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奸臣宠妻》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 重生之奸臣宠妻 作者:夜竹晚风 文案 姜静姝上辈子贤良淑德,只想过相夫教子的幸福日子,谁知成亲后却如履薄冰,知道夫君爱慕自己的庶妹,便成全他们,结局就是自己丢了性命,还连累了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自己的娘家也家破人亡。 重来一次,静姝誓要保卫家族,教训渣女贱男。 一不小心,惹上一只腹黑奸臣,怎么也甩不掉,算了,甩不掉就大方接收了。原来此奸臣是个外冷内热的妻管严,嘻嘻嘻,姜静姝捡到了一个宝。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姜静姝,凌无尘 ┃ 配角:姜嫣然,邱姨娘,朱文博 ┃ 其它:宠文,1v1双洁 ================== ☆、偶救凌无尘 天雷滚滚,一股强大的吸力席卷而来,姜静姝只觉得头晕晕乎乎,便失去意识。 耳边传来茗夕的声音,“二小姐如今还不醒,恐是风寒又重了,这大半夜的,院子都落锁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姜静姝皱了皱眉,这不是茗夕的声音吗,前世,自己还未出嫁前,怀疑茗夕勾引未婚夫朱文博,在姜嫣然和邱姨娘的怂恿下,借故杖毙了茗夕。 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静姝的额头,“二小姐的额头还是很烫,再换条帕子来。” 没错,是茗夕,感受到茗夕的温暖,静姝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茗夕赶紧拿手轻擦了去,“小姐心里必定是苦的,小小年纪母亲就去了,这院里的事都是姨娘做主,做得再好,也不是亲娘啊。这次小姐落水,说不定就是三小姐捣的鬼。” “你又胡说,每次都这样,说话不经上头。小心,邱姨娘治你。”米儿端着药碗进来了。 “本来就是嘛,奶娘都看出来,邱姨娘母女俩不似外表装的那么贤惠懂事,偏偏小姐把她们当成心肝来疼。小姐落水以后,她们就来看了一回,以后都是跟着老爷过来装装样子的。大夫人和大小姐倒是隔天就差遣人来问东问西,还隔三差五的来看。”茗夕撅着嘴巴说道。 “你还越说越来劲了,是不是?有些事,我们心里门清就好,老挂在嘴上,最后吃亏的是自己。机灵点行不行。快点,把小姐扶起来,我来喂药。”米儿回道。 茗夕把静姝扶起来,米儿轻轻吹着碗里的药汁,喂到静姝嘴边。静姝艰难咽了下去,温热的苦苦的药进了肠胃,感觉如此真实,难道自己还没死?静姝用力睁了睁眼,可惜睁不开,只是眼皮动了动,于是一口一口努力喝药。 “太好了,小姐能喝药了。等寅时三刻,你立刻去老夫人那里哭诉,就说小姐还不见好。哭得越大声越好。懂吗?”米儿对茗夕说道。 “你放心,我一向不嫌事大。对了,我们还要想个办法把奶娘弄回来,她现在在浣衣房,把手都洗得满是冻疮,我看了好心疼。”茗夕说着。 “我知道,我们先把小姐救醒再说。我觉得邱姨娘请的这个郎中不好,怎么十几天了,风寒还不见好。寅时一到,你就去老夫人院门口等着。” “嗯。”二人说定,就在静姝床边守着,打盹。 寅时一到,茗夕急匆匆去了姜老太君院中,哭天抹泪,大喊大叫,好不悲伤。老夫人火急火燎的来到静姝的玉清院中。 躺在床上的静姝。脑海中浮现前世,米儿虽跟着自己嫁入朱府,自己却因为疑心渐渐疏远她,还在姜嫣然的怂恿下,把米儿嫁给一个有残疾的家丁,最后,米儿被虐待而死。过去种种,现在想来,都是自己耳根子太软,不识人心所致。 当老夫人来到静姝床前,看见面色苍白的孙女,眼眶都红了,把静姝抱在怀里,还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点热度,皱眉问道:“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不见好?” 米儿跪下回道:“启禀老夫人,邱姨娘请了郎中看过,开了一剂药,一直在吃,不知怎的,就是不见好。” 此时,二老爷、邱姨娘以及大房、三房的人都到齐了,众人欲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右手一挥:“别来这套,这孩子病得这样,你们这些长辈总算想起她来了。” 二老爷姜正勋是静姝的亲爹,率先说道:“母亲,是儿子的不是,赶紧过来看看。” 邱姨娘诚惶诚恐得跪下:“是婢妾照顾不周,请老夫人责罚。” 只听“啪”的一声,老夫人甩了一巴掌在邱姨娘的脸上,“别打量我是个老糊涂,你心里的算盘,我清楚得很。姜家即使没落了,也是大家,嫡庶尊卑分明,你是姨娘,一辈子是姨娘。等正勋过了丁忧,我便重新给他择一个嫡妻。” 邱姨娘捂着半边脸,柔弱不堪,梨花带雨,略带颤音道:“婢妾明白,老夫人千万别气坏身子。” 姜正勋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哪见得自己的爱妾受委屈,赶紧也跪下:“母亲,息怒,自从齐氏难产去世,我们二房的事都是邱氏在打理,井井有条,三个儿女也都教养得很好。母亲莫要冤枉了他。” 老夫人不耐烦得打断了二儿子的话:“行了,行了。你一个男人,管好自己的差事就好,后宅之事,我会做主。现如今,我连一个妾室都说不得了?” “儿子不敢。” “母亲息怒。”众人说道。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刘嬷嬷拿着我的名帖去请王御医吧。” “是,老夫人。” 王御医过府重新诊脉,开药。到下半夜,姜静姝果然醒了,望着自己依然稚嫩的双手,百感交集,自己重生到了十二岁那年。 米儿和茗夕握着静姝的双手,高兴不已。 “真醒了。可吓死我了。” “还是御医的医术高超。”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老夫人就赶到静姝房中,“我的乖孙女,醒了就好。这寒冬腊月的,再不准去冰嬉了,湖面的冰说不准什么时辰就化了。” “嗯,我听祖母的话。”静姝靠在祖母温暖的怀里,眼角有晶莹泪珠,心里暗暗发誓,姜嫣然、邱姨娘、朱文博,今生我们就走着瞧吧。 一连五天,静姝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下床走走,身后也跟着好几个下人。自从邱姨娘被老夫人打了一巴掌之后,邱姨娘在二房下人们中的威信就直线下跌。原本有些墙头草的下人们又对二小姐的院子殷勤起来。 是夜,静姝打算歇息,忽听窗户有异声,正欲开窗探个究竟,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静姝的颈间,“你最好别乱动,别说话,否则要了你的命。” 静姝点点头,说道:“你出血了,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黑衣人充满戒备得扫了她一眼,随即点头。静姝把窗户关上,扶黑衣人到榻上,先是打了盆水给他稍微擦洗了下伤口,又翻箱倒柜得找到一瓶止血药粉,据说还是两年前自己母亲难产大出血时候用的。洒了许多药粉在黑衣人伤口上,又用白绢给他包扎好。 黑衣人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打斗,恐是累极了,黑衣人沉沉睡了过去。静姝轻轻摘下黑衣人的蒙面巾,这是一张熟悉的年约十六七岁的脸,依照前世的记忆,静姝想起,他是凌无尘,锦衣卫指挥使,本朝第一大奸臣。只是这时候的他还略显青涩,按照年龄来说,还未坐到指挥使这个位置。正在静姝细细打量凌无尘的时候,他忽然睁眼,掐住静姝的脖子。 “咳,咳,我只是想看看你脸上有没有伤,没别的意思。”静姝双手握住凌无尘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 “小丫头,你的借口太差劲了,哥哥告诉你,好奇心足以杀死任何一个人。我的真面目也不是谁都能看的。”凌无尘邪魅一笑。 二人之间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浅浅喷洒在对方脸上。静姝微皱着眉头,眼神却不躲不闪,异常坚定,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倔强。凌无尘望着眼前的小丫头,一向杀人不眨眼的自己竟然有一丝心软,不过一个小孩子,也许自己太多心,不该与她计较,遂放开了她。 “你失血过多,要不要喝碗血糯米粥?”不等他回答,静姝走到隔间,把炉子上一直温热着的血糯米粥端过来。 凌无尘狐疑看了她一眼,静姝只平静说道:“放心,没毒。我大病初愈,这几天伙食好得很。” “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亏心事。请大侠您吃饱喝足后快点走吧,我这毕竟是千金闺阁。”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刚不是说,好奇心会杀死人么,我还没长大,更不想死。” 凌无尘不怒反笑,这丫头甚是有趣,还挺会抬杠。 此时,外间守夜的米儿起身了,披着外衣进来,而凌无尘早已麻溜得钻进床底。 “小姐,是不是梦魇了?怎么还不睡?” “没事,这几天睡得太多,所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你去睡吧。” “嗯。”米儿又去了外间。 凌无尘从床底钻出,压低声音道:“小丫头,你话太多,差点被人发现。” “好像刚才你没说似的。就算被发现,我也能让她保密。” “发现也没什么,我把她解决了。”凌无尘做了一个刀切的手势。 “智者以谋略达到目的,莽夫却只会使用武力。真幼稚。”静姝淡淡说道。 “幼稚?小丫头,你几岁?” “我十二。你呢?” “我十六,名叫凌无尘,你呢?” 静姝心中一转,这时候的凌无尘,应该是初进锦衣卫所没多久,三年后才升上指挥使的,那时才是名震天下的“第一佞臣”,可千万不能得罪这厮,否则整个姜家说不定都完蛋。 ☆、邱姨娘送丫头 “我叫姜静姝,家父正三品太常寺卿姜正勋。”小丫头天真地望着他。 凌无尘脑中想了想,姜正勋倒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大臣,不站队任何一个派系,老老实实上朝下朝,又看看眼前这个无害的小丫头,莫名有一丝好感。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做什么营生的?”凌无尘又问。 “不想知道,万一你告诉我之后又改变主意把我咔嚓了,我多冤呐。非礼勿听,这个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凌无尘嘴角微翘,“今夜我在这里借宿一夜,天未亮,我就会离开。” “哦,要记得静悄悄离开,别惊动任何人。”静姝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阖上眼睛。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凌无尘痞痞得问道。 “像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毛还没长齐,你看不上眼。”静姝镇定答道,眼皮都没动一下。 第2节 凌无尘侧躺在榻上,刚好能看见对面床上的静姝,如瓷美肌,黑长的睫毛,红红的樱桃小嘴,像个瓷娃娃,很可爱,很无邪。 “你刚说,你是大病初愈的?”凌无尘又问。 “嗯,上个月贪玩,到湖面上冰嬉,结果掉进冰窟窿,感染风寒,十几天才好起来。” “看不出来,胆子还挺大,居然会冰嬉。” “闺阁中的女子能玩的不多,不是琴棋书画就是女红插花,出嫁后又要相夫教子做宗妇,无趣得紧,像你这种小男孩哪会懂我们的苦。” “我小?你才是个毛丫头。” “这位大侠,天色不早,赶紧睡吧。怎么如今的大侠都特别啰嗦。”静姝翻了个身,咕哝道。 凌无尘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自己一直都在隐姓埋名中度日,勤练武功,打打杀杀,残酷得执行锦衣卫的任务,很早就与嬉戏玩闹无缘了,那早已远去的幸福童年都在一天之内灰飞烟灭,午夜梦回时常想起自己的血海深仇,内心不复温柔,只是今夜,心里防线似有一丝松懈。 床上侧躺的静姝其实也睡不着,闺阁内进入一个陌生男子,而且还是一个以后惹不起的主,怎么敢睡,只是强装着应付罢了。想着想着,确实累了,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很快,室内传来二人清浅的呼吸声,彼时的二人各怀心思,各有各背负的血海深仇,谁能想到前世并无交集的二人,今生,他们的人生将如菟丝花一般紧紧缠绕。 黎明即起,公鸡打鸣三声之后,静姝醒了。她走到榻前,摸了摸,还是温热的,估计凌无尘也是才走不久,到底是高手,离开并未吵醒自己。只是,窗栏那里有半个鞋印,静姝刚才还在心里表扬这个武林高手,现在只能摇头了,这厮难道还要给自己留个念想吗。于是拿起一块帕子沾点茶水,把痕迹擦了去。 刚擦完,米儿隔着门帘问:“小姐,醒了吗?” “嗯,你们进来吧。” 米儿带着两个二等丫头翠竹和翠柳进来伺候梳洗,茗夕则端进来一碗薏米莲子羹,因为要给老夫人请早安,所以先吃一点,请安回来后再用正式的早膳。 一番梳洗后,静姝喝了几口莲子羹便率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老夫人居住的慈荣堂。站在走廊里等着老夫人的召见,刘嬷嬷赶紧让她们进去。 “二小姐,今儿个怎么来得这样早。老夫人说了,您辰时过来都无妨,这么冷的天,若是再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无碍的,我都已经好了。祖母对我这样好,早起请个安也是应当的。” “好孩子,你今个头一个到,等会留下来陪我用早膳。喜欢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准备。”老夫人含笑出来了。 “给祖母请安,昨晚睡得可好?”静姝福了福,赶忙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 “好,你们这些孩子都好好的,我就睡得安稳。最近你院中的伙食怎么样?下人们伺候得好?” “托祖母的福,一切都好。” 老夫人看了看静姝的脸,“瘦了。折腾近二十天,真瘦了,给你安个小厨房改善伙食。” “是,老夫人,那菜单?”刘嬷嬷问道。 “就照我的来,务必精细。”老夫人说道。 “祖母,我也不能白吃这么多好饭好菜,不如孙女帮您抄佛经,保质保量。” “行,只一点,别累着自己。” “嗯。” 正聊着,大房的大伯母姜刘氏和堂姐姜静娴进来了,自己那房的邱姨娘、陶姨娘、庶妹姜嫣 然,最后进来的是三房,小叔的嫡妻姜王氏。 众人给老夫人行礼,“给母亲请安。”“给祖母请安。”“给老夫人请安。” 静姝给长辈们一一行礼,“给大伯母请安,给三婶请安。我病了些日子,未曾给诸位长辈请安,还请勿怪。” “好孩子,今见你气色好多了,我们这些长辈就放心了。”大伯母执起静姝的左手。 姜嫣然执起静姝的右手,泪眼婆娑道:“姐姐,你病了这么久,我很自责,那天没能及时下去救你。” 静姝轻轻抽出了右手,微笑道:“庶妹不必自责,吉人自有天相,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就成。”语气加重了“庶妹”二字。 往常,静姝和姜嫣然都是形影不离,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如今倒是有些生分了,直接出口“庶妹”。连大小姐姜静娴都察觉出不对劲,出来打圆场:“各位长辈,妹妹们,还是坐下聊。祖母看你们站着,都看累了。” “静娴说得不错,大家都坐下。来人,把二少爷抱出来吧。”老夫人点头。 二少爷姜承业是静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嫡母姜齐氏就是生弟弟难产而逝,老夫人心疼这嫡亲孙子,便亲自带在身边。如今两岁,特别可爱。 二少爷被抱出来了,一看到静姝就挥舞着小胖手叫:“姐姐,姐姐,抱,抱。” “你身子弱,就别抱了。”老夫人说道。 静姝坐到弟弟的奶娘身边,靠他很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包子笑得更欢了。只是这姜嫣然继承了邱姨娘的特质,喜欢梨花带雨得来一场,刚才被静姝下了面子,心有不甘,于是低低抽泣起来。 三夫人姜王氏一向是喜欢看热闹的,便问道:“哟,三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给你脸色看了?” “没什么,只是自责自己当初没有跳下湖中救姐姐。如今姐姐与我生分,也是我活该。”姜嫣然低垂着头。 此话一出,邱姨娘颇觉不妥,偷偷拉了拉自己女儿的袖子,要装可怜也要看场合啊,老夫人最是看重嫡庶尊卑,哪里轮得到自己和女儿说话的份。 “今天本来挺高兴的,静姝大病初愈,大伙到一处乐一乐。你这大清早的哭哭啼啼,是见不得大家好?”老夫人猛得提高声音质问道。 “不敢。孙女不是这意思。”姜嫣然赶紧跪下,意识到自己是犯了个大错误,怎么在老夫人面前耍起花招来。 “真是晦气。你虽比静姝小两个月,毕竟嫡庶有别,她是嫡姐,你本就该敬着,像以前那样成天黏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还有,你们二房怎么回事,这庶出小姐和嫡出小姐的吃穿用度倒是一模一样了?这是哪家教你们二房的规矩?”老夫人用力拍了下桌子。 “母亲,是我安排不周。”大伯母出言。 “这不怪你。你在这家主持中馈,除了公用部分,其他的私事都是二房三房自个处理。你呀,犯不着如此小心翼翼,无规矩不成方圆。长嫂如母,该强硬的时候就该强硬。” “谢母亲教诲。” “我看,嫣然明显教养方面还是不够。这样吧,回去禁足十天,罚抄佛经。”老夫人看向邱姨娘。 “是,谢老夫人教诲。”姜嫣然和邱姨娘齐声道。 “我也没心情留你们了,散了吧。”老夫人撇了撇嘴。 “是,儿媳(孙女/婢妾)告退。”众人散去。静姝则是留下来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 一回到自己院里,姜嫣然就大发脾气,砸碎好几个花瓶,“这个死老太婆,就知道欺负我,一天到晚得嫡庶尊卑,还有那个姜静姝,居然下我脸子,以前是对她太好了,还以为我怕了她不成。” 随后而来的邱姨娘,不悦道:“你今个怎么回事,老夫人跟前最好不言不语。要上眼药也得在你父亲面前。” “娘,姜静姝好像变了许多,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 “怕什么,你在面上必须像以前一样,讨好她,离间她和其他人的感情,让她只相信你。先夫人逝世不满三周年,新夫人不可能娶进门。我努力怀个男胎,即使不能扶正也可以捞个平妻做做。到时候,你也是嫡出小姐了,以后能有一门好婚事。你要沉住气,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娘。” “嘘,外人面前要叫我姨娘。你先歇着。我去挑选几个机灵的丫头送给二小姐去。”说完走了。 午时过后,邱姨娘带着几个面貌清秀的小丫头来到玉清院中。 “二小姐,您房中的丫头太少了,我呀,又给您张罗了几个。千万别嫌弃。”邱姨娘含笑招手,几个小丫头一字排开。 “多谢姨娘关心,今早和祖母吃早膳的时候,已经求了祖母,把我奶娘从浣衣房调回来。所以我房里不缺人伺候。再说,伺候的人太多,也给二房添负担不是?”静姝淡淡回道。 ☆、邱姨娘捉奸 “二小姐就是比三小姐懂事得体。只是大家小姐,一等丫头都是配齐的啊,这样吧,您就留下两个,如何?” “好吧,那就最小的那两个吧。”静姝指着最矮小的两个丫头。 二人齐齐跪下,“奴婢杏儿谢小姐收留。”“奴婢芳儿谢小姐收留。” 邱姨娘十分欢喜,带着剩下的丫头离去了,心里窃喜,姜静姝这个蠢货终于留下了自己的眼线。 而坐在书案前的静姝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心道,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自己是故意留下那两个丫头的,邱姨娘,也是时候逗你一逗了。 茗夕忍不住开口道:“小姐,邱姨娘送来的丫头,如何安置?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米儿说道:“你呀,又管不住这张嘴,小姐自有定夺。” “你和米儿带着杏儿和芳儿,我近身伺候的事还是你们来,你们好好盯着她们就成。放心,没人比我对她们母女更了解了。”静姝自信一笑。 是夜,静姝打算更衣入寝,谁知,忽见凌无尘坐在榻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刚刚。” “我是来换药的,快点,小丫头。”凌无尘傲娇说道。 静姝心思一转,这世跟上一世惟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冒出来这个凌无尘,小心为上,万不可得罪他,于是又翻箱倒柜找出那瓶止血药粉,给他净伤口,上药,包扎。 凌无尘看看自己的手臂,评论道:“包的太丑了,有待加强。” “大侠,您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我好准备准备。” “呵呵,小丫头,我来歇个脚,要事在身,下次再来找你玩。”说完就踩着窗栏飞身而去。 静姝摇摇头,暗道,希望他下次别再来才好。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沾上茶水准备擦去那半个鞋印,忽而想起什么,又不擦了,遂吹灯歇下。 第二天早晨,下人们进来伺候梳洗,静姝说道:“等会我去给老夫人请安,你们留下一些人看守屋子。新来的杏儿跟我一起出去请安,芳儿就留下打扫我的闺房吧,尤其窗栏、书桌都擦擦干净。” “是,小姐。”众丫头们应声。 等到静姝带人离开后,芳儿拿起帕子开始干活了,她心里是不愿意来伺候二小姐的,可是表面温柔脾气差极的三小姐,她更不想伺候。因此,只能做邱姨娘的眼线,一来多领一份月钱,二来以后邱姨娘做了二夫人,也好提拔自己。 芳儿擦到窗栏那里,看到半个鞋印,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绝对不是绣花鞋的鞋底,是一个男人的鞋底。又趴在地上看看床底,塌底有什么东西,果然,床底有一块长白绢。芳儿把它拿出来,上面居然还带着血。这可是两个重大发现啊。芳儿把带血的白绢子藏进怀里,把鞋印子擦干净,胡乱抹了抹书桌,就对另外一个看屋子的翠竹说道:“我可能拉肚子了,翠竹姐,麻烦您顶一顶,我去去就来。” 翠竹只“嗯。”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直到她走了,才嘀咕道:“刚来一天就偷懒。” 芳儿来到邱姨娘的房里,等了三盏茶的功夫,邱姨娘才回来。 “给邱姨娘请安。” “芳儿?你来这里可有人知道?” “姨娘放心,婢子是悄悄来的。婢子有重大发现。”芳儿从怀里掏出那条沾着血的白绢子,又说道,“在二小姐床底下发现的。还有婢子擦窗栏的时候,发现那上面有半个鞋印。婢子敢肯定,是男人的鞋印。” “哦?你做得很好。乘现在二小姐在老夫人那里用早膳,你赶紧回去呆着,有异常,来报我。” “是,姨娘。”芳儿应声退下。 邱姨娘拿着那条帕子仔仔细细看着,真想不到,这二丫头如此大胆,窝藏男人也就罢了,还做下这等胆大包天不知廉耻的事情,要是老爷知道,还不定怎么样呢,那老太婆要是知道疼爱的二孙女做出这种事,估计要气死了,自己定要找个好时机捉奸去。 静姝在老夫人那里用完早膳就回自己院中,安安静静在书房里抄写佛经。前世的自己嫁给朱文博之后,备受冷落独守空闺,常常抄佛经以打发时光。 翠竹正在隔间向米儿汇报道:“才擦了没多久,她就说拉肚子走了。我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她才回来。” “她打哪个方向回来的?” “好像是邱姨娘那个院子。” “嗯,我知道了。你和翠柳两人盯着些芳儿和杏儿,若是她俩有什么不对劲,就来告诉我们。” “好嘞。” 第3节 翠柳来报:“米儿姐姐,后院门口来了一个醉醺醺的老道士,他就是不肯走。您去看看吧。” 米儿来到后院门口,一股冲鼻的酒气,茗夕正蹲在地上与一个衣衫破烂的老道士对话:“老人家,您就走吧。这里是内宅后院,往来都是女眷,您睡这门口真不太合适。不如我给您半吊子买酒钱,您觉得呢?” “贫道不缺买酒钱,多谢这位女施主了。”老道翻身打了个哈欠。 米儿走到后门,吩咐钱婆子把门关上。微笑着说:“老人家,地上凉,躺着也不舒服。来人,搬张藤椅来。” “还是这丫头懂事。”老道醉醺醺得站起来。 翠柳拿来一张藤椅,还顺势搀扶老道士一把。老道捋了捋脏兮兮的花白胡须,点点头说道:“你们这些丫头,良心不错,以后会有好报的。” “你们都在这做什么?”静姝问。 “请小姐安。”众人侧身让开。 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道士,浑身脏兮兮的,腰间挎个葫芦,以万分慵懒的姿态躺在藤椅上。静姝定睛一瞧,这不是前世那个为祖母治痛风的神医“南风道长”么,前世自己十五岁出嫁前,他出现过,这一世,自己才十二岁,他就来了,难道冥冥中又有什么改变了。 藤椅上的老道睡眼惺忪,呆呆看了看静姝,淡淡飘出一句话:“前世不忘,后世之师;涅磐重生,必有后福。” 静姝愣了一下,赶忙行礼:“见过道长。此处寒风凛凛,请道长移步至大堂内休憩。” “不必。该来即来,该走即走。贫道云游至此,想歇歇脚,一间茅草屋足矣。” 众人面面相觑,米儿拉拉静姝的袖子:“小姐,深宅内院收留一个道长,恐不方便。” 茗夕也轻声说道:“确实,不如拿点银子给他老人家做盘缠。况且那边盯得也紧。” 南风道长翻了个身,坐起来:“哎呀,贫道饿啦,能不能赏顿饭,最好有烤鸭吃。” 翠竹忍不住问:“你是个出家人,居然还开荤?” “心存善念,普度众生和吃肉喝酒并不冲突。” 翠柳又问:“那你不会还劫色吧?” 众人笑了,南风道长正色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贫道万万不敢招惹。” “这样吧,钱婆子把道长带去小厨房,好生招待吃喝。然后在小厮住的房里挑一间给道长住吧。还有,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是,小姐。”众人点头。 钱婆子把南风道长带去小厨房,老道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桌子十道菜外加五碗饭,吃得干干净净,还喝了慢慢一壶酒。一旁的翠柳看得目瞪口呆的。 老道被钱婆子扶到下人房里,一躺下就呼呼大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院里多出一个道士,杏儿和芳儿知道了。芳儿激动坏了,心里又盘算着去邱姨娘那里报信挣个前程。 午时一过,该歇午晌的都歇了,芳儿偷偷来到小厮们住的下人房,因为小厮都跟着男主人伺候着,此时并无人,所以她可以一间间的查找,果然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老人躺在床上。 她拿出白色绢子,打算印下他的鞋印,以坐实二小姐窝藏男人这个罪名。刚靠近老道,他便翻个身。芳儿轻手轻脚脱下他的鞋子,一股浓烈的咸鱼恶臭味迎面袭来,芳儿几乎要晕倒,只能憋气忍着。正欲印上鞋印,却见一条小小细细的蜈蚣从鞋头里爬出来。芳儿尖叫一声,逃也似得飞奔出去。床上的老道弯唇浅笑,继续翻个身睡觉。 月上柳梢头,静姝正在认真抄写佛经。 昏黄的烛光,认真的侧影,丝毫不知凌无尘已悄然而至。 “真是看不出,你这个小丫头写得一手好字。”凌无尘的声音从背后想起。 “你怎么又来了?来就来吧,还吓我一跳。” “我以为你一直镇定得很,原来也只是装的。我来换药的。”凌无尘指指自己的胳膊。 “今天是你第三次来换药了,我还没向你要医药费呢。” “先欠着,等我完全好了,再来付给你。小丫头,乖。”说完,还拍了拍她的脑袋。 第三次换药,静姝已经熟练多了,忙完以后,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嗯,这次我包得挺好看。” 凌无尘端起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好茶,下次再见,小丫头。”然后就踏窗飞出去了。 静姝看看那半只鞋印摇摇头,依然没有把它擦去。 第二天,去给祖母请安,静姝依然留下了芳儿和翠竹看屋子。芳儿这次说的是自己来了葵水,腹痛难忍,要休息片刻,翠竹点头让她走。 芳儿喜滋滋来到邱姨娘那里,等邱姨娘回来,赶忙汇报了老道士的事情,还有第二次见到那鞋印的事。 邱姨娘两眼放精光得听着,真是不可思议,这二小姐年纪不大,居然还偷个老道士。 一直等到午膳用完,邱姨娘打起精神,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玉清院。 ☆、反将一军 “二小姐,还好您没歇着。我房里丢了一样贵重的东西,是当年老爷送我的定情信物,这不,我想把下人房都搜一遍,不知道行不行?” “邱姨娘,这样不太好吧。若是搜不到,难道您还打算去大房、三房和祖母房里搜吗?” “当然不是,我是想,先咱们二房里搜搜。搜不到,再想办法。” 静姝貌似为难得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才说:“那好吧,邱姨娘去搜吧。” 听到这话,邱姨娘那叫一个高兴,命令自己的心腹婆子,王嬷嬷和李嬷嬷去搜了。 米儿和茗夕却暗自着急,小姐怎么能答应呢?南风道长还住在下人房里,这搜出一个男人来,可怎么答复。 静姝悠然自得喝着红枣桂圆茶,一点都不担心。 大约半盏茶之后,王嬷嬷和李嬷嬷空手而来,“姨娘,什么也没有。” 邱姨娘面上笑着,眼里却一闪而过失望的情绪,“对不起,打扰小姐了,我这就带人离开。” “姨娘,慢走。”静姝笑笑。 邱姨娘走出玉清院,脸就立马垮下来,“你们到底仔细搜了没有?” “姨娘,搜了好几遍,真没有。”王嬷嬷焦急回话。 “是啊,能藏人的地方都翻过了,没有什么道士。”李嬷嬷也点头。 “算这小蹄子走运,给芳儿、杏儿传话,让她们盯仔细点。” 玉清院中,铭夕怒不可遏,“这邱姨娘一定是知道南风道长在这,故意来搜的。不是芳儿那蹄子就是杏儿那蹄子走漏的风声。” “你这性子,可要改了,这么大声做什么?”米儿在一旁轻声提醒。 “本来就是吗,看着这两个钉子,我真是难过得牙痒痒。” 静姝眨眨眼,温柔笑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看着吧,我不会让她们在我这里久留的。你们两个附耳过来,我们对对口供。” 静姝习惯睡前练字,突然发现书桌上多出一本书《殄食录》,她的书籍里并没有这本书,随即翻开,原来说的是些常见吃食相生相克的实用医理。转念一想,这书十有八九是来去无踪的南风道长留给自己的,便置于书阁第一格。 第二天早上,众人又到老太太房中请早安。 老太太和大太太正聊得尽兴,静姝对着邱姨娘问,“姨娘,我爹送你的定情信物可找着了?”声音虽轻,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邱姨娘,尴尬一笑,“昨夜找着了。” “那就好。”静姝温婉一笑。 “什么定情信物?”三太太是最喜欢听八卦的,赶紧问。 “三婶婶,昨天邱姨娘说,我爹送她的定情信物不见了,就带人到我院中的下人房里搜了一圈。还说,要是我这院里搜不到,还要去您院中搜呢。” 三太太还未说话,老太太先怒了,“这是哪家的规矩,奴才胆敢到主子房里搜东西?邱姨娘,你不过半个主子,去二小姐房里逞什么威风?” 邱姨娘立马跪下,“老太太是我错了,一时昏了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邱姨娘一瞬间慌了神,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又抬头解释,“老太太明鉴,昨天只是搜了二小姐院中的下人房,二小姐的闺房,奴婢怎么敢动。况且,奴婢并未说过还要去三太太房中搜啊。可冤死奴婢了。”说完便嘤嘤哭起来。 “行啦,打量我是老糊涂了不成?你有什么资格去搜静姝的院子,她堂堂一个嫡出小姐也是你作践的?就算是下人房,你也不能说搜就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先前我还寻思着,这嫣然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如今看来,就是你的错。这样吧,邱姨娘也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邱姨娘一听,瞪大眼睛,这一个月要是禁足,不是让另外一个妾侍陶姨娘白白霸占老爷吗? 心一横,邱姨娘跪下了,“老太太,奴婢这样做是为了二小姐好啊。”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她,遂冷笑道,“哦?那我倒是听听这个理由。” “前儿个,二小姐院中的丫头芳儿,到我房里说是帮二小姐整理闺房的时候,看见窗栏上有半个男人的鞋印,还有一条带血的白绢子。”邱姨娘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冷厉,“说下去。” “昨儿个,芳儿又来说是看见了男人的半个鞋印。奴婢想着,二小姐的闺誉要紧,便带人去搜了下人房。”邱姨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听姨娘这意思,是说二小姐偷人?”三太太颇觉惊奇,“要知道,二小姐还没及笄呢。” 老太太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剜了三太太一眼,三太太悻悻闭了嘴巴。 “邱姨娘,静姝不知道哪里得罪您了,您要这样污蔑于我。”静姝泪眼汪汪地看向邱姨娘。 “来人,去把芳儿叫过来。” “是。” 过了一会,芳儿便进来了,跪下叩头,“见过老夫人,请老夫人安。” “邱姨娘说你向她告密,在二小姐房里看到男人鞋印,还有一条带血的绢子?”老太太眯眼问。 “是,奴婢已将帕子交给邱姨娘了。” “帕子呢,交出来。” 邱姨娘身边的丫头如儿,从怀里拿出,递给刘嬷嬷,刘嬷嬷仔细看了看,遂即展开给老太太看,“老祖宗,这帕子上的血,是寻常伤口的血,并不是那种血。” “说,谁给你的胆子污蔑二小姐。”老太太大怒,拿起茶杯向芳儿砸过去。 芳儿被砸了个正着,额头破了一道口子,血留了下来。芳儿怕得不得了,赶紧磕头,“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 “快些说吧,别让老太太等了。”大太太皱眉说。 芳儿一边哭,一边捂着头,“是邱姨娘让奴婢和杏儿去二小姐房中伺候着,监视二小姐的举动。 奴婢才去了,一天就发现二小姐院中来了一个老道士。然后就发现了鞋印和白绢。奴婢真没撒谎啊,老太太饶命。”说完便狠狠磕起了头。 “呵,连主子都敢谋害,邱姨娘好大的气性,二小姐怎么惹着你了,你倒是说说。这小姐的闺中清誉是被你们这样糟践的吗?”老太太冷笑着问。 “请祖母换静姝一个清白。”静姝跪下,轻轻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 “给我把这个贱婢拉出去打个二十板子,直到她说实话为止。”老太太一声令下,门口两个婆子便把芳儿拉出去架在长凳上。 很快,院中充斥着芳儿的惨叫声。 二十板子打完,芳儿又被血淋淋地拖进来。 第4节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陷害二小姐的,要说实话,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太太问道。 “是,是邱姨娘。”芳儿刚才挨板子的时候就已经后悔跟错主子,自己也不想做邱姨娘的替死鬼。 “你,你这个贱婢,胡说什么?我何时指使过你?”邱姨娘梨花带雨的面容也变得焦躁不安 。 “还要抵赖?米儿,你来说说怎么回事。”老太太问米儿。 “老祖宗明鉴,前个是有个道士在玉清院的后门口,二小姐看他衣衫破烂又没饱饭吃,才好心留他吃了顿饭,之后那道士便走了。交谈之中,大家方才知晓,那是神医南风道长。只是被有心人听去,就传谣成了如此龌龊之事。”米儿不慌不忙说道。 “南风道长?可是那个腰间挂着葫芦的老道士,听说他医术高超,就能达官显贵也未必请得到他治病呢?”三太太好奇问。 “回太太,正是。”米儿恭敬道。 “大家都听到了,这事就是这么简单。可见邱姨娘其心可诛,若不是承业从小在我这里养着,只怕你的手都要伸到承业身上去了。你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早跟你说过了,二房夫人这个位置绝不是你可以觊觎的。”老太太冷冷得看着邱姨娘。 “老太太,奴婢也是受了那芳儿的蒙蔽。真是冤死奴婢了。”邱姨娘哭得鼻头红肿。 “邱姨娘陷害二小姐,禁足两个月好好反省。” 邱姨娘一听,险些摔倒在地,依然叩头,“谨遵老太太教诲。” 静姝依然被留下来用了早膳食。 “你这个丫头,心眼太实诚了些,这样委屈自己做甚?下次,无论是谁要搜你院子,你只管来找我。”老太太点着她的额头。 “我是知道祖母最疼我的,但我不想让父亲难做。”静姝说道。 “你放心,孝期一过,我便给你们再找个人品好的嫡母,不让你和承业受委屈。” 静姝点点头。 下了朝的姜正勋,听说自己的爱妾被母亲禁足了,罪名是诬陷大女儿,连忙来母亲房中询问情况。 “怎么?你是觉得我做的不对,跑来兴师问罪?”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儿子不敢。只是想到邱姨娘素来体贴周到,又对姝儿疼爱有加,断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想是那芳儿自己擅作主张惹出的祸事。” “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做到三品官的,为娘的倒是看不懂了。这样明显的事实,你还要替你的爱妾推脱。你可知,宠妾灭妻是大罪,你怎么能容许一个妾侍把二房搞得乌烟瘴气?现如今,连我的决定都敢质疑了。” “母亲息怒。儿子只是觉得禁足两月的惩罚太重了。” “行了,你给我走,你走了我才能息怒。走走走。”老太太推着二老爷出去。 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二老爷求情不成反被赶出来的事传遍了整个府邸。 三太太姜王氏正坐在自己院中嗑瓜子,和身边的丫鬟们谈笑风生,“这二房的事真像戏本子似的,一出接一出。” ☆、和乐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家人物表 姜老太太(刘氏) 县主的品级,一品诰命夫人 大房: 嫡长子:姜正明(女主的大伯父)职位:皇商 嫡长媳:刘氏(老太太的娘家侄女) 嫡长孙:姜承祖(16岁)职位:京畿巡查官,后为九城兵马指挥使 嫡长孙女:姜静娴(14岁) 二房: 嫡次子:姜正勋(女主的父亲)职位:正三品太常寺卿 嫡次孙女:姜静姝(女主) 12岁 嫡次孙:姜承业(2岁) 邱姨娘(已逝二夫人的大丫头) 庶女:姜嫣然 12岁 陶姨娘 庶子:姜承德(还没出生) 三房: 嫡三子:姜正楠 职位:暂无 嫡三媳:姜王氏 嫡三孙:姜承辉 1岁 二房的陶姨娘正在绣一块帕子,专心致志。陶姨娘的贴身丫鬟,蕊儿正说二老爷被赶出来的事。 “早料到了。二老爷越是替邱氏说话,老太太就越讨厌邱氏。” “姨娘,您的机会来了,趁邱姨娘禁足,您好好努力怀个孩子。” “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只盼和二小姐搞好关系,千万别被她厌弃。” “姨娘,二小姐那个老实木衲的,只怕照应不了任何人吧。” 陶姨娘仍旧低头绣着,“这点,你就看错了。二小姐才是真正厉害的聪明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邱姨娘母女都弄得禁足了。这世间,明枪暗箭什么的都不可怕,可怕的就是绵里针。” 蕊儿歪着头一想,“您这样一说,倒真是的。” 大房太太姜刘氏正端着茶盏,与大小姐姜静娴一处说话。 “我原先想着,二房这么乱,要多照应些你二妹妹,如今看来,你二妹妹到底是长大懂事了。” “母亲,从前,二妹妹不与我们亲近,纵是我们想对她好,也是有心无力。所幸她现在知晓好坏,二婶婶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静娴正在刺绣。 “你要多关心些你二妹妹。”姜刘氏复又叹气一声,“也不知道你大哥在边关怎么样了。” “母亲,且放心,过几日应该会有书信回来的。” 玉清院中,静姝的奶娘,徐妈妈从浣衣房被调回来了。 “徐妈妈,你还好吧,快把手给我看看。”静姝执起她的手细细检查,上面满是冻疮。 徐妈妈被邱姨娘诬陷偷了东西,就被调去浣衣房,整个府邸的衣服,从主子到奴才的衣服都是经那边洗过烘干的。这样一个暴冷的寒冬,洗了几十天,就生出这么多冻疮。 “小姐,且放心,这么点冻疮不碍什么事,天一热,立马就好了。”徐妈妈温和笑着。 静姝的眼眶微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想起前世,最后还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徐妈妈了,自己死之前,徐妈妈因染了重病,被姜嫣然诬陷是传染病赶出了去,最后凄惨死在大门口。 “我把清热利血的麝香利肤膏拿来了,我帮您涂。”茗夕说道。 “哎,谢谢茗夕。” “妈妈太客气了。”米儿说道,“妈妈在那边可受气了?” “没事,都挺好的,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苦没吃过。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见我又回二房伺候,都跟我赔不是了,还让我日后多照应她们呢。”徐妈妈答道。 “徐妈妈,米儿这么问你,是要给您去出气呢,别看米儿脾气好,发起脾气来,那可真是要命的。”茗夕促狭说着。 “你这个促狭鬼。”米儿点点她的额头。 看着和乐融融的大家,静姝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维护现在的现世安稳。 翠竹掀帘进来禀道,“小姐,大小姐和刘嬷嬷一同来了。” “快请。” 静娴先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丫头,还有刘嬷嬷。 “在来的路上,可巧遇上刘嬷嬷。”静娴微微一笑。 “可是祖母想我了,要我去陪她老人家用午膳?”静姝问。 “这倒是没有。等会老奴回去就问老太太的意思。对了,奉老太太的命,带走杏儿那个丫头。” “行,我等着信儿,对了,还有娴姐姐,也要一并问。” “那是当然的。”刘嬷嬷和颜悦色。 不一会,杏儿就来了,头垂得低低的。 “走吧,以后到老太太那里伺候着。”刘嬷嬷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米儿帮刘嬷嬷打起帘子,“刘嬷嬷,慢走。” “米姑娘,客气了。”刘嬷嬷笑着走了,身后跟着杏儿。 “可算把芳儿和杏儿两个钉子都弄走了。”茗夕嘟囔着。 “好啦,跟我出去,给二位小姐上茶点。”徐妈妈带着茗夕和米儿出去了。 “你这房里的下人,都挺机灵的,管得也好。”静娴夸奖道。 “瞧娴姐姐说的,大房不也挺好的。我们府里只有个别人喜欢出幺蛾子,其他人都挺好的。”静姝说着。 二人心照不宣,静娴眨眼微笑道,“从前你不与我亲近,我只以为你是个笨的,如今看来,你变聪明了。” “哎,从前我以为大姐姐是个文静的,没想到还是个会说笑的呢。” 二人相视一笑。 “对了,再过几天便是元宵节,我接到齐国公府的帖子,说是过了元宵节设赏梅宴,请我们一起去。” 静娴比静姝大两岁,过了年十四,正是说亲的年纪。照理,齐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是不会邀请静娴姐妹两的,但姜老太君是县主娘娘的品级,姜正勋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姜正明又是皇商,姜家还是在上升期的,而齐国公府隐隐在落寞,三代始降爵,等到现任的老国公退位后,就要变成侯府了。 这次赏花宴会,齐老太君实际是为了齐家的嫡长孙挑选娘子呢,因此大凡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都接到了邀请。 还记得前世,齐家长孙很是中意娴姐姐,奈何齐家觉得大伯父是皇商,这事没成。后来娴姐姐嫁到陈翰林家,这事被姜嫣然给捅出来,陈翰林家对娴姐姐就有了看法。 “想什么呢?”静娴打断静姝的回忆。 “哦,娴姐姐,就只有我两去吧,嫣然不会去吧。?” “她都禁足了,怎么去,我们去的时候,正是她禁足的第十天。” 姜嫣然不去,就不会发现齐家大公子中意娴姐姐了,那就好。 “那就好。”这样想着,静姝就说了。 “你呀,表面上她还是你的妹妹,即使对你有歪心思,你也不能薄待她。我知道你落水的时候,她没马上救你,还在岸上看了一会,这样太过狠毒,可是我们毕竟都姓姜,只能为了姜家名声着想。”静娴拍拍静姝的手。 第5节 “娴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母亲毕竟是主持中馈的。总有耳报神。” 正说着,静娴的大丫头如画在帘外禀道,“大小姐,大太太打发人来说,大少爷差人送信回来了,还载了满满一车年货,让您回梧桐院,帮着看看。” “大哥来信?太好了。二妹妹,我先回,明儿再来看你。” “嗯,去吧,得了什么好东西,别忘记分我点。”静姝笑意盈盈。 “放心,少不了你的。”静娴优雅得转身出去。 很快便到了元宵节这天,姜家众人其乐融融聚在老太太的慈荣堂。 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聚在一起聊时政民生等话题。 女眷们则是坐在一起吃甜品果子,闲话家常。 “母亲,前几天,福哥从边关捎了一车年货回家,我特意挑了一件白狐大袄送给您,哦不对,不是我挑的,是福哥特意说了要给您的。”大伯母将狐裘大袄递给老太太。 福哥是大公子姜承祖的小名。 摸着上好的狐裘,老太太很是高兴,“这孩子,把好东西都弄回来给我们,他自己冻着怎么办?” “无碍的,兵营里的男人不怕冻。” “你这个做娘的倒是心狠。”老太太笑着说。 “福哥是个好孩子,还给我礼物了呢。”三太太姜王氏笑着说,一有好处,王氏就暂时忘记说酸话了。 “哦,你的是什么?”老太太笑问。 “呐,我的是狐裘围脖,围着又软实又暖和。”王氏笑意盈盈展示着。 “瞧三婶婶高兴的,好像我们都没有似的。”静姝娇嗔了一句。 众人笑了。 王氏捂着嘴巴,笑完道,“知道你们也有,都跟我一样,除了母亲的是个大袄,我们的都是围脖。但是在边关,这纯白色的狐狸可是很难猎到的,就算有也是进贡给宫里的,福哥想着我们大家,给我们送来了,我当然高兴。” “祖母,您听听,三婶婶惦记您的新大袄呢。”静姝皱皱鼻子。 “我哪有。”王氏笑着说。 众人又是一起笑。 三个老爷看着女眷一处说笑,也是高兴。 二老爷姜正勋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怅然。对这个弟弟,姜正明是很了解的,他拍拍姜正勋的肩膀,“二弟,大过节的,别惹母亲不高兴。二个月禁足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三老爷姜正楠笑着打趣,“二哥是习惯了红袖夜添香,这佳人一日不在眼前便想了。” “行了,换个话题,小心母亲听见。”姜正明撇撇嘴。 等院里放了一小会烟花,众人便散了。 静姝回到房中,一番漱洗,正准备躺下,窗外又有动静。抬头只见凌无尘又翻窗进来,动作干净利落。 “帮我包扎一下伤口。不是原来的,是新伤口。”他神情严肃,身上有股寒气,这回他的大腿在不断流血。 静姝翻找出药箱子,小心撕开破布,轻轻擦拭血迹,又洒上药粉。 他痛得眉头皱紧,牙关紧咬。静姝想锦衣卫这活可真是会玩命。 包扎后,他松了口气,“有没有吃的?” “有,你等会。”静姝轻手轻脚去隔间小炉子上把热着的小汤圆端过来。 凌无尘一会就吃完了,连汤也喝个干净。 “你这伤口最好找太医看看。” “我知道,我先歇一会再走。” “我不是赶你,毕竟我也不是学医的,怕延误你。” “谢谢你,小丫头。对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我要去青龙关执行秘密任务,再回来大概是两年后了。”他薄唇轻启。 ☆、赏梅宴1 青龙关这名字有点熟,静姝一时没想起来,“哦,那就祝大侠您一路顺风。” 凌无尘淡淡笑了,忽听得外间茗夕起床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声音,凌无尘一跃而起已飞出窗外。 茗夕进来时,看见静姝正在关窗,“小姐,莫不是夜里风大,把窗户吹开了?” “没事,我关好了,快睡吧。” “嗯。” 二人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天,老太太起得挺早,正在漱口,刘嬷嬷在一边说着话,“说是晚上就开始头晕,又不肯请大夫,二老爷过去看了,就宿了一夜。” “哼,什么头晕,借口罢了。”老太太无奈摇头,“我这个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栽在这个女人上头。” “老太太息怒。” “都禁足了,还想着勾住大老爷们。去传我话,禁足期间谁都不准去探望,否则邱姨娘再加一个月的禁足期。” “是。” 大清早的,这个消息又传遍了内院。 下朝后的二老爷来到老太太的慈荣堂。 “儿子给母亲请安。” “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儿?”老太太眼神清明得看着他。 “母亲,听闻过几天,您要带静娴、静姝去齐国公府赏梅?” “嗯,是。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带她们去。” “母亲,能不能把嫣然也带去?” 老太太冷笑一声,“这是你那邱姨娘说的主意吧。上头两个姐姐还没议亲呢,她个庶妹急什么?” “母亲,不是她急。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一碗水是端平的,没道理,嫣然一个人不去。再说,主要是给静娴相看,就让嫣然跟着去见见世面就行。” “我倒是小瞧了邱姨娘的枕边风,这一吹,你就来了。嫣然还在禁足呢,她这次是赶不上了。” “母亲,就算儿子求您了。” 老太太手里撵着佛珠,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应了,“也罢,提前一天出来,跟着我们一起去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在外人面前出了糗,别怪我翻脸无情。” “谢谢母亲。”二老爷高兴地说。 母子二人叙话一番,二老爷便告辞去了书房。 “老太太,喝口龙井茶。”刘嬷嬷端着茶碗上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改主意带上姜嫣然吗?” “老太太,自是有道理的。” “有邱姨娘那样一个不安分的,她的女儿我更要好好看住,这次去齐国公府,我正好和以前那些老姐妹走动走动,也打听下,哪家有好的庶子,早点替嫣然定下来也好。就怕到时候,这对母女不领情。” “老太太的眼光肯定是好的。” 赏梅宴的前一天,禁足九天的姜嫣然被放出来了。她带着自己抄写的佛经来到慈荣堂。 “给祖母请安,孙女已经把佛经抄好。” 刘嬷嬷接了过去,递给老太太。 “你也十二了,再过个一年就要相看婆家,十五就该嫁了。学学静娴和静姝,做个内敛懂事的姑娘,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样的事,说什么样的话,要好好思量。” “孙女知错,以后定向二位姐姐多讨教。” “明天,我要带你们三个去齐国公府,你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就自己瞧着办吧。” “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去吧,明日再来。” 第二天,众人请了早安之后,老太太留下静娴、静姝、嫣然,四人一起吃了早膳。 “你们三个等会回去,换身衣裳,打扮得清清爽爽,再到我这边,尤其是静娴。” “是,祖母。” 巳时一到,祖孙四人已经分别坐上了两辆车。 嫣然看到静娴和静姝二人脖子上的白狐围脖,“二位姐姐的围脖真好看。” 静娴心里有些担心,怎么大哥忘记给嫣然弄个围脖呢,脸上却笑着,“你前些日子在禁足,所以也没给你送过去,你那份也有,等回府了再差下人给你送去,是与我们一样的。我大哥从边境捎来的。”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有心了。”嫣然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真心地笑了。 静姝满脑子想的是,今天要紧跟着娴姐姐,还要提防这个姜嫣然。 达官显贵都喜欢住在热闹的地方,所以坐了两刻钟的马车,就到了齐国公府。 下了马车,嫣然看到齐国公府的朱红色大门,门前两对汉白玉的狮子,惟妙惟肖。 齐府下人亲自来迎。才到二门,齐老太君带着家里的儿媳,孙媳已经站在那里了。 “老姐姐,可把你盼来啦。”齐老太君笑意盈盈,胖胖的,很有福相。 “多年未见,你可还认得我?”姜老太太问。 “当然,你还跟以前一样。” “就你会埋汰我。还跟一样,不成老妖精了?” “哈哈哈。” 众人都是一笑。 “这是我大儿媳,主持中馈的。”齐老太君拉过身旁穿黄色短袄的女子,此女子大约三十多的样子,跟齐老太君一样圆圆胖胖的。 第6节 “给县主娘娘请安。” “罢了罢了。别叫娘娘,叫我姜老太君就行。”姜老太太笑着让她免礼。 之后双方相互见礼,姜老太君还介绍了自己的三个孙女。 “瞧你们姜家的小姐,个个水灵的什么似的。把我们齐家的都比下去了。”齐老太君夸赞。 “你可别这么说,平时她们调皮惯了,再听你这一番夸赞,可不要尾巴翘上天去。我倒是觉得你们齐家的小姐文静知礼。” 后院中,众多人已经来了,三三俩俩聚在暖房那里。 “静娴,你可来了。”唐家二小姐,唐蓉笑着走过来。 “蓉姐姐。好久不见。这是我两个妹妹,这是静姝,这是嫣然。” “蓉姐姐好。”静姝笑着点头。 “蓉姐姐真漂亮。”嫣然睁大眼睛说。 “二位妹妹好。”唐蓉笑着跟静娴道,“你这两个妹妹真会说话,事先串通好了吧。” “哪有?你本来就是京城双姝之一,这不大家都知道吗?”静娴打趣道。 其他世家小姐又纷纷过来,大家自然免不了介绍一番,寒暄一番。 看着唐蓉,静姝又想起来前世,这个唐家二小姐,亲事吹了,隔了一年就被抬进四王爷府邸做侧妃,四王爷登基后,唐蓉就成了贵妃,据说是宠冠六宫。 唐蓉的结局,静姝并不知道,因为四王爷登基一年后,自己就死了。 “大家都别拘泥,爱下棋的下棋,爱弹琴的弹琴,爱作诗的作诗,赏花的赏花,都随意。”齐家大小姐,齐敏之招呼大家。 凡是有意于齐家大公子的,都拐弯抹角地打听,有的甚至明目张胆得和齐敏之套近乎。 静姝则是跟着静娴,甚少插话,嫣然才解禁足,也不敢放肆,只细细打量这偌大的齐国公府,果然是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府邸,要是自己有资格嫁进来该多好,当然,这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用过午膳,众小姐也熟悉了。于是大家很有默契,嫡出小姐和嫡出小姐玩在一起,庶出小姐和庶出小姐走在一起。 “两位姐姐,潘家三小姐让我一起去那边看下棋。”嫣然轻轻地说,怕她们不同意似的。 “去吧,要注意安全。”静娴温柔说道。 静姝则是点点头。 唐蓉拉着静娴,静姝去西暖阁坐了,里面炭火烤着,一会儿就觉得热了。 “我家给我定亲事了。”唐蓉说。 “那恭喜蓉姐姐了。”静娴道。 “可是,我总觉得没底。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就要成亲了。这次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出来交际了。” “蓉姐姐,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静娴劝道。 “我知道,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蓉姐姐,我听说,成亲后的女子大多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再说,凭蓉姐姐这副好相貌,哪个男子不爱?”静姝笑着说。 “你这小丫头倒挺会说话。”唐蓉刮刮静姝的鼻子。 “我不小了,十二了。” 这时,丫头来上茶,却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渍溅到唐蓉衣服上。 “对不起,唐小姐,奴婢该死。”小丫鬟赶紧跪下,打自己耳光。 “哎,别这样,先带我换身衣服。” “蓉姐姐,你带衣服了吗?”静姝问。 “倒是没有。哎,今日忘了。” “我有,先穿我的。”静娴说道,“小丫鬟,我问你,可有什么地方,可以换衣服的吗?” “有,请二位小姐跟我一起去。” “那我怎么办?”静姝问。 “你留着,一会我们就回来。”静娴拍拍她的手。 “嗯。” 目送她们离去的背影,静姝喝着碧螺春,看着湖中的船,有一部分小姐正在上面。 静姝摇摇头,这大冬天,到湖面上吹什么冷风。忽然想起,前世有位潘小姐落水了,却是齐家大公子跳下去救的,可是齐家不想负责,不同意娶那位落水的潘小姐,潘家还去顺天府告了齐家。 对了,落水的是潘家三小姐,就是刚才邀静嫣然去玩的那个。想想其中的门道就知道,这潘家三小姐是庶出的,齐家肯定不会娶,若是落水的是二小姐潘雨柔,齐家也就认了。潘雨柔和唐蓉因出色的教养、学识以及出众的容貌被誉为燕京双姝。只是前世,这两位的亲事都是波折。 静姝默默为姜嫣然点根蜡,希望她别出什么事,影响姜家女儿的名声,否则祖母很有可能让她消失。 静姝茶都喝了一壶,静娴和唐蓉还没回来,她决定自己去找。在别人家的深宅后院若是冲撞了什么人可就不好了。 ☆、赏梅宴2 静姝走出西暖阁,拢了拢披风,拦住一个路过的小丫头问,“你们这里有没有让人休息换衣服的地方?” “启禀姜二小姐,花园南边有个诸芳阁,是今天给贵客休息备用的,您可以去小憩一会。我带您去吧。” “好。” 小丫头一路领着去着花园南边,“姜二小姐,你绕过这座假山就是了。我还要去送甜品,就送您到这儿了。” 静姝颔首,“多谢。” 绕过假山,就看见一座二层楼的阁楼,正门之上赋有牌匾《诸芳阁》。 静姝正欲敲门,一只纤纤素手拉住她,“跟我来。” 真是静娴,拉她走到旁边的亭子里。亭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正是齐国公府大公子,齐恒之。他远远站在角落,做了一个揖,“还请两位姜姑娘见谅,再等一会便好。” 静姝并未多问,只是点头表示理解。 过了一会,四王爷楚睿从里面出来直接就往西边绕过去,齐恒之匆匆跟了上去。 唐蓉脸色绯红,眼眶略微有些湿意,嘴唇也红艳艳的,静姝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去,佯装不知。 “我们快些走吧,让其他人发现,换件衣服这么慢,可是不妥当的。”静娴说道。 三人肩并肩走着。静姝则是想着,难道跟前世一样逃不开吗,若是这齐公子看上娴姐姐了,估计有风波。齐家看不上大伯父是皇商,而祖母也不会让娴姐姐受委屈的。 回到西暖阁,只见祖母已经坐在里面了,姜嫣然正站在她身旁,脸色不太好看。 “见过姜老太君。”唐蓉福了一福。 “唐小姐不必多礼,你们去哪了?” 静姝过去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先前小丫鬟上茶,蓉姐姐的衣裳湿了,恰巧她又没浣洗的衣裳,娴姐姐就借给她了。这到底不是自家院子,走糊涂了也是有的。还好我们又绕回来了。” “还好你们三个没事。那湖上行船的出事了,潘家的二小姐落水里去了。”老太太不疾不徐说道。 “啊,这么冷的天,要是不好好养着,可是要生病的。”静娴说道。 “是谁下去救潘二小姐的?”唐蓉问。 “还好当时船上有船娘,否则后果真是。”老太太摇摇头。 如果当时是个男人跳下去救了潘二小姐,闺中小姐身子湿了让个大男人看见,必定要以身相许了。潘大人纵然是御史大夫,在这事上也只能同意女儿的亲事。 “时辰也不早了,冬天,天黑得快,我们该回府了。”老太太说道。 “也是,我也准备回了。”唐蓉点点头。 众人一起向正厅走去。潘家的三位小姐已经各自回府了。向齐家老太君告辞后,姜家人也打道回府。 马车上,静姝、静娴都没说话,嫣然也兴致缺缺。今天,她也在船上,她分明看到是潘家大小姐想要绊倒三小姐,没想到却绊倒了二小姐。潘家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一母同胞的,就三小姐是庶出的,过得如此小心翼翼。 姜嫣然想到自己也是庶女,以后的命运不知道如何,索性这个静姝倒是没害过自己。她愣愣地看着静姝的侧脸。 察觉到姜嫣然的视线,静姝唇角弯弯,“三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没,没有。”姜嫣然掩饰道。 “你今天和潘三小姐在同一艘船上,可是受了惊吓?”静娴关切地问。 “嗯,有点。冬天还是不要游湖的好。” 三人一时无言,好在很快就到了姜府。 “你们回吧,等会不用来请安了,今个儿我也乏了。”老太太说。 “恭送祖母。”三人都福了福。 姜嫣然拜别二位姐姐回了自己院子。 “二妹妹,今日到我院中用晚膳可好?”静娴开口。 “嗯,好。” 静娴回了自己院中,先给姜刘氏请了安。 “母亲,我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玩得高兴吗?”姜刘氏慈爱地问。 “还行。对了,母亲,库里还有狐裘围脖吗?送一条给三妹妹吧,不然我们都有,就她一个没有,恐怕不妥。虽说她是庶出的,但是我们这房也不缺她那一个。” “也是,过年我忙昏头了,她又在禁足。还好你提醒我。库里是有,但不是纯白色的,这样,我的那份给她就行。” “怎么能让母亲将就呢,把我的那份给她,我就带库里那个围脖好了。” “好,你这孩子有孝心,我便依你。” 晚膳十分,姜刘氏的嬷嬷就拿着一个纯白狐裘围脖送到姜嫣然的院子里。 此时,静姝正跟静娴一处用膳,下人们上完菜,就撤下去了。 “太好了,我最喜欢冬天吃锅子了,暖暖的,舒服极了。”静姝笑得开心极了。 “你喜欢就好。” “大姐姐,今天巴巴地叫我来,是有话要说吧。其实不说也没什么,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又不傻。” 第7节 “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就是有点后怕。”静娴给静姝夹了一筷子羊肉。 “不会有事的。”静姝知道前世的事情,自然笃定,但她不会告诉娴姐姐。 “那个小丫头领着蓉姐姐和我到了诸芳阁,就消失不见了,我一时也没注意,现下想起来,这个打翻茶水的小丫头就是故意的。蓉姐才换好衣服,四王爷就从屏风后面闪出来,我一时呆了,竟忘记行礼,还好王爷没怪罪。他说与蓉姐姐有话说,我便出去守门了。” “结果,还有个守门的,就是齐家大公子?”静姝接口道。 “对,我本来傻傻站在门口,齐恒之过来叫我去亭子里看着。” “娴姐姐,你觉得齐恒之这人怎么样?” “啊?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之间不过相互见个礼,然后就各自站得老远,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立马把你拉过来。”静娴解释道。 “我没误会,就是问问你对他印象如何。这次赏梅宴,大家都知道,是帮齐恒之相看娘子。说不定,齐家人会看上你。” “像这样的高门大户,我恐怕是攀不起,而且里面五房人口住在一起,多复杂,嫁过去就是嫡长孙媳,那么大一家子人口,想想就吓人。我心中想的是嫁个人口简单,家世不显的就行。” “原来娴姐姐早想明白了。” “净说我,那你呢?” “说实话,我不想嫁人,可是不嫁也不可能,所以,我跟娴姐姐一样,心中觉得低嫁比较安全。” 二人边吃边聊,然后愉快地散了。 静姝回到自己院中,洗漱一番,照例就在书房里练字,她最近仔细研读了那本 《殄食录》,现在正在抄写这本书,便于记忆。 听到窗外有拍打的声音,不响,却很清晰。 静姝不禁想到,难道是凌无尘,可是他明明去青龙关了啊。 带着疑惑开窗,发现外面有一只巨大的海东青,静姝捂住嘴巴,还好没叫出来。一只海东青,静静停在窗台上,身上的羽毛还有些湿。 静姝好心将它抱进来,关上窗,还用一块绢子给它擦擦。瞥见它脚上有只小小短短的竹筒,大约一只毛笔的四分之一长。 她取下竹筒,里面有两张卷起的纸,一张是银票,居然是面额一千两黄金,还有一张纸,写着几行字:谢救命换药之恩,一点报偿不成敬意。署名是凌无尘。 静姝点点头,这个凌无尘还算有点良心,有恩必报,这种人静姝还是欣赏的。 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堂兄姜承祖也是去的青龙关。 前世,堂兄是为四王爷挡刀,重伤不治死在青龙关的,连带着娴姐姐的婚事也受了影响,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努力努力。静姝双手合十,希望堂兄躲过这一劫。 静姝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内容简短:家中堂兄,尚在军营,但求照拂一二,感激不尽,银票奉还。然后署上自己的名字,塞在竹筒里,绑到海东青的腿上。 静姝又给海东青喂了点温水,给它吃点花生果仁糕点。 海东青吃饱喝足扑腾两下翅膀,静姝一开窗,它便飞出去了。 静娴从去年年底就学着管家了,管的是姜刘氏的庄子,还有姜府的大厨房,最近连针线房、浣洗房、采买处一齐管上了,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下午,静姝来到静娴房里。 “三妹妹来了,可是想吃锅子了?”静娴笑问。 静姝摇摇头,正想着怎么开口说。 “我前些天得了一些好东西,正打算给你送去,是一套珍珠头面,好看得不得了。放心,我也有。我们一人一套。”静娴眨眨眼。她一向大方,而且自家爹爹就是皇商,好东西多不胜数,分给喜欢的妹妹也是乐意的。 “娴姐姐,刚过完元宵,我也不想说丧气话。但是我昨做了一个噩梦。” “都这么大人了,做噩梦还怕?放心,都是假的。说给我听听。” “我梦见大哥哥了。” “我大哥?怎么了?说吧,我不怪你。”静娴温柔道。 “我梦见大哥为了帮皇上挡刀,自己反而重伤了。然后我就醒了,怕得很。” 静姝这样说,毕竟她不可能把前世的事说详细了,只能点到为止。 “我也担心我大哥,我相信他会平安归来的。放心,我今个正打算写信给他让他注意安全呢。你这梦不靠谱,当今皇上还在宫里头呢。不过我很感动,谢谢你,静姝。” 静姝不禁想到,现任皇帝当然不会去青龙关,最后大哥帮挡刀的可是未来皇帝。 “瞧娴姐姐说的,大哥毕竟是姜家嫡长孙,他好,我们大家才好。那娴姐姐,一定要关照大哥,别随便替人挡刀哦。” “你呀,还真是个孩子,梦里的事又不是真的。”静娴笑着说。 “我不管,你一定要在信里这么写。”静姝摇着她的胳膊说道。 ☆、挑选二房主母 “好,一定写。等会你也别回去了,陪我用完晚膳再走。” “嗯。”静姝笑意吟吟应下了。 芙蓉院中,嫣然正在写信。 “小姐,您应该也跟大小姐、二小姐套套近乎。这家毕竟是大房当家,和大小姐搞好关系,那好穿好用的,不是流水一般送到您这?姨娘现在还在禁足,小姐要为自己打算啊。”姜嫣然的大丫头香儿劝道。 “人家嫡女和嫡女在一处吃喝玩乐,我巴巴地凑上去算什么?没得让她们轻贱。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 “小姐,话不是这样说。毕竟您现在还没一门好亲事,和大房走近些是好事,咱们二房没有主母,等您说亲的时候肯定是大夫人担待着。” “那可未必,若是我姨娘怀上了小弟弟,说不定能捞个平妻做做呢。”姜嫣然傲娇说道。她有这个自信,完全是因为邱姨娘这十二年来盛宠不衰。 “小姐,您忘记了?还有陶姨娘呢。” 姜嫣然想起,还有一个比自己姨娘年轻的陶姨娘呢,而且自己的娘亲还要四十几天的时间才能解除禁足。 “对啊,还有陶姨娘那个货色。我不能让她抢了娘亲的风头。” “小姐,您有什么打算?” “暂时先用苦肉计吧。” 晚上,用完晚膳,姜嫣然就到院子里消食。 “大小姐,二小姐,花园那边,三小姐落水了。现下大太太、三太太都赶过去看了。” 静娴和静姝用完晚膳,正品茶,就听得这个劲爆的消息。 按照静姝对姜嫣然的了解,她不会轻易吃亏,只是大冬天的落水,这事能有什么好处? “我们也去看看。”静娴道。 “嗯。” 二人穿上披风,拿上手炉,往芙蓉院中去。 只见大夫人带着郎中已经在里间了。外间坐着三夫人,姜王氏。 “请三婶婶安。”静娴静姝二人齐齐福了福。 “来,坐坐。我真是想不通,白天赏花也就罢了。这大晚上的去花园做什么?还落入水中。”三太太撇撇嘴。 不久,郎中就从里间出来了。 “多谢大夫。”大太太给了诊费。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三太太坐了许久,只想回去看儿子,三房的嫡长子才一岁,正是黏人的时候。 “三弟妹辛苦了,我们一起走。” “好。” 大太太和三太太一起往外走去。出了院子,三太太忍不住开口,“这二房没有主母,实在是不方便。” “是啊。不过母亲说了,等二叔出了孝期,就给二叔找个填房。” 二人聊着越走越远,这话却落入一个小丫头的耳朵里。 “三妹妹,你没事吧?”静娴坐在嫣然床旁的楠木椅子上。 “嫣然,你这大晚上的太不小心了。以后多带些人游园子。”静姝道。 “我晚膳用多了,有些积食,想着走一段路,消化消化,谁知那湖边有些湿,大晚上的又看不清,就落下去了。” “这几天好好修养,族学那边,我会替你请假的。”静姝说道。 “多谢二姐姐了。” 之后,二人便告辞了。 二老爷姜正勋今日在外应酬,很晚才回来,刚进二门,就有一个小丫头来禀,“二老爷,不好啦,今个儿晚上,三小姐落水了,还请了郎中。小姐昏迷中,喊的都是您名字,要见爹爹。” “怎么回事,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照顾的。”二老爷疾步匆匆往芙蓉院中赶。 这个庶女,二老爷是很喜欢的,毕竟是自己最喜爱的侍妾为自己生的,而且眉眼之间和爱妾又那么像,性格也讨喜,和二女儿相处的又好,当然这只是二老爷自己认为的。 “嫣然,怎么样?”二老爷进屋就坐到床边看着她。 “爹爹,你这几天怎么不来看我?是不是姨娘犯了错误,您也不喜欢我了?” “哪有,爹爹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你骗人。你明明有空去陶姨娘的房里,也不来看看我。姨娘现在还在禁足,我一个人。”说不下去了,嫣然把头埋进被子里嘤嘤哭泣。 “乖,乖,爹爹怎么会忘记你呢。你姨娘再过一个多月就出来了,何必着急?” “那爹爹今晚留下来陪我一会?” “好好。” 哄着嫣然喝了一碗粥用了几个清新小菜,又亲自喂她喝了药。二老爷确实是一个好父亲。 香儿在门口禀道,“二老爷,陶姨娘打发人来问,今晚您在哪里歇息?” 二老爷有些乏了,自己揉按着太阳穴,“我今个儿,歇书房吧。叫婉芝不用等我了。” “是。二老爷。” 婉芝是陶姨娘的闺名。 坐了一会,姜正勋开始打瞌睡了,才站起身来,往书房去。 第二天早上,慈荣堂里,刘嬷嬷正说着这事。 第8节 “二老爷待了很久,才去书房。本来就在外面应酬回来,肯定也是乏了,睡前还问大厨房要了一碗醒酒汤。” “这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让人仔细盯着,别再出幺蛾子了。” “是,老太太。” “正在禁足的那个怎么样?” “安安静静的,虔心礼佛。” “算她识相。否则,别怪我老婆子手段狠。” 姜嫣然这几天却是发了高烧,咳嗽又头疼,大有病症加重的趋势。 姜正勋担心得不得了,得了空就往这边跑,白天又是衙门事忙,倒没去几次陶姨娘那里。 过了十日,姜嫣然才算慢慢好起来。 “小姐,姨娘让下头传话来,您下次别再这样做了,多伤身。还让您放心,谁都抢不了二老爷对她的宠爱。” 姜嫣然躺在塌上,“我只是不喜欢爹爹喜欢除了姨娘外的其他女人罢了。” “小姐,也忒沉不住气了,您想,再过一个月,姨娘也就回来了。且不说陶姨娘能不能得宠,就算有了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是。我太冲动。算了,这次也不算太亏,好歹多拖住我爹爹几天。总之,我不太喜欢陶姨娘,总觉得她表面温顺,实际心计深沉。” “那就如何呢,只要咱姨娘占着这份宠爱,她翻不了天。” “也是。对了,这几天潘三小姐有信寄给我吗?” “有,奴婢从门房那里拿来了,给门房一两银子,说是以后您的信就先拿过来。” 姜嫣然看完潘雨薇的信,连忙提笔回了一封,最近自己的近况,包括为什么会病的原因都写了。写完之后又让香儿给门房送去。 慈荣堂中,老太太正在看画像。 “你说哪个好一些?” “老太太说哪个好,自然就是哪个?”大太太笑着答。 “嗯,你倒是一推三六五,惯会做好人。今天你一定要选一个。”老太太笑道。 “那媳妇就大胆说了。媳妇觉得这个魏国公府的小姐不错,虽然年纪大了些,却长得如花似玉,到底是进宫遴选过的。” “好眼光,我也中意这个。” 话说这个魏玉贞也是个姻缘坎坷的姑娘,年十四的时候入宫选秀,最后一关被廖了牌子,接着出宫继续攀亲事,和忠义伯府邸的二公子定亲,谁知,那二公子的祖母去世,结果亲事耽误了三年。本以为三年后可以成亲,那二公子又尚了公主,忠义伯府也是十分抱歉,双倍礼金赔偿给魏家。 魏家又给魏玉贞找亲事,那时已经十七了,偏又逢魏家老太太殁了,又是守孝三年。如今二十岁的魏玉贞也歇了再找婆家的心思,经常做些布施的善事,为寺庙抄写佛经,倒落了一个贤良贞静的名声。 “母亲,这个魏玉贞我倒是有幸见过,一副好相貌,可惜被白白耽误。”三太太也开口了。 “倒是难得听你夸奖别人,你在哪里见到的?”老太太问。 “我姑姑嫁的是魏国公府的二房,她嫁闺女办喜事,我就去魏国公府喝喜酒了。席间见过这个大房的魏玉贞,不但人美,学问也好。主要是温柔,相信二叔叔会喜欢的。”三太太说道。 “那便是这个。我着官媒去提亲。” “母亲。二叔叔虽然人品相貌不差,但是这姨娘、庶女,又有嫡子嫡女,恐怕我们要展现多一点的诚意。虽然那魏玉贞年纪大了,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女。” 三太太小心翼翼说道。 “这一点,我也想过,本来我是在庶女里头挑的,可是正勋是正三品的官,我想给他找个嫡女,奈何那些嫡女门第又太低。我也犯难。这样吧,先遣官媒去说,然后我亲自登门探探口风,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吧。”老太太叹了口气。 十日之后,魏府那里才传来消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让姜府再等等。 “罢了,我亲自去魏国公府。老三媳妇,你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老太太问。 “回母亲,我姑姑跟我说,最近有三户人家都跟魏府大房提亲。我瞧着,条件跟我们姜家差不多。两家都是娶过去当填房,还有一户,虽然不是填房,但那位少爷是个浪荡子。所以,魏家也在选呢。我姑姑当然是支持我们家的。”三太太笑着说。 ☆、父亲定亲 “也罢,过几日,你们两个陪我去趟魏国公府,我亲自上门去。”过了三天,派人递了帖子。 这天,午时一过,姜老太君便带着大太太和三太太拜访魏国公府。才下车子,进了大门,就见魏国公夫人便携着自己这房的大儿媳妇并二房、三房的太太,媳妇一处站着。 “给县主娘娘请安。”众人齐齐福身。 “好孩子们,都快起来,称我一声姜老太太就成。别行礼了。” “老太太是长辈,自然受得。”魏国公夫人笑道,是魏玉贞的母亲,前几年魏家大房就袭了爵位。 “这天冷,大家可别在风口站着了,咱们进去吧。”二房主母王夫人笑着说,她是三太太姜王氏的嫡亲姑姑。 “来,我们大家去暖房坐坐。里面栽植的牡丹花开得正旺。” 魏家的暖房特别大,分东南西北四阁。 姜老太太和大太太自然是跟着魏国公夫人进了东暖阁里,其她人很有默契地去了其他几个暖阁里闲话家常。 “魏国公夫人,可见过我姜家派来的官媒?”姜老太太很有诚意地问。 “见过,不止您家的,其他的也见过。不瞒您老人家说,我们家这些天都在谈论哪个更合适些。”魏国公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这天下做父母的都盼着女儿有个好归宿,嫁个好儿郎,老身自然明白。我这把老骨头活到今日,不过是希望儿孙都过得顺遂。实在是魏大小姐太好了,我姜家才动了求娶的心思。我那二儿子本也是个性格温顺的男儿,自从二儿媳妇死了也没再纳妾,屋里统共两个妾侍。说实在的,我这个老太婆不喜欢儿孙纳太多妾侍。虽然古人有云,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可我们也明白多少世家大族是从内院里开始烂到根上。” 魏国公夫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姜老太太又接着说,“我姜家虽算不上高门大户,后院也是嫡庶尊卑有别的,是重规矩的。我那已逝的二儿媳妇是留下一个嫡女一个嫡子,但是嫡子才两岁,只要魏大小姐肯教养,必然是视她为亲母的,若是不想带,我这个老婆子亲自教养也不打紧,那嫡女虽然十二了却也是温柔娴静绝不会刁钻难处的。” 魏国公夫人捧着茶碗还在犹豫,“姜老太太一片诚心,我是知道的。这事我一个人也说了不算,等到夫君回来,我再和他打打商量。” 另一厢,魏家二房的主母正跟姜王氏说话。 “我觉得你们姜家是不错的,虽然只有姜正勋一个人是官身,可是姜正明是个皇商,那也是富可敌国的肥差。我们大房的这位小姐也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不知道她看上哪家了。要是她自己选了你们姜家,那我大哥大嫂这关容易过。” “姑姑,另外几家向你们提亲的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跟你说,你别说出去啊。你们姜家是第一个来提亲的。然后第二个是西昌候侯爷,他都三十有六了,去年他长子刚成亲。他府里也是四房人口住一起,复杂得很。这第三个呢,是淳郡王的次子,二十有七,房里有七个妾侍,嫡子庶子庶子一大堆,加起来有九个。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淳郡王还没立世子,这万一真嫁过去,那个二公子又没袭爵,以后不是要养二房一大家子人?” 三太太姜王氏点点头,“比起那两家,我们姜家算是简单的了。大房、三房都没有妾侍,连通房都没有。大房是管中馈的,日后嫁进来只安心做个二太太即可。虽二房有两个妾侍,一个庶女。不过妾侍始终是妾侍,况且我婆婆很重规矩,所以即使是受宠的姨娘也翻不起风浪。” “你那二伯几岁?” “我算算。对了,他的嫡长女十二岁,他是二十七,长得也是斯文儒雅。” “我看大嫂的意思,也是偏向要选姜家的。但是国公爷还在考虑中。你知道的,毕竟他们男人还要考虑朝堂上的因素。” 姜王氏点点头,“也是。哎,那还有一个求亲的少爷是哪家的?” 魏家二太太摇摇头,“那个是曾家的二少爷,曾家前年就已经降爵了,现在是白身,虽然曾大老爷和曾二老爷都在朝为官,但是少爷那辈只有大少爷考取了进士,其他人都是碌碌无为,靠着曾家大房养着。这个二少爷又是个年少风流的主,这要是嫁过去赔嫁妆又赔人。” “曾家二少爷,我也听过一耳朵,说是和别家少爷抢粉头打架什么的。” “所以啊,这些人里,依我看,也就你们姜二老爷靠谱了。” 整整聊了一个时辰,姜老太太就带着大太太和三太太打道回府了。 马车上,姜王氏把其他竞争者的具体情况说了说。 “这样听起来,是我们姜家占上风啊。”大太太说道。 “可不是吗,嫂子。我听我姑姑说,魏国公夫人心里也是偏向我们家的,不过魏国公本人有些考量,毕竟男人还有朝堂上的因素要算进去。”三太太道。 “这魏家是传承了百年的国公府,虽然这魏大小姐年纪大了,但是他们不会轻易就嫁掉的,高不成低不就是最难的。关键就看这魏小姐自己怎么选了。”老太太叹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回府之后,姜老太太给自己的亲大哥安乐伯刘士良写了封信,让人趁天黑前赶忙送去。 说到安乐伯府,也是几十年前崛起的勋贵之家。虽是伯爵位,不如公爵位那么拉风,但有些公爵只能衍袭三代便降,而安乐伯府是世袭罔替的。原因就是姜老太太的祖母是已逝大长公主楚瑜。 当年大长公主的驸马是状元,二人婚后恩爱甜蜜,只育有一子刘伯言,先帝垂爱,便赐了这个世袭的爵位,后来刘伯颜只生了这一子一女,嫡子继承爵位便是如今的老安乐伯刘子期,嫡女就是刘毓珏如今的姜老太太。 第二天下朝后,老安乐伯请魏国公上京城第一楼喝早茶。 魏国公回府后,便和自家夫人商量了大女儿的婚事。 “老爷,昨晚上不是还说再考虑考虑,再等等吗?” “今个儿一下早朝,安乐伯就来找我喝茶了。” “安乐伯?那个世袭罔替的伯爵府?” “对,姜老太君的胞兄。他跟我说了,他这个外甥是个好男儿,不过运气不好,丧妻而已。” “妾身觉得这几家府邸,没有一家是好的,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也只有姜家了。那个姜正勋,老爷见过吗,人品怎么样?” “姜正勋在官场上是个聪明的,和他舅舅安乐伯一样,不站派系,吏部每年考核也是好评,兢兢业业,为人儒雅大方。我听说他房中侍妾只有两名,其中一名还是他上司送他的。” “妾身也了解过,他的那位受宠的妾侍还生下一个庶女。” “这有什么打紧的,姜老太君是个尊卑分明的,依我看,这个姜正勋也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否则御史也不会善罢甘休。为官九年,就坐上三品官了,也不是个真傻的,可以信赖。”魏国公点点头。 “妾身自是明白的。那个姜正勋还有一对嫡子嫡女。这嫡女,二房三房的姑娘参加齐国公府的赏梅宴时见过,说是知书达礼的。那嫡子年纪也还小,不过两岁,倘若玉贞抱过来养在自己身边,问题也不大,就像亲生的。关键是有一个受宠的侍妾,这事有点膈应我。听说那个侍妾还是他亡妻的陪嫁丫头呢。” “夫人,你这思虑又太多了。那个受宠的侍妾跟姜正勋差不多大,我们女儿这般姿容,难道还敌不过一个侍妾?” 魏夫人点点头,固执道,“也罢,就这家。我先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日子过不下去,我就让玉贞和离,我养着她,你不许骂她。” “夫人说的什么话,还没成亲就和离的。行啦,我有分寸,到底是我们魏家的嫡长女,不是随便找人嫁的。我先去父亲书房说这件事。” 安乐伯一回府就给姜老太太回了封信,收到信的姜老太太高兴许久,又派人过三天上门提亲去。这次提亲,魏家爽快答应了,很快,魏家和姜家结亲的事就传遍了勋贵世家的圈子。 两家交换庚帖、婚书、三书六聘等一大堆事,开始忙碌起来。 一晃就到了四月底,邱姨娘解了禁足。 “娘,我好想你。”姜嫣然一下子扑到邱姨娘怀里。 “傻瓜,娘不是回来了吗?” “娘,爹爹要娶亲了。” “娶便娶吧,迟早是要娶的。只要你爹爹的心在我这里就行。” “可是。” “不要紧,等娘再怀上个小弟弟自然有法子坐上平妻的位子。” “嗯。最近我新交了一个手帕交,是潘家三小姐。” “你跟大小姐,二小姐关系怎么样?” 第9节 “就这样呗,遇见打个招呼,我也不会主动找上门去。” “笨,你要跟二小姐打好关系,你们到底是嫡亲的姐妹。” “她老是端出一副嫡出的样子,看着恶心。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总是一副什么都看穿的样子,我感觉这个姜静姝自从上次落水后就阴阴的。她一看着我,我就后背直发毛。” “你呀,从前不是斗志满满要超过她,现在就蔫不拉几的。”邱姨娘点点她的额头。 “娘,您不在的时候,爹爹大概往陶姨娘屋里去了三十一天,我数着呢。” “不许胡说,你爹去哪都是应该的。不过现在,既然我回来了,陶姨娘也该歇菜了。”当天晚上,姜正勋就去了邱姨娘的揽香院。熄了灯,倒是一番小别胜新婚的缱倦滋味。 静姝坐在书案前练字,她恍然想起,前世,父亲并没有定这个魏大小姐,定亲的是一个知府的嫡女,只是那女子还未嫁进来便遇见不好的事情进了家庙。到了六月头里,又爆出邱姨娘怀孕的消息,父亲就打算扶她为平妻,起初祖母不答应,是自己百般求情撒娇才促成这事。 静姝冷漠地勾唇一笑,这一世可没这种好事,邱姨娘继续做姨娘吧,别做上位的美梦了。 ☆、敲打 慈荣堂中,刘嬷嬷正帮姜老太太梳着头。 “等到二老爷下朝,把他叫到我这里来。” “是。” “现在马上去邱姨娘那里赐一碗避子汤,当着你的面喝下去,她若故意拖延耍花招什么的,你只管说是我的主意。” “是,奴婢这就去。” 邱姨娘正准备出院子请安,正遇到刘嬷嬷率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往这里走来。 “邱姨娘留步,老太太有赏。” “原来是刘嬷嬷,快请进。” “老太太说了,昨个儿既然是邱姨娘伺候,就请喝下这碗避子汤。”刘嬷嬷笑眯眯地说。 “什么?” “老太太说,请邱姨娘喝下避子汤。”刘嬷嬷又重复一遍。 邱姨娘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那嬷嬷把药放下,我请完安,再回来喝。” “邱姨娘,这样的话,恐怕不妥,老太太说您现在就喝下去然后再去请安。” 邱姨娘看着气势汹汹的三个婆子,咬了咬唇,便端起青花瓷的碗,喝了下去。 “邱姨娘,走吧,该给老太太请安了。” 邱姨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略显僵硬,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 慈荣堂里,众人站齐,给老太太请安。 “我这儿有一件大喜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再过几个月,魏家大小姐就正式嫁到我们府二房了。”姜老太太笑道。 “给老太太道喜。”大太太笑着说。 “最近都辛苦大儿媳和三儿媳了。” “能帮衬母亲和大嫂是我的福气。”三太太笑道。 “姜家这个家族好了,各房才能过得更好。魏家大小姐嫁进来之前,谁要是弄出些幺蛾子,别怪我这个老太婆不讲情面。”老太太厉声道。 “谨遵老太太教诲。” “瞧母亲说的,我们府邸,不是我自夸,说出去没几个不羡慕的,人口不多,家族和睦。”大太太温婉说着。 “嗯。”老太太点点头,又继续道,“快到五月了,五月俗称毒月,我这里就不多说了,都注意着点。”老太太的眼神在邱姨娘的身上转了转。 “是,谢老太太提醒。” 众人请安过后,没什么事也就散去了。 邱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气得坐在塌上,狠狠敲着扶手,“就知道那老东西不会让我安生。” “姨娘,切莫气坏了身子。老太太这样做,想必是为了即将进门的魏大小姐,您想万一嫡妻进门前,您怀孕了,这老太太面子往哪里放。老奴听说,老太太可是亲自上的魏国公府的门去提亲的。”王嬷嬷给邱姨娘按着肩膀。 “我想呢,怎么平白无故让我喝起避子汤来。” “姨娘,何必着急,就算等到新夫人进门,您照样可以怀孕。新夫人总有身体不方便的时候吧,况且依着老爷对您的情义,不来您房里,也是不可能的啊。” “就算我喝下避子汤,再吐出来不让人知道就好。”邱姨娘微微眯了眯眼睛。 “姨娘,想明白了就好。” 姜正勋下朝之后,刚进二门,就见刘嬷嬷等在那里了,“请二老爷安。老太太请二老爷去慈荣堂。” “好。” 二老爷进了慈荣堂,“请母亲安。” “来来来,看看你未来的新夫人。”姜老太太招手让他上前。 上好的蛇纹沉香木的案桌上,一副画静静躺着。 姜正勋顺手拿起,看了看,又放下,“母亲的眼光定是好的。” “招你来,有些事嘱咐,你一向是个耳根子软的,我不得不提醒你,后宅不安则家无宁日。妾不过是个玩意儿,若是宠得没边了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在正妻没进门之前,你别再弄出什么庶子庶女来了。” “母亲,儿子不敢。定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儿。” “那就好,我跟你说,这些日子,你去了哪个妾侍那里,我就给她赏避子汤,这事儿,你不会怪我吧。” “母亲为儿子殚精竭虑,儿子不敢有怨言。舅舅也已经找儿子谈过了,魏家是个很好的助力,儿子自然明白。” “那就好,我就怕你被枕边风吹傻咯,不分好坏。” “对了,再过几天就是五月,自古五月有毒月之称,该避讳的要避讳,修生养性着些。”老太太加重了语气。 “儿子知道了。” “留下来用了早膳再回书房去。” “是,那我就叨扰母亲了。”姜正勋笑道。 邱姨娘在自己院中,来回踱步。 银屏匆匆赶来,“姨娘,老爷刚回来就被刘嬷嬷请到慈荣堂去了。” 邱姨娘叹口气,“我知道了,这样,你去大厨房拿一碟子槐花糕,去老爷书房门口等着,见着他之后就说我给他送去的。” “是。” 二老爷用完早膳就去了书房,只见门口站着银屏。他不喜欢有人站在他的书房门口。 “何事?”姜正勋皱眉问。 “姨娘让拿碟点心给老爷尝尝。”银屏恭敬道。 “嗯。交给姜义吧。”姜正勋推门进去。 “银屏姐,给我吧。”姜义是二老爷贴身服饰的,他接过盘子,跟了进去。 银屏回到院子,邱姨娘焦急问,“怎么样?老爷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就进书房了。” “罢了,又让那个老婆子捷足先登了。” “且看谁笑到最后吧。”邱姨娘自顾自说道,“能不能嫁进来还不一定呢。” 晚上,姜正勋照例歇在邱姨娘那里,二人一番温存之后,邱姨娘窝在他怀里,声音柔情似水,“婢妾还想再给您生个儿子呢。” “嗯,不急,等新夫人过门再说。” “今个儿,老太太赏了婢妾一碗避子汤。婢妾心里有些难过。” “母亲的做法是为了我好。新夫人进门前,若是其他侍妾有了身孕,这样不好。闹出去惹人笑话。”姜正勋劝道。 “可是,婢妾真的很想再为老爷生一个儿子。”她泪眼汪汪地说。 “所以,你是在怨怼母亲?” “不是,婢妾不敢。”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以前我只当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即使你时不时得在我眼前上其他人的眼药,我也佯装不知,如今你连母亲的决定都想违逆?你要知道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因为我官职在身,若是没了这官职,这姜府便什么也不是了。你好好想想吧。”姜正勋披上衣服起身。 “老爷,老爷,我错了,您别走。”邱姨娘拉住他的袖子。 他灵巧一抽,大步流星走出去,对着姜义道,“到陶姨娘那里。” “是,老爷。” 第二天早上,二老爷大半夜从邱姨娘屋子里去陶姨娘屋里的事,又传了个遍。 二房的佣人们想,莫不是二老爷这又打算宠着陶姨娘了?这风向又变了。 用完早膳的姜老太太正在理着自己的小金柜子。 刚送完避子汤的刘嬷嬷正回话,“陶姨娘甚是知礼,很爽快得喝完了之后才说,昨日老爷确实歇在她那里,只是睡觉而已,什么也没有。” “这个陶姨娘进府多久了?”老太太问。 “禀老太太,十八岁进府,如今也二十五岁了。二老爷去她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 “是个安分的,也不想争。再看看,若是真听话,等到新媳妇进府了,怀孕生下嫡子,那么给陶姨娘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老太太慈心。” “为了姜家,我必须心狠些。对了,那个女人最近什么动静。” “银屏传话来,没什么大事,就是私下里,邱姨娘见了她娘家哥嫂,一会时间就走了,不知说的什么。还有就是邱姨娘一直想生个儿子好捞个平妻做。” “呵,她倒是志向高远。”老太太冷笑道,“这个女人野心不小,原来二儿媳妇死的时候,我就怀疑过她,偏又拿不出证据。也罢,暂时留着她。不过这庶子,还是不要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好。” “老太太明鉴。”刘嬷嬷点头。 “把我那秘药拿出来吧。交待给大厨房的刘二娘,你是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和分寸的。” “是。”刘嬷嬷打开屏风后的柜子,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藏进袖子里,去找大厨房的刘二娘了。 她们都是老太太从安乐伯府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如今都成了佣人里头的三朝元老,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况且她们这资历又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嬷嬷,连大太太、三太太也是要笑着对她们说话的。 第10节 转眼就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这天清晨,姜府女眷就乘车去城郊的龙泉寺。寺院门口车水马龙,都是前来拜谒的女眷。 而留在姜府的姜嫣然却怒不可遏,“这个死老太婆,连出去都不带上我,这算什么意思,庶出的有这么丢人吗,出门都不行了?” “小姐,何必动怒?不去也罢,今个儿出门的人多了去了,万一有了什么冲撞,自然得不偿失。”姜嫣然的大丫头香儿劝道。 “也是。无非就是一些官家太太嫡女什么的,相互寒暄、相互吹捧罢了。哎,可惜,见不到我的好友潘雨薇了。” 龙泉寺中,香火鼎盛。众人虔诚拜过,便去厢房歇息,因为今个二,人实在太多,姜家也只分到两间屋子。 “也罢,用过一顿素斋,我们便下山去。”老太太说道。 ☆、拔刀相助 “母亲,您在这间歇息,我们都去另外一间。”大太太说道。 “何必如此麻烦。我正打算去找方丈,福哥的生辰八字带来了吗?” “带来了。”大太太应着。 “茂哥的呢?”老太太又问三太太。茂哥是三太太的嫡子姜承辉的小名。 “带上了。” “走,我们一起找方丈算去。你们两个别乱跑,要出去,必须有人跟。”老太太又对静娴、静姝说道。 “祖母放心。”二人点头。 最近这些日子,早晚温差大,静娴有些小风寒,却没请郎中看,这会有些头疼,“我可能染了风寒,二妹妹,我睡会。” “娴姐姐,你好好歇息,我去外面逛逛。说不定寺庙里有布施药的。去去就来。” “多带几个人。” “哎。放心。”静姝带了茗夕和翠柳两个往寺庙后山走去。 “小姐,怎么往后山走?”翠柳问。 “后山有人布施药、雄黄酒什么的,每年的惯例。” 五月初五,民间习惯拜佛、登高,也有寺庙或是富贵人家布施药物、雄黄酒。 果然,一到后山,人特别多。 “小姐,您在亭子那里等着,我们去讨点药。”茗夕道。 静姝点点头,就往旁边的四角凉亭走过去。 里面有两个丫头慌里慌张,急得满头大汗,一看静姝进来吓了一大跳。 静姝是认得她们的,齐国公赏梅宴的时候,她们是魏玉贞的贴身丫头。 “何事慌张?” “没,没事?”两个丫头紧张得不敢直视她。 “大胆奴婢,是不是做了什么谋害主子的事情,居然如此魂不守舍。不说的话,我就喊人了。”静姝厉声道。 “姜二小姐,切不可如此。”两个丫头跪下。 “我家大小姐不见了,我们找了几次都没找到,吓死奴婢了。”其中一个唤作荔枝的说道,眼泪也流了下来。 “何时,在何地不见的?别哭,仔细说来,等会我让我的两个丫头一起去找。”静姝道。 另外一个唤作春桃的镇定说起来,“才拜完菩萨,国公夫人便去找大师看相,嘱咐我们跟着小姐。小姐说是到后山,把自己抄写的佛经送与有缘人。前几天就是这样做的,也没出什么事,奴婢们就跟着小姐来后山。拿佛经的都是些女眷,小姐分发完就累了,到这亭子里坐坐,奴婢是回去拿披风和吃食的。” 荔枝抽噎着说,“我虽然陪着小姐,但不过就是尿急,跑到附近草丛里,偷偷解手,谁知一转眼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泪水不断涌出,“找不到小姐,奴婢们都别想活了。” “你们把这里附近都找过了?”静姝又问。 “嗯。我们来回找了三遍,连草丛里都找过了,还翻窗去那些女眷休息的地方,能让我们溜进去的,都没见到小姐的身影。”春桃说着,也擦擦眼角的泪水。 静姝凝眉想了想,这里是一个和尚庙,要是藏一个大姑娘,不太好藏,况且前世,这个龙泉寺并无不妥,未曾被爆出过是暗地藏污纳垢的地方。 “你们小姐可有什么仇家?”静姝问 “并无。”两个丫头相视一眼,摇摇头。 “那有没有人什么人,比方说你们府里的人,不太喜欢你们家小姐?” “这。就算是有,也不敢呐,毕竟夫人还是国公夫人啊。”荔枝回道。 “罢了,你们再去找,切不可像方才那样慌张了,把眼泪擦干。我也让我的丫头帮着找。” “多谢姜二小姐。”两个丫头又各自去了。 茗夕和翠柳两个来了,“小姐,披上披风吧。” “我们有事做了。去找魏家大小姐。” “啊?我们去找?”翠柳有些惊讶。 “刚才看到魏大小姐的丫头在这里哭,我一逼问,她们才说是弄丢了魏大小姐。” “这可是大事,奴婢们也帮忙找。”茗夕道,“她们太不小心了。小姐,我们从哪个方向开始?” “就从半山腰那里的南北两个凉亭开始吧。草丛里、水沟里也看看。若是找到了,先别声张,到这里汇合,我们一起想办法。” “是,小姐。” 要说这龙泉寺,静姝上辈子也是经常来的,自然熟悉,她想起后山的一片土山坡上有间废弃的禅房,便带着翠柳去了,而茗夕则是向着另一个放向。 再说那魏玉贞也不是个傻的,她本来坐在凉亭里歇歇脚,头上猛然挨了一下,便有一个□□袋套在她头上,两个人抬着她就飞快跑起来。 她很快稳住心神,装晕过去,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两个大男人放下她后,把她从□□袋里拖出来,扔在床上。 “哎呀,刚才下手太重,后脑勺大概出血了吧,怎么麻袋上有血?”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这么漂亮的大小姐真是可惜了,管她呢,左右她死了也不会知道是我们。我们再随便找个和尚来,敲晕了放在她旁边。” “买主可没说要了这个姑娘的命啊。而且万一她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后脑勺出一点血没关系。走了,别婆婆妈妈的,再去搬个秃驴来,然后想法让人来捉奸,这事就大功告成了,一万两银子呢。” “嗯。走。” 待二人走远,门被牢牢锁上,魏玉贞睁开双眼,摸到自己的后脑勺,确实出了点血,强忍住疼痛,下了塌,开窗看向窗外,居然是一片池塘。 自己也没学过游水,正门又打不开。 魏玉贞坐在破椅子前,想不出究竟是谁要害自己,自己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姑娘真的没得罪过什么人。今日之事若是被人知晓,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了。貌似自己的亲事每次都要黄,魏玉贞颓然地笑了笑。 忽听得门外有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小姐,这好像是间破屋,我们还要进去看吗?”翠柳问。 “看看吧,若是没人,我们再去别地找。” 翠柳推了推门,居然是从外面上了锁,“小姐,这破屋子居然还有人上锁。” 魏玉贞顾不得许多就喊起来,“救命,来人啊,救命。” 听到呼救声,静姝忙问,“里头可是魏家小姐” “是,快救救我。” “魏姐姐,我是姜家二小姐静姝。你别怕,我们来帮你。你退后些。” “好。”魏玉贞退到窗口。 “小姐,我搬来了一块石头。”说完,翠柳就开始砸门上的锁。 静姝拿了根木棍试了试池塘里的水,跟前世一样,这水根本不深,差不多没入膝盖,只能委屈魏玉贞自己跳窗了。 “翠柳别砸门了。一时半会儿砸不好,万一有人来呢。” “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静姝朝窗口处喊着,“魏姐姐,你从窗口跳下来,这池塘水不深,及膝而已。” “好。”魏玉贞挪动一张破桌子到窗前,踩了上去,咬牙跳下,果然水不深,稍稍提着裙子,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快到岸的时候,静姝和翠柳扶住她的手,拉她上来。 魏玉贞盈盈一拜,“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 “不敢当。只是恰好知晓你走失了,帮忙找你。你的两个丫头都急哭了。”静姝侧身避过,没有受这一拜,毕竟几个月后,眼前的这一位可就是自己的继母了。 三人往回走,听见脚步声。 “走,躲草丛里。”静姝示意大家禁声。三人躲进屋子旁边的野草丛里,蹲下身子。 只见两个留着大胡须的粗野男子,扛着一个麻袋,其中一个开了锁,然后一齐进去。 接着两人又扛着麻袋出来,“他-娘-的,那个女人竟然跑了?” “还能怎么办?万一魏家来人找,我们就麻烦了,把这个臭和尚随便扔个地方。” “真晦气,到手的生意废了。” “算了,快走。”二人又扛着麻袋麻溜地下了山坡。 三人从野草丛里站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到半山腰的凉亭那边,跟我来。”静姝说道。 翠柳扶着魏玉贞,跟在静姝后头走。 三人用了小半个时辰回了半山腰的凉亭。那边,茗夕和荔枝、春桃焦急地等着。 “小姐,您没事吧?可把我们急死了。”荔枝和春桃齐齐红了眼眶。 “还好,有姜二小姐找到了我。” “谢二小姐救命之恩。”春桃和荔枝齐齐跪下。 “快别这样。我们最好离开这里。今个儿,我与魏姐姐恰好在这凉亭里面相遇,我贪玩想去捉鱼,结果脚底打滑差点跌进水里,魏姐姐为了拉我也弄湿了裙子。”静姝这样说,大家自然明白。 “对了,不能只魏姐姐一个人裙子是湿的,我们最好也弄湿一点。”静姝转身在凉亭旁的小水洼里,弄点污水在裙子上,四个丫头也如此做了。 “小姐,您头发上好像是血?”春桃站在魏玉贞身后看了个明白。 第11节 “别说话,我九死一生,这事回去再说。对外只按照姜二小姐说的就行。”魏玉贞开口。 “是,小姐。” “小姐,把披风披上吧。”荔枝替她披上披风。 由于快到午时,后山上的人渐渐减少,都回寺庙里用素斋午膳了。 “魏姐姐,我们一起回寺庙厢房,这样不会被怀疑。”静姝道。 魏玉贞点点头。 一行人正慢慢往寺庙走去,里面同样出来好几拨人来寻。 “贞儿,我正派人找你呢,送几本佛经,送到现在?”魏国公夫人急急问。 “没事,在凉亭见到姜二小姐,我们一见如故聊得投机,便坐到现在。”魏玉贞笑道。 “那也该派人回来说一声。” “请国公夫人安。”静姝给魏母请安。 “奴婢见过魏国公夫人。”其她人纷纷请安。 “不必多礼了。”魏国公夫人瞥见静姝的下半截裙子湿湿的,又看看自己女儿也是如此,还有四个丫头,她没有再多问。 “午时正了,都回厢房去,我看见县主娘娘也在找姜二小姐呢。”魏母道。 “也是,那我就不送魏姐姐了,就此别过。”静姝福了福,带着丫头离去。 回到厢房,魏国公夫人就拉着女儿问,“怎么回事?你的下半截裙子怎么湿了?你到底去哪了?” “母亲,我头好疼,咱们先回府医治吧。”魏玉贞用帕子捂着后脑勺。 ☆、进展 魏国公夫人仔细看了魏玉贞的后脑勺,血迹都染到头发上,“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即刻回府。” 魏家人也没用午膳,急匆匆地下山去了,只说是魏小姐感染风寒要回府请郎中医治。 魏国公夫人所在的大房,只有嫡出没有庶出,她育有二子一女,这长女已经是婚事欠妥,好在两个儿子都是顺遂的,长子已经是世子,前年成亲,娶的是安临王的嫡幼女福阳郡主,嫡次子是御医,去年刚成亲,娶的是镇国公府的嫡次女。 一到院内,魏国公夫人就让人去请了不在宫里当值休憩在家的次子过来。 魏二公子魏致远刚准备行礼,“请母亲安。” “快给你姐姐看看伤势,伤着头了。” “是。” 魏致远先是看了魏玉贞的后脑勺,又把脉了许久,连忙提笔写了方子,交代下人去煎药。 “姐姐,你这伤肯定不是摔的,被坚硬钝物击打所致。”魏致远肯定地说。 “谁这么大胆,真是不要命了。”魏国公夫人气坏了,“贞儿,你给我说说,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今个儿,我到后山去送些自己手抄的佛经,送完就在凉亭里坐坐,谁知有人从背后敲了我的头,接着眼前一黑,我被人装进□□袋里。女儿想着那些人不知是何底细,姑且就装晕。他们把女儿关进一间破屋子里,女儿正准备逃,正好遇见姜二小姐带着丫鬟到后山的破屋前。她是碰巧在凉亭里休息时,看见荔枝和春桃慌里慌张,一番厉害的询问后知晓缘由,便帮忙一起找我。找到女儿后,就想了这么一个理由,说是我们在一起,免得败坏了女儿的名声。” 魏国公夫人点点头,“那姜二小姐倒是个胆大仗义的。”突然猛拍一下桌子,“让我查出是哪个要害我女儿,定饶她不得。” “女儿没事了,就是后脑勺有点疼。”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波折呢,万一今个儿被人撞破了什么,你这名声一毁,还怎么嫁人。”魏国公夫人至今心有余悸。 “母亲,放心,我这不是挺好嘛。” “荔枝和春桃这两个丫头是怎么一回事,我要好好罚她们才是。” “母亲息怒。当时春桃回厢房拿我的披风,荔枝陪着,不过是去如厕的一会功夫,怎知那些贼人光天化日之下便来掳我,只是女儿想不出是谁下这狠手。” “罢了,吃了药好好休息,其他事交给为娘的来。” “嗯。” 下人熬好药端过来,魏玉贞喝下就歇息了。 荔枝和春桃齐齐在国公夫人面前回话。 “你们两个给我说说,今个儿的事,若有半句扯谎,发卖出去。” “太太息怒,奴婢们不敢。”荔枝和春桃齐齐下跪。 另一边,姜家的人也都回了姜府。 静姝回姜老太太的时候,只说自己贪玩要捉水里的小鱼,导致裙子湿了还害得魏家姐姐风寒更严重了。 姜老太太回府后连忙派人送了些名贵药材去,还亲笔写了一封致歉信。 在外应酬回来的魏国公,满脸的好心情,回到内室,却见夫人板着一张脸。 “夫人,今日去龙泉寺不开心?” “开心什么?玉贞差点着了别人的道,本就亲事坎坷,这一次要是坏了名声,一辈子就真毁了。”魏太太拿出帕子擦擦眼角。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哪里来的歹人敲晕玉贞,掳到一间破屋里。贞儿聪慧装晕,忍着头疼,打算逃,恰好遇见姜二小姐及时出手帮忙。三人往寺庙里走的时候,听闻有人来,便躲在野草丛里,才知道有人故意掳了贞儿,正打算再劫个和尚,把两人放同一张床上,来个捉奸呢。你说,是哪个天杀的,良心这么黑。” “居然有这等事,贞儿可好?” “我让致远看了,开了药,现下睡了。我左思右想,是谁见不得这门亲事不成,就是想不出来。” “夫人,不必忧心,为夫自当护住贞儿。” “说起来,这姜家老太太确实很看重贞儿。刚才还派人送了些珍贵药材。” “哦?姜老太君知道这事了?” “应该不会。那姜二小姐是个稳重的,今个儿救了贞儿,也只是跟贞儿串好词儿,说是下水捉鱼,因而弄湿了裙子。姜老太太肯定以为是二小姐害得风寒又加重了,因此心有愧疚才送了药材,这边还有她写的一封信。”魏太太把信递给魏国公。 “嗯,这位姜老太君的字,甚好。一看就是有风骨的老人家。” “我在想,会不会是其他一些本想跟姜家结亲的,却没成功的,嫉妒我家的亲事,所以下这黑手?” “夫人,莫要再伤神了,为夫会好好查这事。” 五月,天气虽开始转热,但夜晚却是凉风习习。 因为是“毒”月,不宜有房事,所以姜正勋便歇息在书房。邱姨娘还没睡,心事满满。 李嬷嬷掀帘进来,“姨娘,打听过了,那些人跟去的仆妇们,嘴紧得很,明个儿,我再想办法打听。” “罢了,这时候巴巴地打听,万一让谁知道了,反而不好,去西角门那里,和姜贵说一声,明个儿让我哥嫂有空来见,记住是晚上,偷偷地来。” “哎,老奴明白。” 待李嬷嬷走远了,邱姨娘才闭上眼睛。 齐国公府中,齐老太太正歪在塌上,张嬷嬷正给她捶腿。 “这偌大一个府邸,离分家也快了。” “老太太又胡说了,齐府家大业大,哪是那么容易散的。” “等我一闭眼,这些不孝子孙肯定要分家。就算不分,我也对不起大房。” “老太太过虑了。” “所以我尽力要让长孙娶个好媳妇,至少要做他的助力。你看,魏国公府的世子爷不就是娶的福阳郡主吗?哎,本来我是想上门求娶的,结果让魏国公府捷足先登。” “老太太不急,还有别家的千金呢。” “别看这些人表面上谦和有礼,笑意吟吟得跟我们齐家往来,心里早盘算清楚了,等到老爷子不坐这个位子传给长子,齐府就变成侯府了。我们齐家是表面风光,内里开始败了。长房自有爵位,长孙也是个有出息的,就怕其他几房,日子不好过。连带着孙子孙女们的亲事都不好说。” “老太太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上次赏梅宴,我觉得唐二小姐、潘二小姐、姜家的两位小姐都不错。可惜,这潘二小姐,我打听着是要参加选秀的。这唐二小姐貌似也定亲了,还是世袭的镇国公府。这姜二小姐年纪小了些才十二,父亲是正三品,倒也可以。” “老奴听说,大公子钟意的是姜大小姐。” “我何尝不知,当天就问了恒之的意思,他只说,姜大小姐,端庄娴静。我想,要是姜大小姐的父亲是三品官,这事倒也好说。可姜大老爷是皇商,虽家财万贯,到底商人还是低了些。姜老太君纵然有县主封邑,等她一去,也就这样了。不管怎样,姜家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就要嫁进二房做太太了。哎,说到底,这姜静娴要是二房的嫡女就好了。” “老太太何必如此矛盾。不如跟姜家来往着,万一大房嫡女有亲事了,那就定二房嫡女。听说姜家的大少爷在边关,说不定能闯出一番业绩,到时候姜家大房也就水涨船高了,您再去提亲不更好?” “也是,先跟她们来往着,看情况而定。毕竟这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姜家还是前途无量的。”齐老太君点点头。 过了几天,齐老太君就递了帖子,说想拜访姜老太君。 “奇了,这齐家老太君很少跟我们往来,自从上次赏梅宴之后,这都三月了,居然又想起我们来了。”姜老太君手指敲着拜帖。 “老太太,老奴估计是看上两位小姐了。” “我当然明白,这齐老太太,她年轻时,我也是跟她熟悉的,只是后来,她嫁了齐府高门,我不过嫁的一个探花又兼之夫君早亡,便没什么来往了。这隔了几十年,突然又往来了,肯定不是冲着我这老太婆。” “老太太,赏梅宴就是帮齐大公子相看的。那齐大公子,老奴倒是觉得不错。” “可惜,我们觉得不错,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们。老大没有官身,虽是皇商,到底低了一头。老二有官身,但是静姝才十二,齐大公子十六了吧。” “老太太说得是。” “随她,我们只当不知道。我要继续帮静娴相看合适的公子哥儿。其实我觉得每三年一次放榜的时候最好,有不少青年俊杰,只可惜,还要再等两年。静娴今年十四了,得赶紧定。” 很快到了六月,初夏有些许的闷热,吃过晚膳的静姝在花园里遛弯,假山后面有一方荷花池,安静清凉,正是纳凉的好去处。 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茗夕,你去房里拿个小几,再拿一盆水果盘来。” “好嘞。”茗夕说着便离去了。 过了一会,听到假山后方传来脚步声,静姝以为是茗夕回来了,刚想开口。 一个压得低低的女声开嗓了,“就在这假山里头吧。” 又响起一个男声,“至于嘛,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回家再点呗。在这里,万一被看到多危险。” “哎呀,先点再说。” ☆、借力出手 第12节 “行行行,受不了你这聒噪婆娘。呐,看着。一张,两张,三张。再是银锭子,七个,没错是一千两。我妹妹是个讲信用的人。”男子说道。 “呵,也就你这傻哥哥还信吧。我们帮你妹妹赚了多少钱?她好意思只分给我们一千两,谁不知道放印子钱收益最大,她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最后一句话,女子陡然提高了声音。 “嘘,你说这么响是寻死呢,给我闭上嘴,我们回去再说。” “怕什么,这都晚上了,谁会来这。还有上次龙泉寺那事儿,就算事情没做成,你妹妹也该给我们点辛苦费啊。结果呢,龙泉寺那边我们垫上了钱,给了那几个汉子一笔封口费,你妹妹还怨我们没做成。这能怪我们吗?” 男子一把捂住女子的口鼻,“让你别说了,还来劲了。” “呜呜,呜呜。”女子拍打着他的手。 “不说了,我们回去,这府里人多嘴杂的。” 女子翻了个白眼,随即点点头。 男子放开手,拉着女子出了假山,又四处观望了一会从西角门那里出府去了。 静姝在假山后,静静听着,一言不发。直到人走远了,再没声音,绕过假山,四处看了看,并没什么人。 茗夕突然从假山旁边的树杈上跳下来,吓了静姝一跳。 “你这丫头,怎么爬在树上?” “对不起,小姐。我来时,听到有人说话,赶忙爬树上去了。那对男女是邱姨娘的兄嫂。”茗夕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听出来了。”静姝微微眯了眯眼,原以为邱姨娘是个肤浅的,没曾想手竟然伸得那么长,胆子够大,连国公府的小姐都敢设套。忽然联想起前世那个没过门的继母,原是官家千金却遇到不好的事入了家庙没嫁进来,说不定就是邱姨娘搞的鬼。 “小姐,刚才那番话,您听到了?” “嗯,一字不落。对了,这事谁也别说,我们就当不知道。” “邱姨娘胆子真大,居然还放印子钱。”茗夕咕哝道。 “别说了,我们回屋吧。” “啊?不纳凉了?” 静姝点点头。 初夏的夜晚,蝉鸣声阵阵传来。静姝睡在雕花大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这事该让祖母知道。 第二天清早,大家请完安都回了,姜老太太留了静姝用早膳。 “祖母,孙女有话要说。” “说吧,我听着呢。” “上次在龙泉寺,我说捉鱼弄湿了裙子,其实不是。” “到底发生何事了?” 静姝就当龙泉寺后山的事和昨天晚上假山后面听到的对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姜老太君听完就眯了眯眼,“这个蠢女人在做什么,这些个事传出去,姜府的脸面都往哪里搁。真是留不得她了。” “祖母,息怒。本来孙女也不太想说这件事,但是魏姐姐此番受的委屈很大,魏国公府一定会查到底,只怕查出来罪魁祸首在姜家,恐怕对姜府不好。所以孙女权衡再三便说了出来。” 姜老太君猛得一拍桌子,“这些人的宠,把个奴婢的野心宠得这样大,连未过门的主母都谋害起来了。终究是我仁慈了些。” “祖母,还请保重身体。” “好孩子,你现在说出来才是对的,不至于让我们姜府被动。这样,你先回去,我自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是,孙女告退。”静姝福了福身子就离去了。 姜老太君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刘嬷嬷,“等会儿将这信送到我哥哥手上,让他帮忙查一些放印子钱的事,别人家的闲事,我们不要管,只要把那个邱氏的哥嫂揪出来就行。” “是,老太太。” “这事要尽快,到时一并发作,才好彻底了解这个内院祸根。” 才过了半个月,邱姨娘的哥嫂就因为放印子钱进了大牢。邱姨娘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样,老爷下朝了没?” “还没,我让银屏在二门那里看着,一见老爷就给您喊过来。” “嗯。我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先去嫣然的屋子里看看她。”邱姨娘带着另外两个丫头走了。 待邱姨娘走后,刘嬷嬷带着八个气势汹汹的仆妇到了邱姨娘的院中抓走了王嬷嬷和李嬷嬷。 “这,这是做什么?刘姐姐,有话好说。”李嬷嬷见情形不对,仍旧笑眯眯地问刘嬷嬷。 “也没什么大事,实话实说就行。老太太有话问二位。”刘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 二人被驾到慈荣堂的大院里,里面已经放好了两条行仗刑的长板凳。 “老太太饶命,奴婢不知犯了何事?” 两人跪地磕头,被这阵势吓到了。 “我也不跟你们多话。二夫人难产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当初接生的婆子找不到了?” 王嬷嬷和李嬷嬷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老夫人知道了些什么?背后一阵凉意,额角有细密的汗,不知是刚才走路的时候太急还是因为被吓到。 “是不知道还是想不起来?不要紧,等到板子落到你们身上,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想。”老太太手一挥,“行刑。” “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把王嬷嬷和李嬷嬷压到长凳上,脱下裤子,就开始行仗刑。 很快,撕心裂肺的喊痛声此起彼伏。 “老太太,饶命啊。” “救命啊,痛死了。” “老太太,我不知道啊。” “哎哟喂,我滴个老娘喂。” 二十板子打完,两位嬷嬷的老命已是去了一半。 “现在,你们两个人加起来,还剩一条命,若是招,我就饶过你们。若是不招,那么这剩下的一条命不要也罢。”老太太眯着眼睛问。 “招,招,都是李嬷嬷和邱姨娘做的坏事。”王嬷嬷率先喊起来,“老奴劝过,她们不听啊。” “放屁,明明是你撺掇邱姨娘做的坏事,我不过是从犯。”李嬷嬷也喊起冤来。 “都别吵,一个一个仔细说与老太太听,若有半句扯谎,当场打死。”刘嬷嬷厉声呵斥。 另一厢,姜正勋下朝归来,见银屏立于二门口。 “请老爷安,姨娘请老爷去一趟,说是有要事。” “嗯。”姜正勋知道是什么事情,当时京兆尹抓住一票私放印子钱的人,里面就有邱姨娘的哥嫂,还哭喊着说是姜正勋的大舅子,京兆尹便派人来问,姜正勋臊得不行,只说公事公办就好。 哪有妾侍的哥哥自称是大舅子的?妾侍的亲戚根本不能当成亲戚来走动。 一进院里,邱姨娘就迎上来,依旧是梨花带雨的模样,“老爷,求您救救婢妾的哥嫂吧。只要能放他们出来,婢妾保证他们不会再犯事了。”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他们在外面放印子钱的事,你早就知晓吧?不但不劝阻,还从中拿了不少好处吧?你是嫌我的官位坐太久了,是不是?出了这事,我只告诉你,直接与他们断了来往,否则把你也一齐抓进去。”姜正勋一甩袖子。 “老爷,婢妾也想给嫣然多攒一些假装钱。求老爷原谅,婢切懂了,一定和哥嫂不再往来,也不会牵连老爷。”邱姨娘红着眼睛道,“方才,老太太还派人请走了王嬷嬷和李嬷嬷。” “何为牵连?是本老爷叫你们去放印子钱的吗?不知所谓。母亲肯定是知道这事才叫走了你身边的人。这会知道怕了,要让我去说情?”姜正勋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去。 正巧慈荣堂的下人来请,“老太太说了,请二老爷到慈荣堂。” 姜正勋到了慈荣堂,便看见王嬷嬷和李嬷嬷上完刑的样子。 笑意吟吟给老太太请安,“给母亲请安,若是下人冲撞了,您尽管罚。” “哼,说的好听,我要是责罚你的爱妾,估计你心里会怨恨我吧。”姜老太太冷哼一声。 “儿子不敢,母亲一向为我操碎了心,儿子不会如此不孝。” “我跟你说,你的爱妾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一件一件,比放印子钱可恶多了。”老太太说完就喝口龙井茶。 她指着院里的两位嬷嬷,“呐,你们两个,一人说一件,说给二老爷听,若是有半句虚言,即刻打死。” “是,是。老奴先说。”王嬷嬷磕头,缓缓道,“二太太怀了少爷,邱姨娘心里不是滋味,那时候开始就买通厨娘,经常给二太太做好吃的油腻的食物。这样二太太生的时候,胎儿个子太大必然会难产。二太太临生产的时候,买通两个接生嬷嬷,都用了一种让产妇失血更多的药粉,这药粉是邱姨娘的哥嫂帮着弄进府里的,据说是什么价值千金的西域药。所以,二太太难缠失血过多而亡。” 李嬷嬷点头,“确实如此,然后那两个接生婆子,后来在逃亡的路上死了。估计是让人弄死的。”说完,悄悄看了眼二老爷的神色。 姜正勋瞬间凝眉,“说下去。” ☆、邱氏殒命 王嬷嬷战战兢兢接着回道,“邱姨娘和陶姨娘一直是吃的大厨房的饭菜,邱姨娘怕陶姨娘先她一步生下儿子,从陶姨娘进府开始,便偷偷在陶姨娘的口脂里下避孕的药物,虽量少,可是经年累月下来,自然是难以有孕。” “最近,邱姨娘又听闻老爷要娶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便想法子不让魏大小姐进门。邱姨娘的哥嫂在外面放印子钱,认识一些下三流的人物,专干那要钱不要命的勾当。于是便买通四个大汗,打听好魏府的动向,在端午那日,准备掳了魏大小姐再掳一个和尚放在一床,到时来个捉奸,坏了魏大小姐的名声,自然就嫁不进来了。”李嬷嬷又小心翼翼补充了。 “确是如此。邱姨娘想着怀个哥儿,生下来便可以做个平妻。”王嬷嬷连忙点头。 姜老太君放下茶碗,看了一眼姜正勋,“老二,这回你不能再心软了。这么些年,你宠了个什么玩意儿,自己想想吧。徐氏温柔婉约,为你生下一儿一女却这样枉死,让静姝和承业怎么想你这个父亲。况且魏国公府也肯定暗地里在查这件事情,我们姜家又怎么交代?来人,让邱姨娘来对峙。” “不必了,母亲。全凭母亲处置。”姜正勋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他有些失望有些心痛也很愧疚,做为读书人,觉得红袖添香是件雅事,哪个官员没几个妾侍呢?况且自己的妻子端庄大度也愿意给自己抬妾,谁知自己的偏宠让妻子丧命黄泉,使得一双儿女小小年纪没了生母,更差点害了另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他心里很乱,终是匆匆告辞,回了书房。 “来人,将邱姨娘直接捆了送到庄子上看守着,谁都不准去探望,李嬷嬷和王嬷嬷是吧,每人赐一碗哑药,然后去浣衣房呆着吧。邱姨娘院子的下人,一律全部发卖,院子封锁起来,我院子里的人谁也不准对外提今日之事,如有违者,一律打三十板子再发卖。”姜老太太厉声道。 众仆佣道,“奴婢们谨遵教诲。” 邱姨娘在自己院子来回踱步,当看到诸多仆妇进入的时候,瘫软在地上,大喊,“我要见老爷。我要。”还未说完,便被人堵上嘴巴,捆了起来,往外拖到府外,早有马车等在外面。 过了晌午,香儿才急匆匆告知姜嫣然,“小姐,不好了,邱姨娘不知被送到哪里去了,院子也被封锁起来了。里面的下人都卖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打听过没有?”姜嫣然有些难以置信。 “是真的,小姐。上午,老太太传了李嬷嬷和王嬷嬷过去,然后二老爷又去了慈荣堂,之后老爷走出来的时候,面色难看。紧接着李嬷嬷和王嬷嬷就被拖出来了,身上血淋淋的。我听守门的小厮说,有几个人捆着姨娘上了马车,不知把她送去哪儿了。” “我不信,我去看看。”姜嫣然几乎一路跑到邱姨娘的院子外,只见院子的大门落了锁,里面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炎炎夏日,却是冷冷清清的萧条之感。 “不会的,不会的。父亲不会这样对娘的。”姜嫣然摇着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去见父亲。”说完奔向姜正勋的书房。 “父亲,父亲,我是嫣然,我要见你。”姜嫣然在书房外大喊。 “三小姐,您别这样,我进去通报一声。”守门的小厮说道。 “进来吧,嫣然。”姜正勋开了门。 第13节 “父亲,姨娘犯了什么错?若是有错,随您怎么罚都行,可是现在不知送到哪里去了,女儿求父亲,网开一面。”说完便跪下来磕头。 “嫣然,后院之事,由你祖母做主,你祖母一向公正。况且,你姨娘这次犯的错确实太大了。”姜正勋双手负手而立。 “父亲,我替姨娘赎罪好不好?只求能饶姨娘一命。” “嫣然,你回去吧,此事,我会尽量为你姨娘求情。” “谢谢父亲。” 晚膳过后,姜正勋又来到慈荣堂,一番寒暄过后,切入正题。 “不知母亲打算如何处置邱氏?” “怎么?又心软了?”姜老太太斜睨自己儿子一眼。 “儿子不敢。只是儿子想到,嫣然也十二岁了,若是知道自己的姨娘死了,想必心中不好受。母亲,您看,不如让邱氏在远远的寺庙里修行,永不入府,留她一命可好?” “嗯,你这想法倒是可以。我应了。你去吧,想想怎么和魏国公交待,我也打算选个日子上魏国公府,登门致歉。” “谢母亲,又让母亲操心了。” “我是不打紧,只要你的耳根子别软就行。”姜老太太道,随后挥手,“去吧,别再这儿碍我眼了。” “儿子告退。” 姜正勋走后,刘嬷嬷问老太太,“这邱姨娘怎么处理?她在庄子上吵闹着要见二老爷。” “她要是不死,我们姜府怎么跟魏府交代,估计这门亲也要泡汤。悄悄处死,一碗□□解决了事。对外就说,送到我们姜府在扬州的祖宅家庙里,剃发修行二十年,为整个姜府祈福。注意,让那些行事的人嘴巴闭牢,务必让我们刘府带来的可靠家生子去做这事。” “是,老太太,请您放心。”刘嬷嬷躬身退下,去安排这事。 第二天,老太太起床时,刘嬷嬷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老太太放心,那事已经做好了。” “真的?她有没有什么遗言?” “只说,让老太太好好照顾三小姐。” “姜家的血脉,我自会好好照顾,前提是她女儿听话知趣,要是随了她那样不知死活,那也别怪我无情,姜家不能倒。”老太太轻轻说道。 “老太太说得在理。” 众人过来请早安,老太太并未多留,只说今日乏了,众人便早早散去。 姜嫣然却没有离开。 “嫣然有事要说?” “祖母,嫣然知道姨娘犯了大错,只求祖母饶过姨娘一命,嫣然做牛做马也愿意。”姜嫣然叩头。 “邱姨娘是犯了挺大的错,这错,杀两次都不为过。但是你父亲已经求过情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放心,我只是让你姨娘回姜府扬州老宅的家庙里出家修行而已,不会要她的命。” “谢祖母。” 姜嫣然离开的时候,刘嬷嬷送她到门口。 “谢嬷嬷。” “三小姐,您要放宽心,等将来找到好人家,做个正头夫人,到时再去扬州看望邱姨娘不是更好?您今年都十二了,再熬个三年而已。千万不可因此事怨恨老太太啊。”刘嬷嬷说道。 “不会,不会。我知道祖母是个慈爱之人。”姜嫣然连忙摆手。 “那就好,三小姐是个聪明孩子,自己想想就会明白。” 姜嫣然心事重重离开了慈荣堂。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找个好婆家,比自家老爹的官还要大,到时候做个一品诰命夫人,再把自己的姨娘接回来安享晚年,就不用受这个老太婆的气了。 静姝也知晓了邱姨娘被送走的消息,她弯了弯唇角,按照老太太雷厉风行的做法,恐怕邱氏已经魂归冥府了。像祖母这样做宗妇才是最好的,前世的自己真的好没出息。 又过了几日,姜老太太亲自上门到魏国公府致歉。 “老身给国公夫人赔罪了。”姜老太太准备躬身作揖,被国公夫人一把扶起。 “县主娘娘,这可使不得。”魏国公夫人昨晚已经听国公爷说过此事了。 因为就在前天,安乐伯和姜正勋亲自找魏国公说明魏玉贞被绑的事,并致歉,说是已经处置了那惹事的姨娘。 “说起来,是我管理内院不当。我那二儿子原有一个得宠的妾侍,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得知魏大小姐要嫁进来,竟想法勾连外人要毁了魏大小姐的名声,才惹出龙泉寺那事。我这张老脸也是臊得慌,让我那弟弟陪着二儿子给国公爷致歉,我自个儿也来给夫人你赔罪。” 国公夫人见老人家如此真诚,也没有怪罪之意,“老太太,轮辈份,您是我们的长辈,亲自登门致歉已然是慰贴至极。那妾侍既然处置了,我们就放心了。” “国公夫人好气量。我对内说,这妾侍剃发修行,实际已被我处死,国公夫人尽管放心,贞儿嫁进来势必不会再受委屈。”姜老太太诚心诚意保证道。 晚间,魏国公夫人跟魏国公说起这事,“姜家老太太是个上道的,竟然亲自登门致歉,对这门亲事非常有诚意,我也就放心了。” “嗯,大凡公卿世家,谁家没有些隐私事呢,处理好了也就行了。” “老爷,我瞧着,父亲的身体不太好,您看,贞儿的亲事提前吧,再等三年,怎么等得起呢。” “也是。跟姜家再商量个日子,本来定的十月初十,提到八月吧。” “行。” 很快,姜正勋的婚期又改到了八月十三那天,这样八月十五正好回门。 魏玉贞的嫁妆陆陆续续抬了进来。大太太和三太太开始忙碌起来,核对喜帖宾客名单,那天的菜单,喜宴流程等等。 看着大家忙忙碌碌,而自己的娘亲却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受苦,姜嫣然有一丝落寞,一丝不甘。怎么会这样,明明以前是那么风光,如今日子过得百无聊赖,甚至像个透明人一般,虽然自己还是三小姐,总觉得什么东西正悄悄发生改变,一种未知命运的凄凉感围绕着自己。 “三妹妹,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玉贞入府 姜嫣然回头,见静姝站在自己身后,淡笑望着自己。 “请姐姐安。我是在看这些下人忙进忙出的。” “父亲的婚期提前,新母亲八月十三就要进门了,听说长得花容月貌的,脾气也温和,想必会很疼我们。” “那最好不过了。” “这天忒热,小心中了暑气,我劝妹妹还是回房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 “小姐,咱们也回吧。”香儿提醒姜嫣然。 “我们去浣衣房,我有事要当面问问李嬷嬷和王嬷嬷。” “小姐,这不太好吧,两个老嬷嬷被罚到那里去才没多久,我们就去见,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我们偷偷去,无非就是花点碎银子打点而已。” 主仆二人去了浣衣房,掌事嬷嬷笑着迎上来,“请三小姐安,不知三小姐大驾光临。” “我要见见李嬷嬷和王嬷嬷。” “这。三小姐,老太太说过,这两人不能见。” “掌事嬷嬷不必难做,就当我们主仆两个没来过就好。”姜嫣然拿出两片金叶子塞给她。 “既然如此,那就请三小姐随老奴来,切记,不可久留。”掌事嬷嬷笑吟吟在前方引路。 只见一间脏乱不堪的院子里,李嬷嬷和王嬷嬷正在洗衣盆里埋头苦干,她们面前是一盆盆脏衣服,恐怕天黑都洗不完。 “两位嬷嬷,我有话问你们。”姜嫣然站到她们面前。 王嬷嬷和李嬷嬷抬头,颤颤巍巍站起来,眼中含泪,却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二位嬷嬷,我姨娘的事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被送出去了,她,她还活着吗?” 王嬷嬷和李嬷嬷对视一眼,一个摇头,一个点头,二人都不说话。 “你们别点头摇头的,倒是说话呀。”姜嫣然急了,这些日子她不是没让人打听过那天的事,只是慈荣堂的下人都是三缄其口,嘴巴太紧,她什么也没打听到。 “禀三小姐,这两位嬷嬷都已经哑了,恐怕这辈子都说不出话了。”掌事嬷嬷上前提醒。 “是不是你把她们毒哑了?”姜嫣然怒视掌事嬷嬷。 “奴婢怎么敢喏。当初送来的时候,两位已然哑了。三小姐何必执着,发配到这里的下人,绝对是老太太不能忍了的。三小姐若有疑问,何不直接找老太太去?” 姜嫣然并未回答,只是失魂落魄走出浣衣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自己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以后的前程都要靠自己去搏。 很快到了八月十三,整个姜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打今个儿起,府上就有二太太了。 锣鼓声敲了一天,喜堂喧闹。此时,魏玉贞正静静坐在大红色的拔步床上,心里有些忐忑。 一阵哄闹声中,门被打开,一身大红喜袍的新郎官姜正勋大步走进来,挑开喜帕。 魏玉贞只觉得眼前一亮,便看见面前站着的姜正勋,温润如玉的样子,二人的眼神只在空中触碰了一下便轻轻移开。 姜正勋眼中露出一丝惊艳,心想新娘子比画上还要美上几分,脸上露出了微笑,躬身作揖,“劳烦夫人稍等一会,为夫去大堂敬酒。” 魏玉贞起身还礼,慌忙福了福,脸上红红的,不知是害羞还是因为胭脂涂得太多。 “哎哟,二伯,您快走吧,别让客人们久等,我们这些三姑六婆会照顾的。您再站在这里,新娘子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我们了。”三太太姜王氏打趣道。众人一阵哄笑。 静姝原想进去陪陪魏玉贞,又觉不妥,还是明早给祖母请安时再见吧。 而姜嫣然在自己房中,有些兴致缺缺。 “小姐,要不我们去拜访一下新太太,反正这会二老爷还没进洞房呢。奴婢打听过了,二小姐还没去拜见呢。我们先去,好给新太太留个好印象。”香儿提醒。 “她姜静姝没去,我也不能去。没得让人小瞧了去,以为我多喜欢巴结呢。” “二小姐是嫡出,不去也没什么,我们。” 姜嫣然拍了一下桌子,“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她是嫡出,我是庶出,所以就要处处小心,处处巴结,是不是?” “小姐,息怒,奴婢是想小姐给新太太留个好印象啊。”香儿吓了一跳。 “你下去吧,我明白,烦死了,我睡了。” “是,小姐。”香儿讪讪退下。 第二天,敬茶的时候,慈荣堂里一派喜气洋洋。 姜嫣然坐在一边,悄悄打量着姜老太君,心里满是不削,娶了个公卿世家的小姐,把这老东西高兴得不成样子,果真势力得很,平素看见姨娘和自己如同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她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悄悄握成拳头,心想自己一定要找个好婆家,最起码要把姜静姝给压下去一头,到时候姜家人都要看自己脸色行事,想到这里,姜嫣然的脸色才略微好点。 静姝将嫣然稍稍变化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下嗤笑,这世的姜嫣然比起上一世的来说差远了。 魏玉贞敬茶之后,开始一一送上回礼。 第14节 长辈们拿到的都是魏玉贞亲自绣的绣品。 “不错,不错,要是这几个丫头的绣活有你一半好,我也就放心了。”姜老太太笑意吟吟。 “祖母偏心二婶就直说吧,还偏偏把我们几个小的也挤兑了。”静娴笑着道。 “可不得了,母亲,您听听,这回我站在静娴这边,您有了新媳妇,把我们都忘了吧。”三太太也打趣道。 “都反了你们,连我也顶撞起来。”老太太笑着说。 魏玉贞给静娴、静姝、嫣然的是一套玉颜阁出产的美颜保养品。玉颜阁是京城最出名最昂贵的出产女眷保养品的地方,里面最贵的一套达到五百两银子。 静娴拿到的是一瓶护手的玫瑰露,打开瓶盖就是一股子香味,香而不腻,恰到好处。 静姝拿到的是一瓶凝肤露和一瓶美颜霜,放在精致的盒子里,淡淡栀子花香迎面袭来,甚是好闻。 嫣然拿到的是一瓶润肤霜,淡淡的桂花香。 姜承业做为二房嫡子,虽年纪小,也是要见新母亲的,他不懂什么新不新的,老太太让他喊,他就乖乖喊了声“母亲”,奶声奶气的样子可爱极了。拿到魏玉贞给他做的精致小巧的虎头帽,他又高兴地叫了几声“母亲”。魏玉贞摸摸他的小脸,心想这么可爱的孩子从现在起养在自己身边的话,也跟亲儿子差不多了。 “好香啊,这玉颜阁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三太太凑上前,把三位小姐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这是玉颜阁卖得最好的几款保养品,我瞧着她们三个都水嫩水嫩的,用这几款正合适。这玫瑰露和润肤霜的价值是一样的,凝肤露和美颜霜加起来也和玫瑰露的价值一样。”魏玉贞解释道。 姜嫣然听在耳里,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就算价值一样,她姜静姝就是有两件,自己才一件,果然这新太太也是个势力的,心里不免有几分不悦。脸上却还是乖巧又甜甜地笑了,“多谢母亲,我很喜欢。” “多谢二婶子。” “多谢母亲。” “哎哟,这么好的东西,我都嫉妒了。”三太太说道。 “三弟妹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一会儿派人给你送过去。” “就数你心眼小,等会留下来陪我吃个早膳。”老太太笑着发话,心里越发满意这个二媳妇,行事大方稳妥,二房必定会越来越好的。 “母亲,那我可不客气了。”三太太姜王氏笑着应了。 一番其乐融融的敬茶回礼之后,老太太就遣散了大家。 姜正勋陪着魏玉贞回了正房后,又去了书房。魏玉贞亲自抱着姜承业,不时逗着他,身后跟着静姝和嫣然。 接下来就是陶姨娘先跪下见礼。 “以后请安,你不必天天来,我不需要你立什么规矩,初一十五来便可。”魏玉贞道。 “是,太太。” “缺什么吃的用的,尽管找我。” “谢太太。” “不必谢,只一点你要牢记,若是犯了什么错,我同样也轻饶不得。” “是,谨遵太太教诲。”陶姨娘应了。 二房众人皆在下头听着,这二太太虽然温温柔柔的,却有一股子不容抗拒的气势。 接下来就是接手二房的大小事宜,一个管事妈妈姓张的,站出来道,“启禀太太,先头有个邱姨娘犯了错去了家庙,现在邱姨娘的一应物品银两都被封锁在院中,您看这。” “那就把邱姨娘的物品登记在册,妥善保管,等三小姐出嫁,把有用的都挑出来,一并并入嫁妆单子里。嫣然,你觉得如何?”魏玉贞看向嫣然。 “全凭母亲做主。”嫣然乖巧应了。 午膳,二房的几位主子是一起用的,看起来其乐融融。姜嫣然也露出了看似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 用过午膳,姜嫣然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无精打采躺到塌上,“累死我了,今天像个戏子一样。” “小姐,您这瓶润肤霜,真的好香,这桂花香闻着都想吃了。”香儿道。 “一般吧,比不上姜静姝,她倒是有两样好东西。哎,谁让我是庶女呢。” “小姐,可轻点,别让人听了去。今早,太太不是说了,三位小姐的东西,价值一样。” “一样不一样,谁又知道呢,还不是凭她一个人说?”姜嫣然换了一个体位,“不过,我也无所谓,只要识相一点,跟新母亲打好关系,日后找个好婆家也就罢了,横竖这个家里,我早呆腻了,天天都要去给那个老太婆请安,膈应得很。” ☆、大哥封官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了。如今我们还要低调些好。”香儿压低声音。 “知道了,就私下说说而已。今年就看静娴能说个什么样的人家了,我估计够呛,大伯不过是一介商人,她的婚事不会太高。况且大哥人在边疆,生死未明,要是混得一官半职呢,对静娴来说是好事;若是死在外头,那可麻烦咯。” “小姐,我倒是希望大少爷能有出息,这样,三位小姐的婚事都有好处,娘家人得力,出嫁的小姐才能过得好。” “理是这个理,可是谁又能预知以后的事儿?我这两天跟潘雨薇通信,她说边疆现在乱得很。雨薇的父亲可是御史大夫,这消息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香儿点点头,“小姐,前阵子听说,齐国公府的老太君上门来了,跟老太太套交情呢。” “哦?我猜,这齐国公府老太君是瞧上姜静姝了。我们府里只有父亲是三品官,而父亲只有她一个嫡女。” “小姐,那也不一定,二小姐才十二,那齐大公子已经十六了,恐怕是等不得的。” “管她们呢,我反正是最后一个说亲的,急什么。依我看来,那齐老太君就是个精明过头的,她跟好几个高门府邸都来往密切,打的什么主意,人家都知道。” 此时,魏玉贞正哄着姜承业睡觉,白白胖胖的小宝贝不一会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魏玉贞甚是喜爱。 “二少爷不哭不闹,可爱得紧。”魏嬷嬷说道。 “是啊,我一见就喜欢。得这么个儿子,我细心教着些,就跟自己生的一样。” “太太能这样想,老奴便安心了。” “嬷嬷,放心,我早已想得透彻了。目前来看,姜府还是不错的。老爷还在书房吗?” “是。” “派小厨房的人送甜品去。” “是,太太。” 静姝在自己房中抄着佛经,现下是八月,前世的时候,九月传来噩耗,大堂哥在边境重伤难愈而逝,自从上次和凌无尘通信之后,对方竟然没有了音信,也不知道青龙关那边如何了。 静姝咬着笔杆,皱着眉头,踌躇不定,只希望这一世,能有所改变,她也不希望娴姐姐嫁去陈翰林家,那也是一户不省心的人家。 转眼到了九月,边疆终是传来了消息,姜承祖在边疆身负重伤。 “怎么回事?老二回来了没有?刘嬷嬷,派人去二门子那里等着去。”老太太红了眼眶道。 “老太太先别急,已经让人候着了。” 大太太姜刘氏已经泪流满面,不断用帕子擦拭着泪水,嗫嚅着嘴唇,“这可怎么办,真是要了我的命。” 午时一过,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都急匆匆地来到慈荣堂。 “母亲莫急,是胸口中了一箭,待伤势稳定便回京来休养,于性命是无碍的。”姜正勋道。 “你们别安慰我这老婆子了,到底怎么样,我要亲眼看到才信。” “母亲,放心,我决定亲自到青龙关看看,顺便把承祖接回来。”大老爷道。 “你去也好,到那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给我寄封信来。”老太太点头。 “二叔,究竟是怎么回事?”静娴忍不住问。 “青龙关靠近平王的封地,平王是当今圣上唯一活着的亲弟了,只是贪心不足,竟然在封地偷偷囤粮练兵,连龙袍都制好了。这事是被锦衣卫查出来的,奉旨暗中剿灭平王乱党。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是复杂,总之负责领兵的是当今四皇子,到底年轻缺乏战场经验,中了敌人埋伏,千钧一发之际,是承祖挡了一箭。”姜正勋解释道。 “到底是胸口中了一箭,快快接回来吧。”老太太也急不可耐。 “是,母亲,我这就回去准备行装。”大老爷说完就转身大步流星走了。 “母亲,我帮着收拾去。”大太太哭得鼻头都红了。 “去吧,去吧。” “母亲,不必急。我今个儿仔细询问了回来的先锋官,他说当时比较乱,但是敌方射箭的那个士兵,身上中了一箭,因此射偏了,承祖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说来也巧,是齐大公子射的那个士兵。等到承祖伤好,我打算带承祖去齐府登门致谢。”姜正勋理了理袖口。 “哦?齐大公子也去了边疆?”老太太问。 “是,应该是跟着四皇子去的,执行的是皇上密旨。” “这从戎之路哪这么好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姜府的长孙就没了。先让老大把承祖接回来,好好养着。你们都回吧,我要念经抄经了。”老太太沉痛道。 “是。”众人退下。 听到这里,静姝心下了然,这个齐恒之一定是四皇子的幕僚,以后四皇子登基,齐家势必能崛起了。想起前世,四皇子登基后,凌无尘仍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对了,这个凌无尘肯定也是四皇子的幕僚,只不过现在不显而已。 到了九月底的时候,大老爷终于接回了大少爷姜承祖。整个姜府才算安下心来。皇宫里还赏赐下不少珍贵药材,并派御医来问诊。 一时间,姜府门庭若市,隔三差五有人来问候姜承祖的病情。官员勋贵由二老爷接待,官员家属由老太太和大太太接待。 “母亲,您歇歇,这些天累着了吧。”大太太亲自给老太太泡茶。 “承祖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实在是烦这些个势利眼,瞧着上头快给我们姜府封赏了,一个两个都暗搓搓地打听起承祖和静娴的亲事来了。早些时候,怎么不见她们上门啊。”老太太皱眉道。 “这人情世故不外乎如此,母亲误伤了自己身子。” “你也去歇歇吧,整天不是守在承祖床前就是站我这里,去吧,我没什么要吩咐的。”老太太道。 “是,母亲,儿媳就不扰您歇息了。”大太太福了福便退下。 刘嬷嬷替老太太揉着肩膀,“这会儿,老太太尽可放心,大少爷抱住一条命了,估计这功劳不小,前途无量。” “这功劳拿命换的。”老太太揉揉眉心,“你瞧瞧这些个贵夫人,连忙打听起福哥的婚事来了,伤还没好呢。” “这样也好,原先还担心大小姐的婚事,您看,大少爷一旦有了官身,这大小姐的婚事也不会差到哪去了。” “理是这个理,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便宜都让那些人捡去了。” 老太太正昏昏欲睡之际,一个婆子跌跌撞撞进来,“启禀老太太,圣旨来了。” “什么?快,快扶我起来,换衣裳接旨,命人将案台摆齐,叫主子们都换衣裳,准备接旨。”老太太慌忙站起。 众人准备齐全站在大厅,由于姜承业不能下床,索性由佣人们一并抬着床出来。 传旨太监看在眼里心下满意,这个姜承祖倒是没有一点恃功而骄的样子,反而恭敬有加。 静姝听起来,这圣旨就是一堆废话,洋洋洒洒,不过结果很好,自家大堂哥被封了一个正四品的官职:京畿巡查官。这个官职好像不高,却是实职,负责整个京城的安全、日常巡逻等事务,手中掌管着京畿布防图,要知道,凡是意图造反的亲王皇子事先最想收买的就是这个京畿巡查官了。而且,京畿巡查官发现有任何异样,可以直接秘密觐见皇上,足以见得,这个官职是多么重要。 第15节 静姝有些高兴,这一世,果然不一样,大哥活下来了,还得了个好官位,以后也不会差的,帮未来的皇帝挡一箭,这功劳大发了。 过几天,姜府的人从二老爷口中得知,此次顺利平叛了平王的叛乱,领兵的四皇子楚睿被封了义王,其他的皇子也一并封王了,只是还未封太子,这让众臣有些雾里看花,当今圣上都快五十,居然还不封太子,但谁也没敢站出来提册封太子的事。 而其他一同参与剿灭叛党的人员也封了官,其中就包括姜承祖,他的官职引起了朝中不小的轰动,大家心里暗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这天晚上,静姝照例在书案前练字,窗户外又有声音。 她打开窗户,见一只海东青正站在窗外,抱它进来,解开它腿上的小竹筒。里面滑出一张小纸片,和一个汉白玉雕刻成的小玉人,异常精致。 这张纸上写着:汝兄已平安归京,好好养伤必无大碍。看完之后就烧了这张纸,喂了些点心和水。静姝同样拿笔纸,只回了一句:多谢。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等凌无尘归京,有机会再当面道谢吧。放走海东青,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帮大哥躲过一劫。 再看这个小玉人,大小跟静姝的食指差不多,难怪能装得下那个小竹筒。只见那小玉人梳着双丫髻,脸蛋有婴儿肥,甚是可爱,静姝心下感叹,如此精致的雕刻必是大家之笔,这个凌无尘挺有心的。 过了几天,定国公府举办老夫人的六十寿宴,几乎大半个京城的勋贵世家清流官员都带家属去了。 姜老太太也带着三个儿媳妇三个孙女去赴宴。 ☆、静娴议亲 定国公府是世袭的国公府邸,府上出了一位淑妃娘娘,当今二皇子楚昭的母妃就是定国公的亲妹妹郑芸儿。 静姝记得,前世,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储位之争可是异常猛烈啊,后来老皇帝突然崩了,二皇子进宫准备继承皇位,又奇迹般得被四皇子截糊了。 随着众女眷说说笑笑,大家已然来到定国公府的大花圃了。里面种植着秋季应有的各色花种,有玉簪花、波斯菊、一串红、美人蕉、木芙蓉、紫茉莉。姹紫嫣红,甚是美丽,微风拂过,花骨朵随风摇曳,怎一个美字了得。 此时的夫人小姐们早已熟络得分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平王造反,凡跟着四皇子剿灭叛军的都得了封赏。”潘三小姐,潘雨薇正说着,她身边围着一圈小姐,当然都是各府庶出的。 “当然知道了。得封赏最高的就是姜府大公子。”一位淳郡王府的小姐接口。 “姜三小姐,那是你堂兄吧?听说好像还没定亲吧。”另一位小姐接口道。 “嗯。是,伤还没好全呢。不过,大哥的婚事,祖母自然会做主。”姜嫣然笑道,如今她也能在这些小姐里扬眉吐气一回,心情不错。 静姝照例跟着静娴和唐蓉,唐蓉定下的夫婿就是定国公世子。 今天的唐蓉不发一言,静娴打趣道,“以后,蓉姐就是这定国公世子夫人了,明年再来,该是你带我们逛这里了吧。” 静姝是明白的,前世的唐蓉根本没嫁进来,倒是经过一番曲折,变成四王爷侧妃。 唐蓉苦笑一下,“要是可以,我倒希望不要嫁人,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想想就害怕。可是世间安得两全法?” 三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正好有一方凉亭,便坐下歇脚。丫头们立于十米开外,便于主子们说话。 “蓉姐,你好像对这桩婚事不满?”静娴试探着问。 唐蓉看看静娴两姐妹,垂下眼睑,“确实,不过我也没办法,过年后,我就要嫁过去了。” “我听大哥说,郑世子为人不错,蓉姐尽可放心。”静娴劝道。 “好不好的,我不清楚,只是我心里有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此话一出,静娴静姝一惊,互望一眼,那个不可能的人,说的是四王爷吧。 “蓉姐姐不必烦恼,车到山前必有路。”静姝颇为淡定来了一句,她说完有些后悔。 “静姝妹妹真会安慰人。”唐蓉勉强笑笑。 到了午膳时间,女眷们摆膳在东厢房,整整二十大桌,还有唱戏的助兴。夫人们坐一处,小姐们坐一处。 期间,聊的最多的就是此次四王爷楚睿剿灭平王的事。 关于平王造反,大家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锦衣卫副呈旨凌无尘提供的准确消息。有官员指责他为人不义,因为边关有些官员经常看见凌无尘和平王身边的幕僚勾肩搭背出入各种酒馆妓院,不成想却遭到出卖。凡是跟着平王的幕僚,无一幸免都遭到处死。其中还有一个御史大夫曹勉因替平王求情,还被圣上贬为庶人。一时间,关于凌无尘狡猾奸诈不仁不义的传闻漫天飞 。 静姝对这些传闻倒是无所谓,她心里觉得凌无尘也是无耐,他是四王爷的幕僚啊,当然站在四王爷这边。 主桌上,坐着姜老太君和各位公卿世家的当家夫人们。 “姜老太君,府上的大公子不知可定亲了没有?”老寿星郑老太君问。 “哦,还没有,他伤还没好全呢。我和我家大儿媳妇也四处留心着呢。”姜老太太温和一笑。 “这姜府的大小姐也没定亲吧,端得一副好摸样啊。”老寿星又夸奖道。 “我老大家的嫡女静娴,十四,过年后就十五了,我这也急呢。” “我觉得吧,这齐国公府的大公子就不错。”老寿星道。 “哦,那孩子我见过,确实不错,哪家千金有幸嫁到齐国公府,也是好事一桩。”姜老太太笑道,只是点到为止,未再深入下去说。 私心里,姜老太太是不大喜欢齐国公府的,首先渐渐没落,其次这齐老太君的作风实是让人看不惯,哪家好就往哪家凑。 这些话,静姝都悄悄侧耳听着呢,她看了看,陈夫人倒是没说什么。陈翰林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已成家,小儿子陈文镐还未成家,今年十六,虽然谦和温润,但是性子太过绵软,前世,娴姐姐嫁给那个陈文镐可是摩擦不断,麻烦不断,最要命的是这个陈文镐还有个什么表妹寄住在陈府。 过了几天,静姝听到一个消息。 “小姐,今日陈夫人来了,好像是向姜老太君提亲呢。”茗夕道。 “哪个陈夫人?” “就是陈翰林的夫人。他家有个小儿子还未定亲呢。” “陈家跟我们家没什么来往,怎么突然来提亲了?” “不知道,听刘嬷嬷说,陈夫人几次在宴席上观察这些小姐,觉得姜大小姐,温文尔雅知书达礼,所以就来提亲了。” “那祖母答应了没?”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静姝心里咯噔一下,祖母没有马上拒绝,说明心里是认可的。陈翰林做为清流官员,虽然没什么家底,但是书香门第给人的印象就是后院干净,人口简单,所以大凡根基深的勋贵世家都愿意让小姐下嫁。 “小姐,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觉得不能轻易答应。” “为什么?我听说这陈二公子,博学多才又温和,是个翩翩佳公子呢。” “听说而已,你见过?这世间,听说二字最是虚无缥缈。到底怎么样,只有他们陈家自己知道了。”静姝心里琢磨着,怎么让陈二公子的表妹出来溜溜才好,这回不能再说是梦到的。 说出去多扯啊,梦到陈二公子有个相好的,就是他表妹,自己都不信。 正思索着,米儿来禀,“小姐,大小姐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请您用午膳。” “好,替我更衣。” 走进静娴的闺房,她正在桌前摆弄一些精致小巧的盒子。 “娴姐姐,在数嫁妆呢?” “胡说什么呐,我是在轻点,祖母赏给我的东西,分几件给你。”静娴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珊瑚手钏。 “祖母赏给你的,我不能拿。到了我快出嫁的时候,祖母也会给我的。”静姝笑嘻嘻的。 “就数你贫嘴,什么嫁不嫁的,也不害臊。” “满府都知道啦,陈府来提亲了。” “你也取笑我。不理你了。”静娴撅撅嘴。 “娴姐姐,你觉得这个陈府怎么样?” “不知道啊,母亲说是不错,祖母也没反对。大约就是这家了吧。” “其实,我觉得,这陈家还不如齐国公府呢。”静姝慢悠悠说道。 “这种大事,哪里轮得到我们置评。不过,我相信祖母的眼光。” “我也信祖母的眼光,但是每家的情况,外人是不知道的,我们应该了解清楚嘛。” “怎么了解?” “什么时候,我们有机会去陈府里逛逛,不就能知道了。” “又说傻话了,若非别人邀请,我们怎么去陈府,况且哪有巴巴地凑上门的道理。” “他们会请的,到时候,我替娴姐姐了解了解清楚。” 姐妹二人聊聊胭脂水粉,用了一顿午膳,气氛欢愉得很。 “小姐,您也跟大小姐、二小姐,走近些啊。”香儿正伺候姜嫣然用膳。 “她们若是想和我亲近,自然会差人来叫我。现下她们一处亲亲热热,我莫名其妙凑上去算什么。还是呆在自己的窝里好。” “听说,陈夫人来提亲了。” “正常,她不会是第一个。陈翰林,家底薄,老太太未必答应。不过清流官员,很多人家还是喜欢的,后院太平啊,听说那个陈翰林就是个惧内的。” “小姐,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然是雨薇告诉我的。我们之间的通信可不是说废话,大家都是庶女,要为自己的将来规划筹谋,等各自出嫁了还能相互扶持。” 香儿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过了几日,果然,陈府办了个赏菊宴,向姜府发了帖子。 姜老太太又兴致勃勃带着女眷去赴宴了。 静姝在前世是来过陈府的,那时,娴姐姐小产,她特地来看望。还遇上了盛气凌人的那位表小姐,不知今个儿有没有缘分再度遇上呢。 陈夫人优雅得体地笑着,带着众位女眷游花园,赏花,饮酒作诗,谈笑风生。 静姝颇觉奇怪,怎么不见那位表小姐。 “你在看什么?”魏玉贞问。 “母亲,那处靠近湖面的凉亭,好像景致不错,我们过去瞧瞧?” “这可是别人府里,我们不可随意乱走。” “就看一下嘛,这陈府还挺大的,逛逛园子,不碍什么事儿的。” 魏玉贞和静姝齐齐往那边走去。 果然那位表小姐正在凉亭里坐着,身边站着一个丫头正在摆放点心碟子、茶杯等物。 “哎,小丫头,你们府里还有没有其他景致好一些的地方?”静姝突然朝着坐着的那位小姐发声,她自然认出了这位表小姐,故意当她是个丫头。 第16节 小丫头今个儿头一回见到这些外人,气愤道,“你这人好没礼貌,什么丫头,这位是我们陈府的表小姐。” “给这位表小姐赔礼了,我们是姜府的。我是二太太,这是我女儿静姝,刚才多有冒昧。”魏玉贞得体一笑。 “不好意思,是我眼拙,看错了。”静姝也礼貌一笑,还福了福。 那位表小姐连忙站起来,“不敢,不敢,二位贵客多有得罪。” 突然,她脸色厉害起来,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那丫头脸上,“要你多嘴,冒犯客人,成什么体统。” 见到这一幕,魏玉贞心下不喜,这位表小姐虽不知是陈府的什么人,甚是凶悍。 ☆、齐府提亲 静姝浅浅笑了,“表小姐不必如此,原是我冒犯了您。闹得如此不愉快,终究是我失礼了,我这就走。” 也不等对方回答,就挽着魏玉贞的胳膊欲转身离去,“母亲,我们走吧,是我唐突了,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魏玉贞礼貌性得向那位表小姐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待二人走远,这位表小姐才道,“我们也走吧,若是让姨母知道,我来了这花园,估计又要被说了。” “是,小姐。刚才那位姓姜的小姐就是姜静娴?好无礼。” “看这个头,还没长开呢,应该不是。而且你没听见吗,旁边那位年轻少妇自称二太太。应该是姜家的二房。” 魏玉贞和静姝绕了一圈又回到花园中央。 “你们母女两跑哪儿去了?”姜老太太问。 “我们四处去逛了逛。”魏玉贞笑道。 “人家府里不可乱逛,若是冲撞到了其他人,可不好。” “祖母放心,是我拉着母亲去的,并未冲撞到什么。”静姝道。 “我才不过说你母亲一句,你就急着辩解,倒是白疼你了。”姜老太太点着静姝的额头。 “哪有,祖母和母亲,我都是一样孝敬的。” “就数你的小嘴最甜。” 陈夫人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我看姜府的小姐都是顶顶好的,可惜只有两个儿子,要是再有个第三子,我可是霸着你们二小姐不放的。” “陈夫人过奖了。”姜老太太谦虚着。 静姝对于今天的情况是有些担忧的,尽管见到那位表小姐,可是并未直接抓包她和陈二公子或者让其他人看出他们的暧昧,不过让魏玉贞见识了这位表小姐的凶悍倒也不错。 未时一过,姜老太太就带着儿媳和孙女回姜府去了。 慈荣堂里,老太太满面春风,“我看这个陈府不错,陈太太幽默风趣又最是知礼,那陈大人听说还是个惧内的,不曾有侍妾在身边。估摸着陈家的家教是不错的。下次他们再派官媒上门来提亲,我们就应下。” “是,母亲。” “娴姐儿的嫁妆现在就开始备吧。” “是,母亲。” 静姝忍不住站出来,“祖母,今个儿,我在花园里,看见一位自称是陈府表小姐的小姐,音容样貌点点不差,这年龄估计也和娴姐姐差不多。孙女不明白,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住在别人家里,就算是亲戚家,总有个说法吧,是小住呢还是长住呢,还是陈府有其他打算呢?” 姜老太太有些讶异,“哦?这我倒不知道,今个儿,席面上也未见什么表小姐。” 静姝悄悄拉了拉魏玉贞的袖子,魏玉贞温婉一笑,“说来也巧,姝儿说要去逛逛陈府园子,我便陪着一起。一个凉亭里,坐着一位姑娘,姝儿上去问了句话,那姑娘的丫头说我们没礼貌,那是她家表小姐。想着我们是冲撞了人家,赶忙赔礼。那位表小姐倒是个赏罚分明的人,给我们赔不是,马上又打了她丫头一耳光。我和姝儿没有问清楚那位表小姐姓什么,既然冲撞了人家就赶忙走了。” 静姝是挺佩服这个母亲的,人不但通透聪明,一番话说得尤其滴水不漏,乍一听是咱们冲撞了人家,但是也暗暗说明了这个表小姐厉害得很。 “那位表小姐多大了?”大太太问。 “大嫂,我估计那位表小姐也是到说亲的年纪了,身段好,样貌也不差。若是一般的寻常亲戚,为何陈太太不让这位表小姐参加今日的宴席?” 老太太皱眉想了想,“罢了,这陈府的亲事,再考察考察。如今想与我们结亲的,不止这一家。” “是,母亲。” “大儿媳妇,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儿媳听母亲的。” “什么听我的,现在我问你呢,说吧,我不生气。” “母亲,儿媳私下里,比较欣赏那位齐大公子。”大太太终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静姝又悄悄拉了拉魏玉贞的袖子。魏玉贞又笑道,“母亲,我也觉得这陈府哪哪都好,不太像真的。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家,内里怎样,恐怕难说。不如多等些时候,向娴姐儿提亲的人家多起来了,咱们再细细计较一番。” “是啊,母亲。这表哥表妹的,最麻烦了。我虽是娴姐儿的小婶子,却也觉得这陈家家底薄了些。大伯可是皇商呢,娴姐儿未来的夫家即使不算大富,也必须是个勋贵之家吧。”三太太姜王氏也开口了,“咱们姜府现下越来越好,我娘家那边都来人打听福哥的婚事,且等福哥儿定下来,再定娴姐儿的呗。” “也是,我确实急了些。”老太太点头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去吧,散了。” 众人皆福身告退。 “你这个小机灵鬼,把我衣服都快扯坏了。”魏玉贞笑着说。 “我知道母亲最是心思缜密,也该瞧出来这陈府不大妥当,而且母亲心地善良,一定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嫁娶之事嘛,我们做小辈的又不能自己开口,只能劳烦母亲出声了。”静姝挽着魏玉贞的胳膊。 “你倒是挺有眼光,我便问你。若是这亲事换做是你,你可欢喜?” “瞧母亲说的,我多聪明一人,肯定瞧不上陈府。” “哦?为什么?” “首先,这个陈府到底什么样,我还不知道,然后我看这个表小姐坐着的时候一派柔弱无害的样子,站起来变脸就是一巴掌,这样的女子不好相处,往往都戴着面具。再说,世家千金真要动手,也不可能是自己亲自动手。而且,家道中落的小姐才会寄住在别人家,我猜测这里头有猫腻。”静姝分析了一番。 “你这个小丫头还挺聪明。我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魏玉贞笑道。 “嘿嘿,是母亲教导得好。” 另一边,姜嫣然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小姐,如果是你,你看得上陈翰林家吗?”香儿问。 “呵,我当然看不上。不过我估计呀,陈翰林家也看不上我,但是我不在乎,这清水咣当的人家,嫁过去有什么意思。刚才慈荣堂里,三位太太都反对了,老太太也开始犹豫。估计这事要黄。” 晚膳时候,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来到慈荣堂。 “请母亲安。”二人齐齐行礼。 “哟,今个二倒是稀奇,兄弟两一道来了。” “母亲,大喜事。”大老爷难掩兴奋之情。 “说与我这个老婆子听听。” “母亲,今个儿,镇国公世子爷请我与大哥喝了下午茶。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小女儿已然到了出阁的年纪,想与我们姜府联姻。”姜正勋也高兴。 “镇国公府陶家?” “是。” “我记得陶家大房三个女儿之后才得一个嫡子吧。” “是。” “陶家的嫡次女嫁的是玉贞的亲弟弟魏致远?” “母亲好记性,正是。” “这门亲,我允了,原先还想着,选哪个小姐好,若有镇国公府,其他都不必考虑了。” 很快,姜承祖的亲事就定下了。一个月后,姜承祖伤势好转,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姜正勋带着他去齐国公府向齐恒之道谢。若是当初没有齐恒之射中敌方那个士兵,说不定这会儿,姜承祖已经归西了。 “姜兄,不必如此多礼,沙场上刀剑无眼,我也只是尽力一搏而已。姜兄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听说你已经定亲了,恭喜。”齐恒之作揖道喜。 “哪里,这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要再不定亲,就要碍着妹妹们的亲事了。已经有人家向我娴妹妹提亲了。”姜承祖笑着说。 “那真是双喜临门了。”齐恒之说这句话,显得有些落寞,“敢问是什么样的人家?” “是陈翰林家。清贵之家,人口少,总之府里都挺满意,不过我祖母还没答应。” “原来如此。”齐恒之摩挲着自己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过了几日,齐国公府派官媒前来姜府提亲。 “真是齐国公府?”静姝高兴地问。 “是,奴婢听慈荣堂的人说的。替齐恒之求娶大小姐。”米儿回道。 “太好了。我当初就觉得这个齐大公子绝对是喜欢娴姐姐的。” “小姐,您好像比谁都高兴。”茗夕道。 “娴姐姐有个好归宿我当然高兴啦。这齐公子是个人物,你们等着瞧吧。” 前世,四王爷上位,齐恒之屡屡立功,齐家的侯府又变成了国公府,而且这位年轻的齐国公一直都没有娶亲,这事奇怪得很。静姝想,难道前世的齐恒之也是深爱着娴姐姐,所以娴姐姐嫁的不是他,他索性也就不娶了? 这会儿的齐国公府里,正在商讨齐恒之的婚姻大事。 齐恒之的母亲,齐张氏泪眼婆娑,“母亲,儿媳认为这门婚事不妥。” “怎么个不妥法?都已经派官媒去说亲了,你现在又说不妥?”齐老太君不太满意这个大儿媳妇,耳根子软又偏向她自己的娘家,经常补贴张家也就算了,还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时政大事。 “先时,儿媳不知道您派人去姜府提亲。儿媳已经私下和张家约定好了,要娶张大小姐。” “什么?你倒是会补贴你的娘家人啊,这回把你亲儿子都贴进去了。张家这个破落户凭什么嫁进来,你给我好好说出个所以然来。”齐老太君大怒。 ☆、静娴定亲 齐张氏拿着帕子擦着眼泪,“这姜府跟张府差不多啊,张府的大小姐是恒之的表妹,咱们这样亲上加亲,不是挺好的嘛。” 齐老太君怒极反笑,“姜府和你们张府差不多?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歪了吧。你爹爹不过是个四品官,都快致仕了,你大哥在洛阳是个六品官,想把你那侄女嫁进京来,打量我是傻子吗?再看看姜府,尽管静娴的父亲是个皇商,可是她嫡亲的哥哥已经是正四品官了,你去问问恒之,这京畿巡查官是个什么差事?再说,皇商认识的达官贵人也不少,那年年的收入抵你几十个张府都绰绰有余。” “我也是无心之失啊。每次去那姜府,那个姜老太君都是一副拿娇的样子,我估摸着是看不上我家恒之了,所以就。” “行啦,有你这样的宗妇,齐家不倒才怪呢。连局势都看不清楚,真真一个蠢妇。难道嫁孙女的要巴巴凑上来?还是像你们张府似的先来个暗自私定?” “母亲不必这样埋汰张府,儿媳知道母亲一向看不上我,我也只是想给恒之找个贤内助而已。张大小姐温婉谦和,必定能和恒之相濡以沫白头到老。至于那姜大小姐,我听说陈翰林家都上门提亲了。” 第17节 “你消息倒是灵通。姜府并没有答应,所以我才遣官媒去提亲的。我告诉你,恒之的亲事,我做主,你要是敢给我使绊子,你就给我滚回张府去。” “母亲,我也是为恒之好啊。”齐张氏哭得鼻头红肿。 “行啦行啦,回你自己院里呆着去,滚滚滚。”齐老太君挥着手。 赶走大儿媳妇后,不一会儿,齐恒之来向祖母请罪。 “母亲冲撞了祖母,还望祖母以保重身子为重。” “好孩子,我没什么,就怕你母亲做糊涂事。” “祖母的眼光一向好,孙儿自当遵从。” “你觉得哪家小姐好?” “祖母一开始就该知道的,孙儿觉得姜大小姐最好。” 齐老太君点点头,“也是,现如今姜府在上升期,姜大小姐也绝对配得起你。” “谢祖母成全。待孙儿成亲后,必定拼尽全力,好好振兴齐家。” 又过了几日,通政司副使夫人找上姜府。 “老太太,通政司副使夫人来了,想要见您,说是有事想了解清楚。”刘嬷嬷来禀。 “请。” “请县主娘娘安。此次前来,多有唐突,望县主娘娘勿怪。”这位通政司副使夫人行了个大礼。 “是张夫人,称我一声老太君就行。在齐国公府的时候就见过你,不过当时没说上话。”姜老太太记性好,见过一面的官夫人,基本能记住。 “承蒙县主娘娘不弃,其实今个儿是有一事要证。” “你且说来。”老太太端起茶碗。 “听闻齐国公府已经来过姜府提亲?这事,臣妇觉得怪。因为臣妇的女儿亲口予以保证,要让张家嫡长孙女嫁给恒之的,毕竟二人是表兄妹,可以亲上加亲,现下,臣妇倒是搞糊涂了。这恒之总不能娶两个吧。” 一席话,姜老太太是明白了,这齐国公府里意见没统一。齐老太君看中静娴,但是齐太太齐张氏看中的是娘家哥哥的女儿。 “齐府确实来提过亲,但是我没应下。这事,如果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去找齐老太君说吧。”姜老太太有些窝火,这齐府在搞什么。语气也严肃起来,还用了“您”这个字眼。 “县主娘娘息怒,臣妇就知道您肯定也被蒙在鼓里。今个儿一证便晓得原委了。” “既然知道原委了,我就不留你了,以后来拜访本县主,记得事先送拜帖。刘嬷嬷,送客。”姜老太太丝毫不给面子。 “县主娘娘请息怒。” “张夫人,请吧。”刘嬷嬷躬身伸出手,身后还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眼神凌厉望着张夫人。 张夫人只能讪讪行了大礼,然后被送出去了。 “老太太,别生气,还会有好人家来提亲的。”刘嬷嬷安慰道。 “我活了大半辈子,这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不知礼数的人。上门来兴师问罪?好像是我的娴姐儿抢了她张家的亲事一般,真真气煞我也。我的娴姐儿这么好,我还舍不得嫁出去呢。” “老太太说得是,不过老奴估摸着,这亲事还得齐老太君说了算。” “我不管她们齐府是谁说了算,总之这事得摆平,我娴姐儿的名声不能受一点连累。” 过了几日,齐国公府又遣了媒人来,却被姜老太太赶了出去。 “你们为何被赶出来?”齐老太君这回也怒了,这个姜老太太的县主架子未免太大了些。 “县主娘娘说,让齐府商议明白,到底娶哪位小姐。还说,张夫人都上姜府提过张府要和齐府亲上加亲的事了,希望齐老太君不要棒打鸳鸯。”媒人小心翼翼说着,抬头望了望。 齐老太君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我齐府的事,哪里轮到张府来说三道四。来人,把大太太给我叫来。” 大太太被叫来后,被齐老太君当着大大小小的众仆佣的面乱骂一通。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最近你就禁足,不准跟张府的人来往。让我知道哪个奴才胆敢去张府通风报信,打残了为止。” “奴婢遵命。” 这还是头一回,堂堂一个宗妇被婆婆禁足,大太太哭得昏天黑地,不过她夫君和儿子都没来看她。 齐恒之倒是有些着急,“祖母,恐怕姜府对我们有意见了,大概以为我们齐府是那等见异思迁之人。” “不急,挑个时候,我带你亲自登门致歉。这回也是我算漏了,不曾想,张家人脸皮确实挺厚的。”齐老太君摇摇头。 十月底的时候,齐老太君亲自上门,还带上齐恒之,一是致歉,二是提亲。 这回,两位老太君一起坐下,深入透彻聊了聊,齐老太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仔细了。齐恒之更是当场保证,绝对不亏待静娴,此生只这一妻,不再纳任何妾侍。 这保证,连齐老太君都暗暗吃惊,她只以为孙儿是要让姜府放心所以扯谎,很久以后才明白,她这孙儿当真是痴情种一个,说到做到。 姜老太君万万没想到,齐恒之如此诚心,慈爱笑着,“你这孩子如此诚心,我不答应都不了。” 齐家祖孙两被留下用了一顿午膳才离开。 姜府大房的这两门亲事都是不错的,很快在京城上流圈子里传开了。 姜嫣然正在写信,香儿端进来一碟子苹果酥。 “小姐,大房的两门亲事貌似都不错呢。这以后,您的也不会差。” “这你就错了。嫡女嫁得不错是应该的,可我这个庶女能不能嫁好就不一定了。估计是找个大户人家的庶子配我。” “小姐,不一定啊。听说过两年是科举,到时候您十四岁,定然有好人家。” “别忘了,我排在姜静姝之后呢,估计是捡她剩下的。” “小姐,您现在多吃点,养得白白嫩嫩,丰腴美丽,把别的小姐都比下去。” “我昨天收到雨薇的信。知道吗,三年后是选秀,也就是说,两年后找不着好的婆家,后年就必须参加选秀了。当今圣上都四十多了,三年后正好五十。” “啊?皇上这么老?” “反正骑驴看唱本吧。雨薇说她二姐有可能要参加选秀。” “潘御史居然同意女儿进宫伺候那么大年纪的圣上?” “当然不是。秀女被筛选下来,就轮到圣上给王爷选庶妃、侧妃、侍妾。估计潘二小姐是想捞个王爷侧妃当当,她毕竟也是嫡女的身份,而且是美名在外的京城双姝之一。” 香儿点点头,“那小姐,你想不想当个什么妃子的?” “我不要,还是做正经的嫡妻好。反正是两三年之后的事呢,想那么远做什么。”姜嫣然看看窗外,“也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怪想她的。快过年了,不知道她缺不缺什么。” “这年底还没到呢,小姐绣点什么,到时候让人捎去不就行了。不是每年都有下人去姜家祖宅祭祀吗。” “也是,我准备点礼物,到时托人带给我娘。” 玉清院中,静姝正在喝着碧螺春。 “听说已经开始三书六礼了。明年大小姐及笄后就可以嫁到齐国公府了。” 静姝点点头,笑眯眯的,“那我就放心了。大哥,娴姐姐都有门好亲事。” “小姐,过两年就轮到你咯。”茗夕打趣道。 “嗯,我成亲前,先给你找个好人家。” “奴婢才不要呢,就这样一辈子跟着小姐。” “我可不信。” “真的,嫁人忒麻烦,万一嫁得不好,小命都没了,还是不嫁人的好。”茗夕道。 “也不害臊,在小姐面前什么嫁不嫁的。”米儿端着三碟子点心进来。 ☆、过年 茗夕撅撅嘴巴。 “她呀,想一辈子做女光棍,陪着我。我是感动的,就怕她到时候自己挨不住寂寞。” “哪有,小姐净胡说。” “米儿,你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静姝问。 “奴婢是个稳妥的,已经想好了,在小姐出嫁之前就成亲,这样小姐无论嫁到哪家去,奴婢就可以做管事妈妈了。”米儿莞尔一笑。 静姝心下感动,前世的米儿死得惨,自己心里很愧疚,这一世,定要帮她找个好人家。 “哎,这主意不错。”茗夕眼珠转了转,“那我也要早点出嫁。不然到时候,你成了管事妈妈,还比我高一头。” 大家都笑了,米儿笑道,“你老学我做什么?” “谁稀罕学你,你嫁人,别人就不能嫁了?” “能,能。还真较真儿。”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各府都开始置办年货。 姜承祖做为新上任的京畿巡查使,自然是各方官员竞相邀请的酒桌对象。官场就是这样,要不会一点交际应酬,那也是很愁人的,如果不是御史大夫,就不要把架子放得太大。 再加上姜承祖是个聪明人,虽年纪轻轻,待人接物却有礼有节,远近有度,上任二十多天就认识不少青年俊杰。 过年前夕发生了一件震惊京城上流圈子的事,定国公世子爷和镇远侯府的大少爷当街斗殴,定国公世子爷右腿骨折,镇远侯府的大少爷则是右耳朵被当场割下。 两人先是被姜承祖当街抓起来,然后又直接送进顺天府里。 反正这两府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早晚要告上去,索性姜承祖先送他们一程。 “小姐,您听说了没,定国公世子爷和镇远侯府的大少爷当街斗殴,都打残了。”茗夕又兴奋地说着八卦。 静姝倒是一点不意外,前世也这样,斗殴是为了唐蓉。 “这打架的事怎么两位少爷亲自上阵,叫家丁们打一架不就得了。”翠柳问。 “家丁们怕是不敢动主子的。”静姝道。 “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仇,竟打成这样。听说,镇远侯府的大少爷的耳朵被割下来的时候叫得好惨,流了满地的血,吓死人啦。” “过几天京兆尹就会有判决的。不过估计这事难办,定国公府上有位娘娘在宫中,镇远侯府又出了两位镇守边疆的将军。这事最终要看皇上是什么意思了。” “小姐,你分析得挺有道理。”茗夕点点头。 “大少爷最威武了,刚正不阿得送他们进顺天府的大牢里呆着。”米儿道。 “这件棘手的案子,估计顺天府尹大人也头疼。”静姝在认真地抄写佛经。 第18节 “刘嬷嬷来了。”翠竹掀起帘子。 “请二小姐安。”刘嬷嬷笑着行礼。 “刘嬷嬷,可是祖母想我了?” “老太太天天记挂着二小姐呢。这不,快过年了。老太太拿出压箱底的几匹姑苏锦缎,给您选呢。” 流云碧水二人端进两个罩着红布的托盘,刘嬷嬷掀开,只见几匹颜色鲜艳的锦缎正安静躺着。 “我就选个大红色和绛紫色的吧。” “二小姐,再选一个吧,大小姐选了四种呢。这大过年的,红色是肯定要穿的。不如再选个嫩绿色的,来年开春正好穿这个。” “嗯,也行,再选个粉红色的吧。”静姝又道。 “哎,老奴给您挑出来。” 当刘嬷嬷带人到姜嫣然的屋子里时,姜嫣然还是一脸喜气的。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挑选的,心里不喜,却还是勉强笑道,“多谢祖母赏赐。” “三小姐快些选吧。” 姜嫣然心下嗤笑,选什么,还剩下五种,都是些俗气的颜色,黑、土黄、墨绿、大红、绯红、鹅黄。 “就这鹅黄色吧,只有这个最好看。”姜嫣然道。 “三小姐,这黑色的,未必就不好,若是搭配好了,也能做好看衣裳。”刘嬷嬷好意提醒。 “那我再选黑色、大红和绯红的。” “哎,我替三小姐挑出来。” 待刘嬷嬷走远,姜嫣然拿出那匹黑色的锦缎,“这黑漆漆的颜色,能做什么衣裳?难道叫我跟个老太太穿得一样?” “小姐,您轻点说。”香儿道。 “摆明了是那两位大小姐挑剩下的,再给我挑。这剩下的颜色也只有大红色和鹅黄色还好些。居然还有绯红色,那不是小妾穿的颜色吗?真是欺人太盛。” “小姐,这缎子在外面卖得可贵着呐,姑苏出的锦缎,宫里是拿来赏赐的。” “罢了,我再忍个两三年。”姜嫣然颓然坐在塌上,剪开那匹黑色缎面,“做几个抹额算了。” 过了五日,京兆尹放出了定国公世子爷和镇远侯府的大少爷。双方互相赔偿对方一千两银子,对于双方斗殴的原因,官方给出的答案是醉酒闹事误伤。显然全京城的百姓是不信的,于是密密麻麻的八卦消息不胫而走。 最劲爆的版本就是镇远侯府的大少爷看中一个花魁,正好是定国公世子爷曾经的相好,两人争风吃醋就打起来了。 静姝是知道的,镇远侯府的大少爷喝醉后,撞上定国公世子爷,就开玩笑地说见到唐蓉和四王爷抱在一起,这事怎么能随便乱说?即使是真的,也不能说,因为此事二人才争吵以至于动起手来。 除夕夜,姜府的人分席而坐。 前半夜大家还开开心心闹作一处,后半夜实在是扛不住了,都打起瞌睡了。 “给几个小的都盖上毯子,把炭火烧旺些。”老太太叮嘱。 “是,老太太您也歇会儿,明早还要进宫朝拜。”刘嬷嬷为老太太盖上绒毛毯子。 “每年初一早上都要进宫,真是麻烦。” “老太太好福气,年轻时一人进宫,现如今可以带上一大家子了。” “只盼着姜家越来越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我死了才好向地下的老爷交待。” 第二天天不亮,大家就起来漱洗更衣。 老太太带着大太太二太太,大小姐二小姐一起进宫,三太太就负责留守在府中。 外命妇进宫朝贺,老太太、二太太都有诰命是有资格去的,大太太本来是没资格的,但夫君是皇商,要进贡银两,自然可以一道去;再者,大少爷做了正四品官,大太太便得了一个四品诰命,算是让其他人艳羡的由商夫人转换为官夫人的典型代表。 席间,各位贵夫人颇有闲情逸致地聊着。 静娴四处看看,竟然没瞧见唐蓉。 “娴姐姐在找谁?”静姝好奇问。 “咦?蓉姐儿怎么没来。” 旁边那桌的淳郡王府的嫡小姐缓缓开口,“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吧。” “是啊,我听说定国公府向唐府退亲了。这退了亲的女子再嫁可就难了,哪怕是京城双姝也够呛。”潘雨薇突然冒出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女眷小姐们都能听见。 “就数你什么都知道,不可妄言。”潘大小姐皱着眉头,厉声道。 “是,大姐姐,我错了。”潘雨薇有些悻悻的。 静姝有些奇怪,今个儿这种场合,潘雨薇作为庶女怎么有资格来?看样子,潘御史对于这个庶女的喜爱还真是不一般。 大家纷纷窃窃私语,有人说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被打残了腿,恐怕不良于行,所以退婚;有人说是唐蓉有什么不能说的暗疾;也有人说长平侯府唐家打着好算盘,准备让唐蓉选秀。 静姝则是淡定笑着,这些猜测都是没影的事,还是闭牢嘴巴为好,因为唐蓉将来可是独宠六宫的贵妃娘娘。 静娴没说话,心情闷闷的,她觉得背后议论别人甚是不堪,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些个千金小姐是怎么议论自己的。 “这位是姜大小姐吧,我是张文英,家父是洛阳大都督,祖父是通政司副使。”一位穿着蓝色小袄,内着月牙底色百褶长裙的小姐站于她们桌前。 “正是。张小姐有礼了。”静娴微笑着点点头。 “哦,你就是张小姐啊,听说,你曾经和齐国公世子差点定亲?”潘雨薇又冒出来,声音不大不小说了这句。 静姝心下鄙夷,这个潘雨薇缺根筋的样子跟姜嫣然还真像,难怪能成为闺中密友,果然是物以类聚。 现场有一些尴尬,齐国公府大小姐齐敏之发声了,“我一向认为潘御史身为好官,这家教也是严苛的,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潘三小姐几次三番语出惊人,不是让其他小姐尴尬,而是潘府的人最为尴尬。” “齐姐姐别生气,我这妹妹嘴上平时没个把门的,她也就是道听途说而已。我必定回去向父母亲禀明今日之事,严加管教。”潘大小姐尴尬至极,笑着赔罪。 齐敏之“啪”的一声放下象牙筷子,“我今个儿,在这里说明白了,以后再不重复。我哥齐恒之从未和别家有过婚约,自始至终,婚事是我祖母敲定的,定的就是姜府大小姐。其他人若是再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别怪我齐府不给面子。” 一番话,铿锵有力,其她千金再不敢发声。齐大小姐雷厉风行的爽利性子是在千金们的圈子里有名的,众人连忙转移话题,谈论胭脂水粉去了。 张小姐也是满脸尴尬外加不知所措,她也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千金夺走了自己的表哥,如今有了这么一出,赶紧走开了。 ☆、玉贞有孕 静娴冲着齐敏之莞尔一笑,敏之也含笑点头。 静姝对这个齐大小姐印象又好了许多,相信娴姐姐嫁进国公府,这个小姑子肯定是好相处的,除了那个糊里糊涂的婆婆。 冬日的宫廷宴会实在无聊,无非是听听百无聊赖的丝竹袅袅之音,要么就是各路臣子拍一番马屁,该送礼的送礼。这菜肴摆上来都是冷的了。静姝忍不住要打哈欠,静娴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这么重要的场合,打起精神来。” “嗯,我知道了。娴姐姐,你有没有看到齐恒之?” “说什么呢。不许说。”静娴白了她一眼。 “娴姐姐是不好意思了吧?没关系,我替你看看。”静姝大胆朝对面的官员席位瞄去,果然对面第三排看见了穿着银白色袍子的齐恒之,面如冠玉,目视前方。 “娴姐姐,我瞧见了,你要不要也瞧瞧?” “不理你了。”静娴红着脸低头。 “你呀,未眠淘气了些。”魏玉贞笑着说。 “嘿嘿,这里无趣得紧,我跟娴姐姐闹着玩呢。” 大年初一过完,各个府邸就开始走亲访友。 静姝多了一个外祖家就是魏国公府,加之魏国公夫人因上次龙泉寺事件对她印象不错,于是对这个比自己女儿小不了多少的外孙女更好了。 初二,姜正勋陪魏玉贞带着姜静姝、姜承业和静嫣然回到魏国公府拜年。 “来来,都是好孩子,不必拘礼了。这是承业吧,来外祖母抱抱。”魏国公夫人一把接过姜承业。 “外祖母好。”姜承业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道。 “哎。好乖,嘴巴又甜,长得还俊。” “两个姑娘,过年都十三了吧。” “回外祖母,正是。”静姝、嫣然二人齐声道。 “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外祖家,常来常往。且放心,你们的婚事,我也会放在心上。” “谢外祖母挂怀。” “母亲,说什么呐,现在还小,再观望两年。”魏玉贞道,“她们都不好意思了,头都快低到土里去了。” 大家一阵笑。 魏国公府,四房人口住在一起,甚是热闹。静姝见了许多亲戚,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人都忘记叫啥了,表哥表嫂什么的一大堆。此刻,静姝觉得以后若能找一户人口简单的夫家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姜嫣然今日文文静静,尤似一朵娇娇柔柔的梨花,笑得也恰到好处,时不时挽着静姝的手,好似她两关系有多好一样。她用心记住每一个“亲戚”,尤其是青年俊杰,说不定以后自己能嫁进来呢。 静姝对嫣然别有用心的热络,倒没有推拒,要知道今世的朱文博还没出场呢,她倒要看看,今世把朱文博和姜嫣然凑在一起,她两能不能白头到老,两个同样自私又虚荣心强的人,这种结合甚是有趣。 “姐姐,你笑什么?”嫣然问。 “哦,没什么,就觉得魏国公府特别好,对我们两个也好,我就放心了。”静姝道。 “嗯,毕竟我们都不是母亲亲生的,她们的态度如此关切,我也很开心。” “嘘,以后这话再不要说了。什么亲生不亲生的,母亲对我们照料得很好,不缺吃穿的。要是传出去,可不好。” “嗯,我知道了。” 静姝和嫣然四处逛着,魏玉贞却在和魏国公夫人说私房话。 “怎么样?姜正勋对你可好?” “嗯,挺好的,内院事都归我管,也没再纳什么小妾通房。” “你还没消息?过门都半年了吧。” “哎呀,母亲,我都有三个孩子了,不急。” “怎么不急?那三个是你亲生的?静姝这孩子,我是喜欢的,人聪明对你也好,承业还小,一直带着就跟亲生的一样,而且小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你膝下就一个儿子到底单薄了些,早些怀上一个孩子更保险,我也放心。” “这事不能强求,时机到了,自然就有了。况且静姝也不错,我两的相处更像姐妹。” “那另一个呢,那个叫嫣然的姑娘,还不知道她姨娘去了吧,若是知道,估计要恨死姜府的人。还是要做另一方面的打算,多少世家都是从后院开始乱的。” “娘,我知道。您放心,我的后院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第19节 “我多说几句,就嫌了。对了,等你怀孕了,这通房之事,还是要提一提的,不管你婆婆或者夫君同意不同意,总是要过这一关的。”魏国公夫人拍拍魏玉贞的手。 “嗯,我知道。”魏玉贞点点头。 午膳摆在西暖阁,那里还有暖房特意培植的牡丹花,暖房外边是梅花。膳食的香味夹杂着花香,大家欢喜地吃着。 魏玉贞夹起一片清蒸鲈鱼,这是她最爱的一道菜,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呕起酸水来。 “太太,怎么了?”荔枝轻拍着她的背。 “快去请府医。”魏国公夫人道。 “该是好消息吧,太太的月信迟了七八天了。”春桃低声向魏国公夫人道。 “要是真的,就是大喜事,你们都早点回府。” 不一会儿,魏国公府里的府医就到了,老郎中顺手搭脉,一边捋着自己的白胡须,随即笑道,“恭喜各位主子了,姜太太是有孕了,一月余。老夫这就开一剂安胎方子。” “来,今个儿都有赏。”魏国公夫人喜笑颜开。 众人纷纷恭喜。姜嫣然面上笑着,心里却开始担心了,自己本来就是半个透明人,这会二房主母又快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哪里有自己的地方。 用过午膳,姜正勋就带着妻儿回姜府了。 “来,小心,我抱你上去。”姜正勋打横抱起魏玉贞上了马车。 “你干什么呢,在女儿们面前,我多丢人。” “没事,两个女儿都很懂事。”姜正勋无所谓地笑笑,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妻子,人美又温柔,对自己的子女也是发自真心得喜爱。 看着父亲和母亲恩恩爱爱的样子,姜嫣然心里不太舒服,她和静姝在同一辆马车上。 “父亲和母亲可真恩爱啊。”姜嫣然率先开了话头。 “嗯,对,这样就叫伉俪情深,可是,若是和小妾恩爱,就没有这种说法了。”静姝道。 姜嫣然一愣,这什么意思,是说父亲以前和邱姨娘恩爱就不行? “姐姐说得是。只盼我们姐们两以后都能找到如意郎君。”姜嫣然压下心头不快,柔柔道。 “妹妹放心,我猜妹妹以后的夫君必定才高八斗温润如玉。”静姝挑衅一笑。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此后,二人无话,一路沉默,姜嫣然觉得这个姜静姝看着温和没什么架子,有时候却阴森森的,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这种感觉老早就开始有了,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姜嫣然琢磨不透静姝,因而不太敢给她使绊子,总觉得她不简单。 回到姜府,又请姜府的府医确诊了一遍,确实是有孕无疑。 姜老太君大喜,赏下许多珍贵补品,还千叮咛万嘱咐的。 “你不准气她,还有通房什么的也不准有,若是她有个好歹,我不认你这儿子也罢。”姜老太君对姜正勋道。 “母亲且放心,儿子这心里比谁都高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读书人那套红袖添香的臭毛病。若是让我知道哪个丫头爬了你的床,小心我打断她的腿。”姜老太君提高嗓门。 “母亲这样想我,儿子可要难过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二伯夫妻如此和睦,母亲大可放心吧。”三太太笑道,“我们大家都等着四少爷的出生呢。” 众人和乐地说笑着,姜嫣然却高兴不起来。 刚才父亲的一番话,对这个新母亲是满意得很,以前他对姨娘是那么好,那么宠,姨娘出家了,他就续弦了,现在又和别的女人伉俪情深。男人都是如此吗,姜嫣然突然替自己的亲娘感到悲凉。 静姝也笑意吟吟的看着这和乐的一幕,自然眼角余光瞄到了神色勉强的姜嫣然。 “妹妹,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在发呆?” “哦没什么,可能是刚才马车里太颠簸了。”姜嫣然回过神。 “行啦,老二媳妇,回房歇着去,有孕期间别来请安了。”姜老太君道。 “谢过母亲。”魏玉贞仍然福了一福。 众人散去,回自己的院子。 静姝有事没事就会去玉贞的院子,帮着照看自己的弟弟承业,有时还会送些自己手抄的佛经和绣品。 嫣然不甘落于下风,自然也开始抄佛经,绣绣品,各式小衣、鞋面、帽子均有。 “小姐,别绣了,歇息一会吧。”香儿端着一盘蝴蝶酥进来。 “嗯,等我这个绣完。奇怪的很,这个姜静姝的绣功特别好,好似绣了几十年似的,而且她写的字也不像十几岁的姑娘写的,好似有二三十年的功底。连父亲都夸她好几次了。” 确实,姜嫣然的疑虑是正确的,谁让静姝同学开挂了呢,前面一世的功底不是盖的。 ☆、大哥娶亲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阳春三月,静娴举办及笄宴。这次她请的赞者,是唐蓉。 众人正观礼的时候,门口小厮急匆匆来报,“老太君,四王爷来了。” 众人赶忙到二门口接驾。 “微臣/臣妇/臣女/奴婢/奴才见过四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都起吧。本王今日不过随意走走,不想惊扰到你们。” “王爷,请到内堂。”姜老太君道。 “不用,今日是本王救命恩人的亲妹办及笄大礼,这里有根碧玉簪,是本王精心准备的。”楚睿含笑拿出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 身旁的侍卫将盒子递给姜老太君。 “多谢王爷赏赐。”姜老太君笑着双手接过。 “谢王爷赏赐。”静娴有些受宠若惊,赶忙福了福。 “本王在这后院,你们怕是也不自在,这样吧,承祖,你陪我一会如何?” “微臣之幸。”姜承祖带着楚睿去了前院书房,大老爷二老爷也跟着去了。 后院的女眷们才送了口气,大家纷纷窃窃私语。 “四王爷,好年轻。” “嗯,确实,温润如玉的样子。” “没想到,四王爷会到这里。” 姜静姝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唐蓉,她低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耳根子微微发红。 静娴也是知趣的,这楚睿当然不是来看自己的,自己都定亲了,肯定是看唐蓉来了。 接下来的午宴,唐蓉就微微有些不自在了。 “娴儿,我先回府了,最近天气变化大,我好像感染了风寒。” “蓉姐儿,你要保重身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会有好亲事等你的。” “嗯,我知道。你也保重。” “我现在在府里绣嫁妆,你记得经常来看我。”静娴有些舍不得这个闺中密友。 “嗯,好。”唐蓉莲步轻移离开了宴席。 “哎,唐二小姐也是可怜,好好的亲事居然没了。”潘雨薇又感慨。 “人各有命,由此看来,并不是声名远播就能嫁得好。”淳郡王府的嫡小姐楚玉接话。 这个楚玉,静姝是知道的,前世嫁给了定国公府的世子,算是如愿以偿。楚小姐其实老早就有意于定国公世子,无奈他与唐蓉有婚约,因而对唐蓉有些容不下,这下退婚了,楚玉正好捡个便宜。 只是楚玉的这句话,让同为京城双姝之一的潘二小姐潘雨柔听起来也十分刺耳,什么叫并不是声名远播就能嫁得好,讽刺谁? “楚小姐,这番话好没道理,声名远播和嫁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潘雨柔直接问。 “潘二小姐何故如此较真?我不过随便那么一说而已,况且又没说道潘二小姐您。您的终身大事,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 “楚小姐,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是酸溜溜的味道,难不成每天都喝醋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辩驳开了。 “行了,这是在姜府,二妹姑且忍忍。”潘大小姐拉拉妹妹的袖子。 “哎,罢了,今个儿都没心情了。”楚玉放下纯银筷子,转而向静娴福了福,“不好意思,娴妹妹,我府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楚小姐请便,今日多有怠慢,来日再聚。”静娴笑道。 “哪里,你这里挺好的,就是碰到些不知所谓的人。”楚玉翩翩然得也离开了。 “呵,不就是个没落王府的最小嫡出女嘛,搞得跟个公主似的。”潘雨柔今日也难得说起了难听话,要知道平时她都是端着才女的架子,能当好人就当好人的。 “好了,你今日说的话,委实也难听了些。我回府之后定要向母亲告你的状。”潘雨辰教训道。 “知道了,大姐。” 而唐蓉早早离席就是想避开楚睿,免得众目睽睽之下,被旁人看出什么来。 她坐在马车上,心思悠转,不曾主意外面的情况。 马车骤然停下,四王爷楚睿掀开帘子,坐在她面前。 唐蓉有些错愕,“殿下?你。”她看看窗外,是在郊外,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府邸。 “蓉儿,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是不是怪我搅黄了你的亲事?”楚睿的目光直逼她的双眼。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即使被退了亲,我家还会再给我寻一门好亲事的。” “没关系,我说过,我会迎你进门。” “我不想与人为妾,哪怕是皇家的妾。”唐蓉忍不住落泪了。 美人垂泪,尤其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楚睿急了,拿出帕子轻轻帮她擦着,“你要信我,我只爱你一人。有些东西现在给不了你,以后一定会给你。” 楚睿哄完唐蓉,便让马夫绕路回唐府了,自己也由另一条路回到义王府。 五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姜府大少爷姜承祖正式迎娶镇国公府三小姐陶如清。 拜完天地以后,众夫人小姐都到洞房里看掀开盖头的新娘子去了。 第20节 “哟,姜大少奶奶好相貌。”三太太率先开口。 众夫人一阵夸奖声不绝于耳。 姜承祖看看眼前这个美美的新娘子,心下欢喜。 静姝看了看这位新嫂子,很安静很温柔的样子,眉眼低垂,略带羞涩。 “来看看你的三个小姑子。喏,这个是嫡亲小姑子,静娴。”三太太把静娴推到新娘子面前。 “给嫂子请安。”静娴今日也调皮一回。 陶如清连忙福了一福,还礼。 “我也给嫂子请安。”静姝也福了福。 嫣然也跟着行礼,“请嫂子安。” “好啦,你们这样客气,新嫂子都不敢说话了。不许闹。”姜老太君看着这个长孙媳妇自然是喜欢的。 “我们府里的姑嫂婆子都是和蔼可亲的,你不必拘礼,这府里打今个儿起就是你家,怎么舒坦怎么过。” “母亲又偏心了吧,怎么儿媳当初嫁进来的时候,您没这么说过?”三太太道。 “确实,儿媳嫁进来时,母亲也没这么说过。”魏贞贤笑着帮腔。 “我平时可都是一碗水端平得疼着你们,现如今到挤兑起我这个老婆子来了。”姜老太君佯装生气,嘴角却笑得弯弯的。 在洞房里陪陪新娘子,然后就去宴席上了。 酒足饭饱,静姝到后花园里逛逛,却见四王爷溜进了假山里。静姝心下摇头,这个四王爷未免太急色了些,这里毕竟是姜府,人来人往的,也不怕被人撞破。 刚想迈着步子过去,却看见假山后,有一抹裙角闪过。静姝没有过去,而是就近掩藏在桃花树后。 过了约莫半盏茶,四王爷楚睿从里面出来了,静姝仔细观察了,还好,衣冠楚楚并无不妥。 接着唐蓉也从里面出来了,衣裳鬓发都没乱,静姝悄悄舒出口气。待二人都离开后,假山后的人出来了,竟是潘雨薇。 她径直向前院女眷休息的厢房走过去。静姝皱眉,这个潘雨薇一向心术不正,嘴巴也大得很,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静姝也匆匆回到女眷宴席的地方,只见静娴唐蓉一处说说笑笑,潘雨薇也在一边和姜嫣然说着悄悄话。 静姝坐到唐蓉身边。 “你去哪了?消食要逛那么久?”静娴问。 “嗯,吃太多。”静姝笑笑。 静姝拿起唐蓉的手,在她掌心写字:假山之事,潘雨薇见。 唐蓉细细感受着掌心里的字,心里一惊。 “你干嘛呢,蓉姐的手好玩吗?”静娴道。 “嗯,我在帮蓉姐姐算命,将来必成大器啊。”静姝贼嘻嘻道。 唐蓉马上镇定下来,莞尔一笑,“谢谢,我知道了。” “你这个小调皮,给我也算算。”静娴伸出手。 “嗯,让我姝半仙瞧瞧。姜大小姐的命相上来看,将来是位国公夫人。” “小鬼头,净说好话。”静娴点点她的额头。 “且看十年以后,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潘雨薇也小声和姜嫣然分享着自己刚才的见闻。 “雨薇,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我看得真真的。想不到啊,平时一副才女的样子,原来暗地勾搭上王爷了。” “雨薇,这可不能乱说。” “我知道,也就你一个知道而已。我明白你是个嘴风紧的。” “雨薇,我们什么时候出府一聚吧。整天在这个府里,我都快早亡了。” “嗯,好啊,我父亲反正疼我,即使嫡母反对,我也能出来玩儿。” “那三天后巳时二刻,我们在天香楼见吧,听说那里的菜色不错。” 三天后,两人在天香楼的包厢里小聚,点了几个招牌小菜和点心。未时三刻一到,潘雨薇就回府了,姜嫣然坐着马车也准备离去。 马车未动,一个蒙面的女人坐了上来。 “大胆,随意出入官家家眷的马车,下去。香儿。香儿。” “三小姐,不必惊慌,香儿在外面守着。”蒙面女人道。 “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姜嫣然的改变 “三小姐,是我。”蒙面女人拉下面罩。 这是一张被烧伤的脸,上面一部分还能看,但是下面一部分已经疤痕满满,并且斑痕增生严重,显得狰狞恐怖。 “三小姐,仔细看看,真不认识我了?” 姜嫣然仔细瞧了瞧,从惊愕之中回神过来,“你,你是银屏?” “三小姐,好记性。” “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银屏轻松一笑,“那就说来话长了。那天,邱姨娘被几个婆子捆起来弄出府,我和院子里一干下人,又被管家卖到人牙子手里。我呢,很不巧居然被卖去了青楼,逼不得已做起皮肉生意,可是好人还是有的,一个商人看中我,纳我做了外室,我还帮着他筹谋生意,替他出了不少主意。因此即使他的夫人烧伤我的脸,他还是敬重于我。” 姜嫣然皱眉,“所以你根本没有跟着我娘一道去姜府老宅?她是一个人被带去那里的?” 银屏嘴角歪笑,“三小姐别再天真了。邱姨娘已经死了。” “不可能,我问过父亲和老太太,他们说只是让姨娘去姜府老宅的家庙出家而已,等我出嫁后还可以再去看她的,还能把她接过来享福。” “三小姐,何必自欺欺人。你我都知道老太太重规矩,邱姨娘先是设计先夫人致其死,又设计不让陶姨娘生育,又设计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不想让她嫁进来。这些事情,老太太都查清楚了,所以才把姨娘身边的李嬷嬷和王嬷嬷都捉去慈荣堂严刑拷问。两个嬷嬷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磨,早已经招得干干净净。邱姨娘当天是被送去庄子上被她们灌了□□药死的。” 姜嫣然呆坐在马车里,眼里两行清泪滑下,“连父亲都骗我。” “三小姐,您都十三了,该是时候长大了,难道您都不想为邱姨娘报仇吗?您看看我,脸都成这样了,依然在努力活下去,为的就是报仇雪恨。姜家这样对我,我迟早要他们还回来。” “你要怎么做?” 银屏温和一笑,只是这笑在狰狞疤痕的映衬下显得极其不协调,“当然是搞垮姜府了。别看这些富贵逼人的官家好似多么高贵,都是从内院里开始乱起来,然后整个府邸都乱套。富不过三代,迟早要亡。三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或者想找我帮忙,尽管来天香楼找我,这里的掌柜就是我家夫君。今个儿我们之间的见面,也要守口如瓶。” 说完这番肺腑之言,银屏就下车了。 回府的路上,姜嫣然想了很多,是了,自己是该坚强起来,这世上已经没人真心为自己打算了,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小姐,银屏跟你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蒙面?”香儿忍不住问。 “她的脸毁了,今日特意告诉我,姨娘已经死了。” 香儿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只剩我们在姜府里相依为命了,以后要万分小心,免得一不小心丧命。” “是,小姐。您也别想太多,再怎么着,您也是府上的三小姐,千万别怨恨老爷和老太太。” 姜嫣然冷笑一声,“呵,我哪敢怨恨。”心里却早已百转千回,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五月底的时候,齐国公府来人抬姜静娴的嫁妆,一些大的物件要早早抬过去,还要造册登记,仔细核对。 “娴姐姐,真是舍不得你,以后你离我这么远,我要找你唠唠嗑还真不容易。”静姝拉着她的手。 “我允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那可不行,到时姐夫都该嫌我烦了。” “娴姐儿出嫁了,那她先前管的事,就由姝儿管吧,都十三了,再不学着管可就来不及了。”姜老太太发话。 “啊?我还想继续逍遥过日子呢。”静姝有些舍不得米虫般的好日子。 “以姝儿这聪明劲,学起来肯定快。”魏玉贞道。 “母亲,我正打算让儿媳妇接管中馈,正好让静姝从旁协助?”大太太道。 “是这个理。对了,嫣然也一起学,以后嫁去别府。总归是要接触这管家之道的。”姜老太太看向姜嫣然。 “孙女谢祖母提点。”姜嫣然正在发呆,冷不丁儿被点名。 “那就这么定了,明个儿起,中馈就由长孙媳妇打理,姝儿和嫣然从旁协助。”姜老太太道。 六月十八,宜祭祀,宜嫁娶。 大清早的鞭炮声和锣鼓声不绝于耳。 此时,姜静娴已经上了了妆,在房里等着新郎来接。 大太太哭的鼻头红肿,静娴拉着她的手,“母亲,莫要伤感,以后会常常回来看您的。” “说什么傻话,哪有出嫁的儿媳妇天天回娘家的,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到了那里好好孝顺公婆,还有齐老太君。你是长孙媳妇上头两层婆婆,都要小心翼翼不可怠慢。只要规矩不错,没人会挑你的不是。” “知道了,娘,您昨晚都说过了。” “再让我好好看看,等会就出阁了。”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前头的客人还招呼不招呼了?”门口响起大老爷的声音。 “来了。”大太太洗了把脸,才掀帘出去。 “娴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你一定要收下。”静姝拿出一盒东珠,颗颗晶莹饱满,泛着乳白色的光芒。 “这么贵重,你自己留着吧,我爹爹是皇商,什么都不缺。”静娴体贴得拒收。 “不碍事的。你拿着吧,姐妹一场,知道你不缺什么,这东珠不错,可以串成项链、手链都随你。”静姝把盒子递给了静娴的大丫头霜枝。 “行,等你嫁的时候,我给你弄个大添箱。保管让你婆家惊讶。”静娴摸摸她的脸。 “真的?那我不客气了,先谢过。我就担心娴姐姐你这性子太好说话,将来被人欺负。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打上门去。” “就你这小身板,算了吧。”静娴笑道,“我也算正头夫人,谁敢欺负我。” 第21节 门外一阵喧闹,有人嚷嚷,“新郎来啦,快来堵门。” 众人哄笑着堵住闺房的门。 “各位奶奶,姐姐们,府上的门也太多了吧,刚过了大门、二门、这会还有院门,闺房门。饶了我们大爷吧。”一个齐恒之的贴身小厮如实说道。 “不把红包扔进来,休想我们开门。”霜枝朝外面喊。 “行行,都是姑奶奶。” 一个个红包都塞进来,大家去哄抢。 “不行,还要吟诗作对才让进。”魏玉贞挺着大肚子,也来热闹热闹。 一番拖延之后,吉时到,终是开门,让齐恒之进来接走了静娴。 静娴来到大堂,和祖母、父母亲等长辈告别,然后由着姜承祖背上后背。 一路上,姜承祖也在叮嘱,“恒之是个稳重的,把你交给他照顾我放心。你安下心来,我们姜府一直在你身后。” 静娴“嗯”了一声,悄悄用手拭去一滴即将滑落的喜悦泪水。 三朝回门,齐恒之和静娴一同回姜府。 宴席上,静娴满脸甜蜜笑容,略带羞涩,想是过得不错。长辈们问的问题,她都一一答了。 “娴姐姐,成亲是件特高兴的事儿吧?姐夫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静姝说道,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女眷们听个清楚。 大家一阵笑,姜老太太道,“再过两年,你也要出阁,到时候你就懂了。” 气氛融洽,姜嫣然很是羡慕静娴,暗自下定决心,誓要钓个金龟婿。 七月八月这两个月也没什么大事,京城盛传的八卦就是长平侯府唐府二小姐唐蓉,本来被人提亲说好了一门亲事,可是那户人家后来悔婚说是八字不合。 唐蓉就去寺庙斋戒数日,谁知碰到几个醉酒闹事的歹人,好在四王爷陪家眷进香正好路过就出手相救了。 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被一个男人救了,不嫁也得嫁了。尽管是四王爷,也不能耍赖不是?据说四王爷第二日便亲自上唐府说亲,长平侯老爷都受宠若惊。 于是,九月,各路达官贵人又参加了一次婚宴,就是四王爷纳侧妃。 和唐蓉关系不错的静娴和静姝也去了。 这宴席真是热闹,定国公世子郑远帆也在,而曾经和他斗殴的镇远侯府的大少爷蒋元泽也在。为避免二人再起冲突,他们的位置远得很。 郑远帆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自己的心上人嫁给别人,他怎么会高兴?而且心上人和四王爷的事,自己也有所耳闻,人家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算什么。 “哎,你们说,四王妃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潘雨薇兴致勃勃,好像是来看热闹的。 “我猜是假高兴,哪个正妻愿意高高兴兴给自己心爱的夫君纳妾。”只有姜嫣然愿意配合她的话题。 “也是。” 静姝看了看满面笑意跟各位上了年纪的贵夫人交谈的四王妃,精致的妆容,雍容华贵王妃正服,却透着淡淡的疲惫。这种疲惫就跟前世的自己所感受的一样,也许,一段不和谐的婚姻里,女人都是疲惫的。 四王妃,闺名蒋元娇,镇远侯府嫡长女,有二位叔叔镇守边关,府里的老父亲曾是大将军,后来因战功被封镇远侯,还有一个弟弟蒋元泽,正是因喝醉酒道出唐蓉和四王爷之事,被定国公世子割下耳朵的那位。 喜宴散去,众人都纷纷回到自己府中。 姜嫣然路过花园,却见陶姨娘在纳凉,便过去打个招呼。 “陶姨娘,这里蚊虫较多,不宜久呆。” “多谢三小姐关心。义王纳侧妃的酒席,这么早散了?” “嗯,是啊,办得好隆重。虽然不是正妻,但确是侧妃,也不错了。将来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可不就是飞黄腾达?” “确实。有儿女的妾侍和没有的,大不一样。”陶姨娘摇着团扇。 “陶姨娘,你也要抓紧了。”姜嫣然走过陶姨娘身旁,轻轻说了这句,好像没事人似得走远了。 许久以后,陶姨娘自言自语,“会的。” ☆、邀宠 四王妃独坐镜前梳理着自己的秀发。 蒋嬷嬷提醒道,“王妃,歇了吧,天色已晚。” “嬷嬷,我是不是老了?丑了?”蒋元娇略带忧伤道。 “哪里,王妃的容貌在几位皇室媳妇里,最为出众。” “那为什么,他的目光从来不在我身上,总是要带回一两个侍妾来?” “王妃,您何须跟那些人置气,不过是些玩意而已,哪怕是王爷的妾,也终归是妾,无论谁,只要犯了这王府里的规矩,您都可以处理。” “我看,这位侧妃不简单,他想法设法弄进府来,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这可不一定,您看曹侍妾刚进来的时候也春风得意一阵子,现在呢,王爷一个月都不去一回。王妃放宽心,调理好身子,早日怀上一个小世子才好。” “说起这个唐侧妃,我那弟弟都是因为她,才少了一只耳朵。” “王妃,这没影的事,不可再说了。” “嬷嬷别安慰我了。我弟弟怎么可能对我撒谎,即使他喝醉了也不可能看错人,撞破王爷和那贱人私会,结果转头又碰到定国公世子爷,开玩笑说了两句就被割下耳朵,未免太倒霉了些。” “王妃,您要把目光放长远。少爷现下是少了一只耳朵,但是脸上没事,终究还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他的亲事不用急。何况,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万一,王爷登上那位置,您就是后宫第一人,您的弟弟自然身价更胜现在。所以,放宽心。” 想到这里,蒋元娇才稍稍舒服了些,尽管不知道这个梦想会不会实现,皇后娘娘这个位置还真是诱惑十足,若是成真,自己就能母仪天下。且让那几个小妾蹦跶一阵子,到时候一一除去。 在蒋嬷嬷的服侍下,蒋元娇睡上雕刻着鹓雏展翅的浮雕红木拔步床,蒋嬷嬷轻手轻脚熄灯退下。 今个儿,四王爷的纳侧妃宴散去之后,几个大臣又相约去城东的春风阁看热闹,其实也就是看看那些人一掷千金买花魁一笑而已。 礼部曹尚书曾经提拔过姜正勋,硬要拉他去喝两杯,姜正勋便硬着头皮去了。 回府时,已经是亥时二刻了。 贴身小厮姜忠正一手提灯,一手扶着蒋正勋。 经过花园时,旁边走出两人,是陶姨娘和她的丫头蕊儿。 “请老爷安,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 “回陶姨娘,是应酬晚了,才回来。” 姜正勋的头晕晕乎乎,却还是认识陶姨娘的,“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天气闷热,在园子里走走消消暑气。”陶姨娘柔柔道,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姜正勋觉得今天可能是喝多了,身上特别热,一阵微风拂过,尤其显得陶姨娘身上的味道好闻,就是那种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并且吞下去的感觉。 姜正勋燥热地松了松领口,伸出手搂住陶姨娘的细腰,“那就去你院里醒酒吧。” “嗯。”陶姨娘扶着姜正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见状,姜忠只能去二太太院里如实禀报。 “老爷回来了?” “额。太太,老爷回府恰好遇上陶姨娘便去了陶姨娘的院子。” 魏玉贞有一丝笑容凝固,很快回复正常,“那也好,今个儿老爷喝酒了吗?” “老爷喝醉了。” “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午歇息吧,明个儿提醒老爷起来,还要上朝呢。” “是,太太,奴才告退。”姜忠退下了,但是心里在打鼓,自己居然眼睁睁看着老爷被姨娘劫走了。 “太太,莫气,您现在怀着身子,都七个月了。明个儿,老奴端一碗避子汤去就成。” “嗯。服侍我歇下吧。” 而姜正勋,到了陶姨娘的闺房,就一把把人抱上床,火急火燎的褪去二人的衣物。魏玉贞怀孕碰不得,他早已憋得久了。今夜在陶姨娘的床上体会了一把年轻时的放浪,感觉自己精神奕奕,眼前的这个陶姨娘也很会伺候男人,跟以前温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放得很开,妩媚动人热情如火,让老姜动情不已。 天未亮,姜忠的声音就响起,“老爷,该起了。” “嗯。”姜正勋应了一声,伸出手按按太阳穴,昨个儿是喝酒太多,头痛得很。 一双柔荑抚摸着他的双侧太阳穴,“这样按按,会不会好些?” 姜正勋捉住她的手,“怎么是你?” “老爷,您昨夜说要来我这醒酒的,然后。”陶姨娘没再说下去,眼睛也垂了下去。 看着她的睫毛扑闪扑闪,姜正勋抚上她的脸,“我想起来了,是在花园偶然遇到你。伺候我起来吧。” 陶姨娘伺候他穿官袍,他细细打量着她,虽然比正妻大了几岁,却保养得宜,昨晚那一番彻骨缠绵的销魂滋味,确实不一样。他突然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哎呀,老爷,干嘛呢。” “哈哈哈哈。”姜正勋爽朗笑着,“喜欢我来吗?” 陶姨娘低头,害羞得笑。 他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就转身大步离开,正经事上朝要紧。 下朝之后,姜忠提醒姜正勋,“爷,要不是去太太那里用早膳?昨夜,太太等您到很晚才睡的。” “你昨夜报我睡在哪里的?” “小的当然是实话实说。” “什么?笨蛋,你难道不会说老爷我歇息在书房吗?”姜正勋踹了一下他。 “哎哟,老爷,还是别扯谎的好,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非打折小的的腿不可。” “你说了之后,太太是什么表情?” “还是笑吟吟的。”姜忠道,其实他哪里敢看太太什么表情,胡乱一说而已。 “那就好。我们现在去太太房里。” 姜正勋来到魏玉贞的闺房,见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清粥小菜糕点。 “老爷,饿坏了吧,快坐下。” “我昨夜未归,你该早点睡,眼睛下边都熬出青色来了。”姜正勋摸着她的脸。 姜二老爷这人吧,本性不坏,就是多情,经不住女人撩,怜香惜玉是他的本色。 第22节 “老爷安心,肚子里的孩子乖巧得很。妾身身子重,不能服侍老爷,不如老爷今个儿还去陶姨娘那里歇息吧。母亲那里,妾身去说。”魏玉贞轻轻柔柔说着,眼光真诚。 “我的宝贝妻,得你如此,我何其幸。”姜正勋握住她的手,“不去了,我还是睡书房吧。” “老爷自己定夺就好。”魏玉贞按下不提,替姜正勋布菜。 而魏嬷嬷则是带领两个婆子,端着一碗避子汤到陶姨娘院子里。 “太太有赏,请陶姨娘喝下。” “这是?” “避子汤。” 陶姨娘端起药碗,“咕咚股东”喝个精光,喝完对着魏嬷嬷璀然一笑,“喝完了。” 魏嬷嬷倒是有些诧异,表面却笑道,“陶姨娘真是个通透的秒人儿。”然后带着空碗离开了。 陶姨娘赶紧蹿到净房,把手指伸到食道口抠了几下,刚才喝下去的并着早上用的早膳一起呕了个干净。 “姨娘,没事吧。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蕊儿拍着她的背。 “想要孩子,就必须逃过避子汤。”陶姨娘坐下来,喝了口茶。 姜正勋用完早膳就回书房了。 “太太,避子汤她喝下去了,动作干脆利落。”魏嬷嬷道。 “嗯,反正若是再侍寝,再让她喝。” “太太,等你生产完,找个由头把她发落出去吧。趁着老爷醉酒,敢去半路截糊,胆子不小,心机也有。原来还当她是个老实的呢。” 魏玉贞轻松一笑,“聪明劲是有点,只可惜还是没搞清楚男人。随她吧,翻不出花样,就算生下一儿半女也是在我手上的。嬷嬷放心,我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安心养胎。” “太太如此通透,老奴也就安心了。” 玉清院里,静姝正在绣一个小小的虎头帽。 “小姐,老爷昨晚没回正院。”米儿道。 “父亲在外头留宿?” 米儿摇摇头,“在陶姨娘院子里。” “哦?新鲜。陶姨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咯?” 静姝想到前世的陶姨娘被邱姨娘压得死死的,难道这世要崛起了? “父亲怎么会想到去那?” “听说老爷回府,经过花园偶遇了陶姨娘。” 静姝点点头,这陶姨娘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以前以为她老是木讷,现在看来也是个藏得深的。 慈蓉堂的老太太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避子汤可喝了?” “二太太身边的人一早就送过去了。” “嗯,那就好。”姜老太太左手一颗颗拨弄着佛珠,“玉贞怀相还好吧?有没有因为昨晚的事不高兴?” “听魏嬷嬷说还不错,肚子里的小少爷乖巧安静。” “都盯着点,别再出岔子。” 这天晚上,姜正勋果然就睡在了书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姜二老爷望着床顶的帐幔发呆,忽听得窗口“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 他翻身下床,打开窗,却见陶姨娘俏生生立在外头。 ☆、府里府外 “老爷,婢妾给您做了宵夜,一碗百合绿豆汤。”陶姨娘往旁边看了看,“书房,进不来,婢妾从窗口递给您吧。” 接过蕊儿递过来的甜汤,陶姨娘伸进窗口。 “莲儿有心了。”姜正勋接过这碗甜汤,顺势握住陶姨娘的手,“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回去吧。” “嗯。”陶姨娘点点头,转身离去,却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满是不舍的情义,姜正勋心下会意,这个女人是真喜欢自己,竟一刻都离不得。 陶姨娘只着一件肚兜,便躺到床上去了,背朝外边睡着,她沮丧地想,今晚老爷怕是不会来了。 夜里一点都不凉快,吹来的也是热风。 姜正勋这个平时衣冠楚楚的三品大员,竟然也会爬窗。他从窗口轻轻爬进来,看见的就是这白嫩滑腻的背,两条细细的红绳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陶姨娘只觉得背后有一具热热的肉体紧紧抱住自己,差点惊呼出声。 “别怕,是老爷我。” “老爷,别闹,还是睡回您的书房去吧。”陶姨娘心里狂喜,却还是在面上推脱着。 “真的?那老爷我走了。”姜正勋贴在她的耳边,说完舔了舔她的耳垂。 “舍不得你走。”陶姨娘翻身抱住他,抬头看着他。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回,姜正勋觉得偶尔偷情还真是刺激。陶姨娘的房里自然是被翻红浪,别有一番夏日热情滋味儿。 事毕,大汗淋漓的二人抱在一起,姜正勋在她脸上猛亲两下,“早点睡,老爷我现在就得走。” “老爷,小心。” 姜正勋玩了一回偷香窃美,觉得此事还真挺有意思,又偷偷溜回了书房。 第二天,仍旧神采奕奕上朝去。只是白天困倦得很,于是用完午膳就休憩一会儿,不然晚上哪有体力。 未时正,姜嫣然午睡醒来,香儿递上一封信。 “是雨薇的来信?” “小姐,是银屏送来的。” 姜嫣然拆开信看了看,约在三日之后,天香楼见。 大凡府邸千金出门甚好,老是出门是要被诟病的。 “我们就假装是出门买笔墨纸砚,然后到了午时就去天香楼。” 这日早晨,嫣然特地给魏玉贞请安。 “请母亲安,这几日可还好,如今身子越发重了,要尤其注意。”姜嫣然福了福身子,关心地问。 “挺好的,肚子里的孩子一点都不闹腾。你今个儿怎么又过来了?我说过的额,你们每逢初一十五来就成。” “母亲,我给未出世的弟弟做了一双小袜子。” 魏嬷嬷接过小棉袜子,递给魏玉贞。 “这绣功真好,绣了好久吧,你们两姐妹老给我送绣品,我这都快放不下了。” “母亲谬赞了,我的绣功比起姐姐来差得远了,还得再练练。再说,给弟弟妹妹绣点东西,我心里也欢喜。” “三小姐真是个体贴周到的。”魏嬷嬷夸道。 姜嫣然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今个儿我想出门一趟,买些多宝阁的笔墨纸砚。” “我当什么大事呢,看你不好意思的样子,去吧,银两够不够?嬷嬷,拿些银两出来。” “够用,谢谢母亲。” “客气什么,拿去吧。”魏玉贞拿出盒子里的一小锭碎银子递给她。 “谢谢母亲。”姜嫣然一看是十两。 请安之后,姜嫣然就出府了。 “太太,三小姐倒是挺太平的。”魏嬷嬷道。 “确实。我们魏府的三房四房里的庶出子女哪有这么太平的。说到底,只要不贪心,安稳度日,府里自然一切备妥,说门好亲再配上好嫁妆,让她们风光大嫁。可是总有些脑子不清楚的,非要和嫡出的去争去抢。” “太太,所言极是。” “老爷,这三天歇在哪里?” “据说是书房。” “没去陶姨娘那里?” “没有。不过,陶姨娘倒是有送甜汤去,总共送了两次。” “随她吧。若是侍寝,必要送去避子汤,若是没有,那便罢了。” 姜嫣然到了天香楼的天字一号包房,银屏已经坐在里面了。 “三小姐,别来无恙啊。” “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如果你们府里以后又多出一个侍妾,还请三小姐暗中帮衬些。” 姜嫣然眼珠转了转,“我父亲又要纳妾?你到底想怎么搞垮姜府,我不管,可是我父亲对我还是不错的。” “三小姐放心,不是二老爷,是三老爷,也许过一阵子三老爷就会纳妾。” “估计没那么容易,我那小婶婶可是厉害得很,你应该很清楚。” 银屏神秘一笑,脸上的伤疤显得狰狞可怖,“不妨事,你且看着,自有一场场好戏。” 姜嫣然回府,她心里不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银屏,但是想到自己亲娘的死,又坚定了看姜府好戏的决心。 此时,慈荣堂里,甚是热闹。 “你倒是说说怎么会病的?”老太太皱眉问。 “大小姐天天早上天不亮就去伺候齐大太太梳洗打扮,用早膳。若是齐大太太有吩咐,即使午膳、晚膳也要去伺候。有时还要,还要。”回话的是静娴的陪嫁二等丫头若春。 “还要怎样,如实说来。” “还要给齐大太太捏肩、捶腿,有次还被吩咐去大厨房烧菜。大小姐哪会烧菜,奴婢们几个想帮手,她们还不让,那次闹得好难看。但是事后,齐大太太更喜欢磋磨大小姐了。” “岂有此理,把我娴儿当丫头使唤了,是不是?”老太太怒拍桌子。 第23节 “那齐老太君知道吗?齐恒之知道吗?”大太太着急问。 “齐老太君知道后,说过一回。”若春小心翼翼看了几位夫人,“其实,齐老太君只知道早晚请安,厨房烧菜那事,其他的也不知道。大小姐不让说。至于齐大公子也是只知道一部分。” “大小姐如今病了两天,齐大太太好像有些怕了,突然关心得不得了,几位贴身伺候的姐姐被她们牢牢盯着离不开府里,奴婢偷溜着跑回来的。” “母亲,儿媳想要亲自去一趟齐国公府。”大太太急得眼眶微红。 “当然要去。对了,还有什么事,给我说齐全咯,等会我也好去问个明白。” 姜老太君厉声道。 “还有就是,齐大太太接了娘家哥哥的女儿,张大小姐住进府里,好像是长住。听说张大小姐曾经是齐大太太准备说给齐大公子的。还赏了两个容貌俱佳的丫头给齐大公子,不过大公子当夜就给退回去了。” “行了,现在都回去换衣裳,务必打扮得隆重。等会就去齐国公府。”姜老太太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众人已经准备完毕。 “多叫几个婆子、家丁。人多些。”姜老太太吩咐。 “是。”刘嬷嬷向着门口做了个手势。 众太太纷纷上了马车,静姝也上了一辆。 “姐姐,去哪里?”嫣然才刚回府,摸不着头脑。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都穿上了诰命服,好像是去赴宫宴,可是带着这么多婆子家丁又不像。 “娴姐姐病了,我们去探望。”静姝道,“你要一起的话,就赶紧上车。” “嗯。”上车后,嫣然就问,“大嫂子怎么没去?” “大嫂子要留下看府。” “娴姐姐怎么病了?” “哎,还不是被她婆婆磋磨的。以后嫁人家定要嫁个公婆好伺候的,最好是没有公婆的。”静姝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静姝说这番话,是有目地的,因为前世的渣夫君朱文博就是上无父母的,虽然这世还未见着,但是给姜嫣然留个择婿的标准也好。 “我之前有所耳闻,那个齐大太太是属意娘家侄女做儿媳妇的。”姜嫣然道。 “嗯,是。等会我们要好好安慰娴姐姐。” 姜府和齐府同属京城富庶地带,因此很快便到齐府门口。 “老太君,姜老太君带着几位太太小姐看望大少奶奶了。”一个小厮快步跑进来。 “哦,快请。让其他几房人都出来迎。”齐老太君站起,往外走去。 姜老太君毕竟是县主娘娘,品级比她们都高,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今个儿,姜老太太心情不愉,率领三个儿媳妇一路朝里面走,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 到二门子迎接的齐老太君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不像是普通拜访,倒似是打架来了。 “老姐姐,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正巧,我这几日也想找人聊聊。”齐老太君笑着上前福了福。 “呵,我是真心疼你啊,为这齐府鞠躬尽瘁,只是这府里老有不安分的人,是使劲拖累你啊。”姜老太君不客气道。 齐老太君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话意思,恐怕姜家老太太是知道自己那大儿媳磋磨她的长孙女了,特地来算账了。 “请县主娘娘安。”才赶到的五房夫人小姐等齐齐请安。 姜老太太一眼望去,这齐府真是人多,五房住一起,不乱才怪,遂眉头拧得更紧。 “除了齐大太太之外,其他人免礼。” 众人立直在那,只有齐大太太保持半蹲的姿势。 齐府的人当然心知肚明,这姜老太君是为自己孙女出气来了。有一半齐府人心里也暗暗高兴,她们私底下看齐大太太不顺眼,这会正好瞧热闹。 “我这县主娘娘也是经常进宫的,觉得齐大太太这礼行得不够端正,希望以后勤加练习,别丢了堂堂齐国公府的脸。” “谨遵县主娘娘教诲。”齐大太太几乎是极其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的。 ☆、接回府中 “劳烦齐老太君带路,领我去看看静娴。”姜老太太转头对齐老太君道。 “那是自然。” 众人浩浩荡荡来到静娴的房中。 静娴的大丫头霜枝和墨菊看到姜府的人来了大半,又是高兴又是流泪。 “少奶奶,快看谁来了。”霜枝撩开帘子,扶起静娴。 “请祖母安。孙女让各位长辈担心了。”静娴笑了笑,面色有些白。 “我的儿,这是怎么弄的。”大太太拿帕子擦着眼角,赶紧坐到床边。 “母亲别担心,偶感风寒,都快好了。” “好什么好,看这小脸没点血丝,还骗我。” 姜老太太坐到红木太师椅上,把齐家人扫了个遍。 “别打量谁是傻子。我孙女在你们府上做着下人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今个儿来,就是接她回去的。若是我姜家的千金在你们齐家做仆妇,那么这门亲事,我宁可不要。”姜老太太陡然拔高嗓音。 “老姐姐可不能这样,我知道我那大儿媳妇人糊涂做错事,我已经骂过她了,绝不再有下次。况且恒之和静娴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硬是拆散了岂不可惜。 老姐姐看在我的面上,千万别说什么这样的话。”齐老太君态度诚恳。 “老妹啊,不是我这老婆子要做恶人。是你那大儿媳妇不满意我这孙女,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如此,那便随了齐大太太的意思,我把静娴带走,你们想娶谁做大少奶奶就娶谁。” “老姐姐,静娴是我亲自定的孙媳妇,谁敢有异议。老姐姐,信我这回。” “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是你这大儿媳妇不太靠谱。”姜老太太冷笑一声。 齐老太君向齐大太太使了个眼色,齐大太太赶紧站出来指天发誓,“县主娘娘请息怒,过去是臣妇不懂事,只想着新媳妇要磨砺一番,没成想反累得静娴卧病在床,都是我的不是。今后再不会有这等事了。” 姜老太太并未回答,直接看向人群,“哪位是张家大小姐?” 一位身着湖绿色长裙的女子,款款走出福了福,“请县主娘娘安。” 等了许久,未见姜老太太喊起,张文英悄悄抬头望了眼,见姜老太太正眼神凌厉望着自己,遂又低下头去。 “也不知道这规矩是怎么学的,没叫你起,竟还敢抬头看我。你们这样的伪世家千金,要是到宫里,一定是天天被责罚的料。” 这番话颇有讽刺意味,伪世家千金。张文英听在耳里实在不舒服。 “起来吧。我就问问你们齐府,这样一个尚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长住在你们这里是个什么意思?我记得张府并没有家道中落,难道是琢磨着给恒之纳妾?” “老姐姐误会了,他们小夫妻两个刚成亲哪需要纳妾。我这大儿媳妇估计是喜欢娘家侄女所以才叫进府里陪伴的。”齐老太君笑道。 姜老太太并未回答,问起魏玉贞,“玉贞啊,嫡女千金里有人喜欢做妾的吗?” “母亲,儿媳认识的闺阁千金中并没有这样的人,张小姐是随家人刚刚返京的,可能张府的家教不一样吧。”魏玉贞挺着大肚子,坐在椅子上娓娓道来,倒有一股诰命夫人的气质。 张文英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十分后悔,根本不该听姑姑的话住进这齐府里,跟表哥好好相处嫁进来做平妻。八字还没一撇,已经被人羞辱这样。 突然,姜老太太又问姜嫣然,“嫣然,你有想过要做妾吗?” 姜嫣然被猝不及防问道,福了福,“启禀祖母,嫣然虽是庶女,却还是知道宁为寒门妻,不为富贵妾的道理。” 姜老太太点点头,“女子未出嫁前的家教甚是重要,什么时候,我碰到张府的夫人定要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张文英的脸涨得通红,今个儿当着这么多人被下了面子,传出去哪还有什么闺誉可言。 “我还听说齐大太太给恒之送了两个美貌丫头?”姜老太太又问。 “额,这。臣妇怕他们房里伺候的人不够,就送去两个,不过,恒之都退回来了。”齐大太太道。 “我说你这个当婆婆的,未免太爱管房中之事了。成亲才多久就要纳侍妾通房了?嫡长子出生没有?你这个世家宗妇真是让我这个老婆子大开眼界。来人,给我把这个齐大太太绑回府里去。我正想尝尝她烧的菜呢。”姜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得看着她。 “这。老姐姐消消气。我这大儿媳妇也做不来那些事。” “所以啊,做人要以己度人,我们姜府的大小姐也做不来那些事,还请齐大太太担待。”姜老太太慢悠悠道,“最后一件事,如果下次齐大太太再送美貌丫头给我的孙女婿,那我这个老婆子也送几个给齐国公世子爷。礼尚往来可是最基本的为人之道。” 齐大太太快把手中的帕子绞烂了,她想不到,不过磋磨一下儿媳妇而已却好像捅了个马蜂窝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静姝莲步轻移到静姝床前,朝她眨眨眼睛,在她耳边说,“装晕,好回府。” 姜老太太和齐老太君你一言我一语辩驳着静娴到底该不该回府修养,忽听得静姝一声尖叫。 “啊,娴姐姐没气了。”静姝用帕子捂住自己的脸,十分悲痛。 “啊,我的静娴啊。”大太太赶紧冲到床前,仔细摸着静娴的脸,“天啊,快睁开眼看看母亲。” 魏玉贞扶着腰身站起来,也去内室里观望。 现场有些混乱,因为齐府、姜府的人都太多了。 “哼,我孙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今个儿,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去修养,若是被谁害死了,我们哭都来不及。霜枝、墨菊还不给你们主子换衣裳?” “是。”二人领命,把内室帘子放下就进去了。 “老姐姐,这是何必呢,在齐府里一样可以修养,我盯着,绝对不敢有人动手脚。”齐老太君再三保证。 “老妹啊,我理解你的苦心。只是,你这府里真太乱了,该修整修整了。我把静娴带回去,等个三五日,她病好了,自然再给她送回来。”姜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就这么办吧。” 不多时,静娴穿戴齐整盖着披风,被姜府的一个胖胖的婆子抱了出来。 “二太太,你怎么了?”荔枝慌张问魏玉贞。 “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魏玉贞道。 静娴上去扶住她,“母亲,该回去好好歇息了。” “既如此,还不赶快扶着二太太出去。”姜老太太拄着拐杖催促。 “老妹呀,今个儿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还望见谅。放心,过得几日,静娴身子好了,便送回来。”说完带领大队姜府众人离去。 齐老太君冷冷看了齐大太太一眼,“这下满意了?等恒之回府,你自己向他交待吧。”复又看向张文英,“我齐府虽养得起很多闲人,但是张大小姐若是住够此处,还是回府得好。县主娘娘说得很对,一个闺阁千金,闺誉是很重要的。”说完便离去。 余下的几房人热闹看完了,自然也走了。 齐恒之从外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静娴好些了没,结果新房里居然没有人。 “大少奶奶呢?”齐恒之抓住一个丫头就问。 “今个儿,姜府老太君带着几个太太小姐,把大少奶奶接回府中去了,说是到等大少奶奶身子好了再送回来。” 第24节 齐恒之到书房,找了一个小厮阿炳,“今日到底怎么回事,细说一番。” 待听完后,齐恒之便去了齐老太君那里。 “祖母,母亲又做错事了,这回,孙儿要亲自上门致歉,方能挽回。” “也是。姜老太君很生气,姜大太太肯定也是,只是面上不显而已。你去吧,住个两天,把静娴接回来。” “谢祖母体谅。”齐恒之立马闪身奔出去,撞上恰巧走进来的张文英。 “啊,表哥。表哥,你去哪?”张文英,话音未落,恒之早已不见了。 张文英很落寞,表哥竟然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自己何苦来哉。 “文英给老太君请安。” “嗯。” “文英是向老太君辞行的,住在齐府多有不便,齐府待文英如本家小姐一般,是文英的福气。” “那倒不是,你不过是大儿媳妇的娘家侄女,因此大儿媳妇偏心些罢了,和我们齐府小姐是不能比的。”齐老太君也下了张文英的面子。 顿时,张文英尴尬得不知所措。 “行了,客套话别说了,再不出府就要天黑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是。文英告辞。”张文英撑着一口气,离开齐老太太的院子,哭着跑回自己的客院,整理行装。 齐恒之快马加鞭来到姜府,拜访慈荣堂的老太君。 “给祖母请安。孙婿听闻静娴回府养病,特意跟来,都是孙婿不好,让她受委屈了,以后断不会有此种事了。”齐恒之跪下扣了个头。 “好孩子,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放心,等静娴一好,就让你们回府去。去看看她吧。” “祖母,可否让孙婿留在姜府陪伴静娴几日?” “好啊,就怕你祖母和母亲不愿意。” “无碍的,来之前,她们已经同意了。” 齐恒之心想,祖母同意就好,母亲同不同意,他根本不在乎,母亲做的糊涂事还都是自己再擦屁股。 “那便好,去吧。”姜老太君颔首。 大太太等人正坐在静娴出嫁前的闺房里,“还好,回来了。就在府里将养个个把月,病好了再回去。他们不来接,一辈子不会去,娘也养得起你。” “真要这样,大姐夫不急死了?”静姝道,大伙都笑了。 静娴微微展颜,想起恒之,她还是欢喜的。 霜枝掀帘道,“大姑爷来啦。” “哎,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尴尬 齐恒之进来,见屋子里一群人,作揖道,“见过母亲,二婶,三婶。” “见过姐夫。”静姝福了福。 “婢子们请大姑爷安。” “让他们小两口聚聚,我们都该散啦。”三太太笑嘻嘻道。 静姝扶着魏玉贞慢慢走出去,“母亲,要不要请府医给您整个脉,刚才您不舒服来着。” “我哪有那么娇贵,不过是在齐府呆不下去,想快点走,才假装不舒服。” “原来母亲还挺坏的。” “还说我呢,你那一声尖叫也是装的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静姝笑笑。 “嫣然呢?” “不知道,刚才还看见呢,许是回到自己院子里了吧。” 这天晚上,姜正勋不再歇息在书房里了,连续好几日偷香窃玉,他白天总觉得困倦,偶尔为之才叫刺激,天天如此就腻味了。所以今晚,他用完晚膳,便在魏玉贞房里歇下了。 两个人聊会天,再下下棋、画山水画、吟诗作对,然后就吹灯歇息了。 对于这个正妻,姜正勋也是喜欢的,年轻貌美还多才多艺,现在大着肚子碰不得,否则今夜还不知道多销魂。 姜正勋有个贴身小厮叫姜忠,上个月刚娶了正妻,是魏玉贞身边的一个大丫头名唤忍冬,专管魏玉贞的小厨房。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忍冬拧着姜忠的耳朵。 “哎哟,娘子,我也是刚发现的。前个夜里,我尿尿去,发现一个黑影从书房窗口爬进去,我当然是以为进贼了,急忙闯进去,一看是老爷,还被老爷骂疑神疑鬼。我转念一想,大概是老爷从别的地方偷摸着回来。结果昨晚,我跟踪老爷,发现他是去了陶姨娘那里。” “完了完了,要坏事。这陶姨娘肯定暗地勾了老爷了,太太还不知道呢。这一连几日的避子汤都让她躲过去了,挺滑溜的啊。” “那怎么办,我要是背叛老爷会死得很惨。” “让我想想。”忍冬想了一会,“有办法了,明个儿晚上,你就这样。”她附在姜忠耳边说了一串话。 “那要是老爷明晚歇在太太那里呢?” “笨死了,等老爷歇在陶姨娘那里,你再这么干。” “哦,知道了。” 一连三天,姜正勋都是歇在魏玉贞那里,直到第四天晚膳后,他去了书房。 陶姨娘又来送甜汤了,这回她走正门。 “劳烦姜忠哥,帮个忙,送给老爷,我就先回了。” “不敢,这是奴才分内之事。”姜忠接过陶姨娘手里的甜汤。 打开老爷书房的门,端进去,“老爷,陶姨娘送来的。” “嗯,放着吧。” 姜正勋一饮而尽,想到好几天没去陶姨娘那里,这个女人一定是想自己了,想到她在床塌上的风情,姜正勋忽然心猿意马起来。 子时刚到,姜正勋就从窗口跳出去,一路小跑到陶姨娘的院子里,从窗口跳进闺房里,在月光的映照下,摸到床上,一张美背,皮肤如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姜正勋扑了上去。 “哎呀,老爷,讨厌死了,又吓唬人家。”陶姨娘娇嗔着。 “不是你让老爷我来的吗?甜汤里放药了吧,老爷我一见就上瘾。”姜正勋一把扯开陶姨娘身上的肚兜,月光下完美无瑕的温柔曲线,让他的眼神黯了黯。 两个人顾不上说话,任彼此的呼吸将自己吞没。 当第二次激战准备开始的时候,院外想起喊声,“不好啦,走水啦。” “走水啦。” “老爷,怎么办?”陶姨娘紧紧抱住姜正勋。 “别怕别怕,老爷在呢。”姜正勋摸着她的美背,再次压下去。 “老爷,要不要出去看看,不知是哪里走水。” “不用管,若是要紧地方,你的丫头早进来说了。”说完,便堵住她的小嘴。 慈荣堂里,姜老太太问:“哪里走水?” “二老爷书房。”姜忠道。 “二老爷没事吧?” “二老爷不在书房,不知去哪了,小的在附近找了一圈。”姜忠灰头土脸答道,他脸上黑漆漆的,确实在走水时第一个冲进去找二老爷。 姜老太君眼睛眯了眯,“刘嬷嬷,派人去陶姨娘那里看看老爷在不在。” “是。” “我们亲自去老爷书房看看。” 姜老太太到了二老爷书房门口,剩下零星的火星,几个家丁正在扑火。 魏玉贞也来来,大房人,三房人都来了。 刘嬷嬷来了,附在姜老太太耳边,“二老爷在陶姨娘那里。” 姜老太太想了想,姜忠没找到二儿子,可二儿子却在小妾房里,说明是半夜自己过去的。 “行了,都散了吧,可能是烛火不小心打翻了,才烧起来的。”魏老太太道。 “二伯,没事吧,听说他经常歇息在书房。”三太太问。 “是啊。母亲,二弟可好?”大老爷也问。 “没事,他今夜歇息在陶姨娘那里。都散了吧。”姜老太太带头回了自己院子。 众人走后,魏玉贞才落下脸来。 “太太,别不高兴,无非就是歇息在姨娘那里,左不过一个妾侍,翻不出您的手掌心。”魏嬷嬷劝道。 “我知道。可是事先都不跟我说一声,半夜偷偷摸摸去算什么,让别人知道了,指不定以为我多厉害呢。况且这样偷偷摸摸的,估计好几顿避子汤都已经逃过去了。好一个陶姨娘,藏得挺深。” “太太,您还是顾忌自己的身体要紧,她不过是个玩意,乘着您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争一争。在平时,哪有她的份。” “算了,我保胎要紧。” “这就对了,明日也不可跟老爷置气,切记。” “嗯。”魏玉贞点点头,回去歇下了。 由于第二天是休沐,姜正勋便孟浪了一夜,早膳照例去魏玉贞那里用。 “昨夜,哪里走水?”姜正勋问。 “您的书房。”姜忠小心翼翼道。 “哪?” “您的书房?” 第25节 “你怎么不来跟我说?” “奴才立马冲进去找您了,没找着您,就立刻去了慈荣堂报信。” “然后呢?”姜正勋皱眉问。 “老太太急得不得了,干脆自己去您的书房看了,还打发人四处找您。” “接着说。” “大家都聚在老爷您的书房门口,等火扑灭了,就散了。三太太和大老爷关心您,问您在哪歇息的,老太太说您没事,正在陶姨娘屋里呢。” “老太太说的时候,二太太在吗?” “二太太听到了,什么也没说。”姜忠低头道,心想,还不是您自己要偷吃,现在怕了吧。 姜正勋放慢了脚步,“二太太听到这话,当时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老爷,您去认个错就好了,二太太还怀着孩子呢。” 姜正勋踹了一脚姜忠,“好你个家伙,笑话老爷我惧内是不是?老爷我哪有什么错。” “奴才哪敢呐,奴才自己都惧内。”姜忠摸摸屁股。 到了魏玉贞的院子,姜正勋有些不自然。 “贞儿,昨夜睡得可好?听说昨夜走水了,你没事吧?” “谢老爷关心,妾身挺好的。倒是老爷,让妾身担心得很,还好您昨夜歇在陶姨娘那里,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姜正勋突然拉住魏玉贞的手,“贞儿,我昨夜没跟你说一声,就去了陶姨娘那里,你千万别怪我。以后,我一定事无巨细都告诉你。” “希望老爷记住今早的承诺,别一回头见着其她美人又忘了。偷摸着去别人房里,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有多厉害呢。” “哪里的话,你这般柔情似水,我都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姜正勋在她脸上亲了亲。 此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盖过去,但是魏玉贞心里已经不信任姜正勋了,思量着以后要培养个心腹之人盯着他才是。 而魏嬷嬷则是亲自送避子汤去了。陶姨娘还是用了老法子,在魏嬷嬷走后,吐出那些药汁。 姜老太君自然是把二儿子叫过去,训了一顿。 “我原来以为,三个儿子里,最会弄风花雪月这一套的,应该是老三,没想到,老二你也是个中高手。堂堂一个老爷,要半夜爬窗去妾侍那里睡。”姜老太太毫不客气嘲弄二儿子。 “母亲,儿子知道错了,不过一时新鲜,下次再不会了。玉贞怀孕辛苦,儿子会好好疼爱她,再不胡闹了。” “呵,这话,我就随便听听,不指望你了。只是有一句,你给我记着,但凡野心过大的妾侍,我都是会除去的,到时,别怪为娘心狠。” “是,母亲说得对,一切听凭母亲的吩咐。” 这事很快成为小道消息,在内院流传开。 “小姐,仆佣们私下里都是这么传的。”米儿道。 “想不到,陶姨娘还有这番本事。不过妾终归是妾,只怕祖母比母亲更气愤,祖母最是厌恶这种手段不入流的妾侍。”静姝低头绣着一只扇套。 “小姐,明个儿,大小姐和大姑爷就要回齐府了,要不要送点什么?” “嗯,把我库里一串檀香手串拿出来,还有一个送子观音。” “好咧。” 转眼就是八月十五,姜府众人聚在观月阁里,男眷一桌,女眷一桌,玩诗词接龙,喝酒猜谜的游戏。 “也不知静娴回去过得如何了。”大太太道。 “肯定好。要是那齐大太太再敢欺负我的娴儿,我这老婆子就真打上门去了。”姜老太太回道。 “多亏母亲的庇佑。” 此时,“老太太,大门外有个女子,说是三老爷的妾侍,要进门来,还,还挺着个大肚子。”守门小厮跑进来禀告,偷偷瞧了瞧三太太的脸色。 ☆、三房新人 搁在平时,三太太早就发火了,碍于今晚满堂亲戚就是中秋佳节,三太太隐忍不发,只是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姜老太太看了三儿子一眼,暗叹这个小儿子真是不争气,遂道,“晚上还是有点凉的,今个儿赏月宴就到这里吧,各房领着孩子们回去,老三和老三媳妇留下。” “是,母亲/祖母。”众人行礼过后各自离去。 “让那个大肚子的女人进来,我瞧瞧。”姜老太太面色不愉。 不一会,一个衣着宽大,素面朝天双眼含怯的女人进来了,她扶着腰,看上去五个月大了,吃力得下跪行礼,一张小脸不施粉黛清秀得很。 “免了,起来吧。叫什么名儿?” “启禀老太太,奴婢秋琳。” “姓邱?”姜老太太想,怎么又是个姓邱的。 “不是,奴婢从小被卖,不知道叫什么,被主家赐名为秋琳。” “原来是做什么的?” “奴婢原是薛员外家里的丫头,那天姜三老爷在薛府喝醉了,奴婢便领着去客房歇息,谁知。”秋琳看了一眼姜正楠,“谁知,三老爷就让奴婢陪着过了一下午。本来薛老爷是要将奴婢送予三老爷的,三老爷没要。” 姜老太太道,“所以,你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回老太太,是薛府发现奴婢怀了身孕,就将奴婢赶了出来,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啊。”秋琳擦擦眼泪,“奴婢跟着三老爷的时候是清白身子,苍天为鉴。若是奴婢撒谎,死无葬身之地。” 三太太早已气得脸色发青,此时恨恨地盯着姜正楠,恨不得乌眼鸡似地吞了他。 三老爷也有种□□败漏的颓废感,低头默默不语。 “这事,实是难说,三老爷那头自己都喝醉了。这样吧,你暂时先住下。”姜老太太道。 “母亲,不可。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不定是在讹我们姜府呢。”三太太打断老太太说的话。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暂时先住下,孩子生下后滴血验亲,是姜府的,就留下,但是你只能做个妾侍,还要伺候主母。若不是姜府的,我就告你个讹诈之罪,连同你的孩子一起交给官府,你可服气?” 秋琳,满脸委屈,默默在地上叩头,“奴婢服气。谢老太太收留。” 又转了方向向三太太叩头,“谢三太太收留。” 也向三老爷叩头,“谢三老爷收留。” “刘嬷嬷,带秋琳先去以前那个废弃的西暖阁吧,把那收拾出来,给她暂时住。” “是,老太太。”刘嬷嬷带秋琳下去了。 “母亲,您何故如此?”三太太终是爆发了,眼泪也留下来,“母亲,儿媳不能留在府中了。” “你呀,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我都说了暂时住下,孩子生下还要滴血验亲,这样处理,你还不满意?老三这几年也未曾有纳妾之事,已是相当不错,你的度量,我这个做婆婆的也清楚。这才进来一个,就把你气得个撂倒,再多来几个,你还能活吗?” “可是母亲,儿媳不答应,那个秋琳绝对不能进府。”三太太道。 “我何时让宠妾灭妻的事发生了?邱姨娘当年那样得正勋的宠,我一样给送走了。有我在,你怕什么。一个妾而已,不是捏在你这个当家主母的手中吗,况且,你已经生了个儿子了,你还计较什么。难道你指望你的男人一辈子不纳妾?” “母亲,我,我只是心里难过,今日太让我难堪了。”三太太匆匆福了福,哭着跑出去了。 姜正楠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他的嫡妻虽然霸道些跋扈些,确实是很爱自己的。五个月前,自己不过是在赴宴的时候喝醉了,一觉醒来,发现怀里多了个女人,自己都惊慌得很,当时根本没想要这个女人,谁知道还是被揭出此事了。 “母亲,我错了,下次再不敢。” “这话跟我说没用,跟你过日子的是你嫡妻。我很早就想问问你了,这辈子打算怎么过?等我这个老婆子一去,你大哥是皇商,儿子已经是武官,儿媳妇娘家也硬气,女儿嫁得也好,日子不用操心;你二哥是仕途正好,娶的嫡妻也是好出生,将来分家也能过好;你呢,是幼子,仕途没你的份,做商人,你也不喜欢,虽说你的嫡妻也是安国公王家的嫡孙女,可是太后都薨了,即使王家是太后娘家也渐渐落寞了。我真是担心你们这房的日子。” “母亲,我错了,今后定要发奋图强。”姜正楠跪下。 “我看你心大得很,天天出府去,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不是酒楼就是赌馆,没犯大错,我也不说你什么,毕竟你嫡妻也是个厉害的,有她管着,你这样算是好的了。没成想,今个儿给我来个大惊喜。你媳妇是真伤心了,这事你自己去摆平。下去吧,我也累了。” “儿子告退,母亲好好休息。”姜正楠走了,但是他没回三房的春晖院,而是去了自己的书房。 “老太太都安顿好了。”刘嬷嬷来了。 “那个秋琳怎么样?” “现下看着还好,挺乖巧的,低眉顺眼。”刘嬷嬷如实禀道。 “派人看好喽,别出什么篓子。” “老太太放心,都安排好了。” 春晖院里,三太太王氏砸了满房的瓷器,还不解气,把床单被褥和姜正楠的衣裳都剪开了。 “太太,您这是何必,太太,快住手。”王嬷嬷抱住她,“太太,难过就哭一哭,哭出来就好了。” “嬷嬷,我本来觉得我嫁得挺好的,虽然他没有官身,可是没有一个妾侍,娘家的姐妹都羡慕我。现在呢,我是个笑话了。今个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都知道有个大肚婆找上门来了。我,我算什么呢,他对不起我。”三太太在奶娘怀里嚎啕大哭。 王嬷嬷耐心哄着她。 第二天,这事又成为八卦满府流传,三房即将多出一个姨娘,住在从前的西暖阁里,而三太太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静姝仍旧绣着扇套,不过她换了一个花样和颜色,这个打算送给娴姐姐。 “小姐,从前奴婢觉着三老爷是看着花心,没成想,是真的花心,在外面都弄大了一个丫头的肚子。”茗夕道。 “这个嘛,不稀奇。别偷偷养在外面就好,予名声有碍,还是弄回府里的好。” “三太太这回火大得很,春晖院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了她不高兴,被打一顿。” 静姝觉着这当中有些蹊跷,上辈子,三叔在外面是有个相好的花魁,那花魁差点就骗得三叔给她赎身了,后来大老爷出马调查这个花魁,发现她是同时吊着好几个金主,三叔才歇了心思。花魁没进门,三叔和三婶也吵过,后来还是和好了,直到自己死,三叔也没纳什么妾。这辈子,花魁还没出场,从哪冒出这么个薛府的丫头? “小姐,您想什么呐?” “没什么,本小姐是想,若是日后嫁得三叔这种男人,我就和离,带着嫁妆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啊?小姐,您的想法还真是大胆,这样做会被人说闲话的。” “说就说呗。两个人没法过了,就别过了,否则天天看见都膈应。” 前世的自己百般讨好还落得一个孤家寡人,还不如自己过,清静又自在,想想那种日子就痛心,这一世再不想委屈自己了。 芙蓉院中,姜嫣然也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 “小姐,原本奴婢觉得三太太的日子过得真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三老爷也不怕她嘛,照样在外头有人了啊。”香儿正在剥瓜子。 “呵,哪有什么专情的男人。我曾经也以为爹爹最宠我娘,接果呢,我娘一走,他又当上新郎官了,和新母亲恩爱缠绵,伉俪情深。偶尔还要去爬陶姨娘的窗户,大概早忘记了我娘。”姜嫣然没想到,银屏安插的人那么快进府了,细思极恐,说明银屏很早就在布这个局,顿觉银屏可怕非常。 转眼到了九月,齐府传来好消息,静娴有孕,姜府上下高兴得不行,老太太找了好些药材、衣物送过去,还亲自带着大太太,大少奶奶去齐府探望,静姝也求着一块去了。 齐大太太自从磋磨静娴后,被褫夺了管家的大权,变成齐二太太当家。她心里有苦无处诉,想找自己的夫君,夫君嫌她老是惹母亲生气,想找恒之谈心,恒之对她也冷淡还告诫她若是再对静娴不好就搬出去住。 第26节 “亲家母,你们来了,就留下用午膳吧。”齐大太太格外殷勤,她必须要痛改前非,赢得姜府的原谅才好。 “如此,便叨扰了。”大太太笑道。 “哪里,哪里,我即刻就去安排。”齐大太太笑着退下。 “祖母和母亲又上门来看我,我不过是怀孕了而已。” “哎,要好好保重,这回我带了好些东西,还有两个经验丰富的婆子照顾你。”姜老太太摸着她的手,“瘦了,多吃些才好。” “嗯。”静娴点头。 “娴姐姐,我母亲快要临盆,所以来不了,托我带了点东西给你。”静姝坐到床前。 “谢谢二婶子。我这里好东西用都用不完了,真别再送了。” “又说傻话了吧,这是一定要送的,让你婆婆知道,我们姜府财力雄厚着呢。”大太太难得口气硬了一回。 “哎,二婶子呢。” “你二婶府里有事走不开。”姜老太太岔开话题。 众人用了午膳后,姜府众人催促静娴午睡了才走。 才刚回到府里,就有二房的荔枝来报,“老太太,大太太,我们太太要生了,已经转去备好的产房了。” “快,快,我得去看看。”老太太在刘嬷嬷搀扶下快步朝产房走去。 ☆、玉贞产子 产房外头,大老爷二老爷以及三老爷夫妻都在。 “怎么样?”姜老太太关切问。 “才刚开始阵痛,估计最快生下来也要后半夜了。老太太不如先歇着?有消息了,奴婢立马告诉您。”魏嬷嬷回道。 “不必了,我先在这等会。” 众人纷纷落座。 到了晚膳十分,还没有任何生下来。 “如何了?”老太太见魏嬷嬷出来忙问。 “老太太,还早呢。奴婢正打算去下厨房,拿碗水煮糖鸡蛋给二太太喝。” “也是。让玉贞别怕,我们都在这呢。” “是,奴婢省得。” “母亲,要不先去用晚膳,用完再来等消息?”大太太提议。 姜老太太点点,在大少奶奶搀扶下缓慢离去。 “老太太,各位太太,魏国公府夫人来了。”一个小厮跑进来。 “快,请。” “亲家太太,别急,还没开始生呢。”姜老太太率先开口。 “我一听到消息,即刻来了。还请姜老太君原谅我这不请自来。” “哪里,去看看吧,不看不放心。” 魏国公夫人在产房里呆了一会儿就被自家女儿赶出来。 没法子,她便在外面等。 “请国公夫人安。我们老太太请您去饭厅,说是用完晚膳,大家一起等。您一个人守在外头,二太太也不能安心,不是?”刘嬷嬷来请魏国公夫人。 “那就叨扰了。”魏国公夫人到了饭厅,已经坐满了女眷。 魏国公夫人心系女儿,胡乱用了几口饭菜就回到二房院子,继续等待。 月上中天,老太太看看产房外坐的一屋子人,“大房和三房的人先回吧,明早大概能听到好消息了。都去吧,别把孩子们累着了。” 大房和三房听到这话才请安退下。 三老爷姜正楠自然是不可能回三房的,他和三太太还在冷战呢,便往西暖阁的方向走去。 “三弟,你去哪儿?”大老爷瞧见弟弟的这副颓废样儿,关切问。 “啊?我,我随处走走。” “到我书房,我们兄弟两个聊聊。”大老爷揽着三弟的肩膀,两人越走越远。 “行了,你们小两口也回自己院里吧。”大太太对着儿子和儿媳妇道。 “是,母亲。”二人牵手离开,大太太微笑着看他们走远。 魏玉贞头胎,没什么经验,好在身边的婆子是老道的,怀孕期间也没有太过娇惯,第二天天刚亮,孩子就生下了。 “真是太好了,怎么样?玉贞如何?”魏国公夫人急切问。 “二太太和小公子一切都好。”魏嬷嬷笑道,手里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是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捏着小拳头,眼睛还是一条缝,瞟了大家一眼,又睡了。 “哎呀,二房又多了一个嫡子了,好,好。”姜老太太抱过小孙子,“这小子睡得香。呐,给你亲外祖母抱抱。” 魏国公夫人小心翼翼接过襁褓,眉开眼笑,“哟,我的好外孙,真是俊。” 姜正勋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儿子,便进去看魏玉贞。 “夫君,孩子可好?”魏玉贞累极了,声音有些飘忽。 “很好,孩子结结实实的。母亲和岳母都很高兴,抱着不撒手。”姜正勋将魏玉贞的一缕碎发轻柔夹进耳后,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贞儿,辛苦了。” “夫君,儿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叫承昭,姜承昭可好?” 魏玉贞笑着点点头,门外魏嬷嬷抱着孩子进来,给她看。 见到自己怀胎生下的亲儿子,魏玉贞感动得笑,实在是倦了,“把四少爷抱下去喂奶吧。” “是,太太。” “夫君,你守了一夜,也去歇息吧。”魏玉贞对姜正勋道。 “嗯,你也好生歇息,我先去送送岳母大人,再回来。” 姜正勋在产房外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尽管有姨娘,有嫡子嫡女的,魏国公夫人在心里还是给他打了高分,在这样的男权时代,能做到这样已是不错了。 送走魏国公夫人,姜正勋才回魏玉贞房里的隔间睡觉去。 “姨娘,生了,是个小少爷,这样排下来,是我们府上第四位少爷。”陶姨娘的丫头蕊儿道。 “那可真是好事。把我箱子里的那只长命锁拿出来,明个儿,我亲自送过去。” “姨娘,您有了的事,什么时候说?” “不急,等太太出了月子再说,那时候我也满了三个月,胎像稳固。” “姨娘是不是怕有什么闪失?” “毕竟谁都不能信,我们只能信自己。”陶姨娘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 再说三老爷从大老爷书房出来后,就回春晖院,打算和三太太和解,他一进门就赔礼,接果还是被三太太赶出来。 一气之下,三老爷直接去了西暖阁。 秋琳见到三老爷很激动,“奴婢请老爷安。” “起来吧。”三老爷烦躁地扯开衣领。 秋琳识趣得给他打扇子,还用帕子轻轻擦着他的汗。 “你倒是不怕我发脾气?” “奴婢不怕,因为老爷是奴婢的男人,是奴婢终生的倚靠。自从在薛府里看见老爷,就觉着老爷仪表堂堂,要是能跟着老爷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听着秋琳这一番表白,姜正楠觉得在三太太那里丢失的男人尊严好像都找回来了。 他细细打量这个秋琳,确是个清秀佳人,因怀孕而更加丰腴的身材,胸前鼓鼓囊囊。姜正楠轻轻抱住她,觉得怀里温香软玉好舒服,“会不会下棋?来陪爷玩几把。” “嗯。”秋琳离开他的怀抱,把棋盘,棋子一一摆好。 慈荣堂里,刘嬷嬷正在给姜老太太按摩肩膀。 姜老太太闭着眼睛,“这个三儿媳妇,脾气真是一点没变。” “三太太也是爱极了三老爷才会这样。” “这不是变着法子把自己男人往妾侍身边赶吗?啧,我又要找三太太过来聊聊了。” “老太太,这老少爷们都有些红袖添香的事,但心里肯定是爱重发妻的。就像二老爷最近天天歇在二太太那儿。他知道二太太即将临盆,不能再受刺激,也知道二太太不能伺候他。说实在的,二老爷想去姨娘房里歇息,谁能拦着,到底还是喜爱二太太多些。” “我是不太喜欢这些妾侍的,但凡有了子女的妾侍,野心就大了。像前头的邱姨娘竟能做出几件残害人命的事,死有余辜。妾侍也不是不能有,不能有子嗣的妾侍才比较让人放心。” “老太太说得是。” “等会用午膳的时候,把三太太叫到这里。” 于是,三太太就在慈荣堂陪着老太太用膳。 “我呀,活了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较真的正房夫人。这妾侍还没进门,你就闹腾成这样,日子还要过下去吗?” “儿媳知道错了。” “行啦。你什么脾气,我早知道。还好你嫁的是小儿子,若是嫁进别的世家做宗妇主持中馈,怎么能沉得住气。乘着正楠有心和你和好,也对你有歉疚,赶紧捉住他的心,再跟他闹下去就是把他往小妾那里推,你懂吗?” “儿媳懂了。”三太太点头应。 晚上,三老爷回了春晖院,不过三太太仍旧是板着脸,都不愿意跟他同床。三老爷就在塌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三老爷就跟着大老爷一起出门了,经过那夜和长兄的深谈,姜正楠决心学做生意,好好挣一份家业,毕竟自己也有一个儿子,即将出生的虽不知是庶子还是庶女,总归也是自己的种。是该为自己打算,为孩子们打算了。 过了几日,静娴在齐恒之的陪同下回到姜府。 “特地来看看二婶子,还带了些小玩意儿送给四弟弟。”静娴笑着,拿出了一个和田白玉质地的平安如意锁。 “娴儿,你太破费了,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哪受得起这么贵重的礼。” 第27节 “当然受得起。对了,承昭的小名叫啥?” “叫丑哥儿。贱名好养活就想了这个。” “二婶子这般花容月貌,我小堂弟叫这个可憋屈了。” “没事儿,反正小名,也就府里人知道。” 两人聊了一会,静娴就回自己院子,她怀着身孕,容易困倦。 “太太,陶姨娘身边的蕊儿来禀,说是陶姨娘好像有孕了。”荔枝掀帘进来。 魏玉贞微微有些愣神,随即一展笑颜,“该来的还是会来。也罢,去请府医诊脉,确诊无误后再去慈荣堂禀报吧。” “是,太太。” “太太,不必忧心,您如今都出了月子了,老爷肯定在你这儿。”魏嬷嬷劝道。 “我会放宽心的,横竖现在我已经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了。谁也越不过我去,她别再出花样就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太太这样想就对了。” “把承业抱过来,好久没抱他怪想的。” 不一会儿,奶娘将承业抱来,小家伙如今三岁了,最是伶俐可爱,大眼睛萌萌哒,又嘴甜。 “母亲,抱抱,好想母亲。”承业往魏玉贞怀里钻,还亲亲她的脸颊。 “承业最近做了些什么呀?” “母亲,我会背三字经。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看她。 “哦?谁教你的?” “姐姐教的。姐姐说父亲母亲学问都好,我们也要学好。” 另一厢,陶姨娘有孕的事很快确认了,整个府邸都传遍了。 静姝倒是有些惊讶,这个陶姨娘早年一直被邱姨娘压制着,现在凭自己本事还怀上了,前世邱姨娘生下一子,看样子,今世这子要从陶姨娘肚子里出来了。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二太太,听说这会儿,二少爷也在那里。” “嗯。”静姝去了魏玉贞的院子。 “请母亲安。” “你来了,正好,承业在这儿呢。” “姐姐,姐姐,抱抱。”小家伙开始撒娇。 “还是这么娇气,现在当哥哥了,长大了,要乖乖的。”静姝抱起他,“哟,又重了,我都抱不动。” “哥哥,我是哥哥。”小家伙拍手,“我要看弟弟。” “呐,弟弟睡了,轻点,嘘,别说话。”静姝抱着承业看向摇篮里。 “嗯,不说话,嘘。”小家伙睁着大眼睛仔细看着弟弟,矮油,丑丑的,还流口水。 ☆、三房添女 小家伙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还皱起小小的眉头。 “怎么了,承业不喜欢弟弟吗?”魏玉贞问。 小家伙摇摇头,叹口气,一本正经道,“弟弟长得不好看,以后娶不到娘子了。” 众人纷纷笑起来,也不晓得他从哪里知道的娶娘子这件事。 “弟弟还小呢,长大了就好看了,你小时候也是这个长相。” “姐姐骗人,我长得好看着呢。”承业崛起嘴巴反驳。 魏玉贞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承业最好看,再等一些日子,弟弟就变好看。” 姜正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妻儿和乐的场景,顿觉心头一暖,幸福慢慢都快溢出来了。 “请父亲安。”静姝看见了。 “老爷。”魏玉贞莞尔一笑。 “姝儿,最近天转凉了,出门记得多穿点。” “嗯,谢父亲关怀。我抱承业出去转转。”静姝十分有眼色地抱起承业。 “父亲,亲亲。”小家伙不肯走,还想撒娇。 “都是大孩子了,还这样撒娇。去跟你姐姐玩儿吧。”姜正勋并没有很宠这个小子,嫡长子肯定是要严厉教导的。 “哼。”承业不满地撅撅小嘴,趴在静姝怀里,“我们走。” “太太,四少爷该喂奶了。”魏嬷嬷提醒。 “嗯,抱出去吧。” 奶娘进来抱走四少爷,魏嬷嬷也退出去了。 “老爷,有件事情,我正想问你。陶姨娘现下有孕在身,是不能再服侍了。我虽然出了月子,难免也有不方便的时候,老爷要不要再抬个通房?” 姜正勋看了看魏玉贞,面色温和,五官精致,肌肤白皙红润,比当年的邱姨娘更耐看。 “不必了,有你一个就够了。”姜正勋握住她的手,有些意动。 “干嘛呢,等会孩子们该回来了。”魏玉贞羞怯地低下头,心里却想,什么有我一个就好,还不是让陶姨娘怀孕了。 姜正勋忽然一个用力将她拉入怀中,封住她的红唇。二人自是一翻缠绵。 静姝抱着承业去了静娴的院子里。 “娴姐姐,这次回府多住些日子吧。”静姝道。 “好啊,我本来打算住七天,你姐夫说太长,只能三天。不如齐府里怕是会有人不高兴。”静娴眨眨眼。 静姝点头道,“也是,在娘家住太久会被人诟病。娴姐姐,这些日子,你婆婆对你还好吧。” “好,好得我都有点怕了。不过她现在不管家了,是二太太管。我就怕等我生下孩子做完月子会让我管家。齐府五房人,我想想都觉得头大。” “估计是明年的事了,娴姐姐现在当务之急养好身子,生个大胖小子。” “万一是个女儿呢?” “女儿也好啊,先有女再有儿。娴姐姐放心,上次祖母去发了大火,你婆婆都怕了,万事有祖母给你撑腰呢。” “自己的日子总要自己过,哪能什么事都找娘家人解决的。对了,明年你十四了,我会好好帮你留意好人家的。” “什么好不好的,无非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罢了,有好人家最好,没有我也不怪谁。能过下去我就过,不能过我就和离,自己一个人过。” 对于静姝惊世骇俗的言论,静娴是惊讶的,“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再看那些话本子了,都把你带坏了。女人家家的当然要嫁个好人家,这是顶顶重要的,后半辈子是要靠夫君的。” 静姝撇撇嘴,“好好,我知道了。不过,我要嫁,也不嫁给读书人。” “为什么?”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 “行,要是有武将人品好的,我就给你物色。” “物色,物色。”承业本来在吃甜点,听着她们姐俩的对话,也跟着说起来。 静娴在娘家住了三天,就被齐国公府的人接回去了。 临近年底,京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陈翰林家里被抄家了,原因是陈翰林和洛阳王走得很近,曾经是洛阳王的门客。 陈翰林官职不高,被抄家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这件事让那些妄议皇储之位的人不敢再劝谏皇上立太子了。 洛阳王是当今五皇子,为人和善,经常跟朝中大臣交好,生母是康妃娘娘。在陈翰林被抄家的同时,康妃娘娘被降位为康嫔还被罚禁足,而洛阳王则是被勒令提早去封地。这意味着皇储之争,没他的戏了。 京城内外都在传送着这个八卦,静姝倒不意外。 “小姐,你说,皇上都这么老了,怎么还不立太子?”茗夕问。 “啧,胡沁什么呐,连皇上都敢议论。”米儿恰了恰她的胳膊。 “这有什么,又没外人。”茗夕无所谓道。 “权利这样东西,一旦沾手,想放下就难了。再说皇上神清气朗的,退位怎么甘心,再过个一年多,他还要选秀呢。”静姝笑言。 “哎,那要是哪家小姐进宫不得憋屈死,嫁了个可以当爷爷的。” “越说越大胆了。好了,不准说了,这可是大不敬,小姐也真是的,还顺着茗夕说。”米儿打断二人对话。 “行行,说别的。”茗夕继续讲听来的八卦,“这次陈翰林被揪出来,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锦衣卫副呈旨凌无尘抓出来。听说这个人很厉害,手段也毒辣,就没有问不出来的话。” “凌无尘回京了?”静姝问。 “好像没有。大家都说锦衣卫的人神出鬼没的,说不定在调查谁呢,总之查个王侯将相,施点酷刑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 “既然能查这些人,总归是有问题的,而且是皇上默许的。” “也是。但是有的官是好官啊,像陈翰林,他不过一个翰林院里做编纂的,能犯什么事啊?反正这个凌无尘名声很臭,还说他专门举报身边熟悉的人。完全就是一个酷吏啊。”茗夕认真道。 “茗夕有进步,连酷吏这词都知道了。” “小姐过奖了,我都是从外面说书人那里听来的。现在很多朝廷大员人心惶惶,就怕锦衣卫查到自己头上。小姐,我们府里安全吗?” “我们府当然安全。我父亲是个不站派系的,大哥也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更没有派系了。你们没发现吗,那些受牵累的大臣都是擅自结交什么王爷的。皇上还没立太子呢,他们急着站什么队,站错了就认栽吧。” “小姐,你好懂哦。”茗夕恍然大悟。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八,今年的冬天阁外冷。 一大清早,各房主子就起来了,穿戴整齐,有诰命的都穿上诰命服。 临近午时的时候,宫里的马车才到门口,宫里人来赏赐腊八粥了。众人领粥谢恩,姜老太君还赏了一个大荷包给太监。大家到慈荣堂喝粥,以谢恩典。 “这都冷了,吃下去会不舒服的。”姜嫣然小声嘀咕。 “没办法,皇恩浩荡,就算馊了,臭了,也得喝下去。”姜老太太听力好着呢。 “是,孙女知错。”姜嫣然面露尴尬,赶紧拿勺子喝起粥来。 “我们姜府算是离皇城根儿近的了,那些四品官要是住得远些,估计要到下午才领到粥。”大太太说道。 第28节 静姝点点头,“也是,父亲是三品官,前头还有一品二品的,还有王爷公主郡主郡王什么的。一家家送,实在太多。” “老太太,启禀老太太,西暖阁的那位姑娘要生了。”一个婆子慌张跑进来。 三太太面色又不好了,她看向三老爷姜正楠,眼中满是讥讽。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三老爷还是有些期盼的,他对秋琳并没什么情义,只是看到三太太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母亲,我去看看。”说完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混账,产房,是随随便便进去的嘛,一个连妾都还不是的女人就这样让他失了分寸。老大,你去叫正楠回来。”姜老太太不太满意。 “是,母亲。” 三太太低头不语。 不一会,三老爷回来了,“是儿子错了,不该乱了分寸跑出去。” “行了,把粥喝完,各回各屋。”姜老太太一声令下。 大房二房的人有眼色得一一退下。 “老三媳妇留下。” 众人离去,三太太一人独自尴尬坐着。 “好话我都说尽了,道理也说得清清楚楚,你还是听不进去。老三这几个月懂事了许多,天天早出晚归在外边跟老大学做生意,他不是不要这个小家,是你一直把他往外推。不就是个奴婢吗,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的气性是有多高,气了几个月,还没气完?” “母亲息怒,儿媳只是每每想到他和那个贱婢有了孩子就心痛不已,人也糊涂了,对着三老爷实在是笑不出来。” “你当你是公主呢,只有驸马才不可以纳妾,其他的勋贵世家的男人,有几个是没妾的。你看看二房,玉贞就比你聪明大气,只有聪明大气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你别再糊涂了,等西暖阁的那个生完孩子做完月子,你再执迷不悟,这个夫君也很快不是你的了。”姜老太太提醒道。 这句话确实在理,多了一个妾侍,意味着男人多了一个选择,他干嘛非要天天守着你这个正房太太呢? 三太太仿佛醍醐灌顶,心里揣着一团乱麻回了春晖院。 她还是喜爱自己的夫君的,但又不想轻易原谅他,心里很是矛盾焦灼。 这天晚膳,三太太亲自去请姜正楠到春晖园用晚膳,两人终于敞开心扉谈了很久,达成和解。 在腊八快要过去的前一个时辰,秋琳终于生下孩子。 “老太太,恭喜老太太生了,是个女孩,母女均安。”一个婆子来报。 姜老太太点点头,“我亲自过去,现在就滴血验亲吧。” 同时又有一个婆子去春晖院报信,“恭喜三老爷,三太太,秋琳姑娘生了,是个女儿。” 这回,三老爷首先看的是自家娘子的脸色。 “老爷,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三太太难得松口,口气温柔得很。 三老爷牵起她的手,二人一起去西暖阁。 不一会,西暖阁里聚集了一批人,因为天色已晚,又是三房的事,因此只让三房的人过来。 “今个儿,在这里做个滴血验亲,若是姜府的孩子,秋琳就抬个姨娘,不过这女儿还是由三太太教养;若不是,就送你们母女去衙门。” “是,老太太。”秋琳有气无力地回道。 众目睽睽之下,割破小婴儿和姜正楠的手指取血,滴入近乎透明的白色琉璃碗之内。 这一刻,三太太私心是很希望血不相容的。 ☆、静姝十四 慢慢的,两滴血渐渐相容。 躺在床上的秋琳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这个三太太会动什么手脚。 “等秋琳出了月子就抬为姨娘,就叫琳姨娘。”姜老太太发话。 “这是应该的。”三太太微微一笑,显得很平静,转头对秋琳道,“以后妹妹有什么缺的,只管找我来拿。” 三太太这番作态,秋琳反倒不自在,尴尬笑笑,“谢太太垂怜。” 第二天,老太太派人拿着这位新出生的四小姐的生辰八字去龙泉寺算命。传回来的结果却不大好,这位四小姐虽是腊八节出生,却是比较靠后的时辰,命硬。 老太太未将此事言明,把下人从寺庙带回来的卦象和信都烧了。 出了月子的琳姨娘气色红润,抱着女儿立于宴席中间。尽管没有大操大办,只是姜府内部自行举办的纳妾宴,她已经很满意了。 姜嫣然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姐姐,你看,三婶子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也是,高兴得起来才怪。” 看着三太太故作高兴,静姝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时自己大办了姜嫣然的纳妾宴席,还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妹妹,你可要谨言。我看三婶子挺高兴的。”静姝目不斜视,自己给自己夹菜。 姜嫣然撇撇嘴,“姐姐教训的是。”心里却想,装什么象,只会说些虚伪的场面话。 “母亲,现在府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多子多福啊。”大太太笑着举杯,“恭喜母亲又多一个孙女儿了。” 这位四小姐由老太太做主,取名姜婉柔,由三太太亲自教养。 满月宴过后几天,又翻过一个年头。 今年大家进宫,各府千金再见面的宫宴上,位置不一样了,静娴和齐府的太太们坐一起,唐蓉虽是侧妃,却因为宠爱被四王爷破例带进宫中,和正妃一左一右坐于四王爷身边,潘府大小姐也出嫁了,而潘雨薇照例出现在宫宴中,还有淳郡王府邸的九小姐楚玉,今年她及笄后就要嫁去定国公府,脸上表情欢愉得很。 静姝眼神扫到对面席面时发现,唐蓉也怀孕了,腹部略有突出。四王爷不时和她耳语几句,另一边的正妃蒋元娇则是低头吃菜,看不清神情。 正月初三,静姝接到顺昌侯府徐府的帖子,原来是自己的亲外祖母想自己了,要自己去看看她。 静姝心下冷笑,自从生母死了之后,这位亲外祖母和舅母就没管过自己和承业,前世的时候,姜府快要倒了,顺昌侯府更是避之而不及。现在看姜府渐渐好起来,竟也想联络了。 初四这天,静姝就带着承业去了顺昌侯府。 “姝儿,一晃眼竟是大姑娘了。让舅母好好看看,嗯,是个美人胚子,就是瘦了些。”顺昌侯夫人徐周氏上上下下打量着静姝。 静姝不喜欢她的这种打量,好像在验货似的。 承业小小年纪最是诚实,他不喜欢眼前这个浓妆的中年女人,皱着小小的眉头,“你是谁啊。” “这是承业吧,我是你舅母,都这么大了。” “我不认识你。”小家伙对陌生人不感兴趣。 “这是舅母。”静姝温柔告诉他。 “哦,舅母。” “好乖,来,跟我进来,母亲等着呢。” 到了顺昌侯府老太太住的院子。 “我的姝儿和承业来了。这几年可真的想死我这个老太婆了。” “谢外祖母挂念。” 老太太牵着静姝的手坐下,“我的亲生儿女只得了你舅舅和你母亲。你母亲去世得早,我当然是记挂着你们姐弟两的。这徐府家大业大,那会子正好闹分家,今年终于安定下来。姝儿,你不会怪你外祖母不管你吧。” 静姝心里嗤笑一声,闹分家一闹几年,谁信。 “外祖母言重了,这几年,您身体可好?” “还好,还好。” “我带了些礼品来,还望您收下。” 茗夕将几盒人参虫草拿出来,还有一尊观音像放在桌上。 “外祖母是礼佛之人,这佛像少不得。这些虫草药都是真品,万一生病都是用得着的。” “母亲,姝儿真是太有心了。”徐周氏笑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她心里羡慕得不行。顺昌侯府分家后,也就剩下个空壳子了,光有一个侯府的名声,内里亏空厉害,这日子还不如四品官家里过的好。徐周氏正想着用自己儿子联姻一个娘家强大的千金。 “还有一些个礼品打算送给舅舅、舅母、表哥。茗夕拿上来。” 茗夕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套赤金头面,静姝接过亲自递给徐周氏,“舅母,请收下。” “哎呀,好漂亮。”徐周氏喜得跟什么似的,丝毫没发现老太太看了看她。 “这是一方多宝阁出的绿石砚台,给舅舅用,最好不过了。这是一支白玉箫,给大表哥。”静姝一一递给徐周氏。 看着一件件好东西,徐周氏笑开了花,心里打定主意,干脆把这个小姑子的女儿娶过来。 “咳咳。”徐老太太咳嗽两声,“姝儿,怎么你父亲没来?” “今个儿恰好魏国公府也要我们回去,父亲就带着母亲和小弟弟还有嫣然一道去了魏府。” 徐老太太点点头,“算起来,过了年,姝儿就十四了,该是物色人家的时候,外祖母定要帮你寻一门好亲事。” “我还小呢,不急。”静姝笑道。 “哎,不小了,明年就是选秀,你今年要赶紧定。许久没来外祖母这儿,府里有了好些变化,不少地方都翻新过了。今个儿在这里玩个痛快。” 用完午膳,静姝就打算走了,正好承业也吵闹着要回府,静姝假装为难得辞别了徐府。 “小姐,徐大太太这做派真是,好似几年没见过好东西一样。”茗夕道。 “徐家没落了,我要是没猜错,她们正打算给大表哥找门好亲事,最好是又有权又有钱的。” “今日倒没到表少爷。” “大表哥是个好的,耿直又儒雅,他要是随随便便出来见我,万一传出去,反而予我名声有碍。” 前世,表哥是向自己告白过心意的,可是自己却喜欢上了朱永博,再加上姜府只有自己老爹一个官身,还扶持邱姨娘当平妻,舅母看不上姜府,也看不上自己。 今世的姜府大房发展得不错,自己老爹也娶了个高门贵女,姜府渐渐飞黄腾达起来,舅母倒是换了一张脸,只是静姝不喜欢她,自然也就不可能嫁到徐府。 对于自己的将来,静姝已经盘算好了,明年参加选秀,想办法落选,因为,明年皇上会驾崩,所以选秀的事是不会作数的。 回到府里,静姝哄着承业睡午觉,自己则是看起书来。忽闻窗外有声,静姝打开窗户,又见那只熟悉的海东青。 冬天更深露重,它飞行了几天几夜,身上的羽毛都湿了。静姝拿着干净的帕子细细给它擦着,顺便把脚上竹筒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只精致小巧的扇坠,质地是鸡血石,这种鸡血石在多宝阁里卖的绝对是大价钱。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年礼。 静姝这次回信了:归来再谢。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回些什么礼,而且也放不进那小小的竹筒。喂了些吃食和水给这只海东青便把它放了。 年后,大嫂陶氏也传出有孕的喜讯,因大太太要照顾大儿媳妇,所以中馈之事交给魏玉贞,静姝和嫣然在旁辅助。 边境西北又起战事,起因是洛阳王和南疆人勾连,这次出征,皇上依旧派了四王爷带兵去镇压。随行人员之一还包括姜承祖。 “这,怎么又要去了,真是的。你媳妇刚有孕,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太太不满道。 “母亲,放心,如今我也是有家世的人了,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姜承祖安慰母亲。 第29节 “你知道就好。别再像上回那般拼命了,我们全府老小等你回来。回你房里,陪陪你媳妇吧,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 “嗯,儿子不在您身边,母亲多保重。” 回到自己的屋子,陶氏已经将衣物都准备齐全,“夫君,你看看,可还缺什么?” “不缺,娘子准备的都好。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凯旋。” “夫君也放心,我会好好养胎,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小夫妻两个柔情蜜意抱在一起久久。 听到大哥出征的消息,静姝有些奇怪,前世洛阳王造反还是四王爷登记之后,怎么今世提前一年多。 年后,魏玉贞不但要忙府中中馈,还要带静姝和嫣然赴宴,毕竟两个姑娘都十四了。 倒是有人家看中静姝,但是静姝不愿意。魏玉贞就推荐嫣然,人家又看不上嫣然,因为她是庶女。 “气死我了,姜静姝不要的,凭什么推给我。有谁问过我的意愿?”嫣然在自己的芙蓉院里大发脾气。 “小姐,您轻点,别让人听了去。”香儿劝道。 “我处处做小伏低,结果就因为出生,连门像样的亲事都没有。她魏玉贞未免也太偏心了吧。”姜嫣然狠狠摔碎两个杯子。 “小姐,稳住,稳住。您想想,现在才年初,年底还有全朝的学子来京城赶考,总有您的如意郎君。就算是二小姐不要的,您也可以看看啊。” “那种小门小户的嫡子要不就是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我才不要呢。我要找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大才子。”姜嫣然高傲地抬起头,“你看看姜静娴嫁进国公府又怎样?齐国公府等到齐恒之袭爵就要降为侯府了,而且那一家子人都多成什么样子了,到时候分家都难分。像这种乱七八糟的高门大户,一点都不省心。” ☆、藏一个人 “小姐,话是不错。只是您的终身大事恐怕还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做主。” “我知道,发发火总可以吧。真希望姜静姝一桩亲事也谈不成,到时候去宫里做妃子去,嫁给那个老头,哈哈哈。” “嘘,小姐,您笑太大声了。” “没事,这里是我自己的院子。” 三月里,西北战事越发严峻,齐恒之也被召去了战场,姜府听闻消息,姜老太太亲自带人把静娴接回来养胎。 一晃又是四月初,陶姨娘也生产了,只是不太顺利。 “这,老太太,恐怕不好,难产了,是保大还是保小?”一个产婆从里面奔跑出来。 “真的这么危险?” “是,只能保一个了。” 姜老太太眯了眯眼,转头看向姜正勋,“老二,这是你的姨娘,你自己的意思呢?” 姜正勋沉默了一会,终是闭着眼睛道,“保大吧。” 又过了许久,产房内听到一声微弱的哭声,一个产婆抱着襁褓出来了,“恭喜老太太,二老爷,是个小少爷。” “嗯,是个健壮的小子。”姜老太太满意笑笑,并把孩子递给二老爷,“你儿子,好好看看。你们二房现在有三子了,人气顶旺啊。” 二老爷欣喜地抱过儿子。 “二太太,陶姨娘请您进去看看她,她就快不行了,只想跟你说最后几句话。”陶姨娘的丫头蕊儿出来回禀,眼眶有些红润。 二太太进去,产房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 蕊儿扶着陶姨娘,只见她面色灰白,嘴唇也没了血色,她费力笑笑,“请,太□□,奴婢,奴婢现在起不来。” “你身子不适,有话就说吧。” 陶姨娘边喘气边断断续续地交待,“奴婢,是,是耍了手段,可,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况且太,太太是个慈善的人,一定,一定会对小少爷好的。” 陶姨娘挣扎着准备坐在床上鞠躬,“奴婢对不住您。” 蕊儿扶着陶姨娘,只可惜,将死之人连坐都坐不稳了。 “不必了,我身为主母,二房的儿女都是我的儿女,你放心就是,我会视他如亲子。” 听了这个保证,陶姨娘才放心闭了眼。姜正勋站在屏风后默默听着这些话,却始终没有走进去看一眼。 用晚膳的时候,姜正勋不发一言。 “老爷,我们很久没下棋了,不如今晚下几盘吧。”魏玉贞提议。 “好,听夫人的。” 摆上棋盘,二人就厮杀起来。 “老爷,不必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妾身会对小五好的。” 姜正勋拿着白色棋子的手顿了顿,“我自是相信夫人的。” 两人一边下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完之后,姜正勋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老太太做主,给这新出生的五少爷取名姜承德,小名胖哥儿,因为一生下来就是胖胖的,可爱至极。在魏玉贞的要求下,过继给她。这样二房就有三位嫡出的少爷了。 “呵,她倒是不费吹灰之力,白得了两个儿子,加上她自己生的,一共三个,挺精明的啊。父亲一定以为她贤惠得不得了。我敢打赌,她就是装装样子的,谁会对不是亲生的儿女尽心尽力?无非就是做做戏,毕竟老太太和父亲都看着呢。”姜嫣然听到这个消息,根本不信。 “小姐,不管怎么说,现在五少爷是嫡出的了。” “弄了半天,二房只有我一个庶出的了?到底儿子比女儿值钱多了。”姜嫣然冷笑一声。 过了几天,顺昌侯府派了官媒来提亲。 姜老太太倒是意外了,徐府这些人并未和姜府有来往,现在居然上门提亲。 “这事未免太意外了,我们府中的长辈们要再商议一下。” “自然,姜二小姐乃大家千金,亲事不可鲁莽,那奴婢就回徐府交差了。” 待媒人走后,姜老太太叫来魏玉贞。 “过完年,你也带静姝走过几户人家,可有好的?” “母亲,尚未见到好的,总有这里那里不妥。我也向一些人家推荐嫣然,但是他们看不上。” “为何?” “嫌弃是庶出。只是姝儿确实可以再等等,不能随便就许人家。” “刚才顺昌侯府委托官媒来提亲。你事先知道这事吗?” “儿媳不知。莫不是过年时,姝儿带着承业去过一回,她们便惦记上了?” 姜老太太点点头,“好几年了,几乎都跟我们姜府断了来往,这回倒是想起来了。顺昌侯府的老太太也是个会精打细算的。” 魏玉贞摇摇头,委婉说道:“儿媳觉得不妥。京城世家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顺昌侯府大不如前了,而且分家过后更是产业单薄,听说裁了不少仆佣。儿媳的母亲也经常参加一些夫人间的宴席,这顺昌侯府当家夫人似乎名声不太好。” “这家境啊,倒是其次。照理说,表妹嫁给表哥是件不错的事。只是这顺昌侯府的做派,我也是极其不喜欢的,哪怕他们府上的大公子人品再好,这上头的两层未来婆婆若是人品不好,日子难过。” “母亲说的是。” 过了三日,顺昌侯府的老太太带着儿媳亲自上门提亲了,不过姜老太太却是无情拒绝了。 “亲家母,这是何意?可是在怪罪我们徐府好几年不曾往来?我们是有苦衷的,府里乱糟糟又恰逢分家,产业支离破碎,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徐老太太苦口婆心解释。 “那倒不是。如今我们姜府也不是破落户,姝儿是二房嫡出小姐,母亲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大房也有出息,她的亲事要慢慢挑。” “亲家母是嫌弃我们徐府是破落户?姝儿心里说不定是看中她表哥的,亲家母何不试探之后再做定论?” “徐老太太莫不是痴傻了?这等话也能随便说出口?什么叫姝儿心里是看中她表哥的,这是要毁我孙女的闺誉?”姜老太太有些生气,口气也冲了些。 徐老太太也气了,“好好好。看不上我们徐府便罢了,且看看你们姜府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我这老婆子也祝你们姜府能长长久久富贵下去。”说完便拄杖走出。 顺昌侯府夫人赔笑道,“对不住您了,县主娘娘恕罪。”匆忙福了福也跟着出去了。 “老太太,这事要不要问问二小姐的意思?”刘嬷嬷提醒。 “不用,姝儿这孩子最是慰贴,懂得我的一番苦心。” 自从一月里头,西北边境爆发战事以来,现在都三个月了,这场仗似乎还没有打完的意思。 这天,姜府的人决定上龙泉寺进香,为姜承祖祈福。静娴也吵嚷着要去,她要为齐恒之烧香祈福,姜老太太没法只好带她去。 午休时,众人都在小憩,静姝睡不着,便沿着山间小溪一直往后山走。 这是两年前离别后第一次见面,以前是个圆脸的可爱丫头,现在倒抽条似得长高了,瓜子脸,细柳腰,唯一不变的是明媚的笑容,绽放如春日的暖。凌无尘跟了她许久,终是现了身。 “啊。”静姝拍拍胸口,“你要吓死人啊。” “大胆,何人冒犯我家小姐?”茗夕挡在身前。 “没事的,我认识他,你去那边等着,顺便帮我放风,你家小姐我知道分寸。” “好吧。”茗夕上下打量着凌无尘,“你不要放肆,我叫起来的声音可响了,打架也很厉害。” 凌无尘面无表情,“哦。”只是直勾勾看着静姝。 茗夕对这个放肆的人很没有好感,走到远处一颗杨树下仔细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静姝打量着面前的他,一别两年,比以前更英挺了,五官如刀刻般立体,周身透着隐隐的杀气。 “你找我有事?” 凌无尘点头,“我要在你院子里藏一个怀孕的女人。” 静姝颇觉惊讶,上下瞄了瞄凌无尘,“你也做这种养外室的事情?既然怀了,你就娶了吧,毕竟孩子是你的。可是,为什么要藏在我院子里?” “我尚未成家。”凌无尘忽然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这个女人是四王爷的侧妃娘娘,唐氏。” 静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怎么行?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这义王府会乱吧。” “这你不用担心,王爷都安排好了,这是秘密,不可外传。夜间,我会把唐侧妃送到你院子里,你的院子不要落锁。” 静姝有些愣神,她是听错了吗,要收留一个侧妃,藏在自己院子里。醒过神来的时候,凌无尘早已走远。 “小姐,那个登徒子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拦你。”茗夕问。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不如我们都死定了。” “我懂,可是他究竟是谁?” “就是你说的那个一代酷吏凌无尘。”静姝在茗夕耳边道。 第30节 茗夕赶紧保证,“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是夜,静姝并没有睡,披着披风守在院子的后门口。 漆黑一片中,两个人影越来越近。 “可是唐侧妃?”静姝压低声音。 “是我,静姝妹妹等候多时了。” 凌无尘道,“敢问二小姐,可准备妥当?” “跟我来。我院子里有一栋已经废弃的藏书楼,不过平常并无人去。” 凌无尘将唐蓉安全送达藏书楼,转头对静姝道,“劳烦二小姐了。”然后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向唐蓉行礼,“微臣告退,前方战事紧急,还请侧妃娘娘见谅。王爷说,下个月即可全部结束。” ☆、小进展 “去吧,告诉王爷,我和孩子一切都好,不必惦念。” 凌无尘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姝妹妹,多谢你。” “侧妃娘娘言重,保护侧妃娘娘是臣女的荣幸。” “你也别跟我客气了,还是叫我蓉姐姐吧。听说娴姐儿也怀孕了?” “嗯,预产的日子就是下个月,蓉姐姐你呢?” “大概是六月,比娴姐儿晚一个月。王爷一向守信,他说下个月可以凯旋归来,定然就是下个月。” “姝儿有一事不明。” “尽管问。”唐蓉一笑。 “义王府里,要是知道你不见了会找你吧?” “王爷走后,就有人暗害我,虽然巧妙躲过那些暗害,但我还是不放心。王爷在前线还记挂我的安危,终是妨碍他的大业。索性王爷派亲信回来,亲自说明让我去龙泉寺斋戒,为他祈福,其她人不准打扰我。因此大家以为我去了龙泉寺,其实我来了这里。她们纵是再聪明,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王爷的话当成耳旁风。” 静姝点点头,“蓉姐姐,夜深了,歇息吧,我会派妥帖的人服侍你。” 静姝安顿好唐蓉,便回了自己的闺房。米儿和茗夕已经等在那里。 “我已经将那位贵人藏在藏书楼了,你们每天轮流去送吃食,就送我们院里小厨房的,至于打扫的事,你们要亲自去做,不可假手他人。你们量轮流去那里守夜,毕竟一个孕妇起夜不容易。记住,万一这个消息走漏,那位贵人出了什么事,我们全部都要丧命了。” “小姐,这位贵人是谁?”茗夕忍不住问。 “今夜就派你去守夜,你会看到她是谁的。” “是,小姐,我一定好好服侍。” “小姐,那要不要再派人给您守夜?”米儿问。 “不用,你们两个尽力伺候好藏书楼那位就好,我不需要人守夜。” 半夜里,茗夕才发觉,竟是义王的侧妃,那个唐二小姐嘛。 毕竟多一张嘴用膳,确切说是两张嘴,静姝的小厨房要去的各式禽类蔬菜瓜果更多了,做得也精细。尽管多出的部分,静姝自己掏钱,但是小厨房开销有点大的事还是传出去了。 “太太,二小姐的小厨房多了些开销,她自己掏的腰包。” “哦?多出多少?” “五十多两。” “怎么能让主子自己垫。我们二房的吃食开销,我们自己垫。”魏玉贞道。 “太太,二小姐的膳食开销加上去了,三小姐的不能不加吧?” “三小姐也自己垫了?” “那倒没有。三小姐的膳食是大厨房送的,不过也是精细的。” “既如此,不用特别加,若是三小姐额外要了大厨房的膳食,我们就给垫上。” “是,太太。” 这天下午,静姝又来看望自己的三个弟弟。 “姝儿,来,坐。” “请母亲安。” “让我好好看看,听说你最近胃口不错,怎么也不见长胖,还是这弱柳扶风的样子。” 静姝暗道不好,厨房还是让人看出端倪来了,眉开眼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觉得自己饿,大概长身体的时候都是这样吧。” “能吃是福,千万别刻意节食,少吃多餐,把身段养好了是好事。” “嗯,母亲,我绣了三件小中衣,给三个弟弟。” “你别再绣了,你和嫣然两个人每次来都送绣品,再加上绣娘做的,这兄弟三个是穿都穿不完。” 晚膳时,姜嫣然正在用着自己面前的六菜一汤。 “今日大厨房的菜倒是不错。这例汤是我喜欢的芙蓉鲜蔬汤。” “小姐,听说最近二小姐的小厨房每天大清早的头一个去大厨房挑时下最新鲜的瓜果蔬菜,比老太太身边的人,去得都早。” “我倒是不知,她姜静姝什么时候嘴巴这么馋了。” “小姐,您也要多吃点补补身子,您瘦得厉害。” “像姜静姝这样吃,日后定胖成个水桶,哈哈,想想都解气。我偏要瘦一些,这样才好找婆家。” “二小姐房里有小厨房,开销大,她自己手上还有她生母的一大笔嫁妆呢,自然够她挥霍。我们也什么?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在二太太手上收着呢,我们就吃吃大厨房的残羹剩饭吧。”静嫣然酸溜溜道。 “大厨房的膳食也不错啊,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都用的。” “问题是,好的都让姜静姝、老太太和大嫂子的小厨房捡去了。先前太太怀孕的时候也有小厨房,不过现在撤了。加之如今,静娴也住在府里,更是精贵,老太太小厨房的好东西天天往静娴和大嫂子那里送。我们这里有人想到过吗?” “也是。小姐,我们以后也多去讨要点好吃的。” “对,不能便宜其他人。” 五月,俗尘毒月,三位老爷都自觉睡到书房去。 端午佳节前一天,五月初四,静娴发动了。 得了信儿赶过来的齐老太君和齐大太太也等在产房外面。头胎特别费力耗时辰,还好,第二天初五午时,孩子诞生了。 “恭喜几位太太,是位千金,端午佳节午时出生的。”一个产婆抱着孩子出来。 姜老太太率先抱过自己的曾外孙女儿,“哟,一看就是个小美人呢。” 大太太也欢喜,看了两眼就进去看静娴了。 齐大太太有些失望,但脸上还是维持了笑容,就是有些勉强。 “我怎么瞧着齐大太太似乎不太高兴呢。这问题也好解决,若是齐大太太不喜欢您这孙女,我这老婆子替齐府养着就行。”姜老太太当场就说。 “亲家母说什么呢,这曾孙女我喜欢得很,我儿媳自然也是喜欢的。”齐老太君白了自己儿媳一眼,带她出门就是一个错误。 “是,婆婆说的对。县主娘娘可冤死臣妇了,臣妇最喜欢小孩子,男女都好,先有女再有儿嘛。” “但愿这是齐大太太的肺腑之言吧。”姜老太太抱着小美人继续哄着。 “哎,老姐姐,让我也抱一下。”齐老太君道。 “呐,小心,别摔着了。”姜老太君轻手轻脚传给她。 入夜,静姝怎么也睡不着,说好的这个月大军要回朝的,怎么没一点动静。 忽然床前就多了一个人影,带着一股室外的冷风。 帽檐下是完美的侧颜线条,倒是一个美男,就是冷了些,毒了些,静姝如是想。 “今夜,要带走娘娘,帮我带路。”凌无尘薄唇轻启。 “大军已回京了?” 凌无尘点头,“驻扎在城外,等候圣上旨意。” “嗯。你能不能先转身,我穿外衣。” 黑暗之中,仅有一缕月光照在床前的地面上,依稀能看见她脸的轮廓,他站在原地未动,只背过身,负手而立。 静姝快速穿起外套,还拿了一件披风。 二人来到藏书楼,今夜守夜的是米儿,她轻轻喊醒了已经睡着的唐蓉。 “请侧妃娘娘安,奉王爷指令接您去龙泉寺,那里一切安排妥当。” 唐蓉点点头,“劳烦凌大人了。” “不敢。” 米儿帮唐蓉梳头更衣,静姝和凌无尘退到门外等候。 静姝偷偷瞟了瞟凌无尘,只能看到鼻子嘴巴和下巴,帽檐遮住了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听说薄唇之人性情凉薄,通常是负心之人。这个凌无尘好像也是一副女子勿近的样子,面无表情。又想起那个朱文博也是个薄唇的,静姝心里颇为不爽。 “偷看外男,像什么话。”对方突然开口了。 静姝愣了一下,有些窘迫,居然被发现了。 “啊?就是难得看到你,随便看看。”话一出口,静姝自己就后悔了,这句话怎么有些孟浪,好似在倾诉相思之情,脸上烫得不行。 “好看吗?” “呃,还,还行。”静姝尴尬绞着手里的帕子,灵机一动,“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也就一般而已。”她说完就扭过头看着走廊外的星空。 “谢谢。在下是长得一般,但是比你好很多。” 咦?这个家伙还会回嘴,“原来以为你惜字如金,如今看来,也不是个闷葫芦。” 门开了,穿戴整齐的唐蓉在米儿的搀扶下出来了。 “蓉姐姐,我送你一程。” “嗯。” 第31节 “还要多谢姝儿这一个多月的照顾。” “蓉姐姐不必客气。三天后齐国公府的洗三宴,说不定我们又会见面了。” 送到后院门口,眼瞧着唐蓉上了一辆马车,消失在黑暗中,马车后跟着八个骑着马的锦衣卫。 第二日上午就听说,大军凯旋,四王爷已经率领一小队精兵进宫接旨,剩下的大多数军士,得令现在进城。 通往皇宫的这条呈荣街,最是富庶繁华,街道两旁满是围观大军的百姓,酒楼的二层楼窗口也聚满了南来北往的客人往街上看。 一些年轻的青年将领还收到大胆姑娘投掷过来的荷包、帕子等物。 晚上就设了宫宴,款待一众立功将领。 义王离宫后,没有即刻回府,而是去了龙泉寺接唐蓉一同回义王府。 得知消息的四王妃蒋元娇气得把桌上的美酒佳肴全部扫到地上。 “他去打仗还不放心那个贱人,接到龙泉寺里养着。说得好听,什么为他祈福,不就是怕我加害他的宝贝小心肝儿吗?” “娘娘息怒,您又冲动了,这是何必呢。”蒋嬷嬷抚着她的背。 “他在战场上,我日日悬心,回来就急不可待去寺庙里接那个贱人回来,大晚上的,他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掐灭桃花 “娘娘,我的好娘娘,都这个时辰了,快收拾收拾,等会儿,说不定王爷就回来。今晚,王爷肯定是要歇在您这儿的。” 蒋元娇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手捂着胸口,“让人把这里即刻打扫干净,不用重新准备酒菜了,醒酒汤温着,说不定等会要用。” “是,娘娘。老奴给您梳个头,换件外衫。” 不多时,外头小厮来禀,“娘娘,王爷回来了。已经到三门子了。” “快,扶我出去。” 蒋元娇远远就见四王爷走在前,夜色中,院落里廊下的灯笼照着他严肃的脸庞,依然是玉树临风的样子,跟走之前一样,只是瘦了些,黑了些,却更显得有大丈夫的气概。他身后依旧跟着那个另自己发疯般嫉妒的女人。 “给王爷请安,王爷一路辛苦了。”蒋元娇微微一笑,福了福身。 “给王妃请安。” “唐侧妃不必多礼,你怀着身孕,多有不便。天色已晚,回你院子里好好歇息吧,王爷您说呢?”蒋元娇看着楚睿。 楚睿点头,“蓉儿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婢妾告辞。”唐蓉在两个丫鬟搀扶下,回了自己院子,毕竟下个月就要临产了。 楚睿跟着蒋元娇进了屋子。 “王爷可要用点醒酒汤?” “等会吧,沐浴过后再喝。这几个月辛苦你了,打理王府内外诸多事务。”楚睿突然拉住蒋元娇的手。 “这是臣妾该做的。”蒋元娇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有多久未曾这样靠近过这个男人,这个唯一的夫君,蒋元娇心里一阵悸动。 “不早了,让人服侍我沐浴吧。” “是,王爷。” 蒋元娇这样贵重的身份是不可能做下人做的事,因此她派了两个丫头进去服侍王爷沐浴。 结果其中一个居然被楚睿挑中,今晚侍寝了,而且就在偏殿之内。 楚睿风流完之后便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早便上朝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要把那个丫头抬为王府侍妾。 “嬷嬷,他这是存心羞辱我吗?”蒋元娇待楚睿走后又发了一通大火,“我连一个丫头都比不上了,他宁愿和丫头同床共枕。” “娘娘,昨晚王爷喝多了不是,主要是那个叫红玉的丫头心大了。娘娘,左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不知有多少侍妾现在都难见王爷一面。再说,这个红玉是您身边的,还不是由着您拿捏,正好分一分唐侧妃的宠。” “也是,这些个贱人一个两个都如此嚣张。我上次吩咐的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西域特产的香夷子,洗澡时候用,时间久了,损伤肌理,保管生不出来。已经都送去各院了。太医都查不出异样。” “唐侧妃那里送了吗?” “送了。” “那就好。”蒋元娇会心一笑,今日总算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 齐国公府大房举办洗三宴。 齐恒之做为西北战役中表现较为突出的将领,加之又是四王爷的左膀右臂之一,楚睿也上门道贺了。 “微臣拜见四王爷。” “免礼,今日顺道来看看你。对了,本王府上唐侧妃与你娘子倒是闺中好友,她今日本也要凑个热闹,只是快临盆了,身子不便,我便替她送份礼吧。” “谢唐侧妃娘娘厚爱。” 四王爷到底是皇族人士,他在的地方,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只逗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齐恒之进卧房的时候,静姝正在跟静娴说话。 “见过姐夫。” “免礼,小姨子今年是十四了吧。” “嗯。”静姝点点头。 “你进来就是问这个?”静娴温柔看着他。 “那倒不是。刚才四王爷来了,他说本来唐侧妃也要来的,身子不便就不来了,转送这个给你。” 静娴接过,是一把金镶玉的长命锁,一看就不是凡品。 “真好看。”静姝赞道。 “大军中有一个步军参将,虽是个从四品的武官,但却是很有前途,人也年轻,不过十八,长得并不粗狂,皮肤白皙。不知小姨子?”齐恒之直接开口。 “哪有你这样当面问的。”静娴打断,“等会单独告诉我儿婶子和祖母知道,让她们相看相看。” “哦,是,刚才孟浪了,请小姨子原谅则个。”齐恒之鞠躬作揖。 静姝侧身闪过,“不敢,姐夫不过是心直口快而已。没事儿的,我不计较。” 午膳过后,静娴就将这个步军参将的事告知了几位长辈。 “让承祖去看看,说不定是个好的。”姜老太太道。 “母亲,您忘了,大少爷也参加过西北战役,肯定认识那人,回头问问大少爷那人的家世人品,若是好,我们也放心。”魏玉贞提醒。 “的确,瞧我这老婆子的记性,回府再说。” 回府邸后,姜老太太就叫了承祖来问话。 “祖母,几位长辈这三堂会审的阵势,不会是我犯了什么错吧。”姜承祖开了个玩笑,“刚回房,你们就急急唤了我来。” “你这个猴头,就会耍贫嘴。今个儿,你妹夫说军中有个步军参将,尚未娶亲,此人为人如何,细细说来。” “原来祖母是为这事。嘿嘿,是替二妹妹打听的吧。这人名唤吕嵩,为人仗义,府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上头也无父无母,当年是个武举人,现在已经是从四品官了。只是原本听说老家有个定亲的尚未过门的媳妇,可是后来老家发洪水,那姑娘死了。” “既然是独身,那就好。会不会是克妻命呢?”大太太道。 “还未过门便去了,而且是因发洪水,这应该不算吧。虽然一个人清贫了点,但是府中人口不复杂,倒是门好亲事,一进门就是当家主母。”魏玉贞点点头。 “可惜,这样一个没有根基的人,估计家产没多少。”三太太道。 “家产不碍事,我们姜府多出点嫁妆倒也不错。”魏玉贞道。 “哟,看来这准岳母是同意了啊。”三太太打趣道。 “这事先不急,让几位老爷去跟那个年轻人接触接触。”姜老太太也挺满意这个人的,虽然静姝可以嫁进高门,可是高门贵妇也有过得辛苦不如意的,姨娘小妾、庶子庶女都是闹心的事儿。但凡是人口简单的府邸,姜老太太都会放在前头先考虑。 过了几日,承祖便引荐吕嵩给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认识。几人还一起去天香楼用了一顿膳,吕嵩主动掏腰包付账,毫不含糊。 回府之后,三位老爷去向姜老太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都认为这个人年轻人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比较满意。 “嗯,既如此,端看他明不明白了。”姜老太太满意笑了笑。 几日后,姜承祖去了齐府看望静娴,顺便和齐恒之聊天。 “这么说,府上都很满意这个吕嵩?”齐恒之问。 “确实。家世虽然一般,顶多多贴一些嫁妆罢了。我静姝妹妹也是一个通透的妙人,吕嵩那小子不会亏的。” “那按大舅子的意思,什么时候,我两一道去请吕嵩喝个酒,把姜府的意思略微一提点,这厮肯定明白。” “吕嵩这小子现在就明白了,只不过何时提亲,还得我们去点个明白。” 二人正商量着,凌无尘来了。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齐恒之和凌无尘表面上低调,无甚来往,实则是很早就认识的朋友了。 “哪里,有点事找你就来了。” 姜承祖也是认识凌无尘的,只是交集不多,在西北大营里匆匆见过几回,一方面是因为传闻凌无尘专坑私交好的,另一方面是觉得此人阴森森的,不大喜欢,心里如此想着,表面还是和熙一笑,“无尘兄,别来无恙。” “承祖也在啊。”凌无尘微微笑了笑,不过在姜承祖看来却像是奸笑。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府中娘子身子重,我先回去了。妹夫,不用送了。”承祖主动告辞。 “大舅子慢走。” “承祖兄慢走。”凌无尘也说了一句。 “你瞧你,真是杀伤力十足,好多人都怕你。你这酷吏的名声响当当了。”齐恒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刚才定下什么事,方便告诉我吗?这个姜承祖人挺简单,我怕你们被别人坑害。”凌无尘貌似轻松地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娘子的堂妹,静姝,到年纪说亲了,我们瞧着营里的吕嵩人不错,家世也简单,就提了提。姜府的人见了也觉得满意。” “嗯,是上好的碧螺春。”凌无尘品过手里的茶,“啧,很多事要调查过后才知道,不必急着定下来,你说呢。” “哎,你怎么也打听起旁人的事来了?” “不过随便一听而已。来说说正事吧。” 又过得几日,齐恒之准备去酒楼赴约,一个小厮跑来,“大少爷,门外有一衣衫破烂的女子,说是什么吕夫人要见您,说她找不到归京的大军。只能来问您了。” 齐恒之皱眉,“快请。” 第32节 不好单独见这个女子,齐恒之让静娴出来一起接待。 “给二位贵人请安。小女子家乡遭灾,走投无路。只有一个未婚夫投军了,听说这次西北战役里,有很多将领受封,小女子在城门口贴出的名单里看见他了,还请二位贵人帮个忙,替小女子找到他,小女子感激不尽。” “你的未婚夫叫什么?”静娴问。 “姓吕,单名一个嵩字。小女子进京看了那些告示,得知齐府也有将领,肯定认识我未婚夫婿,特意前来。”这个小女子还拉了拉身上的破衣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静娴和齐恒之对望一眼。 “姑娘请起,我确实认识吕嵩,等会便叫人传他来,与你相认。” “谢齐公子大恩。” “姑娘,我带你进去梳个头,换身衣服吧。”静娴请她入客房梳洗打扮,还让大厨房准备了一顿膳食。 “小齐,派人去天香楼,让姜大少爷和吕少爷到我这里来,就说这里有位故人。” “是,大少爷。” 约莫小半个时辰,姜承祖和吕嵩来了齐府。 这位吕嵩的未婚妻原来没死,只是逃亡路上失踪了而已,这位女子还拿出一个定亲玉佩,确是当年吕家所送。吕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那等攀龙附凤的负心之辈,自然是向姜承祖和姜娴赔罪。 大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也没有怪罪,只是觉得可惜了,静姝又得重新寻亲事。 姜承祖回府后,向祖母回禀这事。 “哎,也罢,终究是没有缘分。”姜老太太听后叹息,“否则真是一门好亲。” “索性还未上门提亲,知道的人不多。母亲且放宽心,总会有好的。”魏玉贞倒是宽心。 芙蓉院中,姜嫣然听着这事的最终结果。 “还以为我那二姐姐也要定亲了呢,没成想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希望她快点定亲,别耽误我的。哎,也怪我倒霉,跟她同年生。” ☆、假冒 “小姐,别急,每次太太都是带着您一起去赴宴的。总有府邸慧眼识明珠,看上小姐您的。” “当然是先看中姜静姝,她姜静姝看不上的,太太才会问人家,我怎么样。我最讨厌和姜嫣然一起去赴宴了,老是做她的陪衬。” “等二小姐定了亲,自然剩下您一枝独秀,多好。” “只盼姜静姝别再挑挑拣拣的,免得连累我的亲事,我可不想参加选秀。” 六月初,唐侧妃产下四王爷的长子。 三天之后,义王府举办洗三宴,空前热闹,大凡勋贵世家能到齐的都到齐了。宫里还传来圣旨,给四王爷的长子赐名为楚昱辰。 大臣们纷纷猜测,皇上的意思,难道是特别看重四王爷,打算要册封四王爷为太子?但是又不敢贸然觐见,深怕惹得皇上不高兴,累得自己倒霉。 某日上朝,偏偏有那不长眼的,却是二王爷。淑妃娘娘深得盛宠二十年,大家都以为二王爷是最有可能赢得太子之位的,此时,他却站出来举荐四王爷当太子。 这招可真恨,四王爷眉毛挑了挑,却推辞起来,“儿臣才疏学浅无匡扶社稷之大才,不堪胜任太子之位,况且父皇正值盛年,儿臣断断不敢有此想法。不知二皇兄这样说是何居心。” 一番话,倒是让二王爷一时反应不过来,“父皇息怒,儿臣只是担心,担心江山社稷后继无人。因此。” “好啦,别说下去了。你们一个个打的什么主意,朕清楚得很,别以为朕已经老糊涂了。这种明争暗斗的事,歇歇吧。明年朕还要选秀呢,说不定以后,你们还会多出许多皇弟皇妹。少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微臣/儿臣惶恐。”众人纷纷下跪。 “你们哪是惶恐,是唯恐天下不乱吧。有些东西,朕不想给便不会给,谁也拿不走。来啊,传旨,二王爷御前失仪,于王府中圈禁三月,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退朝吧。”皇帝挺着肥肥的肚子,慢悠悠离开勤政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行大礼,很久后才站起来。 有的大臣站起来,擦拭一下额角细密的汗。 二王爷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原是打算坑一把四王爷,没想到把自己坑进去。 “二哥,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希望二哥好好反省,出来后,父皇会一如既往宠着二哥的。”楚睿对着二王爷微笑道。 “借四弟吉言。”二王爷作揖告辞。 众臣三三两两结成群往外散去,大家都感叹皇上的心思越发琢磨不清了。 慈荣堂里,老太太正看着桌上,魏玉贞整理出来的各个府邸尚未娶亲的公子哥儿的名单。 “有好几个看着都不错。” “母亲,媳妇倒是觉得,这个陶七公子不错。”魏玉贞直白道。 “看样子,你了解过了。” “祖母,这七堂弟是孙媳娘家三房的嫡幼子,年方十七,正准备明年的科举呢。勤奋刻苦,房里头也只有两个通房丫头。为人是儒雅知礼,是个懂事孩子。”大嫂子陶氏挺着肚子说道。 “如此也好。不知你们陶府三房对陶七公子的亲事有什么打算?”姜老太太又问。 “我三婶子肯定是乐意的。静姝那么好,况且姜府现在呈上升势头,这门亲,正般配。况且我那七弟是幼子,这主持中馈的事轮不到姝妹妹,以后分家单过也行。不是我吹嘘,我那七弟中个进士是妥妥的。” “若是如此,便安排个时日,大家都见见。” “哎,正等祖母这句话呢。这个月中,正好是娘家祖母的六十寿宴,到时候会送拜帖到我们府上的。” 果然几日后,姜府就收到了镇国公府陶家的邀请帖。 六月二十,姜府的老老少少的主子就出发去了陶府。镇国公府做为老牌国公府,来往的自然也都是勋贵世家。 门口的车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女眷们则是被领到花园和香榭水阁附近参观玩耍,爱听戏的就去戏园子,爱吟诗作对画画品茗的就去香榭阁,还有喜欢游湖乘凉的,也可以上船游湖。 姜静姝和姜嫣然被那些官家太太来来往往打量了好几眼,也难怪,适龄说亲的小姐们都是如此,像商品一样被估计着价值,等待着家族之间的联姻。姜嫣然受不住这种打量,寻个由头走了。 “那个穿嫩绿色长裙的是姜府二房的嫡小姐,姜静姝;穿鹅黄色长裙的是庶小姐姜嫣然。”一个太太偷偷跟另一个介绍。 “两个都是婷婷玉立,各有千秋。” “还有好几家千金呢。据说潘御史的二女儿和小女儿也来了。二女儿就是和唐侧妃同为京城双姝之一的潘雨柔。小女儿叫潘雨薇。” “潘雨柔是别想了,据说要选秀的。潘雨薇又是庶女,本来御史大夫就是清汤寡水的差事,这庶女娶回来不是更亏,连好嫁妆都没有。” 太太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这番话却让站在一排细细竹子后面的姜嫣然听了个透彻,而一旁的潘雨薇更是气得胸脯微微起伏。 “算了,雨薇,不过是一些长舌妇瞎评论,我们何必放心上。”姜嫣然劝道。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们刮目相看。” “我们走吧。我要回姜府女眷那边的位置了,免得一会她们找不到我。” “你先回吧,我好像丢了一样东西,要回去捡。”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 “好,你自己当心。”姜嫣然觉得潘雨薇可能心情不好,因此想要一个人静静,自己便知趣走了。 走着走着却迷了路,在假山旁的石凳上坐下。 “这位姑娘,在下唐突了,敢问姑娘是否迷路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公子作揖问道。 姜嫣然第一次见外男,微微点头,“头一回来陶府,请问这位公子,如何去香榭水阁?” 这位公子正是陶府七公子,陶源知。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小姐,据小厮禀报,这个就是姜府的小姐,确实貌美如花。姜嫣然继承了邱姨娘的艳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让人产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想法。 “在下陶源知,府中行七。小姐,请随在下来。” “多谢公子带路。”姜嫣然跟在这位公子身后,心里突突地跳,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这位公子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墨香味。 到了路口,陶七公子才转身,“前方就是香榭水阁,在下不方便过去。请小姐自便,不知小姐贵姓?”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自卑,可能是害怕,姜嫣然撒了个谎,“小女子姓姜,名静姝。谢公子带路,这便辞去。”姜嫣然抬头看了眼陶源知,果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赶紧别过脸去。 陶源知看到这么一个柔弱纤细眼神如水的姑娘,顿时动心了,“姜小姐客气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陶七公子才收回目光,嘴角上扬,心道,这门亲事真好。 陶府的长辈们见过姜静姝,颇为满意,因此这门亲事算是暗地里,两家长辈敲定了。 只是明面上还没开始办,毕竟要等陶七参加完科举再说。 过了几日,姜嫣然收到一封信,居然是陶七公子寄来的,上面也没提什么,就是提了提二人的婚事。 姜嫣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好亲事都是姜静姝的了,可惜这个陶七公子以为自己是姜静姝,还对自己颇为感兴趣的样子。 提笔回信,表达对这门亲事不排斥,毕竟要矜持点嘛,然后又聊了聊自己平常做的功课、女红之类的,最后署名姜静姝。 “哎呀,这门亲事,我也觉得不错,姜静姝,你又要失望咯。”搁下笔的姜嫣然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要搅和进来。 于是,姜嫣然又多了一个笔友,就是陶七公子。 过了八月十五,就是各地考生涌入京城考试的日子了。学子们摩拳擦掌,等待金榜题名,到时加官进爵还能攀门好亲事。 才过了八月,就爆出一件事,陶七公子的通房怀孕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大凡世家规矩,嫡子未出生,庶长子庶长女算个什么事。陶三夫人一碗药赐下了事,可是这事还是被抖出来。不知是谁同时写了几封匿名信传到姜老太太、姜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大少奶奶手里。 大嫂陶氏有些尴尬,到慈荣堂请罪。 “无事,这与你无甚关系。你那七弟,年纪小,把持不住也难怪。那通房既然处理了就罢了。”姜老太太倒是不介意,毕竟贵公子有通房不是稀奇事,要连这都忍不住,以后怎么当一房主母。 “谢祖母体谅。” 陶府也尴尬了,不知这事是如何传出去了,于是把陶七的另一个通房也打发了,这样总太平了吧。 可是过了几日,又有几封匿名信传到姜府,说是陶七公子跟自己的寡嫂有勾连,而且还和姜府的小姐私下书信往来,并付上证据,这可真是既严重又恶心了。 大嫂子写信回府,让自己的母亲问清楚陶七勾连他六嫂子这件事情。 姜老太太虽半信半疑,心里还是存着希望,可万一这事是真,明显此人不能托付终身,又得另寻亲事。顺便仔仔细细反复看着那几封信,那信的落款是静姝,但静姝时常帮姜老太太抄写佛经,因此姜老太太看出破绽,觉得不是,是有人高仿的,随即叫来魏玉贞和静姝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卡,发了很久 ☆、钻个空子 “坐下吧,看看这些信。”姜老太太把信递给刘嬷嬷。 魏玉贞是接到匿名信的,说是陶七公子和姜府小姐暗自通信,不过她对匿名信的真实性存有疑问,她细细看了看这信上笔迹。 第33节 “虽跟姝儿的很像,却不是。” “祖母,有人模仿孙女的笔迹和陶公子通信。” “你们觉得和嫣然的笔迹像吗?” 魏玉贞摇摇头,“虽然嫣然经常夸奖姝儿的字,但是也不像。” 静姝心里是极度怀疑姜嫣然的,她可以刻意高仿自己的字,居然还敢冒署自己的名。 “去把门房的小厮叫来。” “是,老太太。” 不一会儿,门房的小厮姜小福就来了。 “请老太□□。” “小福子,平时府里,谁的信函比较多?” “回老太太,三小姐信函最多。一般都是香儿姐姐来取的。” “有没有二小姐的信函?” “并无。”姜小福摇摇头。 姜老太太点点头,“下去吧。” “去传三小姐。” 姜嫣然听闻老太太传自己,心里有些不安。 “小姐,奴婢刚刚去打听的路上,见到姜小福,给他二两银子,他说老太太问他信函的事儿呢。” 姜嫣然微微眯眼,“快,把陶公子的信函找出来,现在就烧掉。” “是,小姐。”香儿找出那些信,烧了。 “你去把灰烬埋了,就我们自己院子里的海棠树下。” “哎。” 当主仆二人到达慈荣堂的时候,姜老太太已经等了好久,略微皱眉。 “请祖母安,孙女这几日有些拉肚子,故而来迟。” “奴婢给老太太请安。”香儿跪下。 “今个儿,也没甚大事,看看这信上字迹,可是你的?” 姜嫣然接过信一看,是自己回给陶公子的信,心里还是被冲击了一下,面上却极其委屈,“祖母,这字迹跟我的有些像,但并不是孙女写的。请祖母明鉴。” “香儿,我问你,你是否去门房拿过信函?” “回老太太,拿过。小姐和潘府三小姐是笔友,经常通信,每次都是奴婢亲自去门房拿的。” “来人,去三小姐房中,找出那些信函。”姜老太太一声令下,两个婆子领命,风风火火去了。 不一会儿,带回一堆信函,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细细查了,没有陶公子的信函,都是潘雨薇写给姜嫣然的。心里不禁想到,难道是真错怪了姜嫣然? 六月本就是夏季,加之姜嫣然匆匆赶到这里,这会儿她虽低着头,汗水却从鬓角直接滑下来。 姜静姝看在眼里,越发肯定是姜嫣然冒充自己,只是祖母慢了一步,陶公子的回信应该已经被她销毁了。 “祖母,干脆请陶公子来对质吧。他说不定见过那位冒充姜小姐的小姐?”静姝提议。 姜嫣然更紧张了,这可怎么办,干脆死不承认算了。 香儿一听要对质,吓得抖了抖,这一抖正好让魏玉贞瞧见。 姜老太太喝了口茶,细细想着其中的蹊跷,眼神在姜嫣然身上扫了又扫。对质是可以,但是目前不能这样做,这陶公子勾连寡嫂的事若是真的,那就不能联姻,至于与姜姓小姐通信的事更不能抖出来,不能让静姝嫣然坏了闺誉。 “嫣然下去吧。以后也少跟潘小姐通信。” “是,谨遵祖母教诲。”姜嫣然心有余悸,腿脚有点软,被香儿扶了出去。 待她们走远,老太太才开口,“对质是可以,就怕丢了我们姜府的脸面。姝儿,祖母知道不是你。这陶公子本来是给你选的未来夫君,但是人品有待考究,好在,明面上没人知道这事,否则真是悔之晚矣。总之,最后不管成与不成,姜府有小姐和陶公子通信这事不能漏出去。就让嫣然钻个空子吧。” “孙女明白,让祖母操心了。”静姝表示理解。 姜嫣然回到院子里,关上房门,躺倒在塌上。 “香儿,还好把那些回信烧了,不然真是少半条命。” “是啊,小姐。还好当初,我去拿信的时候,把署名给二小姐的信,一并拿过俩,否则准穿帮。” “你给我细细说说去门房拿信,是怎么个情景?” “我经常去门房拿信,所以小福子就把一堆信给我挑。我拿了潘三小姐写给您的信,还看到一封署名要交给二小姐的。二小姐哪来笔友,奴婢就想到可能是那位陶公子,干脆一起拿过来。所以,每天奴婢都是最早去门房晃荡一圈的人,就怕出纰漏。” “我的好香儿,多亏了你。不过我看,老太婆已经怀疑我们了。” “那怎么办,小姐?” “到时死不承认,说陶公子认错人,要么我把脸弄的不像我也行。” 大嫂陶氏在了解陶源知的风流韵事之后,只能怒其不争,原来她的七堂弟,真的与寡嫂有过一腿,当然现在已经断了,这桩丑闻被三房压了下去,不久后,这位六嫂子抱病去世了。 陶氏挺着肚子,脸红红的,又到慈荣堂里请罪,“这事说出来真是臊得慌,对不住祖母,二婶子和姝妹妹。” “哪能怪你,那陶七公子,不过一个书生,受不了诱惑也是有的,以后好好做人就行。”姜老太太表示理解长孙媳妇是大房的,陶七是三房的,还不至于迁怒。 魏玉贞摇摇头,“原来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惜了。” “二婶子别急,我会仔细留意的。”陶氏道。 “你有孕在身,也别把这事放心上,横竖,姝儿的亲事也没放在明面上,没有缘分罢了,我们呀,谁都不怪。”魏玉贞拍拍陶氏的手。 静姝的又一门即将成功的亲事泡汤了,不过她一点都不介意。 “小姐,太可惜了,其实那个陶公子,应该算是被引诱的可怜人吧。”茗夕道。 “什么可怜人,自己要是不想,谁能引诱。少看点话本子,哪来那多么狐狸精勾引书生。贵公子要几个女人有什么稀奇的。”静姝低头写着字。 “小姐,别难过,您会有好亲事的。” “我可一点不难过,本小姐都不想嫁人,只是不知不觉中十四了,真讨厌。” 锦衣卫所 “启禀副呈旨,姜府和镇国公府的这门亲事吹了。”锦衣卫稽查使庞勇禀道。 “嗯,继续盯着。”凌无尘面无表情,在桌前写着什么。 庞勇没有说什么,默默退出来,他想不明白,调查这两府,为什么要搞砸这两府的联姻,难道上司看中姜二小姐了?不过还是不要瞎问,免得惹得上司不高兴,本来这个上司的心思就不好猜。 春晖院中,屋子里摆上精心准备的晚膳,三太太正等着三老爷回来用膳。 “禀太太,老爷去了琳姨娘院子里。”姜正楠的贴身小厮来禀。 三太太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呵,还说要同我好好过日子,终是我太天真。罢了,让他去。” 王嬷嬷劝道,“太太您又沉不住气了,不过偶尔去,明早,我一定端过去避子汤。要不是上次,您身子不便,让琳姨娘伺候了几日,哪里有她的事。” “是啊,就是上次让她钻了空子,现在三老爷有十日都要歇在她那里了。”三太太有些失神道。 “太太,振作起来,您还有少爷,小姐。” “也是,那贱人的女儿在我手上,她也不敢太放肆。” 而姜正楠和琳姨娘,两人正在高高兴兴用晚膳。 “老爷,这道汤是不是特别好喝?” “嗯,鲜美极了。” 琳姨娘甜甜笑了,心道,这罂粟粉末果然有用,姜正楠已经喝上瘾了。 膳毕,二人又下了会棋子,姜正楠不停打哈欠,后来更是鼻涕直流。 “老爷,是不是染了风寒?”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这样,我要早点歇息了。” “老爷,我这里有一味良药,放入香炉中一起焚烧,能治百病。”琳姨娘在他耳边说道。 “还有这种神药?别是被江湖郎中骗了吧?” “老爷,不必担心,我这药是西域传来的,即使没用,就当香点着呗。老爷闻一闻便知道。”琳姨娘把罂粟粉末倒进香炉里,和檀香一起烧起来。 姜正楠闻着这香,渐渐不流鼻涕了,精神也好起来,好似全身飘到云朵里,已经到达西方极乐世界。他闭着眼睛默默享受着,好味道,真是好味道。 而琳姨娘,脱了衣裳,只剩一件肚兜,依偎到姜正楠怀里,共同享受这人间稀有的曼妙香味。 春宵一夜,二人颠鸾倒凤,好不风流快活。 大老爷经常带着三老爷出去应酬,他发现三弟有时精神萎靡不振,有时神采奕奕,每隔一段时日就有偶感风寒的现象。虽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第二日,姜正楠到三太太房里歇息。 “老爷,您比以前瘦了些,要多吃点。在外面应酬要当心身子。” “我的好太太,为这个家奔波,我乐意。别介意我去琳姨娘那。我心里还是想着你的。” “老爷又哄我。”三太太已经不相信三老爷的说辞了。 “真不哄你。琳姨娘那里我不去也就渐渐淡忘了,可是一去又忘不了,好似有什么引着我似的。”姜正楠实话实说。 王氏听着这话不乐意了,“是美人娇花引着你呢,你倒是再去啊。” ☆、静姝议亲 “看夫人说的,我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谁都越不过你去。”姜正楠搂着三太太的肩膀,说完还打了个哈欠,“最近确实疲累,我先歇会。” 入夜,三太太本打算让姜正楠起来熟悉一番的,见他睡得熟便不扰,细心退去他的外衫、鞋袜,盖上薄毯。 “太太,可要掌灯?”王嬷嬷轻声问。 “不必,是到歇息时辰了。我去看看茂哥儿和四小姐怎么样了。”三太太走出卧房,心思沉重,她觉得自家夫君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怪那个琳姨娘狐媚惑主。 第34节 九月初九,大嫂子陶氏也进了产房,初十巳时正生下一个男孩儿。 老太太很满意,抱着不肯撒手,“这小模样和福哥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祖母说笑了,孙儿小时候可比这小子好看多了。”姜承祖嬉笑道,随后就进去看陶氏。 “重孙也生下了,我这心里也放心了,姜府后继有人。”姜老太太颇有感触。 “瞧母亲说的,您老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这二房、三房的孩子,没出嫁的没出嫁,没娶亲的没娶亲,重孙儿、重孙女还在后头呢。”大太太也高兴。 “也是,二房两个闺女的亲事,也得赶紧了,都九月了。” “母亲,不必着急,秋闱就要开始了,出榜之后再选不迟。”魏玉贞道。 三日后,大房的长孙办洗三宴,义王带着侧妃唐蓉也来了。毕竟姜承祖是帮四王爷挡过一箭的人。 四王爷送上一份厚礼,是一只和田青玉质地的玉佩,价值万金。然后跟姜承祖、齐恒之等人在书房聊开了。 而唐侧妃则是和静娴、静姝一起漫步花园。 “娴姐儿,我的满月礼,你可收到?” “当然,谢谢娘娘。” “私下里,就别喊娘娘了,我们都已经为人妇了。”唐蓉颇有感慨。 “我还不是呢。”静姝道。 “你也快了,我听母亲说,祖母有意在今科进士里给你选一个。”静娴道。 “我随意啊,也算没人娶我,我也能自己过得好。”静姝歪着头答。 “姝妹妹,这是不想嫁,我当初也特别不想嫁,可是真遇到你喜欢的就会不一样了。我会留意那些青年才俊的,到时让王爷帮你说项。” “我这亲事可是面子大,有娘娘和王爷帮我牵线搭桥,那我先谢过啦。”说完还福福身。 “你呀,还是个孩子样。”唐蓉笑道。 静姝却心想,最好没人娶,被坑过一次,再不想嫁给读书人了。 宴席快开时,凌无尘也来了,直接进姜承祖的书房面见四王爷。这时,姜承祖才明白,原来凌无尘也是四王爷的幕僚之一,而且是一步暗棋。 “今日来得唐突又匆忙,还请姜兄勿怪,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凌无尘掏出一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姜承祖恭敬接过,“谢指挥使大人。”姜承祖并不太想跟凌无尘走太近又不想得罪他,所以还是非常有上下属之间的规矩。 几人又继续关上书房门聊起国家大事来。 十月初,各地举子齐聚贡院,进行为期七天的考试。 经过一个月的阅卷,张榜出来,三甲名单均已出炉,不出姜静姝的意料,状元果然是朱文博。 只是告示才贴出来一天,就被官府全部撤下,因为有人告御状,曝出考场舞弊。所有考生成绩全部作废,被牵连之书生达到上百人,官员人数达到十人。 “小姐,最近京城可热闹了,考场舞弊,估计得重考了。”茗夕又说起八卦。 这点,前世倒是没有。 “对于有才华的人来说,考几遍都一样。” “小姐,听说这次嫌疑官员都进大牢了,包括御史大夫潘大人。” 过了几天,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佟笃也被抓起来,抓他的是他的下属,凌无尘。 这起舞弊大案,经过五天五夜的重新审理,一槌定音,是一品大学士曹志翔和锦衣卫指挥使佟笃联合几个副考官一起做的手脚,从中牟取不少私利。 满朝哗然,也有官员表示疑问,这案子定得太快了,虽然是大理寺和锦衣卫卫所一起审理的额,可大家就是不太服气,凭什么让凌无尘这个毛头小子来定案。最无奈的是,皇帝相信了,并且责令贡院赶紧再组织考试,下旨封凌无尘为新上任的指挥使。 “小姐,京里又出大事了,锦衣卫指挥使下台了,您猜新任那个是谁?”茗夕又来聊京中八卦。 “凌无尘。” “小姐,您真是太聪明了。您怎么知道的?” “指挥使的下属就是副呈旨,凌无尘没什么错,当然是他顶上。” “京里都传开了,说凌无尘专门告熟人的状,是个真小人。还说他看谁不顺眼,那人准倒霉。以前潘御史参过他,现在也进牢里了。” “传闻而已,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十一月初的时候,三甲名单出炉了张贴于贡院门口,衙门门口,老百姓争相围观。这回,状元换人了。静姝前世的夫君朱文博变成了探花郎。 说起来,朱问博心里是憋屈的,原来是状元,因为那些人的舞弊,白白丟了头名状元,现在变成头甲第三的探花。 各府有未出嫁的小姐的,也立即举办起宴席来,什么寿宴,赏花宴齐齐都有。 齐国公府的老太君办寿宴,齐恒之亲自举办,就在几天前,老国公爷退位,齐大老爷袭爵并降为一等侯,可是齐大老爷身子也不大好,便上疏要求传给儿子。于是,齐恒之成了最年轻的侯爷。 这天上午,齐府的门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还来了许多尚未分配官职的进士,包括头甲前三名。 “姐姐,你说今日是不是有很多名门公子和才子?”姜嫣然问。 “肯定,到时,祖母会择好的,给我们两定下亲事。” “那就好,不用入宫选秀了。来年开春就要开始选秀了。” 路过渊文阁的时候,姜嫣然瞄见里面好多男人,便偷偷打量了几眼,都是青年俊杰。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如意郎君。 静姝则是在前面快步而行,不想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居然是朱文博。 前世的怨气浮上心头,却又不能全部发作,静姝板脸呵斥,“大胆狂徒,居然敢撞本小姐。如此轻浮,成何体统。”她怒目圆睁盯着朱文博。 朱文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作揖道歉,“都是在下的不是,真对不住小姐。小姐可撞伤了?” 姜嫣然在后面吓了一跳,静姝突然发火,不分场合得呵斥,万一引来路人,于名声不好。 “姐姐,算了,我们赶紧走吧。” “今日便罢,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你。”静姝就是看他不爽,恶狠狠道。 “在下唐突,小姐息怒。”朱文博又道歉。 “姐姐,我们快走吧。”姜嫣然拉着静姝走了,临走还望了一眼朱文博,文质彬彬面如冠玉。 朱文博也正好抬头望见姜嫣然,是个眼神盈盈若水的女子。 待姐妹二人走远,朱文博才感叹,“不知哪家的小姐,如此凶悍,这种千金小姐可千万别看上我。” “文博兄,快来啊,站外面干什么呢。”渊文阁里有人喊他进去。 陆续参加了好几个宴席,这些进士心里也清楚,除去那些本身已定亲的,单身的都是要娶亲的,京城的勋贵世家自然有好亲事,况且有得力的岳家支撑,仕途不会太差的。 尤其做为状元榜眼探花,示好的府邸真是不胜枚举,接连有大臣贵公子与他们三人结交,顺便推销家里的女儿、小妹。 又有一日,姜府老太太也过寿宴,姜府里人来人往。 朱文博走迷了路,见一小姐有些面熟,便作揖问道,“敢问小姐,二老爷书房该如何去得?” “你是上次那位公子?”姜嫣然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正是,在下朱文博,今日受邀来姜府做客,不慎迷路,让小姐见笑了。” 原来是探花郎,姜嫣然心道要好好表现。 “没关系,我们府里说大不大,说笑不小,不常来是会走迷的,我带你去吧,二老爷正是家父。” “多谢小姐。” 到了二老爷书房的二门子那里,嫣然停下,“就是那了。” “多谢小姐,敢问小姐芳名?” “姓姜,名嫣然。”姜嫣然害羞低下头,脸颊红红的,然后莲步轻移离开了。 望着姜嫣然远去的背影,朱文博心生好感,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老太太的寿宴过后,有几位进士身份的公子也常来府中,还称姜正勋为老师。 慈荣堂里,老太太问二儿子,“你身边这些年轻人,哪些可以配静姝,嫣然,可理清楚了?” “都是不错的年轻人,我看这个探花郎配静姝好,还有一个二甲的进士配嫣然不错。都是长相斯文,满腹诗书的才子。” “嗯,那就好,我也放心了。” 某夜,二老爷姜正勋从外归来,路经花园,突被一身子香软的女子撞上。 “是老爷吗?”琳姨娘妖妖娆娆道。 “我是二老爷。” “原是二老爷,请二老爷安。”月光下,这个琳姨娘盈盈一拜,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二老爷想,这个弟弟的妾侍倒是不怕冷,穿那么少,而且身上有股诡异的香味。 “嗯。”姜正勋大步流星走了,他的娇妻还等着他呢。 “哼,假正经。”琳姨娘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 月上中天,三老爷又去了琳姨娘的房里。 “老爷,这罂粟粉末很贵的,要一万两一包呢。” “快,快给我闻闻,我受不了了。”姜正楠吸着鼻涕,佝偻着身躯,难过得很。 “那您快点把银子拿出来啊。” ☆、嫣然定亲 “好,阿牛,阿牛,去我书房,把银匣子拿过来。”姜正楠唤着自己的贴身小厮。 “是,老爷。”阿牛匆匆去,不一会就气喘吁吁拿来,递给姜正楠。 琳姨娘不由分说抢过去就数,“哎呀,老爷,您怎么才五千两银子,这肯定不够哇,就算这次给您闻了,下次也没了,还倒欠那西域商人五千两。” “快,快给我闻了再说。”姜正楠紧紧箍住她的肩膀。 “别急嘛。”琳姨娘拿出一小包粉末倒进香炉里,里面升起冉冉紫烟。 姜正楠贪婪闻着,神情迷离,只觉自己扶摇直上九万里。 烟雾缭绕中,琳姨娘笑得诡异。主子说过,只要把姜府搞垮了,就有办法让自己带着女儿逃离这里,再奖励一笔银子,逍遥快活得过日子。 第35节 第二日,姜正楠神清气爽回到春晖院,三太太去慈荣堂给老太太请早安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心想,还有五千两银子该怎么补上,眼角瞄到了三太太的梳妆台。鬼使神差,姜正楠坐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的首饰耀眼夺目。 姜正楠拿了一只祖母绿的胸针,和一串珍珠手链,藏进袖子里,然后大摇大摆出去了。 刚到院门口,碰到三太太和王嬷嬷。 “老爷,用了早膳了吗?”三太太关切问。 “不用,我去外边用,今日还要与大哥一起去铺里,晚上回来用晚膳。” “老爷,慢走。” 三太太回到春晖院里,“琳姨娘那边,避子汤可端过去了?” “让竹桃端过去了,琳姨娘喝得挺爽快,没有一丝迟疑。” “哼,算她识相。” 芙蓉院里,姜嫣然正在绣一方帕子。 “小姐,奴婢打听到,您和二小姐的婚事,老太太似乎有想法了。” “哦,怎么定的?” “老太太特意叫了二老爷过去问的。二老爷最近和探花郎以及几个进士走得颇近,估计是要在这几个人里选二小姐和您的未来夫君。” 姜嫣然回想了一下,探花郎就是上次见过面的朱文博,那几个进士虽也不错,但还是比不上探花郎。 “我可以猜出来,他们是怎么定的。肯定要把姜静姝许给朱文博,而我就随便配个破进士呗。” “小姐,那也未必。奴婢瞧着朱公子和您正般配。” “这媒妁之言,哪有什么般配不般配的,长辈配好了,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姜嫣然有些不服气,什么好事都让姜静姝捞着了,自己永远都是捡剩下的。 “小姐,不妨试探下那个朱公子。这几日,朱公子老是往这里来。” 第二日,朱文博和三个进士又来拜访姜正勋。 “学生见过老师。” “恩,你们几个在京里无亲无故,这样吧。腊八那日再到府中一起过节。” “谢谢老师。” “文博啊,你可定过亲?”姜正勋直接问。 “不曾。” “哦,如此甚好。我有一嫡女,温婉可人,贤惠懂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若能娶得老师的掌上明珠,是学生福气。”朱文博以为姜嫣然是嫡女,暗暗高兴。 姜正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去慈荣堂报喜了。 “哦,那个探花郎同意了?” “是,母亲。” “那就好,我也了了一桩心事。” 之后,姜正勋就嘱咐魏玉贞开始筹备静姝的嫁妆。 魏玉贞也高兴极了,探花郎一表人才又无父无母的,一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这门亲真是挑不出错。 腊八这日,姜府众人其乐融融,午膳用的是宫里赏赐下的腊八粥,又凉又不好喝。还好下午茶的点心做得极为考究,一桌十五样,都是热烘烘新出炉的,还有各种好茶甜品。 花园中,姜嫣然站在假山附近,香儿在不远处的门洞那边做着口形,“来啦。” 香儿几步跑过来,拿着帕子作势帮姜嫣然擦着眼角,“小姐,何苦如此苦着自己。这亲事都内定下了。那朱公子以后就是您的姐夫了。” 朱文博本欲去书房,听得附近有女人声,便回避起来,这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便逗留下来。 “你这丫头,修得胡言,什么内定不内定,我们只当不知道。我本就出生卑微,区区一个庶女,哪里配得上探花郎。在这府里如履薄冰,步步艰辛,凡事不可多计较,只盼他们别让我做妾就好。” “小姐,别难过了。那朱公子也是可怜人,二小姐根本看不上他呢。” “休得胡言。” “真的。小姐您忘啦,上次在齐国公府里头,二小姐撞上那朱公子,还狠狠呵斥了人家呢。二小姐心气儿高,非勋贵世家不嫁的。” “好了,越说越难听了,我要撕你这小蹄子的嘴了。” “小姐息怒。” 主仆两一起往门洞这里走来。 “见过小姐。”朱文博现身作揖。 “见过朱公子。”姜嫣然盈盈一拜,睫毛上挂着小小的晶莹泪珠,越发衬得一双眼睛水汪汪,黑白分明,清澈透亮。 “敢问小姐,在府中排行第几?” “行三。” “小姐,可否屏退左右。” 香儿机灵避退十步开外,背对着他们。 “公子,你?” “请原谅朱某的孟浪。实不相瞒,自从见过小姐,便对小姐魂萦梦牵。若是,若是小姐便嫌弃,朱某愿娶小姐为妻,相敬如宾,恩爱到白首。” “公子,我,我不过是一个庶女。” “朱某也不过介穷书生而已。” “小姐若信不过,朱某便赠予这信物。”朱文博拿出一只鹤形玉佩,因为他的字是鹤隼。 姜嫣然接过玉佩,读者上面的字,“鹤隼。” “正是在下的字。小姐,你的呢?” 姜嫣然有些害羞的拿出一方帕子,上面绣着一丛翠竹。 朱文博接过帕子,揣进怀里,“多谢小姐。小姐放心,不日便来提亲。” 过了几日,朱文博又来找姜正勋。 “老师,学生是来提亲的。” “文博啊,我正等你说这话呢,哈哈哈。” “自从上次见过三小姐之后,便对三小姐魂萦梦牵。” “你说谁?” “三小姐。说来惭愧,学生初次入姜府,在园中迷路,幸得三小姐指路。请老师不要误会,三小姐绝对没有和学生多说话。” “我上次跟你提的是嫡,三小姐可是庶女。” “学生本也出生卑微,不在乎小姐是嫡是庶,望老师成全。”朱文博跪了下去。 “这,哎呀。上次你怎么不说清楚?我这大女儿的亲事还没定,哪乱得上小女儿。” “都是学生的错。” “罢了,你起来吧,也怪我没弄清楚。” 晚间,姜正勋在魏玉贞房里歇息,“夫人,先准备嫣然的嫁妆吧。” “嫣然的亲事也定下了?” “那探花郎看上的是嫣然。” “那静姝呢?” “还有一个进士,挺有前途的,我看不错。” “只怕母亲要大发雷霆。” “明日我们去同母亲说,上次是我搞错了。” 第二日,慈荣堂里。 “母亲,昨日朱探花来向我提亲了。” “那是好事啊。” “额,提的是嫣然。” “什么?” “都怪儿子不好,上次是儿子搞错了。其实朱探花看上的是嫣然。” 姜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那静姝怎么办?你预备给她找个什么人家?” “儿子想好了,还有一个进士,为人不错,配得上静姝。” “哼,我是想不明白,这探花郎怎么看上嫣然的,是不是二人暗通曲款?一个外男坚持点名要娶一个内院小姐,肯定见过面吧。” “不瞒母亲,朱探花确实见过嫣然。” “我就说嘛。呵,还真是姨娘作风。这么急不可耐想要嫁人了。”老太太冷笑一声。 “母亲,我对嫣然有愧,这门亲事就让给嫣然吧。何况强扭的瓜不甜,这朱探花看中嫣然,我们却硬是把静姝嫁过去,实在是不妥。” “有愧?我这个老婆子不懂了,邱姨娘犯的错,死都是应该的。况且对嫣然,姜府也有养育之恩,为什么要有愧?随你吧,横竖我这个老婆子多活一天,你们也嫌累赘。” “母亲,息怒。”魏玉贞劝道。 “哎,静姝这孩子,议门亲事,如此蹉跎。这都年底了,来年三月就要选秀。” “母亲,您看我,晚嫁不也嫁得挺好。静姝的福气在后头呢。” “罢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看得我心烦。” 过了几日,魏玉贞把邱姨娘留下的私房、首饰等财物如数归还给姜嫣然。 “这些本就是你姨娘的,现归还于你。你自己该知道吧,你的亲事算是定下了,朱探花亲自向老爷求娶你。” “谢母亲。”姜嫣然脸红红,心里狂喜。 “这些日子,你就呆在府中,别再出府了。等来年,你二姐姐出嫁后,你就可出嫁了。” “嗯。” 而静姝来请安的时候,魏玉贞怕她有想法,还特地安慰她。 第36节 “虽说你这个做姐姐的,亲事还没着落,可咱不怕,你毕竟是嫡女,会有更好的等着你。” “我知道。母亲不必担心我。说实话,我还不想嫁给读书人。” “你喜欢武将?” “恩,怎么说呢。我觉得吧,性格爽利的大丈夫,更容易相处。” “武将虽好,可是也有风险,沙场上刀剑无眼的,况且一出征就是几个月。不过,赋闲在家的武将也是不错的,可以享受荫封一辈子不愁。” 正当大家四处打听着公子哥儿,准备介绍给姜府的时候,朝廷又颁发一道政令。选秀提前,不是三月,改到正月初四。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是大选,大家都惊了,尤其府中有尚未出嫁的女儿的府邸。凡定过亲事的,衙门有记载,没定过亲的九品及九品以上官家女儿统统参加海选,不得有任何欺瞒情况。 “选秀怎么提前了?”姜老太太怒问二儿子。 “儿子也是昨日才知道,之前朝廷上一点风声都没有,昨日早朝后,几位同僚都愁眉不展。” ☆、我娶你 老太太颓然坐到座位上,“都怪我挑挑拣拣,害了姝儿。还有你这个当爹的,要是和探花郎定亲的是姝儿,就不会这样了。” “母亲,事到如今不如再想别的办法。” “我且问你,有什么办法?圣上若是正值盛年,那就罢了,现在进宫去选秀的,除非日后能诞下皇子公主,否则一旦圣上驾崩,都是去圣庙出家的命。” 魏玉贞也颇觉可惜,魏国公夫人已经看好一位公子,正准备来府上说项,却是出了这个政令。若是事先有风声透露出来,那么快速定亲,去衙门登记报备,逃过选秀轻而易举。 这道政令突然提前两个月颁布,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无论哪家再去急忙定亲或是找借口,就是藐视皇恩的重罪。 姜正勋也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女儿他都疼。 “母亲,要不改了姝儿的八字吧,到时候就说八字不详不宜进宫伺候圣上。” “就算逃过选秀,日后再说亲事,有一个不祥的八字,谁敢要。你这个当爹的真是糊涂。”姜老太君道。 姜正勋闭嘴不语。 姜老太太沉默一会,缓缓开口,“我有办法,姐妹易嫁。” “母亲,万一被查出可是欺君之罪。”魏玉贞道。 “除了我们府里的人,多少人见过姝儿?况且大家不说,没人知道。让嫣然用姝儿的名字进宫选秀,姝儿用嫣然的名字嫁给朱探花。” “母亲,不可。”姜正勋站起来,“这朱探花是认识嫣然的,这不明摆着骗婚吗?” “等到洞房花烛夜,朱探花掀开盖头发现不是,难道还敢告去皇上那?” “母亲,我也觉得此计不妥,稍有不慎,恐连累府中众人。”魏玉贞劝着老太太。 二老爷夫妇苦劝老太太放弃这个想法,老太太却坚持。 才过了一日,二小姐要选秀的消息就传开了。 去慈荣堂请早安之后,姜嫣然幸灾乐祸道喜,“还未恭喜姐姐,即将参加选秀。” 静姝不介意得笑笑,“多谢妹妹,这事也没甚可恭喜的,选不选得上还未必呢。” “姐姐这般青春貌美,圣上看了必定欢喜,到时姐姐就是娘娘,家族的骄傲。” “这骄傲,若是妹妹欢喜,妹妹也可以退了亲事参加海选。” “妹妹怎敢与姐姐的天人之姿相提并论,况且妹妹有婚约在身,朱公子说,”姜嫣然害羞低下头,“他说,一定要娶我。” 静姝不在乎得从她身边走过,“哦,那就恭喜你咯,有门好亲事。” 待静姝走远,香儿才道,“小姐,您何必刺激二小姐。到时她成了娘娘,万一想起来对付您,可就不好了。” “不怕,我未来夫君是效忠皇上的,我也不是六宫里的妃子美人,她斗不到我。况且真进了宫,她有命没命活,还不一定呢。” 主仆二人慢悠悠走了。 魏玉贞将静姝叫到跟前,“这事完全就是措手不及。我们魏府里头也有没出嫁的女儿要进宫选秀了。你别太担心,不一定选得上你。” “母亲,我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到时,我会请一个曾在宫里当差的嬷嬷教你宫里的规矩,你跟嫣然都要学着。” “嫣然也要学?”静姝诧异。 “是,告诉你实话吧。老太太想着,要把你和嫣然掉包。” 静姝想了一会儿,“不行,这样风险太大,万一被捅破,整个姜府都要受牵连。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和你父亲都劝过你祖母,没用。” 静姝的真实想法是,宁愿嫁给老皇帝,也不想嫁给恶心的朱文博。 “我去和祖母说。” 晚膳,静姝是在老太太那里用的。 “祖母的小厨房就是好,无论做什么菜色都是好吃的。” “你个小馋猫,想吃就天天来。” “祖母,我有话跟您说。” “说吧,是不是听到那些个风声了?不要放在心上,祖母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谢祖母疼爱,只是孙女作为姜府的一份子,不能做那等损害姜府的事,孙女会进宫参加选秀的。” “姝儿,祖母之前对你的亲事挑挑拣拣,反而是害了你。” “不怪您,您看人的眼光精准,孙女最信您了。再说选秀也未必是坏事,说不定,我选不上呢。天下美人何其多,祖母往好处想想。” “我原本是想让嫣然替你的。但是你父母亲都反对,说是风险太大。” “我知道祖母疼我,祖母,您也信我一回,我会平安回府的。”静姝倚在老太太身边甜甜笑着。 静姝开始学起了宫里的规矩,整天忙忙碌碌的。 锦衣卫所 凌无尘双手置于脑后,双脚搁在书案上,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一旁的炭炉,偶尔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将整个屋子烤得暖融融。 “庞勇,你有没有喜欢的女人?” 稽查使庞勇,有些汗颜,刚还在汇报正事,完了就抛这样的问题,“禀告大人,属下有三个相好的女人,分别在百花楼,春香阁和怡然居。” “我说的是你想要娶回家的女人。”无尘悠悠开口。 “这,属下未曾想过,毕竟有了娘子就被人管着了,过的日子不一样。” “那你怎么觉得你喜欢这个女人呢?” “就是没见面的时候想着,想着想着就想见她的人,然后就想嘿嘿嘿。” “若是一个女子三番两次亲事告吹,会不会就不想嫁人了呢?” “应该不会,哪里有她们说话的份,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况且据我观察,锦衣卫的兄弟们娶亲还是很容易的。” “若是有个丫头机灵又可爱,胆大又心细,你觉得如何?” “呃,属下喜欢丰腴妖娆的女人。” “少去那种风月场所,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好好过日子。” “可是大人,干我们这行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属下还是不娶娘子,得过且过吧。” “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凌无尘睁开眼睛,久久看着窗外的日头,微微眯了眯眼,是时候了。 又是一年除夕夜,一大家子人一起守岁。 气氛有点凝重,因为老太太不苟言笑,谁也不敢放肆。静姝倒是无所谓,反正皇帝在四月份的时候要驾崩的,自己只要想办法在选秀时做点不懂规矩的事就好。 姜嫣然心情大好,她终于把静姝比下去了,自己的这门亲事,潘雨薇都羡慕死了,直言是庶女中嫁的最好的,甚至有些嫡女千金都羡慕。 “姐姐,听说这次选秀,潘府的二位小姐也参加呢。”姜嫣然打破沉默。 “哦,潘二小姐本就是要选的,不稀奇,怎么潘三小姐也要去?”三太太挺好奇的。 “三婶子,潘三小姐虽为庶女,却是潘御史的爱女,家教气度不比嫡女差,肯定也能捞个娘娘做。” 三太太心道,庶女的心也挺大,还捞个娘娘做。面上却笑着,“我倒没注意过,只是那潘二小姐远远见过,却是挺好看的。” “不过据内部消息,潘府二位小姐,很有可能都是王爷的侧妃。”姜嫣然神秘兮兮,“大家可别说出去。” “你这消息准不准?哪里听来的?”三太太表示不信。 “当然是潘三小姐告诉我的。” 三太太笑起来,“这小丫头天真之言,听听就罢了,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皇上先选,选完了才轮到给王爷挑。而且是皇上亲自给王爷挑,所以谁能定论哪位千金会做王爷侧妃?” 姜嫣然撇撇嘴,心想,嘴叼的恶婆娘,懒得跟你理论。脸上却显得一派天真,“三婶子说的对,是我太傻了。不过希望选秀的小姐都能有个好归宿,特别是二姐姐。” “借妹妹吉言。” 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初二,老太太就带府中女眷到龙泉寺上香。 静姝带着铭夕走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用完午膳,走动走动消消食。 今日她穿着一身银白底子碎花长裙,上身套着粉色小袄,外头披着披风,一阵风刮过,吹起披风,她顺势拢了拢,“这天真冷,一点儿不喜欢冬天。” “小姐,我们回去吧。” “走完这圈就回去,我知道另一条近路。” 凌无尘一个闪身出现在她们面前。 “是你。” “嗯。” “有事?” “嗯。” 第37节 静姝看看茗夕,茗夕便离开五米远,她谨慎望着远处路口和近处的二人。 “你想当娘娘吗?” 今天的无尘穿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蟒纹服,帽檐仍是压住额头,露出一双眼睛,直直望着他。 不知为何,静姝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心砰砰直跳,不着痕迹移开了。 “不选秀就是欺君,当然要去。”静姝手里捏着帕子,她有点紧张,不知道紧张什么,她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若是我娶你呢?” “啊?”静姝一时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我娶你。” “......”静姝不知道如何答复,她没听错,这个有些危险的男人说要娶自己,静姝能感觉到自己胸膛里不受控制的心跳,还有渐渐发烫的脸颊。 凌无尘动身走到她身边,“放心,我会让皇上下圣旨。”说罢便从她身边走过,一阵淡淡的薄荷清香。 远处的茗夕看着,暗暗撇嘴,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看着凶巴巴的,原来是个孟浪的,两次拦着小姐的路,假正经个什么劲儿。 “小姐,没事吧,那个酷吏又说什么了?” “回去再说,我们走吧。” 未时正,姜府的女眷们便回了。 夜深人静,琳姨娘却没有睡,主子嘱咐的事,她只干成一件,就是让姜正楠上瘾了,可是还不能够完全控制,干脆自己先试一试。 今个儿,三老爷歇在三太太那里,琳姨娘便换上一身便装,悄悄溜出自己的院子,避开打更巡逻的小厮和婆子,一路朝大房的院落里走去。 大老爷有自己的书房,大少爷也有,琳姨娘分不清是哪间是大少爷的。随便找了间,翻窗进去。大老爷是做生意的,也没有财物在书房而账本则是在大太太那里保管着,因此都是些闲书而已。 ☆、新皇赐婚 琳姨娘借着窗口微弱的月光在书案前,用金簪撬开上锁的抽屉,发现里面啥也没有,只有几张面额较小的银票,看样子是大老爷藏的私房钱,大约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有总比没有好,琳姨娘把银票揣进怀里,又合上抽屉,但上面的锁明显松动过了。 琳姨娘没去大少爷的书房,决定白天把路线方位什么的探探明白,再乘着晚上去大少爷的书房。 第二天,大老爷就大方雷霆,他发现自己的书房进贼了,“平日里都待你们不薄,现在居然连老爷我的书房都看不好。” 守书房的只有一个小厮,平日里头大家都不重视大老爷的书房,这次真遭窃了,“老爷饶命啊,小的昨晚确实睡得沉了些,再不会有下次了。” “老爷,您都丢了些什么?”大太太关切问。 “还好,几张小一票子。” “账本什么的没事吧?” “账本在店铺密柜之中,不知其他几房有没有遭窃。” 问了一圈,二房三房都无事,只有大老爷书房遭窃,大老爷倒是担心起来,皇商这差事外头也是有人惦记的,别是专门要找账本的吧。 “老大,你店铺的事不能放松,谁知道是不是针对你来的。”姜老太太提醒。 “是,母亲,儿子会警醒的。” “从今个儿起,晚上巡逻的小厮婆子再加派些人手。” “是,老太太。老奴这就去嘱咐大管家。”刘嬷嬷正转身出来,撞上门房的小厮。 “对不住,刘嬷嬷。老太太,府门口来了一队宫里的,说是见二小姐。” “这么快?快,请。” 海选第一关,内务府的嬷嬷亲自上门初看各家千金,有些面上有明显胎记,雀斑等色斑有碍面容美感的都要淘汰。还要和千金交谈,看看她们是不是愿意参加选秀,当然没人会说不愿意,那可是藐视皇族的大罪。 内务府的曾嬷嬷面无表情,说话都是一个调调,眼睛平视,“请县主娘娘大安,老奴奉旨相看秀女,请姜二小姐出来吧。”福了福身子在,标准的礼仪。 “嬷嬷,辛苦了,这就着人去请。”姜老太太笑道。 不一会儿,静姝便来了,素面朝天,穿得也素净,曲膝一福,“见过嬷嬷。” 曾嬷嬷上下看了看静姝,点点头。 “姜二小姐可愿进宫服侍皇上?” “皇恩浩荡,臣女不甚荣幸。”尽管言不由衷,也必须这么说。 “小姐请绕这厅堂走几步。” 静姝依言缓缓绕着慈荣堂莲步轻移,曾嬷嬷看着,没有任何表情。 “可以了,今个儿就到这吧,还请姜二小姐准备准备,初八早上,宫里的轿子就会来接。” “曾嬷嬷,留下喝一杯茶水再走?外面这天怪冷的。”姜老太太客气道。 “多谢县主娘娘厚爱,奴婢还有几家要赶,就不打扰了。” “送曾嬷嬷。” 待她走远,静姝才问,“祖母,这样就算选好了?” “这是最初的筛选,主要是看看千金小姐的长相仪态。若是有相貌中等以下的,就淘汰了。” “那进宫之后呢?”三太太也颇为好奇。 “进宫之后,还要有三轮筛选,然后才是殿试,殿试的时候,皇上和几位高位嫔妃都会在的。” “祖母,要是三轮筛选里就落选的,以后怎么办” “那就回府自由婚嫁,殿试没被选上的,皇上就赐给几位王爷。” “那祝姐姐好运,早日成为一宫主位。”姜嫣然突然发声。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及笄之后就要出嫁了,嫁衣绣好了吗?” “还没。” “那以后少出来晃荡。将来也是个官夫人,改改这出言不逊的毛病。” 被老太太训斥,姜嫣然脸上发烫,头低低的,心道,好一个偏心的老虔婆。 “孙女知错了。” “今个儿散了吧。” 初八早上,静姝收拾妥当,上了宫里派来的轿子,老太太携众人送到门口。 直到轿子消失在拐角处,才关上姜府的大门。 “母亲,莫要难过,就几天而已,以姝儿的聪慧,必定会平安归来。”魏玉贞挽着老太太的胳膊。 静姝在三轮筛选里想表现得差一些,谁知那些精明的千金比她更厉害,什么打饱嗝,放屁,大声喧哗等不雅的事都错了。甚至在才艺比赛里,琴弦弹断的,还有打架的。 静姝想,这些女孩子大约都是不太想进宫的吧。还有一部分千金表现相当亮眼,譬如潘府的两位千金,铆足了劲相互较劲。 通过三轮筛选的千金有四十人之多,初十这天,殿试开始。 众人按照指示在中殿等候,约莫两盏茶的时候,没有一人前来。 有大胆的千金抬首,看到金銮殿上空无一人,连传旨太监都不见。 “你们看,这里没人,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是啊,要是让皇上就等,恐怕会怪罪的吧。” “这可怎么办?不如我们再回秀女阁去。” “真是奇怪,该不是传旨太监零错路了吧。” 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小太监突然尖声惊叫,“不好了,走水了。” “看,门口冒烟了。”一个秀女叫道。 众人都慌了,有人捂着脸惊叫;有人朝窗口跑去,不顾仪态就爬窗往外跳;有人瘫坐在地不知如何是好。齐国公府的大小姐齐敏之拉住那个小太监的领子,“说,谁让你害我们的。现在就带我们出去。” “哎哟,齐大小姐,谁敢害您。大家还是快从窗口跳出去吧。” 陆续有人从窗口跳出去。还有人则是跟着齐大小姐走。 静姝真是没想到,上辈子是淹死的,难道这辈子要被烧死? 她往门口看了看,是有烟没错,但是风向不对,尝试着往门口走去,身后齐敏之几人也跟着。 走出门口,发现大太阳底下,坐着皇上和几位高位嫔妃。不远处还站着刚才跳窗出去的十几个秀女,统统低着头。 静姝一行人纷纷跪下行礼。 “我就说嘛,肯定有聪明的。”淑妃用帕子掩着帕子笑道,“临危不乱,这样的才能坐得一宫主位。” “臣妾倒是觉得,此时尚且留在大殿里的那些个秀女也是规矩好的,没有皇上的旨意,绝不出来,这样温顺知礼,甚是难得。”说话的是德妃,脸上的酒窝深深,笑起来很甜,是五王爷楚麟的生母。 静姝心里吐槽,留在里面的是吓傻的好吗。 皇上不动声色,闭着眼睛,没说哪一拨秀女好,手里转着两个核桃。 静姝偷偷向上瞄了眼,居然还看到凌无尘,他面无表情站在皇上右手边。 “四月底,南疆的皇族和使臣就要来了,镇南王也要带家眷进京。我看这几个胆子大的就和亲吧。” 静姝心里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压抑,这结局真谈不上好,镇南王是藩王,什么时候倒台就看皇上心情了,说不定是被派去当细作;南疆更是蛮荒之地,水土不服什么的是后话,那里的人比较野蛮善用毒。 静姝等人叩头谢恩,“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天,静姝几位即将和亲的秀女被各自送回府里。但是接到和亲圣旨的这几家,心情并不晴朗。 像静娴的婆婆,齐大太太就晕过去了,这个结果跟嫁给年迈的皇上是差不多的。 姜老太太也捂着胸口,“这都是什么破事。” “母亲,莫急,具体嫁给哪位皇子王爷的,估计要四月份才知道。”姜正勋劝道。 “镇南王府邸远在男海,南疆就更远了,姝儿嫁得那么远,恐怕以后见面都难。都怪你,要是定了朱探花,不久没这糟心事了吗。” “是儿子不孝,母亲莫气了。”二老爷连连赔不是。 今年的冬日格外冷,还未到元宵节,就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第38节 和静姝差不多年纪的千金未选上的都定亲了,选上的就等过完元宵进宫侍候皇上了。还有的被赐给王爷当侧妃侍妾的,也算是资源分配均匀。 静姝奇怪的是,潘二小姐居然没进二王爷的府里,而是进了四王爷的府邸做庶妃,潘三小姐也进了四王爷的府里,不过,做的是侍妾。前世这两位小姐根本跟四王爷毫无关系。 静姝摇摇头,管她们呢,反正比自己好一丁点儿而已,那个四王妃也是很可怕的。此时,她突然想起了凌无尘,不是说娶自己请皇上赐婚的吗,居然站在皇帝身边一句话都没有。看来,真不能相信男人。 这几天气氛诡异,漫天飞扬的大雪,外面的雪积了厚厚一层,一夜好眠,静姝却不想起来。 翠柳拿着扫帚抱怨,“昨个儿才扫了一圈,今个儿起来又是一大堆雪。” “好事啊,瑞雪兆丰年。”茗夕端进一盆洗脸水,米儿端进膳盘。 静姝撩开帘子,“什么时辰,错过请安了吧,这天都亮了。” “一早,刘嬷嬷就来说了,老太太说天冷,怕各位主子冻坏了,别去请安了。”米儿道,“小姐,今个儿,大厨房炖的薏米粥,可好喝了。” “也罢,待用过早膳再去请安。”静姝坐在镜前,“茗夕替我梳头吧。” 这一日,姜正勋上朝,直到子时都没有归府,大少爷姜承祖也同样没有归府。 魏玉贞有些担心,仍旧守在榻前,平日晚归也会有个音信,今个儿居然什么音信都没有。 第二日一早,雪停了,众人纷纷给老太太请安。 “你们男人,一夜未归,打算何时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老太太开口问。 “媳妇想着,二老爷大概有要事耽搁了,已经派人去宫门口等着。”魏玉贞慌忙站起来。 “孙媳知错,也派人去打听了。”大嫂子陶氏也站起来。 “罢了,我不是怪你们,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我这老婆子,再晚也要来报。” “是,老太太。” 门房小厮狂奔进来,“老太太,老爷回来了,还,还换了身衣服,让咱接圣旨。” “快,摆香案,换衣裳。” “老太太,来不及,传旨公公已经坐在门房那了。”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进来一位王公公,很年轻,很有礼貌,姜老太太看着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人都到齐,跪下之后,王公公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太常寺卿之嫡长女姜静姝,秉性温良,蕙质兰心,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值朝廷栋梁之一锦衣卫指挥使凌无尘适婚娶之时,特将汝许配凌无尘,择吉日完婚,布告全朝,咸使闻之。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静姝接过圣旨。 大家有些发愣,当今太后早没了,怎么又出来个太后。 “恭喜姜二小姐,恭喜县主娘娘,新皇刚登基,这赐婚圣旨还是头一份呢。奴才还要去别府传旨,县主娘娘不用送了。”王公公作揖准备告辞。 ☆、毒瘾渐大 “新皇?”老太太越发糊涂了,疑惑地看着传旨公公。 “是啊,新皇昨日就已经登基了,是原来的义王。具体事宜,县主娘娘问姜大人就知道了。”王公公笑着告辞了。 静姝拿着这份圣旨,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落款是正四方形红印,里面写着:大楚盛世乾德永昌。老皇帝的年号是盛隆,现在这玉玺刻的是乾德,定是四王爷提早登基了,怪不得父亲和大哥一夜未归。 老太太道,“圣旨与我看看。”静姝递过去。 “果然是新皇的玉玺盖印,怪不得老二和福哥儿一夜未归,还好无事,管他谁登基,姜府平平安安的就好。” 几位太太也拿着圣旨看起来,破觉奇妙。 “这过了一夜,就换了个皇帝。”三太太道。 “老爷和大少爷怎么还没见人?”二太太有些着急。 “母亲,给母亲请安,让母亲受惊了。”姜正勋风尘仆仆归来,还穿着昨日的官袍。 “正勋,可见着福哥儿了?” “祖母放心,承祖这孩子正忙着呢,估计会回来用午膳的。” “快,说说,怎么回事。你们一宿没回,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都不安生。” “母亲,昨日早朝开始没多久,皇上就一头栽下皇位,然后被抬回勤政殿里,才不过几个时辰就驾崩了。众臣有些乱,有人支持二王爷登基,有人支持四王爷登基,还有人支持五王爷。所有大臣都被扣留了,一个不准回府。后来有人在勤政殿的书案下找到圣旨,确实是皇上笔迹,传位于四王爷。” “这么复杂的过程,还要扣留你们这些大臣一夜。”三太太有些唏嘘。 “没事就好,老爷,可用了早膳了?”魏玉贞关切问。 “也是,你先回房沐浴更衣,用了早膳再来吧。”老太太想起来儿子累了一夜,有些心疼。 “儿子告退。” 二房人都退下了,大方和三房也告辞了。 “这么快就改朝换代了,也好,新皇年轻,必定可以成为一代明君。我刚才就琢磨着这个王公公眼熟,可不就是经常跟着四王爷的那个小厮吗。” “老太太说得是。老奴也想起来了。” “今年下了这么多场雪,可见是好兆头。就是不知道姝儿的亲事算不算好,这个年纪轻轻的锦衣卫可是恶名在外啊。得派人去打听打听他内院的事儿才好。” “老太太所言甚是。” 巳时三刻,大少爷姜承祖回来了,还顺便带回一道圣旨,是他在宫里就已经接好的。 “给祖母请安,一夜未归,实则是公务缠身。” “祖母不怪你,瞧瞧,血丝都出来了,快回房歇息,沐浴更衣,等会大家一起用午膳。” “这道圣旨,孙子已经接下了,祖母先看看。”大少爷拿出一卷明黄圣旨递给她。 老太太打开细细看了,激动异常自家孙子是升职了啊,原来是京畿巡查官,现在是正三品的九城兵马指挥使。 午膳的时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家族成员有出息,是与有荣焉的喜事。三太太喜悦过后却有了淡淡的忧伤,大房的儿子、女婿都有出息,大伯的差事也好;二房的两个女儿也定的好人家,二太太膝下三个儿子,二伯也是正三品的官职;只有自家三房什么差事也没有,现在还能靠着公中吃喝用,等到老太太一撒手,分家过,三房的开销都是自己的嫁妆补贴了。 “这道圣旨,等会供到祠堂,让列祖列宗也看看。”老太太心情着实不错。 大老爷也高兴,余光撇到三老爷姜正楠,哈欠连天,还留着鼻涕。姜正楠用袖子一擦,继续喝着杯中的酒,眯着眼睛,好似没睡醒的样子。 “三弟,是不是染了风寒,找府医看看吧,最近这精神头不好,要不在府中休息几日,病好了再陪大哥我出去应酬。” “没事,大哥,男子汉大丈夫,这点风寒怕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姜正勋无所谓得笑笑。 三太太心里是不喜的,这阵子,一个月里有半月时间歇息在琳姨娘那里,“老爷,要不多休息几天,我看您很不舒服的样子。” “真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三弟,你好像染了好几次风寒了吧,要不请个御医,彻底看看。”姜正勋提醒。 “嗨,真没事儿,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姜正楠的鼻涕又流下来,他豪爽得用袖子一擦,还嘿嘿一笑。 “姨娘那里,少去,实在得空了多看看书,跟你大哥学学商道。”老太太早瞄见了姜正楠一副不求上进不修边幅的样子。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过了午时,各大衙门都张贴了告示,说先皇突发恶疾驾崩,新皇已登基,国号乾德。还有新皇的即位诏书,发布了一长串长长的政令。众人都围在衙门门口看,甚至有衙役五人轮流站在告示旁,耐心解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一时之间都不能适应,咋过了一夜,皇帝就换人了呢,速度挺快。到底大家也只会私下揣测,谁敢当面提出质疑。 一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所有官员以及有诰命的贵妇还有世家千金都要出席。 三太太作为唯一没有诰命夫人头衔的,自然是留在府中看家了。 她心不在焉得看着自己的首饰盒,捯饬着里面的首饰。 “怎么少了好几件?”三太太又打开其他的抽屉,不见那几件。 “王嬷嬷。” “太太。” “最近是谁在打理我的梳妆台?” “还是凝烟。怎么了,可是有不妥之处?” “我的首饰少了五件,都是挺贵重的。把我的嫁妆册子拿来。” “恩。” 三太太和王嬷嬷两人一一对着这些个首饰,确实少了五件。 “太太,我去把凝烟叫来。” 不一会儿,凝烟到了,得知原委,立马叫屈,“奴婢跟着太太也有十几年的光阴,要是喜爱这些金银之物,哪里等得到现在才拿。” “我知道你素来谨慎,我不在房里的时候,你可放什么外人进来了?” “回太太,这屋子,哪怕是琳姨娘来请安,都是站在外面的。除了您和老爷,谁都没进来过。我和碧烟收拾屋子,也从不敢动任何东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以后有任何不对的,再来告诉我。” “太太,有件事,奴婢也是昨个儿才知道。” “你说。” “阿牛告诉奴婢,有一回,老爷歇息在琳姨娘那里,让他急匆匆去书房拿了个银匣子,琳姨娘立马接过去,里面都是银票。” 三太太深呼吸一下,“我知道了,先不要伸张。下去吧。” “太太,沉住气,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王嬷嬷提醒道。 “我们这房本来就比其他两房弱,这次倒纳回一个烧钱的主儿啊。合着我的嫁妆也该贴给那个贱人了,是不是?我就不该相信男人会改好。” “太太,拿到证据就去老太太那里告发了吧。” “我统共这么点嫁妆,还想着分家以后要节省着用呢,一个儿子要养育,一个女儿也要备份嫁妆,那个贱人倒是流水似的花,花完了还撺掇老爷来偷。”三太太一拍桌子。 这日晚上,姜正楠歇在三太太房里,虽然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暖暖的,但他还是一副染了风寒不见好的摸样。 “夫人,夫人?”姜正勋轻轻叫唤着。 见三太太没反应,姜正勋悄悄起身,披上衣服就去摸索首饰盒最上层里的钥匙。一把精致的赤金打造的小钥匙,可以开三太太库房的锁。 姜正勋拿着钥匙到隔间的小库房里,撩开几层帘子,用钥匙开了锁。推开库房门,虽是一间空间狭小的屋子,可是堆满了大小物件。姜正勋此时觉得晃眼,有绫罗绸缎,有古董字画,有梨花木的柜子,紫金香炉等大小物件,不禁感叹自家夫人的娘家到底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太后的娘家,虽王家大不如前,破船仍有三分钉,果然好东西不少。 姜正勋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居然是一柄碧玉如意,这成色是一等一的好,他赶紧揣在怀里,又拿了一对燕血玉镯,出了库房。 第39节 回到屋子里,把玉镯和玉如意都藏进厚厚的外套里,他事先把外套里面的棉絮等物挖空,就是好放这些个好东西。 一整夜,睁着眼睛,差不多时辰便自己起身更衣。 三太太醒来的时候,发现三老爷自己已经穿戴整齐了。 “老爷,怎么不叫醒我?” “你平日辛苦了,想让你多睡会。我先去铺子里,你再睡会吧。”说完便走了。 三太太一时心里五味陈杂,这个夫君虽有些游手好闲,可是对自己也算好,罢了,婚姻本就是两人共同成长,自己多担待些吧。 忙碌了一天的姜正勋回府后,便直奔琳姨娘的西暖阁,静姝正从花园里逛完出来,迎面就撞上。 “请三叔安。” “嗯嗯,安,安。”姜正楠笑嘻嘻应了,一面火急火燎往西暖阁跑。 静姝目送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 “小姐,没撞到吧。三老爷最近奇奇怪怪的。”茗夕撇撇嘴。 “怎么说?” “下人们说,三老爷精神不好,好像生病了,但是没过几天又生龙活虎的。反正就是反反复复的。” “太空闲了,连主子都随意编排。” 茗夕吐吐舌头,“可不是我说的,我听来的。” 主仆二人继续走着,却听假山后传来对话。 “三小姐如今有了好亲事,不认账了?主子说了,让您协助我。”琳姨娘道。 “你是失心疯了吧,你主子是你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主子难道还欠你这个奴才的吗?” “三小姐好大的口气,希望姜府有朝一日倒台时,您还能笑得这么得意。” “切,我都嫁出去了,倒不倒台的与我何干?” ☆、虎符被盗 “行,三小姐如此硬气,那婢妾就告辞了。”传来脚步走,渐行渐远。 静姝和茗夕对视一眼,静姝自己快速取下一只耳坠子藏入袖中。 茗夕道,“小姐,您的耳坠子会不会是掉在那条路上了,毕竟刚才三老爷撞了您一下。” “也许,刚才一路过来都不曾发现耳坠子掉了,再回去看看。” “二姐姐,这么巧来逛园子?”姜嫣然从假山后钻出来。 “是啊,妹妹居然也在。这假山后头有什么好风景?”静姝含笑问。 “姐姐,说笑了。这大冬天的,假山后头的一方池水都结了冰,倒是另一番风景。” “再过几月,我们都要出府嫁人,无论怎么样,娘家始终是我们这些出嫁女儿的依靠。妹妹可千万别糊涂了。” “谢姐姐提点,若无事,妹妹我先走了。”姜嫣然倒不觉得心虚,自顾自走了。 回到屋子里,香儿一脸紧张得问,“小姐,怎么办,二小姐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听到也跟我们没甚关系,大不了就招出银屏找上门的事,可是我并没有配合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在图谋坏事,所以硬要怪在我头上,也说不过去。” “小姐,我有点怕。万一那个琳姨娘真弄出人命来,会不会连累我们。” “问题是我们并没有弄出人命来,别怕,挺直腰杆子。” “奴婢好几次观察,这个三老爷有些不对劲,会不会是这个琳姨娘在下毒啊?万一,三老爷出了什么事,三太太会怨毒了我们的。三太太可不好惹。” “那个王氏一副尖酸刻薄相,没事就说些怪话,对着老太太逢迎拍马,够恶心的,真要出什么事儿,也是报应不爽。” 玉清院中,静姝正在绣嫁衣。 “小姐,要不要告诉老太太。” “没证据,怎么告诉。况且万一琳姨娘和姜嫣然都抵赖,我就变成那嚼舌根子的了,先观察一阵看看。不过,三叔最近是怪怪的。” 三老爷的瘾越来越重,自己的积蓄早花光了,现在专门偷盗嫡妻的库房,可是琳姨娘依然在狮子大开口。 “老爷,不如您去讹诈大老爷和二老爷吧。”琳姨娘提议。 “别胡说了,怎么讹诈,两位哥哥都对我不错。” “做个套呗。”琳姨娘附在姜正楠耳边说了一串话。 “这怎么行,不像话。” “要不,您去问您的那两位好哥哥借银两,看他们借给您不?” “我先借借看,不行再讹点儿。” “老爷,您已经欠了西域商人十万两银子了。” “不可能。” “上几次,您来吸的时候,姨娘都欠着,我都记着呢,不还清的话,下次就不给我这种异香了。” “知道了,知道了,十万两算什么,会有的。快快,今个儿再让我享受享受。” 琳姨娘拿出一包粉末,熟练洒进香炉里,两人一齐吸着。 才过了丑时,三老爷就起身回到正屋,他轻手轻脚没有惊动任何人。熟练找到库房的金钥匙,偷偷摸入库房,打开门,挑选几件好东西,有赤金打造红宝石点睛的凤钗,有东珠手环,有翡翠玉簪,还有一套蓝宝石头面,他把这些都一股脑儿的揣进袖子里。 关上门便大摇大摆出去,却不小心碰见守夜起来如厕的碧烟。 “请老爷安。” “嗯。” “老爷,可要叫醒太太?” “不必,本老爷就到书房歇息吧。” “恭送老爷。” 姜正勋一溜烟跑到书房,睡到辰时才起来,去大厨房要了点饭菜,胡乱吃了就匆匆出门去。 “太太,昨个半夜,老爷回来了。”碧烟道。 “哦?怎么不叫醒我?” “老爷不让,说是去书房睡了。” “可是琳姨娘惹老爷不高兴了?” 碧烟摇摇头,眼睛却往梳妆台上看去。王氏立马坐到梳妆台前,打开三层匣子,细细查看,还好首饰饰品统统还在,又打开屏风后的厨子夹层,自己的陪嫁压箱底银子也在,终是舒了口气。 四月初八,是当今贵妃娘娘唐蓉的生辰,皇上打算大办一场。 这天早上,外命妇们早早打扮妥当,等着排队进宫。 唐蓉生下了皇长子,看这势头,风头正盛,而皇后娘娘膝下仅有一女,赐封明月公主。 午间的宫宴,女眷们坐在一起,皇后在首位,左下手坐的就是唐蓉,气色绝佳,众人感叹好一位绝代芳华的贵妃娘娘,皇后的右下手坐着柔妃,就是原来的潘二小姐潘雨柔,只是她神情严肃微皱眉好似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似的。 午宴过后,大家都去御花园散步,或是湖上游船。 三三两两结成一队。 齐敏之和静姝,静娴走在一处。 “这个潘雨柔原本是属意要嫁给二王爷的,谁知被指给皇上,听说在四王爷的府邸时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因此皇上也不宠她。” “敏之姐,你怎么知道的。”静姝好奇问。 “当然听来的呗,她那个妹妹,就是潘雨薇,被封丽贵人,就是喜欢大嘴巴说八卦。听说这两姐妹还闹不合,”敏之看看周围,小声道,“估计皇后最开心了,皇后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 “嘘,宫里头,你胆子不小啊。”静娴出声。 “我呀,要好好享受现在这时光,出嫁后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敏之姐,我能问问你定的是哪户人家吗?”静姝问。 “是徐国公府,就是你表哥。” 静姝笑笑,“对,我生母的娘家是徐国公府。只是,已经大不如前了。不过,敏之姐放心,我表哥是个好的。” “我不担心,横竖能过就过下去,不能过,我哥嫂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对吧。”敏之挽着静娴的胳膊。 “我的小姑子,您还是好好过日子的好。不过齐府还是比徐府好很多的,你这是属于低嫁,好事。” 静姝坏坏得想,自己那个势力的舅母和祖母碰到性子爽利的齐敏之,怕是也没办法的。 晚宴的时候,皇后借口头风发作离开了,主角就变成了贵妃娘娘。 众人纷纷献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奉承的奉承,顺势再拍拍新皇的马屁。歌舞升平,大家一边吃着美食,一边欣赏。 席间,静姝看见贵妃娘娘向自己笑了,也回以一个微笑。最后,皇上又颁布几道圣旨,都是给曾经跟着自己有从龙之功的大臣。让姜府人惊讶的是姜正勋居然也升官了,从正三品的太常寺卿到从二品的礼部右侍郎。还有齐国公府的爵位又回去了,齐恒之成了当朝最年轻的国公爷。 顿时,姜府也成了冉冉升起的新贵之家,众人纷纷道贺。 夜阑寂静,众人回府后便沉沉入睡。 姜正楠本就没参加宫宴,他的瘾又犯了,每隔一天就觉得不舒服,琳姨娘说了是因为药量太少的缘故,要想多吸就要更多的银两。 “你说,到底还要多少,一次性说清,免得老子一次次去偷。”姜正楠烦躁了,他这会儿浑身难受,好似有几千只蚂蚁在咬着自己的骨头。 “那个西域商人说,他受人之托偷一样东西,可是拿不到啊,不过我们可以去拿。” “什么东西?” “呐,就是这张图上的东西,半个虎形的赤金饰品。”琳姨娘拿出图纸。 “这东西,哪有啊。” “那商人说,本来在古董行看中了,谁知被大老爷买去,他亲眼看见大老爷交给大少爷了。你就去大少爷的书房里,把这个半个虎形的饰品偷出来。那西域商人说了,随便你吸多少都行。” “真的?”姜正楠哪里还有理智,满心要去极乐世界,爽快答应了。 万籁俱静,只有三老爷披着黑色斗篷,避开巡逻的小厮婆子,穿梭于大房的院落间。他动作利索跳进姜承祖的书房窗口,认真翻找着每一个角落,终于找到一个带锁的盒子,用随身携带的玉簪,拼命挖撬,又是砸盒子,终于看到那个虎形的饰品的,虽只有一半,想必价值不菲。 第40节 也不管那盒子如何,三老爷拿着那饰品便跳窗离开了。 拿到虎符的琳姨娘喜不自胜,这算完成任务了,她赶紧提笔写了封信。兴奋得一夜未眠的琳姨娘,请过早安便出府去了。 而姜正楠一夜好眠后,方知府中又进贼了,被偷的是大少爷,出于心虚,他也出府去了。 天香楼里,一女子面带黑纱,拿着虎符,“很好,秋琳,你立了大功。” “主子,我可以带着我的女儿远走高飞了吗?” “当然可以,我先把银票给你。” “谢谢主子,我想快点离开姜府。” “明日子时一过,你就从后门出来,那里有辆马车等着你。” “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能不能带走你女儿,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今日,姜正楠回府后,得知大少爷匆匆进宫去了,仿佛也没有深究丢东西的事,自然也就轻松了不少,想必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晚上歇息在正房,王氏帮他沐浴,伺候他换衣裳。 “老爷,这几个月来,您怎么瘦了那么多?”王氏心疼道,“是不是在外面奔波没吃饱,以后别喝酒了,太伤身。” “不碍事的,瘦点也好,走路也轻松嘛。今个儿,承祖书房被盗的事,处理得怎么样?”姜正楠貌似无意问起。 “反正老太太也知晓这事了,警告各房都小心呗。也是奇了,估计那小偷知道大伯是皇商,所以老是偷大房的。”王氏帮姜正楠擦干头发。 秋琳身着简单衣裙,带着几包蒙汗药和一把匕首,以及一小包首饰就离开西暖阁。 她悄悄来到春晖院的西厢房,里面睡的是姜四小姐。姜四小姐的奶娘正睡在塌上,琳姨娘拿出洒了蒙汗药的帕子就捂住她的口鼻。然后抱起自己的女儿悄悄出门去,避开巡逻的那些打着哈欠的婆子,后门那里还有两个小厮,琳姨娘扔了一块石头出去,一个小厮就向东边跑去,她把一把匕首狠准快地捅进另一个小厮的背后。 “啊。”那个被捅到的小厮惨叫一声就倒下。 琳姨娘,抱着女儿飞也似得打开后门,果然见一辆马车在门口,不由分说跳上去。 疾驰了几个时辰,马车忽然停下,琳姨娘掀开帘,却见一片荒郊野岭,顿觉大事不妙。 马夫跳下马车,笑得怪异,“该上黄泉路了。” ☆、事发 琳姨娘身子仅仅靠着马车,“大哥,我跟您无冤无仇,况且我还有女儿要照顾。我知道大哥是收人钱财□□,我也有钱,全给你,真的。” “很抱歉,东家说了拿你的命。” “大哥,我求求你,我把钱财都给你,留我和我女儿一命。”秋琳跪下来,此时,她才深深悔恨。 “来不及了,这万金的财,你怕是出不起。”车夫抽出一把尖刀,在破云而出的日光照射下,发出耀眼寒光。 正当车夫一步步走向琳姨娘的时候,一只箭横空而出,戳穿车夫的颈脖,车夫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倒下。 从树林里蹿出十几个锦衣卫,把马车团团围住。 琳姨娘看着带头的稽查使庞勇,愣了愣,虽说他们穿着飞鱼服,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锦衣卫的老百姓来说还是不认识的,赶紧跪下叩头,“多谢官爷救命,多谢官爷救命。” “堵住嘴巴,带走。” 再说,姜府此时一团乱,夜半三更,姨娘跑了,还带走了一个庶出小姐,想报官吧,又嫌家丑丢人。 用过午膳,大家聚集在慈荣堂里。 “还丢了什么?”老太太问三房。 “母亲,儿媳还丢了些首饰。”三太太站出来说。 尽管这些首饰是三老爷偷的,但是三太太觉得也是受那个狐媚子指使,不吐不快。 三老爷心虚地擦擦汗。 “你们三房,真是一团乱。”老太太有些蕴怒。 “老太太,不好啦,锦衣卫冲进来了。”门房小厮跑进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众人站起来,老太太道,“锦衣卫?” “是啊,老太太,好多锦衣卫,还点名要见大少爷。” 三太太惊讶得很,“锦衣卫一般只在抓人和抄家的时候才亲自上门。不会是谁犯了什么事儿吧?”说完还看了看三老爷。 姜正楠有点害怕,故意挺直上身,“看我干什么,我可没做那起子作奸犯科的事儿。” 众人窃窃私语间,凌无尘率领一干锦衣卫已然威风凛凛来到慈荣堂。 见到老太太,倒不似以往铁面无私的高冷脸,反而单膝下跪,作揖行礼,“微臣见过县主娘娘,冒昧前来,实属公务要紧,还请娘娘见谅。” 以往听到这个凌无尘的传言都是奸滑狡诈冷血,今日一见,却有股儒雅知礼的公子风范。 大厅里的太太们悄悄打量着他,就连姜嫣然也在看,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有静姝出于未婚妻的身份,始终低着头。 “凌指挥使不必多礼。”老太太笑道。 “请问,微臣能否见见九城兵马指挥使姜大人?” “可以,可以。来人,带凌大人去大少爷的书房。” 半道上,听闻音讯的姜承祖已经来了,见到凌无尘便拱手,“无尘兄,我来晚了,怠慢。” “哪里,我有一件重要的事。” 二人去到书房,谈了许久。 “这事,我已禀告过皇上,还好是个假的,皇上的意思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姜承祖道。 “在下抓到府上的一个姨娘,她还带着一个小丫头。据锦衣卫所的调查,这个姨娘是另一个名叫银屏的女人派来扰乱姜府并且偷盗你的虎符,我们已经抓住了那个背后指使的银屏,她居然招供是受到姜侍郎的指使,不肯认罪,还指控姜侍郎企图谋权篡位。这事很麻烦。” “什么?我二叔一贯在官场持中立态度,才升上礼部侍郎没多久,那个女人是疯了吧。” “据查,那女子是你们府上另一位已逝姨娘的贴身丫头,她这是铁了心要嫁祸姜府。锦衣卫手上的资料显示,银屏是受了二王爷的指使,派秋琳潜伏姜府偷盗虎符,就算她不承认,我也有办法撬开她的嘴。只要银屏认了罪,府上也就没事儿了。但是今早审讯秋琳一上午,她说她给府上的三老爷姜正楠下了毒,劝姜正楠去偷那虎符。” 听完这一席话,姜承祖有些头疼。二王爷要谋逆,当然需要虎符,自己做为保皇党又有兵权,肯定是二王爷的目标,所以安插棋子到姜府里。现下却是三叔搅和进这事,多棘手,即使虎符是假的,也难逃偷盗这项罪名。 凌无尘又开口道,“这事,最好由你和姜侍郎一同出面,亲自向皇上说明。” “多谢无尘兄提醒。” “秋琳和府上四小姐我已经带来了,那个银屏是受二王爷指使的重犯,我暂时羁押着。” “有劳无尘兄。” “无事,公务繁忙,这就告辞了。” 凌无尘又带着一群锦衣卫骑马绝尘而去。 姜承祖面色凝重来到慈荣堂,正好大家都没散。 “福哥儿,没出什么事儿吧?”老太太关切问。 “这事可大可小。”姜承祖看向三老爷,“三叔,您要不自己跟祖母说说,您做了什么?”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看向姜正楠。 姜正楠坐直腰杆子,“贤侄说什么呢。” 三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糊涂夫君该不会是偷盗了大房的财物吧。 姜正祖也不含糊,将刚才书房里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看着姜正楠,“你给我跪下。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干什么不好,非累得这个家散了,你才高兴是不是?”随手拿起一个茶盏就往三老爷身上扔过去。 三老爷突然毒瘾发作,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不受控制抽搐颤抖,鼻涕开始流出来,眼睛也迷离起来,“快快,给我闻闻,给我闻闻。” 大家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三太太扶住姜正楠,“夫君,你怎么了?你要闻什么?” “快快,给我西域奇香,我求求你了,我有银子,好多好多。”三老爷双手交叠胸前,口里不停重复这几句,眼睛瞪得老大。 几个下人抬着三老爷往春晖院去,三老爷睡在床上也不行,翻来覆去,还用头撞着床柱子,额头都流血了,“快给我闻闻吧,我求求你们了。”血,泪水,鼻涕流了一脸,好不凄惨。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快拿我帖子请个御医来看看,这是中了什么毒了?” 大老爷从外归府,得知这些大事,立马来看望三弟,这一看也惊到,姜正楠鬼哭狼嚎疯了一样。实在没办法,几人把三老爷的手脚捆绑起来,防止他自伤。 大老爷二老爷和大少爷在书房议事,一直到晚上。 御医看过后,表示这是罂粟花壳提炼出的一种粉末,无论长期吸入或是食用都会造成成瘾,要想完全摆脱只有每次发作的时候依靠病患的自制力扛过去,平素里注意饮食起居,发作的时候控制住他,不让他自伤。 “那请问王太医,能否痊愈?”老太太殷切问。 王太医摇摇头,对此毒的预后不看好,直言,“有人成功摆脱这毒,也有人扛不过这瘾,用量越来越大不治而亡。” 老太太因为这些烦心事,痛风发作更甚以往,一夜未曾入眠。 第二日一早,大老爷和二老爷,大少爷又来探望姜正勋。 醒过来的姜正勋,此时正被绑在红木椅子上,大吼大叫,“你们这些毒妇,要杀我是不是?来呀,我弄死你们这些毒妇。” 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几位爷心里也不好受。 “三婶子,这只簪子是您的吧,我特来归还。”姜承祖拿出一只簪子。 三太太一看,这只是自己库房里的陪嫁簪子,“这,这怎么?” “这是侄儿书房被盗第二天,在地上发现的。” 大家都明了,是三老爷偷了三太太的嫁妆去撬的盒子。 “真是对不住你,大少爷。”三太太脸色不大好看。 “三婶,不必感怀,这事不怪三婶,更不怪三叔,是外头的人心思阴毒,现下没事了,大家同舟共济。” “嗯。”三太太点点头,鼻头也红了。 得了空闲,三太太开了自己的库房,里面少了二十多件物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有些心痛,不过心里更挂念自己那糊涂夫君的病情。 “太太,现在好了,再不会有人盗了。”王嬷嬷安慰道。 “只怕夫君的病可以好起来,不然,我们三房是真垮了。”三太太的声音有些梗咽。 第41节 入夜,刘嬷嬷正跟老太太汇报三房的事。 “到我库里,挑选三十件看得过眼的给三房送去。”老太太拿着西洋放大镜正在榻上翻看私库账册。 “是。” “原本以为姜府越来越好了,想不到出了这桩糟心事,偷盗虎符这事,纵使是被挑唆的,不死也要脱层皮。那凌无尘看在我们是他未来岳家的面上,已经提前来告知了,否则过几日就有官差来抓了正楠。更别提还有银屏那蹄子死咬着正勋有谋逆之心。” “老太太,别担心,当今皇上是明君,况且大少爷也算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事会有好结果的。” “但愿吧。”老太太闭上眼,“再让大厨房熬一碗药来,我这腿疼得不行。” 这日,姜正勋和姜承祖在下朝后,觐见了皇上,将虎符一事说了出来。皇帝倒是表示谅解,毕竟被偷的是假虎符,何况那姜正楠被人下毒操控也变得疯癫起来,接过还赐了一堆药材给姜府。 锦衣卫所 凌无尘眼睛微眯着眼,“三十二道刑法都受过了还不招?” 庞勇道,“此女子硬气得很,不能说话,还是不肯画押。一口咬定姜侍郎有谋逆之心。若是受七十二道刑法,只怕她会死。所以这?” 凌无尘深吸一口气,幽幽看着庞勇,“本来我还想提拔你做副呈旨,可是你连上司的心思都揣摩不了,怎么办呢?办差吧,也办不像样,还有我们锦衣卫撬不开的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下属明白了,明日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日清晨,凌无尘就带着一些书信和银屏的口供去了宫里。 早朝还未开始,皇上就发了大火,“枉朕宽厚待他,他果然在密谋朕的江山。那日父皇倒地不起,朕在众臣和兵士的拥护下登上帝位,就没他什么事了。这个二王爷,他既然不想做,那就别做了。” 王公公垂首,“皇上息怒。” “上朝吧。” “是。”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盘龙殿,皇上的侧脸在金色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身后跟着的是王公公和凌无尘。 众臣行大礼,之后,有眼尖的人瞧见凌无尘站在皇上左下手,那位置比丞相还前一点,估计又有人倒霉了,因为这厮最喜欢打小报告,然后抓捕大臣抄家什么的。 众臣心里打着算盘猜想谁要倒霉时,王公公宣读了圣旨,竟然是二王爷谋逆,证据确凿,贬为庶人,就地圈禁,子孙三代后方可参加科举,府中物品全数充公。 这圣旨耐人寻味,没要了二王爷一家人的命,可是那日子也不会好过,众臣还得夸赞皇上心胸宽广,善待手足。 一下早朝,凌无尘就带领一干锦衣卫,抄了二王爷的府邸。那雷厉风行的阵仗,吓坏了不少人。 慈荣堂里,众人等着请早安,因老太太痛风发作,便让众人辰时三刻再来。 “听说了吗,一大早就传开了,二王爷府邸被抄,罪名是谋逆,衙门门口都贴告示了。”大太太道。 “还好,潘二小姐没嫁进二王爷的府邸,不然这会还真是红颜薄命。”姜嫣然感叹了一句。 ☆、治病 “老太太来了。”刘嬷嬷提醒一声。 众人齐齐福身,“请老太□□。” “以后呀,我起不来,你们也别来请安了,一年里头,少这几天,我也不怪你们。”老太太深深的眼圈,显然是晚上又没睡好。 “母亲,晚上可是痛风又发作了?”大太太关切道。 老太太点头,“老毛病了。对了,这几日,老三可好些了?” 三太太勉强笑笑,“比刚开始好些了。” “你也别瞒我了,太医都不看好。哎,尽人事听天命吧。老三清醒的时候,就别绑着他了。” “是,母亲。” 又过了几日,姜承祖来看望祖母,祖孙两长谈了许久。 第二日清晨,当着大伙的面,老太太就质问姜嫣然。 “你明明知道琳姨娘是来祸害姜府的,为何不来告诉我?” “祖母,孙女不认识琳姨娘啊。”姜嫣然跪下,酝酿感情,准备梨花带雨蒙混过关。 “锦衣卫细细查了这个银屏,她当了天香楼幕后掌柜的外室之后,就找上你了,你们还见过一次面。银屏什么都招了,你还抵赖?” “祖母,我,我没想到这么严重的后果。当然银屏说想要报复姜府,找孙女帮忙,孙女拒绝了。谁知,她转眼就找了琳姨娘混进来。”姜嫣然泪流满目,好不委屈。 “知情不报,你既然早知那琳姨娘不是个好的,为何不说?”三太太激动得站起来,指着姜嫣然。 此时,静姝心里也有些愧疚,若是自己把花园假山那里听到的对话,说给祖母听,就不会发生这样严重的事了。 静姝忽然跪下,“祖母,孙女有一日在假山旁,听到琳姨娘叫妹妹帮忙,妹妹没答应。当时不知道琳姨娘要做什么,孙女也认为没证据,因此没有说与祖母听。未曾料,三叔已经被琳姨娘害得那么惨了。实在对不起三叔。” “好啊,合着你们二房都知道实情,却瞒着不说,是要看我们三房倒霉吗?” 三太太连日来,情绪不佳压力甚大,在这一刻也爆发了。 “弟妹,别生气,都是我管教无方。但是,琳姨娘毕竟是三叔的姨娘,就算犯什么事,也不是信口开河就能掰扯的,静姝可能是想找到证据再说的。”魏玉贞开脱道。 “我知道你们二房都是才子才女,谁能说得过你们。大家都是亲戚,可是有这么坑亲戚的吗?”三太太红着眼睛道。 “好了,不准吵了,成何体统。”老太太一拍桌子。 “媳妇也是心里难受啊。我们三房就这么完了。”三太太说完便哭着跑出去了。 王嬷嬷匆匆福身,“老太太恕罪。”连忙追出去。 众人心里都不好受,大太太想起,大老爷曾跟自己说过,三弟好像身子不好,若是早让御医来诊,早些发现中毒的端倪,断不会到如此地步。 “母亲,无论如何,大房二房都会好好照顾三房的。”大太太劝慰道。 老太太点点头,“都退了吧,明日也别来请安了,我腿脚不利索。” 众人福身,纷纷离开,回自己的院子。 走至三岔路口,姜嫣然忽然擦去眼泪,换了一张脸孔,“姐姐真是好城府,在祖母面前又告我一状。横竖在这府中,你我都呆不久了,姐姐爱怎么告就怎么告吧。” 前世,静姝就见识过姜嫣然黑白颠倒的本领,这会儿粲然一笑,“妹妹未免自视过高,我告你有什么意思?又得不到黄金万两。不过是因为愧疚,所以说出自己听到的罢了。哪像妹妹你,习惯睁眼说瞎话。” “姐姐真是一张巧嘴,妹妹这就告辞了。”姜嫣然衰袖离开。 “小姐,三小姐这人怎么这样,自己做错事还要怪别人告状。”茗夕道。 “跳梁小丑罢了。” 五月初五,姜府给静姝办及笄宴,因为三老爷的事,静姝向祖母提议不要大办了。老太太也同意了,只是请相熟的几府人来吃顿便饭。 静娴拿出一只盒子,里面藏着一只白玉簪子,触手生温,簪体光滑晶莹剔透,花样是一朵白玉兰,雕刻得惟妙惟肖。 “呐,这支簪子可是你未来夫君托我们送给你的,及笄大礼。” “多谢娴姐姐了。”静姝拿过去,细细看着,质地好,做工精细,价值不菲。 “谢我干嘛呀,该去谢你未婚夫君,不过他今日公务缠身,不能来。” “娴姐姐,如今也变得油腔滑调了。你现在是齐国公夫人了,不可调皮。” “哎,天天忙得像陀螺,再不打趣几句,无聊死了。” “娴姐姐,那边没人找你麻烦吧?” “没。上次,婆婆又给送来两个使唤丫头,夫君直接送给公公了。可把婆婆气坏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们要是欺负你,只管告诉我。”静姝认真地说。 之后几天,老太太做主把米儿和茗夕都许了得力的人,是静姝两所陪嫁铺子的掌柜之子,都是人品样貌尚可的好男儿。静姝许她们俩一个月的假期。 六月,又轮到姜嫣然办及笄礼,老太太连人都没请,就府里办了个午宴,大家都给嫣然送了礼。但是嫣然想起静姝的及笄宴,心里不免又产生攀比的想法。加之,朱文博托人送给自己的是一支他自己雕刻的木头簪子,更觉火大。 “说的好听,不宜大办,她姜静姝就请几桌人吃吃喝喝,我的宴席就这么了了几个人。你看看,人家收礼收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我的呢,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姜嫣然不满得嘟嘟囔囔。 “我的好小姐,您就别抱怨了,您想想,朱公子是谁,探花,将来是要入阁拜相的,有好东西还不都是您的。那锦衣卫指挥使虽然现在风光,可是得罪那么多人,以后未必,咳咳。”香儿适时点拨自家小姐。 “也是,她神气什么,别以后落得连贱民都不如的下场。”姜嫣然对着镜子补补妆容,“我的好日子还没正式开始呢,再过几月总算要离开这牢笼了。” 重阳节这天,锦衣卫又上门了,抓走了姜正楠。 “母亲,母亲,他们把夫君抓走了。”这回是三太太连滚带爬闯进慈荣堂。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事不是摆平了吗,快去前院。”老太太准备起身。 “祖母,莫慌张。”姜承祖进来了,“例行公事。三叔虽然是受人指使盗取虎符,毕竟也是事实,不施以惩罚说不过去。我已经打点好了,在里头住满一个月就出来。” “听说锦衣卫所里头,没几个人活着出来的,他们会不会打你三叔?”三太太急问。 “三婶子放心,这无尘也快是我们姜家的女婿了,他有分寸。” “你三叔,身子骨还没好透,怎么受得了这牢狱之苦。”老太太也心疼这小儿子。 “祖母,您还信不过我吗,牢里都打点好了,若是嫌饭菜不好,也可由府里亲自送过去,只是逗留时间不可过长。锦衣卫所有锦衣卫所的规矩。”姜承祖耐心解释道。 姜正楠进了锦衣卫所的大牢,单人间,有炕,有被褥,还有府里人送膳食,堪称客栈级别待遇。不过,大牢始终是大牢,他总是能听见那些被上刑的人,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那种痛想象一下都觉得毛骨悚然。自己虽然糊涂犯了大错,还好有府里的人帮衬,否则也是驾鹤西去的命。 夜半三更,姜正楠又觉得浑身发冷,似有成千上万蚂蚁噬咬自己的骨头。 他在床褥上蜷缩成一团,渐渐不能自控,滚落到地上,发出难受的声音。 “喂,姜正楠,姜三老爷,你没事儿吧?”一个牢头看见他这副样子,忙问。 “快,快走开。不,不,别走,给我闻闻。” “好像不对,叫个医士来看看。”牢头对同行的另一个人说。 “他这是罂粟粉上瘾,给他敲晕了,他大概会好受点。” “不能吧,听说这是未来指挥使夫人的三叔。” “就是指挥使大人吩咐的,发作了就敲晕免得遭罪。” “哦哦。想不到指挥使大人对未来妻族的亲戚还挺关照的。” “嘘,少浑说,小心你的差事。” 姜正楠蹲了一个月大牢,反而成熟了许多,他恍然间明白,自己过去就是游戏人间,把好日子折腾成这样。现在毒发时间由隔天一次变成五天一次,他有信心会完全摆脱这瘾。 “可回来了,牢里有没有吃苦?”老太太亲自迎接小儿子。 “不曾,让母亲担心了。” 第42节 “你知道就好,以后别再糊涂了。你媳妇也被折腾得跟个纸糊的人儿似的。” “哎,儿子以后定洗心革面,好好挣一份家业,做好三房的主心骨。” 姜正楠休息几天后,就跟大老爷一起外出谈生意了。眼见夫君越来越着调,三太太也舒了口气。 七月的天气,闷热异常。 一个醉酒的老道,趴在姜府门口的石狮子上,酣然大睡。 “喂喂,老道,别睡这,您睡那边,要不我给您点银子,您睡客栈去?”守门小厮无奈道。 “你们姜府真是财大气粗,动不动就给贫道银两,贫道上次来,也有人给银两。” “老道,睡这儿真不好,您不肯挪动地方,那小的们就搬了。” “搬呀,哈哈。” 几个小厮预备要合力抬起这道士,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好重的老道士,肯定是肉吃多了。” “也不是,看他瘦巴巴的样子。” “大概是武功高强吧。” 几个人抬不动,干脆议论起来。 翠柳要亲自出府置办一些东西,恰好就看见府门口这一幕,“南风道长?”她对门口小厮道,“好好招待道长,不可怠慢。” 不一会儿,老太太传话,带道长进院内。 “哦哟,见过老太太。”南风道长随意一坐,四处张望,“这里不错嘛,富贵人家啊,不知能否赏碗饭吃吃。” 三太太尤其激动,她是听闻过这个疯癫道士医术惊人的,赶紧跪下,“求道长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夫君。” “唉唉唉,这位太太,我跟你不熟吧。” 老太太略有些踉跄得走下来,“老道长,妙手回春,若是肯医治小儿,必当重金酬谢。” “重金么是不要的,弄点烤鸭烧鸡来吃吃倒是真的。”老道士摸摸肚皮。 “来呀,让大厨房上桌席面。”老太太吩咐。 还未到饭点,老道士一人独坐席面,胡吃海喝,酒足饭饱之后,打个饱嗝,方才开始写方子。一出手就是两张方子,其中一张是治疗痛风的,另一张是写给姜正楠的。 众人行礼致谢,老道士摆摆手,“贫道忙得很,不必送了。”而后直接空翻上墙头,一跃不见了。 静姝出阁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因此今年的八月十五是在娘家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了。 十五这天,姜府众人齐聚一堂,气氛比之前好了很多。一来,三老爷病情好了许多,二来,静姝也要出嫁了。 老太太率先说起话来,“前阵子,有些不太好的事情,所幸现下都过去了。我这个老婆子只盼姜家可以越来越好。乘着我还活着,今个儿,我来新立一条家规。姜府男子年过三十而无子,方可纳妾。” 二老爷和三老爷对视一眼,站起作揖,“儿子惭愧。” “我这个老婆子是活一日少一日,只盼家宅安宁。原本府里有过妾室,实在是搅得后院不得安生,险些弄的阖府败落,大家都看在眼里。我这条家规,应该无人反对吧?” “祖母/母亲所言甚是。”众人齐声。 “还有,三房最近都不和二房来往是怎么回事儿?”老太太又问。 三太太忙低下头。 ☆、出嫁为妇 “都是媳妇的错,不怪弟妹。”魏玉贞站起来。 静姝和嫣然也站起来,“都是孙女的错。” 三太太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这事怪不了二房,虽然她心底有些责怪姜嫣然,但到底还得看在二伯二嫂的面上。这些亲戚对三房已是不错了。况且自家夫君经过这事,成熟稳重了不少。 “是我爱面子,下不去这脸,那天也是我说话冲,望二嫂别往心里去。”三太太不好意思得开口。 “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我做得不够不好的地方,还往三弟妹多担待。”魏玉贞福了福。 论年纪,魏玉贞还比王氏小点,却始终客客气气的,王氏倒不好意思起来。 “是侄女是非不分,知情不报,三婶子别再气了。我给您叩头吧。”静姝又赔不是。 “哎,不用了,哪有侄女管到叔叔房中事的,都过去了,不提了。”三太太笑笑挥手算过。 姜嫣然心里翻个白眼,你们虚情假意和好,犯得着拿我做筏子吗,尤其这个姜静姝假得很,好好好,就我姜嫣然一个人错行了吧。 “这样就对啦,一家人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和和乐乐的,这个家才会越来越好。”老太太高兴道。 出嫁前晚,魏玉贞来到静姝的闺房,送了自己给她预备的添妆和压箱底的银子。 “这个是什么?”静姝瞧见一个圆筒。 “这个东西,等我走了你再看,也没什么,一些比较重要的画罢了。你自己看看就行,看完收好,让别人瞧见是会笑的。咳咳,其实洞房这事,男人懂就足够了,女人躺着就行了。”魏玉贞有些不自然地说。 静姝明白了,春宫图吧。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是邱姨娘给自己的,还说了一堆脸不红心不跳的经验之谈。 “谢母亲教诲。” “我也没多教你什么,你是天生就知礼聪慧。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姜府都是你的娘家,会帮衬着你。” 第二天一大早,静姝就被拉起来,沐浴开脸。那细线倒持在脸上,真的好疼。 “哟哟,这位妈妈,下手轻点。”静姝忍不住开口。 “新娘子再忍忍,一会儿就好咯。” 接着又净面上妆,静姝瞧着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哭笑不得,“少涂一些,太白了吧。” “小姐,新娘妆讲究一个礼仪传承和喜气,必须这么化。”喜娘在一旁劝道。 上妆之后,就是穿嫁衣,那叫一个繁琐,左一层,右一层,好不容易都穿齐整了,静姝倒出了一层汗。 陆续有亲戚太太们过来,送添箱。大家也是图个热闹,静娴来了,还抱着一只小箱子,“这是我给你的添箱。” “这太多了,娴姐姐拿回去吧。”静姝想拒绝,人家都是送一件首饰,娴姐姐居然拿了一个小箱子,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珍品。 “你还跟我客气,拿去吧。” “是啊,二姐姐,让我们也看看里面是什么?”姜嫣然看到那个小箱子,眼馋得紧。 静娴将小箱子往静姝怀里一塞,“新娘子的东西,让新娘子打开吧。” 静姝开启那个箱子,里面有三层,从上至下第一层是一盒珍珠,颗颗饱满,泛着奶白色;第二层就是钗环首饰,有金有银交互相叠;第三层是玛瑙翡翠和田玉等未曾雕琢过的物件。 “这太贵重了,娴姐姐拿回去吧。” “姝儿就收着吧,算是我们大房合出的。”大太太笑着拍拍静姝的手,“不必担心什么,你大伯是皇商,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 静姝也就不再推辞,“谢谢大伯母,谢谢娴姐姐。谢谢大嫂子。” “不谢,照理每人都该出的,我们大房怠懒了,好几口人出个箱子。”陶氏也是个大气的人。 说笑间,门口,翠柳已经掀开帘子,“姑爷来接人啦。” 喜娘替静姝盖上头盖,将她扶出,和祖母依依不舍得告别,又听了父母亲一番教导之话,想着自己真的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姜府,也伤感哭起来。 “吉时到。” 二房里虽有公子,可都年纪小着呢,静姝就由姜承祖这个堂兄背着上了花轿。 一路颠簸,在花轿里摇摇晃晃到了凌府。 下轿时,一双白皙指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静姝把手放上去,温暖得很。 经过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揭盖头等一系列繁琐礼仪,静姝总算是坐下来了。 “小姐,饿不饿?刚才厨房送了一桌小席面,现在叫吗?”米儿问道,她现在梳了妇人发髻,稳重更甚从前。 “好啊,正好我饿得不行了。” 门开了,翠柳拿着一个大大的托盘,里面是六菜一汤,还有一小碗饭。 “你们吃过没?” “小姐放心,我们吃过了。今夜是我和翠柳值夜,明天是茗夕和翠竹。现下,她俩去打听府里的事了。” 静姝点点头。 静姝的奶娘徐妈妈并没有进凌府,而是留在姜府照顾她的胞弟姜承业,毕竟是刚满五岁的孩子,静姝是不放心的。 龙凤火烛烧得正旺,算起来,这不是静姝第一次成亲了,这辈子原是不想成亲的,没成想居然被赐婚了,既来之则安之,凌无尘这个家伙不算讨厌,应该能过下去。 门口传来几个丫头请安的声音,“请老爷安。” 房门被打开,一身大红喜袍的凌无尘大步流星走进来,“让夫人久等了。” 门又被关上,不知为何,静姝心里紧张得很。 “请老爷安。”静姝站起来,福了福身。 “夫人,过来喝交杯酒。” “哦。”静姝走下床榻,却不小心踩到裙子,一个踉跄往前冲去,凌无尘抱了个满怀。 “对,对不住。”静姝尴尬至极,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她能闻见他身上浓烈的酒香,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夫人,不必着急,喝完交杯酒再洞房也来得及。”凌无尘把她扶起来,按坐在凳子上。 静姝羞得满脸通红,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总能说些混话。 二人喝过交杯酒,一时无话。 “你,你要沐浴吗?”话刚出口,静姝就后悔了,现在沐什么浴。 “不用,等会再说。你今天难道没沐浴?”凌无尘问。 “我,咳。妾身今个儿,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沐浴了。” 凌无尘温柔一笑,“以后在我面前,夫人可以自称我。” 静姝看他一会儿,“好,这可是你说的啊。” “夫人,累吗?” 第43节 “嗯。” “那就安置吧。”未等静姝回答,凌无尘就把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等,等一下,蜡烛没吹呢。” “不用,龙凤烛必须燃到天亮,不能灭。” 静姝想了想,对啊,嬷嬷说过这事,自己给忘了。 紧张得闭上双眼,等待着那痛楚的到来,上辈子的洞房真是不愉快,而且朱文博不喜欢她,房事也是做做样子,少之又少。鱼水之欢,她是一点没觉得欢。 凌无尘在她柔软的耳垂那里,亲了亲,“别怕,有我在。” 静姝点点头,不知何时开始,她开始信他,因为他说过的话会兑现,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他轻轻得吻着她,二人的衣物一件件滑落,帐子里面的温度渐渐升高,一番云雨之后,凌无尘在她身上趴了一会儿。 静姝已经累得不想动了,不过还好,没映像中那么疼,反而还体会到一些妙处。 凌无尘抱起静姝去净房。 “夫君,干什么?” “一起洗洗,就这么睡多难受?” “不,我要自己洗。”她害羞低下头。 他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好,依你。你先等下。”拿一件长宽寝衣包裹住她。 凌无尘自己去净房,快速漱洗一番,叫门口的丫头进来,伺候静姝。 浴桶里,翠柳看着静姝身上的痕迹有些不好意思,米儿咳嗽了声,“要快些了,太太明个儿还要早起呢。” “哦对。”翠柳反应过来,又去外间检查床铺收拾得如何。 待再次上床睡下,已是丑时。静姝昏昏入睡,梦里有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环着自己。 “夫人,夫人,醒醒。” 静姝觉得好像刚入睡就有人叫自己了,胡乱答应了句,“嗯,等会儿。” “夫人,醒醒,回来再睡不迟。” 等等,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静姝警觉睁开眼,只见凌无尘已经穿戴妥当,坐在床前,微笑看着她。 这真是太羞人了,新婚睡晚了,还是夫君叫醒自己的。 “对不住,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梳洗一番后,我们去宫里谢恩。” 因为亲事是圣旨赐婚的,所以二人还要去宫里谢恩。 凌无尘打开房门,米儿就带着一干丫头进来了。翠柳颇觉稀奇,这个老爷自己都穿戴好了,大概是不喜丫头近身伺候的。 待静姝穿戴好之后,来不及用早膳,二人就出府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东巷口,凌无尘叫停,自己跳了下去,静姝不明白他下去干啥。 待他再次上车,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两个大大的肉包子,肉香四溢,弥漫了整个车厢。 他递给她一个,“出宫回府,大概就辰时了,先用这个垫垫饥,东巷口的包子口碑上佳,尝尝。” “嗯,谢谢。”静姝接过,咬了一口,汁水鲜美,味道好极,展颜一笑,“好吃。” 心里满满的感动,这个对外高冷手段阴险的家伙,居然有这样暖心的一面,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这家伙很好相处嘛。 进宫谢恩,其实也是走走形势,末了,皇帝还赐了些东西,其中包括贵妃唐蓉赏赐的,毕竟曾经在姜府的时候,受到过静姝的照顾。 带着一堆东西,回到凌府,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静姝坐到桌前,好丰盛的早膳,八个菜,有粥,有各式糕点,还有豆浆,水果。 不过,出嫁从夫,哪有妇人自己先吃的道理,静姝老老实实站起来先给凌无尘布菜。 “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坐下来,一起吃。” 静姝也不客气,自己坐下来。一双白皙粉嫩的小手伸过来,开始布菜。 静姝看看她,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丫头,瓜子脸,杏眼薄唇。先是给凌无尘布菜,又是给自己布菜。 “行了,你下去吧。”凌无尘冷冷开口。 “是。”这丫头有些失望的神色,然后退下。 “这是夫君身边的大丫头吧?”静姝试探道。 “她,不是一般的丫头。” 静姝几不可见的皱眉,心里揣摩这句话,思衬起来,难道是通房?那要抬姨娘吗,何时抬? ☆、美人如玉 “夫君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是单独择间屋子让她独住,等生下一儿半女再抬为姨娘,还是过几日再抬?”静姝虽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却还是和风细雨地问了。 凌无尘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夫人误会了,如玉是我奶娘的女儿,因奶娘有恩于我,因此,我没把她当下人,还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夫人既然进府了,就麻烦夫人张罗这事吧。” “我明白了。”静姝暗暗舒了口气。姨娘什么的,她真是受够了,上辈子自己夫君的姨娘还是庶妹呢,结果自己却被害死,这辈子她是不想搞这些麻烦事了。 用完早膳,凌无尘领着静姝把整个凌府都逛了一圈。 “以后府邸内大事小事,都有劳夫人了。桩子铺子的掌柜等会儿都会来,你挨个见见,有什么不太清楚的,可以问管家忠叔,内院的事,奶娘会跟你说的。” “好,我明白了。” 上午,各大铺子庄子的掌柜桩头,都来觐见新夫人了,还带了贺礼送给静姝,都想博一个好印象,上交账册,总共有二十本。 静姝颇觉头疼,再加上自己的陪嫁铺子,可不得三十本。 一行人请安过后便离去了,临近午膳十分,奶娘也没来。 “太太,老爷的奶娘好大的架子哦。居然也不来交接内院事务,要等她到什么时候?”茗夕忍不住开口了,昨晚,她和翠竹已经打听清楚并得出结论,这个奶娘和她女儿绝不是省油的灯啊。 “你都已经嫁人了,还是脾气不改,不该说的不许说。”米儿提醒道。 茗夕撅撅嘴,“哼。” 正说着,翠竹掀帘道,“太太,如玉姑娘来了。” “请太□□。”如玉福了福,“禀太太,奴婢母亲正在整理账册,实在是忙,下午便过来,请太太赎罪。” “不妨事。如玉,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禀太太,是老爷。老爷说,美人如玉剑如虹,因此就取了这二字。”如玉的脸上浮起两片红晕。 “嗯,是个好名字,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个好婆家。”静姝云淡风轻得笑着。 可如玉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谢太太,若太太没别的事,奴婢便告退了。” “去吧。” 米儿这回也开了眼界了,就算拿大,也要掩饰个几天吧,这会就原形毕露了,主子还未叫你走,你居然主动告退了。 “哎,我说的没错吧。”茗夕忍不住向米儿发声。 “太太,可要传午膳?”翠竹问。 “传吧,再去叫声老爷。” “是。” 翠竹刚出去,迎面撞上凌无尘的贴身小厮,凌义。 “哎哟,对不住,翠竹姐姐。” “没事。” 凌义站在门口传话,“请太□□,老爷请太太更衣,随他出门用膳。” “太太知道了。”米儿应声。 正午,二人来到天香楼。 “二位客官请。”掌柜嘿嘿一笑,静姝觉得他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静姝抬头看,是天字一号房,“你事先就定好位置了?” “当然不是,这是我们凌府的,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怪不得,觉得那掌柜眼熟,刚来过府里。这天香楼以前不是你的吧?” “夫人聪慧,这以前是个商人的,他的外室银屏被二王爷收买,犯了事,这商人怕遭连累,就送给我了,以保平安。” 静姝是知道这事的,没想到,凌无尘还大胆从中捞好处。 “你平时的油水挺多吧?”静姝调皮问。 “太太放心,我的油水都交给你。以后,若是吃厌了府中的菜,就到这里吃,在这里宴请你的闺中姐妹也好,这地儿是个好去处。” “谢谢夫君。”静姝甜甜笑着,眼睛弯成月牙。 凌无尘也浅笑着,他最喜欢的便是她明媚如春的笑。 回到凌府,已是未时三刻了,翠竹道,“太太,奶娘来了,正等着。” “请太□□,因上午事忙,故来迟了,还请太太勿怪。”奶娘笑道,嘴上说请安,身子却福都没福。 静姝对其印象不好,这老家伙是个协恩图报又喜欢拿大的。 “奶娘不必多礼,敢问奶娘如何称呼?”静姝面上依旧笑得婉约。 “夫家姓佟,早已亡故,娘家姓赵。府中皆称一声赵嬷嬷。” “赵嬷嬷,我就是想问问您内院之事。譬如大厨房的账本,采买处的账本,针织房,下人房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您在管。” 静姝用了“您”字,表示对赵嬷嬷的尊敬。 “奴婢正在整理,整理完了就给太太送过来。” 第44节 “那就谢谢赵嬷嬷了。” “还有一件事,想请太太示下。” “何事?” “奴婢的女儿如玉,以前一直在少爷书房当差,现太太管理内外,请问,她的差事可要变动?” “既如此,那还是管书房吧。” “谢太太。” “赵嬷嬷客气了,老爷说过,如玉不是一般的丫头。您是老爷的救命恩人,老爷自然善待你们母女,还跟我说,要帮如玉找个好人家呢。” 前半句,赵嬷嬷听着挺高兴,后半句就失望了,老爷竟然不想把如玉收房。 看着赵嬷嬷细微的神情变化,静姝暗暗计较,果然是心大的奴才。 “我还有许多账本要看,赵嬷嬷下去歇着吧。” “是,太太。” 待老家伙走远,茗夕吐槽,“真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了。” 第二日,赵嬷嬷老老实实送来账本,眼下一圈乌青。 “嬷嬷,您可是身体不适?” “谢太太关心,许是夜里没睡好。这些是内院各房账本,请太太过目,还有这串钥匙,是老爷的库房钥匙,交给太太保管。” “有劳嬷嬷了。” 凌无尘三天的婚假转眼即逝,第三日陪着静姝回门之后,他就要重新开始漫无边际的暗中查案刀口舔血的日子了。他发现成亲真好,尤其娶的还是自己心仪的女人,每天进了锦衣卫所,就想早点回府。 某日午后,静姝打算去凌无尘的书房找几本书看看,刚走进书房两步,却见如玉站着,“太太,老爷的书房,别人不能随便进。” 茗夕早看她不顺眼了,一双眼睛老在老爷身上转,都当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呢,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放肆,太太是别人吗?哪门子的别人?” 如玉有些吓到,眼睛立马湿润了,“奴婢不敢,只是谨遵老爷的嘱咐罢了。” “我不过是拿几本书,如玉姑娘若是不放心,只管跟着我,看我到底有没有多拿?”静姝莞尔一笑,丝毫不介意。 “奴婢不敢。”如玉退了一步。 静姝在几排书架前,徘徊了好久,拿了几本游记和药膳食谱就离开了。 “太太,您刚才太好性了,应该呵斥她才对。”茗夕不爽道。 “她是恪尽职守,我呵斥她反而不对,刚才你不过声音大些,她就眼红红的,我再呵斥,她不就美人垂泪了吗。” “太太,她的心思可不正。” “我知道,我们越是按兵不动,她们就越着急。一个小错无关紧要,要厚积薄发才能将敌人一击即倒。” 守书房的小厮是凌勇,他看太太走远了,好心提醒如玉,“如玉姑娘,您也忒没眼力劲儿了,太太是一般人吗?那是老爷的枕边人,您也敢拦着?” “哼,关你屁事。”如玉不理他,走到书房隔间关上门。 凌勇也对天翻翻白眼,喃喃自语,“癞□□想吃天鹅肉,想当姨娘,也不照照镜子,还没太太的一根头发丝好看呢。” 静姝在书案前,仔细翻看这些账本,掌柜们的账本账目清晰,显然是精心记录过的,到底凌无尘在外名声厉害,他们不敢造次。但是赵嬷嬷的账本问题很大,甚至假账特别多,尤其大厨房这种可以捞油水的地方。 “茗夕,府中下人对赵嬷嬷评价如何?” “一半一半。有的说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有的就直说她中饱私囊,势力得很。但是下人们都碍于老爷,不敢怼她。” 静姝点点头,“大厨房的管事是谁?” “是赵嬷嬷的儿媳妇,大家叫她佟大嫂,每天就来晃一圈,点个卯,就算当值过了。” “她难道不是住在府里的?” “赵嬷嬷的儿子在京里有另一处房子,还娶了两房妾侍。佟大嫂忙着回去周旋那两个妾呢。” 静姝心下了然,笑道,“赵嬷嬷一家靠着凌府倒是过得不错。” 下午,凌无尘就回来了。 “老爷,今日回来得真早。”静姝帮他脱下官服,换上家常外衫。 “今日事不多,特意早些回来。对了,晚膳,我们去齐府用吧。” “太好了,我许久未见娴姐姐了。” “今日碰到恒之,他说娴姐姐又有喜了,我还特意恭喜了他。” “真的?我要去挑选几件好东西送过去。”静姝翻找钥匙准备去库房。 “别急,先坐坐。”凌无尘一把将她搂入怀,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们也要赶紧生一个。我喜欢女儿,最好像你一样聪慧可爱。” 静姝低头推拒,“干嘛呢,青天白日的,多不好意思。快放开。”真想不到,这人私底下这么孟浪。 凌无尘不管她推拒的双手,直接吻上她的红唇,二人一时唇齿相接,难舍难分。 此时,翠竹在门外喊道,“禀老爷夫人,如玉姑娘求见。” 静姝立马站起来,整理好衣襟朝桌前坐去。凌无尘却低低笑了,悠闲自得往榻上躺去,拿起一杯茶喝着。 如玉进来时,只是瞟了一眼凌无尘,立马收回目光,福了福身子,“请老爷安,请太□□。” “如玉,有事吗?” “听闻太太的女红是一等一的好,如玉想来请教一二,这不,还带了自己的劣作。” 静姝还未回答,凌无尘便道,“你不好好在书房,搞什么女红。要针线房的人是干什么用的。” 如玉赶紧站起来,“奴婢知错了,”她看了看凌无尘,面无表情,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她不过是想看看他而已,哪怕远远的一眼也好。 “既如此,那就拿出来吧。” “太太恕罪,奴婢告退,书房还有琐事。”如玉脸上快要挂不住了,一走了之。 ☆、当家 “如玉的亲事要早些定下,夫人可以开始选人了。”凌无尘躺在榻上,双手置于脑后。 静姝坐到塌边,“这样真的好吗,我看如玉有心上人啊。”她笑意吟吟望着他。 他的唇边也挂上一抹浅浅的笑,忽然一下子把她扑倒,“管别人做什么,我们还有生孩子这件大事没做呢。”说完便去扯她的腰带。 “哎,这会儿不行。” “怎么不行。”他不由分说堵上了她的嘴。二人在塌上亲了一会儿,气喘吁吁才分开,下午还要去齐府,不能迟到。 “不闹了,我去库房看看,挑几件好的。”静姝红着脸,轻轻拧了拧他的手臂。 二人准备妥当,出发去齐府。 这会儿,如玉正在卧房里头趴在床上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怎么一点儿脑子都没长。不是让你去接近太太,留个好印象吗?” 赵嬷嬷拍拍桌子。 “母亲说的好听,那太太根本亲近不了,身边的丫头看我就像防贼似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在老爷书房里伺候那么久了,都没能让老爷垂青,也真是够笨。”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太太说了要帮我找个好人家,我不想随便就找个人嫁了啊。” “啧,看样子,只能兵行险招了。” “母亲,你要干什么?” “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用完晚膳,静姝夫妻俩便回府了,怕影响娴姐姐休息。 “老爷太太,赵嬷嬷在前厅等了很久。”茗夕道。 “给老爷,太太请安。” “奶娘,何事?”凌无尘牵着静姝一同坐下。 “如玉身子不太好,恐怕要调理一阵。老奴思衬着,咱也不能害了那些真心想娶如玉的人家,因此厚着脸皮求个恩典,还望二位主子答应,再延迟一年如玉的婚期。” 凌无尘微微皱眉,沉默一会儿才说,“奶娘就这一个女儿,一片爱女之心,理当成全。” “好,那就再等个一年,如玉姑娘身子好了,我再给她招户好人家。”静姝微笑道。 “那就谢谢二位主子了,老奴告退。” 第二日,静姝召见了大厨房的几位管事,把账本丢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们的账本是怎么搞的,就算是赵嬷嬷管内院,她毕竟年纪大精力也有限,你们倒是会浑水摸鱼。” 三位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人中有二人是赵嬷嬷心腹,总不能说是赵嬷嬷贪了吧,只能默不作声。 “这做假账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你们三个都离开吧。” “太太,太太大人大量,饶我们一回吧。” “家有家规,你们去庄子上好好当差。原来管的事情交给别人。” 三人面面相觑,太太要撵人,是没法子的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嬷嬷不管事了,她们也就可以挪地方了。 只有一个彭大嫂子,说了句,“太太要撵人,奴婢们自当遵命,只是真正的大管事,佟大嫂子不知何去何从,太太有什么安排?” “我自有安排。听你这口气,佟大管事比天还大吧,还什么事真正的大管事,别给我玩儿这套,我在娘家也管过两年家事。” “奴婢不敢。” “行了,别杵这儿了,你们三个今个儿上午交接好手头上的事务,下午就去庄子上。丑话,我先搁在前头,若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我就真把她赶出府去了。” “是,太太,奴婢不敢。” 下午,整个府邸便传开了,太太做事雷厉风行,说换人就换人。 静姝又在翻看账本,翠竹掀帘道,“太太,厨房大管事,佟大嫂子来了。” “进来吧。” 第45节 “奴婢给太太请安。”佟大嫂子一身红色底牡丹锦纹的长裙,外罩丝质银白外衫。光这身装扮,哪像是厨房管事,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吧。 “今儿还是第一次见佟大嫂子呢。” “太太千万别见怪,前两日真的太忙,所以没来觐见太太。听府里人说,太太长得倾国倾城,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奴婢今日有幸一见,便是死了也值。”佟大嫂子一张巧嘴,一开一闭,涛涛不绝讲着。 “佟大嫂子,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手底下三个管事都去了庄子上,那新来的三个。” 静姝打断了她的话,“那新去的三个是我娘家带来的婆子。是我娘家祖母的陪嫁丫头呢,我祖母是县主娘娘,她给我的下人,我当然要好好安排。” 佟大嫂子愣了下,婆婆不是说,这当家夫人家室一般吗?转念一想,婆婆也是个理不清事的。 “对,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太太做事,大家都放心,下人们都在称颂太太呢。” “佟管事,有事就直说吧。” 佟大嫂子尴尬笑笑,“太太,奴婢就想问问,奴婢的差事?” “你还是大管事,不过厨房以后专门腾出一处来,主子们的吃食,由我的三位管事管着,下人们的吃食就由你管着。一二三等丫头的份例,我也已经安排好了。老爷说,如玉不是一般的丫头,既如此,赵嬷嬷和如玉的吃食,就按高于一等丫头,低于主子的份例来。”静姝拿出一本蓝本子,“这本拿去,即日起,按照这上面的记录来分发各个院落的膳食。顺便告诉你们,谁都不要做假账了,我会看账目。以前大厨房的开销真是太大了,主子只有老爷一个,可是花费呢?我不明说,给足所有人面子,也希望有些人不要得寸进尺。” “太太明鉴,我等绝不敢做假账糊弄太太,一定好好当差。”佟大嫂子信誓旦旦。 “佟大嫂子若无事就下去吧。” “是,太太。” 不消一天,太太会看账本的事,下人们又传开了,大多数人纷纷叫好,看那起子小人再得意啊。 几个赵嬷嬷的心腹开始慌张了,指不定哪天,太太的三把火就烧到自己头上了。 今日是九月十八,宜嫁娶,姜嫣然的出阁之日。静姝带着添妆回了娘家,凌无尘一同前往。 姜嫣然已经上好妆,穿着喜服端坐着,接受着大家的祝福。陪嫁的东西,她还是很满意的,想到终于要离开这座牢笼,她的心情格外得好。 静姝送的是一套孔雀绿的绿宝石头面,嫣然欢欢喜喜得接下了。忽然想起静姝还有一个满是宝石的箱子,她也就觉得这礼不算贵重。 “许久未见到祖母了,我去请个安。”静姝和姜嫣然并无什么话好说,借口告辞了。 “姐姐自便就是。” 静姝到慈荣堂的时候,刘嬷嬷正给她按摩小腿。 “请祖母安。” “哟,二小姐来了。” “来来,你这小魔星,才出嫁一个月,我就想得不行,过得可好?” “托祖母的福,过得可好了。”静姝坐过去,挽住老人家的胳膊。 “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扛着,一定告诉我,若是像静娴一样累病了,我可要不高兴的。” “祖母放心,只有我欺负人家的,没有人家欺负我的道理。” “你个小猴精儿。” “祖母,能不能给我几个人?最好是有些年纪魄力的,我可以安插到我府里去。管管什么针线房呀,浣衣房之类的。” “可以啊。我就知道你那些陪嫁丫头是不够用的,一是年轻二是脸生,非得有些年纪的媳妇婆子才镇得住。”老太太看向刘嬷嬷,“去挑几个,点拨一番,过几日送去凌府。最好是我娘家带来的。” “唉,老奴这就安排去。” “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就说我给的。”老太太拍拍静姝的手。 “我知道,一有困难就把您老人家搬出来,准没错。嘻嘻。” 晚宴吃完,静姝和凌无尘双双向老太太请安告辞,回府了。 “老爷,今个儿,祖母赐给我几个下人,过几日便送到府上来。”静姝向凌无尘禀报。 “恩,内院事,你做主就好。” 凌无尘拉过她想一亲芳泽,静姝推拒道,“一股酒味,去洗洗。” “你帮我洗。” “不,我叫人帮你洗?” “不行,只能你替我洗。” 净房里,下人们准备好浴桶,热水等物,一一退下关门。 凌无尘脱得光溜,一下钻进水里。静姝只着一件中衣便帮他洗脸,擦背。 “前面为什么不擦?” “擦了啊。” “胡说,下面的前面为什么不擦,偷懒。” 静姝红了脸,“那里,你自己擦。” “小懒猫,怕什么,哪里没看过。快擦。” 静姝扭扭捏捏的,还是不肯擦,凌无尘扑腾了一通水,热水淋湿了她的中衣,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凌无尘一把按住她的头,热吻起来。手还极其不老实的在她身上四处游走,画起地图来。二人这澡一洗就是一个时辰。 出净房的时候,静姝都不敢抬头了。米儿等人还是很高兴的,太太很受老爷宠爱,这是好事。 今夜是茗夕和米儿守夜,“米儿。你打算何时怀孕?” “等太太生完孩子,我再去生,那时候,太太也站稳脚跟了,我就放心了。” “那我也跟你一样吧。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还有赵嬷嬷母女两在呢。” “你如今说话也文绉绉了,还多事之秋,哪学来的?” “多听听说书人讲故事,自然就会了。” 过了两日,姜府送来四个下人,都是姜老太太年轻时的陪嫁丫头,现如今都是四十多的姜府老人了。 她们一来,就由茗夕带着在凌府逛了一圈。 “四位妈妈,以前在姜府里,我就见过你们了,以后常来常往啊。对了,这个四合院是太太专门整理出来让姜府带来的下人住的,正巧还有八间空屋,四位妈妈随便挑着住。” 四位妈妈笑道,“多谢茗夕姑娘了。” 在姜府里,大家就这么叫惯了,虽茗夕嫁了人,还是改不过来。 第二日,静姝就给四位妈妈安排了差事,分别进了针线房、浣衣房、采买处和洒扫处,而且是正管事。 下午,得知消息的赵嬷嬷就来了。 “给太太请安。” “赵嬷嬷,何事如此火急火燎的?” “老奴听闻针线房等四处的老管事被罢职,特来询问一番,是何道理。” “既然嬷嬷来询问,我就老实答了吧。这几处的账本统统都有问题,说白了就是做假账,这种欺上瞒下的人,不宜再坐那位子。” “太太可以警告一二,再扣点月例银子,这样下了她们,恐怕不妥吧。” ☆、针对 “我觉得很妥当,再说了,这些人,心太大,万一有人胡乱掰扯说是嬷嬷让她们这么干的,嬷嬷可怎么做人呐?我是相信嬷嬷的,所以只好把她们换了,统统打发去庄子上。” 赵嬷嬷心虚得很,假账是自己做的,这些心腹不知有没有人招出自己,况且那些顶替的管事,是一位县主娘娘派来的人,自己作为一个下人哪有资格去惹事。 “太太做事如此妥帖,老奴也就放心了。”赵嬷嬷几乎是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嬷嬷谬赞了。” “老奴告退。” 走出太太的院子,赵嬷嬷“呸”了一声。 夜黑风高,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在竹林里密聊。 “这银子,先给你一半,事成之后再给你另一半。”婆子掏出银票。 “不会是□□吧,我可不敢下。” “胡说什么,真是□□,我也不敢拿给你啊。这是不伤身子的避孕药而已。” “啊,我不敢,万一让老爷太太知道,可不得了。老爷发起火来是要人命的。” “啧,富贵险中求。这是一百两呢,你想想,事成后赎回自己的卖身契,离开这里,还做什么丫鬟呐。” 那丫头哆哆嗦嗦接过银票,“我,我试试。” “别怕,好好干。”婆子拍拍丫头的肩膀,“快,回去歇着吧,别被人瞧见。” 二人趁着夜色,分道扬镳。 某日上午,茗夕领来了胭脂水粉等物。 “这些东西可真不错,分给大家,对了,还有两盒最贵的,是给太太的。” “多久领一次?”静姝问。 “每两个月领一次,太太放心,您那两盒是玉颜阁出的口脂和胭脂,内务房管事嬷嬷说了,特意孝敬您的。” “替我多谢她了。”静姝打开盖子闻了闻,水果香味,颜色也颇为鲜艳。 想着这玩意儿不错,静姝不愿意独享,决定分一盒给娴姐姐。 “我去趟齐府,把这胭脂送给娴姐姐,口脂留给自己用。毕竟娴姐姐怀孕了,还是不涂口脂为妙。” 米儿点点头,“太太,再带些安胎的药材去吧。” 用过午膳,静姝就来到齐府。 “你这个时辰来,可用过午膳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做个准备。”静娴挺着大肚子迎出来。 “不碍事的,我就是怕麻烦你,特意用了午膳后再来。给你送点东西。” “别。祖母和母亲也隔三岔五送东西来,库房都快塞不下了。吃穿用,真的都够了,连你也来送,我没地放,你带回去啊。” “哪有带回去的理。我知道了,娴姐姐是好东西用多了,看不起我呗。” 第46节 “胡说。”静娴拉她坐下,“嗯,气色不错,小日子一定过得不错。” “那是。”静姝拿出胭脂,“这是玉颜阁出的好东西,口脂你是不能抹了,我留着,这胭脂送给你。” “哟,谢谢。”静娴开盖闻了闻,“不错,挺香的,而且颜色也好,艳而不俗,红而不妖。” “还有些安胎的药材,你让下人们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那库房里都是药材。罢了,反正我吃不完,到时候留给你。” “我不急,就等娴姐姐再我生个大胖外甥了。” 姐妹二人相谈甚欢,静娴本欲留静姝用晚膳,静姝婉拒了,要回府等夫君一道用。 “罢了,你们新婚燕尔的,我可留不住你,你回吧。” “嗯,下次再来看娴姐姐。” 回府后,静姝特意吩咐厨房,精心准备晚膳,等着凌无尘回府。可是都过了用膳的时辰,他还没回来。 “太太,要不要把菜热一热?” “先撤下去温着吧。” “太太,您要不要先用点?” “我好像不饿了。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是。” 静姝躺在榻上,翻看着话本子,平日里,凌无尘都是早早下衙了,今日定是有什么大事,所以回晚了。 等着等着,她便睡着了。 “请老爷安。”今日守夜的是茗夕和翠竹。 “太太呢?” “在屋子里等您呢。” “可用过晚膳了?” “没,太太说等您一起用呢。” “胡闹,你们怎么不劝着太太?”凌无尘掀开帘子进去。 柔和的烛光下,静姝趴在桌上睡着了,完美的侧面弧线显得柔和温润,耳边的珍珠坠子微微晃动,红唇微微翘着,不知是不是做了美梦。他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在外无论有多少腥风血雨,府里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守着自己等着自己,是如此美好。 凌无尘轻轻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看着她还是没有醒的迹象,轻轻啄了啄了她的唇,还是没反应。 “小懒猫,起床了。”他在她耳边道。 依然没反应。 他拧住她的鼻子,这会儿,静姝出于本能反应才张开嘴巴,他乘机覆上自己的嘴。 静姝睡得迷糊间,只觉透不过气来,张开嘴巴呼吸,谁之进来一条舌头,惊恐睁开眼,原来是这个家伙。真是的,怎么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自己面前就变了个样子。 待二人气喘吁吁分开,静姝挣脱开他,坐得端端正正,“才一回来就这样。” “以后我不回来,你也得用膳,不准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就是想等等你,结果等得睡着了。” “传膳。”凌无尘对外面喊道。 “是。老爷。”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冷盘,热炒,热汤,总共十菜一汤。 静姝先给无尘盛了一碗汤,“呐,先喝一碗暖暖胃。” “多谢夫人。今日在家做了什么?” “上午理理家事,下午去了娴姐姐那里,送了一盒胭脂和一些安胎的药材。” “我今日审了一个御史大夫,若是有什么官夫人聚会,有人针对于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人欺负你,不必跟她们客气。”他摸着她的手。 “你又抓人了?怪不得回来得这么晚。我对老爷要求不高,不要在花街柳巷留宿就好。” 凌无尘轻笑一声,“不会。” “你抓的是谁?若是不方便告诉我,那就不说。” “我抓的是潘有为,潘御史。” “那不是宫里头柔妃和丽贵人的父亲?” 凌无尘点点头,“我请示过皇上,皇上同意。” 静姝点点头,“那就好。”只是心疼自家夫君又要背黑锅了,明明是皇上让抓的,外边人又要说是凌无尘陷害忠良了。 “你不问问他犯了什么事儿?” 静姝摇摇头,“这是你的公事,不宜多问。况且锦衣卫办的多是密旨,我还是不问了。” 凌无尘点点她的小鼻子,他最爱的便是她的这份懂分寸知进退。 十一月初八,魏国公府夫人举办五十大寿,几乎所有勋贵世家的夫人小姐都上门祝贺了。 魏府门前,车水马龙,小厮忙着迎来送往。 静姝在库房里左挑右捡,精心准备了一样礼物就去了,名义上,魏国公夫人是自己的外祖母,总得有件能镇得住的大礼才行。 静姝到时,已经是下午了,各夫人小姐,打牌的打牌,赏花的赏花,各玩各的。 “你可算来了,我差点就要让你去喊你了。”静娴拉住她。 “我在挑好礼,等会送我外祖母。” “姝儿,娴儿。”魏玉贞手里抱着小儿子姜承德,姜承昭由荔枝抱着,至于承业么,自己走过来了。 如今的五岁的承业,已经跟着启蒙老师念三字经了,天天做功课,也不喊累。他看到静姝和静娴,甜甜一笑,行了一礼,“见过二位姐姐,二位姐姐近来可好?” 小小的人儿,装得一本正经,静姝忽然就笑了,张开双臂,“过来,姐姐抱抱。” 承业大大方方保住自家姐姐,“姐姐,我想你了。” “姐姐也想你。”静姝轻轻抚着他的背。 “迟到啦,该罚。”魏国公夫人的声音响起。 “给外祖母请安,我今儿给您带了大礼。” “哦,那我得仔细看看。” 静姝拿出一只精致的四方檀香木盒,打开盖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颗夜明珠。 四周响起小小的议论声。 “哎呀,夜明珠啊。” “是啊,还以为只有话本子里才有。” “谁说的,皇宫里也有。” “凌府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 “哼,凌无尘经常抄家,保不定就是中饱私囊得来的。”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寂静。说话的是潘雨辰,她是潘府大小姐,年初嫁到了户部侍郎梅家,对于自己娘家被抄家一事愤愤不平。 静姝看了看她,莞尔一笑,“梅夫人何出此言?锦衣卫查官抄家,是奉旨办事,我夫君又不是大盗,看着谁家富贵就能随便去查抄的。再说,潘府是清流一派,能有多富贵?” “是啊,现如今最富贵的就是你们凌府了。倒是拿出点银子来救济救济灾民啊,多做善事,免得缺德事做多了,祸及家人。” “多谢梅夫人关心,我们凌府的人好得很。至于您说的这缺德事,我实在不懂,是什么事?如果执行公务算缺德事,那么这公务是皇上批准的。难道梅夫人意指皇上缺德?” “你。哼,好一张利嘴,我会看着你们凌家能风光到几时。” “好啦,老身的寿宴,梅夫人何故与我的外孙女胡搅蛮缠?”魏国公夫人出声,“谁都不要说了。” “对不住外祖母,失礼了。”静姝福了福。 “切,谁不知道,这是你们魏家的便宜外孙女。你们魏大小姐,不过生了一个儿子,剩下的都是白白捡来的。”潘雨辰嗤笑一声。 “混账,梅夫人喝多了,来人,请梅夫人出去。”姜老太太出现了,刚才她已经听了许久,实在忍不了。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有人静静看好戏,有人低头闷不做声。 “也是,今日闹得如此不愉快,还是早点散了好。”魏国公夫人有些愧疚道。 有两个婆子来请潘雨辰出去,潘雨辰冷冷一笑,怨毒的目光在静姝脸上扫过,抬头挺胸走出去了。 “今日,我这个老婆子来做个说明,这颗夜明珠本是我的。大家都知道,我长子是皇商,自然少不了好东西。这夜明珠原是他送与我,方便夜间照明用的,在静姝出嫁时,我舍不得这个孙女,便给了她当嫁妆。绝不是凌无尘凭借抄家就能赚来的家私。”姜老太太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确实,我出嫁时,父亲也曾经给我一颗夜明珠。”静娴也站出来帮腔。 姜嫣然在人群里静静听着,本来她是很乐于见到静姝出丑的,这会儿听到她俩出嫁时都有夜明珠,唯独自己没有,心里又开始泛酸。 “原来如此。” “想想也是这个理嘛。” “大家都别生气了,刚刚只是无伤大雅的口舌之争罢了。” 众人纷纷说话,以缓和尴尬的气氛。不过,魏国公夫人的寿宴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了。 这日过后,谣言却愈演愈烈,有说凌无尘靠着抄家发家致富;有说凌府富可敌国;有说凌夫人挥霍无度,随手一送就是夜明珠。 某日,静姝趴在书房窗前,看着光秃秃的树干感叹,“一颗夜明珠,惹得一身骚。” ☆、事发 凌无尘今日提早离开卫所,回房就见娇妻趴在窗口叹气。一把从后搂住,“我的小懒猫,说什么呢。” “没什么,感怀悲秋罢了。” “前几日的事,我都知道,这些都不算大事。” “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凌无尘。 他浅浅笑着,捏着她的脸,“没有,你反而帮了我一个忙。” 第47节 静姝不解地望着他。 “皇上本来觉得我目标性太大,现在正好,找个由头下了我的差事,我可以暗中查访一些事。” “你又要查什么?” “你可知潘御史大夫为何会进大牢?” “不知。” “原本潘御史和二王爷走得近,想把二女儿也嫁进二王爷的府邸,当年皇上还是四王爷的时候,就知道这事,略施小计,潘家两位小姐都进了皇上的后宫。二王爷倒台之后,潘御史也歇了心思,但是我们锦衣卫有人查到,皇后的娘家,蒋家又跟潘御史走得近了,还有其他几家。” “所以皇上最近想查皇后的娘家,是吗?” 凌无尘点头,“不错,如今找个由头把我的差事下了,我正好躲在幕后放心查。” “皇上怎么老让你查。” “大事查完后,我就可以换个职位坐了。” 第二日便传出大消息,早朝,有御史大夫参了凌无尘一本,皇上并未定罪,只是让凌无尘停职查看三个月。 十二月中,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一夜时间,整个院落一片白,看不见路。 “今日,你还要出去?” “嗯,我有些事要办,可能晚上才会回来。别担心。”他捧起她的脸亲了亲。 “那我给你拿条围脖。”静姝转身进去,拿出一条白中带着棕色的狐狸围脖。 她给他细心围上,“这颜色你戴正好。是不是很暖?” “嗯。狐狸毛?” “对啊。难得的真品。”静姝帮他理理衣裳,替他穿上大麾。 送走了凌无尘,静姝又睡了个回笼觉。 临近中午,翠竹禀道,“太太,齐府有人送信儿,让您过去用午膳呢。” “嗯。来帮我梳个头,换件衣裳好出门。” 静姝兴高采烈来到齐府。 静娴正在喝安胎药,“你可来了,正好,让我们府医给你把把脉。” “怎么了?娴姐姐不用急,我没怀孕。” “不是怀孕,总之,帮你把个脉。” 齐府的府医是个女的,她替静姝把了一会儿脉,“还好,这位太太脉象平稳,未曾用过有伤肌理的药物。” “多谢刘医女了。” “大少奶奶客气了。”刘医女躬身退下。 “娴姐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挺好的。我跟你说,你要小心些。” “我?” “这是上次你送我的胭脂,我还没涂过,昨日打算涂,我那医女闻出味不对,里面是参杂了一些凉性的东西,用久了不孕。” 静姝愣了一下,“那娴姐姐,我真是对不住您,我真不知道。” “我明白,你哪有什么理由害我。你自己可用过这东西?用了多久?” “我有一盒口脂,因为原来的还没用完,所以新的也放着。这东西是府里采买的时候,分发给我的。”静姝开始寻思起来,是哪里出了错,谁的手伸那么长。 静娴拍拍她的手,“还好我及时叫你来,不然你用了那口脂可怎么得了。你们府里是你当家吧,还是说,底下的人没有清点干净?不跟你一条心的奴才,是留不得的。” “我知道了,谢谢娴姐姐,我差点害了你。” “不怪你,那人是不想让你有子嗣。你们府里居然有这样居心叵测的人。” “我猜到她是谁了,不过得回去查查。娴姐姐,我先告辞了。”说完就怒而站起。 “哎,用了午膳再走。” “不啦。”静姝一溜烟走远了。 回了府,静姝往榻上一坐,面色凝重。 “太太?”米儿是留守府里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茗夕靠过去,把静娴说的告诉了米儿。米儿听完也很惊讶,这事的幕后黑手无疑是赵嬷嬷母女了,胆子够大,居然谋害主子。 “把内务房管事嬷嬷喊来。” 不一会儿,内务房管事嬷嬷就来了,“奴婢见过太太。” “金嬷嬷是吧,你上次孝敬给我的胭脂和口脂都不错。” “太太喜欢就好,这玉颜阁出品的东西着实不错。”金嬷嬷很高兴,觉得拍马屁拍对了。 “可是,那两样东西里参杂了可以致使女人不孕的药物,你可知道。” 金嬷嬷一下跪地上,“这,奴婢不知啊。奴婢是从玉颜阁采买来的,还有玉颜阁的凭票。老奴若是撒谎便不得好死。” 这回,金已经心思转了几转,到底是哪个看自己不顺眼,在整自己呢,抓出来非让她没个好下场不可。 “金嬷嬷,不必害怕。这事想必是你们内务房出岔子了,我交给你去暗中查。有结果就来报我。下去吧。” “是,太太。”金嬷嬷心里烧着一把火,誓要把害自己的小人抓出来。 回到内务院的院落里,金嬷嬷就把一干下人召集起来,告诉她们送给太太的胭脂和口脂出了岔子,让她们有可疑线索都上报上来,否则出了事就自己担着吧。 第二天一早,扫雪的三等丫头惊叫一声,她刚扫到竹林那边的路上,就看见一具尸体。 整个后院都沸腾了,出人命了。 “太太,您远点看。”翠竹扶着静姝。 “是哪里的丫头?” “有人认出来了,是内务院的丫头,红绸。” “哎哟,太太,您怎么来了。这里不干净。太太,这丫头估计心里有鬼,自尽了。”金嬷嬷来了许久。 “哦?金嬷嬷已经查出来了?” “昨日下一下她们,今个儿,便有人自尽了。从红绸房里搜出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太太过目。” 静姝仔细看了看,是张新的,汇通钱庄出的,日期还是上个月初八。 “太太,您看这事?”金嬷嬷问道。 “就这样吧。让人埋了红绸,出二两丧葬费。” “是,太太仁义。” 人群散了,赵嬷嬷站在最远处一言不发,如玉始终低着头。 回到上房,静姝坐在桌前,茗夕端上一碗茶,“太太尝尝,初雪泡的,早春绿茶,绝对好喝。” “嗯。” “太太,奴婢看那赵嬷嬷有嫌疑,保不齐就是她指使的。”翠竹道。 “金嬷嬷这样大张旗鼓查,幕后主使早就撤得干干净净了,哪还抓得住赵嬷嬷的错处。”茗夕道。 “无事,就是要让她们把动静闹大了,赵嬷嬷才会狗急跳墙。” 赵嬷嬷此时正歇在自己的屋子里,想不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 “母亲,是您让人下药的?”如玉问。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你假装不知道吧。我自会料理干净。” 如玉心有戚戚,“母亲,不然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走什么?那个女人才是外来的,她走差不多。眼下她正得宠,扳不倒她就罢了,起码捞一笔才能走。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别说把握住男人的心了,连个边都没搭到。” “女儿还要去书房当差。”如玉匆匆走了。 “才说你两句就走。”赵嬷嬷在后边啰里啰唆。 某日,静姝正在午睡,米儿叫醒了她,“太太,顺天府的衙役压着一个男人来,说这是太太的哥哥,特来询问。” “哦,帮我换件衣裳。是我堂兄姜承祖出事了?” “哪能是大少爷,翠竹打探过了,那男人根本不是姜府的人,在翠微阁惹是生非,把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打伤了,就说自己是凌府的大舅子。叫嚷着凌府来人去赎他。顺天府就压他来 对质了。” 静姝等人来到大厅。 “见过凌夫人。打扰夫人了。”衙役作揖行礼。 “大人公务繁忙,不知是何事?” “夫人,可认得此人?” 静姝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鼻青脸肿的男子,摇摇头,“不认识。” 衙役拿开那个男子嘴巴里的破布,男子立即叫嚷开,“我是如玉的哥哥。我娘是赵嬷嬷,如玉嫁进来做姨娘后,我自然就是凌无尘的大哥,凌无尘你们也敢惹,知道他的手段吧?你们这些龟儿子。” 静姝心下鄙夷,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嬷嬷于凌无尘有恩,她的儿女都享受到了公子小姐的待遇。只是太不知足,惹是生非的人,保不住富贵荣华。 “夫人,您看仔细着些,可认识他?” “不认识。” “你这个瓜婆娘,我是你夫君的未来姨娘的亲哥哥,你让我娘赵嬷嬷出来对质啊。” “我从未听说过,哪个大户人家,把姨娘的亲戚当正经亲戚来走的。况且我夫君未曾纳妾,还请大人把这个信口雌黄的人带回去好好审审。” “是。打扰夫人了,带回去。” 赵嬷嬷的儿子没想到又要被押回衙门,奋力挣扎着,有什么用呢,哪有人管他。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赵嬷嬷找上门来,“给太太请安。” “赵嬷嬷?”静姝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 “夫人,是不是有衙役来找过您?” 第48节 “有,后来又走了。不知是哪来的骗子竟敢冒充我的兄长。” “夫人,那是老奴的儿子,在外面犯了事,还请夫人救他一救。”赵嬷嬷跪下了。 “赵嬷嬷快快请起。这样吧,等老爷回来,我就跟他说一声。” “谢谢夫人。” 凌无尘今日回来的时辰刚刚好,用晚膳的当口。因为天气冷,静姝准备吃锅子。 有新鲜的蔬菜,羊肉、牛肉等各式荤菜,还亲自调了酱料。 “今个儿吃什么,好香。”凌无尘脱下外套,坐到桌前。 “天冷,吃锅子吧,吃完暖洋洋的。”静姝亲自给他夹了烫熟的嫩羊肉和牛肉,“尝尝,我特意为你调的酱料。” 凌无尘吃着,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好吃吗?要不要来点辣的?” “嗯。” 静姝又给他放点辣椒酱。 “多放些。” “好。我还以为你不吃辣的呢。” “在边疆的时候,经常没什么吃的,就用辣椒拌饭了,那时就习惯吃辣了。” 静姝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他也是个吃了不少苦的人。 “喜欢就多吃点,这些蔬菜也不错,我陪嫁庄子上出的,暖棚里种了一些,每天都会送两捆来,可新鲜啦。” 凌无尘也夹菜给她,“净顾着我,你也吃。” 二人浓情蜜意,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热火朝天。 “老爷,太太,赵嬷嬷求见。”翠竹不太喜欢这个赵嬷嬷,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刚才说的时候,特意加长了尾音。 静姝心道,这个翠竹,真是调皮。 “老奴给老爷、太太请安。求老爷救救老奴的儿子吧。”赵嬷嬷一进门就“噗通”跪下。 “奶娘,佟大贵又犯了什么事,您仔细说说。”凌无尘慢悠悠擦了擦手。 “老爷,大贵喝醉酒和人打架,被抓去顺天府了。” “这事,您怎么知道的?” “下午,有顺天府的衙役压着人来,请太太认。”赵嬷嬷看了一眼静姝,“太太不认得大贵,衙役又把他带回去了。” 静姝微微皱眉,这算什么意思,怪我咯? “奶娘,他惹是生非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爷,这次,老奴一定让他改咯。” “他惹是生非也就罢了,还要借着我的名头。今日还冒充夫人的大哥。是也不是?” 静姝看了他一眼,好家伙,居然都知道。 ☆、告发 “老爷,他并没有冒充夫人的大哥,只是。”赵嬷嬷揉着自己的帕子。 “只是说他自己是未来姨娘的大哥。他经常用这个说辞,不过熟悉我凌无尘的人都知道,我并没有姨娘。顺天府的府尹裴大人,知道我有嫡妻,怕是静姝的大哥,所以才遣人上门问的,否则姨娘的大哥,谁去管。更何况,还是没影的姨娘。”凌无尘打断赵嬷嬷的话。 “老爷。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老奴都不让这个败家子出门了。看在我只有这一个儿子的份上。” “让他关个几天,长长记性也好。我这三个月都停职在家,其他官员未必买我面子,奶娘也心疼心疼我,别再给我出难题了。” “是,多谢老爷。老奴这就告辞了。”赵嬷嬷步履匆匆出去了。 翠竹放下帘子,“最好别再来了,烦人。” 米儿对她皱皱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老爷,我正打算用完晚膳跟你说这事。” “你不说,我也知道。今日下午,你做得很好。” 静姝舒了口气,她是有点怕凌无尘怪自己的。 “那赵嬷嬷的儿子在牢里会不会吃什么苦头?赵嬷嬷心里会不高兴吧?” “吃点苦头是应该的,我也厌烦别人仗着我的名头为非作歹。我欠赵嬷嬷人情,但是对她们也够好了,我待她如半个母亲,待她的儿女也如弟妹般,这已经是底线了。” 第二日,静姝派米儿去汇通钱庄,“府邸有多少锦衣卫?” “太太,有八个,是常驻府里,保卫您安全的。” “你带两个去汇通钱庄。问问那掌柜的,上个月初八,多少人去领过银票。把那名单抄一份出来,就说我们绝不外漏,查案用的。” “是,太太。” 下午,米儿回来了,带着一份名单。 “刚开始,掌柜的不肯给我,我带着锦衣卫,他才哆哆嗦嗦问我,是不是他们钱庄犯了什么事,我说没有,只是府里出了些不大方便说的阴司倒霉事,所以来问问。掌柜的这才命人抄了上月初八的领银票的名单。” 静姝接过细细看了,果然有赵嬷嬷的名字在上头,“赵嬷嬷领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张在红绸那里,红绸已经死了,还有一张不知在何处。” “太太,何不告诉老爷,让老爷来办。” “老爷有他自己的事要忙,这种内宅事,我来就行。对了,如玉最近如何?” “她一直在书房那儿,不过,老爷自从成亲后,好像就没去过书房。” 静姝点点头,“继续着人盯着。大厨房的佟大嫂子,怎么样?” “她还是照例每日去大厨房晃个一圈,然后就回府了,听说她和赵嬷嬷婆媳关系不睦,这两天吵红了脸,话都不说。” “快要腊八了,府里备下几份节礼,是要送的。腊八一过,也快过年了,年货什么的都采买起来。” “是,太太。” 腊八这天,静姝派人给娘家姜府,齐府,探花朱府,魏国公府都送了节礼。 “太太,要不要给徐老太太那里?” “不用了,她们本来也就没和姜府走动过,现在我出嫁了,再送过去反而奇怪。” 过了晌午,宫里的赏粥车才到了凌府,静姝接过,还给了一个荷包给传旨公公。 这凉飕飕的腊八粥根本没什么好喝的,米儿道,“太太,何必那么实诚,不如偷偷倒了吧。” “算了,人多口杂,毕竟是宫里的赏赐,若是让人知道倒了,岂不惹祸上身。热一热,再分发下去,人人都得喝。” “是,太太。” 对于凌府下人来说,以前府里只有老爷一个主子,逢年过节都在宫里当差,大家从没喝过这腊八粥,今个儿还是头一次喝到宫里御赐的粥呢,尽管味道一般般,大伙儿还挺兴奋。 “太太,您庄子上的田妈妈求见。” “叫进来吧。” “给太太请安。”田妈妈一身半新不旧的袄子,红扑扑的脸蛋,鼻头也红红的,肩上落了点雪。 “田妈妈,是不是庄子收成不好,若是如此,年货不必送上来了。” “禀太太,收成好着呢。是有一件大事特来禀。前几日庄子上。偷偷躲进一个婆子,被我们抓起来了,她说是府上的婆子,走投无路,求我们收留。” “哦,叫什么?” “说是管大厨房的崔妈妈,她口口声声说赵嬷嬷要杀她,就躲到我们庄子上来了。太太,您看这?” “这样吧,明个儿还把她送回我这儿。” “是,太太。” “田妈妈,喝碗热粥再走。米儿,等会给田妈妈包个荷包。” “谢太太。” “田妈妈,跟我来吧。”米儿撩起帘子。 第二日,崔妈妈就被送回了凌府。 “太太,太太饶命啊,奴婢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崔妈妈这话,我越发听不懂。你到底做了什么大事,明明赵嬷嬷要杀你,你倒求着我饶命,可不是我让赵嬷嬷去杀你的。” “太太,您不知道,赵嬷嬷给了我一包药粉,让我找人在您饮食里下药。这种药无色无味,就是用多了怀不上孩子。您在大厨房的膳食,奴婢插不进手,就找了内务院的红绸。红绸把这药粉加进了胭脂水粉。未曾想,这么快,事情就暴露了。赵嬷嬷怕奴婢咬出她来,叫奴婢立马出府。谁知,奴婢出了府,她就买通那些亡命之徒来杀奴婢。太太,饶命啊,奴婢急需要银子啊。” “这事我知道,我且问你,愿不愿意和赵嬷嬷对质?” “奴婢自然是愿意的。但也要奴婢能活下来啊。”崔妈妈道。 “你放心,她再大胆,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 “谢太太庇佑,奴婢一定站出来对质。” “行了,下去吧。” “是,太太。” “太太,这崔嬷嬷怎么安排?”茗夕问。 “就住在我们院里,你们派人看住她就行。” “哎。” 腊八一过,各府就忙碌起来。 姜嫣然如今做了朱府的女主人,操持中馈。 这日,姜嫣然外出去了水墨斋,想给夫君朱文博选几件上好的文房墨宝。 “三小姐?” “你是?” 第49节 “奴婢是云儿啊,原先在邱姨娘院子里负责洒扫。” “你这装扮,好似混得还不错。”姜嫣然细细打量着云儿。 “三小姐可有空,不如去天香楼坐坐?” “好。” 二人临窗而坐,云儿先开口,“真是造化弄人,奴婢大概是邱姨娘院中,运气最好的了。当初邱姨娘出事后,院中所有下人当天都被卖了。奴婢被一户书香门第买去当了丫头,后来做了公子的通房,如今也升做姨娘,方知其中艰辛,只想安分守己,不敢逾越半步,就怕正房太太不高兴。” “姨娘身边的两个嬷嬷是被毒哑的吧。” 云儿点头,“邱姨娘胆子太大了些。不过姜老太太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她铁定是容不下邱姨娘的。还好三小姐如今嫁得了探花,以后必定尊贵无比,邱姨娘地下有知也就瞑目了。” “你怎么知道,我娘已死。” “三小姐,邱姨娘做的那些事,肯定是逃不了的。以前谋害二小姐的生母,后来又谋害未进门的主母。” “你从哪听到的?” “有次,邱姨娘的哥嫂来府里送印子钱,后来回去在花园那的假山里数钱,他们争吵时,无意说起那事。当时姜二太太还是魏国公府大小姐呢。奴婢是奉命去针线房拿东西的,听到也只当没听到,横竖是自己院子里的事。谁知,他们走后,二小姐从假山后边走出来。” “你的意思是,姜静姝告发了我娘亲?” “这,也许是,也许不是。三小姐,如今你们都出嫁了,以前的恩怨都放下吧。” “肯定是她,她一贯阴恻恻的,时不时摆我一道。再加上姜老太婆,也不喜欢我们母女,正好有机会除去,她们都能如意了。” “三小姐,您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为今之计,还是安生过自己的好日子吧。奴婢先回府了。告辞。” 姜嫣然独坐窗口,想了很久,以前是没实力对付这些害人精,现在可是自由之身了。 临近过年,大牢的囚犯,凡是轻罪羁押的都释放了,赵嬷嬷的儿子佟大贵也出来了。 刚出牢房,可不得好好逍遥吗?回府就搂着两个妾侍,一夜笙歌至天明。 “佟大贵,你给我出来,你个不要脸的,三个一起睡,还睡到日上三竿。”佟大嫂子插腰骂上了。 “瓜婆娘,就知道嚎叫。”佟大贵起身开门,“老爷我坐在牢里,也没见你来探访,这会子搂两个美人儿睡觉,你骂什么?” “过年了,你这个做老爷的,给不给银两买年货?” “老爷我没钱。” “少糊弄人,要是没银子拿来,我就把你这两个妾侍给卖出府去换银子。” “老爷,我们不走。老爷,救命。”两个妾侍跪下哀求。 “你敢,你这个瓜婆娘,皮又痒了,是不是?” 二人一言不合就打开了。两位妾侍最喜欢看老爷揍太太了,只站在一边看好戏。 赵嬷嬷大清早起来就看见这么一出,“好啦,像什么样子,都给我停手。” 哪有人理她,夫妻二人打得火热,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了。 待仆妇们把他们拉开,佟大嫂子已经是蓬头垢面,全新的袄子,里面的棉絮都被抓出来了。 “佟家娶了你这个泼妇,真是家宅不宁啊。” “行了吧,你们才是一家子蛇蝎心肠。我,我不过了,这日子。你们也别想好过。”佟大嫂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来人,跟我去凌府。” 今个儿凌府的守门小厮都颇觉新鲜,大厨房的佟大嫂子,这么早就来了,而且还是一副被人打劫过的样子。 “哎,佟大嫂子,老爷太太在用膳呢。”翠竹见她一个劲儿往里冲,便拦住她。 “劳烦替我通报,我有大事。” “老爷,太太,大厨房佟大嫂子有大事求见。”翠竹加重了一个“大”字。 凌无尘今日无事,想好好陪陪静姝。 “叫进来吧。” “奴婢给老爷太太请安。奴婢有大事告知太太。” “佟大嫂子,你这副样子,可是遇到打劫的?” 佟大嫂子摇头,“禀老爷太太,奴婢告发赵嬷嬷谋害太太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国庆快乐哟╰( ̄w ̄o) ☆、逐出府 凌无尘面无表情道,“细细说来。” “赵嬷嬷买通人要给太太饮食里下点避孕药,可是大厨房里太太的锅灶都是专人打理,根本插不进去手,所以就让内务院的人从胭脂水粉里下手。前些日子死了的红绸,就是被买通的丫头。还请太太原谅,奴婢这会子才说出来。” “赵嬷嬷为何如此做?”凌无尘又问。 “赵嬷嬷希望如玉可以嫁给老爷,若是太太一直没有身孕,老爷兴许就会纳妾以利于子嗣繁衍。” 屋子里是短暂的沉默。 “把赵嬷嬷叫来。” 翠竹刚准备去喊小厮,结果就见赵嬷嬷火急火燎赶过来,她就怕儿媳妇出来乱说话,可是,她来晚了。 “赵嬷嬷,快进去吧,老爷太太正找您呢。”翠竹极其主动掀帘子。 “老奴给老爷太太请安。” “赵嬷嬷,你儿媳妇告你谋害太太。”凌无尘今个儿不喊她奶娘了。 “这,这是没影的事。她刚才在府里跟老奴吵了一架,现下不过是报复罢了。” “赵嬷嬷,你有恩于我,我对你们一家子可谓仁至义尽。就算知道你暗里贪污,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你要谋害我的子嗣,我忍不了。” 赵嬷嬷跪下,“老爷,你听老奴说。老奴从小看着您长大,林家遭遇那么大的事倒了,我冒着诛九族的危险,收留您,就是把您当儿子来看。我是盼着您好的呀,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她配不上您啊。” “这就是你谋害我子嗣的理由?她配不上,难不成非要如玉才配得上。我原本也就把如玉当妹妹看待,你们想得太多,也太贪心了。” “老爷,您不能听信外人的污蔑之言呐。” “把金嬷嬷叫进来。”静姝吩咐。 不一会儿,金嬷嬷来了,“给老爷太太请安。” “是你,你居然还没死。”赵嬷嬷惊讶。 “老奴一时贪财,收了赵嬷嬷的银票,找人在太太的胭脂水粉里下药。这张是赵嬷嬷给奴婢的银票。”金嬷嬷拿出银票。 “你,你胡说,这银票谁都能有,凭什么说是我给你的。” “赵嬷嬷何必抵赖,一共两张,一张我留着,还有一张给红绸。只是红绸后来怕事情暴露,自尽了。赵嬷嬷怕我供出您来,还买通那些江湖亡命之徒来杀我。老爷只要派人查查自然就明了,到底谁在说谎。” 赵嬷嬷呆愣了一会儿,哭道,“老爷,您千万不要迁怒老奴的儿女,都是老奴一人的错。” “赵嬷嬷,你挟恩以报的日子太长了,我都有点烦了。从凌府捞得的好处不少吧。以后离开凌府,不要在外面说认识我,也不要用我的名头四处惹是生非,我是不会出手的,权当不认识你们这一家子。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暗中报复我,你们是知道我的手段的。这世道,多几个人,少几个人,并不会有什么两样。”凌无尘冷冷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瘫坐在地上,佟大嫂子觉得心里解气得很,活该。 “老爷,太太。太太,我错了,太太,对不住您啊。”赵嬷嬷向静姝爬过去,“求您,求您劝老爷收回成命。” 静姝避开了,想害她的人,她这世绝对不会以仁慈之心待之。 “来人,把她逐出府去。”凌无尘受够了这聒噪。 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拉扯赵嬷嬷。赵嬷嬷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我要告发你,你是前朝乱党余孽之子,你不叫凌无尘,你叫林修远。” “还不把她嘴巴堵上。”静姝下令。她听了,也是一阵后怕,这话可不能传出去。 翠竹拿着一块抹布塞进赵嬷嬷的嘴里。 “等下,把她交给府里的锦衣卫,然后再逐出府去。”凌无尘擦擦手。 “是,老爷。”翠竹亲自带着两个婆子压着赵嬷嬷出去了。 凌无尘看向佟大嫂子,“佟大嫂子,刚才听见了什么?” 佟大嫂子磕了一个响头,“回禀老爷,赵嬷嬷承认自己毒害太太,老爷把她逐出府去。” “还有呢?” “还有什么?奴婢只听到这些。” “佟大嫂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锦衣卫的行事风格,就是斩草除根。” “老爷饶命,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不惯赵嬷嬷行事毒辣,所以告发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情。” “佟大嫂子,你要是泄露一星半点儿不该泄露的事,即使躲到天涯海角,锦衣卫总有办法找到你。” 佟大嫂子吓得腿软,“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奴婢还要离开佟府好好过活呢。” “我相信佟大嫂子是个识时务的。”静姝开口了。 “既然夫人求情了,那我就网开一面。给佟大嫂子一笔银子,另谋出路。” “谢老爷,谢太太。”佟大嫂子猛磕头,地面磕得砰砰响。 佟大嫂子回到佟府,快速整理自己的金银细软,整理了五大包,叫上奶娘抱上自己的女儿,带着几个陪嫁来的丫头,匆匆回了娘家。 佟大贵正抱着两个小妾鬼混,小厮来报,“少爷,少奶奶带着小姐、丫头们一干人等回娘家了。” “让她去,我可不会去接那个瓜婆子。” 过了晌午,小厮又来报,“少爷,少奶奶派人来拖她的嫁妆。” “哼,想逼我去请她回来,她别想了。随便她,走了最好。”佟大贵正喝着美人嘴里的酒,陶醉着呢。 “不好啦,少爷。” “什么事?一天到晚得来扰我?” “少爷,老夫人回来了,被锦衣卫送回来的,还说,让我们佟府立即离开。” 佟大贵迎出来,只见老母亲,鬓发混乱,嘴角还留着血。 “凌无尘把您怎么了,母亲,您没事吧?” “啊,啊。”赵嬷嬷说不出话,因为她被毒哑了。 “请佟府的人收拾包袱上路吧。”锦衣卫稽查使庞勇说道。 第50节 “让你们头儿,凌无尘出来说话,我母亲好歹是他奶娘,他就是这么对待的吗。今天他不给一个交代,我就去告他。” 庞勇冷笑一下,“劝佟公子早点收拾包袱,动身离开京城,否则后果自负。” 身后的一排锦衣卫齐齐抽出佩剑,整齐划一的利剑出鞘的声音,惊呆了院中人。 佟大贵没法子,只得叫院中下人收拾东西跑路。 佟大贵,看看打包的大小物件,“怎么回事,少了好多东西?” “少爷,少奶奶上午就搬走了好几件值钱古董。”管家禀道。 “走,我们去少奶奶娘家。” 佟府的人拉着大小车马,来到佟大嫂子的娘家,可是对方不开门。任凭佟大贵如何撒泼叫骂,佟大嫂子就是不开门。 佟大贵吐了口唾沫,只好带着一家老小住到赵嬷嬷唯一的庄子上,那庄子又小又挤,勉强住得下。 一连几天,佟大贵去见佟大嫂子,对方都是避而不见。他想挽回结发妻子的心,这样至少有好日子过。可是结发妻子为什么要帮他养小妾呢? 这天,终于开门了,可是主人家却换人了。佟大贵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是追不回来了,颓废回到庄子上,下人又来报,两个小妾偷了仅存的银票首饰跑了。 佟大贵这才毁不当初,那曾经富贵的日子如黄粱一梦般,如今都成了泡影。 “哥哥,大嫂呢?”如玉也被赶出府了,这一天,她是料到了的。 “你大嫂跑了。女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些瓜婆娘都跑了。”佟大贵颓然坐下。 第二天,他遣散了下人,自己都吃不饱了,还要什么人伺候。 赵嬷嬷一家子又过起了穷困潦倒的日子。 不过,佟大贵心里还是有盘算的,他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妹子呢,说门亲事,就又能过富贵日子了。 除夕夜,凌无尘和静姝一起守夜。 “困不困,在我怀里躺一会儿。” “不困,反正天不亮,就得起来了,明天要去宫里拜年。你不是停职了吗,能不去宫里吗?” “当然要去,我还有事情向皇上禀报。” 第二天,各勋贵世家都来到宫门外排起长队,等待朝贺。 静姝不喜欢赴宫宴,尤其是冬天,都是冷菜,冷汤。今个儿大年初一,皇上当朝宣布喜事,原来是丽贵人和皇后娘娘都有喜了,丽贵人潘雨薇晋升为丽嫔。众人纷纷向皇后和丽嫔道喜。 静姝看了看贵妃的脸色,很温柔很幸福,很淡然很平和,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第二日便传出一个消息,皇上把蓉贵妃禁足三月,理由是蓉贵妃恃宠而骄御前失仪。 “娘娘,那蓉贵妃熬不住了,都被禁足了。”蒋嬷嬷帮皇后捶着腿,“早跟您说过,这些玩意儿,您不必放在心上。” “是,本宫如今只要安心养胎,生下一个健康的太子就好。”皇后觉得通体舒坦,这么多年,终于又怀上了,太医肯定是男胎。 “现在让本宫不高兴的是,丽嫔居然也怀上了。” “娘娘何须担心,总有办法治她的。” “也是。别忘记那件事,早点执行。” 元宵佳节,凌无尘复职了,只是运气不大好,才复职,宫里就传出有后妃得了时疫,整个皇宫都戒严了。 凌无尘又开始早出晚归的日子,御医们也日日呆在皇宫,商量对策,毕竟宫里还有两位有孕的娘娘。 某日传来消息,丽嫔娘娘染了时疫。 ☆、时疫 因皇后娘娘怀孕,贵妃又在禁足之中,宫务暂时由柔妃打理,丽嫔又恰好染上时疫,风言风语立刻就疯传起来。有传柔妃嫉妒妹妹有孕,乘机下手了。 凤藻宫的蒋皇后,此时心情大好,“染上时疫,她基本上这胎也废了。” “娘娘说的是。最近娘娘要安心养胎,该扫除的障碍都扫除了。”蒋嬷嬷正在帮皇后揉捏脚掌,“好似肿了些。” “皇上,最近很忙吗?” “回娘娘,皇上天天在勤政殿,早起晚睡的。” “每日送些补品去。” “娘娘放心,每日都送的。” “他去过贵妃宫里吗?” “自从贵妃禁足,皇上都未曾去过。” “呵,终于轮到唐蓉那个贱人坐冷板凳。真希望她就此失宠。可打听出来了,她到底说了什么被禁足的?” “详细的并不知道,只是听说蓉贵妃说了些关于朝堂的话。” “给她几分颜色,她倒开起染坊来了。朝廷大事,是轮得到她说的吗?受宠两年,忘了自己的身份,进冷宫也是活该。那丽嫔滑胎了没?” “暂时还未,不过,太医说这胎危险。” “那我们就静待好消息吧。” 临近子夜,凌无尘才回到府里。 “饿不饿?用点宵夜?”静姝上前替他更衣。 凌无尘坐到塌上,“那就叫厨房下碗面吧。” “嗯。茗夕,叫厨房上碗面。” “是,太太。” “宫里的时疫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丽嫔不知怎的,染上了,太医正在想办法。” “贵妃禁足,是犯了什么错?”静姝问。 凌无尘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据我观察,皇上是真心喜欢蓉贵妃的。也许有别的什么原由。” 经过几天的全力治疗,丽嫔总算度过危险期,不过肚子里的胎儿也流产了。丽嫔此时正嘤嘤哭泣,她所住的春熙殿,已经戒严起来,除了太医、宫人,谁都进不来。 潘雨薇此时觉得异常孤寂,没有任何人安慰她。 “娘娘,不要难过,等身子养好了,还有机会怀上小皇子。”宫女劝道。 “皇上呢?” “皇上不能进来,特地赏赐了好些东西给您。” 两个小太监抬进一堆药材、首饰、古玩字画。 丽嫔只是淡漠得扫了一眼,说了句,“多谢皇上赏赐。” 原本在闺阁之中,一心嫁个高门,把其她姐妹比下去,嫁进高门才知道,这些都不过是浮云,没有什么比伉俪情深更幸福了。 她闭上眼,后悔不已。她在这里,除去深深的寂寞和勾心斗角,什么都不曾有过,她以为皇上是喜欢她的,如今看来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两行清泪流下,湿了枕巾,她忽然睁开眼,一定要查出谁在背后害她,她绝对饶不了那个人。 过了两个月,已是鹰飞草长的四月,宫里的戒严终于解除了,只有曾经染过时疫的宫殿仍旧戒严,不过按照太医的指示,一个月后也可以解除了。 宫里的好消息不只这一个,接着又传出柔妃怀有身孕一月余,蓉贵妃再次有孕,四月余。 凤藻宫里,蒋皇后扫落桌上一片茶具,“岂有此理,这个蓉贵妃真是狡猾,她肯定禁足前就有了身孕,忍到现在才说。” “娘娘,何必发这么大火,您现在都四个月了,不宜动怒。” “嬷嬷,您说皇上是不是早知道,所以故意将她禁足,以防我下手?” “娘娘,您想太多了,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后宫之事,再说这怀不怀的,哪里是皇上 能操控的。” 皇后坐在塌上,“这个柔妃也乘机怀上了。本宫真是烦透了,刚除掉一个孽种,现在又有两个怀上了。” “娘娘别急,来日方长。您刚才发了大火,来喝碗安胎药。这怀上容易,生下来也不容易,就算生下来,养大也不容易啊。” “嬷嬷说的是。本宫且看着她们能得意到几时。” 五月,春熙殿也解除了戒严。皇上心情大好,为丽嫔举办康复宴。顿时,宫里的风向又变了,纷纷猜测丽嫔可能要上位了。 蓉贵妃大腹便便,坐在皇后下手,笑意吟吟看着这满园娇花,百花齐放的美景。 “蓉贵妃,这肚子看起来比我的还大一圈。”皇后关心道。 “不敢期瞒娘娘,太医说,是双生胎。” 皇后心里一咯噔,满腹的酸水无处倒,脸上仍旧笑着,“真是恭喜蓉贵妃了,好大的福气啊。” 丽嫔虽然也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个皇宫,哪那么容易就让你生下孩子,不过她最讨厌的就是皇后了,种种迹象表明,皇后就是那个害自己的人,当然自己的亲姐姐柔妃也有可能。 “皇后娘娘,累不累,婢妾瞧着您的脸色不太好。”丽嫔提醒皇后。 “昨晚上,没睡好,是有些累。”皇后道。 “那现在快去歇息一会,晚上我到你宫里。”皇上开口了。 皇后笑逐颜开,“是,臣妾告退。”蒋元娇心里好欢乐,这是自时疫以来,皇上第一次踏足自己宫里。 夜晚,皇上果真来了。躺在皇上的怀里,蒋元娇心里美滋滋的,牢牢抱着,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皇上已经不在了。 “皇上何时走的?” “昨个儿丑时。” “这么早?” “禀娘娘,是丽嫔娘娘身子不适,所以。” 皇后把手里的梳子扔得老远,“这个大胆贱婢,居然跟我叫板。就不该留她一条命。” 朱文博升职了,吏部左侍郎。姜嫣然就成了吏部侍郎夫人,潘雨薇这个闺中密友,她还是记着的。现在丽嫔大病初愈又滑胎了,她就递了牌子进宫探望。 “臣妇给娘娘请安。” 第51节 “快请起。你还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外命妇。”丽嫔自嘲一笑。 “娘娘何苦计较这些。人么,大抵都是势力些的。娘娘一定要好好调理身子再怀上龙胎。” “我已经知道是谁害我了。” 姜嫣然呆愣了一会,“娘娘,这话不能乱说。” “你也不信我?我调查事情的能力,可不一般。不过,我有办法报复。”丽嫔笑得诡异。 看着她这副样子,姜嫣然心里有点怕,大概进宫后的人都是会变的吧。 “皇宫这个地方,你不惹事,事也来找你。” “娘娘说的是。”姜嫣然低头答。 “你怎么了?如此小心翼翼。放心,我这里,没有别人的眼线,放心大胆说话。” 二人聊了一会儿,姜嫣然忽然发现,自己和这位娘娘已然没什么可聊的了。 “我跟你说,肯定是皇后把带有时疫的东西弄进了皇宫,故意引发的。皇后的娘家人在边疆 打仗,那里最近有人染了时疫。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丽嫔道。 “当然,臣妇在听呢。”姜嫣然是听得后背发汗了,她根本不想知道这些秘闻,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临近午膳,姜嫣然就找个借口告辞了,她发誓以后再不来了。回府的马车上,她脑海中闪过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决定用这个办法也搅得姜家不得安宁。 “太太,您怎么心神不宁的?”香儿问。 “没什么,就觉得皇宫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的人都变了。” “太太,咱们自己过得好,又何须管别人。” “也是。对了,最近京城里还太平吧。” “挺太平的。过几日,蒋大将军要回朝了,他还带回一批染了时疫的有功士兵,希望朝廷能帮忙治一治。毕竟京里的太医多。” “蒋大将军是皇后的亲哥哥吧。” “没错。” 过了几日,大将军蒋元冲就携带大部队回京了。 皇上封了蒋家一等国公府,世袭三代始降爵。蒋家原来的爵位是镇远侯府,本来已经有个镇国公府陶家了,所以蒋家的国公爵位被赐名“安”。 一些老臣在琢磨这个“安”字,颇有深意啊,一边赏赐了安国公这个爵位,一边又提醒不要恃宠而骄,要安分守己。 那些被带回京中医治时疫的士兵,统一住到了“仁德医馆”。朝廷为表体恤,他们的膳食都是皇宫里送出来的。宫里头做了表率,立刻就有其他勋贵世家的夫人,送一些衣物袜子鞋底,以表关切之心。 这天,姜嫣然也去了“仁德医馆”,送去一些药材。 她还顺便偷走一件衣裳,那是时疫病人穿过的。 “太太,您拿这个干什么?” “当然有用啊。” “您不会碰过吧?” “我哪有这么傻,当然是手上包了好几层帕子,才敢拿这件衣裳。” 姜嫣然回到府里,朱文博还没回来。 “老爷呢?” “禀太太,老爷说出去应酬,晚点回来,请太太自己用膳。” 听到这里,姜嫣然就来气,朱文博自从升职后,隔三差五就晚归,满身的酒气不说,有时衣衫上还有脂粉味儿。 临近子时,朱文博就醉醺醺回来了。 “夫人。”他笑嘻嘻进门作揖,“让夫人久等了,来亲亲。” “夫君还是先漱洗吧。”姜嫣然推开他。 “太太,这四位姑娘如何安排?”朱文博的贴身小厮问。 “什么姑娘?” “是礼部尚书毛大人送给老爷的歌妓。” “暂时先留一晚,就睡在柴房里。” “是,太太。” 第二日一早,四位吹拉弹唱色艺俱佳的歌妓,连早膳也没吃上一口,便被告知又要上路了。 “夫人,把这四个送到哪里?”管家问。 “我还有两个姐姐也是高门大户的夫人,她们府邸肯定需要歌妓。我这小门小户的用不着。 把这两个送去锦衣卫指挥使凌府,那两个送去齐国公府。” “是,太太。” 刚用完早膳的静姝开始打理账本,翠竹在帘外禀道,“太太,朱府朱夫人送来两件礼物,请您去前厅过目。” 静姝有些意外,自己和这个妹妹来往不过是面子情,眼下不曾有什么节日,送的什么礼? ☆、姜府戒严 静姝到了前厅,朱府管家朱三向她行礼,“见过凌夫人。这二位姑娘是我家夫人特意送给您的歌妓,府上举办宴席,她们可出来吹拉弹唱助助兴。” “替我谢谢你家夫人了。” 朱三走后,静姝仔仔细细打量这个两个歌妓,衣裳有些拧巴,发梢还沾了几根草。 “二位姑娘怎么称呼?” “奴婢嫣红。”“奴婢胭脂。” “都会些什么?” “奴婢会吹箫。”“奴婢会弹琴。” “你们在朱府多久了?” 二人对视一眼,嫣红道,“才过了一夜就被送到凌夫人您这儿来了。” “过了一夜,被朱大人收用过了?” “不不,奴婢们还是清白之身呢。” “可见过朱夫人?” “未曾,朱夫人安排奴婢们在柴房过了一夜,今早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静姝心里了然,这确是姜嫣然能干的出来的事,她心眼小,哪里容得别人跟她抢一个夫君。 “你们原来在哪里当差?” “禀夫人,奴婢们原来是吏部尚书毛大人家里的歌妓。昨日,朱大人去毛大人府上拜访,毛大人便把我们赏赐给朱大人了。” 静姝端着茶杯,“可惜,我们凌府也不需要什么歌妓。凌大人一向在外应酬,从不往家里带人。” “咕,咕。”嫣红和胭脂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两人脸羞得通红。 “你们可用了早膳?” 二人同时摇头。 “茗夕带她们下去用顿早膳吧。” “是,太太。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米儿关切问道,“太太怎么安排这两个歌妓?” “本就不是我们府里的,还给那个毛大人吧。”静姝淡然一笑,“这本是姜嫣然的难题,她 倒是挺会转嫁的。”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茗夕把她们带上来。 “谢夫人赏膳。” “不必客气了,这会儿子,你们就上马车回毛尚书府吧。” 二人齐齐跪下,“求太太收留。奴婢们被赐予朱府,才不过一天就被送回,老爷肯定会认为我们伺候不周。求太太怜悯。” “对啊,是把你们赐给朱府的。跟我们凌府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你们回毛府,毛大人怪罪起来,你们只管照实说就是。我们凌府的内院事,我完全可以做主。这样吧,若是毛大人觉得 我也不给他面子,那就让他亲自去找凌大人说吧。” 话已至此,嫣红胭脂二人也无法留下,只得跟着凌府管家又回到毛府。 正巧,齐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原来齐府也把另外两个毛府的歌妓送回来了。 毛尚书才上完早朝回府,就发现自己送出去的歌妓被送还,还是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当朝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和最年轻国公爷的府邸遣送回来。 毛尚书觉得自己被朱文博打脸了,自己送出去的,人家不要,转送给两个姐夫,结果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这里。 “好你个朱文博,要做清流官,是吧,那就去吧。”毛尚书恨恨地想。 第二日,朱文博并没有受到任何应酬邀请,他以为终于可以歇歇了,官场上的大人物,他差不多都见过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朱文博有些奇怪,而且几个同僚对他有些疏远,有的人还冷嘲热讽他是朱青天、朱清流之类的。他一时有些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某日下朝,齐恒之正巧和他同路,便打了个招呼,“多谢妹婿送来的歌妓,只是我们齐府并没有畜养歌妓的规矩,因此又送回毛府了。在下很忙,先行回府了。告辞。” 朱文博恍然大悟,原来府中的歌妓被嫣然送到齐府了。 走到宫门口,准备上轿,凌无尘又向他作揖道谢,“多谢妹婿送来的歌妓,只是内院之事都是夫人做主,凌府府邸太小,仆妇众多,已经不需要伺候的人了。”说完便策马离开了。 朱文博尴尬笑笑,“打扰府上了。” 回府后就找到姜嫣然,质问那四个歌妓去哪儿了。 “夫君,是为那等下贱女人在质问妾身吗?”姜嫣然也生气。 “我问你,你把她们分别送给谁了?” 第52节 “就送去两个姐夫的府邸了。”姜嫣然手里绞着帕子。 “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毛尚书送给我的,你把她们送去凌府和齐府,人家接受也就罢了,可人家又把她们送回毛府了。这不是下毛尚书的脸面吗?” “那也不能怪妾身呐,只能说明是姜静娴和姜静姝容不下人呗。” “夫人真是糊涂,我现在正值仕途上升期,得罪了上司和同僚还怎么在官场混下去?”朱文博一甩袖子去了书房。他想不通,成亲前,看着温柔大方端庄聪慧的娘子,成亲后就变了。 姜嫣然还是头一次见朱文博发火,她有些后怕,要知道自己还没怀孕生子呢,万一朱文博在外有人了,她可就无依无靠了。 午膳,她亲自端去书房,认了错,表演了一套梨花带雨的戏码,朱文博就心软了。他知道妻子对他的爱慕之心。 “你呀你,别担心外头那些莺莺燕燕,谁都没法跟你比。下次再有人送女人来,你只管安排,哪怕打发到远远的角落里,都随你。要懂得转弯。”他搂她在怀中,细心教她。 “妾身知道了,妾身昨个儿一时打翻醋坛子。夫君别生气了。”她泪眼朦胧望着他。 “不生气。”他抬起她的下颚,轻轻吻了上去。 一晃就到五月,静姝传出好消息,怀孕了。 正巧,大老爷姜正明四十寿诞,他决定大办一场。 因为是姜正勋的嫡亲大哥,又是九城兵马指挥使姜承祖的父亲,这场寿宴,大半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来了。 午时未到,姜府门口早已车水马龙,做为新晋的大贵之家,各家亲戚络绎不绝。 静姝也到了,她由凌无尘亲自抱下马车。 “放我下来吧。” “我抱你走过这几道门,门槛高,万一摔了怎么办。”凌无尘贴心道,不顾众人目光,将她抱至东暖阁那里。 不少宾客纷纷侧目,这就是传说中阴险狡诈的凌无尘?他对娘子倒是珍视得很。 放下静姝,二人向姜老太君行礼,“见过祖母。” “好好好,都起来。别弯腰了,姝儿坐到祖母这儿来。” “哎。”静姝坐过去。 “瘦了,怀了多久了?” “二月余。”凌无尘抢先答道。 “那要小心着点。今个儿别乱跑,就在我身边坐着。”老太太对静姝道。 “那就劳烦祖母看顾她了,孙女婿说的,她不听。”凌无尘又接话。 众人笑起来,三太太打趣道,“到底是新婚燕尔,这般如珠如宝疼着。像咱们这种成亲多年的,都是盼着他早点走,别在眼前晃。” 承业如今六岁了,也听得懂大人们说什么,接口道,“三婶婶说得不对,前个儿,我还看见 三叔出门前抱了一抱您呢。” 三太太笑着用帕子捂住脸,众人哄笑起来。 “快来吃糕点,再说下去,你三婶婶都不敢呆在这里了。”魏玉贞把承业拉过来。 众人三三两两聊起天来,姜嫣然却想着要制造一个大惊喜。今日,她带来了那件时疫病人穿过的衣服,事先裁剪成好几篇破布,事后,又把那把剪刀扔了。 二房的三位少爷,承业、承昭、承德,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是从小由魏玉贞带着,兄弟三人 感情甚好,也没人敢向他们提起他们的身世,谁要是多说了一星半点儿,老太太肯定往死里收拾不可。 三房的少爷和小姐,承辉和婉柔自小也和他们玩在一起,几个堂兄弟姐妹感情都好。外带一个大房的嫡曾孙,姜承祖和陶氏的长子姜济源。 姜济源时常和这些年纪差得不多的叔叔姑姑一起读书写字,一起玩耍。老太太看着这些小可爱,心情大好,总说他们是姜府未来的希望。 今日大老爷寿诞,他们都可以不用睡午觉,承业年纪最大,决定带这群小萝卜头去北面的临水阁钓鱼。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钓鱼。”姜济源年纪小小,最喜欢这种安静不动的玩法。老太太常夸赞这个嫡长曾孙子,将来必定是个沉稳的。 孩子们毕竟还小,心性未定,钓了半天,不见鱼儿上钩,就自己玩自己的了。只有姜济源一个还在那里坐着,他听父亲说做事要有恒心,不可半途而废。小小的人儿坐在钓鱼台前,还挺有趣。 婉柔用帕子做成一个老鼠样子的布偶在那里玩。 “四妹妹在玩什么?”姜嫣然笑着问。 “在玩布偶,我自己折的。你看。” “真漂亮。三姐姐也给你做一个小兔子看看。”姜嫣然拿出自己的帕子折着一个小兔子。 “好看,我也要学。” “好啊。就是没有多余的布。” “不碍事的,我去房里取。”婉柔毕竟是两岁多的小孩,天真无比。 “这样一来一去太麻烦。咦,你看,草丛里有好几块布,就用那个吧。横竖就是拿来练习, 等你学会了,再用好的绸布做小动物。你说是吧?” 婉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对。”她去草丛里捡起那几块布,认真做起小老鼠,还有模有样学起兔子的做法。 姜嫣然教了几种做法走了,她用的是自己的干净帕子,计谋得逞,她心里倍爽,“婉柔真聪明,别忘了跟其他的哥哥弟弟分享。” 婉柔拿着一堆自己用布做的小动物给他们看。几个小少爷都拿在手里欣赏起来,纷纷夸赞,“婉柔妹妹好聪明。” 承业已经开始读书了,像个老夫子似的,摇晃着小脑袋,“妹妹真是蕙质兰心啊。” 热热闹闹的寿宴,晚间终于散去。 第二日,婉柔发起烧来,府医初步诊断出来是染了风寒,便开了一剂药。 只是这都五月了,还能染上风寒,甚是奇怪。几天之后,依然高烧不退还呕吐起来。不止是婉柔,二房的三个少爷,三房的少爷也是如此。 老太太请了御医来看,四位少爷和一位小姐居然都染上了时疫。 姜府将这事报备官府,因为府中五人染上时疫,姜府戒严,进不去也出不来。 整个府邸都乱了,老太太差点晕倒,拄着拐杖狠狠戳着地面,“查,给我好好查。是谁干的缺德事,这是要我姜家绝后啊。” ☆、审问 孩子们经常由奶娘带着,因此几个奶娘也染上了,姜老太太时常抱抱这些小孙子,过了几天也发起高烧,呕吐起来。 姜府爆发时疫,京城里都传开了,那天去参加姜正明寿宴的府邸纷纷请了御医去府里看,还好,这些府邸并未查出有何不妥。只是京中人人自危,高门大户,轻易不敢相互走动。 听闻娘家被戒严,时疫爆发,静姝心急如焚。 “快,收拾行装,我要回去。” “太太,不可,您现在怀着身孕,怎么能回去呢。”米儿拦住。 “我真是担心死了,几个小的还有祖母都病了,怎么会这样。我要回去看看。” “太太,不如这样,我们收拾些药材什么的,送去姜府,在门口看看。” “好,也只能这样了。” 米儿和茗夕陪着静姝回到姜府。门口有四个衙役,官府外套着白色外衫,“凌夫人。” “四位官差好,我送点东西给姜府。” 门口开了一个门洞,一个小厮站在门洞前,接过这些药材。 “见过二姑奶奶。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听闻您回来了,让您别进来,府中一切安好。” 刘嬷嬷出现在门洞前,笑意吟吟,“老太太知道您来了,特意嘱咐老奴来传话,说一切都好,宫里派了好几位太医来府里看了。过几个月自然就解除戒严,二小姐快回去吧,您挺着肚子站在门口,老太太心里也担心。” “那几位弟弟妹妹,怎么样了?” “都稳定下来啦,二小姐回吧。” 又有一辆马车停下,是静娴回来了。 “娴姐姐。” “姝儿。” 姐妹二人相互见过礼。 “我来送些药材。” “我也是。“ 门洞那头的刘嬷嬷笑道,“这又来一个,可怎么好。大小姐,您也回去吧。老太太说,她和几位小少爷小小姐,都没事儿。” 不一会儿,大太太二太太都出现在门洞那里。 “就知道你们要来,门口站着有一会儿了,回去吧。”大太太有些累,毕竟府中得时疫的人多,人手又不够,还要给老太太侍疾。 “是啊。几个小的,病情都稳定了,老太太精神也尚可。”魏玉贞也补充到。 静娴和静姝二人在门口和她们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了。 姜老太太是县主身份,属皇族中人,宫里也时刻关注姜府的情况,每日都会赐下消毒水和珍贵药材,派了三位御医驻扎在府中。 而姜正勋和姜承祖也没法上朝,就在府中侍疾。 大太太和二太太坐在桌前一筹莫展。 “大嫂,济源和几个小的一起玩儿,可他并没有染上。”魏玉贞道。 “我知道,问过了。济源那日一直在钓鱼,其他几个小的觉得没意思,就各玩各的了。” “真是气死我了,肯定是有人捣鬼。”三太太火急火燎冲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 “大嫂,二嫂,御医到我房里,查看了一应用具,结果发现,婉柔玩的布偶,用的布料是时疫病人用过的。” 大太太和二太太同时站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我问了婉柔,小家伙说。那天学做布偶,就在草丛里捡了几块布。大伯寿宴那天,人多口杂的,也不知谁扔了那几块布。” “婉柔和谁学做布偶?”魏玉贞问。 “嫣然。” “嫣然倒是没染上。”大太太若有所思。 第53节 “婉柔说了,她三姐姐是用自己的帕子折叠各种形状的小动物。婉柔是用草丛里捡的几块布 做的。做完了以后,还拿给其他几位少爷一起看,大家都接过手瞧了的。济源因为在钓鱼,因此没见过这些布偶。”三太太眉头紧皱,“让我知道是哪个天煞的,扔了那几块破布,我非撕烂他不可。” “来人,去把大老爷做寿那日,负责花园东暖阁西暖阁庭院洒扫的、厨房来往传菜的以及给宾客指路的丫鬟婆子小厮,全部传到大厅,我有话要问。”大太太道。 三位太太盘问了一个时辰,下人们说并未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但是负责洒扫庭院的丫环婆子一再保证,那日,大老爷办寿宴,早早起来就打扫得干干净净,连草丛里的狗屎猫屎都捡干净了,不可能有什么布料之类的东西。这等显眼的东西掉在草丛里,不是扫洒处的失职吗? 下人们尽数散去,三位太太也乏了。 “两位弟妹回去歇着吧,还要轮流侍疾呢。这事暂时先不要告诉母亲,免得她又生气。”大太太道。 “嫂子说的是。那我们便告辞了。”二太太和三太太纷纷告辞。 夜间,魏玉贞睡不着,提笔给静姝写了封信,她觉得这事要靠外力来查。静姝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妻子,那么查这件小小的迷案应该有办法。 静姝也没睡着,在床上睁着眼睛。 凌无尘抱住她,“还在担心呢?我准许你日日去姜府门口晃一圈,已经是最大限度了,你不准进去。”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祖母年纪大了还要遭罪,再加上弟妹们,年纪这般小,万一熬不过去。” “宫里也戒严过,不是好了吗?太医去了三个驻扎到姜府里,假以时日,戒严就解除了,别急。” “我觉得是有人在捣鬼。” “好,我帮你查好不好?” “嗯,谢谢夫君。”她欣慰一笑,在他脸颊边亲了亲。 第二日,翠竹用帕子包着手,手里拿着一封信,“太太,姜府送来的信,是二太太的信。” “快给我看看。”静姝着急道。 “哎。太太,先用帕子把手包上。”米儿赶紧拿出帕子给她包手,不放心又包了一层。 静姝拿出信纸,仔仔细细读了。读完以后微微眯眼,还查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姜嫣然干的。 “太太?”米儿担心得望着她。 “这信,烧了。”静姝哪里忍得住,姜嫣然是最大嫌疑人,非去好好问问她不可。 “是,太太。”米儿把她手上的帕子取下来,一并烧了。 “准备准备,叫上府里的锦衣卫,随我出门。”静姝道。 “太太,去哪?” “去朱府,审案。” 静姝带着一干丫头婆子和二十个锦衣卫出门了。 “太太,一群锦衣卫冲进来了。”朱三向姜嫣然禀报。 姜嫣然有些心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应该不可能,强装镇定,“别慌,随我出去瞧瞧。” 静姝双手托腰,昂首挺胸站在院里。 “姐姐这是做什么?”姜嫣然蹙眉望着她。 “做什么?来审案。” “姐姐可是怀了身孕,记性变差了,你夫君是锦衣卫,但你不是。” 静姝一笑,“这事挺严重的,有人蓄意谋害朝廷命官的家眷,更何况还是我的娘家,我必须管。” “既如此,姐姐查就是了,来我朱府是何意?” “因为,就是你。” “姐姐,休得胡言乱语,毁我清誉。” “多说无益。来人,给我把这个香儿拉下去,大刑伺候,让她好好想想,她主子都做过些什么。” “啊,啊,你们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太救我。”香儿立即被抓起来往外拖。 “你敢,这是朝廷大员从二品吏部侍郎的府邸。”姜嫣然怒道。 “我就敢,我是锦衣卫指挥使夫人。” “你,你,你胆敢在这里私设公堂。我,我就让我夫君参你夫君一本。”姜嫣然气得嘴唇发抖。 “你还是先想想,你做的这件事怎么收场吧。” “夫人,这个香儿怎么上刑?”锦衣卫千户,韩清问道。 “她不肯说,就让她出点血。”静姝吩咐道,“若是出了点血,她还不肯说,就用你们锦衣卫所的七十二道刑法一道道给她试过去。” 此话一出,姜嫣然略微后退一小步,“你,你好毒。审出来了也是屈打成招。” “比起你的毒来,差远了。承业几个那么小的孩子,还有祖母那么大年纪,你怎么下去得手。” “你在说什么,别胡乱掰扯我。”姜嫣然继续嘴硬。 “是不是胡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太太,累了吧,坐会儿吧。”米儿搬来一张太师椅,扶她坐下。 “太太,这个朱夫人要不要审问?”茗夕问。 “当然要。来人,此处置一口大缸,倒满粪便。” “是,太太。” 过了约莫一刻钟,一口装满粪便的大缸被抬进朱府大厅前的院子,臭气熏天,众人纷纷捂上口鼻。 静姝淡定用帕子蒙住下半边脸,锦衣卫们蒙上黑色蒙面巾。 “给朱夫人上刑。”静姝一声令下。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压着姜嫣然的头往缸里按下去,再拉起来。 姜嫣然再抬头时,已经是鬓发散乱,一头一脸的粪便水,“咳咳,呕,咳咳,呕。”话都说不出,几欲呕吐,好不凄惨。 “朱夫人,可想起来了?姜大老爷办寿宴那日,你做了什么?”静姝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你。你,这个毒妇。”姜嫣然还硬着头皮。 “啊,啊,救命啊。”另一边是香儿凄惨的叫声。 朱三不忍直视,这个凌夫人太可怕,他偷偷向一个小厮使眼色。这个小厮向府里后花园的角门跑去。 “朱夫人和她的丫鬟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欣赏有志气的人,尤其那种做了坏事仍旧有志气的人。再请朱夫人喝点这黄白之物。” 一缸粪便,里面还有白色的驱虫在爬动,那臭味已经熏得整个朱府的人头晕眼花。朱府的下人都闷声不吭站在远处,看着夫人受刑。 姜嫣然又被按下去,这会儿时间有点长,再抬首时,大口呼吸,自然就有脸上的粪便,粪水滑落到嘴里,她自己伸手进去扣,早膳都吐了一地,相当之恶心。 “朱夫人,想起来没有?” 姜嫣然已经说不出话,眼泪水和污秽之物混做一团,她心里好后悔,但又确实很狠姜静姝今日带给自己的耻辱。 她不停趴在地上干呕。 “啊,我知错了,我招,救命啊。我招。真的。”香儿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她很想忠于她的小姐,可惜,她只是肉体凡胎,哪里经受得住这种酷刑。 “她肯招了?很好,把她给我拉过来,我亲自问问。” 香儿被锦衣卫拖进院子,她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痕。朱府众下人都心里慌慌的。 早朝散了,众大臣三三两两走在出宫的宫道上。 一个小厮不要命的飞奔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朱文博诧异。 “大人。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凌夫人带着一队锦衣卫冲进府里审讯夫人呢,都上刑了。” 这个小厮的说话声,刚巧周围的大臣都能听见。 “什么?”朱文博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出宫门。 而凌无尘和齐恒之也听见了,匆匆向外跑去,骑马去朱府,留下一干窃窃私语的大臣。 ☆、逐出 朱文博一进府邸的院门,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住手。”他疾步走来,“你们做什么?” “哟,是朱大人回来了。没事,审案而已。”静姝淡定道。 朱文博对这个小姨子一向印象不好,高傲又无礼,如今跑到府里撒野来了。 “凌夫人,若是嫣然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你只管去衙门告就是了,这会子在我院中私设公堂,实在是有违礼法,何况我夫人也是凌夫人的亲妹妹。” 静姝满意看看手上的口供,两张纸,一张是香儿的,一张是姜嫣然的,丝毫不介意朱文博的啰嗦,“好啦,已经审完了,你们自便吧。” 趴在地上的姜嫣然见朱文博回来了,跌跌撞撞得起来扑进朱文博的怀里。朱文博拒绝不了,可是再美的佳人如今一身粪便臭气熏天,任谁也是抱不下去的。 姜嫣然可不管这么多,趴在朱文博的肩头嘤嘤哭泣,朱文博被熏得几乎就要呕出来,“咳咳,夫人,咳咳,夫人,我扶你进去漱洗。” “姝儿。”凌无尘来了。 “夫君,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这儿,没什么事吧。” 静姝摇头,“我没事,我查出娘家被人传入时疫的真相了。” 凌无尘接过口供匆匆看了一遍,又交给齐恒之,齐恒之看完,瞄了眼地上的香儿,“这个香儿还是带走吧,人证。” “把这个丫头带回锦衣卫所。”凌无尘一声令下。 “是,大都督。”有两个锦衣卫上前来。 马车上,凌无尘搂紧静姝,“跟你说过,我会帮你查的,你如今倒是自己查好了,以后要做什么,提前告诉我一声。万一今日那个姜嫣然预备好要害你,你带的人又少,这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我带着你给我的锦衣卫呢。再说,她就是个无胆匪类。” 他撩起她耳边的碎发,“等忙过了手头这件大事,我就多陪陪你。” 第54节 “嗯。你用过早膳了吗?” “没有。” “那我们去天香楼吧,我陪你吃点,再顺便打包些好吃的,给姜府送去。” “好。” 巳时正,静姝在凌无尘的陪同又来到姜府门口,静娴已经在门口和门洞那头的大太太说话。 “姝儿来了。”大太太笑道,“你们这两姐妹三天两头就要来,说都说不听。” “你如今怀着身孕,别总是来。”静娴体贴道。 “路过而已。我还买了天香楼的招牌糕点。” 茗夕把糕点递给门洞里的婆子,“这四大份给老太太、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主子们。” “大伯母,祖母和几个弟妹怎么样?” “好,太医说了,这个月挺过去,往后就没事儿了。” “那我便放心了。” 陆续又有魏国公府、镇国公府、安乐伯府和王家的人来送东西。 静娴和静姝在门口聊了两句便各自回府了。 朱文博原本想写封折子告一告这个凌无尘,纵妻行凶,一来是觉得皇帝特别器重凌无尘让他觉得不爽;二来是凌夫人姜静姝特别讨厌。但是听闻管家禀报嫣然和香儿都已经画押认罪,便歇了这心思。 这陷害父族可是大罪,哪个千金小姐做得出来?现在还不知道姜府里有什么打算,如果事后把姜嫣然从姜家族谱上除去,那么朱文博等于娶了一个平头百姓当嫡妻,于他仕途并无帮助。 朱文博深深思考了起来,这之后的退路应该如何。 过了两月,姜府的戒严总算解除了,大家算是共患难了一段日子,府内融洽更胜从前。 只是姜嫣然做的这事,老太太始终是知道了。 “把这个孽障,从族谱上除去,我再也不要看见她。” “母亲,这毕竟是家丑。”姜正勋道。 “有她这样的庶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老了,死便死了吧。可是承业他们几个呢?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姜府就后继无人了。” “母亲,息怒。”大老爷劝道,“所幸菩萨保佑,我们渡过了这场劫难。” “这真是坐在家里,祸就从天上来。我们姜家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母亲说的是。应该把她从族谱上除去。”三太太道。 三老爷悄悄拉了拉三太太的袖子,朝她努努嘴巴,示意她少说话。 “本来就是嘛,差点害得一家老小都没命了,还留她在族里干什么。我们三房就承辉一个儿子。”三太太依旧自顾自说着。 “说到底,还是我管教不严。三弟妹对不住了。”魏玉贞做为二房太太站起赔不是。 “不怪二嫂你,她心里怨怼大家,有什么法子呢。再说,你们二房的三个少爷也没逃过。终究不是自己养的,不跟自己一条心啊。”三太太感慨道。 “我今个儿把话廖在这儿,姜家族谱上除去她的名字。这事是家丑没错,顶多不向外公布就是了,以后她过得好与不好,我们都不管。”老太太发话了。 “是,母亲。”众人应声。 “老太太,三姑奶奶和三姑爷回来看您了。”一个婆子在门口禀道。 “不见。以后这两个人来就不见。从今日起,我们姜府没有什么三小姐三姑爷了,你们可听懂了?” “谨遵老太太教诲。”仆妇齐齐应声。 朱文博和姜嫣然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人来,只有一个婆子道,“老太太不见,请回。” 朱文博觉得事态严重了,这事如果传出去,自己在官场的面子也受损,一个私德有亏被家族驱逐的嫡妻,那不是笑话吗。 “我们先回府,再做打算。” 姜嫣然自打那日被恶心的浸润了粪水之后,便似受了些惊吓,人也恹恹的,无甚精神。 回到府中,呕吐不止,朱府请了太医,说是怀孕了。 朱文博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后继有人,忧的是妻子惹下的这祸事怎么办才好,他想起了心软的老丈人姜正勋。 某日下朝,朱文博就拦下了姜正勋,跪下叩头,“给岳父大人赔礼道歉。这事就是万死也难逃其纠。小婿知道嫣然惹了大祸,她也是心里的陈年往事作祟,魔障了。望岳父大人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不要怪罪她。” “她有身子了?” “是。” “哎,你先起来吧。她这事真是做过了,老太太和几个孩子要是没命了,她也活不了。老太太也算皇族中人,嫣然这罪放大来说就是谋害皇族,谋害父族。昨日,老太太已经发话,把她从族谱上除去。” “这。”朱文博愣了一下,“岳父大人,嫣然真是悔过了,这些日子,每日以泪洗面。” “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待嫣然吧。老太太发话了,我也无能为力。做为亲戚,以后是无法往来了,不过做为官场同僚,我们还是可以往来的。”姜正勋拍拍朱文博的肩膀,然后离去。 姜老太太康复后就被太后娘娘招去了宫里,一番询问后,太后娘娘也震惊了,居然有这样胆大妄为的庶女,准备拟一道懿旨赐死。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只是老身年纪也大了,这事儿还是家丑,家中的儿孙还在朝中为官,恳请太后给姜家一点面子。” “也是。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孙,丢脸的还是自己。你也莫放在心上。如今儿孙满堂,只管享享后边的清福。” “太后娘娘,柔福宫传来消息,说是柔妃娘娘小产了。”一个内侍官来禀。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上回丽嫔小产,这回柔妃也小产。真是。”太后站起来。 “快,扶我看看。”太后娘娘立刻去了柔福宫。 姜老太君不便留下,告辞了。 七月,天气燥热,可潘雨柔的心里却是寒冷无比,她和大多数进宫的女子一样,熬着这日子。 “真是同情姐姐,姐姐感觉如何?”潘雨薇来了,幸灾乐祸的口气,也不行礼。 不过,柔妃已经习惯她这妹妹的傲慢无礼,淡然一笑,“轻松得很。要知道怀着一个你不爱的男人的孩子,也是遭罪。” 丽嫔有些意外,“姐姐是流产后,疯魔了吧。” “我本来就不打算嫁给四王爷的,谁知阴差阳错被指给他了。可你呢,处处与我争个高低,也想嫁进来压我一头。结果呢,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我也不过是用来制衡皇后的棋子,贵妃的炮灰罢了。” “你,孩子没了,你竟变得如此通透。” “有没有孩子,我都是这样活,行尸走肉。你太天真了,你以为皇后会让别人生下孩子吗?” “贵妃就生下了。”丽嫔道。 柔妃一笑,“那是皇上帮衬着。若是没有皇上,凭着自己的运气生下皇子,你试试看。” “那我们一起对付皇后?”丽嫔道。 “没兴趣,我对整个皇宫的事都没兴趣。”柔妃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经心。 月上中天,今夜,凌无尘又回来得晚了。 他轻轻抱起塌上的静姝到床上,才一放下,她便睁眼了。 “回来啦?饿不饿,给你弄碗面?” “好。”他笑。 “最近是不是又做坏事呢,回来那么晚。” “就这段日子了,以后都会早回的。”他轻轻蹭着她的脸。 七月底,冒出一件事,皇上以大不敬之罪问罪安国公,也就是皇后的亲哥哥,并收回兵权,原地圈禁。 此事掀起一阵风浪,众臣纷纷猜测皇上的心思,平时和安国公走进的大臣,也陆续受贬。 皇后娘娘脱簪待罪,竟然导致早产。只是产下的小皇子不足月,胎内虚弱,能不能活下来还看天意。皇上顾念皇后身子,便解除了安国公的圈禁。 某日,天未亮,凌无尘便起身了。 “大都督,目标出城了,要不要跟?”庞勇问。 “要跟。事先安插好的内线如何了?”凌无尘骑上马,直奔皇宫去。 “一切妥当了,只等鱼上钩。” ☆、文博再娶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宫里举办宴会,驻扎西北的冀北王爷携带家眷归京了。也有小道消息说是皇上打算撤番。 宫宴之上未曾看到皇后的身影,只说二皇子身体虚弱,皇后正在照顾。也不见蓉贵妃的身影,她如今身子重了,又是双胎,估计要早产。 静姝觉得气氛不太对,对面男眷席位上,安国公的脸色不太好,严肃得紧,手持酒杯沉默不语。 “哎,听说了吗,这次冀北王爷回来,正好给他女儿冀阳郡主招婿。”一位夫人说道。 “那郡主不是成过亲了吗?” “是成过亲,两年间未生下一儿半女,那个男人就死了。这不守寡了嘛。年方十八,大好青春,怎能耽搁。这次皇上招他们回来,正好在京城里择个才子再成亲呗。” “那可不行,克夫命,谁敢要。”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万一请皇上赐婚,不想要这个郡主媳妇,也必须要。” 静姝听着她们的讨论,前世,这个冀阳郡主可是名声不太好,勾搭了好几个纨绔子弟,最后嫁人了,也弄得人家府里鸡飞狗跳的。 好不容易挨到宫宴结束,静姝在马车上问凌无尘,“是不是要发生大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 “就感觉气氛怪怪的。” “放心,就算有也是男人们的事,你只管安心养胎。”他搂过她的肩膀。 第二天清早宫里便传出噩耗,说是皇后娘娘产下的二皇子夭折了。 皇上下旨以王爷之荣厚葬。安国公表示不同意,希望能以太子之名厚葬,皇上当朝驳回。 八月底,蓉贵妃产下双胞男胎,三皇子和四皇子,皇上喜不自胜。 凤藻宫里,却是气氛诡异,宫人们不敢轻易吭声,就怕惹得皇后不高兴。 “那边生了没有?” 第55节 “启禀娘娘,蓉贵妃生了一对双胎。” “我知道是双胎,是男是女?” “是两位皇子。” “呵,她倒是好命。乘着我和另外两个斗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她在一边偷偷生孩子。下一步,皇上要废后了吧。”将元娇呼出一口气,靠在迎枕上。 “娘娘,您说的什么话。您刚刚失去了二皇子,他也是皇上的亲骨肉啊。您一向无大错,谁敢废您,何况,蒋府也不会同意啊。” “嬷嬷,我心里难过啊。孩子死了,他统共就来了两次,现在那个贱人生了孩子,他天天往那边去。当初不是真心爱慕我,为何又要娶我。”蒋元娇,眼里滑下泪来。 “娘娘的苦,奴婢都知道。您还年轻,调理好身子,何愁没有子嗣呢。”蒋嬷嬷轻轻拍着皇后的背。 金秋九月,又有喜事一桩,静娴有三个月身孕了。 “恭喜娴姐姐了。” “你怎么来了,如今都显怀了,还是不要到处走。”静娴正在榻上坐着。 “无碍的。显怀的时候,经常走走,生产也方便不是?” “你这肚子尖尖,是男胎吧?” “嗯,太医说是男胎。” “很好,头胎就是男孩儿,日后无压力。” “娴姐姐既然怀孕了,家事别再理了,好好养胎。” “我早不管了,家事都交给婆婆了。你最近听说了吗,朱文博和嫣然闹得不可开交,嫣然挺着大肚子住到庄子上去了。” “姜嫣然的事,连祖母都说不管了,我们又何必去管。” “真是造化弄人,想当初她可是执意要嫁给朱文博的。” 静姝诧异,“他们是为什么吵?” “那朱文博不知怎的,赢得了冀阳郡主的好感,两人经常赴诗会,泛舟游湖,丝毫不避讳外人。但凡勋贵世家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 “我估计在朱文博的心里,仕途最重要吧。朱文博要是做了冀北王爷的女婿,怎么着也是有好处的,轻松就挤进了勋贵的行列里头。姜嫣然一个平凡女子,没了千金小姐的身份能帮他什么。” 静娴摇摇头,唏嘘不已,“嫣然的性子还是像足了邱姨娘,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当年若是听由长辈们安排婚事,不至于如此,没有娘家帮衬的女子,在婆家是立不了足的。” “我是不会帮她的。毕竟她犯下大错,差点害得祖母和几个弟妹丧命。” 此时的姜嫣然正在庄子上避暑养胎。 “夫人,要不您就服个软,回姜府上认错道歉,兴许老太太会原谅您呢。”麦穗劝着。 麦穗是原来姜府的二等丫鬟,跟随嫣然陪嫁进朱府。香儿被抓走后,她就成了嫣然的一等丫鬟。 “他们都把我逐出府邸了,我还回去看他们脸色?没有别人撑腰,我一样活得快活。” “夫人,您不能再和老爷这么闹下去了,要是老爷真的另娶,您可怎么办呢?” “他娶谁,我也是正妻,他要是敢无理由休弃我,我就去衙门里告他。” “夫人,您还怀着孩子呢,可千万别动气。” “不着急,等着吧,他迟早会来求我回去的。最近府里有消息吗?” “只听说,那个郡主约老爷出府去。”麦穗轻声说道。 “呵,还郡主呢,这么不知廉耻,约别人相公同出同进。”嫣然冷笑道,“等我生完孩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十月初,冀北王爷就向皇上请旨赐婚,可是皇上一听,不对呀,朱文博是姜正勋的小女婿。 姜正勋自然是遵从皇上旨意无甚意见,冀北王爷又一再保证自家女儿大度宽容,定能跟朱夫人和谐相处。 皇上终于同意赐婚,郡主当然是正妻,姜嫣然变成了平妻,大婚之日选在十月十八,那日宜嫁娶。 远在庄子上的姜嫣然听到这事,差点没晕过去,“这个皇上是傻了吗,我才是正妻,现在居然变成平妻了。” “夫人,慎言。” “不行,我要回去。整理行装,我现在就回去。” 姜嫣然风尘仆仆回到朱府里,却见里面都装扮成了大红色,为月中的婚事做准备。 “夫人。”眼尖的仆妇们见她回来,纷纷行礼。 “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 姜嫣然又赶往书房,朱文博正在里面写着什么。 她推开门就闯进去,夺了他的笔,“好你个伪君子,负心汉。当初说只宠我一人,现在说变就变,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夫人,这是做什么。原本打算成完亲再去接你回来。你安心在庄子上养胎吧。” “什么?我不生了。”姜嫣然作势拍打自己的肚皮。 他抓起她的手,“你做什么?这些事还不都是怪你,被家族驱逐出去,姜府没公布出来,已经是给足了我们夫妻面子。” “好你个朱文博,果然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你娶我,难道是因为姜府吗?那你怎么不娶姜家老太太啊。” “呵。当初觉得你冰雪聪明,想来我们可以伉俪情深,你也可以做我的贤内助。现下看来,你真真是个蠢妇。你凭什么做正妻?你有高贵的出生吗?你有实力雄厚的娘家吗?” “你,你这个混蛋。” “会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你爱生不生。你若识相便还是朱夫人,以后自有你的饭吃;你若不识相,以后郡主嫁进来磋磨你,我也不管 。” “你。”姜嫣然倒退一步,眼泪滑落,气得不知怎么回嘴。 “来人,扶夫人回房,好好歇息。对了,明日再请工匠把落霞院整修一番,郡主要住那里。” “是,老爷。” 十月十八,冀阳郡主大婚,所有四品及以上官员和家眷都去捧场了,毕竟是御赐的婚事。 只是大家觉得奇怪,这个姜府居然无人来。虽然是朱文博娶郡主,可是姜府怎么着也该有人来劝慰姜嫣然,给她撑点场面吧。 有人说,静娴静姝都怀孕了,所以没出席,但是姜府二太太魏玉贞也没来,她可是名义上姜嫣然的母亲。又有人说姜嫣然和姜府关系不睦。总之京城又起了新八卦。 姜嫣然自己都没出席,这劳什子酒席,有什么好吃的。她恨恨地想,她总要给朱文博一个深深的教训才好。 宫里又出了事,皇后娘娘说她的孩子是被蓉贵妃害死的,皇上不信,调查下来发现,原来是丽嫔动的手脚。丽嫔当即被打入冷宫,但是皇后还不罢休,仍然说是蓉贵妃指使的,整日缠着皇上哭闹不休。 安国公听闻此事便上疏皇上,肯请彻查,皇上将刑部调查的结果扔给安国公看了,安国公仍然不依不饶。 这日晚间,皇后一身素衣跪在御书房前。 “你这是做什么?胁迫朕?这件事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不关蓉儿的事,是丽嫔做的,你和你的兄长不依不饶逼着朕,是何意?”皇帝也怒了,站在皇后面前质问。 “皇上,如今最厌恶的是我们兄妹了吧。当初,您和妾身的兄长兄弟相称,他为你打天下,驻守边疆。现在该是狡兔死,走狗烹了,是吗?”皇后凄惨笑着。 “简直不知所谓,你爱跪不跪,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朕。”皇上一甩袖子走了。 第二日上朝,安国公竟然辞官了,皇上还立马同意了,满朝震惊。 “还有谁要辞官,朕都准。”皇上眯了眯眼睛问道。 “臣等不敢。”众臣跪下。 “这朝堂,少了谁都一样。退朝。” 安国公辞官后,就闭门不出。 十一月,西北风呼啸,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格外早,天气也格外寒冷。府邸内,大家都用起了碳盆。 边疆又不安宁了,这日,皇上当朝宣布,他要御驾亲征。没你个安国公,皇上亲自上战场,照样能打赢。 “你也要去吗?”用完晚膳,静姝问。 “嗯,不过我过两日,偷偷去,京城边疆两头跑。”他把她抱在腿上。 “我知道,就跟以前一样。”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留五十个锦衣卫给你,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到哪都必须带上几个。” “几个怎么够,我一带就是二十个。”她笑看着他。 “好。”他用鼻尖蹭蹭她的鼻尖。 “那我姐夫和大哥也会去吧。” “恒之肯定会去,他是军师。也是巧,每次他去战场,都是你姐姐怀着身孕的时候。至于承祖,那就不清楚了,毕竟皇上不在京里,这九城兵马指挥使兴许也不能走。” ☆、宫变 第二日,在寒风萧瑟中,皇上率领十万大军向边疆出发,这次也是一样,皇帝刚一走,蓉贵妃就去龙泉寺,还带上三个皇子,说是要为皇上,为国祈福。 “哈哈哈哈,真是时不我待。这次看唐氏那个贱人怎么躲过去,她以为躲到龙泉寺就没事了吗?”蒋元娇阴险笑着。 “娘娘,皇上必定派了许多高手保护。”蒋嬷嬷道。 “不要紧,哥哥也给我许多高手。” “可是娘娘,会不会很险?” “开弓已无回头箭。他楚睿有今日,一大半的功劳都是蒋家的,现在想卸磨杀驴,我们蒋家只能自保了。” 入夜,静姝帮凌无尘整理行装。 “这件大麾也带上,还有两双靴子,里面的毛是狐狸毛,可保暖啦。” “好。” “再给你多带一条围脖。”她细心得整理大小物件。 整理完毕,两人睡在床上,搂抱一处。 他摸着她的大肚子,“也许等我回来,你就快生了。” “嗯,你放心。我娘家人会看顾我的,你不要有后顾之忧,我等你凯旋归来。”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 凌无尘走后的第一天,静姝就回了娘家探望家人。 第56节 “那府邸空荡荡的,你干脆住回来。”老太太建议。 “我还是看着府邸为好。”静姝摇摇头。 “我看你身子重了,手下人可都还得力?” “得力,祖母放心吧。” “不行,我得再选几个有经验的婆子,今个儿你一并带回去。” “哎。” 静姝在姜府用完晚膳才回去,冬日本就天黑得快。回到凌府,洗漱一番,就打算睡了。 谁知,门口却进来一人,“今日回来得有点晚。” “呀,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有东西忘记带走?”静姝惊喜望着他。 “当然是执行任务。顺便再看看你这个小东西。”凌无尘搂住她。 “我没有贪玩,就是回娘家看看。出去走走,也利于生产嘛。” “我又带了一个老朋友,你认识。她需要我们来保护。” 静姝歪着脖子想了一会儿,“是贵妃吧。” “聪明。” “那她人呢。” “姝儿,又来打扰你了。”唐蓉出现在门口。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不必了,非常时期,就忘了这套虚礼吧。” 凌无尘交代了几句,乘着夜色又离开了,临走前,他留下了一批锦衣卫。 第二日一早,静姝安排一个丫头穿上自己的衣裳,扮成孕妇的样子,头戴帷帽遮住容颜,又让米儿和茗夕一起,提着大包小包,装成回娘家住几日的样子。 “太太,那我们两个就回不来了?”茗夕问。 “明日,你们穿得朴素些,再回来呗,回来的时候走大厨房的后门,假装是出府采购的粗使婆子。” “对了,要是祖母问起我来,你们照实回禀就是了。” “是,太太。奴婢一定小心谨慎,把话带到。” 静姝安排唐蓉住进主院里的东厢房,那里新腾出三间宽敞大屋子。 过了几日,管家来禀,“太太,早上采买婆子出府,有陌生人询问太太可在府里。” “哦,是什么样的人?” “看不出。只知道是个男人,头戴斗篷,估计是个练家子。” “我们府里的人怎么答的?” “说太太回娘家住了。” “很好,给那采买婆子十两打赏。” “是,太太。” “府上有多少锦衣卫?” “禀太太,一百五十人。” “可是,我好像只见五十个?” “还有一百人,奉老爷的命令,隐匿起来了。” “也是,平白无故多出些人,反而惹别人怀疑。” 这日,姜正勋和姜承祖都去上了早朝,却是到了子时都还没归府,连身边的小厮也无人回来 报信。 姜老太太因为早已得知贵妃躲在凌府,便猜想可能要出大事,如今儿孙上朝未归,更是证实了这一想法。 “老太太,您看您,都急得睡不着了。” 姜老太太叹口气,“不知明早,正勋和福哥儿能不能到家。” “上回不是也有过这事嘛,二老爷和大少爷都平安回来了。您打个盹儿,一睁眼,他们就回来了。”刘嬷嬷劝道。 这夜,静姝也睡不着,外面狂风肆虐,那呼啸的风声搅得她心绪不宁。 “米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太太,您这么早醒了?” “是根本没睡着。给我漱洗吧,早点起来也好。” 卯时正,管家急匆匆来禀,“太太,门口被一群士兵围起来了,看那样子,是安国公府的人。 “别管他们,若是敲门,别开,就说府中无人,我住回娘家去了。” “是,太太。” “叫大厨房烧开水,越多越好。再置几口大锅,在院子里。把梯子都拿出来,置于四面院墙上。让大家准备好,等着打架。” “是,太太。” “府里有多少家丁?” “全部加起来大约五十多人。” “那么丫环婆子呢?” “大约四十多人。”米儿道。 “很好。让大家都做做准备,我们必须守好这凌府,不能让安国公府的人进来。” 另一厢,蒋元娇的亲弟弟蒋元泽正在门外面的轿子里,“去敲门,说本少爷要拜访一下凌夫人。” “是,少爷。” 才一会儿,回话的就来了,“凌府管家说,他家夫人回娘家住了。” “哦,倒是跟前几日打探到的一样。人马不准撤走,还是围在这里,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我们去姜府看看。” 蒋元泽带领一行人来到姜府,说是拜访姜老太太。 “蒋少爷请。” “给县主娘娘请安。” “蒋少爷不必拘礼。” “请问老太君,凌夫人可在府上?” “她身子重了,最近又小些小产迹象,恐不太方便见客。” “如此,就不打扰了。” “若是蒋少爷有急事,老身代为传达。” “呵呵,无事,无事。在下告辞。”蒋少爷离去。 “太太,这。”刘嬷嬷担心道。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不是来找静姝的。告诉守门的小厮,除非二老爷和大少爷回来,其他人不准再放进来,也不准府里的人出去。” 蒋元泽又回到凌府门口。 “少爷,您看这事如何办?” “姐姐翻遍宫里和龙泉寺也没找到唐蓉,肯定是被藏起来了。凌无尘身为天子近臣,知道皇上的很多秘密,想必就是他藏的。抓不到蓉贵妃,抓到姜静姝威胁一下凌无尘也是好的。” “那我们如何进得去搜查凌府?” “当然是奉皇后娘娘懿旨了。去,敲门。”蒋元泽自信一笑。 静姝正坐在屋子里做着针线活,“太太,那蒋二少又来敲门了,说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搜查府邸,捉拿乱臣贼子。”管家又跑进来。 “无事,先别理他,把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仆妇家丁都召集起来。 “是,太太。” 不一会儿,院子里站满了人。 “今日,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有大事。有人看我们府邸不顺眼,要把我抓出去。我一旦被抓走,你们也活不了。所以现在还请诸位团结一心,赶走门外的乱臣贼子。”静姝说完就朝大门口走去,那里已经有五个小厮顶住门了。 “快开门,奉旨搜查凌府。” “我倒是不知,你们奉的哪门子圣旨?”静姝大声问。 “原来凌夫人在府中呢,为何闭门不见呐?”蒋元泽问道。 “我一内宅妇人,与蒋二少素昧平生,为何要见蒋二少?” “夫人好口才,只是劳烦夫人开一下门,进去搜过以后没什么闲杂人等,我等马上离开,绝不影响夫人安胎。” “你已经影响我了,居然敢把凌府围起来。我家夫君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你待如何?” “夫人还真是倔脾气。夫人若不开,我等就自己进来了。” “你且试试看。” “来呀,给我撞门。”蒋二少吩咐道。 门外响起“咚,咚”一声接着一声的撞击声,他们正拿着一根粗壮的树干撞门呢。 “派几个小厮,把烧的滚烫的煤炭给扔出去,先扔那几个撞门的。” “是,太太。” 大厨房抬出来几口大锅,底下烧着木柴,滚烫的开水,水面翻滚,袅袅白雾升起。 “若是一会儿外面的人爬墙进来,就是他们自找没趣了。”静姝道,“丫环婆子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茗夕已经穿上了劲装,手里拿着一把铁榔头。其余的丫环婆子,也是手拿剪刀,菜刀或是扁担。 “他妈的,还不信了,斗不过一群娘儿们。来人,给我架梯,上。”蒋元泽又吩咐道。 士兵们架起梯子就爬上凌府的围墙,刚有一人跳下来,就跌进滚烫的锅里,嗷嗷乱叫。 第57节 陆续有几个人成功跳进院子里,被守在那里的锦衣卫一刀击毙。 一个趴在墙头上的士兵看见了,急忙禀道,“二少爷,府里有锦衣卫。” “哈,那就说明,贵妃藏在里头。给我姐姐报信,让她多派点人来。” “是,二少爷。” 蒋二少走到大门口,朝里喊道,“凌夫人,不要再挣扎了,开门吧,一会儿大军一到,这门就破了。” 话刚说完,顶上扔来好几个滚烫的煤球,“咝。什么东西。”蒋二少跳脚。 “二少爷,如果府里有锦衣卫的话,恐怕攻进去还要些时辰。” “哼,咱有时间耗。等皇上来救他的爱妃,怕是也晚了,边疆到这里,最快也要三天,而且是不休不眠,死几匹马才能赶到这儿。” 一直到夜里,蒋二少都没能攻进去。凡是跳进去的先锋士兵,都被里面的锦衣卫斩杀了。 “太太,我们的人已经报信了。”锦衣卫千户,韩清道。 “出不去,怎么报信?” “太太放心,锦衣卫有独特联络方式,况且天黑还能放信鸽,放海东青。” 累了一天一夜,静姝打起瞌睡了。 才歇息了没多久,又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 “太太,不好了,他们,他们攻进来了。”管家冲进来,“太太,您先带着贵妃娘娘从后门逃吧,锦衣卫垫后。” ☆、大结局 静姝猛然站起,来到院落里,看到两匹人打得难分难舍,终究还是府中的锦衣卫占了上风。 “门被撞开了?” “不曾,这伙人是从院子外爬进来的。” “既如此,还可再守一会儿。” 辰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大门也被撞开,蒋二少爷带人冲进府来。 “凌夫人,别来无恙啊。” “你可真够无耻的。” “多谢凌夫人夸奖。” “凌府里不曾窝藏什么乱党,蒋二少来错地方了。” “不会错。有消息,蓉贵妃藏在这里呢。她奉旨去龙泉寺祈福,可是却藏匿到这凌府,当然要捉回宫里,问个明白。” “本宫在此。”唐蓉一身盛装站在廊下。 “哟,贵妃娘娘。”蒋二少挑了挑眉,“还是和以前一样倾国倾城,难怪皇上为了您,辜负我姐姐的一片真心呐。” “少胡言乱语了。找本宫所为何事?” “皇后娘娘请您回宫里。” “若本宫不回去呢?” “那就只有把您绑回去了。来呀,请贵妃娘娘娘回宫。” 话音刚落,一只箭刺穿了蒋元泽的脖子,蒋元泽不可置信得倒地,口中流出鲜血,手脚还在微微抽动。 门外和墙外陆续涌进一大批身着盔甲的士兵,还有一票锦衣卫由庞勇带领着冲进来。 “属下救驾来迟,请贵妃娘娘恕罪。”庞勇跪地请罪。 “皇上派你来的?” “皇上已在京郊,马上就到城内。” “如此,先清理一下凌府吧。” “是,娘娘。”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皇上就到达凌府。这还是凌府下人头一次见皇上呢。 众人下跪行大礼,皇上却没空搭理,直直走向贵妃,“蓉儿,你还好吧。” “没事。”贵妃莞尔一笑。 皇上带着贵妃回宫了。 而另一边,姜承祖带着兵马到处巡查,凡是把其他世家府邸围起来的叛军,全部歼灭。 他路过自家门口,发现姜府也被安国公的人马围起来了,带头就和他们打起来。胆子不小啊,连我府邸都给围起来。 “老太太,大少爷回来了。”刘嬷嬷急急来禀。 “哦,怎么还不见他进来?”老太太问。 “大少爷带领将士们把门口的乱贼打服了。好不威风,府邸的下人们都在说呢。” “这就好,都围起来两天了,这些人也真是不要脸。大家都平安就好。二老爷,回来了吗?” “暂时没消息,不过听说,皇上回来了,想必,朝臣也都快回府了。” “我要再念一段金刚经。”老太太重新手捻佛珠。 在宫里作威作福的皇后和安国公也伏法了,皇帝下了两道旨意,一道废后,一道是削去安国公的爵位,把蒋家人贬为庶民,三代后方可为官。 轰轰烈烈的宫变就这样结束了,被关在皇宫里的一众大臣,个个顶着黑眼圈回府,纷纷唏嘘不已,这次好险,差点命都没了。 静姝这两天真是太累了,皇上带走了蓉贵妃,凌府一片狼藉,收拾了整天才收拾完。 她歪歪斜斜躺在床上睡着了。感觉到有人轻柔抚摸着自己,静姝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嗯。这几日辛苦你了。”凌无尘把她抱起来,温柔望着她,“你没事就好。” “多亏了你留给我一拨锦衣卫,否则,我大概被他们抓起来了。” “他们敢抓走你,我定会让他们死得很难看。”他牢牢抱紧她,身上的衣裳还没换,有股子尘土的味道。还有独属于边疆的孜然味。 “你要不要洗个澡?” “好,是不是熏到你了?” 静姝摇头,“我帮你洗。对了你们是不是老吃烤羊肉,怎么有股孜然味?” “你个小机灵鬼。也不过吃了几次而已,没什么好吃的,打点野味尝尝。”他捏捏她的小鼻子。 一个月后,大皇子被封为太子,蓉贵妃被封为皇后,谥号睿,竟然和皇帝共用一个名讳,可想而知,这位新皇后颇得圣意。 宫里举办腊八宫宴,静娴静姝都没去,静娴显怀了,而静姝的预产期就在一月。皇后娘娘赏赐了好些东西,都是给这两姐妹的。 过完腊八,又有一个八卦,凌无尘被免职了,有人拍手叫好,说是报应来了;有人猜测是要升官了。 “不当这个差事也好,免得老是背黑锅。”静姝在书案前写着好几十个名字。 “我是换个差事做而已。你别担心。” “夫君,儿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叫凌修远,字子清,你觉得如何?” “好。” 过完年,静姝的预产期也越来越近了,府中的接生嬷嬷及奶妈都选好了。 皇上原本想赐给凌无尘一个国公的爵位,被至少一半的大臣劝谏,大家普遍认为他不配。 御史大夫黄大人率先带头,“臣以为不妥,凌大人尚无军功,也非进士出生,只是破了几件大案而已。而且还有不少冤假错案,这样一个人若封国公之位,恐怕有失公允。” “臣复议。”几个御史大夫一同跪下。 “臣认为此事可行。凌大人一贯执行的都是密旨,军中有人见过他。黄大人不过文臣,武将的辛苦,您是不会知晓的,况且,武将来来去去,去些什么地方,干些什么事,难道还要一一向您报备。凌大人有没有功劳,大家心里清楚。”姜承祖站出来反驳。 “我等文臣自然比不过你们武将了。只是凌大人他算是武将吗?请问姜大人,凌大人打赢过哪些战役?姜大人这样着急,只是因为凌大人是您的妹婿吧。” “黄大人还真是会胡搅蛮缠。” “微臣也以为,凌大人当得起这国公之位。”齐恒之也站出来。 “微臣认为此事不可,凌大人本身备受争议。皇上请三思。”另一位御史大夫邵大人也站出来反对。 众臣因为凌无尘封爵一事争论不休。最后,皇上赐了一个世袭三代的侯爵位给凌无尘,名曰靖安侯。 皇后娘娘觉得这样还不够,私下里向皇上进谏,皇上又册封姜静姝为超一品忠义夫人,源于她在危难时期临危不乱仗义救助皇后一事。 一时之间,凌府成为京中新贵,人人都想和静姝交好。毕竟能得皇后赏识,前程无量。 姜嫣然挺着大肚子听着这些小道消息,“算那个凌无尘运气好,前朝的锦衣卫都是事后被皇上降罪,能够全身而退的锦衣卫少之又少。” “夫人说的是。” “老爷昨天歇息在哪里?” “老爷昨天歇息在莲姨娘那儿。” “莲姨娘是谁?” “是郡主身边的一个丫头,昨天刚抬的,因为郡主不便服侍。” “她还真是一位大度的贤妻。看着吧,现在她扶持起来的,将来说不定还是她的绊脚石呢。” “夫人,小厨房熬的安胎药,送来了。” “嗯,端上来吧。” 谁知到了半夜,蒋嫣然就觉得肚子剧痛,“麦穗,麦穗。” “夫人,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好像快生了。” 麦穗赶紧叫了产婆。产婆一看,“不好,这是要早产,快挪到产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