地盯住秋姬道:“若你一昧顺从,我还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正因你野性难驯,才颇具刺激。” 秋姬再次摇摇头,这回是当真苦笑道:“真不明白你们这些高高在上之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大力鬼王不再和秋姬纠缠,幻出大刀后冲尚未离开的冥灵夜叉、南撅夷、北子干等人道:“任伯踵以为我接到冥宫告急之讯,定会回兵去救。他倾巢而出,却原来是想趁我退兵之际全力出击。岂不知有幽冥四老在,地府人马想攻陷冥宫谈何容易,你们不必再去后队,集中力量随我一举灭掉此间敌人,再回兵扫平泰山王的人马,地府将一统在我的冥宫之下。” 冥灵夜叉等人一听大声应是,看看围城人马已集齐东门,大力鬼王身形如烟上升,于空将大刀一挥,下达全线出击的命令。四十万大军“嗷”一声叫,向着刚刚出城的地府人马惊涛般排来。 “轰”一声千里战线上长烟顿起,无数鬼卒在双方刹那交锋的一刻化做轻烟袅袅消散。 大力鬼王一马当先,驾着狂飚黑雾,大刀从空劈落,撕帛断玉般将地府大阵破开一道缺口,身如怒马,直入敌阵核心。 前方刀上压力顿增,一道连绵剑气缠上刀来,大力鬼王大笑道:“任兄,这回你我却须分个输赢才能罢休。” 霍地剑芒暴涨,将大力鬼王扩向四周鬼卒头顶的长刀戾气一并斩消,任伯踵露出身形道:“鬼王,既有任某人陪你赌命,又何苦为难那些可怜小兵。” “好。”大力鬼王一声既出,身形暴涨,大刀轮出无限寒涛,滚滚江流般向任伯踵立身处涌去。 任伯踵也不示弱,长剑上扬,吐出的剑芒如一道长虹冲破刀风封锁,身形如箭,直飞向空。 “任兄莫非怯战?”大力鬼王喝一声,轮大刀飞追而上,一道由刀风卷起的旋风迅速形成,直腾百里高空,喇叭口一般的狂啸风口如猛兽噬食,由下而上,兜往任伯踵脚底。 任伯踵临空身躯突然掉头,剑芒如流星下坠,贯入风口。 如雷暴响骤起,大力鬼王从未想到任伯踵也会使出这等硬碰硬的强劲招式,一时失策,被那任伯踵挟下冲之势压得向下回落。身旁狂飚再起,冥灵夜叉舍掉缠斗的秦广王众人,轮大棍侧击相助。大力鬼王大喝道:“好,先灭了此子,地府将群龙无首。” 二人以多欺少,围了任伯踵正在狠斗,大力鬼王心中突然觉得什么地方很不对劲。他向下一看,广袤的阴司原野上那无数被逐逃亡的竟是自己的大军,一队从后突袭而来的生力军如虎入羊群,趁大力鬼王的人马不备之际从后掩上,狠狠地挥刀狂杀,大力鬼王的人马骤然受袭下,不知对方援兵来了多少,在地府人马的前后夹击之下,顿时慌了手脚,刹那间兵败如山倒,反沦为被猎杀的对象。 任伯踵哈哈一笑道:“鬼王,围攻冥宫是假,与你决战是真,不如此怎能骗得过鬼王?” 大力鬼王“啊呀!”一声舍了任伯踵,掉头下扑,要指挥人马反击。不意前方木风骤响,一位浓眉巨目的道人手托桃木剑问道:“鬼王哪里去?”说话间手中木剑上竟生出剑枝,枝上再生剑,转瞬间于半空形成一片剑枝海洋,阻断了大力鬼王向下的路线。 大力鬼王没空回言,长刀下划,“噗”地一声无数纸烟冒起,竟划入一片擒鬼符中,那符燃开,形成气网,托住长刀后向大力鬼王身上绕来。 大力鬼王刀上发出金芒,“轰”一声以刀尖为原点扩开,将纸烟驱散开来,大骂出声道:“哪里来的臭道士,将我当了人间野鬼么?” 却听来人哈哈笑道:“在下不才,龟乩道人,一生专擒恶鬼,想不到我的鬼画符不但能胜人间野鬼,连阴司鬼王也要惧怕三分,等我再燃两注,一注攻额头,一注攻屁股,让鬼王你来个透心凉。” “放你的屁!”大力鬼王从未想过有人会用这种最低级的驱鬼之术来对付自己,但来的这位龟乩道人本身深具阴功,却又使驱阴之术,其邪异处却不可不防。 拦住大力鬼王的人乃是龟乩道人,他与守静道人率十万地府人马将恶鬼们押回鬼门,尚未派遣人马返回,泰山王、平等王、转轮王三人率手下鬼将便已到达沧海度朔山。 龟乩道人一听要率兵出征,登时大乐。他可不愿留在山上守着鬼门发呆,丢下那苦笑的守静道人去陪众恶鬼,龟乩道人与三位阎君一道领兵直奔冥宫,成功迫冥宫派出求援使者后,不战而退,直抄大力鬼王后路而来。 龟乩道人却不考虑该用什么法术才能对大力鬼王这等超级恶鬼起到作用,他本就不会那些精妙的仙功魔术,只仗着本身阴功厚积,将所学之术,一股脑抛了出来,竟也收到奇击之效,当下大喜,叫嚣着又拽出一叠鬼符。 未待龟乩道人二次将鬼符抛出,身旁阴风飒飒,一个美丽的粉衣女鬼轻烟般飘近身旁娇笑道:“道长好本事,妾身随在鬼王身旁,却常受他欺负,道长莫不如将这些符都送了我,若鬼王再欺负我时却有了制他之策。” “助人是快乐之本。”龟乩调侃道:“有一个办法可令姑娘再不受那大力鬼王的欺负。” “噢!”粉衣女鬼眼中秋波乱闪,媚眼抛出勾魂之色,切切笑道:“道长若能将妾身救出,小女子愿从此随侍道长身侧,替您宽衣解带、沐浴更衣。” “那倒不必。”龟乩道人哈哈一笑道:“你只须将脖颈伸来,待我一剑切下你的漂亮脑壳,包你从此不再受那大力鬼王之气。” “如此多谢道长!”粉衣女鬼说着头向前探,脖颈生生拉长了数丈,竟真的向龟乩道人身前探来。 龟乩道人本以为这女鬼敢寻上自己,必有一定手段,却不料对方真似心有苦衷,不愿再活,龟乩却不想妄杀无为弱者,他慌忙叫道:“喂,你这疯婆子,我龟乩可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你当真要找死不成?” 龟乩道人在这里乱叫,一旁狂风掠过,大力鬼王却已趁机冲过封锁直下地面,喝声遥遥传来道:“臭道士,你赶紧将这个疯婆子除掉,省得她天天缠着我。” 那粉衣女鬼一听,哇地哭出声道:“人家随他一场,岂料他竟如此无情,莫不如死了算了,道长你就给我个解脱好了。” 龟乩道人一听怒道:“你分明是来扰我心神,当我真是心善好欺之人么?” 粉衣女鬼凤眼连眨,忽又破涕笑道:“你不好欺,因何会被我骗,分明是一个好色的假道士。” 龟乩道人一听大怒,但想想也是,若对方来的是一个男鬼,还会受他所扰么?曾几何时,自己竟对女鬼变得手下留情起来,大概因为自己也做了鬼的缘故吧,便也不再将鬼当了不可饶恕的邪物。 看看粉衣女鬼那娇弱柔姿,龟乩道人终是下不去手,心中暗叹一声,不理此女,转身去追大力鬼王。不意那粉衣女鬼见龟乩要走,嘴一张,吐出一条长长红舌,毒蛇般缠向龟乩道人。 “孽障找死!”龟乩再忍不住,回手一剑,“嚓”一声斩在粉衣女鬼那伸长的脖项之上。 “噗”地一股污水泼出,女鬼头颅坠落。龟乩只闻到一股幽香,脑中立变一片燥热。 “啊呀不好!”龟乩道人想起了千手剑侠讲过的水玉邪术,他大叫道:“孽障竟会水玉妖女的媚术。” “若不会厉害媚术,如何能迷倒大力鬼王这等凶魔?”粉衣女鬼脖腔中吐出得意笑声道:“头来!” “呼”一声,本已坠下尘埃的那颗美丽鬼头一轱辘飞起空中,端端正正长在了粉衣女鬼脖项之上。 “啊呀!”那女鬼突也如龟乩道人般大叫出声,哇一张嘴吐出一片心、肝、肠、肾。 “原来鬼也有内脏,只是味道却不好吃。”随着这道比粉衣女鬼还要媚气的声音发出,一道金光自女鬼口中喷出,却是冉冉尾的蛇头不知何时藏在了女鬼落地的头颅之中。 冉冉尾本要吸食女鬼精气,不料那粉衣女鬼元神固守,牢不可破,一吸之下,弄出来一堆下水。冉冉尾心知不是此鬼对手,趁好就收,急逃出女鬼口腔。 那女鬼嘴里吊了白花花一堆肠子,美丽的相貌立时破坏殆尽,露出恶鬼本色道:“何方小妖,敢来算计姑奶奶,若让你走,秋姬也不配做鬼王之妃。” 秋姬说着,口一张,迎风急探,那嘴竟扩至城门洞般大小,呼地将掉出的内脏吞入,下一刻已向急逃的冉冉尾蛇头咬闭过来。 嚓一声木剑横削,龟乩道人的声音大喝道:“你才是无知小妖,爷爷的身体早已是一具僵尸,哪里来的元阳可溺? 第231章 冉冉尾奇功可居,待回到鬼门,道爷再奖赏你不迟。”说着一撩道袍,露出一个空空腹腔,冉冉尾的蛇头呼地窜入龟乩腹中,端立不动。 秋姬怎料到这龟乩道人腹中另藏玄机,一双眼看得呆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比她娇细身躯大了岂止十倍的巨大螓首傻呆呆伫于半空,只是却没了下巴,龟乩道人的桃木剑也不是吃素的! 默然半晌,秋姬身躯化为一道轻烟,轻掠下地,没入土中不见。 龟乩道人再看看远去的大力鬼王,追之已无意义,他回身大叫一声:“龟乩来也!”向着与任伯踵恶斗中的冥灵夜叉直冲上去,与任伯踵双剑交壁,要力降恶鬼。 受两大高手夹击,冥灵夜叉不敢再战,霍地撤棍下逃,去寻大力鬼王。 此时大力鬼王的军队已全面溃败。虽然探清了对方兵马不过二十五万,远不如自己人多,但见败势已成,大力鬼王徒呼奈何,只好截住泰山王、平等王、转轮王三人,掩护军队向后败去。 经过一番追杀,地府军队斩敌过半。任伯踵并不收兵,趁胜追击,撵着大力鬼王的脚跟兵压冥宫,来在了对方的巢穴之外。 地府冥宫,是三界之中与天庭灵宵宝殿、南海天魔宫并立的又一处大殿所在。它既没有灵宵殿的金碧辉煌,也不似天魔宫险恶莫测,而是方方正正,直如一块玄铁铸就般的巨大黑色城堡。矗立在地府极东的辽阔平原上,平地拔起一府石城,突兀而震憾。然那占地万倾的巨大城堡除了四角高高矗起的四座望楼外,整个冥宫竟是被封闭在一块严实的顶盖之下,看不到宫中一点面貌,黑突突死气沉沉,如一座荒弃的鬼城,说不出的压抑,说不出的诡异。 大力鬼王逃回来的十五万人马便钻入了这座死城中消失不见。 任伯踵的身形绕着这座巨大的冥宫飞了三圈,只是探不出宫中有半点生灵气息。 望着那黑沉沉似闭似开,直通入一团神秘黑雾中的冥宫入口,任伯踵不敢有半点冒进。 “怎么办?”秦广王过来道:“大力鬼王若不出战,咱们却不能就这样死等下去。” “难不成大力鬼王是在等魔界援兵?”阎罗王也皱眉道:“若一旦魔界人马悄然掩至,对方两面夹击,咱们岂不也会沦入大力鬼王先时的困境中?” 平等王开口道:“待我率红发、青髯、黑面鬼入内一探,或许大力鬼王只是在故弄玄虚,冥宫实已是无险可守。” 任伯踵摇摇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大力鬼王虽然新遭惨败,但兵马数量比地府也只是略少而已,更何况他本身魔功无敌,手下大将并没有受损,还不至于到此龟缩不出的境地,冥宫之中必定另有玄机。” “可是死等也不是办法。”卞城王担忧道:“大力鬼王深居冥灵,咱们却无险可守,看似攻城而来,实则反是咱们处于防守状态,时间一久,兵士难免疲惫生慌,于军心不利。” 任伯踵也曾身为人间元帅,统领千军万马,阴阳相易,兵法相同,他点头道:“咱们不能给大力鬼王更多休养的机会,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冥宫发起进攻。将魔界在地府内的势力彻底清除。” 众阎王一听来了兴趣,宋帝王问道:“任先生可是想到了攻城的妙计?” 任伯踵惭愧道:“冥宫非比一般所在,我虽施法想一探内中虚实,但对这座险恶鬼城,却是无能为力。”任伯踵说着露出了笑意道:“但鸠盘荼也曾是鬼界霸主,海皇女更曾率兵攻克过冥宫,若能得她们二女指点,岂不胜过咱们在这里胡乱猜测?” 十殿阎王一听,个个拍额恍然,放着两位现成的老师在那里,岂有不请教的道理。龟乩道人一听大乐,上前请令道:“我正想着有机会去看看那帮老朋友们,老夫子你们在这里围城,待我上人间一行。” 任伯踵笑道:“知道你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以后鬼门千年岁月,看你怎么熬过。” 龟乩道人一听大笑起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放到明天再去发愁也不迟。”说罢转身向上,直奔人间。 才送走龟乩道人,任伯踵突然觉得心中如被大石压上一般,一股重重的危机感从心底深处漫溢上来。 “不好!”任伯踵大叫出声。帐中的十殿阎王齐被吓了一跳,未待问时,任伯踵已急传令道:“所有兵马立即撤退,退入最近的轮回地府。” 军令如山,任伯踵一声令下,三军齐动,众人刚刚进入轮回城中,外面魔兵如潮涌至,四灵魔、六毒狂魔率领十万魔兵与大力鬼王合兵一处,将轮回府团团围困。 ———— 第二十四章节刹魔公主(上) 海皇女和秋霜雪随了千手剑侠、鸠盘荼、瞽目神弓、金刚铁掌众人一道,拜别玉帝出天门直下人间,尚在鄢墟城万里高空,海皇女已然咦一声道:“城中有变!” 此时众人哪一个不是灵觉无限之人?得海皇女一提醒,立时觉出城中气氛诡异,所有人畜俱如雕塑一般被定在当地动弹不得,情势一如当日的三仙岛之状。 “太极乾坤定!”秋霜雪差点哭出声来,三仙岛之战的凶险景况依然厉厉在目,魔界失败一次,这回却又怎能让对方再次破掉大阵?父亲很难能如三仙岛众仙般侥幸得生。 见秋霜雪泪眼欲泣,海皇女安慰道:“妹子莫急,独脚龙神已死,旁人未必晓得太极乾坤定秘决。况且那太极乾坤定阵法何其凶险,一个算计不准,连布阵之人也会陷落进去,对付一城凡人,魔界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众人一听有理,秋霜雪也止住悲声问道:“姐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海皇女冲秋霜雪轻轻笑笑,转对瞽目神弓道:“若论灵觉,咱们六人中数你最强,且不虞被敌察觉。你试着查探一下,在城中四角,是否各有一个魔功深厚之人在隐身作法?” 瞽目神弓听罢闭目,意测术遥遥发出,依海皇女所说方位直下城中,半晌睁眼点头道:“海皇所言一点不假,城中东、南、西、北各有一位魔人,只是他们的魔功丝毫不弱于我,蓄意隐藏下,我却无法在如此远的距离下探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千手剑侠等人一听大骇,以瞽目神弓此时的功力,要突然之间同时出现四位强过于他的魔人何其不易,难不成魔界竟会对一个人间小城大举来攻? 海皇女听罢却是浑身巨震,口中禁不住喃喃道:“难道是他,难道是他?” “谁?”秋霜雪一语问出,突然醒悟道:“是蟒神?” 这一下众人当真吃惊非小,那蟒神既与阴辇迪、辄无隐、一炁星君等人在一起,又救出东伶玄,会合百变蝠神,他手下强手林立,个个是三界之中的顶尖人物,凭自己六人的力量决难与其撷抗。 秋霜雪也是再次变得大急起来,拉住海皇女手臂央求道:“姐姐,你要救我父亲!” 海皇女镇定一下心神,冲秋霜雪点头道:“此阵名为四象锁魂阵,只能控制一些魔功低下之人的心神,远不及太极乾坤定的威力无限,但它却是蟒神当年惯用的手段。此次若来的真是蟒神,我断可以说服他放过城中百姓,只是他身边贼人颇多,且个个心怀叵测。蟒神初获自由,未必能驾驭得了那帮魔人。” 海皇女说得凶险,但众人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知她心中已有对策,当下也不打断。果然,海皇女说罢后开始点兵派将道:“烦请鸠师前往泰山一行,五岳散仙虽奉玉帝之令,不日将齐集鄢墟城中,但仍是未赶上形势的变化之快。我破此大阵不难,难在无法兼顾百姓安危,鸠师可速见众神,言明情况,请他们遁地而行,潜入城中。” 鸠盘荼知道形势危急,道声:“明白!”再不多言,身化长虹,瞬即离去。 派走求援之人,海皇女冲其余四人道:“四位各执一方,悄悄潜下,靠近城中四角施法之人,听我琴声为号,齐施突击,务必要令他们没有残杀无辜百姓的机会。至于蟒神,由我应付,你们不必参予。” 遣走众人,海皇女深吸一口长气,压下心中激动,默默祷告道:“蟒神啊蟒神,若真是你,愿上苍保佑我们平安相见,携手承欢,从此退出三界纷争,我愿陪你到海角天涯,长相厮守!” 念罢,海皇女取出碧涛琴,盘膝待奏,整个身躯周围幻出五彩神晕,莲花般向着鄢墟城中缓缓降下。 ———— 蟒神静静立于“刘伶酒楼”的三层窗口,马尾星官与计都星端立他的身后。 夺得天珠,一炁星君立时建议退出天龙族,避过与天庭的正面冲突,直奔鄢墟城。他们此来目的却是为了秋霜雪,若能擒住此女,立可遥控羊妖。若辄无隐所言不虚,那羊妖才是未来真正可怕的大敌,三清会用他来对付阴魔,也便会用他来对付魔界和自己。但若能拿住秋霜雪,便可反过来利用羊妖对付三清,这无异于拥有了一件强大的杀人利器。 计策不可谓不好,但一炁星君思路清晰,决策果断,怎会是一个肯甘居人下的人?况且一切计谋连环而来,倒似事先谋划好一般,这让蟒神不得不对一炁星君投靠自己的真实目的起了怀疑。 蟒神正在思索,一阵簌簌琴音忽然自天际抖落,清如泉,明如雨,迥非凡音。 “这——”蟒神浑身一震,急向外望去。果然,无数的百姓被那琴音入耳,俱都恢复自由,无不为天籁所动,纷纷仰首,却看到了天空中燃烧般炫烂的一朵红莲。 第232章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四城的激斗同时在灵觉中闪现,但蟒神却不闻不问,身随风起,直上苍穹。在那极目高空处,如烟花灿烂的红霞包裹中央,是一位泪流满面,美压大地的白衣佳人。 虽然早已料到居于城中的是蟒神,但见到蟒神出现的一刻,海皇女仍是抑制不住那亿万年来的刻骨相思,欢喜、委屈、欣慰…种种思潮伴着眼泪涛涛涌落,泣成泪人。 蟒神不顾下方万众瞩目,一把将海皇女拥入怀中安慰道:“结束了,一切的苦难都结束了,从此我再也不会失去你,再也不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见海皇女只是哭泣,蟒神笑道:“好了,好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么?” 海皇女紧紧拥住蟒神,将螓首伏于蟒神胸前道:“我不是为我们的过去而哭泣,而是为我们的将来而哭泣。” “将来?”蟒神笑着扳起海皇女的头,望着她那朦朦泪眼道:“我已脱困,未来即将掌握在咱们的手中,只是我不会再尊你为皇了。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再不要像以前那样,想爱而不能爱,为了所谓的大局而委屈自己。” 海皇女羞涩一笑,把头从蟒神手中挣脱,却怎也舍不得离开蟒神胸膛,复又伏入蟒神怀中道:“你终于明白了。只要有战争,就不会有自由。我要你陪着我归隐天际,不再过问三界中事。” “怪不得你会破去我的四象锁魂阵,”蟒神抚着海皇女的秀发道:“你还是这样善良。只是你不欺人,人必欺你,若不能势压群雄,谁会容得咱们安生呢?” “会的。”海皇女乖乖地让蟒神揽住头颅,温言劝道:“以你我的本领,若不去欺人,谁又敢来招惹?我已与太阴圣女结为姐妹,这几日目睹天庭温馨,我只盼能融入其中,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自在生活。玉帝待人宽厚,仙魔兼蓄,定可以给三界一个安定,你再不要整天操心生死,只陪我过那逍遥生活不好么?” 蟒神避开退隐话题不谈,却笑道:“太阴圣女我听说过,不过是一个小女娃娃,和她一比,你都成了老妖婆,怎会想到和她结拜姐妹?” “你才是老妖婆!”海皇女假装嗔怪,一把推开蟒神,理理鬓边乱发正色道:“我是认真的,阿修罗以你的生死迫我立下重誓,终身不出玄冰圣殿。在那亿万年的孤独岁月里,你是我生存的唯一支柱,我再不要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阿修罗!”蟒神眼中突然射出无限杀意,“我定要让他也尝尝丧妻失女的滋味!” 海皇女见这蟒神只是执迷不悟,幽幽叹一口气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蟒神毫不犹豫地道:“我要把阿修罗加诸你身上的痛苦十倍地偿还于他。” “那你了解我现在的心情么?” “你不要再说了。”见海皇女又要说回原来的话题,蟒神摆手打断道:“我也曾有过你的心意,只是我堂堂蟒神,有仇不报,岂不被三界中人鄙视?” 海皇女默然垂首,不再言语。蟒神不忍见海皇女如此凄惶状,话转柔和道:“为了我,你受尽担忧之苦,这我明白,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加倍地补偿你,我一定要重登王座,令你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海皇女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去吧,不要再为我担心,我将永远在玄冰圣殿中为你祈祷!” “永远?”蟒神一听海皇女口气,登时急道:“你难道不相信我?” “我相信!”海皇女面露苦笑道:“现在仙魔势力已固,以你现有的微溥力量,既要照顾我,又要争霸天下,你哪里有这样的精力?况且当初我以你我二人的性命立誓,违约离开玄冰圣殿只因想见你一面。如今你要争霸天下,我就不能令你犯忌,我将在玄冰圣殿中默祝你成功!” 海皇女说罢,不再言语,毅然转身离去。 此时百变蝠神、一炁星君等人已然全部来在了蟒神身后。那一炁星君、百变蝠神、昆仑子、鸿蒙神鳄四人分别隐于鄢墟城四角,不料突然遭到千手剑侠等人攻击,欲待以城中百姓性命相协之际,地下忽又涌出无数散仙。一炁星君等人见大势已去,只得与马尾星官、计都星会合后来寻蟒神,却正遇到海皇女劝说蟒神退出争霸。而仙界中人并没有衔尾追来,显然是因着海皇女的缘故。 好不容易才得与海皇女重逢,蟒神怎肯让心上人就此离去?他急命众人返回天龙族等待,他本人则急匆匆向着海皇女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炁星君等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的扫兴。 百变蝠神垂头丧气,正待依蟒神之言退回天龙族,忽听耳中传入昆仑子的密语道:“不要露出声色,我只问你想不想让蟒神死心争霸?” 百变蝠神不明白昆仑子此言何意,且看他有何主意,于是放出灵波,立时与昆仑子送来的思想对接在一起,明白了昆仑子话中之意。 ———— 蟒神追上海皇女,百般作揖,连赔不是,那海皇女却只是不理,一意向前。看看前方已入北海,后面突然传来百变蝠神的声音道:“海皇,蟒神且请留步,听我一言。” 这二人闻声回头,百变蝠神巨大的蝠身已飞临近前。 百变蝠神收翅踏云,不待蟒神发问已直言道:“蟒神,让我单独和海皇谈谈。”说罢转对海皇女道:“海皇,我有一句话,不说实不甘心,若你听罢仍要离开,我断不会勉强你。” 蟒神对海皇女实已无计可施,巴不得有人帮他出面解劝,于是闪身飘远。那海皇女听百变蝠神说得坚决,也是好奇,于是停下脚步道:“蝠神,我去意已决,除非蟒神退出争霸。你若是想劝我回头,趁早免开尊口。” “我明白!”百变蝠神靠前道:“我并不是来劝海皇,只是有一个办法可令海皇与蟒神各遂其意,两全其美。” 海皇听得一笑道:“正是不能两全我才要独自退隐,蝠神还是请回罢。” 百变蝠神忽然流下泪来道:“海皇,只要你一意劝说蟒神,他终究是会随你离去的,亿万年来我苦苦等待他复出的一天,如今等来的却仍只是一个无望的结果。” 海皇见了百变蝠神的恓惶神态,不明白他因何会如此难过,心中也是不忍,温言安慰道:“蝠神,当年四神四帅,唯你一人自始至终不肯变节,我与蟒神负你良多,若你愿意,可肯与我们一同归隐?大家比邻而居,不胜过终日打打杀杀,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百变蝠神摇摇头道:“为大丈夫者,快意恩仇,若让我退隐不出,与死无异。我此来只是想亲口告诉海皇,你永远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皇。”说着已是泪流如雨。 见百变蝠神动了真情,海皇女也是心中感动,刚要再劝,心口突然剧痛,天地乾坤剑穿胸而过。海皇女连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已然一头向涛涛碧水中栽落。 “啊呀!”远远望着二人交谈的蟒神再料不到百变蝠神会对海皇女遽下杀手,大叫一声身化巨蛇,呼地在海皇尸体临水一刻将其卷起,然而佳人元神寂灭,已然香消玉陨。 “我杀了你这个贼子!”蟒神巨眼赤红,巨大的蛇头叫嚣着向百变蝠神狂咬而来。 百变蝠神一闪避过,痛哭着叫道:“我也不愿意,可是她已不再是以往领袖群伦的海皇,我宁愿她死,也不愿见到你们成为一对躲避世事的逃难鸳鸯。” “放你的屁!”蟒神蛇眼中涌出巨浪,“此刻若能得她重生,我愿抛弃一切永远随她身侧,你这个贼子,你永不会明白权力比之爱的渺小,我要杀了你,然后再去无回地狱陪她,让她永远永远不再孤孤单单地生活!” 蟒神说罢,无限魔功倾力而出,千里北海立起波涛,万里云空风云易色,北疆陷入一片凄风惨雾之中。 百变蝠神不敢还手,一面展开百变身形东躲西逃,一面极力劝说,无奈蟒神铁了心要为海皇女报仇,如山峦般巨大的蛇身在狂风中穿梭,追着百变蝠神飞逃的身形不停狂噬。 百变蝠神虽然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只是不信蟒神最终会看不开,以蟒神的王霸胸怀,决不会被一个女人拌住脚步。百变蝠神也忠心于海皇,只是在他思想中,只有不断地奋争才是一个大丈夫应有之举,以心度心,蟒神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苦心。因此百变蝠神一面奋力躲避蟒神的无上狂击,一面大声呼叫,要唤回蟒神的理智。 然而蟒神已经昏了头脑,只是不理,杀招迭出,看看百变蝠神已是渐趋难避,一道飚风罡力击穿巨浪,破入蟒神那长长的蛇腹之内。 蟒神思维因情人的惨死而已陷浑沌,浑没有料到会有人从水下突袭,一声动天巨吼,被紧接而来的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罡风不停地斩上身来,千丈蟒身寸寸渗血,终于蛇腹朝天,一头载落入北海海水之内。 百变蝠神也未料到有人会趁机对蟒神痛下杀手,他被蟒神的杀招迫住,根本无力去救,转瞬间蟒神已然死在眼前。 “不!”百变蝠神大叫一声,蝠眼赤红,盯上飞近身前的昆仑子。 “你这贼子!”百变蝠神呼地幻出天地乾坤剑,对准昆仑子道:“你骗我害死海皇,原来你意在蟒神!” “他又没死,你着什么急?”对着百变蝠神的天地乾坤剑,昆仑子却是一点也不慌。 “他没死?”百变蝠神一愣道:“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 第233章 “我下的手我还不知道轻重么,不如此他怎肯罢斗?”昆仑子嗤一声不屑地丢出一颗珠子道:“你只须将这颗还魂珠放入他口内,不出半柱香时间,蟒神便可苏醒。只是他醒来若仍要杀你,我可没能力再救你一次。” “谁要你救。”百变蝠神一边探爪将球接下,一边不服叫着,然而他却没留意,一层霞雾起自珠内,从爪缝间溢出,无声无息漫上他身体… ———— 先是百变蝠神去追蟒神,后又是昆仑子借口不放心百变蝠神的安危而径直离去,一炁星君隐觉其中有诈,但诈在哪里他却说不上来。 “莫非昆仑子有意离开我投靠蟒神?”一炁星君心中陡生怒意,他可以对不起人,人不能对不起他,若昆仑子真敢背叛自己,定要这个贼子好看。 想到这里,一炁星君率领鸿蒙神鳄、计都星、马尾星官也折向追去,他一定要弄清楚昆仑子此去的真实意图,没有人可以在他一炁星君的眼睛里揉沙子,上了他的贼船,就甭想能全身而退。 一炁星君贼心够黑,然而他到达北海,却没想到入目竟是一幅剑拔弩张图。百变蝠神与昆仑子对峙而立,横亘中间的是那把在百变蝠神手中弑神无数的天地乾坤剑! 一炁星君一见大乐,别人死活又不干他老人家屁事。 见一炁星君等人到来,百变蝠神开口叫道:“星君来得正好,这贼突施辣手,害死了蟒神!” “什么?”一炁星君这才吃了一惊,讶道:“昆仑子你莫不是疯了,好端端做出这等事来?” 昆仑子苦笑道:“蝠神为了令蟒神回头,不惜杀死海皇。蟒神盛怒之下要杀蝠神,我苦劝不住,只好出此下策,不意这百变蝠神不但不感激我,还要与我拼命,我这真是何苦来哉。” 一炁星君一听心中狂喜,暗道:“你的确是何苦来哉,蟒神一死,蝠神也得奉我为首,他怀中的天珠也将成我囊中之物,真想不到转机来得如此之快。你昆仑子出力不讨好,却白白便宜了我一炁星君。” 心中虽喜,一炁星君表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皱眉道:“事已至此,蝠神你也不必再难过,蟒神虽死,但大家若能齐心协力向前看,事情终归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炁星君此言意在试探百变蝠神动向,岂料那百变蝠神只是不语,一柄森森之剑对准昆仑子,无上杀意不断摧发,昆仑子被剑气所迫,虽不愿斗,却是半点不敢动弹,生怕引发百变蝠神的攻击。 一炁星君见这百变蝠神虽然不依却又不立即进攻,显然心中不是那么决断,给他个台阶下下便也是了。于是一招手,鸿蒙神鳄的身形立时飞入百变蝠神与昆仑子之间,隔断了二人间的杀气。一炁星君自己却在旁和稀泥道:“蝠神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两位都是自家兄弟,请蝠神看在本星君的面上,给昆仑子一次机会。” 昆仑子本竟要诱一炁星君亲自来劝,不意那一炁星君老奸巨滑,半点不肯冒险,昆仑子心中一阵大怒,再不愿与他虚与蛇委下去,摧动幻神珠,百变蝠神面前长剑如电疾发,向着鸿蒙神鳄胸口直搠而来。 鸿蒙神鳄也不是那善者,虽然神智被迷,魔功犹在,骤然受袭下霍地抬掌,一道罡风便待迎击来剑,不意身后大力传来,任鸿蒙神鳄功高盖世,又怎架得住百变蝠神与昆仑子这当世两大高手的前后夹击,一声惨叫,被长剑入体,贯入元神而亡。 一炁星君千防万防仍是着了昆仑子的道儿,他:“啊呀!”一声叫,手中龙凤星辰栋急抖,眼前竟出现了黑压压无数星石幻影,“嗷嗷”哮叫着向昆仑子扑了上来。 一炁星君数千年来炼化无数陨星,以之对阵每收奇效,然而昆仑子深知一炁星君底细,指挥百变蝠神迎击而上,爪抓剑刺,直攻星石本元。那些幻影奇兵对旁人有效,对百变蝠神这等魔道大家,直如婴儿之与壮汉,眨眼间碎裂无数。 一炁星君一见不妙,情知今日不是昆仑子与百变蝠神联手之敌,无奈下收了陨石,率计都星与马尾星官急急逃窜,口中却不忘叫骂道:“昆仑子,终有一日我叫你后悔做出今日之举。” 昆仑子狠狠吐出一口恶气,回敬道:“一炁星君,我早便受不了你的肆意侮辱,今天被你逃过一劫,终有一日要叫你落到我昆仑子手中,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清风带着刹魔公主一路窜山越水,回到了浮影琉璃宫中。 刹魔公主本就是一个小姑娘,甫出魔宫便被外界天地的瑰丽吸引,及至到达浮影琉璃宫,更觉这里处处透着一种温馨与安然,让人心情十分宁静,迥异于魔宫的气势压人。然而一路上与刹魔公主有说有笑的清风,一进浮影琉璃宫后却突然间怒气大发。 原来他人未到,灵觉先行,竟意外地发现与鲟雪同处宫中的竟是那个生平第一号情敌:龙鱇! 清风未料到自己只离开半日功夫,那龙鱇便已趁虚而入,他心中怎能不气。吼一声:“臭泥鳅,放着龙宫太子不做,却来找死!爷爷今天剥了你的鱼皮。” 其实龙鱇却非是为鳕雪而来,他自川江边酒楼内被人掳走,一觉醒来,竟已物是人非,听罢其间发生的种种大变,直如隔世一般,唯独不变的,是他对瑶姬的痴情。 这龙鱇当真是一个游好手闲的纨绔子弟,东海龙王心痛兄弟川江霸龙之死,对这个侄子百般溺爱,却养成了龙鱇不负责任的散漫性格。水族事态频频,龙鱇却漫不关心,整日价钻在情爱之中不能自拔,这一日闲着无事,立时溜出龙宫,不知不觉间竟又来到了昔日的常游故地:浮影琉璃宫。 龙鱇没有料到在宫中会遇到本已失踪的鳕雪,而鲟雪也没有料到会突然间见到了自己深爱的人。 虽然鳕雪一直对龙鱇日思夜念,但经过了这几日间不断发生的乱事,尤其是母亲之死在心中造成的巨大创伤,鳕雪早已不再是那个只顾沉湎于情爱的小姑娘,她明白了世间原是有许多事情比爱情重要。 然而正当龙鱇的印象在鲟雪脑海中渐渐淡去的时候,心上人却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鳕雪心中仍是深爱龙鱇,但却已非像以前般不能自拔,既知龙鱇不会喜欢自己,也便将心意掩埋起来。 二个人各怀心事,意外的见面令双方都突然间发起呆来,原本无话不说的二人之间弥漫出了尴尬的气氛。这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正手足无措之际,清风突然返了回来。 清风一见情敌闯入,登时血贯瞳仁,幻出邪恶羊眼,杀机直冲斗霄。 鳕雪一见清风这种情态,立时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要护龙鱇,然而清风本领何其高强,鳕雪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龙鱇的身形已经打着滚飞上了半空。清风手一挥,水流于空成束,穿蚯蚓般向龙鱇头部冲去,要将这个小龙子幻灭当场。 “不!”鳕雪知自己在这清风面前,根本无力可为,大叫一声几欲昏厥。然而扎向龙鱇的空中水束在及体的刹那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激溅开来,哧哧一阵声响后散落开去,龙鱇的身形安然落下地来。 清风霍地转身狠狠盯住身后的刹魔公主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刹魔公主的回答很简单,“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操!”清风气得口吐脏字道:“他像不像坏人干你屁事?” 刹魔公主在天魔宫中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被清风一喝,登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鳕雪却是喜出望外,奔过去将龙鱇护在身后冲刹魔公主道:“多谢这位妹妹!” 听到鳕雪的道谢,刹魔公主缓过神来,冲鳕雪一笑后问清风道:“你为什么杀他?” 清风这个晦气,但他也知有刹魔公主在,自己是杀不成龙鱇了,一双羊眼瞪圆了盯住龙鱇道:“因为他是我的情敌!” “什么叫情敌?”刹魔公主水汪汪的大眼内闪出迷惑。 “情敌你都不知道?”清风哭笑不得道:“他要抢走我的情人。” 刹魔公主听罢转对鳕雪道:“这位姐姐是清风的情人么?”说着冲龙鱇摇摇头道:“你确实不该抢人的东西。”说完突又问清风道:“可是情人又是什么呢?” 那边鳕听这小妹妹说话乱七八糟,可也知道了她根本不谙人情,却不知清风从哪里骗了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来。 这边清风却已不耐烦道:“情人就是比好朋友还要好的朋友,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 清风当然是借故向鳕雪表明心迹,刹魔公主却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那我也要做你的情人!” “什么?”刹魔公主这话把清风也逗乐了,反问道:“你知道情人是什么人么?” “你不说是比好朋友还要好的朋友么?”刹魔公主认真道:“我从小到大,除了爹爹和母亲,还没有过朋友,所以我也要有个最好的朋友。” 清风被这个天真的小公主弄得没了脾气,捉狭道:“你真的想当我的情人?” 见刹魔公主点头,清风笑道:“那你先把衣服服掉。” “脱衣服干什么?”刹魔公主疑惑地问着,目光转向鳕雪。 鳕雪也不知这刹魔公主是真傻还是假傻,没有吭气。那个浪子龙鱇望着刹魔公主的眼光早痴了,哪里还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清风吊儿朗当道:“当我的情人可是要陪我睡觉的,你连脱衣服都不敢,还说什么大话?” 刹魔公主眼中露出怀疑神色,纤指却不由自主解开紫衫系带。 第234章 随着长衫滑落,刹魔公主那只着红色亵衣的完美身材展露无遗,雪白浑圆的肩头、纤细的玉臂、修长的双腿、细滑的腰肢、还有那隐于溥溥亵衣之下丰腴的胸部,无一不是天地杰作,耀目夺魂。连清风都瞧得呆了,恨不得刹魔公主快点除去亵衣,好一览那最神秘处的庐山真面目。 鳕雪一见这小姑娘当真不懂情欲之事,对男女忌讳毫不设防,急忙过去拦住刹魔公主,提衣为她披上道:“你莫听他胡言,他是逗你玩的。” “可是姐姐不也是他的情人么?”刹魔公主越发被弄得糊涂起来。 鳕雪知这小姑娘全然不懂人事,和她解释不清,也便瞪清风一眼道:“他一个小屁孩,谁愿意做他的情人啊?” 刹魔公主此时也隐隐猜出自己适才多半是丢了丑,因此不再言语,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边清风却已不依叫道:“你既不肯做我的情人,却又不让旁人随我,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鳕雪叹一口气,无奈道:“我知你对我一片痴心,奈何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不然龙哥哥也不会为情所困,他此来是要寻瑶姬姐姐,却非为我而来。” 清风当然知道鳕雪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依然不饶道:“我不管他来找谁,我只问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鳕雪苦笑道:“经过这许多事,我已知道命运弄人,纵不情愿,也要做出自己违心的选择,我与龙哥哥,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了。” 清风一听狂喜,他才不管鲟雪心中愿意不愿意,只要她从此不再理会龙鱇便成。 想到这里,清风向鳕雪连连作揖道:“姐姐,是清风之错,在这里向姐姐陪不是了。” 鳕雪别过脸不再理清风。 清风讨个没趣,却一点也不着恼,转对龙鱇道:“你听到了么?鳕雪姐姐再不会与你一起,你还不快滚?” 龙鱇此时却显出书呆子本色,盯住清风道:“我确实不是为鳕雪妹妹而来,但我的哥哥龙鮟死在你的剑下,这个仇我却不能不报。” 鳕雪一听大惊,报仇须有实力,哪能说报就报得了?清风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本性却是一个十足的魔王,惹得他发起火来,却不一定能再次保住龙鱇的性命。 果然,清风仰天打个哈哈道:“是我杀的你哥哥,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来取我性命为他报仇,若没能耐,趁早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龙鱇本事不大,却也是自幼娇惯了的,说干什么还当真就会去做,也许是使性子,也许是书呆子,总之他心里是下定了为兄报仇的决心,尤其在刹魔公主这等绝世娇娃面前,更不能丢脸,一语既罢,脑中豪情、血气,乱七八糟都往上涌,“嗷”一声叫,化龙身直扑清风。 清风巴不得龙鱇过来送死,不见他动,杀招已出,无形气劲直贯而前,要将龙鱇一招毕命。然而那边刹魔公主已然一抬手,将龙鱇泥鳅般抓在手中,锁了元神交与鳕雪。 清风这个气,自把这小公主领出宫来,到现在没在她身上沾着一点便宜,反是处处受制,清风虽心有不甘,但龙鱇已入鳕雪手中,却也没了奈何。 鳕雪感激地谢过刹魔公主后,头也不回地向浮影琉璃宫外走去。 清风一见大急,顾不得理会刹魔公主,追上鳕雪问道:“姐姐要去哪里?” 鳕雪没好气道:“我将他送回龙宫,难不成看着他在这里被你杀死?” “那好。”清风也赌气道:“我随你一同前往,再不能让这个小白脸把你勾走。” “我也要去。”刹魔公主不知什么时候随在了二人身后,嚷嚷着要一道跟去。 清风没火大道:“我们夫妻间事,你凑什么热闹?乖乖留在宫中,待会我再来寻你。” 鳕雪早习惯了清风的油滑,不去理他,径直离去。 刹魔公主讨了个大没趣,一个人飘回宫中,坐在一个凉亭的台阶上噘嘴生起气来。 清风、鳕雪已走,偌大的浮影琉璃宫只剩了刹魔公主一人,原以遇到清风可以有个伴,没料到清风一心关注的只是他那个美丽的鳕雪姐姐,刹魔公主心中升起一种失落的感觉,这是她以往在天魔宫中不会产生的思想情感,她坐在那里想着想着,整个人不禁发起呆来。 正这时心中一动,刹魔公主发现一个喝得醉熏熏的黑面大汉闯入宫来。 那大汉显然对宫中地形十分熟悉,径直来在亭台前面,一抬眼看到了抱膝坐于阶上的刹魔公主。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莫非你仍在怨我没有救下你的父亲?”黑面大汉说着抬手揉揉眼,又晃晃大脑壳道:“可是以你现在的能力,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黑面大汉说罢一跤摔坐地上,仰脖将手中半壶酒悉数灌下肚去,打着酒呃道:“你的父亲终究还是脱险了,可我的父亲还在贼人手里,生死不明。我母亲也因我而死在了这里,这一切是因为我爱上你吗?老祖谶言,诚不欺我,但我并不后悔,我鳄靛神定会为父母讨回公道,只是对于你,你是灾星也好,吉星也罢,我知道是再也高攀不上的。从你得获天书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再也不可能得到你了。我的生活中已然充满痛苦,纵然你看不上我,我也不再痴求。只我的心意能让你知道,也算有个了结了。” 刹魔公主静静地听着这个黑面大汉胡言乱语,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认错人的醉汉罢了,也不去理。 那黑面大汉见刹魔公主不理他,苦笑道:“你竟是如此讨厌我么?既不与我说话,便是仍在恨我,可是你恨我什么呢?我喜欢你,却从不曾打扰你分毫,我把爱埋在心底难道也有错?你纵然不喜欢我,可你却没办法阻止我喜欢你。” 黑面大汉说着,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道:“如今我已沦落至此,知道与你已是两重天地的人物,我再不用掩藏什么,你喜欢我也好,厌恶我也罢,那是你的事,我只偷偷地看看你,记住你的相貌也便是了,你若生气,便一掌拍散我的记忆,能忘掉过往的一切反倒是好。” 刹魔公主也不知黑面大汉说这话时是在哭还是在笑,声音听上去竟是十分凄惨,忍不住对那坐在地上大发酒疯的黑面大汉道:“你是不是也有一个情人不理你?” 黑面大汉把头点的歪歪斜斜道:“你说得对,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刹魔公主见这人有什么说什么,立时乐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情人?” 黑面大汉道:“情人就是比朋友还要好的朋友,是我最亲近的人,在我心里,你是我的情人,可在你心中,我不是你的情人。” 刹魔公主点点头又问道:“那你陪你的情人睡觉么?” “呸,”黑面大汉呼地坐起身来,却又仰天摔成个葫芦,坐起身道:“连你也来调侃我,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下流话来。” “怪不得鳕雪姐姐会拦我。”刹魔公主站起身来道:“那你就不是下流的人,让我做你的情人好么?” “什么?”刹魔公主这话反倒把黑面大汉吓了一跳,他心中的太阴圣女怎么会说出这种轻溥的话来,黑面大汉使劲揉了揉眼,终于看清面前的女子虽然同为绝色,却并不是秋霜雪。 想想适才言语,黑面大汉才知自己出了大丑,话也不说,爬起身来向浮影琉璃宫外走去。 “喂!”刹魔公主身形略动,已移身在黑面大汉面前,张臂一拦道:“我到底哪点不好?你们都这么讨厌我?” 黑面大汉虽然认出面前人不是秋霜雪,却仍是酒劲未醒,听罢恍然点头道:“原来你也是个被遗弃的可怜人。” 刹魔公主恼道:“你们既说我可怜,为什么却又都不理我?今天若你不说明白,别想出得这个浮影琉璃宫。” 黑面大汉哈哈一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太阴圣女,你愿意做我的朋友么?” “你没有心么?”刹魔公主半信半疑,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吧,那咱们就先做朋友好了。” 黑面大汉摇晃着身躯点头以示同意道:“我叫鳄靛神,你又是谁?” 刹魔公主嫣然一笑道:“你就叫我魔儿吧” 被刹魔公主那一笑,鳄靛神只觉眼前百花盛开,根本没听清刹魔公主之言,一愣怔后道:“你叫什么?木耳!好怪的名字。好吧木耳,我要去救爹爹,倘能保得性命,改天再来找你玩儿。” “你的仇人很厉害么?”刹魔公主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鳄靛神一声怒哼道:“那一炁星君对我下盅在前,害死我娘在后,现又掳走我爹爹,为人子女,纵知必死,又怎可退宿不前?” “不错,为人子女总是应为父母出力的。”刹魔公主点头道:“我此来也是为母亲雪耻的,不过我的仇人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我便先帮你报仇好了。” “你?”鳄靛神哈哈笑道:“对付一炁星君,连我都没有半分把握,你有什么本事敢说帮…” 鳄靛神一语未了,身形突然飞起空中,任他如何挣扎,全然没有半点作用,如车轮般被转了几十圈后呼一声回归原位。那个叫木耳的美丽女孩依然静立眼前,仿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鳄靛神怔怔地看着刹魔公主,突然间一低头,“哇”地一声,将积存腹中的宿酒吐出了大半,他这一清醒,立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实是一位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 “你不会是哪位前辈变化了来助我的吧?” 第235章 鳄靛神说着上下打量起了刹魔公主。 刹魔公主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帮你,你且说你的仇人现在哪里?” 鳄靛神摇头道:“我也不知一炁星君这贼躲去了哪里。” “这却难办了。”刹魔公主失望道:“又是一个寻不着的仇人。” “我有办法。”鳄靛神眼见放着如此一位世外高人在眼前,他复仇的希望既现,当然是巴不得立马找到一炁星君,救出父亲鸿蒙神鳄,又岂肯轻易罢休,提议道:“咱们上天庭去寻千里眼、顺风耳,有他们相助,一定可以找到一炁星君。” “千里眼、顺风耳?”刹魔公主一听,立时对这两个名字感了兴趣,雀跃道:“他们真的那么厉害么?那我也要学学他们的本领。” 鳄靛神再次被那刹魔公主的美丽笑容惊呆,愣愣道:“那,那我带你去找他们。”说罢二人相携离了浮影琉璃宫,直奔南天门而去。 看看前方到达南天门外,斜刺里白云一现,瑶台圣母、九子鬼母带了四大天师从南海返了回来。 双方碰见,瑶台圣母问道:“鳄靛神,你这是要去哪里?” 鳄靛神也不相瞒,回道:“我要找千里眼、顺风耳,让他们帮我查出一炁星君那贼的去处。” 瑶台圣母点点头道:“你父亲落在一炁星君手里,我们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是那一炁星君的功法委实非同小可,大家会想办法救出你的父亲,你切不可一个人去冒险。” 鳄靛神点头道:“多谢圣母关心,不过我现在却有了帮手。木耳、木耳?” 鳄靛神一边叫一边回头,却哪里还有刹魔公主的半点影子? 瑶台圣母暗自摇头,自打鳄靛神被千手剑侠救醒并听说了父母遭遇的一刻起,他就没有清醒过,整日里以酒度日。闻着鳄靛神的满口酒气,瑶台圣母只当他说的仍是醉话,转对身后的丘弘济道:“把他送去玉龙女那里,让他舅母好好劝劝他。” 瑶台圣母说罢,与九子鬼母等人入天门径奔灵宵殿而去。鳄靛神却在邱弘济的半劝半架下,来在了中天宫玉龙女的居所。 此时的中天宫,已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收容所。先是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现在又是玉龙女。不过这许多仙子的到来,却令那因当年玉帝失陷火眼而渐趋沉寂的中天宫恢复了生机。 见到满身酒气的外甥,玉龙女又生气、又心疼。她扶鳄靛神在椅中坐了,留住邱弘济道:“闻言天师去寻瑶台圣母与鬼母天尊,只不知圣母与鬼母回来了没有?” 邱弘济知道玉龙女想问什么,黯然点头,他心知乾天神龙多半已凶多吉少,却不敢将实情告与玉龙女,只是搪塞道:“据我们所知,现在连蟒神与一炁星君也卷入了龙族纷争,你丈夫多半失陷在火龙护法手中,圣母与鬼母此次回来,正是要奏请玉帝,设法搭救你的丈夫,夫人切莫心急。” 玉龙女默默点了点头,她哪里能听不出邱弘济是在敷衍自己。 送走邱天师,玉龙女一屁股坐在椅中,再没有心情去劝鳄靛神,反是鳄靛神过来道:“舅母,你想不想救我舅父。” 玉龙女没好气地看一眼鳄靛神道:“你且休息一会儿,等退了你的酒劲再与我说话。” 鳄靛神并不理玉龙女的恼怒,继续道:“听那邱弘济之言,一炁星君多半藏身天龙族内。如此我的爹爹和舅父都可能就在天龙族龙宫之中,舅母只须与我去寻火龙护法,定可要他交出人来。” 玉龙女岂能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以目前二人的身手,漫说对付一炁星君和蟒神,连火龙护法这一关也过不了。 玉龙女与鳄靛神同病相怜,她当然理解鳄靛神此时的心情,见鳄靛神救父心切,只得压下心中忧虑,劝鳄靛神道:“此事自有玉帝和瑶台圣母为你我作主,待他们商议出对策,定可以救出你的爹爹和舅父。” 鳄靛神一听,“呼”地站了起来道:“舅母,你就这点不好,总是不肯依心中意愿行事,受旁人言语左右。那天庭若肯救人,早该发兵讨伐,哪里需要找什么出兵理由?商议商议,他们尽可以拖得,我爹爹和舅父可拖不得,万一他二人有个闪失,舅母你自去做那小寡妇,我可不当那假孝子。” 鳄靛神说罢,气呼呼向外便走。 “你站住!”玉龙女急来拦阻,却哪里能拦得住?他二人虽是舅娘与外甥的关系,但因鸿蒙神鳄当年与天龙族的恩怨,平日里几乎不来往,只是碍着九头蛟,双方勉强做了亲戚罢了。如今鳄靛神发起火来,哪里还顾及这个舅母之言是好意还是歹意,一把将玉龙女甩过一旁,迈步便要出屋。 “我随你去就是了。”鳄靛神混劲上来可以不要玉龙女这个舅母,玉龙女心中却丢不下这个外甥,生怕鳄靛神独自闯出祸来,慌忙出口答应。 鳄靛神一听停下步来,呵呵一笑道:“还是了,若你有我娘半分血气…”鳄靛神说到这里,突然眼中一红,将脖硬硬一梗转了话题道:“舅母你放心,我有帮手相助,那火龙护法敢不放人,我定咬掉他的龙头。”说罢不再言语,低头出屋。 玉龙女心知鳄靛神是想起了他娘的惨死,心中难过。然而玉龙女此刻盘算的却是希望路上碰到一位能降得住鳄靛神的天神,拼着得罪这个侄子,也要阻止他去冒险。 玉龙女想得好,然而偏是一路上连半个天将也没有碰到,想来仙魔关系骤变,都被招去作防了。 二人各怀心事,眨眼前已来在南天门前,今日值守天门的是三十六天将中的吴明远、李青天、梅天顺、熊光显。看这阵势,显然天庭加强了对天门的防范。玉龙女一见大喜,觉得到了该是说破鳄靛神此行目的的时候了。 那四员天将远远也看到了飘近的二人,吴明远跨步迎前道:“鳄靛神请留步,瑶台圣母有令,若我们看到你,务必请你去蟠桃殿见她。” 玉龙女一听心中大乐,瑶台圣母刚刚遣人将鳄靛神送往自己处,又哪里会要见他,分明是料到他不安分,有意派人阻拦罢了。 鳄靛神却是理也不理,径直从吴明远身旁走过,奇怪的是吴明远抱拳端立,竟呆了般毫不动弹。 玉龙女一见大急,出声道:“吴将军你怎么了?” 鳄靛神一听忙暗中扯了玉龙女一把,示意她莫要声张。然而那边李青天、梅天顺、熊光显三人却已闻声围了过来。 鳄靛神暗叫要遭之际,那三人俱已停步不动,一个个眼中露出古怪神色。 鳄靛神一见大喜,拉着玉龙女急速飞出天门,南天门外的守兵并不知门内情况,见四位将军并不拦阻,他们也便放任其行,鳄靛神扯了玉龙女很快远离了南天门,来在一望无垠的广阔云海。 “鳄靛神你使的什么邪术?”玉龙女虽不习武技,也看出四位天将是被人定了身。 “哪里是什么邪术。”鳄靛神得意笑道:“我给舅母介绍一位朋友。木耳你出来吧!” 玉龙女还待要问,眼前已然一靓。虽同是女子,玉龙女仍是被面前这位小姑娘的美貌所惊,木呆呆说不出话来。 鳄靛神却不理会玉龙女惊讶的表情,对现出身来的刹魔公主道:“木耳你适才为什么要藏起身来?” 那刹魔公主隐身当然是因为九子鬼母的缘故。她出宫虽只半日,却早已被天魔宫外变化多端的美丽世界所吸引,既知鳄靛神和玉龙女认识大姑九子鬼母,她当然不肯说出真实身份,呵呵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愿意和生人照面罢了。”刹魔公主可不愿这么快便被大姑送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天魔宫中。 鳄靛神一听笑道:“我也与你不熟,你因何一见面便要做我情人?” 玉龙女一听吓了一跳,这头疯鳄对人轻溥也就罢了,这个女孩子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来?定是鳄靛神在出言挑逗。岂知那叫木耳的女孩子却是丝毫不恼,笑着对鳄靛神道:“你那时说你被人抛弃,我只是可怜你,才做你朋友的。” 鳄靛神一听刹魔公主要揭他短处,唬得忙叫道:“打住,咱二人既是好朋友,便要为对方保守秘密。” 刹魔公主一呆道:“好朋友便要保守秘密么?”说罢忽开心一笑道:“好吧。”说着蹦到玉龙女面前随着鳄靛神的称呼甜甜叫了一声:“舅母!” 玉龙女不知道鳄靛神从哪里竟勾来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孩子,正待要问,那女孩已附上她耳悄悄问道:“舅母,当别人的情人是不是很下流的一件事情?” 玉龙女一听,才知道这小木耳压根不懂情人两个字的含义,于是笑道:“也不是,只不过你要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做他的情人。” “我明白了。”刹魔公主雀跃道:“我最爱我的爹娘,所以我是他们的小情人。” 玉龙女笑着摇摇头道:“喜欢一个人是可以有许多种不同感情的。”她也被这个小姑娘的天真吸引,拉过刹魔公主向她解释起了“朋友”的不同含义。 玉龙女存心要借机拖住鳄靛神的脚步,借这个木耳小姑娘感兴趣之机说个不休。刹魔公主也渐渐明白了自己之前因无知而出丑,她心中暗叫惭愧,更是拉住玉龙女不停发问。这二女谈得投机,却急坏了鳄靛神,他一旁叫道:“你们说完了没?女人家就是麻烦。待救回人来再说也不迟啊。” 这回不待玉龙女说话,刹魔公主已恼道:“你还在这里乱叫,你骗我做你的情人,我还没和你算帐呢。” 鳄靛神一听气得笑出声道:“分明是你要做我的情人,怎一会儿功夫反赖起旁人来。” 第236章 “住嘴!”刹魔公主虽在叫,却羞得低了头,怯怯道:“你说了好朋友就要为对方保安秘密的。” “唉!”鳄靛神叹口气对玉龙女道:“舅母你真是害人不浅,好好一个爽直女子眨眼间被你教得不成人形。”说罢又对刹魔公主道:“那你可知好朋友还要两肋插刀呢。” “两肋插刀?”刹魔公主吓了一跳,转头去望玉龙女。玉龙女道:“他是说好朋友应该全心全意地帮助对方。” 刹魔公主狠狠瞪一眼那个一会儿“没心”,一会儿“插刀”的鳄靛神道:“我自会帮你救出你的爹爹,你只管带路便是。” 此时玉龙女对鳄靛神正色道:“鳄靛神你要想好了,好朋友自当两肋插刀,你为了自己的利益骗一个小姑娘去冒险,你不觉得于心有愧么?” 鳄靛神把头一歪,哼了一声没有吭气。刹魔公主过来笑道:“舅母,是我答应帮他的,这怪不得他。” 玉龙女不理刹魔公主,只冷冷地看着鳄靛神。鳄靛神终受不了玉龙女的鄙视,大叫一声道:“好了,你们都不必去,我自己去救爹爹便是。”说罢转身朝天龙族方向直飞而去。 “快拦住他!”玉龙女本意要刹魔公主阻止鳄靛神冒险,不意话音才落,眼前一花,已飞临鳄靛神身侧。“怎么回事?”玉龙女才一惊,心底处一道声音冒起道:“舅母莫怕,有我在,那一炁星君断不能伤害你们。” “木耳姑娘,你停下。”玉龙女一面说着,一面关闭华庭。她现在已明白那个叫木耳的小姑娘已附入她体内,此女不知是何来历,所使功法竟是鬼神莫测,全然觉察不出一丝痕迹,若让她潜入自己华庭,自己想什么全被她看到那还了得? 鳄靛神却是明白过来怎会回事,哈哈笑道:“小木耳,还是你有办法,如此倒省得我这舅母在耳旁罗嗦。” 玉龙女一听怒道:“鳄靛神,你莫要误人误己,天龙族已成龙谭虎穴,你莽撞闯入,可想过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龙谭是真,虎穴未必。”鳄靛神一咬牙道:“那一炁星君既欺到我的头上,便算他有天大的本领,老子也要给他来个虎口拔牙。” 玉龙女一听这鳄靛神的混劲又上来了,气得差点昏厥,这时木耳的声音飘起道:“你们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定可保得你们平安。” 鳄靛神是铁了心要向前,玉龙女却是说什么也没用,二道身形如电穿云,眨眼间横跨万里长空,来在天龙族的龙宫门前。 龙门前的护宫龙将一见有人闯宫,刚要喝叱,一抬眼却见是玉龙女,忙收了兵器施礼道:“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此来有何贵干?” 玉龙女识得此人是镇守归珠殿飞龙将军的弟弟翼龙将军,抬手示意对方免礼。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目前境地,玉龙女也便泰然处之道:“翼龙将军免礼。我此来要见火龙护法,追寻我丈夫及鸿蒙神鳄的下落。” 那翼龙将军一听,断然拒绝道:“天龙族易主,我家族长并不愿见到夫人,至于鸿蒙神鳄,更是与天龙族没有半点干系,夫人还是请回吧。” 玉龙女知道这翼龙将军实是想回护自己,不愿自己涉险,鳄靛神却听不出翼龙将军话中含义,怒骂道:“滚开,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舅母对你客气,我却不认得你。若你一意要替火龙护法卖命,可别怪我鳄靛神不客气。” “彼此彼此,我也不认识阁下。”翼龙将军对鳄靛神却不客气,双手横握,一根长长的三棱透甲锥被从虚空中抽了出来。 翼龙将军平端铁锥拦定宫门道:“若阁下要硬闯我天龙族族地,莫怪在下不客气。” 翼龙将军话音未落,鳄靛神的巨尾已“呼”一声着地扫来,将翼龙将军扫飞空中,连翻十几个跟头,砰地栽落地面却依然保持着横端铁锥的古怪造型。 鳄靛神一招发威,哈哈大笑道:“好木耳,便是这样,等会儿见了一炁星君,你也将他定住,我先咬掉他的手脚,再问他把我爹爹掳去了哪里。”说罢大踏步闯入龙族天宫。 随翼龙将军一道看守龙宫入口的众兵士们见了鳄靛神这等威风,哪里敢拦,发一声喊向内逃去。鳄靛神与玉龙女一前一后,大摇大摆直向天龙族议事大殿而来。 正这时前方风起云涌,大批天龙族守宫战将闻讯而来,团团将鳄靛神与玉龙女围困在中央,眼看一声混战便要爆发,突听得火龙护法的声音传来道:“住手!” 火龙护法听得有人闯龙宫,先吃了一惊,不知外面又是仙魔哪一方来寻自己的晦气,反正这天龙族已成夹心烙饼,谁也可以来捶吧两下。然而当他听说来人竟是玉龙女与鳄靛神时,心中不禁大喜。 这火龙护法老而弥奸,淫心不改,纵然玉龙女是自己的亲侄女,依然是对玉龙女的美色垂涎三尺,心中何止千百次地幻想着玉龙女落在自己手中的淫样。往日里那玉龙女贵为族长夫人,火龙护法也只能盯着玉龙女的背影意淫一番,然而如今乾天神龙倒台,火龙护法心中对玉龙女的淫火立时高燃不息,正自懊悔几次三番不能将玉龙女掳来,岂料佳人竟自投罗网,火龙护法喜出望外,急匆匆奔出殿来,阻止了对方恶斗。 火龙护法终究是玉龙女的长辈,玉龙女见他现身,只得裣衽施礼道:“玉儿见过姑丈!” 火龙护法嘴角流着哈拉汁道:“早知玉儿要来,姑丈定敞门迎接,如何会闹到这种地步?亏我来得及时,不然伤了玉儿,姑丈我岂不是要心疼?” 天龙族护宫战将们见了火龙护法如此为老不尊之态,也是无趣,撤了对玉龙女和鳄靛神的包围,灰溜溜退向两旁。 玉龙女听那火龙护法话语轻浮,只得避而不答道:“玉儿此来,只为丈夫乾天神龙,若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丈,还望姑丈看在同为族人的份上,饶他一次。” 鳄靛神一听急道:“还有我爹爹。” 玉龙女摆手示意鳄靛神不要着急,复对火龙护法道:“另外风闻一炁星君已到天龙族内,若姑丈知道他的下落,还望赐告。” “好说好说。”火龙护法满嘴哈哈,色眯眯道:“乾天神龙毕竟是我的晚辈,我怎会与他一般计较,至于一炁星君,此人多行不义,三界共讨,一旦让我查到他的所在,不用玉儿开口,我自不会放过他去。玉儿还是先随姑丈到厅中一叙,多日不见,玉儿见瘦了。” “不必了,有话请姑丈讲在当面。”玉龙女怎敢接受火龙护法的邀请,立定当场道:“姑丈能否放过乾天神龙,一言可决,还请姑丈明言。” “凡事都有商量,玉儿何必如此着急?”火龙护法依然是色眯眯笑道:“你的表妹同样也为魔人掳走,姑丈心急如焚,然而为了这偌大一族的日常事物,还不是得强忍痛苦,玉儿且随姑丈入屋一叙,若玉儿连这点耐心也没有,那还有什么好说?” “火龙护法,你有什么话是见不得人的,非要入屋去说?舅母莫去,这淫贼又不知要耍什么花招?” 被鳄靛神这一喝破,火龙护法登时大怒,喝道:“来人呐,把这个浑鳄给我赶了出去。” 玉龙女一听大急,正这时,小姑娘木耳的声音传来道:“舅母只管随姑丈入屋,他若耍滑,必瞒不过旁人。” 丈夫在人家手里,玉龙女拿这火龙护法也没辙,既来之则安之,听木耳这一说,她只有勉强点头同意,对火龙护法道:“姑丈莫与晚辈一般计较,玉儿愿随姑丈入殿详谈。” 见玉龙女首肯,火龙护法如一个得佳人青睐的小伙子般,喜得眉梢眼角都带了春意,立时领了玉龙女向后走去,鳄靛神要随行,却被火龙护法示意手下阻住道:“你不识礼教,我也不与你计较,且在殿外等候,待我与你舅母谈出个结果再说。” 鳄靛神一听大怒,刚要发作,玉龙女开口道:“鳄靛神,你便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很快便会出来。”说罢冲鳄靛神眨了眨眼。旁人没有听出异样,鳄靛神却听出这话竟是木耳小姑娘的声音,他心知玉龙女有这个叫木耳的神秘女孩附身,若那火龙护法有所企图,只会自讨苦吃,因此冷哼一声不再出言。 第二十四章节刹魔公主(下) 火龙护法鄙视地瞧了鳄靛神一眼,带了玉龙女不入大殿,却绕过正殿来在一间日常休息的安静小屋内。 待玉龙女坐定,火龙护法叱退递茶的侍女,开门见山道:“我帮玉儿你救出丈夫,玉儿可能给我什么好处?” 玉龙女将臂侧放桌上,冲着站在屋中的火龙护法正色道:“姑丈身为天龙族护法,玉儿只望姑丈能有勇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现在天龙族风雨飘摇,魔界与一炁星君都只是想利用天龙族来扰乱天庭罢了…” “够了!”火龙护法冷冷地喝断玉龙女的话道:“这些我比你清楚,玉儿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少要开口闭口责任的好。”说着来在玉龙女隔桌椅中坐定,目光盯上玉龙女高耸的胸脯嘿嘿笑道:“玉儿难道不担心乾天神龙的死活了么?” 玉龙女一听火龙护法以乾天神龙的生死相要胁,立时没了脾气,恳求道:“乾天神龙究竟是死是活,还望姑丈实言以告。” 见玉龙女示弱,火龙护法得意地抬手在桌面上轻敲着道:“乾天神龙当然还活着,并且我知道他现在被关在哪里。只是…”火龙护法说到这里,故意拖起了长调。玉龙女明白火龙护法的意思,开口问道:“姑丈可有什么要求?” 火龙护法把嘴角一抿,不高兴道:“玉儿当真不明白么?” 第237章 玉龙女心中火起,怒道:“姑丈讲话太过高深,玉儿确实不明白。” 火龙护法讨个无趣,脸上怒意一现,却又忍住,将脸隔桌凑向玉龙女道:“玉儿是姑丈亲眼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姑丈还抱过玉儿,如今玉儿虽然长成了大姑娘,可在姑丈眼中,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姑丈只不过还想像当年一般,将玉儿抱在怀中疼爱一番。”火龙护法说着,搁在桌面的手指已然敲上了玉龙女白嫩的手背。 “姑丈请自重!”玉龙女霍地站了起来,双颊飞红,胸膛急剧起伏着道:“姑丈与玉儿尊卑有序,怎可乱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火龙护法收了笑意,脸挂寒霜道:“玉龙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还想要你丈夫活命,就少跟我装正经。” 玉龙女眼中突地燃起怒火,盯着火龙护法那清瘦干枯的丑脸骂道:“火龙护法,果然是你把乾天神龙藏了起来,如此妄为,你就不怕族人知道?” 火龙护法仰天哈一声道:“谁会知道?你么?你既到了这里,以为还能出得去么?乖乖地过来脱了衣服,让姑丈看看你的玉露凝脂。”火龙护法说罢淫态毕露,笑容狰狞向玉龙女扑了过来。却不料蓦地里听玉龙女叫了一声:“坏人!”一道奇异之极的力量自她身上发了出来。 火龙护法虽然察觉到了那道力量的攻击,然而他怎也不会料到一向不习武技的玉龙女会使出这等奇招,猝不及防下被那力量卷住,翻着跟头撞穿了墙壁,跌倒在屋外广场之上。 火龙护法尚未爬起身来,已发现不仅守宫众将和鳄靛神,便连族中不少族人也都围在了屋外,黑压压静立成圈。大家见火龙护法果然被打出屋来,不由惊讶地一会儿看看屋顶上空,一会儿又低头看看狼狈在地的火龙护法。 火龙护法也没料到屋外竟来了这许多人,登时吃了一惊,顺众人目光向屋顶处望去,只见一缕悠悠气息自屋中透顶升空,于高处绽开一幅图画,将屋中一桌一椅俱都展露得清晰无误。由于图画较之实物大了近乎十倍,玉龙女那犹立屋中的身形在空中看起来便显得十分巨大,如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圣女雕像。 “呀!”火龙护法这才知道着了玉龙女的道儿,但这又怎么可能?漫说玉龙女,便是乾天神龙也没有能力瞒过自己将屋中情景以魔力传出。 “大家不要相信这些画面,那都是玉龙女使的邪术。”火龙护法急忙大叫着诡辩,然而鳄靛神已哈哈大笑起来道:“天做孽,犹可为,自做孽,不可活。火龙护法,若屋中那个卑鄙之徒不是你,怎会他在图像中被人丢出,你就立马滚到了屋外?” 这时玉龙女也迈步出屋而来,广场上满族之人齐唰唰将目光集中在玉龙女身上。这玉龙女与火龙护法一站一爬,形成鲜明对比,二人四目相对,玉龙女怒声问道:“你把乾天神龙关在了哪里?” “你个妖女,你胡说些什么?乾天神龙投靠天庭,出卖族人,你却来这里要人,岂不可笑?”火龙护法在说玉龙女,眼睛却望着族人,见众人都冷冷地盯着他看,火龙护法立时慌了起来,指住玉龙女道:“是谁教给你的妖法,要你来害我?对了,你一定不是玉龙女,玉龙女根本没有这种本领,你定是妖人变化了来骗人,看我将你拿下,揭穿你的真面目。” 火龙护法说着,身形一跃而起,双手箕张,霍地两只巨大的龙爪已疾飞在玉龙女面前。 然而玉龙女只一探手,已将火龙护法铁甲坚鳞的龙爪牢牢抓住,下一刻一扭一送,火龙护法打着滚再次摔回地面。 这下不仅火龙护法,全场中人都吃了一惊,若在屋中时是火龙护法轻敌致败,这回却是真刀真枪,没有半点侥幸成分。众人不由呼啦一声向外退去,不知道这火龙护法和玉龙女到底哪一个才是妖孽。 鳄靛神这下来了精神,趁龙宫战将们没人再注意自己,“嗷”一声扑入场中。那火龙护法落败,无力反抗,被鳄靛神探指锁了元神,一把提到面前问道:“快说,一炁星君那贼现在哪里?” 鳄靛神话音才落,猛听得空中一声暴喝:“鳄靛神,休要伤害我家族长。”随着话音,一道玄力飞索般直击鳄靛神。那力用得十分巧妙,于鳄靛神不得不架之际却意在相救火龙护法,然而这令鳄靛神根本无以兼顾之招在回勾上火龙护法之际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高手过招,四外围观之人连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都不知道。他们只看见鳄靛神架住来人招式之际,有人已落下场中。 “鳄靛神,我道你因何敢擅闯龙宫,却不知玉龙女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高明的邪术。” 玉龙女也丝毫不让地回敬道:“翼龙将军,你又什么时候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了?” 来的正是被刹魔公主锁了元神的翼龙将军,只见他负手而立,那种昂然傲视的睥睨之态绝非他本人之前所有。 鳄靛神也瞧出了翼龙将军神态有异,一把将火龙护法提到自己身后护定,点指翼龙将军道:“你是什么人?” 翼龙将军哼一声道:“不平事自有人看不顺眼。二位以为我龙族无人么?堂堂天庭,以一天之力,竟使出附身入体这种不入流的伎俩来诱我家族长上当。不觉太过于卑鄙了么?” 听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借天庭之力来收复天龙族,玉龙女冷笑道:“我只是在借人之力,而阁下却是夺人之体,我此来只为营救丈夫乾天神龙,至于其它事,善恶到头终有报,玉儿不是那权势中人,阁下若真为打抱不平而来,便弄错了对象。” “切!”翼龙将军不齿道:“好一副虚伪面容,瑶台圣母怕是不会做出这种令人发嘘之举,你体内是四大天师还是四大元帅中的一位?待我将他打出原形,看你还有何话说?” 翼龙将军说罢,一记追魂印透体而出,从玉龙女体内直贯而过。 如此轻易得手,翼龙将军立知不妙。 果然,那玉龙女体内的寄居之人并未现形,相反一道吸力如有实形,绳索般系住自己体内元神向外拉去。 “啊呀!”翼龙将军未料到对方手段如此高明,急收招时,一道阴力已随之附体而来,同样的追魂印立时贯入体内,而玉龙女的身形已飞起空中,衣裙飘舞,妙曼如莲花般将纤指一伸,飞速点来。 对方之招连环而发,所使力道似弱实强,令翼龙将军摸不着头脑。再加上过于轻敌,这翼龙将军刹那间已着了玉龙女的道儿。 翼龙将军再顾不得隐瞒本身实力,他“嗨”一声吼,四周围观之人立觉天空颜色突然之间黯淡了下去,处身人群中,却仍犹如孤身飘零于荒漠之上般不可遏制地生出落寞凄凉的感觉,继而又听一声大响,幻觉消失,众人抬眼望去,玉龙女依然身如飞天,潇洒临空,那翼龙将军却已蹬蹬蹬倒退三步,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骇然神色。 “一炁星君,你是一炁星君!”凭着对方适才一招幻灭群星的灭辰大法,鳄靛神终于知道来的这位翼龙将军是何许人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鳄靛神大叫一声,身化巨鳄和身扑上。 鳄靛神快,玉龙女更快。一见鳄靛神这种拼命架势,玉龙女飞旋空中的身形霍地一动间已出现在一炁星君面前。继而连声大响发出,一炁星君身形不断后退,而二人交战的气浪也将扑上的鳄靛神冲得倒跌出去。 周围之人也禁不住那如涟漪扩散般一波大于一波的颠簸,飞出一片,天龙族内刹那间乱成一团,无数的护宫龙将结阵而上,要围攻一炁星君,奈何那二人的功法何其强悍,众人有心无力,半步也靠前不得。 空中二人正剧斗之际,一道流星忽从人群中穿出,铁锤般凿透交战二人身周的气浪,直向核心处的玉龙女扑去。 那一炁星君眼见再也无法隐藏身份,更是舍了翼龙将军的身体,现出真身,与扑前而来的计都星一道合击玉龙女。只可怜翼龙将军,被卷在交战的漩涡之中,乍被一炁星君抛弃,已被流过体内的强大气浪搅做数段,残肢四散抛出。 刹魔公主也未料到这二人功力如此高强,她苦于要保护附身的玉龙女,不能尽展所长,但既便如此,那一炁星君与计都星依然是占不了半点便宜。 眼见以二敌人仍不能战胜对手,一炁星君心中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他甚至在怀疑玉龙女体内之人乃是玉帝亲临,但不管是谁,自己今天一败涂地,其势已无以挽回,于是呼哨一声,带了计都星斜向穿逃出去。 这边的鳄靛神只顾着要寻一炁星君报仇,不意身后马尾星官突然现身,甩长发将火龙护法裹了便跑。 眼见三个贼子要逃,刹魔公主杀上了瘾,忽地从玉龙女体内溢出道:“鳄靛神保护舅母,那帮坏人交给我好了。” 天龙族满天观战之人万想不到力斗一炁星君之人竟是如此美丽的一个小姑娘,一时间惊为天人,无不讶然出声。 刹魔公主哪管得了别人怎么看她,向着天龙族外便要追去,正这时前方打斗声忽起,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刹魔公主却突然间吓得一缩脖,折回身来对玉龙女和鳄靛神道:“舅母,鳄靛神,我要走了,改天再来找你们玩儿。”说罢倏然消失不见。 这边二人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玉龙女急得叫道:“木耳姑娘,木耳姑娘。”不见回音,玉龙女只好向空揖手道:“妹妹今日援手之德,玉龙女它日有幸,定当回报。” 玉龙女话声未落,瑶台圣母、九子鬼母、四大天师以及火眼龙的身形已然出现在玉龙女身旁。 第238章 那吴明远、李青天、梅天顺、熊光显四员天将被刹魔公主锁了元神,立在天门之内,众天兵只以为四位将军在思索大事,竟是许久不曾发觉有异。直到三十六天将中的石远信、孔雷结、陈天远、林大华四人前来接班这才被解救。 瑶台圣母与九女鬼母正在灵宵殿内向玉帝详说南海之事,闻听玉龙女与鳄靛神闯天门离去,俱是大惊。她们虽然不信鳄靛神有定住四位天将的本领,但这二人此去定是要到天龙族。 瑶台圣母早料到鳄靛神那个浑鳄会做出冲动之举,却不料玉龙女也会随他同行。想那蟒神与一炁星君等人可能俱都藏身于天龙族内,玉龙女与鳄靛神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二个老姐妹大惊,九子鬼母虽说是魔界中人,但既知瑶台圣母一人不是众魔对手,也便顾不了许多,二人再度联手,率四大天师出天门赶往天龙族。火眼龙却是听闻玉龙女遇险,担心夫人安危,这才跟随而来。 七个人一路急飞,在天龙族门外正遇到一炁星君、计都星、马尾星官三人,岂料双方一交手,一炁星君等人却是无心恋战,斜向逃走。 见了一炁星君等人如此形态,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怎会不知天龙族内定有大事发生?既担心玉龙女与鳄靛神有失,也便不去追赶一炁星君,急率四大天师和火眼龙闯龙门,径直来在玉龙女身前。 见玉龙女与鳄靛神安然无恙,瑶台圣母等人都是大讶,看看面前已被气浪摧残得破败不堪的殿宇残垣,瑶台圣母问道:“玉儿,你这是在向谁道谢?” “见过圣母、天尊和四位天师。”玉龙女道:“圣母有所不知,鳄靛神不知从哪里结交了一位叫木耳的小姑娘,却万料不到那个小妹妹身怀绝技,连一炁星君也要逊她三分。另外火龙护法已亲口承认乾天神龙被人关了起来,只要能捉住火龙护法,乾天神龙和九天大帝便可以获救。” 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对望一眼,依冥魔长老所言,乾天神龙与九天大帝凶多吉少,火龙护法多半是在骗玉龙女,只是这木耳姑娘又是谁?既能击退一炁星君这等凶人,木耳的来历必定非同小可。 “木耳,木耳,魔儿!”九女鬼母突然间明白过来,急问玉龙女道:“她可是一位身着紫衣的漂亮小姑娘?” “正是!”玉龙女奇道:“天尊认识那位小妹妹?” 瑶台圣母一旁接话道:“这位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老姐姐的侄女,阿修罗的女儿:刹魔公主。” “怪不得这个小妹妹身手如此惊人,原来是魔界的小公主。”玉龙女恍然大悟,阿修罗一代魔王,没想到他的女儿竟是如此天真可爱。 这时九女鬼母再次开口追问道:“夫人可知刹魔公主去了哪里?” “这——”玉龙女一皱眉突然转头问鳄靛神道:“你是在哪里碰到的小公主?” 鳄靛神也是此时才知那个木耳小姑娘竟是刹魔公主,于是将在浮影琉璃宫内巧遇刹魔公主一事说了出来,自然瞒了他的酒后丑态。 “这就是了!”瑶台圣母点头道:“小公主被羊妖带出天魔宫,那羊妖难舍鳕雪,所以才会回到浮影琉璃宫中。只不知羊妖与鳕雪却又去了哪里?” 九子鬼母接口道:“魔儿自幼没出过天魔宫,对外界事物一概不知,她这一离开,必定还要回到浮影琉璃宫中,咱们快去寻她,迟则说不定又会被羊妖骗走。” “我随你们一同前往。”玉龙女既知丈夫尚在人世,心中暂时安定下来,那火龙护法被一炁星君救走,自己纵急也是无能为力。刹魔公主已在玉龙女心中留下非常美好的印象,她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那个天真的小女孩,自然也就为刹魔公主的安危担起了心,这才要一同前往。 玉龙女话音才落,一旁围观的众多天龙族战将们突然一起跪倒在地道:“请夫人留步!” 一旁火眼龙一见,跨身立于玉龙女身前冲着龙族众将怒道:“你们还想做什么?” 天龙族众将中一员为首的长须龙头战将开口道:“夫人莫要误会。我等糊涂,被火龙护法愚弄。如今天龙族已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乾天神龙族长又下落不明,我们众人意欲让夫人暂代族长之职,带领我们救出族长,振兴龙族。” 瑶台圣母一听,露出微笔对玉龙女道:“既如此,玉儿你便留下吧!”说罢对四大天师道:“你们四人随在夫人身侧,协助夫人料理天龙族之事。” 四大天帅一声应诺,瑶台圣母、九子鬼母拜别众人,带了鳄靛神下川江来寻刹魔公主。 ———— 东海龙宫,金壁辉煌,虽然构筑在一座海下山腹之中,令人不能一窥其真面目,但山口处外延的迎宾殿已然十足彰显出龙宫的富丽堂皇。到处悬挂着的夜明珠将四围海底照得一片通明,五彩霞霭氤氲缭绕,令任何一位来龙宫作客之人都会产生身心陶醉的感觉。 龙宫卫队见惯了被龙宫气势慑服之人,只他们却也从未见到能被这龙宫美景陶醉得晕死过去的强人。等众卫士围住这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时,才发现这个强人正是龙宫的小太子:龙鱇。 当龙鱇被人救醒时,鼻子都要气歪了,清风那个妖孽,自己既然技不如他,死也就死了,却放自己在家门口出丑。 “我叔叔呢?”龙鱇问众守卫,既然知道杀死兄长的仇人便在浮影琉璃宫中,这个复仇机会却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见小太子神色不善,带队的螃蟹队长忙回答道:“西海龙王派人传信,大王接讯后立即匆匆赶往西海去了。” “好,那你们全都跟我走!”别看龙鱇平时一副风流倜傥样,书呆子气上来却和鳄靛神一般,九头牛也拉不回。 螃蟹队长一听为难道:“大王走时有言,要我们封锁龙宫,任何人不得擅离,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龙鱇点点头,他呆归呆,却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听螃蟹队长一言,竟一个人掉头便走,待螃蟹队长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龙鱇早跑得没了踪影。 螃蟹队长无奈地摇摇头,龙鱇的任性妄为,龙宫中人谁不清楚?众卫士也没当回事,自去继续巡逻。 龙鱇却冤枉了清风,他被放到龙宫门口乃是鳕雪所为。鲟雪生怕龙鱇有险,一路将他送到了龙宫门口。然而那清风当真寸步不离鳕雪左右,令鳕雪气苦不堪,却又怕清风与龙宫中人撞面,双方动手,没奈何才将龙鱇放在龙宫门口,想来在这龙宫附近,还没有什么人敢来伤害龙鱇的。 就这样,二人返回了浮影琉璃宫。 甫一进宫,清风便觉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待他做出反应,三道黑影已将二人围困在中央。 “羊兄弟你回来了?我们差点以为你不在这里。” 清风细看来人,认出是天魔宫外大战魔界三长老的阴辇迪、辄无隐和东伶玄三人。清风吃了一惊,这三个人哪一个的魔功都不比自己弱,更何况自己还要保护鳕雪。 略一思索,清风恢复镇静对阴辇迪笑道:“迪帅怎知在下会在这里?” “我猜的。”阴辇迪笑道:“我们去了仙霞山五行观,没有找到羊老弟,大伙儿知道你与这位鳕雪姑娘关系特殊,因此一路赶来,果然在这里撞见了老弟你。” 清风苦笑摇头道:“看来在下回来的正是时候,但不知迪帅找在下有何贵干?” 阴辇迪双手交叉胸前,吃定对方般道:“听说羊老弟拐走了阿修罗的女儿?” “这真是冤枉!”清风一听,已知阴辇迪等人的来意,却也判断出刹魔公主定是有事离开了浮影琉璃宫,因此并没有落入对方手中。 清风眼珠乱转,借题发挥道:“那刹魔公主技艺惊人,天魔宫中在下侥幸得脱,如今她已上天去寻她的大姑九子鬼母,迪帅若想找她,在下可以带路。” “羊老弟真会骗人。”阴辇迪呵呵一笑道:“那九子鬼母当时就在天魔宫外,刹魔公主因何会上天去寻她?羊老弟不是想借仙界之手救你的这位鳕雪姑娘吧?” 辄无隐一旁冷笑道:“看来羊玄你还是没有认清楚眼前的形势,我能擒走鳕雪一次,就能擒走她二次,只这次你却不一定能把她再救走,你要不要试一试?” “辄帅何必动气。”被对方看破心机,清风立时哈哈笑道:“三位果然聪明,但不知三位找那刹魔公主做什么?” “少跟我装糊涂。”阴辇迪收了笑意道:“阿修罗派人从我手中骗去地珠,我焉肯和他善罢甘休?只要擒住刹魔公主,那阿修罗就得乖乖将地珠交出来。” “原来如此,三位要找那刹魔公主原也不难。”清风说着回头冲鳕雪一笑,鳕雪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随清风而来的小姑娘是刹魔公主,因此也轻轻回笑,以示自己明白清风的意思。 阴辇迪三人只当这二人郎情妾意,却没有发现有异,那阴辇迪道:“如此便请羊兄弟你指点一二。” 鳕雪恨透了辄无隐,但她现在已较之前成熟稳重了许多,眼见形势不妙,知道清风想尽量利用刹魔公主来引三人上勾,因此一语不发,看清风有何计策。 清风伸手一指辄无隐道:“刹魔公主离开天魔宫,为的是要寻找这位辄帅,她如今已赶往北昆仑,你们既是为她而来,大可去那里寻她,至于我和鳕雪,我们还有其它的事,就不陪三位了。” “二位何必急着要走。”阴辇迪冷冷地看着清风,毫无让路的意思。 “难道三位不是为刹魔公主而来?” 第239章 清风眼里闪出嘲弄的神色。 阴辇迪却不知清风是在以退为进,他不置可否道:“我们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清风于是将天魔宫中遇到刹魔公主之事道出,只是略一改编,成了清风为能脱身,以辄无隐为借口,将刹魔公主骗往了北昆仑。 阴辇迪点头道:“羊兄弟果然聪明,怪不得那无影魔会放过你。” 清风暗舒一口气,他料定了对方是从无影魔口中得知自己去过天魔宫,因此这段却是一点没瞒,照实相告,初步骗取了阴辇迪的信任。 阴辇迪继续道:“那刹魔公主果是天真得很,只是羊兄弟的话却不敢叫人尽信,因此请羊兄弟陪我们三人走一趟。” “好说。”清风笑道:“迪帅想与在下交朋友,羊某荣幸之至,怎敢不效劳。” “免了。”阴辇迪也笑着回道:“我们只是想请羊兄弟带路罢了,以你老弟夺人功法的手段,哪个敢与你交朋友?” 清风哈哈一笑,护着鳕雪,在阴辇迪三人的前后拥护下出了浮影琉璃宫,驾祥云直奔北疆。 这边五个人刚走,那边一条游龙已然从水下飞速冲入浮影琉璃宫来。 这条龙乍一入宫,已盘旋飞舞在各殿之上,一边喷火一边大叫道:“清风,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给我出来!” “这宫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下来说话好么?” 龙鱇没有料到在自己如临大敌般的全神戒备下,竟被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下方。他低头一看,却是那个和清风同来的美丽小姑娘。 “姑娘究竟是谁?”龙鱇在女子面前却是从不失礼,立时恢复书生本色,收龙身来在对方面前。 来的自然是刹魔公主,这刹魔公主只是涉世未深,却非傻子,既知龙鱇与清风有仇,便笑道:“我是鳄靛神的朋友。” “什么?你认识我表哥?”龙鱇却是真的吃了一惊,犹疑道:“怎么我从未听表哥谈起过你?” 经过半日外出,刹魔公主已渐渐明白人间事俗,笑道:“我也没听他说起过你啊。” “也是,那姑娘适才去了哪里?”比起刹魔公主,龙鱇大女人面前反成了十足的傻子,也是人性随心的道理吧,有些人一点即通,有些人却是永远也开不了窍。 刹魔公主甜甜答道:“我适才随鳄靛神去看望舅母玉龙女。” 听刹魔公主说出玉龙女的名字,龙鱇再不怀疑,不好意思道:“原来姑娘是自家人,请问姑娘芳名?” 刹魔公主眨眨眼道:“你叫我木耳好了。” “木耳?好奇怪的名字。”龙鱇做出与鳄靛神初闻此名时一样的表情,只是鳄靛神是喝醉听错,龙鱇却是深信不疑,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木耳姑娘,你可知那羊妖去了哪里?” 刹魔公主露出不悦神色道:“龙哥哥,你不要问这么多问题好么?” “是我失礼了。”龙鱇露出迷惑过无数少女的招牌笑容道:“姑娘花容月貌,必定出身大家,和我这等粗弊之人一起,实在委屈了姑娘的清秀灵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龙鱇正等着要看刹魔公主那被人夸奖后的娇羞美态,却不料刹魔公主大眼一睁,奇怪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便委屈了我?难道你也是坏人?” 龙鱇一见适得其反,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只是姑娘的美貌令在下自惭形秽罢了。” 刹魔公主露出厌恶之色道:“做贼才会心虚,我不要再和你玩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姑娘留步!”龙鱇料不到对方这么实在,自己真是自作聪明,急忙挽回道:“在下只是自谦罢了。” “出尔反尔,你是坏人。”不管龙鱇怎么解释,刹魔公主却已认定了对方不是好人。 龙鱇正急得满头冒汗之际,那刹魔公主突然间折身而回,伸玉指一把掐上龙鱇脖颈,身形嗖地消失不见。 二人刚刚离开,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的身形已然出现在浮影琉璃宫中。 审视良久,九子鬼母黯然低头。 瑶台圣母安慰九子鬼母道:“老姐姐放心,小公主虽然不在这里,但既知她一切安好,咱们便可以从容寻找。” 九子鬼母点点头,二人离了静谧的浮影琉璃宫,出川江刚想返回天庭,瑶台圣母突然一回头道:“黄魔、大翳,你们有何事要说?” 那驻守巫峡十二峰的黄魔和大翳甫离峰头便遇上了瑶台圣母,大喜上前道:“见过圣母与天尊,适才阴辇迪、辄无隐、东伶玄、羊妖,还有鳕雪姑娘,一同出了川江向北而去,我等不敢阻拦。待贼人走后,正要入浮影琉璃宫一探,却巧遇到圣母与鬼母从宫中出来。” “噢?”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对望一眼,以黄魔等人的功力尚且可以如此确定地感应到敌人的行迹,而自己二人却没有发现魔踪,此事十分蹊跷。 瑶台圣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些人?” “就在刚才。”黄魔也听出有异,奇怪道:“难道不是圣母与鬼母将他们赶出川江的么?” 瑶台圣母摇摇头以示回答,然后皱眉道:“他们故意露出形迹,不知又有什么企图。那羊妖怎会与阴辇迪等人走在了一起?” 黄魔道:“看情形,羊妖与鳕雪姑娘似被挟持而行。” 瑶台圣母道:“那羊妖对鳕雪倒确是一片真心,只不知阴辇迪挟持这二人意欲何为?” 九子鬼母眼中冷芒一现道:“阴辇迪等人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却仍不死心,四处招摇,咱们这便跟去,探探这帮贼子的动向,伺机救出鳕雪姑娘。” 瑶台圣母正有此意,嘱黄魔等人继续镇守巫峡诸峰,她与九子鬼母驾云向北急追。岂料行不多远,又被一朵祥云拦住。 “见过圣母与天尊,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祥云一停,北海龙王敖闰现出身来道:“我接到敖顺派人传讯,得知叔叔遭了贼人毒手,正待前往西海,不意巡海水兵发现了海皇、蟒神、鸿蒙神鳄的尸体,我知兹事体大,只得暂缓前往南海,南来要上天庭去见玉帝,却恰好遇到二位驾临。” 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这一惊真正不小,海皇女与秋霜雪一同返回鄢墟城中,怎会遭人毒手,惨死在北海?难不成鄢墟城中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这二人再无心追赶阴辇迪等人,与北海龙王一道,直奔鄢墟城而来。 ———— 鄢墟城中,秋霜雪等人得海皇女所嘱,为海皇女与蟒神留出谈话空间。 然而大家左等右等,海皇女却只是不见回来,众人终由开始时与五岳群神重聚的欢喜转为了对海皇女的担忧。 “我去找姐姐!”秋霜雪说走便走,起身间已升上万里高空,茫然四顾,不见海皇女踪影, “姐姐会去哪里?”秋霜雪正思索间,忽然感应到遥远处一团物体散发出强大的霞光朝自己飞速扑来。秋霜雪吃了一惊,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晃出无形神剑,催祥云迎上前去。 双方尚未接触,身侧一道巨大的杀机席卷而起,秋霜雪身形略滞之际,砰一声一团黑烟在眼前闪现,辄无隐那森森鬼影现出形来,一把抓向飞来的霞光物体。 那物体身上金光暴闪,辄无隐不备下“啊”地叫了一声,只一迟疑间,秋霜雪的神剑已然斩削而来。 辄无隐身形倏闪又现,已避过了无形神剑剑芒,魔功发出,轰上飞来物体,将那物击得倒飞回去。 “鳕雪姐姐!”秋霜雪此时终于看清了辄无隐与自己争夺的“物体”竟是失踪多日的鳕雪!只那鳕雪身上却被一个硕大的金刚镯护住,因此才没有在辄无隐的一击之中受伤。 辄无隐显然也没有料到鳕雪身上带着可克制他阴功的至罡之物。这辄无隐虽然厉害,却是幽冥之体,不敢直接与金刚镯相触,因此才欲施法将鳕雪击回原处。 既知对方目的,秋霜雪焉能让他得逞,神剑如索,卷住疾飞的鳕雪,同时身形暴起,纤指张开,嘶嘶霞芒罩向辄无隐头上血点。 虽然不是神剑袭体,但秋霜雪此时的功力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一招一式俱含无上神通,辄无隐焉敢大意?他故伎重施,身形一闪一现间避开秋霜雪的攻击后,霍地化出十具真身,五五双分,在反击秋霜雪的同时,另外五道黑影已然飞扑向鳕雪。 “妖孽你想得美。”秋霜雪一声娇叱,身化长虹,硬是从辄无隐拍出的魔风中穿过,人剑合一,将鳕雪抱于臂下,下一刻神剑如鞭,暴龙般盘旋挥舞着迎斩扑向鳕雪的五道魔影。 “呼”地黑影消失,辄无隐十道真身合一,化黑烟冲向秋霜雪。人未至,巨大的杀气已如激流暗涌,排山倒海,狂击而来。 秋霜雪知道似辄无隐这等魔道大家,邪风杀气俱可杀人,不敢小觑,护住鳕雪的同时,全身神通悉数迫出,巨大的气浪刹那间笼罩百里云团,凝成铁锤般强大的玄湍,带着巨啸砸向辄无隐。 双方气劲未交,突然又是一道巨大的力量从遥远处惊鸿掠来。秋霜雪清楚地感应到那股力量不偏不倚,在自己凝聚的云团与辄无隐杀气相撞的一瞬击上辄无隐鬼影,那辄无隐再厉害,也架不住这两道大力的交击,惊叫一声消失无形。 秋霜雪尚来不及看清来的是什么人,小道童清风的声音已然传入耳内道:“快带了鳕雪离开。”说罢那小小的身形已如飞燕回掠,划出一道炽痕回击上急追而来的一团雷电。 轰然一声大响,秋霜雪这才知道来的非止辄无隐一个魔头,而在那道被清风舍命阻止的雷电后方,一股强大到远非自己可以抵抗的巨大魔力泰山压顶般渗透而来。 第240章 至此秋霜雪再顾不得多想,抱了鳕雪急向鄢墟城飞下。双方交手虽只一瞬,但如此强大的魔气定会惊动城中众仙,只要与众人会合,便可救鳕雪逃过魔人的追杀。 然而秋霜雪才一转身,全身巨痛骤起,她不由自主,一头向云下栽落。 那清风为搭救鳕雪当真是费尽心机。他知鳕是仙界中人,为救心上人不惜冒险欲将对方引入天庭,只是被阴辇迪识破,未能成功。然而这清风的五行大法实已到了鬼神莫测的奇高境界,竟于离水的刹那生生将众人的烙印打入水中,直到带着辄无隐等人远离川江后,那烙印才脱水而生,惊动黄魔。这也正是为什么黄魔竟能在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都未能发现异常的情况下尽获敌情的原因。 这清风运用相同的办法,不断地在云中留记,然而却直到被阴辇迪等人发现之时,仍未有仙界中人顺印记追来。 阴辇迪等人发现上当,立时暴怒。这清风的反应也是极快,不待对方攻来,金刚镯画地成牢,不攻敌,却将鳕雪牢牢锁入金刚决内,拼全力向着鄢墟城方向丢去,同时以攻代守,一人敌住了阴辇迪、东伶玄两个人的进攻。 这清风的计划极其周详,他在五行观内见过辄无隐对金刚镯的反应,知道此物是辄无隐的克星,既然一个人无法同时对抗三个魔头,他也便放任辄无隐去追鳕雪,独力截下了阴辇迪与东伶玄。 那辄无隐果然没有料到护在鳕雪身上的乃是至罡神物:金刚镯。一时不察下吃了个小亏,然而若非秋霜雪正好离城来寻海皇女,鳕雪仍是难逃对方魔手。 阴辇迪被清风戏耍,气得哇哇暴叫,与东伶玄联手要灭清风。不意清风对敌之际,机变百出,而更让阴辇迪想不到的是,那清风的魔功竟已高到直欲与他平起平坐的地步,被那清风转瞬脱身击退辄无隐,又复扑了回来。 阴辇迪这才知清风已成大患,眼见秋霜雪现身,他暗道一声来得好,雷电功发逼住清风,身形却已向秋霜雪处飞扑过去。 鳕雪和秋霜雪在一起,清风焉能让阴辇迪阻断秋霜雪的退路?他身形霍地化作坚铁,横展开来,隔断了整个长空,将击来的雷电及阴辇迪等人,一同与秋霜雪所在处隔断开来。 轰一声响,阴辇迪与东伶玄两道强力击上清风身体。 清风想得虽好,要舍身相救鳕雪,但他却忘了,他与秋霜雪已成连精双体,一损俱损,当他一声大叫栽下云端之际,秋霜雪也一起向下落去。 阴辇迪一见大喜,舍了秋霜雪,巨手一张,长臂疾伸百丈,凌空向清风抓去。 如电芒骤现,一把大刀惊风泣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阴辇迪长长的手臂上剁去。 “啊呀!”为那刀上惊雷所惊,阴辇迪急缩臂间,一只鬼爪已砰一把将清风下坠的身形牢牢撰住,九子鬼母傲视三界的嶙峋身躯现出形来。 那边秋霜雪急落之间,身旁黑影一现,被秋霜雪与清风联手迫退的辄无隐再次出现在身边。 这辄无隐当真不愧是暗夜魔王,来去无踪,防不胜防。但令辄无隐也意料不到的是秋霜雪的无形神剑突然间自对方体内窜了出来,脱离了秋霜雪掌控,如一条活了的神龙般向他卷削而来。 辄无隐大吃一惊,那剑虽然已不在秋霜雪手中,却似比在秋霜雪手中时更具威力,暴出的剑芒超越先时的强度,电光石火间已缠住辄无隐身形。 “啊呀!”辄无隐大叫一声,好在这贼脱身的本领非比寻常,看看已是无隙可逃,仍是呼地不见,硬生生避过生死大劫。 无形神剑窜回秋霜雪臂内,瑶台圣母从下托住了昏迷的秋霜雪和她手中的鳕雪。而北海龙王敖闰已然一声龙吟,助九子鬼母大战阴辇迪与东伶玄。 这时众人脚下风云大动,千手剑侠、鸠盘荼、五岳帝君、宓妃等等众人为空中的打斗声所惊,驾祥云尘嚣而上。 阴辇迪一见,不敢再战,气得怪叫一声,率辄无隐与东伶玄转身逃去。 ———— 鳕雪醒来,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瑶姬。从小到大,除了母亲,鳕雪感觉最亲近的便是这位瑶姬仙子,她坐起身抱住姐姐痛哭起来。 瑶姬轻轻抚着鳕雪的背,心中也是十分伤感,这位妹妹从小便在川江圣母的呵护下长大,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如今一切改变,不仅母亲惨死,她更是辗转失陷在魔界中人与清风的手中,其中苦痛,可想而知。 鳕雪哭着哭着,声音渐弱,终收止悲声低低问道:“瑶姬姐姐,他还好么?” 瑶姬叹了口气道:“你不用担心,他被阴辇迪和东伶玄所伤,是鬼母天尊救了他,你便是他清醒过来后从金刚决中放出来的。” 鳕雪继续低声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瑶姬扳起鳕雪肩头问道:“告诉姐姐,那妖在你心中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鳕雪转了头不敢与瑶姬的目光接触,口中却如实相告道:“我一直知他心意,却从不曾给过他希望,但在金刚镯中被辄无隐击昏前的一刹,我心中能想到的人只有他,我知道,我将再也忘不掉他。” “你不是喜欢你的龙哥哥么?”瑶姬正色道:“若妹妹愿意,我可以为妹妹去寻那龙鱇。” 鳕雪摇摇头道:“我曾经爱过龙哥哥,但在浮影琉璃宫中决定与他分手时,却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痛苦。相反,与清风的每次别离,我心中总有无尽的牵挂,那是来自前生的呼唤,我注定无法逃离。” 瑶姬一听,忍不住道:“妹妹,你可还记得他本是妖,而且你的母亲也是因他而死!” “我知道我愧对母亲!”鳕雪说着深深地低下了头,用一种痛苦的声调道:“但清风几次救我,我岂能无动于衷?不管他是妖是人,我所认识的清风是一个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为了我的安危肯于牺牲自己一切的人。只要他对我好,我就应当回报他,他是妖也好,魔也罢,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鳕雪说着突然抬起头,眼中射出炽烈的光芒道:“或许我可以改变他也未可知,只要天庭肯给我们一次机会。” 瑶姬听鳕雪决心已定,不再相劝,无奈道:“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清风现已被押上天庭,他害死许多仙家性命,本罪无可恕,但他却又与霜雪成了连精双体,这令父王也感到处置起他来十分棘手。若你真的能令此妖改变,也可算三界之福了。” 听瑶姬如此一说,鳕雪心中登时生出一线希望,央求道:“瑶姬姐姐,你带我上天去见玉帝好么?” 瑶姬摇摇头没有说话,川江圣母已逝,她已成鳕雪最亲近的人,虽然鳕雪与羊妖是前世夫妻,但今生有别,瑶姬怎能眼睁睁看着鳕雪往火坑里跳? 见了瑶姬的态度,鳕雪心中一凉,起身下地道:“圣母他老人家呢?我要见瑶台圣母。” 瑶姬并不回头,眼神眺望窗外渐黑的暮色,道:“终于又到了黑夜,这个白天已持续了一夜一日,虽是违背天象,但只要是为了更好的将来,现在又何妨去改变一下呢?” 瑶姬终于下定了决心,而她背后的鳕雪,已闻言流下泪来。 ———— 北海玄冰圣殿,秋霜雪将海皇女与蟒神的尸体并排放在那高高祭坛顶上残毁的圣殿中心处,“碧涛”琴静静地躺在海皇女身旁。 秋霜雪默视着二人的尸体,回想起初到圣殿时的情景。海皇女的故事言犹在耳,而她的命运已然随着时间的远去尘埃落定。 默然良久,秋霜雪含泪道:“姐姐、姐夫,很久以前你们曾经携手共事,但却从没有真正意义地走在一起,而今往后,再没有人可以打扰你们的安宁,妹妹在这里祝姐姐、姐夫幸福!” 秋霜雪说罢,脱下那枚姐姐赠与的玄冰古戒,神功逆转,圣殿外飞扬的大雪立时被吸入殿来。秋霜雪将古戒放置在海皇女身上,看着受神戒招唤而来的落雪渐渐覆满姐姐面容,凝积成一个雪冢,她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立于秋霜雪身后的瑶台圣母、九子鬼母、宓妃、娥黄、女英五人默默地看着秋霜雪完成这场雪葬。 北海龙王已赴西海,鸿蒙神鳄的尸体也已派人送上天庭,不日将与九头蛟一同送回鳄龙潭。西海与鳄龙潭同样将上演两场送别场面。 见秋霜雪极力压抑着悲声,瑶台圣母开口安慰道:“霜雪,海皇与蟒神生不能同枕,死却可共穴,在天有灵,也当欣慰。你莫再悲伤。” 秋要雪点点头道:“霜雪明白,姐姐与姐夫的逝去再一次明证了战争的残酷。我已将祝福送于他们。逝者已去,三界生灵却依然处于生死的威胁之中。从今往后,霜雪誓将应天道而行,为解除三界灾难尽现身心。” 九子鬼母一听,知秋霜雪已彻底抛开了个人的一切恩怨情仇,全心全意投入到了应对三界灾难的宿命之中,再不以生死为念。她不由长叹一声道:“我今日方明舍生取义的含义,怪不得仙界始终压魔界一头。阿修罗啊阿修罗,枉你修成绝世魔功又如何?终究脱不过一己之私欲,又怎敌得过无我大道?” 瑶台圣母心知九子鬼母终在仙界中人义举的不断感召下幡然醒悟。她低声问道:“老姐姐,依你之见,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九子鬼放声笑道:“妹妹只管放手而为,无需问我。” 见九子鬼母已明白自己话中之意,瑶台圣母笑道:“既得姐姐应允,妹妹就放心了。” 九子鬼母率先转身飘离圣殿,口中却回道:“我岂会信不过妹妹,刹魔公主便交给妹妹了。 第241章 阿修罗已成背信之人,魔儿却是冰清玉洁,她在妹妹身边反比在她父母身边更令我放心。” 至此众人摆脱悲伤困扰,在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的笑声中飞出了千里柱阵。 ———— 等龙鱇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江边一座荒山之内,他显然是被那个漂亮小姑娘当“坏人”丢在了这里。 龙鱇这个晦气,自己什么时候被女人如此鄙弃过?看来谦虚也不见得便是什么好事。 龙鱇默察全身,还好那个小姑娘不是什么歹人,没有进一步伤害他这个“坏人”。 晃晃脑袋,龙鱇起身空中,羊妖已没了踪影,他也只好先回东海再说。然而他行不到百里,脖上一紧,再次被人掐晕了过去。 ———— 西海之中,守珠殿已成安椁殿,置放着黄龙法体的棺椁停放在大殿正中。玉帝亲临西海,以感谢黄龙亿万年来镇守水域,与天庭、地府一同维护三界安定的功绩。 五岳帝君也闻讯前来祭拜,五岳与四海同处人间,他们之间的友谊跨越岁月的久远,悠游流淌。此次老友罹难,岳山震帝等人怎不肝肠寸断?留下四位夫人及其他散仙助傲剑群英们守护鄢墟城,五个人一同来在西海,送别故友。 龙族大葬,仪式繁杂,守珠殿外,自四海龙王而始,西海兵将层层排开,无数水族居民自发涌来,密密麻麻站满了西海海底。 四海龙王中居长的东海龙王暂代了水龙族族长一职,指挥西海水族,摆开祭祀物器。 一片悲声之中,大笑声突兀而起,如海涛拍击向人们肃穆的面容,唤醒了愤怒。 玉帝、四海龙王、五岳帝君俱各回首,无数水族兵将已纷游而上,向笑声发出处层层围去。 从下方仰首海空,静谧的深水幽波之中,无数光点亮起,已成死星的颗颗陨石重焕星芒,似繁星镶嵌海下,幽芒中映出一炁星君那放肆大笑着的恐怖面容。 “轰”一声,众陨星忽然现出人形,刹那间形成一支庞大的奇兵队伍,向着冲上的西海水兵迎头痛击。 这个变故谁也始料不及,西海兵将猝手不及,登时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东海龙王一见,大叫道:“众兵将退下。”说罢点指一炁星君道:“常言道:死者为大,今日是我四海水族为族长送别之日,还望星君莫要扰乱祭礼。” 一炁星君收了笑声,装出一副戚容道:“黄龙与我昔日也曾是朋友,对他的誓去我感到很难过。因此特来一拜。” 东海龙王心知对方口不应心,当下也不客气,直言回绝道:“好意心领,拜祭免了。星君大人还是请离开为是。” 一炁星君听得板眉一竖,伸手间提出一人,冷冷道:“我心不平呀。黄龙逝去,四海悲痛,独龙鱇这个浪子四处逍遥,却被本星君遇到。不知龙王对这个忤逆侄子会如何处置?” 东海龙王见一炁星君竟擒了龙鱇来做要胁,心中登时大怒,再不愿与他虚与蛇委,大声喝问道:“一炁星君,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一炁星君嘿嘿发出一串冷笑道:“我只是代老友黄龙气愤不过,似龙鱇这等纨绔忤逆之辈,理应擒来,当众斩杀,以儆效尤。” “你敢!”东海龙王性烈如火,哪会受一炁星君威胁,立时便要爆发。玉帝过来一拍东海龙王肩头,示意他退下,自己飘身向上,迎向一炁星君道:“龙鱇纵有行事不妥之处,但也罪不致死,星君言过了。” 尝闻东海龙王视龙鱇如己出,一炁星君出言恐吓,只不过是想试试手中棋子的分量。 而一旦谈判破裂,下方众仙之中也只有玉帝才有能力从一炁星君手中强行夺人,所以玉帝借着说话之机尽量地向对方靠近过来。 一炁星君怎会看不穿玉帝的企图?只是玉帝从他手中夺去天庭之主的位置,这令一炁星君对玉帝的恨盖过了对玉帝怕,他不但未将玉帝视做潜在的威胁,反而有一种想要与对方血拼洗耻的冲动。 一炁星君心中发狠,手下竟使出劲来,龙鱇嘴里刹那间流出血来。 玉帝一见,停下身形,二人之间的距离也随之处在了一种将破未破的微妙境界。 玉帝一面将神力贯注全身,随时准备出击,一面轻松笑道:“依星君身份,当不会计较一个小辈的行为得失,此来用意,星君不妨明言。” 一炁星君也压下出手的冲动,不假辞色道:“很简单,把地珠交出来,我便放了龙鱇。” 玉帝一听笑出了声来。原来一炁星君尚不知地珠已失,凭此点,定可让他栽个大跟头。 玉帝想到利用此点,下方西海龙王也想到了这点,他立时远远开口叫道:“星君快人快语,我们也不愿纠缠,便依星君所言,在下这便去取地珠。”说罢径直带人返回了西海龙宫。 玉帝当然明白西海龙王的用意,不再出言,只是微笑着默察一炁星君的一举一动,从中寻找破绽契机。 一炁星君却是不等西海龙王回来便已对玉帝发出了冷笑声道:“听说地珠置于守珠殿后的绝地海沟之内。是西海龙王走错了地方,还是你们欺我无知?” 玉帝道:“星君有所不知,地珠藏于绝地海沟之内,那只是为掩人耳目放出的烟幕,正因为谁都相信厚水中无人可入,地珠反不必要放入海沟之内,不然一旦幻龙有个闪失,地珠岂不要永久埋没?” “好一招偷梁换柱,只是你为何要如实相告?”一炁星君显然对玉帝的话难以尽信。 玉帝笑道:“你总归要见了地珠方肯放人,海沟内空无一物,我若再骗你,却拿什么出来给你?” “好,暂且信你。”一炁星君转了话题问道:“黄龙是否真是阴辇迪所杀?” 玉帝不答反问道:“星君怎么关心起了这个问题?” 一炁星君试着问道:“你可知我与阴辇迪已然分开?” 玉帝点头道:“阴辇迪曾言,星君与蟒神上天,实是意在在下。” “玉帝信么?”一炁星君反挑道:“以阴辇迪的本领,怎会未夺去地珠?他既会来夺地珠,也必会觊觎天珠。” 一炁星君问题多多,反显示他知道得实在不多。玉帝心中好笑,面上却做出无奈状,苦笑一声道:“天珠不是已在星君手中么?那阴辇迪本领虽高,却不懂星君大人的胁迫手段,否则以他的能力,仙魔两界都将防不胜防。” 一炁星君一听笑了出来:“原来你们都知道了,那也就多说无益了。” 一炁星君表面在笑,心中却暗恨昆仑子,倘没有那反骨贼,此刻天地双珠都将落入自己怀抱。 要知道一炁星君此刻的夺珠之举,势必令他成为天庭首敌。但他除此之外,已是走投无路,除非拥有天地双珠,否则一炁星君再想不出第二条可摆脱目前困境的道路。一炁星君可谓是豁了出去,他已如困兽犹斗,渴望着能挣扎出一条出路。 一炁星君正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西海龙王敖顺已然返了回来。 “一炁星君,你想要地珠么?”敖顺说着手一举,一枚幽芒暗溢的幻波神卵被托起在头顶处。 一炁星君不信对方会如此容易拿出地珠,他眉头一皱哼出声道:“把幻波神卵打开。我只要里面的地珠。” 西海龙王哈哈一笑,竟身朝绝地海沟处走去。一旦近到厚水百丈之内,飞行术便会失灵,那时他手中托的纵是真地珠,一炁星君也没有把握在得到地珠后安然离开。 眼见周围四海五岳之人个个虎视眈眈,一炁星君急叫道:“站住,你不想要龙鱇的性命了么?” 西海龙王眼见已远远地避开了众人,他突然暴声狂笑起来道:“一炁星君啊一炁星君,你以为我真的会为了龙鱇的性命把地珠交给你么?我之所以取来地珠,正是担心东海龙王会受你要胁把地珠给了你。叔叔黄龙为守护地珠而死,我怎么可能把他用生命悍卫的地珠给了人?叔叔已死,如今再没人知晓呼唤幻龙的口决,我要让这颗地珠永远地沉睡海沟,在这里陪伴叔叔。” “什么?”一炁星君听罢登时大急,他本不信西海龙王会将地珠给他,但如今对方明言不给,他反有点相信起来,看这敖顺之意是铁了心不顾龙鱇的生死了,倘他手中拿的真是地珠,一旦抛落绝地海沟内,当真是没有人能再取得出来的。 情急之下,一炁星君顾不得龙鱇,急念咒语摧动虹霞丹露。那隐身暗处的计都星呼一声化做流星,直向西海龙王身前截去。与此同时,玉帝也知机会来临,身如幻影,全速向一炁星君扑了过去。 几乎没有丝毫悬念,双方都是趁其不备,各有所图。有马尾星官长发暗袭的帮助,计都星从手忙脚乱的西海龙王手中吸过假幻波神卵,在其他三位龙王扑来之前化流星回飞而去。而一炁星君则是被玉帝那必杀之技突破了星石幻影的阻挡,直击身前。他迫于无奈,舍车保帅,硬拼一招下,一炁星君技逊一筹,被玉帝将龙鱇夺去。 双方各有所失,也是各有所得,一炁星君眼见幻波神卵到手,而下方大批龙族水兵二度包围上来,他不敢逗留,唤了隐在暗处的火龙护法便要退走。 众人哪里能容得这帮贼人逃走?先时有龙鱇被擒做人质,投鼠忌器,此时人已救下,再没了顾忌。四海龙王、五岳帝君,无数水兵,无不一拥而上。然而他们快,有一物更快,便在计都星携宝物逃出四位龙王包围之际,却一头撞在了一道剑芒之上。 那边的一炁星君刚脱出玉帝神波笼罩范围,收星石转身要走,不意身后一道与玉帝相类的罡风骤然击来。 第242章 骇得那一炁星君“啊呀”一声,被迫退入了五岳帝君的扑击圈中。 只听深水处一道笑声传出来道:“地珠已收,请君暂留,你若不死,我心不休。”随着一阵大笑,昆仑子与百变蝠神携了假幻波神卵快速离去。 一炁星君这个气,然而身陷重围,计都星又死在了百变蝠神的剑下,那马尾星官和火龙护法见势不妙早逃走了,他孤身一人应付四围这无数的强敌,哪里还有时间咒骂昆仑子。 好个一炁星君,面对团团围困上来的仙界中人,霍地幻出邪兵:龙凤星辰栋,猛力一抖,无数星石奇兵再次现出形来,此次数量之众,竟组成一支大军,直欲与西海水兵分庭抗礼。 众人此时才知这一炁星君竟是如此恐怖,亿万年来炼化这多陨星,若非他已众叛亲离,当真会在三界掀起一场风暴,今日有机会将其困在西海,却是断不能再让他逃脱。 四海龙王得五岳帝君相助,指挥水兵与星石奇兵战在一处,奈何那星石幻影个个功法强悍,且不畏刀枪,一阵杀伐下来,除了四海龙王和五岳帝君,西海水兵倒下了一大片。 众人未料这些星石如此难斗,也难怪,一炁星君终其一生炼就的压箱底秘密武器今日悉数抖了出来,焉能容易对付? 这边打得翻江倒海,而在那浪涌的中心之处,玉帝已与一炁星君对峙在一处。 “星君还是不肯罢手么!”玉帝说话间浑身散出罡火之气,显已蓄势待发。 “罢手?”一炁星君哈哈笑道:“莫非你小子肯把天帝之位让于本星君?”他此时穷途末路,已然无所顾忌,只求痛快一战。 玉帝一面戒备,一面不舍劝道:“星君毕竟执掌三界杀伐之气,若肯幡然悔悟,天界群神未必不会给星君一个机会。” “天庭怎会落入你这种婆妈之人手中?少要跟我装蒜,只悔当日没杀死瑶台圣母,若能看你终身痛苦,我之大快。”一炁星君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此时不仅是在求战,简直便是求死。 见一炁星君愚顽不灵,玉帝夫复何言?不过一炁星君说得也对,他便是回头,群神又会给他机会吗?还有那鳄靛神,父母虽非一炁星君亲手杀害,但却俱是因他而死。自己纵不忍增加杀戳,然而又如何面对鳄靛神般受一炁星君所害的众多仙人?身在高位,一言一行都须权夺平衡,非己不能容人,奈何一炁星君已将路走绝。 想到这里,玉帝不现妄发善念,身不动,意先行,一股无形有实的热浪透过二人间的海水传递过去。那一炁星君在砰然一声大响中踉跄跌退,不待他身形立稳,四周海水突变成火焰,一炁星君猛然间发现自己竟似置身炼魔火眼,无论他如何逃避,终躲不开那炙体火焚。 凤嘴天牢已被秋霜雪毁去,龙身星石又要对付西海水兵,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炁星君才痛苦地发现,玉帝神通之高,竟是远非他本身力量可以抗衡! 绝望感自一炁星君心底升起,便在这时,眼前火浪一闪,玉帝那白衣飘飘的修长身形从火海中缓步踱来,英俊得近乎美丽的脸上平静庄严,将臂一伸道:“星君请!” 四海龙王与五岳帝君正与星石苦斗,那些幻影却突然间复化成石,沉没海底。 众人收了法力,这才发现眼前一团熊熊烈火竟于海水之中尽情燃烧起来,隔断了众神视力,也隔断了维系生成星石幻影的法力来源。 众人自知无力一窥其内貌,但玉帝神通无限,却没有人会为他担心。 果然,不过柱香时间,火海一敛,塌缩成团,手提一炁星君的玉帝缓飘近前。 不理会西海水兵的欢呼,四海龙王与五岳帝君急忙迎上前来,玉帝轻轻一笑道:“黄龙族长已逝,或许是他冥冥灵念,才助得咱们擒了一炁星君。虽尚未令阴辇迪这些元凶伏首,但他羽党渐失,败亡之日也当不远了。” ———— 第二十五章节西荒之战(上) 越过西昆仑,继续向西十万八千里,人间大地延伸进一片辽阔的西荒野域。此处地界极广,却不见人烟,便连毒虫野兽也难觅行踪。盖因这里有两大凶地。其一:西方栖雷山雷霆教名动三界;其二,千里水沼鳄龙潭凶险莫测。 自从天帝夫妇在西昆仑遭劫,被人们视为扼制雷霆教的屏障一日粉碎,西荒野域顿时成为了天魔宫、冥宫之外另一处最可怕的所在。 然而披麻戴孝的鳄靛神在舅母玉龙女及表兄弟神龙九子的陪同下,却正在栖雷山下鳄龙潭的极深腹地:洄蛟沚处,为父母祭丧。 洄蛟沚是鳄龙潭中一块陆地。鸿蒙神鳄本居沼中,然而妻子九头蛟性属火龙而非喜水,于是鸿蒙神鳄这才将沼中陆地命名洄蛟沚,并在其上起迎龙殿。 鳄龙潭同样是因他夫妻二人的到来而日久成名。 此次丧祭,天庭派出的是九天玄女与四大天师。鸿蒙神鳄曾代理九天,虽然遭到九天大帝的极力反对,但如今人已死,天庭也便追认了鸿蒙神鳄的称号。 四大天师当日受瑶台圣母所托留下保护玉龙女。天龙族终在玉龙女的牵头下,举族迁回了天门之内,托庇于天庭保护范围之下。此番丧祭所在地:鳄龙潭,毗临栖雷山,鸿蒙神鳄一死,西方之地,已无人可与雷霆教抗衡。四大天师担心玉龙女的安危,寸步不离,继续充当了护花使者。 神龙九子已从秋无风处得知了父亲乾天神龙失踪的消息。如今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鳄靛神,心中不禁为父亲捏起了一把冷汗,暗暗祈求同样的悲剧万莫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看鸿蒙神鳄与九头蛟的棺椁已在迎龙殿中放好,九天玄女劝解鳄靛神道:“你也莫再悲伤,人死为大,便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鳄靛神偌大凶神,却沦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孤儿。他心中凄苦,抱住九天玄女泣不成声。 这九天玄女虽是与女娲同时代的上古女神,但却始终保持着一副少女娇容,配上其天生地造的无上灵气,如玲珑剔透的美玉般给人一尘不染的感觉。 然而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如今也受了感染,心下起了悲伤。她轻轻拥住鳄靛神,展神通移形换影,将鳄靛神悄悄带出殿外。 等迎龙殿内的人都出来后,四大天师飞向大殿四角,刚要施大法将殿沉入地下,突听有人喝道:“四位天师且慢!” 所有人闻言回头,却是五岳帝君陪了玉帝亲监鳄龙潭。 岳山震帝高声呼道:“一炁星君已然落网,玉帝特将其送来此处,交由鳄靛神处置。” 鳄靛神一听,呼一声从九天玄女怀中跳将起来,两只怪眼腾地充血涨红,浑身杀气骤然迸发,高呼道:“一炁星君,你个贼子,今日将你剜心剖肺,活祭我的爹爹与母亲!” 众人一听,虽觉鳄靛神说得残忍,但一炁星君自作自受,活该有此下场,当下却也无人提出异议。 一炁星君元神被锁,岳山震帝才一把将他丢在地上,鳄靛神已然过来一脚将其踹得撞上迎龙殿殿墙。不待一炁星君身形落地,鳄靛神呼地窜上,森森鳄爪伸出,一把掐进一炁星君脖项之中,便那样将其拖入了放置鸿蒙神鳄与九头蛟石棺的殿中。 不用看,众人也能想象得见即将发生的惨况,众人不忍目睹,也便没人随进,只在外面等候。岂知等得片刻,殿中竟是没有半点声息。 “不对劲!”大伙儿尚没有反应过来,玉帝已然化作一道幻影扑入了殿内。 “轰”一声大响,整座大殿被人挤扁了般坍缩成一块石球,连带殿中人、物,俱被挤压成一团齑粉。 “不好!”守在殿外的众人万料不到祸起突然,眼见一切已晚,仍是大叫着扑了过去。 眼前煞白一片,一袭通天彻地般巨大的白袍迎头拍来,强劲的魔风竟将众人一起弹飞了出去。 随着一阵大笑,一颗白发白眉的赤红肉头出现在了如山包般鼓涨开来的白袍之上,其形状诡如魔头现世,随着袍浪森森,越发令人心悚。 “白袍教主!”众人惊叫出声,虽说鳄龙谭毗领栖雷山,但众人既已严密戒备,却不料这白袍教主的魔功之高,仍是令人无法窥其一斑。 四周八个天干魔、十个地支魔现出身来,除戌地魔和亥地魔外,白袍教主的众弟子俱已到齐。再向外,无数白袍教众密麻麻将洄蛟沚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边乙天魔已然救醒一炁星君,劝其加入雷霆教。这边辛天魔却在兴奋道:“师父,这帮人竟敢大模大样进入我雷霆教范围,当真视师父您的威风于不顾。弟子等原以为可以拿住几条小鱼,却没想到连玉帝那小儿也丧生在了您的雷霆大法之下。我看天庭中人也不过如此,他日阿修罗大魔王一统三界,咱们雷霆教功不可没。” 辛天魔说完,他那一帮师兄弟们哄一声大笑起来。九天玄女、四大天师、五岳帝君等人也是想不到悲剧发生于倾刻,转眼间一切已成定局。 然而雷霆教众一帮人笑声未停,突有一道火焰自虚空中呼地燃烧起来,火舌一闪而没。玉帝潇洒的身形已出现在众人面前。 将手中已然昏迷的鳄靛神交与神龙九子看护后,玉帝回头对白袍教主道:“还要多谢教主未曾对鳄靛神痛下绝手,在下为将他带出教主的雷坍之法,来迟片刻,让教主久等了。” 玉帝的突然出现,不仅令雷霆教一方,便是仙界中人,也都呆得一呆后,方才欢叫出声来。九天玄女道:“幸好玉帝无恙,不然妾身将无颜去见老姐姐瑶台圣母。” 第243章 那边白袍教主的肉头上却已现出狰狞之色道:“玉帝小儿果然有一手。不过三仙岛之仇不报,我白袍将沦为旁人的笑柄,那日被你侥幸打赢,今日看你如何再上演绝地反击之术!” 白袍教主说罢,他身上的白袍忽然无限涨大起来,待众人惊觉是幻术时,四面八方已到处都是白袍拂动,如进入了一个袍帛搭就的世界,然那袍沿之利竟赛过刀锋,倏忽往来间,如道道幽灵漫野而奔,众人再看不见半点鳄龙潭的原貌。 “大家向中央集中,切勿贸然出击。”玉帝瞧出利害,自己一方人等已陷入一座极可怕的大阵之中。那白袍教主利用阵中玄机,已然与弟子天干、地支魔们的力量汇为一体,阵中任一人均可拥有全体布阵之人的力量,玉帝众人等若同时与数十位盖世魔头较力,此中凶险,非亲临阵中难以体会。 阵中之人纵然不明白白袍教主摆的是什么阵,却也被那阵中的煞气所浸,自知非一己之力可敌。玉帝、九天玄女、四大天师、五岳帝君手拉手形成一圈,以群力对群力,形成护罩牢牢地将己方众人护在核心。那神龙九子与鳄靛神则联手形成第二道防线,死死护住母亲玉龙女,誓要与白袍教主这等绝世魔头拼个死活,一时攻防之间劲气蓬然,护罩外那无数的刀衫袍刃终向中心被困之敌发起了猛烈、攻击。 ———— 鄢墟城中,秋无风正在书房内伏案沉思,虽入夜已深,他却全无睡意。 神龙九子已被遣回天龙族协肋其母玉龙女重建龙族秩序,但此时的鄢墟城中群神聚集,再不用担心有魔人来扰。 和所有的父亲一样,秋无风为女儿的未来深深忧虑。这几日女儿表现得越来越成熟,一颦一笑都极具大方之态,仿如突然间长大了十岁。然而秋无风心中清楚,女儿成熟背后负担的是一种难以卸去的沉痛。 难道以这满城神仙之力,竟没有一个人能改变女儿注定的宿命么? “大人!”一名仆人的呼唤声打断了秋无风的思绪,也令他低靡的心暂时从做为父亲的忧伤中解脱出来。 “城外四野有无数居民涌入城中,要求见大人。” 进城以来,秋无风的称呼可谓一日三变,庄主似已不再适合,寨主之号匪气十足,秋无风又不愿称王,于是众兵将即暂以“大人”来称呼秋无风。 “城外发生了什么事?”近日四野不断有人投奔参军,秋无风已派人设下招募处,举凡平常之事,众将领断不会让人烦扰于他。如今听得百姓要求见自己,秋无风心知必是有事发生,急忙询问。 那传话的仆人回答道:“据这些人讲,日间四野内突然间窜出了无数的八蜡灾虫,天将入秋,一旦庄稼被这些害虫食尽,百姓白辛苦一年不说,今冬也将不得不忍饥挨饿,苦度灾年。众百姓风闻大人真龙降世,纷纷顶礼烧香而来,求大人施法驱邪,佑民于一方。” “怎么会?”秋无风吃了一惊,前日天寒地冻,纵有害虫也会被冻死在冰雪之中,怎会寒灾甫过,便出现如此重的虫灾?“此事定是魔人作怪。”秋无风吩咐从人道:“快随我去见岱岳夫人!” 这边秋无风往见碧霞元君,那边瞽目神弓已然早在仆人到来之前已腾身离城,驾临百里之外的广袤田间。 身后人影一现,瞽目神弓头也不回道:“金刚铁掌,依你之见如何?” 金刚铁掌的声音传来道:“此定是魔界中人为之,不然为何独独避开鄢墟城所在范围?那虫怎晓得城中住的是人是神?” “不错!”瞽目神弓点头道:“自鄢墟城所在的百里方圆外开始,穷我意念所及范围,竟是布满了灾虫,想那灵力不及的地方,同样难逃虫害荼毒。” “如此之众的灾虫,杀不胜杀,只有寻到那引出众虫的魔头,迫他收了虫法,灾情自解。”金刚铁掌边走边说,话落已来在瞽目神弓身侧。 瞽目神弓看一眼金刚铁掌,皱眉思索道:“那阿修罗既已铁了心要与天庭开战,因何还会妄耗力气,派出大批手下扰乱人间?此事与双方都无宜,难不成阿修罗凶性大发,要灭掉人间?” “这个问题最好还是问问这帮贼子。”二人说罢,身形同时飞起,如二道飞箭直扑百里之遥外的一只怪兽。” 一个山岗之上,一只硕大的飞蝗正立于山头摧动群蝗出洞。这只飞蝗比之大狗尚长一尺,铁翅铜颚,一见便是成了形的妖孽。 此妖正自振翅发威,忽觉空中恶风不善,他巨腿一振才要弹飞,“噗”一声蹦起的身形已被二道无形之气牢牢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努得两努,已知自己在对方手中无异蚂蚁之与巨象较力,无奈之下,这才乖乖低下头来。 “你们此来目的可是为了刹魔公主?”金刚铁掌开口问道。 那飞蝗一听吃了一惊,抬头道:“难道刹魔公主便在鄢墟城中?” 圣母与鬼母已征得玉帝同意,传令天下群神寻找刹魔公主的下落。此举虽不含恶意,但倘若真能先魔界一步找到刹魔公主,阿修罗投鼠忌器下,或可避免一场仙魔大战。 然而仙界中人能想到此点,那阿修罗岂会想不到?因此不难猜想,这些灾虫定是阿修罗派出寻找刹魔公主的哨探。 此刻见了飞蝗神态,金刚铁掌再问道:“可是八蜡灾神命你们前来?他们现在哪里?” 飞蝗略一犹豫后认命道:“此次八蜡灾神分赴九州,我等是随食叶蝗将军前来,意在唤醒当地八蜡灾虫,以其无孔不入的触觉探听出刹魔公主的下落,只因鄢墟城中神光罩顶,我这才远远驱动虫行,不想还是被二位发觉。” “八蜡灾神们在哪里?”瞽目神弓开口问道。 ———— 见了急急而来的秋无风,碧霞元君笑道:“大人莫急,瞽目神弓、金刚铁掌、千手剑侠和鸠盘荼已发觉虫害之灾,早在大人来之前已然离城而去,临行嘱我等保护好大人。以瞽目神弓四人之能,想必虫灾不日可解。” “如此我便放心了。”听得虫害可解,百姓庄稼能够得保,秋无风心下甚是宽慰,笑着道:“叨扰夫人,实是不该,秋某就此告退,去看看那些入城的百姓。” 碧霞元君见秋无风心中所系俱是民众的安生,暗道天下明主已出,人间定会步入太平,心下钦佩,口中便道:“大人一心为民,碧霞怎敢偷懒,愿随大人一同前往。” “得元君相伴,那是最好。”二人都是一笑,相偕步出碧霞元君的屋子。 刚出得屋,已见南岳夫人领着女儿霜华仙子迎面过来道:“大人与元君且慢!” 碧霞元君尚未发问,后土夫人与嵩岳夫人也出现在院中。后土夫人道:“涌进城来的人群中隐现妖气,其中必定有诈。” “魔人定是混入百姓之中,避过了五岳弟子的耳目。”嵩岳夫人接过话头道:“请元君保护好大人,待我等查出妖人的动向,秋大人再去不迟。” “太晚了!”嵩岳夫人话音才落,忽听一种金属翁响般的巨大声音霹雳响起道:“我道城中来了多少仙界中人,不意就几个看门的娘们,早知如此,爷爷一早便已杀进城来。” 秋无风听来人的声音十分凶恶,抬头去看,只见空中飞来的这员魔将身材高大,有手有脚,只脑袋不同于人形,长了一对如铜镜般锃亮的大圆疙瘩,乍一看倒似一只大苍蝇,两个寸草不生的圆疙瘩之间,短粗的鬃毛却是又黑又密。 这魔将双翅振空,嗡嗡直响,叫嚣间舞双锤向秋无风直扑而来。 “谁说城中只有女人?”那魔将身形正向下冲,突然一张大网凌空闪现,兜头将飞来的魔将网个正着。这魔将骤然受袭下,却是一点也不慌乱,一声冷笑,双锤横展,“嘶”一声将网撑破,不意那网丝上红芒骤起,竟无故燃烧了起来。 这个魔将身形虽壮硕无比,一对蝇翅却是脆溥,“嘭”地遇火冒烟,翅尾刹那间被燎得卷了起来。 “啊呀你个贼子,敢算计爷爷,当真活得不耐烦了!”魔将口中叫得凶,身形却已连打猛转,扇灭火焰后的身形狼狈斜向窜出。 “铜头贼你少要猖狂!看我要你狗命。”随着话音,丹青幻客那细长的身形出现在半空,神笔疾挥,一柄比铜头贼手中双锤大了十倍的巨锤应笔而生,凌空下落,向着铜头贼追击下去。 那铜头贼气得狠了,掉落半截的身形逆空上窜,手中双锤猛砸而出。“砰”一声,空中大锤被铜头贼砸出一个大洞,那锤囫囵吞枣般将铜头贼装了进去。 丹青幻客哈哈大笑道:“这就叫瓮中捉鳖”说话间大笔一甩,那巨锤呼地又冒起烟来,这回铜头贼被装得严密,烧得实在,待他猛扑出来掉下地滚灭身上的火焰时,一对蝇翅只剩了两截冒烟的秃杆,再也扇不动了。 铜头贼这个气,浑身上下烟熏火燎,大脑袋上还冒着烟,已然嗷嗷叫嚣着向前扑去,竟然仍想把气撒在秋无风身上。 后土夫人见这贼如此悍勇,忙将长绸抖开,与铜头贼战在一处。 “丹青幻客,有本事你来烧烧我铁齿蟊。”铜头贼刚被后土夫人拦下,呼一声,又是一员魔将现身半空,这员魔将长得十分古怪,下身呈条状,极其细长,长满鳞甲,上身却壮如莽汉般粗壮,尤其一张铁嘴如猿前凸,锯齿獠牙撑开唇沿露出嘴外,极具凶恶之态。 “烧你又怎么样?”丹青幻客也是那不信邪的主,神笔疾点,无数火狐神鸦呱呱叫嚣着冲向铁齿蟊。 第244章 铁齿蟊手中的两把板斧如风车般急转开来,劈得火狐神鸦呜哇乱叫间,长满鳞甲的细长下身已如黄蜂甩尾,尖如铁椎的尾尖倏伸数丈,向空中的丹青幻客急刺过去。 丹青幻客一声冷笑,一把大刀被瞬间画出,迎风疾斩。铁齿蟊缩尾飞斧,板斧呼唿着飞向丹青幻客,半空却又被丹青画客画出的铁盾所阻,凌空盘旋一圈后飞回了铁齿蟊手中。 呼呼二道风声,由另两个方位冲来的巨颚特和飞须螽突破了南岳、嵩岳夫人的阻截来在铁齿蟊身畔,三对虫眼一齐瞪向丹青幻客。 见敌人大批现身,丹青幻客豪气上涌,哈哈笑道:“八蜡灾神究竟来了几位?不如一起上吧。” 一语既罢,丹青幻客身周冷芒暴闪,无数长枪飞剑在笔尖处成形,群蜂出巢般向着下方的三个魔虫射去。 铁齿蟊、巨颚特、飞须螽再料不到丹青幻客的神笔如此奇妙,一时间被迫得步步后退。然而这三个贼人终是实力非凡,挡过丹青幻客的一轮狂攻后,斧、锏、枪齐舞,竟改守为攻,迎着丹青幻客的杀招硬冲了上去。 碧霞元君知道丹青幻客全凭神笔的百变机出,才能力敌三怪,但只要时间一久,终究挡不过那三个魔虫的合击,于是纵身扑上,接下了铁齿蟊的攻势。 南岳、嵩岳夫人也要上前帮忙,这二位夫人不及动身,忽见又是两条蠕虫状怪物破土窜上地来,双钩生风、双叉如电,却是嚼苗蝻与啮根蜡到了。 情知旁人挡不住这两个怪物,南岳、嵩岳夫人只得回身去护秋无风,与两只虫怪斗成一团。 霜华仙子眼见院中处处危机,紧紧护住秋无风急向屋中退入。陈镜瓶、翠莲此时也都听得动静赶了过来,然而这二人法力低微,无法插手战事,只好和霜华仙子一道,围在秋无风身周,望着屋外剧斗的场面干着急。 便在这时,三人眼前突然一黑,已被一股大力吸入了地下。 几乎是出于本能,这三个女孩子呼地齐齐跃出地来,然而当她们彼此照面,这才惊醒过来,再看被三人护在中间的秋无风,已是踪迹沓然。 ———— 鄢墟城西行万里,有一座暮绛山,山中有一处桃花源。此源位于山中腹地凹陷之处,四面高峰环抱,源中四季如春,桃花全年胜开。立于峰顶向下望去,只见下方山谷数百里范围内俱是烂漫一片,风过花海,如潮蔚然,令人几疑到了太虚幻境。然而谁也不曾料到,这样一片世外桃源,竟是一座可怕的花瘴沼地。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甫入桃源,立觉与外界的灵觉被花烟隔断。二人吃了一惊,这才知此处桃花绝非凡种。 金刚铁掌一把将那带路的飞蝗吸入掌中喝道:“你敢骗我们?” 那飞蝗却似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急道:“大仙何出此言?”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细察飞蝗神态,料它绝没有胆量欺骗自己,当下即知是中了魔人的诱敌之计,二人对望一眼,谁也没有退后的意思。 想这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未入仙道已是降龙伏虎之人,如今更是身怀绝技,前方越是危险,反越引起了二人的兴趣,当下提高警惕深入林去,要看是什么样的魔人蜇居此处,又会对自己设下了什么样的埋伏。 这二人主意才刚打定,那前行的飞蝗脚下突然一歪,“啊”地一声惊叫,竟是陷入一片泥沼之中。 眼见飞蝗瞬即被会被花泥没顶,金刚铁掌忙探手,呼一声将它凌空吸了出来。 “不对劲!”瞽目神弓尽可能地施展那被花烟隔断的有限念力,向四面探索,一面问那只飞蝗道:“你既知食叶蝗在此,又怎会不知此地的地形,陷入了沼中?” 那飞蝗此时也已变得十分慌张,战战兢兢道:“食叶蝗将军带我来时,此处尚无沼泥,因何地下突然之间会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小的也是一无所知。” 瞽目神弓望一眼金刚铁掌,金刚铁掌冲飞蝗喝道:“你走吧!”他此时已知这只飞蝗也是受了食叶蝗的骗,对方摆明要牺牲手下来引自己二人入彀。 那飞蝗岂不知已被食叶蝗出卖?听金刚铁掌说让他走,眼中立时射出感激的目光,道声谢后,不敢踏地,转身疾向林外飞出。 恰这时一团烟雾拂过,那飞蝗突地掉下地来,眼耳口鼻中流出绿液,竟已腐烂而亡。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一见大惊,二人谁也没有想到这花瘴之气会如此毒烈,急忙以神气自护。默查体内,一股隐隐的滞碍感传来,神功竟已不知被何物粘住般,再难自如运转。 入林时尚无感觉,怎地一瞬间情形大变?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道声不好,急向桃源外窜出。妄动神通下,元神中突地剧痛传出,两人一齐惊叫着掉入花瘴沼地,瞬即被花泥淹没。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才失陷在沼中不久,千手剑侠与鸠盘荼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林内。这二人却不同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一个拥有魔界中人的记忆,另一个更是魔家宗师,二人同样是被虫灾引出城来,远远地察觉到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被飞蝗带离,知那二人神通无敌,先时尚不担心,然而当他们发现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所去方向竟是暮绛山桃花源时,二人这才吃了一惊,急要传讯提醒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那二人已然隐入花瘴烟雾中断了讯息。 千手剑侠与鸠盘荼不敢怠慢,急向暮瘴山飞来。 这暮绛山桃花源本是海蛇女的师父天绝老人的隐居之地。那天绝老人本来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但他却有一种为世人所不齿的癖好。天绝老人教出两个祸世妖娃本意是想以二女来满足自己无以言说的邪欲,却不料大徒弟海蛇女嫁给了独脚龙神,脱离了他的掌控,天绝老人于是将一腔热望全寄托在了二徒弟身上。 天绝老人的二徒弟花瘴女本是这桃花源中的一股煞气成形,自她被天绝老人聚气成形后,便利用花瘴炼成魔道,不仅本人成为三界中有名的毒女,更把这一片人间仙境的桃花源改造成为花瘴沼地,成为附近人心头的梦靥。 授徒如此,天绝老人的本性也就不言而喻,再加上阿修罗知他恶嗜,时不时有意放纵八色妖娆投其所好,所以这天绝老人虽至今仍未出山,但在思想上却已倾向了魔界一方。 千手剑侠与鸠盘荼一见飞蝗竟将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引入了桃花源中,立知魔界勾结天绝老人意欲对付仙界中人。二人既知花瘴的厉害,也便运用神功封闭自身,令花瘴之气无隙可寻后,这才携手闯入林来。 “什么人敢闯天绝老前辈的居所,当真活得不耐烦了?”随着一声断喝,食叶蝗持双刀蹦现林中。 “食叶蝗不得无礼。”一阵哈哈大笑声中,一位满面红光的老人在花烟中凝出形来,“我道什么人敢进入这花瘴林中,原来是鸠师大降光临,老夫不胜荣幸。” 只见这老人无发无须,整颗头颅如刚从火中夹出的赤炭,通红发光。再看他露出衣外的手指,竟不长指甲,光秃秃如根根肉柱,同样通红却又透着晶莹。便是这样一位功修赤阳之人,却穿了一身女人的花衫,衫上五彩镶绕,极尽妖娆,看上去十分滑稽却又莫名地古怪。 “天绝老前辈一向可好?”鸠盘荼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且与自己是敌非友,却依然不想失礼,问候天绝老人的同时,目光却盯向了天绝老人身侧同时现形的一位女子。 站在天绝老人身旁的女子面容极其冷艳,与魔界女子妖艳狐媚的形态极端不同。这女子穿了一身淡红长衫、腰系素带,乍一看冷傲正派,然而鸠盘荼与千手剑侠心中都清楚,这一片花瘴沼地便是拜此女所形成,因为她正是此林中瘴气凝结而成的妖女:花瘴女。 “好说、好说。”见鸠盘荼问候自己,天绝老人淡淡一笑道:“听说鸠师背信弃义,为了一个男人投靠了仙界,可有此事?” 这哪里是在问讯,比挑明了骂人更具侮辱性。 鸠盘荼尚未答言,千手剑侠一旁回敬道:“天绝老人还是自重的好,尽管以讹传讹是你的风格,也用不着拿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来伤人。” 天绝老人仰首打个哈哈,极富兴趣地望着千手剑侠道:“往日的鸠盘荼秀色可餐,如今却是谟母容颜,你小子若是饥渴难耐,可有兴趣试试我这二徒弟的味道?” “师父你闭嘴!”花瘴女一边怒骂,一边竟抬脚踢了天绝老人一下。 徒弟喝斥师父本已不该,对师父动手动脚,更是极大的忤逆,但偏那花瘴女不仅语气严肃,面容更是认真无比。但令人奇怪的是,这种端庄神态在花瘴女身上展现出来后,反让人觉得她压根半点也不曾生气,那种感觉简直古怪至极。 天绝老人挨了踢,脸上却只是陪着笑道:“花儿不是早就厌烦了我这个老头子么?” “胡说什么?”花瘴女就差骂出声来,眼中神色明明严厉无比,却总认人觉得她讲的话未必当真。 只听花瘴女当着众人面在那里训斥师父道:“是你把我炼化成形,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我又怎会丢下你不管?” 这种语气正好与二人的身份相反,一旁众人听得直皱眉头,天绝老人却嘻嘻笑出声来,兴奋得两只肉手直搓,做出一种跪头打揖状道:“可你若不是想寻觅别的人选,又怎会找借口去到你师姐的东海灵蛇岛?” 花瘴女一只手叉腰,用另一只手伸指点住师父的鼻子骂道:“八色妖娆都被我领来鞑伐过你,偏你念念不忘师姐海蛇女,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去的灵蛇岛? 第245章 只不过恰逢仙魔之争,这才耽误些许时日,你竟不依不饶,难不成想让我现在就收拾你?” 食叶蝗一听暗叫妈呀,这二个变态师徒莫不要在这里便上演那恶心闹剧,急出声劝道:“二位莫要激动,外人尚在这里,不赶走他们,你二位怕是难以尽兴。”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快滚?”天绝老人对食叶蝗却是毫不客气。 那食叶蝗一听,忙将眼神望向花瘴女。花瘴女知道师父的脾气,冲食叶蝗点头道:“你把人带走吧,至于千手剑侠和鸠盘荼,他二人永远也出不了这片桃花源了!” “多谢花小姐。”食叶蝗弯腰一躬,身形隐去不见。 千手剑侠与鸠盘荼心知食叶蝗是要带走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二人急要追截,却被天绝老人与花瘴女拦住了去路。 鸠盘荼眼中闪出鄙夷之色道:“花瘴女,我原以为你只是和你师父一样的变态,现在才知道你不是。你还不如他,你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利用你的师父,你是不是太卑鄙了点?” 花瘴女冷冷一笑道:“鸠盘荼,你若想挑拨离间,那你也太不了解我们师徒了。”说罢转对天绝老人道:“师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独脚龙神已死,我有把握说服师姐回来见你,你也尝过她的蛇体缠身和毒牙入体,那怕是天下间最痛的感觉了吧?” 天绝老人一听,眼中立时闪出渴望的目光。花瘴女适时道:“只要师父把这两个人杀死,我便把师姐找来见你。” 天绝老人眼中霍地闪出黄芒,盯住千手剑侠和鸠盘荼道:“你二人听到了么?你们是自己了结还是要我动手?” 千手剑侠与鸠盘荼知道这天绝老人根本就是个怪物,多说无益。二人都是一门心思,要击退天绝老人好追击食叶蝗,因此也不答话,二道血冥之气拧成一股大力向天绝老人撞击过去。 天绝老人哈哈笑道:“鸠盘荼,我说你找了男人,你还不曾认,这合体双修的血冥大法便是明证。” 鸠盘荼怒道:“枉我叫你一声前辈,你却甘心被自己的徒弟所利用,难道你心中当真没有别的理想?” 花瘴女看着师父以一敌二,却不帮手,站在一旁回敬鸠盘荼道:“你又没尝过那种滋味,怎知那不是天下间最高级的享受?” “对呀!”天绝老人一人对敌千手剑侠与鸠盘荼二大强敌,却仍似游刃有余,口中讨好徒弟花瘴女道:“花儿的手段便是我最高的享受,有了花儿与蛇儿,我天绝老人一生别无它求。” “莫再和他多说。”千手剑侠手下不停,口中向鸠盘荼道:“这师徒二人已非正常之人,和他讲道理只是对牛谈琴。” “放屁!”天绝老人气道:“你小子才不正常。老夫敢作敢为,喜欢什么从不掩瞒。似你这等假腥腥满嘴道义之辈,才会明一套暗一套地做事,最是令人不齿。” 千手剑侠不再答话,刀光暗放,连续疾劈数剑,迫退天绝老人后,双剑出手,呼一声流星疾窜,却是出其不意地刺向了一旁的花瘴女。 千手剑侠此招看似极其不智,天绝老人一个人已经压得他与鸠盘荼喘不过气来,花瘴女得天绝老人真传,本身早已成为三界闻名的可怕女魔,一旦她与天绝老人联手,千手剑侠与鸠盘荼焉有幸理? 然而千手剑侠身在局中,真正感受到了花瘴女虎视在侧的压力,她虽然没有动手,无形气势却压得千手剑侠与鸠盘荼无法放手一搏,更为严重的是,天绝老人如此厉害,击退他几不可能,每拖延一刻,食叶蝗便走远一程,救出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的希望便更渺茫一点。 千手剑侠有心脱身而去,但在花瘴女的全神戒备下,二人一旦萌生退意,立会受到花瘴女的致命出击。迫于无奈,千手剑侠才要将花瘴女拖入战团,那时己方二人势必承受更大的压力,然而花瘴女无心旁顾下,二人脱身的机会反大了一些。 千手剑侠此举也是欲置死地而后生,却不料剑才飞出,五只肉嘟嘟的手指一伸,“嘭”一声,一把剑的剑柄已被天绝老人握住,回剑一撩,另一把剑也被磕飞。 天绝老人笑嘻嘻道:“花儿是我的,你莫扰她。” 花瘴女一见千手剑侠要暗算自己,气得叫道:“师父你将这千手剑侠给我拿下,我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这话听在旁人听来没有毛病,偏落在了天绝老人耳中,他一双眼竟登时闪出妒意,禁不住抬眼打量千手剑侠。 千手剑侠夺了君儿之体,年轻英俊、虎态龙姿。天绝老人只看一眼便“嗷”地叫出声来,舍了鸠盘荼,全部神通如山洪暴发,向着千手剑侠从空击下。 鸠盘荼压力顿去,却惊得大叫出声,天绝老人神通之高,三界罕有,只因他为人极怪,不图权势,却沉溺于自身虐好之中,这才令三界少了一个魔头。如今虽然以一敌二,天绝老人却仍是未尽全力,花瘴女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刺激师父,要借天绝老人之手杀死千手剑侠,去除魔界一大强敌。 鸠盘荼心知千手剑侠决难接下这一招,要助千手剑侠也已不及,他怪叫一声,舍身向着天绝老人冲去。 那边花瘴女暗中叫好,她焉能让鸠盘荼再救出千手剑侠,虎视良久的身形如电痴出,花瘴戾气向着鸠盘荼腹下拍去。 “砰砰砰”三声大响连珠暴起,千手剑侠连哼也没哼出一声,被天绝老人的无上绝技打入地下,再不见踪迹。而天绝老人也在同一时间内发觉击出的力道竟在刹那间变得空空如也,大惊之下后力无继,毫无阻挡地被鸠盘荼一招击实,身体横向飞出,疾旋的气流在桃花源中开出一条通道,一直撞上百里桃林边沿的山石,砰一声嵌入石中不动。但鸠盘荼的身形却也已流星般直上苍空,被花瘴女击得飞入云间。 一招击伤鸠盘荼,花瘴女岂肯甘休,身形直飞上天,展神通四向搜寻,但那鸠盘荼却已如空中蒸发般再也不见。 追查良久,花瘴女一无所获,狠狠吐出一口恶气,返身飞回了暮绛山桃花源。 虽是深夜,但刚过十五,天上月儿正明,那无数不败的桃花向月绽开,树下花瓣成泥,芬芳沁人。 花瘴女全然不理会这明月下的胜景,化瘴风直刮到师父天绝老人倒地的身旁。 此时天绝老人的身形贴在崖上,上半身倒仰下来,光秃秃的大脑袋昏迷低垂,下半身嵌在石中,将人倒挂在石壁之上。鸠盘荼那一击之力何其巨大,天绝老人能不死已属万幸。 花瘴女化烟雾绕体轻旋,确认师父确未醒来,她这才凝身现形,立在师父身前。 望着天绝老人那丑陋的面容,花瘴女眼中闪出无比恨意,默视良久,花瘴女咬牙道:“天绝老人呀天绝老人,我虽然是你炼化成形,但你造就了我,却又毁灭了我。为了满足你的变态欲望,你剥夺了我的自由,把我培养成和你一样的怪物。师姐借助独脚龙神之力摆脱了你的纠缠,我却成为你的禁脔,丧失了一切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利。我知道,只要有你在世的一天,我便没有办法脱离这种残酷的命运,所以你莫怪我心狠,我实在是无从选择。” 花瘴女说罢,檀口一张,一股戾气吐出,疾旋间凝如毒刺,向着天绝老人圆圆的秃顶上钻去。 “呼”一声,本已昏迷的天绝老人突然间张开了嘴来,将花瘴女吐出的戾气吸入腹出。 花瘴女眼一花,石中的天绝老人已消失不见,下一刻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花瘴女身后。 “师父你——你没有晕迷?”花瘴女大惊失色,叫出声来。 “我当然没事。”天绝老人眼中闪出一种恶毒之色道:“鸠盘荼受你侧击,血冥之气未竟全功,又怎能奈何得了你师父我?” “那你为什么装做昏迷不醒?”花瘴女眼中闪出怒意,这次却不再是与天绝老人虐玩,她当真无法再扼制心中的怨毒。 “你还记得你的师姐海蛇女么?” 听天绝老人突然提起师姐,花瘴女恨恨道:“当然知道,师姐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只是她功力不如你,才在很长的时间内无法摆脱你的控制。” “不错。”天绝老人可惜道:“蛇儿的毒牙当真是天下最美的享受,每当被她蛇身缠至快要窒息之时,我便会生出一种无以伦比的恐怖快感。只可惜她不同你,所以我只能逼她动怒时,才能体会到那种乐趣。” “哈哈哈…”花瘴女一阵狂笑道:“可是你怎么也没有想到师姐会利用独脚龙神来对付你,你嗜好古怪,胆量却不大,不敢开罪魔界,只好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天绝老人冷笑道:“你的心智不知比你师姐高出多少倍。蛇儿只知一心要摆脱我,你却是反过来要利用我,我只不过是借此机会一试你的心机罢了。” “看来你已信了那鸠盘荼之言。”到这种地步,花瘴女索性敞开来道:“若不是要用你来对付仙界中人,我连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老怪物。” “是么?其实鸠盘荼不说,我心里也很清楚。”天绝老人幽幽道:“你当我不知道蛇儿的个性么?凭你怎么能说得动她?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不过在找借口要离开我罢了。” 花瘴女这回却迷惑了,奇怪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允许我离开桃花源?” 天绝老人呵呵怪笑出声道:“因为我相信你已经成了和我同样的人,离开我,你再找不到一个会卑服在你脚下任你蹂躏之人。” “是你害了我!” 第246章 花瘴女眼中流下痛恨的眼泪,咬牙切齿道:“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说罢身形已向天绝老人猛扑过去。 天绝老人一面躲避着花瘴女的猛烈攻击,一面笑道:“省省吧,花儿,我虽然身受重伤,但你的魔功为我亲手所授,你又怎么能杀得了我?待我神通渐复,你仍是难脱我手,莫不如现在便认输好了。” “杀不了你,便让你杀死我好了。”花瘴女似乎铁了心要和天绝老人拼命,一招快过一招,一招猛过一招,全然不留余力。 花瘴女攻势虽猛,奈何天绝老人对她的一招一式都了若指掌,她又怎么能伤得了天绝老人?而天绝老人却知道花瘴女这种打法最是消耗气力,只要对方魔风减弱,用不着自己恢复神功,也可轻而易举拿下花瘴女。 主意打定,天绝老人不急不躁呵呵笑道:“我怎么舍得杀了你,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你培育成材,你若死了,叫我到哪里再找一个如你这样知我懂我的可人儿?” 话到这时,两人间已全无师徒之情,有的只是内心的无尽邪欲。 花瘴女表面上虽在拼命,内心却是冷静无比,看看凭自己的能力的确无法杀死天绝老人,花瘴女借着对方避让自己一记猛招之机,呼地跳出林海,跃上云端。 “想走?我的小乖乖,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现在在天绝老人眼里,哪里还把花瘴女当做徒弟,那只是一具能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罢了,这可是自己费了几十万年时间才造好的绝佳工具,又怎么能让她逃走? 天绝老人说话间脚下呼地黑云顿起,向上追来。然而那花瘴女跃入云中后却不急于逃走,静静地立在云端看着天绝老人渐渐逼近。 双方已是只差百丈,天绝老人突觉脑中一阵昏眩,气急心跳,竟似毒瘾发作般抓心挠肺地难受起来。 “啊呀!”天绝老人心知中计,急降身躯,退回了暮绛山桃花源。 花瘴女一见上千年的设计今日终于发挥了作用,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道:“师父啊师父,你也太小瞧你徒弟了。你当我这几千年来只是要修成花瘴戾气么?我是在一点点引你入彀,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上当?如今你已离不开这种瘴气,我纵然逍遥九州,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你!”天绝老人这下可真的是怒气勃发,立在山腹内桃花源中指住云中的花瘴女骂道:“你竟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向我施出卑鄙手段,你不遭报应,苍天无眼。” “报应?”花瘴女笑道:“眼前之局,怕便是师父你的报应了。至于我么,师父你魔功无敌,可执掌天地玄机。连你都奈何不了我,我又怕什么报应?” 天绝老人听了立时泄气,哀求道:“花儿,莫丢下师父,你知道师父喜欢你,师父无论如何不会伤害你的,你为什么不肯和师父呆在一起呢?”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你只是想让我来伤害你。”花瘴女说着咬起牙道:“我会的,师父,花儿又怎么能忘了师父你的大恩,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毁了这片花瘴沼地,叫你没有瘴气为继,煎敖而死!” 望着花瘴女消失的方向,天绝老人的心一下子变得完全空白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花儿,你知道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尽兴,你离不开我的。”天绝老人说着仰天大叫出声道:“花儿,终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 ———— 别过瑶台圣母和九子鬼母,秋霜雪、宓妃、娥黄、女英一行四人返回鄢墟城。 未到城中,众人已觉出情况不对,忙加快身形,四条彩练般掠至鄢墟城上空。 此时的城中已乱成一团。闻讯而来的城中兵将纷纷涌到秋无风的帅府之前,然而小小的帅府又怎么能容得下这许多人?大家聚在一处互相打探,一个个面色沉重。在他们眼中,秋无风已成全城人的脊柱,一旦秋无风出事,大家好不容易才在乱世中燃烧起来的希望也便熄了一半。 帅府内,霜华仙子、陈镜瓶、翠莲三女追悔不及,倘事情能重来一回,她们是宁愿丢了性命也要保护秋无风无恙,但在当时的情形下,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及时意识到敌人的企图。 帅府院中一片狼藉,所有什物都已毁坏殆尽,连院墙也塌了一截。南岳夫人便在这坑洼当地为丹青幻客疗起伤来。 当啖心螟由地下潜入的一刻,丹青幻客已觉出有异,他舍命扑下,奈何一人力敌巨颚特和飞须螽本已不支,这一分心,立时被飞须螽的快枪刺中,若非碧霞元君舍命来救,丹青幻客已然死在飞须螽与巨颚特手中。 八蜡灾神一见得手,不再纠缠,呼唿一声急速退去。 守家守到把人都丢了,四位夫人这个脸丢大了,留下南岳夫人善后并救治丹青幻客,碧霞元君、后土夫人、嵩岳夫人紧随八蜡灾神们离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见到秋霜雪等四女返回城中,南岳夫人登时大喜,顾不得说明情况,直接叫道:“霜雪快去,你爹爹被妖人劫走,元君她们正在追赶。” “什么?”秋霜雪一听大急,展神通觅到碧霞元君等人留下的线索,踏云急去。 宓妃与娥黄、女英一见,也顾不得多说,随在秋霜雪身后,四朵云快慢不等,却是瞬间万里,直追过大江之南。 前方黑云急掠,疾奔南海,后面的碧霞元君等三位夫人衔尾急追,却终是差了一点,正自心急,心中一动,后方风云急涌之际,秋霜雪和宓妃已然越顶而过,直奔前方逃遁的魔人。 “娇孽,放下我的爹爹!”秋霜雪大喝声中,无形神剑已然出手,缭绕霞光围黑云环绕三匝,却不敢贸然刺入,生怕伤了爹爹。 “当”地一声大响,巨大的撞击力传来,对方已然合力冲破无形神剑的阻挠。然而这一交手,魔人的黑云罩术立破,秋霜雪神波掠过,已发现云中只有铜头贼、铁齿蟊、巨颚特、飞须螽四个魔虫,却不见另四位灾神和爹爹的影踪。 “不好,上当了!”秋霜雪与宓妃知道中了对方金蝉脱壳之计,秋霜雪心中怒火腾地直窜脑门,一面大叫“我爹爹在哪里?”一面神剑已狂刺而出。 秋霜雪神功大成,这一发怒当真可令风云变色,那四位灾神也是成了名的魔头,在秋霜雪剑芒劈刺下,虽是寸步难行,却丝毫不露败象。宓妃见此情景,知目前唯一办法也只有擒下这几个孽障,才能问出口供。 想到这里,宓妃抖手推出一道神波,向那与秋霜雪合力而斗的四位魔虫群中切入。 那四个灾神合斗秋霜雪已觉吃力,宓妃这一插手,四个灾虫立知不妙,舍了二女,身躯向地面急坠下去。 此时后方的碧霞元君等人也已赶到,一见这个情形,知道自己三人心中先入为主,上了对方的当,秋无风根本没有被送往魔宫。眼见四个魔虫在秋霜雪和宓妃的合击下战败要逃,三人联手结出一张大网,阻断了四魔下窜的道路。 秋霜雪一见四个魔虫想走,一声娇叱,神剑如匹,紧接着三位夫人的步伐向四魔头顶刺下。 上下受袭,四魔避过秋霜雪与宓妃所处的方向,转头横向狂奔,不意娥黄、女英也已赶到,迎头两道神波击出,四魔的去路立时受阻,陷入了七女的重重包围之中。 退路已绝,铜头贼等人目露凶光立定云端,恶狠狠道:“实话告诉你们,不光秋无风,连千手剑侠、鸠盘荼、瞽目神弓、金刚铁掌也已落入我们手中,你们若敢伤我四人一分一毫,食叶蝗他们立时会要了那五个人的性命。” “死到临头,还要信口雌黄,凭你们八蜡灾神的本领,也能伤得了千手剑侠等人?劝你还是说出秋大人的去向,免得惹恼我们,先要了你的性命。”宓妃口中虽然如此说,心中却也咯登一声,适才回城,确是没有见到千手剑侠等四人的行踪。 铜头贼听对方不信自己的话,嘿嘿冷笑道:“千手剑侠等人莫不是被虫灾引出了城外?” 宓妃等人不在城中,碧霞元君却知道实情,原只当对方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于是开口问道:“你们将千手剑侠等人引去了哪里? 铜头贼眼中露出残忍之色道:“暮绛山桃花源,元君当知那里面住的是谁。” 碧霞元君等人倒吸一口凉气,秋霜雪却不管那暮绛山是什么地方,迎着铜头贼四人扑过去道:“我不管你们擒住了谁,他们几人但凡有一丝损伤,你们也别想活命。” 宓妃忙一把拉住情绪激动秋霜雪问铜头贼道:“你们是不是将秋无风也送去了那里?” “正是!”铜头贼眼珠一转道:“你们现在赶去营救或许还来得及,再迟我却不知那天绝老人会不会留他们活口。” “妖孽之言不可尽信,或许千手剑侠他们尚未进入桃花源中。”碧霞元君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开口道:“宓妃你速赶往暮绛山,截住千手剑侠等人。其她人随我尽全力在最短时间内将这四个贼人擒下,必要时拿他们交换人质。” 众人一听有理,正要兵两路,不意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银玲般的笑声道:“几位还是速去暮绛山为好,我师父已然发怒,等你们斗败四位灾神,只怕他连千手剑侠的骨头也要拆掉了。” 随着话音,一个绝色女子从云层中穿了出来,这女子本就生得冷艳,略一带笑间,端庄中透出了秀丽,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 “花瘴女?”碧霞元君一看花瘴女现身,立知铜头贼之言多半非假,于是急问花瘴女道:“秋无风一介凡人,你因何要对付他?” 第247章 花瘴女轻松答道:“我并无意对付秋无风,只是八蜡灾神奉了阿修罗之令寻找刹魔公主,不意却探到天庭中人也在大肆搜寻公主下落。食叶蝗生恐刹魔公主已落入仙界中人之手,那样他们将无法向阿修罗交差。正好暮绛山离鄢墟城不远,食叶蝗这才前往东海灵蛇岛求我出面,央我与师父设好圈套。诱你们上当。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虽已死在我师父手中,千手剑侠却还活着,他现在正身陷花瘴泥沼之中,各位还不快去救他?” “鸠盘荼与秋无风呢?”碧霞元君当然不信花瘴女的话,出言试问。 “鸠盘荼受伤逃走,我一路追赶未能追上,欲回魔宫一看,却正遇到各位围攻铜头贼四人。至于秋无风,被啖心螟、嚼苗蝻、啮根蜡押解,此刻怕也该到了暮绛山了。” 众人听这花瘴女言之凿凿,但又不信她会实言相告,正自怀疑,又是两朵黑云一现,铜头贼等人登时兴奋地叫出声来道:“盎帅来了,盎帅来了。” 铜头贼等人见了救星当然高兴,那冥吞盎却是一脸阴云,用他那婴儿般细嫩嗓音斥道:“你们蛮也大胆,若非海蛇女寻我,尚不知你们要对付秋无风,凭你们的能力,焉能斗得过五岳众神?” 冥吞盎说着,他身旁的阴云散开,海蛇女也现出身来。 这海蛇女身着彩衣,唤她蛇女,当真一点不假,细柳般的腰肢盈盈一握,相对于身体上下部位,细到了不成比例的程度,微风一拂都要晃得三晃。然而如此细腰不仅没影响她的美丽,反而使得她那看到众人后昂立而起的巨胸犹显妩媚。再向上看,海蛇女俏丽的瓜子脸上一双细眼斜向上长,与脸形配在一起倍显灵秀,水汪汪睁开来望向花瘴女道:“师妹你没事就好,你瞒了我返回暮绛山,我真担心你再受那天绝老怪之辱,这才寻了盎帅前来。” 听冥吞盎和海蛇女这前后一说,竟是与花瘴女的言词不谋而合,宓妃等人立时信了花瘴女之言,眼见对方强援已到,再奈何不得四个魔虫,于是径直回头,向暮绛山桃花源扑去。 见众女仙们已走,花瘴女那冷艳的面容立时沉了下来,对海蛇女道:“师姐可愿随我去见师父?” 海蛇女一听惊道:“师妹你莫非疯了,在灵蛇岛上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回去了么?我尚在为你的离开提心吊胆,你怎么又想去见那个怪物了?” 花瘴女脸上露出恶毒笑容道:“天绝老人已受重伤,秋霜雪等人这一去,纵不能杀死他,也务令他没有恢复功力的机会,他身为你我的师父,师姐难道不想亲手为他送终?” 海蛇女眼中也射出恨意,但却一闪而没道:“师妹,虽然往昔恨事颇多,但你我毕竟是他一手栽培养大,经过这许久的光阴,我已经再也不愿与他产生任何关系,况且他已被师妹你困在瘴气之中,他的生死便交由天命好了。” “师姐,你真糊涂!”花瘴女一听海蛇女竟说出这种话来,心知她不似自己一般一直处在天绝老人的阴影之下,因而产生了不愿再面对过去的想法。但花瘴女主意已定,岂会被海蛇女说服,反过来鼓动海蛇女道:“那老怪的本事你是最清楚的,我花费了数千年心机才将他困住,但那花瘴之毒又能奈何他多久?若不能趁此机会将他除去,终究会被他炼化毒气脱困。如今姐夫已死,到时咱们姐妹二人怕是又要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沦为满足他邪恶欲望的工具。” 海蛇女一听,心中登时一哆嗦,她表面上看似性烈,但对天绝老人却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之所以肯抛开对天绝老人的仇恨,却非是不恨,而是害怕再接触到以往的一切,害怕再面对以往的一切。但此刻听花瘴女这么一说,情知师妹所言极有可能发生,海蛇女于是将牙一咬道:“好吧,那就让你我姐妹将以往的一切彻底了结掉吧。” ———— 第二十五章节西荒之战(下) 秋霜雪一行人急奔暮绛山,尚未到达桃花源,秋霜雪已是心中一动,身形折向飞下,于一方断崖脚下找到了重伤的鸠盘荼。 鸠盘荼被花瘴女击飞半空,心知对方不会罢休,忍剧痛于飞跌途中拼命施大法横空挪移,避过了花瘴女的追击。然而如此施为,也令鸠盘荼伤上加伤,再也没有了腾云之力。 鸠盘荼忍痛遁形,确定花瘴女没有追来,这才强形提法,欲待潜回鄢墟城去,岂料几番施为也不过遁出百里,这才知元神受损过剧,正这时空中云动,鸠盘荼认出是仙界中人,这才向空发出招唤。 听罢鸠盘荼的讲述,众人知终究还是上了花瘴女的当,但千手剑侠身陷花瘴沼地却是不假。 鸠盘荼听说秋无风也已被魔人劫去,她苦笑道:“没想到咱们竟被八蜡灾神算倒,此仗算是一败涂地。不过你们莫要着急,那食叶蝗被我暗中下了追风血雾,只要我血冥功法恢复,立时可以找出他的去向。” 宓妃一听大喜道:“既如此,我们这便助鸠师疗伤,之后兵分两路,我与娥黄、女英妹子对付天绝老怪,鸠师带三位夫人与霜雪去救秋无风及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 “没用的。”鸠盘荼摇头道:“你们所习道法与我魔功难以相融,我的伤非同小可,已失去炼化异助的能力,贸然接受外力,只会有损无益。还是先救出千手剑侠为是。” 秋霜雪一听心中大急,然而鸠盘荼所言也是事实,况且千手剑侠在秋霜雪心中,同样占据着极尊崇的地位,于是点头道:“就请娥黄、女英姐姐照顾鸠师,我与宓妃姐姐及三位夫人去救千手剑侠伯伯。” “等一下。”鸠盘荼出言阻道:“花瘴女是想利用她师父来对付你们,我想她必定会跟踪前来。咱们尚要防备敌人从后突袭,而那天绝老怪——”鸠盘荼说着突然一顿后才又道:“只需霜雪一人前去便可,人一多,令他生出威胁感,反会是有害无利!” 秋霜雪一听大讶,既要对付天绝老人,因何却又怕对他产生威胁?然而再看其她人时,却个个脸上露出了一种羞涩难堪之意。 “劳烦各位夫人四下查探一下花瘴女的动向。”见秋霜雪疑惑,鸠盘荼故意支开众人,独留下霜雪道:“霜雪,我本不该让你去对付这种怪物,但为救你千手剑侠伯伯,却也没有办法——” 秋霜雪见鸠盘荼两番顿口,觉出有异,直接说道:“鸠师但言无妨。” 鸠盘荼道:“那天绝老人虽然不常在三界中走动,但其魔功实是三界罕有,然而高绝之人也有其高绝之癖。”说着附耳对秋霜雪轻轻一语,秋霜雪的脸颊顿时红到了耳根之后。 见看秋霜雪低头不语,鸠盘荼提点道:“与这种怪物交手之际,你切不可心急杀敌,只需将神剑化做皮鞭,他终究会禁不住那种诱惑,当他趁机以身试鞭之际,你的机会便来临了。” 秋霜雪默然不语,半晌这才抬头问道:“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因为这几人之中,只有你才有征服那个怪物的能力”鸠盘荼情知秋霜雪不愿去面对肮脏的天绝老人,但为势所迫,只好无奈解释道:“你莫看那天绝老人的嗜好为旁人所不齿,但他本人却也是心气高傲之辈,等凡女子根本不入他的法眼。若无非凡本领,任你容颜倾国,也是无法令他心动。正因为世间难觅所爱,这天绝老人才费尽心力调教出海蛇女与花瘴女两个弟子。而事实证明,海蛇女与花瘴女的确都是三界罕有的女魔头,如果霜雪不是本领盖过这二女,我也不敢让你去冒险。” 鸠盘荼尽力在说服秋霜雪,秋霜雪自己却也知每拖延一刻,千手剑侠伯伯乃至爹爹的性命便会增加一分危险。想到这里,秋霜雪长叹一声道:“魔界之中,本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难以常理度之,若我连天绝老人都无法面对,又谈什么拯救三界危难?” ———— 暮绛山桃花源,天绝老人便在林中一棵树下当地一坐,静自疗伤。鸠盘荼那一击虽重,却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他痛的是花瘴女的背叛,只可恨无法离开这片瘴毒之地,将花瘴女擒回。然而花瘴女既能炼出瘴毒,凭他天绝老人的能力就能将瘴毒炼化。终有一日,他要让花瘴女知道,她是无法脱出他的手掌心的。 正是抱着这种心态,天绝老人连泥沼中的千手剑侠也弃而不顾,全力修炼,恨不能片刻间炼化瘴毒,好去寻回花瘴女。 脑中神波一现,天绝老人睁开眼来,看到了现身面前的秋霜雪。 “你是谁?”天绝老人心中生出怒意,他现在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修炼魔功。 “你就是天绝老人?”秋霜雪不答反问,她听过鸠盘荼的描述,天绝老人独特的面容和穿着,令人很容易辩认出他的身份。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了。”天绝老人说着心中一痛,他忽然想起花瘴女正是为数不多敢于正面顶撞自己的人。 “给我滚出去。”一想到花瘴女,天绝老人登时心烦意乱,再不愿见到外人。 秋霜雪见对方突然间暴怒起来,冷冷道:“把千手剑侠伯伯还给我,我立刻便走。” “什么伯伯叔叔?我没见过。”天绝老人说着身形飘起,林中瘴气盘旋成束,犹如弩箭般对准了秋霜雪。 秋霜雪丝毫不惧,点指天绝老人道:“你将我千手剑侠伯伯打入瘴毒沼地之中,如何却不敢承认?” “原来你说的是他?”天绝老人一阵冷笑,抬手间地下呼地窜出一物,却正是千手剑侠。 第248章 再看千手剑侠,耳鼻七窍俱为黑泥所掩,被天绝老人提在空中,软绵绵手脚垂下,全身已无一丝生机。 “你把他怎么了?”秋霜雪一见千手剑侠全无生气,她登时大急,探手间一道神波发出,已触上千手剑侠身躯。 “咦!”天绝老人讶道:“小姑娘还有点本事。你既要他,便给了你。”口中说得客气,手下一团光晕生成,若让这光下侵,千手剑侠的身躯立时会被捻成粉末。 “住手!”秋霜雪一见这天绝老人当真说下手便下手,杀人连眼都不眨。 那天绝老人本身心情不好,只有要看到别人比他更痛苦他才能好受,所以他的眼眨也不眨注视着秋霜雪脸上表情,本道神光下击,那千手剑侠必死无疑,不料魔功才发,一道软索裹着劲风已然向腕部抽来。 “臭丫头,叫你走你不走,今日要你性命,好暂泄我心头之气。”天绝老人目的没有得逞,登时怒气勃发,呼地一声丢了千手剑侠,手中魔功转向而行,登时将长鞭弹起,同时另一只手略抬间,身不动,第二股魔气已狂飙发作,引领空中成束旋转的瘴气向着秋霜雪劲射过去。 “嘭嘭”大响声中,秋霜雪手中神鞭四掠,鞭身绕成无数圈套,将近身气束抽散,鞭头却如毒龙摆尾,啪地一声照着天绝老人的秃头抽落。 “呸”一口浓痰飞出,未触鞭梢,那鞭已被疾风顶起,天绝老人骂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这暮绛山中撒野?” 秋霜雪也不答话,鞭随意动,避过浓痰,二次照天绝老人身上疾抽而来。 一时间鞭声炸响,劲气嘭然,百里桃林立时陷入一片云雾之中。远远站在云端的花瘴女骇然对海蛇女道:“真想不到,那个老怪物居然还有这样大的能力。” 海蛇女也是默然无语,早知如此,该将冥吞盎请来相助才是,如今反倒是希望仙界中人能够得胜,她再也不愿见到天绝老人那丑陋的面容。 隐在暗处的鸠盘荼也是心下惴惴,不知道自己的计算会否奏效,一旦秋霜雪无法令天绝老人动心,那她面临的危险将是前所未有之大。天绝老人的厉害连阿修罗也要避让三分,但愿秋霜雪能顺利除去此怪,三界之中将少去一大威胁。 秋霜雪身在局中,更是倍受压力,对方攻势仿佛无所不在,她已经分辩不出天绝老人的方位,只能将一条神剑化出的长鞭舞得霍霍生风,护住全身要害之余,鞭身不断向腾起的花瘴毒气中抽击,借此探查对方行踪。 天绝老人在这场激斗中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但他若想在短时间内拿下秋霜雪也是不易,数番攻击不能将对方击倒,心中不禁渐渐对这个漂亮女子生出了兴趣。 天绝老人隐在瘴烟毒雾中看着秋霜雪那疾舞的妙曼身姿,他不由得想起了徒弟花瘴女。这秋霜雪面对自己时的冷傲神态,不正同花瘴女有三分神似么?难道她也同花瘴女一般,是个、是个那样的女人?天绝老人的出手不自禁缓了下来。 秋霜雪本是因着天绝老人的嗜好而心生厌恶,难以对他生出礼貌之心,但天绝老人既然受惯了花瘴女的喝斥教训,也就自然而然将对他冷颜相向的女子与花瘴女做起了比较。不过这也是由于秋霜雪非凡的本领引起了天绝老人的注意,换作旁人,此刻怕早已身首异处,死于非命了。 秋霜雪看不到天绝老人,却不知天绝老人暗中盯着她的眼光中透出了炙热的光芒,鞭身绕出无数绳圈,噼啪作响,那声音听在天绝老人耳中,赛过了最美的乐章,他终忍不住魔功一滞,试着让鞭梢抽上身来。 “啪”地一声,秋霜雪凭感觉知道自己抽中了敌人,但疾扑过去时,对方已没了影踪。然而又过片刻,又是一记大响,那天绝老人虽仍不见形,但隐在暗处的身体却似乎越转越慢,渐渐被秋霜雪鞭鞭落实,一记接一记狠抽在了他的身上。 秋霜雪心知时机已到,大叫一声:“天绝老怪,你咎由自取,终到了为你的恶习付出代价的时候。”说罢长鞭之上倏然放出灿烂霞光…… ———— 林中打斗倏忽而止,突然之间尘嚣不再时的异样安静令空中的海蛇女和花瘴女的心也猛地揪在了一起,她们姐妹既盼仙界中人被天绝老人击毙,又盼天绝老人死在众女手中。正自惴惴,秋霜雪抱着千手剑侠的身形出现在了林外。 一见秋霜雪安然归来,隐在暗处的众女立时松了一口气,各自现身向秋霜雪迎了过去。 海蛇女和花瘴女此时才知力斗天绝老人的竟只有秋霜雪一人,她二人不禁相顾骇然。那天绝老人的厉害她们最清楚不过,秋霜雪竟能凭一己之力杀死天绝老人,自己二人决不是此女对手,更何况加上宓妃等人?二女再不敢逗留,悄悄退回灵蛇岛去。 接过千手剑侠的身体,鸠盘荼来不及细查他的生死,对秋霜雪道:“霜雪你立即带我潜入地下,为我造出一块法蔽空间。各位夫人,请为我护法,万勿让人打扰我与千手剑侠疗伤。” 宓妃等人一听大讶,虽不知千手剑侠伤势多重,但鸠盘荼此时自身难保,如何能替旁人疗伤? 碧霞元君却是深知二人间的渊源,立时接口道:“鸠师放心,此事交于我等,你只管行功便是。” 鸠盘荼冲各位夫人一点头以示感谢后,在秋霜雪携带下,隐入地下不见。 ———— 瞽目神弓醒来的时候,发现已身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并不是身在空中,而是被幻作山石丢在了一处极高的险峰之上。从此处向下望去,周围座座山峰俱如春笋挺立,直插云端,纵然天雷至此,也要被拌住前进的脚步。峰下沟壑,黑黝黝深不见底,朵朵白云在山脚绕过。西方栖雷山,其高其险,天下冠绝。 瞽目神弓乍一苏醒,已听得食叶蝗的声音传入耳内道:“但不知白袍教主大人去了哪里?”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道:“各位老兄还是进洞来说,我师父闻听天庭中人去了鳄龙潭为鸿蒙神鳄和九头蛟出丧,因些带了众位师兄前往。壬天魔和癸天魔两位师兄之死,师父一直耿耿于怀,这回出其不意,打仙界中人一个措手不及。纵是仍找不到羊妖为癸师兄报仇,却也要为壬师兄先讨回点公道。” “原来如此。”食叶蝗声音继续传来道:“我四人也是为避仙界中人而来,此外还带来了三名要犯,想借助白袍教主他老人家的神通送往天魔宫中。” 另一个较细的声音笑道:“是什么样的犯人能令你们四位如此看重?以四位的本领都没有信心将人犯安然送达天魔宫么?看来仙界中人对这三人也是志在必得了,却不知天庭出动了多少人马追截你们?” 食叶蝗回笑道:“亥地魔你莫挖苦我们,若换了是你,只怕连劫人的勇气也没有。” 略带沙哑的声音又响起道:“好了,好了,既然老朋友光临,我二人也不再巡山。你们进洞争执不迟,也让我戌地魔看看,四位虫兄带来了什么样的重要人物。” 三言两语,瞽目神弓已听出自己竟被食叶蝗等人带到了雷霆教的老巢栖雷山中,只是对方所说三个人,除了自己和金刚铁掌外,另一个却又是谁? 此时的瞽目神弓当真要感激师父匡庐隐士当初的苦心栽培,虽然元神被锁,瞽目神弓仍是意随心动,“看”穿了那个被四位魔虫为掩人耳目,幻做山石立在峰沿的,乃是老朋友秋无风。 借助意测之术,瞽目默查身周形势。对方除了啖心螟、食叶蝗、嚼苗蝻、啮根蜡四个灾虫外,尚有戌地魔和亥地魔,此外自己三人已被带上栖雷山主峰,下方座座峰顶煞气暗伏,处处峰间白衣飘动,山中竟是布满了雷霆教的教众。一旦再被困在洞中,要想杀出只怕不易。 想到这里,瞽目神弓如在北昆仑一般,纯以意念之力凝出一支无影神箭,虽不能伤敌,却指挥其一掉头,射向自己元神之中。 如碎冰开裂,瞽目神弓听到了元神解禁的响动,紧接着第二支神箭又已凝出,直射魔人加诸自己身上的元神禁制之处。 另一边受戌地魔和亥地魔之邀,四个魔虫正要押了秋无风等人进入雷霆教戒备森严的洞府,却不料瞽目神弓的身形突然从地上飞起,左手抄了秋无风,右手抄了金刚铁掌,那二人尚保持着两块大石的形状,已被瞽目神弓托了向山峰外飞逃而去。 异变突起,六个魔人的反应也是极快,一声惊叫,刮起六道黑风扑出了峰外。刀剑齐飞、钩叉并舞,划出道道炫光向瞽目神弓飞袭过来。远处峰顶升起条条浓烟,雷霆教众在戌地魔和亥地魔的招唤下,驾云摆阵,向瞽目神弓迎头截击。 眼见前后受阻,瞽目神弓竟发起狠来,将右手金刚铁掌幻出的大石当武器呼一声丢出,穿越飞刀飞剑间缝隙,向着追击而来的四个魔虫狠狠砸去。 飞在最前方的嚼苗蝻一见,哈哈大笑道:“仙界中人也会临危弃友么?”说着那披满鳞甲的蠕蠕虫身霍地卷上,要将金刚铁掌二次成擒。 便在这时,那由金刚铁掌幻成的大石内忽地飞出二道银芒,嚼苗蝻尚未看清来的是什么武器,已被那二道银芒从体内横削而过,一条长长虫身立时断作三截向群壑间栽下。 呼地一声,大石幻成金刚铁掌的身形,双手一招,两道银光已然窜回体内不见。这下众魔才知瞽目神弓丢出金刚铁掌之际已解了他体内禁制,嚼苗蝻料敌不准,立时做了枉死之鬼。 金刚铁掌自收伏两道神光斧影,这尚时初次使用。 第249章 牛刀小试,斩杀嚼苗蝻后趁其余魔人吓得一呆之际,回身追上瞽目神弓,二人斧影、神箭一齐发威,击散了阻截而来的雷霆教众,向着栖雷山外直冲出去。 离开栖雷山,金刚铁掌突然发现瞽目神弓带着自己和秋无风前飞的方向并不是鄢墟城,不禁问道:“老瞎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瞽目神弓前方疾飞,头也不回道:“适才戌地魔曾言,白袍教主率人将一批仙人困在了鳄龙潭内,那必是送鸿蒙神鳄和九头蛟尸身返回鳄龙潭的九天玄女等人,以白袍教主的神通,九天玄女与四大天师怕不是对手。” “如此快去!”金刚铁掌性子比瞽目神弓还急,听明白事件缘由,反过来急催瞽目神弓快快带路,二道幻影风驰电掣直奔鳄龙潭而来。 ———— 鳄龙潭洄蛟鬼气森森,无数的白衣身影飘忽于四周,形成一组组似真似幻的卦象,将一道道魔气向着中央如天暮般占据百里方圆的巨大白色衫丘内注入。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一见大惊,那白袍教主果然不愧是魔界中的一代宗师,竟创出如此奇妙之阵,此阵几乎是在以全教之力与敌颉颃,那九天玄女等人能撑到现在实已是奇迹。 金刚铁掌将手搭上瞽目神弓肩头,合二人之力借瞽目神弓的意测术向内探去。 瞽目神弓的意测之术当真是神妙无比,在金刚铁掌的协助下灵力倍增,穿越重重袍刃的封锁,竟是全然没有被敌发觉。里面玉帝率领众人正自苦苦撑持,忽然一道念力与灵觉接通,玉帝的目光竟穿透了眼前魔障,看到了全局形势。 白袍教主等人久战不下,心中也是烦躁,无上魔功连连催动,将玉帝等人的护罩越压越小,眼见对方已然不支,忽然一种奇怪的声音传来,白袍教主一回头间,那声音已变成锐啸,二团银芒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高速刺穿大阵直奔核心。 白袍教主知道仙界来了外援,眼见玉帝等人即将成擒,他怎能容得有人在此时前来捣乱?巨袍一抖,如铁网铜罩,“呼”地将两团银芒裹挟了去。 “波波”两声,那两团银芒突然间绽放开来,竟成两道数丈白刃,白袍教主出其不意下,被那两道光刃穿透白袍,于大阵中生生切出一条生路。 “啊呀!”眼见自己的努力要功亏一篑,白袍教主大叫一声,修炼至无坚可摧的巨大身形挟风上扑,要堵住那道缺口,不意他身才动,已觉后方杀机骤起。好个白袍教主,甩手一道魔风成锤,硬生生将瞽目神弓尚未凝结成形的无影神箭一掌拍散。然而令白袍教主万没有想到的是,瞽目神弓不仅神箭奇幻,临敌更是算无遗漏,他早已料到自己的无影神箭伤不了白袍教主这个一代魔宗,因而适才那一箭却是诱敌之策,待白袍教主拍灭神箭才一回头,第二道恶风已扑近面门。 白袍教主又是啊呀一声大叫,并非无影神箭厉害到了令他失色的境地,而是白袍教主心中清楚,自己被此箭挡得一挡,将再也不能拦住玉帝等人的遁逃。 果然,便在白袍教主这一滞之际,“呼”地一道疾风掠过,玉帝展神通裹了阵中被困众人,在两道神光斧影的带领下,顺斧影开出的通道窜出阵去。 “快回鄢墟城!”瞽目神弓已从秋无风被擒一事上猜到鄢墟城内出了大事,不及多说,带众人向回疾奔。 刚刚脱离雷霆教的威胁范围,前方黑云乍现,冥吞盎率了铜头贼、铁齿蟊、巨颚特、飞须螽赶到了西荒域外。 这冥吞盎还正庆幸属下立了大功,岂料未到西荒,突然间前方祥云大动,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前奔的身形率先映入眼帘。冥吞盎不知这二人如何能够脱身,正要上前阻拦之际,后方玉帝、九天玄女、四大天师、五岳帝君、神龙九子呼地一齐现出身来。 冥吞盎大吃一惊,以这些人的实力,自己上前只有送死的份,不敢逞强,领了四个魔虫侧飞避出。 瞽目神弓等人也不理会冥吞盎,径直从对方的黑云旁擦过,直奔鄢墟城而去。 白白错过了一个重挫仙界的良机,白袍教主雷霆大发,若非冥吞盎求情,当真会要了食叶蝗等魔的性命。 饶上嚼苗蝻的一条命,还被白袍教主赶出栖雷山,七个魔虫垂头丧气离了西荒,向魔宫返回,然而行到半路,七蜡们忽然收到了众灾虫传来的求救信息,江南一带有大批灾虫被人施法杀死。七个魔虫本就一肚子气不顺,一听虫子虫孙们被人消灭,登时大怒,驾魔云直奔江南。 ———— 将龙鱇弃于江边,刹魔公主一个人独自向南,看到人间忙忙碌碌,她心中十分奇怪,搞不懂这些人为干什么要这样奔波劳累。于是按下云头,进入一座山城。 此座山城并不大,一条街通穿南北,但城中一处集贸之市却也十分繁华。刹魔公主乍一在集市上现身,立时引起一片哗然。美丽不能当饭吃,但如此美丽的女子却可以让人暂忘了生计艰难,买的人忘了拿货,卖的人忘了要银子,小偷的手才伸出,一回头,停在了被盗人怀中再也不肯抽出。 他们看到的哪里是人,分明是夺魂摄魄的美丽精灵。 “滚开,滚开,县大老爷来了,还不让路,都他妈杵这里想挨鞭子啊。滚开!”啪啪啪连串鞭声响起,人们哄地一声恢复了神智,有追着要钱的,有回来拿货的,还有大喊抓小偷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那为县官老爷开路的爪牙们忽然骨辘辘倒下一片,把个正被高抬在椅轿上闭目养神的大老爷摔得一溜跟头,一直从众随从头上滚到了前方的石板街上。 “你们这些狗奴才,活得——哇!”县大老爷话才说到一半,嘴巴已掉到了地上,口水如江河开闸,滔滔狂泄。 刹魔公主见这些人很有趣,嘴角微微露出笑意。不得了,满街人昏倒一半,你别说,还就那县老爷,果然是见多识广,硬是挺住没有倒下。 “敢问姑娘从何而来?”县大老爷威风八面,人站起来却没有三块豆腐干高,由于过度浸淫色道,修炼至功高绝顶的地步,官帽摔落后,露出一头稀疏黄毛,再向下看,腮帮子干巴巴贴着牙槽子,浑黄老眼因为看到女人而略放出一点兴奋的黄芒。 天魔宫中比这县老爷“漂亮”的人多的是,刹魔公主也没觉这县老爷长相有何特别,只看他一眼后,便自顾继续向前走去。 “姑娘留步!”听那县老爷二次出言,刹魔公主回头来看。那县老爷见这美女脸上竟没有露出厌恶神色,乐得屁癫屁癫凑近道:“看姑娘气质高雅,当是名门闺秀,定是与家人走散,才徘徊在这闹市之中。若姑娘不嫌,我衙中还算清静,锦帐美食,断不会令姑娘委屈。你可暂住一时,让老爷,噢,不!老朽我为姑娘慢慢寻亲。如何?” 刹魔公主为世情吸引,心中却是没有具体去处,听这县大老爷相邀,立时高兴起来道:“我随你去。寻亲么——”刹魔公主嘻嘻一笑道:“我却不要!” “啊!”县大老爷惊得叫了起来,这不是天上掉下个大便宜?正遂了老爷我的心愿么?高兴得这县大老爷那张没了牙的干柴鼠嘴第一次完全向外开放了来,呵呵笑道:“好好,不要就不要,只要姑娘高兴,爱在老朽家住多久就住多久,最好姑娘再也不走。”说罢吩咐手下,“椅轿侍候”,县老爷亲自扶了轿杆,率仆役一窝蜂窜回衙去。 周围人一个个瞧得摇头叹息,张三哀叹道:“年轻力壮有屁用,照样讨不上老婆,看人家县大老爷,走哪儿都是个人物。” 李四凑过来笑道:“不是县大老爷有魅力,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五苦笑道:“美女也是人啊,这年头,有吃有穿比外表人品都重要,城外如今又出现了虫灾,今年的日子只怕比去年更难熬。” 赵二麻子没好脸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念叨女人,你我一介小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还不知道会饿死在哪里,还管什么娶不娶得上老婆?苍天若真有眼,降个明主在世比什么样女人都好!” “是啊!是啊!”人们的思想又被残酷的世道吸引回来,市集中的一暮转眼如没有发生过般,随烟散去。 载得美人归,县大老爷忽然之间年轻了三十岁。他亲自指挥手下忙里忙外,把发妻赶出家门,打得一百二十个小妾不敢吭声,总算是为美人布置好了舒适的闺房。 刹魔公主哪里见过这么疯狂的场面,兴奋地随在县大老爷身旁寸步不离,县老爷吼,她也吼,县老爷骂,她也骂。家丁仆人一见,这好,两人一个丑极,一个美极,却不料行为举止上原是绝配。众人一时间战战兢,不敢再叫姑娘,纷纷改口称这个小姑娘为夫人。 刹魔公主才不理会别人称呼她什么,只顾着学着县老爷样,在那儿跳脚骂人,玩得不亦乐乎。 县老爷听仆人呼这小姑娘夫人,她竟全然不介意。 “啊?”县老爷美得头都昏了,难道自己以前照镜子时看错了样?原来我的魅力竟可以让这样漂亮的女子为之发狂。要不就是这个小姑娘有特殊癖好,以丑为美。她喜欢丑,我喜欢美,真对我老人家的味口。 看看天色过午,县爷饭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直接对面前的美人说:“夫人,咱们先去看看你的卧室如何?” “走,咱们回卧室去。”刹魔公主学县老爷学顺了嘴,随口便应允下来。 “夫人不饿么?要不要——”县爷高兴得合不扰嘴,这个小姑娘竟比自己还急。 第250章 刹魔公主学着仆人们样笑道:“一切听老爷吩咐便是。” “噢,不,夫人,饿即是饿,不饿即不饿,夫人万莫勉强。” 见县老爷强做斯文,刹魔公主笑道:“老爷不必客气,我从来都不曾饿过。” “你当真不饿?”县老爷细看刹魔公主的神态,真是既天真又水灵!不像拿自己开心的样子啊。这下他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自己带回来奉为仙人的这个美女竟是个白痴?然而左看右看,天下间哪有如此美丽的白痴?管她的呢,白痴黑痴,上了再说。 主意打定,县老爷刚要挎美人入屋,却听刹魔公主问道:“那个姑婆为啥要在床上铺个手帕?” “咦?”县老爷望望自己面前的小楼,又看看刹魔公主,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七姑婆在床上铺了手帕?” 刹魔公主道:“我看到了啊。” “看到?”县老爷哈哈笑了起来,她怎么可能看到,定是对这一套极熟。原来这个小姑娘不是白痴,却是风月老手在这里装纯。不过我县老爷却不管她是什么人,一百二十个小妾有五百个是从妓院里娶出来的,只不过有三百八十个都偷汉子跑了。这个小姑娘一定也是从哪个风月场所里逃出来的,明知道第一遭行那事时的规矩,却来这里挑逗于我。 县老爷笑罢,眼眯眯道:“你是不是怕了?” “怕?”刹魔公主笑道:“我怕什么?” “红呀!”县老爷不怀好意地瞄向刹魔公主腿间道:“手帕上须见红才能证明你的清纯。你不是已经嗯嗯啊啊了吧?” “有意思。”刹魔公主高兴起来道:“那咱们快去证明我的清纯。”说着先蹦跳着跑上楼去。 晕!晕!从来没有这么晕过的晕! 县老爷一激动,一屁股坐倒地上,手抚胸口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在家仆的搀扶下来在楼上。 入屋屏退众人,县老爷将门关好。一回头,却见刹魔公主已然将一方手帕提溜过来道:“是要它见红么?” “喂喂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又想怎么糊弄老爷我?”县老爷说着一兴奋,差点又坐倒,向刹魔公主探手笑着要道:“快把它给我,你这样见红可不算,要铺在床上才算数。” 刹魔公主一听,乖乖将手帕递在县老爷手中。 “这才乖!”县老爷一面将手帕铺回床上,一面用手抚平道:“小丫头,你若能让它见红,老爷我可真要疼死你了,这万贯家财都送了你又如何?” 县老爷正说着,不意帕上刺出一个刀头,县老爷手一过,登时杀猪般叫了起来。刹魔公主高兴的二次举起手帕道:“见红了,见红了。” 县老爷此时哪里有心情再去管什么见红不见红,冲楼外叫道:“把那个该杀的七姑婆给我押上来。” 刹魔公主一听县老爷生了气,也学着他的腔调叫道:“把那个该杀的七姑婆押上来。” 片刻之间,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仆人们将一个穿红挂绿、油头粉面的妇人摁在楼中地上。 “该死的。”县老爷一面痛得直叫,一面骂道:“七姑婆,你帮我坑了几百个黄花大姑娘了,今天居然他妈的学会了良心发现,反过来暗算起你家老爷我来了?” 七姑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已经哭天抹地喊起冤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有衙役跑来道:“揭榜了,老爷,有人揭榜了。” “什么揭榜了?”县老爷正在气头上,哪里能想得起什么榜不榜。 “虫灾,老爷,有人揭了治虫灾的告示榜。” “噢!”县老爷一拍脑门道:“想起来了,叫揭榜人回家等着,老爷我有空的时候再去见他。” “不行啊老爷。”衙役急道:“百姓们一见有人揭榜,全都跟了来,现在衙门外聚集了足有几千人,大家都盼着早日消除灾害,老爷不去见揭榜人,怕是会引起民变!” “有这么严重么?”县老爷一听气得骂道:“你快说,来的是什么扫帚星?早不揭榜,晚不揭榜,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 “回老爷,是馗道人、奎道人,葵道人。” “去你妈的。”县老爷气得斯文扫地,破口骂道:“老爷耳朵没聋,用不着说三遍。” “不是啊!”衙役这个冤枉,“是馗、奎、癸三位道人。” “什么不是?”县老爷瞪眼道:“不就是三亏道人么?看老爷我见了面怎么收拾他。” 县老爷说着转身指住地上的七姑婆道:“先把这个臭婆子吊在柴房,待老爷我回来再收拾她。” 虽然不情愿,但县老爷向来体恤民情,因此以民为主,只得将破手包扎包扎,便要去为百姓排忧解难。 这时刹魔公主过来撒娇道:“我要随老爷一起去嘛。” 县老爷脾气立消,温言哄道:“小乖乖留在家中,待本老爷回来再陪你,好不好?” “不,我要随你一起去。”刹魔公主语气虽轻,神态却不容辩驳。 “好好好,去就去。”县老爷没料到这个小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脾气还挺拗,便命人带刹魔公主去换上身衙役的衣服。想那衙门内乃是朝庭圣地,县老爷虽然在这县城里是独一霸,可也不是全无禁忌。 刹魔公主这回却没反对,换了一身衙役服装后,喜得直转圈圈,看她那样子,众人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从小到大没试过穿新衣服的感觉。 县老爷一看却是眉头大皱,世上哪有这般俊俏的衙役?命婆子去炊下刮一层锅灰下来给刹魔公主抹在了脸上。刹魔公主不但不嫌脏,反大呼有趣,天真的样子令满堂人都瞧得为之发呆。 一切收拾妥当,众衙役随县老爷转出前院,开衙升堂。 一阵威武声中,二男一女三位道人在院中黑压压聚集着的百姓注目下进入大堂。 “你们就是那三亏道人?”县老爷一见这三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先一位身形不高,小眼鼓嘴,口中黄牙七扭八歪的年老道人一抱拳道:“在下馗道人。”他身旁长脸长须的中年道人也抱拳道:“在下奎道人。”最后一位细眼小嘴的女道人却是冲县老爷抛出十七八个媚眼后才道:“在下葵道人。” 啪地一声惊堂木响。“你们莫不是想戏耍于我?”县老爷被三人的名字弄得犯了晕,登时发起火来。 “我等怎敢。”馗道人以为县老爷是指揭榜而言,当即拍胸道:“莫说几个灾虫,便是十万大军,我三人也能杀他个片甲不回。” “嘶!”县老爷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城中连百姓也不足十万人,若这道人真是如此厉害,惹恼了他可不是玩的。想到这里,县老爷立时客气道:“道长不要言过其实。” 奎道人一声冷笑,手中拂尘一摆,无数须丝上立时窜出邪气,将一众平日里爱陪了县老爷一起升堂的衙角硕鼠吸出十七八只来。 馗道人另一侧的葵道人一面向堂上众人乱抛着媚眼,一面吃吃浪笑着伸出手去,一道粉色气浪袭入鼠堆之中,那些大鼠立时从拂尘上坠下地来,龙精虎猛,攀爬在一处做起了苟且之事。 众人再料不到这葵道人会施出如此惊天手段,顿时晕倒一片。 “好厉害!”县老爷却是一见大喜,如此手段连老鼠都会发威,不正是我老爷所常常需要的么? 想到这点,县老爷立马上换出一副笑脸道:“三位果然是异人,待灭掉虫灾,便请留在我衙中暂住一段时间如何?本老爷尚有其他事情想烦请这位葵道人相助。” “如此叨扰了!”馗道人正想找个地方落脚,因此毫不客气。 县老爷一听大喜,是时候探探这三个道人的底了,若真的有些本领,便留下做三条看门狗,若只是吹牛,哼哼,这女的势必要留下,迫她讲出适才所用“鼠药”的秘方,男的么?老爷我可不养吃白饭的人。 “既如此,不知三位道长准备如何灭除虫害?” “此事不难!”馗道人昂然道:“只须我三人在四城上走一遭,断叫那城外十里方圆的害虫尽数灭绝。” 这馗、奎、葵三个妖道在鄢墟城中目睹了仙魔会战的凶险场面,心知以自己三人的本领,夹在仙魔之间一不小心便会被挤为肉酱。也算这三人有点见识,逃出鄢墟城后竟没跟东伶玄等鬼卒大队同行,从而逃过一场灭顶之灾。 馗、奎、葵三道离了鄢墟城,径直南下,连续遁行一日,来到这座山城,自认已远远离开了仙魔争斗的漩涡地带,三人停下脚步商量下一步的打算。此时恰好城中贴出告示,三人一见,道声正好,这才揭了榜文,要借机找个落脚之地。 馗道人只当那灾虫当真只是一时天灾所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因此随口便吐出狂言。 县老爷听罢,立时传令备轿,他坐在里面,令三道徒步随行,众衙役押犯人一般带着馗、奎、癸三道直奔北城楼。 在衙门口探听消息的众百姓风闻三道要灭灾虫,轰一声向城边奔来,官兵们禁制不住,竟被那百姓占了城头,幸而这帮人不是乱民。守城官兵情知群情难犯,八五八书房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一时间城中空巷,那拥不上城墙的人便干脆奔出城去,要看三道如何施法灭虫。 馗、奎、癸三道虽已步入邪门,但师出仙家宗师御阳子,倒当真是有些手段。三人被带上北门后,馗道人立在城楼一遥望远方片刻,大声道:“给道爷取两坛好酒来”。 不用劳烦那些一干活就骂娘的衙役们动手,周围百姓自发地将酒送了上来。 第251章 三个妖道先骨嘟嘟将一坛酒灌下肚去,喝饱之后,这才拍开第二坛酒口的泥封,各含一口向城外喷去。 好家伙,这一口酒喷出,立时扩散成遮天大雾,浓浓的酒香笼罩了城外十里方圆,那无数的八蜡灾虫们闻得酒香,竟一个个飞奔而来,不到半天功夫,城下已是嗡嗡声一片,酒雾之中虫子堆起的山丘比城头尚高出一大截。 城里城外观望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骇得嗷一声叫便要逃回城去,那县大老爷也是一屁股跌坐地上,身旁有人相扶,一回头,见是那女扮男装的刹魔公主。俗话说:色胆包天!这县大老爷一见美人当前,立时胆状了起来,二次扒在垛口,看着外面嚣张的虫堆道:“还请三位道长快快施法,这许多虫子要跑进城来,漫说粮食,把人也要吃光的。” 三个道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馗道人卖弄般拽出长剑喝一声:“看我施法。”说罢剑身疾舞,划出一道灵符,“咄”一声左手剑指刺出,一道火光从符中射去,引燃了空中酒气,刹那间烈焰熊熊,虫堆变成了火海,空中处处弥漫着灾虫被烧死后散发出的恶臭。 城墙上的百姓直到这时才“轰”一声欢呼起来,“三亏道人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却不知这“三亏”乃是县大老爷给三个道人起的蔑称。 县老爷一听,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能如此快被全城人传颂,足见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他满意地嗯一声道:“这才一座城门,还有三座城门未往,三位莫不如分头行事为好。” 馗道人一听笑道:“县大老爷蛮也急了点。这天色已晚,我三人却还没有用膳,急也不急在这一天半日,我看明日再行法灭虫也不迟。” 县大老爷一见这三个道人如此快便学会了讨价还价,然而他们已成百姓心中救星,倒也不益得罪,反正灾虫吃得粮食再多,也吃不到我大老爷头上来,至于百姓的死活谁爱管他?明日就明日吧。于是也便乐得顺水推舟道:“如此请三位道长随我回衙。” 一行人又在百姓的歌功颂德声中飘飘然回了大衙。 经这一遭,县大老爷可是真的饿了,命人备好酒宴,未待劝筷,三个道人已然狼吞虎咽,把一桌美味横扫而空。面对残羹剩饭,县大老爷气得再次张开了他那没牙的风洞,对三个道人道:“三位当真是不拘小节。” 馗道人哈哈一笑道:“草莽之人,哪里有什么大节、小节。” 奎道人打着饱嗝道:“我师兄弟不是那做作之人,县大老爷过两天便习惯了。” 葵道人却是嘻哈一笑道:“县大老爷别听他们胡说,这还只是开始,以后有你受的呢。” “你们——”县大老爷气得差点吐血,想到那令群鼠发癫的奇药还没到手,生生压住火气,立起身道:“三位道长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说罢一把拉了身旁扮成衙役的刹魔公主便要离去。 “慢着!”葵道人毕竟是个女子,心思比较细腻,发现了刹魔公主行为举止与旁人有异。 葵道人冷笑一声道:“如此俊俏的小伙子,怎么会长一张黑脸呢?莫不是抹的锅灰吧。”说罢一探手,也不见她动作如何快,手指已捏上刹魔公主的脸颊。 “你敢!”县大老爷一声怒喝间,周围家丁仆人们呼地都围了上来。此时那葵道人却已缩回手去道:“原来是真的,可惜了这张脸。” 县大老爷只当葵道人害了怕,因此才撒谎下台,他哼出一口怒气,挥挥手示意众家丁退下。对面前这三个“客人”道:“三位终究是我全城百姓的贵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三位早点休息,明日还要仰仗三位的手段灭虫。”说罢拉了刹魔公主离去。 馗道人对县大老爷的训词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待下人们撤去残席,三人也不回自己的卧房,撵走厅中下人,便在大厅中商议起来。 馗道人道声晦气道:“原打算投奔明主,却不料误入歧途。倘若当日随了秋无风,也不至落到今日下场。” 奎道人不同意道:“那也未必,那秋无风诸多假仁假义,随在他身旁必不能爽快行事,况且他与五岳仙人通气连枝,断不会置咱们害死师父之事不预理睬,随了他说不定正是自投罗网呢。” “二哥说得对。”葵道人媚笑道:“咱们害死师父一事暴露,与仙界已成死敌。但凭你我的本领,便是想投靠魔界也无法占得一席之地,莫不如还像以往一般,游走四方,畅快行事来得爽快。” “着啊。”奎道人一听笑道:“还是三妹有见地。只要咱们少去参预仙魔两界中事,以你我本领,人间却是尽可以逍遥。何苦一定要寻得功利虚名?” 馗道人道:“修道之人自是以成仙为目标,你我既落得邪道名声,倘连个功名也挣不上,与那埋没一生的荒草野兽有何区别?” 奎道人冲师妹葵道人摇摇头,无奈道:“大哥还是想不开。” 葵道人嘻嘻一笑:“不过大哥说得也有道理,况且你我便不去惹人,那些沽名钓誉的仙道中人也不会放过咱们,大哥若真想有一番作为,依我看,目前咱们须得设法将修为再进一层才行。” “此事谈何容易,那御阳子老儿教的只是些筑基修行之道,依他之法,非得过个千八百年不得有成。若非咱们另辟蹊径,此时也只不过是他膝前三个道童罢了。”奎道人愤愤道:“怪只怪咱们拜错了师父。” “御阳子所修纯阳之功,讲究的便是培元固本,这倒也怪不得他。”馗道人身为大师兄,终究还是有点见识,事到如今,也便不再怨天尤人,思索片刻后问道:“二弟,三妹,你们觉得那血泪胎精的威力如何?” “大哥莫非想重修魔幡?”奎道人说罢恨声道:“若非陈抟老儿偷去炼药,此时咱们已然炼成魔幡。” 葵道人点头赞同道“那血泪胎精端的厉害,连金罗公子这等上界邪星都承受不起,倘能炼成魔幡,其威力当足以弥补你我功力不足的缺陷。” 奎道人道:“这确是个好主意,但那血泪胎精的后两项都好弄,只是前两项么,仇人咱们倒不少,可惜都是些惹不起的主,至于亲人更是一个没有,到哪里弄那亲人血、仇人泪?” 葵道人吃吃笑道:“这却不难,再找一个像殷无孝般的傻子便成。” 奎道人一听来了兴趣,向师妹笑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个俊俏的小黑衙役?” 葵道人白了奎道人一眼道:“看县老爷对那黑小哥紧张的神态,多半黑小哥便是他的子侄后辈,不然因何会独独将这个衙役带回后堂内院?若能收得那个黑小哥为徒,亲人血、仇人泪便都不用再愁。” “黑小哥,黑小哥。”奎道人一撇嘴道:“现在倒已经叫得这么亲切,你分明是想假公济私。” 一直听二人争论的馗道人此时开口道:“三妹说得也有道理,便这么办。事不宜迟,今夜你们便先去城中走走,看看哪家媳妇将要监盆,异日方便下手。我则去暗中查访一下这个县老爷的动向,此人一看便不是好人,须防他对咱们先下手。” 三人议定,一起动身出屋,走到僻静无人处各自展开遁术消失不见。 奎、癸师兄妹二人做了一道,借土遁穿墙出衙去四处寻那妇人胎。二人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顺日间路线来到北城地带,掠上一片民房四处观望,正在此时,忽然一阵呻吟之声传入耳内。 二人一听立时兴奋起来,不用打招呼,抢着向声音发来处奔去。到屋外各捅窟窿眼向内观望,却正巧看到一个大肚妇人在地上抚肚痛叫。 显然这个妇人是突然监盆,一点准备都没有,便那样蹲下地去,一股腹水竟自向下流出。 “不好!”奎、癸二道都是此中老手,接生婆的经验怕也没他二人丰富,一见便知妇人竟是立时便要分娩。 “来不及了,动手!”二人没料到如此容易就寻得妇人胎,可却已等不得明日再来,打声招呼,撞穿门窗便扑了进去。 屋中妇人睡至半夜,忽觉尿急,于是下地小便。岂知才到一半便大祸临头,门窗大响间,二个道人扑入屋中,一个道人将她扳倒在地,另一个道人从她胯下抢了尿盆后道声:“得手了!”呼呼二声,二道人影穿出屋去没入暗夜不见。 床上妇人的丈夫被那门窗破裂之声惊醒,借着月光看到了两个道人的装束,见二人离去,问妻子道:“你还好么?” 那妇人被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幸好对方无意伤人,好半天才抚了胸道:“吓死人了!” 丈夫道:“你莫害怕,我认得那两个人,却是日间为百姓消灾除祸的道长。” 妇人一听怒道:“这二个道人好没道理,既是为灭虫而来,却又无端抢我夜壶则甚?” 丈夫安慰道:“好了,你也莫怕,那二位道长俱是高人,他们抢去夜壶,多半是须藉此做法。” 妇人不依道:“要做法拿他们自己夜壶去便是,难道他们的肚子是只进不出的么?却半夜里行这苟且之事,骇死了人也羞死了人。” “可能他们需要很多吧。”丈夫叹道:“也真难为了三位道长,这种事却又如何向人开口?为了百姓,竟迫得他们半夜出来抢夜壶。你也不要生气了,明天咱们向周围邻居说说,大家多凑点送去衙门!唉,如此难为自己,道长们真是好人哪!” 奎、癸二位妖道却没听到屋中夫妇的对话,那葵道人冲入屋中一把将才露出个头的胎儿拽住,生生扯入怀中,道声得手后抱了便跑。 第252章 二个妖道没想到如此容易便寻得妇人胎,正满怀兴奋,忽然前方呻吟声又起。二人一个激伶,竖起了耳朵。血泪胎精威力无比,自是多多益善。奎、癸二个道人怎肯放过这个机会,掠身形到达屋外,捅破窗纸向内一望,又是一个突然临盆的妇人蹲在了地上。 “哎呀!”奎、癸二道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还是晦气,只好故伎重施,出手抢胎。 眼见一夜抢得两个妇胎,奎、癸二道一人怀中抱了一个正要返回,不意前方呻吟再起! “不对劲。”葵道人瞪起眼道:“难不成城中的孕妇都要在今夜临盆?” “管她呢!”奎道人拿出根绳,将胎儿向背上一缚道:“她生得,咱们便抢得,难不成眼见着错过了良机?” 听师兄说得有道理,葵道人也将胎儿在身上缚了,二人向着呻吟声发出处再次扑去… 第二十六章节仙魔之约(上) 再说那馗道人,一路摸索,寻到县老爷住的小楼,飘身上楼向内窥探,只见楼中刚刚摆开方桌,仆人们正在上菜,却是自己三人害那厨子马不停蹄又做了一席饭菜出来。 馗道人看得好笑,也不出声,静静观望,要听这县老爷和下人们都会商量些什么事情。 那县老爷却似已忘记了三亏道人的存在,一个劲围着黑脸的小衙役打围,哄他洗漱吃饭。馗道人见了,暗道三妹猜得不错,这黑衙役果真是县老爷的亲戚之类,看他这架势,对这个晚辈显然十分疼爱。 县老爷却不知道楼外扒着一个人,自顾向美人道:“夫人,你也太调皮了点,竟不肯洗脸,当真觉得抹成这样好玩么?” 见美女冲自己认真地点点头,县老爷哭笑不得地道:“不洗脸又怎么吃饭?” 刹魔公主道:“我不吃饭。” “又在胡说!”县老爷假意沉下脸道:“你中午不肯吃饭也就罢了,晚上也不吃,难道要把自己饿死不成?你不心疼自己,老爷我却是心疼得受不了。” 刹魔公主毫不理他,只在那里望着远方不动,脸上却是笑意盈盈,虽然抹了一脸黑灰,还是把个县老爷看得如醉如痴,暗道前生做了什么善事,摊上现今的福份。 “老爷,饭已备好。”一个丫环摆好碗筷后过来躬身施礼。 “唉,你不吃,我老人家可饿坏了。”见刹魔公主如此任性,县老爷叹口气向外叫道:“叫七姑婆前来见我。” 门口仆人一听忙道:“回老爷,七姑婆还在柴房吊着呢。” “噢。”县老爷一拍脑门,这才想了起来,下令道:“去把她押来。” 不一刻,被吊得七荤八素的七姑婆两腿漂浮,跌跌撞撞被人推进楼来。 “老爷饶命,那事可不是我干的哪。”七姑婆这时已经知道了县大老爷为什么生气,一进门便喊起冤来。 “闭嘴!”县老爷指指身着衙役服,满脸黑灰自顾发笑的大美人道:“老爷我要吃饭,你若能劝夫人换掉衣裳,洗干净手脸,老爷我便饶你不死。” “就这啊?”七姑婆长长吁出一口气,劝人是她的拿手好戏,他这辈子什么人没劝过?就差没去试试看能不能把死人劝活。听县老爷的要求如此简单,七姑婆立时高兴起来。 “等一下。”县老爷附上七姑婆耳朵小声道:“顺便教教夫人男女之道,老爷我现在真弄不清她是装懂还是不懂,你调教调教,她侍候得老爷我满意了,老爷不但不罚你,还重重有赏。” “明白!”七姑婆眼中立时放光,恢复了媒婆说笑本色道:“老爷您还信不过我么,什么样的女子在我手里不会出落成床上好手?况且夫人这么聪明。老爷您就等着销魂好了。” 县老爷一听呵呵一笑,刚挥手示意七姑婆过去,那边刹魔公主突然噗哧笑出声来。 县老爷只当那美女是在笑他们二人间的谈话,这女子听得别人要调教于她,不但不羞,反而发笑,真是诱死人的尤物。县老本来饥肠辘辘,这一激动,突然间饱了,冲美人调笑道:“夫人怕不是早有绝活准备着,才笑我二人无知?” “六个了。”刹魔公主雀跃道:“他们已经背了六个了。” “什么六个?”县大老爷和七姑婆听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美人在讲些什么。 “夫人莫不是又在想什么鬼主意要捉弄人吧?”县大老爷突然觉得这个美女有点神秘莫测。 “不关你们的事。”那美人摆摆手却又望着远处出起神来。 县大老爷听得一头雾水,楼外的馗道人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小衙役穿了男装尚且如此俊俏,恢复女儿身后不知会美到什么程度,怪不得这县老爷碰都不许人碰她,真不知这老东西几世修来的福气,竟讨得如此年轻美丽的女子做了夫人。三妹既已起疑,又怎会发觉不了这个小衙役是个女儿之身?难道她真的动了收徒之心,因此怕我二人将这女子糟蹋掉?只是如此美女,不糟蹋岂非暴殄天物?回来后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三妹,她竟敢背着大师兄打起了心眼。 馗道人怒意一生,无心再听县老爷如何叫人调教女人,径直回到仆人们为他们安排的下处。将门一开,搬把椅子坐在屋中等着三妹回来好教训于她。 等不多久,门外风声一响,一股恶臭随即扑鼻而起,奎、癸两位道人身上挂满夜壶,乐得屁癫屁癫奔入屋来。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馗道人一见大愕,竟忘了要寻师妹算帐之事。 “嘘!大哥,这回咱们不用发愁没妇人胎了。”奎道人说着将挂在胸前的一个夜壶捧给师兄,熏得馗道人一个跟头后才乐得嘴都合不拢道:“一人三个都够用了。” 馗道人气得厉声喝道:“你们看看你们挂的都是些什么?” 奎、癸二道被师兄这一声大喝,低头再看时,才发现身上缚满了夜壶,一路施展奇妙神功,翻翻掠掠间,那盆中的汤汤水水悉数浇在了身上,不仅样子狼狈至极,而且味道也是臭不可闻。 “哇”一声,奎、癸二道登时吐了出来。 “六个,那丫头说六个!”馗道人登时清醒过来,“不好,我道如此美丽的女子怎肯嫁给那把老骨头。原来她是冲着咱们来的。” “大哥你在说什么?”奎道人终于将身上缚着的夜壶扯脱,向着自言自语的馗道人问出声来。 “她能先一步设下陷阱,只怕非止一人。”馗道人说罢拉了师弟、师妹边向外冲边叫道:“中计了!咱们连夜逃出城去。” 馗道人话音才落,空中突然传来冷喝之声道:“想走?怕是晚了。” “果然有埋伏!”馗道人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抬手一剑,一道神芒聚然出击。 “原来也有点手段,怪不得敢来这城中作法。”话音一落,馗道人发出的剑芒已然被来人一锏拍灭,下一刻,头顶风声飒响,一柄大锤当头砸下。 奎、癸二道一声惊叫,这才知师兄确有先见之明,三把剑一齐举起,架住了大锤。 “快走!”馗道人眼见来的二个敌人厉害无比,大叫一声,率先侧向扑出。未到墙边,一个人头蛾身的女魔将已呼地飞了下来,手中双剑并举,人未至,强大的魔风挟戾气已然扑上面颊。 “啊呀!”三个道人被迫再向侧跃,这回馗、癸二道向左,奎道人却情急下跃向了右边。 “二弟小心!”馗道人才叫一声,银光一现,一条长枪快如闪电刺穿奎道人胸膛,将尸身挑起半空。一个长着长长触角,身体也是细长细长的魔将瞪了一双绿眼恶狠狠看着二人。 “二哥!”葵道人一声痛叫,手中剑化出一溜银光丢向长身敌人,身体却呼地向地下遁入。 “不要!”馗道人叫声未停,一支叉尖自葵道人背心透出,一条胖大的蠕虫从土中钻了出来,抖着身上颤呼呼的白肉甩叉将葵道人尸身丢在地上。而在馗道人身后,一个上身如莽汉,铁齿獠牙的怪物游动着长满鳞甲的细长下身,挺双斧向前逼来。 身陷重围,馗道人自知逃生无望,忍住恐惧挺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有什么怨仇,为什么要对我的师弟、师妹下此毒手?” 一阵嗡嗡声传来,一个大蝗虫从空落在馗道人面前,冷笑一声道:“城外被你烧死的那成千上万飞虫可与你有仇,你却要置它们于死地?” “你们竟是为那些灾虫而来?”馗道人这才注意到面前人个个相貌都是灾虫模样,吃了一惊道:“莫非你们——你们便是八蜡灾神?” 七个魔虫一齐冷笑起来。食叶蝗道:“既知八蜡之名,还敢大肆屠杀我们的虫子虫孙,你当真有种,若非我们来得及时,还真要被你们三人逃了去。” “难道你们是现在才赶到这里的么?这么说那个女孩和你们不是一路中人?”馗道人说着眼中忽然闪现出希望之色,拼命大叫起来:“救命啊,我知道你能听得见,你既不忍城中妇人遭殃,又怎可看着魔人行凶而不闻不问?” “什么女孩?”食叶蝗才问出声,心中突然一动,惊喜道:“你说的是不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小姑娘?” 见对方居然不惊反喜,馗道人的叫声戛然停了下来,吃惊道:“你们不可能是一伙的吧?” 食叶蝗哪有功夫和他罗嗦,直接道:“只要你带我们找到她,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此话当真?”馗道人绝处逢生,当真喜出望外,道声:“随我来!”当先向县老爷居住的小楼上飘去。 此时县衙中人俱被吵醒了过来,然而一个个才一露头,已看到屋外黑烟弥漫,空中露出一个个似虫似人般的怪物,哪个还敢出头? 第253章 一缩脖,将门叉得死死的,再不肯露面。 小楼中,县大老爷早抖成了一团,还算七姑婆有点胆量,一面尿裤子一面将门叉好,一回头却见夫人依然笑眯眯侧耳出神。七姑婆忙道:“夫人哪,快躲上床去避避,看外面妖风直响,若是让他们看到你的花容月貌,岂不是要将你捉回洞去做了押寨夫人?” 刹魔公主嘻嘻一笑道:“不怕,他们是八蜡灾神,此来只是找那几个道人算帐,谁让他们烧死了八蜡的虫子虫孙。” “夫人你是吓傻了吧?”七姑婆说着过来要拉刹魔公主。七姑婆是好意,刹魔公主却轻飘闪开道:“不要你碰,你们都是坏人。” “坏人?”七姑婆心中好笑,你不是现在才知道我们是坏人吧?她正想着,却见那夫人脸色突然一变道:“遭糕,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了。”说罢呼一声消失不见。 眼看着一个大活人生生在眼前消失,七姑婆疯了般大叫起来:“鬼呀,有鬼呀!” 叫声未停,“砰”一声门被撞开,馗道人冲入楼中一把提了七姑婆问道:“夫人去了哪里?” 七姑婆被吊在柴房,却不知“道长们真是好人哪”。但听有人问到那个活鬼夫人,立时吓得大叫起来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馗道人一见七姑婆这神情,立知她是一百二十个知道。这馗道人只不过本领比七个魔虫弱,说到心狠却不在任何一个魔头之下,他只当七姑婆耍刁,自己的命尚在别人手里握着,怎容得旁人来耽误功夫?馗道人心中火起,抬手一剑劈出,可怜那如龟般缩成一团的县大老爷立时脑袋搬家,做了冤死之鬼。县老爷这真是招谁惹谁了?只不过就是一辈子不做好事罢了,比他缺德的官多的是,怎就偏轮到他遭了报应呢? 馗道人一剑出手,冲七姑婆喝道:“你若不说,便和他一同下场。” 馗道人也太急了点,不吓唬还则罢了,这招使出,七姑婆呃一声当场没了气息,馗道人急摸鼻息时,那七姑婆却已被吓破苦胆而亡。又一个冤死的鬼啊,不过就坑了几百个大姑娘么?早知道难逃报应,不如索性再多坑点人,死也值了。 馗道人一见傻了眼,欲速则不达,说的怕不就是眼前场景? “快追,她一个小姑娘,绝对逃不远的。”馗道人心中已认定那小姑娘多半是八蜡的压寨夫人逃了出来。他才不管做孽还是缺德,只要能活命,别说一个小女孩,爹妈老子也能出卖。 然而馗道人一声叫出,身后全无动静。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在楼中折腾半天,八蜡竟没有跟来。 “怎么回事?”馗道人仗着胆子溜到门口向外探看,竟是鬼影皆无,那八蜡灾神早已不知何时走了个一干二净。 “真是天佑我也。”馗道人一阵大喜,飘身跃出楼外,想要趁机逃走,恰此时,一股大力从空压下,馗道人狗吃屎般摔爬到地上。 ———— 馗、奎、癸三个妖道虽恶,但他们那点法术在刹魔公主眼里如同儿戏。将三道戏耍个够,刹魔公主突然发现七蜡降临,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刹魔公主在人间才玩上瘾,岂肯就此返回天魔宫?赶在馗道人入楼之前移形换影,身形直上高空。 “公主哪里去?”刹魔公主还没想好去处,眼前已出现三条身影。 “辄无隐,坏人!”刹魔公主认出了那鬼影般的怪物正是领了阴辇迪去天魔宫欺负母亲的坏人。 对面果然是阴辇迪、辄无隐、东伶玄三人。这三人受清风所骗,半路上受到仙界中人袭击,才知清风一派胡言,刹魔公主根本不在北昆仑。三人于是折返向南,一路上发现虫害成灾,以这三人的手段,当然轻易便知道了虫灾的由来。想到以天下之虫力寻找刹魔公主,的确是胜过自己盲目奔波,只需跟定八蜡,便能及时得到想要的消息,三个人这才转头追踪八蜡而来。 那刹魔公主能躲得开八蜡灾神,却瞒不过阴辇迪等人,他们见刹魔公主果然在此,一齐现身拦住了刹魔公主的去路。 听刹魔公主一张口便将茅头指向自己,辄无隐哈哈笑道:“看来清风说的倒也有些真话。” 空中这一对峙,下方的七个魔虫立时察觉到有异,舍了馗道人腾云直上。 阴辇迪等人压根没把那七个魔虫看在眼里,因此也不理会。由得七蜡一窝蜂拥到了刹魔公主身前道:“公主,我七人阻住他们,你快回魔宫。” 七蜡话音未停,眼前一花,刹魔公主已然移形到七人之前。 此时的刹魔公主已变回紫衣装束,粉嫩娇容风华绝代,葱葱玉指指住了辄无隐道:“我和清风出宫找你,你却藏了起来,今天我要把你带回天魔宫去,听凭母亲处置。” “天哪!”七蜡一听,大叫头痛,面前这三人何等本领,天魔宫外大闹一场,连你老子阿修罗大魔王都奈何他们不得,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敢说这种大话。 对面阴辇迪却知这刹魔公主不好对付,冲辄无隐使个眼色,辄无隐哈哈大笑道:“小公主,你有什么本事带我回去?”说着身形一晃,刹魔公主及七蜡身周立时出现十个辄无隐,大笑声此起彼伏道:“小公主,这十人俱是我的真身,想带我回天魔宫,你能捉得住几个我?” 辄无隐话音才落,嘭嘭两声被刹魔公主一伸手,掐住了两个鬼影的脖子。 辄无隐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而刹魔公主也在同一时间内感觉到有一股无上大力排山倒海奔袭过来。 “不好!”七蜡旁观者清,已知刹魔公主中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在辄无隐吸引了刹魔公主注意力之时,来自阴辇迪的真正杀招已然无声无息,骤然发出。 七蜡再想阻挡已来不及,那刹魔公主虽然被迫放了辄无隐的两个真身,却是双掌一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接下了阴辇迪的大力一击。 一道湍急劲气以二人交手处为中心呈圆环状迅及扩大,万里长空为之云动的同时却也令下方馗道人跟着遭了一次殃。 阴辇迪与刹魔公主的身形同时向后飞出,其他人却是被那股气浪推动,被迫向后退去,双方间距立时被拉了开来。 “果然是坏人。”刹魔公主心中动气,一声娇叱,身形不退反进,向阴辇迪冲了过去,七蜡一见,吓得齐声叫了起来。 刹魔公主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而那阴辇迪却是真真正正吓了一跳。适才那一招,阴辇迪是神兵突袭,刹魔公主却是仓促招架,二人看似平手,实已高下立判。更可怕的是,阴辇迪自知神功大成,很难再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对面的刹魔公主则不同,她现在尚处在毫无经验可言的初始阶段,假以时日,随着她阅历的日益丰富,阴辇迪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避开她的追杀,更别说枉谈称霸。 一股寒意从阴辇迪脑后升起,当日倘若有刹魔公主出手,自己怎可能有机会在天魔宫外耀武扬威?他突然间意识到若今日不能除掉刹魔公主,自己将只能永远接受在魔界中人追杀下东躲西藏的悲惨命运。 二人眨眼间再次交手,刹魔公主恨对方歹毒,心中动了真怒,阴辇迪则为了日后的生存,起了杀机,刹那之间,强大的冲击气流已扰得云海翻腾,九州不宁。 刹魔公主毕竟是经验欠缺,她一心对付阴辇迪,却没有料到辄无隐的鬼影已在她背后二次出现。 辄无隐被刹魔公主一眼看破行踪,差点把两个真身坏在刹魔公主手中。他与阴辇迪一样,深深感觉到了来自刹魔公主的威胁,因此那刹魔公主与阴辇迪甫一交手,辄无隐便已利用他鬼神莫测的变幻术潜至刹魔公主身后。 若在平时,辄无隐断不会偷袭成功,但那阴辇迪天威八法全力展开,当真不是盖的,刹魔公主第一次遭遇如此强大的敌人,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全然没有考虑到还需要防备另外的敌人。 七蜡在后方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以他们的功力,根本无法靠近激斗中的刹魔公主,再加上被东伶玄拌住手脚,眼睁睁看着刹魔公主那玲珑娇俏的身形被辄无隐一道魔力打得弹丸般向地面飞落下去。 一招得手,阴辇迪与辄无隐都是大喜过望。不顾被七蜡拼命反扑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东伶玄,阴辇迪摧动八法,挟天威地怒般的身形坠着大团蒸腾黑雾呼啸而下之际,一道道魔风已向刹魔公主连环追击过去。 好个刹魔公主,于不可能之际发出一道强风,与阴辇迪击来的大力相撞,哇一声鲜血狂喷,加速下坠的身形却也避开了阴辇迪随后而至的袭击。 才躲过阴辇迪的攻击,身旁杀机弥漫,那辄无隐借助夜空之力,身形瞬即出现在了重伤的刹魔公主身旁,无上魔功倾力出击,杀气成刀,向飞坠的刹魔公主拦腰横斩。 “轰”地一声大响,从遥远处飞窜而至的一条剑芒如龙耀武,与阴辇迪的攻势硬碰在一处。 “辄无隐休要逞强,秋霜雪到了。”一声大喝,秋霜雪那艳丽娇容含威带煞,无形神剑二次挥舞,疾斩辄无隐。而在秋霜雪身后,遥远处芒光大盛,显示仙界中人正大批赶来。 辄无隐未料变起肘腋,被无形神剑横削,倏忽隐去不见。 击退辄无隐,秋霜雪才要去抱负伤的刹魔公主,那疾追而来的阴辇迪已扑至眼前。 刹魔公主已负重伤,生死操与旁人之手,阴辇迪怎肯错过这个良机,眼见秋霜雪出现,他气急败坏,全身功力悉数迫出,可压垮大地的天威一击向着拦在前面的秋霜雪和飞坠的刹魔公主一并轰去。 第254章 阴辇迪此击可谓功成以来的最猛一击,气机牵动天机,整个云层立时坍陷成一个黑洞,隆隆巨啸,吐着可毁灭一切的可怕魔焰向秋霜雪迎面击下。 阴辇迪身未至,那击出的魔功已因凝聚了他太多的力量而成为实体,与魔风接触,无异于与阴辇迪全力相拼,毫无回寰余地。秋霜雪虽然厉害,但若舍神剑之利,纯凭本身功力与阴辇迪对抗,简直是自寻死路。阴辇迪断不信秋霜雪会舍身相救刹魔公主,只要她稍一退认,自己定可在其她仙界中人赶到之前杀死刹魔公主。 嗡,几可压碎全身骨骼的巨大压力由小到大,阴辇迪都没有听到双方较力发出的巨响,耳中一阵轰鸣,身形已然被击得向上倒飞出去。 刹魔公主身在半空,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那秋霜雪舍命出击,在将阴辇迪击退的同时自己也如流星般疾掠过刹魔公主身旁,先一步栽落大地。 呼一声辄无隐二次现形,但与此同时,数道霞芒已护住刹魔公主,千手剑侠、鸠盘荼、宓妃、娥黄、女黄、碧霞元君、后土夫人、嵩岳夫人虽然有快有慢,却已相继现出身来。 那边阴辇迪一口鲜血吐出,耳中嗡嗡鸣响,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顿住了上飞的身形。 这尚是阴辇迪修成天威八法后首度负伤,他虽心有不甘,但自知伤重,剩下辄无隐和东伶玄二人,再难是对方这许多人的敌手。阴辇迪恨恨骂一声:“臭丫头,你既自己找死,却也怨不得我。”说罢无奈招唤了辄无隐和东伶玄,隐退而去。 那八蜡灾神一见大批仙界中人赶到,也知自己无力撷抗,因此见势不妙飞速离开,回天魔宫报讯去了。 秋霜雪等人因何会来? 却原来鸠盘荼在众人护法之下便在桃花源的天然掩蔽下施展血冥双修大法,开始救治千手剑侠与自己。 鸠盘荼与千手剑侠虽已悟破血冥大法的真谛,但二人都自重身份,自华山功成后便弃用双修而改为互助练功。但今日鸠盘荼情知千手剑侠为了令自己能杀死天绝老人,不顾凶险,用移魂大法强收对方功力。然而那天绝老人功力之强天下罕有,千手剑侠顿时迷失在了与对方魔功苦苦相抗的胶着境地,若不能唤醒千手剑侠体内血冥之气,助他灭掉天绝老人留下的魔胎,千手剑侠很可能会永久迷失在对方戾气之下,成为天绝老人的转世传人。 无奈之下,鸠盘荼只得重拾双修之术,将二人体内残存的血冥之气汇为一体,源源流转,终于将千手剑侠唤醒,合二人之力治愈了彼此体内的伤势。 二人这一复原,立时觅得追风血雾的行踪,带领秋霜雪及各位夫人从后追着食叶蝗向西而去。 一众人等一直追入西荒,却发现食叶蝗已转向江南。众人料到八蜡灾神是要返回南海,生怕他们将秋无风等人带入魔宫,那时再想救人将难比登天。众人却不知秋无风等人已然脱险,心急之下,衔尾追来,却在山城之内意外发现了阴辇迪的行踪。 虽然没有见过刹魔公主,但从与阴辇迪激斗的小姑娘那绝世魔功、傲世姿容上,众人猜出此女必是刹魔公主无疑。眼见刹魔公主身陷绝境,秋霜雪终显出比旁人高出一筹的道法仙功,率先赶到,以誓死救人之心硬拼阴辇迪,救下了刹魔公主。 秋霜雪栽落地面,生死不明,众人再无心顾及逃走的众魔,托了重伤的刹魔公主向秋霜雪掉落的地方急飞下去。 ———— 瑶姬带了鳕雪到达天庭,才得知父亲已赴西海,二人只好暂时到瑶台圣母的蟠桃殿等候。所幸等不多时,瑶台圣母与九子鬼母返了回来。 九子鬼母返回她设在天界的天魔宫不提。那瑶台圣母听罢女儿与鳕雪的来意,思索一会儿点头道:“羊妖屠戮群神,作恶无数,然我辈遵天利物,怜悯众生,况那羊妖实可能是消除此次三界之灾的关键人物,倘他能与天庭配合,共同灭掉身为三界大敌的阴魔,以德赎罪,改过自新,我可以在玉帝面前为他求情,免其死罪,重修正果。” 鳕雪一听大喜,叩谢道:“如此多谢圣母开恩。” 看鳕雪已然陷入情网,瑶台圣母摇头道:“此话言之过早,那羊妖愚顽之人,还看鳕雪你能否说服他弃恶从善,转投正道。” “他一定会的。”鳕雪连连点头道:“清风过往之所以为恶,实是迫不得已,若三界能不因他的老师是阴魔之故,给他以容身之道,他一定不会再行凶作恶。” “若那羊妖还有一丝良心,为了你对他的这份情意,他便应当悔过。”瑶台圣母冲鳕雪微微点头道:“我现在便可以送你去见羊妖,但你却也不用心急,羊妖为恶已久,一次两次,怕你难以劝得他心动。” “我会尽力而为。”鳕雪连连顿首,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 天牢之大,瞻瞻万丈。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巨大的鹅卵石横亘空际。上方洁白如雪,下方赤红如火。只因它本就是采千年暗夜中的至坚玄冰,捕未燃尽之流星焰火铸就而成。那玄冰之冷,可冻裂人的思想,自然结满炫目白霜。而下方赤火,可熔坚石劲铁,透出的蒸腾火芒,烘烤成风,令天牢之下,遍目赤红。 然而天牢更妙处在于它的玄冰赤火竟识得人意。牢中囚徒一旦妄生恨火,其暴戾之气立会牵动下方火石,将怒火升腾之人吸入下方火场,受尽毒火炼体之苦。而一旦囚徒动的是阴毒害人之心,又会被玄冰掳去,饱尝冰冻之苦。 但凡被投入天牢中人,都会被锁了元神,既无力与冰火相抗,只好控制自己心境,以求能悬停于那冰火平衡的中间一线处,保一时平安,反醒过往罪孽。 温琼元帅得瑶台圣母之令,亲自陪了瑶姬与鳕雪来在天牢之外。这天牢由两仪阴阳决锁定,普通人等万难进入。看守天牢的天兵天将见温琼元帅亲临,急忙念咒解了阴阳之决,迎接温琼元帅与二女进入。 入天牢,过三重雷区,最内绕中心一圈,云台平撑。立于云台之上,牢中人一个个或仰或立,平铺横卧,无不尽入眼帘。然而下方人犯却无法看到自身丈许之外的情景。只因在人犯与人犯之间,由无声静雷隔出空间,一旦人犯冲破体内禁制要强行闯出,必会引发雷暴,为天兵天将察觉。 鳕雪绕云台而行,不多时便找到了闭目垂眉将身飘于冰火之间的清风。 “清风!”鳕雪大叫一声,心中又悲又喜,流下泪来。 “他听不到的。”瑶姬叹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温琼元帅。 “我送你进去,之后命人隔绝羊妖所在牢室,你尽可与他交谈,不虞牢卒会偷听得到。你要出来时,只需用法轻撞雷墙,我们立刻便会知道。”温琼元帅言罢,手一抬,一条霞道当空生成。 鳕雪道声谢后,顺霞路形成的通道向清风身旁飞去。 见鳕雪已入雷牢,温琼收霞道,一层云雾立时将鳕雪与清风隔在其内。 听得有人呼唤,清风睁开眼来,意外地发现鳕雪竟来在了自己的身边。 “难道我在作梦?”清风说着伸指张嘴去咬。 “梦你个头啊。”鳕雪一把掌打开清风伸向嘴中的手指。虽然清风仍在牢中,但鳕雪已不如先时哀伤,见那清风仍是一副顽童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姐姐竟是舍不得我,所以来陪我坐牢么?”清风坏笑道:“却不知姐姐干了什么坏事,才能进入这个天堂。” 鳕雪撇撇嘴,正色道:“若你能出得天牢,可肯随我一道回浮影琉璃宫,从此不再行凶伤人么?” 清风微微一笑道:“天庭放人的条件不会如此简单吧?” 鳕雪点点头道:“圣母要我劝你从善,助天庭对付阴魔。” “你为了我,于是便做了他们的说客?”清风有心开玩笑问鳕雪是否爱上了他,然而一见佳人突然低下头去,他心中一痛,立时改口道:“我知你并不爱我,你完全没有必要来这里的。” “不。”鳕雪轻轻抬起头道:“我心中早有了你。只是你这副样子,令我只能把你当弟弟看待。只有在你不在身旁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你。” “那么龙鱇怎么办?”清风虽然知道此时提起龙鱇,对鳕雪是多么残忍,然而他眼中却是容不得再存有沙子。 鳕雪的平静出乎清风意料。将清风小手抓在自己手中,鳕雪心中矛盾道:“我现在唯一想到的问题,就是究竟该把你当成我的什么人?至于龙鱇怎么办,我却压根不曾想过,也再不会去想。” 清风一听,兴奋得差点蹦了起来。他乐道:“这却容易了,你不就烦我是个童子么?这只是清风的肉身,你若不喜欢,我化出真身,也是蛮帅的。” “不要!”鳕雪吓得一伸手竟捂了清风的嘴道:“我不要见那羊妖,石室之中,他以你的生死来要胁于我,我恨死他了。” “可是?”清风不好意思道:“那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才故意做戏给你看的,你若恨他,不就是在恨我么?” “不是。”鳕雪认真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清风,是我的弟弟,跟那个羊妖没有半分干系。” 清风一听,叹息道:“原来你还只是把我当个弟弟看待啊?”说话间失望地耸拉了脑袋下去。 “啪”地一声,鳕雪在清风后脑上扇了一把掌道:“你叹什么气?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弟弟,别想改变得了,若你敢背着我胡思乱想,看我不收拾了。” 这回清风却不再害怕,硬起脖子拗声道:“那在地府之时,你答应了嫁给我的,难道你说了话不算数的么?” 第255章 鳕雪一听,脸羞得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清风只当她要耍赖,岂知鳕雪低了头怯声道:“我答应了你的,自然不会反悔,你又何必拿它来要胁我。” “老婆!”清风一听高兴得大叫起来,嘟起小嘴朝鳕雪凑去。 “啪”地一声响,清风捂着脸怒叫道:“你为什么又打我?” “谁叫你叫我——叫我——”鳕雪说着,瞪圆的双眼内又闪出羞涩,却哪里是在生气。 “为什么不能叫?”清风这回壮了胆叉腰跳脚道:“信不信我嚷得全天牢的人都听到?” “我不信。”鳕雪嘻嘻一笑道:“这天牢被温元帅封闭,你叫破嗓子也没人听到的。” “好!”清风眼一瞪,扯嗓子便要大叫,慌得鳕雪再次把他嘴捂了,哄小孩般道:“这次是我错了还不成?” 清风一听心中大乐,推开鳕雪捂嘴的手趁机加价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老婆了。” “不行!”鳕雪见这清风不识好歹,立时瞪起眼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那我叫你什么?”见鳕雪发怒,清风态度立时软了下去。 “叫姐姐!”鳕雪没好气道:“让人知道我给你这小屁孩做了老婆,岂不丢死人了?” 清风嘻一声笑出声来道:“那我没人的时候叫你老婆。” 鳕雪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老婆!”见鳕雪默许,清风凑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叫我什么?”鳕雪把眼一瞪,清风马上改口道:“姐姐,叫你姐姐。” “唉!”鳕雪望一眼清风,心事重重道:“你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难道你真的不想出这天牢了么?” “当然想。”清风嘻嘻一笑道:“这天牢虽然看守严密,但只要姐姐解了我的元神禁制,我便有把握带姐姐闯出天庭,从此与姐姐在一起,再不做令姐姐伤心之事。” “你不用想。”鳕雪这回沉了脸认真道:“清风,我要你助天庭铲除阴魔,虽然它是你师父,但他打开始便在利用你,你完全不必要把他当师父对待。况且阴魔不除,三界迟早会受他荼毒,咱们便算在一起,也过不上安心日子。” 清风一听,呼地一甩袖子,赌气转了身道:“我知道你也和他们一样,只想着来利用我。” “望着我的眼睛。”鳕雪探手将清风的小脑袋硬扳了过来,待二目相触后,鳕动情道:“草木尚且有情,你几番舍命救我,便算全天下人都来对付你,我也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清风从鳕雪手中挣脱出来,却未曾再转过身去。 鳕雪幽幽叹息一声,竟流下泪来道:“因为我想我的丈夫是一个大英雄,一个能让我引以为荣的男子汉。” 见鳕雪突然流下泪来,清风慌了手脚,探小手为鳕雪擦去眼泪,心痛却又不甘道:“难道我是妖,你就不会再理我了么?” 鳕雪的眼泪仿佛永远擦不尽般尽情流淌道:“我说过了,便算全天下人都来对付你,我也是要和你在一起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你愿意,让我哭也好,让我笑也好。总之我已经把我的命运放在你的手中。然而我想让你知道,我也是个小姑娘,我也有自己的虚荣心,我不想我的丈夫是人人憎恨的大魔头,我不想咱们将来生活在受人鄙视的目光中!” 清风一听,心中轰然一声,他静静地为鳕雪擦着泪,轻轻问道:“你真的把我看成你的丈夫,而不再是你的弟弟了么?” 鳕雪点点头道:“鄢墟城外,当你为了救我而舍命迎战阴辇迪与东伶玄时,我便告诉自己,若你死了,我也不要活。如今我来到这里,心里想的是来见我的丈夫,不是来找我的弟弟,若你忍心让我痛苦,便与天庭为敌,若你还可怜我,便答应我的请求,和仙界合作,除掉阴魔,那样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一个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再不用承受旁人异样目光的压力。答应我好么?羊玄!” “你叫我什么?”清风再度吃惊道:“难道你爱的不是清风么?” 鳕雪摇摇头,热泪籁籁而落,忽然一把将清风搂在怀中道:“若我连你的相貌都不能接受,我又怎么配做你的妻子?你是清风也好,是羊玄也罢,总之我是跟定你了。望你怜我,爱我,给我别的女子所希求的一切,不要让我生活在痛苦之中。你答应我好么?我的爱人!” 清风一把从鳕雪怀中脱出道:“若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鳕雪没料到清风会说出这句话来,眼中立时露出绝望的神色道:“瑶台圣母和瑶姬姐姐既信任我,我便不能做出对不起她们的事来。我是断不会为你解除元神禁制。但你如此绝情,我也是活不成的,莫不如死在你的面前,也好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说罢,鳕雪张嘴吐出一束水花,眨眼间凝成冰剑,直刺自己前胸。 “哗啦!”一声,清风猛地挥臂打碎冰剑,拦腰抱住鳕雪,口中在哈哈大笑,眼里却流下了泪来,他大叫道:“姐姐,你肯为我身死,我怎也要为你做出改变,只要你愿意,你让我做什么人,我就做什么人,阴魔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姐姐喜欢英雄,我便成为英雄,姐姐喜欢魔鬼,我就叫世人都下地狱。羊玄也好,清风也罢,他们何德何能,竟得姐姐如此眷爱,我从此别无它求,只盼能与姐姐生活在一起,此生足矣。” 鳕雪一听,登时大喜,扳起清风小脸问道:“好弟弟,你当真肯听姐姐的话?” 清风呼一声从鳕雪怀中跳开,冲着鳕雪双膝跪倒,单掌举起,向天明誓道:“羊玄对天发誓。” “还有清风。”对于“羊玄”这个名字,鳕雪终究还是有所忌怕。 “还有清风。”清风顺着鳕雪之意加入清风之名后道:“对天发誓,此生要尊敬姐姐,爱戴姐姐,听姐姐的话,决不让任何人欺负姐姐,若我有违此誓,唔唔——” 清风还没说完,鳕雪已然再次捂了清风的嘴道:“好了,好了,姐姐信你还不成,何必对天起誓?” 清风嘻嘻一笑道:“那我可以叫你老婆了么?” “又来了。”鳕雪这回说着,语气中却没有半分责备。低了头,红扑扑的脸上犹挂着泪珠,却已难掩笑意,如一个待嫁的少女,俏绝人寰。 清风登时看得痴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鳕雪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我这便去找瑶台圣母,让他们将你放出天牢。” 岂料鳕雪话才出口,清风那大张的嘴中毫无征兆地喷出一条血箭,小小的身体侧向倒下,再没了声息。 鳕雪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着伸手去扶,那清风气息闭绝,竟已身死。鳕雪一急之下忘了温琼元帅的告戒,抱起清风的尸体便向天牢外冲出,耳窿中但听轰地一声巨响,眼前入目全是雷光,她一声未吭,被那锁牢之雷击得晕死了过去。 ———— 鄢墟城中,一片凄容。当秋霜雪的尸体被千手剑侠等人带回来时,秋无风以及一众傲剑山庄的老人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虽说秋霜雪注定难逃一死,但众人却无法接受她离去的现实。 城中之人风闻太阴转世的小姐已然辞世,也是难以置信,在他们心中,圣女有百神护佑,若连小姐都难逃魔人毒手,天下间还有什么力量能辅佐正义,解救百姓? 放下城中众人议论纷纷不说,那千手剑侠见老朋友秋无风已安然回城,心下更是愧疚,侄女在自己眼前生生毙命,自己如何还有脸面对秋无风? 玉帝、九天玄女、四大天师、玉龙女、鳄靛神等人都在城中。神龙九子也已奉母之命,重新回到秋无风身边。玉龙女已由一炁星君处知道了发生在天龙族中的一切,她心痛丈夫之死,更不肯令丈夫留下遗憾,因此毅然做出决定,让九子继续履行当日父亲乾天神龙对秋无风许下的诺言。 至于五岳帝君,回到城来才知三位夫人俱已随秋霜雪离开。众人虽相信以八蜡之力万伤不得七女,但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亲身领略了桃花源的神秘可怕,生恐秋霜雪等人也被食叶蝗骗入山去,二人向玉帝说明情况,正要前往接应,千手剑侠等人返了回来。 眼见秋霜雪已然气绝。玉帝与九天玄女对望一眼道:“玄女娘娘如何说?” 九天玄女黯然道:“秋霜雪命脉已绝,虽然灵气未散,但若想通过灵觉将其唤醒,却非你我神通可以办到,除非——” 玉帝也长长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除非什么?”千手剑侠心中肝肠寸断,若能替秋霜雪去死,他当真不会皱一皱眉头。此刻听得九天玄女与玉帝话中似有一线希望,急问道:“除非什么?” 玉帝摇头道:“以我修为,但凡秋霜雪有一线生机,便可将他救回。只那阴辇迪魔功确是惊人,将秋霜雪遍体击碎,外表看似成形,内中实已成为死胎。除非有通灵之物,打开天地生死玄门,再辅以我的神通。秋霜雪或可有望回天。” 千手剑侠一听,眼中立时闪出光芒道:“那么,什么样的通灵之物才能打开霜雪体内的生死玄门?” 玉帝再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中却闪出黯淡光芒。 众人一见,心中俱是一片冰凉。千手剑侠却不肯放弃半点希望,再次追问道:“请玉帝直言,或许有希望也未可知。” “天地双珠。”见千手剑侠一再追问,九天玄女在一旁回答道:“天地双珠乃上古神物,其内蕴藏至深至妙的玄机,双珠若能得其一,秋霜雪或许会有希望。” 第256章 “天地双珠?”众人一听大喜。天珠被昆仑子夺去,他与百变蝠神渺无踪迹,怕无法寻到二人,但那地珠就在阿修罗的天魔宫内,却非全无希望得到。 鸠盘荼施法封闭了屋内空间后开口道:“虽然明知地珠在天魔宫内,但天下间有谁能从阿修罗手中夺得地珠?只不过幸运的是,刹魔公主现在咱们手中,拿刹魔公主的性命去换地珠虽非仁者所为,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没有用的。”玉帝默然不语,九天玄女为大家解释道:“秋霜雪死去多时,她留在世间的灵息正逐渐散去,用不到半柱香时间便会完全消尽,纵然阿修罗肯送出地珠,也是来不及去取了!” 众人一听,一齐屏息。秋无风一直守在女儿床边,听到此处,他那坚强的面容上终淌下痛苦的泪水,而风丝丝早已忍不住痛哭出声。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了开来。众人回头一看,刹魔公主俏丽的身姿立在了门口,用她那秋波双目怯怯地看着室内众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屋中人都听说了刹魔公主出天魔宫后的种种所为,知这公主天性善良,因此早已为她治愈了伤势。此刻见刹魔公主如此神态,众人都是莫明其妙。玉龙女过去拉了刹魔公主入屋坐定后问道:“魔儿你怎么来了?” “我——我听你们说地珠可以治愈霜雪姐姐的伤。”刹魔公主说着,目光偷偷望了鸠盘荼一眼。动作虽轻,众人却已知道这小公主听到了鸠盘荼的说话。 鸠盘荼也是心中吃惊,五岳诸神和宓妃等人在外值守城中安全,所以她也就并没有施出重法禁闭室内,但已足可锁闭声音,不想这刹魔公主的灵觉竟能穿透禁闭听到室中人的谈话。 “魔儿莫要害怕!”玉龙女心中不忍,却忘了这刹魔公主魔功已复,她要逃走时,只怕却没人能拦得住她。在玉龙女眼中,刹魔公主却始终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因此急忙出声安慰。 “舅母不用解释,魔儿已不是初出天魔宫时的那个小姑娘了。”刹魔公主打断玉龙女的话后转对众人道:“其实你们不用去天魔宫,霜雪姐姐为我受伤,若能救她,我也好高兴的。”小公主说着手一托,一颗幽芒暗吐,流光熠动的神卵立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幻波神卵?”屋中人面面相觑,仙魔中人正在为这颗地珠你争我夺,却不料地珠便在这小公主手中。 “霜雪姐姐救我一命,魔儿无以为报,这颗地珠便送与姐姐,希望她能平安无事,魔儿也便心安了。”刹魔公主说罢,将幻波神卵递在玉龙女手中,低着头默默出屋去了。 玉龙女一见,将神卵向九天玄女手中一送,急追出屋去寻刹魔公主。 见了刹魔公主如此情态,众人心生愧疚,但救秋霜雪要紧,也顾不得许多。玉帝向九天玄女道;“还烦玄女娘娘去请王母前来。” 众人听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那天珠受幻波神卵保护,没有口决万难打开。而秋霜雪的无形神剑实乃罕见神兵,随主人元神而动,秋霜雪身亡,只有瑶台圣母这位昔日的神剑主人有办法将其唤出。 “请王母前来怕来不及,让我试一试。” 众人闻言去看,却是金刚铁掌,那金刚铁掌也是急脾气,说罢不待众人同意,手一抬,二道银芒如细流般注入幻波神卵之内,与神卵上流光融为一体。不多时,幻波神卵从中破来一道缝隙,两道神光斧影镶在开口处,如绽开两片花瓣般将神卵破了开来,露出了里面明如夜珠的至宝:地珠! 众人一见大喜,然而便在这时,从玉帝到千手剑侠、鸠盘荼等人,面容一齐变色。 秋无风与风丝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众人神色不对,立知有大事发生。二人未及问出口,玉帝已然开口道:“是我疏忽了,阿修罗定是从八蜡口中得知刹魔公主在此,因此才会大举来犯。屋中除了秋庄主与丝丝姑娘外,其他人请全部出屋迎战魔兵,要确保不让魔人来这个屋中捣乱。时间不多,我必须冒险为霜雪疗伤,一旦受到打扰,霜雪便有性命之忧。” 众人听罢齐声应是,由九天玄女带头,率了千手剑侠、鸠盘荼、瞽目神弓、金刚铁掌等人出屋迎敌。 屋外的四大天师、五岳帝君与宓妃等人早发现了远方滚滚而来的魔兵,众人并不担心自身安危,只是看这架式,魔界人马来的不在少数,一旦开战,这满城的百姓该如何逃脱魔兵的屠戳? 大伙儿正自发愁,头顶上忽然祥云大动,无数的天兵天将一团团、一处处层层落下,如团团棉絮将鄢墟城密密地护在中间。 城中群神这下当真是喜出望外,一齐腾云迎上时,却见云团开处,遥台圣母亲率四大元帅及二十八宿、三十六天将带领神兵赶了过来。 原来清风暴亡,鳕雪急闯天牢,触动静雷。等温琼元帅与瑶姬急奔入内时,却发现羊妖与鳕雪已双双昏迷。 温琼与瑶姬不知道适才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救醒鳕雪,那鳕雪哭着讲出事情经过,她却也不知清风因何会突然死去,只好哀求温琼元帅能出手相救。 温琼细探清风尸身,猜出是来自连精双体另一端的缘故。因清风仍未获释,因此将清风留在牢中,温琼、瑶姬二人急带了鳕雪来见瑶台圣母。 听得禀报,瑶台圣母命千里眼、顺风耳出天门查探秋霜雪身陷何处,岂料二人一探之下,南海之上黑云滚滚,魔界竟然大举兴兵,向北疆漫野开去。 瑶台圣母心知定是鄢墟城中有大事发生,这才留下紫微大帝等四天大帝与天罡、地煞群星守卫天庭,她则亲自率兵前来抗敌。 双方见面,瑶台圣母才知自己返回天庭后,凡间竟是接连发生了这许多意料不到的事。 不及去见玉帝,魔兵已团团围困上来。命二十八宿及三十六将分据四城后,瑶台圣母领人来见阿修罗。 那阿修罗怒发冲冠,排云出列,身旁罗刹女及八色妖娆紧紧相随。再后后方四大护法、两位元帅及其手下众魔一一现出形来。除了无影魔、四灵魔及六毒狂魔外,魔界人马差不多已是倾巢而来,可见阿修罗夫妇对爱女的重视程度。 此时的瑶台圣母对阿修罗已没有一丝好感,乍一见面便冷冷道:“阿修罗,才两日之间,不意你我又要刀兵相见。” “少废话。”阿修罗也气不打一处来,“我女儿现在哪里?” “刹魔公主便在城中。”九天玄女一旁接口道:“可怜她一个善良的小女孩,竟会有你这种背信弃义的父亲。” “把魔儿交出来。”罗刹女说话间手中呼一声幻出魔剑,指住瑶台圣母威吓道:“不然我血洗了鄢墟城。” 瑶台圣母轻蔑地看一眼罗刹女道:“你也身为人母,也想以你的能力能给女儿一个安全的保障,然而你们如此肆意妄为,破坏三界安定,却可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终有一日,你女儿会毁在你们的罪恶之下。” “少给我讲大道理。”罗刹女眼都红了,刹魔公主失踪以来,她简直度日如年,直到听闻女儿消息,这才与丈夫一同赶来,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女儿。 眼见罗刹女情绪快要失控,阿修罗忙拦住妻子,虽然自己抱了血拼的打算前来,但刹魔公主尚在对方手中,一旦开战,女儿性命堪虞。 挡在罗刹女之前,阿修罗阴森森道:“瑶台圣母,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拿魔儿的性命来要胁与我,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了吧。” “好!”瑶台圣母也不客气,直言道:“不管你信不信,阴魔的威胁已越来越近,天庭现在已将重心放在了对付阴魔一事上。羊妖遭擒,他已同意与天庭合作,不日我们将对阴魔展开攻击,找到他潜伏的巢穴,彻底将这个三界最大的威胁一举铲除。对于你阿修罗,我已不指望你会为大家的共同利益出力,我只要求你在天庭对付阴魔的这段时间内不要再妄生战乱,等得除掉阴魔,咱们再来算你我之间的老帐。” “如此简单?”阿修罗忽然嘿嘿一阵阴笑道:“让我见见魔儿,然后再给你答复。我知你信不过我,但我一人入城,想来你们还不至于胆小到惧怕我劫人的地步吧?” 瑶台圣母话也懒得和他多说,手一摆,身后众人立时让出一条通道,让那阿修罗到达了刹魔公主休息的房间。 玉龙女正陪着刹魔公主聊天,见阿修罗进屋,忙让了开来,那刹魔公主则高兴地扑入阿修罗怀中道:“爹爹,女儿这两天玩得好开心,只是阴辇迪那大坏蛋又来欺负我,还打伤了霜雪姐姐,爹爹要为女儿报仇,为霜雪姐姐报仇。” 阿修罗惊讶地看着刹魔公主道:“他们没有禁你元神?” “禁我元神?”刹魔公主讶道:“他们为什么要禁我元神?” 阿修罗怒道:“既如此,你为何不闯出去找我?你可知仙魔是敌非友?” “我知道。”刹魔公主低头道:“只是女儿这几日明白了许多道理,霜雪姐姐为救女儿受伤,女儿万不能就此离去,做那无义之人。” “谁教的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阿修罗刚要发怒,忽忍了话转头对瑶台圣母道:“我想与我女儿单独谈两句。” 瑶台圣母冷笑一声,叫了玉龙女离房而出。 用法封了房屋,阿修罗沉了脸道:“地珠可还在你手上?” “我将地珠送给了霜雪姐姐,她为我受伤,只有地珠——”刹魔公主还想往下说,已听阿修罗一声怒吼道:“闭嘴!” 第257章 刹魔公主吓了一跳,自她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如此生气,刹魔公主吓得立时不敢哼声。 “你若不是我的女儿,我便杀了你。阿修罗一世英明,却生出你这种迂腐后代。”阿修罗骂罢,强忍了怒气道:“秋霜雪现在哪里?” 刹魔公主虽然天真,却毕竟不是傻子,她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杀机,吓得开口问道:“爹爹要做什么?” 阿修罗阴恻恻道:“我若出手,会被人指为背信弃义,但你却不受这限制,我要你杀死秋霜雪,夺回地珠!”只有阿修罗才知道自己女儿所具有的真正实力,即便是罗刹女,也压根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宝贝女儿身上押下了多大的赌注。 “什么?”刹魔公主简直不敢相信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这摆明了是在让自己做忘恩负义之人,再看面前这张脸,阴深可怖,与天魔宫中的慈祥模样是多么地不同。 “不行!”刹魔公主鼓了勇气反驳道;“霜雪姐姐为救我才受的重伤,现在只有地珠才能治好她,我决不会去害她的。” “你——”阿修罗见女儿在这关键时刻竟来和自己做对,气得指了刹魔公主鼻子便要发作。然而再看女儿那歪头瞪眼的执拗样,阿修罗只好又强忍了气道:“魔儿,如果爹爹告诉你,那天地双珠未来将会与你的生死相关,你还会为了帮秋霜雪失去地珠么?” “会!”刹魔公主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道:“女儿的命本就是霜雪姐姐给的,纵然一命还一命,女儿也是不会反悔的。” “好,我的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那么你也就不要怪爹爹心狠!”阿修罗气得全身都起了哆嗦。一挥手撤了屋中禁闭后推门而出,对候在外面的瑶台圣母等人道:“我答应你们,在天庭对付阴魔的这段期间内,不再向三界发兵。” “还有一个条件。”瑶台圣母寸步不让道:“放了琼波仙子与火龙女。” 阿修罗狠狠盯着瑶台圣母,二人目光相撞,几欲窜出火花,半晌阿修罗才沉下一口气道:“可以!”说罢冲屋中的刹魔公主怒道:“跟我回家!” 刹魔公主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事,爹爹竟会对自己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在刹魔公主心中,评判一个人的好坏,没有功利敌我,只有好人与坏人的区别。然而现在爹爹的表现,却越看越像个坏人。刹魔公主心中委屈,便落下泪来,不敢再与爹爹争辩,低头步出屋来。 玉龙女不知道阿修罗对女儿说了些什么,她早已将刹魔公主看做自己女儿般疼爱,见刹魔公主似承受着极大的委屈,心中不由一痛,便想上前劝慰,却被瑶台圣母拉住。 瑶台圣母非那铁石心肠之人,知道玉龙女想做什么,但在阿修罗面前,只会自取其辱,叹只叹刹魔公主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竟生在了一代魔王的宫中。 阿修罗行事却极为干脆,不过片刻之间,所有的魔兵如风卷残云,向魔宫方向退去,便连那九州虫灾,也一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在城中人马发出冲天欢呼声之际,玉帝的身形出现在了群神面前。 “怎么样?”以千手剑侠的稳重,也已忘了礼节,冲前张口问出声来。 玉帝微微一笑,先令众人看得神情为之一振,这才开口道:“霜雪的灵气已聚,但欲速则不达,她受伤实在太重,不可再妄加重手。她如今生机已现,只要等她苏醒过来,什么样的伤又能困得住她呢?” 众人一听,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正这时,地面一阵阴风旋起,千手剑侠心情舒畅,不由哈哈笑道:“又有老朋友到访!” 话音才落,龟乩道人的身形已从地下钻了出来,开心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打算怎么招待我这个老朋友?”龟乩道人说罢才发现玉帝、瑶台圣母等人竟全在当场,骇了一跳道:“失言、失言,龟乩见过玉帝及王母。” 玉帝笑道:“道长豪迈成性,正是我辈中人。” 瑶台圣母也笑道:“道长不在度朔山上,来这里定是有事。” “王母一语中的。”龟乩道人笑道;“我此来是要求见海皇和鸠师,请她二人指点迷津,老夫子在地府大兴鬼兵,要一举端掉大力鬼王的老窝。” “什么?”众人一听大喜,两日不见,不知那地府战事如何。 当下龟乩道人将大力鬼王背信偷袭地府联营及任伯踵率众反击,兵困冥宫之事详细道来。众人有人听得大骂大力鬼王不已,有人听得赞叹任伯踵用兵如神。那鸠师却是笑道:“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冥宫之中的守卫情况,只你们怕是又不得不放大力鬼王一马了。” “为什么?”龟乩道人不愤道:“难不成鸠师还念着旧情,要给大力鬼王求情?鸠师若如此,我便去求海皇,我龟乩可不会死钻一个牛角尖的。” 龟乩道人当然是开玩笑,却不意他一提起海皇,众人脸均现出了难过之色。龟乩道人看出不对,追问道:“地府战事不息,人间怕也是变故横生,但不知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鸠盘荼道:“道长问得正是时候。”说罢将天地双珠之争以及与魔界达成的新协议简要道了出来。 龟乩道人一跺足道:“蟒神执迷不悟,死有余辜,只可怜了海皇女。”言罢忽然又摇头道:“我龟乩不懂情爱,也许那海皇女见到蟒神,了去心中所愿,也是一种幸福。”说着忽又气愤道:“可恨刹魔公主,如此善良却摊上阿修罗这么个爹,白白地便宜了大力鬼王。” 众人听这龟乩道人东一句、西一句,素知他说话没个准星,也不在意。鸠盘荼开口道:“也未必是便宜了大力鬼王,以往冥宫那长长的甬道之中潜伏的是五音魔,除了当年的海皇,还没有谁能破得那宫门迷阵。如今五音魔虽死,但大力鬼王并不关闭宫门,只怕迷阵中已另设了埋伏,你们贸进之下,多半仍会吃亏,还是先退兵为上。” 千手剑侠也道:“鸠师言之有理,道长还是转告老夫子,先退兵,静待事情发展动向。” 龟乩道人本来还连连叹息,听千手剑侠一说,反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千手剑侠被他笑得犯了糊涂,莫明其妙道:“道长这又是何缘故?” 龟乩道人收了笑道:“看来你被鸠师彻彻底底收服了,连说话都一个语气,我老道想不同意都不成。” 众人一听哄笑起来,一齐骂龟乩道人不说正经话。 事情至此总算又告一段落。龟乩道人拜别众人回地府向任伯踵汇报天庭新的决定不提,玉帝、瑶台圣母和九天玄女、玉龙女、四大天师等人带二十八宿和三十六将等天兵天将浩浩荡荡返回了天庭。 此时的鄢墟城中仍剩下众多的五岳散仙,阿修罗虽然同意不再兴兵,但大家吃过一次亏,这次却再不敢掉以轻心,一时间谁也不曾散去,留在城中静观其变。 秋霜雪虽未醒来,但有地珠佑护,众人相信玉帝之言不会有假,秋霜雪的好转只是时间问题,因此也不再担心。秋无风乐得有大批人手帮他处理城中事务,索性甩开了手,和风丝丝一意守在女儿床边,默祷女儿及早康复。 ———— 第二十六章节仙魔之约(下) 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了一个完美的结果,千手剑侠一个人迎风直上,飞临万里高空,俯瞰下方鄢墟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身旁风声暗动,鸠盘荼带着华额神君从千手剑侠脚下升了上来。那华额神君技艺低微,鸠盘荼自收伏她后,便禁其元神,交于秋无风代为照顾,直到现在仙魔之争暂停,她这才亲自带了华额神君,加以教导。 “你为人光明磊落,对朋友的心却太重了。”鸠盘荼与千手剑侠并排而立,轻轻说了一句。 千手剑侠微微一笑道:“或许吧,幸好霜雪已然无事,不然我有何面目留在鄢墟城中。”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让他们也会心中不安的。”鸠盘荼当然知道千手剑侠的为人,虽明知说也无用,却仍是忍不住要劝上一句。 千手剑侠哈哈一笑,恢复飞扬神态道:“事情都已过去。我想向老朋友们请个假,前往龙虎山一行,当日张真人对我的恩情未报,终究是一块心病。不知鸠师意下如何?” “这是应该的。”鸠盘荼也笑道:“不然你算什么天师教十八代传人?左右我也无事,随你同行如何?” “诚我所愿。”二人相视一笑,带了华额神君一齐向鄢墟城飞下。 ———— 逃出八蜡毒手,馗道人落魄而行。借着土遁术一路疾飞,来在一片荒岗之上。看看再无人跟来,馗道人仍不放心,寻僻静之地端坐闭目,运邪功逼出一头毛发,直到整张脸都几乎为络腮胡子遮住,这才停了行功。 然而馗道人一睁眼却吓了一跳,面前一只浑身长毛的母猿正蛮有兴趣地盯着他看。馗道人竟不知那母猿何时到的身前。 凭着馗道人数十年的修为,他知道对面是一只得道的猿妖,而且正是春情旺盛之期。 “你要干什么?”馗道人吓得才叫一声,脑后梆地一声响,已被一个大棒敲蒙过去。 “姐,看他对你色迷迷地,一定不是好人。”另一只母猿从栽倒的馗道人身后蹦了出来道。 “我知道。”做姐姐的这只母猿高傲地搔一把头顶长毛后道:“他想玷污咱们猿类的高贵血统,真是痴心妄想,这个道人竟有能力装成咱们猿样,看来颇有点道行,正好拖回去给你姐夫炖了补补脑,这两天他蹦跶得越来越厉害了。” 第258章 那个做妹妹的猿一听,迷惑道:“姐夫根本未曾得道,当然不喜欢姐姐将他圈起来。妹妹想不通姐姐你怎会喜欢上姐夫?你便是将全下修道之人都杀来喂他吃下,姐夫也未必能因此开窍。” 猿姐姐哼一声得意道:“虽然你姐夫还只是只猿,但他却是这山里最漂亮的猿。姐姐当年就暗恋他,只恨没有能力照顾他。多亏了主人马尾星官为我点通玄关,才能在这山中为妖。也不知主人何时再来,那时便可央得他为你姐夫通关成道。” 猿妹妹摇头道:“主人肯收你我,只因他想借助咱们的力量来遏制龙虎观势力,但如今听说主人的主人已贵为天主,主人又怎会记得这里还有他当年收的两个妖仆?” 猿姐姐一听也是,不由得垂头叹了口气道:“只不过龙虎观一代宗祠,说倒便倒。如今你我已将它修茸一新,起名马尾猿郎洞,并为主人招兵买马,壮大势力。希望主人听得这个消息,前来探看,那时便可让他看在咱们一片忠心的份上,央他为你姐夫开窍。” 这两只母猿谈得片刻后,猿妹妹提了馗道人一条腿,驾妖风随姐姐直回马尾猿郎洞府。 龙虎山龙虎观,一代圣地,如今却已变了猢狲的乐园,观外门上也挂起了马尾猿郎洞的招牌。 当母猿姐妹俩拖了馗道人到达观外时,并没有见到猿子猿孙们蹦出墙来吱哇乱叫的欢喜场面。 此时天色刚刚透亮,一片朦胧之中,龙虎观已修复的巨大观门反尤显阴森,那姐妹二猿瞧着,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回事?”猿妹妹缩了脖竖起背上长毛道:“今天这帮猢狲们怎地如此老实起来?” “你去开门看看。”猿姐姐仗着自己的身份对妹妹下了命令。 “你怎么不去?”猿妹妹不依起来,谁不知道探路不是件好差事。 瞪了一眼妹妹,猿姐姐突然吡牙暴吼一声,将妹妹手中拖着的馗道人身体抢过抡了起来,向观门飞砸过去。 “啪”地一声大响,观门竟是虚掩着的,被馗道人的身体撞开来后,露出了观内宽大的院落。 馗道人在撞击的剧痛中醒了过来。还没待他站起身来,腿上一紧,又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接着身形倒悬之际,看到了立于一个木制大殿阶前的一排道士,为首一个胖胖的中年道人手里,正提了一只被绑缚起来的白猿。 一见道人手里的白猿,猿姐姐立时停下脚步,在原地兜来兜去,还气得将馗道人当柱子般咚咚杵地,尽露猢狲形态。 “你们两个孽障!”那胖胖的中年道人立在猿妖们用巨木搭起的宏大却不成样的大殿之前,身如渊停岳峙,手中长剑前指道:“放了这位道长,从此滚出龙虎山,我可以饶尔等不死。” “放屁!”后进门的猿妹妹叫嚣起来道:“广元道人,上次你来抢夺观院,我姐妹没宰了你已算你幸运,竟然还敢趁我姐妹外出觅食之时欺我猿孙,今日断不能再让你逃脱。” “说得对。”猿姐姐也发起狠来,倏地将馗道人正过来一把掐了脖子叫道:“你敢伤我郎君,我先掐死这个牛鼻子。” 猿姐姐话才说完,蓦地喉间发出一声惨叫,把那蹦到前方叫嚣的猿妹妹吓了一跳,再回头时,却见清醒过来的馗道人狠狠拍出一掌,正中猿姐姐前胸,那猿姐姐一点防备也没有,直直倒跌出去,惨叫一声倒地没了动静。 “啊呀,我要杀了你!”猿妹妹痛叫一声,回身向馗道人抓扑过来。 馗道人在山中迫出须发,耗力之后又被偷袭,未能躲过这猿妹妹的一棒,心中早已生恨,自痛醒以来,在那猿姐姐手中又遭到不停砸碰的待遇,直要把五脏气破,待到对方要掐死自己之时,这才机会出现,一掌狠狠击出,先把猿姐姐打晕过去。 这猿妹妹只知自己恼,却不知馗道人更恼,拍晕猿姐姐犹不解气,抬手间一道黑气发出,猿妹妹立时窒息起来,她这才知自己轻敌,忽视了这个道人的邪术。 然而生死之争,只在一线,没等猿妹妹后悔,那猿道人已然飞窜过来,一如对付猿姐姐般,狠狠一掌印在了猿妹妹的胸膛上。 见这满头长毛的道人突然间出手连擒二妖,对面广元道人也是吃了一惊。 广元道人自离了龙虎观,将师弟们分批安排妥当,这才一个人悄悄返回观中,察看那蛛精是否仍在寻仇。然而蛛精不见,师父却也没有回来。 广元道人深知蛛精厉害,见不到师父,不断贸然招回众师弟,隐在山下村中苦候师父消息。岂知师父没有回来,观院却被一批猢狲霸去,做了什么马尾猿郎洞。 广元道人识得那姐妹二妖,眼见那两个猿妖行法断木,将个已毁观院建得观不像观,洞不像洞,广元道人终于忍无可忍,出面想赶走二妖。 那两个猿妖虽然不敌张真人,但对付广元道人还是绰绰有余,打得广元抱头鼠窜。 广元道人心知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收回观院,这才招集了几位师弟,趁夜袭击猿巢,却恰巧两个猿妖不在,于是广元道人活捉了猿姐姐的猿丈夫以做要胁,其余一帮糊狲同样并未得道,晓不得守候还击之道,见白猿被抓,一齐散了去。 广元道人也是怕不敌猿妖,才留了白猿一命,待见到猿妖擒得一个须毛道人回来,他本想救那道人一命,岂料那道人暴起发难,连擒二妖,手段竟是十分高明。广元道人这才知对方是得道之士,大喜下快步过来道:“贫道广元,敢问师兄道号,以你的手段,怎会被这两个猿妖擒去?” 馗道人却是听过广元道人之名,再看眼前形状,知昨夜逃亡时,慌不择路,竟遁至龙虎山境内。 馗道人心中暗喜,如今仙魔两界都已被自己得罪,正愁无处藏身,倘能留在龙虎观内,旁人却是万难料到我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馗道人回礼道:“贫道闲云野鹤,江湖中人都称我毛生道人。昨夜在山中见这二妖行凶伤人,本要将其收服,为民除害,不意一时轻敌,反被二妖所擒。若非广元道兄相救,在下性命不保。” “原来是毛生道长。”广元道人心中嘀咕,以这毛生道人的手段,江湖中一定大大有名,为何自己从未听过,但想来世上高人隐士太多,冒出个把毛生之流,也不足为怪,只是那馗道人为求留在观中,马屁拍得太过明显,倒把广元道人弄得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我们也正为对付这二妖发愁,若非毛生道长出手,还真不一定是二妖对手。” 二人在这里互相谦虚,那一帮观中道士已然兴奋地跑了过来道:“毛生道长好手段,便留在观中吧,师父至今未归,不知有未除去蛛妖,想来着实令人担心。倘毛生道长能留在观中,再有妖来时,却也不怕它了。” 被众人一捧,馗道人桀骜之性立时又发作起来,大咧咧道:“各位抬举,我毛生便留在此处,漫说两个猿妖,便是来条真龙,我毛生也自有降它的手段。” “真的吗?”馗道人话音才落,一道声音自那怪模怪样的殿顶上传了下来。 由于那声音极为苍劲洪亮,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急抬头时,却果见一条赤龙盘在殿顶,比磨盘还要粗出一圈的巨大龙身如蟒蛇般缓缓探下,一颗狰狞龙头向着馗道人伸了过来。 这下可真把馗道人吓坏了,与仙魔中人几番交往,一点便宜没落,白搭上了师弟、师妹两条性命,馗道人对仙魔二界忌讳极深,已成惊弓之鸟,一见赤龙现身,吓得急辩解道:“神龙莫恼,在下只是信口而言,非是对神龙不敬。况且在下以除妖为己任,与神龙正是同道中人。” 馗道人身旁的广元道人帮腔道:“是啊,神龙降临,天佑我观,这位毛升道人也是急公好义之人,若神龙早来一步,当见道长降妖过程,委实大快人心。” “是吗?”那赤龙呲牙一笑,龙头弯向上道:“不知马尾老弟的心此时是快呢还是痛呢?” 众人闻言仰头,这才发现木殿上空尚飘着一个人,马脸长发,一身黑衫,如幽灵般默不作声。 那赤龙见马脸之人如此形状,哈哈一笑道:“你还在怪我将你拉走?那种情形下,你纵然上前相助,也只有死路一条。” 马脸之人终于开口道:“纵死也胜过如今四处逃亡。” “你得了吧。”赤龙不耐道:“我女儿被魔人掳去,我自身又是有家难归,我尚且没有唉声叹气,你却为了你的主子一路上和我闹不痛快,当真一辈子只想做个奴才?” 马脸之人叹了口气没有再出声。 赤龙哈哈一笑,将龙身霍地向上攀去,化成一个瘦长面容的精矍老者,环臂搭上马脸之人的肩道:“马尾老弟你又何必看不开?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若不走,咱们此刻已是别人的阶下之囚。老弟你救我一命,我岂会让你去送死?再说,你带我来这里,难道仅仅是想和我发发脾气?” 看巨龙化出人形,下方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广元道人向上一揖道:“二位大仙,可肯赏脸下来一坐?” “对对!”馗道人也忙在一旁笑道:“大家到屋中再谈。” 馗道人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那马脸之人突然怒气大发,伸手间一股吸力向着馗道人发出。 馗道人怎能想到对方会突然翻脸,大惊下急向侧避,不料身旁两声锐啸,馗道人本事也算不错,但在对方杀招之下,依然感觉无可挡架,被两根细细的发丝如刀般横削上身。 “呼”地一阵风过,两道发丝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制住。 第259章 殿顶巨龙化出的老者对马脸之人笑道:“马尾老弟,你何苦为了两个猿妖大发雷霆,这个道人能制服猿妖,也算他有点本领,倘他肯跟随咱们,咱们的实力不是又可以增强点了么?” 馗道人一听心中叫苦,跟着金罗公子差点把命都丢掉,他怎敢再随在这些仙魔人物的身旁?然而保命要紧,他当即施礼道:“神龙说得极是,在下情非得已,并不知道两个猿妖是这位马尾大仙的手下,在下愿将她们救醒,不才虽然才艺低微,却也对二位大仙的手段佩服得紧,情愿追随二位,走路跑腿,为二位大仙略尽绵溥之力。” 广元道人在旁一听,立时变色道:“毛升道长,这二人与妖为伍,定非善类,你怎可——” “你敢污蔑二位大仙?”广元道人话音未落,馗道人适才连降二妖的毒掌已拍在广元道人胸膛之上。 广元身侧众师弟一齐惊呼出声之际,却见那贼道人的毒掌在触上师兄心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馗道人却不是善心大发,他只觉手掌触在对方身上,如拍在棉絮上般毫不着力。馗道人心中一惊,知道广元道人没有这样的本领,于是抬头向殿顶处望去。 “留他一命,我还有用他之处。”巨龙化出的老者向馗道人吩咐一句后转对马脸之人道:“马尾老弟下一步如何打算?” 马脸之人收回两根细发后道:“听族长之言,似乎已想好未来的去处。” “不错。”巨龙化出的老人呵呵一笑道:“我的女儿尚在天魔宫中,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想投靠魔界?”马脸之人才叫出声,身旁老者已打断他话问道:“一炁星君的行为比魔又强得了多少?” 见马脸之人闭口不答,老者接着道:“即便咱们不投靠阿修罗,天庭也会把咱们当魔人看待,非是我拉老弟下水,在此之前你们走的便是条绝路。” 马脸之人终于叹了口气道:“魔界会收留你我么?” “这就要看咱们的礼重不重了。”见马脸之人不解,老者笑道:“那千手剑侠在天庭一战中剑伤罗刹女,此事阿修罗夫妇定会耿耿于怀,倘将他擒去,你想罗刹女会怎么感谢咱们?” 马脸之人一听笑道:“族长真会开玩笑,如今的千手剑侠已名动三界,漫说他本人神功无敌,单是现在的鄢墟城,群神聚集,你如何能擒得来他?” “老弟又糊涂了。”老者哈哈笑道:“千手剑侠继承张真人法旨,成为龙虎山第十八代真人,他迟早要回到这里重振龙虎观威名。那时,咱们的机会便来了!” “千手剑侠?”下方广元道人听得明白,那千手剑侠名满天下,想不到竟做了师父的徒弟,他心中暗喜,趁殿顶二个妖人谈得投机之际,慢慢转身向观外溜去。岂料他一动,身旁那个毛升道人已然冷冷开口道:“广元道友哪里去?” ———— 当千手剑侠和鸠盘荼带了华额神君驾临龙虎山时,惊奇地发现本已毁坏的大殿已然被修葺一新,暂新的大殿内三清老祖的法像威严端立,殿前台阶上一个须髯极重的道人正在清扫着被风吹下的落叶。 千手剑侠于空俯瞰这一切,规规矩矩落在观外,叩观门而入道:“敢问这位道长,这座大殿是何时修建的?” 那须髯道人闻言抬头,立时被吓了一跳。千手剑侠借用了君儿的身体,年青英俊,自是无话可说,但他身旁鸠盘荼的尊容却是令人不敢恭维,更何况鸠盘荼身侧还卧着一只斑斓猛虎! “道长莫怕。”千手剑侠自然知道对方吃惊的原因,用手一指鸠盘荼,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道长莫看她长相有异,为人却是极善良的。” 那道人暗吁一口气后这才踏下心来,竟执了扫帚过来将脸一沉道:“年青人不知这里是仙家圣地么?怎可随意闯入,快走,快走!” 那道人说着还有意无意向后方殿内一瞥,神色间略略露出慌张之态。 千手剑侠察言观色,立知事情另有蹊跷,他施礼问道:“敢问道长尊号。” “好说,贫道广元。”那广元道人随口应罢,再一次驱赶千手剑侠道:“道家清静之地,不容外人逗留。二位还是带了这只山猫快快离去。” “你说谁是山猫?”华额神君听得心恼,一摆她那似虎头又似鹿头的丑陋脑袋,呼一声化人形立了起来。 这下广元道人真的吃了一惊,不知道这只虎怪会否伤人,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千手剑侠听过广元之名,知是老师张真人的弟子,见对方有意让自己离去,似乎不含恶意,莫非那殿中有什么危险存在?千手剑侠既然已继承龙虎山第十八代真人的身份,这龙虎观便是他未来的家,怎容得有妖孽盘踞殿中?那广元道人越是想将入观之人赶出险境,千手剑侠越是要一探究竟,他径直推开广元道人,大踏步向殿中走入。那广元道人也似乎被眼前虎怪骇住,只顾盯了华额神君严密戒备。 鸠盘荼知道千手剑侠的本领已不在自己之下,也不担心,对面前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静观事态发展。 千手剑侠跨步入殿,才一立定,心中警兆忽现,急回头间,无数细丝伴着锐啸已然扑面刺来。 千手剑侠神功无敌,临危不乱,背上长剑无风自动,璨出万千剑花,叮叮翠响声中,毫不退让地接下了对方的狂飙暗袭。 眼前一暗,千手剑侠并不急于突围,脑中现出虎药师的记忆,一声冷笑,任由对方将自己困在发身盘旋的马尾发牢之内。 无数的马尾蚤重重围困过来,马尾星官的身形也出现在了千手剑侠身后。这马尾星官在虎药师手下吃过一次亏,汲取上次教训,元神离体,人牢合一,要将千手剑侠一举拿下。 激战将起,千手剑侠却双剑回鞘,转身问马尾星官道:“马尾星官,你自从为一炁星君做狗以来,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你这马尾发牢之内?” 马尾星官见这千手剑侠身陷险境,不想着逃命,竟问出这种问题来,不由恼道:“要你来管?” 千手剑侠点点头道:“无论多少,今天我都要为这些屈死在你手下的冤魂复仇,让他们相信,世道终有昭然的一天。” 马尾星官一听,仰天笑道:“千手剑侠,你真是够狂,死到临头尚在这里妄谈天理大道。” “道理是人生存的根本,只是你这种人已经体会不到,从你做杀手的第一天起,便将心丢在了深深的黑暗中,任阴毒浸蚀,你亘古以来等待的一件事便是正义的到来。马尾星官,接受你末日的审判吧。”千手剑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他说话之间,一股凛然之气升华到顶,强大的自信不由令马尾星官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多说无异,千手剑侠,受死吧。”马尾星官终禁不住内心的恐惧,抢先出手,无数道发丝旋绕身周,狰狞着面容,恶魔般呼啸而来。 崩崩劲响,发丝击在千手剑侠那仙气暗涌的身体上,竟不能伤对方分毫。 “啊!”马尾星官大吃一惊,他此时才知千手剑侠所据君儿的身体竟已修成不败之躯,吃惊之下,却是气势不减,随发尾而来凝聚本身强大攻击力的元神吐着嚣张魔焰狂扑过来。千手剑侠双掌齐出,以硬碰硬,双方接实,本意要力挫马尾星官的千手剑侠蹬蹬退出二步,而马尾星也因受对方大力所阻,“呼”一声,元神被迫掠向上方。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马尾星官哈哈大笑。他虽仍不具击败千手剑侠的实力,但配上可随意变幻的发牢,时间一久,千手剑侠定败无疑。 千手剑侠心中一惊,根据以往记忆,对方似乎不应具此强大实力。既摸不透对方的底,千手剑侠当即改变战略,思维电转,趁马尾星官元神未回之际,身如闪电向着发牢深处急速飞去。 二人心中都是一清二楚,马尾发牢的最强攻击力在发尖处,陷入发牢中人往往急于脱困,拼力外冲,即便不死在无数发丝的狂抽乱刺之下,也会最终精疲力竭,难以与蓄势以待的马尾星官真身相抗。 千手剑侠既得虎药师记忆,又怎会中计?他力拼之下不占上风,立时便放弃了突围的可能,使出深入敌后之策,正是想再次利用对方近身处无法自卫的弱点击败马尾星官,将这个恶贯满盈的邪神擒下送往天庭,让他为自己昔日的罪孽付出代价。 马尾星官一看千手剑侠的动作,已知对方打算,他怒吼一声,身周无数的马尾蚤立时蜂涌而上,挡住千手剑侠前进的道路,悍不畏死扑咬上来。 两声剑鸣,千手剑侠的长剑再次出鞘,如毒蛇吐信,一记接一记刀光暗放,那些马尾蚤尚来不及接近千手剑侠丈余范围内时,已然一个个身首异处。 血雾弥漫中,千手剑侠顺双剑杀开的血路正要扑下,后方马尾星官的元神已然在千手剑侠斩杀马尾蚤的一滞之际追了上来,二人再次陷入一场苦战。 ———— 鸠盘荼眼见着千手剑侠进入大殿后,大殿便于瞬间消失,而马尾星官席地而坐的身形则出现在了眼前。 鸠盘荼怎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她挥铁拐便向马尾星官冲了过来。 “鸠师留步!”随着一道苍劲的话音响起,火龙护法的身形挡在了马尾星官之前。 “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鸠盘荼一见火龙护法,已时对方是有备而来,针对千手剑侠的到来设好了圈套。她心中一怒,骂出声来。 “呵呵,好说好说。”火龙护法一笑道:“你既知我卑鄙,当知千手剑侠已是凶多吉少,鸠师现在该是很伤心了?” 第260章 “你在找死!”鸠盘荼见对方故意要激怒自己,反警惕停步道:“凭马尾星官,要伤害千手剑侠,怕只是痴心妄想。” “那咱们打个赌。”火龙护法见风使舵道:“倘若千手剑侠获胜,我便随鸠师一同上天请罪,但倘若我那马尾老弟获胜,则请鸠师随我们到魔界一行。” “原来你们想投靠魔界。”鸠盘荼双眼盯着火龙护法,随时等待着对方身上可能出现的破绽。 “鸠师不必费心了。”火龙护法知道鸠盘荼不会死心,轻轻一拍双掌后道:“鸠师请看那边。”说着左手向身侧一指。 鸠盘荼不用转身也察觉到了观内的变化,就在自己与火龙护法对峙之时,那个自称广元的道人已然奔入侧院,用剑抵着一个胖道人的后心,远远地再次出现在观左侧院门内。而在观右,同时现身的两只猿妖手里也各抓着两个道人以为人质。 见鸠盘荼并不去看,那火龙护法的手也就不再右指,嘿嘿一笑道:“我知道鸠师你本领高强,只是鸠师一时三刻想拿下本人,怕也不易,只要鸠师敢有异动,这观内众道便会为此送上性命。” “果然够卑鄙。”鸠盘荼呵呵一笑,她并不是那善男信女,然而那些道士如今已是千手剑侠的师兄弟,若观内道士死绝,千手剑侠岂不要做光棍真人?鸠盘荼将蓄势待发的身体放松下来道:“看来我只好接受你的打赌了。” “好像是这样的。”火龙护法得意洋洋,丝毫不为马尾星官的生死担忧。 鸠盘荼看得眉头大皱,却想不通火龙护法因何会如此自信,不由出言试探道:“以马尾星官的本领,好像不值得护法大人将自己的性命押在他的身上。” “鸠师害怕了。”火龙护法眼中射出揶揄的神色道:“以鸠师的修为,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鸠师对千手剑侠动情了。” 鸠盘荼平静地道:“天道交合,无关乎情欲,我们二人间的感情岂是你这种龌龊小人所能理解?” “得了吧。”火龙护法邪邪一笑道:“殊途同归,鸠师很会替自己掩饰,不过在我看来,仍只是伪君子与真小人的区别。” “善恶由心,护法大人连女儿都可以牺牲,我还有什么话好说。”鸠盘荼感觉对方是在拖时间,但却想不出火龙护法还留了什么后招未使。 “鸠师反击了。”火龙护法一点不为女儿之事伤心,反主动声明道:“我的子女就当为我所用,不然生她做什么?” “高论。”面对火龙护法这种人,鸠盘荼当真一点脾气也没有,苦笑摇头道:“若阿修罗也有护法大人这般歹毒的心肠,只怕当真会统一三界也不一定。” “你怎知阿修罗没有食子狼心?”火龙护法自嘲道:“只是阿修罗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而已。” 鸠盘荼知道这火龙护法在以己之心度人,失笑道:“护法大人也很会为自己辩解。” “鸠师可有兴趣知道我准备怎么对付千手剑侠么?”火龙护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鸠盘荼说着话,而鸠盘荼却突然间笑了起来道:“我差点忘了天龙族的龙气暗吐。” “终于被鸠师看破了。”火龙护法大笑起来道:“鸠师若能无视观内众道士的性命,则我认输了。” 鸠盘荼把脸一沉道:“你真的愚蠢到以为我无法同时救下两边的人么?” 火龙护法一愣,正猜不透鸠盘荼话中深意,鸠盘荼的血冥之气已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罩向两个猿妖。 见鸠盘荼当真动手,火龙护法噌地消失不见,这贼遇事的反应也是快得紧,知道对方若当真不存顾忌时,自己便杀尽满观道人也是敌不住鸠盘荼与千手剑侠联手之威的。 那边馗道人的机灵劲也不火龙护法差,只不过这贼天生歹毒,见机不妙便想要逃生之际,仍不忘一剑先向胖道人广元的后心刺入。 然而馗道人却不想,以鸠盘荼的精明,又怎会忽略了天龙族的龙气暗吐神功?只因火龙护法在拖延时间,鸠盘荼却也同样是在故意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那馗道人的剑才要发力,猛然间一声震天虎啸,华额神君已潜到这贼身后,在鸠盘荼发难的同时向馗道人扑咬过来。 “啊呀不好!”馗道人大叫一声,回剑后削。好个华额神君,虎头急伏避过来剑,虎身横摆,虎尾如鞭啪一声抽中馗道人手腕。 馗道人痛叫一声,长剑脱手,噗地身周冒起一股黑烟,借那烟掩护便要遁地,却不料一口森森虎牙蓦地出现在烟幕之中,华额神君张虎口席地咬来。 馗道人无奈跃起,避过虎口,心中已知自己错判了敌情。以华额神君的功力,并不在馗道人之上,只是它随千手剑侠与鸠盘荼同来,馗道人又怎敢小瞧对方?以至于一时不敢接招,生生错过了逃走的最佳时机。 馗道人反应也是极快,当他惧意一去,立时双掌齐击,要迫退面前拦路虎之际,身后一道大力袭上身来,馗道人道声:“完了!”被那血冥之气击中,刹那间昏迷了过去。 这边鸠盘荼刚清除掉外部障碍,那边马尾星官也已大叫一声吐血醒来。失去了火龙护法的功力相助,马尾星官再难与千手剑侠撷抗。 将马尾星官锁了元神,千手剑侠倏地跳出发牢,见眼前躺着两猿一道,他问道:“马尾星官突然间功力大减,究竟观内发生了什么事?”。 鸠盘荼笑道:“这马尾星官一向跟在一炁星君身边充当杀手,今趟也不过是被火龙护法骗来做了回刺客。” 听鸠盘荼讲了事情经过,千手剑侠笑道:“我道马尾星官怎会突然间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合了他与火龙护法二人的功力。只不过那火龙护法退可攻、进可守,明显留了后着,看不出马尾星官也蛮实在的,竟会被人如此利用。” “这就叫蠢吧?”鸠盘荼言罢,二人一齐大笑出声,那马尾星官瞪着一对浑浊的大眼一声不吭,也不知是悔是恨。那边被救出的观内众道已然欣喜围了过来,为道胖道人施礼道:“在下广元,多谢三位出手相助,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原来是广元师兄!”千手剑侠急忙回礼道:“在下千手剑侠。”说罢一指身旁的鸠盘荼与华额神君道:“这二位是鸠师与她的弟子华额神君。” “千手剑侠?”广元道人与众师弟们一听讶然出声,风闻中的千手剑侠并不是一个小伙子啊? 千手剑侠怎会不知众人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脸容于刹那间变回了千手剑侠的苍劲傲骨。 “参见掌门真人!”广元及众道一齐伏下身去。 待千手剑侠扶起众人,鸠盘荼一旁欣然道:“你这张真人终于坐回了自己应有的位置,只是如今的龙虎观急待重建,依我之见,你便留在此处。”鸠盘荼说着命华额神君提了马尾星官和馗道人后又对千手剑侠道“那两只猿妖由你处置好了,我将马尾星官送交天庭后便带这馗道人去见陈抟老祖,御阳子之死,令陈抟悲痛欲绝,这回他可以有所安慰了。” 二人说罢暂别,各为使命而去。 ———— 天庭之上,往日繁荣逐步恢复,尤其中天宫中,百花、百草仙子的入住令以往冷清的天宫焕发出新的生机,无数的仙子们往来忙碌,为经过了大地冻的人间栽花铺草。 一派欣荣气象之中,在蕊珠仙子与玉瓶仙子居住的凝芝殿内,却闪现一道鬼祟的身影。 凝芝殿毗邻露华殿,羊妖清风醒来后,亲口答应了要与天庭合作,因而被玉帝安排住入露华殿养伤,鳕雪时刻不离在旁照顾。 为防羊妖使诈,四大天师同时入住在了离二殿不远处的博祥殿。只是此时清风伤势未复,四大天师也便不曾对他太在意。 琼波仙子与火龙女刚脱离魔界,马尾星官又被人押上天来,四大天师因而一齐赶往了灵宵殿中,一来迎接琼波仙子与火龙女的到来,二来也要看看那马尾星官的下场。 然而这一切对于在凝芝殿中为奴的金罗公子来说,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这金罗公子自被蕊珠带入殿中,整日间搬花育种,再不复往日桀骜风姿。 “堂堂金罗公子也有这么一天?”随着话音,那道潜入凝芝殿的鬼祟身影出现在了金罗公子的面前。 金罗公子抬头去望,对方并不掩饰,金罗公子看到了太孛夫人那美丽冷艳的面容。 “该报的一切都会报的。”金罗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当我是来报你辱我之仇么?”太孛夫人面容冷淡,讥笑道:“看来你在那两个丫头手下吃过不少苦。只不过我却不如她二人般恨你,相反,若没有你那一顿毒打,我怎有机会接近太阳星君?” “原来你喜欢太阳星君。”金罗公子说着继续回身抱起一盆刚吐出小芽的不知名仙花摆弄起来。 “你忌妒了?”太孛夫人从金罗公子眼中看到了对方听到太阳星君之名后流露出的黯然神色。 “笑话!”金罗公子放下花盆回过身来道:“你当你太孛夫人是什么货色,也会令我忌妒?” “你——”太孛夫人面容骤然冷了下来,好半晌后才冷笑道:“原来那两个丫头折磨得你还不够,你竟想来讨打。” 金罗公子毫不在乎道:“我知道我伤害过你,你想报仇尽管动手,待会儿四大天师便会返回博祥殿中,那时他们断不会坐视此事。还了你的债,我金罗心中将再不亏欠你什么。” “想不到一代邪星金罗公子也会为自己的行为愧疚?”太孛夫人说着咬牙道:“你既想找打,我却要动手了。” 第261章 金罗公子淡然一笑,闭上眼睛。 劲风及体,不但不痛,那力钻入体内后,反解了金罗公子的元神禁制。 “啊!”金罗公子一惊睁眼道:“太孛夫人,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只有你金罗公子会玩花样,我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太孛夫人明显对金罗公子没有好感,这越发激起了金罗公子的好奇心。 “莫非你又想让我帮你对付什么人?”金罗公子问出声来。 “你猜对了。”太孛夫人直言道:“如今你元神解禁,那蕊珠将无以制你,你大可故伎重施,与她对换身份,这次我担保旁人是再也发觉不了的。北昆仑塌陷,百花百草仙子准备移居西昆仑,一旦离了天庭制约的范围,还不是任由你金罗公子为所欲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金罗公子诧异地看着太孛夫人问道:“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后承担责任?” 太孛夫人也不隐瞒,咬牙切齿道:“谁让蕊珠那贱丫头一再缠着太阳星君不放!我警告过她,她反变本加厉,故意在我面前讨好太阳星君,摆明了要和我争。” “原来如此。”金罗公子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蕊珠不吃素的脾气,劝解太孛夫人道:“太孛夫人你多心了,那蕊珠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培育花种,没有火海能源,当然要依靠太阳星君的阳罡威力了。” “你不也有阳罡威力么?”太孛夫人瞪住金罗公子道:“那蕊珠为何不利用你的功力而要舍近求远?同为女人,当我不知道那贱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么?” 金罗公子一听苦笑道:“我愧对蕊珠与玉瓶,她们又怎么会相信我。” “这就是了!”太孛夫人拉回话题道:“所以我给你一个反击她们的机会。” 金罗公子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后霍地盯了太孛夫人的眼道:“你给我解禁的太早了。我可并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太孛夫人一听大笑出声道:“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信与两个大美女朝夕相处,你能忍住不打她们的主意。”太孛夫人说着,竟那样大笑去了。 “难道我真是她说的那种人么?”金罗公子呆呆立在殿中,看着满地奇花,喃喃自问,许久不曾挪动。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堂堂金罗公子竟趁我们不在之时偷懒,你还要不要脸?”蕊珠凶霸霸的声音传了进来。 金罗公子抬头间,两道倩影一现,蕊珠与玉瓶已然相偕步入大殿。 面对佳人,金罗公子暗中叹了一口气。相同的经历如一条无形的丝带,将这二女绑在了一起,玉瓶与蕊珠同病相怜,一同避入中天宫中,她们求的是能躲开满天的流言蜚语。而这一切,是自己对她们身体伤害之外,带给她们的又一重心灵伤害。 看着蕊珠发狠的面容,金罗公子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柔情,不禁开口问道:“你们既然千方百计把我弄来了这里,为什么却又迟迟不对我下手?” “你想找打还不容易?若再不快点干活,我会将你以往对我们的伤害十倍送还。”蕊珠俏生生站在那里,脸上冷得能掉下冰来。“” “不要骗我了,你吓不住我的。”金罗公子说话的语气突然间变得柔情无比。 二女听得一呆之际,金罗公子已转身叹气道:“你们将我带来这里,其实是要助我逃过天庭审判,但你们这样帮我,我心中却是越发愧对你二人。” “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们?”被人道破心机,蕊珠本来射着凶光的眼中竟噙起泪水,愤愤道:“你害得我们生不如死,若不是看在鄢墟城下救我一命,我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能出此恶气。” 金罗公子听得心中一痛,一转身竟向蕊珠和玉瓶处走去。 “你站住!”虽然明知金罗公子元神被锁,蕊珠仍是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你心中已经原谅了我,是么?”金罗公子诚恳道:“倘我金罗还有资格获得赎罪的机会,二位仙子但请开口,金罗万死不辞。” “你以为你的罪能赎得了么?”蕊珠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玉瓶在旁轻叹了口气道:“金罗公子,你猜得不错,蕊珠妹妹公然闯上灵宵宝殿,确是为了救你。这一年多来,她在你的淫威下忍辱偷生,此事人尽皆知,到此地步,你应当对蕊珠妹妹的未来负责。” “什么?”金罗公子吃了一惊,愕然道:“照此说来,我岂不也应当对玉瓶妹子的未来负责?” 玉瓶仙子的脸刹那间变得绯红起来,身躯却硬挺着没有逃出殿去。那蕊珠却已哭出声道:“谁要他负责?谁要他负责?我恨死他了。” 金罗听罢满脸震惊,好半晌才恢复常态道:“是我害了二位妹子的前程。以我金罗罪恶之身,原配不上二位妹子,但若能由此赎得过往之错,我情愿舍了这一身罡火神功,与二位妹子厮守一生,再不会做出对不起二位妹妹之事。” “做梦!”蕊珠突然收了泪骂道:“金罗公子,还不收拾你的花去。当真要讨打?”玉瓶仙子一旁听那蕊珠仍要发狠,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金罗公子无奈一笑,回身搬花,心中却是涌起无限甜蜜。正这时,他突然一回头,边快步走近蕊珠与玉瓶,边冲殿外出声道:“什么人大驾光临,这殿中只我三人,尊驾又何必如此藏头露尾?” “好一幅别样的鸳鸯怒嘻图啊。”随着一阵大笑,昆仑子与百变蝠神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处。 “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金罗公子默察殿外,以确定对方来了多少人。昆仑子与一炁星君翻脸之事人尽皆知,只是当然不会有人来通知金罗公子。 昆仑子呵呵一笑,难得地开玩笑道:“听说老弟在此受苦,我特来相救,却不料老弟享尽艳福,早忘了自由为何物。” 金罗公子被人揶揄,沉了脸道:“昆仑兄因何来此?还请明言。” “我确是来寻金罗老弟。”昆仑子收了笑道:“现今三界混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但以我与蝠神的微溥力量,自知难成大事,因此想请老弟你加盟,共创大举。” “金罗一介罪人,何能得昆仑兄器重?”金罗公子推辞道:“二位当另觅贤能才是。” “看来金罗老弟当真坠入了温柔乡中。”昆仑子狰狞一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弟你竟为了这两个残花败柳甘愿沉沦,为兄我实在看不下去,还是替你做主了吧。” “你想干什么?”金罗公子双臂一张护住身后蕊珠与玉瓶仙子道:“我是不会与你们一伙的。昆仑兄与蝠神请回吧。” 昆仑子阴阴一笑道:“老弟此言岂不是太幼稚了?我二人既混入天庭,便断不能泄露消息,不论你是否与我同行,这二女都留不得。” “你敢!”金罗公子怒道:“只要你一动手,便会惊动巡值天将,你二人还想不想生离天庭?” “看不出老弟还是个护花使者,只不过你忘了自己元神被锁,我却没忘。”昆仑子不屑笑道:“老弟且放宽心,以这二女的本领,我想杀她们,又怎会让旁人惊觉?动手!”昆仑子言罢,面容骤然变冷,百变蝠神那巨大的身体如山峦般掠过金罗公子的头顶,向蕊珠和玉瓶仙子处压下。 蕊珠与玉瓶仙子“啊呀!”一声惊叫起来,昆仑子说得一点不错,在百变蝠神强大的攻击力下,二女绝难逃过身死爪下的厄运。 轰然一声巨响,出乎所有人料外,百变蝠神那疾掠的身体竟撞穿凝芝殿顶,掉向殿外,巨大的声响立时传出老远。 “快跑!”金罗公子冲着惊呆的二女大叫一声,回身朝昆仑子扑了过去。 “好啊,你竟使诈坏我大事。”昆仑子压根没料到金罗公子已然元神脱困,眼见形迹暴露,立时心中暴怒,抬手照扑上的金罗施出杀技。 蕊珠仙子与玉瓶仙子也想不通金罗公子怎会突然间元神解禁,但此时已顾不得多想,二人转身齐向四大天师居住的博祥殿处飞去。 “想走?没门。”昆仑子眼都红了,一掌迫退金罗公子后,施绝技移形换影,刹那间阻在了蕊珠仙子与玉瓶仙子前面。 二女料不到敌人来得如此之快,不及停身之际,眼前身影再闪,金罗公子出现面前,罡气迸发,一团火海般罩向昆仑子。 二女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叫起来道:“快来人哪,快抓刺客。”话犹未落,劲风压顶,一对鼠爪已然当头抓下。 “呼”一声二女为之气紧,却是被一股狂风裹挟了去,金罗公子回扑而来,一手一个,抱二女逃出了百变蝠神的魔爪。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昆仑子狰狞的面容二番显现,于金罗公子趋避百变蝠神之际回截而来,承袭自天帝的强大仙功蓬勃暴发,向金罗公子及二女迎面袭来,竟是想将三人一齐击毙。 眼见避无可避,蕊珠与玉瓶仙子只觉身体一轻,竟已远离危险,而那金罗公子在甩飞二女的同时,自己却悍如狂狮,怒吼着与昆仑子碰撞在一起。 一声巨响,金罗公子拼尽全力,仍是差了昆仑子一筹,身形被击得倒飞出去,不过却也终于扼住了昆仑子追击二女的脚步。 “金罗小心!”二女一回头间,一齐叫出声来,但一切已成定局。那金罗公子力阻昆仑子后刚想逃走,不意一把神剑如闪电般没入他的胸膛,以一敌二,金罗公子怎会是昆仑子与百变蝠神这两大凶神的对手? “我和你们拼了!”蕊珠仙子狂叫一声,回身向百变蝠神扑去。 第262章 玉瓶仙子再料不到蕊珠血性至此,想拦已然不及,眼睁睁看着蕊珠便要死在对方魔爪之下时,一道彩霞骤现,拦腰裹住蕊珠仙子,将她拉了回来。 “九天玄女!”玉瓶仙子识得那道霞带,喜叫出声之际一回头,却见玉帝、瑶台圣母、九天玄女、四大天师等人俱闻得凝芝殿坍塌的巨响赶了过来。 “他们杀了金罗公子。”玉瓶仙子此时早忘了金罗公子在人们心中的邪恶地位,流泪替金罗公子喊起冤来。 那边昆仑子一见这许多天界中人赶到,立知大事不妙,二话不说,唤了百变蝠神,掉头向凝芝殿不远处的露华殿内冲入。 “站住!”随着一声娇叱,鳕雪的身形挡在了殿门口。 “啊呀!”后方玉帝等人一见大惊,不及有所举措,剑光一现,鳕雪仰面栽倒。 昆仑子从殿中提出清风,哈哈笑道:“羊妖生死,不足为道,只是此妖与太阴圣女已成连精双体,各位不会不在意秋霜雪的生死吧?” 众人一见,面面相觑,此时四宫大帝,四大元帅等人纷纷闻迅赶了过来,天兵天将团团将昆仑子与百变蝠神困在核心,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动手。 清风因霜雪伤重之故,无力撷抗,被昆仑子擒在手中,眼睛却一直盯着鳕雪那倒在殿前的尸体出神,现场众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想到的只是鳕雪最后为保护自己而勇阻双魔的英姿。 似真似幻之间,清风看到眼前的天兵天将们让开了通道,他身体如思想一般,轻飘飘的飘出了南天门,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落去。 “喂,羊兄弟,吓坏了吧?”清风迷迷瞪瞪间听有话音入耳,这才猛一下醒来,发现已置身一个陌生的空间,四周岩壁坚硬,竟是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岩洞内。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声音再起,清风这才意识到和他说话的人乃是昆仑子,百变蝠神则如一个仆从般静静地站在昆仑子身后。 昆仑子见清风痴痴呆呆的样子,以为清风是受到了惊吓,眼中明显流露出一种藐视的神态。 清风思维恢复运转,默查体内境况,知秋霜雪伤势未复,连累自己也无法向这二人寻仇,于是勉力将鳕雪逝去的巨大悲痛深压在心底,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西昆仑。”昆仑子得意地道:“仙界中人几次来西昆仑查探,他们以为我再也不敢回到此地,岂料我已悄悄在西昆仑底筑下暗巢,此处为法所蔽,断不会被人发觉。” “噢!”清风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问道:“你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 昆仑子嘿嘿一笑道:“天庭之上为求脱身,不得已得罪羊兄弟,还请勿怪,若羊兄弟不喜欢这里,大可自便,在下决不留难。” 清风摇摇头道:“昆仑兄为人太憨实了。根本不懂试探之道。” “你敢瞧不起我?”昆仑子最不喜旁人说他憨,那和骂他傻是一个道理。 清风淡淡道:“此处既是昆仑兄的密室,你又怎肯轻易放我离去?况且如今我已成为三界公敌,重伤未愈之际出去,岂不是找死?昆仑兄不必再试我心意,有话直言便是。” 昆仑子一听笑了起来,“原来羊兄弟也颇有自知之明,我便是喜欢你这样的朋友,因此想邀你入伙,助我成就霸业。” 清风一听,心中冷笑,这昆仑子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敢吹这种大牛,但他表面上却丝毫没有犹疑,点头道:“可以。” “不对。”昆仑子摇头道:“不对啊,羊兄弟你答应得太快,显然没有诚意。” 清风早知对方的目的决不会如此简单,眉都不皱一下地问道:“我怎么做,你会相信我?” “痛快!”昆仑子又笑了起来,“素闻羊兄弟那吸人功力的大法厉害得紧,在下不过想请你把修炼之法相告,这样我才不用整日价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会沦为羊兄弟的下一个目标。” “我可以告诉你修炼方法,但有一个条件。”清风不容置疑地道:“把我的剑还给我!” “不行。”昆仑子当即变脸,他见识过天地乾坤剑的威力,怎肯把剑再交给别人?因此毫不客气地回绝道:“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本么?” “那没得说了。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谁敢保证你学了我的功法后不会第一个拿我做试验?”清风说着忽又一摆手道:“算了,就算有宝剑护身,在你们这两大高手面前,和没有也是一样。你干脆杀了我吧。” 昆仑子一听,眼珠急转,这清风便算得了宝剑,他功力未复,也发挥不出剑中威力,等自己学了他吸人功力之术,照样可以取他性命。 想到这里,昆仑子强堆笑脸问道:“羊兄弟真的肯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被昆仑子这一问,清风双眼突然变大,两只羊瞳眯成一线,说不出的诡异骇人,连昆仑子也被吓了一跳,刚要发问时,那清风已恶狠狠赌咒道:“我若骗你不说,叫我死在你的手下。” “言重了,言重了!”昆仑子料不到清风竟说出如此狠话,当时乐得心花怒放,心里却暗道:“你便告了我,也得死在我的手下。” “拿来!”清风几乎是在厉喝,这二人杀死鳕雪,清风能忍到现在已是难得,他早下定决心,若不能杀二人报仇,干脆死在二人手中便是。清风赌的其实是明誓,可昆仑子哪里会晓得?见清风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心中杀机顿起,也是强忍了怒气对百变蝠神道:“把剑给他。” 那百变蝠神的神智为幻神珠所迷,闻言之后,“呼”一声,天地乾坤剑由背上飞出,直奔清风手中。 剑一入手,清风哈哈狂笑,连第二个动作都没有,剑柄触手的刹那二道剑芒无声无息窜入了百变蝠神体内。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那昆仑子疑心颇重,早就严防着清风会有所举动,却仍是没有料到清风可以不用本身魔功,纯凭剑气杀人。 “你要干什么?”昆仑子大喝一声,不攻先守,用仙功罩住全身,虽然百变蝠神已死,但凭自己的本领,他仍有置清风于死地的能力。 “你不是想知道如何吸人功力么?”清风嘿嘿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已变得无比瘆人。 “不错!”昆仑子之所以没有对清风暴起出手,便是仍对得到邪功一事抱有一丝幻想,闻言喜道:“你适才亲口答应了的,可不能食言。” “你看清了!”清风的羊眼越睁越大,把一张小脸撑得完全变了形,盯住昆仑子一字一字道:“你杀死鳕雪,此仇不共戴天,我要叫你死不瞑目。你不是想知道我吸人功力的秘决么?告诉你,我能吸人功力完全是这把剑的功劳!” “什么?”昆仑子一听,悔得肠子都青了。嗷一声便要扑上夺剑,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无可比拟的炫目白光从剑身上亮起,江河一般涌入清风体内。 昆仑子被那白光照中,刹那间目不能视,整个密室成为了光的世界,一片惨白中再不见任何事物。 “完了!”昆仑子暗叹一声,他非常清楚那把神剑中现在蕴藏了多少人的功力,得剑相助,此刻的清风已成为冠绝天下的无敌狂魔,漫说夺剑,只怕日后三界中将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昆仑子再不敢上前,一折向遁出石室,慌不择路地狂逃而去。他却不知,那清风根本未料到剑上蓄力过剧,毫无防备下被那巨大的神力回窜震伤,轰一声耳目聩聋,一口鲜血吐出,就此倒地不醒。 ———— 第二十七章节豺狼心性(上) 鄢墟城中,众人才送走千手剑侠、鸠盘荼、华额神君三人,尚未回屋,院中人影一现,已然离去的龟乩道人再次从士里钻了出来。 “咦!道长怎么又来了,莫非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岳山震帝说着,率众人迎了上来。 “大事不好!”龟乩道人气急败坏道:“大力鬼王得四灵魔与六毒狂魔相助,已将地府联军困在轮回城中。” “怎么会这样?”众人一听立时义愤填膺,阿修罗既已答应暂不向三界发兵,因何却不撤回四灵魔与六毒狂魔?碧霞元君过来问道:“或许大力鬼王尚不知仙魔已重新议和,道长没有和他讲过此事么?” “唉!”龟乩道人气得直跳脚道:“那大力鬼王哪里会信我的话?还说什么阿修罗纵和,他也不会和,此番不能将地府联军铲除,他绝不收兵。” “太过份了!”一旁丹青幻客听罢恼道:“看来不给那大力鬼王吃点苦头,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丹青道友说得对。”宓妃也开口道:“阿修罗本就不愿议和。他故意不撤回四灵魔和六毒狂魔,摆明了是在阳奉阴违,要利用大力鬼王制造事端。” “不错!”陈抟老祖也道:“若不能降服大力鬼王,阿修罗会步步进逼,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岳山震帝听罢点点头道:“既如此,咱们便在地府摆开战场,通过大力鬼王与魔界较量一番好了。” 众人议定,岳山震帝正要点兵派将,却被宓妃拦住道:“阿修罗既会纵容大力鬼王兴兵,难保他不会再打鄢墟城的主意,依我之见,五位帝君与四位夫人最好坐镇城中,确保大家无后顾之忧。” 岳山震帝不是那拘泥之人,想想有理,点头道:“也好,不知宓妃对地府战事有何打算?” 宓妃道:“大力鬼王兵困轮回城,冥宫必然空虚。鸠师虽然不在这里,令咱们少了一个绝佳的带路之人。 第263章 但海皇的魔音之技已传与我和娥黄、女英两位妹子。便是冥宫甬道中有所埋伏,怕也阻不住魔音直入。我建议闯魔宫,擒得大力鬼王之妻,迫他退兵。” “好主意。”龟乩道人一听大喜,拍手赞成道:“我与三位夫人一起去,先抄了大力鬼王的老窝,看他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不必。”宓妃继续分派众人道:“大力鬼王得四灵魔与六毒狂魔相助,任先生与十殿阎罗只怕难以招架这许多魔人的进攻。道长与瞽目神弓、金刚铁掌俱是任先生的朋友,当务之急是请三位速往轮回城中,助任先生阻敌,等我们破宫归来的好消息。” “对呀!”龟乩道人一拍额头后又道:“可是就三位夫人前往,贫道总觉有点势单力溥。” 宓妃一笑,转对丹青幻客道:“烦请丹青道友随我三人同行,此番闯冥宫,只求奇击,不在人多,丹青道友神笔无痕,最能发挥奇效。” “全听夫人吩咐。”丹青幻客当即点头答应。 众人议定,也不惊动秋无风,各自依计而行,迅速分散开来。 ———— 单说宓妃,领了娥黄、女英、丹青幻客,一行四人入地府径奔冥宫。此时的冥宫,仿佛当真成了一座空城,阴森森连鬼影也看不见一个。 望着那通入烟雾之中,仿如没有尽头般的静谧甬道,宓妃开口道:“我打头,丹青道友居中,娥黄、女英两位妹子护后,咱们三姐妹的魔音以守为主,丹青道友负责攻击,一旦擒得大力鬼王的妻子,立即退出,切勿迟延。” “明白!”丹青幻客与娥黄、女英一齐点头。宓妃捧出古筝,当先而行,其后丹青幻客拽出神笔,娥黄、女英各取笛、箫,一行四人进入了神秘的冥宫甬道。 “铮”地一声筝弦弹响,音波以宓妃为基点,向前方茫茫烟雾内散入。后面笛、箫齐奏,悠扬的乐曲畅通无阻,直贯魔宫深处。 宓妃侧耳细听,查探前行的魔音有无阻碍,然而就在这时,她耳中突然嗡一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啊!”宓妃惊叫出声,“有埋伏!”一语未毕,宓妃已看到了一双闪亮的大眼,双方目光一对,宓妃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鼻不能呼吸,口不能言语,宓妃纵然心知危险,却已无法提醒后方三人,整个人犹如独处一片暗夜之中,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后面丹青幻客三人闻得宓妃惊叫,俱吓了一跳,不待细察敌情,已被宓妃施出的护罩阻断了前方的一切听觉及视线。 “发生了什么事?”丹青幻客一语问罢,那宓妃已如疯了般狂劈乱打起来,先时仙气音波还能有方向地向前出击,到后来慢慢偏失目标,竟不分敌我地乱打起来。 “不好,快走!”丹青幻客数次企图同宓妃沟通,然而得不到一点回应,那宓妃的功力在四人中是最强的,这一发威,当真没有人能够接近她。 丹青幻客情知这甬道迷雾中定是藏了极厉害的敌人,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回头招呼了娥黄、女英,三人在宓妃阻断甬道的掩护下,快速退出了冥宫。 “三位慢走,秋姬不送了。”一阵咯咯娇笑声恰此时从三人身后传来。 ————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随了龟乩道人来到轮回城外时,轮回城已然失守,无数的魔兵狂涌而入。任伯踵不知去了哪里,十殿阎王正领着众鬼卒边退边战,奋力守卫着城中的每一街每一巷。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再料不到地府战事竟已凶险到这种地步。那金刚铁掌性急之人,怎能见得眼前这般景况,一声大吼,从空扑下,双手齐扬,两道光团倏地展开,各长数丈,刹那间从奔涌入城的魔兵身后腰斩而过,可怜上百魔兵,稀里糊涂下已化做青烟,袅袅散去。 这个骇人的变故立时阻止了北城门处魔兵的脚步,无数鬼卒惊慌后退,顿时与后方涌来的人马挤成一堆,团团滚倒在地,人仰马翻中,金刚铁掌的身形已摧动两道神光斧影从城门洞中一掠而入,追着奔逃的城中魔兵从后向前掩杀过去。 龟乩道人也不落后,施出捉鬼驱邪之术,别看他这些道术平平无奇,然而经过他改造过的神功演绎,立时爆出无上威力,如雨般的镇鬼神符从空飘落,专拣魔兵身上套落,那些中符的魔兵,不是被镇纸定住,动弹不得,便是嘭然起火,被驱鬼神符击毙。 这个变故一起,对阵的地府兵马立时逆转败势,反守为攻,潮水般回扑过来。 瞽目神弓却没有像二人般立即投入战斗,他闭目默察,于万马奔腾之中锁定了任伯踵的位置,身如流星,箭似长虹,人未到,箭先行,连续一十八道灵箭接踵而发,急奔轮回殿内。 在城破的一刻,任伯踵便遭到了大力鬼王、冥灵夜叉和四灵魔的合力攻击。十殿阎王明知对方采取的是擒贼先擒王的策略,然而由于同样受到了来自六毒狂魔、南撅夷、西比波、北子干的袭击,自身难保,又哪里能去相助任伯踵? 任伯踵也知凭自己一人之力,决难抵敌对方如此强大的三人组合。因此并不恋战,掉身朝轮回殿内飞入。 这轮回地狱由转轮王执掌,管理地府经其他各殿审判后押解到此的鬼魂,以善恶核定等级,发往人间投生。这阴魂的投生之路,除了经由十二时辰鬼押解外,在这轮回殿内尚有一座类似森罗殿孽镜台般的还魂台。 顾名思义,还魂台与孽镜台的功能正好相反,只是经还魂台送往人间的鬼魂,并不是去投胎,而是起死回生,重续人间未了情缘。 但还魂台却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可以改变还魂台的送灵轨迹,将阴魂生生打入活人烙印之中,以活体封闭幽灵。当然这会留下许多后患,一旦活体内的阴魂复苏,势必会给人间带来恐慌。 任伯踵现在的情况已是万分危急,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摆脱困境,形势不容他有过多的考虑,还魂台的秘密已成为他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大力鬼王却是铁了心要趁此机会除去任伯踵这个强敌,他辛苦设计害了丰都大帝,又怎能容忍地府再出现一个威胁?因此大力鬼王毫不迟疑,唤了冥灵夜叉与四灵魔,压着任伯踵的飞逃身影追入转轮殿来。 任伯踵似已无路可逃,回身卷动狂飙力拼三人。大力鬼王哈哈大笑起来道:“任先生,终究是我大力鬼王棋高一招,任先生可服输么?”说话间以强力封死殿内空间,严防任伯踵破殿而出。那冥灵夜叉与四灵魔有样学样,顿时三重魔障将任伯踵牢牢地困死在殿中。 此时任伯踵的仙功已然发挥到至高境界,一如当日丰都大帝在森罗城力斗冥灵夜叉般纯以罡风猛劲拒敌,在三个魔人的包围圈中左冲右杀,仿如被激怒的笼中困兽。 见任伯踵一言不发,蛮性大发,大力鬼王心中突然起了怀疑,依任伯踵以往用兵之道来看,此人决不会令自己陷入困境。 疑心一起,大力鬼王立时飘身后移,要观察对手动态。就在此时,一道炫光自还魂台突起,卷向殿中众人。 任伯踵早有防备,霍地发出神波,挡住炫光罩体。那大力鬼王也是反应极快,单看任伯踵举动已知此光来者不善,他魔功成盾,在挡住炫光的同进将左近的四灵魔一并护住。 光芒散去,双方都是大吃一惊,任伯踵固然没有料到自己设计利用四人合力摧开的还魂路竟未能送走大力鬼王和四灵魔这两个恶魔。而大力鬼王气恼的却是光芒一过,再找不见了冥灵夜叉的踪影。 “你把冥灵夜叉弄去了哪里?”大力鬼王气急败坏地叫出声来。 任伯踵哈哈一笑道:“我不过送他投胎转世罢了,或许过一会儿他便会回来,也或许要十年八年后他才会醒转,更或许会永久地迷失在别人的烙印里,生生世世往返轮回,谁说得准呢?” “啊呀!”平白“丢”了一员得力大将,大力鬼王气得暴跳如雷道:“我杀你了这个奸诈小人。” “过奖!”任伯踵淡淡道:“鬼王适才自认棋高一着,岂知高手下棋,不到最后,哪里能知道谁输谁赢呢?” “少要吹牛!”四灵魔摸不清还魂台底细,一时不敢贸进,将他那狂犬、病猪、恹鼠、蔫鸡一齐丢出,连同四灵魔自己那猥琐矮小的身形,活脱脱五只畜牲般围着任伯踵打起转来。 大力鬼王却是经过先前的遭遇,有了对抗还魂台的信心,一面以魔功护住身体,一面再次向任伯踵狂扑过来。 为能摧开还魂路,任伯踵已然耗力过剧,如何还能是大力鬼王的敌手?左支右拙之际,已被四灵魔率了狂犬、病猪、恹鼠、蔫鸡扑近身来。 敌人两强联手,任伯踵立时不敌,大力鬼王心中大喜之际,锐啸声大起,蓄含了强大神功凝聚而成的灵箭一道接着一道窜入殿中,直奔他与四灵魔立身之处射来。 大力鬼王与四灵魔被来人的气势所惊,急舍了任伯踵回身招架。尤其四灵魔,本身虽不惧来箭,但四个宝贝瘟牲却架不住这种仙功神箭,他急回身收了四畜。 一阵手忙脚乱后,大力鬼王与四灵魔总算挡下了那串连珠箭弩,二人再抬头时,瞽目神弓与任伯踵并肩而立,双方形成势均力敌之态。 良机错失,大力鬼王心中暗叹,招呼一声,竟带了四灵魔出殿而去。 这大力鬼王也不傻,瞽目神弓既已现身,对方来援之人必定不止他一个。冥灵夜叉这一“转世投胎”,此消彼长,再争斗下去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第264章 大力鬼王却也猜得不错。六毒狂魔、西比波等人和十殿阎王在人数、功力上都差不多,但金刚铁掌与龟乩道人这一参战,使得十殿阎王一方实力大增。纵然城中魔兵占据绝对优势,但主将一败,众魔兵进攻的脚步立时停了下来,地府联军则士气大振,开始反攻。 大力鬼王情知今天魔兵锐气已失,再打下去怕是两败俱伤之局,于是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丹青幻客和娥黄、女英三人便是在轮回城庆祝胜利的一片欢腾声中返了回来。 听说宓妃失陷在了冥宫之中,任伯踵等人都是大吃一惊。五音魔已除,冥宫中究竟还潜伏着什么样的怪物? 众人正自猜测,城外喊声大起,有人来报,大力鬼王在东门外摆阵叫战。 秦广王皱眉道:“大力鬼王既肯退兵,又怎会不加休整便即二度搠战?” “难不成他已将宓妃从冥宫解来?”娥黄、女英与宓妃交情极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宓妃身上。众人一听宓妃之名,顿时起了关注,齐向大力鬼王所在的东城外奔来。 东城门外,魔兵黑压压如海潮般延伸开来,大力鬼王凌空立在队伍之前,在他身边果然多了几个人,只是却非失陷冥宫的宓妃,而是一身白衣的甲、乙、丙、丁四位天魔。在四位天魔身侧,更多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阔鼻巨眼,板刷眉斜飞冲天,竟是那被雷霆教众救去的一炁星君。 一炁星君这一现身,任伯踵等人立知他已投靠魔界,此子谋夺天主之位不成,对仙界中人已然恨之入骨,有他与雷霆教的四位天魔相助,大力鬼王几可以稳操胜券,难怪他会迫不及待地卷土重来。 见任伯踵率人出城,大力鬼王哈哈笑道:“任先生,本王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任伯踵确实不认识一炁星君和四位天魔,然而他身旁有十殿阎罗随行,甫出城便已向他道出了前方众人的身份。闻听大力鬼王之言,任伯踵回绝道:“鬼王不必劳神,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好个狂傲之辈。”丁天魔一听大怒,白袍一振,倏忽来在两阵中间,点指任伯踵道:“兀这狂徒,可认得你家丁天魔?” 任伯踵身旁的龟乩道人哈哈一笑,飘身出阵道:“兀这白鬼,可认得你家爷爷?” “你说什么?”丁天魔怒极反笑,“怪不得那姓任的敢与鬼王作对,原来是有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在他身旁为虎作伥。” “客气。”龟乩道人无所谓道:“为虎做伥总胜过阁下为鬼作伥。” “跟我挑字眼?”丁天魔身形不高,偏一张脸长得特大,怪眼一翻道:“报上名来,丁某人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原来你是丁某人。”龟乩道人作怪道:“虽然名气不大,但我手下却不怕多死几个无名之鬼。” “你在找死!”丁天魔情知这龟乩道人不会和他正经对话,一气之下白袍鼓起,如一个大球般滚了过来。 “别这么快就玩滚蛋。”龟乩道人哈哈一笑,眼前霍地出现一圈符纸,迎着丁天魔撒去,倾刻已滚雪球般被那丁天魔滚上身去,龟乩道人“咄”一声喝,丁天魔身上立时冒起火来。 “好!”十殿阎王一方彩声大起,然而声音未落,那丁天魔已然一声大喝“你给我在这儿吧!”铁拳突出,砸上龟乩道人面门,但听龟乩道人“啊呀”叫了一声,倒地不见。 形势眨眼间逆转,任伯踵一方立时傻了眼,大力鬼王等人却已高声喝起彩来。 “你把他弄去了哪里?”金刚铁掌嗷一声便要扑出,不料眼前一花,龟乩道人却已从地下钻了出来。 “莫急莫急。”龟乩道人抚胸道:“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点本领,幸亏师父的穿行术奇快无比,才免遭了他的暗算。” 原来龟乩道人虽然通过桃木吸收了众多北冥巨兽的魔力,但所学却仍只限于捉鬼驱邪一类普通道术,以之对付阴司鬼怪每收奇效,然而丁天魔却非阴魂,一身雷霆绝学纯罡之力,龟乩道人的符纸根本奈何不了丁天魔。 那丁天魔虽然不惧龟乩道人的符纸,但对方一出手,他便知此人冥功之深,不在自己之下,因此耍了个心计,诈作中招,却趁龟乩道人不备之际,暴起伤敌。也亏了龟乩道人的穿行术得自郁垒大仙的真传,比之等闲遁地之术奇妙了何止十倍,这才令龟乩道人仗以逃过一劫。 见金刚铁掌要出阵迎敌,龟乩道人拦住道:“这个姓丁的暗算于我,我焉能与他善罢甘休,老伙计你且为我观阵,看我如何降他。” 见龟乩道人无事,众人松了一口气。 龟乩道人二次来在阵前,点指丁天魔道:“丁天魔,好叫你死个明白,爷爷龟乩道人,你记下了,免得你死后不能瞑目。” 丁天魔一阵大笑道:“又在吹牛,你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真想不通你凭着三张鬼画符,竟也敢来两军阵前撒野!” “你想不通的事情还多着呢?”龟乩道人收了笑脸,正容道:“且看我的木剑如何破你白袍。” “丁天魔请回,把这个臭道士交给我好了。”二人正要开战,忽然有人一声大喝,一道黄影出现阵中,丁天魔一看,却是六毒狂魔中的火毒狂魔。 这六毒狂魔乃是风、水、火、日、冰、时六毒,又被人称为六煞,皆因六人长相实在凶恶无比,一看便知是十足的煞星,然而比六煞长相更为可怕的还是他们所使的魔功。 这六毒狂魔师承一脉,却各有绝技,六个人一人一把大锤,狂猛无比。与之对敌之人,一旦被风毒大锤砸中,整个人遇风则散;被水毒之锤砸中,遇水即溶;被火毒锤砸中,却是不能动气,否则会随怒气蒸发;其余三毒,中日毒者遇光消失;中冰毒者会被改变体质,流出的汗水、眼泪俱成冰刺,直至整个人碎做冰屑;而时毒是唯一不会置人于死地的魔功,但中时毒之人,却将隔十二个时辰狂性大发一次,发作时见人便杀,比之其余五毒的危害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丁天魔知道这火毒狂魔的本领奇恶无比,再看那龟乩道人,多半只是个游迹人间的术士,不知从哪里得了一身阴功,便自以为得道,这种人,交给火毒狂魔收拾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丁天魔道声好,退了回去。 任伯踵一方的平等王一见,生怕龟乩道人不清楚火毒狂魔的底细,吃上大亏,于是飞至阵前道:“道长请回,把这个毒物交给本王好了。” 龟乩道人也不逞能,道声:“有劳平等王了。”退回己方阵中。 这平等王执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及其下十六座小狱,专惩人间杀人放火、拦路行凶,被斩绞正法的极恶之徒。那火毒狂魔生得一脸疙瘩,配上黄袍翻摆,颇具狂悍之态。然而这等长相在专执凶徒杀罚的平等王眼中,却是不值一提。 见半路杀出个平等王,火毒狂魔恼道:“老儿活得不耐烦了!” 平等王也不客气道:“我那铁网阿鼻地狱内早为你这等人备好刑具,单等拿你去享受。” 二人话不投机,各举兵器向前冲来。火毒狂魔的大锤固然凶猛,但平等王巨斧却也不遑多让,二人正是棋逢对手,力拼在一处。 魔界那边其余五毒一见,嗷一声冲上叫嚣道:“地府老儿们有本事齐来。” 这边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卞城王、都市王也是一拥而上,截住五毒厮杀在一处。 大力鬼王座下南撅夷、西比波、北子干冲前大骂道:“剩下四个老儿在哪里,还不出来受死?” 秦广王等人一听大恼,刚要上前时,丹青幻客、娥黄、女英已自阵中飞出道:“让我三人会会尔等地府凶神。” 这边六人逐对刚杀在一处,雷霆教甲、乙、丙、丁四大天魔已各鼓白袍向地府军中冲来。 瞽目神弓、金刚铁掌、龟乩道人一齐向前,和乙、丙、丁三魔斗在一处,甲天魔却是一人缠住了秦广王、阎罗王、泰山王三人。 这边任伯踵眼见敌人势大,情知不敌,立时派转轮王暗暗返回城中,调派人马,准备掩护城中鬼民弃城而逃。 那大力鬼王瞧得对面只剩了任伯踵一人,哈哈大笑道:“姓任的,有本事你再玩一次还魂把戏?”说罢和一炁星君、四灵魔齐向任伯踵扑来。 任伯踵长叹一声,冥灵夜叉虽已被自己发往人间,不知失落何处。但那一炁星君的本领比之冥灵夜叉只高不低,自己依旧不是这三个凶人的对手,唯盼能尽量拖延时间,掩护转轮王的大队人马撤离。 非是任伯踵怯敌,对方实在太过强大,无论从战将还是士兵来讲,其实力都远远超过自己,一旦人马再次被困在城中,其结果只会坐以待毙,只要转轮王能将联军人马拉走,凭任伯踵等人的身手,单兵突围还是能办得到的。 任伯踵想保存实力,大力鬼王怎会想不到?但他与任伯踵屡次交手,实已将对方视做自己在地府内唯一对手,只要能诛除此人,纵放走城中人马又如何?没有任伯踵统领,那些兵马迟早会成为自己屠戳的对象。 大力鬼王想得挺好,却不料空中蓦地传来一声虎啸,千手剑侠与鸠盘荼带了华额神君从天而降,截住了一炁星君与四灵魔。 别看华额神君本事不大,但那兽中之王的吼声当真是足具威力,在地府阴空之下隆隆传开,震得整个战场都颤了三颤。双方人马闻巨啸俱是一惊,再抬头时,地府一方欢声大起,大力鬼王却是直叫晦气,对方援兵每每在紧要关头赶到,莫非这是天意? 第265章 在城中集起众将的转轮王正待安排人马撤走,忽听外面虎啸震天,神波一现,脑中闪出千手剑侠、鸠盘荼和一只猛虎的形迹。转轮王这下真是喜出望外,他当即立断、转退为进,竟带了牛头、马面、黑无常以及四值功曹、十二时辰鬼等地府战将们率领人马一窝蜂杀将出来。 这帮人数量极众,虽不敌大力鬼王等成名魔头,但冲入魔兵阵中却是极具威势,立时杀得大力鬼王手下腹剑魔、红衣鬼、血尸魔等人节节败退。这帮魔兵不敌退后,后方的魔兵不明就里,被前方退回的人马扰动阵脚,整个魔兵大队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大力鬼王气得嗷嗷乱叫,然而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拿不下任伯踵。而那四灵魔对上鸠盘荼,二人都是魔界名将,平时互有敬佩,深知对方的厉害,谁也不敢贸进,僵持在一处。 一炁星君被千手剑侠拦住,心中大恼,骂道:“不知深浅的东西,凭你也敢来挡本星君的道路。” 话犹未了,一道狂飙扑至,却是那金刚铁掌舍了乙天魔横冲过来叫道:“千手剑侠,乙天魔交给你了,一炁星君这个狗贼留给我,我要报师门血仇。” 千手剑侠知道赤火老祖、烈焰真人、霹雳大仙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一炁星君手中,以金刚铁掌个性,当然要自己报仇,于是也不言语,双剑齐出,截下了紧追金刚铁掌而来的乙天魔。 三仙岛外,金刚铁掌一拳击退辛天魔,给雷霆教众留下深刻印象,但乙天魔却没有和千手剑侠交过手,心下难免轻敌,骂一声:“世道混乱,鸡犬成精,你知道本天魔是谁?却如此急地赶来送死。” 千手剑侠笑道:“正因世道混乱,才使得你们这帮妖孽敢于四处逞凶,若听我劝,早日回你的西方栖雷山去,免得把命丢在这里。” “大言不惭!”乙天魔说罢,双手如钳,倏地来抓千手剑侠的宝剑。 千手剑侠与鸠盘荼用双修之术炼化天绝老人留在体内的魔功,令他功力立时攀上了又一个巅峰,见乙天魔如此不识好歹,心中冷笑,刀光暗放,无影无形,当面劈出。 那乙天魔伸手间抓住双剑,掌如坚铁,便要力断双剑,却不意危机大起,他“啊”一声叫出声来,亏得白袍神功专擅防守,却仍被千手剑侠的刀光暗放劈得从交战双方人马的头顶上直飞了出去。 乙天魔一招败北,魔界一方人无不心惊。虽然那乙天魔很快叫嚣着扑了回来,但锐气已失,被千手剑侠的双剑迫得节节败退,带动魔界一方士气为之大馁。 再说那一炁星君,眼见金刚铁掌扑来,他骂声未停,眼前已然神芒炫起,那芒并不太炽,如两道细线横展而来,然而延绵不断、弯曲自如。 一炁星君久在天庭,乍见之下已为之大惊,他是识货之人,晓得金刚铁掌祭出的非是凡器,真不知这个得道不久的凡夫俗子从哪里得来的这种宝贝。 一炁星君一时之间摸不清神光斧影的底细,不断接招,飞升趋避。却不想那金刚铁掌生性刚烈,只攻不守,后续猛招长江大河般狂涌而至,一炁星君先机一先,立时陷入苦守之中。 论本领,一炁星君亘古潜修,他的道行决非金刚铁掌这数日来的领悟可以比拟,然而一炁星君乘手的兵器:龙凤星辰栋已失,而金刚铁掌却收伏了独具灵性的神光斧影,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实力打平,一炁星君一个避让,再想扳回败势,已是难比登天。 那边转轮王甫一出城,已看到围着甲天魔缠斗的秦广王、阎罗王、泰山王三人。 这甲天魔身为白袍教主的大弟子,其魔功之深,已尽得白袍教主真传,十大天干魔放在一处令人有以多为胜的错觉,但其实拆开来,任一个天干魔的实力都足可傲视当世,尤其这甲天魔,一个人对敌三位地府阎王,仍是杀得对方三人狼狈不堪。转轮王来得恰是时候,合四王之力,终于抵住了甲天魔的雷霆攻击。 其余人中,丁天魔二度与龟乩道人交手,只当龟乩道人所仗无非都是些驱鬼避邪之术,却不料龟乩道人学了乖,以师父教授的防身术对敌,那木剑如树枝般呈现活力,剑上生枝,枝上再生剑,连攻带守,阻断了丁天魔进攻的道路。 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龟乩道人此招施出,连大力鬼王尚且不易闯过,何况是丁天魔。 龟乩道人挥动木剑,如一片剑海环绕身周,无人能近,心下不禁大喜。既然知自己的驱鬼之术奈何不了丁天魔的一身雷霆罡功,龟乩道人索性不讲道术,纯以掌风将体内阴功送出,狠狠朝丁天魔劈去。 攻不破剑枝,龟乩道人在丁天魔面前已立于不败之地,一道道掌风如刀,虽也同样难破丁天魔的白袍神功,但却砰然有声,威势十足,迫得丁天魔步步退后。 瞽目神弓却是神功别具,他的灵箭已超越等凡仙技,得北昆仑下强大功力入体,立令师门的无影神射之技大成于脑海,配合意测术使用,已到随心所欲的境地。 此刻,瞽目神弓起身空中,双掌平提,一对灵箭滴溜溜在掌下旋转成形,半隐半现、若有若无。 扑近瞽目神弓身前的丙天魔刚想发威,突然间已感觉自己被一道可怕的无上箭意锁死,瞽目神弓手中之箭只是惑敌之作,真正致命一箭却将可能从任何一个方位以敌人最想不到的方式射出。 丙天魔经多见广,却仍是第一次对上如此无从捉摸的对手,心下凛然,立即停下身来,不敢躁进。 瞽目神弓却也不急于出手,竟闭起眼来。 丙天魔一见大奇,瞽目神弓虽然不再望着自己,但那种被对方看透般的感觉如冬日严寒直浸骨髓。丙天魔这回是真正地大吃一惊,他此时才知瞽目神弓竟能纯凭意念监测自己身上的破绽所在,一旦自己稍有失误,立会沦为对方的屠戳对象。 丙天魔抬眼再看瞽目神弓,如方如入定一般,全身由于静止而变得无懈可击,但身周气势却不断加强,一支接一支的灵箭被缓缓凝成,如群星般闪烁在瞽目神弓身周。双方至此虽然一招未接,但丙天魔心里明白,二人间气势交锋实比真刀真枪更加凶险,这瞽目神弓无论从本身功力,还是道法玄妙上都胜出自己一筹,时间一久,自己必败无疑。 就在丙天魔内心中忐忑之际,瞽目神弓突然间大喝一声,一对虎目霍地睁开。那丙天魔惧意早生,如何当得瞽目神弓这一声暴喝?他情知对方一出手必定石破天惊,不敢接招,呼地飞退出去,要避敌锋锐。 然而瞽目神弓一声大喝后,蓄势已久的绕身神箭却没有射向丙天魔,而是直奔已呈败象的一炁星君和乙天魔。 瞽目神弓闭目之际,整个战场的形势已全然入胸,丙天魔在自己重压之下必败无疑,但这却非一时半刻间所能办到。纵观全局,双方处于胶着状态,交战众人互有强弱,虽然一炁星君和乙天魔被金刚铁掌和千手剑侠牢牢压制,但己方的娥黄、女英,却在西比波与北子干的狂刀、疯棍之下,呈现疲惫之态,怕是难以持久。一旦任一方有人首先败北,势必带动所在一方人马的全体溃败,一发不可收拾。 鉴于此,瞽目神弓没有追击退避的丙天魔,而是全力出击,猛攻一炁星君与乙天魔。 一炁星君与乙天魔对付金刚铁掌和千手剑侠已觉吃力,如何还能架得住这番神箭攻击。而最可怕处是那瞽目神弓的灵箭射来时毫无征兆,全凭感觉招架,但一炁星君与乙天魔大敌当前,受金刚铁掌与千手剑侠的重压,二人又如何敢分神? 一炁星君是出了名的光棍,见势不妙,管它什么大局、小局,抽身便跑,眨眼间消失不见。那乙天魔却还妄想凭白袍神功硬挡敌招,全身功力倏地回收,缩头乌龟般藏身袍内,在被千手剑侠劈飞的同时,数支灵箭已射中袍身。 瞽目神弓焉不知雷霆教的白袍神功专擅防守?支支灵箭串成一条线,专拣一点下手,连番攻击下,终在射来的最后一支灵箭幻灭时,噗一声贯入袍内。 那乙天魔虽硬挨到了一轮箭袭的结束,但白袍大法却也同时宣告失守,惊叫之际,千手剑侠的刀光暗放当胸劈来,乙天魔“啊”地发出惨呼,血线飞扬,左胁下登时现出一道血槽。 千手剑侠刚要趁胜取了乙天魔性命,那边甲天魔一见师弟危险,舍了秦广王等人从侧扑来,迫得千手剑侠回剑之际,疾掠而过,抱了乙天魔败逃下去。 一炁星君、甲天魔、乙天魔三人这一败,魔界一方立时大乱,地府人马如决堤洪水般漫卷上来,将已失斗志的魔界人马杀得全无还手之力。 眼见大力鬼王的人马就要全军覆灭,一道尖细的女声突然如锥般钻进地府人马耳中:“任伯踵,尔等还不退兵?惹得姑奶奶生了气,现在便宰了宓妃这个小贱人。” 声音过罢,一道烟雾升起空中,秋姬的手中果然提了宓妃的身体。 此时的宓妃四肢下垂,被秋姬提在手中一动不动,一柄短剑插在背上,血色染透彩衫,只须有人摧动刀锋,立时会灭掉宓妃元神。 大力鬼王一见大喜,一把从秋姬手中夺过宓妃的身体,狂叫道:“任伯踵,还不退兵?” 任伯踵一见无奈,传下命令,三军停止追击,悉数退回了轮回城下。 大力鬼王哈哈大笑道:“有宓妃在我手中,谅你们也不敢妄动,等我重整人马,再报今日之仇。”说罢招集残兵,在城外远处另觅地点安营不提。 众人被迫放弃苦苦挣来的战果,返回城中。 第266章 虽说宓妃失陷,但毕竟打了一场胜仗,城中士气焕然一新。至此众人才有空问千手剑侠三人的来由。 原来千手剑侠本想留在龙虎观中重建基业,却不料血冥气动,他与鸠盘荼血气同源,知是鸠盘荼传讯,想来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千手剑侠嘱广元道人率众修建大殿,他驾祥云返回了鄢墟城中。 鸠盘荼因为带了馗道人之故,未在天庭久留,将马尾星官交给六丁六甲后即返回了鄢墟城。到得城中,鸠盘荼得知大力鬼王作乱一事,她本意自己前往地府援助联军,但想到千手剑侠与任伯踵等人的交情,怕日后千手剑侠挑她不告之罪,这才召了千手剑侠一同前来。 任伯踵等人听罢鸠盘荼的叙述,都是拍额庆幸,也亏了三人来得及时,不然这场仗不知会落个什么结局。 老朋友们略叙别后之情,话题重新回到了宓妃身上。 任伯踵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救出宓妃,不然这场仗咱们不用打也已经输了。” “不错!”秦广王道:“只是现在大力鬼王的营中汇集了地府、天魔宫、雷霆教众多高手,要救宓妃怕是不易。” “依我看,不如给他来个奇兵突出,闯冥宫擒了大力鬼王之妻,不怕他不拿宓妃来换人。”鸠盘荼一出口立时引发了丹青幻客的兴趣。 冥宫之中,眼瞅着宓妃遇险而不能救,丹青幻客心中内疚比谁都重,听鸠盘荼建议再闯冥宫,他当即问道:“鸠师可是清楚那冥宫甬道中的秘密?” 鸠盘荼笑道:“本来不知,但听丹青道友讲过你们遇袭之时的情形后,我才猜出个大概。” “噢!”众人一听大喜,纷纷出言相询。 鸠盘荼对十殿阎王道:“十位王驾久在地府,当听过四畜鬼神的名号。” “原来是它们!”十殿阎王一听,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秦广王道:“我等真是糊涂,竟忘了这四个怪物。” 任伯踵等人却不知这四畜鬼神是何方神圣,转轮王解释道:“在众多上古凶魔中,有一位四绝老人。此人性格乖戾,而他一身邪功更是奇邪无比,不论与他交手之人多么厉害,都会被他封闭住眼、耳、鼻、口,自禁元神,断去与外界的一切交流。此人隐居在地府极南的幽幽山中,从不与人交往,日子一久,也便渐渐为世人所遗忘,若非鸠师提到四畜鬼神,我当真不会想到这个老怪物的身上。” 金刚铁掌掌不解道:“那四畜鬼神与四绝老人又有什么联系?” “联系大了。”阎罗王笑道:“那四畜鬼神正是这四绝老人的弟子,也是唯一与他交往而未被杀掉的幽灵。” 千手剑侠一皱眉道:“如此说来,这四绝老人岂非嗜杀成性,毫无道理可言?” “在鬼界本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岂能以常理度之。”鸠盘荼见怪不怪道:“若非那四绝老人天生自闭,三界只怕早已不复平静。他的南冥幽幽山更是鬼界禁地,便是大力鬼王也从未敢生出一探之心。亘古以来,怕只有四畜鬼神曾入而生还,不但如此,那四绝老人还脾性大转,将自己的四绝之艺分别传授给了四个徒弟,令蝙耳、象鼻、犬舌、狼眼这四个畜鬼一步登天,成为了人人畏惧的幽冥四老。” “原来四畜鬼神便是神幽冥四老。”娥黄、女英显然听说过幽冥四老的名头,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千手剑侠却仍是摇头道:“可你们又怎么能断定冥宫中是幽冥四老而非四绝老人?” “这只因你并没有听说过四绝老人的可怕之处。”鸠盘荼耐心讲解道:“也难怪,四绝老人的威名已早为世人所忘,然而他当年与天绝老人合称天地双绝,二人功力只在仲伯之间,但四绝老人独具邪术,已脱出道魔之术的常规,因此比天绝老人更难对付,倘甬道中的人是四绝老人,丹青幻客与娥黄、女英妹子,怕是一个也走不脱。” “嘶!”千手剑侠倒吸一口凉气,天绝老人的厉害他是亲身领教过,自己连他的一半都及不上,漫说四绝老人比天绝老人还要难缠,他但凡有天绝老人一样的功力,那在场众人就算全去,怕也讨不了好。 千手剑侠正想着,一旁龟乩道人已嚷出声道:“大力鬼王既能请来四畜鬼神,便可以请得动四绝老人,照鸠师这么一说,此仗咱们岂不是全无胜算可言?” “道长放心。”鸠盘荼笑着道:“四畜鬼神毕竟是人间畜鬼,进了幽幽山也难断其凡心。那大力鬼王能请得动四畜鬼神,却未必能请得动四绝老人。” 千手剑侠摇头道:“话虽如此,咱们总不能将胜败押在侥幸之上。” “不错!”鸠盘荼胸有成竹道:“往日那四绝老人或是无人可敌,但如今他的克星已现,他不来则已,若他当真要淌这趟浑水,只怕他也要自取灭亡。” “噢?”众人一听大讶,依鸠盘荼先前所言,已将四绝老人推为了三界第一人,不意他也有克星?只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众人再想不出仙魔两界还有谁能胜过四绝老人,不由得纷纷追问道:“此人是谁?” 鸠盘荼笑着将目光望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瞽目神弓道:“若让你去对付四畜鬼神师徒,你有几分把握?” 众人这时也都明白过来,一个个喜出望外,那四绝之艺固然奇妙,但瞽目神弓的意测术却已脱离眼、耳、鼻、口等外部感官,全凭意测克敌,当真是那四绝邪术的克星。 瞽目神弓习惯了遇事冷静,从不张扬,听鸠盘荼一问,这才开口道:“我并没有和天绝老人交过手,不过依你们所讲,只要那四绝老人的魔功如天绝老人一般深厚,我此时功力便断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要对付四畜鬼神,我想还是有把握的。” “如此便好。”鸠盘荼道:“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匡庐箭派的无影神射全凭灵觉,已不受功力高低的束缚,只要你扬长避短、出奇制胜,天下间没有人不惧你的灵箭。” 众人想想也是,这瞽目神弓自出道以来,鲜有战败,无论白袍教主还是大力鬼王,都曾在他箭下受窘,更难得的是:瞽目神弓的意测术纵观全局,每每能凌驾于战事之上,审时度势,令他身在局中仍能清晰把握到致胜的关键,如此奇术,绝非对方凭魔功高低可以扼制的。 然而众人更感欣慰的是鸠盘荼见事之精辟,若那阿修罗知道有多少场战事,关键时刻都是败在这昔日下属的手中,不知他会怎么想? 一切议定,任伯踵当即传令,丹青幻客去过冥宫,有经验可言,鸠盘荼熟知冥宫底细,可起到总领作用,此外为了确保成功,再派千手剑侠加强保护,三人陪了瞽目神弓一同前往冥宫,目的仍是要擒拿大力鬼王之妻,事成则退,不必在冥宫久留。 四人领命,悄悄离了轮回殿,潜往冥宫。 冥宫之前,依然是一派静谧,望着那大敞的宫门,丹青幻客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从未离开过? “你们在外面等我,收到我传出的讯息再入宫。”瞽目神弓说罢,迈开沉稳的步伐独自向着甬道内走入。 幽长甬道仿如通往无尽空间,前方烟雾弥漫,其内为魔力所蔽,已无法靠神功测探。瞽目神弓一闭目,意测术全面展开,灵觉立时穿透了敌人的封锁,渗入到烟雾之中,四个长了蝙耳、象鼻、犬舌、狼眼的枯瘦老人并排静坐在甬道之内。这四人已知有人闯宫,各展奇功,四道邪气立时在烟雾中盘绕开来,要觅机浸入来敌七窍。 然而便在这时,四个老人突然各自发出一声惊叫,四道箭痕出乎他们意料,无声无息穿透烟锁甬道,径直贯入四人面门。 ———— 轮回殿中,瑶台圣母与四大天师突然降临鬼府,令众人既惊喜又意外。 鳕雪身亡,清风又被昆仑子和百变蝠神掳走,令天庭对付阴魔的计划全盘失算。十大镇殿金甲天神中的左眼神、右眼神、左耳神、右耳神亲自出动,然而又哪里能追踪得到昆仑子与百变蝠神这二个超级恶魔的行踪? 瑶台圣母与四大天师由此奔赴鄢墟城来接秋霜雪上天,要从霜雪这个连精双体的身上间接测知清风的安全,到达鄢墟城中,瑶台圣母才知地府再起纷争。 秋无风本舍不得离开女儿,但就在这个时候,秋霜雪本渐复原的身体突然狂喷鲜血,再度晕死过去。众人大吃一惊,探探秋霜雪气息,虽仍有一线生机,却是系在了清风的身上。众人不知道清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束手无策。 既难测秋霜雪的生死,瑶台圣母也不忍在此刻令秋无风父女分离,然而为了女儿能得到更好的保护,秋无风却同意了让瑶台圣母等人将女儿接往天庭,他本想让翠莲侍女随身服侍女儿,但翠莲自知小姐必不会缺人照顾,反是老爷显得心力憔悴,于是她主动请求留了下来。瑶台圣母有意将秋无风一并接上天去,以令他父女得能相守,却被秋无风婉拒。 秋无风当然心痛分离,但此时的秋霜雪已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还是整个仙界甚至三界生灵的希望。瑶台圣母身为人母,怎会体谅不到秋无风的心情?但事关三界安危,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将秋霜雪接上天庭后,瑶台圣母立即向玉帝及九子鬼母言明地府情况。那九子鬼母一听大怒,当时请旨,要赶往天魔宫去寻阿修罗。玉帝准旨,同时派瑶台圣母带了四大天师前来地府先行制止双方争斗,以示天庭议和决心。 听罢瑶台圣母的来意,任伯踵等人苦笑出声。 第267章 娥黄道:“圣母有所不知,如今不仅是大力鬼王要挑起战事,阿修罗更是有意纵容,留下四灵魔与六毒狂魔作恶。尤为可恨的是天魔宫自己虽然不出面,但却指使雷霆教派人相助大力鬼王。他们还掳走了宓妃姐姐,以做要胁。” 瑶台圣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眼前这些人已恨大力鬼王入骨,她也只好耐心解劝道:“大力鬼王确实可恨,魔界一再做出危及三界之事,终有一天他们会为此后悔,但咱们却不能因一时之愤,赌气争斗,陪他们到饮恨的一天。大家毕竟同为三界中人,各位还须考虑全局,待消灭了阴魔,咱们再与魔界一决雌雄。” 女英略一犹豫后仍是问出声道:“圣母认为那阴魔真的有能力复出么?” 瑶台圣母认真地点点头道:“阴魔潜伏地下达亿万年之久,他耐心之强,超出任何人的想象,等到咱们所有人都为之倦怠,放松警惕之时,他的机会便来临了。” “可是宓妃姐姐怎么办?”娥黄本非地府中人,然而因着宓妃一事,对大力鬼王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瑶台圣母道:“宓妃被擒,前因却是咱们闯冥宫在先,此事却也怪不得大力鬼王,现今鬼母天尊已经前往天魔宫说项,很快便会有消息,咱们且先耐心等待,还有,速派人召回瞽目神弓等人,一旦他们再有个闪失,将会得不偿失。” “圣母说得不错。”任伯踵见许多人默不作声,显然心中忿忿,于是出言解围道:“宓妃现在敌人手中,令咱们不无顾忌,这场仗再打下去,怕会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如此正中了阴魔下怀。圣母三千年来一直坚信阴魔的威胁时刻存在,并为对抗阴魔的复出而不断努力,如此才能令鬼母天尊受到感召,鬼母天尊一度与天庭为敌,如今却幡然醒悟,可见北昆仑所见必定令她极为震骇,倘咱们不支持圣母的决断,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正这时,千手剑侠等人返了回来,大伙儿不由个个面露惊讶之色,如此打个来回的时间便将人擒来,难道幽冥四老竟真的如此不堪? 众人再看鸠盘荼手中,确实提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大美人,此女长相十分雍容,端的是秀丽至极,不可方物。 那女子显然少经战事,虽然竭力保持大方姿态,依然难掩身躯的轻轻颤抖,被鸠盘荼放开后,略抚彩衫褶皱,一捋额前乱发,开口道:“各位是什么人,因何将我掳来这里?” 瑶台圣母面上露出笑容,安抚女子道:“凤妹莫怕,当年你在天庭时与我颇多交往,如今请妹子前来,是想请妹子在鬼王面前说项,放了宓妃。” 那女子摇头道:“我并不是你的凤妹,也不认识什么宓妃。” 女英听那女子否认,一旁插话道:“宓妃姐姐在冥宫甬道内被幽冥四老擒去,你怎会不知?” 女子苦笑道:“冥宫中事由秋姬把持,我从不参预鬼王与外界的争斗,那幽冥四老是鬼王请来保护我的人,他们却并不曾告诉我擒住了宓妃。” 瑶台圣母见女子确是不知内情,示意女英退开,她温言问道:“不知妹子现在怎么称呼?” 女子道:“在下芙摇。” “芙摇?”瑶台圣母点头道:“芙蓉摇曳,凤尾生姿。这个名字是大力鬼王给你起的吧?” 正是,女子渐渐不再害怕,问瑶台圣母道:“你是谁?为何会将我认做你的凤妹?” 瑶台圣母笑道:“你前身乃是我蟠桃殿丹墀前灵凤,一次下凡被大力鬼王撞见,你二人也是孽缘注定,竟彼此一见钟情,然而仙魔之隔,有如天堑,大力鬼王为得到你,阻你回天,天池凤海中百鸟齐降,为护你与鬼王发生争斗,致令惨遭屠戳。你眼见百鸟姐妹因你而被大力鬼王杀害,心中愧疚,自尽而亡。是我用百凤之诞延你魂灵,令转轮王送你到人世,以十月胎气孕你重生。” 瑶台圣母说到这里停了口,目光却望向转轮王。那转轮王明白瑶台圣母的意思,开口接道:“此事千真万确,当年圣母命我将你送入人间,原是要令你重生,再续仙缘。却不料大力鬼王对你仍不死心,得知你投胎之事,于襁褓内将你强抢为妻。当年鬼王娶亲,曾轰动人间,世人不知鬼王因何会看中一个不出月的女婴,然而瑶台圣母却因大力鬼王对你的这一片痴情,决定不再追究,便这样,你到了冥宫之中。” “是么?”芙摇茫然摇头道:“我确是从小在冥宫中长大,那大力鬼王对我恩爱有加,至于我前生之事,却是一点也不记得的。” “没关系,过去的事情已经无足轻重。你完全有权利选择做你想做的人。”瑶台圣母接回话题道:“现在天庭有意与魔界议和,结束三界战乱,然而大力鬼王却一意孤行,要在地府发动战争。宓妃去闯冥宫,正是想借助妹子你的力量来迫使大力鬼王停战,不料失陷在幽冥四老手中。若妹子肯劝大力鬼王放了宓妃,老姐姐我在这里先代宓妃向妹子致谢了。” “圣母客气了。”芙摇毕竟还是不习惯与瑶台圣母姐妹相称,拘谨道:“大力鬼王可能是一时糊涂,他为人极善良,又怎会难为宓妃,圣母放心,我定会劝他放人的。” 众人听得直摇头,这芙摇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她只见过大力鬼王在她眼前所表现出来的一面,却不知善良二字对于大力鬼王来说实在是一种糟蹋。 这时有人来报,鬼母天尊在城外求见。 瑶台圣母一听九子鬼母到此,立知她去寻阿修罗有了结果。当即出城迎接。 任伯踵做为地主,也率了众人一齐迎出城来。 九子鬼母一见聚在地府的仙界中人竟然如此之多,也是吃了一惊道:“幸亏妹子阻止得早,这多人若血拼起来,当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瑶台圣母笑了笑问道:“老姐姐此行如何?” “幸不辱命!”九子鬼母也轻松道:“那阿修罗毕竟还是一代宗主,讲过的话怎能不算数?他知道了地府之事,已派玄化辟前来召回四灵魔和六毒狂魔,同时命大力鬼王退兵。” 丹青幻客一旁插话道:“只怕那阿修罗碍于天尊颜面,讲的话却是言不由衷。” 九子鬼母也发现了众人脸色并不因听到停战的消息而露出喜悦,她意识到地府中事非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开口问道:“可是另有事情发生?” 任伯踵接口道:“一切都过去了。圣母与天尊且进城再说。” 一行人回到殿中,九子鬼母突然看到了坐在殿内的芙摇,吃一惊问道:“芙摇,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芙摇终于看到了一位自家人,急来在九子鬼母身旁道:“大姐,你也是被他们——请——请来的么?” “什么请——”九子鬼母皱眉刚要发问,鸠盘荼已笑着打断九子鬼母的话道:“老姐姐勿怪,这是我出的主意,将芙摇妹妹请来,以胁迫大力鬼王放了宓妃。” “怎么?宓妃落在了我大弟的手中?”九子鬼母这才知事情的发展远比自己意料中复杂。 “不止!”鸠盘荼直言道:“雷霆教还派了甲、乙、丙、丁四大天魔前来为鬼王助阵,随行的还有那谋夺天庭之主不成,投靠魔界的一炁星君。” “竟有此事?”九子鬼母此时才明白丹青幻客说阿修罗言不由衷是什么意思。 那雷霆教插手地府战事,阿修罗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去见阿修罗时,他却闭口不提此事,显然阿修罗只是受了与瑶台圣母间停战约定的限制,心不甘情不愿下,竟做出这种明一套暗一套的事来。 一股怒火起自九子鬼母胸中,她此时所处地位已变得十分尴尬,阿修罗不再将自己视做魔界中人,但自己却因着与阿修罗的关系,无法彻底抛开魔界中人的身份。如今天庭与魔界的一切交往几乎都是通过自己来完成,而阿修罗一再毁诺,已令在自己在天庭众人面前变得毫无诚信可言。那种失落感放在九子鬼母这等强悍之人身上,立时化为满腔戾气,吼一声:“我去找大力鬼王算帐。”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老姐姐且慢。”瑶台圣母忙出声将已到殿门口的九子鬼母唤住。 “妹妹可是认为我连这点事也办不好?”九子鬼母心中怒极,也不管对方是谁,回身间眼一瞪便发作了出来。 “怎么会?”瑶台圣母知道九子鬼母的脾气,笑道:“任伯踵等人迫于无奈,才将芙摇请来,还请老姐姐将她送回大力鬼王身旁,闯冥宫之事多有莽撞,烦请老姐姐在鬼王面前多多说项。” 瑶台圣母说得客气,九子鬼母却知两军交锋无所不用其及,如此带走芙摇,怕是难服众人之心,于是将目光望向任伯踵。 任伯踵笑道:“天尊不必多虑,你为地府和平而来,任伯踵怎会不知?对于芙摇夫人,我等多有得罪,在此向芙摇夫人陪罪,宓妃一事,天尊要多多费心了。” 任伯踵此话同时对九子鬼母与芙摇二人开言,登时打消了这二女的顾虑。芙摇不再害怕,快步奔到九子鬼母身边。 看看芙摇哀求的眼神,九子鬼母也是心中一疼,点头道:“好!任先生既如此说,我若不听,反显做作了。宓妃的安全便放在我身上,谅大力鬼王还不敢得罪我这个做姐姐的。”说罢带了芙摇离去。 瑶台圣母目送九子鬼母离开,心中却是十分忧虑。听九子鬼母之言,是要以做姐姐的身份强压大力鬼王,此事怕是不妥,但瑶台圣母也清楚九子鬼母的为人,她若恼火起来时,天王老子的话也听不进去。 第268章 因此瑶台圣母也只有寄希望于事情会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第二十七章节豺狼心性(下) 九子鬼母到达大力鬼王帐内时,大力鬼王正在大发脾气。 “你这是怎么了?”见大力鬼王正将一个魔将骂得狗血喷头,九子鬼母忍不住皱眉发问。 “也没什么。”大力鬼王强忍了一口气哼道:“这帮废物,连冥宫都守不住,若非姐姐将芙摇带了回来,我定将这些废物通通斩首。” 九子鬼母见不得大力鬼王在下属面前的威风样,打断他话头问道:“你如今也见识了任伯踵等人的厉害,这场仗你还准备打下去么?” “大姐你竟来问我?”大力鬼王气不打一处来,反唇讥道:“你叫阿修罗派人叫走了四灵魔和六毒狂魔,雷霆教人也已返回了栖雷山,你叫我拿什么来打这场仗?” 九子鬼母叹口气劝道:“大弟,这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坏事,以任伯踵此时的实力,已具备统治冥界的资格。你与他争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或许我已经失去了地府的统治权,但大姐也别高兴得太早。”大力鬼王邪笑道:“那任伯踵妄想一统地府,却不知他已大祸临头。” “此话怎讲?”九子鬼母知道这个弟弟没必要对自己危言耸听,但地府中除了大力鬼王,谁还有能力威胁到任伯踵? 大力鬼王完全恢复了愉悦的神态,得意道:“不瞒大姐,那任伯踵派人杀死了四畜鬼神,他们的师父四绝老人已离开幽幽山,正在前来轮回地府的路上。大姐当知那四绝老人的手段,任伯踵这回只怕要大难临头了。” “什么!”九子鬼母一惊怒道:“你竟把那个老怪招了出来?你可知请神容易送神难?他的徒弟死在你的冥宫之内,只怕他灭了任伯踵后,下一个目标便是你!” “大姐不必替我担心。”大力鬼王哂道:“冤有头,债有主,四绝老人却也非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不通情理。” “这么说你果然与他勾搭在了一起。”九子鬼母恨道:“先是幽冥四老,再是四绝老人,你竟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大姐冤枉我了。”大力鬼王叫屈道:“那四绝老人与幽冥四老所习本就是精灵古怪之术,幽冥四老一死,四绝老人立会生出感应。却非是我把他请来的。” 见兄弟如此执迷不悟,九子鬼母虽气可也没有奈何,轮回城正面临覆亡危险,她急于回去报讯,直截了当问道:“宓妃在哪里?” 大力鬼王沉了脸道:“任伯踵想要宓妃,叫他自己前来。” “你!”九子鬼母伸手一指大力鬼王,气得哆嗦道:“我只问你,宓妃你是放还是不放?” 大力鬼王冷声问道:“我若不放宓妃,大姐又能怎样?” “好!”九子鬼母断声道:“宓妃放不放由你,芙摇却是我带来的,我要将她带走。谁敢拦我,莫怪我刀下无情。”九子鬼母说罢,一抬手晃出大刀,杀气腾腾便要去寻芙摇。 大力鬼王这下可慌了神,叫道:“我让你把宓妃带走还不行么?”说罢冲帐外叫道:“来人,将宓妃押进帐来。” 帐外北子干大声答应,过不片刻,果然提了宓妃进入帐中。 九子鬼母都快被这个兄弟气疯了,不屑多言,接过宓妃便要出帐。便在这时,一道光从宓妃身上发出,瞬即自二人触体处传入九子鬼母体内,九子鬼母立时站在当地动弹不得。 大力鬼王眼见得手,哈哈笑着来在九子鬼母面前道:“大姐不要生气,兄弟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回轮回城送死?而且只有把大姐你留在这里,轮回城中的那帮人才不会妄动,静待死亡降临。” 大力鬼王说话间,假宓妃现出了原形,竟是那一身白衣的玄化辟所扮。 “玄帅果然好手段。”大力鬼王冲玄化辟将拇指一挑道:“四位天魔与一炁星君虽然已经离开,但能得玄帅与双子瘟魔相助,我同样可以灭掉任伯踵。” 玄化辟得大力鬼王吹捧,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喜色,他首先对被定住身的九子鬼母躬身陪罪道:“属下多有得罪,请鬼母勿怪。”之后才转对鬼王道:“鬼王过奖,四绝老人肯出山,地府战事已定。只是——” 玄化辟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后才又皱眉道:“阿修罗大魔王已亲口答应瑶台圣母,双方暂时罢战。若一炁星君不能说服大魔王,我此番插手地府战事,便违背了大魔王的军令,此事到时还须鬼王从中斡旋。” “这你放心。”大力鬼王自信满满道:“只要一炁星君的计策能够成功,天庭失了三仙岛群神为后盾,势将只有臣服于魔界这一条路可走,阿修罗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况且一炁星君只是要借四大长老的力量来协助雷霆教对付伏羲,又不用阿修罗亲自出手,即便事败,他也能推脱得过,何乐而不为?况且一炁星君恨仙界中人入骨,四大长老又受伏羲三千年囚禁之苦,白袍教主更为上次三仙岛失利之事耿耿于怀,这帮人集合在一起,本身对三仙岛便是极大的威胁,如今更有了宓妃作饵,不信那伏羲不上当。阿修罗一代魔王,岂会被一个约定拘死?他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立在帐中的九子鬼母将大力鬼王与玄化辟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奈何身形被定,心里干着急,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 地府众人陪了瑶台圣母在轮回殿中等候九子鬼母的消息,然而直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九子鬼母归来。 金刚铁掌沉不住气道:“莫非鬼母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不会。”瑶台圣母摇头道:“鬼母毕竟是大力鬼王的亲姐姐,大力鬼王再歹毒,想来也不会对自己的嫡姐下手。” “未必。”龟乩道人却信不过大力鬼王的为人,出声反驳道:“那大力鬼王利欲薰心,依我看,他为了地府霸业,爹妈老子都会出卖。” “道友并不了解大力鬼王。”鸠盘荼开言道:“那大力鬼王虽恶,却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外人性命在他眼中贱如蝼蚁,但他对自己的亲人却还是有情义的。” “那么依你看,鬼母因何去了这许久仍未返回?”千手剑侠知道鸠盘荼对魔界情况比较了解,她是最有权利对此事做出分析的人。 鸠盘荼道:“我并不担心老姐姐的安危,我只担心大力鬼王会利用鬼母心中的姐弟情谊发难,将她强行留下,以令老姐姐不能再阻止他继续开战。” 瑶台圣母一听有理,问道:“这么说,鸠师是认为大力鬼王仍不肯罢手了?” 鸠盘荼点头道:“大力鬼王手下数十万大军如今三成剩下不到一成,他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这个损失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任伯踵一听开口道:“如此咱们便不能再死等下去,须派人前往鬼王帐中求见鬼母,以探动静。” 众人才一议定,突然间一股沉重的感觉压面而来,殿中之人无不心惊,急出殿看时,永无昼夜之分的地府冥空竟渐渐进入日暮沧凉的昏暗之中,整座轮回城眼见将陷入一片黑暗。 “不好!”鸠盘荼一见大惊道:“是四绝老人。” “什么?”众人一听大惊,难怪大力鬼王要留住鬼母,原来他早安排下陷阱,要用四绝老人来对付地府联军。 “怎么办?”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瑶台圣母与任伯踵身上。 瑶台圣母对任伯踵道:“那四绝老人的四绝术非法力可敌,你速令城中兵将觅地潜伏,不要妄做牺牲。” “正是。”任伯踵一点头,当即命牛头、马面等人传令,城人所有人,不论兵将、百姓,一律留在屋中,倘发生眼盲、耳聋之状,切不可慌乱走动,只须留在室内,静待结果。 安顿了城中之人,任伯踵对瑶台圣母道:“与四绝老人一战,虽关系到轮回城的生死存亡,然而最危险之处还在其后而来的大力鬼王兵马。我料定那大力鬼王必来屠城,因此咱们纵能侥幸击败四绝老人,也必会筋疲力尽,仍是难逃大力鬼王毒手。我意请圣母与四位天师率了众人潜伏,留下我与瞽目神弓、千手剑侠、龟乩道长四人与那四绝老人对敌。” “不行。”鸠盘荼当时便叫了起来。任伯踵只当她不肯让自己四人去冒险,刚要力劝,那鸠盘荼却说出另一番话道:“对付四绝老人,只能独斗,不可群攻。” “和四绝老人去单打独斗?”众人都惊叫起来,四绝老人功力之高,合众人之力也未必能斗得过,若一个人迎敌,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只听鸠盘荼解释道:“四绝老人因着他的四绝术,自古以来从未败过。因此世人难免将其真实功力夸大,我不信他的实力真的已冠绝天下。” “既如此,鸠师为什么又说不能群攻?”瑶台圣母虽是在场众人中身份最高的领袖人物,但她却压根半点也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威仪,不耻下问,径直开口请教。 鸠盘荼道:“四绝老人之所以亘古横行,皆因他的四绝术根本非仙魔之力能挡。因此人多人少对他来说都一样,相反咱们对阵之中一旦有人被他困死元神,在不明外界情况之下,势必盲目乱拼,说不定反会对自己人造成威胁。” “鸠师说得不错。”丹青幻客想起了甬道中的宓妃,当时宓妃神态,确是难分敌我,只能拼力自保。因而他赞同鸠盘荼道:“在那种情况下,既使侥幸伤不了自己人,也已失去合作之效,会被四绝老人个个击破。” “鸠师认为该怎么办?”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已经没有时间过多考虑,任伯踵直截了当向鸠盘荼提出询问。 第269章 鸠盘荼冲任伯踵一笑后转问千手剑侠道:“你的移魂大法可有办法将自身功力转给瞽目神弓?” “可以!”千手剑侠想起了虎药师为夺君儿之体独创的“丢魂大法”,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不可以!”瞽目神弓一听大急道:“若鸠师真的认为我的无影神射是四绝术的克星,我情愿被千手剑侠移魂,也万不能占有他的功力。” “你误会了。”鸠盘荼笑道:“我知你们傲剑山庄中人各自视对方为知己,又怎会令你们做出牺牲之举?千手剑侠与我同修血冥大法,我有把握令他将我二人功力移魂于你的同时以血冥之气锁定意识不丢,只是你一定要打败四绝老人,然后将血冥真气倒贯入千手剑侠体内,不然我二人怕永远也无法复苏过来。” “便依鸠师之言。”瑶台圣母一声令下,各人依计而行。瑶台圣母率了四大天师、十殿阎罗,以及丹青幻客、娥黄、女英等人潜伏四门,自闭元神,单等大力鬼王攻城时的杀气触发体脉,好对敌人予以迎头痛击。 任伯踵及龟乩道人则留在了轮回殿中,为瞽目神弓三人护法。 鸠盘荼不再避嫌,四肢如章鱼般从后将千手剑侠紧紧缠住,手足上俱吐出血冥真气,不片刻连成一体,整个人如融化了般与千手剑侠成为一体,使千手剑侠之身仿如胖了一圈般变得异常雍肿起来。 等鸠盘荼行功完毕,千手剑侠伸出双掌与瞽目神弓手掌相抵,移魂大法逆转,将鸠盘荼贯入身来的魔力连同自己本身仙功,点滴不剩悉数注入瞽目神弓元神。片刻之后,千手剑侠变得面容枯槁,盘膝在地的身躯再看不出一丝生机。 瞽目神弓立起身来,体内功力浩然,却全然没有半分互斥,犹如自己练就一般,与元神融成一脉,移魂大法,端的神奇无比。 见瞽目神弓行功已毕,任伯踵与龟乩道人点点头,在那最黑暗一刻来临前锁了自身耳目,将命运交在了瞽目神弓手中。 看看殿内已成漆黑一片,瞽目神弓闭目升空,意测术全面展开,向着已到轮回城外那黑暗中力量最强的一点处飞迎过去。 此时的天地已呈一片死寂,瞽目神弓“看”得明白,那片黑暗绵延足有万里。其中心处尚未移至轮回城上空,却已然将一座轮回城笼罩得严严实实,整个城中悄无一声,显然城中鬼民得任伯踵之令后,并未因天象异变而惊惶失措。 去除对城中人的担心,瞽目神弓转而全力对敌。那四绝老人虽然奇诡无比,但在瞽目神弓意测术下,却是原形毕露。 瞽目神弓心中冷笑,所谓四绝老人,竟是一条没有眼、耳、鼻的蚯蚓,仅有的一张小口还被污泥填满。难怪它不与任何人来往,人、鬼、神、魔对它来说讲,根本都是异类,它所需要的便只是像幽幽山那般黑暗静谧的所在。 四绝老人也未料到在它四绝术的重压之下,居然还有人能够自如行走,于是不再寻其他人的晦气,闷声不响向瞽目神弓处狂冲过来。 “来得好。”瞽目神弓心中暗叫。既知自己的意测术确是不惧对方四绝之术,他心中立时大定,集自己与千手剑侠、鸠盘荼三人功力凝出的灵箭势如千钧,奔四绝老人当头射落。 “砰”地一声,土屑横飞,灵箭被一块巨大的泥块砸灭,而瞽目神弓连泥块从何而来都没有看清楚。他心中大吃一惊,人们只是根据天地双绝之名,从天绝老人的身上推断这四绝老人的功力,其实这四绝老人真正的实力早已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如此魔功,当今之世根本就无人能与之相抗。 摸清了四绝老人的底细,瞽目神弓再不敢正面攻击,神箭化整为零,如雨般向四绝老人头部四围洒下。 噗噗一阵乱响,所有神箭悉数寂灭,瞽目神弓难掩心中震骇之际,危机从四面八方罩下,他不敢怠慢,身形归于灵箭内,一如当日北昆仑时,借灵箭护体,穿越险区而去。 身旁唰唰声如雨破风,瞽目神弓这才看清,那击灭灵箭又向自己包围袭来的竟是蚯蚓身上的无数刚毛。 见没有伤到瞽目神弓,四绝老人抖身形收了刚毛,巨大虫身窜起,如恶龙般向瞽目神弓扫来。 瞽目神弓化出的灵箭回旋盘绕,在那扭屈纠结的虫身间穿行。前方刚毛如雨、虫身如山,然而瞽目神弓总能找到对方攻击中的细微间隙,虽处处惊心,却是履险如夷。 双方耗持足足超过二个时辰,每一次出击,四绝老人都以为可以将瞽目神弓击毙,然而每一次都落了空。 久战无功,四绝老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巨大的虫身一摆,撇了瞽目神弓向轮回城内辗压而入。 瞽目神弓一见大惊,那城中之人自闭禁足,一旦这四绝老人进城大开杀戒,众人还不得任其屠戮? 一急之下,瞽目神弓真身呼地从灵箭中窜了出来,身如惊雷,挟狂飙对四绝老人迎头痛击。 “轰”一声如山塌陷,那四绝老人巨大的虫身回顿,竟被瞽目神弓击得通体一震后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瞽目神弓不愧是智者,他藉灵箭而行,耗力极微,而四绝老人却一直处在似胜非胜的边缘,每一击都倾尽全力,以期消灭顽敌,如此一来,瞽目神弓自然大占便宜,双方实力渐渐接近。就在瞽目神弓几要把对方拖成疲兵之际,四绝老人失了耐心,这才迫得瞽目神弓不得不在对方力量未尽之时提前发动了反击。 虽然制止了四绝老人入城,但瞽目神弓也被对方大力震得失了控制自身的能力,一头栽入城中一座大仓库中。 摇摇脑袋,瞽目神弓抬起头来,身形二度飞起空中之际,意测术竟然发现适才坠入的是一座存放弓箭的兵器库。 这一发现对瞽目神弓来说如获至宝,泰山大捷之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他登时有了主意。 四绝老人被瞽目神弓突然间的神威大发震退,心中也是吃惊,然而更多的却是恼羞生成的怒火。眼见瞽目神弓再一次腾身而起,它刚要扑上,突然间发现瞽目神弓身后多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一惊之下,四绝老人已然明白那竟是追随瞽目神弓而上的无数劲箭。“好小子,果然有一套。”四绝老人也不由得心中暗赞之际,那浓烟般随瞽目神弓升起空中的利箭已呈惊涛拍崖之势,从空向它猛射下来。纵是四绝老人也不敢对如此多的飞蝗视若无睹。无数刚毛尽起,全力应付飞箭之时,瞽目神弓身前却又已驾起了一座长虹。 别看四绝老人没有眼睛,在这黑暗之中却是比谁都瞧得清楚,瞽目神弓这次串起的却是无数大弓。一道炫目神光发出,瞽目神弓再非纯以无影神射对敌,强大的仙气将所有大弓串张开来,仿如一位大力士以绳相系,同时拉开了连在绳上的数万张神弓,而在未端,瞽目神弓的无形箭发,一支巨如天木的耀目长箭形成,倏地射出,经过了连串弓弦的加力后,速度起来越快,挟无上神威疾射四绝老人。 任四绝老人魔功绝顶,它心中也害了怕,对方神功奇技层出不穷,实为亿万年来首见。四绝老人被眼前情景震摄,不敢迎敌,巨身猛缩,一座山般横飞出去,同时巨尾电摆,在避过来箭之际,出其不意砰一声击穿了瞽目神弓的腹部。 一招得手,四绝老人霍地昂起头来,却不料那已然被它避开的耀目神箭竟自动掉头,无声无息地从四绝老人身后追袭飞来,便在四绝老人以为得手,昂首停步的刹那从巨大的虫头处穿脑而过。 “嗷”地一声,四绝老人口出人声,啸声令整个地府都为之三颤,再看那被四绝老人击穿的瞽目神弓身躯,却已虚化不见。 敌人余力未尽,瞽目神弓又怎敢孤注一掷?他一箭射出,故伎重施,身躯已附在灵箭上疾窜出去,只留了个幻影迷惑敌人。 四绝老人却不知道对手的奇诡百出,正中了瞽目神弓的惑敌之计。当对方自以为得手间,瞽目神弓已驾驭神箭空中转弯,突然复射回来,贯穿了四绝老人的头部。 一招得手,謦目神弓如影随形,封死了四绝老人的全部退路。 瞽目神弓只当四绝老人的元神会遁体出逃,却不料那四绝老人一声痛叫后头尾掉换,在那尾部一道裂缝翻开处,竟露出了一颗光光的人头。 “今天不取你性命,我誓不罢休。”四绝老人声如闷雷。瞽目神弓至此才知这四绝老人的元神已修出人形。以四绝老人的功力,他无论想修成什么外形都不是难事,然而直到此时才幻出人形,显然是因为他动了入世念头并不久长的缘故。 难怪四绝老人会突然间和大力鬼王勾搭在一起,今日它便是不来轮回城中,待它幻化成形后,也必定会出山扰乱三界。如此看来,趁它未完全成形前将其除去,正可令仙界避过一劫。 然而要除此妖谈何容易,那蚯蚓之身,但凡留得一截,便会自动重生,除非将其寸寸斩碎! 想到这里,瞽目神弓长吸一口气,身形不断变幻,无影神箭在他不同的姿势中一支一支凝成,其形各异,其数为八,每一支灵箭前端均挂了不同神韵,或箭身绕雨,或带雪疾旋,或如风啸,或似云飘,更有甚者,如冰似霜,雷电暗隐。 天威八法,除非像阴辇迪那样借别人做嫁衣裳,否则绝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然而匡庐派的无影神射却是神妙无比,可以令瞽目神弓一次以一种形态行功,用灵箭生生再塑当日阴辇迪功成前的一幕,北昆仑遇险,对瞽目神弓来说却是受益匪浅。 第270章 四绝老人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箭,一时不敢贸进,停住巨大的虫身,警惕地看着在风车般转动的八支箭中央端坐不动的瞽目神弓。 此时的瞽目神弓入定一般,任由八支形态各异的灵箭在身周越转越快,直连成一个光圈将瞽目神弓兜在中央。 “装神弄鬼。”四绝老人静观片刻,体内魔功渐复,不再顾虑对方有何奇招,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这回瞽目神弓不再躲避,也同时大吼了一声,连人带箭闪电般直扑而下。 “轰”一声巨响,瞽目神弓的身躯二度震飞,然而便在这时,他身周的箭圈突地结成一体,化出一支巨雷般的长箭,“归魂似箭”从四绝老人那刚刚化出的人头上直贯入巨虫体内。 瞽目神弓,旷世奇才,继天威八法之后,再次在不可能之中以灵箭之术施出了须舍身方能施展的匡庐派终极杀着。天威八法与归魂似箭完美结合,凝聚着瞽目神弓的全部功力与智慧,以及杀敌的无上决心,在四绝老人巨大的虫身内爆裂开来。 如大地倾覆,四绝老人的虫身在“归魂似箭”窜入体内的一刻寸寸碎裂。体内积聚的泥土足足将轮回城埋了一半。若非城中之人都躲在屋中,不被活埋了才怪。 漫天黑色尽散,虽然地府阴空仍是一派朦胧,却终是让人看到了光明的存在。 喊杀声震耳欲聋,大力鬼王的兵马从轮回城东面漫野杀来。 潜伏四门的瑶台圣母等人不待大力鬼王兵马的杀气迫身,已然被四绝老人临死前的巨震惊醒,看看天空复亮,已知必是瞽目神弓取得了胜利,众人心中大喜,一齐腾身空中(奇*书*网*.*整*理*提*供),向着大力鬼王的人马迎击过去。 大力鬼王只当经过四绝老人的荼毒,轮回城中的人纵不死也已如宓妃般失了抵抗能力,却不料祥云大动间,瑶台圣母等人现出身来。秦广王率先大叫出声道:“大力鬼王,尔等还要执迷不悟,顽抗到底么?” 大力鬼王万想不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正觉难以置信之际,轮回城城门大开,无数地府兵马在牛头、马面等鬼将的率领下,潮水般杀出城来。 “啊呀不好!”大力鬼王急令人马掉头回逃。 秦广王等人焉能放过这次战机?众人恨对方入骨,死缠不放,千里追击,纵大军马踏冥宫,那大力鬼王连家都不敢回,带了芙摇、秋姬以及南撅夷等人随玄化辟狼狈逃往天魔宫而去。 至此冥界一统,魔界在地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彻底丧失了在阴间的统治权。 站在冥宫那宽大的正殿之中,任伯踵脸上却是全无半分喜色。一路追来,不但宓妃全无踪影,连九子鬼母也没能救出。当然,九子鬼母的安全不成问题,但大力鬼王对宓妃却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时千手剑侠等人也都一个个返回了大殿,经过一番探查,众人可以确实冥宫中绝没有藏人的所在,宓妃并没有被押回冥宫。 “你们有没注意到?便连那一炁星君与雷霆教的四个妖人也不见了。”其实不用龟乩道人说出,众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女英急道:“莫非他们几个提前将宓妃姐姐送往了天魔宫中?”一旦宓妃被关入天魔宫中,再想救人怕是难了。 “不会。”任伯踵摇头道:“要送宓妃去魔宫,又怎用得着这几个人亲自押解?”任伯踵说着眼注瑶台圣母道:“圣母怎么看?” 瑶台圣母点头道:“伯踵说得很对,玄化辟明里是前来召回四灵魔和六毒狂魔,暗里却和大力鬼王设下对付咱们的陷阱,若阿修罗没有开战的意图,玄化辟又怎敢如此?但即便阿修罗果真要自食其言,却也应当知道用宓妃来要胁天庭效果不大,但若以宓妃去对付伏羲大帝,却是可以发挥奇效!”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对方不可能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从一炁星君等人带走宓妃到现在,怕有半日时光了,在这半日之内,三仙岛上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呢? ———— 三仙岛虽然经过一场大战,但三千上古真人并未受损,因此岛上很快又再重现欣荣。只不过这些早已退出三界纷争,不再过问人间时事的栖皇上人们却不得不重新审视三界动向,考虑他们超然世外的隐居生活是否真能给自己带来想要的安宁。 做为上古真人的领袖:伏羲大帝拥有着寇绝天下的仙功道法,只是亘古之久的岁月,令他看淡了世事沧桑,因此才辟出这三仙岛圣地,为那些同样视权欲为粪土,追求自由生活的仙魔隐士们创建了这一片世外桃园。 只是可惜,这一片居住了令三界中人都不敢轻易触犯的强大上古真神的乐土,也同样难逃不断出现的重重危机的困扰。 伏羲大帝那宽大的额头轻蹙,心中暗叹一声站起身来。他这一立起,立显身躯之胖大,然而被一袭更加宽松的蓝底浅印长袍罩了,反显得伟岸飘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形态。 伏羲大帝的身躯随着这一站之际已自亭侧飘出,其灵动处直如柳絮迎风摆舞,不着一力。眨眼间出了蓬莱岛域,于浩瀚的海面上空截住了自西急飞而来的一炁星君。 浓眉轻扬,伏羲大帝以他雄浑的声音开口道:“看星君的来向,当是我三仙岛。” “不错!”一炁星君虽然落魄,声音依然存满着霸气道:“在下此来是想请伏羲大帝帮我一个小忙。” “星君的事在下略有耳闻。”伏羲大帝打断了一炁星君的话头道:“你的忙,恕我帮不上手。” “帝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炁星君堆笑道:“天庭虽然对在下发出追杀令,但我自信没有得罪过帝君,往日情谊依旧,帝君竟连在下的一席话也不愿意听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伏羲大帝毫不客气道:“三仙岛不欢迎星君做客,星君还是请回罢。” “如此打扰了。”一炁星君受窘,黑着脸道:“只是这副耳坠乃令爱所有,便交给帝君自己保管,当我今日没有来过,告辞!” 一炁星君说罢,转身便走,在他身后,一副精巧的九曲玲珑水玉耳坠平稳地飞停在了伏羲大帝面前。 “星君请留步!”伏羲大帝一眼认出那副耳坠正是当年宓妃与小白龙成亲之日,自己掬东海之浪尖为女儿凝炼而成,又怎会落在了一炁星君手中?他心中一急,忙追上问道:“这副耳坠星君从何而来?” 一炁星君停步转身,心中冷哼一声,这才撩眼皮看一眼伏羲大帝道:“帝君肯听在下一言了么?” “适才是我失言。”伏羲大帝忍了气谦声道:“星君有话请讲。” “不瞒帝君。”一炁星君假意一声长叹后道:“我去西海强索地珠,反被玉帝擒下,于是他将我送往鳄龙潭以祭九头蛟夫妇。” “不错!”伏羲大帝点头道:“此事我听东海龙王说过,只不知星君是如何逃过此劫的?” “也是天意如此。”一炁星君笑道:“或许该着我命不当绝,玉帝等人的行踪不意被栖雷山雷霆教众发现,那白袍教主要助阿修罗灭掉天庭,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一炁星君当下将玉帝被围,自己如何得脱,并受到雷霆教劝降一事如实道了出来。 “这么说来,星君既能活着到此,当是已投降了魔教。”伏羲大帝鄙夷道:“那星君还找我帮什么忙呢?” 一炁星君怒哼一声道:“我一炁星君身为天界正神,虽然沦落到四海逃亡的地步,却也不屑与邪魔为伍。在下因此来见帝君,想请帝君让玉帝收回成命,令我从此在三界内好有个容身之所。” 伏羲大帝语气平静道:“你的意思我可以代为转达,但玉帝会如何处理此事,非我所能左右。” “若帝君没有这个能力,我又怎会来找你帮忙?”一炁星君冷笑道:“我承认我贪图权势,但却没有害死过人,那天帝与帝后乃是昆仑子所害,他们若怪也只能怪自己收徒不贤。况且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纵有罪也该抵消了。仙界中人不是一向都讲教化世人么?难道非要逼得我投向魔界不成?” “你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伏羲大帝点头道:“我可以替你向玉帝求情,但你以后必须呆在我的三仙岛上,与众真人共处。” 一炁星君怒道:“你想软禁我?” 伏羲大帝摇摇头道:“你害死多少人只有你自己清楚,怕非你所说那样清白。你的忙我只能帮到这种地步,若你不愿来我的三仙岛,我实在没有办法说服玉帝。” “也罢!”一炁星君跺脚叹道:“总比受人追杀,惶惶不可终日的好。” “那么,星君现在可以告诉我,这耳坠是从何而来了吧?”见一炁星君同意了自己开出的条件,伏羲大帝举起了被一炁星君带来的那副耳坠。 “仍是栖雷山。”一炁星君露出同情之色道:“那玉帝等人被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救走,但令爱却不知情,她为了救出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一路追踪食叶蝗到达西荒地界,却正碰上因玉帝走脱而大发雷霆的白袍教主,其结果可想而知。” “什么?你是说她已经——”父女连心,伏羲大帝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 “帝君不要误会。”一炁星君忙摆手道:“令爱只是落在了雷霆教众人的手中,暂时尚无性命之忧。我借口要去寻昆仑子等人一同来投魔界,向白袍教主提出离山的请求。魔界用人之际,考虑到我已是仙界死敌,因此对我未做防范,我这才有机会来向帝君报讯。 第271章 唯恐帝君不信,取了令爱一对耳坠以为信物,还望帝君莫怪。” 说实话,伏羲大帝还真信不过这个一炁星君,虽然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伏羲大帝仍是忍不住问道:“鄢墟城中仙人众多,他们怎能让我女儿一个人去冒险?” “帝君有所不知。”一炁星君耐心解释道:“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之所以会被擒,只因他们遇上了天绝老人。那天绝老人的本领帝君应该是知道的。秋霜雪等人全都被花瘴女引入暮绛山桃花源中,唯独令爱艺高人胆大,竟发现了食叶蝗的行踪,单枪匹马追入了西荒地界。” 一炁星君此言虽在撒谎,偏是有假有真,一口气道来,前后衔接紧凑,令伏羲大帝不得不信。 “既如此,请星君随我去见玉帝,”伏羲大帝快速言道:“一来我好帮星君解除追杀令,二来请天庭发兵西荒,讨伐雷霆教。” “来不及了!”一炁星君摇摇头道:“救人之事,只益智取。若时间充裕,我大可将令爱偷偷救出带来见你,那份人情岂不比通风报信要强?” 伏羲大帝一听紧张道:“星君此话是何意思?” 一炁星君道:“我来之前已听白袍教主说过,他有意将宓妃送往天魔宫中,好令阿修罗多一点要胁天庭的资本。那天魔宫非栖雷山可比,一旦令爱进了魔宫,便是倾仙界全部的力量,怕也难救出她来了。” 伏羲大帝一听怒道:“好个白袍老儿,当真欺人太甚,我这便找他算帐去。”伏羲大帝虽然隐居日久,但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一急之下,立时恢复了悍勇的本色,回身便要朝三仙岛方向落去。 一炁星君急忙拦住伏羲大帝问道:“帝君准备如何做?” 伏羲大帝眼眉都立了起来,恨声道:“白袍老儿活得不耐烦了,上次太极乾坤定之仇还未报,这次又欺到我女儿头上,我这便召人前往栖雷山,灭了他的雷霆教。” “帝君太冲动了。”一炁星君皱眉摇头道:“你的三仙岛名气虽大,但所居众神俱是些厌倦了俗世生活,来此修行养性之士,这些人久不经阵仗,对付一般魔将尚可,若和天干、地支魔们比起来,未必能强了多少。帝君虽然神功无敌,但令爱尚在白袍教主手中,把他逼急了岂不是会对令爱更加不利?” “白袍老儿他敢!”伏羲大帝发起火来那也是不让人的人,连一炁星君望着伏羲大帝的目光也不自觉避向一旁,佯做出谋道:“帝君可肯听在下一言?” “你说。”伏羲大帝心中怒极,话中半分客气不带。 一炁星君自嘲地一笑后才道:“帝君确需带齐人手才可前往栖雷山,只是不能鲁莽行事,你可以让这些真人们暂伏于山外。我既是出来寻昆仑子与百变蝠神投诚魔界,帝君大可再选一位上人,一齐化作那二人模样随我入山。到时咱们相机行事,只要能见到令爱,凭你我的本领,硬夺也要能把她夺了出来。宓妃一旦脱离险境,帝君立可放手率人冲杀,剿灭雷霆教,报那太极乾坤定之仇。你看可好?” “嗯!”伏羲大帝狠狠吐出一口怨气后才道:“就依你之言。” ———— 栖雷山上,雷霆教众们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坐在主峰巨大洞府中的白袍教主听得人报:“一炁星君求见率昆仑子与百变蝠神求见。”他立时哈哈大笑道:“一炁星君这个贼小子,还当真把伏羲骗了来。”说罢命人大开洞门,亲自迎出洞来。 见到了变化做昆仑子的伏羲大帝,白袍教主乐得眉开眼笑道:“昆仑兄子老弟,一向可好?” 伏羲大帝脸上勉强堆起笑容,抱拳回礼道:“三千年不见,教主越发精神,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白袍教主做出极力结交状道:“我只当老弟你不肯屈尊降临我这简陋洞府,不意老弟如此赏脸,做哥哥的可要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伏羲大帝见这白袍教主嘴上说得动听,身形却始终隔了自己三人一段距离,显然戒心未除。为赢得对方信任,伏羲大帝哈哈一笑道:“教主太谦了,如今我与蝠神已成流浪之人,得蒙教主派星君前往招纳,敢不立即前来?” “好!好!”白袍教主乐得嘴都合不拢,转对百变蝠神道:“久闻蝠神大名,当年海皇帐下四神四帅,本尊唯独没有机会与蝠神见面,今日了此心愿,当浮一大杯。” 化作百变蝠神随伏羲大帝前来的却是三千上古真神中另一位佼佼者:赤峰上人。 这赤峰上人也是舛傲不群之辈,他只随了伏羲大帝一同向白袍教主打个哈哈,却懒得和他多言。 白袍教主对二人一热一冷之态全然笑纳,领众人进入守卫重重的内洞坐定后,传命手下教众大排筵宴为三人接风。一炁星君忙出言拦住道:“教主太也心急了,我兄弟三人尚有件事没有办妥,因此见过教主后便得出外一行,等我们办成此事后,再来与教主痛饮如何?” 一炁星君此话出口,白袍教主立时装出一副惊讶之色,伏羲大帝与赤峰真人却是当真吃了一惊,入洞前一炁星君并没有说过有些一招,若三人就此离开,此番前来的意义何在? 白袍教主装模作样问道:“星君说的什么话?你们的事便是雷霆教的事,三位只管与我喝酒,有什么事交给我的弟子们料理便是。” “此事我们却不想假旁人之手代劳。”一炁星君笑眯眯道:“因为这是我们三人献给教主的一份礼物,以谢教主收留之情。” “是么?”白袍教主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星君大人是否可以告诉本座,你们将要为我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一炁星君故做神秘道:“教主是否可容我们暂时保密呢?” “保秘?好,保秘,保秘。”白袍教主呵呵一笑,不再追问。 “不过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一炁星君进一步提出要求。伏羲大帝与赤峰上人不知这一炁星君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只好静坐不语。 “什么情不情的。”白袍教主大咧咧道:“星君只管说出来,本座但能做到,一定尽全力相助。” “好,痛快!”一炁星君趁热打铁道:“在下知道宓妃现今落在了教主手中,因此想借人一用。” “这——”白袍教主苦于把话放得太满,顿时面露犹豫之色。一炁星君不等对方出言拒绝,拍胸保证道:“教主放心,人我怎么带走的,就怎么把她还回来奇qisuu.书。只不过我知道我们三人初来乍到,尚无法取信于人,所以教主就是不答应,在下也能理解。” “星君说哪里话。”白袍教主佯作不悦,责备一句后又沉思道:“三位莫不是要去对付伏羲大帝?若如此,三位便瞧不想我白袍了。雷霆教失利,本座定会再去三仙岛挽回颜面,又怎可假旁人之手来洗刷耻辱?” 一炁星君听罢,望一眼伏羲大帝,使个眼色。 伏羲大帝虽然救女心切,但直到入洞之前仍对一炁星君抱有戒心,然而此刻白袍教主越是不答应,他的心便越是靠向了一炁星君一方。 见一炁星君望向自己,伏羲大帝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从旁插口道:“我与星君大人脱离仙界来投奔教主,便算与伏羲也结下了怨仇,谁来对付他还不是一样?教主莫不是信不过我们三人?” “怎么会?”白袍教主讪讪一笑道:“只是我已派人向三弟阿修罗说了此事,他拟派四位长老将宓妃押往天魔宫,以此女的性命要胁仙界中人。如今四位长老随时会到,我若将宓妃交给三位,却又如何向三弟交待?” 伏羲大帝一听,心中立时着急起来,若四大长老一齐驾临,那时再想把女儿从这些个魔头的手中抢出怕就难了。 想到女儿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伏羲大帝心中对一炁星君的戒备已然完全消除,只盼能救出人来。他强忍了急切的心态,将语气尽量放平静道:“教主如此一说,我反倒起了兴趣,当年我与那宓妃同列十二金仙之中,虽无过多交往,但交情毕竟是有的。既然她不日将被解往天魔宫中,在下却想向教主讨个人情,见上宓妃一面,也算是向老朋友道个别吧。” 伏羲大帝这个理由讲得牵强,但却也并非什么难办之事。那白袍教主既然要拉拢三人,对这种无伤大雅之事也便不好推托,他爽朗一笑道:“看来这宓妃还真有点吸引力,令昆仑子老弟也要为之颠倒。”说罢又笑道:“在下说笑了。昆仑子老弟不忘昔日故人之交,足见为人意气深重,我若是不答应,便显得不近人情了。” 伏羲大帝听罢此言,虽然极力控制,仍是难掩喜色。一炁星君脸上始终笑眯眯不露声色,而赤峰道人也是听得心情一松,露出了笑意。 很快,宓妃被甲天魔从支洞中提了出来。那甲天魔将人向地上一丢,宓妃的身形立如烂泥般瘫倒不动。 伏羲大帝看得心中一阵剧痛,他一面嘴里边问着:“许久不见,宓妃可还认得故人否?”一面起身便要向倒地的宓妃处走去。 便在这时,乙天魔突然来在洞中道:“启禀师父,天魔宫四大长老驾到。” 乙天魔话音才落,外洞之中已传来冥魔长老的笑声道:“白袍老儿一向可好?想煞我冥魔了。” “冥魔老怪,你想我是假,来要宓妃是真吧?我早将人备好,只等四位前来。只是四位莫急,先见见我这里的三位朋友。”白袍教主一边笑着起身向外出迎,一边冲甲天魔摆了摆手。 甲天魔明白师父的意思,伸手便要提走宓妃,岂料变故横生,一股大力毫无征兆地撞上身来。 第272章 宓妃既已现身,伏羲大帝怎容她再被人带走?一旦与女儿分开,未必能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尽管四大长老的到来令突围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伏羲大帝仍是果断出手,要夺回地上的宓妃。 出乎伏羲大帝的预料,那甲天魔的反应出奇地敏捷,虽然难敌伏羲大帝的旷世仙功,却也及时撑起了白袍,像个球般被伏羲大帝的仙气击得直飞出去,狼狈是狼狈到了极点,却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甲天魔身旁的乙天魔一见变故突起,径直去抢地上的宓妃,却被紧随伏羲大帝而前的一炁星君击得顺地面滑撞上洞壁边沿,哇地吐血伏地不动,看样子多半难活。 二人这一动手,立时惊动了洞内外所有的人。魔教四大长老何等敏锐?四道魔风一起,已出现在伏羲大帝三人面前,齐刷刷一道人墙阻断了三人的出路。 白袍教主掠至乙天魔身旁,探手略一查探后,眼中喷出了怒火,他回头冲一炁星君叫道:“一炁星君,我待你不薄,你因何杀我弟子?” 一炁星君冷笑道:“我身为天界邪星,本就执掌人间杀伐,以恶治恶是我的本色,怪你有眼无珠,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你——”白袍教主差点气疯,冲手下众弟子们狂吼道:“所有的人都给我退下,今天我若不亲手将这三人碎剐,难消我恨。”洞中的雷霆教众一听,在那甲天魔的带领下,抬了乙天魔的尸体避出洞外。 伏羲大帝至此对一炁星君疑虑尽消,眼见洞中战场排开,他将手中的宓妃递与一炁星君道:“我来缠住这帮魔人,星君与赤峰上人先走,我女儿的性命便交托给星君了。” “帝君放心!”一炁星君拍胸膛道:“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令爱!” “嗯!”伏羲大帝点点头不再多言,胖大的身躯跨前迎上白袍教主和四大长老道:“白袍老儿,你作恶多端,我尚没有找你算帐,你倒先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还有你们这四个孽障——”伏羲大帝说着用手一指四大长老道:“三千年前我饶了尔等一命,今日断不会再放你们生还。” 伏羲大帝这话令人听起来不像是自己被围,反倒似对方落在了他的手中一般。不怪伏羲大帝口出狂言,他实在有狂的理由。伏羲、女娲早在上古之初便已被公认为群神之首,这二人虽然从不争权,但在三界中人的心中,他们却被奉为了无冕之王。女娲娘娘虽去了北冥,但伏羲依然震摄三界,大帝称号得来绝非偶然。纵是天帝与阿修罗也对这伏羲大帝敬畏三分,因而他的三仙岛才能独立于仙魔之外,超然不群。 白袍教主与四大长老深知伏羲大帝的厉害,困兽犹斗下,其威力怕是更加难挡,五人一个个神情凝重,丝毫不敢因人多势众而有半点轻敌。 伏羲大帝骂完四大长老后,身躯霍地充气涨大起来,只是那渐要顶住洞顶的巨大身躯却如幻影般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仿如不动,又仿如在不停地细微动作,令人觉得他随时可能会去往任何方位,简直防不胜防。 “嗷”一声吼,竟是对面的白袍教主与四大长老禁不住伏羲大帝气势所压,以攻代守,率先向伏羲大帝发起了进攻。 这六人一动手,冠绝当世,双方招势尚未接实,洞中旋起的罡风已令人看不清一切物体。 在伏羲大帝身后等待机会的一炁星君与赤峰上人只听得伏羲大帝一声大吼:“快走!”一股大力竟托着他们从双方交战的缝隙中向外穿插出去。 一炁星君与赤峰上人心知是伏羲大帝出手相助,因此二人也不反抗,顺了这股气势加速外窜,很快突出白袍教主与四大长老的封锁,奔向外洞。 看看前方洞口在现,一阵喊杀声骤起耳畔,所有的天干、地支魔们群兽夺食般狂扑上来,纵横交错的魔气刹那间将一炁星君与赤峰道人裹挟得辨不清东南西北。 别看天干地支魔们在伏羲大帝的手下不堪一击,但除了伏羲大帝那等强悍古神外,这帮魔人委实也有傲视三界的本领。赤峰上人只见眼前一片白影,除了拼力自保外,已是寸步难行,他知这样下去,用不多久便会丧命洞中。正暗叫完蛋之际,又是一道声音传入耳内,“快走。” 与伏羲大帝相助二人逃出内洞的办法如出一辄,一股大力托了赤峰上人穿越天干、地支魔们的防线直奔洞外。 “砰”一声,洞门被击了开来,赤峰上人再眨眼间,山川天地,旷野晴空,已是另外一个世界。 回头去看,破碎的洞门内魔风肆虐。赤峰道人刚要回冲去救一炁星君和宓妃,已听得一炁星君的声音从魔风中拼力穿出道:“快去叫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赤峰上人趁天干地支魔们对付一炁星君,无暇旁顾之际,回身朝山外三千上古真人的潜伏之处飞去。 ———— 再说洞中的伏羲大帝,一见女儿脱离了险境,立时放开手脚大杀起来,虽被对方五人死死困住,出不得洞,但那五人若想在短时间内击倒他,只怕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双方正在激斗,一道令人心神俱寒的萧瑟杀气卷入洞中,一炁星君的声音传来道:“帝君莫与他们纠缠,赤峰上人已带了令爱离开,大批人手即将到来。帝君速随我出洞与众真人会合,咱们回头再和这帮魔人算帐。” 伏羲大帝一听大喜,精神振奋下更是狂招连发,再加上一炁星君从后夹击,白袍教主与四大长老的防线立时被撕开一道大口,那伏羲大帝身如飘絮,哈哈大笑着眨眼来在一炁星君身侧。 双方聚首,相视一笑。二人一齐回身,二道狂飙向着追击而来的敌人横扫出击。 那伏羲大帝的仙气凌厉至极,立时使得白袍教主等人身形为之一滞,而一炁星君的劲气却在中途消散,真正的杀着在伏羲大帝全力阻敌之际怒潮般贯入了他的体内。 “嗷”一声痛叫,任伏羲大帝功力通天,也受不了这毫无防备下的全力一击,整个人被打得掼撞入洞壁内,硬生生在石壁上开出一个深深的大洞。 见伏羲大帝受此一击仍未丧命,几个魔人也是骇然。白袍教主道:“也好,将这伏羲老儿与宓妃一并送往天魔宫中,三弟有此二人为质,想来可以对仙界形成更大的威胁。” 一炁星君一旁笑道:“不过在送走他之前,我还想请他看一出好戏。” 白袍教主一听大笑道:“星君真是妙人,好吧,伏羲老儿便交给你,四位长老速与我出洞,今天再没人能救得那帮栖皇上人们的性命。” ———— 看着被困在白袍大阵中苦苦挣扎的三千上古真人,伏羲大帝心如刀割,这比杀死他还要令他痛苦万倍,从不曾哭过的一代帝君,眼角坠下一滴饱含了自责、悔恨与愤怒的泪珠。 一炁星君并不就此罢休,以气托了身负重伤,元神被锁的伏羲大帝,一边观战一边讲解道:“雷霆教的天干地支阵果然厉害,而更厉害处是经我揉和了天罡地煞阵窍要,使得大阵的威力倍增。白袍教主与四大长老对三千上古真人恨之入骨,今天这帮栖皇上人们终于不用再隐居仙岛,躲避尘世,栖雷山主峰下的万丈深沟,便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 当瑶台圣母等人赶到三仙岛时已是入夜,空旷无人的岛屿在夜空幽静的海面上静静飘荡,一去往日仙家圣地的风貌,如三艘鬼船,充满诡异。 面对此情此景,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了每个人的心头,瑶台圣母急做决定道:“伏羲大帝等人定是被骗往了栖雷山,咱们速去,希望还能来得及。” 众人都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多言,一行人离东海径奔西荒。才入栖雷山地界,前方雷霆教守兵已发现众人行踪。一阵云动,申、酉、戌、亥四位地支魔率人拦住去路道:“什么人敢犯我栖雷山疆界?” 云团一开,金刚铁掌当先奔前道:“你们去叫那白袍老怪出来,就说瑶台圣母驾临,要他把一炁星君等人交出来。” 一听圣母亲临,申、酉、戌、亥四魔不敢张狂,乖乖带人向后退去。 不多时,白袍教主的大笑声自远而近道:“原来是圣母——噢不,现在是王母了,不知王母娘娘屈尊降临我雷霆教地界,所为何事?” 随着话声,大团阴云由远而近,如雷滚滚,奔至众人前方后霍地展开,白袍教主带了手下众弟子们卓立云端,在他身旁,正是那叛逃魔界的一炁星君。 见一炁星君果然随甲天魔等人回了栖雷山,瑶台圣母上前怒指道:“一炁星君,你将三仙岛群神骗去了哪里?” “原来圣母是为此而来。”白袍教主呵呵一笑,望一眼一炁星君。一炁星君笑着上前道:“瑶台圣母,三仙岛群神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天庭以后不必再拿三千上古真人的名头来唬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瑶台圣母吃惊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我能把他们怎么样?”一炁星君冷笑道:“这些老东西们好端端逍遥隐居便是,偏要一次次插手三界中事,如今更来在西荒,妄图与雷霆教争锋,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本领。”一炁星君说着向栖雷山高耸入云的主峰一指后才道:“他们已经永远地被埋葬在了这座山峰之下!” “此话当真?”不光瑶台圣母,所有的人都被一炁星君的话惊呆了,如果此事当真,仙界此番所受打击不亚于上次满天文臣遭劫。仙界群神已损失过半,照这形势发展下去,不用等到阴魔复出,天庭便将灭亡在魔界一次次的阴谋算计中。 第273章 “我骗你做什么?”见了瑶台圣母那难以置信的神态,一炁星君脸上露出残忍笑意道:“我本为振兴仙界才欲入主天庭,你们既然对我下了追杀令,便当想到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走!”一向稳重的瑶台圣母气得浑身都起了颤抖,二话都不跟一炁星君说,回身带众人离开。 看了瑶台圣母那临走时痛苦的表情,一炁星君心中的怨气终觉有所舒缓,嘿嘿冷笑数声这才回头对白袍教主道:“这回四大长老可以放心带走伏羲与宓妃,不必再担心仙界中人中途截夺,教主与大魔王也要做好迎击的准备,我料定天庭受不得此激,一旦他们主动发兵,大魔王便不必再苦守约定,统一三界的契机已经来临。” 白袍教主拍拍一炁星君的肩头笑道:“老弟真是算无遗策,玉帝将你赶出天庭,绝料不到却是在为自己挖下陷阱。” 这两个恶人沉浸在对未来的展望中,因臭味相投而纵情大笑起来。 ———— 第二十八章节全面大战(上) 让千手剑侠等人暂回鄢墟城中,瑶台圣母带了四大天师径奔灵宵殿来寻玉帝。 虽然是夫妻,玉帝也从未见过妻子在自己面前如此痛哭的样子,伏羲大帝等三千上古真人之死已在瑶台圣母心中埋下不可磨灭的痛苦与仇恨。 遣走四大天师,玉帝轻轻将妻子揽在怀中,待瑶台圣母哭声稍止后才道:“如今你虽不再主持天庭,但同样贵为王母。你可曾想过,你来找我发兵讨魔,一旦双方再次开战,很难再出现停战的契机,那时有可能会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我想过。”当初瑶台圣母贵为天主,纵有千般痛苦也只有默默地压在心底,而今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不用再掩饰,可以让自己在他面前放纵感情,做为女人的幸福感令她更加依赖玉帝,因而瑶台圣母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而是请求道:“请玉帝相信你的妻子,她曾经为和平付出过屈辱的忍耐,但如今我深深体会到了当初金光道人向天庭宣战时所需要的巨大勇气。我今天的请求带给三界的可能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但只要我努力下去,便仍可能有一线生机,一旦我软弱退缩,天庭的未来很可能会被接踵而来的阴谋一步步算计蚕食,沦落至任人宰割的地步,为了我的家仍能完整,也为了全天下的家庭不至于流离失所,我请求玉帝,准我披挂上阵,带兵出征,为我们所有人的最后希望踏上征程。” 玉帝听罢,情不自禁将妻子再次揽入怀中,抚着瑶台圣母那依然光洁如昔的头发,轻声道:“过去的十万八千年来,我未能随你共渡难关,但你的心我始终是懂的,你经历的一切都深印在我心底,不用去思索,我也能体会到你的思想,因为我相信我妻子的睿智与正直。只是如今我却不能答应你的这个请求。” 瑶台圣母一听,霍地从玉帝怀中仰起头来盯住丈夫道:“你难道真的看不出,天庭再这样与魔界敷衍下去,将会耗尽我们最终的一点希望么?” 玉帝轻轻摇摇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曾经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站在你的前面,给你安定。从今而后,我将再不会令这种事情发生!讨伐魔界势在必行,只是我要亲自出征,你要做的事,便是乖乖留在天庭,为我守好咱们的家,等待我凯旋而归的一天。” 瑶台圣母一听,眼溢热泪,做一个幸福的平凡女人,她祈盼亿年,一朝得愿,脸上刹那恢复青春丽容,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儿,俯伏在了玉帝胸前。 ———— 五岳帝君等人想不到天庭如此快便做出了决定,千手剑侠等人才回城不久,温琼元帅召群神上天共事伐魔大计的御旨便已来到。 城中群神都知道了三千上古真人遭劫之事,如今听温琼元帅说要讨伐魔界,立时个个欢呼起来,这种日日防范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人们心中的愤怒一旦成形,足可以毁灭一切。 事不宜迟,众人留了碧霞、后土、嵩岳、南岳四位夫人及神龙九子、霜华仙子、陈镜瓶、翠莲等人守护鄢墟城,其他人尘嚣直上,随温琼元帅一同奔天庭来见玉帝。 在路上,众人遇到了同样从下界受召而来的四海龙王与任伯踵率领的十殿鬼王,看来此番天庭已下定决心,要与魔界彻底分一高低。 当大家到达灵宵宝殿,偌大的殿中已然黑压压站满天界群星。殿左,四大天师、四大元帅、太阳星君、北斗七星、三十六将、二十八宿、天罡地煞、六丁六甲、风师雨婆,以及以接火天君为首的火部五位正神和雷部二十四神等天界武将一应到场。 殿右,虽然没有了昔日的满殿文臣,但紫微大帝、长生大帝、青华大帝、天皇大帝率领五宫战星肃然端立,此外帝女瑶姬、太孛夫人、十二金仙中唯一留在天庭的琼波仙子、龙族新任族长玉龙女及其表妹火龙女、外甥鳄靛神,以及百花、百草仙子的代表人物:牡丹夫人、海棠夫人等等,众人都为了自身以及整个仙界的命运汇聚灵宵殿中,为了生存,为了未来,要誓师与敌宣战。 玉帝一脸庄容,端众大殿正中,在他右手坐的是瑶台圣母,左手坐的是九天玄女。从殿中众人中间形成的通道直出大殿,殿门口内侧,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左脚神、右脚神、左掌神、右掌神、左眼神、右眼神、左耳神、右耳神、天鼻神、地口神,金盔金甲,手执金瓜,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再向殿外,勾陈星、滕蛇星、龙德星、飞廉星、七杀星、孤辰星等无数的白衣天将由殿前最高一级台阶层层直下,如片片白云簇拥殿前,玉阶之下,巨大的广场内白茫茫整装待发的天兵如浩瀚海洋,一望无际。 五岳帝君等人见过玉帝,列入右班。 见所有人都已到齐,玉帝离座,步出殿来。身后众将鱼贯而出,向两侧伸展,如神鹰展翼,雄视九天。 面对满天兵将,玉帝踏云升空,雄浑的声音直贯苍穹: “我渔阳人张坚,有幸站在这里,以天庭之主:玉帝的身份,代表三界生灵感谢众位的到来。今天来到这里的,都是我们仙界的战士,是承担着抗击邪魔,维护正道重任的勇士。你们来到这里,将以自己无畏的身躯和无敌的勇气,去面对旷古以来仙魔间最大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其结果只会胜,不会败,因为与阿修罗的战争只是一个开端,真正的大敌阴魔正潜伏地下,蠢蠢欲动,你们必须保留自己的性命去面对这个恶魔,去为全天下的生灵争取最终的胜利。” “请大家向下看,人间大地,九州安宁,我们曾共同维护的世界经历过繁华鼎盛,孕育着美好温馨。而如今,锦绣乾坤内魔人肆虐、魍魉横行。为了和平,我们付出过艰辛的努力,有着美好的祈愿,也做出了诸多忍耐,而换来的,却是敌人的一再嚣张,是我们兄弟姐妹的血泪耻辱。它像一根根扎透心帷的锥子,将苦难与羞辱钉在我们的心上。纵我们能忍剧痛,也无法换得敌人的一丝怜悯。我们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将它拔掉,以战斗的荣誉来抚平我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可否认,战争是残酷的,然而战斗是我们战士的天职,我们不为自己的权欲,而为了全天下人的幸福,纵死沙场,也会视死如归。面对强敌,我们从不曾胆怯和退却,因为我们已把生死交付崇高的使命,我们的生命会在战场上升华。我们会让敌人看到正义的无畏和强大,我们要用敌人死亡的哀吼来作来为我们前进的乐章。” “我的战士,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们,我将以你们为荣,你们追随我,把生命交付与我,我会珍惜它,若上天让我的亲人痛苦,请把痛苦加诸我身,若上天让我的战士亡,请让我张坚先亡,因为我的战士们代表了对未来的希望,希望是绝不应灭亡的!” ———— 尽管白袍教主知道天兵会来进犯,并为此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他仍是没有料到敌人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由千手剑侠、鸠盘荼、瞽目神弓、金刚铁掌、丹青幻客五个人率领的上万天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由十二地支魔们在栖雷山中设下的第一层埋伏圈内。 感应到敌兵来犯的白袍教主和一炁星君一同出了洞府,亲自为十二地支魔观阵。二人立于栖雷山主峰之上,居高临下一眼看穿了对方所率人马竟是由无数利箭幻化而成的假天兵。 十二地支魔们却没有他们老师这般深厚的魔功,识不破那被丹青幻客以神笔伪装的利箭,轰一声地支大阵发动,将来敌悉数困在核心。如刀袍影掠过,无数天兵纷纷遇袭倒下,现出了原形。然而这些被地支大阵劈翻的长箭并没有掉落山间,反在瞽目神弓意测术的召唤下昂起头来,群蜂出洞般寻隙抵暇,穿出阵来。 白袍教主尚来不及提醒弟子们注意,无数的白袍教众已纷纷中箭,摔落下山间。惨叫声中,地支大阵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再不能对敌人构成威胁。瞽目神弓等人见时机来临,在无数箭影绕身旋飞的助威下冲出阵来,神兵奇发,对十二地支魔展开反击。 十二地支魔的实力本也非凡,只是未料到会败得如此之快,被瞽目神弓等人杀个措手不及,迫得向后退来。 隐在第二层埋伏圈内的八个天干魔一见众师弟遇险,吼叫着一起扑出,天干大阵提前发动,与地支阵组合成形,二度将瞽目神弓等人包围起来。 端立主峰之上的白袍教主却是暗叫糟糕,他霍地一抖白袍,与一炁星君两道恶风般扑下山巅。 第274章 蓦地人影突现,白袍教主被四大天师迎面拦住,而一炁星君也受到了来自五岳帝君和娥黄、女英的联手截击。 八个天干魔一见老师受人袭击,立知中了对方诱敌之计,再想回防已来不及,北极紫微大帝指挥三十六天将以及驾下北宫战星神兵天降,十万天兵天将洪峰泄闸般将雷霆教众冲得七零八落。天干地支魔受到三十六天将和北宫战星们的狂攻乱砍,哪里还有时间指挥大阵,天干地支阵中的魔兵收不到指令,相互间失去呼应,玄妙的配合立告瓦解,被十万天兵杀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此次玉帝兵分三路,北极紫微大帝率领一路人马攻打栖雷山雷霆教;接火天君率火部正神协助四海龙王攻打东海灵蛇岛。独脚龙神虽死,但灵蛇岛上仍有海蛇女和花瘴女姐妹率领的十万水妖,实力不容小视。紫微大帝与接火天君两支人马正是要清除外围这二处敌兵,为天庭人马攻打南海天魔宫解除后顾之忧。 而最后一支人马,也是此次与敌决战的主力兵马,则由玉帝亲自统领,汇聚了青华大帝、天皇大帝、长生大帝驾下东方、西方、南方三宫战星,四大元帅所率天兵主力,以及太阳星君、琼波仙子、瑶姬仙子、二十八宿、天罡、地煞、雷部正神等等战将,出南天门兵逼南海,将战火直接燃向阿修罗的大本营:天魔宫。 至于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却被留在了天庭之中,二女率领中宫战星、百花、百草仙子,玉龙女、火龙女为首的天龙族战将,以及其他天界中人守卫家园,以做后应。 听着天兵天将们震耳欲聋的喝杀声,白袍教主一声长叹,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苦心经营一生的雷霆教会在天庭人马的攻击下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再看眼前,除了身为自己弟子的天干、地支魔们仍在苦苦相抗,其他白衣教众几已全军覆没,栖雷山失守势成定局。 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白袍教主一咬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与一炁星君领了天干地支魔们狼狈出逃,奔南海去寻阿修罗。 这边紫微大帝一见首战大胜,有道是穷寇莫追,于是下令收兵。然而四大天师、三十六将、北宫群星全都到齐,独独不见了千手剑侠等五人。 紫微大帝觉得奇怪,带领众将直寻到栖雷山主峰之下,那五人悬停谷内,神情肃穆。在他们脚下,密麻麻三千上古真人的尸体堆得到处都是,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众人的心全都起了酸痛,十万天兵绕谷三匝,默哀无声,良久良久! 之后紫微大帝下令为三千上古真人收尸,要将他们带回曾经的家:三仙岛内,予以安葬。 四大天师等人亲自动手,一个个、一具具,轻轻扶起他们的身体,细细抚去那满身血污,再交由天兵负了,好带他们回家。 一点点清来,众人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在这堆集如山的尸堆中,独独不见伏羲大帝与宓妃的尸体。 “莫非伏羲大帝与宓妃姐姐没有死?”娥黄惊喜地叫出声来。 这真是不幸之中的一点安慰。紫微大帝立时令人将未死的雷霆教众押来一个个审问,那些教众虽不知白袍教主与一炁星君的具体阴谋,但将他们的所知一点点汇聚起来,却也复原了伏羲大帝被困洞中时的情形。在那种情况下,白袍教主已没有了非杀这二人的必要,将他们留作人质对魔界会更为有利,伏羲大帝与宓妃极有可能已被四大长老带住天魔宫中。 结论一出,众人希望顿生,鸠盘荼略一思索,得出一个大胆的设想,由紫微大帝派人将此事告知玉帝,请玉帝尽可能地牵制阿修罗,令其大队人马远离天魔宫。鸠盘荼则与千手剑侠、瞽目神弓、金刚铁掌四人潜入天魔宫中,设法救出伏羲大帝父女。 一切议定,四大天师负责去通知玉帝,紫微大帝率兵先往三仙岛为众真人送行,之后前去与玉帝会师,千手剑侠四人则离栖雷山直奔天魔宫,要潜入险地,寻机救人。 ———— 当玉帝的大队人马到达天魔宫外,阿修罗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什么原因,竟然避不出战。 “要不要将天魔宫包围起来?” 听长生大帝发问,玉帝摇头道:“天魔宫的实力不在天庭之下,围困它只会令咱们兵力分散,给阿修罗以各个击破的机会。况且阿修罗怎会如此安份,我料他早设下了埋伏,咱们且沉住气,阿修罗决不会容得有人在他家门口猖狂。” 温琼元帅点头道:“玉帝所言极其正确,天魔宫中高手如云,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咱们怕是少有人能与四大长老那些魔头匹敌,最好的办法便是引敌出战,再以天罡地煞阵将其围歼。” “三弟你少要长他人志气。”玉面天王马玉昂首上前请战道:“玉帝,末将请令,愿做先锋向敌挑战。” 玉帝点头准旨,那马玉摧开海浪,在赵宇、温琼、关霄三位元帅的助阵下直奔天魔宫前高声叫骂:“里面的人听着,是条汉子出来与你家马王爷见个真章,莫像个宿头乌龟般躲在壳中,难不成在孵龟蛋?” 马玉身后众兵将一听,哄一声暴笑起来,有人带头,众人一起放声大骂起来,先还七嘴八舌,后来渐渐汇成统一的声调,齐声高呼道:“天魔宫:龟蛋!天魔宫:龟蛋!” 众人叫得正起劲,天魔宫蜂巢般的外壁上射出一道亮光,旋绕外围的飓风立时卷出一个风浪通道,顺通道向内望去,一个巢孔内光芒大放,无数人马黑压压涌出宫来,出风道列开队伍,在魔兵大阵之前,白衣魔帅玄化辟领了四灵魔、双子瘟魔和六毒狂魔出列而来。 四灵魔奉玄化辟之令,先一步冲出阵前向马玉叫道:“马玉老儿不要欺人太甚,是汉子还是龟蛋,战场上自有分晓,何苦出口伤人?” 马玉冷笑一声道:“终于肯出来了么?魔界屡次背信弃义,枉顾天庭圣恩,招至今日灭身大祸。身为天界元帅,我马玉第一个要率兵踏平你这天魔宫。” 四灵魔一听,仰天大笑道:“仙魔之争由来已久,马玉老儿又何苦捏造指责之词?我家大魔王信守承诺,坚守天魔宫不出,对天庭已是仁至义尽,奈何尔等不知深浅,自来送死,妄谈什么信义?岂不可笑。” 马玉冷笑一声刚要回骂,身旁风声一现,赵宇已然近前道:“早知魔宫无耻,大哥又何必与他费话,且看是他的四灵邪狂,还是我五瘟天王的鞭硬。” 那边双子瘟魔也已一齐冲上前道:“四灵魔请回,把这交锋的第一仗交给我二人好了。” 四灵魔知道这双子瘟魔手中的毒粉、戾气令人防不胜防,厉害处不在自己的四灵毒物之下,因此点头同意,退回阵中。 这边马玉也冲赵宇道声:“二弟小心!”将战场交予赵元帅。 这赵宇号称五瘟天王,是各类瘟魔的克星,见双子瘟魔这两个毒物冲近前来,也不搭话,举鞭照兄魔乌叠头上砸去。 别看双子瘟魔叫得狂,他们所依仗的却是邪毒、暗算,又哪里敢与赵元帅这等以勇出名的人物硬碰?那乌叠呼地斜向窜出,同时出手奇快,一杓毒粉已在身形窜出的同时由罐中舀出,顺激涌的海水泼向赵宇。而另一边,弟魔乌耸的红丝戾气也已出壶,虽在水中,那乌耸的风扇依然扇起滔滔浪潮,裹了红丝戾气同兄长的毒粉一道向赵元帅夹击而来。 两个毒物邪术尽展,当日天庭之战,毒粉、戾气为太阳星君罡火所败,今日在水下却不虑有失,以至二人认定了赵宇会中招,乌叠竟调头回身,和弟弟乌耸一道向赵宇追杀过去。 那赵宇却是豁出去般,不避不退,直至毒粉戾气近身,这才神功暗运,刹那间竟将身前数丈方圆的海水冻为冰块,那毒粉戾气俱被冻结其中,失去了威力。 双子瘟魔没料到赵元帅会有此一着,急刹身形时,赵宇的双鞭已狠狠地击在冰块之上,无数碎冰裹了赵元帅的仙功劲气,飞蝗般向着双子瘟魔兜头射至。 双子瘟魔晓得这些冰块的厉害,急忙招架,而赵宇已然趁着两个魔头手忙脚乱之际,箭一般穿越身前海水直扑弟魔乌耸。 立在天魔宫前的玄化辟一见此情,心知不妙,身形霍地晃出无穷幻影,其中一个身影闪电般被甩飞出去,直扑赵宇赵元帅。 玄化辟对赵宇与双子瘟魔间的战事判断的极为准确,出手也很及时,无奈对面三位元帅也不是省油的灯。那玄化辟的一个化身刚到阵前,蓦地里一把大刀迎面劈来,关宵关元帅已然先行一步截下了玄化辟的魔招。双方对攻,轰隆一声大响,虽然只是玄化辟的一个幻影,其魔力已是非同小可,关元帅的身形立时倒飞出去,但玄化辟也暂时丧失了继续进击的能力。 那边四灵魔却已“啊呀!”一声惊叫起来。 再看关元帅,却非真的败退,而是借着玄化辟的一击之力,大刀反削,砍向了被赵宇击得向后退来的弟魔乌耸。 乌耸被激溅的碎冰弄得手忙脚乱,不及闪避下与赵元帅的神鞭硬碰了一记。论实力,他哪里是赵元帅神力的对手?立时被砸得向后飞出,正要借机退回阵中,不意才一转向,面前白芒忽现,一柄大刀挟巨力划开海水,直奔面门。 乌耸一声惨叫,被关元帅的大力斩作两截。 乌叠听到弟弟惨死的声音,心中一痛,动作稍缓,眼中已然银芒乱闪,赵宇赵元帅的十二支银针无声无息,穿越海水,贯入乌叠眉心。 眨眼间连失两员大将,玄化辟气得径直来在战场中间叫骂道:“赵宇,要人出手相助,你算什么天庭元帅?” 第275章 马玉心知这玄化辟魔功深厚,眼见对方动了真怒,担心自己两个兄弟有失,哈哈一笑来在阵前道:“先出手相助的是玄帅自己吧?” 玄化辟命人收了双子瘟魔的尸体,冲马玉点指道:“两军交锋,什么话都是多余的,让我领教一下马元帅的高招就是了。” 马玉剑眉傲立道:“玄帅之言正合我意,你的千变幻身冠绝三界,我马玉早想领教。” 后面观战的温琼一听吓了一跳,他知马玉神功绝顶,但那玄化辟又岂是好对付的?急忙也摧开海水来在阵前道:“玄化辟,两军交锋,谁有空和你在这里单打独斗?今日天兵即将马踏魔宫,玄帅居然还有心在这里逞匹夫之勇。” “原来温元帅也是个光棍人物。”玄化辟一声冷笑道:“现在就论输赢,温元帅言之过早,你既认为这是两军交锋,我便教教你怎么挥军作战。”说罢一声令下,四灵魔与六毒狂魔嗷一声率兵冲杀上来。 玉帝虽然远在后方阵中,一道灵觉却把前方战事把握得清清楚楚,见那玄化辟被双子瘟魔之死激怒,立时下令二十八宿前往增援。 得二十八宿相助,马玉去了与玄化辟的独战之心,高声叫道:“教我作战么?你玄帅还不够格。”说罢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向前,反把玄化辟等人困在中间围攻起来。 这边战事刚起,那边玉帝突然下达了收兵的命令。四位元帅虽然迷惑,然而军令如山,与二十八宿虚晃一招,向后方大军阵中退入。 玄化辟却是得理不饶人,毫无畏惧地追杀上来,以单兵之力猛冲向天庭主力人马。 玉帝与三宫大帝端立阵前,目光却穿透交锋战阵望向虚无远方,突然间玉帝对三位大帝笑道:“来了。” 天皇大帝也笑道:“果然一切都在玉帝料中。”众人接应四大元帅及二十八宿入阵后一齐返身阵中。 天罡地煞大阵刚刚启动,从天庭大军的后方及左右两侧同时传来喊杀之声,阿修罗与无影魔各带一支魔兵从两翼杀到,在无数猛兽的巨啸声中,一了、百了、千了三位长老驱动百兽兵团也从后向天庭人马袭来。 噗一声魔云卷动海水,南海海底立变一片漩涡,然而天庭众将却已避入天罡地煞阵中,无数身影如走马灯般逐一出现阵前,却又一触即退,层层仙浪如涛狂涌,偏是不与魔兵正面接实。一个时辰过后,魔兵进击的锐气立锉。 阿修罗在南天门外曾大破天罡地煞阵,但玉帝此次却是有备而来,雷部二十四神加入地煞阵中,弥补了由于地煞星伤亡而导致的缺口。北斗七星更是脚踏罡风,与天罡众星在大阵中另嵌天罡北斗大阵,阵阵相套、环环互扣,如巨大的漩涡之中嵌入了无数小旋风。再加上玉帝和三宫大帝等人的从中坐镇,阿修罗如何能攻得进去? 双方正自僵持不下,一阵白影闪动,白袍教主突然带了众弟子出现在天罡地煞阵外。无影魔的声音高呼道:“三军儿郎听真,仙界攻打栖雷山的人马全军覆灭,雷霆教主亲自来援,天庭人马已成困兽,三界一统指日可待,大家要奋勇向前,活捉玉帝。” “活捉玉帝、活捉玉帝…” 魔界人马乍听无影魔之言,立时重新振奋起来,巨大的喝杀声响彻海底。 仙界中人见那白袍教主果然神气活现地率领众弟子现身阵前,一种无形的压抑立时在心中蔓延开来,双方士气此消彼长,天庭人马的斗志在对方的喊杀声中完全被压了下去,阵中渐渐呈现出一种末日来临般的低靡气象。 玉帝怎会相信无影魔的谎言,然而那白袍教主确已从栖雷山赶来,率了弟子们如一把利锥般向大阵中穿透进来。 “教主莫不是被人赶到这里的吧?”眼见大阵要被白袍教主摧开一道缺口,玉帝亲自率了二十八宿迎上前去道:“不然教主怎会一个兵也不带?” 玉帝此言以神功发出,蔚然穿越整座大阵。天兵天将们听到玉帝那充满自信的声音,心中立时安定下来,将大阵守得固若金汤。敌人活捉玉帝的呼声也在玉帝那巍如山岳的笑声之前显得苍白无力起来,终于渐至停歇。 那白袍教主刚刚大败一场,心中一肚子怨气待发,被玉帝阻住去路,立时晃出千里巨袍,巨鲸般向大阵横撞过来。 见对方闷声出招,似有满腔怨气待泄,玉帝心中立时有了底,无上仙功于空一拉,整座南海的海水都被他一把劲气牢牢撰住。“原来教主果然是在诈人。”玉帝说罢,仙功骤发,呼一声,无尽海水如山般向白袍教主身上猛压下去。 白袍教主晃出的身形确是大得骇人,却架不住玉帝的水沉,巨袍不但没能威胁对手,反成了自身累赘,兜着千顷碧涛呼地被压入海底。那天干地支魔们见师父燥进失利,心中一惊间,已被二十八宿一个冲锋击退了回去,魔界又一轮进攻立告瓦解。 迫退白袍教主,玉帝并不乘胜追击,命众人再次退回阵中,继续以大阵的玄妙消耗敌人的士气,静待反击之机的到来。正这时阵角一开,四道人影鱼跃而入,却是天罡众星见四大天师到来,将其放入阵中。 一见四人到来,玉帝登时大喜,他虽不信敌人之言,但难免对紫微大帝众人的安危起了担忧。 听罢四大天师的叙述,玉帝笑道:“阿修罗反应够快,竟晓得化不利为有利,想趁你们到来前造谣生势,攻破大阵。既然千手剑侠等人有此计划,咱们便让阿修罗小胜一场又何妨?” 天皇大帝在旁点头道:“不错,此战再耗下去,阿修罗定会利用伏羲大帝与宓妃的性命来相胁,那时反不利千手剑侠他们救人了。” 众人议定,大阵立起变化,后军化前军,舍守为攻,呈三角形向上强行破围而去。 阿修罗一见敌人要逃,组织起大军衔尾追杀,玉帝率四大元帅及二十八宿经过一番苦战,总算保得全军顺利“逃”出海面,于空重组阵脚,再度与阿修罗追来的大军呈现出对峙之局。 见天庭人马不再“逃跑”,阿修罗刚要命人攻击,突然一阵大乱自海面上由东而来。 ———— 千手剑侠、鸠盘荼、瞽目神弓、金刚铁掌四个人比四大天师稍迟一步来在南海。他四人警慎而行,为确保不泄露行踪,四个人入水化做四尾小鱼,混入鱼群中,收束一切法力,仅由瞽目神弓的意测术驱动鱼群,避过魔兵设在水下的重重暗哨,神不知鬼不觉向着天魔宫方向逼近。 远处已可看见天魔宫横亘水下的巨大轮廓,便在此时,鱼群一阵大乱,四尾大鲨穿过鱼群径直向前游去。 “不对!”鸠盘荼传音入耳,对千手剑侠道:“这四条鲨鱼见猎物而不捕食,如此匆匆向前,分明有目的而来,多半是由人幻化成的。” 千手剑侠低声回道:“如果是魔界中人,断不用如此隐藏行迹,难不成玉帝另派了人来救伏羲大帝?” 二人私语之际,瞽目神弓意测术已追上那四尾大鲨,发现四条鱼竟也是朝了天魔宫方向直扑过去,他急忙传告其他三人,四人离了鱼群,向对方追去。 再看前方四条鲨鱼,潜越了阿修罗大军留在水下的岗哨,径直来在天魔宫外的旋风地带,四条鱼一晃身,竟化作无影魔和四个不知名魔将的面孔,钻入旋风中不见。 “这四人定是假扮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无影魔何须如此鬼崇?”随后而来的千手剑侠等人停身不前,在水下一边徘徊游动,一边商议对策。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鸠盘荼接过千手剑侠的话道:“只要他们是假的,咱们便可以来个以假乱真。” “如何个以假乱真法?”金刚铁掌知道鸠盘荼足智多谋,而且向来不按常理行事,她想出来的办法多半出人意料,却十分可行。 听金刚铁掌发问,鸠盘荼笑笑不答,却一晃身变做了无影魔的模样。其他三人一看都笑起来,各自将身一晃,与前方四尾鲨鱼化出的四人一般无二,四人哈哈一笑,也向着天魔宫外的旋风内钻了进去。 ———— 魔宫之中,由于大批魔将都上了战场,偌大的宫中除了一批守卫外,只剩下了罗刹女母女和随侍在侧的八色妖娆。 刹魔公主自回到天魔宫后便闷闷不乐,从感情上讲,无论仙魔谁对谁错,她都会站在父母一侧,但在她心底深处,却深深怀念与玉龙女等人在一起时短暂而快乐的时光。尤其是自从鄢墟城回来,父亲阿修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自己不再慈祥,仿如一夜之间恢复了魔王本性。刹魔公主第一次觉得父亲原来是那么地可怕,而更令刹魔公主担心的是,父亲终有一日会令自己随他上战场,一旦与秋霜雪在战场上相遇,自己该如何对待救命恩人?还有那被押在牢中的宓妃,若非她与千手剑侠等人出手相救,自己同样难逃辄无隐的毒手,可如今自己却只能坐看恩人成为父亲的阶下囚。刹魔公主心中陷入了矛盾痛苦之中。 “魔儿,你又在生闷气了么?”罗刹女见女儿坐在床沿低了头一个人发呆,过来劝道:“不要怪你父王说你,偷出魔宫本已不该,却又把三位长老辛苦夺来的地珠给了敌人,若换作是旁人,你父王焉能容她?如今只不过骂你几句,你应当体谅他统领群魔的不易。” 刹魔公主幽幽道:“可是仙魔互不相犯,大家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宓妃姐姐怎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放了她好不好?” “你也太天真了。”罗刹女在女儿身旁坐下道:“仙魔亘古以来便处于对立之局,尤其在战场上,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仙魔有不同的思想,对事物的见解截然相反,既便你想与他们和平相处,他们也会因你是魔而憎厌你,并处心积虑欲除你而后快。 第276章 当日宓妃等人是想利用你胁迫魔界,所以她们才会出手救你,你今日放过了她,将来她却不一定会对你投桃报李。” “不是这样的。”刹魔公主道:“我所见到的仙界中人根本不像母亲你说的这样。” “你被她们骗得好苦。”罗刹女摇摇头打断女儿话道:“若不是他们假仁假义,怎会从你手中骗去地珠?一旦他们再从昆仑子手中夺得天珠,魔界又将陷入险境,你父王正是迫于无奈,才会发动战争,要在天庭夺回天珠之前消除这个隐患,以永保魔界太平。” 刹魔公主不服气道:“当初天地双珠俱在仙界中人手上,魔界也并不曾因此而被灭掉啊?” 罗刹女见女儿执迷不悟,无奈叹气道:“你并不曾经历过仙魔大战,魔界忍辱偷生,这才能苟延至今,与敌相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父王若不早做打算,将来大祸临头,再后悔便已迟了,等你明白了人心难测后,你就会懂得,只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母女二人正在争论,花含玉进来报道:“禀夫人,无影魔已回了天魔宫,现在外求见。” 一听无影魔求见,罗刹女皱眉道:“他们几个人?” “四个人。”花含玉说罢,罗刹女冷冷一笑道:“你知道怎么做了?” 罗刹女这话没头没脑,那花含玉却似乎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点头道:“夫人放心,蜂蝶柔和佳兴媛已从另一个方向出了天魔宫。” 同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罗刹女却听得微笑起来,点点头道:“让无影魔他们去侧殿等我。” 花含玉离去后,罗刹女轻轻对刹魔公主道:“魔儿,这个无影魔是坏人假扮来骗咱们的,待会儿如果他们要动手,咱们不必和他们硬拼,只须将他们拖住便成。” “坏人?”刹魔公主吃惊道:“娘没见过他们,怎知这个无影魔叔叔是由坏人假扮的?” 罗刹女微微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见你无影魔叔叔入后宫须要人通报的?” “是啊!”经母亲这一说,刹魔公主才突然醒悟过来,以前不谙世事也就罢了,如今仔细想想,那无影魔出入自己与父母居住的后宫竟是从不避讳,此事大违常理。 见刹魔公主大睁双眼,一副问询的姿态,罗刹女神秘一笑道:“这些人知道你无影魔叔叔与你父王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扮做他的样子来骗咱们,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无影魔与你父王等同一人,他们扮作旁人也就罢了,扮做无影魔么,哼——”罗刹女轻蔑地哼一声后才道:“却恰恰瞒不过我与八色妖娆。” 刹魔公主一听奇怪道:“咦,无影魔叔叔与父王又有什么关系?” 罗刹女似乎一点也不因敌人在侧而心中担忧,反抚抚女儿头发,向刹魔公主解释道:“其实很简单,你无影魔叔叔是你父王修炼刹魔大法时意外生成的产物,他根本就是你父王的影子所化而成,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魔儿你切不可告诉任何人。” “魔儿明白。”刹魔公主乖乖点头后问道:“母亲准备怎么对付那四个坏人?” 罗刹女笑道:“让他们先在侧殿等着好了,蜂蝶柔和佳兴媛已去通知你父王,等他一回来,这四个坏人便再也出不了天魔宫了。” 罗刹女刚一说完,花含玉忽然又跑了进来,哭笑不得道:“夫人,又有一个无影魔领了人要见夫人。” “什么?”罗刹女还没发问,那花含玉已接着道:“这个无影魔还让我转告夫人,先前来的那个无影魔是假的。” “贼喊捉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罗刹女站了起来道:“你叫他们在殿外等候,再去把先前那四个冒牌货也一并叫来。” “是!”花含玉应一声转身离去,罗刹女对刹魔公主道:“魔儿,跟娘看一出好戏去。” ———— 仙界另一支人马由接火天君率领火部正神协助四海龙王的水兵突袭东海灵蛇岛,战事顺利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至让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四海龙王的心忽悠一下子提了起来。 事实很快便证明,战场上任何的担心都不是多余的。当四海水兵势如破竹一路杀进灵蛇岛深处时,却发现自己一头扎入了一片扑面罩来的迷蒙尘烟之中。 尘烟本不可怕,可怕的是当尘烟触体,后面的人突然看见一支支利箭自前面之人的后心处透出,他们不由得骇然出声。许多人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已遭利箭穿心而亡。 “是尘烟箭队!咱们中了敌人的埋伏。”接火天君大叫出声。 四海龙王眼见情况不对,立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无数水兵争相向后,要逃出灵蛇岛去。然而才一转身,这些水族兵马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变得一片波光粼粼,入目银芒璀璨,令人如入幻境。条条炫烂的光线轻盈如飞燕,眨眼间掠至近前,便在众兵看得如醉如痴之际,厉啸声大作,粼光竟现身成一片箭海,穿透了后方人马的胸膛。 “大家就地集中,全力抵挡飞箭。”东海龙王一面大叫着,一面与接火天君分向前后奔去,由四海龙王负责对付尘烟箭队,火部五位正神回身接下了波光箭队的攻击。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很快一轮飞箭的攻击被抗了过去。然而天空之上却又变得朦朦一片,其间夹杂无数波影,水土融汇,不但没有凝结成泥,反交杂成雾笼罩了整座灵蛇岛。 “不好。”东海龙王知道厉害,高声下令道:“所有人马集中在一起就地坚守,大家不要慌,千万不要乱闯,准备好你们身边的每一件武器,弓箭,暗器,只要有烟雾或波光靠近,便全力出击,务要将袭来的箭阵击垮。” 这一招果然奏效,经过不断付出的伤亡代价,四海水兵渐渐摸清了尘烟箭队和波光箭队来袭的规律,将对方的攻击一次次挡了下来。虽然尘烟和波光迷阵中处处杀机,奈何四海水兵立定了身躯纹丝不动,纵然上空不时箭影弥漫,仙界一方伤亡的人数却已越来越少。 生死一线的紧张气氛中,时间不知不觉一点点耗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敌人箭队的攻击终于完全停止了下来。 看看那依旧被波光和尘烟笼罩的天空,西海龙王和东海龙王商议道:“看来敌人的箭已用完,咱们是否应该趁此机会发起突围?” “万万不可。”北海龙王为人比较沉稳,闻言反对道:“五行箭被阿修罗悄然派来灵蛇岛,说明他们早已料定了咱们会对魔界展开反攻。敌人准备充分,又怎么会如此快便技穷?况且海蛇女姐妹加上五行箭的实力并不比咱们弱,一旦冒险突围,被敌人将队伍截断,将很难再把人聚集起来。最怕是敌人见箭阵失去作用,才对咱们使出这种假象诱敌。所以我认为绝不可在形势没有明朗之前冒险突围。” 南海龙王也同意北海龙王的观点,四人一同返往后方去寻接火天君等人,双方见面,五位火部正神的想法与四海龙王出奇地一致。 “不过死守也不是办法。”接火天君道:“咱们最好能派人突围求援。” 议定计策,火部正神中的翼火蛇自告奋勇,要潜出求救。这火部五位正神以接火天君为首,其余四人中,金火虎最猛,室火猪力大,觜火猴灵动,翼火蛇则专擅潜行。在场九人中,确找不出第二个比翼火蛇更合适的人选。 东海龙王与接火天君对望一眼,二人点头同意。当下翼火蛇现出原形,却是一条带翅红蛇,蛇身火焰渐次加剧,燃得狠时,竟化成一团若隐若现的热气,嗖地窜了出去,无声无息向着尘烟箭阵的阵脚处钻出。 静待良久,敌阵中并无打斗声起,众人刚以为翼火蛇已成功突围之时,前方一阵轻风漫卷,两道丽影在尘烟中扩开一条通途,自远飘近。 接火天君等人一见大惊,来的正是灵蛇岛主人海蛇女与她的师妹花瘴女。 海蛇女依然酥胸高挺,只是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却因含煞而变成了立目形状,配在一副瓜子脸上,使整张脸形呈现三角蛇头状,阴森怵人。她身旁的花瘴女则仍是一派冷艳姿态,秀丽的面容上不动声色,但在她手中提着的,却是一条带翼红蛇! “是翼火蛇。”接火天君大吃一惊,那海蛇女姐妹俱得天绝老人真传,翼火蛇撞在她们的手里,确实不是对手。 海蛇女来在四海龙王的大军前方立定,点指众人道:“东海龙王,你我虽为邻居,却是彼此仇怨不断,如今我丈夫才刚过世,你便领人欺上门来。不过也好,你我今日便借此机会做个了断,你若是个汉子,便不要龟缩在那里,出来与我这妇道人家比试一番,你可有这个种?” 一旁花瘴女听罢冷冷道:“东海龙王没种么?那我就把这条蛇的皮一点点褪掉,看他出不出来。”说罢,抖手幻出一把尖刀,当真便要动手。 “嗷”地一声怒吼,却是室火猪受不得激,冲出去要救人,接火天君一时阻拦不及,室火猪已扑到了海蛇女面前。 “原以为出来的是一条龙,却来了一头猪。”花瘴女一边辱骂着一边将手中翼火蛇丢给海蛇女道:“师姐你且在此等候,看那缩头的龙王敢不敢出来,这头猪交给小妹便是。” 东海龙王眼见室火猪与花瘴女动起手来,明知敌方是激将之计,然而又怎能让室火猪代自己出头?只好对接火天君等人道:“你们守在这里,无论我能否将室火猪带回,万不可再有人出去冒险。”说罢飞身向前哈哈笑道:“海蛇女,你这恶邻我敖广交不起,如此一战定输赢也不失为好办法,只是室火猪与花瘴女在这里碍手碍脚,还是请他二人散开了吧。” 第277章 说着抖手一道狂飙直拍向花瘴女。 花瘴女深得天绝魔功,实力犹在五行箭之上,化身瘴雾,眨眼间已缠得室火猪无退身之路,闻听东海龙王之言,冷笑一声道:“龙王莫急,我收拾这头猪耽误不了你多大功夫。”她说话之间,东海龙王拍出的罡风已至身前。 东海龙王明知室火猪不是花瘴女的对手,有意要接下花瘴女的攻势,好令室火猪脱身,然而蛇影一现,海蛇女的头颅鬼魅般游移动了花瘴女身前,替师妹挡下了东海龙王的攻击。 “龙王救人之心也太切了,有这头猪在这里捣乱,龙王怕是无心与我动手。”海蛇女说罢一掉头道:“既是如此,我便助师妹将这猪除掉,免得乱了龙王之心。” “夫人哪里去?”东海龙王情知花瘴女一个人已令室火猪应付不来,一旦海蛇女插手,室火猪只怕片刻之间便要遭殃,他哪敢放海蛇女离去,晃身向前追击。 海蛇女本就是要引对方出阵,东海龙王等人对付尘烟箭队和波光箭队的办法简单却十分有效,令海蛇女等人也一时束手无策,正不知该否继续发动进攻时,对方派出求援的翼火蛇却恰巧撞到了这两个超级恶女的手中,被两个恶女擒来做了引仙界中人出头的诱饵。 如今目的达到,海蛇女回身招架住东海龙王的攻势,蛇口一张,却将手中的翼火蛇吞下了肚去。 “呀!好歹毒的女人。”翼火蛇已失去抵抗能力,对方用他来胁迫四海兵马,完全没有必要置他于死地,因此东海龙王怎也未料到海蛇女会突然间对翼火蛇遽下“毒口”。 身在后方大队兵马阵中的接火天君也未料到海蛇女会如此狠毒,痛叫一声之际,身旁金火虎、觜火猴已然狂吼着扑了出去。而对面金箭魔、火箭魔也突然现身,两支暗箭齐发,和花瘴女联手将室火猪斩杀当场。 “欺人太甚!”接火天君再也忍不住了,火部五神亲如手足,看着弟兄们一个接一个死在眼前,他纵知是陷阱,仍是抖神枪旋风般扑向前去。 西、南、北三海龙王一见,这还守什么守?三人一门心思,指挥大军起身向外冲杀。 然而三军才动,空中突然厉啸传来。北海龙王猜测的一点没错,这压根便是五行箭的惑敌之计。四海水兵向前一冲,守势破解,无数魔箭立化了尘烟和波光,漫天射下。 众人都知此番若不能突围,便将是全军覆灭之局,声声惨吼中,四海水兵不要命般向前冲杀着,一派惨烈气象。 此时的四海龙王与接火天君等人全都杀红了眼,不顾生死向着海蛇女等人冲了过去。 海蛇女一面躲开东海龙王的神龙狂爪,一面得意地笑道:“四海水兵终于不再做缩头乌龟了么?可惜,不管你们如何拼命,都已难逃一死的命运!” 海蛇女讲这话倒也不是吓唬人,她自认对方已成瓮中之鳖。只可惜海蛇女话音刚落,被尘烟和波光蒙蔽的天空中突然降下片片彩云,贺天祥等三十六天将穿透水箭魔与土箭魔的大阵,神兵天降,刹那间冲得海蛇女姐妹和金、火二魔立足不住,向后退去。 正指挥尘烟、波光箭队对四海水兵痛下杀手的水、土、木三魔也被从后袭来的无数仙界人马击懵了头。不及转身间已被五岳帝君和丹青幻客、娥黄、女英等人困在中间厮杀开来。那倒霉的尘烟箭队和波光箭队失了指挥,被紫微大帝及手下北宫战星们率领人马悉数剿杀。 直到此时,已退出岛外,静待结果的十万灵蛇岛水怪这才反应过来,呼一声回扑上来,然而岛中战事已定,紫微大帝的天兵与四海水兵会合一处,回头对灵蛇岛的水怪们展开了攻击。 海蛇女当然不知道紫微大帝等人缘何会突然在东海出现,但她却知今日战事已定,趁自己的水怪没有遭受重大损失之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与师妹及五行箭一起,领了人马一路败逃,直奔南海而来。 ———— 南海上空,风起云涌,一副末世般的可怕景象。然而遥在北疆的鄢越城中,却是有说有笑,秋无风与碧霞元君等四位夫人正陪着从地府而来的任伯踵众人在大堂议事。 任伯踵来此绝非访友。他率十殿阎王甫离天庭,便分成两路,秦广王、宋帝王、楚江王、阎罗王、转轮王五人径回地府去做准备,另一路则以任伯踵为首,一行六人来在鄢墟城中。 秋无风听得任伯踵等人得玉帝所派,承担下了保卫鄢墟城军民的重任,他一声长叹道:“我秋无风一生仗剑江湖,如今却成了他人之累,惭愧呀惭愧!” 任伯踵笑道:“秋庄主何出此言?人各有命,你承担的是世间万民的和平生计,不久之后,你将驰骋九州,安定人间,这开创盛世民生的大业却非我等打打杀杀所能办到,那时方显你的本领。” 秋无风一笑道:“任大帅说得对,但不知各位此来,准备如何防备魔人的攻击?” 任伯踵道:“仙魔战事已起,战场上无任何侥幸可言,我实无万全之策,若要保得全城军民安全,我倒有一个‘下’策,不知城中人会否答应?” “任大帅太谦了!”秋无风开玩笑道:“让秋某人听听任大帅的下策是什么。” 作伯踵道:“所谓‘下’策,就是想请庄主率领全城人‘下’到地府之中,将这鄢墟城交与仙魔做战场。” “什么?”秋无风这才真的吃了一惊,“原来任大帅所言下策,是这么个下法。此事骇人听闻,城中数十万大活人齐赴鬼域。的确会令敌人摸不着头脑。” 见秋无风吃惊,任伯踵笑道:“要的便是这种效果,越是没人会想到,越会保证城中人的安全。” 秋无风点头道:“此计甚妙,只是未必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办法。” “这却不勉强。”任伯踵道:“士兵们大多已经过两次与鬼卒接触的经历,况且有你这下凡的真龙天子带领,我相信他们对此是不会有异议的。至于城中百姓,若有疑虑者,尽可以劝他们及早离城,走得越远越好,待将来战事已定,再回来也不迟。” “就这样定了。”秋无风点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一旦天庭人马兵逼魔界,魔兵随时有可能到来,我这便派人向城中发出通告,全城军民悉数在南城广场集中,至于如何下到地府,以及众人魂魄离体后真身的保护事项,便全部交由你这位鬼府之皇来处理了。” 第二十八章节全面大战(中) 当秋无风向全城军民言明仙魔战事及任伯踵提出的对众人的保护方案时,出乎秋无风的意料,竟然没有人为此感到害怕。全城军民既便没有鬼魂附体经历之人,在这几日内也都见惯、听惯了鬼神之说,得知自己竟能于有生之年亲身下到地府“参观”,一个个兴奋了起来,哪里用得着秋无风劝说? 此时天将破晓,众居民已来不及回家安置家中什物,一旦日出,众人魂魄离体时将承担很大的风险。幸好大家都清楚,相对于性命来说,那些身外之物已算不得什么? 任伯踵一声令下,早已在地下等候多时的秦广王等五位阎王率了牛头、马面,以及十二时辰鬼等勾魂使者潜出了地面。 广场中的居民们事先已听秋无风说明一切,因此也不害怕,一具具魂魄被勾离体外,排成队随了五位阎王及众勾魂使者们下到地府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已变做一具具“死尸”伏在了地上。任伯踵掏出一个布袋,却是那布袋魔的魔袋。当日任伯踵误伤千手剑侠,布袋魔的身体被魔兵抢了回去,这个魔袋却掉落战场,流入任伯踵之手。如今居然也派上了用场。 只见任伯踵撑开口袋,运用无上冥功,刹那间一道旋风自魔袋口中卷出,漫过整个广场,广场上众人的身体便被那风吸入口袋中去。这袋仿如永不会满,竟将场上人的身体悉数吞了下去。 此时城中的人已只余了碧霞元君等四位夫人,连陈镜瓶、霜华仙子、神龙九子、侍女翠莲等人也随行下到地府保护众人,不过她们当然是不需要魂魄离体的。 见任伯踵扎束好魔袋口,碧霞元君问道:“任先生准备如何安置众人的身体?” 任伯踵道:“务必要放到一个令魔兵找不到的场所。” “我倒有一个所在,魔兵必定不会闯入。”碧霞元君沉吟道:“只是那里煞气极重,只怕这些人被邪气所浸,将来会因此误入歧途。” “这却无妨。”任伯踵笑道:“布袋魔的这个袋子便是有这点好处,任你外面闹翻天,它里面自成乾坤,水火不浸。” “这就好办了。”碧霞元君道:“五花山天莲岭乃是昔日伏羲大帝镇压九鬼之所,虽阻不得贼人挖掘,但阴魂恶鬼却不敢靠近。那鬼母的九个小鬼长年被困山中,戾气浸透山腹,使得虫怪一类也不敢掘山,因此除非消息走漏,否则魔界的哨探断不会寻到那里去。” “好,就是那里了。”任伯踵一言定夺,运神功将魔袋藏入了那曾被鹰喙掘开的厉鬼坟茔之内。 一切刚刚安置妥当,鄢墟城地下突然有无数的灾虫破土而出。任伯踵等人见状,立知魔界此番派出的是冥吞盎率领的八蜡灾神。众人知那虫子受八蜡驱使来做哨探,因此也不去管,任它们在城中肆虐,只隐了身静待对方魔兵魔将的出现。 不过半个时辰,“嗡嗡”数声,鄢越城上空突然出现几个巨大的虫团,那虫团掠入城来,见全无抵抗,轰地散了开来,将一座城池湮灭在了无数飞虫的身影之下。 第278章 “奇怪!城中人都去了哪里?”随着一声问询,几个身影现身上空,果然是冥吞盎及其手下的七个灾神,只是此时在冥吞盎身旁又多了两个人,却是投靠了魔界的一炁星君和火龙护法,发出问话的人正是那火龙护法。 “我的虫子虫孙遍布九州,这些人如果离城,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它们的眼线。”冥吞盎自信地道:“依我之见,这帮凡人必定就在左近,只是被仙界中人以法藏起罢了。” “只要他们仍在这附近,便逃不过咱们的法眼。”一炁星君阴阴冷笑道:“但不知是哪些人在此保护这些凡夫俗子?今日方要他们知道本星君的手段。” 三个魔人商议一番后分散了开来,一炁星君与火龙护法做一伙,冥吞盎与啖心螟做一伙,其余六个灾神,三个一堆,分成四组向四城潜去。 可笑这些魔人们各展奇功,将一家一户的茅厕下都钻了一遍,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找到。 “奇怪,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掉呢?”冥吞盎带了啖心螟返回来时,正碰上同样一无所获的一炁星君与火龙护法。 听冥吞盎发问,一炁星君道:“三界之中能瞒过盎帅手下虫哨的地方只有三处所在。” 冥吞盎问道:“哪三处?” 一炁星君冷笑道:“一处天庭,一处地府,再一处便是四海水域。上天么,动静太大,四海中同样战事不断,未必比地上安全。只有阴司之内,大力鬼王刚刚战败,那十殿阎王正是得势之时,依我看,这城中之人多半是做了活鬼。” “不错!”冥吞盎恍然大悟道:“如此众多的凡人上天庭势必惊动四野,决瞒不过咱们的耳目,他们唯一可去的地方便是地府,带活人下地府,混淆阴阳,仙界为了打赢这场战争真是不择手段。” 二人正说话间,铜头贼、铁齿蟊、巨颚特也返了回来。冥吞盎问道:“食叶蝗他们呢?” 铁齿蟊道:“他们去了东城,那一带贫民较多,屋舍凌乱,一时三刻搜索不完。” “不用了,叫他们回来。”冥吞盎打断铁齿蟊的话道:“我知道这帮凡夫俗子们逃去了哪里。” “是!”铁齿蟊应一声刚要去召回同伴,众魔心中忽然警兆大现,一齐回头时,一个身影自东城方向飞窜过来。 现场众人哪个不是身具异能?眼见奔逃而来的飞须螽身陷危机,便要扑前接应,不料就在此时,一道剑光闪电般没入了飞须螽背心。剑尖自飞须螽胸前突出的刹那,这魔虫发出一声惨叫掉落地面。 人影一现,任伯踵自飞须螽身上拔出斩魄神剑,腾身上到高空道:“各位既然来了,也便不要急着走了。” 原来任伯踵等人眼见敌人实力强大,避过正面迎敌,潜伏城中寻觅良机。可笑魔人竟四下散了开来,给了众人以各个击破的机会,于是任伯踵等人悄悄缀上了食叶蝗这一组魔虫。 那食叶蝗、啮根蜡、飞须螽三个魔头搜遍了东城区,不见敌踪,渐渐放松了警惕,哪知任伯踵等人却择其欲返之际突然出击,将食叶蝗、啮根蜡立斩剑下。飞须螽不愧是八蜡中行动最快之人,双枪如电,竟然被他突出重围,然而以他的能耐又怎能当得过任伯踵的无上冥功?其最终仍是难逃一死。 任伯踵等人这一出手,立时惊动了冥吞盎众魔。碧霞元君等人也便不再隐藏,腾空现身,来在敌人面前。 眨眼间三名手下死于非命,冥吞盎勃然大怒,点指任伯踵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敢伤我的手下?” 一炁星君却是在地府见过任伯踵,替冥吞盎介绍道:“冥帅莫恼,此人乃是地府新任鬼皇任伯踵,专擅诡谲之道,大力鬼王尚且在他手下屡遭暗算,食叶蝗等人碰到他也算倒霉。” 冥吞盎一听更恼,叫道:“堂堂鬼皇竟耍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有本事真刀真枪来与我冥吞盎大战一场。” 任伯踵听一炁星君话中有意贬低自己,冷笑一声对冥吞盎道:“魔界出动盎帅的虫魔之师,来对付一帮凡间城民,难道不算是穷凶极恶、不择手段的做法吗?战场之上兵不厌诈,盎帅之言令人可笑。” 听对方居然笑话自己无知,冥吞盎面上登时挂不住,飘身向前道:“口气不小,那便让我冥吞盎见识一下你这地府之皇的手段好了。” 一炁星君见冥吞盎丝毫没把任伯踵放在眼里,在后提醒道:“盎帅莫要轻敌,这任伯踵已得丰都大帝真传,委实有些本领,他鬼皇之位却不是单靠阴谋得来的。” 冥吞盎一听,更坚定了与任伯踵比武之心,似任伯踵这等智勇双全之人,将来必会成为魔界大敌,不如趁此机会将其除去。冥吞盎却不知大力鬼王与他一门心思,然而直到栽在任伯踵手中也没能伤这任大帅一根汗毛。 任伯踵见冥吞盎要与自己单独较量,也是正中下怀,虽说趁敌不备,除去了对方三员大将,但己方除了自己,却仍是没人能和一炁星君或冥吞盎为敌,若能将这二人去掉其一,将会大大增加此战的胜算。 想到这里,任伯踵点头道:“我若不答应,会令盎帅认为我地府无人,如此便领教了。” 这冥吞盎并没有和任伯踵打过交道,不知道任伯踵的厉害。那一炁星君却是打量罢对方来人后,心知唯有这任伯踵具备威胁到自己的实力,若能借冥吞盎耗其功力,则待会儿动起手来,自己将稳立于不败之地。 有了私心作梗,一炁星君当然不会反对冥吞盎与任伯踵动手。 等二人一交上手,冥吞盎才大吃一惊,那任伯踵的功法变化竟是不输于自己,虽然出招保守、十分谨慎,但一招一式却是守的滴水不漏。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便那样在鄢墟城上空耗战下去。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一炁星君在后一看,心知任伯踵定是想留着实力防备自己,因此才不敢与冥吞盎全力交锋,他心中冷笑,这回可不是你姓任的可以控制得了的。 主意打定,一炁星君冲冥吞盎开口叫道:“盎帅久和丰都大帝打交道,当知这任伯踵的功法以阴柔见长,盎帅若不能设法攻破其守势,待力量耗尽,便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 其实冥吞盎此时已是攻多守少,二人交战时间一久,冥吞盎便渐渐失了耐性,只是任伯踵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却令他不得不防备一二。 此刻听一炁星君这一叫唤,冥吞盎立时意识到任伯踵是在耗自己的力气,诚如一炁星君所言,自己采取进攻的态势,耗力要比任伯踵为大,若不能在力尽前攻破对方守势,迟早会被敌人所乘,反不如放手一搏。交战至此,冥吞盎自信对任伯踵的打法已了解一二,相信那任伯踵在自己全力强攻之下,绝没有力气反戈一击。 想到这里,冥吞盎不再迟疑,抛开最后一点顾虑,向任伯踵全力出击。然而那任伯踵却似乎抱定了死守的态度,任冥吞盎攻势如何狂猛,仍是不急不躁,纵然看似危机重重,却如中流砥柱,岿然不动。 魔界一方眼见自己的元帅大发神威,打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顿时兴奋得喝起彩来,阵阵声浪与冥吞盎的狂攻交汇在一起,营造出了可压倒一切的气势。 一炁星君心中得意,在冥吞盎如此强攻之下,看那任伯踵还能保得多少底气? 仙界一方的碧霞元君等人却是瞧得心惊肉跳,本来在他们心目中,任伯踵的实力是要强过冥吞盎的,至少不在冥吞盎之下,只不知为何任伯踵却只守不攻,长此下去,一旦有个疏忽闪失,岂不是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别人着急,任伯踵却已是成竹在胸,他知道一个人的习惯一旦形成,短时间内是改不过来的,打仗也是,一旦其中一方进入完全的攻势之内,往往会收不住手,直到分出胜负。任伯踵苦耗良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要知道冥吞盎魔功深厚,要致他于死地谈何容易,但若不能用雷霆手段将此魔头除去,等一炁星君等人一起攻来时,敌方两大高手联合,己方将丧失击退这些魔人的机会。 说到底任伯踵使的仍是惑敌之计,先利用一炁星君的私心将其稳住,再令冥吞盎生出对方不敢放手一搏的思想,静待敌人攻势转老。 此时眼见时机成熟,任伯踵厉啸一声,功法突变,强大的魔功如突然涌现的狂涛般向猛攻而来的冥吞盎硬撞过去。 冥吞盎哪里知道任伯踵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丰都大帝与大力鬼王的两种神功,见对方功法竟能在毫无征兆间由至柔转为至刚,他心中立知不妙。然而猝不及防下冥吞盎根本来不及回避,双方魔功已硬碰在一起。一个有备而发,一个措手不及,高下立判,冥吞盎那巨大的虫身打着滚向后跌出。 一炁星君怎会料到是这个结局,大吼一声急扑上去,截下了紧追冥吞盎而来的任伯踵。 霞碧元君等四位夫人和五殿阎罗此时才知任伯踵一昧苦守的用意,九人一齐扑了上来,要在冥吞盎魔功复原之前将其铲除。 倘能就此取了冥吞盎性命,将会是对魔界的一大打击。 魔界一方八蜡灾神虽只剩了铜头贼、铁齿蟊、巨颚特、啖心螟四个魔虫,但却仍是悍不畏死地迎上众人,与火龙护法一道,组成防线,牢牢将受伤的冥吞盎护在中间。 碧霞元君等人一个冲锋没能将火龙护法等人冲散,那城中的无数魔虫已浪潮般涌了过来,刹那间将九人湮没其间,鄢墟城中上演了一场人虫大战。 一炁星君这边却是越打越惊,那任伯踵虽然被冥吞盎消耗掉不少功力,然而两大绝学配合来用,攻守兼备,变化莫测,仍是完全不露败像。 第279章 一炁星君再反观自己一方,看似虫多势众,但那些魔虫全仗着脑袋不灵活,才会前赴后继地扑上去送死,一旦被仙界中人找到可乘之机,说不定真会要了冥吞盎的性命,若冥吞盎有个什么闪失,阿修罗焉能答应?那时自己在仙魔两界都将失去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一炁星君虚晃一招,避过任伯踵的攻击,对魔虫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 玉帝与阿修罗一见追逃而来的两支人马多为水兵水怪,已知灵蛇岛战事的结果。仙魔双方各派人接应己方兵马合并一处。 眼见两处人马都已失利,阿修罗终于放弃了对天庭一战而定的狂妄想法,与白袍教主率了无影魔、一了、百了、千了三大长老以及玄化辟等人出阵叫战。 听得阿修罗叫阵,玉帝也率了四宫大帝等人来在阵前。 双方见面,玉帝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一点笑意,冷眼望向阿修罗道:“事到如今,大魔王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修罗脸上同样冷若冰霜,开口问责道:“果然不愧是天庭之主,才出道便给我施出这许多的下马威,只是你率人对我魔界大举进犯,难道不违背天庭假仁假义的一贯宗旨么?” “道理不是讲给你这种人听的。”玉帝双手一负,毫不客气道:“大魔王屡次背信,自食其言,犯我地府,杀我仙人,与我讲理,你不配。” “玉帝欺人太甚。”阿修罗被人直面斥责,发怒道:“众目睽睽,玉帝是在逼我动手。” 玉帝想都不想,径直接口道:“如此,请指教。” 这倒不是玉帝好战,此次天庭来将人数众多,然而似赤火老祖、十二金仙一类翘楚已大多罹难,因此天庭人马在大面积作战的情况下虽仍不输给魔界,但单打独斗时,除了自己,却是无人能和阿修罗及魔界四大长老一类的人物匹敌。所以玉帝这种干脆利落的作法既是对敌人的一种藐视,又是在阻止手下人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倘能就此与阿修罗一决高下,以二人的胜负决定仙魔之争的结果,岂不胜过无数人马惨死阵前? 见玉帝有意要逼阿修罗展开决战,一旁的白袍教主插话道:“三弟且莫和这等小儿较真,天庭人马灭我雷霆教,十万弟子的血仇焉能不报,这第一仗便让给老哥哥我了。” 对面仙界之中的琼波仙子一见,立时柳眉倒立,出列请战道:“这白袍老儿欺我太甚,请玉帝将这一仗让给小女子。” 琼波仙子气得狠了,却没见到身后众人俱露出大讶神色,他们当然不知道白袍教主什么时候犯了琼波仙子的忌讳,被这琼波仙子如此记恨? 也难怪,琼波仙子这番苦楚却是不好向人明言。 这琼波仙子一直喜欢西海龙王之子小白龙。小白龙迎娶宓妃之日,琼波仙子伤心欲绝,立誓终身不嫁,独自隐居南海碧波岛,坐看日出日落,消遣寥落情怀。 其时正是仙魔和好阶段,那魔王夫人罗刹女见琼波仙子落寞,有意结纳,与之交好。琼波仙子在极端痛苦之时得人安慰,自然将罗刹女视做知己,与之结拜姐妹,常常出入天魔宫。岂料一来二去,被白袍教主撞见,那白袍教主一生未娶,偏是对这琼波仙子一见钟情,这才央罗刹女从中撮合,结果自然是遭到了琼波仙子的断然拒绝。 此事本已到此为止,谁料仙魔重燃战火,罗刹女一来不愿琼波仙子相助天庭,二来也想送白袍教主一个人情,于是把琼波仙子骗入天魔宫中,软逼硬劝,迫琼波仙子就范。经此大辱,琼波仙子对白袍教主自是恨之入骨。 玉帝本不愿让琼波仙子出战,但那琼波仙子说完话不待玉帝点头,径直冲到了两军阵前。 就在众人都在为琼波仙子捏把汗之际,那边的白袍教主却犹豫了起来。以白袍教主的实力当然不惧仙界中任何一人,但他见出战的竟是琼波仙子时,心下犯了难。此战代表的不是个人利益,若白袍教主对琼波仙子手下留情,势必影响魔界士气,但若痛下杀手,他却又着实舍不得。 立在白袍教主身后的海蛇女猜出了白袍教主的心思。 海蛇女的丈夫独脚龙神与白袍教主及阿修罗八拜结交,她经常出入天魔宫,岂能不知道白袍教主对琼波仙子的心意?此刻见白袍教主面现犹疑之色,出于女儿家的敏锐心理,她明白了这位大伯的为难之处。飘身向前哈哈一笑道:“琼波妹子,教主他怎会与你一般见识,咱们都是女儿家,也不必较真,让姐姐陪你玩两手好了。” “你要找死也由得你。”琼波仙子铁了心要寻人出气,海蛇女却是有意讨好白袍教主,二人倾刻间动起手来。 海蛇女不愧是天绝老人的得意弟子,一身魔功出神入化,倏忽间蛇身飞舞,连缠带咬,全身上下无不是致命武器。然而琼波仙子能位列十二金仙之一,也是绝非偶然,虽然此刻一身道服,依然难掩其秀丽,倒竖的柳眉尤显修长,圆睁的杏目更具芳华,一柄拂尘如龙出水,与海蛇女正杀了个棋逢对手。 二人交战一久,双方观阵之人渐渐不耐烦起来。魔军之中海蛇女的师妹花瘴女大喝一声道:“和她们讲什么规矩?师姐,待我助你将这贱人拿下。” 那边花瘴女一现身,这边金火虎、觜火猴也扑了出去道:“你们这两个恶毒的女人,还室火猪和翼火蛇的命来。”这二个人一出阵,接火天君也道声“罢了。”挥神枪要为死去的两个兄弟报仇。 魔帅玄化辟一见单打独斗变成了混战,指挥四灵魔与六毒狂魔冲上前道:“你们还有什么人,一并出来受死便是。” “你既来受死,我便成全了你。”四大元帅也不示弱,带二十八宿冲前迎住了玄化辟等人。 白袍教主一声令下,众天干、地支魔们随在师父身后向玉帝直扑过去,却被五岳帝君及三十六将等人拦住厮杀在一起。 玉帝眼见形势失控,刚要下令天罡地煞大阵前移,将敌我双方将领一齐困在中间,不意眼前幻影一现,无影魔已然潜过交战双方众人,直逼玉帝身前。 这无影魔曾在天庭力擒紫微大帝与接火天君,几要逼得一炁星君与昆仑子无路可走,给四宫大帝等人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此刻众人见又是这个魔头现身,不由得都替玉帝捏了把冷汗,然而蓦地白光一现,太阳星君仗烈日托阳剑拦住无影魔道:“让我领教一下阁下的神功。” 二人刚交上手,一阵猛兽的巨啸声已从耳畔传来。一了、百了、千了三大长老率领的百兽兵团不知何时竟迂回到了战场的侧面,趁众人注意力被战事吸引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入交战双方之人的身后,将玉帝等人与天罡地煞大阵隔离了开来。 这时阿修罗也冲了过来,与玉帝打个照眼哈哈笑道:“玉帝,你已无天罡地煞阵所恃,还不认输等待何时?” 玉帝终忍不住摇头笑道:“阿修罗,真想不通你是怎么做上魔界之主的?阵是死的,人是活的,百兽兵团虽然勇猛,但数量有限,它们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大军的前进?” 阿修罗也摇头讥笑道:“难道我魔界的大军却是来观战不成?只要百兽兵团将天罡地煞群星挡得一挡,我的天魔宫大军必会将这里围成铁桶,那时尔等将只有覆亡一途了。” 阿修罗话音刚落,一阵猛烈的雷电轰鸣声已自玉帝身后响起,天罡地煞大阵探出一角,雷部众神以天威开道,和天罡、地煞群星及北斗七星扭成一股强劲至极的旋风,刹那间从百兽兵团身旁卷过,那无数怪兽的巨啸声立时显得遥远而慌乱起来,竟是被天罡地煞阵反包了进去。 “啊呀!”阿修罗一见大惊,那百兽兵团的威猛可当得三界之首,再加上一了、百了、千了三位长老身经百战,天兵天将要正面消灭它们几不可能,可如果百兽陷入天罡地煞迷阵之中,失了咬啮目标,时间一久,众兽必然烦燥,一旦它们不听指挥走散开来,便会给敌人以各个击破的可能。 阿修罗大急之下,身如利箭,便要硬闯仙阵,想将百兽兵团从迷阵中带出来。玉帝岂容他得逞,单掌一立,如铜墙铁壁,硬拍阿修罗,双方这两位最高首领,眨眼间已打得难解难分。 眼看着天罡地煞阵的阵角便要将百兽兵团与魔界大军强行分开之际,嗡嗡声响中,无数飞虫从天而降,反如一片烟雾般将仙界探出阵外的一角包裹了起来。阿修罗一见大喜,撇了玉帝向前冲去,趁着天罡地煞阵被虫怪们缠住的时刻,将百兽领出了迷团。 得魔虫相助,魔兵力量大增,阿修罗刚要亲率百兽兵团二次对天庭大军发起进攻之际,蜂蝶柔和佳兴媛突然出现在了身旁。 “夫人那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见二女,阿修罗立时猜出魔宫有事。 此时一炁星君和火龙护法带了受伤的冥吞盎也已来在阿修罗身旁,他们乍到南海便加入战斗,尚未有机会向阿修罗禀报鄢墟城失利的情形。 听蜂蝶柔和佳兴媛简单说了有人假扮无影魔混入魔宫一事,阿修罗顿时恼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虎口捋须?” 一旁一炁星君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谁?”见阿修罗转视自己,一炁星君道:“天庭应该并不知道伏羲大帝被擒之事,因此才会大举兴兵来犯魔界。除过仙界中人,便只剩了阴辇迪与昆仑子这两伙人有此胆量和能力敢闯天魔宫。” 一听是阴辇迪,阿修罗登时着急起来,那阴辇迪的本领他亲自领教过,若是他要对夫人不利,则罗刹女危矣。 第280章 阿修罗一面下达收兵的命令,一面向一炁星君询问鄢墟城战况,一炁星君尚未将冥吞盎等人无功而返之事说完,已看到阿修罗脸上神色不善。 这一点早在一炁星君算计之中,这邪星也非省油的灯,不待阿修罗发作出来,已抢先道:“属下有个一石三鸟之计,包保可以将天庭人马一举击垮。” “噢?”阿修罗一听,果然不再追究鄢墟城战事,转问道:“如何个一石三鸟?” 一炁星君不急不忙道:“无论混入天魔宫中的人是阴辇迪一伙还是昆仑子一伙,其目的只怕仍是为了地珠。大魔王不必和他们动怒,只需坦诚相告,那些人既知地珠现在天庭之内,他们不但不会再威胁魔宫,反会趁玉帝不在,上天庭去寻瑶台圣母等人的麻烦。” 阿修罗皱眉道:“他们既已混入魔宫,又怎会如此轻易退出?既便相信地珠在瑶台圣母手中,多半也会坐山观虎斗,怎会于此时插手仙魔战事?” 一炁星君笑道:“若属下和火龙护法陪他们同上天庭又当如何?” “如此可行。”阿修罗点头道:“那瑶台圣母便交给星君和族长去对付了。” “多谢大魔王信任。”一炁星君客气话没说完,阿修罗已追问道:“你适才说一石三鸟,去除魔宫威胁,乘虚而入直捣天庭老窝,这都是非常好的计策,只还有一鸟又是什么?” 一炁星君阴阴一笑道:“如果天庭遭袭,瑶台圣母势必会派人向玉帝求援,大魔王请想,那玉帝会怎么做?” “我明白了。”此时的阿修罗正是感同身受。如今仙魔双方既已暂时罢斗,列阵相对,那玉帝收到妻子危险之讯,势必和自己一般心急如焚,他一定会亲自返回天庭,如果自己能妥善利用天庭遭袭一事对仙界人马造成的影响,则完全有可能趁对方群龙无首之际大破天兵。只要天庭主力一败,玉帝将再无回天之力。 “果然好计策。”看看手下魔兵已收军与天庭人马重新分营对峙在海面之上,阿修罗叫过一了、百了、千了三位长老,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又将指挥权暂交于了魔帅玄化辟。 一切安排停当,阿修罗带了无影魔、一炁星君、火龙护法,四个人随蜂蝶柔和佳兴媛返回了天魔宫。 第二十八章节全面大战(下) 罗刹女母女所在内宫大院,有一片由各色魔花簇拥的广场。广场中央,两个假无影魔都没有想到会如此尴尬地见面。双方你眼望我眼,都傻了眼。 嘿嘿一阵冷笑声传来,两拔人一齐抬头,却见罗刹女领了刹魔公主步出殿来,同一时间,花含玉等六女率了魔宫众兵将,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对不起各位。”罗刹女来在院中,与两个假无影魔站成三方对峙之势后冷冷道:“我实在分不清你们二伙人谁真谁假,希望你们当庭比试,谁能把对方擒下谁就是真的。” 化做无影魔的鸠盘荼一听,心中暗骂罗刹女狡猾,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夫人此言极是,只因前线战事吃紧,阿修罗大魔王派在下回宫押解伏羲父女前往战场。不知如何竟走露了风声,未到魔宫,已远远看到有人假扮在下混进宫来,因此在下向守宫魔将解释清楚,请他们不要声张,并请花含玉暗中通报夫人,难道夫人没有收到消息么?” 鸠盘荼此话说罢,围在大院外围的花含玉默不作声,她身旁众多魔将却频频点头,显然他们当时是听信了鸠盘荼之言,才放四人进来的。 “你既然知道伏羲父女之事,那么你当是真的无影魔了。”罗刹女说着向鸠盘荼一方靠了过来。 那罗刹女当年杀死鸩羽魔,虽然事出有因,但鸠盘荼对此事却是一直耿耿于怀,恨不能亲手杀了罗刹女为郎君报仇。看看罗刹女向自己身旁靠来,鸠盘荼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冲动,然而大局为重,先得骗她放出伏羲大帝父女才行,鸠盘荼心中叹一口气,暗暗压下刻骨恨意。岂料就在这时,一道危机漫卷上身,亏得鸠盘荼因仇恨而积聚起了一道魔力,感应之下顺势而发,双方力量接实,各自向后退了出去。 所有在场之人都大吃了一惊,鸠盘荼纵然想不通罗刹女因何会对自己遽下杀手,而罗刹女交手之下也已探出对方使用的乃是血冥大法,从而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不过罗刹女怎也料不到鸠盘荼的魔功竟已高到这种程度,在毫无防备之下仍与自己斗了个平分秋色,倘二人公平交手,自己岂非已不是她的对手? 这却是罗刹女高估了鸠盘荼,鸠盘荼因一时起恨而功聚全身,却因此侥幸逃过一劫。不过鸠盘荼与千手剑侠几度合体,又借千手剑侠的移魂大法炼化了天绝老人的一道强大魔功,使得她本身的功力委实也是非同小可,确已不在罗刹女之下。 那另一个假无影魔一见大叫道:“原来夫人已知晓他在假扮于我。” “呸!”罗刹女正气不顺,转头大骂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少在这里贼喊捉贼。” 那假无影魔被人一口道破,哈哈大笑起来,四个人现出原形,竟是阴辇迪、辄无隐、东伶玄和昆仑子这四个恶贼。 当日阴辇迪负伤之后觅地潜修,以他的功力当然很快恢复了魔功。遭此挫折,阴辇迪依然不肯罢休,要去鄢墟城劫夺刹魔公主,不意半路遇到阿修罗大批人马保得刹魔公主回了天魔宫。 阴辇迪越想越气,始终咽不下地珠被骗这口恶气,返回南海附近寻觅机会,正自无计可施,却巧遇上了从西昆仑逃难而来的昆仑子。 此时的昆仑子已如丧家之犬,而心中的懊悔更是令他觉得有如噬肠之痛。昆仑子知道羊妖断不会放过自己,所幸天珠尚在怀中,若能再得到地珠,双珠合壁,便不用再怕羊妖的追杀。这昆仑子与阴辇迪是一门的心思,双方恰巧在南海边碰了面。 见到阴辇迪等人,昆仑子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毕竟身边也算有了几个“朋友”。昆仑子于是将与阴辇迪等人分开后的情形和盘托出,请阴辇迪助他夺地珠以对付羊妖。 阴辇迪听得天珠竟在昆仑子手上,心中大喜,双方一拍即合,几个人便潜藏在了南海附近苦待良机。恰巧玉帝兵发天天魔宫,牵引了阿修罗的全部精力,四人终于借机混入宫来。 见罗刹女识破众人行藏,阴辇迪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为魔王夫人,居然瞒不过你。”说罢转对鸠盘荼道:“看你施展血冥神功,当是鸠师无疑,咱们同仇敌忾,联手捣烂这天魔宫。地珠归我,罗刹女母女归你,你意下如何?” 身份暴露,千手剑侠等人也现出了原身,鸠盘荼对那阴辇迪道:“迪帅客气了,只不过我鸠盘荼还不屑如迪帅般做出趁人之危的事。” 拒绝了阴辇迪的联手之邀,鸠盘荼对罗刹女道:“昔日恩怨咱们一笔勾消。今日夫人只要放出伏羲大帝父女及九子鬼母,我等立即走人,断不会插手天魔宫与迪帅间事。” “想得美,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突然而至的一句话令在场众人再次吃了一惊,那阿修罗才入魔宫,已把握到了后宫形势,一语震摄众人后,四道身影如电飞临。 一看阿修罗现身,罗刹女暗地舒出一口长气。 阿修罗也没料到闯入魔宫中的不止阴辇迪一伙,幸好事先已与一炁星君拟好了对付阴辇迪等人的计策,不然这两帮人当真联起手来,今日胜败便难说了。 见阿修罗冲自己点头示意,一炁星君哈哈一笑,径直来在阴辇迪等人面前道:“迪帅、辄帅一向可好?伶玄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昆仑子老弟,如今老哥哥我已成孤家寡人,你心中那口恶气也该散了吧?” 阴辇迪对这位一向爱在暗中给自己下绊的一炁星君压根没有好感,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昆仑子却是大讶,想不通一炁星君被自己害得这么惨,因何还能做出这一副讨好自己的姿态,当下冷冷回道:“星君大人可是又想到了什么祸害兄弟的办法?” “昆仑子老弟你说的什么话?”一炁星君半点也不脸红,仰天打个哈哈道:“若我猜得不错,各位是为天珠而来的吧?” “是又怎么样?”昆仑子话中明显有一种厌恶之情。一炁星君毫不介意道:“天珠不在天魔宫,而在天庭。噢,对了,怎么不见蝠神?” 昆仑子其实却是一个内心懦弱之人,心中藏不住忧虑,被一炁星君点到痛处,当下便气馁道:“蝠神已被羊妖杀死,那羊妖的魔功现已无人能敌,除非双珠合壁,不然大家最后怕都会死在他的剑下,成为他提升功力的牺牲品。” “原来如此!”一炁星君狡诈至极,当下便猜出了昆仑子心中的忧虑,笑道:“对付羊妖其实容易得很。” “容易?”昆仑子虽然讨厌一炁星君,却也知这个人诡计多端,忍不住问道:“莫非你有对付那妖的办法?” 一炁星君淡淡道:“老弟莫忘了那妖与秋霜雪已成连精双体,而秋霜雪现在就在天庭之中。”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昆仑子暗骂自己糊涂,一心想着如何对付羊妖,却就偏没想到秋霜雪的身上。他心中意动,转头向阴辇迪望去。 阴辇迪虽然不惧阿修罗,但看看眼前情景,知道动手未必能讨了好去,于是问一炁星君道:“你说地珠现在天庭,此事可当真?” 一炁星君当下将刹魔公主为救秋霜雪,义赠地珠一事如实道出。 阴辇迪一听,果然与自己击伤秋霜雪之事前后符合,只是上一炁星君当上得多了,他仍不放心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第281章 一炁星君摇头苦笑道:“迪帅若不信的话,由我和火龙族长陪迪帅一同上天庭如何?” “这样么…”阴辇迪略一沉吟道:“好,到时天珠归我,瑶台圣母归你。” “一言为定!”一炁星君向阿修罗望了一眼,阿修罗当然明白一炁星君的用意,只要一炁星君能将玉帝调离战场,下一步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战机了。 当下阿修罗冲一炁星君点点头以示赞赏后转对阴辇迪道:“阴辇迪,你与辄无隐毕竟曾是我手下元帅,今日事情就此揭过,我希望在与天庭分出胜负之前,你不要再来搔扰我的妻女。” 阴辇迪哈哈一笑道:“阿修罗你放心,咱们的恩怨放在日后再算,若一炁星君能擒得瑶台圣母,也算我与你阿修罗昔日之情的一个回赠吧。” 阿修罗一摆手,围在院中的魔兵让开一个通道,阴辇迪四人在一炁星君与火龙护法的陪同下向外走去。 看看将出包围圈,一炁星君忽然回头道:“差点忘了禀报大魔王一件事,秋无风率了鄢墟城中的人统统下地府做了活鬼,大魔王可请人转告大力鬼王和冥魔长老,阴间忽然增加的大批人马不是地府鬼兵,而是一帮唬人的逃难者,大力鬼王完全可以对他们来一场大反攻,任伯踵纵有三头六臂,他也护不住这许多的凡夫俗子。”一炁星君说罢看一眼千手剑侠等人这才离去。 阿修罗一听笑了起来,一炁星君这话显然是说给鸠盘荼等人听的,对方既知秋无风等人危险,必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报讯,很难想象一个只想着逃生的人如何能够鼓起足够的战斗勇气来。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帐了。”当阿修罗的脸转向鸠盘荼等人时,面容再一次变得阴冷而可怕起来。 鸠盘荼再没想到会陷入眼前困境之中,自己的计策不但救不出人来,看情形反要白白赔上四条性命。 鸠盘荼正自苦思对策,瞽目神弓却于此时跨前道:“不知道大魔王你准备怎么算这笔帐?” 阿修罗冷笑道:“我没时间和你们费话,鸠盘荼这个叛徒勾结尔等闯我魔宫,叫她出来受死便是。” “大魔王太高看自己了。”一向稳重的瞽目神弓突然间口放厥词道:“以你阿修罗的本领还没放在我瞽目神弓的眼里。” 这句话把满院中人都唬得一愣,倒不是众人信了瞽目神弓之言,千手剑侠等人不知道瞽目神弓故意激怒阿修罗是何用意,魔界一方却是有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笑那世上真有不知死活之人。一时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刹那间集中到了瞽目神弓身上。 阿修罗同样气极反笑,悠然负手道:“初生之犊不怕虎,阁下当真勇气可嘉。” “大魔王错了。”瞽目神弓认真道:“我所拥有的绝不仅仅是勇气,大魔王可否知道四绝老人死在谁的手中?” 瞽目神弓这句话却是真正把天魔宫中人都吓了一跳,许多魔人尚是第一次听说四绝老人已死的消息。阿修罗虽然知道此事,却也不晓得当时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他心中也是一个激凌,忍不住问出口道:“阁下莫不是想说四绝老人便是死在你的手中?” “正是!”瞽目神弓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短短几句话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瞽目神弓缓缓地扫视在场之人一圈,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左手,但见一道细风在他掌心中缓缓旋成。 众人不知道瞽目神弓要给大家展示什么,俱都屏息观看,阿修罗见对方动作奇慢,不是要动手的意思,他也想看看这一昧吹大牛的瞽目神弓会做出什么样的惊人之举,便也端立未动。 那瞽目神弓却是你不急我更不急,在所有人都望着他掌心之时,却又继续开口自吹自擂道:“那四绝老人的功力果然是我出道以来所仅见,但在我天威八法的全力攻击之下,他的四绝术仍是不值一提。” “天威八法?”连阿修罗都不禁要皱眉出声,阴辇迪的功力他亲身领教过,其威力正是来自天威八法,若面前这位瞽目神弓也修成此项魔功,今日想灭掉这帮人,怕是得付出相当的代价了。 瞽目神弓的话却不因阿修罗的惊讶而停顿,接着道:“阴辇迪的天威八法不过是从别人身上转嫁而来,终难成大器。”说话间,瞽目神弓左手心内的细风已旋成一支箭影,却只是依然飘飘忽忽,似风似箭。而他抬起的右手手掌心中窜出的另一支箭却是如云似雾,恍若水汽。 阿修罗脸上终于露出震骇的神色,他从五行箭口中得知阴辇迪确是牺牲了手下八王,才使得天威八法得获大成,但他无论如何不信有人能靠自身力量同时修炼天威八法。岂料他仍在怀疑之际,一阵隐隐低鸣的闷雷声仿如从极远处传来的天外龙吟,瞽目神弓双掌推出风、云之箭的同时左掌雷、右掌电,一个发声、一个发光,而那风云之箭却仍悬于瞽目神弓身前不散。 “假他人之力得成大法,形态虽也八象皆俱,但其功源却同出一辙,失却八法独具的犀利,只有真正的八法同修,才能阴阳皆备,刚柔自如。”瞽目神弓说着,又是两支神箭凝出,一枝如寒冰坚冷无比,一枝如寒霜寒气浸人。 阿修罗怎也不想不通,一个人体内怎可同时运转这许多种刚柔不济的功法,而又不会被阴阳相撞的力道自焚。但看眼前瞽目神弓凝出的神箭,确是有刚有柔。 阿修罗是魔道大家,看出这六支箭的确如瞽目神弓所言,各具自身的独特威力,绝非是用魔功凝出的假象。 “八法大成,体内将不惧阴阳,甚至可随意化解敌人的入体攻势,令己身立于不败之地。”瞽目神弓继续讲解之间,最后两支雨、雪之箭也凝结成形,八支箭围着瞽目神弓打起转来,而每转一圈,其箭上威力便会增进一层,但这却绝不是八支箭力量的简单叠加,而是每两支箭相交便会令对方同时拥有自身相同的力量。当八支箭都具备所有箭的威力而最终合并在一处时,将是八支同时拥有八箭威力的神箭,也就是八八六十四支箭的合力。 现场所有人都被瞽目神弓这现身做法的一课惊呆了,连千手剑侠等人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瞽目神弓大战四绝老人凭的绝非全是侥幸,单这八支神箭,已足可令他与当世任何一个高手匹敌。 阿修罗现在终于知道阴辇迪因何能凭借小小的八王之功便具备了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实力。面前这八支神箭,别看它们每一箭都已具八法威力,但阿修罗仍有把握轻而易举将其各个击破,只是若其八箭合一,阿修罗便不敢再轻易缨其锋芒,而更可怕的是,由外及内,做为这八支箭的母体,瞽目神弓体内岂非已具备比八箭合一更可怕的力量? “八法合一,阴阳互激,威力将成倍增长,灵箭虽不惧互焚,但做为八箭载体,只有真正炼化八法,才可驾驭此功,否则阴阳不融,刚柔不济,势必玉石俱焚,身魂俱灭。”灭字才出口,瞽目神弓紧接着嗨地一声轻喝,那盘旋于头顶的八支神箭刹那间合而为一。八法神箭甫一成形,箭身周围立时风云俱现,雷电交加,加上冰霜雪雨,一时间壮观至极点,可也恐怖到了极点。 阿修罗脸色变得如死灰一般难看,他实难相信世间竟真有此无上神功,然而事实摆在面前,那四绝老人便是这可怕功法的第一个殉葬品。 然而阿修罗却不知道,他上了瞽目神弓的恶当。 瞽目神弓故意一点点讲解了来,绝非是要让阿修罗了解天威八法的成因,而是利用了阿修罗好奇之心为自己营造生成神箭所需的时间,其间只要阿修罗失了耐心,双方一动手,保证瞽目神弓再凝不出这支利箭。虽然瞽目神弓一次只能运行一种功法,但这种经历在他与四绝老人拼命时已有过一次,如今从容施来,自然驾轻就熟,连阿修罗这等魔道大家都没有看出破绽,而误以为瞽目神弓真的同时具备了八法之力。 然而令阿修罗更想不到的是,瞽目神弓这样做的目的,却是为了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撰住,以掩护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去行使一项谁也想不到的任务。 “阿修罗,你今天终于碰上对手了么?”正当阿修罗心情沮丧之际,九子鬼母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阿修罗大吃一惊,再抬头看时,不仅九子鬼母,连伏羲大帝父女也都脱困来在院中。 “啊呀!”阿修罗气急败坏,扭头望向低了头随后而来的刹魔公主。 原来一炁星君等人离开之际,刹魔公主也同时黯然离开。谁都以为她是不愿与救过自己的千手剑侠等人动手,只有瞽目神弓的意测术跟踪并发现这刹魔公主走向了一处谁也不曾注意的所在。 瞽目神弓也无法判断刹魔公主的确切动向,但他心中却是隐隐一动,联想这小公主的为人,瞽目神弓立时眼前一亮。为了掩护刹魔公主的行为不被阿修罗等人的灵觉发现,瞽目神弓这才上演了神箭一幕,成功吸引了阿修罗及众魔将的注意力,而刹魔公主也不负瞽目神弓所望,放出了九子鬼母与伏羲大帝父女。 “魔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回连罗刹女都觉得女儿的行为不可原谅。 刹魔公主低着头怯怯道:“大姑不是咱们的敌人,宓妃姐姐救过魔儿性命,魔儿若有恩不报,心实难安。” “你——”罗刹女气得满脸胀红,半晌方才指住刹魔公主道:“难道你竟为了报恩置父母生死于不顾么?” “不会的。”刹魔公主慌道:“他们不会的。” 第282章 “不会什么?”罗刹女面色铁青,寒声道:“你以为放了他们,他们就不会与你父母为敌了么?” 刹魔公主看看母亲,又看看宓妃等人,眼中闪出泪花道:“魔儿既已报过恩,自当一心追随在父母身侧,若有人对父母不利,不管她是谁,都将是魔儿的敌人。” “小妹!”九子鬼母再也看不下去,对罗刹女历喝一声道:“上一辈的恩仇为何一定要下一代来承担?难道你们征战一生,就当真不觉得累?当真不觉自己应为三界战争负点责任么?” “大姐!”罗刹女寒着脸冲九子鬼母道:“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大姐。”罗刹女说话间一指瞽目神弓等人道:“这帮人欺上门来,如果大姐还念我们姐妹之情,便助你妹妹和妹夫将她们的敌人拿下,如果大姐不肯,我也不为难,请你离开,以后你便是天界鬼母天尊,与天魔宫再无任何瓜葛!” 九子鬼母看看罗刹女,转对瞽目神弓道:“请贤侄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撤去神箭好么?” 九子鬼母这声贤侄却是随了陈抟老祖的辈份,明示她的立场,表明不会忘记与仙界中人交情的含义。 瞽目神弓躬身道:“谨遵天尊之言。”说罢,他头上那隆隆作响,震摄群魔的神箭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瞽目神弓这一手干脆利落,不仅给足了九子鬼母面子,更显出一种强大的自信,令群魔毫不怀疑他随时有能力凝出第二支、第三支神箭。 九子鬼母不再理罗刹女,转对阿修罗道:“阿修罗,我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同天庭开战,我也不想再和你罗嗦,你也看到了,便算我不帮他们,怕你也留不下这位瞽目神弓,更何况有伏羲大帝,我劝你做回好人,放他们离去为是。” 阿修罗也是看看伏羲大帝,再看看瞽目神弓,这二人哪一个的实力都不在自己之下,动起手来当真是占不了半点便宜,想想玉帝随时有可能会被一炁星君等人引离战场,他暗中权桓利害,摆摆手命手下退了开去。 看着九子鬼母等人相偕离去,罗刹女过来对阿修罗道:“魔儿她也是一时糊涂——” “不要说了。”阿修罗打断妻子的话道:“你们这便随我一同上战场去。” “难道前线战事非常不利么?”阿修罗还从没主动要求过自己上战场,罗刹女顿时为仙魔战事担起心来。 “此战不胜,天魔宫怕也保不住。”阿修罗说着,闪耀怒火的目光扫过刹魔公主道:“况且把你们留在天魔宫中,只会给我增添后顾之忧。” 被丈夫抢白,罗刹女暗叹一口气却没有哼声,这次女儿闯的祸的确不小,做为母亲,自当要为女儿的行为承担责任。罗刹女黯然回身,吩咐八色妖娆略作收拾,母女主仆要一同前往战场杀敌。 ———— 出了魔宫,鸠盘荼立时将一炁星君前往天庭寻仇和地府面临危险之事向伏羲大帝等人说出。 伏羲大帝听罢并未表态,转问九子鬼母道:“尊者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九子鬼母当然知道伏羲大帝此话的用意,苦笑一声道:“我将前往天庭助瑶台圣母对付一炁星君,至于仙魔间事,我是管不了了。” 听九子鬼母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伏羲大帝点头道:“一炁星君旨在扰乱仙界阵脚,阿修罗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不能让玉帝受到此事的干扰。天尊先行一步,我通知玉帝后即往赴天庭,以你我之力加上瑶台圣母等人,将足以应付一炁星君那帮贼子。” “至于你们——”伏羲大帝目注千手剑侠和女儿宓妃等人道:“须立即前往地府报讯,天魔宫诸魔中,最有可能被阿修罗派去通知大力鬼王的便是无影魔,此人不知从何而来,魔功竟不在阿修罗之下,再加上大力鬼王和冥魔长老,任伯踵和十殿阎君怕是对付不来。” “帝君,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千手剑侠话中似乎有不同意见,伏羲大帝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点头道:“但讲无妨。” 千手剑侠知道事情紧急,快而不乱地道:“倘玉帝知道圣母有难,他纵然顾全大局留在战场,也必受忧虑煎熬,两军交锋只争一线,玉帝若不能全心投入战事,定会对决策产生不利。况且从人情上讲,我们确应让玉帝自己回援天庭才是。” 见伏羲大帝在点头,千手剑侠接着道:“至于地府,帝君无须过份担心。我那朋友任伯踵,深谋远虑,世所罕有。魔界想算计他,怕是不易。为确保安全,我与鸠师这便赶往地府增援。现在仙魔战事吃紧,用人之际,其他人当随帝君同赴战场,” 鸠盘荼一旁笑吟吟并不开口,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一副成竹在胸之态,连女儿宓妃也用一种盼望的眼光望着自己,显然她是倾向于千手剑侠的观点。伏羲大帝不禁大讶,瞽目神弓的本领他在天魔宫时已亲眼所见,但这千手剑侠讲话间有理有据,气定神闲,同样一派宗师的风范。 九子鬼母知道伏羲大帝对千手剑侠等人的实力尚不了解,一旁开口道:“帝君久隐海外,如今三界之中人才辈出,地府之事交与千手剑侠和小鸠,你大可放心便是。” 伏羲大帝听出九子鬼母话中之意,拍额庆幸道:“仙界有后。既如此,拜托二位了。” 当下众人兵分三路,千手剑侠与鸠盘荼赶往地府,增援任伯踵和十殿鬼王;伏羲大帝领了女儿宓妃以及瞽目神弓、金刚铁掌,一同前往南海战场;九子鬼母则径奔天庭,要助瑶台圣母对付一炁星君众魔。 ———— 天庭之内,冷冷清清,大批天兵天将都已随玉帝讨魔而去,留守天门的重任便落在了中宫众星身上。 正在天门当值的天棓星忽觉云中阴风一动。这天棓星也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之人,立时觉出云中阴气绝非仙界中人所有,他刚要发出警报,眼前黑影一闪,动弹不得。 在天棓星身旁的众天兵却是毫无察觉,尤其天棓星身后的一名天兵,突见主将受惊般浑身一颤,刚要问询,天棓星已然转过身来问道:“天庭中人都集中在了哪些地方?” 这名天兵一听,颇觉奇怪,这一点将军他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才是。然而天棓星既然发问,这名天兵也只好压下疑虑回答道:“应该是在瑶台圣母所居的蟠桃殿、九天玄女娘娘所居的玄女宫,以及百花、百草仙子们暂居的中天行宫这三处内。可是——” 天兵欲言又止,天棓星笑道:“可是我应该比你更清楚才是。” 天兵尴尬一笑,天棓星却面转严肃道:“可是我却不清楚,你知道为什么么?” 那天兵只当将军在开玩笑,傻呵呵咧了嘴不知道如何回答。天棓星将脑袋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因为我根本不是天棓星!” “将军您别跟我开玩笑了。”天兵脑袋开始发懵,不知道将军在发什么神经。 “不相信么?”天棓星说话间面孔上忽地笼罩上一层黑影,黑影上几个白点隐如眼鼻,赫然形成一个可怖的的鬼影,将天棓星的头颅若隐若现地包裹了进去。 不光正和天棓星说话的这个天兵,周围守门卫士们无不大吃一惊。便在这时,一股凛冽至可摧毁人意志的无上杀机浸心入脉,天门外的天兵顿时间成了一具具泥雕木塑。 解决了众天兵,天棓星一招手,五道身影鬼魅般飞入天门,来在天棓星身旁。六个人略一商议,两两一组,分向蟠桃殿、玄女宫和中天宫潜去。 ———— 此时广袤的天界内已变得一派冷清,但在瑶台圣母的蟠桃大殿中,却仍然挤满了人。 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玉龙女、火龙女等人禁不起心中那无形的压力,不自觉地都集中到了瑶台圣母所在的蟠桃殿中,连九天玄女也离了她的玄女宫,来与瑶台圣母一同守护在此养伤的秋霜雪。 秋霜雪由素英、寒簧照看着,仍在殿中养伤,众人不知道清风究竟遇到了什么祸事,竟连累秋霜雪到此时仍不能苏醒。然而众人更担心的还是仙魔战事的进展情况,三五成群各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瑶台圣母看看秋霜雪,问九天玄女道:“妹子,依你说那羊妖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九天玄女心知瑶台圣母是因为心牵玉帝,才未能看清秋霜雪目前面临的状况,于是顺了瑶台圣母的话分析道:“从秋霜雪身上推测,清风显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昆仑子既便拿清风为人质,也没理由要对方一直昏迷,多半那清风是在脱出魔掌的过程中负了伤,正觅地潜修。” 瑶台圣母一听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过于担忧仙魔战事而失了判断力,这在目前的情况下实是大忌。 火龙女一旁道:“目前清风已成对付阴魔复出的关键人物,但愿他不要出什么事。” 九天玄女摇头苦笑道:“羊妖恶念难消,之所以会答应与天庭联手,全因鳕雪之故,根本无半点体悯生灵的意思,如今鳕雪一死,那羊妖怕会反复。” 瑶台圣母也道:“是我低估了鳕雪对此妖的影响力,当时倘能因势利导,或能引他步入正途。” 九天玄女安慰道:“清风对鳕雪爱意之深,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处,但昆仑子在天庭出现,也是令人始料不及的,看来天意如此,姐姐又何必自责。” 同在殿中的众女一听,纷纷点头,正此时,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眼中突然耀闪寒芒,二人几乎是同时消失不见。 火龙女等人吃了一惊,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瑶台圣母的声音已在殿外广场上响起道:“何方妖孽,敢擅闯蟠桃大殿。” 第283章 殿中众人一听,立时向外纷涌而出。 蟠桃大殿是瑶台圣母掬万年蟠桃巨木修茸而成,为天庭聚宴群神的场所,其宏大仅次于灵宵宝殿。在蟠桃殿外同样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平日里凤鹤悠然、仙娥漫舞,一派仙家盛世气象。然而此时在那云台霞锦之上,两道人影悬空而立,人未动,意先行,一股无形煞气压得下方仙光黯敛,天庭之内顿生阴霾。 随后出殿的众仙女被来人强大的煞气所震摄,立在殿前不敢靠近。 瑶台圣母一见来人立即开口怒骂起来:“一炁星君,你还有脸来天庭?三千上古真人与你何怨何仇?你竟将他们置于死地,如此恶毒的心肠,今天我要代他们讨还血债,让你付出应付的代价。” “得了!”一炁星君不齿一笑道:“你瑶台圣母有多大能耐我清楚得很,在迪帅面前还敢信口逞强,可是活腻了?” 阴辇迪听一炁星君表面夸奖自己,实则将自己推在前面做挡箭牌,于是呵呵一笑,对瑶台圣母道:“瑶台圣母,咱们不妨做个买卖,只要你交出地珠,我可以立即离开,不再过问你与一炁星君间的恩怨。” 一炁星君在旁听得心中直笑,暗道:早料到你阴辇迪是损人利己之辈,只可惜来了天庭,便是仙界的敌人,想不打架也不成。劝说瑶台圣母交出地珠,亏你阴辇迪想得出来。似瑶台圣母这等只信奉道义的愚顽之辈,岂是你阴辇迪能说得动的人物? 果然,瑶台圣母毫不客气地驳斥阴辇迪道:“我与一炁星君间的帐一定会算,但地珠本就是仙界至宝,岂容你来觊觎,阴辇迪你趁早打消这种贪婪念头。” 二人唇枪舌箭之际,又是两道身影掠入场中,昆仑子的声音传来道:“师妹,为人不要太过迂腐,眼前形势摆明于你不利,交出地珠对你有利无害,你又何苦执着到底,自寻死路?” 昆仑子与东伶玄本来往玄女宫去寻九天玄女,岂料扑了个空。二人于是折奔蟠桃殿而来,恰闻瑶台圣母之言,昆仑子才忍不住出言相劝。 “呸!”瑶台圣母一见是昆仑子,本已怒极的情绪更如火上浇油,不顾自己的身份破口啐骂道:“昆仑子,师妹这二个字是你配叫的么?弑师叛逆,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昆仑子被师妹当着众人的面骂个狗血喷头,登时大怒道:“瑶台玉女,你敢骂我?” 瑶台圣母尚未说话,阴辇迪身侧的一炁星君却哈哈笑出声道:“昆仑子老弟,你因何到此地步仍丢不开过往的一切?老哥我劝你看开点吧,你与瑶台圣母有杀父杀母之仇,她骂你是轻的,此刻在她心中,怕恨不能将你生吞活剥才能后快。” 被一炁星君嘲讽一番,昆仑子的脸立时憋得如猪肝般黑红起来,这个贼子良心丧尽,左右连师父都杀了,又哪里会在乎一个小师妹?他竟是不顾往日的一切情谊,嗷一声扑向瑶台圣母,要亲手诛除师门血脉。 瑶台圣母身旁的九天玄女一见,骂声:“畜牲,此处容不得你来逞强。”仙光大动处,九天玄女全身炫出五彩霞芒,如一道灿烂彩虹飞卷昆仑子。 见昆仑子已然率先动手,一炁星君大喝一声:“迪帅、伶玄老弟,大伙儿一起上,那地珠说不定便藏在这蟠桃大殿之内。” 一听地珠二字,阴辇迪登时来了精神,明知一炁星君有意利用自己对付强敌,仍是飘身逼向瑶台圣母道:“瑶台圣母,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交出地珠,我立即走人,你意下如何?” “贼子,你不要再妄想了。”瑶台圣母断然拒绝道:“你想凭武力争霸,只会给三界带来更多杀伐,我是绝不容地珠这种奇兵落入你们这些邪魔之手的。” “如此,咱们只剩了刀兵相见这一条路可走。”阴辇迪面罩寒霜道:“大殿之前如此多的女娃儿命丧今日,实你愚顽之过。” “迪帅讲这话还言之过早。”瑶台圣母说着霍地抖出太极绡,以一敌三,迎向阴辇迪、一炁星君和东伶玄三个贼人。 敌人的实力远远超过了瑶台圣母,然而瑶台圣母手中的太极绡纵然在一炁星君凤嘴天牢内的绝地之中尚且支撑了下来,如今在瑶台圣母全力对敌的强大意志力驱策下,阴辇迪三人想在一时三刻拿下瑶台圣母,却也不易。 在后观战的火龙女头脑也是极为灵活,一见瑶台圣母以一敌三,缠住了敌人,她立时化出龙身,绕过战场,向天门外飞去。 东伶玄一见有人要去求援,舍了瑶台圣母便要追击,却被一炁星君从旁拦住道:“伶玄兄不必费心,只要咱们将瑶台圣母拿下,那时便算玉帝亲来,也不过是自投罗网吧了。” 被一炁星君这一耽搁,火龙女立时去得远了,东伶玄眼见追之不及,也只好做罢。 正和瑶台圣母激斗的阴辇迪见一炁星君拦下东伶玄,心知他是有意要助阿修罗将玉帝调离战场,但既和阿修罗有约在先,又被瑶台圣母缠住,无法顾及旁余,因此只回头瞪了一炁星君一眼,并未发作。 一炁星君却不在乎阴辇迪对他的看法,天庭求援之人已走,当下最紧要之事便是在玉帝赶回来前灭掉眼前众人。瑶台圣母有太极绡护身,那蟠桃殿前的众仙子却是如肉在砧,若将她们一网打尽,不信那瑶台圣母不会分心。 这一炁星君为人狠毒,专拣人性弱点下手,趁瑶台圣母在阴辇迪的攻击下无暇旁顾之际,大吼一声向着百花、百草仙子立身处扑去。 ———— 第二十九章节兵凶战危(上) 火龙女出了南天门,为防止有敌从后追来,她隐身形直下地界,确定没有追兵,这才驾祥云疾奔南海。 然而离开南海战场尚有万里之遥,火龙女突然感觉到前方隐隐地动,其凶险处直似有千万猛兽奔行。火龙女吃一惊,急遁入一方山石之内。便在此时,所有的预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只是一时的错觉。 火龙女仔细回忆适才情景,那种因极度危险而来的直觉绝非虚幻。火龙女本是上界真龙,天生灵性,非其它神兽可比。 “看样子对方却不似要准备攻打天庭,难道…”火龙女顿吃一惊,她情知事大,急绕离前方危险地段,远远回旋一个大圈后来在南海。 ———— 南海之上,一座云雾幻成的大寨奇丽高耸,虽是仙法凝成,其险固不亚于坚城。火龙女叫开寨门,在守寨天将的指引下直奔寨中那同样高大的法幻帅殿。 此时到达战场的伏羲大帝等人刚刚送走玉帝,正在帅殿内与满帐的战将们共叙离情。 听火龙女讲了途中遭遇,北极紫微大帝庆幸道:“看来阿修罗早有预谋,若非帝君等人脱困回来。仙界人马当真会陷入危难之中。” “不错。”青华大帝接口道:“鬼使神差下,火龙女竟然发现了阿修罗的伏兵之所,咱们大可借此机会让阿修罗吃个大亏。” 伏羲大帝一听,眼中闪过复仇的光芒,三千上古真人因他而亡,此恨难平。因此一听之下,当即接口问道:“青华大帝可是想借此机会将阿修罗的伏兵灭掉?” 青华大帝摇摇头道:“虽然火龙女知道了阿修罗大致的伏兵之所,但很难确定敌人的具体方位,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弄不好会被对方反咬一口,那时咱们腹背受敌,将会得不偿失。” 众人听罢频频点头,长生大帝追问青华大帝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青华大帝答道:“阿修罗绝料不到这么快便有人撞穿他的伏兵,只要咱们出兵的方向大致不错,就定会令他大吃一惊。咱们大可以此为饵,诱阿修罗上当。” 一语既出,众皆恍然。 ———— 由白袍教主与玄化辟陪着,正隐身云端察看敌情的阿修罗冷冷望着天庭大营中人马大批调动,他不由冷笑出声道:“仙界小儿,欺我无知否?”言罢低喝道:“玄帅!” “属下在!”玄化辟恭身应答。 “你立即回营,调动全部人马攻打天庭大营!” “这?”玄化辟略一迟疑道:“看天兵动向,人马开出的方向似乎正是三位长老的潜伏之所——” “你放心。”阿修罗打断玄化辟的话头道:“天兵大批人马靠近,绝瞒不过三位长老的灵觉,没有人可以在正面攻击下打赢百兽兵团。” “的确。”一旁的白袍教主也开口道:“除了三弟,三位长老实我所见魔功最高之人,怕也只有三弟这等功力通天者才能切身了解三位长老的安危。仙界中人正是低估了三位长老的实力,才会犯下现今的弥天大错。” 玄化辟听罢,恍然点头道:“属下明白了!”言罢消散不见。 ———— 火龙女闻听父亲已随一炁星君前往天庭,她心中大惊。俗话说父女连心,火龙女虽然恨父亲执迷不悟,做出如此罪孽之事,却也不得不为父亲的安危牵挂,因而立即告辞要返回天庭。 伏羲大帝众人当然明白火龙女此时的心情,因此也不挽留,刚要送她出殿,岂料就在这时,无形空气仿如刹那间凝为实体,随塌陷的殿顶一同幻化为千斤巨锤,向殿中众人当头贯落。站在殿门口值班的天兵们在异变突起的刹那已被压扁在地,一滩肉泥般血水向四面横流开来。 火龙女只觉得胸口如遭雷殛,耳中嗡一声憋得要炸开来,眼看一口鲜血忍不住就要喷出,大殿中一道巨大的力量忽然冲天而起,与空中杀气二力相交,幻化的大殿轰一声炸裂开来,火龙女连转念的机会都没有,身形已直飞出去,却也由此压力顿消,一口气缓了过来。 第284章 再回头时,伏羲大帝的身形已倏然升空,与凌空扑下的来敌交结成一道激旋的飓风,二人间巨大的撞击力眨眼呈波状四散扩开,犹如水中开花,将恐惧与慌乱漫卷过整座大营。 所有天兵天将都因这个猝不及防的攻击而手足无措之际,广袤睛空突然间变得通体漆黑。目不能视的暗空之中,无数飞虫的振翅声由远及近,一瞬间已在耳中嗡嗡震响。 火龙女从没想过这些平日里微弱的振翅之音联合起来竟是如此可怕,她的心顿如周围环境般被黑暗笼罩,沉重至极。 一切灾难连环发生,快到营中的天兵天将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团团由虫怪组成的巨大魔虫兵团已如殒星落地般轰然贯入营来,黑暗中仿佛天地由此作了虫子的世界,再听不到己方人马的一呼一吸,只有那惊慌失措下被无数啖心螟、啮根蜡们钻入腹中,丢了性命的天兵尸体如雨掉落南海海面。 火龙女根本顾不上查看身周形势,甫一落地,一群螽虫已摩翅发声,跳跃而来,密麻麻扑向火龙女,尖尖啮齿森森咬落。 火龙女也不是善茬,别看在殿中似乎不堪一击,然而能令伏羲大帝也应对不及之人又岂是火龙女所能撷抗?但对这些魔虫则不然,火龙女意随心动,呼一声幻出火龙真身,一团浓烟伴着惨呼声四起,近体螽虫刹那间在火龙女飞旋的龙身中被烤成焦炭。 这一招果然奏效,无数扑来的八蜡灾虫吓得轰一声四散逃去,反被火龙女借机喷火烧得虫尸四落。 神火一起,火龙女身周的天兵们立时缓过气来,重新聚在一处,组成圆阵,挺刀枪与魔虫拼死抵抗。 形势刚一好转,蓦听一声巨喝“好个火龙女,你父既已投靠我家大魔王,你却偏来与魔界为敌,你自找死,便怪不得我手狠。” 喝声未停,巨大的下击风声已贯入火龙女耳中。火龙女听出来敌是八蜡灾神之一的铜头贼,心知不敌,也不招架,龙身急转,堪堪从铜头贼击来的双锤间回旋飞出。 “臭丫头哪里走?”铜头贼比火龙女高出岂止一筹,双翅一振,嗡一声已追在火龙女上空,右手大锤轮圆,喝一声:“受死吧!”连人带锤,挟风击向火龙女头顶。 火龙女未料铜头贼动作如此之快,心知避不过,一狠心,不再躲闪,龙尾回旋,照铜头贼背上狠抽过去。 铜头贼见火龙女如此悍不畏死,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打法,他登时大怒,左手锤也狂砸下来,双锤并击,拼着受伤也要将火龙女毙于锤下。 这二人,一个因身陷绝地要誓死伤敌,一个因激起凶性悍不躲避。眼看血案将生,横向里一把大刀疾削而至,硬劈在铜头贼的双锤之上。 一声大响,铜头贼弹丸般弹飞出去,虽然狠狈,却是奇快无比,竟在临时变招之际,借锤刀相交之力增速窜出,令火龙女龙尾抽空。 险死还生,火龙女的冷汗顺额角直淌下来,一口气缓过来后才认出救她的人是关宵关元帅。火龙女忙要道谢,关元帅手中的大刀已再次耀出万丈刀芒,纵身形直逼冲来的啖心螟和铁齿蟊。 啖心螟和铁齿蟊眼见关元帅一刀劈飞铜头贼,心知对方勇猛难敌,因此下二人一打招呼,这才嗷嗷叫着合力冲了过来。 关元帅也不搭话,大刀斜举,力劈过去。那啖心螟首当其冲,双剑并举竟架不住关元帅一刀之力,被关元帅的刀风顶着,刀速不减,撞向铁齿蟊。 铁齿蟊见关元帅悍勇至此,一惊非小,怕伤了啖心螟,不敢硬架,长满鳞甲的细长下身急甩间,尖尖尾椎直刺向关元帅前胸。 关元帅并不退避,大刀一沉,便那样顶着啖心螟向铁齿蟊尖椎迎去。 啖心螟虽不敌关元帅勇猛,身形却是轻灵无比,否则也不能随关元帅刀风而动,见关元帅将自己做了人肉盾牌,她蛾翅一展,嗡地飞离双方交锋中心,双剑回旋刺来,配合铁齿蟊上下夹击,与关元帅激斗在一处。 另一旁铜头贼却已缓过劲来,见两个同伴缠住了关元帅,他恶狠狠叫一声“火龙女,这回看谁再来救你。” 那火龙女也不笨,一见铜头贼的贼眼瞄向自己,心中立知不妙,也不答话,掉身向后便逃。 铜头贼一声呼啸,无数灾虫浓烟般裹向火龙女,任火龙女吐火喷烟,只是驱不散近身的飞虫。稍一耽搁,铜头贼的叫声已再次来在身侧。 火龙女心中黯然,自知逃不掉,便要回身拼命,不意眼前无数飞虫之内耀现几点银芒,那银芒乍一出现便串成一条长河,流淌之间,无数灾虫的尸体从那点点寒芒处栽落尘埃。 莫非是马元帅?除了马元帅谁还有此神奇的枪法?火龙女正自猜测,那寒芒炫成的银河已淌向了火龙女身后的铜头贼,铜头贼的呼啸立时变成惊恐的尖叫。火龙女缓下劲来回身细看,不是马玉马王爷又是谁? 这马王爷神枪展开,细腻处如水轻流,狂暴处飞瀑下泻,盏茶功夫,铜头贼已叠遇险招,应付不来。 “打得好。”火龙女看得兴奋,不禁大叫出声道:“马元帅,莫放走这铜头小贼!”一语喝罢,火龙女突觉身上一紧,被一条长虫缠住,再欲挣扎,已是无力挣脱,无上压力由绕体虫身上发出,火龙女一口鲜血喷出,脑中立时嗡然声响,再不闻一声一息,只发花的眼角余光中隐见剑芒暴闪,下一刻身形蓦地一轻,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渐渐缓过神来,火龙女这才发现自己被葛仙翁的仙气托在了半空。而前方大发神威,力敌四大天师之人正是魔界元帅冥吞盎。 那冥吞盎平时一副侏儒身躯,此刻幻出虫身,不仅速度奇快,而且身形仿如可无限拉长,如一道白线穿行于四大天师剑阵之中,迫使五人交锋的战场不断扩大,飞舞的虫身直似要将整个仙界大营都盘入它怀中一般,入目恐怖之极。 见了冥吞盎这等魔功,火龙女暗叫侥幸,若非四大天师一齐到来,自己焉能得生?既已得脱,火龙女便想起身,一动间只觉四肢困痛,竟生不得云。 葛仙翁气与身通,知火龙女已醒,立时仙音贯耳道:“火龙女,你中了冥吞盎杀伐魔气,虽逃得一命,却受伤不轻。不过我这仙气尽可保得你平安,你且休养勿动,力求尽快复原为是。” 火龙女自知无计可施,谢了葛仙翁等人的救命之恩,便在那仙气团中打坐静养起来。 这边正自混战一团,前方却又大乱潮生。无数魔兵洪峰般冲垮了仙界早不成形的防线,直扑阵中。喊杀声入耳成雷,环顾全是怪兽魔人,就在那魔兵激流中,受惊睁开眼的火龙女看到了被裹挟着败退逃回的二十八宿。 这二十八宿各举兵器,狂舞疾挥,然而击打的对象却不是身旁的魔兵,而是追在他们身后的无数可怕白影。只见那些白影动作之快,令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如幽灵幻影般,倏隐倏现,速度快至了极点,看上去既像是一个人奔得绝快时闪出的影线,却又似无数虚影幻成了人形。别看二十八宿个个勇猛,在那无数白影的连环攻击下却连招架之功也欠奉,被对方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玄化辟!”火龙女这一惊非同小可,久闻魔帅玄化辟的千变幻身奇绝诡异,今日一见,更胜闻名! 一个冥吞盎已然令人吃不消,再加上一个玄化辟,怕是连四大天师也要应付不来。火龙女正在害怕,头顶光芒骤眩,仿如一轮烈日经空,刺鼻的炙烤焦糊味顿起,在无数灾虫燃烧下坠的尸体中间,一轮烈日飞穿而过,直扑前方闪烁的白衣身影。 入眼欲花,一团光芒伴着一片白影纠织在一起,玄化辟的魔焰终于让太阳星君的烈日托阳剑横扫下去。 二十八宿本来镇守前营,从魔兵大举来犯的一刻起,便被玄化辟的千变幻身压得喘不过气来,直至此时方得喘息之机,然而尚不及招集残兵,四灵魔、五行箭、六毒狂魔已然驱动大军狂冲而来,连四大天师等人也被这一波攻击冲得向后退去。 伏羲大帝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大军会败得这样快,这样惨! 阿修罗亲身直捣帅殿,迫使伏羲大帝无力兼顾其它。等到伏羲大帝顶住了阿修罗的连环攻击,抽神再一瞥眼间,天兵天将已几近全军覆灭。 伏羲大帝心知自己犯了轻敌之忌,诱敌不成,反被敌所乘,危急之下,他只好下达全线撤退的命令。 待众仙逃出魔兵的围攻,二度汇聚在一起时,身旁所剩天兵天将已不足千人。青华大帝、天皇大帝以及四海龙王都是仅以身幸免,东宫中天驷、天衿、天骖、天角等战星,西宫麾下八大元帅,五极战神,四海无数水兵,俱在敌人强大的突袭之下全体阵亡! 看看身后穷追而来的无数魔兵,伏羲大帝一声长叹,带了一众残兵败将急急往南极长生大帝与北极紫微大帝等人布下的伏击圈处飞去,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能支撑到将敌人引入埋伏,依原定计划,或许仍有反败为胜的一线可能。 火龙女被葛仙翁托在头顶,在葛仙翁驾云奔行之际,缕缕仙气不断注入火龙女体内。火龙女眼见得自己神功凝聚,即将复原,不料前方云海突现,片片白袍如千帆竞舞,刹那间已奔近众人身旁。 “是雷霆教的天干地支!大家小心!”四大元帅曾被雷霆教主布阵困在鳄龙潭,因而晓得此阵的厉害,只是料不到那雷霆教全军覆灭,白袍教主竟仍能以此阵困敌,看来这个大阵仰仗的倒不是人多,而是深谙阵法的白袍教主和他的众弟子们。 第285章 虽得四大元帅提醒,但敌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众人根本来不及防备,一阵惨呼声过后,除伏羲大帝、东、西大帝、太阳星君、四大天师、四大元帅、四海龙王、二十八宿等人顶住了敌人的冲杀,火龙女得庇于葛仙翁仙气保护,逃过一劫外,其余人马眨眼间被敌人歼灭殆尽。 “啊呀!”伏羲大帝眼都红了,玉帝临走时将兵马全部托付给自己,却不料倾刻间已损失一半,这叫自己有什么脸面去见玉帝? 这伏羲大帝功力通玄,怒火攻心下,嗷一声暴喝,化出真身,竟是通天彻地般一条巨蟒,蛇身之巨,竟比之蟒神尚要粗出一圈,海浪般的蟒体一翻,满天的白袍立时被抽飞一半。 见了伏羲大帝这等神通,纵是身旁众神,也都被吓出一身冷汗。大伙儿正待借机逃走,一片白袍翻滚而来,漾起的袍幅如天界汪洋,立时补上了大阵缺口。白袍教主的声音传来道:“伏羲老儿,栖雷山上悔没有将你立时碎剐,今日看你有何能耐逃出此阵!” 此时的伏羲大帝目眦欲裂,蛇眼红得要滴出血来,巨雷般咆哮道:“白袍老儿,有本事与你爷爷单独较量一番!” “哈哈哈…”白袍教主的笑声传来道:“伏羲老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做梦?你们三仙鸟上古真人注定要毁灭在我雷霆教手中!” 一听对方提到上古真人,伏羲大帝立时发出冲天巨啸,四大天师等人心知要遭,却哪里又能拦得住被彻底激怒的伏羲大帝?那伏羲大帝将蛇身一弓,蛇头如箭疾发,不管不顾,向着白袍教主声音传出处狂咬过去。 “咔嚓”一声巨响,早已蓄势待发的白袍教主和众弟子们借着大阵掩护,齐齐向硬撞而出的蛇头全力出击。 由于过分气急,伏羲大帝虽凭借无上神通击破大阵,却再也无力应付敌人的联手一击,他嗷一声蛇头倒跌回来,呼地现出人形后,喉中憋得一憋,“哇”一口鲜血喷出,两眼眼框迸裂,直直仰身向后栽倒。 张道陵一把扶了伏羲大帝,神气入体察探一番后开口道:“不妨事,帝君伤势虽然严重,却不致命,昏倒全因一时气激所致。” 众人听罢,齐齐舒一口气,然而再看看四面八方铁桶般二度围困上来的白袍,大伙儿脸色刹那间再度转白。青华大帝与天皇大帝已成众人的最高领袖,但二位帝君却也是相对苦笑,无计可施。大家一同合力幻出保护罩,心中却都明白,等阿修罗魔兵追到的一刻,就是大家毙命之时! 听听后方喊杀声已近,火龙女急忙请求葛仙翁将她从仙气团中放了出来。虽然尚未完全复原,但火龙女心中明白,待会儿便将面临一场生死突击,此刻葛仙翁在自己身上多消耗一分仙气,临敌他便会多一分丧命的危险。火龙女知道凭自己的身手是万难活命的,因此她才不愿再连累葛仙翁妄耗仙功。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彼此,沉重压在脸上,眼中却是无比珍重的目光,现在的一眼,很可能会是永绝的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吧,那亿万年的情谊豪涌上胸,珍重,我的朋友,纵死,情谊长存! 魔兵喊杀声越来越近,气氛骤然压抑到极点,众人一起转向,面对魔兵到来的方向。蓦地压力一消,白袍大阵撤去,魔兵如洪峰直泄,迎面扑来,狰狞面容清晰可辨。 “大家冲啊!”东、西大帝一声大吼,二人率先迎着魔兵冲杀过去。 这二人快,有一物却更快。一支巨如天木的飞箭掠过众人头顶,射入了迎面扑来的魔兵阵中。 “轰”一声犹如天崩地烈,魔兵奔在最前方的风、水、火三位狂魔一齐毙命,数百魔兵化作血泥。 变故突如其来,偌大的魔兵喊杀声竟于刹那间停顿消失,连东、西大帝也被这支神箭所具的无上威力惊慑,骇然止步,要看来的是何方神圣,竟具如斯神功。 人影一现,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出现在二位帝君面前。 “各位,快随我二人来。”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说罢,避开魔兵到来的方向,当先向着拦在后方的雷霆教众冲去。 白袍教主万料不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一声令下,与众弟子重振白袍挡住了对方的退路。 魔兵大军虽被瞽目神弓的神箭之威震慑,毕竟是一时惊惧,眨眼间众魔恢复了神智,冲天喊杀声再次响起,魔兵们二度漫天杀来。只消雷霆教能挡敌人一挡,对方仍是难逃厄运。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袍教主一意截杀众人,不意身后危机骤起,且甫一出现已呈不可阻挡之势。 单凭瞽目神弓一人之力万难凝出力毙三位狂魔的神箭,那五岳帝君、丹青幻客、琼波仙子,洛水宓妃,鳄靛神等等这一干地仙合力助瞽目神弓出其克敌后却未现身,而是直至此时才突然出现,以锐不可挡之势从雷霆教众背后发起了猛攻。 在伏羲大帝等人最初的计划中,是要佯做消灭敌人的伏兵而趋前设下埋伏。想那阿修罗定不会坐视他的百兽兵团陷入险境,一旦他派人解围,立会中天庭人马的伏击,被围而歼之。 伏羲大帝也想到了阿修罗或会分出一支人马攻打仙界大营,以牵制仙界后援,因此伏羲大帝留下的一半人马,其实力也足堪可观。 然而众人谁都没有料到敌人会倾巢而来,压根没有分兵去救百兽兵团的意思。 南极长生大帝和北极紫微大帝率了人马佯做袭击魔界三长老,实则赶往前方布阵,他们令五岳帝君带领众地仙延后而行,务要截断阿修罗与对方伏兵之间的联络,免使仙界人马反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只要使敌人的奇兵因消息断绝而成为摆设,众人便可以将敌人分而歼之。 五岳帝君等人当然连半个送信的魔人也没有截着,这些人也都是久经阵仗之人,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如此大规模行兵,断难瞒过阿修罗,他又怎会坐视不理?倘阿修罗真肯放弃那些伏兵的性命,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众人一思索间俱是大吃一惊,莫不要弄巧成拙,反被敌所乘。 一念及此,五岳帝君立时召齐众人,一面派娥黄、女英去向长生大帝和紫微大帝报讯,一面率领大伙儿急急返了回来。这才及时救下了伏羲大帝等人。 瞽目神弓曾见识过天干地支阵的厉害,他合众神之力凝出的集天威八法与“归魂似箭”于一体的无敌神箭本意要送给白袍教主,不意箭才成形,魔兵已然赶到,眼见伏羲大帝等人又将陷入敌人的重重围困之中,瞽目神弓箭向一转,神箭直奔杀来的魔兵。 地府之中,以四绝老人之力尚难挡此箭,更何况六毒狂魔之辈?这风毒、水毒、火毒三个恶魔带领人马奔在最前,本意要抢头功,不意首当其冲下,反最先丢了性命。而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则趁机带了阵中众人与五岳帝君等人前后夹击,迫退白袍教主师徒,突围而去。 二度将魔兵抛在身后,火龙女立时提出要返回天庭,向玉帝救助。 众人想想也好,魔兵在后穷追不舍,大伙儿即便与长生大帝和紫微大帝的大军会合,也是难有胜算,于是火龙女急离了众人,趁着魔兵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伏羲大帝等人身上时,她借机直奔天庭。 ———— 再说天庭之内,蟠桃殿前大战才起,那中天宫中也已陷入战局。 中宫战星天极星率了人马出星宫直奔天门,要与天棓星换防,不意才出中宫,恰见天棓星和东宫的天驷星匆匆而来。 “天驷星,你不是随青华大帝出征魔宫了么?怎么会来在这里?”天极星说着眼中露出警惕之色,转向天棓星道:“天棓星,你擅离职守,一旦有敌来犯天门,可知那后果?” “天极星何必紧张。”天驷星笑道:“有天骖星和天角星代天棓星值守天门,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天极星一听更是起疑,问道:“你们回来多少人?莫非战场上出现了什么转机?” “战场并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只是玉帝得到消息,魔界要派人来中天宫劫夺秋霜雪,因此特命我与天骖星和天角星回天庭报讯。”天驷星说话间,眼睛却一直盯着天极星的表情,一见天极星面色一寒,他立知试探有效,抢在天极星发作前接着道:“我知秋霜雪不在中天宫中,但怕魔人到来时中天宫众星毫无防备下吃了大亏,因此先来报个讯,既然在这里碰到天极星你,那么我就不再耽搁了,让天棓星陪我尽快去见瑶台圣母她老人家为是。” 见天驷星和天棓星转身要离开,天极星点头道:“多谢天驷星前来报讯,秋霜雪先时已离了中天宫去寻瑶台圣母商讨战事。” 天驷星心中冷笑,转回身道:“天极星又何必试探于我,天庭中谁不知秋霜雪不在中天宫中,天极星当真认不出我是真是假么?” 天极星一听不好意思起来,抱拳赔礼道:“非常时期,还望天驷星包涵。” “好说。”天驷星也露出笑容道:“其实玉帝也是让大家防患于未然,那秋霜雪仙功高绝,又岂是魔界中人轻易能害得了的?”天驷星此言一出,天极星面上笑容不改,手中长枪却已出其不意一枪向天驷星当胸刺来。 这个变故突如其来,眼见天驷星非死即伤,天极星的长枪却被一旁的天棓星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把抓住。 “他是假的,秋霜雪晕迷不醒,哪里还谈得到什么仙功高绝——”天极星冲天棓星发出的喊声未停,面上却已再次变色道:“你是谁?天棓星绝没有你这么高强的本领。” 第286章 见被人识穿,天棓星嘻嘻一笑,面容上突地浮现一张鬼脸。天极星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一激伶间,无限杀气浸入身来。 见对方如此高明,天极星自认无幸。岂知骤然间狂风大起,两道凛冽劲风从耳侧呼啸而前,吹散了杀气,呼一声裹上天棓星面上黑影,硬生生将一道鬼影从天棓星体内迫了出去。 得获自由的天棓星高叫出声道:“多谢天鼻神、地口神的救命之恩。”言罢一回身骂道:“辄无隐,你这个见不得光的怪物,也敢来天庭捣乱?” 此时的辄无隐却没空和天棓星对骂,他连续两道杀气击退了左掌神、右掌神的攻击后又架住了从空踏下的一只金脚。 辄无隐的魔功的确是非同小可,眨眼间连挡五位金甲天神的连环攻击,只可惜他都来不及喘口气,又是数道金光自天棓星、天极星的头顶飞窜而过,刹那间与踏向辄无隐的那只金脚合为一体,一个巨大的金甲天神耸立半空,脚踏辄无隐的同时,手中金瓜已然砸向假天驷星。 那个假天驷星却没有辄无隐的本领,“啊呀”一声惊叫,化身为一条火龙飞窜出去。 “火龙护法。”天极星、天棓星怒叫出声之际,辄无隐身上也已迸出一道魔气将头顶的金脚掀起,飞身向后退去。在经过火龙护法身旁时,辄无隐道声:“走!”,二人一齐消失不见。 天极星刚想带人去追,左眼神开口道:“瑶台圣母已经和敌人在蟠桃殿外交上了手,你们速通知其他人赶往蟠桃殿。”说罢,十大金甲天神那组合而成的巨大身躯划出一道彩霞,向着蟠桃殿方向飞虹跨去。 ———— 蟠桃殿前“呼呼”风响,十几条神龙流束般窜入一炁星君和百花、百草仙子之间,当先一员天将大吼道:“一炁星君,你这叛贼,天庭重地,岂能容你撒野?” 道路被阻,一炁星君暂时放弃了攻击百花、百草仙子的计划,收身对来人道:“天锋星,如今天庭势末,你莫如投了我,我保你它日的尊荣不在现今之下。” 这天锋星也属中宫战星,他带了一帮龙族战将正在天庭内巡值,闻得蟠桃殿前风云雷动,急急率人赶了过来。 听一炁星君居然想阵前招降自己,天锋星义正辞严道:“一炁星君,唯权利是图者,人神共耻,你行事大逆,必招天谴,我天锋星岂会如你般做那无耻之事?” “又一个假道学。”一炁星君摇头道:“天庭便是毁在了你们这帮愚顽孺子手中。”说话间令人窒息的灭辰杀气已无声无息笼罩住天锋星。 天锋星只觉周围一切景像突然间变得虚幻起来,并且飞速从身旁抽离开去,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萧瑟凄凉之意,手中长枪重有千斤,把持不住下当啷坠地,只两眼呆呆望着一炁星君的大掌恍如死神般压顶拍来。 阴暗之中,蓦地霞光大动,一条丝带如浪涛般涌向天锋星身前,天锋星刹那间恢复神志,正见瑶台圣母的太极绡托住了一炁星君的毒掌。 冷汗涔涔而下,天锋星嗖一声吸枪入手道:“贼子,你敢暗算于我。”长枪如电,疾刺一炁星君。 “暗算?”一炁星君好笑道:“是你无能,连旁人如何出手尚且不知,如此蠢材,纵降我也不要了。”言罢吸力发出,天锋星前刺的身躯徒然加速,却被瑶台圣母的隔空推开,轻飘飘向后落回。 “瑶台圣母,凭你一人之力竟妄想阻挡我们三个人么?”一炁星君与紧追瑶台圣母而来的阴辇迪、东伶玄刹那间合站成排,三道强大的魔气登时将瑶台圣母迫得立足不稳,向后跌出。 指风如电,二道霞光骤袭一炁星君三人,就在三个魔头回挡之际,九天玄女舍了昆仑子飞至瑶台圣母身旁。 一轮战罢,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已经从广场中央被迫退至蟠桃殿门口。 “不要再顽抗了。”阴辇迪再一次大动唇舌道:“瑶台圣母,倘你再不交出地珠,你身后这些小仙子们都得陪你殉葬。” “你才快死了呢。”百花仙子中,一支红梅探头道:“看你们四个没一个像能活得长的。” 红梅仙子话音才落,一道闪电已自阴辇迪掌中发出。亏得瑶台圣母时刻防备着,那电光被瑶台圣母发出的仙气一托,劈中蟠桃殿廊柱,将一根雕龙红柱击穿一个大洞,木屑飞溅之中,引来百花、百草仙子们一片惊叫声。 阴辇迪哈哈大笑,点指殿前众仙子道“哪个再敢妄逞口舌,定要尔的狗命。” 众仙子一时间噤若寒蝉,这时又是两道身影飘入场中,辄无隐的声音传来道:“迪帅不必和她们纠缠,秋霜雪晕迷不醒,正在殿中养伤,只要将她擒住,不愁瑶台圣母不交出地珠。” 众魔人一听,精神大振,尤其昆仑子,他已知鳕雪和清风的关系,料那羊妖是断不会放过他了,闻听秋霜雪晕迷在内,这实在是天赐良机。当下昆仑子再不迟缓,化罡风向蟠桃殿门口硬冲过去。其余贼人也不落后,蟠桃大殿前顿时魔风汹涌。 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眼见挡不住这些贼人,刚要叫众仙子退回殿去,蓦地一只巨脚从天而降,“轰”一声踏碎殿前阶石,骇得阴辇迪也不由得暂时向后避去。一时间六个贼人划出六道气浪,退离了蟠桃殿口。 再看蟠桃殿前,一尊巨大的金甲天神端然而立,与此同时,蟠桃殿四围喊杀声大起,天棓星、天极星率领的中宫天兵也已随后赶至,将阴辇迪六人团团围困在广场之中。 一炁星君看看从四面围来的天兵天将,冲阴辇迪等人道:“看来玉帝仍是留了一手,没有将天庭全部人马带走。火龙女已前往南海报讯,敌人援兵随时可能会到,迪帅你速带了大伙儿将瑶台圣母拿下,我与火龙族长先清理了身后这些虾兵蟹将。” 阴辇迪一听冷笑道:“一炁星君,你久在天庭,应当最清楚瑶台圣母与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等人的弱点了,我还指望你老兄大展神威,为大伙儿垫定胜局呢。” 一炁星君苦笑道:“迪帅对在下的成见太深了,别看天庭中只剩了一帮妇嬬之辈,但大家若不能齐心协力,只怕仍是难有胜算。” 这二人互相防范,互相算计,那边昆仑子已耐不住性子叫道:“一炁星君你恁多费话,我昆仑子也不屑与你计较,待灭了天庭众人再说。”这昆仑子急着要去劫夺秋霜雪,一语言罢立即长拳进击,化罡风直扑十大镇殿金甲天神。 阴辇迪也知事不宜迟,待天帝回来,谋取地珠之计只怕要泡汤,他魔功无敌,也不怕一炁星君敢使什么诈,瞪一眼一炁星君后,二度攻向瑶台圣母。 辄无隐与东伶玄也不闲着,双双扑向九天玄女。 一炁星君心中大乐,阴辇迪等人虽然厉害,但想消灭瑶台圣母等人又谈何容易?乐得让这帮人互相残杀。 这一炁星君鼓动旁人全动了手,他却带了火龙护法一折身,冲天棓星、天极星等人道:“形势摆在眼前,奉劝二位,随我同归魔宫,他日再次封候,岂不胜过陪着天庭一同灭亡?” 一炁星君虽然不停地耍他的嘴皮子,注意力却不离身后战场,一旦阴辇迪等人打开缺口,他便要回身拣那现成便宜。 天棓星、天极星却非贪生怕死之辈,眼见蟠桃殿前陷入恶斗,也不和一炁星君搭话,各挺神枪,扑前猛刺。 “这真是良言逆耳,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寻死的了。”一炁星君说话间不躲不闪,任天棓星那闪着寒芒的枪尖刺上胸膛。当一声响,天棓星的枪如中坚铁,而一炁星君灭辰大法已瞬间展开,天棓星的目光立时变得恍惚而凄迷起来。 火龙护法却没有一炁星君那种不畏刀枪的本领,然而他的仙功比起冲前的天极星强了何止十倍?这贼也是不躲不闪,伸左手嘭一把抓住了天极星的长枪,右手化出龙爪,快如闪电,直插向天极星面门。 火龙护法算计极准,动作极快,以天极星的本领绝难与其撷抗。只不过火龙护法龙爪才伸,已觉左手中的长枪上突地迸出强劲大力,火龙护法竟是无法抓牢,被那枪尖触上胸来。 “哎呀!”火龙护法大吃一惊,顾不得伤敌,急向后退去。 再看那天极星,如有神助,长枪转向,毒龙出水径奔一炁星君。 一炁星君此时已完全控制了天棓星的思想,但此贼却不急于杀敌,要尽享折磨对方的乐趣。却不料一旁劲风骤起,天极星一枪刺退火龙护法,向自己转攻而来。 一炁星君的功力和见识都远远超过了火龙护法,他不慌不忙,功聚双掌,待天极星枪尖近体之际骤然发功,大喝一声道:“装神弄鬼,还不现身?” 一炁星君这一击好不厉害,但那天极星的速度也够快,向后倏地脱出了一炁星君罡风所击范围,代之而起是一道身影从天极星体内飞升至一炁星君头顶,刀光乍现之际,霍地横扩百丈,力劈华山照一炁星君猛劈下来。 “九子鬼母?”一炁星君此时才知对手的身份,他再不敢逞强,嗖地退了开去。 九子鬼母也不追击,大刀回收,一道掌风拍向天棓星,将天棓星体内灭辰之气尽数扇去。 “天尊回来了!”“太好了,是天尊回来了!”“天尊万莫放过这帮贼子。”…… 被逼入大殿门内的众仙子们一见九子鬼母现身,立时高兴得大声呼叫起来。 九子鬼母与千手剑侠等人分手后急奔天庭,那一炁星君只顾留意阴辇迪等人与瑶台圣母的战斗,竟没发现九子鬼母已逼近身前。 第287章 九子鬼母眼见天棓星落入一炁星君的控制之中,生怕对方以人质相要胁,因此才借天极星做掩护,一刀立功,救出了天棓星。 这天棓星先后两番落入敌手,道声惭愧,谢过九子鬼母的救命之恩,与天极星双双立定在九子鬼母身后。 听到众仙子们的欢呼,九子鬼母冲百花、百草仙子们点点头以示安慰。之后大刀横握,冲一炁星君等人道:“天庭援军马上便会返回,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不光一炁星君和火龙护法,连阴辇迪四魔也都吓了一跳,这帮人停了手细一打量,才发现伏羲大帝、千手剑侠等人人并未跟随九子鬼母一同前来。 六个魔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阴辇迪怒骂道:“九子鬼母,连番坏我好事,你究竟算是哪头的人?” 九子鬼母正色道:“我行事但求安心,凡道之所在,我当义不容辞。似尔等趁人之危,欺凌弱小,行事委实令人不齿,我岂能坐看?” 阴辇迪一听气急反笑,骂道:“九子鬼母,你身为魔界巨头,昔年多少仙家道人死在你的刀下,居然也来和我谈道?岂不可笑。” 九子鬼母鄙夷道:“盗亦有道的道理岂是你这种叛逆贼子所能理解?” 阴辇迪一听怒道:“你骂谁是叛逆贼子?”另一旁的一炁星君却是心知事情要遭,大叫道:“迪帅何必在乎旁人的诬蔑之言?正事要紧,我与火龙族长缠住这个鬼婆子,迪帅当施重手,先灭了瑶台圣母,夺得秋霜雪再说。” 其他贼人一听,齐齐觉醒,再次向着蟠桃大殿猛冲过去。 此番交手不同先前,众贼人魔功齐发,与瑶台圣母等人混战成一团,掀起的风浪渐令四周的天兵天将们立足不稳,开始纷纷向后退去。黑雾浓云以蟠桃殿前广场为核心,不断向四围扩大,朗朗睛空被扰做了一团混沌。 争斗良久,魔风劲气浸透瑶台圣母等人联手组成的防线,开始向蟠桃殿内散入。团团黑烟扑面,蟠桃殿门口的百花、百草仙子们立不住脚,被迫退向殿内深处,众人只觉目不能视,只凭了激烈的打斗声来判断战事的进展。 耳目混浊之际,牡丹夫人忽觉一股力量突破了殿门口那道防线,向殿中扑来。牡丹夫人情知来人必定是敌非友,她推掌发功,以毕生之力出其不意向那着对方猛击过去。 两道仙气发出,如泥牛入海,声息皆无。牡丹夫人心中惊惧之际,眼前霞光突现,不断变幻的颜色入目璀璨,牡丹夫人不禁瞧得发起呆来,竟渐渐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瑶台圣母眼见昆仑子突破重围飞入殿去,情急下一个疏忽已被阴辇迪的千斤柔雪牢牢裹住。那千斤柔雪触体不化,最是痴缠,立令瑶台圣母的太极绡变得凝滞而沉重起来,失了防范之效。 一旁的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看出瑶台圣母陷入困境,巨大的金瓜突然反向瑶台圣母处砸来。瑶台圣母知道金甲天神的用意,霍地将太极绡抖开。金甲天神这一瓜威力何大,轰一声太极绡被震得自动暴涨开来,翻腾的带身如海水般蜿蜒不定,其上的层层雪花鼓荡而起,反沾向阴辇迪等人身上。 阴辇迪急收了飘雪,怒叫道:“金甲天神,要你多事!”回身数道惊雷,直劈金甲天神。 双方正打得闹哄哄不可开交之际,昆仑子的声音从殿中传出道:“都给我住手!” 殿外众人杀得正是激烈的时候,哪里会听昆仑子的话。那昆仑子被迫再次叫道:“瑶台玉女,你给我住手,不然我先杀了秋霜雪。” 这句话果然管用,瑶台圣母一振太极绡,荡出的劲气将阴辇迪三人一齐迫退后,回身与九天玄女、金甲天神立定在了阶前。 另一边的一炁星君听到昆仑子已然得手,也与火龙护法退到了阴辇迪等人身旁。 九子鬼母率了天棓星、天极星一直被一炁星君挡在外围处,此刻听得秋霜雪落入昆仑子之手,她吃了一惊,遥向蟠桃殿口处望来。 再看那昆仑子,立在殿口,洋洋自得,见瑶台圣母转头望来,他开口道:“瑶台玉女,地珠现在哪里?” 瑶台圣母目光穿过昆仑子身侧望向殿内,此时殿中已是空空如也,百花、百草仙子俱已退向殿后,巨大的殿门内黑烟渐消,反显出一派冷清。 瑶台圣母不见有什么异常,反问昆仑子道:“秋霜雪现在哪里?” 昆仑子得意间尚未说话,守护秋霜雪的素英和寒簧已自殿后探出头来叫道:“圣母勿要信他,牡丹夫人生怕这贼拿姐姐的性命要胁大家,已先一步将姐姐抱离了后殿。” “牡丹夫人?”瑶台圣母心中隐隐升起不安,急问道:“牡丹夫人在哪里?” “圣母,我在这里。”瑶台圣母才一发问,大殿角落处已传来牡丹夫人的话音,透过那消退的烟气,牡丹夫人的身形如鬼魅般飘了过来,适才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何时潜回了大殿。 再看那牡丹夫人,眼神发直,脸上笑容似有似无,僵直到诡异的地步,而在她怀中抱着的,正是那尚在昏迷之中的秋霜雪。 “幻神珠!”瑶台圣母一见牡丹夫人的神情便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向昆仑子怒喝道:“你又在用幻神珠作恶?” “不错,是幻神珠。”昆仑子伸手间托出一颗光华四射的神珠,面上浮现残忍笑意道:“瑶台玉女,想你也已知道,你的父母都是死在这颗幻神珠的威力之下,以天帝之力尚不能抗,你若不想死,便乖乖交出地珠。” 听对方提到父母之死,瑶台圣母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大声道:“昆仑子,你没有脸提天帝二字,我一定会为他们讨还血债。” 眼见二人间的话题渐渐偏离了地珠,广场中的众魔人都暗骂昆仑子难成大气,竟于此刻激怒瑶台圣,她心痛父母之死,焉肯再交出地珠? 众魔人正自猜测,那正缓缓环绕着瑶台圣母身周飞旋的太极绡忽如毒蛇般昂首立起,嘭一声响,一道五彩烟霞骤然在瑶台圣母与昆仑子之间现出形来。那昆仑子竟是趁瑶台圣母情绪失守之际要以幻神珠之力将其控制。 一滴冷汗自瑶台圣母额上流下,她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激将之计,若非太极绡乃通灵之物,此刻已重蹈了父亲的覆亡之辙。 惊醒过来后,瑶台圣母立时静下心来,他把手一托,一颗鹅卵大小的珠子已悬停掌心尺余高处。只见那珠颜色深碧,如水流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而又溢动的奇异感觉。 “地珠!”众魔人一起叫出声来。 “的确是地珠。”瑶台圣母看一眼昆仑子,却转回头问一炁星君道:“一炁星君,我该把这珠子交在你们哪位手中?” 当日一炁星君为了得到天珠,不惜向蟒神俯首称臣,然而便在他计划顺利进行之时,昆仑子横插一手,不但劫走了一炁星君视为囊中之物的天珠,更令一炁星君成为孤家寡人,险险做了鸿蒙神鳄与九头蛟的殉葬品。瑶台圣母当然知道一炁星君是绝不容地珠落入昆仑子之手。 一炁星君表面上与昆仑子和好,内心之恨实因极力压抑而更趋强烈,做个表面之态尚可,又怎能真的助昆仑子得到地珠?这贼也不简单,知瑶台圣母想挑起昆仑子对自己的仇恨,他眼珠一转后道:“我六人此来,以迪帅为首,地珠自当交在迪帅手中。” 一炁星君这话并不树敌,却务要为昆仑子和阴辇迪之间埋下祸根,一方面可以削弱阴辇迪的力量,另一方面,要令双珠不能归在一个人的手中。这样一来,将来就有机会将这二人各个击破,夺得双珠。 岂料那昆仑子连这片刻之机也忍不得,一听之下立时叫出声道:“不行,秋霜雪是我擒住的,地珠自当归我。” 一炁星君心中暗叹,明知玉帝随时有可能返回,拖延下去只会凶多吉少,但他又怎能容这个死敌得获双珠?一炁星君压下心中焦虑,正色道:“昆仑子老弟此言差矣,若没有迪帅鼎力相助,你又怎能进得蟠桃殿去?” “一炁星君,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昆仑子怒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咦,昆仑兄此话差矣。”阴辇迪显然对昆仑子的行为极为不满,接过话头道:“据我所知,弑师卖友却不是星君大人教你做的。” 昆仑子听阴辇迪话中再次将一炁星君称为了星君大人,已知阴辇迪被一炁星君适才的便宜话收买了去。眼见殿外敌我双方眨眼间全成了敌人,从今往后,他昆仑子才是真正的三界公敌,别说清风,仙魔两界任一人都想置他于死地,怕唯有得到天地双珠,才能保得自己未来的平安。 到此地步,昆仑子简直恨一炁星君入骨,情急之下,他一把将秋霜雪从牡丹夫人怀中吸了过来,不再理会阴辇迪等人,恶狠狠对瑶台圣母道:“瑶台玉女,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把地珠交给谁。” 瑶台圣母苦笑道:“我还有选择么?”话虽这么说,但就在每一个人都认为她会将地珠交给昆仑子的时候,瑶台圣母手中那颗地珠突如流星般直冲九天,下一刻瑶台圣母的身躯已不顾一切地向昆仑子扑了过去。 倘若没有地珠牵引,昆仑子完全有把握在瑶台圣母近身前杀死秋霜雪,然而那样一来,不仅会身陷瑶台圣母的强大攻击之下,而且将再没有夺得地珠的机会。眼见阴辇迪和一炁星君双双飞起,昆仑子再顾不得其它,舍了秋霜雪,身化长虹,在瑶台圣母的攻势近身之前先一步离了蟠桃殿口,直追地珠。 那阴辇迪岂容有人与他争夺地珠? 第288章 纵是一炁星君言语中偏向于他,仍是双电齐发,分射向昆仑子和一炁星君。 那二人也不示弱,各展神通架住电光后,约好了般齐齐发功夹击向阴辇迪。 “好你们两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阴辇迪喝骂间以云气裹了一炁星君和昆仑子击来的两道仙气后刹那间整个云团凝如黑铁,轰一声爆作骤雨,如刀雨片飞削二人。 一炁星君和昆仑子知道对方天威八法变幻莫测,又怎会给阴辇迪丝毫的喘息之机?两个死敌齐心协力,发功将阴辇迪死死迫住,令其不能脱身。但听“轰”一声大响,三人的身形都在剧震中凝停半空,却是谁也不能上行一步。 然而毕竟是阴辇迪技高一筹,在一炁星君与昆仑子还没有从剧震中恢复过来之际,他的身形已二度上扬,巨掌飞伸百丈,一把抓住空中的地珠。 胜败已定,昆仑子仿佛仍未从适才一震中恢复过来,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那一炁星君却眼见夺珠不及,采取了直捣敌营的做法,灭辰大法全力出击,贯入阴辇迪体内。 又是一阵隆隆声起,无数飓风自阴辇迪身周形成,裹了一炁星君的灭辰之气,轰一声悉数回敬给一炁星君,双方力量接实,一炁星君的身躯在爆炸声中远远地抛飞出去。 长臂回缩,地珠的光华入眼闪耀,阴辇迪“啊呀!”一声叫,掌心雷骤发,在那五彩霞芒入体之前将手中幻神珠炸作齑粉。 虽然阴辇迪发现得早,没有中昆仑子的圈套,但只这一耽搁间,昆仑子静待已久的身形如电疾发,瞬间越过阴辇迪,直扑升向九天深处的地珠。 眼见双珠都要落入昆仑子之手,阴辇迪雷霆怒发,八道气息在身周电射而出,于空交融,轰一声合成滚雷,借那爆推之力,以目不能及的高速疾射昆仑子,要在昆仑子得到地珠之际将其一举击毙。 那昆仑子趁三人力拼凝滞之机将幻神珠抛出,未料到被阴辇迪在关键时刻识破,却也从而为他争取了一线先机,只是他万未料到阴辇迪的天威八法竟会厉害至这种地步。 昆仑子曾亲眼见过阴辇迪与百变蝠神斗法的场景,那百变蝠神仗着天地乾坤剑之利仍未能占据上风,自己如今赤手空拳,根本无法与阴辇迪的天威八法相抗。 眨眼间辨别利害关系,昆仑子一声叹息,侧向避开。 轰一声,阴辇迪八法凝成的气团如流星般擦身而过,在高空爆做满天银芒,天地为之炫目之际,阴辇迪的身形已扶摇直上,来在地珠下方。 就在众人都以为地珠将成阴辇迪囊中之物时,虚无中忽伸出一只大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探间,稳当当将地珠收入掌心不见。 “什么人?”阴辇迪几欲气昏,辛辛苦苦迫退了一炁星君和昆仑子,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迪帅,非你之物,你又何必强求?”随着话声,由手及臂,由臂及身,一个相貌极美的中年男子现出身来,白衣胜雪,长身玉立,正是那天庭之主,玉帝驾临。 下方天庭人马一见,轰一声爆出冲天彩声。 昆仑子一见,脑中却是嗡一声响,地珠既落入玉帝之手,他是再无法夺回来的。这昆仑子是一个短视兼量窄之人,没能杀死秋霜雪,又毁了幻神珠,到头来却没有得到应得的报酬,他心中立时便看不开,只觉脑袋里乱哄哄响成一片,完全失了方寸,嗷一声吼后,掉头冲蟠桃殿飞下,誓要重新夺回秋霜雪。 此时瑶台圣母已命人将秋霜雪重新安置回殿中。幻神珠已毁,牡丹夫人也已清醒了过来,再加上玉帝到来,地珠得保。瑶台圣母再无后顾之忧,父母的血仇化作滔天火焰腾地扑上头来,她一抖手中太极绡,身如彩凤冲天而起,于半空迎击昆仑子。 二人这一番再交手,俱都恨不得能将对方生吞活剥,各自出手皆是猛辣至极,以硬对硬,展开了激烈的对攻。 另一边的阴辇迪也在气急败坏下向玉帝发起了猛攻。一炁星君因为争夺地珠与阴辇迪翻脸,也便放任其与玉帝血拼,一转身要乘昆仑子缠住瑶台圣母之机窜入蟠桃大殿,金甲天神一见,巨大的身形一晃,阻断一炁星君去路,双方斗在一处。 下方辄无隐、东伶玄、火龙护法三人尚未有所动作,九天玄女和九子鬼母已前后夹击而来,中宫战星和龙族战将们一见,也率了众天兵团团围上,把三个魔人困在殿前广场之上。 由于玉帝的到来,天庭势力大增,众人恨透了这帮魔人,反守为攻下,立意要将贼人剿灭。而那六个魔头,也是个个悍勇,困兽犹斗下,力图反败为胜,双方战况达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 四组之中,数瑶台圣母与昆仑子的战斗最是险恶,二人仇深似海,却又彼此熟悉。 在昆仑子眼中,瑶台圣母一直都是那个温柔有加的小女孩,却不料此刻交手,这个压根不被瞧在眼内的小师妹竟爆发出令他意想不到的能量,着着进攻,步步不让,仙功罡气把一具少女柔肢变得如钢铁般坚硬可怕。 瑶台圣母早已经恨透了昆仑子,压在心中的父母血仇如一座大山般令她喘不过气来,从脱困的那一刻起,瑶台圣母便苦盼着能够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今天这一刻终于到来了,瑶台圣母完全放纵了自己的愤怒,拳来拳挡,脚来脚踢,仿佛只有最原始、最用力的打法才能渲泄得出她心中的怒火。 昆仑子是越打越怕,这恶人贼心不小,胆子却不大,自从害了师父师母后,弑师大罪便如梦靥随身,同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心中几度失落,尤其离开西昆仑后,处处受挫。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报应临头,才会沦落到今日境况。想想身周,已经再没有一个朋友,无论他昆仑子走到哪里,都将无法摆脱被人追杀的命运。 昆仑子曾是多么地狂妄自大,他甚至以为自己已超越天帝、帝后,成为三界最强之神,他要跳出他所认为的平庸生活,去主宰自我的命运,然而从刹师的一刻起,他便如受到了诅咒,不仅没有得到向往已久的权力,反陷入处处受敌的困境中,无片刻安宁之时,无半寸安身之所! 这一切在平时尚能被昆仑子深压在脑海深处不去思索,然而此刻在瑶台圣母状若疯狂的强大攻势面前,昆仑子不堪重压,许许多多压抑的念头通通闪现。他与师妹同窗习艺,打斗练习,本来对对方的一招一式都应烂熟于胸,只是眼前的瑶台圣母再不是那个曾经熟悉的师妹,如此凌厉的杀招令昆仑子完全无法将她与往日巧笑嫣然的小师妹联系在一起。 “莫不是师父冥冥中天灵闪现?”昆仑子心中一慌,竟突然发现眼前与自己交手的哪里是瑶台圣母,分明是功盖三界的天帝! “师父!”昆仑子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有什么脸再叫师父!”严厉而充满怨毒的女声发出,昆仑子眼前那张师父的脸立时又变成了帝后的容貌。 “啊,师母!”昆仑子这一惊更甚,他对帝后的敬畏犹胜天帝。 “孽障,你魔念既生,报应将临,还想活命么?”瑶台圣母一声断喝,昆仑子立时清醒过来,“瑶台玉女、瑶台玉女,你是瑶台玉女。”昆仑子几已语无伦次,他色厉内荏道:“瑶台玉女,你竟化了你那死鬼父母来欺骗于我——” “欺骗?”瑶台圣母声音之厉,令昆仑子毛骨悚然,只听瑶台圣母咬牙切齿道:“冥冥中天机已现,昆仑子,你到了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弑师大罪,天理难容!” “胡说!”昆仑子突然浑身剧震,狂叫起来道:“我昆仑子本应成为执掌三界生杀大权的天帝,是你,”昆仑子一指瑶台圣母道:“是你移情别恋,爱上了渔阳人张坚,才令我步入今天的尴尬局面,是你夺走了我的帝位!” 见昆仑子已丧失理智,瑶台圣母突然用天帝的声音断喝道:“逆徒,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闭嘴,闭嘴,你死了,你已经死了!”昆仑子浑身战抖,大叫声中嗷一声剧吼起来,疯了般狂扑向瑶台圣母。 下方观战的众仙子们见了昆仑子这等疯癫之态,俱为瑶台圣母捏一把冷汗,然而殊不知昆仑子此为正中瑶台圣母下怀。高手相争,悬殊一线,昆仑子这一丧失理智,立时陷入攻守失措的状态,看似威猛,却只会虚耗真元。 双方激斗良久,昆仑子渐渐体力不支,一股激劲过后,头脑清醒过来,已明白今日是再也无法挽回颓势了。见势不妙,这贼掉头向天门处逃去。 瑶台圣母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招,那昆仑子才一掉头,突见眼前霞光大动,仿如一堵巨墙迎面扑来,再没有丝毫缝隙可逃。昆仑子与此墙骤然相撞,不及细想下,仙功顿发,轰一声,一条彩带现形飘开。 “太极绡?”昆仑子这个气,“瑶台玉女,你欺人太甚!”然而他话声虽狠,却已无力再逃,被瑶台圣母再次截住,无上杀招狂浪勃发。 昆仑子因盛怒而爆发的又一轮攻势受挫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已成强弩之末,他心中惧意一生,更是守势大乱,以前埋下的种种恶果在此时完全显现出来,他的心理防线立告崩溃。 其实这昆仑子本就是一个懦弱之人,长久以来随在天帝和帝后身旁,他却从不知是因为有天帝做后盾才得以使他展现出刚性的一面,直到支柱倾倒,甚至转为了他心中的隐痛后,昆仑子这才完完全全暴露出他怯懦的本性。临此生死关头,昆仑子脑中轰一声陷入混乱,浑不如如何应对眼前乱局,但能活命,他可以放弃一切。 第289章 “师妹,我错了!”昆仑子幻出神波苦苦抵抗瑶台圣母从四面八方飞旋攻来的仙气之际,突然间带着哭音叫了起来。 瑶台圣母从未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得势时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可以杀害,失势时却能不惜向自己的死敌哭泣求饶。父亲看人的眼光真是错的离奇,那包在昆仑子强大仙功内部的是一具无耻连畜牲都不如的卑贱而不值得可怜的灵魂。 瑶台圣母并非得理不饶人之辈,此时却也被昆仑子的贱行激怒,她哈哈狂笑起来,一反往日矜持雍容,大骂出口道:“昆仑子,你这个贼子,今天你可以为了性命抛弃尊严,明天你同样会为了利益而做反复无耻的小人,我若不将你除去,对不起我死去的父母,对不起道义尊严,对不起你这无耻贱行!” 瑶台圣母忍得实在太久了,那痛苦、那压抑、那只能把个人一切思想包含在全局利益下的自我忍耐,全都在这一刻暴发出来,她狂吼声之大,惊动了激斗中的满天神魔。玉帝也好,阴辇迪也好,全都罢手不斗,锐目穿透万里层云,直视瑶台圣母与昆仑子的大战核心。 此时的瑶台圣母身如闪电,正化身千百万躯,挟满腔仇恨向中央大敌立身处涛涛扑击。 而那昆仑子也因最后希望的破灭变得再次激怒起来,嗷嗷巨啸着,把生死置诸九霄云外,魔性大发下,直将身躯拉长万丈,如搅动瀚海的巨灵,比泰山还要大出一轮的巨拳狂扫恶云,整个天际立陷一片漩涡,二人啸声攀比栉伸,直如万马千军在天际拼斗。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功力奇绝,生平见过无数场战斗?却仍是被眼前这般舍命相搏的场景镇住。昆仑子已成烂屎一堆,再没有一个人肯去助他一臂之力,而仙界一方也知瑶台圣母全心全意要报父母之仇,此时助她反令她不能尽畅胸臆。 战斗中的仙魔双方各自分开,所有目光都紧盯着眼前的恶斗,目睹瑶台圣母的万千身躯如无数利箭般穿入了昆仑子巨体之内。 “啊——”一声惨呼不停,昆仑子身上被射穿的地方闪现耀目白光,亿万年计的无上仙功在这一瞬间化做光华,透体迸发,轰一声爆发开来。 昆仑子这恶贼连半点骨头渣子也没留下,伴随着他师父对他苦心栽培而成的无上道法一同消弥无形。 第二十九章节兵凶战危(下) 战斗结束,玉帝飞身向前,拥住痛哭的妻子加以安慰。 阴辇迪此时也从适才大战的震惊一幕中清醒过来,他立时意识到昆仑子身上的天珠极有可能已落入瑶台圣母之手,以玉帝夫妇二人的功力,再加上天地双珠,自己再想染指将只是痴人说梦。然而阴辇迪终是心有不甘,喝问出声道:“瑶台圣母,我等来此却不是看你夫妻二人当众恩爱的,那天珠此刻是否已在你手中?” 瑶台圣母抹去眼泪,恢复了常态道:“迪帅还认为你能夺得天地双珠么?”说话间神光一现,一颗闪着炙热白芒的珠子升起在瑶台圣母头顶。与地珠给人以静谧安宁感不同,这颗珠子给人以澎湃的热感,珠上浑不带半分火气,偏令人觉得如处赤焰之中。 “天珠!”阴辇迪脸色刹那间变得一片死灰,略一抱拳道:“天地双珠重归天庭,三界中已没有人能与贤夫妇抗衡,在下此趟认栽,就此告辞!” “且慢!”下方的九子鬼母等人此时都升上九天高空之处,那九子鬼母闻听阴辇迪想走,大刀一横拦住去路道:“阴辇迪,你我之间的帐还没有算,便想走了么?” 阴辇迪此时已无斗志,摇摇头道:“九子鬼母,你有时间还是去关心关心仙魔间的战事好了,我们此番前来,其实另一半的目的是为了将玉帝引开,现在下界仙魔间的争斗只怕已是如火如荼,你们再不去阻止,势必会出现两败俱伤之局。” 阴辇迪此话不无道理,岂料却一语挑起了九子鬼母心头的愤懑,她本就为无力阻止阿修罗发动战争而耿耿于怀。以九子鬼母的自负,阴辇迪的无心之语入耳立成讽刺之言。九子鬼母怒道:“阴辇迪,你这个魔界叛徒,有什么资格谈论仙魔战事?” “九子鬼母,你算什么东西?”阴辇迪被人揭了伤疤,立时火气上冲,指住九子鬼母骂道:“你不过是被阿修罗扫地出门的一个弃卒罢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九子鬼母一听更是大怒,大刀一举道:“阴辇迪,三番五次欺我姐妹,又害死我的小鬼,此仇不报,我焉能消恨?” 阴辇迪也不示弱,头一侧,一股不屑之息自鼻中嗤出,左手握雷,右手抓电,噼啪炸响声中叫嚣道:“一直以来,你九子鬼母在我阴辇迪眼中不过是个狂妄自大的老乞婆罢了,有本事你们不要用天地双珠,上多少人,我阴辇迪一力奉陪。” “对付你还用得着天地双珠?”九子鬼母说话间手中大刀已上扬至极点,刀尖上一道豪芒窜出,刀锋骤长百丈,如要劈开山岳般,对着阴辇迪搂头砍下。飒飒刀风中,九子鬼母大叫道:“让我领教领教阴辇迪你的天威八法好了。” “轰”一声左雷右电,阴辇迪雷击刀锋之际,闪电炫起一溜惊芒,径奔九子鬼母胸膛。 “咔嚓嚓”无形罩盾形成,阴辇迪的攻击在九子鬼母身前尺余处裂成光雨,从四面八方顺护罩呈半球形流溅向四面八方,一片星雨飞激处,阴辇迪的身形已化成飓风,旋动云团,巨涡般向九子鬼母当头罩下。 看这二人三言两语间已战成一团,玉帝与瑶台圣母不禁着急起来。他二人毕竟执掌三界,凡事须从大局出发,那阴辇迪所言不假,假使魔界趁机发动攻击,伏羲大帝等人能否挡住阿修罗大军的攻击? 玉帝与瑶台圣母有心阻止九子鬼母与阴辇迪争斗,但如此一来,似有弃九子鬼母利益不顾的嫌疑,必会令九子鬼母难堪,以她的魔性,怎能接受?倘大家群起相助,又有违道义。 二人正自着急,下方人影一现,一个红衣女子驾云飞速升空而来。 “是火龙女!”玉帝口中出声,脚下云团一降,已带了瑶台圣母迎向来人。 ———— 听火龙女说罢下界战事,玉帝与瑶台圣母都是大吃一惊,二人有心奔赴战场,但天庭事件未了,又如何能就此离开? 玉帝略一沉吟,叫过九天玄女,未待对方发问,那枚水波幻影般幽谧的地珠已然被玉帝塞入九天玄女手中道:“你二人带领留守天庭的全部人马即刻赶往南海,借助天地双珠之力,当可阻止阿修罗的进击,等我了却此间事后,便会赶去与你们会合。” 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点点头,那阴辇迪虽然厉害,却未必能胜得过玉帝。当下二女不再多言,告别玉帝后,召集了天极、天枪、天棓、天锋等中宫战星及火龙族战将们,率领留守天庭的最后一支人马急出天门,奔下界仙魔战场处开去。 ———— 东、西大帝率领众人很快与闻讯前来接应的长生大帝的大军会合,双方见面尚来不及说话,魔兵已衔尾追至。万里长空,黑白两大云团如要撕裂天地般伴着隆隆巨响撞击在一处。 天兵天将与魔兵魔将的尸体,雨点般从云中洒落,整个南方大地都陷入了一片恐怖之中。地面上无数的百姓只当天将倾覆,或捣头如蒜祈求上苍,或进入地窟密室祈盼得脱一劫,天上地下,无不罩满了凄云惨雾。 高空之中,仙魔双方同时向对方展开了最强大的攻击,如坚冰飞撞,眨眼间伤亡无数,战线也于双方人马相交的刹那,瞬即向两侧扩展至万里之遥。 混战之中,长生大帝率领南宫战星们突然发现了被雷霆教众围攻的天旗、天苑、天矢,天弧四星,那四人被天干、地支魔们追在身后,全赖拼命奔逃才苟延残喘到现在。 见四星危急,长生大帝不及思索,率众星冲杀过来,无数南宫战星奋勇争先,潮水般将伤痕累累的天旗、天苑、天矢,天弧四星护在中央,与雷霆教的天干、地支魔们拼斗起来。 便在这时,已呈疲惫不堪之态的天旗、天苑、天矢,天弧四星突然发难,锤剑并举、斧锏发威,在南宫众星背后便下了手。眨眼之间,南宫麾下天权、天阙、天宿、天掖众星一齐惨死,余者受惊之际,也在雷霆教众的狂击之下化作冤魂! “啊呀!”眼看着属下惨遭屠杀,长生大帝目眦欲裂,照着甲天魔便冲了过去。 这长生大帝也是一代宗师,他身着一袭宽大彩袍,胖脸无须,骑一只紫色玄鸟,那鸟飞行极快,且灵动至极,令长生大帝身上彩袍直直向后扬起,平添了长生大帝的威猛姿态。 长生大帝虽然气极,招式却一点不乱,手中一支长长的虬节木拐挥舞开来,挟无上威力直扑甲天魔。 甲天魔如刀刻出的深沉眼线睁了开来,冷芒暴射间,紧盯住长生大帝的拐击方向。但见这甲天魔拳挂惊雷,出招硬架,高大的身形如天雷化身,任长生大帝百打千锤,却伤不得对方分毫。 二人正自争斗,乙天魔等人已剿灭了周围残存的天兵天将,要奔来帮忙。 “你们退下!”甲天魔一声断喝,师父白袍教主不在身旁,这甲天魔便是众师弟们的领袖。 乙天魔等人也看出长生大帝绝非师兄对手,于是一转头,领了人复向着外围处的天兵冲杀过去。 长生大帝却是越战越惊,观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若非驾下玄鸟行动灵活,自己早便输与了这甲天魔。 打着打着,长生大帝偷眼四望,身旁竟再不见己方一兵一卒,黑压压全是向前行进的魔兵人流。 第290章 “完了!”长生大帝一分神,手中长拐立时被甲天魔一把抓住。 “孽障你敢!”长生大帝一声大喝,全身神功迸发,刺目光芒如利刃般直刺甲天魔。 “南宫老儿,天意要你命丧我手,夫复何言?”甲天魔一阵狂笑,嘭一声响,闻名天下的雷霆教绝技直到这时才使出,急剧扩展的白袍在迫退了长生大帝的仙光之后,袍沿化为利刃,直切长生大帝咽喉。 长生大帝一招失利,已知命陷危机,他想也不想,弃长拐一头从玄鸟背上栽下,化长虹向后飞逃。 “想走,有这么容易么?”甲天魔挥手间木拐飞出,如利箭追射过去,与此同时,白袍翻鼓的身形流星飞坠,直撞向长生大帝。 自知在劫难逃,长生大帝心一横掉头回击,让过飞来的木拐后,一道刺眼光芒顺拳发出,直击甲天魔。 “来得好!”甲天魔大叫一声,双拳高举,然而他刚要出击,忽然发现随长生大帝拳风而来的竟另有一把神剑和十二枚神针,三股力量呈品字形齐击胸前。 “啊呀!”甲天魔这一惊非同小可,双拳转向,轰一声击飞神剑和神针,他本人也已被长生大帝的拳风击中,虽有白袍护身,却也珠般弹飞出去。等甲天魔缓过神来,长生大帝早逃得没了踪影。 甲天魔这个气,一把揪住欲随主人而去的玄鸟长尾,三把两把,把一只神鸟搓成了肉泥。 救下长生大帝的乃是温琼、赵宇两位元帅,这二人也发现了天旗、天苑、天矢,天弧四星,那四人位列西方星宫,温、赵两位元帅当然知道西宫众星已然悉数遭劫,二人眼见长生大帝中计,急要赶来提醒,奈何魔兵层层叠叠,待二人杀出一条血路奔近时,一切已成定局,南宫众星遭遇了与东、西两宫同样的命运。 眼见双方兵力相差过于悬殊,战败只是迟早间事,几位大帝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天庭一方兵败如山倒,魔兵则趁势紧追,直如砍瓜切菜,踏着天兵天将不断倒下的尸体一路追杀过来。 正当这些魔兵杀得痛快之际,眼前忽然云雾骤现,所有溃逃的天兵天将们眨眼间在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雾气散去,魔兵们看到了远方一条条恍如天界晚霞般灿烂的流云。 “怎么回事?”魔兵们一惊止步,尚不及反应过来,那些流云已窜至眼前。声声惨呼顿起,靠近流云的魔兵们竟被那云气如利刃般削成数截。 这个变故来得太恐怖了,魔兵们尚未从追杀敌人的快意之中苏醒过来,已倒下了一大片。后方魔兵顿时大乱,转身争相逃命间,整个队伍失了指挥,被随之而来的几道流云隔开,又一大批魔兵稀里糊涂下做了枉死鬼。 “天罡地煞阵!”魔兵们终于清醒过来,这才知道被连番胜利冲昏了的头脑,竟一头扎进了仙界布好的大阵之中! 这是天庭人马用无数性命换来的战果。 早在长生大帝和紫微大帝接到娥黄、女英报讯之时,二位大帝便知正面交锋绝非魔兵对手,于是兵分两路,由长生大帝率人接应己方幸存人马,同时延缓魔兵前进速度,紫微大帝则带领剩余众人快速布好了天罡地煞阵。 大阵才一成形,无数魔兵已如没头的苍蝇般冲了进来,悉数被困在了仙界阵中。 此时伏羲大帝也醒了过来,与四宫大帝重聚在一处,虽然最初的目的就是诱敌入阵,但几经波折终于如愿时,众人的心情却再也没有了半点喜悦。 看着被困在阵中的无数魔兵,伏羲大帝一声长叹道:“是我低估了阿修罗。”青华大帝也惭愧道:“咱们都低估了阿修罗。” 北极紫微大帝开口道:“此战咱们犯了很大的错误,但现在还不是检讨的时候,魔兵数量现在是咱们的两倍,虽然靠大阵的玄妙将其困住,但若不能大量杀伤敌人,阿修罗迟早会找到天罡地煞阵的破绽,破围而出。” “的确!”天皇大帝也道:“还有那三位魔界长老率领的百兽兵团,如此恶战很难不惊动他们,一旦那三个怪物到来,与阿修罗里应外合,咱们将再没有胜算。” ———— 在伏羲与四宫大帝们商议战事之际,阿修罗也正望着眼前变幻的流云出神。 “三弟果然神机妙算,若非尚留了弟妹那一支奇兵,咱们今日当真要被这帮仙界小儿们算计了。” 受到白袍教主的称赞,阿修罗只是淡淡地一笑问道:“大哥派往联络三位长老的人可曾出发?” “放心吧。”白袍教主得意道:“仙界不惜牺牲大批兵将的性命来引咱们入彀,那时我便料到他们的伏兵会在最意想不到的一刻出现。因此长生大帝的兵马一败,我那己、庚两位弟子便离队出发,绕过了敌人的埋伏。现在估计他们已经见到了三位长老。” “己天魔与庚天魔得大哥真传,仙界中人即使发现他们,也必定拦他们不住,如此我放心了。”阿修罗说着目视远方道:“伏羲老儿倒非故意要牺牲兵将的性命,只是他们一步走错,步步出错,只能被咱们牵着鼻子走。就拿眼前的天罡地煞阵来说,看似牢不可破,但少了大量人马以做支撑,放出的流云杀气也单薄了许多,怕是连当日天门外的阵容也有所不及。” 白袍教主一听笑道:“如此说来,即便没有弟妹的奇兵,三弟对破阵也是颇有信心的了。” 阿修罗不置可否道:“仙界引咱们上了一个恶当,算是让他们扳回了一局。只不过阵破之后,双方人马俱成疲师,那时便要将他们引入三位长老的伏击圈内,让他们插翅难逃。玉帝一旦丧失了这支主力,凭他仙功再高,也已回天无力,魔界代替天庭执掌三界的日子势将来临!” 白袍教主一听,心怀大畅,哈哈笑道:“如此大哥便做回先锋,与弟妹里应外合,尽早送这帮仙界小儿们归天好了。”说罢巨大的白袍一抖,率众弟子向流云阵中杀入。 天罡地煞阵,时时流动、变幻无穷。然而诚如阿修罗所言,仙界人马虽仗着大阵的奇妙困住了魔兵,但面对两倍于已的敌人,阵中人马也是疲于奔命,终被白袍教主这个大魔头觑准时机,径直杀向大阵边沿。 无数流云幻起,天罡地煞众星一面迅速向白袍教主突围的方向集中过来,一面向其他同伴发出求援讯号。 白袍教主也感觉到了前方层层云动,仿如永无止境般向遥远的天界处延伸开去。其时天已大黑,然而流云幻出的五彩霞芒却令整个天空都充满异彩,流光溢溢,如入幻境。 白袍教主的识见也非一般,他冷哼一声道:“故弄玄虚,欺我不懂幻术之道么?若天罡地煞群星可以集中在一处,大阵岂非不攻自破?” 白袍教主心知自己的攻击已对仙界人马造成巨大的压力,势必会遭到对方更大的阻击,当下提高警惕,与弟子们排开了天干地支阵。虽缺了多位天干魔,大阵中仍是白袍如铁,一颗巨球般向着流云中滚入。 雷霆教的白袍神功,向来以擅防而闻名天下,天干地支阵攻敌之际又是犀利无比,攻防结合,堪称一绝。可切金断玉的流云拂上敌阵,如风撼巨石,全然无法阻挡对方前进。 见敌人奈何不了自己,白袍教主立时信心大增,不再顾虑,全速向前推进。 道道流云接连被撞了开来,白袍凝成的巨球乘风破浪,径直驶入一片星空之下。 “啊呀不好!”待白袍教主发现情况不对时,已处身一片茫茫夜空之中,四面八方星光璀璨,再听不见半点喊杀声音。 “大家小心,是天罡北斗阵。”白袍教主话音刚落,那悬于头顶看似极为遥远的一颗明星突然间坠落下来,一道流星焰火直撞向天干地支大阵。 “轰”一声响,天干地支魔们得白袍教主提醒,轻而易举击碎流星,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接二连三的星火从空坠落,巨球般的白袍外烟火弥漫,然而天干地支大阵就是岿然不动。 天干地支魔们渐渐放下心来,在老师白袍教主的率领下,如一个大火球般滚向星空深处。 又是一道流星飞来,夹杂在众多星火之中毫不起眼,只是白袍教主却觉得这道流星与众不同,至于问题出在哪里,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流星来速极快,白袍教主只一疑惑间,它已冲临天干地支阵前。 “原来是他!”白袍教主霍地想了起来,之所以会觉得这颗流星与众不同,只因他隐约发现了星光之中夹杂着的一丝银芒,那银芒,分明在鳄龙潭时曾经见过! “小心对方的神光斧影。”白袍教主一语吼出,身如闪电,疾扑流星冲撞之处。 毕竟是醒悟的迟了一点,那流星轰一声撞上白袍,星火幻灭处,隐藏其中的二团银芒倏地展开,“嘶”一声轻响,毫不费力切开白袍,贯入阵来。 白袍教主适于此时赶到,刚要设法收服两道神光斧影,人影一现,金刚铁掌已状若狂狮,一拳砸在了白袍教主那鼓起的白袍上。 这一拳好不厉害,任白袍教主魔功盖世,仍是被金刚铁掌的一击之力砸得无法前行,眼看着两道神光斧影自身畔掠过,径直将午、未二个弟子拦腰斩断。 午地魔与未地魔的尸体落叶般飘出天干地支阵去,坠落星空深处。 “啊呀!”白袍教主心疼弟子之死,立时暴怒起来。 金刚铁掌却是尿也不尿他,招手唤回神光斧影,二道光芒配合着双拳向白袍教主猛攻过去。两人这番再交手,一个天性悍不畏死,一个一心要为弟子报仇,双方俱是杀气纵横,立时把个天干地支阵搅得乱做一团。 第291章 天干地支魔们一见敌人在阵中开花,情知这阵已经守不下去,各挟狂风,向金刚铁掌夹击而来。这帮人一动,天干地支阵立告瓦解,无数道流星骤发,众魔人尚未能靠近金刚铁掌,已被置于了天罡北斗阵的强大攻势之下。 白袍教主心中又气又急,看着面前这个顽强的敌人,初出道时便一鸣惊人,力克自己的得意弟子辛天魔,而今又凭借过人胆识和神兵利器与自己斗成平手,一种无奈的感觉升上了他的心头。对方天性勇猛、无所畏惧,而自己却须为众弟子的性命负起职责。左右权衡下,白袍教主一声长叹,舍了金刚铁掌,回身要率众弟子重组天干地支大阵。 金刚铁掌又怎么会给对方以重组大阵的机会?他也不追赶白袍教主,斜刺里截住落后的戌地魔和亥地魔拼杀起来。那二人早被无处不在的流星轰得晕头转向,无心恋战下,被金刚铁掌两道神光斧影一绕,戌地魔登时断作三截向下掉去。 “金刚铁掌,你欺人太甚!”乙天魔、丙天魔一见大怒,吼一声回身去救亥地魔。白袍教主喝止不及,刚要成形的天干地支阵再次散了开来。 无数流云切入星空之中,天空幻出异彩。一众天罡地煞星们终在敌人这片刻的耽搁之际成功冲入阵来,将天干地支魔们分割包围,彻底网解了白袍教主的突围大计。 眼见众弟子身陷危机,白袍教主又是自身难保,他急得嗷嗷乱叫之际,身旁惊雷炸响,一柄三叉戟横空出世,阿修罗幻出万丈身形,巨戟横挑间,串串流云在戟间挥灭,无数天兵天将的尸体雨点般向下落去。 流云一散,隐在阵中的天慧、天暴、天哭、天巧四星立时现出身来。这四个天罡星虽侥幸没有死在阿修罗的无敌魔戟下,却被一众怨气深积的天干地支魔们团团围住,眨眼呈现不支之态。 阿修罗一直在密切关注着白袍教主的突围行动,虽然白袍教主失败了,但却吸引对方大批人手集中在了一起。 人多阵乱,混战之际,被隐在暗中的阿修罗觑准时机,突地冲了出来,在众天罡星背后下了毒手。 一见四星危急,金刚铁掌有心相救,奈何被乙天魔、丙天魔和回身反扑的亥地魔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与北斗七星组成天罡北斗阵的天勇、天雄、天猛、天威众星眼见同伴身陷危机,呼啦一声离了天罡北斗阵,拉流云冲向天干地支众魔,想把人救出来。不意大阵一动,魔兵忽现,早已被阿修罗埋伏在侧的玄化辟、冥吞盎众人呼一声冲出阵来,反将一众天罡星困在中央。 此时大阵内已是敌我混杂,阵中套阵。正在指挥大阵的北极紫微大帝一见大急,急传令其余的天罡地煞众星守稳大阵,切不可再有莽动之举。他令才传下,突听见在敌人突围一侧的大阵外传来了阵阵美妙的音乐声。 奇怪,战场之上什么人有心情奏曲取乐? 音乐传入北极紫微大帝耳中,虽然隔得远了听得不清,但北极紫微大帝仍是感觉脑后嗖地窜上一股热气。 “天魔音!”紫微大帝大吃一惊,他虽然是文官,战场上的识见却是非凡,立时猜出了来的是什么人。他急传令道:“速召宓妃等一众女将前来!” ———— 天罡地煞阵外围一侧的天兵天将们也都听到了那悦耳的音乐。因为乐声本就是对他们而奏,这帮人也就听得犹为真切,竟至渐渐为乐曲所迷。然而这些天兵天将却不想此时实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但这已由不得他们自己。当乐曲入耳,这些兵将们眼前立时变得迷离起来,残酷的厮杀场面戏剧性地化作了无数美女的婀娜起舞、舒肢展臂。对着细腰长腿、巧笑嫣然的迷人美女,这帮兵将们哪里还能举得起刀枪?不禁愕然驻足观望起来。 天罡地煞阵,环环相扣、往复流动,正是依靠着循环不断的奇幻阵形才能起到以少胜多的克敌作用。而今这许多人一停步,大阵立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缺口。阵中的阿修罗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见救兵已到,他向手下众魔招呼一声,挥大戟与白袍教主率先向着大阵缺口处杀去。 失了大阵的玄妙,一众天罡地煞星们哪里能挡得住这二人的神通?眼看着要被敌人冲破大阵,蓦地里一声巨吼,一条斑澜巨蛇突然出现,却是远在大阵另一侧的伏羲大帝率人赶到了。 伏羲大帝猛抬头见到了白袍教主,三千上古真人惨死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他不顾伤势未复,化真身扑咬了过去。白袍教主也是吃了一惊,虽然心知对方有伤在身,但见了伏羲大帝这种玩命般的打法,哪敢有半点大意?他幻出滔天巨袍,连躲带闪,一时倒也不断贸进。 阿修罗一旁见了,却是顿时生出趁乱除掉伏羲大帝的心思,大喝一声道:“天魔宫中与帝君失之交臂,实乃憾事,阿修罗在这里讨教了!”言罢大戟横伸过来,要与白袍教主夹击伏羲大帝。 “天魔宫中未能领教大魔王的手段,实乃憾事,瞽目神弓这里讨教了。”简直与阿修罗的口吻如出一辙,在阿修罗刚要扑向伏羲大帝之际,瞽目神弓也赶了过来。 一见是瞽目神弓,阿修罗心中大震,刚要回身迎敌,已听得有人高声叫道:“匡庐老儿,泰山之上灭我箭阵,此恨未消,却巧冤家路窄,在这里相遇,看你还往哪里走?”喝声中,一根巨木在串串水影、火线、轻尘的簇拥下由远及近,瞬间发出巨啸,向瞽目神弓高速撞去。 瞽目神弓遭袭,不得不中途转身,无形神箭连发,立时射灭了木箭之侧的水、火、土三箭,接着铁掌前探,在拍碎木箭的同时“砰”一把抓住了隐藏在木箭之中的一道金芒。 以五行箭的伎俩,又怎么能瞒得过瞽目神弓的意测术? 见对方毫不费力破了自己的夺命金箭,金箭魔大吃一惊之际,面前寒芒骤闪,一支神箭已无声无息出现眼前。 金箭魔再料不到对方的灵箭神奇至此,想躲已来不及,大叫一声闭目等死。耳中只听“叮”地翠响,一道锈风刮过面庞,睁眼看时,四灵魔已后发先至,抛出了狂犬、病猪、恹鼠、蔫鸡,一人四畜,向着瞽目神弓猛扑过去。 五行箭一见大喜,紧随在四灵魔身后,合力向瞽目神弓发起了攻击。 阿修罗见瞽目神弓被人缠住,回头又来寻伏羲大帝的晦气,只是这一耽搁间,一道神剑已凌空飞至。 “温琼,凭你也敢来拦我?”阿修罗挥戟砸飞来剑,前方人影连闪,马元帅的声音传来道:“再加我三人又如何?” “天庭四大元帅都到齐了么?好得很。”阿修罗一阵冷笑道:“你四人一起来送死,也不枉我出手。” “那要看大魔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马元帅嘴里说得硬气,面对这一代魔王,他又怎敢大意?长枪舞开,一片银芒护住全身后,这才大吼一声向前冲来。 阿修罗哈哈笑道:“雕虫小技。”说话间手一抬,一股吸力发出,马元帅的身形霍地加速,流星般向前飞去。 马元帅身后的赵、温、关三位元帅一见大惊。温元帅双目中神光一现,那被阿修罗磕飞的神剑于空回旋,再次向阿修罗疾刺过去。与此同时,赵元帅眉间寒芒闪烁,十二支神针一齐出体,配合温元帅的飞剑齐击阿修罗。而关元帅更是大喝一声,身如闪电,挥刀向前,务要令阿修罗不能伤害马玉。 “来得好!”阿修罗飞迎向前的身形蓦地飘现在上空数丈处。这一隐一现看似简单,实则不易,天下间除了阿修罗,谁能在马、赵、温三位元帅的重压下倏走倏回,如入无人之境? 阿修罗这一移形换位,立令三位元帅的攻势全盘落空。再看阿修罗的身形,如电掣雷奔,三叉戟戟尖发出龙吟虎啸,向马元帅身后的关霄全力刺到。 马、赵、温三位元帅一见,面容全部变色。那关霄一心要救马玉,便如自己送上门般,根本来不及躲避。然而关元帅不愧是赤金转世,明知不知,仍是一刀劈上了对方的巨戟。 “轰”一声有如雷击,关元帅大刀脱手,身形被震得弹丸般向后飞出。 阿修罗的身形却不因这一击之力有丝毫滞碍,几乎是贴着关元帅一同飞出,三叉戟二次挥开,恶狠狠向关霄面门猛搠而下。 马、赵、温三位元帅料敌不准,失去先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关元帅身陷险地而不及救助。三人只当关元帅必无幸免之时,又是“轰”地一声大响,关霄眉间月芽内爆出金芒,竟硬生生托住了阿修罗的三叉戟,以阿修罗的魔功无敌,大戟一时竟也没能刺下。 这一招出乎阿修罗意料,他本以为一戟定能要了对方性命,招式使老下变招不及,被关霄抓住一线生机,借阿修罗的一击之力飞遁出去。 阿修罗再要追时,马、赵、温三位元帅已然齐齐扑来。 逃过生死大劫,关霄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寻回大刀后,与三位兄长二次向阿修罗围攻上来。此番交手,四位元帅再不敢贸进,联手组起防线。阿修罗虽然厉害,一时却也奈何四人不得。 另一边去救同伴的天勇、天雄、天猛、天威众星才冲过来,前方魔云大动,玄化辟和冥吞盎率啖心螟、铜头贼、铁齿蟊、巨颚特现出形来,反将一众天罡星围在中央。 这帮天罡星哪里是这些魔人的对手,正危急之际,一阵大乱,太阳星君和二十八宿赶了过来。 眼见仙界人马越聚越多,阿修罗便要舍了四大元帅冲出阵去。恰这时,听得身后己方人马杀声大振,回头间,却是一众天干地支魔们灭掉了天慧、天暴、天哭、天巧四星,率众向天罡地煞阵的缺口处潮水般冲去。 第292章 阿修罗精神大振,挥大戟率冲杀向前,然而流云一现,天罡地煞阵适于此时恢复了运转。 阿修罗不知阵外发生了什么事,顿时为妻子担心起来。 ———— 罗刹女与灵蛇岛的海蛇女、花瘴女一道,率领十万魔界女兵悄悄从后掩来,以八色妖娆的天魔音开道,出其不意打开了天罡地煞阵的缺口。 见敌阵现出破绽,罗刹女一声令下,身后女兵立时便要向前冲锋。然而便在这时,女兵阵中突然一阵大乱,却是有仙界中人从后突袭,冲入罗刹女的队伍中大开杀戒。 “敌人意在牵制大军的前进,妹子你只管挥军破阵,把来人交给我与师妹好了。”海蛇女在灵蛇岛指挥千军万马,经验也是极为丰富,心知天庭人马遭受重创,根本不可能组织起大批人马设下埋伏,来的必定是极少数仙界中人。 海蛇女猜得一点不假,来的乃是碧霞元君、后土夫人、南岳夫人和嵩岳夫人四位岱岳夫人。 四位夫人与任伯踵率领的五殿阎王击退了冥吞盎的魔虫大军后并没有立即离开鄢墟城。任伯踵担心大力鬼王趁机反扑,先行一步返回了地府,四位夫人却是暗中保护鄢墟城众人的真身,直至天已入黑,确定敌人不会再来,这才往赴南海,来寻玉帝。 当四位夫人到达南海时,天庭大军早已不见,只留下处处伏尸。四人大吃一惊,情知战事发生了变故,这才循着尸迹一路追来。等四人到达仙魔战场时,恰遇见罗刹女的大军要向天罡地煞阵发起冲击,四人情知不妙,再不迟疑,冲入敌兵阵中一通乱杀,务要令敌人不敢妄进。 以碧霞元君四人的实力冲击魔界女兵,又是趁敌不备,简直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杀得近身处敌兵叫苦连天,四向逃窜,顿时带动整个敌军都起了慌乱。 效果达到,碧霞元君见好就收,刚要招呼众人突围去寻己方人马,前方人影忽现,已被两员女将拦住去路。 海蛇女满脸冰霜,冷哼一声道:“四位,适才杀得可痛快?” “还行吧,若能将你这两个孽障一并除去,那就更痛快了。”碧霞元君针锋相对,反讥一句后带人斜向冲出。 那海蛇女动作奇快,水蛇腰一晃再次截断四人去路道:“元君若只会吹牛,四位今天怕就走不了了。” ———— 对海蛇女和花瘴女的本领,罗刹女还是很佩服的,那二女得天绝老人真传,对付些许捣乱的散仙当是绰绰有余。因此这二女一离开,罗刹女立时重新整顿人马,二度向天罡地煞阵发起冲锋。 然而经过这一耽搁,二道袅袅的笛萧之音同时传来,无数痴迷恍惚中的天兵天将立时如梦初醒般惊觉过来。这帮人也不是傻子,怎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已冲到眼前的魔兵,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呼啦一声幻出流云,利用大阵的咫尺天涯之功隔绝了与罗刹女等人之间的一切声音。天罡地煞阵不愧是仙界第一大阵,其功用妙不可言,看似近在咫尺,实则两重天界,立时成功阻止了魔音的渗入。 罗刹女却没料到变故突生,率领大军一个冲锋已进入天罡地煞阵的边沿地带,阵中那些天罡地煞众星也不是省油的灯,神智既复,恨这罗刹女暗施突袭,大阵撤开一个缺口,下一刻回旋包围,无数流云反将罗刹女及她的先头部队围困了起来。 被对方将自己与大队人马隔了开来,罗刹女却是一点不慌,她俏脸含威,妩媚的大眼内射出森森寒芒,那扎带的细腰,结束的长发,飒爽利落,诱人暇思。就那样在云中盘膝坐下,一座长琴登时幻出形来,只见罗刹女将琴横耽膝上,左手玉指轻拔,“铮”地一阵惊心动魄的急骤弦音发出之际,右手却已横伸探上了身侧花含玉的前胸。 这罗刹女看也不看,五指一拢,“哧拉”一声将正在吹笛的花含玉身上衣衫悉数扯落。 别看罗刹女干的事不雅,动作却是行云流水,优美至极,端坐拂琴的面容半点没有改变,展现出一幅触目惊心的冷艳美感。 这个烂婆娘,救自己的丈夫,她却半点不肯吃亏,专扒别人衣服。 八色妖娆那几个小丫头也是极乖,手中奏乐不停,一个个飘身过来,乖乖被罗刹女剥得精光溜溜,而她们身后的众女兵更是不得了,不用人剥,自己动手将身上衣衫除尽,脱了个一丝不挂! 魔界女人,当真爽快得很,若能娶得做老婆,一生必可享尽艳福,光这脱衣上床的速度便快得惊人,颇合男人口味。只是给老公戴起绿帽子来,怕也利落得很,一顶接一顶,脱都脱不及。 当身后女兵尽变赤体妖姬,罗刹女启朱唇、吐玉字,大喝一声:“天魔舞!” 魔界之中不禁女风,如阳间专修御女之道的术士般,出现了不少以色相迷惑世人的女魔头。这些人长年揣摸男人心态,研究出了一套可惑人耳目的淫声艳舞,天魔音与天魔舞正是集这些经验的大成。当罗刹女决定以天魔舞对付天兵天将时,那真是乖乖不得了。 再看此时的战场之上,臀波乳浪,艳景如潮。 既能修成妖女,这些女子哪个不是妩媚之极?一群色女集合起来,翘乳、香肩、细腰、长腿,到处白花花一片,瞄一眼都是肉光致致,扫一下便会目炫头晕。 天罡地煞阵纵能隔绝声音,却无法将众兵将的眼睛都蒙上。这些天兵天将们虽然是神人,却不是圣人,一个个看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阵法变化?一片大乱中,天罡地煞阵再度停滞不动。 流云一散,淫声立时浸入阵中,众兵士们听的是艳曲,看得是肉色,大伙儿哪里享受过这种艳福?齐齐将兵器丢了,毫不掩盖男人的原始欲望,嗷嗷叫嚣,朝眼前这一群裸女哄然冲了上去。 那帮魔界女兵,衣衫尽褪,可却没丢下兵器,一个个刀枪并举,向这群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天兵天将们痛下杀手。可怜这些天兵天将,直如送死一般,倒下一茬又涌过去一茬,无数尸体如下雨般洒落地面。既便如此,仍有数不尽的人马飞蛾扑火般冲上前来。眼见这帮魔界女兵们杀得手都软了,举不动刀枪,马上要沦为别人的泄欲工具之时,压力一轻,后方罗刹女的大队人马终于冲进阵来。众女兵顿时精神大振,呐喊声中,十万魔兵齐刷刷向天罡地煞阵深处冲入。 ———— 被海蛇女和花瘴女截住去路,碧霞元君等人心知今日要想走脱怕是不易,好在大乱一起,己方人马必会察觉,只要能挨到援兵到来的一刻,便算成功了。 海蛇女也知道时间不容耽搁,历啸一声向四位夫人猛扑上来。碧霞元君避无可避,奋神威招架敌招。双方接实,高下立判,碧霞元君整个人的身形倒跌回去。花瘴女一见师姐发威,趁机追击过去。 后土夫人一见大急,在南岳和嵩兵夫人救护碧霞元君之际,趋前迎截敌人。身旁风声骤响,海蛇女的身形已借花瘴女缠住后土夫人之际飞窜向前。 所有人都以为海蛇女是要趁胜追击,伤害碧霞元君,然而那海蛇女却霍地化出长长的蛇身,蛇头一掉,标矢般电射后土夫人腰部。 碧霞元君劲力未复,南岳、嵩岳夫人又没有料对方有此一招,三人齐齐惊叫出声。 后土夫人大敌当前,突觉身侧劲风骤起,心知不妙,奋余力凝成气罩,轰一声与海蛇女硬撞在一处,较力不敌下,被那海蛇女击得直飞出去。 碧霞元君与嵩岳、南岳夫人适于此时冲了过来。海蛇女与花瘴女却不追赶后土夫人,掉头向着碧霞元君三人杀回。 单看对方行动,碧霞元君已知后土夫人凶多吉少,然而技不如人,纵然三人合力,仍是在海蛇女师姐妹的攻击下左支右拙,叠遇险情,而那边的后土夫人已然失去知觉般,任由一群涌近身前的女兵们绑缚了个结实,不知押去了哪里。 后土夫人这一遭擒,其余三位夫人顿时大急,南岳夫人心情浮躁下,一个不备,被海蛇女窜来的蛇头一口咬在臂膀之上。 这海蛇女的毒牙也就天绝老人那个怪物可以承受,南岳夫人如何消受得起?刹那间脸泛黑气,抽搐着向下掉去。 嵩岳夫人眼都红了,刚要拼死去救南岳夫人,被碧霞元君一把拉住。以现今二人的实力,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妄动之下,只会加快灭亡。嵩岳夫人心中大痛,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岳夫人被魔界众女兵擒下,同样押入军中不见。而这时,众魔兵突然暴起冲天的喊杀之声,整个队伍开始向前开去。 海蛇女一见,得意笑道:“碧霞元君,天罡地煞阵已破,仙界败势难挽,你还不快点束手就擒么?” 海蛇女话音才落,突听耳旁一声暴喝:“海蛇女休得猖狂,此时谈论胜败还为时过早。” 一语才罢,海蛇女眼前已然一片剑芒,她受惊急退之际,听得师妹一声尖叫。之后剑芒敛去,四大天师与丹青幻客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再看葛仙翁手中,丝带如绦,将一女子绑缚了个结结实实,赫然便是师妹花瘴女。 “四大天师,你们好卑鄙!”海蛇女怒叫道:“竟以这种偷袭的手段伤人。” 战事吃紧,张道陵也懒得和她理论,问道:“岳土夫人与南岳夫人现在哪里?” 海蛇女一听笑道:“原来你还着紧她们?放了我师妹,我便将那两个贱人还你。” “我要先见到人。”张道陵沉声喝道。 片刻后,垂眉低目的后土夫人与南岳夫人被众女兵押至阵前。 第293章 海蛇女倒也大方,一手一个,将二位夫人丢了过来道:“还不放人?” 见了二位夫人如此情态,张道陵才知上当,然而事已至此,却不能失信于人。葛仙翁手一松,花瘴女化一道瘴气窜回师姐身旁。 海蛇女哈哈笑道:“诸位人多势众,我二人甘拜下风。只是二位夫人所中瘴气、蛇毒,天下间唯我姐妹才有解药,你们只管试试人多能不能解得了毒。不奉陪了!”说罢与师妹花瘴女领了众女兵追随大队人马而去。 二女一离开,张道陵立即对碧霞元君和嵩岳夫人道:“我五人惊觉敌人阵后起了骚乱,所幸来得及时。五岳帝君正协助宓妃众女拦截罗刹女的大军,我四人还要赶去增援,战场混乱,二位夫人可速将后土夫人与南岳夫人送往紫微大帝处,请他妥善安置。” 碧霞元君道:“此举虽然可以令后土夫人与南岳夫人暂时避开战乱,却不能解她们身上之毒,天师可有良策?” 张道陵点头道:“我这便让千手剑侠前来,他有虎药师的记忆,当可解得后土夫人与南岳夫人身上之毒。” 众人一听喜出望外,那千手剑侠连一炁星君的血盅之毒尚可解救,区区瘴气、蛇毒又算得了什么?这张道陵论辈份是千手剑侠的师祖,有他的指令,千手剑侠定会尽速赶来。 只听张道陵转了身对丹青幻客道:“烦请丹青道友前往地府一行,让千手剑侠速速来此!” “道友放心,在下这就告辞!”丹青幻客知道事情紧急,一刻也不耽搁,告别众人离去。 ———— 第三十章节阴魔复出(上) 别看秋无风和地府鬼皇是好朋友,他却从不知地府景况。如今率几十万大军同赴地府,此事闻所未闻,却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秋无风纵然看淡时事,心中也是颇有感触,生死界限似乎再不清晰。人生一世,该求什么样的结局?或许如女儿般,为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全身心投入,生命才将变得更加具体而富有意义。 撇下秋无风心中感慨,那些士兵们看到地府内朦朦阴空时,无不惊讶出声,好奇地东张西望、窍窍私语。 “原来做鬼就是这个样子么?和做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了,人死了就可以做鬼,鬼死了可不知道能不能做人。” “你是想得太远了还是仍然怕死?” “他这不是怕死,是还没开窍,人死当然可以复生,不然咱们不是都回不去了么?” “所以说啊,人生还是应该放手而为,才不负在阳间一行。倘若万一有个不测,大不了向阎王爷求情,重新投胎便是。” “来一趟地府就以为和阎王爷攀上交情了?你当投胎那么容易的么?” “事在人为——不,事在鬼为,秋大人既是鬼皇的兄弟,谁敢保证,说咱就和阎王爷结不成亲家?” “吹吧,这里没风,就指你给大家吹凉呢。” 众人说话间乱扯一气,相互间只管开玩笑,哪里有半点世人对鬼域应有的畏怯之态。 看看前方已到森罗城外,秋无风收束人马,听候秦广王的安排。 秦广王命手下鬼将把秋无风的人马编入四城防守,原城中守军则出城驻营,与城中人马互为呼应。 一切安排妥当,秦广王邀秋无风、神龙九子、霜华仙子等人前往经过修缮的森罗大殿内休息,同时另有人带了众百姓及秋无风将士的家眷们入城安置。 这边黄心盎却没有随众兵士前往城头驻守。他此时已是孑然一人,再没了往日地贼帮主的风光,随在一众百姓之中,在地府鬼卒的安排,要前往设在城中的休息场所。 这时崔判官突然过来叫住了黄心盎道:“黄帮主这边请,秦广王有请帮主与秋大人一同前往森罗殿内休息。” “阎君请我去大殿休息?”黄心盎心中一惊,摸摸自己那张老脸,就凭这张脸怕还没那么大的面子,难不成在阳间的恶孽未消,如今要报应在这地府?黄心盎心中惴惴,却又怎么敢抗拒秦广王的命令?只得提心吊胆低了头随崔判官前行。 进入大殿,秦广王命人搬来椅子,黄心盎战兢兢落座。 地府本就常年阴空,在这宽深的大殿内尤显阴沉。黄心盎的屁股在椅面上半挨半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自己。 “黑白无常怎么还没来?”秦广王随口一语,黄心盎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黑白无常,勾魂摄魄,只有审判恶人时他们才会出现,看看在座众人,够得上“恶人”资格的怕只有自己! 黄心盎本就胆小,拖起椅子跑到了秋无风身旁,倒把殿中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这黄心盎为什么突然和秋无风如此亲近起来。 黄心盎本意要请秋无风替他求情,还没来得及开口,殿门口黑白鬼影一晃,两道鬼魂飘入殿中。 黄心盎本能一抬头间,顿时愣在了那里。黑无常也就罢了,这白无常怎么长得和自己失踪的宝贝儿子黄留香一模一样? 一想起他那宝贝儿子,黄心盎登时忘记了生死大事,就那样提着椅子站在当地望着白无常发起呆来。 见过秦广王及殿上众阎王后,白无常一扭头望向黄心盎,大嘴一咧,傻呵呵咋呼道:“兀那老淫贼黄心盎,你这样站在大殿之中,成何体统?” 殿上众人一听大愕,一个个哭笑不得地看着黄心盎那个宝贝儿子。 黄心盎此时再不怀疑面前这个白无常便是自己的儿子黄留香,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将手中的椅子一丢扑前道:“香儿,你去了哪里,让爹爹我找得好苦。” “站住,站住,说你呢,站住!咋我的话不好使?”黄留香一边躲避黄心盎一边叫道:“本人无敌清官白无常黄留香,专与淫贼盗匪为敌,怎会是你这老淫贼的儿子?” “放——”黄心盎一听大怒,刚要破口大骂,忽然想起这是在森罗殿内,容不得自己放肆,急忙把个屁字咽了回去,和缓了声音道:“我问你,你爹叫什么名字?” “黄心盎啊。”黄留香答罢眼珠一转问道:“你问这干什么?” 黄心盎不理,继续问道:“那我叫什么?” “你叫老淫贼!”黄留香倒也不傻,呵呵笑出声道:“才不上你的当。” “等我完了再收拾你。”黄心盎拿他的宝贝儿子没有办法,瞪一眼黄留香后回头向秦广王一躬到地道:“多谢王爷,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王爷见告。” 秦广王一笑,将黄留香勇救玉瓶仙子,以及到地府求见自己的经过讲了一遍后道:“直到玉瓶仙子央我寻找黄留香,我才明白那日此子定要见我的原因。” 众人一听,都失笑起来。 黄心盎心中却是悲喜掺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苦笑一声继续施礼道:“犬子何德何能,竟蒙王爷收留,得能在王驾座前效力。” “这也是缘份吧。”秦广王今天心情大佳,知道黄心盎心中疑团未解,笑着解释道:“我那日将黄留香赶出野外,不意却因此令他避过了冥灵夜叉的灭城之灾。等到地府联军大败大力鬼王,我命黑无常先一步返回森罗城打理残局,重建鬼城,岂料他一入城便看到了身着白无常衣服的黄留香。” 秦广王说到这里,众人心中都明白了七八成,那黄留香溜进城来,无意中捡到了白无常消亡后留下的衣服。他一时兴起,穿上身来扮了白无常,一个人在城中耀武扬威,却被入城的黑无常撞到。乍见兄弟复活,黑无常倒也吓了一跳,再一细看,这个黄留香的神情、动作与白无常当真相似得很。黑无常越看越是难过,丧弟之痛下,却是将思念之情寄托在了这与兄弟像极了的黄留香身上,竟然向秦广王提出请求,要黄留香代白无常之职,二人再组黑白无常组合。 “我觉得这也是缘份,便答应下来。”秦广王说着哈哈一笑。白无常已不能复生,如此处理,他显然也觉心中甚是安慰。 黄心盎听到这里,噗嗵一声跪了下来道:“王爷,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恳请王爷答应。” “你说。”秦广王正在兴头上,微笑点头。 “小人情愿不再返回阳间。”黄心盎磕头如捣蒜道:“便在这森罗城中做一鬼民,好日日得见留香一面。” 坐在一旁的秋无风听黄心盎之言,心中顿觉一酸。父母之心,天可怜见,倘自己能日日得见女儿霜雪一面,便是下地狱又算得了什么?只可惜霜雪命由天定,却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一厢情愿就可以改变。想到这里他立时开口代黄心盎向秦广王求情道:“王爷,黄心盎之请虽然荒唐,但合乎人情,望王爷能加以考虑。” 秦广王当然能体会到这二人的心情,笑着道:“二位莫如听听崔判官的意见再做决定。” 那崔判官便在殿中,得秦广王允可,出列向众人行礼后道:“王爷,黄留香阳寿未尽,受邪星扰命,虽也算他的归宿,但并非不可改变。小人的意见是让黄留香还阳,在父母膝下尽全孝道,待他阳寿了时,再招他入地府任职不迟。” “不!”不待任何人发表意见,杵立殿心的黄留香立时大叫出声道:“我才不要回去!” 黄心盎却是喜出望外,连连磕头。黄留香一见大怒,骂道:“老贼,你要害我?” 黑无常一听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岂容有人随便撒野,口出忤逆之言? “咄!”秦广王一听也是大怒,双眼一瞪,盯住黄留香道:“枉为人子,竟说出这种不孝言语,单凭此点,你便不配留在本王帐下,没的玷污白无常之职。” 第294章 黄留香虽傻,却也知道这位老爷子一发怒,自己的白无常算是干不成了,这么好玩的行当,冒泡了!他心中觉得委屈,嘴一咧便哭出声来。 秦广王一见大怒道:“来人,把这个混帐东西给我撵了出去。” 黑无常心知这个兄弟初任鬼职,什么礼节、规矩全然不懂,以他的浑性,便是给他讲解,一时三刻也没有效果,于是将黄留香拉出殿外切切安慰,许下诺言,等黄留香百岁之后,他会亲去阳间接人,到时兄弟二人再组黑白无常组合。 黑无常安慰黄留香不提,那边十二时辰鬼进入殿中禀报:“城南发现大批魔兵朝此方向开来,却在距森罗城百里之遥处停军扎寨,未知敌方是何企图。” 秦广王一听哈哈笑道:“果如任先生所料,我这便动身,往助龟乩、守静两位道长,各位莫去理会城外敌兵,只管在这里畅叙便是。” ———— 地府一战,大力鬼王全军覆灭,更让他懊烦的是得力属下冥灵夜叉不知被发往何处。任伯踵说得不错,冥灵夜叉迷失在人间记忆的烙印里,很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恢复本性。 事已至此,懊悔无益,大力鬼王向阿修罗借得魔兵十万并冥魔长老相助,领了秋姬、西比波、南撅夷、北子干等一干鬼将再度杀回鬼域。 到达冥宫,地府人马早已撤走,这大力鬼王不甘心,衔尾向地府联军急追而来。然而到达森罗城外,大力鬼王骇然发觉城里、城外防守的人马竟然密密麻麻,至少增加了有二十万之众! 见此情景,大力鬼王大吃一惊,经过双方数番殊死博斗,地府联军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强大的实力?然而细观对方人马调动,井然有序,除过训练有素的士兵,地府鬼民绝难假冒。 “难道是仙界派来了援兵?”一旁秋姬话才出口,已然自我否定道:“不对啊,任伯踵并没有战败,天庭战事又紧,哪里抽得出这许多人马?” “管他是什么原因。”那冥魔长老魔功盖世,向来天不服、地不愤,压根没把任伯踵等人放在眼里,他反手一拍背上宝剑道:“待我单人一剑杀进城去,看看这帮孺子有多大的能耐?” “长老且慢!”大力鬼王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急出言劝阻道:“长老是我的秘密武器,你一露面,那帮小辈岂不都要忘风而逃?” 得大力鬼王拍马屁,冥魔长老立时满意微笑道:“依鬼王之见又当如何?” 大力鬼王眼中射出森森鬼气道:“我知道一处人马,现正受制于地府,一旦将看守他们的人除掉,这支人马定可召之即来,到时两下夹攻,森罗府纵然真有天兵守卫,也难逃灭亡。” “原来鬼王心中另有乾坤!”冥魔长老呵呵笑道:“如此便依鬼王之计而行。” ———— 鬼域沧海度朔山上,龟乩道人将自己的英武事迹一遍遍添油加醋道来,扰得守静道人不胜其烦,却是毫无办法,只好闭目不理。反是冉冉尾、冉冉面两个蛇妖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冉冉尾,亲身参与,且相助龟乩道人对敌,自然与有荣焉。 这两个蛇妖,自从被二道收伏,先还不服,但亲眼目睹了许多场以往不曾想象过的巅峰对决,才知穷自己一生之力也是无法达到那种境界,一时间心灰意冷,漫说根本逃不出二道手心,便是逃了出去,树敌过多,终究难逃一死。二妖由此反倒想了开来,死心塌地做了二道体内寄生之物,借二道之威在众鬼面前吒咤,却也好不威风。 山中那一帮大大小小的恶鬼,再次经历了一番阳间生死,也知三界内已无他们的容身之所,任伯踵既已开恩,再非以往般看不到一点希望,千百万年的争杀一旦停止,众鬼忽然发现了这岛上的安宁与平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此时再回首阳间岁月,穷不知一生争个什么结果?这些人虽谈不上大彻大悟,却是一个个至做了鬼才真正体会到“生活”的意味,因此也不用二道约束,相互间倒也相处安然。 然而好景无长,众鬼尚不及细细体味这种详和,岛上已降下两个凶神恶煞。 对方尚未现身,龟乩、守静两个道人已被那股凛冽的杀气所惊,急令众恶鬼避入鬼门。 “原来是鬼王驾临。”龟乩道人哈哈大笑,不用看人,他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凡与他交过手的鬼怪便再难瞒过他的灵觉,捉鬼擒妖的老行当却也不是白干的。 由无到有,两道身影出现在鬼门之前。大力鬼王轻蔑道:“我当任伯踵派了什么厉害角色来接任神荼、郁垒,却原来是你们这两个人间亡魂。” “厉害角色那是不假。”龟乩道人听大力鬼王作践自己,反洋洋自得道:“不然今天谁来收伏你这个鬼王?” 大力鬼王听这龟乩道人真是不客气,气极反笑道:“龟乩道人,不要以为你从神荼处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便以为自己真能胜任鬼门看守之职,从今天起,鬼门将成为历史,地府再不能随意流放犯人了。” “地府的行为还轮不到一个落魄鬼王来说三道四。”龟乩道人专挑痛处下手,刺激大力鬼王道:“你只要记着叫唤大地狱外,你这个鬼王差点被三脚猫功夫收拾了便是。” “找死!”大力鬼王再压制不住蒸腾的怒火,既说不过这油嘴滑舌的龟乩道人,抖手幻出大刀便要动武。 “不劳鬼王动手。”一旁的冥魔长老缓步前行间,一股杀气已锁定龟乩道人,“让贫道见识一下神荼、郁垒的高徒都学会了什么三脚猫功夫。” 龟乩道人这回却没回口,不是他学乖了,而是那冥魔长老一动之间,龟乩道人已觉被一丝锐利杀机罩住。这杀机奇怪得很,仅只一缕,但却给人千钓一发般的紧张感觉,仿如只要稍稍一动,便会引发塌天危机,以至令这最爱斗口的龟乩道人也浑忘了回嘴,全身骤如拉满弦的强弓般绷紧了死盯着冥魔长老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守静道人吃了一惊,他最是了解龟乩道人,单看他的神情已知有事发生,但自己却浑没有感觉到半点危险。看看那冥魔长老,仍在没事人一般慢条斯理向前踱来。双方一张一弛,形成鲜明对比,不用交手,胜败已分。 守静道人仙功大成后鲜与人动手,但在阳间,他的名头比龟乩道人更为响亮,对敌经验之丰富,不输任何人,只一眼已知龟乩道人被气机牵引,落入下风,倘不能扭转形势,此战必败无疑。 敌我交手,无须恪求道义,守静道人当机立断,金钱剑出鞘,一道豪光直刺冥魔长老。“轰”一声,守静道人连退三步,那冥魔长老却也停步不再向前。 龟乩道人直到这时才如梦初醒般冲对方叫出声来:“我的妈呀,你到底是谁?”说话间冷汗已自额角涔涔落下。 大力鬼王在后冷笑道:“无知小辈,竟连冥魔长老也不认得。” 龟乩、守静二个道人一听,心叫:“难怪!”他二人并没有和冥魔长老会过面,只是对方的名头震动三界,早便在耳内磨出了茧子。 那冥魔长老却不给龟乩、守静以喘息之机,脚步一停,探手便拽出了背上长剑。冥魔神剑这一出鞘,龟乩、守静二人立觉如坠冰窟,更可怕的是,明明对方的剑在冥魔长老手中,二人偏是觉得另有一把剑,无形却有实,迫得二人不断施出道法,方能抵抗那股凛冽杀机。 大力鬼王仿佛料定龟乩、守静二人不是冥魔长老的对手,任对方以二敌一,却不插手,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果不其然,那冥魔长老的魔功实已到了旷古烁今的地步,任龟乩与守静道人施出浑身解数,仍难掩败势,这二人一向擅于驱鬼捉妖,只可惜冥魔长老不但不是鬼,连妖都没他这么可怕,实乃除阿修罗外三界罕见的大魔头。 双方耗时一久,龟乩、守静二道已觉疲不可支,他二人俱是大惊,对方尚未出手,但这种无形杀气已然耗尽对手体力,如此魔功,深不见底,一旦对方出手,势必石破天惊,自己却不知能否抵挡得住。二人意志渐渐动摇。 冥魔长老却也是心中暗赞,他的冥魔真气并非全是在营造气势,实是以无上魔功隔空取人,乃魔家罕有的神功。以龟乩、守静二人得道时日之短,能支持到现在已是难能可贵。不过现在冥魔长老已将此二人的底细摸清,料他们决挡不住自己神剑的杀伐。想到这里,冥魔神剑豪光大放。 恰在此时,龟乩、守静二人的身形倏然消失不见。 ———— 郁垒大仙的逃生术果然是奇妙无比,龟乩与守静意念才转,身形已回到了鬼门之中。龟乩道人吁出口寒气道:“亏得师父思虑周全,早知你我这假把式会遇到强敌,特意传了逃生之术。” 一向沉稳的守静道人也不由点头道:“这冥魔长老确实厉害,你我出道以来所遇强敌中,以此人为最。” 二人话不及三句,一股凛冽杀机骤然临身。守静道人不及自守,舍命攻敌,手中金钱剑刹那间撒做满天花雨,毒蜂般直扑来敌。 守静道人的这一招防身术乃郁垒大仙亲传,以攻代守,厉害非凡。郁垒临死授艺,选的自是生平得意的压箱绝技,经守静道人这一全力施出,威力却也不输郁垒亲为。除非来人想与自己同归于尽,否则必定得回剑自守。 一阵叮叮当当的翠响声过后,冥魔长老收剑现身道:“竟能挡我一记突袭,算你有两下子。” “才两下子?”龟乩道人怒道:“堂堂冥魔长老也学人偷袭,让你尝尝我龟乩道人的手段。” 第295章 冥魔长老不屑一笑道:“对敌之道,以胜败为结果,偏是你们这帮虚伪之徒,妄定正邪,强分神魔。阿修罗要一统三界,诚为公道。” 冥魔长老说着,心里却也不敢再轻视面前二人。守静道人的临危一剑颇有郁垒遗风,这二个人倒也不全是吹牛。冥魔长老抬剑凝立,做好迎敌准备后对着蓄势待发的龟乩道人道:“让我领教一下二位还有什么高招。”一语既罢,面前二道再次消失不见。 冥魔长老这个气,大叫一声:“无能鼠辈,看你们往哪里逃?”言罢再次衔尾急追而去。 大力鬼王与龟乩道人交过手,鬼门外对峙之时,他便看出龟乩道人并没有尽全力。大力鬼王心中冷笑,若这两人想在冥魔长老面前弄鬼,只会自讨苦吃。事实证明,若非守静拼死攻敌,早已死在了冥魔长老的剑下。 冥魔长老去追二道,大力鬼王却没有随着一道追敌,他径奔内洞,去寻洞中的众恶鬼们。 大力鬼王曾经到过洞中,对洞内路径也算熟悉,然而他找来找去,竟是连一个鬼影也没看见。大力鬼王心中大怒,他魔功暗运,“轰”一声响后,四面洞景重现,大力鬼王发现了隐在一个大洞中的一众恶鬼。 “封闭出路的法术已破,大家随我来。”大力鬼王一声招唤后,却发现根本没人响应,他脸上登时有点挂不住,再次喝道:“我是来救大家的,诸位还不随我出洞?” 众恶鬼你眼瞪我眼,木然良久方有人出声道:“谁要你救?” 大力鬼王一听也愣了,这压根不是他所想象的情景,于是诧异道:“难道诸位甘心被那帮阎王老儿们囚在这不见天日的鬼洞之中?”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这一帮恶鬼也不是善人,有那胆大的骂出声道:“你骗我们出洞无非想让我们替你卖命,鬼门中诸多弟兄死在阿修罗手中,我们又怎会归附魔界?” “对呀,我们在这度朔山上好得很,鬼王少来打我们的主意。” “滚回你的冥宫去吧,竟以为我们会蠢到替你上战场送死,大力鬼王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有人一带头,众恶鬼劣性暴发,语言越来越是不堪。 以大力鬼王的身份,怎容得被人如此奚落?他大吼一声:“找死!”炸响声起,几个出言辱骂他的恶鬼身躯暴烈,化做青烟。 众恶鬼顿时被眼前情景吓得噤若寒蝉。片刻后有人发一声喊,众恶鬼轰一声散了开来,没命地向身后洞深处钻入。 “想走?有这么容易么?”大力鬼王火冲脑门,嗷一声幻出大刀,身挂疾风,呼一声从众恶鬼头上掠过,堵在了后洞之中。 见逃不掉,众恶鬼停步质问:“洞中弟兄超过二十万,鬼王何苦为难这们这批人?” 大力鬼王一听大恼,从来只有他问人答,哪有人问他的份?将大刀一摆,大力鬼王发横道:“今天若你们不随我出洞,谁也别想活。” 洞中恶鬼们经过亿万年的生死厮杀,终于有了现今的一线生机,却被大力鬼王生生掐断,众恶鬼们一发恼,登时激起体内凶性,嗷一声吼叫着扑了上来。 “找死!”大力鬼王见这帮恶鬼软硬不吃,也早失了耐心,举大刀迎头便避。 洞中众鬼虽恶,却又哪里是大力鬼王这超级恶鬼的对手?一道刀芒通窜巨洞,上百鬼卒刹那间如串珠般相继倒地,消散成烟。 这一下更是激起了众怒,恶鬼们一起叫嚣起来,便连旁余支洞的恶鬼也闻听到动静,嗷嗷狂吼着赶来支援。 大力鬼王至此忍无可忍,大刀轮开,见鬼便杀,可怜一众恶鬼,眨眼间死伤无数。 后方恶鬼们一见,终于意识到不是这鬼王的对手,呼啦一声奔入各个支洞,四散而逃。 大力鬼王此时已杀红了眼,衔尾便要追击。面前人影一现,一股大力将他大刀托住,冥魔长老的声音惊讶问道:“鬼王这是何苦呢?” 原来冥魔长老追赶龟乩、守静二道途中,突发觉大力鬼王对众鬼滥开杀戒,他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你让开,让我杀尽这帮愚顽之辈。”大力鬼王已气得失了理智,冥魔长老却是旁观者清,苦笑摇头道:“鬼王纵能杀尽洞中恶鬼,于咱们又有何益?” 大力鬼王毕竟是一代宗师,很快清醒过来,叹口气道:“长老说得对,今日便宜了这帮贼子,咱们回森罗城外另想它策。”说罢回身要走时,眼前景物忽变,所有的支洞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二人竟是被困在了一个铁桶般密不透风的死穴之内。 “雕虫小技,也想拦我?”大力鬼王冷喝一声,呼地遁入石壁不见。 冥魔长老刚要跟随大力鬼王而入,那大力鬼王却又呼地窜了回来。后方数柄木剑剑枝一现隐没,龟乩道人惊喜的声音传来道:“怎我这剑突然间威力大增?哈,我明白了,这石壁经由神斧榫木改造,这木剑恰是榫木的亲家。大力鬼王、冥魔长老,你二人这回有难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了么?”大力鬼王也为适才壁中木剑之威所惊,不敢再行穿壁,刀上豪光一现,一束巨芒劈向前方由幻术封闭的洞口。轰一声霞光四溢,却不见丝毫变化。 那边龟乩道人的笑声又再传来道:“这本是我与守静道兄在阳间擒鬼时所用幻术,其玄妙自不能和鬼王的无上魔功相比,但鬼王失了临场变化,大家比拼功力,我与守静道兄却是不输于鬼王的。” “若鬼王加上贫道又如何?”冥魔长老话音刚落,那边忽然响起秦广王的声音道:“若二位道长再加上四殿阎王如何?” “秦广王,你们怎么来了鬼门之中?”一听秦广王等人竟然到了鬼门之中,大力鬼王与冥魔长老第一个心思便是中了对方的计策。 秦广王一声长叹道:“鬼王,地府如此恶战,只会两败俱伤,任皇实不忍再见鬼民涂炭,只要鬼王答应罢兵,我等即刻放鬼王和长老离开。” 大力鬼王不信道:“你们不是新增了二十万兵力么?又怎肯与我议和?” 秦广王苦笑道:“鬼王不也新调了十万魔兵前来么,地府对此怎能不防?况且鬼王孑然无挂,地府却要维持一个庞大机构的运作,缺了人手势必会令秩序失常。你我都已经不起折腾,鬼王还当三思。” 大力鬼王与冥灵夜叉互视一眼。对方以守为攻,虽无法对自己二人构成威胁,但二人要想突围也办不到,一旦秦广王等人心口不一,趁机向魔兵发起攻击,众兵将群龙无首,势必重蹈全军覆灭之局。 想到这里,大力鬼王心下先自气馁,开始考虑起秦广王的提议…… ¬———— 收到魔兵退去的消息,留守城中的转轮王暗地吁出一口寒气。虽说森罗城兵马突增,势必会令敌人不敢妄动,可一旦大力鬼王起疑,率人来攻的话,城中虚实立现,这下到阴间的数十万鄢墟城军民的性命便危险了。 不光转轮王,秋无风等人也是暗捏一把冷汗,如今听得魔兵退去,众人这才放下心事。正谈笑间,秦广王、阎罗王陪了龟乩道人和守静道人返回城中。宋帝王、楚江王却没有随众人回来。 龟乩、守静道人见过转轮王后便来与秋无风说笑。这三人老友见面,自是欢喜,秋无风问道:“二位道长怎能一起脱身前来?” 龟乩笑道:“那帮恶鬼早在鄢墟城中就被任伯踵的怀柔政策收买了,在度朔山上不知道多乖。况且现今有宋帝王、楚江王代我二人约束他们,我二人自是乐得偷闲,特来探望你这老友。” 守静道人难得地赞同龟乩道人话道:“若非任伯踵摒弃陈规,与众恶鬼达成协议,此番大力鬼王定能奸计得逞。如今却是去了后顾之忧,只须专心应付魔兵来攻便是。” 秋无风笑道:“听二位之言,大力鬼王果真去了鬼门,只恶鬼们却非受你们约束才不肯离山?” 此时转轮王也过来道:“龟乩道长快快详言,难为我们在城中提心吊胆,生怕那大力鬼王直接攻城,岂不费了二位道长在鬼门中的一番布置?” 龟乩道人哈哈笑道:“那冥魔老怪果然厉害得紧,有他相助大力鬼王,确是不好对付。只可惜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子的意料之中,才诓他们掉入彀中…”龟乩道人笑着将度朔山之事道了出来。 听得大力鬼王中计退兵,众人不由赞叹任伯踵的料事如神,同时也在为丰都大帝的慧眼识人所折服。若非丰都大帝以生命为代价,培植出任伯踵这位可克制大力鬼王的后人,今日地府战事将会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光景。 危险既去,大家也便都松驰下来,秦广王着人安排秋无风休息之处,黄心盎则趁机溜了去见儿子。 半日时光匆匆而过,任伯踵率领着五殿阎王回到了地府中。 听得冥吞盎和一炁星君在鄢墟城大败而逃,众人都是大呼痛快。任伯踵道:“冥吞盎和一炁星君都不是傻子,迟早会猜出鄢墟城军民的去向,他们败回南海,阿修罗势必会派人通知大力鬼王,咱们须提前做好迎战的准备。” ———— 当大力鬼王和冥魔长老的大军兵临森罗城下时,迎接他们的是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的任伯踵和八殿阎王。 见大力鬼王越阵而来,任伯踵笑道:“鬼王这么快便要毁诺了么?” “呸!”大力鬼王黑脸气成了绿脸,开口便骂道:“任伯踵,你敢诓我,今日看你如何保全那帮凡夫俗子。” 任伯踵毫不在意道:“兵不厌诈,鬼王何必生气。 第296章 我既将鄢墟城中的百姓接来此处,便有保全他们的办法,鬼王不必操心。只是——”任伯踵说着语转沉痛道:“你我双方鬼卒经此大战,十成中剩不到二成,如此大的代价,仍不能令鬼王警醒么?” 大力鬼王神色一黯,继而愤然道:“正因如此,我若不灭掉地府,便对不起为我殉身的众多弟兄。” 任伯踵一声长叹道:“看来鬼王也非无情之辈,只是架不住利欲薰心,既如此,伯踵无言了。” “鬼王不必和他枉费唇舌,让贫道先见识一下新任地府鬼皇的手段,看他是否有驾驭地府的资格。”冥魔长老说着迈步向前。他已从大力鬼王处了解了任伯踵的情况,对这位丰都大帝的传人不敢轻视,因此甫一向前已抽剑在手,一股可怕的冥魔煞气将任伯踵牢牢罩在其间。 大力鬼王知道任伯踵的实力决不次于冥魔长老,二人这一交手,势必有一场龙争虎斗。然而大力鬼王却不急于驱军向前,他的目光穿透面前两军战阵,望向了森罗城内。 森罗殿中,守静道人正陪了秋无风说话,守护在四周的神龙九子突然齐吼一声向殿门口处扑去。 守静道人知有敌来,但他在人间时已久闻神龙九子之名,知这九个怪物厉害之极,有他们出手,自己也便坐着未动。岂料神龙九子尚未扑到门前,冲在最前面的睚眦已被一股无形劲气击中,砰一声倒栽回来,摔在了秋无风与守静道人脚下。 这睚眦也是强悍得很,乍一落地便一蹦而起,二次向前扑去,仍是未到殿门,已被飞跌回来的狴犴撞中,再次滚倒在地上。亏得二怪都是皮糙肉厚,痛叫一声后齐齐爬起,奋神威双双向前攻去。 守静道人却是大吃一惊,看着神龙九子如球般被人轮番抛落在地,一位似隐似现的半透明魔人顶着神龙九子悍不畏死的联手攻击,一步步向殿中的秋无风处逼来。 以九子的神勇,竟挡不住对方前进的步伐,守静道人心知来敌非同小可,又岂敢让他靠近秋无风?大手向背后一探,拽神剑,一道金光飞射来敌。 对面魔人好不厉害,双掌齐扬,将饕餮、椒图劈得双双跌出圈外后右手回握,竟生生抓住了守静道人刺来的剑芒。 霍地剑光幻灭之际,无数金星聚然闪现,神剑离手,化作万千钱镖飞射敌人。 那个无影之魔未料敌人反应如此之快,终在守静道人与神龙九子的合击之下,抽身后退,避往殿门口处。 众人怎肯错过战机,呼啦一声追围过去。恰在此时,殿内魔机又现,守静道人大惊回头,一道黑烟掠过,秋无内被裹入地下不见。 己方之人得手,殿口诱敌的魔人哈哈笑道:“诸位,无影魔不奉陪了,咱们战场上见!”说罢将身一晃,消失不见。 ———— 大力鬼王没想到无影魔这么快便返了回来,听无影魔简要说了殿中之事,大喜道:“秋姬办成此事,我没有白疼她一回。待会儿秋无风一到便发动进攻,任伯踵若敢顽抗,便当场杀了他的朋友,以乱其心。” 大力鬼王话音未落,敌人阵中忽然喝彩声大作,他再抬头时,任伯踵已停了与冥魔长老的打斗退回己方阵内,而对面,一个浓眉巨目的道人不知何时来在了两军阵前,在地府众阎王的簇拥下左顾右盼,好不威风,在他手中提着一个女子,元神被制,动弹不得,分明便是那打扮妖艳的秋姬。 “呀,怎会这样?”无影魔跺脚大悔之际,浓眉道人已开口叫道:“兀那无影怪,连你家龟乩道爷假扮秋无风也识不得,仗着点三脚猫功夫便敢擅闯森罗大殿,地府重地岂是你这不入流的小妖可以乱闯的?你给我告诉大力鬼王,他若不退兵,我把他老婆的头扭下来当夜壶用。” 大力鬼王就在无影魔身旁,龟乩道人却偏要无影魔代为传话,摆明了不当他是个人物。无影魔丢了秋姬,心中又愧又急,怎受得这气,嗷一声便要扑上,一旁大力鬼王拉住他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且退兵,再商对策。”说罢转对任伯踵道:“今次算你占了上风,秋姬暂交在你处,回头她若缺了一根汗毛,我就血洗了森罗城。” 龟乩道人一听笑道:“以鬼王如此深不可测的吹牛功夫,我们又怎敢冒犯尊夫人?鬼王一路走好,我们等着你潜回城来劫人。” 大力鬼王不理龟乩道人的冷嘲热讽,率兵离去。 回到森罗城中,众人请出秋无风。敌人退去,又有秋姬为人质,再不必担心有失,只等天庭人马彻底击溃魔军,再与大力鬼王谈判。 众人正在说笑,有鬼卒来报:“千手剑侠与鸠盘荼在城外求见。”因担心是敌人变化而来,守城兵将在没有接到任伯踵及众阎王指令之前,不敢放人入城,将二人拒在了城外。 任伯踵一听大喜,大力鬼王断不会做这种愚蠢之事,他料定是千手剑侠这位老友放心不下,前来相助。留下了神龙九子看押秋姬并保护秋无风外,任伯踵率众人迎出城去。 城外果然是千手剑侠与鸠盘荼候在那里,双方见面第一句话都是不约而同询问对方战况如何。 “可以不问了。”龟乩道人笑出声道:“看样子咱们谁也没吃亏。”众人听得一阵大笑,千手剑侠欣然道:“虽然料定夫子帅早有准备,但我二人仍是放心不下,仙魔战场既然不缺人手,我二人也乐得偷懒,来见见各位老朋友。” 众人心情大畅下,也不急于入城,便在当地拥着千手剑侠与鸠盘荼,道出各自遭遇。当龟乩道人谈到假扮秋无风突然出手擒了秋姬时,鸠盘荼疑惑道:“秋姬竟是如此好对付么?” 龟乩道人笑道:“那秋姬倒想顽抗,只是被我的木神剑阵困在地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鸠盘荼迟疑了一下后道:“不是我怀疑道长的本领,只是那秋姬的表现似乎也太过于无能了,我素常也到过冥宫,知那秋姬虽不显山露水,但本领却不输于大力鬼王。” “是啊!”一旁秦广王也开始担心道:“大力鬼王虽然权欲薰心,却非好色之徒,他对芙摇的痴情更是三界闻名,他纳秋姬为妾,怕不是看中了秋姬的美色。” 得二人这一提醒,任伯踵登时醒悟过来道:“不好,那秋姬多半是擒秋无风不成,这才乍做被降,如今将秋无风与她留在大殿,却是危险了。” 众人一听大急。龟乩道人虽然不服气,但却更关心秋无风的安危,因此没有斗嘴,一行人急向回返。未到大殿,前方霜华仙子与侍女翠莲已踏风而来,单看她们脸色已知事情不妙。 不待双方接近,二女远远望见众人,急叫道:“不好了,那秋姬在你们离城后突然发难,神龙九子都不是她的对手,镜瓶姐姐着我们速来通报,她正在殿中与九子一起保卫秋大人。” 众人一听大叫糟糕,正这时,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道:“任伯踵,你明白得太迟了点,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退兵么?都给我呆在这里吧。”言落强劲至极的魔风临身,大力鬼王已越顶而过,大刀横削而回,截断众人前进的道路。 与此同时,后方杀机弥漫,无影魔、冥魔长老、南撅夷、北子干一起现身。除了西比波统率魔兵外,其余众魔竟是全都杀了回来。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有离开,而是潜在城外伺机接应秋姬。 龟乩道人被鸠盘荼不幸言中,面上无光,心中火起,他一声怒吼,挥剑向大力鬼王的魔刀硬架上去。一旁守静道人当然知道龟乩的家底,三架两式尚可,打久了却不是大力鬼王的敌手,他拽出金钱剑也冲了上去,助龟乩道人双战大力鬼王。 那无影魔却是从后发难,突然袭击,行在最后的泰山王、都市王首当其冲下双双负伤。任伯踵眼见此魔如此厉害,顾不得其他,诛魄神剑化成一道长河,直泻无影魔所在处。 另一旁冥魔长老神剑狠毒,比无影魔还要快上一线,连伤仵官王、卞城王、转轮王三人后才被千手剑侠和鸠盘荼联手截下。 秦广王眼见异变突起,与阎罗王、平等王合战南撅夷、北子干。虽是以三敌二,一来猝不及防,被对方先声夺人,二人那二个魔头拼了老命,悍勇无匹,竟是合了三人之力才勉强架住这两只疯狗的攻击。 前来送信的霜华仙子与翠莲再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顿时吓得惊叫出声。所幸大力鬼王等人全力阻截众人返回森罗殿,没功夫答理二女,她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森罗殿方向传来神龙九子的咆哮狂吼之声。任伯踵急抬头望,一道粉衣倩影倏忽奔近。秋姬的笑声传来道:“鬼王,秋姬幸不辱命,先行一步了。”说罢抱着秋无风“呼”地没入地下不见。 见秋姬得手,大力鬼王哈哈笑道:“任先生留步,本王不奉陪了。”说话间大刀横斩,劈退龟乩与守静道人的进攻,一道魔风刮出城外。 南撅夷、北子干一直处于攻势,进退自如,不费吹灰之力摆脱秦广王等人,追随大力鬼王而去。 无影魔魔功深厚,任伯踵又无心再战,这二人很自然地分了开来。 只有冥魔长老,以千手剑侠与鸠盘荼此时的功力,任一人都可与他匹敌,何况二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冥魔长老天不服地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强敌,好容易熬到秋姬脱身的一刻,这老贼刚想溜走,那边因秋无风被人劫走而急怒攻心的千手剑侠竟如疯了一般,不顾冥魔神剑的严密防守,舍身扑击过来,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第297章 冥魔长老大吃一惊,他可不愿陪对方死在这鬼域之中,急想退时,鸠盘荼已从身后夹击而来。 那鸠盘荼更狠,长拐轮圆,乱发飞舞间,如妖婆出世,一团血冥真气摧动巨拐,暴涨数丈,身如流星,比千手剑侠还快了一线,拐尖向冥魔长老后脑处砸下。 “你们两个疯子!”冥魔长老再料不到这二人会为了秋无风与自己拼起命来,大骇之下,急回身挺剑招架鸠盘荼铁拐的同时,左手横伸,一道黑风猛拍扑来的千手剑侠,望能挡对方一挡,好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轰”一声大响,惊动了在场的全体人员,不光任伯踵等人,连逃远的大力鬼王和南撅夷、北子干也都回头来看。只见鸠盘荼的身形如断线风筝般被兵器相撞的巨力抛飞出去,而冥魔长老受震的身形急向前跌,竟因此避过了千手剑侠的长剑。 千手剑侠也是反应神速,急丢了宝剑,挥掌拍中冥魔长老前胸。那冥魔长老哇地一口鲜血吐出,右手剑却是终于调过头来,一剑刺入千手剑侠前胸。 “啊呀!”任伯踵大叫一声刚要扑前,那边惊风暗涌,无影魔凭空闪现,施展挪移大法抱了受伤的冥魔长老,瞬即消失不见。 魔人们逃了去,秋无风又失陷敌手,十殿阎王伤了五位。任伯踵呆呆望着千手剑侠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追奔而来的神龙九子也知事成定局,颓然停下脚步。 那边龟乩、守静二位道人将受伤的鸠盘荼寻回。 这鸠盘荼占了玄阴牝母的真身,一副尊容本就不敢恭维,此刻更是长发散乱,满面血污,若非众人见惯了地狱中惨死的厉鬼,非被她的样子吓死不可。 虽得龟乩、守静两位道人相助,鸠盘荼仍是好半晌才缓过气来道:“任先生不必难过,千手剑侠并没有死。” “什么?”众人一听俱是大讶,事实摆在眼前,难不成鸠盘荼受伤过重,失了神智? 鸠盘荼强压下心头翻腾的血气,缓声道:“别忘了千手剑侠的另一个身份是熟习移魂大法的虎药师。我适才全力一击实是为他造势。那冥魔长老的魔功虽胜我一筹,但我攻他守,强弱抵消,奇*shu$网收集整理我至今尚且不能恢复,断不相信冥魔长老当时仍有剑伤千手剑侠的能力。定是千手剑侠移魂成功后有意施为,以迷惑大力鬼王等人,否则真身一倒,事情便要败露了。” 大伙儿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千手剑侠此举当是效仿秋姬,要深入敌营救回秋无风。以千手剑侠的实力,再加上冥魔长老的强大,只要身上伤势一复,便算露出本来面目,大力鬼王也万难拦得住他。 当下众人愁容一扫,龟乩道人喜道:“原来如此,还是我那老友技高一筹,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敌营,大力鬼王此番有难了,咱们且回森罗殿,静待千手剑侠的佳音。” “我这只是猜测。”鸠盘荼摇头道:“千手剑侠临走时并没有留下追风血雾向我示讯,其间必是出了什么差错。最怕是我与千手剑侠的行为过于明显,引起对方怀疑,那么千手剑侠纵然移魂成功,同样是凶多吉少。” 龟乩一听急道:“鸠师不要吓我,照你这么一说,千手剑侠岂不是生死未卜?” 鸠盘荼道:“所以我们决不能坐待事情的发展。” “说得不错。”任伯踵察看罢转轮王等五殿阎王的伤势,虽然严重却无碍性命,于是过来道:“鸠师和诸位阎君请先回森罗殿养伤,龟乩、守静二位道长随我去闯敌营,无论冥魔长老有没有被千手剑侠移魂,咱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和你们一起去。”鸠盘荼浑不顾伤重,开口道:“不过去之前还有一件事须做好准备。” 任伯踵一听喜道:“鸠师难道有什么办法?” 鸠盘荼道:“退敌我没有办法,不过任先生是否有兴趣了解这三千年间,我是如何避过地府多次剿山大军的?” 旁边龟乩道人听得莫名其妙道:“你二人在这里打什么哑谜?” 鸠盘荼转头笑道:“龟乩道友为人直率,我也就用一种直接的语言来讲,那就是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躲。” “不错。”龟乩道人点头赞同道:“咱们去拖住大力鬼王,让八殿阎君——”说到这里,他忽然皱眉闭嘴,城中数十万军民,要想撤退,谈何容易?然而鸠盘荼却已接话道:“咱们正是要拖住大力鬼王,好让八殿阎君摆出一座迷魂大阵……” ———— 第三十章节阴魔复出(中) 当地府战事再次陷入僵持之局时,仙魔战场上却已到了生死立判的境地。 罗刹女挥军直入,眼见要将天罡地煞阵破开一个缺口,一阵筝音传来,配合娥黄、女英的笛箫奏响,登时将天魔音的魅力破去。前方喊杀声起,琼波仙子、太孛夫人、瑶姬等一众天界女将与五岳帝君等人迎面杀入阵来。 五岳帝君虽是男身,但他们的仙功何等深厚,硬是承受着那帮妖女的媚术诱惑,抛开怜香惜玉之心,一阵大杀,将一帮裸女诛除了七七八八。 守在罗刹女身侧的八色妖娆一见大怒,天魔音既已失效,八女也就收了乐器,向着五岳帝君处扑去。那边娥黄、女英知道这八女的厉害,天魔音既破,二女同样收了笛、箫,助五岳帝君与八色妖娆们厮杀在一处。 罗刹女站起身来,径直拔剑,趁八色妖娆缠住众仙之际指挥女兵深入敌阵。 “夫人留步!”前方人影一闪,宓妃现身拦住了去路。此时的天兵天将们也都清醒了过来,双方人马围在二人身周展开了混战。 有人拦路,罗刹女眼中血光闪耀,挥剑喝道:“废话少说,今天本夫人要大开杀戒,挡我去路者,必叫她做我的剑下亡魂。” “夫人言重了,”宓妃有意拖延时间道:“夫人魔功无敌,我怎敢冒犯,只是夫人不想救阿修罗大魔王了么?” “你说什么?”听对方提到丈夫阿修罗,罗刹女愣了一下,举起的剑不由得停了下来。 宓妃见罗刹女中计,不动声色道:“夫人还不知道吧,阿修罗并不在阵中。” “不在阵中?”罗刹女显然觉得十分意外,情不自禁问道:“那他现在哪里?” 宓妃心中好笑,表面上却道:“魔兵在击败长生大帝的人马后便已兵分两路,一路追赶天兵天将,径直闯入埋伏在这里的天罡地煞阵中,另一路由阿修罗率领,绕过战场直奔云雾山方向去了。” “云雾山?那不是三位长老的伏兵之处么?”罗刹女说着突然间瞪起眼道:“你在骗我。” 火龙女虽然发现了敌人的伏兵,但却只能确定对方的大致方向,那云雾山正在火龙女到来的路上,幅原万里,山中嵌满了终年积雾的山谷、盆地,进入山中仿如到了云的故乡。紫微大帝等人早便怀疑魔兵藏在了那里,只是得不到确证,如今罗刹女一口道来,宓妃心中立时有了底。 “云雾山中有三位长老的百兽兵团,一旦阿修罗与三位长老汇合,前后夹击下,仙界人马必将大败,又怎谈得到救不救人?”罗刹女说着二次抬起了宝剑。 罗刹女聪明倒也聪明,只是平素里受阿修罗宠爱,等闲不上战场,对军情的敏感度远远小于旁人,不用宓妃套话,已将伏兵的地点、人马、目的透露了个清清楚楚。 宓妃听得心惊,面上却依然沉着道:“夫人不要激动,天庭既然知道了百兽兵团的伏兵之所,又怎会遗祸于己?玉帝表面上返回天庭,其实是率人去突袭百兽兵团,若我没有料错,玉帝此时该已击溃百兽兵团,进而等着伏击毫不知情的阿修罗。” 罗刹女仍是不信,却已着急起来道:“你胡说,玉帝难道不担心瑶台圣母的安危么?” “夫人是指一炁星君之事么?”宓妃不齿道:“夫人当真相信那一炁星君会为阿修罗卖命么?他不过是想挑起仙魔战事,从中渔利罢了。鬼母天尊、千手剑侠、鸠盘荼三人已返回天庭相助瑶台圣母,再加上九天玄女和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夫人还认为一炁星君有能力威胁圣母么?” 罗刹女显然相信了宓妃的话,手中剑不自觉又放了下来道:“玉帝当真没有返回天庭么?” “那只是玉帝将计就计,迷惑魔界中人的假象。阿修罗纵然魔功无敌,但玉帝的本领夫人也清楚,骤然遇伏下,阿修罗未必是玉帝的对手。夫人若想救人,便当速去,去晚了,怕是——” “妹妹别听她胡说。”宓妃话未说完,那边人影连闪,却是海蛇女与花瘴女杀破天兵重围来在近前。这二女个个奸滑,却不像罗刹女般好骗。海蛇女乍一到便点醒罗刹女道:“历来只有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玉帝要对付阿修罗,天兵该将咱们设法拖在这里才是,又怎肯道破玄机?分明是她在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罗刹女一听清醒过来,柳眉一竖道:“好啊宓妃,你敢骗我。”说话间长剑一指,一道玄冰寒气跨越二人间距离直袭宓妃身前。 罗刹女这一动手,宓妃立知不妙,虽说自己位列十二金仙,但比起这魔王夫人来却是差了许多,再加上海蛇女和花瘴女两个女魔,此战有败无胜。然而事到如今,却是断不能放敌人去与阿修罗会合,否则天庭人马必败无疑。当下宓妃将牙关一咬,便要和三女拼命,不意对方玄冰剑气尚未及体,身旁危机再现。宓妃不辩敌我,啊一声回身要架之际,一支无影神箭骤然现形,将一道冰柱射落云层。 “瞽目神弓!” 第298章 魔宫一幕给罗刹女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灵箭现形之际她便惊呼出声。 海蛇女和花瘴女虽也觉得这一箭灵动玄幻,但罗刹女的表现却也太过夸张了,她二人大喝道:“什么人?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可敢出来与姑奶奶明刀明枪对仗?” 对面的宓妃却是大喜回头,只见远处二道神光斧影掠过,无数魔兵陨命。 在魔界众女兵吓得急避形成的人群通道中,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驾云排众而来。 天罡地煞阵恢复运转,众人怎还会与阿修罗硬拼?纷纷退守阵中。四大元帅、二十八宿等人协助天罡地煞群星守阵,眼见阿修罗等人闯阵的攻势仍然猛烈,当然不敢轻易离开。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却是不知道敌人援兵来了多少,深恐外围有失,这才前来查看。 那边花瘴女一见是在桃花源中被自己用花瘴沼地轻易困住的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登时心生轻敌之意,飘身向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两个漏网之鱼,当日侥幸逃过一死,居然还敢来这里猖狂。” 瞽目神弓为人沉稳,金刚铁掌却是丝毫不让,径直上前喝道:“相请不如偶遇,上次暗算我二人,尚未找你算帐,今天一并了结了吧。” 见对方比自己还狂,花瘴女冷笑道:“你要找死,怨不得旁人。”也不见她做势,一团瘴气由浅入深,至完全呈现烟雾之形时已将金刚铁掌严严实实裹在其中。 花瘴女虽然瞧不起对方,可也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得了手,她不禁一愣之际,已听得身后罗刹女与海蛇女同声惊呼道:“小心!” 喊声中一条蛇尾疾伸,将花瘴女拦腰卷退。与此同时罗刹女的玄冰剑气已猛击在从烟雾中突击而出的两道银光之上,叮叮翠响。光芒敛去,一团烈焰自烟雾内卷出,瞬即吞噬掉花瘴女的瘴雾毒气。烈焰回旋内缩,没入再次现出形来的金刚铁掌身内。 花瘴女大意轻敌,罗刹女与海蛇女却是为金刚铁掌毫不内敛的气势所惊,见此人渊停岳峙般一立,随时会爆发的强大力量立时无可掩抑地从他身上蒸腾发出。二女情知金刚铁掌非同小可,留心之下才及时救回了花瘴女。 金刚铁掌虽未得手,已引来了前后两帮人的一片彩声。罗刹女听得不妙,一回头这才发现,八色妖娆不知何时已退守在自己身后,而追着八色妖娆而来的除了琼波仙子、太孛夫人、瑶姬、五岳帝君等人外,更多了四大天师这等强敌。反观自己的女兵,再一次被仙界人马隔开,阻在众仙身后前进不得。 罗刹女气急败坏,她柳眉一竖,突然间大声喝斥起来道:“魔儿,你当真狠心不救你的父王么?” 众人听罢,俱顺罗刹女的眼光望去,被琼波仙子等人隔开的一众女兵向旁退开,露出了刹魔公主那楚楚可怜的身影。 原来刹魔公主竟是一直随在军中却未出手,不然众人怕是压根没有拦住罗刹女大军的机会。 此时的刹魔公主依然一身紫衣,婷婷玉立,犹如芙蓉出水,艳冠群芳。然而不同的是,她那一副容颜越发地悲伤,双目泫然欲泣,直是我见犹怜。 自从出了一趟天魔宫,这刹魔公主便再也快乐不起来,现实与她的认知发生强烈对撞,存在于她心底的善恶观被彻底颠覆,她能看到的只有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完全无法用她那简单的“好人”和“坏人”来区别。刹魔公主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中。 每一个人的心都被刹魔公主的痛苦情绪所感染,大家忽然间产生一种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斗生斗死的奇怪感觉。 罗刹女却知这是因为女儿魔功太过于强大,以至不知不觉中放出的消沉气势浸入众人心脉的缘故。魔兵本就处于劣势,一旦兵将丧失斗志,其后果堪虑。想到这里,刹魔公主大喝道:“魔儿,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 刹魔公主的身形缓缓向前飘来,四大天师等人完全感觉不到这小公主有任何出手的意图,看着她那已近乎麻木的痛苦脸庞,四人叹一口气让出通道,刹魔公主径直来在了母亲身旁。 见了女儿如此神情,罗刹女也是心有不忍,无奈道:“魔儿,仙魔有别,你还是认命吧!” 刹魔公主一听,泪水再压抑不住地夺眶而出,她转头问宓妃道:“宓妃姐姐,我该怎么办?” 宓妃也是一声长叹,半晌后才道:“公主,我虽然救过你,但你先后救了秋霜雪和我父女的性命,两相抵消,并不欠仙界什么。公主完全可以抛开顾虑,以你心中的判断来做出抉择。” 宓妃这话无异于将刹魔公主推向了她母亲一方,但在场众仙却没有一个人怪责宓妃,对刹魔公主这样一位天真纯洁的小姑娘,众人势不能劝她做出违背天伦的不孝之举。 刹魔公主仰天长啸,声音越来越高,撕帛裂金,永无颓势。随着她啸声的不断增强,整个人如处在猎猎寒风下般衣衫摆角直荡开来。再看刹魔公主的眼睛,里面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代之而起是两颗完全没有黑白眼线,灰蒙而可怕的一对白色瞳仁。 若非眼内不断流出的如泉热泪,暴露出刹魔公主内心的痛苦,那么她此时的形象已完全沦为了一代魔女。 ———— 被困在阵中的阿修罗眼见面前流云渐密,完全隔断前进的道路,正自着急,忽闻冲天啸声由远而近,他听出是女儿刹魔公主的声音,心中大喜,三叉戟一挥,发出了全线突围的命令。 伏羲大帝伤势未复,急于报仇下不但没能对白袍教主构成威胁,反再次引发旧伤,被四大元帅硬劝往紫微大帝处休息。 天罡地煞阵恢复运转,马、赵、温、关四位元帅隐在阵中,利用流云的掩护击退了阿修罗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就在这时,身后魔音大起,刹魔公主的啸声如催命音符,拉开了天罡地煞阵败亡的序幕。 受无以止歇的啸声所惊,四大元帅急率了二十八宿往察原因。这帮人才一转身,迎面已不见人影,似掀翻天地般的飓风浩浩然不见边际,如洪峰猛兽,瞬即扑面而来。 四大元帅大吃一惊,如此飓风见所未见,大阵中人正全力抵挡阿修罗的突围,根本没有余力应付外来的危机,一旦让飓风吹入身后天罡地煞阵中,与阵中魔兵两相夹击,此仗必败无疑。 马、赵、温、关四位元帅何等神通,硬是在目不能视的强风中锁定中心目标,向着那搅动风云的狂风核心处攻入。 巨力涌来,四位元帅急架之际身形已不由自主飘飞出去,一片混沌般的乱打乱撞中,四人发现了同样飘飞风中的瞽目神弓等人网。瞽目神弓也许已成为此时唯一知道攻击方向的人,可惜无论他的灵箭多么厉害,都在乍一成形之际便被一股强大到无可抵御的力量扑灭,幻灭之际的一点银芒也瞬即被吞噬在风暴的黑暗中。如此强大的力量,连四绝老人也做不到。 四大元帅到此再也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裹挟了众人的飓风撞入天罡地煞阵中。“轰”一声,无数流云如水幕一般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天罡地煞众星及天兵天将们稻草般被抛向空中,只是他们却没有四大元帅等人的幸运,早蓄势以待的阿修罗众人挥动兵器,对已丧失了抵抗能力的众星痛下杀手。 贮立在大阵上空观战的四宫大帝全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紫微大帝匆忙传令,天罡地煞阵全线撤退,在远离敌人的后方重新集结,以便与敌人做最后一搏。 天兵天将潮水般退去,阿修罗与罗刹女夫妇兵合一处,正要乘胜对敌人反起反攻,突见遥远的高空之上朵朵白云如万船齐发,无数天兵天将喊声震天,人马未至,声势先到,朝着激斗的战场处直飞过来。 阿修罗哈哈笑道:“天庭把压匣底的人马都用上了,只不过来得太晚了。”话虽如此,他却已从新来人马的昂扬气势上猜出一炁星君等人根本没能奈何得了瑶台圣母。 其实阿修罗压根没关心过一炁星君等人的死活,只是不知道天地双珠现在落在了谁的手中?单看眼前形势,对方是生力军,而魔界人马已成疲惫之师,假若是玉帝夫妇一同率军前来,魔兵是决计讨不了好的。想到这里,阿修罗停止进击,率领己方人马向云雾山方向撤了下去。 天庭兵马重新聚集,紫微大帝查点人数,天罡地煞群星损失过半,雷部二十四神全体阵亡,剩下的天兵天将不到十五万,此役战况之惨,前所未有。 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率领的人马赶到,双方合兵,瑶台圣母望着魔兵退去的方向问众人道:“阿修罗不回南海,反率兵北上,必是要与魔界三长老会合,各位可知那百兽兵团的确切埋伏地点?” “是云雾山!”宓妃过来将从罗刹女口中得来的消息道出。 “看来阿修罗是要在那里摆开战场,与天庭人马决一死战。”确定了敌人的动向,瑶台圣母胸中已有定计,她叫过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道:“你二人速速赶往天庭,协助玉帝对付阴辇迪和一炁星君。” 众人一听,这才知天庭战事仍没有结果,不过看瑶台圣母的神情,敌人显然没讨了什么便宜。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二人也不啰嗦,答应一声,离了众人径奔南天门飞去。才到半空,瞽目神弓的意测术骤然感应到远处发出了一股凛冽的杀机,其力之强,足超过瞽目神弓以往所面对的任何一个敌手。 瞽目神弓大吃一惊,话也来不及说,一把扯了金刚铁掌隐入云中。 第299章 金刚铁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对瞽目神弓意测术的神奇却是毫不怀疑,二人神力合并,瞽目神弓的思维无声无息向着遥远的密云深处探去。 ———— 送走瑶台圣母和九天玄女率领的天庭最后一支人马,玉帝尚不及赶回战场,一群花草小仙子们已匆匆赶来。 “禀玉帝,大事不好!”兰花仙子未到近前已气喘吁吁地叫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事情显得有点处处失利,但终归还是被扼制在了可控范围之内,因此玉帝对花草仙子们的慌张也没有太在意。 “太阴圣女失踪了!” “你说什么?”玉帝一听也吃了一惊。 “圣母本来将太阴圣女托付给了牡丹夫人,但适才兵马出征,大家都去相送,混乱中竟没有人留意牡丹夫人与太阴圣女,只待大伙儿返回蟠桃殿后才发现——发现——”兰花仙子说着急得哭了起来。 “发现什么?”玉帝见这小仙子竟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他心急如焚,追问出声。一旁茉莉仙子急忙代答道:“牡丹夫人和太阴圣女都不见了!” “幻神珠不是已经毁了么?牡丹夫人又怎么会——”玉帝说着突然间转身将目光扫向了正在为阴辇迪助阵的几个魔人。辄无隐行动一向诡异莫测,最具嫌疑,然而他是阴魂之体,在天庭的光亮笼罩下,只能时刻以避光决护身,那种行法之态绝瞒不过玉帝的眼睛。 东伶玄夺人之体,附体之魂在玉帝眼中一眼便能看穿,也非空躯。火龙护法虽然法力高强,但在现场这几个人眼中,却是道行最差的一个,他的一举一动决逃不过众人的视线。 最后只剩下了一炁星君,当玉帝的目光移到一炁星君身上时,他脑中嗡一声响,抬手一道赤光跨越层层云海直击一炁星君后背。 正在观战的辄无隐众人都感应到了奔向一炁星君而来的危机,然而这些人尔虞我诈,一个个兴灾乐祸,要看一炁星君如何应付玉帝这个强敌。 “砰”一声响,一炁星君的身体应声直飞出去,众魔这才醒悟,那一炁星君的元神早不知在什么时候便已撇下自己这帮落难“同伴”们独自逃了出去。 “卑鄙!”玉帝一声怒喝,奔向蟠桃殿中,却哪里还能找到一炁星君的身影。 玉帝自知已追之不及,心中不由得无名火起,他转身返回战场,径直来在激战正酣的九子鬼母和阴辇迪面前,大声断喝道:“住手!” 阴辇迪与九子鬼母斗得正凶,被人打扰,齐齐吃了一惊。二人回头,只见玉帝一改平日处事泰然的端庄面容,俊目喷火,满脸铁青,竟是一副要寻人晦气的架式。 九子鬼母何曾见过玉帝这种神态?当即意识到必是有事发生,她也是那爽快之人,收刀向后退去。 阴辇迪被玉帝这一喝,也是不由得心中惴惴,面上却冷笑道:“你们好卑鄙,竟要用这种车轮战术。” 玉帝也不解释,铁青着脸道:“阴辇迪,你倒是天真得很,不经主人同意,擅闯别人家门,你想要什么样的礼待?” “不错!”阴辇迪点了点头道:“倘若是你们落在我阴辇迪的手里,我一样会让你们死得很惨。”阴辇迪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玉帝若认为我阴辇迪已成待宰羔羊,那你定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阴辇迪说罢,面容已完全恢复了阴冷之态,一双眼紧紧盯着玉帝,身形似虚似实,晋入战斗前的最佳状态。 反观玉帝,却如失了最起码的耐心般,浑身上下腾地冒出三昧真火,蒸蒸热浪令整个天空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谁都看得出,玉帝已将功力提升至了巅峰状态,他一旦出手,必是雷霆万钧之势。 ———— 再说一炁星君,早在玉帝现身之时,他便看出此行将败,借着九子鬼母激战阴辇迪,而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又忙于召集人马的混乱之机,元神成功遁走,将秋霜雪劫出天庭。 才出天门,一炁星君忽然发觉秋霜雪似醒非醒。这纯粹是直觉,但一炁星君却有一种不容怀疑的感觉,这种强烈的预兆决非秋霜雪现在的状态下所应有,尤其自己与她肌肤相触,竟觉她身上似乎正散出着一种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杀机,仿如有天塌地陷般的灾难即将伴随着她的苏醒而降临! 一炁星君明知此时的秋霜雪决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却仍是心惊肉跳。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感觉,他急忙停下身形,隐入了一片密云中细察秋霜雪变化。 蓦地危机敛去,秋霜雪睁开双眼。 见到身旁的牡丹夫人,秋霜雪疑惑地问道:“咱们这是在哪里?”。她话音才落,那牡丹夫人的脸容突然间化成了一炁星君的模样,妩媚娇俏的身躯上架着一个阔鼻巨眼的浓眉大汉,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秋霜雪吓得“啊”一声叫了起来,杀机起处,眼前却是毫无反应。 一炁星君见秋霜雪拼力挣扎,冷笑道:“不要再妄费心思,我知你无形神剑厉害,早锁了你的元神。”说话间,一双手竟抚向秋霜雪小腹。 “你要干什么?”被这不男不女之人的手探上身来,秋霜雪心中发毛,厉声喝叫起来。 一炁星君只是不理,在秋霜雪身上揉弄一番后道:“你体内的伤势虽然严重,却已复原七七八八。原来你晕迷不醒的原因,是因为连精双体的缘故。可笑那昆仑子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错过了击杀羊妖的最佳时机。”一炁星君说话间收回了魔爪。 见一炁星君并没有进一步为难自己,秋霜雪嘘出一口气后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清风。”一炁星君想也不想道:“有你在手,那羊妖还不得乖乖听我摆布?” “原来星君大人仍然没有放弃争霸的念头。”秋霜雪讥讽道:“怪不得星君大人成了孤家寡人。” “你用不着幸灾乐祸。”一炁星君突然大嘴一咧笑了起来道:“你还不知道我已投靠了魔界吧?” “不奇怪。”秋霜雪撇嘴道:“像星君这样的人,什么卑鄙无耻的事做不出来?” 一炁星君也不生气,乐呵呵道:“其实我投靠魔界是假,挑起仙魔战争是真。”一炁星君朝云海下方努努嘴道:“没有我,阿修罗又怎么能将天庭人马杀得落花流水?” 听对方说仙界兵败,秋霜雪急得又挣了两挣,却完全没有效果,于是怒道:“一炁星君,你毕竟也是仙界中人,阿修罗灭了天庭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一炁星君唯恐天下不乱般咧嘴笑道:“等魔界灭了仙界,我才好有借口为仙界报仇,再去灭掉魔界。” 秋霜雪听这一炁星君满口胡言,忽然醒悟他是在拿自己开心,于是不再言语。 见秋霜雪不出声,一炁星君阴阴一笑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为了打击仙界士气,我和冥吞盎前往鄢墟城中,亲手把那个叫什么秋无风的凡夫俗子拍死了。” 秋霜雪一听大骇,吼叫出声道:“你胡说!” “胡说?”一炁星君好笑道:“我骗你干什么?杀个把人对我来说又不算什么大事。本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后来一想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如爽快点,一了百了的好。” “你胡说!”秋霜雪听这一炁星君讲话莫明其妙,令人难以当真。但父女连心,秋霜雪怎能不急?她努力想要拼命,好逃出魔爪去探视父亲安危,然而浑身上下半点也动弹不得,只好躺在云中大叫道:“一炁星君,我死也不会信你。” “死?”一炁星君笑道:“不要总是生生死死的,不吉利。你死了我还凭什么来要挟清风?” “星君大人是在说在下么?”一炁星君话音刚落,一个身背古剑的小道童出现在对面的云团之上。 “不愧是连精双体,果然可以感应到秋霜雪的心情变化。”秋霜雪一听,这才知一炁星君是故意要自己着急,好让清风有所感应。但是连精双体间除了生死相关外,秋霜雪却并不曾有过情绪方面的感应,这个清风又是如何受召而来的呢? 正奇怪之际,秋霜雪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她心中不由大喜,急忙开口问一炁星君道:“一炁星君,这么说来你果然是在骗我?” 目的达到,一炁星君却已不再理会秋霜雪,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清风身上。若按昆仑子所言,清风此时的功力之高,当已达到了可毁天灭地的可怕境界,一炁星君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那小道清风却也是不急,站在那里优哉游哉地问一炁星君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一炁星君露出笑意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只是想到了连精双体,姑且一试罢了。不过你如此快便出现,倒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清风点点头道:“仙魔大战,如此盛事我怎能错过?本想坐山观虎斗,却不意被星君迫得现出身来。” “却不知清风老弟此来,是想帮哪一方?我听说你与瑶台圣母之间似乎有了约定。”一炁星君说着突然语气一寒道:“你当真是清风么?我看你的功力并不如昆仑子所言那般厉害。” “昆仑子是怎么评价在下的呢?”清风说着无奈地垂下头道:“其实星君大人不说我也猜得到。只不过凡事盛极必衰,我虽有神剑在手,奈何体质有限,已无法承纳更多的功力。”清风说罢望着一炁星君冷笑起来道:“星君若想借我之力来对付阿修罗,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你倒是聪明得很!” 第300章 一炁星君眼珠一转,突然寒声道:“既如此,留下你也没用了,便让你与秋霜雪做一对同命鸳鸯吧。”言罢挥起他那曾经属于牡丹夫人的纤纤素手,向秋霜雪头上拍下。 “住手!”清风一见大急,六把剑同时现形,上下呈两个品字形向一炁星君飞射过去。岂料这时一炁星君却哈哈一笑收回手道:“果然是清风老弟,旁人可以化出你的容貌,却绝模仿不来这手神剑绝技。” “原来星君大人在试探在下。”六把剑在一炁星君收手的同时一起隐去,清风抹把冷汗道:“既然星君大人已知清风难当重任,却不知大人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在下?” “清风老弟言重了!”一见对方的功力也不过如此,一炁星君立时神气活现起来道:“虽然你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魔功盖世,但只要你我联手,仍可对当今三界内任何一股力量构成强大威胁。只是你那把剑——”一炁星君说着一指清风背上的天地乾坤剑剑柄道:“却需放在我这里。” “可以!”清风想了想,答应道:“我所占清风躯体,体质不佳,难成大器,但星君现在所拥有的,也不是你自己的百炼真身。若星君认为可以凭借这把剑成就神功,你大可一试。不过有一点,你得把秋霜雪交给在下,不然我很难相信星君大人与我合作的诚意。” “那当然。”一炁星君笑意吟吟道:“只是我如何才能相信老弟你不会拿把假剑来骗我?” “这很容易。”清风望了望双方间的距离道:“咱们各自把对方想要的人和剑放在脚下,仅以身交换位置。我现在的功力虽然可以与星君大人你相抗衡,但若想带一个人离开,怕就有所力不从心了。这样星君大人也不用担心我会拿把假剑骗你。” “老弟说笑了。”一炁星君心道:你明白就好。表面上却得意洋洋道:“我相信你不会是那样的人。”说罢看也不看脚下的秋霜雪,身形径向前飘。 一炁星君并不因清风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厉害而失望,相反,夺剑并将对方收为属下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转瞬成形。自从在昆仑子口中得知天地乾坤剑的秘密后,一炁星君便有了夺剑的念头,先时还顾忌清风魔功无敌,现在则一切都变得简单可行起来。 在一炁星君看来,清风的功力虽已高山止步,再难寸进,然而这并不代表旁人也无法从神剑中汲取魔功。况且清风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妖到如今令三界变色的魔头,功力增长了岂止百倍?自己但能借神剑之力将功力提升十倍,这世间便再没了敌手。 这个想法令一炁星君心痒难耐,因而他对神剑是志在必得。 那清风却也爽快得很,解下天地乾坤剑放置在脚下云层中,同样径直向秋霜雪处走了过去。 二人身形很快对调,清风迅速解开了秋霜雪体内禁制。 见清风对自己毫无敌意,秋霜雪不由大讶,想起他与一炁星君的对话,问道:“你果真与瑶台圣母达成了协议么?” 清风尚未回答,突听对面一炁星君大叫起来道:“清风,你敢骗我?” 清风哈哈一笑现出原形,竟是化身匡庐隐士的瞽目神弓。除了瞽目神弓的无影神射术,天下间怕再也无人能幻出清风六剑齐生的神奇景象。 “原来是瞽目神弓伯伯!”秋霜雪高兴得大叫起来。 “卑鄙无耻,竟用这种手段诈我。”一炁星君咆哮起来道:“有种与我当面决一死战。” 瞽目神弓不齿吭道:“一炁星君,你不用猖狂。如今你已恶运临头,马上会有人来收拾你,不过不是我。” 瞽目神弓话音未落,一炁星君已感觉到强大的杀机自背后升起,那种凛冽之势竟似要盖过他的灭辰大法。一炁星君大惊转身,正看到金刚铁掌状若雄狮,缓缓逼来。 前后受敌,一炁星君镇定心神,冷吭道:“你们一起上吧。” 金刚铁掌双拳握得嘎嘎作响,大喝道:“一炁星君,你不配受我三人合击。你灭我师门,今日我要向你讨回公道。” “凭你?”一炁星君其实生怕对方会前后夹击,因而故意激将道:“你敢一个人向我挑战?你凭的是什么,凭你吹牛的本领么?” “嘴贱!”金刚铁掌生性悍勇,哪里会跟一炁星君斗嘴,径直抬手出拳,一道罡风直扑对方面门。 一炁星君嘴里说得轻松,心中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他与金刚铁掌在地府交过手,知道此人最好斗狠,一旦动起手来只进不退,自己但有一招退让,便会招招落后,直至败亡。 看似漫不经心,一炁星君双掌齐推间却是飚风顿起,以硬碰硬。 二力相较,轰然大响,双方谁也不肯退后半步,巨大的漩涡立时在两人身周形成,刹那间扩展成一片诡谲云海,没有雷鸣电闪,却是劲气磅礴,硬撼云空。 双方便这样拳来拳挡,脚来脚踢,随着时间渐久,金刚铁掌的攻势越来越猛,直似以命博命,到后来更是和身硬扑,只攻不守。一炁星君却是越打越怕,在他记忆里,金刚铁掌除了强悍的作风,更多是凭借两道神光斧影的威力才能所向披靡,然而现在看来,对方的实力已丝毫不亚于自己,一旦他再祭出神光斧影,自己焉有命在? 惧意一生,一炁星君的气势立时弱了下去,被金刚铁掌强大的攻势压住,只觉连气也喘不过来。 一炁星君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昆仑子临死前的怯懦其实承受着多大的恐惧。他有心逃走,然而自身已陷入金刚铁掌杀伐的漩涡之中,逃,只会加速败亡。一炁星君的心陷入了绝望之中。 这一切虽只存在于一炁星君的思想之内,然而双方较力,容不得有半点退缩的间隙存在,一炁星君退意一生,立被金刚铁掌抓住机会,攻势如长江大河,连绵不断,滔滔发作。 金刚铁掌向来得理不饶人,他为人刚猛,所使功法也全无半点诡诈机心,却是强悍到不被任何人所乘。一炁星君纵然老奸巨滑,面对这悍不畏死的打法也是一筹莫展,节节败退,在对方暴拳之下苦苦撑持。 “大势已定,咱们走吧。”瞽目神弓至此无心再看,一炁星君在他心中已不值一提。秋霜雪却是看得畅快淋漓,似金刚铁掌这等痛快的打法,自赤火老祖死后,仙界已不多见,尤其从瞽目神弓口里得知爹爹平安后,秋霜雪更是觉得唯有金刚铁掌这种打法才能足以惩戒一炁星君的可恶。 虽然心境不同,但二人都知道一炁星君已经完了,在他们相继转身之际,身后神光斧影的光芒暴闪而起…… ———— 前方兵马已入云雾山界,看看身后穷追不舍的天庭人马,担心敌人不会跟来的阿修罗反倒心中不安起来,敌人理应不会明知有埋伏仍然上当,如此有恃无恐,难道————? 阿修罗心中一惊,问身旁的白袍教主道:“大哥认为一炁星君成事的几率有几成?” “由仙界增兵情况来看,一炁星君并没有对天庭构成威胁。”白袍教主说到这里忽然一怔,转头定定地望着阿修罗。 阿修罗冲白袍教主沉重地点点头。白袍教主讶然出声道:“不可能,以阴辇迪与昆仑子等人的实力,最不济也能自保,仙界没理由能从这些人手中夺得天珠。” 阿修罗摇摇头道:“单凭实力,玉帝确实奈何不了阴辇迪等人,但这帮人各怀鬼胎,却会给天庭以各各击破的机会。” 白袍教主还想反驳,然而回头看看追来的天兵,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问阿修罗道:“三弟打算怎么办?” 阿修罗有意无意望了女儿刹魔公主一眼后,语气中突然透出森冷杀意道:“双珠合壁虽然威力巨大,但未必真就无人可敌,仙魔战争不同单打独斗,仙界若以为凭借天地双珠的威力便可以扼制我魔界百万大军,那他们也太天真了。仙魔对决已是势不可免。一切按原计划行事,立即派人通知三位长老,叫他们做好伏击准备——” “报!”二人正说之间,一个小兵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来在了阿修罗面前。 ———— 派走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瑶台圣母心中略略安定。以玉帝、九子鬼母、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等人的实力,再加上瞽目神弓和金刚铁掌,阴辇迪和一炁星君是决计讨不了好的。 忧虑一去,瑶台圣母率领大军压着魔兵的脚后跟进入了云雾山中。 纵然知道百兽兵团随时会在最令人意料不到的一刻扑出,但拥有了天地双珠的瑶台圣母却是铁了心要与魔界决一雌雄,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 看着深谷之中的满地死尸,阿修罗惊呆了。他细心查探百兽死因,包括三位长老,俱是被人直接灭了元神而亡。而最可怕处在于:现场没有留下丝毫打斗的痕迹。 什么人具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全歼百兽兵团而令其没有还手之力?难道是羊妖?难怪天庭兵马明知百兽兵团埋伏在侧仍然追入山中,想到瑶台圣母曾言与羊妖达成协议,想到昆仑子曾言羊妖修成了绝世魔功,阿修罗背上一阵阵地冒着寒气。 其它魔人也都因眼前的恐怖场景而起了战栗,整个谷中鸦雀无声,黑暗与死亡的气息牢牢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咱们投降吧!”罗刹女终于禁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抑,过来向阿修罗建议。 阿修罗苦笑一声道:“天庭被我所乘,大半人马死在咱们手中,夫人认为他们还会和咱们和谈么?” 罗刹女一听傻了眼。 第301章 正这时,黑暗的谷中忽然洒进光芒。阿修罗一抬头,正见一颗璀璨如太阳般的神珠自山谷一侧冉冉升起。 “是天珠?”阿修罗惊讶出声,要知没有地珠的配合,天珠形同虚设。他正想冲前抢夺,忽然心中一凛,若有所思般回头去望,果然,在山谷的另一侧,一颗如月般散发着冷芒的神秘之珠也已出现。 “小心!”阿修罗狂吼一声,神罩现形,将夫人罗刹女护在其中。 “轰隆隆”连声巨响,那阳光般的炽热光芒和月光般的清凉光芒交汇在一处后,刹那间扩成光团爆炸开来。阿修罗身周的魔兵顿时倒下一片。 “快撤,遁地离开,全体返回魔宫!”阿修罗也没有料到仙界会如此使用天地双珠,将一件单打独斗的利器发挥为可围剿千军万马的可怕凶兵。 命令下达,阿修罗才骇然发觉,不知何时,脚下土地已硬如铁板,漫说那些魔兵,便是他自己也无力将其摧开。 山谷已成绝地! ———— 第三十章节阴魔复出(下) 瑶台圣母与九天玄女分别领人将贯注了群神法力的天地双珠从山谷两侧同时祭起。她们并不指望依靠双珠全歼敌人,但只要能在魔兵遁逃前尽可能多地消灭对方有生力量,那么与阿修罗决斗之时便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人马伤亡。 出乎瑶台圣母的意料,魔兵并没有逃走。大乱中,一道倩影迎着天地双珠合壁的光芒照射,升起空中。 瑶台圣母看得清楚,那是刹魔公主。 刹魔公主的面容上无悲无喜,整个人如麻木了般呈仰首苍穹状。一片流光爆炸声中,她身上衣衫随风荡起,如摇曳的荷花般清秀,如风中的残烛般凄美。 莹莹柔光自刹魔公主体内漫出,这小公主的身体立如透明人般,五脏六腑均隐见轮廓。从她体内发出的清柔光芒如一曲哀婉怨歌,经身周溢向空际,盈盈托住了天地双珠飞溅的烈焰。 爆炸声消失,刚才还哭声、杀声震天的谷内谷外,刹那之间万籁俱寂。无数人马抬起头来,看着那道美得让人心碎的倩影,看着那柔柔水影漫过头顶,逐渐扩大。 双珠神芒慢慢被柔光迫得向珠身内退了回去,谷内天色再次变得黑暗起来。 刹魔公主纯阴之体,以柔克刚,用自己的处子之气阻止了天下至罡的双珠合壁。 瑶台圣母被惊呆了,三界之中根本没有人可以抵挡贯注了群神法力的双珠之威!难道这就是阿修罗一直秘密修炼的刹魔大法?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阿修罗怎忍心第一个便拿自己的女儿开刀?难怪魔兵没有遁地而逃,原来阿修罗有恃无恐。仅只刹魔公主一人之力已可遏制双珠合壁的威力,倘他的刹魔大法在更多人身上施出之时,仙界人马焉有胜数? 瑶台圣母却不知道阿修罗三千年来也只造就了刹魔公主这一个魔体。所谓将大法随意加诸神魔身上,迫其爆出身体潜能,那纯粹是阿修罗为迷惑阴魔放出的烟雾。若非阿修罗误以为遁地无门是天庭与羊妖联手所为,绝望之下万不得已,他又怎肯牺牲女儿性命?刹魔大法虽然可以爆出体内无上潜能,可施法之人过度耗尽体内能量,结局注定是死亡。 纵然心有不忍,瑶台圣母却只能为仙界的利益考虑,断不能让拥有如此可怕魔功的阿修罗冲出谷来。太极绡出手,如彩虹跨越,在已趋黯淡的双珠间架起了一座长桥。 瑶姬本是聪颖之女,母亲一动,她立即跟着抛出了浑元绫。刹那之间,太极绡为经,浑无绫做纬,这两件天下间最擅守的神物幻化织成了一张无坚可摧的大网,将魔兵罩在谷中的同时,联通了天珠、地珠这对天下间最利攻的神兵。 天地双珠重焕光芒,一道道神雷自双珠内扑出,猛轰向谷中魔兵,惨吼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 “不——”罗刹女万没有想到丈夫不仅要欺骗全天下人,连她这结发妻子也被蒙在了鼓里。自己一心一意支持丈夫,换来的却是牺牲宝贝女儿的悲惨命运。她狂吼一声向上扑起,誓要用全部的生命力量来揭止女儿继续走向灭亡。 一股大力传来,罗刹女上扑的身形软软倒在了地上。 “夫人,我阿修罗对不起你!”抱住晕迷的罗刹女,阿修罗也是心如刀绞,然而为了生存,他只能如此。 再次用力一拥夫人的身体后,阿修罗挥手将罗刹女化为一方大石。他实在不忍让夫人坐看女儿毙命,而在这山谷之外等着的,又是天庭誓师要彻底消灭魔界的层层伏兵。目睹过百兽兵团的惨死场景,阿修罗对生出此谷失去了信心,他现在唯一盼望的是夫人能躲过此劫,自己给她带去的巨大痛苦已是终一生也无法弥补了,若上苍要灭魔界,但请高抬贵手,放过这位一直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执着女人。 洒下一滴英雄泪,阿修罗抬手苍空,一道魔光发出,直贯刹魔公主体内。 震耳欲聋的痛叫声自刹魔公主口内发出,血从阿修罗的心头滴滴下落。一切势成定局,刹魔公主的身体不断地膨胀开来,撑破了身上衣衫,露出洁白无暇的处子之身,头顶天珠,脚踏地珠,发似银河挂,肤如玉脂横,巨大的身形悬亘谷中,美艳凄惨,触目惊心。 “轰”一声爆响,刹魔公主的身躯终被撑得爆裂开来,至纯至阴的处女之血澎湃着冲向天地双珠。又是连番巨震,整个山谷犹如要被掀翻开来般,四围丘陵悉数被双珠爆毁时发出的巨大威力夷为平地,只有受刹魔公主元阴血雾保护的魔界人马保全了下来。 见双珠被毁,阿修罗信心大振,暴喝一声冲出谷去。如此强大的毁灭力,天庭人马怕是损失惨重,倘能一鼓作气,重创敌人,说不定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阿修罗的预期,当他冲出谷外时才愕然发现,天庭人马岂止损失惨重,根本就是全军覆灭。 随处可见的尸体被巨大的爆炸力抛洒向云雾山千峰万壑,山中除魔兵所处的峡谷外,竟是没有一人活人存在。 这怎么可能?虽然天庭人马猝不及防下难免会受挫,但也不至于落个全军尽墨的下场吧? 阿修罗心中一个激棱,忙俯身察看地上死尸,果然如他所料,那些人并非死于刹魔大法与天地双珠激烈交锋的雷爆冲击,而是被人一剑穿心,射灭元神而亡。 寒气自阿修罗背上升腾而起之际,四围杀机如海洋般裹挟而至。三叉戟电射出手,阿修罗身形横空挪移,连挡带逃,终躲过了那可怕的一击。 死里逃生的阿修罗再抬眼时,凭空出现的无数剑影如森森海浪,密麻麻布满头顶天空。数十万魔兵竟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已葬身在那无所不在的穿梭剑海之中。 任是阿修罗一代魔王,杀人无数,也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 什么一统三界,什么王图霸业,全部的理想都在这无坚不摧的剑海之中化为泡影。阿修罗疯了般大叫起来道:“羊玄,你给我出来!” “叫——我——清——风!”清风的身影自剑海中浮现,一脸的清纯,表情平静到诡异的地步。 一字一字强调了自己的名字后,清风小脸上浮出回忆的笑意:“鳕雪姐姐喜欢的是那个天真可爱的清风,她虽然说不管我是谁都会嫁给我,但我看得出来,她喜欢的还是清风!羊玄只不过是一个受人利用,遭人厌弃的可怜虫罢了,鳕雪姐姐不喜欢他,我便要他从这世上消失。” 阿修罗一听诧道:“你既如此深爱你的鳕雪姐姐,为什么不遵从她的意愿,与天庭修好,而要尽诛仙界人马呢?” “放屁!”清风眼中闪过一阵怒意,却是终没有现出羊妖那可怕的大眼。压压火气,清风道:“若非仙界中人诱骗鳕雪姐姐去说服我,她又怎么会上到天庭,又怎么会死在昆仑子与百变蝠神的手中?此仇不共戴天,我是断不会放过仙界中人的。” “那魔界中人呢?”阿修罗大声质问道:“我们魔界又与你有何仇怨,要将我的子民悉数诛杀?” “魔界中人?”清风不齿哼道:“鳕雪姐姐生平最恨便是魔界中人,但凡她恨的人,是一个也活不了的。” 阿修罗哈哈大笑道:“你这个疯子,你害死川江圣母,与鳕雪同样有着杀母之仇,你怎不自我了断,以谢你的情人?” “鳕雪姐姐早已经原谅了我。”清风痴痴地道:“你花言巧语,却不知这世上,除了鳕雪姐姐的话,谁也休想说动我半分。”说到这里,清风突然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他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如猫戏老鼠般盯了阿修罗嘲讽道:“适才你竟能挡我一剑,也算对得起你魔王的称号,只不过我已功力大成,纵然你的实力再强,在我眼中也是不值一提,从此以后,我清风才是真正的大魔王!” “你以为你了不起么?”阿修罗自知难以幸免,冷笑道:“你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口口声声为了鳕雪,其实只是在找借口夺人功力,壮大自己。你暗助仙界中人,令魔界人马处于无处可逃的绝地,迫使仙魔双方各出绝技,从而消除了令你恐惧的刹魔大法和天地双珠,手段漂亮得很啊!” “放屁!”清风一声怒骂后寒下声音道:“死到临头,阿修罗你造此借口,只不过枉自显露你贪生怕死的本性。” 阿修罗一听大笑道:“任你魔功绝顶又如何?依然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存在于你本性中的卑劣是你魔功再高也无法修正的,你自以为无敌于天下,却不敢正面与仙魔对决,这件事将注定成为你无法逃避的阴影,令你自愧一生。” 第302章 “没想到堂堂一代魔王,为了活命竟也会信口雌黄。”清风露出不屑神色道:“我清风坐观你们仙魔残杀,是你贪婪无尽,妄图一统三界,才弄至两败俱伤。事到如今,你还是认命了吧!”清风说罢,悬于空际的无数神剑于同一瞬间对准了面前的阿修罗。 阿修罗至此已无生死概念,轻蔑地道:“除了你,谁还有那种能力——”说才出口,已是浑身一震,“阴魔”这两个字眼忽然无可扼止地闪现在阿修罗眼前。他现在才相信,玉帝与瑶台圣母一心要对付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三界公敌:阴魔!本来拥有了羊妖的天庭已具备与阴魔抗衡的绝对实力,如今却因自己对权利的欲望而彻底沉沦,在这场三界生灵与阴魔的对抗之中,他阿修罗充当了一个最不光彩的角色。 阿修罗“啊呀!”一声痛叫出声,大喊起来道:“住手,我有话说!”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清风认定阿修罗只是为了活命妄逞口舌,他心中不屑,也就下手无情,无数神剑排山倒海将阿修罗吞噬无形。 ———— 东伶玄自追随阴辇迪以来,便被天威八法的强大魔功所征服,然而这个在天魔宫外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新魔王却在玉帝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不复往日雄风。 东伶玄正瞧得目瞪口呆,不能置信之际,耳内响起辄无隐传密魔音,你认为阴辇迪有几成赢的把握? 东伶玄一惊回头,一向以来,他都认为辄无隐是阴辇迪的死党,却不料在阴辇迪最不利的时候,恰恰是辄无隐首先对他失去了信心。 见东伶玄眼中闪出惊讶的神色,辄无隐不动声色地继续传音入密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你也不愿意陪阴辇迪殉葬吧?” 不用东伶玄回答,辄无隐也知道答案,那东伶玄既然会为了谋取神功背叛大力鬼王,同样会为了生存舍弃阴辇迪。 东伶玄的神色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辄无隐继续道:“只要你我合作,便可以冲出险境。” 东伶玄眼中闪出问询之色,辄无隐道:“天界通明,我魔功受制,无法尽情发挥。但倘若伶玄兄肯接纳我进入你体内,以你我联手之力,伶玄兄认为天庭还有人能拦得住咱们么?” 东伶玄下意识看了一眼仍在旁紧张观战的火龙护法。 辄无隐笑道:“他已投靠魔界,与咱们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况且他功力低微,在这种情况下,帮不了咱们什么忙的。” 东伶玄眼中闪出笑意。仙魔血战,势必两败俱伤,他相信辄无隐的分析,阴魔的威胁只是一种飘渺的传说。至于羊玄,昆仑子已死,他便算寻人晦气,玉帝与阿修罗的目标比自己更大,最好这些人全都同归于尽才好。所以:只要能逃过此劫,韬光养晦,自己仍有复出的一天。 ———— 有了一炁星君的教训,九子鬼母与十大镇殿金甲天神观战之际,却也丝毫没有放松对辄无隐、东伶玄、火龙护法这帮人的注意。辄无隐的身形乍一消失,九子鬼母与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立时怒喝道:“你们还想耍什么把戏?” “耍把戏?”东伶玄眼中忽然爆闪剧烈魔光,哈哈狂笑道:“用得着么?”说罢一拳挥出,直击阻在身后的十大镇殿金甲天神。 十大镇殿金甲此时元神合壁,力大无穷,见东伶玄要硬闯突围,喝一声:“找死!”也挥拳迎击。 双方气劲接实,东伶玄寸步不退,以力闻名的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却轰一声被击爆开来,左脚神、右脚神、左掌神、右掌神、左眼神、右眼神、左耳神、右耳神、天鼻神、地口神统统现形,向四外飞跌出去。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便算是东伶玄,也只知辄无隐人称暗夜魔王,来去无踪,却不晓得在全力施为之下,辄无隐的魔功竟是丝毫不亚于阴辇迪! 当下东伶玄如获至宝,欢叫一声,向着南天门的方向径飞而下。 未到天门,前方警兆再现,有人大喝道:“东伶玄,看你还往哪里逃?” 东伶玄却觉自身已晋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与辄无隐魔功合壁后,意念动处,天地洞明,畅快至极点。这才是他一直想要追求的至高境界。意气风发下,东伶玄指住前方一字排开的瞽目神弓、金刚铁掌,秋霜雪三个人道:“挡我路者,死!” “狂妄之徒!”金刚铁掌见不得对方的嚣张气势,神光斧影出手,伴着主人前冲的身形,如两翼横伸,巨鹰般向东伶玄猛扑过去。 “小心!”瞽目神弓的意测术发觉对方身上另有玄机,急出言提醒之际,金刚铁掌发出的劲气已击上东伶玄胸膛。 “当当”连响,却是东伶玄双锏击飞神光斧影,而他体内另有一股魔力发出,在击散金刚铁掌仙气之际,双锏回收,从两侧向金刚铁掌交剪砸来。 仙光大动,秋霜雪神剑出手,攻敌之所必救,直刺东伶玄面门,同时两道箭影现形,分射东伶玄双锏。 一声大吼,东伶玄双锏回收,体内爆出无上魔功,刺目的光芒不仅射灭了瞽目神弓的神箭,而且在击飞秋霜雪无形神剑的同时,“轰”一声将金刚铁掌的身形拍得倒飞出去。 瞽目神弓与秋霜雪俱是大吃一惊,急去查探金刚铁掌伤势之际,东伶玄已大笑着冲出天门而去。 得瞽目神弓与秋霜雪及时出手,金刚铁掌虽败,却没有受伤。三人对视,俱是震骇莫名,隐藏在东伶玄体内的究竟是什么人?阴辇迪断不会舍弃真身寄居东伶玄体内,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具此神通?三人不由得担心起天庭战事,顾不得去追东伶玄,径奔九天之上的战场而去。 ———— 东伶玄出其不意一走,火龙护法立知不妙,身形动处正要随东伶玄一同逃走,眼前刀光骤现,一把大刀已在他挪步的瞬间横削而至。 火龙护法识得是九子鬼母的魔刀,哪里敢架,嗖一声化龙身斜窜出去。然而他快,九子鬼母更快,不待火龙护法喘气,刀锋回转,再一次追劈而至。 “不要伤我爹爹!”呼声起处,一个女子的身影奋不顾身直扑入九子鬼母那夺魂刀光之内。 一片惊呼声中,刀光敛去,九子鬼母在来人撞上刀锋之前停止了追击。 死里逃生,火龙护法这才看清救自己的是女儿火龙女,他不禁大喜,从后一把将火龙女脖颈掐住,恶狠狠冲已收刀停步的九子鬼母道:“别过来,不然我掐死她。” “卑鄙!”见火龙护法歹毒至此,四围观战的百花、百草仙子们一片骂声,情不自禁围了上来。便连负伤的十大镇殿金甲天神也气愤不过,奋神威重组巨神拦住去路。 “都给我让开。”火龙护法大声叫嚣着,拖了被掐得直咳嗽的女儿向人群外飞出。 人影一现,九子鬼母移形面前,不看火龙护法,却盯了火龙女道:“值得么?” 火龙护法对九子鬼母终是心存忌惮,不敢硬闯,稍稍放松了掐在女儿脖间的力道。 火龙女又是一阵急咳,泪水流了下来,望向九子鬼母的眼神中射出了哀求之色,凄然道:“没有他,便也没有我,生养之恩永世难报,求天尊开恩!” 九子鬼母长叹一声,侧身让路。 火龙护法哈哈哈一阵狂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乖女儿!不然我生你何用?”说着竟不放手,仍全神戒备地拖着火龙女向外飞出。 神光斧影一现,火龙护法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贼只顾防备天庭中人的追击,不料前方无声无息出现了三条人影。瞽目神弓与秋霜雪也还罢了,那金刚铁掌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如何见得这等牲畜不如的行径?他径直出手,将火龙护法斩为三截。 看到秋霜雪无恙归来,众人都是喜出望外,只有火龙女,看着父亲的尸体再次流下泪来。金刚铁掌怒道:“这种父亲,不要也罢。”瞽目神弓忙将金刚铁掌拉过一旁,自己的爹如果能说不要就不要,世间岂不平添几多不孝儿女? 火龙女为父亲收尸,自有表姐玉龙女和花草仙子们上前安慰不提。再说玉帝与阴辇迪,也被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惊动,停止了打斗。 看看已成孤家寡人的阴辇迪,玉帝问道:“迪帅还要打下去么?” 阴辇迪早不想打了,此刻心灰意冷,苦笑道:“今日苦果,是我阴辇迪一手酿成,王霸权势,不过是梦幻一场,可笑不到落魄地步,谁也看不穿。从今而后,我阴辇迪退隐林间,再不过问三界中事。” “迪帅能想得开,未必不是一种福分。”玉帝说着让开了道路。 阴辇迪不再言语,向下飞去。九子鬼母心知自己先时一时义气,已误了玉帝的战机,此番便也不再为难阴辇迪,任他从身侧飞过。 看着阴辇迪远去的身形渐渐变小,玉帝刚要问瞽目神弓等人如何救出秋霜雪,战场状况又是怎样时,遥远处惊芒大动,阴辇迪的身形如一块石头般翻滚着坠落下方云层。 身具天威八法的阴辇迪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被人瞬间击杀,全无还手之力。这几乎让人不能置信的一幕,就这样真实地发生在了眼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阴辇迪毙命处,那里,一个幼小道童的身影冉冉升起,向九天之上快速飞来。 “清风?”众人惊呼出声,这妖果然如昆仑子所言,修成绝世魔功。然而想到瑶台圣母与清风达成的协议,此妖功力越强将来反越是有把握与阴魔一战。 第303章 当下众人惊喜交集,却没有意识到已是大难临头。 率众人迎上清风,玉帝道:“清风,你无恙归来,实三界之幸。如今仙魔战事已到最后关头,你来得正好,速随我们往援王母,待除去魔界威胁,咱们便可以全心对付阴魔了。” “不用去了!”清风小脸上现出狞笑神色道:“阿修罗和他的魔兵已被我诛除殆尽,魔界算是从三界内除名了。” “什么?”众人一听大哗,却是没人相信这清风的话。 玉帝虽也觉得清风之言难以置信,但他亲眼目睹阴辇迪被杀一幕,揣摸不透这清风的魔功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心中不禁起了担忧,于是问道:“既如此,怎不见天庭人马凯旋归来?” 清风脸上露出古怪神色,望了玉帝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莫明其妙,不知这清风发什么神经时,那清风突又收了笑声,摇头道:“玉帝莫再牵挂了,你的天兵天将都已做了我的剑下亡魂,他们回不来了。” “胡说!”九子鬼母一旁忍不住发怒道:“先是魔界人马,又是天兵天将,你清风纵然魔功再高,以一人之力怎可能击杀仙魔百万大军?你来此信口开河,究竟耍的什么把戏?” “信不信由你。”清风无所谓地耸肩一笑道:“以你九子鬼母的修为,怎么能想象得出魔功的浩瀚无崖?” 受清风讥笑,九子鬼母刚要发作,却被玉帝阻止。无论清风所言是真是假,徒逞口舌都是毫无意义的事。 拦住九子鬼母,玉帝再次对清风道:“如此说来,你是想毁约了?” “不要跟我谈什么约定!”清风勃然怒道:“为了诓我对付阴魔,你们不惜害了鲟雪性命。我今天来,便是要与你们算这笔帐。” “你既如此爱鳕雪,可知她的心愿是什么?”玉帝知这清风妖魔心性,公理道义对他而言全然没有约束力,于是仍从鳕雪身上着手道:“鳕雪功力不及你百分之一,然而她数次落入魔手,却始终不曾屈服,为寻求三界和平,她献出自己性命,你是她拼死也要维护的爱人,倘连你也违背她的意愿,鳕雪在天之灵怎能安息?” “姐姐!”玉帝话音才罢,清风已仰天大叫,痛哭出声。 众人没料到这妖对鳕雪用情如此之深,正以为他会转性之时,那清风已止了悲声,泪眼中透出凶光盯住玉帝道:“你劝我要重情重义,莫辜负鳕雪生前愿望。那么你呢?瑶台圣母和你女儿瑶姬都已死在我的剑下,你是否也要为她们报仇?” 清风此言像利刃般剜痛玉帝的心,他用力摇摇头才能出声道:“天意如此,若能拯救三界苍生,我想她们母女是不会怪我的。” “没想到你竟如此虚伪!”清风说着,脸上再次露出狞笑神色道:“想那阴魔何等厉害,既使我现在魔功大成,也未必就是它的敌手。你既如此伟大,莫不如也让我一剑宰掉,将来我拯救三界苍生,其中也有你玉帝的一份力量。” “好胆!”旁边众人纷纷喝骂出声。大伙儿看得出玉帝是一意想与清风联手,奈何这妖来此,压根便没安好心。 金刚铁掌第一个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便要扑前,却被九子鬼母一把拉住。 拽住金刚铁掌,九子鬼母自己的身躯却飘向前去问道:“清风,你当真灭了魔界?” “骗你做什么?”清风冷笑道:“你们认为阿修罗魔功无敌,在我清风看来,比之三岁幼童没多大区别。” “好!”九子鬼母说话间抖手幻出大刀,“既如此,你便是我的仇人,我要为我的妹妹、妹夫报仇!” “天尊且慢!”随着话音,一道人影已来在面前,迫得九子鬼母前冲的身形停了下来。 “贤侄——”九子鬼母见瞽目神弓拦住自己,刚要说话,瞽目神弓已指了清风道:“此妖害死我师姐紫枫在先,理应由我先来索他性命。” 瞽目神弓为人沉着老练,从清风一剑击毙阴辇迪之事,已知此妖决不可力敌,然而他苦思对策却是全无头绪。正这时,忽见九子鬼母阻止金刚铁掌后要与清风动手,立知鬼母是想牺牲她自己,以令众人能一窥羊妖虚实。 瞽目神弓深知鬼母功力比之阴辇迪尚有不如,又岂是这羊妖对手?只不过白白牺牲一条性命罢了。还是灵箭试敌,避开正面交锋,或可有机会找到清风的软肋。 思念电转,瞽目神弓一面迫九子鬼母停步,一面故意点出紫枫之仇。 想当日羊妖为报一箭之仇,从五行观直追上泰山,如今瞽目神弓此言一出,清风必不会再挑九子鬼母做对手,二人间的一战当是势所难免。 玉帝也猜出九子鬼母与瞽目神弓的心思,然而理智想想,除了瞽目神弓的无影神射,确是没人能樱清风之锋芒,因此他没再出言,要细看那清风如何应敌,誓要找出对方功法间的破绽。 金刚铁掌勇猛绝伦,反应却稍微差了点,直到此时才省觉此中玄奥。他怎肯让老朋友以身试险?大喝一声道:“老友退后,我金刚铁掌哪一仗不是夺了头功的?”说罢不待任何人接话,呼地丢出二道金光斧影,后发先至,人随光走,如探出双鳌的巨蟹一般向着清风扑了过去。 “当当当…”一阵乱响,前二声是金刚铁掌的神光斧影被凭空闪现的二道剑光击落,后几声却是清风射向金刚铁掌的飞剑被瞽目神弓的灵箭射退。 虽然金刚铁掌被九子鬼母凌空拽了回来,但众人仍是大吃一惊,那清风动手之前毫无先兆,以在场众人的修为,除瞽目神弓准确把握了对方来剑方向外,其余人竟是直至清风飞剑现形也觉不出对方一丝杀意。如此功力,若非清风已如瞽目神弓的意测术般空灵剔透,便是他的魔功达到了瀚如海洋的无边境地。 九子鬼母这才知凭自己的本领绝难窥清风真貌。 那边清风也不由得冲瞽目神弓点头赞道:“除阿修罗外,你是第二个能挡我一剑之人,也不枉当日我受你一箭。” 听清风提起一箭之仇,瞽目神弓暗叫声“成了!”他哈哈一笑道:“岂止一剑,我看你也技止此尔。” 一旁九子鬼母与金刚铁掌却知瞽目神弓此话只是在提升自己士气罢了,若他真有把握,适才也不会连发数箭,足见清风那一剑之威,已令瞽目神弓穷于应付。 二人都是一门心思,万不能坐看瞽目神弓一人犯险,于是一起上前道:“羊妖你掠人功力,汇集万千仙魔功力于一身,以之对付瞽目神弓一人,不觉失于公平么?” 清风笑道:“想打群架只管来便是,何苦找此借口?漫说你三人,便是你们一起来又有何妨?” 玉帝一听,适机接口道:“既如此,我等便不客气了。” 经适才交手,玉帝已知此妖功力达到了无迹可寻的境地。为今之计,也只有以多胜少或有一线生机,死搬教条只会误了身后众花、草仙子的性命。他一声令下,十大镇殿金甲天神与秋霜雪一齐围了过来。 清风见秋霜雪上前,登时大怒道:“我与你已成连精双体,你却偏处处与我做对,可恨我不能一剑杀了你以泄怨气。” 秋霜雪神剑出体,反唇相讥道:“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不然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呀呸!”清风啐道:“我不好受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真是死不悔改。”九子鬼母一旁骂道:“若非因着霜雪的缘故,我便一刀斩了你这孽障。” “哈哈”清风仰天打了两个哈哈道:“鬼母一向狂妄惯了,自不将我这小人物放在眼里,若不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魔功,你也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说罢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众人已见脚下有无数神剑现形,悄无声息地汇成了一片汪洋,其势之大,蔽绝天际,如涨潮的海水般,向九天之上缓缓溢来。 众人至此才信了清风之前除魔斩神之言,面对如此魔功,根本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除了引颈就戮,别无它策。 玉帝心中一声长叹,瑶台圣母看的非常准,世间也只有清风这种浩瀚神功能对付可充斥天地的巨大阴魔,灭魔关键就在清风身上。只是如今清风也已成魔,落在秋霜雪身上的老祖谶言却不知会否应验。想到这里,他急忙命秋霜雪带了百花、百草仙子们向九天深处避去。 “看来玉帝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清风冷笑道:“如此倒省了我许多麻烦。” 其实不用清风点明,众人也理解玉帝的做法。 虽然秋霜雪在这里多少会令清风有所顾忌,但相对于他以一人消灭仙魔百万大军的强大力量,秋霜雪更可能的结局是会落入他手中,丧失掉灭魔的最后一线机会。玉帝正是考虑到此点,才要留下秋霜雪这最终的希望。一旦阴魔复出,首先就会与清风发生火拼,倘清风能胜过阴魔,则正可应验了玉清老祖的谶言。 而对于清风来说,秋霜雪一走,他正可放手而为。虽然玉帝此举意在对付他,但以清风现今的本领,除去玉帝等人后,秋霜雪同样难逃他的手心。 双方各怀心思,静看着秋霜雪与百花、百草仙子消失在了九天深处。 “清风,拿命来吧!”双方言归正传,金刚铁掌与九子鬼母这一正一邪,却同样是火爆霹雳性格的人同时向清风冲了过去。 然而二人才动,前方清风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代之而起是一座剑山。其势之猛,直如火山岩浆般迎面浇来。再看众人身周,无数神剑光华骤盛,布袋般将所在人罩在其间,那清风竟是要将众人一举全歼。 第304章 面对如山剑影,纵是强悍如金刚铁掌和九子鬼母,也无法前进半步。二人停身,却不躲避,在这剑海的包围之中,根本已是避无可避。 虽然不敌清风魔功,但众人终不肯束手受死,本能驱使所有人拼出全力,由玉帝、九子鬼母、瞽目神弓、金刚铁掌、十大镇殿金甲天神这众多三界顶尖高手合力凝成的强大护罩如巨盾般迎向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森森剑影。 轰然一声大响,护罩撞上剑海,如气泡般幻灭,无数剑影惊涛骇浪般直扑眼前。下一刻一切都消失不见,直如一场不真实的噩梦,万里层云在脚下徘徊,天际依然明朗。 “怎么回事?”九子鬼母看看四围之人,见大家个个惊异,这才知自己并非幻觉。众人再看下方,由百花、百草仙子们拖起的一道道云浪,如条条彩线急追下去,而在前面拼命奔逃的竟是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羊妖清风。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之际,众花草仙子们已然返了回来。荷花仙子跺足恨道:“可惜让这贼给逃了。” 九子鬼母听得莫明其妙,问道:“荷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荷花仙子道:“天尊有所不知。秋霜雪知道清风已成消灭阴魔的关键,因此她不惜刺腹自伤,想擒下此妖,却仍是未能成功。” 众人正谈论间,海棠夫人抱了负伤的秋霜雪返了回来。再看秋霜雪,腹部被剑洞穿,一袭白衣尽遭血染。这才片刻功夫,秋霜雪脸上已是一片惨白,无力动弹。为了拖住清风,她竟是没有用功止痛,直至见了玉帝等人,才以微弱的声音勉力问道:“擒住那妖了么?” 原来秋霜雪见了清风的无边剑海,已知今日之战不可力敌,暗中打好了自己的主意。否则纵然玉帝有令,她又怎肯临阵退缩? 一离开战场,秋霜雪立即利用玉帝等人吸引了清风清意力之机,让百花、百草仙子们绕过剑海,准备截击清风。然而百花、百草仙子的包围圈尚未形成,远方剑海已是光芒大盛。见了清风如此气势,秋霜雪立时为玉帝等人的安危担忧起来,她这才提前发动,以至功亏一溃,被清风逸去。 看过秋霜雪的伤势,众人心中更是惊骇莫名,以如此重创,那清风仍能自行逃走,其魔功实已到了意念伤敌的至高境界,除非他死,但有一息气在,便没人能困得住他。 替秋霜雪止了伤痛,瞽目神弓简要说了经过,秋霜雪一听也是默然无语。老祖谶言,诚不欺我,除死一途,再无法消此劫难。 事已至此,玉帝对众人道:“秋霜雪负伤,和众花草仙子们暂往蟠桃殿休息,十大镇殿金甲天神留守保护,其他人随我往仙魔战场一行。” 众人听罢,心中又烧起希望,知玉帝终是心存侥幸,盼望清风之言有假。 纵然是真,以百万仙魔大军,应该终是有人能逃过清风的追杀。 九子鬼母、瞽目神弓、金刚铁掌三人随了玉帝出南天门径奔云雾山区。尚有万里之遥,已见前方粗有千里的一根黑色气柱从云雾山中直插天际,在那广袤无际的至高之处凝而不散,壮如巨茹,其体积不断扩大,渐渐向四围覆去。 玉帝一见心中巨震,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终于在最令人担心的一刻发生了。 四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望着那通天彻地却仍只是冰山一角的巨大烟柱发呆。如此巨雾,劈砍剪刺全是枉然,四人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消此劫难。 正眼睁睁束手无策之际,前方怯生生响起一道女音:“姐,你——你还好么?” 听有人来,众人这才惊醒过来,九子鬼母一抬眼间勃然大怒道:“不好,有你这好妹子和阿修罗那好妹夫,我怎么能好得起来?” 玉帝也见到了来的三人,前方罗刹女黯然低头,神情怯怯,随在她身后的却竟然是后土夫人与南岳夫人! 后土夫人与南岳夫人也是一脸悲怆,但见到九子鬼母发怒,却是过来解围道:“姐妹能安然相见,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过去种种无可挽回,天尊还是莫生气了。” 听二位夫人如此一说,众人知道战场上定是发生了天翻天覆的变化,才令得这本是敌我的对头走在了一处。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罗刹女,现在直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纵然心中痛苦,却是不敢哭出声来,忍了泪嗫嚅道:“姐姐,我错了,妹妹知道错了!” “你还有脸来见我?”见了妹妹如此神情,九子鬼母心中一软,虽仍在责备,语气却是轻了许多。 玉帝见仅只三人到来,心知仙魔大军凶多吉少,于是劝九子鬼母道:“令妹无恙归来便是喜事,天尊不必再生气了。”说罢转问罗刹女道:“战场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何清风扬言已全歼仙魔大军?” “真的是那羊妖?”罗刹女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目中惊骇之色一闪而过,旋即被刻骨仇恨代替。只见她眼中涵起泪水道:“那妖并没有说谎,他先杀死了三位长老所率的百兽兵团,令阿修罗计划失误,陷入天庭人马的包围之中,以至魔儿——魔儿——”罗刹女说到这里哽咽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九子鬼母听妹妹说到侄女时泣不成声,心中大惊,上前一把拽了妹妹的胳膊问道:“魔儿她怎么样了?” 罗刹女看一眼大姐,忍不住心中悲痛,猛一把抱住姐姐放声大哭起来。 见妹妹如此神情,九子鬼母的心直沉下去。旁边后土夫人代罗刹女道:“阿修罗瞒着夫人将刹魔大法种在公主体内,以至令公主与天地双珠同归于尽。那羊妖趁天地双珠困住魔兵之际先灭了天兵,然后又反手屠尽了魔界人马。” 南岳夫人也接过话头道:“阿修罗为阻止夫人破坏刹魔大法,将夫人定化成石,由此令夫人逃过一劫。夫人醒来后破石而出,本来猜测一切都是羊妖所为,但见到阴魔开始复出,始知大错铸成,转以为仙魔大军是被阴魔所灭。当时我二人因中毒昏迷,才未遭了清风毒剑,被夫人发现。她与海蛇女是结拜姐妹,有蛇毒与瘴毒的解药,这才救了我二人一起来寻玉帝。” “阿——修——罗!”九子鬼母听罢后土夫人与南岳夫人的叙述后大吼一声,几欲目裂。想想妹子被丈夫欺骗后又要承受丧女之痛,她心疼妹妹,用力将罗刹女揽在了怀中。 玉帝再次详细询问了仙魔之战的经过后道:“魔界三长老和百兽兵团并非清风所杀。”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一起点头,他二人最是清楚秋霜雪醒来的时间。清风与秋霜雪连精双体,根本来不及预设埋伏,三位长老与百兽兵团当是被阴魔所杀才对。阴魔一直在暗暗观察,甚至通过辄无隐等人的外部影响来操控仙魔战事。它设下此局,多半是想一举全歼仙魔大军,令三界再没有能威胁到它复出的力量。却不料清风适时赶来,收了万千仙魔之力,这一点恐怕连阴魔也始料未及。不过,从阴魔无声无息击杀百兽兵团一事上,可以看出它的实力决不在现时的清风之下,因此此妖才敢离开潜伏亿万年之久的地下,复出人间。 听玉帝讲了清风之事,两位夫人与众人般,茫不知是该庆幸世间仍有克制阴魔的力量存在,还是该为那死去的无数仙魔生灵悲哀。 “看来一切自有天定。”到此时,连玉帝也只有寄希望于冥冥之中。顿顿后玉帝又道:“三界之中,仅有地府还存有少数力量未在仙魔相残中耗尽,咱们当速速派人去阻止任伯踵与大力鬼王争斗下去,保全力量,以图后计。” 这时罗刹女也在姐姐的安慰下渐渐停了哭声,闻言过来向玉帝主动请缨道:“让我去吧,这场战争是由魔界挑起的,理应让我来结束它。” “玉帝,让我和小妹去吧。”九子鬼母也过来道:“我那个弟弟最疼小妹,有她去定能阻止双方再斗。” “我二人陪天尊和夫人一同前往。”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也过来道:“顺便也看看那帮老朋友们。” 当下众人分开两路,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陪了九子鬼母姐妹前往地府,玉帝则率后土夫人和南兵夫人返回天庭保护秋霜雪。那清风虽恶,如今却已成拯救三界的关键人物,他唯一的软肋便在秋霜雪身上,阴魔或辄无隐一定会想到利用此点,这种时候万不容秋霜雪有任何闪失…… ———— 第三十一章节最后一战(上) 冥魔长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魔军大营的帅帐之中,大力鬼王与秋姬等人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帅帐中只剩了他与无影魔两人。 冥魔长老活动一下手脚,行动自如,然而元神被锁,已无法施展魔功。 看一眼同在帐中面无表情的无影魔,冥魔长老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影魔淡淡一笑道:“我是否该称呼长老为千手剑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冥魔长老沉下脸道:“无影魔你最好立即解去我身上的元神禁制,不然我可不认识你是大魔王的影子还是儿子。” 不理会冥魔长老的威胁,无影魔继续问道:“千手剑侠与鸠盘荼在稳占上风的情况下突然间冒险进击,以至落个一死一伤的下场,长老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管他们为什么?若非侥幸,老子差点丢了性命,你却问我对方为什么要杀我。”冥魔长老气急败坏,连“贫道”也不自称了,咆哮道:“你既然怀疑我的身份,当时为什么又要救我?” 无影魔的神情依旧从容淡定,笑吟吟道:“若不如此,你怎会轻易被我制住元神? 第305章 我本意探你灵台,却发现长老魔功浩瀚,无影魔自认惭愧,查不出你的思想,只好唤醒长老一问。” “你自无能怨得谁来?”冥魔长老自负一笑道:“凭此就怀疑我,无影魔你也太多疑了吧?” “不是我多疑。”无影魔盯了冥魔长老的眼睛道:“鸠盘荼现时的功力纵不如你,也相差无几,血拼之下,她身负重伤,而长老的功力却丝毫不见减弱,难不成长老也如千手剑侠般可吸收他人功力?” “得了!”冥魔长老再压不住心中火气,冲紧盯着他的无影魔怒吼道:“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给老子一个痛快。” “我怎么敢杀长老?”无影魔看不出冥魔长老眼中破绽,收了目光道:“倘真的杀错了人,叫我在大魔王面前如何交待?” 冥魔长老没好气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无影魔阴阴一笑道:“我就算认错了长老,又敢把长老怎么样?但如果千手剑侠的那帮兄弟们也把长老误作为千手剑侠,那就有好戏看了。” ———— 未到魔军大营,已处处可见魔兵巡逻队伍如道道黑烟般不时升出地面,继而潜往它处。 任伯踵、鸠盘荼、龟乩、守静四人情知大力鬼王即将有所动作,于是加快速度,避开这些巡逻的人马和无处不在的明岗暗哨,悄悄潜进魔营。 魔营之中,一队队魔兵正从寨中各处开来,在营门附近列队集结。十万魔兵延伸去,浩浩然一望无际,气势十分惊人。 略一商议后,四人分头行动,任伯踵与鸠盘荼向魔营东部潜去,龟乩、守静二道则暗中搜索魔营西部,寻找秋无风和千手剑侠。 龟乩、守静施展开郁垒大仙亲传的穿行术,倏忽间越篷过帐,在无数营帐之间游走直如鱼儿游水般自如。 二人正感叹师父的神功妙绝之际,前方阻力忽现,一道剑气横穿过来。 感应到来人剑气中并不含杀意,龟乩、守静二道隐了身静观其变。 人影忽现,御剑而行的冥魔长老收剑停步,向着二人隐身处一招手道:“快随我来!”说罢又化为一道细细剑气,续向前行。 龟乩、守静二道互望一眼,以冥魔长老的功力是绝不会认错人的,看这情形,他应是千手剑侠化身。二人心中虽不能确定,却又都抱着一丝希望,便一起随这个难辨敌友的人向前潜去。 又过了几重营帐,前方忽见南撅夷和北子干守在一座被重法封闭的帐前。龟乩、守静二人不敢大意,停步不前,那冥魔长老却是径直现身朝南撅夷和北子干走去。 见冥魔长老驾临,南撅夷问道:“鬼王正集结人马准备进攻森罗城,长老不须相随么?” 冥魔长老不答反问道:“秋无风是不是关在这里?我要问他几句话。” 南撅夷迟疑道:“长老见谅,鬼王下有严令,除他和秋姬夫人外,任何人也不许见秋无风。” “正是鬼王命我来见秋无风。”冥魔长老不等对方再问,先发制人道:“南撅夷留在这里,北子干你去向鬼王请示,速去速回。” 北子干望一眼南撅夷,冲冥魔长老抱拳行礼道:“长老之言本不敢不信,但属下有令在身,必须向鬼王请示,还望长老见谅。” 冥魔长老负手侧立,并不答理北子干。 南撅夷只当冥魔长老要静待北子干请示回来,岂料北子干才一转身,毫无防备的南撅夷忽觉被一股魔气包围。 北子干风闻身后动静不对,再一回头间,正见冥魔长老向他扑来… 干脆利落定住二魔,冥魔长老一回头招呼道:“守静道友在外把风,龟乩道友随我入内救人。”说罢率先钻入被重法封闭的帐内失去了踪影。 龟乩、守静二道面面相觑,自打遇上冥魔长老至今,一切似乎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对着面前动弹不得的南撅夷和北子干,龟乩道人开口道:“我看这个冥魔老儿多半便是千手剑侠,守静道兄你在帐外等候,待我入内一看。” 守静道人望望那可隔绝一切消息的法蔽大帐,也只好道声小心,看着老朋友一头钻入那不知底细的帐内。 才一进帐,一股无可比拟的强大杀机已如水帘下泻,切断了身后退路。龟乩道人只觉刹那间陷身一片真空之中,杀气在他来不及抵抗之际已从四面八方席卷上身。 龟乩道人心知对方是要纯凭本身魔力压制自己,此帐被重法封闭,只要没有激烈的打斗,守静道人便万难察觉帐中发生的一切。 虽然仍有顽抗之力,但龟乩道人却知自己的实力与冥魔长老相去甚远,如此相持下去,最终仍是难逃魔手,到时全无防备的守静道人也会重蹈自己的覆辙。 想到这里,龟乩道人放弃了抵抗,却将大半功力悄悄转向了腹中的冉冉尾身上。 定住龟乩道人,冥魔长老收法力便要出帐诱骗守静道人。然而他杀气才撤,一道金光已自龟乩道人腹中窜出,直扑帐外。 冥魔长老未料到龟乩道人尚留了这么一手,“哎呀”一声急抬手去抓。 冉冉尾眼见要逃出帐去,身后吸力传来,顿觉寸步难行。自知绝非冥魔长老敌手,冉冉尾放弃抵抗,来自龟乩道人身上的仙气噗一声射穿法蔽窜出帐外,自己却呼地被冥魔长老吸了回去。 冥魔长老心中怒极,十拿九稳的事情竟被这么一条小小的蛇妖破坏。他五指回握,杀气毫不留情地窜向倒跌回来的冉冉尾。 恰这时金芒忽现,无数钱镖如飞蝗扑面,激射入帐。却原来始终对冥魔长老怀有戒心的守静道人得冉冉尾传讯及时入内,金钱剑闪电出击,向冥魔长老发起了攻击。 无形气盾忽现,钱镖如中败革,波波声中停滞不前。那边冉冉尾却已得机,一头钻入守静道人腹中,与他的面妹团聚一堂。 救下冉冉尾,守静道人施展穿行术,倏忽不见。无数金钱镖如黄蜂般嗡一声穿出帐外,追随主人而去。 冥魔长老追之不及,只好先出帐解了南撅夷、北子干禁制,命他二人看押好龟乩道人。 轻烟一现,粉衣女鬼秋姬来在冥魔长老身边道:“幸不辱命,我已查到任伯踵与鸠盘荼的行踪。” “好!”冥魔长老一听,因守静道人逃脱而起的怒意顿消,眼中杀机再现道:“夫人速速带路,咱们要赶在守静道人之前将这二人诓倒。” ———— 鸠盘荼正向前行,身旁的任伯踵忽然停步现身,目注前方。顺任伯踵的目光望去,鸠盘荼看到了静静立于远处的大力鬼王。 见对方停身,大力鬼王淡淡道:“二位来得好快。” 鸠盘荼心知自己重伤未愈,灵觉迟钝,才没能察觉到大力鬼王的到来,于是一面暗中加紧恢复,一面冷笑道:“鬼王果然神机妙算,知我们要来劫人。” 大力鬼王仍是淡淡一笑道:“本王与鸠师同处鬼域三千年之久,怎会不了解鸠师的脾气?倘鸠师不来,本王反倒要三思了。” 任伯踵却不与大力鬼王闲扯,摇头叹道:“大力鬼王,秋无风一介凡夫,你费尽心思谋算于他,不觉有失身份么?” 大力鬼王笑意转深道:“秋无风虽然是凡夫俗子,但他的兄弟却是地府鬼皇,我有何身份可失?”言罢,大力鬼王收了笑意道:“任伯踵,你不是想救秋无风么?只要你立誓退出地府,再不与魔界为敌,本王立马可以放了秋无风。” 任伯踵道:“我自始至终都不愿陷身战争的漩涡之中,奈何鬼王处处不饶人,才弄至现今势如水火的境地——” “少跟我扯淡。”大力鬼王摆手打断任伯踵话道:“大道理我比你这后生小辈懂得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要不要秋无风的性命?” 任伯踵刚要答话,远方忽传异动,秋姬的声音急急道:“鬼王快拦住冥魔长老,他突然出手伤了无影魔,劫走了秋无风。” 双方三人闻听,同时抬头去望,只见两道人影一追一逃,前方奔近的冥魔长老怀中果然抱了一人,看样子依稀便是秋无风。 大力鬼王一见大怒,刚要扑前,已被任伯踵劫杀在一处。另一边鸠盘荼朝着冥魔长老迎了上去。 “得手了,咱们走。”冥魔长老一边和鸠盘荼打招呼,一边向前奔来。 鸠盘荼却是一语不发,随着二人间距离的接近,血冥功发,汇聚起的强大魔力聚然向着冥魔长老击去。 “啊呀!”惊叫声伴着轰然大响,冥魔长老在间不容发之际硬接下了鸠盘荼的攻击后怒声道:“你疯了?是我!” “打得就是你。”鸠盘荼一阵冷笑道:“千手剑侠根本没有移魂,你说你是谁?” “你说什么?”冥魔长老露出愕然神色。 “冥魔老儿,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鸠盘荼喝道:“你杀死千手剑侠,又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岂能容你?”说罢血冥神功全面发作,惊涛骇浪一般攻向冥魔长老。 阴谋不能得逞,冥魔长老露出了本来面目,将手中幻化成形的假秋无风一把抓灭后道:“鸠盘荼,你认出来又能怎么样?凭你们几个也敢来魔营捣乱,简直是自投罗网。”这冥魔长老边说边化解着着鸠盘荼的攻势,等一句话说完,他已由守转攻,强大的杀气向前溢去,渗透了对方防线。鸠盘荼的动作顿如被蛛网缠住的飞虫般缓慢凝滞起来。 本在远处装模做样大呼小叫的秋姬一见鸠盘荼识破了冥魔长老的真面目,立时放声笑道:“长老,人家鸠师可比你想象中聪明多了。” 冥魔长老听罢也笑道:“不过她的魔功就没她脑筋那么灵活了。” 第306章 “那就让小妹也沾沾长老的光,拿这个魔界叛徒向鬼王领赏,免得鬼王整天骂人家无用。”秋姬嘴里奚落着鸠盘荼,身形却是悠哉掠来,要以二敌一,先将鸠盘荼拿下。 冥魔长老显然自负得紧,见秋姬找借口要插手战事,他哈哈一笑道:“夫人太谦了,既然夫人想要此人,贫道送于夫人又如何?” “何”字一落,冥魔长老身上杀气聚增,手中剑如挑起一层气幕,驭魔功狂刺前击,要与鸠盘荼一招定胜负。 鸠盘荼有伤在身,已成强弩之末,如何当得对方全力一击?然而苦于被身周无形杀气包围,退让不得,只好挺长拐和身硬架。 胜负将分之际,无数金芒忽从地下射出,同时一道身影穿地而上,却是守静道人闻得打斗声寻来,金钱剑闪电般刺向了冥魔长老。 面对两大高手的联手夹击,冥魔长老终不敢再逞强,收剑向后退去。鸠盘荼与守静道人也不追击,在秋姬到来之前与任伯踵一道退出了魔营。 ———— 秋无风没有救回来,龟乩道人也落入敌手,森罗殿养伤的转轮王等人都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都市王道:“真没料到千手剑侠还是失败了!” 任伯踵却没有像这些阎王们般表现出丧气神色,而是问鸠盘荼道:“鸠师怎知来的冥魔长老并非千手剑侠?” 鸠盘荼老脸一红道:“千手剑侠与我有双修之缘,天下间唯有千手剑侠一人不怕我血冥真气的攻击。” “原来鸠师也是在试探对方。”守静道人摇头道:“我与龟乩道友终究还是差了一筹,未能识破冥魔长老的真面目。” 任伯踵却似乎并不在意龟乩道人落入敌手,反继续追问鸠盘荼道:“鸠师并非虚荣之人,为何要在冥魔长老面前装出早知如此的神态?” 鸠盘荼这回才露出吃惊神色道:“任先生既能看破我的意图,只怕也诓不过大力鬼王等人,千手剑侠危险了。” 众人一听全都吃了一惊,要说先前鸠盘荼认为千手剑侠未死,算是有几分猜测的成分,这回亲眼见到了冥魔长老,为何仍会说出这种话来? 见众人疑惑,鸠盘荼急道:“与我交手的并非冥魔长老。” 任伯踵一听明白过来道:“原来大力鬼王也是在借鸠师的态度来揣测冥魔长老的身份。” “所以我才要让他们确信,千手剑侠并没有移魂。”鸠盘荼说着竟转身道:“不行,我得回去救人。大力鬼王已经在怀疑千手剑侠的身份,如果再看穿我故意为千手剑侠做掩护,事情就糟了。” “鸠师且慢!”任伯踵知道鸠盘荼是关心则乱,忙拦住她道:“鸠师与冥魔长老共事多年,才能在交手时识破对方阴谋。那假扮冥魔长老之人却未必能想到这一点,否则他便当露出本来面目,而不必继续伪装冥魔长老,依我看,他定仍是无法确定冥魔长老的身份,才要让咱们断了信心,以打击地府士气。” 鸠盘荼一听顿时清醒过来,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当下点头道:“不错,亏得任先生提醒,不然我这一去,反让大力鬼王确定了千手剑侠的身份。” 守静道人在一旁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赞同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应付即将到来的魔兵,大力鬼王必定会以秋庄主和龟乩道友的性命为要胁,这场仗咱们将会打得十分被动。” “对付魔兵是真,被动却未必。”众人正商量间,秦广王、阎罗王、平等王三人相偕步入殿来。 见殿中人都望着自己三人,秦广王开口道:“大力鬼王此番挟秋庄主与龟乩道友而来,他料定咱们不敢与其争锋,咱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杀他个措手不及。” 任伯踵皱眉道:“出其不意确实是兵法之道,然而如今鸠师和五殿阎君俱已受伤,漫说大力鬼王有人质相胁,便算公平决战,咱们的实力也比不上魔兵,如何敢主动出击?” “先生有所不知。”任伯踵虽已贵为鬼皇,但秦广王仍是将其尊为先生,任伯踵也觉这个称呼比较亲切,二人却于上下级关系之外更多着一层深厚的友谊。只听秦广王解释道:“我与阎罗王、平等王详细研究了鸠师临走时留下的九幽迷魂阵图,难怪以往地府屡次搜剿罗丰山都无果而终,那九幽迷魂阵便是没有群山掩护,仍可令鬼卒陷身其中而迷途难返。只是这阵对付普通魔将尚可,却困不住大力鬼王这样的魔头。” 鸠盘荼点头道:“正是,其实我走的时候也是以防万一,此阵可做阻敌一时之用,并不曾真的想到闯魔营会以失败告终。” “所以我没有完全按鸠师的阵法布置。”秦广王微笑道:“而是将九阵合为了一阵。” “九阵合一?”鸠盘荼讶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失去了惑敌之效?” “正是。”秦广王解释道:“一来时间紧迫,难以完整排出这样一座大阵,二来反正瞒不过大力鬼王,索性不瞒。” “不瞒?”鸠盘荼刚叫出声,突然间明白了过来,沉思道:“正因为少,反不容易引起大力鬼王的怀疑。” 秦广王笑道:“咱们就摆明了骗他一把,看大力鬼王上不上当。” ———— 一队魔兵浩浩荡荡行进在地府鬼域那辽阔的原野上,永不放晴的朦朦阴空,配上魔兵狰狞面容,昭示着他们便是灾难的象征。 让过魔兵的前头部队,隐藏地下的任伯踵刚一扑出,一道刀光已凌空切下,大力鬼王的反应一如任伯踵所料,出奇地快、狠。 不理大力鬼王的拦截,任伯踵以硬碰硬,强行冲出地面,很快吸引了来自冥魔长老和秋姬的夹击。 任伯踵诱敌成功,守静道人金钱剑出手,刹那间击杀了守在秋无风与龟乩道人身周的守卫,同时人疾如箭,飞窜出地面。 然而守静道人快,冥魔长老更快,刺向任伯踵的冥魔神剑剑势不改,无形杀气已如海浪般扑头盖脸淹没了扑向秋无风处的守静道人。 此番冥魔长老全力出击,再无保留的余地,守静道人立时认出对方使的是无影魔的杀招。鸠盘荼没有说错,大力鬼王果然不能确定冥魔长老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失去冥魔长老这一强助,大力鬼王对地府也就不占优势了。 道理想通,守静道人哈哈笑道:“原来是无影魔,干么装神弄鬼,莫不是你们将冥魔老怪当千手剑侠给宰了?” 身份暴露,无影魔现出真身道:“冥魔长老守卫冥宫,收拾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岂用得着长老出手?” “是么?”明知对方在撒谎,守静道人讥讽道:“贫道这便赶去魔宫,会一会那不屑与我动手的冥魔老儿。” “你能走得了再说。”无影魔也知道瞒不过,魔功全面发动,无限杀机天罗地网般从守静道人的四围席卷而回。正面交锋下,守静道人的确不是无影魔的对手,他施展师父所授穿行术,倏忽隐去不见。 “雕虫小技,我无影魔岂会让你再次得逞。”说罢,身形带着无尽杀气呼一声径扑下地。然而无影魔身形尚未完全隐去,点点金芒已扑出地来。 守静道人使的仍是那招攻敌自救的防身之术,但每每出其不意,令无影魔防不胜防,他气得怪叫一声,呼地贴地掠回。身后无数散钱聚为一线,守静道人得理不饶人,金钱剑疾追而来,待无影魔守住阵脚,他又倏忽隐去,二人追追逃逃,纠缠在一处。 另一边任伯踵以一敌二,却是毫不退缩,施展魔家秘术:圣元冥功,招招硬撼,悍不畏死向押解秋无风和龟乩道人的囚车处冲击。 大力鬼王心中这个懊悔,当初虽以圣元冥功害了丰都大帝,谁想又造就出一个可克制自己的任伯踵!他火气攻心,大刀发起狠来,化做一片银海,渐渐连秋姬也被他的刀势迫开,势要与任伯踵一决高下。 受此干扰,整个魔兵队伍由中央乱了开来。前方开路的南撅夷、北子干,后方压阵的西比波俱下令停止行军,纷纷前来助战。 一片混战之际,大力鬼王突然清醒过来,知道骤然受敌下判断失误,令对方将形势逆转,自己反成了拼命保护秋无风与龟乩道人的人。 这一明白过来,大力鬼王心中更恼,他一刀劈退任伯踵的进攻,回身一把操了秋无风道:“任伯踵,你信不信我一刀…”话音未尽,任伯踵的身形呼一声消失不见。 大力鬼王火冒三丈,大吼道:“姓任的,我数三声你若不出现,我便将秋无风斩杀在你面前。”连吼二声之后,无影魔从地下窜出道:“鬼王息怒,那任伯踵与守静道人已经离开。” “啊呀!”大力鬼王连连怪叫道:“姓任的竟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来拖延我军前进,待到得森罗城下,看他还有何计可施?传令三军,加速前进,今天务要血洗森罗城,将天庭在地府的势力一举歼灭。” 众人轰然应诺,大军尚未前进,前头部队已遭到来自秦广王、阎罗王、平等王三人的猛烈攻击。魔兵虽多,却哪里能敌得过这三位阎王的全力进攻,一时间四散逃开,前进个屁。 等到无影魔和南撅夷,北子干奔向前来时,将魔兵队形打乱的秦广王、阎罗王、平等王三人早退了去,留下追之不及的无影魔在那里暴跳如雷。 好不容易整好队形,大力鬼王刚要出发,后方队伍突然大乱。无影魔要去察看,大力鬼王道:“不要理它,无非是任伯踵派人耍的把戏,队伍全力前进,待到了森罗城下,当着地府中人的面先斩杀龟乩道人,以泄此愤。” 第307章 不理地府中人的不断骚扰,大力鬼王的人马历经“千难万险”,前方终于隐隐看到了森罗城那庞大的城墙黑影。 “这回看任伯踵还有何计可施?”大力鬼王心怀才畅,无数黑烟已自森罗城墙上向四周弥漫开来,眨眼间原野陷入一片烟笼雾罩,再也看不见前方的道路。 魔兵前头部队被烟雾中隐隐传出的恐怖怪啸镇住,不敢前行。大力鬼王冷笑道:“如此伎俩,也敢出来献丑。”大刀一举,聚力前劈,一道刀芒掠地前行,刹那间在漫天烟雾中斩杀出一条通途,直达森罗城下。 见主子发威,众魔兵齐声叫好,声透冥空,气势为之大振。南撅夷、北子干一马当先,率领前锋部队向前飞奔。 急行良久,仍只见森罗城若隐若现的城墙,队伍竟似乎没能前进半步。眼见周围重重烟锁,南撅夷、北子干分不清进退,二人心知不对,急向大力鬼王禀报。 “是延地之术。”无影魔奉命赶到前方一看,恍然大悟,透明手指探向地面,脚下一层淡淡黑雾散去,地面立时清清楚楚地向着城墙下延伸过去。 南撅夷、北子干再不迟疑,率领兵马复向前行。看看将到城下,前方道路突然中断,一道似斩断大地的断沟横亘脚下,沟宽直伸至城墙边沿,下方深不见底,令人望之生畏。 南撅夷等人一齐大笑起来,此次大力鬼王借的十万魔兵,非地府冥卒可比,个个可御风而行,沟壑再深,在魔兵眼中也是有若无物。任伯踵技穷至此,必败无疑。 一声令下,千军万马腾空而起,御风滑行,直扑森罗城下。不意深沟中狂风顿起,一道道飓风旋出风眼,有如万千陷阱,登时将不少魔兵吸落沟内,惨呼声随之响起。 行到沟边的大力鬼王一见大怒,命人将秋无风押到阵前高声叫道:“任伯踵,立即收了你的法术出城投降,不然我让你的老朋友秋无风再也回不得阳间。” 声如巨雷,穿透全城,眼前鸿沟徐徐消散,带着落入沟中的上百魔兵隐去不见。 “吱呀呀——”森罗城巨大的城门徐徐洞开。然而巷深人静,偌大的森罗城中竟已空无一人。 “任伯踵,你出来!”任凭大力鬼王如何叫嚣,城中只是不闻一声。 “难道地府竟将全城鬼卒都转移了么?”想到任伯踵一路设法拖延大军前进,大力鬼王顿时觉得这个设想很是合理。 神波放出,大力鬼王发现了离城而去的最后一队地府兵卒。 “好啊,人多行慢,我看你们往哪里逃?”干拿着人质要胁不到人,大力鬼王都要被气疯了,他大声叫道:“传令全军,全速追击。” 众魔兵再不多想,呼啦一声涌入城中,一心想着穿城而过,追上逃亡的地府大军。 “不好!”才一进城,大力鬼王与无影魔已是惊呼出声。二人一个扑向秋无风,一个扑向龟乩道人。 由鸠盘荼亲自坐镇,率领神龙九子化出的九幽迷城,竟瞒过了大力鬼王匆忙间的神波一绕,将魔兵骗入城来。 以大力鬼王与无影魔的神通,本不该上当,然而一路上心神被扰,早失了防备。待二人察觉时,身周已是人影幢幢。 无影魔的身形尚未靠近龟乩道人,无数金芒从侧闪现。不用看到对手,无影魔也知来的是守静道人,对于守静道人的攻防三招,无影魔多次领教,熟得再不能熟。铁拳前击之际,魔功已分出一半,化出无形杀气,誓要截断对方全部退路,令守静道人再无法逃遁。 “轰”一声,无影魔全身巨震,守静道人竟是不遗余力地与他硬拼了一招。双方一起向后跌退之际,无影魔放出的杀气已倒卷回来,眨眼间将守静道人吞噬了去。 无影魔正在冷笑,两道金光自守静道人腹中窜出,破开杀气包围,扑入龟乩肚内。 无影魔这才知守静道人施的是当日龟乩舍己之策。然而力分之下无力向前,眼瞅着龟乩道人在冉冉尾、冉冉面兄妹的合力救助下,破去加诸身上的元神禁制,一把操起了被杀气击伤,倒地不醒的守静道人。 另一旁大力鬼王遇到的仍然是老对手任伯踵,二人已成宿敌,乍一交手便似要拼个你死我活。那边鸠盘荼却已趁任伯踵截住大力鬼王之机,与神龙九子一道,飞扑向秋无风。 花香弥漫,神龙九子一阵喷嚏过后,眼神突然间变得迷离起来。 秋姬的笑声响起道:“鸠师莫望了还有妹子我在这里,怎么可能让你救走秋无风?” 鸠盘荼自知重伤未愈,不是这秋姬敌手,然而再看神龙九子,望向秋姬的眼光中透出迷恋神态,浑身哆嗦着,似要拜倒在这妖艳的魔王小妾脚下。 事已至此,鸠盘荼也便豁了出去,此次若不能成功,便要前功尽弃,再没有第二次救人的机会。 两人快如闪电,血冥真气对秋姬的鬼魅身形,眨眼间连拼数招,鸠盘荼哇一口鲜血喷出,旧伤再度迸发。秋姬趁机一道魔气击中鸠盘荼胸口,将敌人打得从战团中直飞出去。 十殿阎王联手对付南撅夷三人,自是占尽上风,正以为一切顺利之际,却见鸠盘荼飞跌出来,这十人不敢耽搁,拦敌的拦敌,救人的救人,将鸠盘荼抢了过去。 秋姬一招得手,也不追赶,双手化出柳叶双刀,旋风般向痴痴呆呆的神龙九子脖项处砍去,要尽诛神龙后人。 “妖孽你敢!”随着一声断喝,一张浓眉巨眼的大脸出现眼前,如铁棒般粗硬的短指点点画画间,已凌空绘就一道驱鬼灵符,兜头罩向秋姬。 还别说,这秋姬自被龟乩道人的木剑斩了一次头颅后,心中竟也存了忌惮,此刻突然与龟乩道人打个照面,吓得心中一突,被那道灵符迫了回去。 龟乩道人大手一摆,花香尽散,神龙九子激凌凌打个冷战清醒过来。未及道谢,杀气扑面,缓过劲来的无影魔不甘失败,紧追而来。 龟乩道人为救九子,却没料到无影魔会来得如此之快,被对方杀机浸入体内,若非得神龙九子反过来拼命救出,他与守静道人险险再度落入魔手。 双方交手一瞬之间,守静、鸠盘荼、龟乩接连受伤,神龙九子在无影魔强大的攻势下,护着龟乩、守静二道节节后退,溃不成军。更重要的是,秋无风已被秋姬牢牢提在手中。现在地府一方除了任伯踵,已没有人是秋姬的敌手,而任伯踵要想逾越大力鬼王这道关卡,也是难比登天。 “住手!”随着秋姬一声娇喝,双方人马俱向后撤了开来。 由鸠盘荼与神龙九子合力化出的假森罗城已然消失,而真正的森罗城在地府兵马身后现出形来。大力鬼王这才知对方在连番出击加上烟雾的迷惑下,成功骗过了自己,所幸秋无风仍在自己手中。 大力鬼王难以遏制心中怒气,一把从秋姬手中夺过秋无风,冲任伯踵喝骂道:“姓任的,你不是诡计多端么?我现在就杀了秋无风,看你如何阻止。” “且慢!”任伯踵知道大力鬼王气昏了头,再不会给自己半点机会,急忙出声叫道:“鬼王息怒,我任伯踵认输便是。” “呀呸!”大力鬼王啐骂道:“晚了,除非你停止抵抗,乖乖上前受死,否则决难救回秋无风的狗命。” “我的命何值一提。”任伯踵见对方仍有要胁之意,心下一松,知大力鬼王已不会对秋无风骤下杀手,于是出言相激道:“只是我若主动受死,传出去岂不有损鬼王名声?” “名声?”大力鬼王好笑道:“任伯踵,有屁快放,我看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这也不能怪鬼王。”任伯踵对大力鬼王的辱骂并不动气,反呵呵一笑道:“鬼王若不凭人质相胁,原也是一介无能之辈。” “你省省吧。”大力鬼王被任伯踵气得笑了起来,指着对方鼻子讥讽道:“我当你任先生还有什么妙计,原来是激将法,死到临头,你终也害怕了。” “鬼王认为这是激将法?”任伯踵故意不屑地哧出一声鼻息道:“这样说吧,鬼王与这位无影魔一起上好了,我任伯踵压根没将二位看在眼里。” “哈哈哈…”无影魔一阵狂笑道:“任伯踵啊任伯踵,虽然明知你使的是激将之计,我仍是佩服你狂得可以。森罗城覆灭在即,也不争这一时半刻,我无影魔便领教一下阁下的绝学,好叫你知道天外有天,死亦能瞑目。” “不!”任伯踵坚决地摇摇头道:“除非你与大力鬼王一起上,否则我胜了阁下也不光彩。” 任伯踵身后的秦广王等人一听,全都大惊失色,莫不成任伯踵自知无力翻天,真的只是想死前轰轰烈烈大战一场?这帮人有心阻止,然而面对目前的形势,便算制止了这场决斗,其结果又能有什么不一样? 大家心内乱哄哄一团,却是谁也没有插口。只有鸠盘荼,虽然有伤在身,却不自治,而是站在龟乩道人身后,借任伯踵制造出的一瞬良机,悄悄将全部功力输往龟乩道人体内。 以任伯踵一人之力当然不是大力鬼王与无影魔的联手之敌,然而他若不这样做,便没法让大力鬼王放下秋无风。虽然秋姬同样难对付,但只要自己能缠住大力鬼王与无影魔,以鸠盘荼的智慧,己方仍有一线可乘之机。 鸠盘荼果然聪明绝顶,没有辜负任伯踵的苦心,敌我双方竟是只有她一人猜透了任伯踵的想法。以鸠盘荼与守静道人此时的伤势,万难在短时间内复原,然而龟乩道人却不同,虽被无影魔杀气击伤,却可暂时克制。 第308章 只要龟乩道人能蓄积起足够的力量,再借助郁垒大仙妙绝天下的穿行术,他完全有可能出奇制胜,夺回秋无风,然后大家仍有机会与魔兵展开最后一搏。 “我看这样好了。”大力鬼王显然也被任伯踵的狂妄神态征服,浑忘了以前的教训;也可能是他对无影魔怀有十足的信心,竟然消去怒火,爽朗一笑道:“任伯踵,莫说我小瞧你,你只要能赢了无影魔,我便将秋无风双手奉上,这场仗,大家凭实力公平决战,你看如何?” 任伯踵没想到会激出这样一个便宜来。单打独斗自是公平,但任伯踵却知道,他与无影魔至多打个平手,根本没有赢得可能,也就不可能凭此救出秋无风。这种情况下只要一贪便宜,最终营救秋无风的计划便将落空,任伯踵将心一横,咬牙啐骂道:“原来大力鬼王竟是贪生怕死之辈。” “呀呀呸!任伯踵你欺人太甚!”大力鬼王再受不了对方的狂妄之言,戳指骂道:“我大力鬼王今天便与你一决胜负,以定冥界归属。”说罢将手中秋无风向无影魔递去。 “动手!”在所有人都认为大力鬼王与任伯踵一战难免之际,鸠盘荼突然大叫一声,只是她这一声叫得太过突兀,除了任伯踵对鸠盘荼的智慧深深佩服,不假思索奋身前扑外,十殿阎王与神龙九子竟是齐齐愣在当地,晓不得该做何举措。 大力鬼王刀劈任伯踵,口中却哈哈笑道:“鸠师还有能力——啊呀小心!”一言未尽,大力鬼王已觉脚下异动,他中途改口,大叫出声。 其实不用大力鬼王提醒,无影魔也已觉出有异,无形杀气全力下压之际,人已抱了秋无风向上飞起。 “轰”一声闷响,脚下土地如沸腾的滚水般翻腾开来,挟鸠盘荼与本身功力为一体的龟乩道人竟突破无影魔的杀气封锁,铁掌全力出击,务令无影魔没有伤害秋无风的余暇。 好个无影魔,毫不思索,回身下击,他虽无暇伤害秋无风,但这一撒手,秋无风立时向二人交手处坠入,只要双方力量接实,秋无风立时会被仙功魔气撕成碎片。 “完了!”鸠盘荼目睹此景,知最后的希望也已破灭。 龟乩道人不敢接战,被迫遁走,无影魔的杀气二度裹向秋无风,此番他却非是要生擒对方,戾气现形,便要将秋无风斩杀当场。 又是轰然一声大响,一条人影喷着血箭从无影魔的杀气中窜出,在他怀中,秋无风虽仍晕迷不醒,却是毫发未伤。 异变突起,地府一方大喜过望,神龙九子如箭窜出,疾扑追击来人的无影魔。龟乩道人也二度返回,挡住了秋姬的进攻。 十殿阎王排成一线,阻住西比波三人及其手下魔将。那来人勉力冲过众阎王的保护线,来到鸠盘荼面前,哇地再吐出一口鲜血后倒地不醒,与守静道人双双躺在那里做了伤伴。 鸠盘荼这才认出来人乃是丹青幻客。这丹青幻客来的正是时候,眼见秋无风被擒,于是趁大力鬼王等人不注意,悄悄潜近,于最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只是以丹青幻客的实力,较无影魔差了太多,虽然护住了秋无风,却承受不起无影魔的强大魔功,勉力冲回己阵,便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尽管此时众人多有受伤,但压在心中的包袱一去,地府人马立时变得精神大振。牛头马面等将一声令下,守在城外的森罗府大军潮水般朝魔兵扑去,地府战事全面爆发,双方便在城外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这一仗打得惨烈之至,双方人马一茬接一茬倒下去,后继人马却又一批接一批冲上前,森罗城中能参战的人都冲出城来,霜华仙子、陈镜瓶、侍女翠莲等人全部加入了战斗。 守静道人、丹青幻客虽然醒了过来,但神龙九子却已个个负伤。那无影魔不愧是魔王之影,一身杀气魔功无人可敌,任神龙九子有不败金躯,仍是被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与守静道人、丹青幻客来不及调理伤势,乍一醒来便与鸠盘荼一起加入战斗,替下了伤痕累累的神龙九子。 城墙之上守防的鄢墟城众兵将眼瞅着地府人马为保卫自己浴血奋战,一个个情绪激昂,纷纷请求出战。秋无风虽然理解大家的心情,但自知与那些凶悍的魔兵相比,众人出城无异于送死,因此一次次喝退了众将的请求。 眼见双方人马越打越少,便是大力鬼王与任伯踵等人也都血溅战袍,即将两败俱伤之际,空中突然霞光大放,数道声音一齐传下道:“住手!”或如惊雷贯耳,或如夜莺清啼,却无不声震战场,显示出来人莫不是三界顶尖的高手。 下方交战人马闻言俱是大吃一惊,此时双方实力相当,来人的立场会直接决定此战的胜败,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到来很可能预示着仙魔之战已有了结果,究竟谁会一统三界,单看来人身份便知端倪。 交战双方呼啦一声向后撤开,再抬头之际,地府人马轰一声爆出欢天彩声,大力鬼王却是大吃一惊,大姐九子鬼母叛出魔界也就罢了,怎么小妹也与仙界中人搅在了一起? 赶来的人正是九子鬼母姐妹、瞽目神弓、金刚铁掌四人。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去见任伯踵不提,罗刹女一头扎进兄长怀中痛哭出声道:“大哥,咱们都错了!” 大力鬼王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一把扳起小妹肩头问道:“什么错了?难不成阿修罗兵败,又要与仙界议和了不成?” 罗刹女泪眼滂沱道:“仙魔大军全体覆亡,阴魔开始复出人间,天地又将陷入一片浑沌!” “什么?”大力鬼王一声大吼,令战场双方人马都听出仙魔战事定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只听大力鬼王狂吼道:“那阿修罗呢?他不是已经修成刹魔大法,难道是在骗人?还是以刹魔大法的威力仍难挡阴魔的复出?” 大力鬼王不提刹魔大法还好,一提到刹魔大法,罗刹女顿时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力鬼王急得扯住妹子跺脚催道:“你倒是说话呀?” 一直冷眼旁观的九子鬼母再也看不下去,过来一把推开大力鬼王,将妹妹揽入怀中温言安慰起来。 对这位大姐,大力鬼王毕竟存着三分忌惮,不敢再放肆,却急得直晃脑袋道:“我身在冥界,实不知仙魔战事的进展情况,便是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大姐也不能怪我呀。” 九子鬼母理也不理大力鬼王,只是忙着轻抚小妹后背,罗刹女的抽泣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大力鬼王讨了个没趣,正讪讪而立之际,任伯踵走了过来。大力鬼王将眼一瞪道:“你来干什么?” 任伯踵冷声道:“鬼王若想知道仙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便请借一步说话。”说罢不理对方是否同意,径直转身走开。 九子鬼母情知任伯踵是要避开在罗刹女面前谈及刹魔公主,心中不由感激,抬脸狠狠瞪了一眼大力鬼王,示意他跟去。大力鬼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任伯踵处走去。 阴魔复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战场,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森罗城外,转眼变得一片死寂。之前的你死我活,片刻之间竟已变得这样的可悲、可笑、毫无意义 秋无风也闻讯出城,与瞽目神弓等人会合一处,甚至来自鄢墟城的百姓们也自发地陆续赶往了城门口集中。这些人都在寻找着秋无风,虽然秋无风只是一介凡夫,但在鄢墟城军民眼中,秋无风便是他们的希望,便是他们的救星,当恐惧来临的时候,他们第一个盼望见到的人便是秋无风,渴望拥在他身边,听他号令,力挽狂澜。 望着拥前众人惶然但却饱含求助和信任的眼神,秋无风心中剧痛,他毅然转身对任伯踵道:“我知道不合时宜,但我想请地府的兄弟们帮忙,将我们送回人间。” “什么?”不光任伯踵等人吃惊,便是身周百姓也都吃了一惊,他们虽然不属于地府,但眼下在这里显然比在人间更为安全。 见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议论声变成一片骚乱,秋无风心知若不能说服大家,是没有人会跟他走的。虽然留在地府也只是苟延残喘,但人们对生存的本能渴望会令他们失去斗志,进而影响地府及魔界人马,丧失对消灭阴魔的最后信心。 想到这里,秋无风对瞽目神弓道:“送我上城楼。” 瞽目神弓追随秋无风十年,尽管已经成神,但心中对秋无风仍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他没有送秋无风上城楼,而是无形气动,如一座平台般将秋无风稳稳地托了起来。 秋无风的身形缓缓升起空中,刹那间吸引了全体人的目光,大家仰首观望,只见秋无空凌空独立,气度雍容,眼神中透露出的强大自信与刚毅不仅感染了追随他的鄢墟城军民,便是那些身具异能的鬼卒、魔兵们,也不由自主目注秋无风,盼望从他身上找到希望。 面对强大到可毁天灭地的阴魔,这些冥界、魔界的兵卒们并不比凡人更具心理优势。 身处高空,下方军民一览无余,秋无风略略稳定一下情绪后昂然注目,那坚定的目光似能穿透数十万军民的心,虽然不会仙功魔法,但秋无风此刻的声音在寂静的森罗城上空,直似能跨越空间,响彻地府。 “诚如大家所知,我们的家乡正面临一场空前的浩劫。在这场浩劫面前,我们像面对寒冬的蝼蚁般无能为力。但大家都见过蝴蝶,它弱不禁风,双翅经不起一场风雨,可是蝴蝶从不因软弱而掩藏自己的美丽,它们勇敢面对一切,以短暂的生命在盛夏划出绚丽。” 第309章 “蝴蝶的勇敢来自它对灿烂花丛最炽烈的爱,为了爱,它们无畏生死。那么我们呢?我们同样拥有数不清、难以割舍的爱,我们热爱亲人、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无论哪一种爱,都值得我们去誓死悍卫,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清音入耳,恐惧开始自人们心头消散,代之而起是无数美好生活的回忆,人们眼中开始噙起泪水,秋无风的脸化做了家中亲人们的脸,慈祥、关爱、坚毅,那种为保卫亲人而誓死浴血的思潮在萌动,涌动着爱的心湖将足以承纳世间最大的苦难。 秋无风环顾四周,铿锵音道:“面对这场灾难,我们大家无能为力,但我们至少要保持一份信心,一份勇气,因为在上方——”秋无风霍地抬手,直指苍穹,“在天庭之上,仍有一群勇士,准备无畏地面对灾难,誓死灭魔,夺回属于我们的天地,我们的家园。” 说到这里,秋无风心中想着的却是自己的女儿,灭魔关键在羊妖清风处,而清风与女儿已成连精双体,最终一切灾难的化解,可能已无可避免地落在了女儿身上,老祖谶言正一步步变得清晰、明朗。为了苍生百姓,为了天地重生,霜雪,勇敢地去面对吧,带着父亲对你最美好的祝福,展开你冥冥中的使命,用生命化出你今生最轻盈、灿烂的一抹绚丽。 再抑制不住,秋无风泪洒当空,语音不减,高声呼道:“这个世界决不会向灾难妥协,冥冥中神灵护佑,化出使命在神魔身上,在鬼怪身上,在即将面临灾难的每一个人身上。我们身为人类,上不能入天,下不能入地,但在我们心中,有正气浩然,有意志长存,我们要相信道义,相信为道义而献身的人们,相信那些即将向灾难发起攻击的勇士们。为了她们,我们要一起去面对灾难!因为,倘若弱肉强食的道理成立,那么这个世界将变得太没有公道!” 秋无风说着语言转缓道:“乡亲们,跟我回家吧。我们要悍卫自己的家园。胜利了,让我们一起在家中庆祝。即使失败了,我们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我们都热爱自己的家,因为它可以提供我们面对恐惧的一切力量,乡亲们,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 再没有人为生死而恋栈,回家的呼声响彻冥空… ———— 第三十一章节最后一战(中) 送走了鄢墟城军民,任伯踵与十殿阎王心中忽然变得空空落落,地府战事在这种意想不到的结局中结束了,那些为了胜负而牺牲的无数性命,最终换回的只是一声叹息。战争,究竟能给人们带来什么? 大力鬼王的魔兵并没有撤走。听从九子鬼母吩咐,大力鬼王在城外就地扎营后,与大姐、小妹一道入城,和任伯踵等人共商对付阴魔的策略。 “鬼王,在下有一请求,望鬼王允谁。”众人才坐下,鸠盘荼首先冲大力鬼王开言道:“实不相瞒,冥魔长老的的确确已成千手剑侠的化身,因此鸠盘荼斗胆,请大力鬼王放他出来。” 大力鬼王听得一阵苦笑道:“我虽明知如此,却仍是被鸠师的言行弄得迷惑难决,不过幸好这样,不然今日便难安心坐在这里了。” 众人听罢,都是一笑,过往仇恨,尽付东流。 大力鬼王叫过秋姬道:“秋姬,你速回冥宫,接千手剑侠和夫人来此,三界灾难不解,咱们决不回冥宫。” 秋姬听出大力鬼王话中之意,虽然他语气坚决,实际上却是对战胜阴魔信心不足,抱了死也要和夫人死在一起的心意。秋姬不由得酸溜溜道:“鬼王心中想着的便永远只有夫人么?” 大力鬼王摇摇头,温言道:“姬儿,你一心追随我大力鬼王,我岂不知?只是你与夫人一向不和,你身具魔功,我若不偏袒芙摇,她会受你欺负。其实在我心中,你与芙摇同是我大力鬼王的妻子,又何有正偏之分?” 大力鬼王此言当着森罗殿上仙魔双方众多人道来,正是要明誓己心。面对强敌,面对即将发生的灾难,无论成败,任何人心中都不愿再留下些许的遗憾。 秋姬万没想到大力鬼王会为自己当众正身,她木然而立,半晌方才明白过来,跪倒在地,泪水涌现道:“鬼王,从此以后,姬儿会一心一意保护芙摇姐姐,若违此誓,姬儿不得好死。” 大力鬼王急起身扶起秋姬道:“姬儿,我的好妻子。” 殿上众人默睹这一幕发生,一时间浑忘了阴魔的存在。或许在灾难面前,任何的温馨都更显弥足珍贵,令人难以忘怀。 “好感人啊?”正当大家含笑默视之际,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殿外阴阴响起。 “辄无隐?”大力鬼王等人与辄无隐相交万年,即使刚才是对方放的屁,他们也能听出是这个浑蛋到了。 “你来干什么?”大力鬼王说着向众人示意,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在这阴阴冥空下,辄无隐来去无踪,只有众人合力发难,才有可能擒得住这唯一可能知悉阴魔底细的怪物。 “难得鬼王还记得故人。”辄无隐阴阴笑道:“我来此不为他故,知鬼王思妻心切,特将夫人送来给你。” “什么?”大力鬼王大吃一惊,再不想着如何稳住辄无隐,身化疾风,呼地掠出殿去。果然,在森罗殿外宽阔的庭院中,两立两躺,静静来了四人。确切地讲,前面一位不能叫人,那本应是属于黑暗中的一团阴影,却如幽冥般活了过来,在阴影模糊的面容上闪现几个白点,依稀可辨是眼鼻之处,如此尊容除了那暗夜魔王辄无隐又能是谁?而立在辄无隐身后之人长了一张阴沉马脸,却是那化身白起禄的东伶玄。 大力鬼王却是看也不看这辄无隐和白起禄,他第一眼望见的便是那躺在东伶玄脚下的二人。 “放开他们。”大力鬼王怒吼道:“辄无隐,枉你身为魔界元帅,竟拿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来要胁对手,不觉得羞愧么?” “魔界元帅?”辄无隐一听哈哈大笑道:“这个虚名我已经忍耐了亿万年之久,今天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回自己。” “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大力鬼王恨声道:“你这个一心挑起仙魔战争的阴魔弟子。” “鬼王也终于相信我的身份了么?”辄无隐傲然道:“既如此,我就把话挑明了吧。如今我的师父阴魔已开始复出人间,用不了多久,天地万物都将在他强大的身躯下被碾为齑粉。但是我辄无隐过惯了交朋结友的生活,因此师父看在我的面子上格外开恩,放过冥界魂灵,命我辄无隐前来管理阴司。在场各位只要做了我辄无隐的臣子,你们的性命便算是就此保住了。” “是吗?那我们可要感谢辄帅得很哪。” “不是辄帅,是辄王。”辄无隐以一种挑衅的语气道:“鬼王是不是很不服气?” 大力鬼王不屑哼道:“辄帅有人质在手,我怎敢不服?” “这好办。”辄无隐阴阴一笑后,顺手从脚下操起芙摇道:“我把这二人都杀了,不就要胁不到鬼王了么?” “不要!”大力鬼王吓了一跳,他本想学任伯踵的激将之法,却没想到激出这么个结果。 “看来鬼王舍不得尊夫人,”辄无隐怪笑道:“那本王就先杀冥魔老儿,以证鬼王见色忘友之心。” 辄无隐说着将吓得花容失色的芙摇丢给东伶玄,却一把拖起仍然昏迷的冥魔长老,提在手中问大力鬼王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鬼王因何锁了冥魔老儿的元神?” “这——”大力鬼王略一皱眉道:“冥魔老怪已背叛魔界,本王自是容不得他。”大力鬼王这话并不算撒谎,而他更希望辄无隐能因冥魔长老背叛自己而放过这位千手剑侠。 “如此说来,冥魔老儿果然该杀。”辄无隐说着抬手拍向冥魔长老头顶。 “且慢!”大力鬼王急忙出声喝止。 “咦!”辄无隐得意道:“看鬼王着急的情态,莫非在撒谎不成?” 大力鬼王怒道:“我何尝骗你?只是冥魔长老与你同是出自海皇帐下,你竟一点也不念旧情么?” “这是我的事,鬼王就不用操心了。”辄无隐说着又抬起了手臂。 “原来这位辄无隐大魔王才真正是在骗人。”正当大力鬼王无计可施之际,鸠盘荼一边说话一边施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辄无隐一见是鸠盘荼,呵呵笑道:“原来是鸠师,想当初阿修罗排挤鸠师,唯独本王我不顾嫌疑与鸠师交往,今日鸠师竟要与我为难么?” 鸠盘荼边向前走边道:“好像谁与魔界不和,辄无隐你便会和谁交好吧?” 见鸠盘荼信步向前,全无半点顾忌,辄无隐一时反猜不透鸠盘荼打的什么主意,喝道:“站住,你难道不想要冥魔老儿的命了?” 鸠盘荼脚下丝毫没有放缓,口中却笑道:“以辄无隐你的本领要杀一个全无还手之力的冥魔老怪,又何必屡屡做态?若我猜得不错,你不但没有杀他的意思,还指望能收伏他,以建立你的冥界王国。我说得对吗?” 鸠盘荼此话极快,令辄无隐全无思索余地,而鸠盘荼脚下不停,迫近至对方丈内。以鸠盘荼的魔功,如此近距离,足以对任何人构成足够的威胁。便是鸠盘荼身后众人也看得心惊肉跳,心道这鸠盘荼当真不想要千手剑侠的命了么?大力鬼王却是功聚刀锋,冥魔长老的性命他顾不了,但只要一有机会,便要手刃东伶玄这个叛徒,救出妻子芙摇。 第310章 果然,辄无隐毫无表情的黑影面孔上两个白点骤放血芒,他虽不惧鸠盘荼,却抵不过随对方身体迫近而带来的心理压力。霍地一把举起冥魔长老威胁道:“鸠盘荼你给我退回去,不然我立即杀了冥魔老儿。” “辄无隐你莫非傻了不成?”鸠盘荼哈哈笑道:“冥魔老儿与我有屁相干,便是你不杀他,我也要杀他。”说罢当真一道血冥真气发出,毫无虚伪地直击被辄无隐举在空中的冥魔长老。 这一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东伶玄虽非首当其冲,却也被辄无隐与鸠盘荼间的紧张气氛感染,只一走神间,已觉数道劲风及体。 鸠盘荼掌劈冥魔长老后首先对付的竟不是辄无隐,血冥大法发动的一刻,身形快如闪电向东伶玄扑了过来。与此同时,龟乩道人、守静道人倏忽从脚下窜出,两柄剑由下而上,剑尖尚未触体,森冷杀气已透体而入,直贯东伶玄元神。而大力鬼王劈出的一道刀芒也已横跨庭院,如惊雷闪电疾奔东伶玄面门。 以东伶玄此时的身手,换做面前任一人独自偷袭都难以奏效,然而四人齐上,东伶玄立时手忙脚乱,连挡带避之际,眼前一花,敌人退去,再看怀中,芙摇踪迹不见,竟不知是被扑来四人中哪一个夺了去。 芙摇是夺了回来,大力鬼王还来不及向鸠盘荼道谢,那边气急败坏的辄无隐已冲了过来。 辄无隐一来被鸠盘荼出人意料的进逼策略打乱了阵脚,二来没料到鸠盘荼当真会对冥魔长老施出杀手,竟不由自主护着冥魔长老向后退去,浑没想到对方真正的目标是在芙摇。 “废物!”辄无隐骂一句东伶玄后指了鸠盘荼道:“鸠盘荼,今日不杀你,我辄无隐枉称暗夜魔王。”说话间竟那样拖着冥魔长老冲了过来。 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在天庭之上与辄无隐交过手,虽只一个照面,却已知这怪一直在隐藏实力。二人生怕鸠盘荼不知对方底细下吃上大亏,于是各展神通,无形神箭伴着神光斧影从鸠盘荼身侧掠过,先一步迎上了扑来的辄无隐。 以瞽目神弓与金刚铁掌的功力,联手一击,其威力可想而知,然而冷芒过处,辄无隐踪迹全无。 鸠盘荼一见辄无隐消失,已知不妙,她血冥气动,满布身周,却仍是在劲风及体之际才觉察出辄无隐的到来。 一声大响,扑前相救的任伯踵与无影魔齐齐后倒,那辄无隐竟是以一敌三,将这冥、魔两界的三大高手迫得一起向后退去! 一招未能得手,大力鬼王、九子鬼母、龟乩、守静这些人已群扑过来,将辄无隐困在核心。然而辄无隐身如幻影,倏隐倏现,在避开众人锋芒的同时招招追在鸠盘荼身前身后不断发起进攻。看他心意,竟是不杀鸠盘荼誓不罢休。 此时加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回身扑来的瞽目神弓、金刚铁掌这些人,便连一向养尊处优的罗刹女也拔剑上前,加入了围攻辄无隐的行列。 面对无数强敌,辄无隐如入无人之境,他的暗夜魔功,当真不可以常理度之,在这朦朦阴空的地府之中,来无踪,去无影,毫无轨迹可寻。 终于一声大响,鸠盘荼与辄无隐对攻一招,只可惜匆忙之下,鸠盘荼血冥真气击偏,被辄无隐一道杀气贯入体内,人如断线风筝般飘飞出去。 鬼影一闪间,辄无隐的身形已脱出战圈。 任伯踵与大力鬼王等人都是心神俱震,这辄无隐虽然魔功奇高,但最难对付的还是他无迹可寻的遁行之术。有此奇术,足以令他立于不败之地。自己这一方纵然人多势众,却是半点奈何不了对方! 那边九子鬼母第一个奔向鸠盘荼,在这个昔日属下身形尚未落地时已将其一把托住。再看此时的鸠盘荼,五官扭曲,七窍溢血,得九子鬼母魔功相助,鸠盘荼一口气缓了过来,顾不得谢老姐姐相助之情,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道:“辄无隐,这回看你还往哪里逃?”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喊懵了,九子鬼母急摇晃鸠盘荼的身体道:“妹子醒醒,辄无隐已经退下去了。” “我知道。”鸠盘荼身负重伤,看样子随时都会毙命,神情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愉悦,口中吐着血狂笑道:“辄无隐倚暗而行,无迹可寻,但天下间却有一人,能令他十个真身都无所遁形。” “噢?”这回连九子鬼母也感了兴趣,不再纠缠于鸠盘荼的伤势,而是冲口问道:“这个人是谁?” 鸠盘荼咳出一口血后对九子鬼母道:“老姐姐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击不中辄无隐么?” 九子鬼母一皱眉,倘辄无隐能被鸠盘荼击中,鸠盘荼现在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仿佛猜透了九子鬼母的心思般,鸠盘荼桀桀怪笑道:“我击不中他,也没打算击中他,因为我的目标根本不在辄无隐身上。” 鸠盘荼此言一出,旁人不解,辄无隐自己却是心中一凛。回想适才交手过程,那鸠盘荼出手果然每次都击偏一线,虽然自己身法莫测,但以鸠盘荼的修为,应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可是如果他出手攻击的不是自己这个一意索她性命的大敌,那她的目标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辄无隐浑身巨震,意念动处,已发现那一直被自己抓在手中,昏迷不醒的冥魔长老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 任伯踵、龟乩、守静、瞽目神弓、金刚铁掌、鸠盘荼一齐陪着千手剑侠来到鄢墟城中,这令秋无风大喜过望。 虽然大力鬼王与任伯踵握手言和,千手剑侠的归来只是迟早中事,但秋无风仍是为没等见到这位老朋友平安脱险便离开地府而心存遗憾。 不过以现在这种阵式来看,秋无风隐隐觉出众人此来决非是一次普通的朋友聚会,尤其任伯踵贵为地府之皇,他纵然有心访友,值此阴魔复出之际,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俗世交往上面。 将老朋友们让进书房,秋无风吩咐翠莲道:“去请张夫人、敬垒、镜瓶及张寿、张贵前来。” “是!”翠莲躬身应诺,出屋而去。屋中人默默听着秋无风安排,谁也没有言语,这更让秋无风觉得众人此行与千手剑侠有莫大关系。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秋无风也不落座,径直来在千手剑侠面前道:“老哥哥前来,决非叙旧这么简单。” 千手剑侠独没有众人的严肃神态,依然一派爽朗作风,哈哈笑道:“老兄弟你多虑了。” 秋无风摇头道:“老哥哥会读心术,当知我此时心意。” 千手剑侠点点头,神态从容道:“兄弟你坐下。” 待众人坐定,千手剑侠对秋无风道:“秋兄弟你虽然不是仙界中人,也知三清失踪之事。” “是。”秋无风点点头却不多言。 千手剑侠道:“当日阴魔意图放出北冥巨兽,被三清老祖察觉,来不及通知众人,三清道祖独挽狂澜,却不幸遇难。” 这点早在意料之中,因此秋无风并未吭声。 千手剑侠继续道:“阴魔虽灭了三清,却也发现它始终未能从盘古大帝那一击之伤中复原过来。于是阴魔暂缓复出,并想到了一个借外力疗伤的办法。他以无上神通改造了太清老祖的天地乾坤剑,暗中培养羊妖,其目的却是借清风之力夺人法力,转而为他所用,以群神合力来治愈体内顽疾。” 千手剑侠说到这里语气转紧道:“然而令阴魔也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成功诱使仙魔对决,两败俱伤之际,清风适时出现,吸纳万神之力,竟使得传言成真,出现了可与阴魔抗衡的人间力量!阴魔自知仅靠延伸出地面的力量已不足收伏清风,这才怒而复出,要令乾坤重陷浑沌。” 秋无风骇然道:“那么如今清风因霜雪之故负伤,岂不是正给了阴魔以可乘之机?” “正是!”千手剑侠道:“幸好阴魔没有三日时光难以完全复出人间,我们现今至紧要之事,便是在此之前比阴魔先一步找到清风。” 秋无风摇头道:“天地之大,无边无际,以清风此时的神通,若有意隐藏,漫说三日,三年怕也找不到他。” “兄弟有所不知。”千手剑侠的话音中充满了自信:“老哥哥我已夺得辄无隐的全部魔功,只须入夜,天遥地广在我看说也如咫尺之遥。” 秋无风霍地一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众位老朋友们会一起送千手剑侠来此。他一步冲到千手剑侠面前抓住了老友的手。就在秋无风刚要说话之际,门外翠莲的声音响起道:“张夫人一家已请到,请庄主示下。” “请她们进来。”秋无风压下心中伤情,勉强恢复从容神态,开门亲自将张氏众人迎进屋来。 千手剑侠每入鄢墟城中,均化回本来面目。张氏一见公公在场,急忙过来拜见。张敬垒,陈镜瓶以及老仆张寿、张贵随之拜倒,叫爷爷的叫爷爷,叫主人的叫主人,齐刷刷跪倒一片。 “你们起来!”看着家中老小,千手剑侠纵是英雄铁汉,在这有可能成为决别的最后一刻,也终难舍儿女情肠。 待家人站起,千手剑侠含笑一一审视四人后对张氏道:“媳妇啊,自你入我张家门后,勤劳贤惠,我父子游走在外,你以一人之力操持家务,真是难为你了。” 张氏一愣,不知一向豪迈的公公因何会说出这种家常里短之言时,千手剑侠已转了头对孙媳道:“镜瓶,你当日入我张家之门,我不曾参加你和敬垒的婚礼,没有怪我吧?” 陈镜瓶非是常人,看出爷爷言行有异,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被爷爷这种吩咐后事般的举动触动伤情,刚要发问,却被千手剑以眼色制止。 第311章 陈镜瓶心知爷爷已达神眼通天的境界,他既不想自己多问,定有苦衷,当下心内伤感,眼圈一红道:“若没有爷爷成全,我陈镜瓶哪里有今天的造化,恩德戴天,我陈镜瓶生为张家人,死为张家鬼,断不会再做有辱爷爷威名之事。” 一旁的张氏众人只当陈镜瓶想起以往罪孽,因此当众明誓,也没起疑。 千手剑侠点头道:“好孩子,我当日引你上五花山时便已相信了你,我张家有你这样的孙媳,知足矣!”说罢不再看陈镜瓶,径直转头对孙子张敬垒道:“敬垒,今日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张敬垒慌忙跪倒道:“爷爷请讲!” 千手剑侠道:“一、孝敬你的母亲,断不容你做出任何忏逆她的事情。” 张敬垒道:“侍奉母亲是做儿子应尽的孝道,爷爷只管放心。” “二”千手剑侠一指陈镜瓶道:“镜瓶见识,胜你十倍,从今而后,你凡事要多与她商量,多听她建议,断不容你因以往之事对她生出半点嫌隙。” 张敬垒听爷爷讲得严肃,忙答应道:“镜瓶肯为我妻,是敬垒三生修来的福份,以前孙子愚钝,往后断不敢凭空猜疑,定会夫妻和睦,兴旺张家。” “好。”千手剑侠说着轻拍张寿、张贵之肩对张敬垒道:“张寿、张贵追随我数十年,虽为主仆,实胜兄弟,他们是你的长辈,如今他们年迈衰老,我要你将他们视做亲人,对他们侍奉天年,以报从小抚养你之恩。” 张寿、张贵一听,吓得慌忙跪倒道:“老主人言重,我二人但有一口气在,定当辅助小主人,又怎敢当得老主人此言。” 千手剑侠不理二仆,历声对张敬垒道:“你听到没有?” 张敬垒到此怎还听不出爷爷话中有异,哽咽道:“敬垒自幼在二位老人家扶携下长大,他二人对敬垒恩爱有加,敬垒对天明誓,若不能尊奉爷爷所说三件事情,必遭天谴!” “好孩子。”千手剑侠语气转柔,尽显对孙子的疼爱之色道:“快起来,爷爷相信你。” 千手剑侠说罢站起身,亲手将张寿、张贵两仆掺起道:“两位老哥哥快快请起。实不相瞒,我如今修成正果,即将飞升成仙,以后再要回家看望你们便不易了。我家中妇弱孙幼,还要多多仰仗两位老哥哥操心。” 张贵一听急道:“怎么?难道老主人便要这样丢下我们了么?”张寿却道:“张贵你何出此言,老主人飞升成仙,实是千载难逢的喜事,咱们该当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对对对,是我失言。”张贵口里说着,眼中却如张寿般,难以遏制地闪出了泪意。 另一边的张氏是一个妇道人家,听得公公将要飞升,虽不敢说别的话,却是立时哭出声来。 张敬垒拉住了爷爷连声道:“爷爷,爷爷,你怎可丢下我们,你成了仙,不正可以驾云来去,爷爷又怎能回不得家?” 千手剑侠一看屋中被自己家人扰得乱成了一团,佯装怒道:“都别说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一旁的秋无风等人看着这离别前的一幕,刚要过来劝解,那边鸠盘荼已先行开口道:“敬垒,你的爷爷成为正神,便有做为神的职责去尽奉,岂能说来便来?如果你想与你爷爷一般,我可以收你为徒,传你仙术,你看如何?” 张敬垒一听喜道:“那我就可以随时去看望爷爷了?” 鸠盘荼望一眼千手剑侠后对张敬垒道:“我对你有信心,一家人一定会重聚!” 这话既是对张敬垒而言,也是对千手剑侠在讲。 张敬垒并没有听出鸠盘荼的弦外之音,大喜拜倒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受了张敬垒的拜师大礼后,鸠盘荼将徒儿掺了起来。屋中众人纷纷过来为这师徒贺喜,气氛一时转为喜庆。 千手剑侠终是一代豪侠,哈哈笑道:“有鸠师指导敬垒,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去也,去也。”说罢别了秋无风径自出屋。 鸠盘荼叫过陈镜瓶与张敬垒站在一起,吩咐二人道:“敬垒,镜瓶,为师要陪你们的爷爷一同上天庭拜见玉帝,你二人留在家中,要安心侍奉母亲。待除去阴魔,为师便即回来接你二人去龙虎山修道。” 张敬垒、陈镜瓶点头应允后,鸠盘荼与众人出屋驾云直追千手剑侠而去。 众人走尽,秋无风独上层楼,午后的阳光虽仍强烈,但却变得惨淡稀薄开来,遥遥目尽处的极远南天,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正自越来越清晰地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如一朵盛开的黑暗之花,徐徐向头顶上空蔓延过来。 “秋伯伯!”听得人声,秋无风并没有回头,依旧眺望着南天处道:“镜瓶,你想问什么?” “伯伯英明。”陈镜瓶恭敬道:“镜瓶想知道爷爷他究竟要去哪里?” 秋无风轻轻一笑道:“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有责任感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天职而尽着本分,你的爷爷是要去完成他的使命。镜瓶不必为此难过,这是天命所归,镜瓶只要永远记住,你的爷爷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 尽管长夜难熬,那浓浓的夜色仍是在一眨眼间消散开来,阳光重临大地,又是一个艳阳天。 然而,往昔天庭脚下如棉絮般白洁的层云之内,已隐隐透出无边黑意,直如墨海翻腾,滚滚向四方散开,笼罩了人间大地。 看着那仍在不断扩大的黑气,苦苦等待了一夜的九子鬼母、大力鬼王、罗刹女、无影魔、丹青幻客等人不禁焦灼。原来这帮人在千手剑侠赶赴鄢墟城之时便已先一步到达了天庭与玉帝会合。 而一直镇守天庭的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后土夫人、南岳夫人、玉龙女、火龙女表姐妹、百花、百草仙子们以及后到的任伯踵、龟乩、守静、瞽目神弓、金刚铁掌等人脸上也全都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只有玉帝,身形遥悬当空,依然是白衣胜雪、长身而立,那如玉雕琢般的英俊面庞上沉着如故,全然没有半点失态。 “看来千手剑侠失败了!”罗刹女叹道:“那羊妖孤僻成性,全无大局概念,怎么会听得进千手剑侠的劝告?虽然千手剑侠得了辄无隐的暗夜遁术,但相对于羊妖的漫天剑海,他根本是遁无可遁。” “不会的。”九子鬼母反驳道:“我相信千手剑侠的判断。移魂大法可令双魂合并,这是破解连精双体的唯一办法。羊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决不会伤害千手剑侠。” 火龙女一听骇然道:“可是千手剑侠正是想借此寻机移魂羊妖,夺他功力对付阴魔,如此岂不反给了羊妖以可乘之机么?” 金刚铁掌粗犷的声音响起道:“我一向佩服千手剑侠的见识,没有把握,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罗刹女皱眉道:“可是他要是落在了羊妖手中,纵然羊妖不杀他,于消灭阴魔一事也是毫无帮助啊。” 金刚铁掌听这罗刹女话中全然不在乎千手剑侠的生死,顿时怒道:“夫人若有好办法,大可自己去消灭阴魔,何必在这里苦苦等待?”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一句也不行么?”罗刹女刚要发作,旁边九子鬼母喝道:“小妹闭嘴,这不是吵架的时候。” “姐姐!”罗刹女委屈道:“是他先说我的。” “夫人不必介意。”一直静立的玉帝终于开口道:“千手剑侠是一位智者,他的行为远非你我所能猜测,咱们还是先回灵霄殿吧。” 罗刹女不服道:“但是一旦千手剑侠失败,漫说阴魔,便是羊妖这一关,我们也过不去。” “夫人多虑了。”玉帝似乎当真没有将眼前的危机放在心上,反露出笑意道:“那羊妖虽然孤僻,却非鲁莽之辈。经此受伤一事,羊妖如不能化解霜雪这个后顾之忧,是不会对咱们下手的,因为一旦令霜雪失去希望,也就意味着他羊妖命不保矣。” 听玉帝讲得如此自信,不光罗刹女,便是其它众神魔也都心下一轻,众人纷纷开始打破沉寂,一边议论着一边随在玉帝身后向灵霄殿而去。 刚到灵霄殿外广场之上,众人忽听身后有人叫道:“辛苦各位相候,千手剑侠幸不辱命,我回来了!” 大家闻言回头,只见一个小道童身背长剑,赫然便是清风,然而在清风那一双童眼之中,闪烁着的却是与他年龄绝不相仿的老成持重。 尽管这清风自称千手剑侠,但羊妖留在人们心中的梦庵沉重,众人本能一声惊呼,兵器在手,神功护体,灵霄殿前刹那间变得杀气腾腾。 清风见状一笑,一改以往张狂神态,以千手剑侠惯有的举止笑道:“诸位对千手剑侠竟是如此没有信心么?” 九子鬼母大刀一背,暂时收了魔气道:“你当真是千手剑侠?” 清风笑道:“昨日饯别,天尊亲自将我送出天门,千叮万嘱,言犹在耳,千手剑侠岂能令鬼母失望?” 罗刹女却是轻易信不过对方,魔剑作势,阵阵杀气笼罩清风,口里问道:“那你说,你是如何移魂清风的?因何回来得如此之晚?” 清风摇头道:“我虽得辄无隐夜遁之术,但要在这茫茫天地间找到隐藏疗伤的清风却也不易,直至清晨才发现了它的藏身之所,幸而那妖受霜雪之累颇重,无法施展魔功,不然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各位了。” “不对。”火龙女远远躲在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凝成的巨大身形后面反驳道:“你也说羊妖受霜雪之伤所累,那么你移魂清风后,也当脱不出此种干扰,我怎么见你跟个没事人似的?” 第312章 “对呀!”清风听火龙女此言,眼中反是一亮道:“如此正可证明我千手剑侠的身份。” 九子鬼母皱眉道:“此话怎讲?” “天尊你想。”清风侃侃而言道:“倘我是清风,才真正脱不出连精双体的伤势困扰,正因为我清楚此中干系,才可能在移魂清风之后暂时以法封存清风元神,而以我千手剑侠本身的功力驾驭清风法体,如此各位才能见到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清风。” “我相信他是千手剑侠。”金刚铁掌本就对千手剑侠存有信心,又听对方言之有理,立时收了神光斧影叫出声来。 “我也相信我的兄弟。”瞽目神弓说话间,凝悬身前的无影神箭一闪而没。 这二人一带头,龟乩、守静二道也各自收了宝剑。傲剑群英中只有任伯踵没有言语。 “我不信他。”罗刹女着急道:“万一他是羊妖,咱们岂不是满盘皆输?” “这个——”九子鬼母难辨真伪,看看兄弟大力鬼王,又看看无影魔,最后将目光投向了玉帝。 九子鬼母的这一举动立时引得众神魔全都望向了玉帝,值此牵系生死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希望玉帝能再一次施展无上才华,带领众人明辨事非,争取胜利。 玉帝深深望一眼清风道:“如果你是千手剑侠,三界将因你的归来而重现希望。如果你是清风,我们信不信你结果都是一样。所以——”玉帝说着露出了笑意道:“我相信你!” 玉帝一语既落,众人顿如醍醐灌顶,欢呼出声。一时间刀光敛去,杀气尽消,瞽目神弓、金刚铁掌、龟乩、守静等人上前拥住清风道:“老兄弟,你还是变回你原来的样貌比较顺眼,这副小童模样,实在有损你的威风。” 清风一听嘿嘿笑道:“难不成在你们心中,清风的功力竟比不过千手剑侠么?” “话不能这样讲。”龟乩道人笑道:“千手剑侠是我们的兄弟,羊妖算什么东西?” 清风听得勉强打个哈哈后道:“快带我去见秋霜雪。” 清风这一句话说出,本来喜气洋洋的灵霄殿前顿时变得落针可闻,众人都是脸色突变,罗刹女厉声问道:“你要见秋霜雪是什么意思?” 清风没料到自己一句话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摆手苦笑道:“阴魔三日内将复出人间,这已经是第二日,倘不治好秋霜雪身上的伤势,我又怎么能释放出清风的法力?又如何灭魔?此事宜早不宜迟,大家难道还不明白吗?” “千手剑侠说得不错。”没等众人开口,玉帝抢先替清风说话道:“为了牵制清风,霜雪已经苦苦捱了一日一夜。如今正该替她解去剑伤之苦,以便千手剑侠灭魔。” “可是——”罗刹女仍要说话,被玉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道:“夫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好吧。”罗刹女说罢,闭嘴站过姐姐一旁不再言语。 “千手剑侠,你随我来。”玉帝冲清风打个招呼,不入灵霄殿,转身向九天之上飞去。 众人紧紧随在玉帝和清风身后,一条线直扑九天处的天牢所在。 来在天牢之外,清风笑道:“果然令人想不到,玉帝口好紧,竟是连我千手剑侠也瞒过了。” 玉帝笑道:“那时怎知你会否移魂成功?” 二人相视一笑,一齐进入天牢之中。 此时的天牢已没有兵将把守,空荡荡如入鬼城。众人直穿过三重雷阵,才在云台之下的玄冰之中找到了被封藏的秋霜雪。 可怜秋霜雪被冻得唇青脸白,衣衫如钟乳般挂在身上,硬梆梆动弹不得。 “怪不得那清风无法施展魔功,原来你们竟忍心将秋霜雪置入天牢玄冰之中。”清风语气中明显透露出怒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玉帝解释道:“清风魔功超出霜雪何止千倍,但凡霜雪伤势稍有复原,便没有人能遏制清风魔功。” “原来如此。”清风点点头道:“那么如今可以把我这可怜的侄女放出来了吧?” 玉帝修长的手指一动,秋霜雪身上立时冰雪消融,被一阵和风托起在云台之上。 “咕噜”一声,秋霜雪喉间蠕动,睁开眼来。见了面前清风,秋霜雪以微弱之音问道:“你是清风,还是千手剑侠伯伯?” 清风走近秋霜雪身前,用手轻轻抚上秋霜雪香肩道:“我是你的千手剑侠伯伯,更是——清风!” 清风说罢,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移魂大法全面展开,化魔灵直入秋霜雪元神之内。 ———— “霜雪,这是你千手剑侠伯伯临走时留给你的。”玉帝说话间,将一本溥溥的绢册托在了秋霜雪面前。 躺在床上的秋霜雪勉力接过绢册问道:“这是什么?” 玉帝道:“你千手剑侠伯伯已参透移魂大法的破绽所在,他请我将他思想中有关于此的记忆删去,却将这本秘册遗留给你。一旦你千手剑侠伯伯说服不了清风,移魂失败,清风定会以移魂大法来破解连精双体,那时你便有机可乘,夺清风法力以灭阴魔。” “我不要。”秋霜雪痛苦道:“我不要千手剑侠伯伯为此牺牲。请玉帝继续加重我身上伤势,那样清风便没有力量施展魔功,千手剑侠伯伯一定会成功。” 玉帝摇头道:“清风与神剑已成一体,剑随他心意而动,我若令你晕迷,你千手剑侠伯伯便无法移魂,但只要有一丝意念,清风便会成为天下间最危险的人物。你千手剑侠伯伯已做好准备,要尽全力应付此妖,只是成功与否却在天意。霜雪你千万不要辜负你千手剑侠伯伯的这番苦心。” 将绢册贴在心口,秋霜雪流出眼泪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玉帝道:“我会将册上字意尽数打入你脑海,然后将你冰封在天牢之内,令任何人无法干扰你修行。你只有一夜时间,在这一夜之内,你要尽悉移魂大法奥妙。倘你千手剑侠伯伯成功,那是最好。倘若他一旦将思想遗失在清风脑海,那时分辨清风身份的唯一办法便是看他会否向你移魂……” “啊!”清风万没料到从秋霜雪脑海中看到的竟是这样一段情景,他大叫一声,元神“呼”地退回了体内。 “我要杀光你们这帮骗子!”清风叫嚣间首先探手抓向了秋霜雪,要将这唯一可威胁到自己安全的祸根制服。 一爪抓下,手中虚弱无力。清风惊惧之下意念急动,然而背上的天地乾坤剑只如生了根般毫无反应。与此同时,秋霜雪身体上却是金光溢动,流淌间身上剑伤痊愈,轻盈盈站立起来。 再看此时的秋霜雪,浑身肌肤如透明般晶莹欲滴,一张俏脸流光暗淌,浑身上下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清风只觉体内空空如也,往日浩如烟海般的神通消失不见,一如普通凡人,再没有半点法力。 “任你奸狡诈滑,又怎识得破千手剑侠伯伯以生命为代价设下的棋局?”秋霜雪看一眼萎顿在云台之上的清风,冷冷道:“太清老祖弃移魂大法不用,只因此法一旦被人识破,不但无法移魂,还会白白将一世修行拱手奉送。千手剑侠伯伯正是参透了此中奥秘,才会利用它来诱你上当。可笑你自认为魔功无敌,论智慧又怎及千手剑侠伯伯的千分之一?” 直到此时,在场众人才恍然大悟,嗷一声欢呼起来。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疑虑,希望如清晨的阳光般不可阻挡地照进众人心田。百花、百草仙子们将秋霜雪拥在中间尽情欢叫起来,阴魔虽在,但再不是无人可以战胜,世界的希望,重新掌握在了世人的手中。 ———— 第三十一章节最后一战(下) 又是一日一夜,秋霜雪已将来自清风的法力运用纯熟,天地乾坤剑和无形神剑在她的意念指挥之下,一会儿如雌雄双龙,翻云搅海,一会儿又如银云金海,直似可照烁九州。 与此相对映的是,天庭下方的云海已变得一片漆黑,再看不见半点白色,而这黑云仍旧不断地向上逼进,如涨潮的海水般向南天门内直溢进来。 将众神魔全都叫入灵霄殿内。玉帝开门见山道:“决战时刻已经来临,经过了两个日夜,阴魔的大半法体已露出地面,此时它便是战败,也无法再逃回地底了。咱们便是要趁它形体将成未成之际,将其一举消灭,永绝后患。” “好!”殿中众人一阵叫嚣,虽然女子居多,但那群情激昂之态丝毫不亚于虎狼汉子。 “秋霜雪请求出战。”扎束停当的秋霜雪首先出列,雪白的战衣将身形裹得英姿飒飒,长发盘髻,凤钗生辉,脚下战靴如鹿轻灵,登时引来了一片彩声。 玉帝见秋霜雪如此性急,笑道:“此一战自是少不了你,不过其余人等也要随在你身侧,以做照应。玉龙女、火龙女听令。” 玉龙女、火龙女表姐妹听玉帝头一支令便叫到她们,兴奋地出班应道:“玉龙女听令”“火龙女听令。” “好!”玉帝对二女表现出的气势十分满意,赞一声后道:“我命你二人率百花、百草仙子退往九天,以避战乱。” “什么?”玉龙女、火龙女一听,当时便不干了。 火龙女嘟嘴道:“灭魔除妖,人人有责,大家都去寻阴魔拼命,玉帝却令人家躲在九天当逃兵,太也不公。” “是啊。请玉帝收回成命。”百花、百草仙子们也纷纷出声抗议道:“我们虽然力量溥弱,但只要能为灭魔尽上一分力量,我们便决不会贪生怕死。” 第313章 “请玉帝收回成命!” …… 一时间往昔庄严肃穆的灵霄殿上莺啼燕语,直如百鸟归巢。 立于殿中右侧的九子鬼母一见,不由得大皱眉头,喝一声道:“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喊,十分突兀,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倒也乖乖地都住了口,不再叫嚷。 九子鬼母道:“百花、百草仙子,你们虽不是天庭战将,但也应当懂得行军打仗要有一定的规矩,倘士兵们都如你们般任意妄为,岂不是要把自家队伍拖垮,白白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么?” 九子鬼母这话既是在教训众仙子们,又是在暗示众人功力低微,只会拖累秋霜雪。她如此一说,玉龙女与火龙女脸上也发起烧来,玉龙女道:“天尊教训得是。”说罢转对玉帝道:“玉龙女愿尊法旨,与表妹一同随百花、百草仙子们退往九天之上。” 火龙女也道:“火龙女谨遵法旨,在九天之上恭祝大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二女这一说,百花、百草仙子们也都默然不语,同意了玉帝的安排。 “很好。”玉帝神情丝毫不为适才的闹剧所乱,点点头继续道:“九子鬼母、罗刹女、鸠盘荼、龟乩、守静、瞽目神弓、金刚铁掌、丹青幻客听令!” 这帮人齐唰唰应一声出班而来。 “我命你们组成一队,相互照应,紧紧随在秋霜雪左侧,切不可离开她百里之外。” “谨遵法旨!” 这帮人退下后,玉帝又道:“十大镇殿金甲天神、大力鬼王、任伯踵、无影魔、后土夫人、南岳夫人听令” 又是一声齐应,被玉帝点到的人纷纷出列。 “你们与我组成一队,紧紧随在秋霜雪右侧,同样不得有人离开秋霜雪百里之外。” 一声得令后,玉帝叫道:“秋霜雪何在?” 秋霜雪二度出班,娇喝道:“秋霜雪听令!” 玉帝道:“我命你以天地乾坤剑与无形神剑开道,将阴魔法体切为小块,只要那些黑气脱离阴魔控制范围,紧随你身后的两队人马将以本身功力将其挥散,以不断削减阴魔实体。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纵然阴魔大比天地,也终有将其消灭的一刻。” “得令!” 殿中众神魔一齐高喊,战斗士气刹那间攀上了颠峰。 ———— 人间大地,白昼不再,本应是旭日当空,此刻却乌云压顶,只在地平线极尽之处,还遥遥留有一抹微芒,然而这淡淡的残光却令人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头顶如怒海般翻腾的可怕黑云。 为了稳定人心,秋无风不停地在城中巡视,现在唯一可以安慰众人的,便是百姓心中对他这位“真龙天子”的盲目信任。 再一次策马巡城后,秋无风登上了南城城楼。在那高高的城头,秋无风极目逃眺,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渐渐消失,人间大地骤现漆黑一片。 长叹一声,秋无风心中的沉重随着光明的消失而成倍攀升。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之后阴魔便完全复出大地,就照眼前这种情景,用不着阴魔老人家它动手,天地万物也将因失去光明而萎顿至死。 身后卫兵们挑起风灯,光明一现,众人惊喜地叫出声来:“是地府阎君,是阎君们来了!” 听到惊呼声,秋无风压压心中忧虑,转过身来,见到不仅十殿阎王一齐到来,更有芙摇、秋姬与西比波、南撅夷、北子干等人。 “秋无风见过各位阎君与先锋,芙摇与秋姬夫人大驾光临,秋无风甚感荣幸。” 不等秦广王众人开口,秋姬已回应道:“浑沌将现,我们众人身在地府,心中却是压抑难宁,这才陪了姐姐来叨扰大人,盼望能亲眼看到事情出现转机。” 秋姬鲜有用这种端庄态度与人讲话,秋无风不觉仔细看她一眼。只见秋姬发髻高挽,鹅颈雪白,一身粉衣艳绝人寰,与被她扶着的芙摇站在一处,恰如芙蓉并蒂,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质,当真不愧是鬼王夫人。 被秋无风这一看,一向作风放浪的秋姬竟脸红了起来,低声道:“多谢夸奖!” 秋无风一愣,这才想起秋姬魔功高超,自是看穿了自己的思想。 这时秦广王也开口道:“不知千手剑侠现在怎么样了,照时间推断,他该已成功返回天庭。” 西比波听了接口道:“王驾不必担心,千手剑侠侠肝义胆,必有天佑。况且他已兼收冥魔长老与辄无隐的魔功,再不济,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西比波与千手剑侠虽然有杀弟之仇,但毕竟是两军交锋,而千手剑侠对他又有三次义释之德,因此这话说出来,倒不全是安慰秦广王。 那边北子干却已趁机向转轮王道:“倘有师父冥灵夜叉在此,消失阴魔岂不是又多了一道强助,却不知任皇将我师父发往了哪里,转轮王可有办法招回我的师父?” 转轮王道:“先锋大人不必担心,任皇只是利用还魂台将冥灵夜叉嵌入阳世活人体内,使他暂时迷失了自我,却不会伤及性命。世间人寿至多百年,到时此人魂归地府,你的师父自会清醒过来。” 北子干一听皱眉道:“千年不见得长,可百年也不见得短哪。” 一旁阎罗王笑道:“先锋大人对你的师父倒是一片诚心,既如此,你可以去求秦广王,他的森罗殿执掌人间夭寿身死,只要他派鬼卒巡视人间,定可以发现你师父的所在。” 北子干闭了口没再言语。 秦广王知这北子干终是磨不开面子公开求人,于是笑道:“先锋大人不必介怀,阎罗老儿在跟你开玩笑,只待阴魔一除,我便派出鬼卒,定当寻回夜叉兄。” 北子干老脸一红,躬身一礼道:“多谢各位阎君!” 转轮王笑道:“得先锋大人一句谢,委实不易啊!” 众人听罢一齐大笑起来,然而心中却是几多感慨,倘若没有战争,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眼前的和谐之景,得来是多么不容易啊? 众人正沉浸在这种温馨之中,芙摇却突然开了口道:“妹子你看那是什么?” 秋姬与众人闻言抬头,万里阴空突然隐隐掠过一道红芒。 “无形神剑!”秦广王兴奋道:“是瑶台圣母的无形神剑,玉帝已发动了对阴魔的进攻,看来羊妖一事已了,不然霜雪怎么能恢复神通,大展神威!” 众人登时一阵欢腾,希望的火焰在每个人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 一剑劈出,秋霜雪感觉剑上传来的力道更大了。她此时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眼前漫天俱是黑暗。她更不知道这是自己劈出的第几剑,无形神剑旋转着如一方巨铲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中穿刺前进,每一剑施出,黑气顿时旋落一块,天地乾坤剑剑影如雨,将落下的气团射穿,继而被紧随身后的众神魔扑灭消散。 随着剑上所受阻力的不断加大,黑气已变得如磐石般坚硬。众人却是不惊反喜,这证明阴魔也并非天地间自然之气,而是经过修炼才能成形。也就是说,阴魔虽大,仍有它自己的体积,非纯粹的一团烟气,只要众人挥散他身体的速度超过阴魔吸取天地之气的速度,就一定能令其越来越弱,最终消失无形。 阴魔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敌人的强大威胁,不再听任众人向它体内深入,而是展开了反击。气如坚石,一座座山头般从前后左右挤向中央。 一时间,玉帝的队伍被迫成一团,再难分首尾,放眼四面八方,全是逼来的气石。虽然众神魔俱是功力高绝之辈,但面对这铺天盖地且永无止歇的攻击,也是脑中轰轰作响,茫不知如何应对。亏得秋霜雪神剑无敌,将众人牢牢护住。 玉帝现在才知道自己仍是多么低估了阴魔的本领。虽然众神魔联手,大有万里丘陵一刀斩的气概,但相对于阴魔吞并天地的巨大形体,却只如沧海一粟,压根无法对其构成真正的威胁。相反,那阴魔却已渐渐适应众人的战术,翻腾的黑气倏忽游走,避过秋霜雪神剑的同时,改而全力攻击她身后众人,弄至本应是助秋霜雪灭魔的帮手们反全都变成了她的累赘。 然而秋霜雪却是越战越有信心。由于她是利用移魂大法的破绽夺了清风魔功,并没有移魂清风,因而直到真正临敌才认识到了清风魔功之高,实已非任何人所能想象。 秋霜雪只觉体内力量不仅没有随着激战而有所损耗,反越来越大,直如浩瀚海洋起了滔天巨浪,翻江倒海要透体而出。两柄神剑更是与思想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人与剑的界限,意念流转,剑芒暴窜万里,直似银河洒落,大有开天辟地之势。 战到酣处,秋霜雪一声清吟,无形神剑不再护卫众人,而是与天地乾坤剑双剑齐发,一红一白,刹那间渲染开来,迸出无尽豪光,由众神魔身周向外,无限地扩展开来,终轰一声冲破黑气封锁,直达九天,令遥遥高空处的一缕阳光顽强地钻了进来。 冲天彩声暴起,玉帝等人禁不住欢声雷动,秋霜雪竟能在阴魔体内生生杀出这一片天地,那她就一定能尽驱黑云,恢复乾坤。 彩声未停,一道人影出现在那光明来处,刹那间拉动黑云,如泰山崩塌,向众人头上直压下来。 除了在场之人,三界神魔尽寂,究竟还有什么人能具此神威? 众人惊呼之际,来人已近在千丈之内,马脸阴沉、一身黑衣,竟是从地府逃走的东伶玄。再看此时的东伶玄,黑色披风与身后黑云连成一体,乍一看似他拖动着万里黑风,细一看又似黑色巨岩凸出了一个可怕的人形雕塑,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第314章 一见是东伶玄,大力鬼王怒吼道:“东伶玄你这个叛徒,若非任皇看在你同为三界中人的份上放你一马,你早成了我大力鬼王的刀下亡魂,如今竟做了阴魔的走狗,你真是小人本性,猪狗不如。” “放肆!”东伶玄一声怒吼,大力鬼王刹那间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整个人因窒息而动弹不得。 红光一现,秋霜雪无形神剑斩断了东伶玄的死亡之气,冷笑道:“东伶玄,看来你真的成了阴魔走狗,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魔功。” 东伶玄嘿嘿嘿一阵冷笑道:“当年我为了获得神木阴力,才屈尊降贵立于大力鬼王帐下,他当真以为我东伶玄是人下之人么?如今我已拜在老师阴魔的门下,尽悉魔家大法,你们这些人竟敢对我如此说话,不杀你们难泄我恨。” 大力鬼王一口气缓了过来再次骂道:“东伶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地府之中怎没有看穿你的嘴脸,今日不碎碾了你才叫难泄我恨。” “就你也敢说这话?大力鬼王,你现在只配给我提鞋!”东伶玄抬手之间,魔功与秋霜雪的天地乾坤剑撞在一处,澎湃的劲风将黑气中间的空间生生扩大万丈,二人竟是势均力敌,没有分出高下。 东伶玄哈哈笑道:“秋霜雪,你也不过如此,居然敢跟我的老师阴魔为敌?” 秋霜雪不齿道:“难道你这一击不是阴魔假你之手而发么?凭你东伶玄能有这等本领?若你离了阴魔之体,你给大力鬼王提鞋也不配。” “你放屁!”东伶玄又是一声怒吼,却没有再次出击,眼珠一转哈哈笑道:“秋霜雪,你死到临头竟不自知,当真可怜得很。” 秋霜雪笑吟吟道:“怎么,阴魔的法体是不是受损太多害怕了,才会放出你这只只会乱咬的恶狗来吓唬人?” 玉帝等人听这两位说的话一个比一个狠,心下都不禁想笑,那东伶玄毕竟是仗着阴魔的淫威才敢与众人为敌,底气不足,终究是斗不过秋霜雪的。 果然东伶玄这回没有再生气,而是冷冷地盯住秋霜雪道:“女人都是牙尖嘴利。秋霜雪,你以为你的功力真的已无人可敌了么?” 秋霜雪丝毫不让道:“起码你东伶玄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是么?”东伶玄阴阴笑道:“这么说来,那失了功力的清风在我东伶玄眼里也是不值一提的了。” “什么?”不光秋霜雪,身后的玉帝等人也都纷纷惊呼出声。 秋霜雪夺功之后,惟一的破绽便在连精双体的清风身上。玉帝也曾考虑过这点,但那阴魔全力复出之际受到众人强大的攻击,除非耗至双方分出胜负,在此之前,它是决没有精力和能力去搜索清风所在。然而百密一疏,众人谁也没有想到辄无隐死后,仍有东伶玄这等为一己私欲出卖自己同族利益的卑鄙小人存在。 黑气涌动,一个小道童被从重重烟幕中吐了出来。这时的清风魔功既失,毫无反抗之力,望着众人的眼内木然至极,如死鱼般,全无半点感情思想含在里面。 见众人全都傻了眼,东伶玄得意得哈哈狂笑起来道:“你们以为把他藏在天牢之内我便找不到了么?秋霜雪,我看你怎么跟我斗。” 几乎连片刻也没有迟疑,无形神剑与天地乾坤剑的毫光在众人全都束手无策之下闪耀而起,挟着秋霜雪所能施展的全部神通由一点刹那间扩大到无限,便连清风那小小的身躯也在一瞬间被剑光吞噬不见。秋霜雪竟是要一战定乾坤,与阴魔展开最后一搏。 可怜昙花一现,天地乾坤剑扩展的光芒随着秋霜雪的一声痛叫夭折。光亮敛去,神剑已落入东伶玄手中,而秋霜雪身后的玉帝等人也已消失不见。 不屑去追击众人,东伶玄恶狠狠道:“秋霜雪,你以为这样就能护住他们么?我的老师要用你体内群神的法力治愈内伤,等它功力一复,即使盘古复活也不是它的对手。秋霜雪,去死吧!” 东伶玄说罢,抬手一剑刺入了秋霜雪那高耸的酥胸之内。 ———— 玉帝众人全都被秋霜雪拼力一搏的剑芒照至目不能视,等他们恢复过来,才发现被无形神剑裹着穿出黑气坠落在地面之上。 安全脱险,众人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秋霜雪一旦身亡,天下间无人可以遏制阴魔,三界一切生灵早晚都将难逃它的毒手。 “我们回去,把清风夺回来。”玉帝一声令下,众神魔奋不顾身,齐向上冲。然而一抬头间,在那被神剑光芒冲破的黑气缺口合拢的最后一刻,众人看到了东伶玄手中的天地乾坤剑刺穿了秋霜雪的胸膛。 “完了!”所有人的心都几乎为这一幕击溃,大家突然间失去了神通般坠回地面。 然而就在这时,黑云中一点光芒闪现,竟至越来越亮,直似要刺破黑气帷幕,贯通天地长空。 ———— 东伶玄万没有想到秋霜雪的功力并没有随着天地乾坤剑流入自己体内,反有一道刺目的光芒自秋霜雪胸口剑伤内迸发而出,眨眼间将天地乾坤剑融化,光芒得以喷射而出,直冲九霄。 东伶玄惊讶地看到,在那不断扩大的光柱中间,无数人影逐渐闪现出来,从最初死于天地乾坤剑下的五行真人、火道人、龙鮟、巫江众女神…,到后来瑶台圣母与阿修罗的仙魔大军,全都现出形来。而在这无数人影的最上方,赫然竟是那本已死于阴魔之手的三清道祖! 要灭阴魔,除非汇聚万仙力量,既便是三清道祖,也没有这种能力。 天下间无人能灭阴魔,除非阴魔自己。 三清道祖,窥破天机,竟从阴魔本身打开缺口,设下了这令谁也没有想到的局中局! “天地玄机,乾坤变法!”随着三清道祖一声法令,无数仙魔身上都射出炽目白光,越来越亮,终轰一声向四面八方爆烈开来,其范围笼罩了九州四海、无尽苍穹…… ———— 翌日,又是一个清明之晨,旭日东升,草木欣盛,鸟儿歌唱,百兽奔腾。正当人们尽情欢庆人间重现太平之际,天空呈现重重祥瑞,三清道祖的法像如巨日金轮,现身天际。 五彩霞霭中,一道清晰的声音从九天洒向大地,贯穿阴阳,直达地府:“玄湍气化阴魔现,修罗辟易仙人劫!黑气虽已散去,必将化作万魔再现凡尘,但群神复活,卫护人间,正邪之争终将为尘世百像所代,归于天道,归于祥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