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猎人》 第1章 楔子 风,吹得很轻,轻得有些像掀开新娘子红盖头的手,温柔得让人有些心醉。 这是一个很不协调的世界,绝对不协调,不协调之处,便在于这风!除了这轻轻的风那虚假的温柔外,一切都显得是那般残酷而悲凉。 空气之中,不能掩饰的是一种伤感的味道——血腥味,很浓、很浓,这连续吹了几个时辰的风,犹未能散去的血腥味,使任何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让人心悸的还源于天空中悲鸣、嘶叫的寒鸦。太阳的光彩并不很明显,其实,今日的阳光很好,只是在这一片天空之上似是昏暗一片而已。那是数不清的寒鸦之功劳,那些灰暗的翅膀,似是死神的阴影。 在死神的阴影下,是满山遍野的尸体,这是人的尸体,天啊!这是被人杀死的人的尸体。 一具具,横七竖八地躺着,绝对找不出半点规律,就像那丢弃于满地的兵器一般,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生机。 那几辆破败的已成碎木的辎车,在冒着淡淡的青烟,这的确是几辆已经被破败得不能够用的辎车。唯一留有一点形状的,大概便是那两只高大的轮子。车身像那拉车的战马一般,软塌在地上,破败的旌旗,在地上横倒着,似乎告诉了人们一个难以描画的悲剧。 人世的悲剧、生命的悲剧、死亡的悲剧、战争的悲剧! 第2章 第一章 生死之界 风依然很轻,依然很柔,只是把那渐升的轻烟吹得斜了一些,斜得有些像妇女们弯曲的腰,那淡淡的阴影,竟能与地面上已流成溪水的血渍融合!这或许是一个偶然,是一个可悲的偶然。 血并未完全干枯,那是满天寒鸦更加的残缺,几株叶已凋零得差不多的树,立成一种黯淡的凄惨,伴着鸦雀,在微微的秋风中被血腥熏得瑟瑟发着抖。 “呱呱……”地上的寒鸦突然一阵骚乱地掠飞而起,连带着那些胆小的乌鸦也全都飞上了天空。 天空显得更为黑暗,蒙上了一层凄惨的阴影,到处都是乌鸦的翅膀,天——是乌鸦的天;地——是失去了生命的尸体的表演场。 不,似乎还有一具尸体是没有完全失去生命的,既然没有失去生命,那就不能叫做尸体!的确,那不是一具尸体,他还活着,便是他惊起了那满天的寒鸦。 惊起满天寒鸦的,其实是那只带血的手,那只手像是刚从血里捞起来一般。 在这地狱屠场的世界中,那双带血之手的确显得有些单薄而微弱,他在地上缓慢地移动着有些颤抖的躯体。 似是在寻找什么,是在找刀?对了,是在找刀。不知道是谁的刀,但这把刀看上去很好。好,只是一种感觉,是一种浓烈若酒的杀意自然而然地从刀身上散发出来,那或许是因为刀身上满是血渍的原因,能杀人的刀就是好刀。 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血才洗炼出这柄刀,而此刻刀却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手拄,像拐杖一般地手拄,撑起那不是很高大,却异常惨烈的身体。 血渍似乎已在他的脸上凝成了一种永恒的伤感,那紧披的战甲已经辨不出本色,唯有一片殷红,红得有些刺目!是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而那殷红的战甲之上插着一柄刀,似乎不是很深,至少那刀仍有大半在体外。 这或许便是他仍没有死去的原因之一,但这种深度却不是常人所能支持的,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另外几处伤口,已把战甲的大部分划开,成了一种永恒的惨烈。血依然在流,不过被沾上的泥土堵塞之后,阻住了不少宝贵的血,可他还活着,就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刻死去,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仍活着,在他的身旁有一颗已经冰凉的心,人心,血红的,很恐怖。那是躺在他身边的那个胸膛已经开裂之人的,刚才就是他那只抓刀的手,从对方胸膛之中顺便带出来的战利品。 对方的战甲似乎并未能保护好自己的胸膛,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悲哀。但显而易见,这站起身来之人胸口上的一柄刀正是那无心者的杰作。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到,这是如何一个悲惨而残酷的结局,这或许正是战争的本质。 风,依然在吹,轻轻地吹。掀动着那缓缓站立之人的头发,散乱的头发,使那本来就恐怖无比的血脸更为阴森,但却没能阻止这人站起来之势。 他的一条腿,依然跪在地上,光凭一柄刀,似乎还无法完全支撑住他的身体。毕竟,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奇迹了。 睁开的眼睛带着一种痛苦而怆然的神色,这是战争唯一能赐给战士的东西。 地上,依旧躺着一具具死状各异的躯体,也有人像他那样,半立着,那是拄旗者,没有倒下,却似乎立成了一座永恒的丰碑。 活着的,只有他一个人,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爬了起来。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却已经无力笑出声来,或是哭出声来,也许是怕惊扰了身边这些死去的忠魂。 冷冷地望了周围那些相互枕卧的尸体一眼,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却使伤口一阵抽痛,脸也变得更为扭曲。 刀鞘便在不远的地方,被压在一具尸体之下,但这并没有阻止他拿回刀鞘的想法。 这柄刀已经追随他十多年,人是有感情的,虽然已被这残酷的战场麻木了,可在心底,多少也藏了少许的温暖,在这人情淡薄、世态炎凉而又残酷的世界之中,唯一真正的朋友便是这柄刀,这柄不知饮了多少鲜血的刀。 忆起在十三岁之时便以此刀杀马贼黑风,十五岁再以此刀征服太行群盗,而十几年的戎马生涯,却落得如此下场,不仅仅是刀伤,连心头也伤得很沉重。 寒鸦飞旋,或是畏于这柄刀的杀气,它们竟没敢逼近刀旁所在的尸体。 伤者,拖着沉重的脚步,从那沉甸甸的尸身下,抽出这唯一能和这刀配套的刀鞘。 鞘身很古朴,古朴得有些像是刚出土两千年前的文物,那种雨花石般的淡素流纹,让人的心为之震颤,伤者的心也颤了一下,但并不是因为雨花石般的流纹,而是因为两个古篆体的大字。 那是他师父的字,也是他的名字,不是很好听的名字——“蔡伤”,那年,师父将这柄刀给他时,他才十岁,但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明白,从今以后,蔡伤便再也不会与这柄刀分开。这柄刀,便是他的生命,他要像爱惜生命一般爱惜这柄刀,就因为刀鞘上有他的名字,更不能埋没了这柄刀。 他的确没有埋没这柄刀,就像他的人一样,其实,当他十岁那年将刀第一次握在手中之时,便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被埋没,但到头来却又是些什么呢?他有些困惑,生命难道便只有在这种无休止的战争中才能够完全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吗?难道终结别的生命,便是人唯一的使命吗? 蔡伤在风中静立着,像一株枯了的树。 他在想什么呢?他又在期待什么呢?或许是在想道安和慧远(中国早期佛教史上的大师)所宣扬的“兜率净土”和“西天净土”那种美丽的境地。 “天地虽以生者为大,而未能令生者不死;王侯虽以存者为功,而未能含存者无患”,蔡伤低低地叨念着慧远当初的这句话,不禁仰天一阵悲怆地低啸。 寒鸦一阵乱舞,扰得空中骚乱一片,阳光在寒鸦的翅膀的缝隙之间,洒下斑斑点点的光润。 今日,是个很好的天气,连蔡伤都无法否认这一切。 洞中还算干燥,却显得有些黑暗,不过,有个栖身的地方,已经不是很坏了,洞中的烟味仍未完全散尽。早知道里面没有毒蛇猛兽,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用烟熏了,蔡伤这么想着。 的确很累了,能找那么多干枝、柴棒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这当然是对蔡伤来说。甚至他的胸口又渗出血来了,毕竟,伤势也太重了,他已经没有能力走远。因此,他只能在这个还算干燥的山洞中陪伴着这些伤感的孤独度过可能是漫长的一段岁月。不过幸亏每一位死者身上都带有少量的干粮,至少他所带领的战士身上有,这些死者的口粮,足够他饱饱地吃上一个月,有一个月时间,他自信可以恢复过来,但外面的世界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在这种战乱纷繁的年代,的确没有人敢想象明天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洞口的草丛并未完全枯萎,刚好为这个洞的存在提供掩护,所剩下的,便是去山林之间拿一堆落叶和枯草来,再把那有些破的旌旗,借用一下,便是一张比较舒适的床了。更重要的是,去寻找一些草药,在这只有一个重伤者的世界中,一切都显得是那样困难和艰巨。 蔡伤不敢寄望有人能够经过这里,在这方圆数百里,或许不到百户人家,全因为这战乱。这的确是一种悲哀,没有一种安定的生活,甚至不知道家在何方,时刻在担心生命安危和温饱问题,是如何痛苦悲哀。 不知该怪谁,怪谁都没有用,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就因为没有人可以改变人类侵略和占有的本性,除非这个世界真的变成了西方净土——极乐世界。 这是让人心酸的一个月,让蔡伤心酸的是那群狼和那没有生命的尸体。 那曾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却在这一个月之中,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和乌鸦啃光他们的肉,剩下光秃秃的骨头,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心酸! 蔡伤没有死,但他的心却已死了一半,看透了这人世的悲怆和现状,的确会有心灰意冷的感觉。 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从来都没有这样用心地去想,更没有像这一个月一样,望着人死去而想人生幻灭的问题及生命的意义。 他变了,变得像秋风中的枫树,能够表现的只有沉默,像他的刀一样沉默。 在伤好的这一天,他记不起是哪一天,在他的脑中只有日出日落,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因此,他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了。但不管这是哪一天,他用那块破旌旗十分慎重地把手中的刀包扎好。 不知道包扎了几层,但很紧,也看不出刀的本来面目,那带血的战甲,他也很庄重地折叠好,然后挖了一个坑,不是很大的坑,却是在被他亲手埋下的几名战士的浅坟旁,将折叠好的战甲缓缓地放入坑中,似乎很伤感,因为他盖上土的动作是那样深沉而轻柔,像是怕惊走了一场凄美的梦,但那战甲终究是埋入了土中。 蔡伤重重地跪下,就跪在那埋葬战甲的小坟前,那样虔诚,那样怆然,其中竟隐含泪光在映射。 那被旌旗包扎的刀,便横在小坟前,像是贡品,而蔡伤更像是一块墓碑,那挺直的腰身,那有些破旧的衣衫皱褶成了永恒的沧桑。 蓝蓝的天空,淡淡的白云,鸟在轻轻地唱,风,吹出秋天特有的色彩,而蔡伤的双目竟在刹那间深邃成了天空深处看不见的寒星,似是对生命的一种明悟,但他并没有出声,那一切全都是多余的,没有任何语言比沉默更生动。 蔡伤并不老,也不是很帅气,但却有一种来自骨子的气势,而这正是沉默的内涵,正若那遍地的白骨所蕴涵的凄惨一般。 静静地跪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立起身来,捡起那包裹得很好的刀,头也不回地向山林深处走去,陪伴的,唯有背上的大弓和两壶羽箭,这是没有被敌人带走的东西。 这一路上,梁军设立了很多关口,萧宏的确下了很大决心要北伐,蔡伤心中好笑,好笑梁武帝萧衍真是糊涂加三级,居然选用如此胆小怕事之人任主帅。不过他心中却有些苦涩,他没有笑的资格,败在昌义之的手下,虽然是孤军无援,却终归是败了。他有些恨朝廷,明明可以出师救援却断不出兵,这的确是让他心痛和寒心的地方。 他很明白,这是谁在弄鬼,毕竟自己是汉人,在拓跋家族之中始终只是个奴才,他有些怀念孝文帝,可惜却未完大业而去。他此刻并不想去惊动梁军,那是最不理想的做法,因此,他必须绕山路行,越是偏僻之地越好,他要去的地方,是凤台,转走正阳关,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让家的温暖和妻子那温柔的手抚平他心头的伤口。 “嘚嘚嘚……”一阵迅疾的蹄声从远处传来,使本来很宁静的山林那种自然的宁和全都撕碎了。 “想不到这山道,也有人马经过。”蔡伤自语道,同时身子迅速缩至一丛不是很密聚的灌木之后,像一只魔豹般静候经过的猎物,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小山道的另一头。 马匹不多,三骑,他一眼便知道这是梁军的信使,其实他早就听出只有三骑,所以他已准备好了羽箭,只要不是自己人,便夺上一匹马,省一下自己的脚力,让他奇怪的是,这几名梁兵,如何知道这种山林近路呢?不过他已经没有必要考虑,第一名骑者已经进入了他的射程。 蔡伤拉弓的动作太快,那满月般精彩的弧度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在弓弦之声传入耳朵之时,那第一名骑者的咽喉已经多了一件东西,那便是一支羽箭。 在惨叫声传入蔡伤耳朵的同时,蔡伤听到了两声怒喝,也是他第二声弓弦响起之时。 “叮!”那第二位骑马者竟以刀斩开了那支似幻影的劲箭,而第三名骑者却早已把身子藏入马腹。 这两人武功之高,完全出乎蔡伤的意料之外,在梁军的信使之中,居然会有如此好手。 “嗖、嗖!”两支劲箭电光般射掠来。 蔡伤一闪身,那柄被包好了的刀一横。 “叮、叮!”两箭全都射在刀鞘之上,蔡伤有些骇然,暗自庆幸一开始便射死对方一人,否则还真不知如何应付那第三支箭。 这三名骑者,似乎是非常擅于配合,两支箭所选的角度的确让人应付起来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通过这两个角度,蔡伤想到了第三个角度,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度。蔡伤几乎可以肯定,若那第一位骑者不死的话,定由他来担这个角度的执箭人。 已经没有转余之地,剩下的必须是近身的搏斗,因为那两人已带马冲了过来,若用弓,绝对来不及发第二箭。 蔡伤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对手,至少,对敌人不会手软,刀终还是出鞘了,可是对方的来势更凶猛。 第二位骑者竟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借着坐骑那快速的冲力和自己身体的重量向蔡伤扑过来,像是巨雕在扑食弱小的兔子。 蔡伤看到了一点闪烁的金光,那是金牌,绝对是,蔡伤此时才恍然,这三人竟是梁朝金牌信使,难怪会是一群比杀手更可怕的狂人,不禁暗呼倒霉。只可惜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唯有将这两人杀死一途,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他却知道一条,他们是在行使最重的任务,绝对不会对自己死缠乱磨。 蔡伤的身形疾退,双脚在身后的双杆上一点,斜斜地避开这凌厉无比的一击。 “轰——”地面承受着这汹涌的劲气一击,泥土和草全都爆射而散,显示出那可怕的杀伤力。 “咦!”那名金牌信使对蔡伤能够避开他一击,似感到有些惊讶。 “铿!”蔡伤身形一挫,他总还是避不开第二名金牌信使那全力一击,不过却并未能让他受伤,可是却让他的刀出了鞘。 那隐隐泛有血丝的刀身,自然而然地散出一种可怕的杀气,再加上蔡伤那浓浓的杀意,使得山林间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那空中倒翻而出的金牌信使也不是很好受,蔡伤的反震力,几乎让他心浮而涌。 “你是蔡伤?”那第一名信使一见那柄隐隐泛起血丝的刀惊问道,同时手中的刀也变得无比凝重。 “蔡伤,你还没有死?”那与蔡伤交换过一刀的信使重重地落在地上惊问道。 蔡伤有些得意地望了手中的刀一眼,语意很冷淡地道:“昌义之还没有那个能耐。” “哼,想不到堂堂蔡大将军竟也会躲在暗处放冷箭,真叫人大失所望。”那最先认出蔡伤的人神色间竟真有失望之色。 “在这个世上,能有几个光明正大的人能活得长久?今日,是我蔡伤教了你一课,这一切都是世俗教给我们的,适者生存!”蔡伤声音也很冷地道。 “我彭连虎今日受教了,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不再存在那种真正的好汉了,就算刀道再高又能如何。好,便让我来领教一下闻名北魏的大刀客吧。”那先攻向蔡伤的信使很淡漠地道。 “你便是彭连虎?”蔡伤也有些惊异道,因为他早在半年前便听说梁朝出了一名年轻的刀客,几乎是战无不胜,却没想到竟成了梁朝的金牌信使。 “不错,这位便是我师弟冉长江,没想到蔡将军会听过我的名字,我很高兴,能够挑战更高的对手是我彭连虎最大的愿望。”彭连虎目光中射出狂热之芒,声音却平静无比,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底似乎有一潭无波的水。 “可惜却成了金牌信使,成为别人一只棋子。”蔡伤不屑地道。 “哈哈……好,这不像是一句话!”彭连虎不怒反笑道。 蔡伤一愕,想不到彭连虎的反应会是如此,心底隐隐感觉出这名金牌信使的确很特别。 “师弟,你先走,我若一天内未到,便是已经死在蔡将军的刀下,不必为我难过。”彭连虎淡淡地向冉长江道。 “师兄,让我们一起将他宰掉,顺便带给临川王。”冉长江狠狠地瞪了蔡伤一眼沉声道。 “难道你不明白我的脾气?”彭连虎有些不高兴地道。 冉长江似乎对这位师兄很敬服,也不再说话,只是翻身上马,向蔡伤怒瞪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怎么说,师兄请放心。” “很好!”彭连虎赞赏地道。 蔡伤更哑然,像看一个怪物般打量着眼前的彭连虎,淡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吃亏吗?” “怕吃亏,我也不会独自留下来。”彭连虎豪迈而傲然地道,一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架势,使他那年轻的脸鼓胀着一种异样的生机和魅力,那野性和悍劲充分地展现在每一根神经之中。 蔡伤心中竟有一种相惜的感觉,不解地道:“我真不明白,以你如此人物,为何甘心做一个金牌信使,虽然可使身份特殊,受百官敬畏,又有什么大不了!” 彭连虎哂然一笑道:“我并不是像其他信使一般,我的身份是自由的,可以随时退出这个组织,连武帝都不会管我,但武帝乃是当今世上最值得人尊敬的皇帝,为他做事,我并不强求什么,这便是我的个性。” “很好。你的确是个很好的对手,这个世上能让人欣赏的对手不多,你可以算是一个,我就让你真正来见识见识我北朝的刀法。”蔡伤傲然而平静地道。 “你是汉人,不应该是北朝的刀法,应该是我汉人的刀法。”彭连虎冷冷地道。 “天下本一家,我身在北朝,也便是北朝的刀法,这和民族并没有关系。”蔡伤有些固执。 彭连虎似乎大有怜悯之意地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些惋惜之色道:“我真不忍心对你说实话,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回‘正阳关’。” 蔡伤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也就是在这时,他的眼前亮起一道似波光的屏障。 那是彭连虎的刀。 刀好,刀招更好,更不会有人敢怀疑他的气势和掌握时机的本领差。 感受最深的,仍是蔡伤,因为他正在那怒涛般汹涌的气势锋端。 刀气似乎想要将衣衫全部割裂,在皮肤上形成一圈圈流动的气旋。 这是彭连虎的刀,比这更精彩和可怕的却是蔡伤的刀,像残虹又像晚霞,在虚空之中亮起一幕凄艳和血腥。 这便是蔡伤的刀,其实蔡伤的刀并不仅是如此而已,蔡伤的刀无所不在,无所不是,就像那吹过的萧瑟的秋风,弥漫在天空的每一寸空间。 刀便是刀,刀正是生命另一种形式的表现。的确,这一刀已经完全融合了蔡伤所有生命的激情和势力,也只有这样,才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好刀客。 “铿!”两柄刀竟很巧妙地在虚空中交合,这不是一种偶然,蔡伤已经完全掌握了彭连虎这一刀的轨迹,虽然在心灵之间有一丝空隙,但在对方刀风及体之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另一种境界,这是一个高手天生的本能,在生与死之间,才能够真正展现一个人的生命的顽强,而蔡伤更是用以不变应万变的规则,因为他知道,在力道之上,他绝对不会比对方差。 彭连虎躯体一震,目中的光彩更加炙烈和狂放,像是一只初逢劲敌的雄鸡,他想不到对方竟如此厉害。 “果然厉害!”彭连虎低喝一声,一声长啸,刀又若狂潮般翻卷而来。 蔡伤心头暗骇,彭连虎的武功之好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看来外面所传的并不是假话,以自己在北朝的实力,除了尔朱家族中有限的几位高手之外,几乎不可能有胜过自己的,能够胜过他的同一辈高手中,只有尔朱荣一人而已。可在这里竟遇上了如此高手,若在平时,他定非常高兴与对方一战,不过此时早已失去了那种争胜之心,但潜在的战意却被蜂拥的刀气所激发,不禁冷哼一声,刀竟突然消失。 刀竟然消失了,在这最要命的时刻竟然消失了,彭连虎心中的惊异是不可言喻的,但他的刀,必须出击,对待敌人,绝对不能有半丝柔情,更不能有半丝迟疑。生命在高手相争之中表现的正是那眨眼间的光彩和魅力,这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事实,所以彭连虎虽然惊异,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出刀。 一切似乎全都在蔡伤的意料之中,在冷笑之中,一道血焰般残虹从平地升起。 那正是蔡伤消失踪影的刀,他的刀以一种无法理解的角度和弧度,竟从自己的胯下滑出,这几乎是所有刀手都认为的出刀死角,可蔡伤的刀却正是从这出刀的死角奇迹般地击出了一刀。 像残虹凄霞的光彩,给虚静的空间创造了一种无比浪漫而狂野的气氛。 彭连虎的面色好难看,虽然蔡伤这一刀与刚才拦截的那一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刀气和战意已经破开自己那层层封闭、狂潮一般的网,进入自己最受影响的空间。而对他构成了难以想象的威胁,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能够从这种角度出刀,在他的眼中,他的师父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他直追其师,几有青出于蓝之势,但蔡伤的刀的确太可怕了。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个人,那是他师父曾经提到的一个人,一个可以从死角出刀的人,可他已来不及想起对方是谁,蔡伤的刀势几乎已经完全压制了他。 刀芒在彭连虎的眼中不断地激散,不断地扩大和变幻,形成一种像开满红杜鹃般凄美的色调和生命的动感。 彭连虎不得不退,他这一刀还未曾完全击出,但必须退,这是已经没有选择的决定,否则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彭连虎当然不想死,所以他只能选择退,乘蔡伤的气势还未曾完全笼罩自己之时,以比出刀速度更快的速度爆退。 高手毕竟不是匹夫,不会逞匹夫之勇,能屈能伸才会使一个人成为真正的高手,才能活得潇洒,才能有机会吸取教训让自己更好地突破自身。 彭连虎便是高手,他更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生命是一切的本钱,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绝不会做一件蠢得要死的事。那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和污辱,一个勇者,一个敢拼死之人,往往最懂得生命的真谛。 蔡伤对彭连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中作出如此快的反应和果断的抉择,的确有些欣赏,但欣赏是欣赏,决定命运的却是刀。 唯有刀才能够决定一切,至少在这场比武之中,刀,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天地在刹那间,竟似乎给这无比绚丽的刀芒引入了一种宁静而死寂的世界,至少蔡伤和彭连虎的感觉就是这样,听觉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而整个世界全都变成了一种向外无限散射的异彩。 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何种刀法?没有人知道,连蔡伤也不知道,虽然是他从死角中出的一刀,但蔡伤却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无限爆绽生命力的表现,在他的心中明白,这或许并不叫做招,不能算是任何刀招,这只是一种生命魅力和生机狂野的舒展。 在世界上,最厉害的并不是杀人的招,而是强烈的生命激潮。那强烈的生命力可使一切生命全部摧毁,这正像一个一顿吃了一千斤大米饭的人,要么是不可能,要么便是死路一条,任何事都有一个限度,超过了限度所产生的副作用比未达到限度的破坏力更大。 虽然蔡伤这一刀未能达到这种效果,可是这已是不可否认的最可怕的攻势。 蔡伤的刀芒像烟花一般狂涌激射,彭连虎发出一声闷哼,很沉重的闷哼。 天地在一刹那间完全恢复了静寂和应有的安宁。 风,依然轻轻地吹,偶尔有一两片孤零零的枫叶,打着旋儿告别那让它成熟的枝桠。 蔡伤静静地立成了一株高大的树,这是彭连虎的感觉,与刚才那种狂野地绽放生命魅力的蔡伤几乎成了两种极端的形象,不可否认,他有着十分独特的魅力,那种宁静若深湖的气质,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可怕得会让猛虎战栗的绝顶高手。 蔡伤的刀已在鞘中,不知道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是在什么时候,让这柄刀进入刀鞘中,反正,在那绚丽的几乎充满彭连虎整个天地的异彩消失之时,蔡伤的刀已经在鞘中。 彭连虎当然没有死,死人绝不会再注意别人的刀在什么地方,但彭连虎却受了伤,在胸口,有一道斜斜、细细、浅浅的刀痕,是轻伤。但这刀若是深三分,可能会让别人从刀口的裂缝中看见心脏,或许是已经被切开的心脏。 鲜血,只是在刀痕之外凝成一串细碎的血珠,并未流下来,但衣衫却有些微红,没有鲜血染不红的衣服。 “多谢你手下留情,我还是败了。”彭连虎目光中毫无悲切,却有着说不出的感激和敬服,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在他的心中早已烙上了一个很深很沉的印象。 “这只是因为你的根基很深厚,便是我全力想杀你,也不可能用这一刀要你的命。不过,你的确是特别的人,也是个人才,更是一个潜力无限的高手,相信你会有一天超过我的。”蔡伤语言中多了几分恬静和安详。 “很谢谢你能看得起我,我定会好好记住你的话,你便是我的目标,有机会,我还想向你讨教。”彭连虎在敬慕之中仍不失傲气地道,似乎刚才受伤的并不是他一般。 蔡伤淡淡地一笑道:“你很直爽。其实,在这个世上,比我厉害的人物数也数不清,你的武帝萧衍本就是一个不世高手,恐怕能够胜过他的人,也没有几个,你的目标应该定得更高。” 彭连虎一呆,愣愣地道:“我们武帝也是个不世高手?” 蔡伤淡淡一笑道:“萧衍的确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多才多艺,其六艺轩闲,荣登逸品,阴阳、纬侯、卜筮、草隶、占诀、尺牍、骑射,莫不称妙,能使梁朝五礼俱备,雅乐和谐,儒学大兴,文史并茂,数百年来只此一人而已。更重要的是萧衍以军功起家,在战场上虽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但谁都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一个不世高手。十年前,且曾与我朝宇文福大将军于彭城交过手,宇文福是很少轻易去说一个人,更不愿说别人比他厉害,可是当他说到萧衍之时,脸色总是显出很不自然之色,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十年前,虽然他在彭城让萧衍和崔慧景吃了大败仗,却也没有占到萧衍的便宜。宇文福绝不会比我差,那萧衍也绝对是个高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今日又增长了一些见识,我还以为武帝是一位大儒……”说到这里,彭连虎不自然地一笑,疑惑地问道:“不知蔡将军与葛荣是什么关系?” 蔡伤惊疑地望了彭连虎一眼,冷冷地应道:“你怎会知道葛荣?” 彭连虎知道蔡伤误会了他,忙解释道:“我师父曾在三年前遇到一位叫葛荣的年轻高手,他也和蔡将军出刀的角度很相似,我估计可能是与蔡将军有关系,才会有此一问!” “你师父是谁?”蔡伤声音缓和了些问道。 “我师尊乃是郑伯禽!”彭连虎不在意地说出一个名字。 蔡伤有些奇怪,想不到彭连虎竟对自己师父直呼其名,脸上有些讶然之色。 彭连虎笑应道:“我师父是个怪人,他不喜欢浮名,虽然武帝待他若兄弟,可他始终只将自己看做一个平民,不喜任何人以官位相加,而我们称他也只能以名字相称,以便提醒他,他仍是以前的他。他也不想我们以师徒相称,不过他永远是我们的师父。” “哦,原来如此。郑伯禽的确是个人物,几年前,便是他杀了齐和帝萧宝融而名扬天下,想不到竟会有你这样的弟子,看来传言并不虚假,他见到的那葛荣正是本人的师弟。”蔡伤赞赏道。 “难怪,对了,蔡将军,我劝你还是不要回正阳关了。”彭连虎有些迟疑地道。 蔡伤心头打了个突,疑问道:“为什么?” 彭连虎犹豫了一下,低低地道:“将军你要节哀顺变,我得到消息,因为你的战败,而又有你尔朱家在后推波助澜,拓跋元格将你的家人全部赐死。” “你说的可是真的?”蔡伤目中杀机爆射,目光似两道冰寒的利刃,紧紧地插在彭连虎的脸上,话语却有些颤抖。 彭连虎气势一憋,诚恳地道:“这是事实,消息来源于各城安置的密探,将军一家没有一个活口,三十几人和近百家将全部被抄。” 蔡伤声音霎时也像目光一样冰寒,手却有些禁不住地颤抖,吸了口气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得到消息却是在前几天。”彭连虎被蔡伤的气势一逼,忙应道。 蔡伤没有动,静得像沉睡的大雪山,连那目光也没有丝毫的移动和变化,怔怔地望着彭连虎,像是凝目千年的石雕。 彭连虎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和悲哀,因为蔡伤的目光而生出寒意,因为蔡伤的遭遇而悲哀,可此时,却已经没什么话能够安慰对方。 “蔡将军,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体为重。”彭连虎叹了口气淡淡地道。 “谢谢!”蔡伤终于从口中蹦出两个字,但两个字之中所包含的悲愤、哀伤之意,使彭连虎的心一阵揪痛。 彭连虎像是一只呆呆的獭,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或说些什么,看着蔡伤那让人心碎而肠断的目光,一切语言显得那般苍白而无力,这是没有语言可以解脱和代替的悲哀。 生命到底是什么?命运到底会如何?蔡伤目中的泪,使眼前幻出无数清晰而又遥远的身影,是那样熟悉,是那样亲切,可这却只能代表无尽的悲凉。 所有的亲人都去了,都去了,留下来的,却只有一柄刀,唯有一柄刀,想到这里,蔡伤竟然仰天大笑。 彭连虎吓了一跳,谁也想不到蔡伤居然还有心情笑,但只一开始,他便已深深地读懂了这笑声中那悲愤、痛苦的感情。 笑声惊飞了所有栖在林中的鸟雀,扑棱棱地振动着翅膀冲上了蓝天,山林间,唯一留下那比笑声更悲怆的回音在应和,不,还有松涛轻振之声。 蔡伤笑声愈来愈低,愈来愈低,若沙漠中失偶的孤狼。 眼泪禁不住鼓了出来,两行,很清澈,很清澈,在滑过脸颊的时候,蔡伤那低徊沉响,而悲愤、悲怆、悲恸、悲凉、痛苦而心碎的笑声竟转为哭声。 不是撕心裂肺的嚎啕,不是幽幽地抽咽,哭声并不太大,可那仰天绝望,深情而痛苦悲愤的眼神,配合上那裂开低哭的嘴形,却让人深深地感觉到蔡伤心中的那股可以让太阳流泪的哀婉。 绝对不会有哪位铁石心肠之人不感动,绝对不会有哪人不明白蔡伤的感情,彭连虎从来都未曾掉过眼泪,连父亲被人打死的那一刻和母亲病死的那一刻也未曾流泪,可在这一刻,泪水也禁不住伤感和叹息的皮鞭驱策,也从眼角滑落下来,因为,他深深地读懂了蔡伤对他亲人的那种深切得完全可以藐视海洋的感情。 世间能够让人感动的真情已经不太多,而蔡伤毫无作伪的真情流露,却绝对可以让人心弦颤抖。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蔡伤毫无顾忌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大哭,却绝没有人会感到好笑,绝对没有,哪怕最无知的小儿也不会对这种作风好笑,因为,只要是生命,便能感受到这哭声中的感情。 风,在轻轻地吹,树林中夹生的松树也沙沙地作响。这是一曲哀歌的调子,在彭连虎的耳朵中是这种感觉,大概是它们也读懂了这种至真至纯而又至哀的感情吧。 “希聿聿——”战马一阵低嘶,似在表达着一种不安的情绪,却惊醒了沉浸在蔡伤悲恸情绪中的彭连虎。 彭连虎警惕地打量了四周那显得很静谧的山林,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汪汪……”竟是一群狗的狂吠。 蔡伤似也从另一个世界中回到了现实,他的改变似乎很突然,只在一刹那间,便恢复了一种让人心悸的冷静。 彭连虎也把握不住那种变化,可蔡伤的确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深邃得像不可看透深潭之水一般的人。 蔡伤并没有说话,可他身上却浓得似可以挤出水来的杀气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彭连虎,他要杀人。 是的,他要杀人,却不是杀彭连虎,而是那一群狗吠传出的地方,似是千百世的仇敌。 “蔡将军!”彭连虎惊异地低呼一声。 蔡伤并没有回答,而是将速度提高到一个极限,像是魅影般向狗吠的地方掠去,连头也不回一下。 彭连虎的心中似有所悟,忙系好战马,追在蔡伤的身后向狗吠的地方掠去,他只受了一点皮肉之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甚至没有半点妨碍,在心底,他的确感激蔡伤那手下留情的一刀,否则他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狗吠声渐烈,但那方位已经清晰地映在二人的脑海之中。 “黄海,你逃不掉的,别以为躲了十几天,便可以逃过我们的耳目,真是天真得可笑。”狗吠声传来一阵得意而又狠厉的高呼。 “再不出来,老子便用火熏死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又是几声大大咧咧的叫骂。 那是一群满面横肉的人,只看每个人那充血的眼神,便知道每一个人腰间的武器绝对是吃过很多血的。 有五人牵着五匹狼般恶相的黑狗,正在呜呜地用爪子不断地扒着地上的土,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的躁动。还有五人围着一个黑黑的山洞,在杂草丛中立出一个弧状的队列,手握刀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全副心神全都放在那黑糊糊的洞口,似乎那黑糊糊的洞口随时都会冲出一只猛虎一般。 第3章 第二章 刀道极限 第二章刀道极限 山洞之中并没有半点应声,很死寂,似乎完全没有生命的气息,深不可测的感觉很强烈,在这种时刻,沉默所代表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可怕和紧张。 “黄海,我数十下,你再不出来,我便放火烧,用烟熏死你。”一个疤脸汉子吼道。 “哇,哇……”山洞中竟传出一阵小孩子的啼哭之声,在空旷的山林之中,对着那几匹狗的“呜呜”声,显得格外突兀。 “哈哈……”几个凶神般的汉子突然全都爆出一阵哄笑,似乎这小孩子的哭声极端地好笑。 “想不到这小杂种还没有死,真是大出我们意料。黄海,你什么时候也可以挤出奶水来啦?”那疤面汉子狂笑道,但便在刹那间,他竟笑不出来了。 笑不出来,是因为一个人,若幽灵般突然出现的人。 那是蔡伤,杀气已经在印堂上凝成了一股毫光的蔡伤,让人心寒的是蔡伤的眼睛,那两道似有实而无形的目光,若一根根毒箭,深深地插入所有的人心中。 死亡的气息从那被旌旗包裹的刀鞘中渗透出来,那是一种不能阐述的感觉,谁都不明白,那刀鞘中装的到底是刀还是死神,还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想过刀是可以散发出这种气势的,也从来没人想到过死神会装在刀鞘中的,但那的的确确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气息。 “蔡伤!”第一个发出惊恐呼吸的人便是那疤脸人,而其他人似乎也从一个迷茫的梦中醒转,骇然而呼道:“你还没有死?” “尔朱宏,是尔朱荣派你来的?”蔡伤冷冷地向那疤脸人喝问道,同时向前逼进了一大步。 那被称为尔朱宏的疤脸汉子失去了刚才的狂妄,变得有些惊慌地后退一步,壮胆似地喝道:“蔡伤,你开战不力,损失我国这么多的英雄儿郎,还有脸见国人?” “哈哈……”蔡伤悲愤地一阵长笑,怒喝道:“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说我,就是你尔朱家族说我,便是不可以,没有你这群只知享受而不知国事自私自利的小人,便是梁人再多,也不会有如此结果。” “你,你强词夺理,我尔朱家族,国中每有战事,辄献私马,兼备资粮,助裨而用,而你开战不力,岂能怨人?”尔朱宏声色俱厉地道,其他人立刻紧张起来。 “我问你,我家是不是你尔朱家所抄?”蔡伤犹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但言辞却冷厉得可以冻僵什么人的思想。 “这……这是大王的命令,开战不力,祸及家族。”尔朱宏声音有些结巴地道。 在魏国,谁人不知蔡伤的厉害,无论是朝廷,抑或是江湖,蔡伤的一柄沥血刀已成了刀道的象征,连北魏第一高手家族,尔朱世家也不得不畏惧三分。在北魏年轻高手之中,除尔朱荣之外,蔡伤几无敌手,老一辈高手中能胜过蔡伤的人也不太多,当然一些老辈盛名已久,自然不会去找蔡伤麻烦,胜则伤和气,败则更不划算,因此蔡伤是在北朝流传得最多的人物。尔朱荣则很少在江湖中露面,在尔朱世家中,尔朱荣被公认为最有前途的高手,却只为尔朱家的事操劳,且江湖中敢去招惹尔朱家族的人几乎没有,连孝文帝拓跋元宏如此人物,都得对尔朱家族敬畏三分,何况普通山野之人?而蔡伤作为汉人的高手,其光芒早就让那些鲜卑贵族嫉恨有加,这之中包括孤独家族、尔朱家族和叔孙家族(北魏明帝建武三年,改北魏乙旃氏为叔孙氏,丘穆氏为穆氏,孤独氏为刘氏,素和氏为和氏。而孝文帝在公元496年,也下诏改姓,孝文帝在诏书中,把鲜卑氏与汉文联系起来,宣称“北人谓土为拓,后为跋,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无也,宜改进元氏。”因此将拓跋氏改为元氏,后朝仍有以拓跋为姓氏之人)。 蔡伤脸上的杂气一闪,双目之中似乎可以喷射出灼人的火焰,口中却平静无比地道:“那你们便去死吧。” “嗖、嗖!”两声弓弦的暴响,两支劲箭若两道魔幻幽灵,伴着两声惨叫,插入两名小心戒备之人的心脏,准确度和力道惊人之极,却是从树林深处标出。 尔朱宏根本就没想到在树林之中仍隐藏有如此用箭的高手,他们一直防着洞中的黄海的攻击,却想不到会受到另外的高手袭击,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死于非命。 蔡伤的动作并不比那两支箭慢多少,绝对不会慢多少。在那两支箭射入两人的心脏之时,他的刀已经在那八个人的面前亮起了一道美丽而凄艳的屏障,带着狂烈而野性的劲气,似要撕裂一切地卷向那所剩的八人。他根本就未曾想到这么多人,若是连手起来,那种可怕的杀伤力和战斗力是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抵挡的,在他的心中唯有杀意和悲愤的力量驱使他出刀、攻击,其他的一切并不重要。 这十个人全都是尔朱家族中的家将,无一不是好手,虽然蔡伤的武功已入顶级高手之流,但想将这八个人杀死,几乎是完全不可能,更有可能反被这八个人送掉性命,但他必须出手,洞中还有他的家将黄海,或许还有他的儿子。 刚才他听到了哭声——小孩子的哭声,那声音之熟悉,他记得半年前,他小儿子出世之时,便是这么洪亮的哭声。他更担心洞中黄海的安危,那是他近百家将中,最忠心而且武功是最好的,也是他的最好的朋友。 洞中的黄海并没有任何声息,也不知道是否还存活,孩子犹在哭,他看到了那延伸入洞中的血迹,那样鲜艳和夺目,这难道便是黄海的鲜血?蔡伤无暇细想,因为他所面对的敌人,绝对顽强得可怕。不过,幸亏那两支劲箭打乱了他们的阵脚,而蔡伤自一开始便以最凶猛的攻势进攻,使他们一时完全无法组织还击,不过还击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只等蔡伤那疯狂的攻势稍一缓和,便是反击的时刻。 “嗖、嗖!”又是两支几乎同时射至的劲箭,依然那般凶猛和快捷,虽然在人影绰动之际,准头仍不差分毫,但这一次所起到的效果并没有第一次好,没有人因箭而死,受伤绝对是免不了,在蔡伤那奇妙而杀意浓于水的刀势之下,根本不可能以全力去对付那两支劲箭。 那五只野狼般可怕的黑狗在蔡伤进攻的刹那,全部从那五人的手中脱离,没有谁会小看蔡伤,事实证明,任何小看蔡伤的人结果只会有一个,那便是死,而且死得很惨。因此,他们根本就不想牵着一只狗与蔡伤对敌,狗一脱离五人的掌握,便若疯狂一般向山洞中扑去,那里似乎有着他们最可口的食物,诱惑着它们发疯发狂。 “嗖、嗖!”两匹野狼般的狗被钉在地上,只是发出两声短促的悲鸣,便不再存在任何声息,那依然是在那树林之中的可怕箭手所做的事。但那可怕的箭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眼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野性和傲意,虽然胸口的衣服已经破裂,却不失那份洒脱和悠然。 “嗖、嗖!”这是两声弩机的响声,来自黑暗的洞中,那五只野狼似的狗却只剩下一匹可以活动,但却似乎意识到什么,而有些退缩,在洞口顿了一顿。 “呜——”洞中传出一声犬吠,洞口一道灰黄的暗影一闪,竟冲出一匹高大的母狗,那是一只并不比黑狗小的母狗,但那种凶猛和快捷竟似比那可怕凶悍的黑狗更可怕。 “呜!”黑狗一憋,黄狗却已经咬住了它的脖子,并被黄狗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和扑势撞得身子一歪,险些扑倒,但黑狗也不甘示弱,后腿一拐,想甩开黄狗的撕咬,可是它失败了。黄狗似乎很有战斗经验,头一阵乱摆,撕咬着黑狗的脖子不放。 黑狗一阵惨叫,脖子上竟被撕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黑毛更是满天飞舞。 黄狗得势不饶人,在黑狗犹未曾从疼痛之中反应过来,又继续扑上去攻击那黑狗血流不止的伤处。 尔朱宏也是尔朱家族之中的一员,虽然不是直系,但其武功也很好,正是这次尔朱家族家将的领班人,这些人平日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手,或为绿林中的好手,被尔朱家以重金相聘,或是在走投无路之时投奔入尔朱家族之中。(在北魏时期,地方豪强多养一些奇人异士,更有大量的奴隶。在北魏中期,鲜卑贵族对士的兴趣愈来愈浓,他们纷纷“就耕良田,广为产业”,加上拓跋氏入主中原初期,曾把大量良田辟为牧场,或辟为私家园林,民无田业现象十分突出,农民失去土地,四处飘流,或转投豪族,成为荫护人口,或聚集山泽,成为绿林好汉,而朝廷又对绿林好汉多以镇压,也便使绿林人物依附豪族的也非常多)是以他们更知道如何对付敌人,也深明狠的准则。 蔡伤的刀芒若天马行空难以捉摸,但那种凌厉无比的杀气却在虚空之中交织成无数罗网,绝对可以将一个完整的人绞得支离破碎。 “铿,铿……”无数强烈的震荡,蔡伤的刀势之中出现了一些凝滞,他毕竟是人,而不是神,面对这八名强手,一人之力始终有限,虽然在彭连虎的配合之下,一开始便伤了三人,但他们并非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蔡伤的刀只使那人受伤而非失去战斗力,因此,蔡伤所面对的仍有六名强手,这是一股绝对不能够低估的实力。 尔朱宏用的是剑,剑是兵器之王,尔朱家族之中的高手最擅长的便是用剑。剑,是一种很古老的兵刃,也是一种很灵巧的兵刃,尔朱宏就很擅长攻击,很擅长对着别人的死角发招,这是尔朱家剑法的特点。不过这是一个很难以达到的标准,靠的不仅仅是功力,而还必须有大智慧和高悟性之人,才能够真正地找到对方的死角。 无论是谁,无论是何等的高手,都会有死角存在,那是人体极限的限制,只是一个高手,他比别人更会掩饰这个死角而已,无论是在防守还是进攻之上,他都很少将自己的死角暴露给对方,那便是高手与低手的分别。而尔朱家的高手,几乎达到最高境界,而且还擅于制造死角,在无中生有之中,给人以最无情的扑击,这正是尔朱家族的可怕之处。据传,在尔朱家族之中达到最高境界之人,并没有,而最有希望达到的人正是尔朱荣。蔡伤的刀本身也可以从出刀的死角击出,但他却无法从自身的死角击出,不过这种从死角击出的招式也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可怕,能够有蔡伤这种死角明悟的人,在江湖中并不多,因此能真正与蔡伤并驱的高手也不会很多。 尔朱宏更不能,他虽然也是个强手,却仍不能很清楚地找出蔡伤的死角所在,不过这对蔡伤所造成的威胁绝对不小。 蔡伤被一柄刀和一柄剑迫得斜斜地退了一步,全因那六道兵刃的确很可怕,很凶猛。 蔡伤的身子似是罩在一层凄艳的晚霞中一般,那已经完全超过了刀的意境,而达到了一种禅的境界,刀已经不是刀,人已经不是人,而是一种可怕而汹涌的能量,在疯狂地扭曲和鼓动,那激射的杀气和劲道只将所有的兵刃都震得“嗡嗡”作响。 “呀!”一声惨呼之中夹着一声闷哼,一名大汉的手连同刀一齐飞出了好远,那鲜血迸射而出,洒成一片灿烂的风景,蔡伤的肩头被削下一块皮肉,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动作和杀机,在这个时候,战局之中多了一柄刀,一柄平凡而又不普通的刀。 刀的主人便是那可怕的箭手彭连虎,他是来助蔡伤的。蔡伤算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敌人,而且在这种时刻无论是在立场上讲抑或是在道义上讲,彭连虎都应该出手助蔡伤,至少也得还蔡伤饶他一命之恩。 彭连虎的刀对于蔡伤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对于尔朱家族中的人来说,却有着难以抗拒的杀伤力。 蔡伤的压力大减,刀芒再盛,整个身体像是泡在云霞之中一般,刀本身便带着森寒的杀意,再经蔡伤将那悲愤的感情寄于其中,竟可怕得难以想象,那三名对手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的力气,他们这才意识到什么才叫可怕。 黄狗勇悍得让所有人都惊异,黑狗根本不是其对手,早已被咬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甚至连逃都没有机会,黄狗攻击的速度和角度甚至叫那些武林高手都有些骇然,不过此时也没有几人有闲情去看两匹狗的生死搏斗。 山洞中依然沉寂如死,除了那两支弩箭和一匹黄狗之外,连那婴儿的哭声也没有了,和外面几乎成了两个世界,那被呼作黄海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唯有洞口的那点血迹,比起黑狗所流的血和那失去一只手之人所流的血似乎并不算什么,反而是这种比死更可怕的沉寂让人担心。 “呀——”又是一声惨叫声划破了山林之中不太宁静的气氛。 是蔡伤的刀劈开了一人的头盖骨,这一招用得的确漂亮,连那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都这么认为。 蔡伤用的不仅仅是刀,还有脚,他的脚也似是另一柄刀,在他的右脚迎上对方的刀锋之时,竟神奇无比地一阵扭曲,脚底竟奇迹般地踏在对方的刀背上,从而借力稍稍上升六个刀位,再奋然以闪电之势下劈,不仅将另一名对手的刀劈成两截,更把对手劈成两半,在蔡伤的刀回收之时,对方身上才有血水流出,后对蔡伤斜攻来的尔朱宏那沉重猛烈的刀锋一激,竟应刀而开,成了两半。 谁也想不到蔡伤这神速一刀竟会有如此威力,但这已成为事实,谁也不能不再重新评价蔡伤的刀和蔡伤,因为蔡伤比他手中沥血刀更可怕,更疯狂,更狠,杀气更重,那全是因为深刻的仇恨使然。 彭连虎的两名对手也并不容易,彭连虎的刀法在南梁已经很有名气,比起尔朱家族之中那些来自绿林的好手自然不同,郑伯禽曾是梁武帝萧衍身边的三大高手之一,其武功自有独到之处,所教出的弟子自然不差,何况能够成为梁朝的金牌信使便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些人当中用刀的占多数,刀在这个乱世之中,似乎是最称手的兵刃,几乎是多功能的,厚实而又有力感,这是刀的好处,北朝之人多用斩马长刀,至少长五尺,刀头稍扬,有一个很小的弧度,这是鲜卑人喜欢用的兵器,最适合那刀战之用,靠挥动手臂,使刀上的力度增大数倍,杀伤力自然是可怕之极。拓跋氏本是北方草原强族,多擅马战,也便对长长的斩马刀比较偏好,但进入中原地区,山多林密,对于斩马刀的使用也便不如在草原之上,因为马战于野,在平原上,骑兵比较多,但在山区,多加以步兵,以五尺长刀,便很不灵活,则以枪、短刀、朴刀、钺、戟等兵器为主,而剑,双锋刃轻便是轻便,可是对于普通战士来说,很难使出自身的力气达到理想的效果,反而仍是单锋刀,厚背之刀为好,剑也便成了一个饰物,或是真正的高手才会用剑,在千军万民之中,刀始终造成的杀伤力比剑更大,因此,在这乱世之中,人们都喜欢用刀,而用剑之人少,可用剑之人,绝对不是庸手。 在这几柄刀之中,自然数蔡伤的刀最狂,而彭连虎的刀最绝,彭连虎的杀意很重,他不仅要杀那有战斗力的人,连那已失去了战斗力之人,也不时去踢上一脚和给上一刀,那三位已失去战斗力的人也死在彭连虎的刀下,没有半个活口。 尔朱宏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此刻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害怕,才知道死亡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在直觉上,从蔡伤一开始存在于他们的眼前之时,他便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而在这一刻他真正的感觉到了死亡,真的明白了蔡伤刀鞘中装的是什么。 那不是刀,也不是死神,而是仇恨,一种深切得可以把任何人埋葬的仇恨。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在追杀对方儿子的时候,遇上了这么可怕的煞星,或许这就是命,尔朱宏一向不大信命,他总以为命运便是手中的剑,命运便是尔朱家族的一句话或一纸公文,可是现在他发觉自己错了,真的错了,错得有些厉害,命运竟是蔡伤手中的刀。 他几乎已经绝望,毫无斗志,在心底深处感到一阵软弱和无助,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他一向是一个很傲的人,目中除了尔朱家族和大王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所谓,可此刻却会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那是因为蔡伤的刀和身体所散射而出的那种强劲的气势,像大山一般高大,像汪洋一般狂放宽广的气势,而且越来越壮大,在他们的眼中竟成了天和地,使他们自心底感到自己的渺小,这种强大而可怕的气势,随着蔡伤的刀意所至,使得那种气势随着那凌厉无比的杀气完全使对方的心神失去了自主,这便是尔朱宏为什么会有绝望念头的原因,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也在提醒自己要振作,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可是他根本就已经无法从这失落的灵魂之中抽身而出,而另一人更不堪,手中的刀已经失去了那种威霸之力和应有的狠劲。 蔡伤并没有以刀去让他们受死,甚至避免让他们受伤,那刀以一种让人大惑不解的角度击出,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蔡伤不直接击伤两人,明明有几个让两人受伤的机会,却轻易地放过,连彭连虎也不解,但蔡伤却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他要的是一举击杀对手之机。 蔡伤完全明白尔朱宏现在的感受,这一切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也是他故意制造的这种局面,可是就在尔朱宏第五次松懈之时,蔡伤的刀突然不见了。 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抑或是突然窜至另一个世界去了。 尔朱宏和另一名汉子因为蔡伤的刀突然消失而愣了一下,因为他们的心神,早已被蔡伤所夺,此刻刀突然消失,他们自然会愣一下,唯有彭连虎知道,下一刻将会是怎样一种结局,这是一个定局,谁也改变不了的定局,这正是蔡伤对彭连虎手下留情的那一刀。 彭连虎知道,尔朱宏和那名汉子死定了,连半点活下去的希望也没有,若历史重演一遍,彭连虎也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避过这一刀,那是不可能的,便是在蔡伤的刀消失前百分之一秒中便迅速飞退,也绝不可能躲过这一刀的杀机和死亡的攻击。唯一的办法,便是不要让蔡伤的刀消失,但那只属于天方夜谭。 果然,在地平线上,似乎从另一个空间突然跳出一道亮丽凄美的残虹,那是蔡伤的刀,那短暂的消失便是在酝酿着死亡。 那是从出刀的死角击出的一刀,从不可能的角度,居然击出了这一刀。 彭连虎大惊,因为他看到了比攻击他时更强烈数倍的异彩,这才是蔡伤的真正实力,抑或比这更可怕,但他完全无法理解蔡伤为什么能够从这出刀的死角击出这样的一刀,或许奥秘便在于那短暂的消失,他不明白。蔡伤的刀消失到了什么地方,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那柄刀似乎真的可以穿破另一个空间,而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虽然彭连虎似乎感觉到那柄刀的存在,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只有蔡伤,抑或葛荣才可以解释这些。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蔡伤和彭连虎,呆得像是几座雕塑。 蔡伤的刀在鞘中,似乎从未曾出过手一般,静静地立着,似乎在沉思什么,似乎又在为什么而悲伤,没有人明白他在想什么,彭连虎呆呆地望着另外立着的四人,那四个人长得其实有些难看,最难看的却是他们额头上多了一道红痕,每个人都一样,似乎连尺寸宽度都经过了精确的统一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长为两寸,宽不过像头发丝一般的细线。 不过,在刹那间,彭连虎看到了那道红痕外凝聚了一串细密的血珠,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那般大,但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蔡伤轻轻地转了转身,没有再去理会那几个静立的人,似乎觉得这一切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事实证明,这一切的确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那是一阵风,一阵轻微的风,但只要这轻微的风便已经足够,至少将尔朱家族中的那四名好手吹倒了,四声沉重地扑地之声并没有惊醒彭连虎,他似乎是做了一场梦,他的目光只是呆呆地望着每个人的额头那两寸长凝满了血珠的红痕,他知道,这四个人全部死了,死在蔡伤的那一刀之下,没有人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刀,那一刀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充满了凄艳而迷幻的噩梦。 风轻轻地吹,掀动了彭连虎的长衫,却也吹皱了彭连虎的思绪,只为蔡伤那惊世骇俗的刀法。 “黄海,你还好吗?”蔡伤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呜呜……”那黄狗似见到了主人似的,来到蔡伤的身边亲热地磨蹭着,那身上被黑狗咬松的毛皮依然皱着,却没有痛苦的感觉,倒像是一个邀功的战将。 蔡伤伤感地轻轻抚了那黄狗一下,根本就没有留意地上已经死去的那五只黑狗,全部的心神都贯注在洞中,一颗心已经被揪得很紧,很痛。 洞中终于传来了两声“呵呵”痛苦的呻吟,那完全似是一个将死之人被勾魂勒住脖子的声音。 蔡伤心头一酸,大步跨入黑暗的山洞,一阵潮腐之气立刻扑鼻而至,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止蔡伤的任何行动,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了一团灰暗的身影,似是动了一下。 “哇……”又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正是从那团灰暗的身影之旁传出来的。 彭连虎点亮了一根干枝,这不大的山洞,立刻显出了原形,黄狗也趁机窜了进来。 “黄海!”蔡伤一声悲呼,扑在那团灰影的身旁。 那是一个人,一个面色惨白的人,一个青灰色的衣衫上已经给鲜血染成红色,数不清他的身上到底有多少道伤口,也没有人愿意去数,一切都是那般触目惊心,在这面色惨白的人怀中抱着一个被鲜血染红了包袱的婴儿,那乌黑发亮的眼睛透着一股似来自天地山水之中的灵气,但这双眼睛却只是望着那只黄狗,似幼儿遇到了母亲一般望着那只黄狗。 彭连虎这才发现那只母的黄狗应该是最近才产下了一窝仔,否则不会有这样凶悍的表现和充足的狗乳。 婴儿显然是饿了,伸出一双白胖的小手去抓那垂下的狗乳,而黄狗很温驯地横过身子靠近婴儿,同时回过头来温柔地用舌头舔了舔婴儿那白里透红的小脸,展现出母性天生的柔顺。 “呵呵!”那地上蜷缩的灰影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却无力地躺在蔡伤的怀中。 彭连虎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废人,并不会说话,但看那眼中的欣喜和激动,便知道这是一个很忠心的人,在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张弩机,刚才射死两只黑狗的便是他。 蔡伤有些沉默了,只是两只眼中噙满了泪水和悲愤,更多的则是关切。 “我这里有刀创药。”彭连虎忙从怀中掏出几只瓶状之类的东西。 蔡伤感激地望了彭连虎一眼,迅速拧开几只瓷瓶,在火光的映照下,撕下那破碎的衣衫,倒上药粉。 “呵,呵……”黄海又是一阵低低的呻吟,艰难地用手指了指地上正在吸食狗乳的婴儿。 蔡伤痛苦地望了那只知饥饱的婴儿一眼,目中充满了慈父的关爱,那正是他半年前出生的儿子,在耳根下有块淡红色不大的胎记。 “他还中了毒!”彭连虎也在黄海的身边蹲下,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蔡伤这才注意到那肿得很粗的右腿,及那条躺在不远处已经没有了头的毒蛇,和黄海平日用的那柄剑。 伤口处正在小腿肚之上,还在湍湍地流着紫黑色的血,已肿得硬硬的一大块。 “哧!”蔡伤撕下刀鞘上的旌旗,把大腿根部扎得很紧很紧,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口去吸那伤口处的毒血。 “呵呵……”黄海一阵惊骇,伸手推了蔡伤一把,同时一扭身子,要避开蔡伤的口,但在受重伤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已经无力推开蔡伤,反而被蔡伤探住右腿,大口大口地吸那毒血,再大口大口地吐在地上,直到伤口流出来的是鲜红色的血液为止。 “蔡将军!”彭连虎欲言又止,他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一切都似乎没有太多的意义,更难以表述对蔡伤的敬意,他隐隐地猜到,这哑巴与蔡伤应该是主仆关系,那尔朱宏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一些,知道这个人带着这婴儿躲了十几天,那正好是蔡家被抄的时间,而刚才从黄狗对蔡伤的表现来看,应和蔡伤的关系很密切。 由此可见,黄海与蔡伤应为主仆关系,而蔡伤不顾自身的安危去为一个下人吸毒,这种感情,绝对不是这乱世之中那些豪强和高手可以做到的,怎么不叫彭连虎感动呢? 蔡伤吸完那些毒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于黄海的身边,若老僧入定一般运功逼除那侵入自己体内的毒,他只感到舌头有些麻木。 柴火渐敛,山洞之中光线渐淡,而蔡伤的呼吸由粗重逐渐转为细腻而平和。 婴儿也再没有哭泣,反而好奇地在地上摸爬着,那两只点漆般的眸子,闪着异样的神采,无比安详和纯洁。 黄海的呼吸也逐渐转入平静,竟在洞中平躺着睡了过去,想来,也确是太累了,加上身体失血过多的虚弱,此刻见到蔡伤,那股支持他的力量一松懈,便禁不住沉沉地睡去。 彭连虎静静地望着渐醒的蔡伤,低低地道:“到我们南朝去吧,相信大王会接受你,一定可以报你家人之仇的。” 蔡伤缓缓地睁开眼,像是两颗暗夜里的寒星,有些虚弱地道:“那样只是让更多的家庭步我的后尘,我已厌倦了这种生活,不想再看着有太多的人为我死去。” 彭连虎一呆,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蔡伤一眼,冷冷地问道:“那你就不想报仇了吗?难道你就想让你的家人白白的死去了吗?” 蔡伤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一阵刺痛,但声音仍保持那种不愠不火的样子道:“我想,想得要命,但我不可以因我自己的仇恨私心去害了更多的人,那将会有更多的孤儿寡母断肠摧心。” “这不应该是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蔡伤。”彭连虎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审视着那似乎平静得不兴半点波纹的蔡伤沉声道。 “这的确不是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蔡伤,那个蔡伤已经在一个月前的战场上死了,其实生命无所谓生,无所谓死,人总会改变的,每一次改变,人总会失去一些或好或坏的东西,那也是一种死的方式。”蔡伤强压着心头的悲愤,平静地道。 彭连虎呆了片刻,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黯然地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当你参与战场上那种残酷而带血腥的杀戮之后,而曾与你出生入死之人一个个倒下去,唯剩你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你便会明白。”蔡伤掩饰不住怆然地道。 “你是在骗人!”彭连虎有些激动地将双手搭在蔡伤的肩头,怔怔地望着蔡伤。 “这是没有必要骗人的,我活过来了,这不知是有幸抑或不幸,只有在死亡的阴影刚刚离去之时,才知道原来生命是这般美好,本来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地享受生命付予他们的权力,可是他们却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因为某些人的仇恨,而被剥夺了本来应该好好享受的生命,这是何等的残忍和悲哀?我不相信慧远大师的‘然则祸福之应,唯其所感,感之而然,古谓之自然,自然者,即我之影响耳,于夫主宰,复何功哉!’的《明报应论》(注解:这句话是晋代佛学大师慧远《明报应论》中的语句,他把报应的主宰者由“天”转移到作业者的“心”,把受报的主体转为作业者本身,这种说法是印度的而不是中国的。),但我却相信生命是美好的,亲人更需要人去珍惜和爱护,与其将仇恨挂在刀锋之上,使未去的亲人和朋友失去享受生命的机会,不如将爱和祝愿抹在手心去让未死的亲人和朋友享受更多的爱,因此,我不想再卷入这种永无宁日的血腥之中。”蔡伤平静得像一位佛学禅师一般淡漠地道。 彭连虎不禁听得痴了,他想不到一位纵横沙场、威震两邦的大将军及杀人无数的武林高手却会有如此深切甚至如佛家的思想。 “那你准备去哪里呢?”彭连虎不知怎的,心头竟然多了一种失落的感觉,有些伤感地道。 “天下很大,处处烽烟起,没有哪里真的有靖节先生(指东晋陶渊明。在陶渊明死后,人称之为‘靖节先生’)所说的世外桃源,不过,无论哪座山林都可以住上很多不沾烽火的人,我有手有脚,不会饿死,过些平淡的日子应该不成问题。”蔡伤有些幽然地道。 “我南朝山明水秀之地甚多,蔡将军何不去我南朝呢?”彭连虎仍想劝说道。 “我生在北朝,不想离开自己的故地,毕竟我仍算是北方土地的主人之一,你不必劝我,我会去太行山找一处安静的山谷,那是我的出生之地,长于斯,死于斯,才是我的好终结。”蔡伤淡淡一笑,却有些惨然地道。 “太行山?”彭连虎低呼。 蔡伤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我去拜过死去的亲人,便会起身太行,太行山脉连绵数千里,绝对容得下几个生命。” “你还要去正阳关?”彭连虎惊道。 “不错,北朝之中,我的敌人很多,但我的朋友也有,便是尔朱荣亲来也不一定能将我留下,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仍活着。”蔡伤平静地道。 彭连虎脸色微微一变道:“恐怕我师弟已经将你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 蔡伤脸色仍很平静地笑了一笑道:“冉长江定是赶往洛口,而我走正阳关,当消息传到正阳关之时,大概我已经离开了正阳关,更何况两军交战,对消息封锁得很严,时间上的落差是不会小的,你放心吧,只怕这会连累你,你是一个很好的刀客,却绝对不适合在朝廷中生存,江湖才是真正的处所。” 彭连虎一阵释然道:“可你只有一匹马可用,而且马匹还是我梁朝的马,根本进不了正阳关,甚至还会遭到我军的拦击。” “这个你不必担心,尔朱宏他们既然追踪黄海至此,至少他们不会是走路而来,相信附近定然有马匹拴着。”蔡伤冷静地分析道。 彭连虎不禁有些傻傻一笑,自嘲道:“我真笨,竟忘了还有他们。” “你先走吧,你我所处的立场不同,很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而且,你耽误久了也不行,让你师弟等急了。”蔡伤急急地道。 “那我便告辞了。”彭连虎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所负的任务,忙起身告辞道。 “不送了。”蔡伤平静得不带半点烟火地道。 彭连虎迟疑了一会,才转身行去。 蔡伤望着洞外消失的彭连虎的身影,露出了一丝凄然痛苦的笑意,一把抱起地上正与黄狗逗乐的儿子,无限深情地抚摸着。 婴儿并不害怕,他似乎也能够懂得蔡伤的慈祥和关爱,“呵呵”地伸出白胖的小手抓着蔡伤的头发,黄狗也跑了过来,磨蹭着蔡伤,不时伸出舌头舔舔蔡伤的手指,不停地摇动着尾巴。 黄海醒来的时候,洞中已燃起了一堆火,把洞照得很亮。 蔡伤很关切地望了黄海一眼,见那脸色微微的有一丝红润,便将刚射来烤得很香的兔肉撕下一半递给黄海,而黄狗却独自在一边啃着一只死鸟。 “呵呵!”黄海嘶哑着打着手势,比画着要告诉蔡伤发生的事情。 蔡伤幽幽一叹,伤感地道:“兄弟,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现在必须好好养伤,待伤势好了,我会回来与你汇合去太行山。” “呵呵!”黄海激动地拉着蔡伤的手臂,满眼悲愤地比画着手势。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更重要的是要看好风儿,他才这么小,若是背着他去正阳关,会很不方便的,更何况你失血过多,又受了这么多的伤,行动不便,大家一起回去会更不易的,因此,你任务便是照顾好风儿,这比谁的生命都重要,你应该明白这是绝对要做好的事,我知道你恨不得将那群狗贼杀得半个不剩,但事实却不会是这样,因此,你必须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蔡伤黯然低语道。 黄海再也没有说任何话语,只是两眼中噙满了泪水,右手拉着蔡伤的手臂久久未能放下,呆呆地望着蔡伤那坚毅而冷静得不见半丝波纹的脸。 蔡伤有些不敢看黄海的目光,扭过头望望洞外那呈淡蓝色的天,那悠悠的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我不是莽撞的人,一定会好好地活下来,不为别的,就为我的儿子,我也应该好好地活下来。” “呵呵!”黄海拉了蔡伤一下,摇了摇手。 “我必须回去,而且还得尽快回去,我回去只是要带雅儿的骨灰一起上路,顺便完成一点小小的事情,你放心好了。在北魏,我唯一顾忌的只有尔朱荣,其他人还不放在我的眼里,你只要照顾好风儿,在这里等我便行了。这里地荒岭野,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只要小心一些便不会有问题,若是十天之后仍未见我回来,你便独自去冀州找我师弟葛荣,他会抚养风儿的。不过你放心,十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蔡伤自信地拍了拍黄海的肩头道。 黄海含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蔡伤感慨地在婴儿那白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嘎!”婴儿把头一扭,显然是被蔡伤的胡须扎痛了脸。 蔡伤不禁黯然自语道:“蔡风呀蔡风,想不到你才一出世便多灾多难,刚刚可以和爹有相聚的日子,却又要分别了,不过你乖乖听黄叔的话,别吵,爹很快便会回来的,哦!”不免又深情地望了小蔡风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一眼,不禁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正阳关,位于淮河之畔,颍河、淮河在正阳关水面汇合,使正阳关在水道之上起到极其重要的战略作用。 不过,这一刻,正阳关的气氛很紧张,大有剑拔弩张之意,在这战乱纷繁的时代,无论是哪里,都显得不协调,何况这里与南面的梁朝临近,最易受战火侵扰。这段日子的确与以往不同,因为梁朝大举北伐,梁朝以临川王萧宏为主帅,领精兵数十万,器械精新,军容甚盛,可以说是南朝数十年未见的盛况,而且在月前与蔡伤的那一战,使北魏近万兵将生还无几,魏廷大震。 最震惊的,自然是正阳关,因为蔡伤本身便是正阳关的大将,在正阳关中的百姓,无不将蔡伤当做大英雄,可是他仍然以战败而结局,而萧宏又进驻洛口镇,与正阳关不过才两百里之遥,自然人心惶惶,不得宁日。 这个年代,每一个人都几乎是活在颠沛流离之中,虽然对战争无比的厌倦,可根本无法摆脱和改变这种命运,唯一能做的便是躲避,去找那无所谓有的净土世界。 因此,很多人便开始迁移,拖儿带女,成群结队,只知起点,而不知目的地的迁移。 对于生生死死,这个时代的人早已变得无比麻木,但没有谁心底不在期盼一个安定的生活,可是连梦都在逃离迁徙中做,又有何可以以慰人心呢? 第4章 第三章 毒布故居 第三章毒布故居 正阳关城门口戒备森严,每一个人都要仔细盘问,越是战乱之时,把关之人越严,谁都不想将敌人的间谍和刺客放了进来,那长长的难民队伍像是蜿蜒的长龙,拖儿带女,甚至有的人拖着家中唯一的家当,一头小猪,一只小母鸡之类的进城,对那些身带武器之人,更是很小心地检查。 蔡伤对正阳关的熟悉,便像是对自己的手掌一般了解,哪一门有多宽多高,守兵叫什么都一清二楚。不过,这一刻却并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那将很不利于他的行动,他的身份却是一位樵夫,挑着一担柴,一副土头土脸的打扮,对于进城,他早议定好了对答,自然很顺利进入。 蔡伤挑着柴来到一家朱门大院的后门口,这一家他再熟悉不过,不是他的家,但是他信得过之人的家,也是一位非常正直的党长(注:公元485年,孝文帝改革,实行均田制,同时也颁布实行了三长制,即为,五家为一邻,设一邻长;五邻为一里,设一里长;五里为一党,设一党长,而三长皆由本乡有威望者担任。),这家主人王通与蔡伤关系甚为密切,而且又是汉族士人王萧的亲戚,自然在正阳关有着一定的地位。 “砰、砰!”蔡伤放下柴禾,重重地在后门上敲了一两下。 “谁呀?”后门嘎吱一声拉了开来。 蔡伤认识眼前这老头,但此刻他却不能够表示身份,于是压低嗓音道:“送柴禾的。” “今日柴禾已经送过,还来干什么?”那老头有些不耐烦地道。 “大爷,谁不知王老爷家深门广,而又德高望重,是个万有生佛。小人是为了感激王老爷前些日子对小人老母施手相救,特为王老爷免费送上一担很干的柴禾,大爷你通融通融,便收下我这点小意思,算是小人孝敬王老爷,祝他财源广进,福寿齐天好了。”蔡伤故意啰里啰唆地道。 那老头打量了蔡伤一眼,只见他满脸胡须乱糟糟的一大片,不由得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听到蔡伤那几句话说得挺得人心,拍了拍蔡伤那有些破旧的衣服下的肩膀,问道:“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 “小人是秀水村的,叫阿狗。”蔡伤装作憨憨地一笑应道。 “阿狗?”那老头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啊,我娘总是这样叫我,既然是我娘这样叫,我也便是阿狗了。”蔡伤毫不在意地道,一副土头土脑的样子学得的确似模似样。 老头似是感到好笑,道:“那好吧,你挑着柴跟我来。”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我娘还让我给王老爷磕头呢!若不是王老爷给的十个大钱,恐怕我娘会病死,王老爷恩同再造,那可真是大好人呀。”蔡伤一边挑起那重重的柴禾,一边不伦不类地道。 老头带着蔡伤穿过几重房子,来到柴房门前,蔡伤忙很灵巧地将两担柴禾很有顺序地堆好,才再说了声谢谢。 “我会跟老爷说的。”那老头道。 “我娘叫我一定要亲自给老爷磕头,感谢他的大恩大德,请大爷行行好,再成全小人这个愿望吧。”蔡伤恳切地道。 “我家老爷没空,下次再来吧。”老头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蔡伤无法,只好跟出柴房,突然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人,正从不远处的房檐边转了出来。 蔡伤急忙赶上数步,来到王通的面前,高声道:“王老爷,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你来了正好,阿狗正要感谢你救了我娘一命呢!” 王通是一个中年汉子,有一种儒雅的风度,更有着一种英悍挺拔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满目之中却有一种黯然忧郁,听到蔡伤如此一呼,不禁呆了一呆,但瞬间目中暴射出一幕异彩,掩饰不住激动地抖了一下。 蔡伤心中一阵感动,却忙道:“王老爷,阿狗这就给你磕头了。”说着就要下跪。 王通一慌,忙一把扶住蔡伤,却明白了蔡伤的意思,想起蔡伤刚才所说的话,望了左右一眼,禁不住有些喜色地道:“你娘好了吗?” “多谢老爷的钱,让我能及时去抓药,这才没事。”蔡伤很技巧地应道。 “那太好了,阿狗,我正想有事找你,却没想到你来了!”并旋转身对左右喝道:“你们先去做事吧,我跟阿狗有些事情要谈。” 那老头有些惊疑却又释然地去了,而他身旁的两位大汉似乎有些大惑不解,不过王通的吩咐,他们不得不听。 “老爷,那还要不要到大老爷那里去?”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疑问道。 “你去大老爷那里一趟,叫他赶快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快去快回。”王通掩饰不住激动地道。 “是!”那两个汉子不敢相信似地退了出去。 “将军!”王通欣喜地低呼。 “我们进去说吧!”蔡伤有些黯然,却又有些欣慰地道。 王通向四周扫了一眼,见无人在,便径直领着蔡伤到了自己的书房。 “王仆,吩咐下去,没有我允许,除了大老爷之外,不要来打扰我,再给我备些酒菜。”王通对正立在门口的年轻人呼道。 那年轻人立刻应声而退,蔡伤踏入房中,王通轻轻地关上房门。 “王兄!”蔡伤轻叹了口气,低沉地道。 “将军,我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可恨,尔朱家族也太猖狂了。”王通欢喜之中,又夹着无限的伤感道。 “一切都不用说,今次我回来,只想带走雅儿的骨灰。”蔡伤无限悲怆地道。 “雅夫人自刎而死,我大哥通过朝中的关系,准奏将夫人安葬于公山之南,这是夫人临终之前的愿望。”王通眼中闪着泪花道。 蔡伤心中一阵抽搐,强压住胸中的悲切,道:“是我害了她,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将军何必这么说,夫人临终前便相信你一定会没事。她说,她很想死后,能埋在公山南面的路边,这样她就可以看见你安然地回来……”王通说到这里竟忍不住滑下两颗泪珠。 蔡伤无力地扶着桌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泪珠还是禁不住流了出来。 “是谁抄了我的家?”蔡伤声音变得无比冰寒地道。 “是吴含这狗贼,现在靠着尔朱家的势力,当上了城守的职位,夫人便是不想受辱而死。”王通愤怒地道。 “好,那今晚,我便将他的头挂在城头。”蔡伤话中充盈着一种强大的让人心寒的杀意,王通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是他身边的护卫有很多呀。”王通担心道,显然他不敢看好蔡伤。 “无论他身边有多少护卫,除非尔朱荣每一刻都护卫着他,否则,他死定了。”蔡伤身上那种强大的杀气变得更为浓厚,双目之中显出无比坚定的神色。 王通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一切已经成为定局,谁也改变不了蔡伤的决定,明白他的人不多,而王通便是其中一个。 “你需要多少人相助?”王通毅然地道。 “我只想王兄把雅儿取出来,我要带走她的骨灰。” “将军,夫人入土为安,我想还是不要去侵扰她算了,她生在正阳,死在正阳,相信也不愿意骨埋异乡,在这里,我们会经常派人去给她扫墓的。”王通轻轻地提醒道。 蔡伤一呆,无限凄然地道:“我想要她每一刻都陪在我的身边,她也定希望我能够陪在她身边,她总是向往我的老家,这次我便带她回我的老家,相信她定不会想留在正阳关这伤心的地方,何况还有我们的儿子会想念她的。” “公子还好吗?”王通惊喜地道。 “风儿正和黄海在一起,目前还没有问题,尔朱宏那几个狗贼已经被我打发他们上了路。”蔡伤淡淡地道。 “黄兄弟可曾一道回城?”王通急切地问道。 “没有,他受了伤,我也不希望他回来,他必须照顾风儿,我不想再失去别的亲人。”蔡伤吸了口气道。 “你们都没事便好了。”王通欣慰地道。 “二弟你叫我有什么事?”外面一个苍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哥!”王通忙拉开门,便见王成立在门口,身后的王仆,端着两壶酒和几盆热气腾腾的菜和几盆点心。 “你们把东西放在桌上吧!”王通向王仆和两位送菜的下人沉声道,旋又一把拉进王成,等王仆几人出了门,忙拴上门,欢喜地道:“大哥,你看他是谁?” 王成打量了蔡伤一眼,一连低呼:“蔡将军!”同时激动得一把按住蔡伤的肩头,似是打量着一个宝物一般审视着蔡伤。 蔡伤心头一热,也激动地搭住王成的手臂。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却把我们都担心死了。”王成欢喜地道。 “让你们操心了。”蔡伤感激地道。 “将军要我们怎么做?”王成义愤地道。 蔡伤淡淡地一笑,黯然道:“王大哥,怎会变得如此躁怒。” “你不知道,我想到尔朱家族那一双狗眼,心头便有气,更可恶的却是吴含那狗贼,小人得志,我怎能不气呢?”王成恼怒地道。 “我只想要知道吴含今晚会在哪里出现!”蔡伤冷酷地道。 “这包在我身上,用不了一个时辰,全部搞定。”王成自信地道。 “另外还请两位大哥,在今日白天将雅儿的尸骨给化了,我要带走她的骨灰。”蔡伤伤感地道。 王成沉凝了一下,望了王通一眼,见王通微微地点了点头,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另外,为我备上一些香纸,我要去为死去的兄弟和雅儿上一炷香,并在晚上北城门外靠东的树林之中为我安排一匹好马和弓箭之类的,我的要求便只有这么多。”蔡伤很平静地道。 “难道将军不要我们为你准备一批信得过的兄弟?”王成认真地道。 “好吧,你先为我预备一批兄弟,到时候知道了吴含这狗贼的行踪再好好地安排这批兄弟,不过不要说我回来了。”蔡伤在盛情难却之下,淡淡地应道。 “好,我去为将军准备弩箭和飞索之类的东西,大哥便去探听吴含的行踪,将军吃完酒,便去公山为夫人上一炷香。”王通果断地道。 蔡伤感激地望了两人一眼,沉重地将双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道:“就有劳两位大哥了。” “将军何必客气,咱们都是自家兄弟。”王通和王成同时道。 “那为何仍以将军相称?我已经不是什么狗屁将军了,我改了口,你们为何不改口呢?”蔡伤伤感地一笑道。 王通和王成一愣,相互望了一眼,惨然一笑道:“是该把什么狗屁将军的称号扔掉了,那就称你蔡兄弟好啦。” 蔡伤不禁感激地一笑,三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会意地笑了起来。 公山其实并不高,在淮河这一带,也没有什么很高的山,不过战火并不能抵挡住自然的威力,树木仍不少,在一片平原之间,公山仍是比较显眼,在城中,最高的也便是这座公山。 蔡伤仍是那潦倒的样子,不过腰际却多了一柄刀,那是他的沥血刀,刀鞘以布条缠得不透半丝风,跟随着他的还有两人,那两人看上去更不显眼,便像黄土高原上一块褐色的黄土,随便哪里都可以捡到一大堆。 付雅的墓便静静地躺在林间的一块空地之上,一堆新土却埋藏了蔡伤所有的爱。的确,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南门和东门进出的人群,而此刻,蔡伤在她的坟前立成了一块宽实的墓碑,可是她已经看不到了。 蔡伤想到昔日的温柔,不禁悲从中来,自幼孤苦,受师父养育,而师父已仙逝,这是唯一贴心的亲人,却也绝他而去…… 蔡伤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那简陋的墓碑之前,抱着那连字都未刻写的墓碑禁不住滑下两行清泪。 那两个很普通的人在蔡伤立在墓前之时,他们便选了两个位置,这两个位置可以看到任何上山之人,他们的眼神绝对不普通,那种只有猛兽才具备的目光,他们却有,那冷冷的光芒使人立在太阳底下都感觉到了心底的寒意。 “将军,节哀顺变!”一人平静而伤感地道。 蔡伤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抱着那墓碑,流着泪,心头却涌起了无限的杀机。 那两人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 “为什么只立碑,而不题字?”蔡伤冷冷地道。 “这是朝中的意思,其实夫人的遗体是偷换出来的,以另一具尸体作夫人的尸体送入法场,而真的夫人遗体便由员外和党长埋在这里,所以员外才没有在碑上题字。”那两人解释道。 蔡伤心中一阵刺痛,将带来的纸香在坟前一张张认真地烧着,而那专注的神情,便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作品。 山林间的风很轻悠,秋天的风便是这样,那种萧飒是隐含在骨子里的,这轻轻的风却可以使树叶变黄,使千万树叶断梗而下。 无论是哪里,有的只是一片凄凉景象,世事凄凉,人间凄凉,自然也凄凉,人心也凄凉,这本是一种残酷,更是一种悲哀,乱世的悲哀,谁也无法改变的悲哀。 风依然轻轻地吹,地上的黄叶,打着旋儿,似乎在揭示着一个什么,或是这本身就代表着一个什么。 有鸟鸣的声音,已没有人愿意去分辨它们在叫些什么,反正蔡伤的心似乎已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会放在他的心上,在他的心里,有的,只有那堆新土下的幽魂。 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也是他的最爱,但却永远地别他而去。 这或许便是命,谁也无法改变的命,他不信命,可是世间的事常常不是人所能控制的,所能解释的,只有命,只有用命来解释这一切,不过命运似乎是太残酷了一些。 蔡伤的刀,便横在那墓碑之前,这似是一种宣誓,一种不同于异常的承诺,但不可否认的是蔡伤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比刀上的杀气更浓上百倍。 那跳跃的火苗,映得蔡伤那布满杀机的脸有些扭曲。 蔡伤的府第已经换了主人,住的是新任的城守吴含,这是一种很不公平的事,至少对于蔡伤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蔡伤从公山返回,却徘徊在自己的府第外,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可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只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他的确好恨,恨的是这不公平的世道,恨的是这些该死未死的仇人。在他胸中燃烧的是复仇的火焰,可是他知道,他还不够能力,至少尔朱家族便不是他有能力铲除的,而这可恨的朝政更不是他所能推翻的,他只有忍,等待,他有些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便在这一刻,他有个决定。 他会做得比吴含更绝,因为他本是来自江湖,来自江湖,是一种本钱。 对于蔡府,他了解得便像是了解自己一双手有几根手指一般明白,在这里度过了十几年的他,觉得这吴含幼稚得可笑。 不过这也难怪,吴含要是知道蔡伤还活着,给他个天大的胆,也不敢住在蔡伤的府中。 可惜这一切都太出人意料了。蔡伤活着本就是一个不小的奇迹,所以这便叫天意,而不能怪吴含。 蔡伤望着那改为“吴府”的金匾,不由得笑得很邪气,笑得很可怕,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我要一些慢性毒药。”蔡伤平静而狠厉地道。 王成不禁一呆,疑问道:“取这么多毒药干什么呢?” 蔡伤有些残酷地一笑道:“我要吴含尝尝这种滋味,也让他的家人陪着他一起去地狱,否则他有些寂寞的。” “你要在蔡府里下毒?”王成骇然问道。 “不错,吴含最不该做的事,便是住入我的府中。”蔡伤淡漠地一笑道。 “可是现在的蔡府守卫极为森严很难进去下毒的。”王成惊疑地道。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问题,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蔡府,我可以不必进府便让他们喝下去的全都是毒药。”蔡伤自信地道。 “好吧,我立刻便去叫人准备毒药,那刺杀吴含是否按原定计划实行?”王成问道。 “准备一下也好,不过或许就我一个人便行了,若吴含今晚住在蔡府的话,他绝对活不到明天。”蔡伤淡淡地道。 “那蔡兄弟难道还要晚上出城?”王成惊疑不定地问道。 “不错,今晚若是不出城的话,将会拖连很多人。”蔡伤坚决地道。 “可是夜间城门全都关闭,没有守城令牌,不可能开城门的,而且也会引来很多追兵。”王成有些担心地道。 “正阳关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最近吴含上台可曾将城防改换布置?”蔡伤平静地问道。 “哼,这种窝囊废,光靠拍马屁拉上关系当上城守,对城防是门外汉,不过也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城防的料,也便没有更动将军以前的布置,只是在几个重要的地方安插了他自己的亲信而已。”王成冷冷笑道。 “若是这样便好办了,我在割下吴含的臭头之时,摘下他的令牌便行了,更不需要开启城门,便可以出去。”蔡伤自信地道。 “蔡兄弟准备由城墙跃下去?”王成骇然道。 蔡伤哂然一笑,望了王成一眼道:“城守令牌在我这里,而萧宏大军便在洛口,谁也没胆量晚上大开城门,而水面守城的参将张涉绝不会对我留难,因此,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那好吧,我会尽量依你的意思去办好的,你便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晚上的行动。”王成爽快地道。 正阳关的夜晚很静,静得在街道上能够听到耗子在扒瓦面的声音。 战乱时期的夜,似是两个极端,不是喧闹得让人心潮澎湃,便是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其实,静寂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静可以使自己早些进入梦乡,的确,在这种不知朝夕、没有着落的日子之中,梦本身就是一个至美的诱惑,或许梦正是一种诱惑,才会使夜变得如此静寂,唯有梦中才会让他们疲惫的心得到短暂的休憩,让白天所有担心和痛苦全都在梦里释放,这是一个与真实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但却有着其自身的存在价值。 在街头和屋檐下都挤有奔走了一天的人,那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着冷冷的地面便做着不能安稳的梦,只看他们的架势,大有从梦中一醒来便开始跑的打算,这便是战乱带来的悲哀。这是一群失去了家的浪人,根本便不知道家在何方?根本就不知道是否可以见到明日的太阳,有些人还发出病痛的呻吟,这也是战争赐予他们的不幸。 月辉很淡,像是长了一层短短的毫毛,显出一种病态,在暗暗的屋檐之上却有几条显得捷若狸猫般的身影,那或是这冰寒病态的秋夜唯一有着灵魂和活力。 身影在城守府的院墙外停了下来。 是蔡伤和几位蒙面人的身影,蔡伤并未曾蒙着脸,那似乎是多此一举的做法,他正是要让别人知道,他蔡伤绝对不是好惹的。 “跟我来!”蔡伤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却不能掩饰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杀气,像腊月的寒霜,使人禁不住在心底发寒。 随行的有四人,步履异常矫健,一看便知道,绝对不会是庸手。 蔡伤所到之处,却是府外的一个树丛,很快便在一棵树根的草丛之中掀起了一块木板,这里竟会有一个地道。 “将军,这里的地道吴含会知道吗?”一个蒙面人惊疑地问道。 “这条秘道我府中却只有几个人知道,谅吴含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半个月内可以查出秘道的所在。”蔡伤肯定而自信地道,说着带头钻入地道。 城守府很静,但仍有灯火点亮着,在这静谧之中却潜伏着重重的杀机。 蔡伤对府内的一切了解得太清楚了,对哪里应该安插夜哨,哪里可以躲过暗哨自然更是清楚不过,以蔡伤的计算,那包毒药大概在今晚便可以发作,只要吃过晚饭的人,后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在这种世道,对恶人根本就没有任何情面可以讲,谁也不能怪谁的手段毒辣和残忍,那只是为了生存的需要。 大概此时,吴含正睡得像头死猪,蔡伤这样认为着,更轻易地便找到了吴含所住的那个房间,这是王成探听的结果。 房间内的灯火已熄,蔡伤向身后的四人暗暗地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若夜鼠一般散开,靠着墙根向那房间逼去。 蔡伤取出那短小的弩弓,见四人都接近了那黑暗的角落,这才立身而起,缓缓地向那房间逼去。 “谁?”黑暗中立刻传来四声低喝。 “嗯……”四声惨叫,没有一人逃过了死亡的命运。 “嗖!”弩机轻轻一响,蔡伤的身子如大鸟一般飞射而出,接着那由瓦面上滚下来尸体,这一箭正穿过对方的咽喉,使对方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轰——”蔡伤狂野地撞开木窗,抛进一团淋了油被点燃的棉团。 室内突然变得大亮,吴含显然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已从床上很利落地起来,自然地去取床头的剑,但他根本就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狂,直接撞破窗子扑进来,而且先扔进一团火球,在由黑暗转为光明之时,他根本无法看清任何的东西,但他却听到了四声弩机的响声。 吴含也是一个高手,否则再怎样也不可能当上城守之职,他的身形一缩,以为这一下定可以躲过四支弩箭。 他的反应速度应该不算不快,其实他在房内一亮灯火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便已经开始蹲下,因为他身前是一张茶桌。 “呀——”帐内传来女人的惊叫和惨叫,四支弩箭全都钉在那仍未穿上衣服从被子中坐起身来的女人身上。 吴含这才适应了光线,可他眼中所看到的却是比那火球更耀眼更凄艳的光芒。 那是蔡伤的刀,充满了无限杀意的刀,像残虹,像虚幻的云彩使整个房间内的火球之光彩全都被刀转化为异样的光彩。 没有人可以形容出这一刀的可怕,吴含也不能,但他却明白,这是谁的刀,他也明白,今日他再不会有活命的机会,半分也没有。正面交锋,他也根本不是蔡伤的对手,何况这仓促间根本没有作出任何防御的准备,他清楚地感觉到死亡的召唤。 蔡伤的刀来得的确太快了,快得吴含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连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更想不到的是蔡伤仍能够活着回来找他,但他并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他手中的是剑,他运足能够聚集的所有力气,企图来个同归于尽。 蔡伤一声冷哼,在异光之中,吴含突然可以看到蔡伤的眼睛,那双眼睛可怕得让人永远都会做噩梦,那种深刻的仇恨之中也夹杂着一丝轻蔑,蔡伤早就决定一刀解决了吴含,因此他根本不怕惊动府内的哨兵,他所设计的这种击杀方式,对于他来说,真是太自信了,他几乎把吴含的每一个动作在预先都计算好了,而吴含此时却似乎照着蔡伤所设计的计划演练一般,这的确是一件让蔡伤感到自豪的事,作为一个一流的刀客,不仅要会用刀,会杀人,更要知道什么方法最为简单最为保险,而能够未动而预知对方动作的,那才是真正的顶级高手,而蔡伤正是这么多人之中的一个。 “叮——”“呀——”吴含的剑根本就未能完全推出去,便已被蔡伤的刀气绞飞,那柄魔鬼般可怕的刀,也几乎在同一刻割断了吴含的脖子,脑袋并没有滚落在地上,而是挑在蔡伤的刀上。 鲜血喷洒一地之时,蔡伤的身影已射出木窗之外,那些府内的巡夜这个时候才传出震天的声响,把城守府变得沸腾起来。 蔡伤一声长啸,低喝道:“走!”便若鬼魅般掠向两边的柴房。 “什么人?”两声大喝。两名哨兵这才醒悟过来,挡住蔡伤道。 蔡伤“哈哈”一笑,暴喝道:“蔡伤!”黑暗之中,那柄刀已经若魅影般划破虚空,在对方的惊骇之下,割开了他们的咽喉。 “嗖……”四声弩机的暴响,两旁冲来的几名护院立刻惨呼着倒地不起。 蔡伤手起刀落,立刻将那剩下的一名送上了西天极乐。 “轰——”蔡伤将房门被撞得变成无数碎木,蔡伤一手提着吴含血淋淋的人头,冲入了柴房。 “嗖……”一排弩箭向五人疾射而至。 那四人似早料到如此,身形若一团团肉球一般滚入柴房,同时手中的弩机也松了出去。 几声惨呼过后,有人高呼道:“别放走了刺客,刺客在这里……啊!”一声惨哼,蔡伤的弩箭在火把光辉的映照下,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蔡伤向四人打了个眼色,立刻提着头向破门前一站高声呼道:“吴含正是我蔡伤所杀,你们传话给尔朱荣,我会让他不得好死。” “蔡伤……”那些护院惊骇地议论起来。 “弟兄们,烧了这柴房,蔡伤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他还能敌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一人高呼道。 “对,烧死他们。”一群吴家之人悲愤地呼道。 城守府的火光映得正阳关的夜更有一种诡秘的情调,城中立刻变得很混乱,那些巡城之士兵全都向城守府赶来,更不知是谁在大街上高喊了两声:“南朝的兵攻城了,南城的大将攻城来了。” 街头的那些正在做梦的人立刻条件反射般全都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见那些巡城兵匆忙而行,以为战火下一刻便要烧到这里,全都呼天抢地地拖儿带女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闯,而那些正在睡梦中的人们,更是惊慌失措,有的便穿着睡衣走到门外,见到场面如此混乱,而城守府火光冲天,不禁也跟着大呼道: “南朝的大军杀来了!” 城中的场面乱到了极点,而那几个蒙面人此刻也全都恢复了普通百姓的装束,夹在混乱的人流之中疾走。 蔡伤以黑布裹着吴含的人头,却径直向北城跑去,他在杀死吴含的同时,便以脚将那块守城令牌取了过来,再加上这一路到处都是难民,巡城兵本就没办法分辨谁是凶手,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吴含已经被蔡伤所杀。 蔡伤并没有走正北门,而是取城墙中心的位置。 “谁,来人止步。”城墙的士兵紧张地看着蔡伤奔了过来。 “我!”蔡伤沙哑着声音道。 “夜晚城墙不许人靠近,否则杀无赦,快快离去。”一个冷峻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奉城守之命外出有急事。”蔡伤亮出城守令牌,停住脚步冷冷地道。 在火把光映照下,那七寸的令牌虽然隔了六七丈,仍然清晰可见。 蔡伤见对方没再阻拦,便大步走近城墙,沉声道:“还不去为我开启城门。” 那声音冷峻的高个子不禁浑身一震,这声音太熟悉了,连这跨步的神态也是那般熟悉,不禁仔细地打量了蔡伤一眼,又向左右望了一望,沉声道:“既然有城守的令牌,便开启北门三尺。”同时望向蔡伤的目光变得异常狂热。 蔡伤淡淡一笑,向北门大步行去。 “吱呀!”北门那巨大的顶门拄被几十人移开,使北门露出一道三尺宽的缝隙。 “张大人,谢谢你的合作。”蔡伤在心底大为感激,语意真诚地道。 “配合大人行事,是本将应该的,还不放下吊桥。”张涉激动地道。 “哗!”吊桥很沉重地搭在护城河的对岸。 蔡伤大步走上护城河,向张涉望了一眼。 “大人好走,本将不送了。”张涉欢喜之中又有些伤感地呼道。 “快关好城门,小心萧贼兵至。”蔡伤不忘叮嘱道。 “关好城门,起吊桥。”张涉忙下命道。 蔡伤心中一阵感慨,无限失落地向南面的林中奔去,因为王通已经将马匹在林中备好,在正阳关中只有这些信得过的生死之交,可惜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可以重相聚首,或许永远老死他乡,不禁长长一叹。 “将军!”林中一声低呼。 蔡伤迅速行了过去,那人亮起一根火把,激动地道: “将军成功了?” 蔡伤打量了他一眼,举起仍在滴血的黑色包裹,道:“王仆,你怎么仍守在这里?” “老爷不放心这一匹马系在这里,同时吩咐小人送些盘缠给将军,再将夫人的骨灰送来,因此便守在这里了。”那年轻人正是王通书房门口遇到的王仆。 “真难为王大哥了,你回去告诉他,我永远都会记得这大恩大德。”蔡伤打量了马背上那几壶羽箭和铁胎大弓及弩矢,感激地道。 “老爷说叫你不必谢,只要你活得好,他便很高兴了,你是我们汉人的勇士,这里是二百两银子和一些珍珠,相信将军可以去做一些生意,老爷说恐怕你以后再也不会去带兵打仗了,因此请你一定要收下。”王仆诚恳地道。 “知我者,王大哥也。好,这些钱我收下了,你小心一些。”蔡伤拍拍王仆的肩膀伤感地道,同时慎重地接下这一包金银。 王仆从背上取出一个瓶罐道:“这是夫人的骨灰。” 蔡伤双目泪光一闪,手中的人头重重地掉在地上,而深情无比地抓过瓷罐,喃喃地道:“雅儿,我为你报仇了,我这就带你去老家,从此再也不会分开,好吗?” 王仆也禁不住鼻子一酸,蔡伤抱紧骨灰坛,泪水又簌簌地洒在瓷罐之上。 “唏!”骏马低低地喷了口热气,蹄子在地上踏了两下,把蔡伤从悲痛中惊醒过来,不禁仰天叹了口气,对着地上吴含的人头,冷厉地道:“那你便永远做个无头鬼好了。” 说着,“轰”地一脚,竟将这颗带血的脑袋踩得爆裂开来,劲道之惊人,只叫王仆目瞪口呆。 “你小心了,我这就去了,代我向你们老爷问好,也许风儿十几年后会回来的。”蔡伤伤感地道。 “小人会传到的。”王仆一阵激动地道。 蔡伤凄然一笑,抱着骨灰坛,翻身飞上马背,“驾”的一声轻喝,马儿向南方疾驰而去,唯留下王仆举着火把呆愣愣地望着蔡伤消失在视野之外。 夜风微微有些寒意,却掩不住城内的喧哗,正阳关的确已经够乱的了。 蔡伤一路疾行,绕过了梁军与魏军的关卡,赶到黄海所住山洞之时,已是他离开山洞的第五天,黄海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大部分已经结疤,而蔡风每天与黄狗一起打得火热,也不怎么哭闹,满山洞乱爬,黄狗便若慈母一般呵护逗着蔡风。 蔡伤心头一阵酸楚,不过他只能让蔡风以狗乳为食,否则蔡风太小,仍不能够吃稀饭,只会饿死,这种日子不能像以前一般,请奶娘,看来以后还得将黄狗带上。 这一夜下了很大的雨,蔡伤本打算赶路,可是现在却走不成了,还得把马匹全都牵到洞中,如此风雨,连马也会受不了,不过幸亏打了一些猎物,就着火烧烤倒也很自在,反正也不在乎这么一天半夜的,而且目前魏、梁大战迫在眉睫,应该不会有人来追截他,更何况,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会不投梁境而返河北呢?所以他并不太在意,这一夜搂着蔡风好好地睡了一夜。 翌日醒来,才发现衣服竟被蔡风尿湿了,黄海和他不禁全都大感好笑,不过也使心情稍好了一些。 天气也放晴了,不过昨夜的风雨的确太大,林间那未掉的黄叶全都掉光了,地上泥湿路滑,山路也不好走。 蔡伤以软布带把包裹好的蔡风绑在背上,策马向山东方向驰去,他不想走河南,那会更增加他的危险,因此,只好取道山东再绕行邯郸至武安阳邑,那是他熟悉的地方,因为他在太行山长大。 一路上让蔡伤惊骇的是那随处都可以见到死去的梁兵,虽然是昨夜死去,蔡伤不敢相信,昨夜如此大的风雨还有人能够行军打仗,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过事实是梁军败了,而且一路上仍有许多游散的梁兵,成群结队地逃离,毫无军纪可言,散漫得像流匪。 蔡伤当然不会怕这小股梁军,那些人根本就毫无斗志,见蔡伤厉害,谁还敢自讨苦吃去惹他,只要蔡伤不找他们麻烦,便要感谢苍天了,蔡伤也逮住一逃散的梁兵,追问这是怎么回事,那梁兵心惊胆寒地道:“昨晚,下了好大的暴风雨,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大家都不见了大王,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大家一哄而散,回家好了,请英雄饶了我吧。” 蔡伤与黄海不禁面面相觑,却想不到战事会是如此一个结局,只一场暴风雨便解决问题,想起来不禁大为好笑,自然也便不再留难那梁兵。 蔡伤一路上绕开官兵,化装而行,经常野宿而很少入城,同时又因在洛口附近捡到了几个很好的帐篷和粮食盐巴,这一路上也不算是苦差,只是天意渐寒,北方更甚,蔡风小脸冻得通红。 蔡伤便与黄海猎得一头老虎,将其皮为蔡风裹身,使他解除寒冷之忧,在他们到达肥城的时候,便闻北朝发兵数十万去围攻钟离,各地还在不断地募兵,不过蔡伤却没有丝毫兴趣,只想早一些去过一点安定的生活,而这大乱之时,朝廷并没有严令通缉他,这样也会对军心造成不好的影响,因此蔡伤一路行得极为顺利,只不过见沿途的难民和许多萧条的村落使他心内大为抽痛,这并不是某一个人力量可以改变的事情。 第5章 第四章 训犬之道 公元五百二十三年,柔然入侵北魏北部六镇(六镇,一般指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之外又有御夷等镇,大部分位于北魏北方边境,即今内蒙古境内。沃野镇指今内蒙古五原县东北;怀朔镇指今内蒙古固阳西南部;武川指今内蒙古武川,抚冥指今内蒙古四王子旗东南;柔玄镇指今内蒙古兴和县西北;怀荒镇指今河北张北县北),怀荒镇民请求开仓放粮,武卫将军于景无理拒绝,镇民忿恨难当,遂起兵造反,杀了于景,而沃野镇镇民破六韩(姓)拔陵(名)亦聚众起义,杀死沃野镇守将,改元真王,其余各镇的各族人民纷纷响应,起义队伍迅速扩大。 北魏朝廷震动。而天下百姓因不堪北魏朝廷的压迫,便四处都动乱不安起来,人心离散,大量的难民向南疾涌,更多人躲进山中,结草为寇。 太行山脉更是贼寇横行,民不聊生,朝廷更无主力去平定这小寇流匪,任其猖獗,不过在武安附近阳邑小镇却很平静,更无匪寇问津,因其在山中,出入路途不易,甚至朝廷苛政在此实行得也并不很严厉,使得这几十户人家得以稍稍偏安。 阳邑小镇中,多以狩猎为生,也会种耕山地,却不为主业,小镇之中人人都是优秀的猎手,因此山寇流匪根本就不敢打这小镇的算盘,那是自取其辱。 山外一个世界,山内一个民间,它乱它的我行我的,在这种战乱纷繁的世界里,能够有这样一份环境,已经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福气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珍惜生活,就像珍惜生命一般,这种时代之中,能够得一天的平静便是一天幸福,或许是这里的人早已麻木了这种感觉。不过他们也经常会去武安郡,在那里以毛皮或是猎物换回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这便是他们那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生活,不过在武安没有人不知道阳邑这小镇的厉害,做生意也不敢占小便宜,更重要的是他们尊重阳邑镇的每一个人,他们所猎获的猎物是许多猎人根本不想遇到的猎物,这是一个猎人的荣耀。不过,最近让武安郡的年轻公子哥儿感兴趣的却不是那些猎物,而是一个少年,一个身后总有几匹狗跟着的少年,他所带的猎物绝不少,也绝不简单,更让人惊异的还是他身后那驯服得像儿子一般的狗。 这几匹狗也绝不同一般的土狗,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狗是由狼配种的,那种高大威猛之状的确让人心有些寒。 那些公子哥儿很喜欢斗狗,的确,在这种不知生死何时的年代,有钱的人们很会享乐,斗狗本是一个很好消遣的活动。 武安城并不是很大,靠近山区,那木石结构的城墙很坚固。 相对来说,武安在北魏疆土的中部,其形势也并不像边界,城中除了防守太行盗寇的一些兵士之外,也并没有驻扎太多的士兵,当然城中仍有数百护城之兵,这已经差不多可以保护好这城不受匪寇侵扰,再加上各土豪家中所养的兵丁,差不多可以应变城内的突发事件。 这些年来,虽然朝廷腐败,百姓苦不堪言,而那些小生意、大买卖依然有不少人做。做这些生意之人大多都会有后台撑腰,否则的话,很难混下去,而做这些大买卖小生意之人更懂得圆通之道。 武安城中最诱人的地方,不是青楼,而是酒楼,酒楼又数“四季发”为第一,不知道这里的厨子从哪里请来的,做的菜特别诱人,有人在楼外闻到菜香,竟让口水垂出三尺,不过能吃上这种好菜的人不多,因为没几个人有那么多钱。 “四季发”最有名的菜有“粟子烧鸡”、“大富大贵鸡”等,这是普通人吃得起的,还有些是普通人不敢动脑筋的,不过无论怎样,“四季发”的生意的确很火,在这种偏安的地方,所住的人家反而多是那些有钱的人家,因为他们有钱,才更怕战乱,在战乱之中,钱便显得太不值钱了,人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让钱财无用武之地,因此,很多有钱的人都喜欢向偏安的地方迁移,他们在朝中有关系,又有物力人力,迁移的确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而在这腐败的风气之下,田地全都可以通过关系买卖,一切都变得很单纯。 “四季发”后门口的马棚之中蹲着四匹高大的黑狗,像狼一般吐着舌头,的确有些让人心惊,连马都有些惊悸的感觉,但却有两个锦衣少年见到四匹大狗不禁喜出望外,相视望了一眼,便一齐从后门挤进了“四季发”。 “蔡风,蔡风!”那两个锦衣少年也不顾那些正在吃得欢快的人,便高喊起来。 “两位公子……”店小二为难地道。 那两位锦衣公子却并不在意,一把拉住店小二,欢喜地问道:“蔡风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蔡公子在楼上与掌柜算账,等会便会下来的。”店小二挪开那锦衣少年的手道,旋又唠叨道:“用这么大力,差点没给你把衣服抓破。” 那锦衣少年毫不在意,迅速向楼上跑。 “砰”的一声,竟将一个准备下楼的人给撞倒在地。 “哎哟,痛死我了,哪个不……”那人被摔得眼冒金星,摸着屁股就要骂,可是当他看清眼前两位锦衣少年后,忙收住将要骂出口的话,变得一脸恭敬,一骨碌地爬起来,阿谀道:“两位公子,实在对不起,小人给你赔罪了,请公子不要怪小人,是小人瞎了眼……” 那锦衣少年剑眉一挑,叱道:“别啰里啰唆的挡住了路,蔡风在哪里,快告诉我。” “那小子便在那边。”那人向柜台一指道。 “啪!你敢叫他小子!”那高个子锦衣少年很利落地给了那爬起来的汉子一巴掌怒道。 虽然这汉子比锦衣少年要高出半个脑袋,却不敢还手和躲避,反而还装作笑脸道:“小人说错了,说错了!”说着捂着脸悻悻地离开两位锦衣少年。 “蔡风,你终于来了。”那两个锦衣少年欢喜地向柜台边那黑衣少年奔去。 那黑衣少年缓缓地扭过头来,显出一张犹带顽色却很俊美的脸,脸上那有引起夸张的线条配上那一双野性的眸子,让人一看便知是一个大胆狂野而又极为背叛的小子。 “你两个鬼叫什么?没见到这是酒楼吗?叫人家还怎么做生意,吵烦了我叫虎子把你屁股咬一半去。”黑衣少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叱道。 那两个锦衣少年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不好意思地笑道:“人家想你心切吗!” 那掌柜的被这一幕给惊得瞪大一双眼睛,不敢相信地望望眼前的这黑衣少年,又望望那两个锦衣少年。 其实不止掌柜的如此惊异,楼上的所有人都大为惊异,谁也想不到太守的两个宝贝儿子居然对一个猎户的儿子如此恭顺。 黑衣少年灿然一笑,脸上绽出阳光般的光彩,道:“你们先到虎子身边等我吧,我和掌柜的算完账便下楼。” “你快点哦!”那高个子锦衣少年欢喜地叮嘱道。 “没见过你们这么心急的人。”黑衣少年哑然笑道,便转头对掌柜道,“刘掌柜,继续算账吧。” 掌柜的干笑一声道:“好,好,这獐子是一十六个,五钱三一斤,一共是……” 黑衣少年奇问道:“不是五两银子一个吗?” “不不,现在市场好,肉价涨了,涨了,而且你又是老顾客了,所以就是这样了,一共是七十六两银子。”掌柜忙解释道。 那黑衣少年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好吧,七十六两银子便是七十六两吧,咱们的确是老朋友了。” “蔡公子,你点点,这是七十六两,一个子儿也不少。”掌柜的提出一小袋银子道。 那黑衣少年正是蔡风。山中无甲子,蔡伤一转眼便在阳邑隐居了十几年,蔡风也已经长大了。 蔡风迅速地把袋中的银钱点了一遍,笑道:“的确没错,转头请掌柜为我准备二十斤好酒,要陈的。” “好的,没问题,蔡公子你随时来拿都行。”掌柜热情如火地道。 “那便先谢谢掌柜的喽。”蔡风哂笑道。提着银子转身便向楼下行去。 “阿风,成交了吗?”一名青年人放下手中的酒壶立身喜问道。 蔡风悠然走下楼梯,向那年轻人行去,笑道:“我出手自然马到成功,七十六两银子怎么样?”蔡风扬了扬手上的袋子得意地道。 那年轻人扭头向周围侧目的人望了一眼,回头狠狠地瞪了蔡风一眼,骂道:“得意忘形。” 蔡风耸耸肩,将手里的银钱向那年轻人手里一塞道:“你去与马叔会合,我还有些事。” “一群狐朋狗友,没半点正经,快去。”那年轻人笑骂道。 “本来就是狗友嘛!”蔡风毫不在意地笑应一声,转身从后门走去。 那两锦衣少年见蔡风行了出来,欢喜无比地一把拉住蔡风的衣袖,激动地道:“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为我兄弟俩争口气。” “哎哎——干吗这么用力,把衣服撕破了,我可没钱买哦!”蔡风大咧咧地移开两人的手道。 两个锦衣少年尴尬地一笑,道:“这个好说,我去为你买好衣服,便是去吃‘四季发’的‘獐头虎爪丁’也没问题。” 蔡风眼睛一亮,舔了舔舌头,傻兮兮的样子,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田禄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哄过兄弟?”那高个子锦衣少年急切地保证道。 “不错,我田福也可以保证。”另一个锦衣少年也举手表态道。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不过我得先问清楚对手是谁,你们赌注有多大。”蔡风摸摸鼻子一脸狡黠地道。 “这个……”田福不禁向田禄望了望,欲言又止的样子。 田禄干笑道:“这个对手是李崇的儿子李战。” “李崇的儿子?你搞没搞错,李崇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蔡风一惊道。 “李崇的妹妹是魏兰根的夫人,魏钟那小子故意把李崇的儿子给叫来,还带了两匹非常厉害的狗,把我‘左骑将军’和‘右骑将军’全都咬得遍体鳞伤,不能再战。”田禄不甘心地道。 “哈哈……”蔡风不禁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田福有些不高兴地道。 “这叫官大狗凶,李崇是当朝的尚书令,养的狗也不同凡响,真是有趣,有趣。”蔡风好笑道。 田禄和田福不禁也莞尔应和道:“那到也是。”旋又道:“不对,李崇养的狗怎会比你的虎子厉害呢?这四大护卫任何两匹都会把李崇的儿子吓得屁滚尿流。” “别净戴高帽啦,人家是尚书令的儿子,官大压死人,我这一介草民,惹上他岂不是死路一条。”蔡风故作为难地道。 “蔡风,算我求你了,你不是一向不怕权贵吗?当初你不是知道了我是太守的儿子,还要打得我们屁股肿吗?”田禄几近哀求道。 “当初是当初,时下不同了,你爹怪罪下来了,我还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嘿,要是李崇下令,可是哪里都无法藏身,除非到梁朝去,可那怎么好……”说到这里,蔡风故意顿了一顿,打量了田禄和田福一眼,见他二人一脸失望和气愤之色,不禁又笑道,“除非……”却只说两个字竟又停了下来。 “除非怎样?”田禄和田福精神立刻全都涌了上来,急切地问道。 “好说,好说,是这样的,为了兄弟的事我吃点亏没什么,可是我爹若是知道了,定让我屁股大大地开花,那结果,可比李崇的命令更可怕,只要我爹和我黄叔不反对,我倒愿意为兄弟挽回一点面子。”蔡风口气缓了一些,狡黠地道。 “那你爹怎样才肯同意呢?”田禄担心地问道,一脸期待地望着蔡风。 “其实,我爹和黄叔都很好说话的,也很好对付,只要用酒把他们灌得迷迷糊糊便万事大吉了。”蔡风漫不经心地道。 “酒,可是你爹不在这里,若是回你山沟里再来,岂不又要花上两天,那太慢了。”田福急道。 “要不这样吧,我先帮你把李战这小子的两条尚书狗解决掉,然后再负酒请罪,大概应该也没有多大的问题,看在酒的份上,我爹也许会只打一两板子就算了。”蔡风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样再好也没有了,我一定拿武安城最好的酒给你带回家。”田禄兴奋得摩拳擦掌地道。 “唉,这叫士为知己者死,没法也!”蔡风装作无可奈何地一叹道。 “哈哈哈……”田禄和田福不禁大笑起来。 “对了,我还有三位同来人,既然决定为你出战,就得在这里待上一夜,这个……”蔡风势利眼地望了田禄兄弟俩一眼,欲言又止地道。 “这个全都算我的,保证会让你住得舒舒服服,只要你能为我兄弟俩争回面子。”田禄大方地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咱们都是朋友嘛,谁是谁的又何必分得这么清呢?你出便等于是我出喽,对吗?”蔡风故作客套地一拍两人的肩膀笑道。 田禄和田福不禁一愣,旋即狡黠地道:“那你先为我付了账再说。” “啊——”蔡风一惊,急忙道,“那可不行!” “哈哈……”三人不禁同时大笑起来。 蔡风摸一摸肚皮,酒足饭饱地立身而起,拍拍田禄兄弟俩的肩膀笑道:“现在就看你的喽,把那李战小子约出来,便让我的虎先锋和豹先锋上阵,把那两只尚书狗咬得残腿断脚,看看到底谁厉害。” 田禄兴奋地道:“这个没问题,有你的虎豹两大先锋上阵,一定让李战那小子惊得忘了春夏秋冬。” 蔡风得意地一笑道:“带点礼物去好好慰劳慰劳几匹战将,让他们好好为你卖力。” “这个你放心,不让它们吃饱,哪来的力气上阵拼斗呀?”田福笑道。 “阿风,咱们该起程回镇了。”那年轻人大步从门口进来沉声道。 “不忙,不忙,蔡风今日不回家了,你们也留下来,明天一起回去好了,这之中的费用由我出好了。”田福大方地道。 那年轻人惊异地望了蔡风一眼,蔡风耸耸肩膀笑道:“长生哥,你便包涵包涵,明日一早,我们再回去也没关系。何况,我们又不用多花钱,对吗?你便去请马叔和三子一起住进‘四季发’吧,吃的喝的全不用愁,早已叫掌柜的为你安顿好了,我明日再来找你们和马叔,怎么样?” “阿风,你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一中年汉子也踏入“四季发”来到蔡风身边坐下道。 田禄有些紧张地望望蔡风,怕他又决定回家。 蔡风向他兄弟二人笑了笑道:“没关系。”旋回头对那中年汉子道,“马叔,你不说,我不说,长生哥也不说,三子也不会说,我爹哪知道,对吗?我只是去为他弄酒喝而已,不会很严重的。” “好吧,那明日一定要尽快赶回镇上。”那中年汉子吸了口气道。 “小二,来,带这三位到客房去,好生伺候,账全算本公子的。”田禄高声喝道。 “是,是……”那店小二颤颤磕磕地道。 “那我们便先走喽。”蔡风一把拉田福和田禄向那中年汉子嬉笑道。 那中年汉子不禁摇了摇头,拉了拉那呆呆的年轻人跟在店小二之后向楼上行去。 太守府很豪华,朝廷之中,廉洁的官已经没有几个。 “让我去看看你的左旗将军和右旗将军。”蔡风一步入府门便道。 田禄望望身后的蔡风带来的四匹大黑狗一眼,转身便向西门院走去。 “少爷!”那两个门丁恭敬地向田禄兄弟二人行了个礼道,又冷冷地打量了一身素衣的蔡风一眼,显然有些不明白他们的少爷怎会和一个乡下的野小子搭上了关系。 蔡风心中有些不快,见那两狗眼看人低的门丁如此漠视自己,不由得冷冷地道:“你们望什么望,我是来向你家公子要债的,有什么不妥吗?” 那两个家丁怎么也没想到蔡风会如此凶,而且这般毫无顾忌地说话,但见两位公子并没有说话,不禁怒叱道:“你哪来的野小子,竟敢到太守府来撒野!”说着便要揪住蔡风,他们还以为蔡风真的是逼债的,因为他们深知田禄两兄弟经常斗狗,在外面欠了账并不足为奇。何况,他们见到蔡风身后那四匹巨狗,怎么想田禄兄弟的狗也不会有赢的希望,故此想给蔡风一个下马威。 “虎子,豹子!”蔡风低喝道。 “呜,呜!”那两只高大而有些瘦的黑狗,闪电一般扑了过来。 “呀,呀!”那两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两只黑狗咬破了裤子,在屁股上拖下两道齿印,而另两匹黑狗作势欲扑,两对铜铃似的眼睛馋馋地盯着两人的咽喉,只吓得两个家丁魂飞魄散。 “哈哈……”田禄、田福不禁欢快地大笑起来赞道,“果然勇猛无比,你们两个狗奴才真是瞎了眼,连我的朋友也敢打,不给点颜色让你看看,你们不知道厉害,走,蔡风。” 蔡风不屑地向两个家丁望了一眼,吹出一道口哨,四只狗立刻汇合,不再对两个家丁进行包围,便像是训练有素的特级战士。 “弟弟,你便去向魏钟那小子邀战,今天下午,老地方见,一定要让李战那小子知道厉害。不过不要告诉他,出战的是虎子和豹子,否则他们会吓得不敢下注,那可就不好玩了。”田禄对田福道。 “我这就去,便说一个时辰后便开战,岂不更好?李战那小子骄傲得很,总以为他的狗打遍天下无敌手,一定会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无论怎样他都会应战,这样岂不更省时间。”田福建议道。 “田福说的有道理,便以你的话去说吧,我要让李战这小子看看我蔡风训练出来的狗才是最厉害的。”蔡风自信地道。 “走,我俩去看看左骑将军,顺便对你的四大先锋慰劳慰劳!”田禄一拉蔡风便向西院行去。 “禄儿、福儿,你们又去干什么?”一道威严而又慈祥的声音飘了过来。 田禄和田福正要奔行的脚步像被钉子钉住了一般,无奈地全都缓缓地转过身来。 说话的是一华贵而雍容的中年美妇,凤髻高束,步摇微颤,若风摇柳摆的纤弱之中,掩饰不住那逼人的威严。 “娘!”田禄、田福勾着头低低地唤了一声。 蔡风忙抱拳躬身恭敬地道:“蔡风见过夫人。”那双贼眼却溜到那贵妇身边那娇俏的少女身上,只见那少女明目皓齿,清丽脱俗,纤长的身体紧裹在鹅黄色的轻裙之中,有说不出的诱人。 那贵夫人扫了蔡风一眼,却没有看清蔡风的面貌,只觉得蔡风一身粗布衣服应是个乡下少年,可是蔡风那有礼而不慌不忙的动作和声音与普通乡下人不一般,不觉得柔声问道:“你叫蔡风?” 蔡风仍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应道:“正是。” “为什么不抬起头来?”那贵夫人奇问道。 “夫人没叫我抬起头来,我怎敢抬,那岂不是大大的不敬吗?”蔡风说着抬起头来,毫无顾忌地向那少女望了一眼。 中年美妇微微皱了一下眉,蔡风的动作的确有些过火,那少女似乎也有所感,狠狠地瞪了蔡风一眼,却并无多少怒意。 “娘,他是孩儿的朋友。”田禄从背后偷偷地拉了蔡风衣角一下。 “哦,你是干什么的?”那贵妇很优雅地问道,目光又变得平静得像湖水一般宁静。 “夫人问话,我不敢隐瞒,我乃山中猎户之子,令郎与我一见投缘,也便结上朋友了。”蔡风不卑不亢地应道。 那贵妇扭头望了望众人身后的那四匹比狼还威猛的大狗,不仅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转向田禄训斥道:“听说你与李尚书令的公子李战斗狗是吗?” “娘!”田禄有些不知所措地答道。 “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李尚书令的公子是你惹得起的吗?幸亏没有出事,否则一个不好,你爹也保不住你们两个!”那贵妇似乎极为气愤地道。 田禄和田福被说得不敢抬起头来,只好斜眼向蔡风偷偷地求救。 蔡风只感到好笑不已,不过也不知道如何插上话,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在太守府中对太守夫人还得有三分敬畏,但是他总不能放着可得到免费美酒的机会也不要吧,因此,只得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夫人,二位公子只不过年轻气盛,喜爱玩闹,与李公子斗狗只是出于一种热闹的心理。其实二位公子与李公子关系很好的,今次二位公子叫我来,只是为了医好狗儿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若夫人不喜欢二位公子这般做,二位公子是最孝顺的,一定会听从夫人的吩咐,平日两位公子和我们一起玩耍之时,便说最听夫人的话啦,对吗,二位公子?” “是呀,娘!蔡风说的是实话,我们今后不会再去找李战斗狗了,只是我们不忍心看到狗儿多受痛苦,才会叫蔡风来治治狗儿的伤势。”田禄打蛇乘棍上地应和道,同时感激地向蔡风暗暗瞥了一眼。 田福也唯唯诺诺,一脸无辜之相。 那贵妇冷冷地打量了谈吐不凡却又不卑不亢的蔡风一眼,见他那清澈若水的眸子中,掩饰不住的傲然自信之色及那脸上夸张的线条,展现出一种坚毅而悠然的气质,怎么也起不了厌恶之感,想到自己儿子竟有这种朋友,心底也不免多了一丝欣慰。 那少女也哑然地望着蔡风,想不到这山间猎户之子竟有如此胆识和气概,只看那镇定如恒的表情便不得不让人惊讶与他小小的年龄不相符合。 太守夫人虽然对蔡风另眼相看,但她很明白自己儿子的个性,因此也并不松口,严肃地问道:“那你便不想为你那两只狗争回面子吗?” 田禄和田福一呆,蔡风立刻便知不好,因为他是抬头平视,而田禄兄弟二人只是低着头,没见到他母亲的脸色,弄得不明其意,蔡风忙道:“其实二位公子养狗只是娱乐而已,狗始终不能与人比,为了狗的面子而伤了人的和气,这种事,相信二位公子绝不会蠢得去干的,更何况李公子与二位公子还是好朋友呢!” “是啊,娘,孩儿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何况我们和李战已讲好了,又怎会因为狗斗而认为是没有面子呢?”田福乖巧地接声道。 太守夫人狠狠地白了蔡风一眼,蔡风竟耸耸肩道:“夫人,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早一点为狗儿治伤,为他们减少一些伤痛。” “你会治狗的伤吗?”那一直未曾开口的黄裙少女突然开口问道。 蔡风听到那若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的声音,不觉得心神一荡,也跟着无比自信地一笑,把头稍稍一歪,微微斜着眼睛毫无顾忌地望着那少女的俏脸,淡淡而轻松无比地道:“若是小姐不相信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看我治伤的手段,那便真正地知道答案了。” 那少女不觉得俏脸一热,俏目之中除了有些羞怯之外,还似乎大有恨意,不过这更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蔡风不禁有些呆了。 太守夫人觉得蔡风的确有些过分了,她身后的两名健壮的女仆似明白了她的心意,怒叱道:“大胆,竟敢对元小姐这般无礼,你可知罪?” 蔡风斜眼冷冷地望了那两名健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我是来为公子的狗儿治伤,若有人怀疑我的医术,我要向他证明这也算是有罪的话,那么那个证明破六韩拔陵是否为造反头头的人是不是也犯了大罪。若是没有取证,朝廷如何妄自取兵赴北讨贼?我倒要听听两位所说我这罪在何处?” “你、你……”那两个健仆想不到蔡风的词锋会这般利,而且拿朝中为例,使她们根本无从辩驳,结结巴巴脸都涨得红红的,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那少女也惊异蔡风的狂傲,不由为蔡风那种目空一切的气魄心折,连太守夫人都对蔡风大为惊异。的确,连她也说不出蔡风罪在何处,只是从一种身份和传统理念上说,蔡风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可这一切只是人心中的定念而已,根本不存在任何罪条之说。而蔡风对天下的事情都似乎知道得很清楚,要知道破六韩拔陵起事只不过是近一个多月的事,而朝中正出兵讨贼也不过传出消息不久,而蔡风顺口引用,显然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猎户之子所应有的急智。不过,蔡风是她儿子的朋友,这消息是出于他儿子之口也说不定,因此,疑虑也并不深,只好淡淡地道:“那你们快去吧,不要再让我知道你们与李战斗狗,否则我定会叫你爹严办的。” “是,娘,孩儿明白。”田禄和田福恭恭敬敬地道。 太守夫人很优雅地转过身去,那两名健仆狠狠地瞪了蔡风一眼,蔡风毫不相让地冷冷地横了两人一眼,田禄、田福也狠狠白了两名健仆一眼,吓得她们只好悻悻而去。那黄衫少女却转过头来向蔡风露出一个甜得可以把人腻死的微笑,只看得蔡风六魂出窍,七魄飞升,不过还是以最潇洒的动作耸了耸肩,扮了一个滑稽得让田禄兄弟俩都想笑的鬼脸,毫无顾忌地做出一个馋相,差点没把眼珠都拿去射那少女。 那少女不禁大感有趣,却也羞不可抑,她从来都没见过蔡风这么大胆而野性的男孩子,想来也好笑不已,不过因为太守夫人在身边而未敢笑出来,只转身娉婷而去,像摇曳的芙蓉一般清美而优雅。 “蔡风!”田禄一拉呆若木鸡、一脸色相的蔡风,笑着大喊道。 蔡风不禁回过神来,扭头痴痴地望了田禄和田福一眼,笑骂道:“奶奶个儿子,老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你们家有这么漂亮的小妞,怎么不早一点叫我来为你治狗伤,帮你们养狗也无所谓。” 田禄、田福先是一愣,后不禁爆出一阵大笑,重重地在蔡风的手臂上击了一拳笑骂道:“真是色胆包天的家伙,连我表妹的主意也敢打,欠揍啊。” 蔡风被捶得咧嘴一声惨叫,骂道:“奶奶个儿子,干吗打这么重,你表妹不是母的呀,老子是公的,公的喜欢母的正常得很,有什么稀奇吗?管她是你什么人,便是公主也没关系,真是没见过市面。” “奶奶个儿子!我们没见过世面,这家伙说起话来连谱都没有。”田禄一把抓住蔡风的手臂好笑地对田福指着蔡风笑骂道。 田福不禁笑得直打战,问道:“妈的,蔡风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么好的一句话——奶奶个儿子,真是新鲜,骂得真够痛快。” 蔡风大大咧咧地一笑,装作傲气凌人地道:“奶奶个儿子,乃是神来之作,别人怎么学得会!”旋又装作正经八百地道,“现在,认真严肃谨慎郑重地问你们一件事,你们要老实告诉我。” 田禄和田福禁不住一呆,笑骂道:“有屁就放,有屎便拉,何必啰里啰唆用这么多形容词呢,不嫌麻烦吗?” 蔡风不以为耻地笑道:“这样便更能表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嘛。” “去你的大头鬼,快说吧!”田禄骂道。 “你那表妹芳名怎么称呼?你那表妹今年芳龄几何?你那表妹仙居何方?那你表妹可有婆家?”蔡风一副滑稽之状地笑问道。 田禄和田福又好气又好笑,蔡风啰里啰唆正经八百却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不禁摇头叹道:“看来你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颗色胆包了天,无可救药了。” “那是另一回事,与我的总是没有多大关系,快给我从实答来。”蔡风毫不放松地道。 田福摇头苦笑着学蔡风刚才那种调答道:“我那表妹芳名元叶媚,我那表妹芳龄一十又五,我那表妹仙乡邯郸,我那表妹……”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了。 蔡风听得正入神,见田福这么不是东西,从中而断,不禁一把抓住田福的手臂急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讨厌呢,专吊人胃口。” 田福一脸同情地道:“我怕你受不住打击哦!” 田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蔡风脸色微微有些失望,气愤地道:“有什么好笑,幸灾乐祸,一点不够朋友,你应该为你表妹失去了我那样一表人才天下无双的丈夫而可惜才对。” 田禄和田福不禁大为愕然,像看怪物一般打量着蔡风,那种目光只看得蔡风心头发麻,不禁怒道:“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女人,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田禄和田福忍着笑意,品头论足地道:“这张脸嘛,还挺中看,至于眼睛嘛瞪得太大,像要吃人,要是不露凶相还可以,这个嘴嘛,太翘了,翘这么高有损形象,称半表人才倒还可以,‘一表’那还得不翘嘴巴。鼻子生得不错,不过这种鼻子天下大概也不在少数,耳朵也不怎么样,这个头马马虎虎了,脚大了一些,手长了一些,不太理想,不过整体一看,又似是那么回事,有一点天下无双的韵味,不过那还得温和一点,脾气太臭了就不好了,会扣分的……” 蔡风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这两个自诩专家似的人物,两拳迅速推出,在田禄和田福还来不及反应的同时,击在两人的臂上,骂道:“真是缺德透顶,居然如此耍本人,半点义气都不讲。” 田福、田禄被击得一声惨呼,捂着肩膀苦笑道“稍微轻一些嘛。” “你们呀,特不够意思,快告诉我,叶媚可有婆家?抑或婆家是哪里人氏?” 田禄不禁摇头苦笑道:“看来是真的没有救药了。”又叹了口气道,“我表妹婆家乃是晋城叔孙家的叔孙长虹。” “晋城叔孙家族的叔孙长虹?”蔡风不禁吓了一跳惊疑地问道。 “怎么,怕了吧?”田禄很不看好地道。 蔡风一脸悻悻之色不屑地道:“哼,我蔡风怕过谁来着,连尚书令的儿子我都敢惹,他叔孙家的小儿郎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太小看我蔡风了。” 田禄和田福不禁哑然失笑,低声道:“这就不同了,李崇虽然是尚书令,却不是鲜卑贵族,在北朝中,谁不看鲜卑人的脸色行事,连李崇都怕这些人,你再厉害也斗不过他们的。” 蔡风像瘪了气的破袋一般,没了半点精神,一脸失望之色,仍不忘狠狠地道:“我一定叫狗儿把叔孙长虹的屁股咬下一半,奶奶个儿子,居然敢夺走老子的心上人。” “你的心上人?天啊!”田禄一脸滑稽之色地幸灾乐祸地道。 “走吧,不够意思的家伙,去给你狗儿治伤吧,也许咬他屁股的就是你那左右旗将军也说不定呢。”蔡风悻悻地气恼道。 田福一脸好笑地问道:“大哥,你还要不要去约战李战那小子?” 田禄这一下也像瘪了气的布袋,无力地道:“我看还是免了吧,我怕老爹的老虎凳。” 这一下轮到蔡风放声大笑了,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故意夸张地将那笑的动作弧度拉得长长地,只让田禄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谁叫他们的确害怕他的父亲,只得忍气吞声带着蔡风来到狗棚中。 “汪汪……呜……”狗棚中的狗很多,一见生人来到,全都沸腾起来。 田禄和田福“咄”地喝了一声,那群狗全都安静了下来,领着毫不畏惧的蔡风穿过外棚,向内棚行去,蔡风身后的四匹黑狗与棚中的群狗一比,顿时鹤立鸡群,那些狗也都迅速让开一条道,似乎对这四匹狗极度畏怯。 “果然是犬中之王。蔡风,你是怎么驯养这几位大‘先锋’的?”田福羡慕地道。 蔡风哂然一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秘诀,最主要的只有几个字而已。” “几个字?哪几个字?”田禄奇问道。 “与狼共舞,与犬共眠!”蔡风毫不在意地道,神色间却有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得意之色。 “与狼共舞?与犬共眠?”田福不明所以地问道,眼神中有一丝迷茫之色。 “对,正是这八个字!”蔡风再次重申道。 “这怎么讲?”田禄若有所思地问道。 “驯犬,先要知犬、惜犬、怜犬,犬之先祖本为狼,想知犬,必须先识狼、知狼,因此,了解狼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惜犬和怜犬并不是指给它们食物让它们住得好而已,那样所驯出的犬,最多也只能够成为看家的劣等狗一般,就像你外棚中的狗一般,遇到陌生人会叫一阵子,却根本不可能驯出那种善斗凶悍的战狗。狗的潜能是无可估量的,正如没有人知道人的潜在力量有多大一般,惜狗怜狗应该是去理解狗,要把狗当做自己,子女,兄弟,也要狗对你撤除最起码的戒心。狼是很古老的悍兽,其生命力、其斗志是很难想象的,狗的先祖是狼,而今的狗却失去了狼的凶猛、狂野,却又要有狗的温驯和安定,因此必须与狼共舞而与犬同眠,这其中的细节,我自然无法一一向你们说明。我是把你们当做朋友,才会将这驯狗的秘诀毫不保留地告诉了你们,至于你们能够怎样,那便要靠你们的造化喽!”蔡风一脸肃穆地道。 “公子!”内棚中两位正在为伤狗涂药的狗童忙立身而起恭敬地道。 田福和田禄回过神来,同时向蔡风敬服地道:“若真如你所说,看来我们这一生也休想真正地驯出一只像你的四大先锋那般神骏悍厉无匹的大狗了。” 蔡风淡淡地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养出我这四大先锋这般神骏的狗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要说能养出这般勇悍的狗恐怕你们真的没那个心思。” 田福、田禄一喜,急切地齐声问道:“怎么个养法?” “这个嘛,我还想留一手,若是你将我的绝活全掏光了,以后还会请我吃‘四季发’的名菜吗?说不准哪天见了我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也说不定呢!”蔡风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邪笑道。 “啊!”田禄和田福不禁一阵愕然,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气骂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从来没做过当大人的梦,大人得日理万机,小人却可悠闲自得,大人处处受人注意,像是被人监视,而小人则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更不用为虚名而烦恼,两位兄弟说中我的心思了。”蔡风不以为耻地向田禄兄弟俩眨眨眼,扮个鬼脸嬉笑道。 田禄、田福无可奈何地摇头叹了口气道:“怎么也斗不过你,快为我的狗儿治伤吧。” 蔡风淡淡地一笑,不顾那两只受伤狗的汪汪声,便蹲在狗儿的身边仔细看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田禄等了良久仍没见蔡风有什么治伤的动作,不禁有些不解且急迫地问道。 蔡风扭头深深地望了两人一眼,淡然道:“急什么急,你们的狗儿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这些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根本就不必大材小用,让我来治它们。” 田禄和田福不由得大愕,不高兴地问道:“那你在这里看了这么久,在看什么?” 第6章 第五章 妙方疗兽 第五章妙方疗兽 蔡风刚要回答,却传出一声娇脆而甜美得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声音:“这样做当然是在显示自己似乎很有经验喽,一般不学无术的骗子,都会装模作样地摆弄一番,才好混饭吃,更多的人只会故弄玄虚,打脸充胖再借口推托以示身份。不过这种把戏只会骗一骗小孩子而已,难道二位表哥还不知道吗?”这甜美声音之中的轻描淡写的力量的确也够辣。不过蔡风可能是例外,因为没有人喜欢听人贬低他,更何况是美丽得可以滴出蜜汁的美人儿。 进来的是元叶媚,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更没想到她一来便如此不客气地接着田禄和田福的问话。 蔡风和田禄、田福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尴尬,田禄和田福不禁干笑着问道:“表妹怎么到这种地方来呢?这不是你女孩子家应该来的地方,要是被我娘知道,肯定又会骂我的。” 元叶媚毫不在意地一声轻笑,斜眼鄙夷地向蔡风望了一眼,道:“有位治狗‘神医’请我来观看他的精妙绝伦、盖世无双的治狗神术,所以小妹便不请自来了。请二位表哥原谅。” 蔡风听着她故意在“神医”、“精妙绝伦、盖世无双的神术”这些字上加重语气,又看见她那鄙夷的神态,如何不知道对方的意思?虽然尴尬无比却老脸不红地一声干笑,立身向元叶媚逼近了两步,猖狂地睁大一双眼睛,毫无顾忌地把元叶媚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道:“叶媚小姐原来早有心来学习本神医的医术,只是碍于夫人才不敢直说,有此一点足够让蔡风欢喜得一百夜睡不着觉。” 元叶媚没想到蔡风如此轻狂和大胆,不禁俏脸一红,粉腮生怒,怒叱道:“大胆狂徒,敢占本小姐的便宜。”说着甩手向蔡风脸上击去。 蔡风潇洒地把脸向前一凑,“啪”地一声脆响,元叶媚的玉掌刚好落在蔡风的脸上,除蔡风外,所有的人都大为愕然,谁也想不到蔡风不仅不避而且还凑上脸去挨打,这岂不是自讨苦吃吗?田禄和田福自然知道,蔡风要是想避开这一掌,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却偏偏不避。 元叶媚也没想到蔡风会这般乖巧地把脸凑过去让她打,她本来并没有抱希望能打着蔡风,毕竟对这大胆而猖狂的家伙不是有很大的狠意,全因她自幼生在一种特殊的环境中,根本就未曾有机会领略像蔡风这种野性性格之人,而今日见到蔡风,的确自心底产生了一种好奇的心理,少男少女这种天生互相的好奇心,人人都会有,因此,她才会独自一人来这里想看看蔡风的医狗之术。而刚进来便听田禄和田福兄弟与蔡风的对话,出于一种很难明白的情绪,她很希望蔡风受窘,看看这狂傲而野性自信的人在受窘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表情,而并不是真的便是对蔡风看不起和生怒,而当蔡风毫不在意,却说出这种轻浮而别致的话时,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刺激,不过出于少女的矜持,很自然地便要伸手去打。本以为蔡风定会躲闪,可情况却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由得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连那只玉手收回来,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好。 “蔡风,你怎么了?”田禄和田福不禁一阵惊呼,跑过来问道。 蔡风缓缓地抬起右手,在脸上那五只红红的指印上摸了一下,轻松地又放在鼻子前面嗅了一嗅,才扭过头来对田禄兄弟两人露出一个潇洒的笑意。在元叶媚惊愕之时,凝目深深地望着元叶媚,目中射出两道奇光,淡然一笑道:“终于如愿以偿,谢谢叶媚小姐。” 此话一出,便若惊雷一般,使得众人呆若木鸡,谁也想不到蔡风会从口中跳出这句话,虽然轻描淡写得几乎无可挑剔,却让人有说不出的好笑和震撼。 田禄和田福感到好笑无比,自然明白蔡风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刚才蔡风已大胆地向田禄和田福透露出疯狂的想法。自元叶媚一进这木棚,蔡风便开始了他的“阴谋”,而且似乎一步步都在蔡风的算计之中,不由得不打心底佩服蔡风泡妞有术。 元叶媚却被蔡风这句话震撼得心头狂跳不已,那是与田禄、田福完全不同的感受,从来都没有人敢对她这般无礼地说这种话,而且是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少年。更让她震撼的却是蔡风说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时的语调和神态及眼神,没有一丝做作的痕迹,没有半点言不由衷的表情,这种大胆直露而温情的话与蔡风那种野性自信而狂放的个性形成了两种鲜明无比的对比,使得那种话语更显得真诚无比。元叶媚绝不是一个傻子,她本是一个聪明一点即通的女孩,结合蔡风前一句那种夸张的话和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及那奇异的眼神,自然明白蔡风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心头狂跳,低着头不敢与蔡风眼神相对,同时幽幽地道:“对不起!” 蔡风心头一阵狂喜,道:“没关系,我很高兴。”同时回头得意地向一脸好笑的田禄和田福对望了一眼,简直像是捡到了十万两银子一般有成就感。 “二位表哥,小妹先走了。”元叶媚向田禄、田福轻轻地说了一句,改变刚进来之时那种强露尖刻的形象,红着脸不敢望蔡风便要退去。 蔡风心头不禁转过一念,忙道:“叶媚小姐不是要看本神医狗之术吗?怎么这么快便走呢?” 元叶媚不得不停下身来,并不回头,却淡漠地道:“你会吗?” 蔡风镇定自若,诧异地道:“你没看过怎会知道我不会呢?” “哦,我只是见过很多不聪明的骗子用不聪明的骗术,所以才会误会蔡公子。而蔡公子,是否有真材实料,我的确不太清楚。” “哼,小姐只不过是听了我半句话,便接上话题,以我想,这大概可以用武断来说吧。”蔡风故意以话相激道。 “哦,蔡公子刚才只说的是半句话吗?不知道剩下的半句又是什么呢?”元叶媚转过身来冷冷地望着蔡风,一脸不屑之色,只把蔡风气得差点没翻白眼。 “我是说过,让我动手的确是大材小用,但却并没有说不可以动口呀。这里有几个兽医,再由这府中的公子的朋友亲自动手,难道不能算是大材小用吗?这种伤势,只要找出伤的最主要的地方,再对症下药自然比泛泛之辈下药要事半功倍,这便是我来这里的主要原因。作为府中少主的朋友,我只需要找出原因,再告诉他们几个药方,由这几个兽医去抓药,难道不等于是我亲自动手一样?”蔡风吸了口气,平静地道。 “哦,这两只狗儿只是被别的狗儿咬伤的,难道还有什么古怪之处?”元叶媚疑惑地道。田禄和田福也显得有此疑问,唯那两个兽医若有所思地听着。 “这个叶媚小姐自然不会清楚,不过听我讲过之后,相信两位公子和二位大夫定是能够明白。”蔡风傲然地道。 “那你何不说来听听?”元叶媚淡淡地道。 “我们养狗之人都知道狗儿也有很多不同的种类,比如,南方的狗种主要以娇小温驯称著,而我们北方的狗种因地处偏寒其生存能力和斗志便要胜过南方的狗儿,当然,这是指普通情况之下。我们北方的狗种接近狼之性情,所食极杂,这其中又有藏獒,那是一种巨犬,大若牛犊,猛似虎狼,其齿龈也与我们北方和南方的狗种不同,其食肉。而我们所养的战狗经过很多年来的演变,也有了很多的变化,其主要变化是来源于杂交的狗种,很多人为了提高狗儿的战斗力,引狼为种,或引更好的狗为之配种,使狗儿的体质从根本的遗传上改变,再加以后天的驯练才能得出优良的战狗。因为杂交狗的产生,狗儿很多的状态都有所改变,比若牙齿,与狼杂交的狗种其牙齿与普通种狗便有所区别,齿数、牙齿的厚度和长度这些都有微小的变化。但不是此道中人便不会太注意这些。而狗儿所食之物的杂乱和食量不同也会引起战狗攻击力强弱的不同。无论是何种狗,包括人的牙齿都含带着微量的毒素,甚至毒性较重。在南方、北方、西方,狗儿所食之物绝对有所不同,虽然大体是一致,可就因为有差别,使得狗儿的牙齿所带的毒素也便有所不同。这只是最基本的不同,而在杂交之后的狗儿,牙齿的毒素更有差别。因此,只要知道对方的狗是哪一种狗,再对着这种毒性进行对症下药,自然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狗儿与狗儿的伤势主要是因为对方的狗儿所造成的,并不存在任何人为的因素,因此所受之伤无非为齿伤和爪伤,这都是皮肉之伤,要用的只有三个种类的药物,一是消毒类的药物,需对症下药。二是止血生肌之类的药物,像这一类的药物不用我说,几位大夫自然知道。三是止痛镇定的药物,这一类的药物不是很好使用,因为狗不同于人,它们的语言我们大多不会懂,它们痛不痛也不会有人知道,因此,使用这类药物,只能根据经验和常用的药物去处理,也没有多大技巧,所以巧,便巧在对着狗儿毒伤进行对症下药,虽然这关系是很大,可实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知道,不知道几位认为对否?”蔡风在棚中缓缓地踱着方步淡然道,双目之中射出智慧的光芒。 “妙极,妙极,果然是高论,果然是高论。”那一直沉默的两个兽医不禁同时高声赞道。将听得入神的田氏兄弟和元叶媚从虚幻中拉了回来,可脑中依然盘绕着蔡风那种精妙的阐述。 蔡风淡淡一笑,色色地扫了元叶媚那比花更美的脸一眼,继续道:“我刚才之所以在狗儿的身边蹲了这么长的时间,便是因为要找出伤它们的是哪种狗儿。” “原来如此,是我们兄弟俩误会了。”田禄和田福恍然道。 元叶媚却呆呆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养狗、治狗伤她的确是外行,但蔡风阐述得极为细腻,道理也很明显,她自然不会不懂,可是刚才所说的话的确是有些过分了,而蔡风那种挥洒自如、嬉笑无拘的性格的确让她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刺激。她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但却知道自一开始,她便似乎注定会输给蔡风,打一开始,便被蔡风牵住了心神,她有些不敢想象。 “蔡风,那李战的狗儿到底是什么种类的狗儿呢?”田禄急不可待地问道。 蔡风意味深长地望了元叶媚一眼,却很温柔,只让元叶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才以最舒缓的口气道:“李战的狗儿,是以北方的狗种与藏獒交配后所产的母仔再跟野狼交配而成了双重杂交之狗,你的狗儿自然不会是那两只狗的对手,连我的四大先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啊!与藏獒交配之后的狗仔真的很厉害吗?”田禄和田福同时问道。 蔡风忙用手一拍脑袋,滑稽地一声惊呼道:“惨了,我怎么一时得意忘形,竟将这种驯狗的秘招给泄露了呢?真是糟糕之极,以后又多了几个和我争饭碗的人喽!” 田禄、田福和元叶媚先是一愣,后来才明白蔡风说些什么,连元叶媚也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只把蔡风眼睛都给看直了。 元叶媚俏脸一红,露出一片娇羞之色嗔道:“讨厌,贼眼兮兮的。”说着转身娉婷地向外行去。 田禄和田福不禁哑然失笑,蔡风也一声干笑,却还不怀好意地道:“叶媚小姐,干吗走得这么急呢?还是让我送小姐出这狗棚要保险一些。”说着不顾开药方,便大步追上去。 “蔡公子,这双重杂交的狗毒又如何开药方呢?”一名兽医很不识趣地叫道。 田禄和田福狠狠地瞪了那兽医一眼,吓得那兽医立刻噤声,蔡风头也不回地高声道:“让那双重杂交的狗咬你一口,你再去揣摩着下药吧。”说完也不顾元叶媚反对,便来到她的面前,转头嬉皮笑脸地道:“叶媚小姐,让我为你开路。” 元叶媚见蔡风那怪怪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笑骂道:“本小姐既然可以走进来,还怕走不出去吗?你是不是开不出药方,便来借口逃脱?” 蔡风毫不以为耻地笑道:“小姐说是便是吧。不过小姐若是被这些狗儿咬伤了,我可真的开不出药方,因为那时候我心情大乱,无心开方,还是送小姐出这狗棚为好。” “无赖,狗嘴吐不出象牙。”元叶媚佯怒着骂道,语言之中却并无太多责怪之意。 蔡风一喜,厚着脸皮应和道:“让狗嘴吐出象牙,正是我想了好久、试了很多次都未成功的事,还望叶媚小姐今后多指点指点。” 元叶媚一愣,旋即被逗得忍俊不住地掩口笑了起来,风情万种地白了蔡风一眼,却再也不开口,田禄兄弟俩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蔡风不禁连骨头都酥了,向身旁的四匹大狗一声吆喝,那四匹大狗像是听懂了蔡风的话一般,摇着尾巴全部行在前头,竟为蔡风开路,那些农家的狗竟不声不响,乖乖地让到一旁,为两人让开一条大道。 蔡风得意地回头向元叶媚以自认为最潇洒的姿势笑了笑道:“叶媚小姐以为我这四匹战狗如何呢?” 元叶媚不加思索地道:“比你要好一点。” “啊——”蔡风不禁哑然失笑,又好气又好笑地道,“那我这四匹狗儿,一定是比天下除我爹外所有的男人都要好喽?” 元叶媚不禁又被逗得笑了起来,笑骂道:“你别臭美,你那四匹狗儿比这里所有的狗儿都差。” “不会吧?你看,我这狗儿多有霸王之气,当年的项羽也不过如此而已嘛!”蔡风不死心地解释道。 “真是不知道天有多厚!”元叶媚一努嘴,不屑地道。 “那个没关系,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我却知道地有多厚。”蔡风横下一条心,脸皮厚到底地嬉笑道。 元叶媚脚步一停,声音变冷地道:“现在已经出了狗棚,你不必送了。” 蔡风向身后一望,果然在不知不觉之中竟走出了狗棚,不由失望地解释道:“其实,送小姐出狗棚只是我的借口而已,只是想多一点时间看见小姐,我知道,自己一个猎户的儿子,一切只是妄想,不过我能够和叶媚小姐说上这么多话,已是够我今生享受。”旋又一阵苦涩地笑道,“我是个直人,小姐气也罢恼也罢,我只会感激小姐允许我创造了这么短的一个机会。谢谢,再见!”说着转身向狗棚中大步走去,使叶元媚呆傻地留在原地静静地立着,蔡风连给她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留,便走了,竟让她不知该如何想,一种很难解释的情绪把她的心弄得乱乱的。本来她准备讥嘲蔡风两句,可蔡风却大步转身离去的身影却使她没有讥嘲的情节变得不再真实。这道不灭的身影,这种机智幽默的话语,虽然脸皮的确厚得让人受不了,但与蔡风最后那种眼神和果断的表现却形成一种非常鲜明的对比,而成为一种异样的魅力,让人根本无法弄清是该厌恶,还是该喜欢,反正有着不坏的感觉,而且印象特别深。 田禄兄弟望着悻悻而归的蔡风,不禁大为愕然,问道:“你怎么了?” “叶媚不要我了!”蔡风没好气地道。 田禄和田福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乎都快掉下眼泪。蔡风也不禁有些好笑。 “搞没搞错,第一次见面便有这种超一流的标准,还说她不要你了,你说到底要达到什么标准才能够满意呢?”田禄扶着蔡风的肩仍笑不成声地问道。 蔡风也愣了一愣,旋应道:“当然是把她未婚夫一脚踹开为止喽!” 田禄和田福禁不住哑然失笑地骂道:“真是个色急鬼,若不是我俩听到那个叔孙长虹便不顺耳,肯定会在这一刻便叫人给你掌嘴一百,让你连饭也吃不了。” “你们不会这么绝情吧?”蔡风试探地问道。 “我怎敢呢?”田福急忙分辩道,他早知道蔡风如此问的时候,绝对会有很厉害的后招,弄不好,只会自讨苦吃,只好改口。 蔡风得意地一笑,不再说话,便迅速开了一个药方递给那位乱开口的兽医沉声道:“以后不要这样不识情趣知道吗?那样你会吃亏的,今日本公子心情好,便不找你麻烦了。” 那兽医的手被蔡风这漫不经心地一抓,痛得冷汗直冒,禁不住点头若鸡啄米。 “走吧,我们一直待在狗棚中也不会让狗儿立刻变好起来。”蔡风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道。 “那倒也是,不若我们三人便到‘春月楼’去看看素芳她们吧,也好向蔡风学学追女孩子的技巧嘛!”田禄拉着田福的手笑道。 “我追女孩子很有技巧吗?”蔡风疑惑地问道。 “当然有喽,比我们还厚的脸皮再加上你那圆通的调调,把我那一向很文雅的表妹逗得笑个不停,这种本领,我们兄弟真是自愧不如。”田福取笑地道。 “这全都拜二位所赐,本公子在一年多前连女人都不敢想,却被你们骗到‘春月楼’鬼混鬼混,才染上这一身不要脸的本领,应该罚你们再请我去一趟‘春月楼’!”蔡风笑骂道。 “真是个钻到钱眼里去的家伙,哪一次不是我兄弟俩请客,还会在乎多这一次吗?真是把朋友看得太低了!”田禄在蔡风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笑骂道。 蔡风“嘿嘿”一声干笑道:“现在还是我老爹当家,我不能够多花一个子儿,若让我老爹知道跟着你们去了‘春月楼’,不打断我的腿才怪,那可就不划算了。不过,当兄弟我自己当家做主了,定然请你们大喝特喝,请你去‘春月楼’自然不在话下。” “你老爹真的很凶吗?”田福有些怕怕地问。 “那当然,比你老爹还凶!”蔡风有些夸张地道。 “是不是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田禄问道。 “那倒不是,很有风度。不过很少见到我爹笑过,没怎么打我,不过想来是我平时表现得好,若是表现一个不好,打起来自然凶得很。”蔡风煞有其事地道。 “你爹定然厉害得不得了,否则怎会有你这种儿子,只是这么厉害怎么却没有到朝中当官呢?”田福有些傻傻地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当官也的确没有什么好,看你爹,每天忙得屁股落不到板凳,还不是要看那个李崇的脸色行事。而我们却不同了,奶奶个儿子,老子谁都敢跟他对着干,大不了钻到深山老林中去,谁还能抓得了我?那是我们猎人的天地。”蔡风有些傲然地道,似乎那狩猎真的是一件比做任何事都光荣的事一般。 田禄有些不服气地道:“这就不同了,我一家至少可在武安郡中混得开,谁都得给我们几分面子,办事也方便极了,难道这也不算是优越?” 蔡风淡淡地笑道:“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是有些人的生活却并不喜欢豪华,山野之中那种清淡的生活其实很好,让人有一种宁静之感,那种贴近自然之感却不是你们所能够感受到的。” “你似乎很喜欢那种生活?”田福似有所感地问道。 “那是当然。生我乃山水,养我亦山水,而当今乱世,战火烧得让人心寒,能够有那种安静休憩的生活的确让人满足,当个官儿还时刻提心吊胆,对于我们来说,什么官衔之类的全是狗屁,自然高兴那种生活!”蔡风感慨地道。 “你的想法怎么像是一个老头?你要是没有功名,便算是我表妹喜欢你,她的家人也不会让我表妹嫁给你的。”田禄不服气地道。 蔡风像蔫了的茄子,苦笑道:“她喜欢我的时候再说这种话吧。” “以你的身手,想做个官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我跟我爹说一下,不仅你,你爹照样可以当官。”田禄打保票道。 “不要,千万不要,我爹那才真的会打裂我的屁股。我也不知道怎的,他最恨我提到官场的事,一再警告我不要与当官的人来往,因此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害我。”蔡风急忙道。 “真是个怪人,当官有什么不好呢?”田禄嘀咕道。 “公子,要不要为你备马?”门口的两个家丁大献殷勤地道。 “不必!”田福淡淡地应了一声道,说着毫不停留地向城南行去。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街上。 突然,蔡风听到一阵得意的大笑和一阵狗吠之声,之中也夹着几声惨叫和怒吼。 “是李战!”田禄似乎对这笑声十分熟悉道。 “你怎么知道是他?”蔡风不解地问道。 “他那种得意的鬼笑,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腻得几天睡不好觉。”田福夸张地道。 “看来,你对他的狗儿咬伤你的狗儿之事很在意哦?”蔡风淡淡地笑道。 “你没看到那种猖狂的样子,比你更要狂妄上十倍。特别那种鬼笑,用你的话说,他奶奶个儿子,真恨不得去把他的喉管捏碎。”田福气愤地道。 “求求你饶了我的儿子吧,公子爷,求你发发慈悲,是我儿子不好,就请你饶了我儿子这一次吧!”一个苍老的哭腔传入渐渐靠近那狗吠地方的蔡风耳中。 蔡风向田禄兄弟俩望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妥,急忙加快脚步向前面的人群赶去。 “哼,我们公子的狗儿要吃你们家的鸡是看得起你,居然还敢打我们公子的狗,不咬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们不知道厉害。”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传了过来,李战的笑声似乎并没有停止。 “几位公子爷,求求你行行好,饶了我儿子一条命吧。我家仅有这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便给你们的狗儿拿去吃了吧,只求你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公子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跪伏在一个锦衣金冠的少年面前,那立在旁边的几个大汉一脸冷漠半声不哼,而另一位立于马上的少年蔡风却认识,正是魏兰根的儿子魏钟,但见他面色似有些不忍,却似很畏惧那大笑的公子,不敢做声,那些围观的人,每个人面上都愤怒的表情,却是敢怒不敢言。场中却是一个青年,空着手对着两只比狼还狠的大狗,浑身已经被咬得皮开肉绽,不远处一根木棍被斩成两断,似是被人击落在地的,而那老太婆身边还有一只仍流着血躺着一动不动的母鸡,鸡毛飞了一地。蔡风霎时明白了这其中的事,不由得热血上冲,有些怒不可遏之势,望着那满脸绝望而愤怒的青年,和李战那得意的狂笑,不禁真的明白田福所说的“奶奶个儿子,真恨不得去捏碎他的喉管!” 蔡风回头望了望满眼愤怒的田禄和田福,不由得大步挤开人群,来到最前面,首先来一个“哈哈”大笑,霎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那狂笑中的李战立刻停住笑声,把视线全都转移到蔡风的身上。 蔡风不顾那些人异样的目光,甚至连田禄和田福两人在身后拉衣服的动作也不答理,吸了口气,冷冷地道:“这等劣种狗真是没用,是谁家的,真是笑死人了。” “大胆,竟敢对李公子的神犬无礼!”一声怒喝从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中年人口中传来。 蔡风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哪家的李公子?在武安郡倒没听到这号人物?怪不得会养出这种废物般的狗。” “咄!”那立于马背上的李战目中寒芒暴射,一声低喝,那两只狗立刻放弃攻击那年轻人,对着蔡风怒目相向,似随时都会有攻击的架势,吐着长长的舌头,像寻找机会的野狼。 蔡风毫不畏惧地走到那摇摇欲倒的年轻人身边,伸手扶住他,在众目睽睽下,将他送到一位来扶的汉子怀中。 那人向蔡风感激地望了一眼,却昏了过去,那老太婆一声惨呼扑了过来,流着泪,向蔡风就要跪地称谢,却被蔡风一把扶起,温和地道:“你快去扶这位大哥休息吧!”旋又向田禄打了个眼色道:“大娘,待会儿会有人给你个药方,医好这位大哥的,你放心。” “公子,你真是个……” “小心,背后!”几个人一齐惊呼,打断了老太太的谢语。 蔡风淡淡一笑,反身踢出两脚,刚好击在那两只大狗的嘴上,谁也没想到这少年会有如此利落的动作,一只脚竟似乎在刹那之间变成了两只脚,准确无比,也狠辣无比地踢中两只张开的大口。 “汪汪……”两只大狗一阵惨叫,迅速退开,却落下了两颗尖利无比的牙齿。 “大胆狂徒,竟敢伤李公子的神犬,想是活得不耐烦了。”那肥头大耳的汉子怒喝道。 蔡风毫不在意地扫了那几人一眼,冷冷地道:“哪家李公子有这么厉害呢?我倒要看看,武安城中倒还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哼,瞎了你的狗眼,连李大尚书令的公子也不认识。”那肥头大耳的人怒叱道。 蔡风装作一惊地向李战望了一眼,道:“你是威震天下、功盖当今、威武无比、义薄云天的尚书令的公子?” 李战见蔡风为他父亲加了这么多高帽,不禁一阵得意,对蔡风也减了两分恨意,傲然地答道:“正是本公子。” 蔡风忙一改口风,装作诚惶诚恐地道:“原来是李尚书令的公子,真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该骂之极,公子威名我早就有所耳闻,传说公子家养神犬斗遍天下无敌手,真想向公子请教一下这之中的奥妙,却不想今日在此遇见了公子。真是太好了。” 众人都大为愕然,估不到蔡风会来这么一招,先对李战如此不屑一顾,狂傲无比,可现在听说对方是尚书令之子,便会如此说,竟然拉起家常来,对李战父子及所养的狗儿大加褒扬,使得李战还真不知是该怎么罚这该打的家伙,更绝的是蔡风道歉之时,却只说是该骂,而不说其他。 蔡风见那肥头大耳之人正要开口,立刻抢着道:“李公子,你什么时候到武安郡,若是知道公子来到武安郡,我蔡风定会带上一帮仰慕公子的兄弟去拜见公子,我们都非常喜欢养狗的。不过却总没有什么成绩,要是能蒙公子指点一二,那可真是我们武安郡所有养狗兄弟的福气哦。” 魏钟在李战的耳朵边低语了几句,李战的神情微微变了一下。 蔡风心中暗笑:“魏钟这小子还真配合。” “你就是蔡风!”李战傲气凌人冷冷地问道。 蔡风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低声应道:“小人正是蔡风。”同时斜眼向那肥头大耳的汉子暗暗地望了一眼。只见那人气得脸色煞白,蔡风不禁大感得意,暗骂道,“老子不让你开口,奶奶个儿子,看你怎么作威作福。” “听说你养了很多狗儿,在武安郡中斗狗从未曾输过一场对吗?”李战淡淡地问道。 “侥幸之至,不过这之中也有公子的功劳。”蔡风语出惊人地道。 “我的功劳?”李战不禁也被蔡风的话引起了强烈的兴趣,禁不住问道。 “当然啦。公子乃是我们这些养狗人的榜样,励精图治地想提高自己的养狗技术,这些全都是公子给我们的动力,因此,这之中自然便有公子的功劳啦!”蔡风煞有其事地道。 “哦!”李战被蔡风这一路糖衣炮弹的攻势击得有些晕乎乎,大感面子十足,得意万分,连那两只被蔡风踢落两颗门牙的狗儿惨叫声也不大在意了。 “李公子现在想去哪儿呢?不知道可有用得上蔡风的地方?”蔡风一马拍到底地恭敬道。 “不必了,你既然是无心之过,也就饶了你这一次,不知者无罪,下次要小心一些。”李战故作大方地道,似乎他的确成了蔡风口中那种受人仰慕的英雄人物一般。 “李公子真不愧为我们的榜样,我们的偶像,光是这种超人的气量便不是我们这些小民所能够比拟的。公子,你走好哇。”蔡风立刻让开路阿谀地道。 李战大为得意,对蔡风不禁好感大增,对身旁的那肥头大耳的汉子道:“难得蔡风这样热爱养狗之术,便赐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好好地用在养狗之上吧。” 那肥头大耳之人心有不甘,却不能拗过李战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冷冷地道:“小子,今日算你走运,遇上了我们的公子,下次长眼睛一些。” 蔡风毫不客气地接过对方手中的银子,背过李战,向那汉子冷冷一笑,低声阴阴地道:“一只肥狗!” “你!”那汉子暴怒,伸手向蔡风击去。 蔡风装作惊慌的样子,倒退几步,慌恐地道:“你、你怎么打人,公子爷这般大度,你也不应这样呀。” “怎么回事?”李战问道。 那胖子刚要说话,蔡风却抢在他的前面道:“没事。没事。大概是这位先生因为蔡风在不知情之下而得罪了公子爷的狗儿才会不高兴,不过公子爷的大德,我蔡风定会永生不忘,定会向公子爷学习,养好狗儿。若公子爷没事的话,蔡风便先行离去,不妨碍公子爷的雅兴了。” 李战不疑有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听到蔡风那小声的说话,真正听到的只有那胖子和旁边围观的几个人,当然那些人自然不会为那可恶的狗仗人势的家伙说话,那胖子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吧!”李战淡淡地装作很温和的样子道。 蔡风差点没把肚皮给笑破,不过却不敢装出那种得意的样子,毕恭毕敬地退入人群,而那些围观的人却羡慕不已,要知道十两银子来得是多么不容易,一般的人可以做两个月的生活之用,而蔡风只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全部给挣过去了。 “驾——”李战毫无顾忌地驾马行去。 蔡风这时候才放开喉咙大笑起来,田禄却迎了过来,一拍蔡风的肩头,竖起大拇指赞道:“奶奶个儿子,真是服得五体投地了,也只有你这么不记挂脸皮的人才会有这个本事,让李战那小子心爱的狗儿受伤了也无所谓,还送一份可在‘春月楼’混上一天的花销,哈哈……” 蔡风也禁不住大笑起来,笑罢问道:“那位老夫人在哪里呢?我便将李战的这些钱给他儿子治伤吧。” “便在那小屋子里。”田禄一指那被很多人挤满了的屋子道,同时领着蔡风向小屋行去。 屋里挤的多是一些乡邻,而认识蔡风的人也有一些,刚才见过蔡风义勇救人的,几乎全都是见蔡风来到忙给他让开一条小道。 屋里很暗,被人这般一挤,更显得有些暗淡,不过这并不影响蔡风的视线。 那老夫人仍在炕头自顾流着眼泪,而田福已经将蔡风开的药方开了一份,捏在老夫人颤巍巍的手中,却显得异常单薄。那年轻人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伤口虽经人包扎了,仍有血水外渗。 “老夫人!”蔡风轻柔地道,眼中却有一丝颤抖,想到从来未曾见过面的母亲,鼻头不禁有些酸酸的感觉。 “啊!恩公!”那老夫人见进来的是蔡风,连忙回过神来便要重新跪下。 蔡风忙一把扶住老夫人,急切地道:“老夫人,不必如此。我一个后生晚辈实在是受不起,快快请起,我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若不是公子,我儿子恐怕真的会葬生在那贼子的狗嘴之中,这个恩德,叫老身母子俩永生永世也难以报答呀!”老夫人激动不已地道,抓着蔡风衣袖的那双干瘦的手有些颤抖。 蔡风心头一阵感动,肃然道:“我们都是父母所生,能为天下的所有父母儿女做一点事,是应该的,老夫人不必太过记挂。对了,哪位兄弟把这只老母鸡拿去炖了,待这位大哥醒来,给他补补身子。” 旋从怀中掏出那锭从胖子身上取来的银子塞到老夫人的手中道:“这些银子,老夫人便拿去为这位大哥买些药,让这位大哥好好养伤,或是去买几只老母鸡也可以。留着用,哦!” 老夫人一呆,望着手中这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却不知道说什么感激的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忙又要塞还给蔡风,激动地道:“这银子我母子俩万万不能收下,我们欠公子的恩情已经够多的了,又怎能收下公子的银子呢?还望公子收回。” 蔡风把银子塞到老太太的手心,握紧她干瘦的手,淡淡地笑道:“这银子是我从李尚书令儿子手中要来的,也没花多大力气,就当是他赔你那只死去的老母鸡和这位大哥的药钱好了。那两只狗儿我已经替你们教训了它们,打掉它们的牙齿,让它们今后怕咬人。”说完也不多留,立身而起,不顾众人的挽留拉着田禄和田福挤出小屋。 “蔡风,我兄弟俩真的算是服了你,你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田福由衷地道。 “我的表演一向都是非常好的,这个难道你以前没有发现吗?”蔡风立刻恢复了那种狂劲道。 田禄和田福笑道:“今日才叫最精彩。” “对了,蔡风,你最后对那胖子说了些什么呢?”田禄好奇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四个字而已。”蔡风故意卖个关子道。 “四个字,四个什么字?”田福奇问道。 “一只肥狗!”蔡风眨了眨眼睛笑答道。 “一只肥狗!”田禄和田福不禁重复了一遍,三个人相视了一眼,全都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第7章 第六章 风啸太行 第六章风啸太行 “春月楼”似乎每一天的生意都是这么好,或许是因为在乱世之中,人们更喜欢醉生梦死的感觉,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是春夏。 似乎无休止的战乱,早已经使得人们心都变得麻木了,能够做的便是好好地享受今天,不让每一天虚度,不让生命中的空虚和潜在的恐惧感将心腐蚀。 青楼是个温柔乡,是无休止战争中游离的温柔窝,因此,在这种世界里,最受欢迎的自然是酒,是女人的怀抱。 春月楼修建得很典雅,至少从外观上看是这样,斜角微张,小楼显得秀气无比,无论怎样去想,只会让人心中充盈着一种温馨的感觉。那红红的灯笼,无论是在哪一天都能够显出节日的气氛,热情如火的鸨母,趋炎附势的龟奴,妖媚可人的年轻女人,绝对是一种可以让人留连忘返的组合。 蔡风和田禄、田福在此时,来到了“春月楼”的门口,他们三人的组合,其实并不比春月楼之中的组合差,至少让鸨母和龟奴、姑娘们的眼睛发了亮,亮得很厉害。 初次看到这情景,蔡风便不禁想笑。他一向都是比较狂傲的人,当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龟奴挡住他的路,以为一个穿着这种粗布衣服的少年怎可进去破坏气氛,结果却被蔡风一个耳光打落两颗门牙。这个世界便是这样,谁强谁便是老子,更何况,那一次蔡风的心情不很好,在入城之前,刚被老爹训了一顿,积了一肚子鬼火,刚好撞上这个倒霉的龟奴。那次是由田禄和田福解决的问题,所以后来,春月楼中的所有人都把当他个活宝一般看待,谁也不敢再小看这粗布衣服的少年了。 鸨母眼睛最尖,但田禄的眼睛也够尖的,鸨母看见了田禄和田福及蔡风三人,而田禄和田福却看见了三匹马。 有两匹是李战和魏钟的,这小子对青楼感兴趣并不怎么奇怪,可是另一匹马儿却让他大为吃惊,甚至想立刻调头就走。 “哟,三位公子爷,好一阵未见过你们了,真把姑娘们都给想死了。”鸨母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向三人急行了过来,虽然小小的步子,却是极快。 田禄还未来得及拉蔡风的衣摆,一阵香风便扑了过来。 蔡风刚要嬉笑着响应,田福却抢着道:“妈妈好呀,今日我们并不是来光临春月楼的,而是有事经过这里,不必麻烦,我们明天会来。” “哟,我的公子爷,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大忙人呢?过门而不入,姑娘们会恨死你们的哦!”鸨母风情无限地道。 蔡风望了望田禄和田福的脸色,似也明白了什么,不禁笑道:“妈妈代我三个向众位姑娘赔个礼道个歉便是了,今日的确是有事,相信妈妈也不会希望我们耽误正事,对吗?众位姑娘们都是我们的红粉知己,既然是知己,便定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情和支持我们的行动,对吗?”说着将徐娘半老的鸨母重重地揽了一揽。 鸨母似乎很享受蔡风这有力的相拥和轻柔的话语,禁不住有些陶醉的脸上显出一种娇庸而憨美之色,那种成熟的美感,使得田禄毫不顾忌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哟,你真坏!”鸨母嗔道,挥动着手帕,轻轻地在田禄手臂上打了一下,旋又回头风情万种地望着比他高上一个头的蔡风一眼,娇柔道,“那明天公子爷可会一起来?” 蔡风一阵苦笑道:“我一找到机会,便会来的,妈妈又何必心急呢?”说完拍拍鸨母的粉肩,似是安慰,然后向田禄和田福打了一个眼色,在鸨母那抹有淡淡脂粉的俏脸上轻吻了一下,转身不顾鸨母挽留的眼神便走了开去。 三人转过一道横街,田禄感激地道:“蔡风,你真够义气。” “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根本就没有必要畏惧李战那小子,又何必躲避呢?”蔡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田福一阵苦笑道:“惨就惨在春月楼之中不止李战那小子而已,我们自然不会畏惧李战那小子,讲文的讲武的,他们不靠李崇这个尚书令,便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但我爹却在春月楼之中,那可不是好玩的事,虽然我们的糊涂事,我爹并不是不知道,不过眼不见为净,若是当着他的面胡来,那可就变得不可收拾了。何况,我爹更不想让我们两个看到他在这种地方,你说是吗?” 蔡风不禁大感好笑道:“你们这种父子关系,倒极有意思的,儿子和父亲都爱得色,却谁也不想谁知道对方有过这么回事,真是有趣极了。要是你娘知道了,真不知怎么想!” 田禄和田福不由得大为愕然,却只得报以一声苦笑,无奈地道:“那又有什么办法,现在的男人,都是这样,谁也改变不了。” “我爹可是痴情得很,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过第二个女人。”说着神色不禁为之黯然。 “你娘很厉害吧!把你爹这般厉害人物都管得这般紧。”田禄好奇地问道。 蔡风黯然地叹了口气,苦涩地笑道:“我没娘,从小都未曾见过她的面,只见到她的牌位和骨灰,只在每年九月十六日,和过年过节去上上香拜拜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田禄和田福不禁也心神为之大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蔡风仰天吁了一口气,苦苦地笑了一笑道:“正因为这样,我爹从来都没有开心过,对我的要求也很严格。在我的眼中,我爹的知识之渊博,没有多少人可以比得上他,也不会有几个人的武功比他好,可他却不愿做官,甚至不让我与任何当官的人交往,可我却总是违背他的意愿。不过,你们似乎比我想象的好一些。” 田禄和田福还是第一次听到蔡风说起家中的事,不由得听得又入神,又伤感。 蔡风淡淡地望了两人一眼,哂然一笑道:“人生便是如此,谁能够解释得清呢?悲亦人生,喜亦人生,人生苍茫,百年易过,何必强求它美满呢?自己活得开心,活得心安,活得自在,又有什么遗憾呢?” 田福良久才回过神来,喃喃地念道:“悲亦人生,喜亦人生,人生苍茫,百年易过……”猛然抬起头来,问道,“这是你爹说的吗?” 蔡风一愕,淡淡地道:“这是我爹的思想,不过也成了我的思想,这便是我为什么会有这般秉性的主要原因。没有人比自己多一些什么,都是母生,我们该狂时亦便狂,该醉时便须醉,长歌亦当哭的感觉虽然还不能够体味,却只需放开一切世俗的束缚,活得自在便是最大的心愿。”旋即吸了口气道,“走吧,没事,我还是回小镇,去多猎几只虎狼为妙。” “你今日便准备回去?”田福问道。 “嗯!”蔡风轻轻地点了点头,伸出一双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笑道,“我们是朋友,什么时候相聚都行。” 天色已近黄昏,原野中似乎显得异常宁静。 的确,这一带原野,除了几家零散而住的猎户之外,便只有野狼、猛兽出入。 其实,这里并不能算是原野,说它是原野,不如说是山岭的成分多一些。 太行山脉延绵数千里,这些山岭自然不是人眼所能看到头的,在这种由山岭组成的原野之上,不说那些树木,人们的视线便不会是很远。再加上那些树木的话,人们的视线便短得可怜了,而在这个时候,耳朵却是能够得到最好的享受,至少蔡风便是这么认为的。 每一次蔡风经过这片山岭的时候,眼睛并不能看得远,可耳朵却使得他的心变得无限空远,那是一种超乎世俗的静。 鸟儿似乎有唱不完的歌,让这连绵不绝的青山更增无尽的幽秘。 蔡风的家便在这安静宁和得似乎不沾人世半点尘火的山岭深处。 那是一个不大的村落,并不能算是小镇,当然住在小镇中似乎也很难寻找到这一份难得的静谧。蔡风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厌恶尘世,他心底对热闹始终有着一种自心底的向往,不过他不能够改变他父亲的主意,还有那哑叔黄战,在他的生命之中似乎除了学武、读书、打猎之外,什么也没有了一般,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不明白,学得这些武功是拿来做什么的,生命的目的显得有些空洞,至少在目前是如此。因此,他才会与田禄兄弟俩一起斗狗、放纵,可是当他一回到这静谧得让人心神远扬之地,便会有一种做错了事的感觉,似是对不起谁一般,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 今日的心情似乎与以往有一些不同,蔡风自己很明白,那是一个在脑中时隐时显的美丽的身影,从太守府一出来,这道身影便未曾抛开过,那是元叶媚。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蔡风在面对着元叶媚和她对话之时,有一种异样的刺激,那好像是一个平民百姓正在摸九五至尊的脑袋般刺激,想到元叶媚,蔡风不禁叹了口气,暗忖:“要是她没有未婚夫该多好,奶奶个儿子,叔孙长虹这小子真有艳福。”想到此处,蔡风不禁有一个荒谬而好笑的想法产生,可只想了一半,又哑然失笑。 “阿风,你听!”长生低低地唤了一声,把蔡风从迷茫之中惊醒了过来。 蔡风有些茫然地望了长生一眼,又望了望那中年汉子和另一少年,耳朵之中也隐隐捕捉到了一阵隐隐的声响。 “是狼嚎!”蔡风肯定地道。 “不错,而且似乎是狼群,数目不少。”那中年人冷静地道。 “马叔,这群狼似乎正在攻击着什么,听其声音,似乎所遇到的也是不差的敌人!”长生向中年人陈述道。 “马叔,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下?”那敦实的少年询问道。 “是呀,或许是村里的人。”蔡风神色也变得凝重地道。 “好吧,大家小心一点,这群饿物不是很好惹的。”那中年人提醒众人道。 “我们还会怕这一群野狼?若是那样的话,恐怕我们也不吃打猎这碗饭喽!”长生露出一个猎人的自信道。 “长生哥,小心一点还是好的。”那敦实的少年关切地道。 蔡风哂然一笑,“咄”地一声将身边的四匹狗儿喝到当前,向狼嚎之处奔去,同时身下的坐骑也急追而行。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个山谷,对于蔡风这个村里的人来说,这附近的每一个山谷都了若指掌,连五岁的孩子也可以在家里坐着而说出哪里有块突出来的岩石,哪里有几个多大的洞穴。 蔡风自小便在山沟沟之中长大,对这些地方的了解自不在话下,对于狼群的了解,也绝不会像他年龄般年轻,因为他是猎人,绝对优秀的猎人,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当他面对猛兽时的镇定和斗志,没有几个人能够达到蔡风的那种举动。当然,在阳邑这小镇上最出色的也最可怕的猎人并不是蔡风,而是蔡风的父亲和一个哑巴,知道这两个人名字的几乎没有几个,但对于这样的人并没有必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只要知道他们的事迹便行,每一个人都称他们为师父,这是一种很亲切又很恭敬的话,这是因为,每一个人都十分尊重这两个人,便像是英雄一般尊重他们。正因为有这两个人的存在,在太行山横行的山贼匪寇听说是阳邑镇的猎人,都得退避三分,更不会在心中打阳邑这小镇的主意,对于这种乱世来说,这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欣慰。 蔡风便是这两个猎户最尊敬之人的亲人,最亲的人,因此,蔡风勇猛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是蔡风那种傲气的来源。当然,他并不离谱的傲,这只是一种自尊自信的傲。 山谷不是很大,但这里的树木似乎比别的地方要密上很多,在昏沉的夕阳之下,显得更为昏暗,不过对一个猎人来说,这点昏暗算不了什么。 蔡风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耳边传来惊怒之声和狼嚎声,使这一块密密的山林中那让人陶醉的静谧完全破坏,而达到一种原始、野性的喧响。 四匹大狗在山谷边止步,很乖巧地坐下,吐着舌头,仰望着蔡风,似乎是在听候指示。 蔡风望了随后而来的马叔和长生一眼,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沉思和迷惑之色,不禁有些怀疑地道:“这受攻击的人似乎并不是我们镇上的人,这声音很陌生。” “嗯,我也听不出是哪几位兄弟的声音。”马叔凝重地点头应和道。 “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对吗?既然已经来了,便下去救救他们算了。”长生提议道。 “这个当然!”蔡风毫不犹豫地纵马驰入山谷。 惊怒声是来自一块高起的岩石之上,那并不是一块很大很高的岩石,不过至少可以减少一些狼群的威胁。 那是由四个人组合的小队,不!应该说是八个人,因为地上有四具被啃得没剩下几块肉的尸体。 岩石之上,仍有人受伤,但这是命与命的相搏,每一个人都似乎有着超水准的发挥,但狼也的确太凶悍,虽然已有不少丧命于这一群人的刀下,却依然毫不畏死地猛扑岩石之上。 四个人似乎都是手底下功夫不弱,在短距离之中,他们背上的弓箭根本就起不了作用,野狼是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异样的动作,野狼似乎太多了一些,使得这四人眼中露出了与野狼眼中完全相反的神色,那便是绝望。 蔡风的马儿很快,却快不过他的箭,甚至也快不过他发箭的速度,没有人能够想象在如此短的时间中,以这种神话般的速度,仍会达到如此准确的程度。 羽箭离弦的声响很轻,完全被林中树枝那轻摇的声音所掩盖,但狼的惨叫却没被掩住。 一箭致命,甚至连挣扎都不曾有半下,谁也想不到这一箭会有这种可怕的杀伤力。 “嗖……”马叔和长生等人的弦也在同时响了起来,但他们的马并不是直接冲入狼群,而是迂回而行。 蔡风一声长啸,在山林之中配合着树叶的叫声,竟似是野狼的呼叫。 狼群并没有因为蔡风的箭而骚乱,反而却因为蔡风的长啸而骚动起来,这让立于岩石上疲于挣命的四人目中射出惊喜之色,脸上的惊惧、绝望转而成为斗志的象征。 他们用的是刀,这个时代的人,最喜用的兵刃是刀,那似是已成为武人的象征。 狼群因为蔡风的呼啸而骚乱,但并没有减退它们应有的凶悍,那是野兽的本能,他们调头向蔡风扑来,而蔡风身后的狗儿竟比野狼更凶悍,更为可怕。 蔡风的箭几乎是没有间歇,动作快得连狼眼都无法看清。 狼一头头地倒下去,似乎全都被蔡风的凶悍而震慑,开始四散而逃,马叔和长生几人追在狼群的屁股之后射杀,谁也不想这些狼群危害到附近村庄里的人,因此,他们想将这些狼群消灭到最少。 蔡风连连发出狼嚎一般的长啸,狼群变得更为混乱,马叔诸人对蔡风的表现并不奇怪。蔡风所说的与狼共舞并不是虚妄之谈,从小食狗乳长大的他,对狗的习性有着很深的了解,对于狗更有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甚至可以听懂狗儿的语言,蔡风曾和狼仔一起睡过觉,那也是他小的时候,陪同着狼的长大,蔡风对狼的一些表现也有很深的了解,可以说,他是一个天生的猎人,超乎寻常的猎人。因此,他模拟狼的嚎叫发出一种让狼群惊乱的声音并不是很奇怪,可是,对于那岩石上的四个人却是感到无比惊骇。 “你们是什么人?”蔡风立于马上,问道,四只猎狗分立两旁,蹲下后腿,吐着舌头,像保镖一般守卫着蔡风,紧紧地盯着四个人,大有蔡风一言便可攻上去之势。 那四人有些惊异地望了望蔡风身边的狗儿,再回目望着傲立于马上的蔡风,一个年长微微显得有些胖的人合手抱拳,感激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蔡风好笑地打量了自己一眼,奇道:“我是个壮士吗?好像我是绿林好汉一般,真是没意思得紧。” 那四人不禁愕然,那微胖的长者哑然失笑道:“那我们四人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酸溜溜的,看你也不是汉人嘛,怎么学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呢?我问你们是什么人?谁要你感激不尽呢!感激不尽到底有多少?到底有多重?到底有多么好?值多少钱?”蔡风不耐烦地道。 四个人从岩石上跳下来,却不禁被蔡风问得哑口无言,不过从眼神中却可以看出,对这奇特的少年很有兴趣。 “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一名壮硕的汉子由衷地欢笑道,那粗犷的脸上似沾满了风尘,虽然那一身的衣服被狼爪撕得不成模样,却依然掩不住剽悍之气,那人顿了一顿,洪声道,“我叫长孙敬武,乃是邯郸元浩大人家中的护院教头。”旋又指着那微胖的长者道,“这是我府上的管家,元权。” “我乃元胜。”一名年轻人欢快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楼风月。”那立在旁边冷得像块铁的汉子有些淡漠地道,但语气之中却并无不敬之意。 “哦,你们是邯郸元家的人?”蔡风惊疑地问道,心中却在乱翻腾,想到那美丽的元叶媚,禁不住有些心跳加快的感觉。 “不错,我们正是从平城返回邯郸,不想却在此处被狼群围了一下午,连马儿也全被咬死,若不是公子相救,恐怕只能葬身狼腹了。”元权由衷感激道。 “那太好了。”蔡风想到一件事情,不禁得意忘形地叫出声来。 那四人一脸惊异地互相望了一眼,却不明白蔡风指的是什么。 蔡风这才知道自己太过于荒唐了,不禁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是说我居然救下了我一向向往的邯郸元家的人,才有些得意的感觉,不自觉地叫了起来。” “公子也知道邯郸元家吗?”元权听蔡风似对元家特有好感,不禁有些暗自得意欢喜地问道。 那冷若冰铁的楼风月也禁不住为蔡风的直爽和有趣而露出难得的笑容,长孙敬武也觉得蔡风似乎很天真,心中得意却毫不隐瞒地讲出来,的确是有与众不同的感觉。 “那个当然,说不知道邯郸元家,那定要把他屁股打烂,今日这么一来,我倒多了很多吹牛的本钱,谢喽。”蔡风似真似假而诙谐地抱拳笑道,同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动作利落至极,看得几人大为惊讶。 蔡风心里暗忖:“瞧你们这种模样,还真以为元家了不起呢?若不是看在你们元家那美丽的小姐面子上,连半句话都不愿与你们这些黑心肠的人说!”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元权客气地道。 蔡风装作很直爽地道:“山野小民,哪能算什么高姓大名呢?叫我蔡风或阿风好了,对了,这个山谷里面血腥味太浓,还是出去再说吧。” “蔡风!”四个人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并不怎么在意,不过对走出这狼尸遍地的山谷倒是大感兴趣。 蔡风翻身上马,对四只猎狗喝了一声,四只狗儿立刻在蔡风的马前散开成扇形向山谷外缓跑,似是在保护着蔡风一般。元权诸人哪见过如此乖巧的狗儿,刚才见到这四只狗儿的那种狂野和凶悍,连狼也被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没细想,此刻再见对蔡风的命令如此驯服,却不能不为之惊讶! “这是蔡公子养的狗吗?”长孙敬武大感兴趣地问道。 蔡风扭头对那满面粗犷之色的长孙敬武笑道:“不错,这是我一手驯大的狗儿,若有五匹,连猛虎都会畏它们三分。” “真的有这么厉害?”元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不过眼中却充满了向往的光芒。 蔡风不屑地道:“我没有必要骗你,猛虎虽巨,虽大,但却是一嘴难敌五口,世人都以为虎很可怕,却不知道狗儿的潜力也不是世人所能够想象的,这样要看是谁训练这些狗儿,怎么训练这些狗儿,怎样选择这些狗儿。”说着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那成扇形奔走的狗儿突然一停,竟神奇地以前两只脚点地,一个倒翻,稳稳地落在地上,依然成扇形前行。 四人不禁同时“啊”地一声惊呼,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蔡风得意地回头一笑,又吹了一个口哨,却比刚才要短促而低沉,狗儿立刻无条件地交错穿插着奔跑起来,身形异常利落,绝没有半丝杂乱的感觉。更奇的,是狗儿所走的路线似有一定的阵法,头和尾的摇动都异常规律,每一只狗之间似乎都有一定的距离,绝不会有擦身的动作出现,只把四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前行。 “咄!”蔡风一声低喝,四只狗儿立刻停身,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场面立刻静了下来,四只狗儿停下身来,像狼一样凝视着四人,好似各自选定了目标一般。 四人不禁一惊,一脸戒备之色,显然对狗儿也不敢有半点小看。 蔡风带住马儿,大声笑了起来,得意地道:“怎么样?能够以狗对虎吗?” “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居然世上会有人可以驯出如此可怕的狗儿来。”元胜和长孙敬武吸了口凉气道。 “真是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元权回过神来吹了口热气,摇着头惊叹道。 楼风月依然没有做声,但从他的眼神之中,很清楚地可以看出那种来自内心的惊讶和赞赏。 蔡风傲然地道:“天下间能够驯出这类的狗儿,大概不会有几个,但我便是其中一个。” “敢问令尊大人高姓大名。”元权动问道。 蔡风斜眉微微一皱,淡漠地道:“家父不大喜欢让外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喜欢与陌生人见面,因此,你们的问题,我实在是难以回答。不过我倒是和你们比较投缘,今晚,便为你们开个方便之门,指点你们一些门径,让你们有个安稳的容身之地,不知道各位是想赶路呢,还是休息等明早赶路?” “不知道小兄弟可否带我们去购买四匹马儿?”元权有些期盼地道。 “这个吗,容我考虑一下,不过,今天晚上自然无法与你们备好,要是可能的话,我可以去为你们买几匹马来。不过我这人做买卖是很直的哦,一匹马至少要赚你十五两银子,谁都知道元家家财万贯,穷人花上十辈子也花不完,多赚你们一些也没关系,对吗?”蔡风毫不隐瞒地直说道。 四人不由得一愣,却想不到蔡风说的竟会是这样的话,而且毫无顾忌地告诉他们每匹马将要赚他多少钱,真是让人奇怪得紧。 元权愣了一下,爽朗地笑道:“小兄弟真的是与众不同,先把丑话说在前,好!别说十五两,便是每匹赚一百五十两都不会有问题的。单凭小兄弟救我们四人之命,便绝对不会止这六十两银子。” 蔡风淡淡一笑道:“哎,我这所赚的六十两银子,怎么会和救命有关呢?我们这是在明码谈价,和别的毫无关系,你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思,那救不救命我根本就不当回事。不过我还有一个小的条件,便是你为我在元府安排一个小差,让我也能够成为乡里的瞩目人物,嘿嘿,将来返家的时候,人家至少也会说我在元家住过,那是多么让人得意的一件事情呀!这是我为你买马的第二个条件,不成就拉倒。” “哈哈……”长孙敬武一阵爽朗的大笑,元胜有些莫明其妙,而元权则会心地笑了起来,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如此的驯狗高手,我们正求之不得呢!本想请公子到邯郸去为我们指点一二,却不想公子有此一说,真是天之助也,太好了。” 元胜这才明白过来,楼风月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蔡风立刻从马上跳下来抱拳欢喜道:“那我便太感谢总管了,让我有一展所长的机会,不过我还得先和我爹商量一下。” “要不要老夫去为你说说?”元权有些急不可耐地道。 “那个倒不要,我爹很开明的,我要出门,他不会反对的,还老是嫌我在家里光捣蛋,我去邯郸闯闯,他不高兴得喝上三大碗酒才怪呢!”蔡风拍拍马背上的大酒囊夸张地道,心中却想着那美丽的元叶媚,那惊得合不拢的小檀口和那种娇慵的表情,心一下子便飞到武安城去了。 “阿风,你还没回去,他们是哪里人呀?”长生高声问道,马儿若旋风一般驰到。 “他们是从平城来,邯郸人,打这里经过,我这便把他们带到乌龟洞去住一个晚上,明日才让他们赶路。”蔡风笑应道。 “哦,平城到邯郸,好吧。你带他们去吧,我还得赶快回家向我娘交代呢!”长生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他也是你村里的人?”长孙敬武疑问道。 “这个当然。”蔡风不解地答道。 “想不到在这山野之中,竟会有如此多的好手。”长孙敬武骇异地道。 “我们当然都得有几下子喽,不然的话,怎么能算是一个好的猎手呢?别忘了,我们阳邑镇出得最多的便是优秀的猎手喽!”蔡风傲然地道,说完,便策马向西缓行。 几人穿过几片树林,在一个山崖之下,终于找到了蔡风所说的“乌龟洞”,这个洞不是很大,但很干燥。洞中竟早已铺好了树叶干草,却不是很软,洞口不大,倒可以减少对猛兽的忧虑。 “实在不好意思,咱们村里那几户人家很不喜欢陌生人住宿的,这或许是因为我们与野兽打的交道多了,看人的眼光也变啦。嘿嘿,还望见谅!不过这个洞也不错,我们经常在这里住宿的,所以这里的布置也挺不错,只要在洞口燃一堆火,便会很安全和暖和的。”蔡风装作无奈地道,心中暗忖:“你们这些黑心肠的鲜卑人,想在我们村中留宿,不打断你们的腿已经算是不错的喽。奶奶个儿子,要不是为我的小美人,才懒得理你们。” “蔡公子不必客气,有这个山洞,已经不错了。”元权很世故地道。 蔡风淡淡一笑道:“我出去为你们打几只鸟来,做你们的晚餐吧。” “不必!”楼风月淡漠地道。 “是呀,不必的。蔡兄弟,不要你费心了,我们带的仍有些羽箭,打一顿晚餐相信不会有问题。你先回家吧,明日带我们去买马匹便行了。”长孙敬武也应道。 “那就不客气了,我回去问一下我爹,明日再告诉你们,是否可以和你们一起去邯郸。”蔡风抱拳豪爽地道。 “我们等着你的回音。”元权也期盼地道。 蔡风与几人道别,策马疾驰,四匹猎犬在马后紧追,一路风驰电掣,只片刻就回到了村口。那些在山林之中下完兽夹和安好陷阱的人也全都回来了,都在家门口坐着抽着旱烟,这是山民们放松自己的最好方法,男人们一起谈论着白日的惊险,也有的正在分着猎物,而女人们便忙着做饭,为男人们准备最可口的菜肴,能够成为阳邑的家庭主妇,似是一种荣耀。谁都知道,阳邑的男人们个个似虎一般勇悍,像山鹰一般勇敢,似狼一般精灵,是阳邑的家庭主妇便不会担心有人欺负,便不会担心饿着了肚子,至少这十几年来便是这样,连官府都不敢对阳邑的百姓怎样,甚至连杂税也全都免了。在这个时候,强者便是强者,谁都敬服强者,谁都惧怕强者,谁狠,谁便可以生存,这似乎已经成为一个不移的真理,至少在这种战乱的年代之中,是如此的结果。 阳邑能有今日,谁也知道,绝对不是偶然的,这是最强悍的鲜血才能够浇灌出最强悍的斗志,官府并不是不想对阳邑这个小镇进行盘剥,可事实证明,这只会让官府多耗上一百倍的财力仍无法达到效果,没有人对太行山的了解,有阳邑的人了解的深切,没有哪一地群体猎人的素质比阳邑的猎人更好。至少官兵是这样认为的,太行山一些山头上的大盗流匪是这样认为的,阳邑的猎人也是最团结的一个整体,这一切全都是一个人带来的,这一切的功劳,大部分都归功于这个人,那便是蔡风的父亲——蔡伤。 便是蔡伤,只有蔡伤这种人才有如此的力量,这里的每个人都叫他师父,这并不是偶然,是因为这里每一个人超凡的身手全都是蔡伤的杰作,只有他才能够训练出来如此多优秀的猎人,只有他才能震住太行山的群盗群寇,甚至那些盗寇在逢年过节还得送礼到阳邑小镇上。当然便是给蔡伤,无论哪个寨头都有所闻,蔡伤的一柄刀,曾杀过不知多少太行盗寇,甚至连当时认为最为厉害,且成为各寨龙头的人也只能成为蔡伤刀下的游魂,那时候他才十五岁。不过另一个人的功劳也不可以抹去,那是一位哑巴,蔡伤最好的兄弟黄海,黄海便像是蔡伤的影子,蔡风的守护神。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蔡伤的可怕是在于他的威猛和霸道、机敏和雄才大智,更加上绝对没人敢轻视的刀,而黄海却是一个让人无法揣度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么深邃,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更因为他从来不说话,那种沉稳便酝酿着让人心寒的冷静,就像他的剑一般,沉默得让人以为天空中永远不会出现太阳。不过,阳邑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心地,所以,所有的人都很尊敬他们。 蔡风大老远就被人发现了,不禁全都欢呼起来,那些紧张了一天、累了一天的猎人们,年轻的、老的,全都十分热情地向蔡风打招呼,像是劫后余生的那种热情,女人们更是在屋内招呼着蔡风,让蔡风去尝一尝她们的手艺。这一切蔡风已经习惯,见得太多,他几乎是在这么多人的宠爱下长大的,所以蔡风在外面都感到很骄傲,更重要的是这种和睦造成了他的乐观和顽皮的性格。 蔡风的确很顽皮的,不过大了要好些,因为懂得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更在武安城中混了一年多,知道人世的险恶。在一年多前,以他的性格,连太守的儿子都敢打,还打得趾高气扬的,那种大胆和妄为和现在便真的有差别了。不过蔡风到哪里,哪里的气氛就会很活跃的,无论老少,蔡风都可以玩得很开心,都会像朋友一般开玩笑,因为蔡风的心中那种尊卑感很淡薄,这才使他对着太守夫人和元叶媚说话都会毫无顾忌,这是他性格使然。 “风哥哥……”几声甜甜的、脆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几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扎着翘翘的羊角辫向蔡风迎了过来,还有几个小男孩,都显得无比天真可爱。 蔡风从马背上一个筋斗翻落下来,像小孩子一般,顽皮地炫耀一下美妙的身法,站在几个小孩的面前,一手搂一个,而另几个却一把搂住蔡风的脖子和腰,若不是蔡风腰马扎得好,大概会被扳倒。 “大家别急,别急,风哥哥不会让你们白叫的,我已经准备了糖果,只要大家乖,风哥哥便分给你们,好吗?”蔡风身上被围得结结实实地,不由得急忙道。 “我们都很乖……”几个孩子急忙齐声应道,却有几个在蔡风的脸上重重地亲了几口。 “还不放开我,叫我怎么给糖果你们吃呢?”蔡风笑道。 “好的,我们这就放手。”那几个小孩忙全都放开手,围着蔡风,嘻嘻哈哈地一脸欢颜,望着蔡风,眼中掩饰不住地露出仰慕之色。 蔡风忙从怀中掏出一把糖果,一个人发了几颗,才拍拍一个小女孩的小脸蛋笑道:“月儿最老实,说,你在风哥哥脸上亲了几下?” 那小女孩往蔡风怀里一靠,撒娇道:“风哥哥不是这样亲月儿吗?我不告诉你亲了几下。” “哈哈,是不是风哥哥教你数的数全都忘记了?”蔡风不由得好笑道。 “就没有,就没有,风哥哥不是说月儿聪明吗?聪明怎会忘记了呢?”那小女孩撒娇地道。 “月儿数得比我少,我数得比她多一些。”一个小男孩在一旁开口道。 “平儿你不是欺负月儿啦?”蔡风扭头向那小男孩道。 那小男孩退了一步,急忙分辩道:“没有,没有,我怎会欺负月儿呢?风哥哥不是教我,男孩子不能欺负女孩吗?” “你就欺负了我……” “风儿,你快回屋。”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从一座石屋之中传了出来。 蔡风一愣,用手指在那小男孩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骂道:“人小鬼大,还不认账。”说着起身,提起马背上的大酒囊向石屋之中走去。 “风哥哥……”几个小孩便要追上来,却被上来为蔡风牵马的人喝止了。 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却可以看清三条壮伟的身影,和三张欢喜的面容。 “师叔!”蔡风一声惊呼,惊喜地立在门口好长时间未曾踏入屋中。 “风儿,好长时间没见到你,都长得这么高了。”那面容白皙、身形硕壮的汉子立身而起,行至蔡风的身前,高兴地拍拍蔡风的肩膀笑道。 “师叔,你什么时候来的呢?怎么不先通知我们一声,让我们去接你嘛,弄得我都跑到城里去了,真是的。”蔡风撒娇地埋怨道。 “哈哈!”那汉子粗犷地笑道:“风儿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不过看来这几年风儿的嘴巴肯定又多吃了很多糖,变得越来越甜了。” 蔡风望了满面欢容的蔡伤和黄海一眼,也很滑头地开玩笑道:“报告师叔,这两年来很少吃糖果,买的糖果都给外面的那帮小孩给抢去了。” 那汉子不由一愕,旋又欢笑着拍拍蔡风的脑袋慈爱地道:“顽性不改,哪里学的油腔滑调,要不是看你长大了,定打你一顿屁股。不过现在嘛,好好发扬,将来对付女孩会有用的。” 蔡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旋即记起手中的大酒囊,笑道:“师叔,我掐指一算得知今日师叔要到,特带美酒二十斤,以供师叔享用。不过,我掐指算的时候已在城中,所以不能相迎,请师叔勿怪哦!” “哦,风儿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么好的本领?师叔倒要在什么时候来请教请教。”那汉子一把抓过蔡风手中的酒豪笑道。 “师弟,别听风儿瞎说,吹牛不打草稿。”蔡伤慈爱地笑道。 黄海向蔡风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个人坐下再谈,蔡风忙挽住中年汉子的手来到桌子边坐下道:“师叔大老远从冀州赶过来一定很累了,坐下来再谈吧。” 中年汉子忙把那大酒囊向桌上一放,安安稳稳地坐下,沉声问道:“风儿在城中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消息?” 蔡风一愣,见众人一脸肃然的神色,不明所以地问道:“师叔指的是哪方面?” “哦,还有好几个方面吗?”那汉子奇问道。 “当然喽,对我来说,可以分为生活和玩乐的方面和大的关系天下百姓的方面,不过我比较不喜欢大的哦。”蔡风似是在申明地道,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孩子,没一点晚辈的样子。”蔡伤不禁笑骂道。 蔡风不禁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第8章 第七章 虎阁会主 第七章虎阁会主 那汉子也淡然一笑道:“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天伦之乐,也只有师兄才能够享受得到。”旋又转头向蔡风问道,“大的又如何小的又如何?” “小的嘛,便是李崇的儿子李战在武安城中来逞威,我用几句好话骗了这小子十两银子,把他那战无不胜的狗儿打掉了两颗最利的牙齿。”蔡风得意地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大的嘛,有柔然那些高车贼子入侵六镇,怀荒镇民杀死武卫将军于景,起兵造反,沃野镇的破六韩拔陵亦聚众起义,杀了镇将,称元真王。其余各镇也纷纷响应,破六韩拔陵引兵南征,派别帅卫可孤包围武川和怀朔两镇,朝廷准备派临淮王元或都督北讨诸军事。” “柔然攻六镇,破六韩拔陵起义?”蔡伤一惊而起问道。 “不错,这相信不会错。”蔡风肯定地道,同时也有些不明白父亲这从不轻易受惊的人反而也会如此激动。 蔡伤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蔡风,连那中年汉子和黄海都感到无比的惊讶。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那中年汉子奇问道,而蔡伤的目光也很狐疑。 蔡风淡淡一笑道:“我在武安城中还是很吃得开的,我这消息是太守的儿子告诉我的,他是我的好朋友,自然不会对我有什么隐瞒,所以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虽然我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可是他们似乎很感兴趣,硬要说得这般详细,害得我不记清楚也不行了。”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中年汉子恍然道,蔡伤和黄海也跟着释然。 蔡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天下又将变成尸横遍野、血流如潮的世界了。” “这一切都只是迟早的问题,朝廷不仁,贪官不义,天下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中年汉子激动地道。 蔡风不由一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蔡伤长长地吸了口气,苦涩地笑道:“这个世界是已经够黑暗的了,是应该让它改变改变,在很早之前,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师兄还在犹豫什么呢?以你的武功,你的声望和我的布置,只要登高一呼,立刻便会让天下皆惊,那时候将会使天下烽烟四起,拓跋家的天下早晚会荡然无存。”那中年汉子激动地道。 “爹、师叔,你们也想造反吗?”蔡风疑惑地道,不过神色间却并无什么惊异。 “这不叫造反,这叫还我河山,这叫澄清天下。”那中年汉子驳道。 蔡伤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这十几年来,我心已死,早已厌倦了那种尸横遍野的生活,我不想再卷入这种血腥无尽的世界之中。我不反对你起事,在这个世界之中,唯有强者才可以生存,唯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我明白师弟的心思。” 那中年汉子不禁有些泄气地道:“师兄武功盖世,用兵如神,有师兄相助,那样天下才真的可算是囊中之物,师兄为何偏要如此呢?” 蔡伤心神黯伤地道:“我这几年来一直在精研佛道,并不想卷入血腥之中,却知道这个世界唯有以恶制恶才有用。不过我要警告师弟,你一旦起事,所面对的便不止是官兵了,还将有各路义军,谁也不会将到手的权力轻易让给别人,要明白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我相信你,唯有一个人真正地统一了天下,那才会有真正的安宁。在这场战争之中可以心狠手辣,但切忌对百姓对战士,破六韩拔陵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我曾经和他交过手,那是十几年前,仅以一招险胜他,他是因犯罪而充军至沃野镇,这是一个极有雄才大略之人,我想师弟在遇上他时要极为小心。最好是在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之后才动手,否则定会成为出头之鸟,容易被人攻击。” 那中年汉子静静地听着,神色间却很平静,显然对蔡伤的每一句话都有所悟,不禁感激道:“多谢师兄提醒,葛荣受教了。” “我只有你这一个师弟,这个世界上,师父只留下我们两个可以相依为命的人,我不关心你又能关心谁呢?若是在十几年前,便是用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放弃去相助你的。”蔡伤苦涩地笑了笑道。 “我知道师兄是对我好,我不强求师兄,也明白师兄的心情,无论如何,我都会感激师兄对我的关怀,你永远是我的师父。”葛荣深情而感慨地道。 蔡伤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道:“元或这次注定是要败给卫可孤。元或胆小如鼠,岂敢轻进,只要卫可孤在元或赶到之前攻下武川和怀朔两镇,元或只有败亡之途,而武川和怀朔两镇内的军民早已离心,迁都洛阳本就是对元镇的不公,因此,这两镇并不需太多的兵卒便可以攻下,上兵伐谋,若可以的话,只要有人在城内登高一呼,内外夹击,两城不攻自破。不过破六韩拔陵最怕的应不会是北魏朝廷,而是北部柔然,这一群神出鬼没的攻击力量才是他最大的敌人,破六韩拔陵就因为要两边受打,而又全是最强的兵力,他的命运似乎注定要失败,毕竟北魏朝廷还有比较强的战斗力。但破六韩拔陵这一起事,将会引动无数次起义,那时候朝廷只能疲于奔命,财力、人力将会大幅度下降,而那时也将是你花了足够时间和力气布置好准备工作之时,相形之下,不说自明,还望师弟慎重考虑。” “师兄分析得确有道理,我差点贸然了。”葛荣出了一身冷汗道。 蔡伤微微露出一些喜色地道:“师弟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那真是再好也不过。” 蔡风听得茫然一片,却不好做声,只像看个怪物一般望着蔡伤。 葛荣重重地拍了拍蔡风的肩膀一下,笑道:“愣个什么劲,还不去端碗来,喝美酒!” 蔡风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傻傻地笑了一笑道:“最好是把桌上几个已经凉了的菜再热一下,否则凉的会吃坏肚子的。” “哈哈,你的嘴倒挺腻的哦,连这么好的菜都嫌凉,凉得正够味嘛!”葛荣爽朗地一笑道。 “听马老四说,你在‘四季发’之中吃得满嘴油腻对吗?”蔡伤笑问道。 “那种不要钱的菜当然不会放过。”蔡风毫不掩饰地道。“爹,我想明日去邯郸玩一阵子。”蔡风突然转口道。 蔡伤和葛荣及黄海都不禁一愕,惊疑地望着满脸期盼的蔡风一眼。蔡伤不禁温和地问道:“去邯郸有什么事吗?” 蔡风干笑一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却真的很想去玩一趟。” 蔡伤面容一敛,严肃地道:“世道这么乱,外面的世界更乱,你去做一件让我们不知道的事,便不怕我们担心吗?” 蔡风立刻收敛玩笑的态度,低低地道:“我去邯郸是到元家驯狗,生活之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今天救了四个人,长生和马叔也知道,那四个人,有一个是元家管家,一个是元家护院教头,因此到邯郸不会有人敢找我麻烦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决定?”蔡伤似乎是在强压着气恼沉声问道。 蔡风无奈地道:“今日,我在太守府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她是太守夫人的侄女,也是邯郸元家的千金,我鬼迷心窍地喜欢上这个女孩,又这么巧在这里救的人是元家的管家,才会做这种荒唐的想法。不过真的只是去邯郸玩一玩,那里不好玩了,我便回来就是了。”蔡风摊了摊手以示清白。 葛荣和蔡伤一听,先是一愕,旋即笑骂道:“你真是越学越坏,这种无赖的做法,你也可以做得出来。” 蔡风耸耸肩,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人生在世须尽欢,做想做的事情,但求快意何必在乎是正是邪呢!” “歪理!不过倒很合师叔的口味。”葛荣在蔡风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笑道,黄海也将那只有力的大手盖在蔡风的肩头,咧嘴一笑。 “胸无大志,无可救药。”蔡伤苦笑着摇头道。 “但得山水人情之乐,何怨苍天待我厚薄呢?爹,你说呢?”蔡风风趣地道。 蔡伤哑然失笑道:“你这目无尊长的东西,连爹也敢教训,看来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葛荣却“哈哈”大笑起来,拉着蔡伤的手羡慕地道:“这才是真正痛快的父子,这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师兄,我真是替你高兴,天下间能使父子关系达到这种和谐地步的,恐怕只有师兄一个人而已,天下恐怕最幸福最快乐的父亲也只有师兄一个人了。” 蔡伤神色间不禁也有一些感慨和欣慰之色,转头向蔡风问道:“那四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把他们安排在乌龟洞,他们没有马匹,明天还要等我带他们去买马呢!”蔡风应声道。 “怎么不带他们回来?”蔡伤疑问道。 蔡风不屑地道:“凭他们也配住进我们的村子?咱们岂会对这些黑心肠的贪官爪牙同住一室,没打断他们的腿还是看了他们小姐好大的面子了。否则别说乌龟洞,便是野狼窝也还要我们送他们去呢。” “说得好,我们岂能与这些贪官的爪牙同居一室呢?风儿,你做得好,师叔便送你一件东西。”说着从行囊之中取出一柄三尺长的连鞘剑,塞到蔡风的手中笑道,“这柄剑虽不是什么宝剑,但也是百炼金钢而成,绝对是一柄很好的利器,今日师叔便送给你,以作日后防身之用。” 蔡风欢天喜地地接过葛荣手中的剑,重重地在剑鞘上亲了一下,欢喜道:“还是师叔最疼我,黄叔叔的剑我从来都没敢用过。”说着向黄海吐了一下舌头,扮了个鬼脸。 黄海一见,也学蔡风的样子一吐舌头,同时伸手在嘴边一切。 蔡伤和葛荣不禁全都笑了起来,笑骂道:“你小子再乱说,小心黄叔叔一剑割下你的舌头。” 蔡风也“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抽出剑身,那青幽的金属光泽使人感到一阵冰凉的寒意。 “好剑!”蔡伤不禁赞道。 “好剑得配好剑法,我不是用剑之人,带着它,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而风儿所学的是黄兄弟的剑法,这柄剑刚好派上用场,让风儿初出江湖便威震邯郸。”葛荣倒了一碗酒一口喝下去笑道。 蔡风自信地笑道:“威震邯郸,我还不必用刀用剑呢,只凭我驯练出来的狗儿,就可以扫遍天下无敌手,让邯郸人俯首称臣。” “哎——男子汉,靠的便是自己的一双手,怎么能靠养几只畜牲去打名头呢?”葛荣反对道。 “侄儿受教了。”蔡风恭敬地道。 “明日,可要我为你准备一些什么东西?”蔡伤关心地道。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弓箭都有,便是带他们去买四匹马儿,我跟他们说清楚了,每一匹马儿,必须收介绍费十五两银子,四匹马便是六十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因此,银钱自己会准备。”蔡风哂然道。 蔡伤不禁大为愕然,葛荣也感到异常好笑,世间居然会有蔡风这种敲诈形式的。 蔡风老早便爬了起来,他实在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去邯郸,当元叶媚见到蔡风突然在她府里出现,那会是怎样一个场面呢?便因为这个想法,使他一夜无法安睡。 蔡伤的确未曾给蔡风准备些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些由黄海叫几位巧手的妇女们赶做的衣服、靴子和糕点。对于一个优秀的猎人来说,哪里有山林,便不会饿死,便可以生存,优秀的猎人的生命力甚至比狼更强,因此,他的确不想为蔡风准备些什么东西。 蔡风很早便带着元权诸人到镇上购买了四匹好马,对于蔡风来说,镇上的人无不对他十分关照,由他带去的客人,无论买什么东西,都会是十分实惠的价格。今日,很例外地,蔡风并未曾将狗带出来,他并不想让狗儿随同他一起去邯郸。 楼风月似是一块永远也化不开的冰,冷得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不过元胜和长孙敬武与蔡风却甚为投缘,这一路上并不寂寞,蔡风是一个很活跃的人,至少这至邯郸的路上还是很活跃的,使得这一行人并不寂寞。 邯郸城曾是战国时的名城,赵国之都,其地处滏阳河和渚河交汇之处,两河流经邯郸形成邯郸城的主要水系。 邯郸在北魏之时具有很重要的战略作用,与邺城(在河南安阳北)遥相呼应,孝文帝曾选定两个迁都之地,其中一个便是邺城。邺城是中原最富庶的地区,集中了北方财富,是河北主要的粮食和丝绵产地,从经济意义上讲,邺城还更胜过洛阳一筹,因此,邯郸极自然地成了重要战略要地,同时也有着护守邺城的使命。 元家乃是帝姓,在邯郸城中自然占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元家的支系到处都是,也绝非只有一处存在元家的人。邯郸元家,乃是任城王王澄之后元浩,在邯郸城之中并没有担任什么重要的职位,但却可以左右整个邯郸城。 这个天下是鲜卑人的天下,更是元家的天下,因此,元家的富有是不可否认的,是可以肯定的。 元府很大,虽然孝文帝曾颁布均田制,地方官吏按官职高低,授以公田,刺史十五顷,郡丞县令六顷,可是自宣武帝之后,北魏腐败之势已由君至臣形成了一种风气,而胡太后临朝时,奢侈之风更盛,有钱什么都好说。孝文帝所行均田法,这时也全被破坏,原规定不得买卖的公田和露田,都可以买卖,而以元家的财力自然是大面积购买田园,而朝廷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蔡风到达邯郸,已是三天之后,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有着一种新奇感,却也有不少异样的欢喜。 他在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官兵对他的态度极为恭敬,在城关之际,绝不允许背着大弓长箭行走的,而守城的官兵却并没有让他摘下弓箭,那便是因为把他也当成了元家的人。 在邯郸城中长孙敬武似乎比元权更吃得开,在这种战乱的时代,人们都尊重英雄,尊重武人,而长孙敬武是元府的护院教头,平日在城中露面的次数很多,谁都知道长孙敬武的武功,因此他比元权这个大管家更吃得开。 蔡风等人一进城,便有人来相接,似乎是个什么很了不起的人物一般。虽然蔡风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可见元权和长孙敬武及元胜这几人对他那样客气,自然也不敢怠慢,谁也不想同时开罪元权和长孙敬武两人,否则他在元家将会没得混了,蔡风几乎有些得意,不过也变得心安理得。 马一直行到元府大门之外,蔡风诸人才下得马来,却被人解了背上的大弓和劲箭,元权和长孙敬武诸人也不例外。在府上的要求似乎很严格,不过无论是护院还是仆人都对几人特别尊敬,都要向几人行礼,而元权和长孙敬武却不响应,径直向南院行去。 院子的确很大,里面的装饰和布置也极为典雅,假山、水池、修竹、树林,小径十八曲,都让蔡风咋舌不已,心下不由暗暗担心,“这么大的院子,能够和叶媚小姐走到一块儿吗?”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里的待遇环境也是挺不错的,也不算吃亏,有机会便到那繁华的城中去溜达溜达也不错嘛。 南院是元权和长孙敬武的住处,而元浩及内眷住在东院。 元权对跟在身后的小婢沉声道:“去为蔡公子准备一间套房,务必要舒适一些。”旋即拉着蔡风和长孙敬武走入自己的房间,元胜和楼风月却各自归去。 “蔡兄弟在这里歇息玩耍几天,然后再去办事如何?”元权把蔡风拉在身边缓和地道。 “玩耍几天?”蔡风一愣,反问道。 “不错,你远来是客,咱们便不必客气,你为我们驯好狗儿,都是以后的事,这几天你便熟悉一下城中的环境,这其实也不矛盾,对今后选择狗儿的对手和配种也有很大的帮助,对吗?不过你放心,这些费用全都会由我们出,你只需要好好地玩乐,由元胜陪你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长孙敬武也附和道。 “那真是太好了,有玩的自然我很高兴,也许我还会到野外去走走,找几个野狼的窝窝也说不定呢!”蔡风欢快而不掩饰地道。 “找野狼的窝窝干吗?”元权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狼可以为狗儿配种喽,那样的狗儿才会具备天生的勇悍。”蔡风笑答道,眼中充满热力和自信。 “与狼配种?”长孙敬武惊讶反问道。 “不错,这便是我驯得出最好的狗儿的原因之一,这是一种难得的经验,但真正知道这些仍不够,这之中配种讲究很多技巧和时机,因此,一匹无敌的战狗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找寻到的。”蔡风自信而傲然地道。 元权和长孙敬武若非见过蔡风的那四匹狗儿,还真的不会相信蔡风会有如此本领呢。 元权也被引得有些神往地道:“那要怎样才能够让狼与狗交配出一只无敌的战狗呢?” “这个机会比较难以把握,总之这其中的细节很多,一时也说不定。”蔡风含混其辞地道。 “我是最喜欢斗狗的,可是对养狗驯狗之道却所知有限,今日听蔡兄弟一说,真是心痒难治,还请蔡兄弟明讲。”长孙敬武端起一杯由仆人刚倒满的茶水一饮而尽,急切地问道。 蔡风哂然一笑道:“我们何不到府内养狗的场地去看一看,走一走呢,让我看看你们的狗儿是什么品位,再细细讲如何?” “这个很好,很好!”长孙敬武喜道。 “我看蔡兄弟已赶了三天的路了,让他休息一下午,明日再说吧。”元权提议道。 长孙敬武一看蔡风精神饱满却满面风尘的脸和自己身上脏脏的衣服,不禁摇头笑道:“看我都稀里糊涂的了。对,先洗他娘的个热水浴,再好好地睡上一下午,明日再说。” “带蔡公子去更衣沐浴。”元权对身边立着的婢女沉声道。 “请公子随我来!”那婢女恭敬柔顺地道。 蔡风斜斜地望了那低着头的婢女一眼,转头向长孙敬武笑道:“我看明日还是你来唤我好了,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你们。” 长孙敬武笑应道:“有事,你就差遣她们好了,不必亲自动手。” “是呀,公子若有事,便差遣奴婢好了。”那婢女乖巧地福了一福道。 “哇,这么乖,我真舍不得差遣你,不过有事的时候再说吧,先带路。”蔡风爽朗地笑道。 元权和长孙敬武不禁微微一笑,蔡风再也不答理他们,随着婢女径直而去。 这是一间布置很典雅的房间,连书桌都备得很齐全,一切全都有着一种浓重的豪门气息。 蔡风一跨进这间房子,便感到一阵清爽,不禁伸了个懒腰,奇问道:“这么大的房间只我一个人住吗?” 那婢女不禁俏脸一红,蚊蚋地道:“若是公子吩咐,奴婢可以住在里面。” “你住在里面?”蔡风大奇问道,一脸不解之色。 “嗯!”那婢女俏脸更红,把头低得不敢看蔡风。 “可是你住在这里面,我住哪儿?”蔡风疑惑地道,对这俏婢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公子也住里面呀!”那婢女解释道。 “这怎么行?一个男的怎能随便和一个女的住在一起,既然没有别的同伴住这间房子,我还是一个人住好了。”蔡风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道。 “公子,奴婢已为你准备好了热水。”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正是刚才被元权叫来整理这间房子的丫头。 “哦!”蔡风不再理那呆立一旁发愣的俏婢,向那房间走去。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屋子,正被热气萦绕着,那浓重的水气弥漫了整个房间,每一寸空间之中,似乎都充盈着无限的生机。 “哇!”蔡风不禁一声惊呼,他自小到大,从来都不曾有过如此的享受,自然会惊讶,同时回头向那调水的俏婢温和地道:“去把我的行李拿过来,我的衣服在那里面。” 那俏婢一声娇笑道:“公子还用穿那些衣服吗,我们早已为公子准备好了衣服。”说着一指那架台上光鲜的锦衣。 “那是为我准备的?”蔡风愕然道。 “自然是为公子准备的喽。”那俏婢仍以洁白的玉手扰动着热水笑道。 “嘿嘿,真还有点不适应。”蔡风有些呆呆地笑着自语道。 “公子慢慢便会习惯了。”那俏婢立起身来笑道,那微红的脸蛋和快要流出水来的眼皮,真叫蔡风大为吃不消。 更让蔡风吃不消的却是那薄若轻纱的罗衣,肉光隐显,显出那动人的身材,随她的娇笑而有规律地起伏波动,蔡风咬了咬舌尖,有些尴尬地道:“姑娘请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为公子洗澡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怎可出去呢?”那俏婢奇道。 “为我洗澡,你弄没弄错?”蔡风眼睛瞪得比苹果还大,一副吃惊无比的样子不禁让那俏婢笑得花枝乱颤。 “自然是为公子洗澡啦,公子不高兴?”那俏婢腻声道。 蔡风大感吃不消,脸红红地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有手有脚,还是自己洗为好,你先出去,先出去。” 那俏婢一愕,像看个怪物似地望了蔡风一眼,幽幽地道:“是奴婢不合公子意?” “姑娘千万别误会,千万千万!你也知道习惯是要一个过程的,我真的不习惯,不适应,你不要胡思乱想。”蔡风急忙分辩道。 那娇婢见蔡风如此一个窘迫之状,不由得大为好笑,顺从地走了出去。 蔡风似松了一口气,长长地吁了口气,才赶紧去关上房门。 蔡风美美地泡了近半个时辰,一身的疲劳尽去,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充盈着无尽的活力,真是一个很爽的享受。 当他从浴桶里爬出来的时候,两个俏婢早为他准备好了膳食,似乎一切都是别人为他准备好,什么都不需要他出力,弄得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仆人还是主子。 他并不知道元权在元府的地位极高,除府主元浩和夫人之外,甚至连元家的少爷都得敬他三分,因为他的辈分极高,可算是元浩叔父辈人物。而长孙敬武更是在元府内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他们已经算是元府的主人之列,而蔡风却是元叔和长孙敬武的朋友、恩人,自然要受到这种款待。而元浩也不大管府内之事,府内的一些安排都是由元权一手安排,对于斗狗,并不只是一件游戏而已,更是一种赌注和门面的问题。 北魏自拓跋硅立国以来,鲜卑人都未曾丢去祖辈那种游牧为生的习惯,拓跋氏是游牧民族,入塞以前主要从事畜牧业生产。拓跋硅之后,农业才有了长足的发展,游牧民族,离不开牧羊犬,这种犬本是驯其护羊群,看守羊群和防狼群的进袭,而到后期,随着迁都洛阳,农业长足的发展,使得一些拓跋贵族和鲜卑贵族再不敢以游牧为业,而那驯狗的习惯依然未曾丢掉。这种被驯的狗可以狩猎用,不过后来却发展起斗狗这种游戏,这种比以往更刺激的游戏迅速在北魏洛城流传,最后无论是否为鲜卑族的贵族还是汉族的仕人,都喜欢斗狗这种游戏,来打发无聊而空虚的生活,为这战乱年代不知生死何时的空洞添上一些乐趣,而斗狗的发展却更快,有人甚至把这当做一种身份的象征。更有甚者,花上大量的金钱去请来最好的驯狗师来驯练自己的狗儿,让其成为最优秀的战狗,而真正懂得驯狗能驯好狗的人却是太少了,因此,身在驯狗之位的人,无论是在哪个大家族之中都会受到尊敬,而蔡风的驯狗之能早已由元胜报告给了元府的公子,因此,蔡风受到如此待遇,并不足为奇。 翌日一早,长孙敬武便来敲蔡风的房门了。 蔡风第一次睡在如此美妙而舒适的环境之中,真是又香又甜,长孙敬武来叫他之时,仍未曾醒来,不过出于猎人的警觉,他很快便从床上翻身起来,很利索地穿上那两个俏婢为他准备好的衣服。 推开房门,那两个俏婢已将洗漱用的水全都准备妥当,甚至连早膳也全都打点好。 蔡风望着长孙敬武苦笑道:“我活了这么大,算是白活了,不过我真担心以后还能不能保持一个合格猎人的标准。” 长孙敬武不禁大为好笑,道:“从来都没见过像蔡兄弟这般说话如此有意思的人。不过,我看蔡兄弟已经是最出色的说客了,今后不必去做什么猎人,便做说客算了。” 正在洗脸的蔡风一愣,笑应道:“这个主意不错,我就去做狗王身边的说客,那样不仅安全,也很风光呢!” “狗王身边的说客,也只有蔡兄弟可以想得出来。”长孙敬武大有兴趣地笑道。 旋又记起什么似地,接道:“老爷请你去,要考你驯狗之术,特叫我请蔡兄弟用完早膳便去‘潜虎阁’坐坐,不知道蔡兄弟可有准备?” “哦!”蔡风一惊,抬头望了长孙敬武一眼,奇问道,“搞没搞错,我只不过是个养狗的而已,有这么重要吗?还要劳动老爷亲自相考!” “蔡兄弟有所不知,我府上对养狗师这一职位要求是很严格的,而老爷自己也懂此道,只是并不能够算上是高手,因此,每一位想任我府的驯狗师都必须过老爷那一关。”长孙敬武认真地道。 “这驯狗有这么严重吗?”蔡风犹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蔡兄弟这就太小看了这群狗儿。老爷很喜欢斗狗,不仅老爷,我们府上上下下都爱此道,这里与邺城又近,老爷甚至经常带着狗儿去邺城相斗,可是总是败多胜少,这使他已经输掉了很多钱,这还是小事,连他的面子也大受损伤。这斗狗之事,并不像蔡兄弟所想的那么简单。”长孙敬武认真地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倒真的要去相中几只狗王出来喽!”蔡风恍然。 “只要蔡兄弟真能驯出狗王来,那时老爷定不会亏待你。”长孙敬武兴奋地道。 “现在这样子便差点让我享受不起,没把我一身嫩骨头睡软已算是命大喽。”蔡风夸张地笑道。 长孙敬武莞尔而笑,便道:“我在门外等你。” 蔡风抓起两大块糕点,向嘴里猛塞,然后又向嘴中灌了几口茶水,含糊道:“不必,我吃得很快的。” 那几个俏婢和长孙敬武见蔡风这种猴急样子,不禁全都大为好笑。 那昨晚要为蔡风沐浴的俏婢很乖巧地为蔡风送上手帕。 蔡风打量了一眼,接过手帕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问。” “奴婢兰香。”那俏婢福了一福娇声道。 “好名字,嗯,这干净的手帕岂不是因为我这张嘴而弄脏了,可惜!”蔡风笑道,却仍以手帕擦了擦沾在嘴角的糕点末末,然后还给她,才和长孙敬武一道向大门外走去。 “你又叫什么名字呢?”蔡风停住脚步,凝目问那满含幽怨之色的俏婢道,想到昨日那俏婢说要陪他就寝,不禁心中一阵怜惜。 那俏婢身子一震,料想不到蔡风仍会注意她,禁不住微露出喜色地柔声答道:“奴婢报春。” “嗯,两个名字都很有韵味,不错。”蔡风赞了句,便和长孙敬武一道向东院行去。 “潜虎阁”所处的位置和建造的方式,让人觉得十分有气势,至少在蔡风的眼里是这般。 四檐飞羽成虎状,阁门口也以两尊大石虎相守,青石台阶,显出一种大自然的古朴和典雅之美。 蔡风随着长孙敬武大步踏上石阶,便见那高挂于门头的三个古篆体大字“潜虎阁”黑漆大门,两个巨大的兽环悬于其上,自然而然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大门并不是关闭着的,蔡风和长孙敬武一踏上最顶级的台阶,便立刻有人将大门完全敞开,立于两旁的童子很恭敬地向两人敬了个礼。 蔡风并没有在意身旁的人,他看到了一个人,似乎在刹那间,他的眼中只有了这一个人,连身旁的长孙敬武都似乎不再存在。 那人坐在大殿的正中,立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他,那种自然流露而出的威霸之气显示出了这人不同寻常的身份。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蔡风的存在,甚至对蔡风的存在有些惊讶,那是一种毫不做作的惊讶。他们之间似乎都发现了对方的与众不同,至于与众不同在哪里,他们也说不清楚,但那威猛的中年人却站了起来。 连长孙敬武都感觉到很奇怪,蔡风仍未曾踏入大殿,他的主人便站了起来,这似乎与他以前的作风很不相似,不过主人便是主人,没有人敢问主人为什么,长孙敬武也不敢。 蔡风笑了,笑得很灿烂,笑得有些天真和欢快,正如那中年汉子笑得很真诚、很欣慰、很平和一般,这让长孙敬武更感到不解。 蔡风知道这人定是元家主人元浩,也只有他才会有着这种自然的王者之风。 “果然是与众不同。”元浩很爽朗地开口了。 “也只有大人你深具慧眼。”蔡风居然毫不谦让,反而借赞美对方来肯定自己,这一招似乎连元浩也没料到。 元浩一呆,不禁开怀大笑起来,道:“听元胜说你口齿伶俐,天下少有,性异常人,胆识不凡,果然并未有夸词。” 蔡风不禁不好意思地笑道:“元胜兄如此夸我,恐怕我会骄傲自满的,大人最好不要对我太过夸奖。” 元浩神色一肃,一手搭在蔡风的肩膀,同时淡淡地道:“听说你救了元权和长孙敬武几人的命对吗?” “适逢其道,也不能算是救他们,驱狼是猎人的本职。”蔡风谦虚地道。 “很好,年纪如此轻便知道谦虚,果然非常人所能相比。不过我听说你能够驯出狗王来,我始终有些不信,你如此年轻,又怎会对狗儿知道得如此深呢?”元浩淡淡地道。 “大人此言差矣,世间若是论年龄而谈经验,那么驯狗之人是否全都是八十老翁呢?”蔡风出言反驳道。 “很好,有胆识!坐!”元浩毫不介意地笑道。 蔡风环视了周围立着的几位武士和婢仆一眼,大大方方地坐在离元浩不远处的椅子上。 元浩正式拉开话题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你对驯狗之道有何看法?” “大人所问之话实在太广,驯狗之道所包括极为广泛,不同要求的狗,有不同的驯法,而不同种类的狗也有不同的驯法,总之驯狗之道,应在于挖掘其相应的潜力,使之在某一项之上达到最好的效果,比若,用之寻敌的,则要训练狗之鼻,查敌之用驯练狗之耳和眼,而斗狗则又是另一种方式去训练,不知大人想让我谈哪一方面的看法呢?”蔡风不紧不慢地道。 “哦!”元浩一声惊叹,双目之中奇光暴射,身体立刻坐直,认真地道: “听你这一番话,让我真的感觉不到你只是一个弱冠少年。” “人之有别不在其年龄之别,而在其心之别,心之早熟,其表又岂能掩得住应有的光彩。”蔡风深含哲理地道。这些年来,跟着他的父亲,对禅理哲学也所学甚多,因此出口自然成章,且毫不奇怪的,可却让元浩大为惊讶,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蔡风所说的如此透彻。 元浩端起茶杯很有风度地浅饮了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含笑道:“你并没有让我失望,便算你不是一位很好的驯狗师,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人才。好,我要问的是有关战狗的驯法,你有什么看法?” 蔡风自信地道:“驯狗,最难驯的便是战狗,战狗的要求极为严格和多样化,战狗最基本的条件便是体力、斗志和牙齿。” 顿了一顿,他接着又道:“牙齿是可以后天培养的,而体力也有一部分是后天的原因,斗志也如此。但体力和斗志受先天的影响更为重要,就若狼和家狗,无论狼怎么瘦,它的体力绝对比普通的狗要强,斗志要强,这是一种先天的因素,而狗之祖先是由狼所引,只是经过无数代相传,而失去了它原始的野性,因此驯狗之先,必先选择最优秀的种狗,才有更多潜在的能力可以开发,不知大人认为如何呢?” “嗯,似乎有道理,那你怎样去选择种狗呢?”元浩点了点头淡淡地道。 蔡风平静地吸了口气,轻缓而有节奏地道:“种狗的选择在其精壮,我们所要选择的种狗并不要求它达到一个怎样的标准,因为我们选择、训练完全是两回事,我们所选择的种狗只是为了让它生仔,让他配种,而他的后代才是我们真正要培养的对象。” “训练小狗?”元浩奇问道。 “不错,因为种狗再好,他毕竟有局限性,因此,我们要真正地找到和训练出一匹狗王的话,必须把它们不利于战斗的一切缺点全部去掉,换成全部的攻击性和服从性的优点,这才是我们选择种狗的目的。”蔡风放胆地谈出元浩以前听都未曾听过的见解,连长孙敬武都不禁为蔡风的话引得神往无比。 顿了片刻,元浩问道:“那我们怎样才可得到全攻击性和服从性的狗仔呢?” “这便是配种之中的学问了,别看这简单的配种问题,之中也包含着太多的变化,并不是每一个驯狗师都可以明白和掌握的,狗与狗配种,将始终不可能唤醒狗儿潜在的斗志和野性。野性很重要,只有充满野性才会真的具备一往直前的气势,变得凶猛无比,而这种野性的激发最好是由狼去做,因为狼与狗最接近,狼的那种天生的凶悍和野性,若是与狗儿配种,那这只种狗所产出的狗仔绝对会带有一丝狼的野性。当然我们不可能异想天开地去用狗和老虎配种对吗?”蔡风含笑向两人问道。 元浩和长孙敬武不禁全都微微点头。 蔡风又道:“若我们选择的是非常优秀的种狗,那样与狼所配出的种子,将会更完美一些,这种集合了狗的服从和狼天生攻击性的狗仔若是我们能够好好地培养,那将会成为真正可怕的战狗。” “这个与狼配种我也听说过,而在很多人那里都曾有过与狼配种的斗狗,岂不是每个人都有狗王,又怎能够让一家称霸呢?”元浩似乎有些失望地问道。 “大人此言差矣,与狼配种固然不是一般人可以让狗做到的,但那的确也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而这在狼的选择,在时日的配合及狼本身的状态也有着很大的关系,一般人以为能使狗儿与狼相配种已经是一种很高的标准,却不知道,这与狼相配,狼的选择上也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便若一个壮年之人与一个老年之人或一个少年之人之中的区别一般,更有着生理上的区别,一匹狼在最亢奋的时候和最劳累的时候配种绝对会有两种不同的效果,虽然这个表现不是很明显,可当狗儿长大之后,便可以很清楚地有个比较,因此,这配种不仅要求种狗的自身条件,也要要求狼的自身条件,更要掌握好时机和天气,在阴雨绵绵时与万里无云之时,又会有些微的差异,真正要驯出一匹狗王,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不细心的人便是知道方法,一生也难以达到目的,不知道大人又有何疑问?”蔡风傲然地道。 元浩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拍了几下掌赞道: “精彩,精彩,我听过谈狗的阔论绝对不少,可是你的这一席话说的那是最为生动而有说服力,更有着根本的道理,叫人无从驳起。不过这种狼又如何能够选得到,而又如何可以适时地让狼与种狗交配呢?”元浩眼中不由得射出一丝疑惑之色。 “我的驯狗之法中有这样八个字,‘与狼共舞,与狗同眠’,这八个字说易行难,非有异常坚定的恒心和胆识之人,难行其事,而我便曾驯出了几匹至少可称得上一流标准的战狗,这一点大人应该可以相信我可以做到这八个字。至于这其中的过程是怎样,我不便直说,请大人原谅。”蔡风淡淡地道。 元浩和长孙敬武一愕,元浩却喃喃地念道:“与狼共舞,与狗同眠……”不禁爆发出一阵欢笑,拍案叫绝道:“好,好,果然是位驯狗的高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驯出一匹或是一群狗王出来,我从来没有听说有你这么年轻便能够有如此深的驯狗技巧之人。在以前想都未曾想过,却不想今日能得如此贤才,真是太好了!来人,备酒菜,请管家和元胜及风月来,若不是他们,我如何可以得此贤才,定要庆贺一番。” 第9章 第八章 深藏不露 第八章深藏不露 蔡风一愣,却想不到元浩如此高兴和爽快,不禁愕然问道:“大人难道就凭一个‘配种’便可断定我能驯狗吗?” “能得出先天的最佳潜质的狗儿,以后的驯练工作还不好办吗?不瞒你说,我以前所驯的狗儿,虽然已驯到尽可能好,却终因先天的缺陷而败阵,那正如你所说,潜质太差,因此,我所要寻的便是最有潜质的战狗狗种。”元浩毫不隐讳地道。 “哦,原来如此!”蔡风恍然。 “启禀大人,郡丞穆大人到!”一名家丁从容地步入大殿躬身抱拳道。 “哦,有请!”元浩一愣,轻轻一挥衣袖道。 “大人,我等需不需回避一下?”蔡风知趣地问道。 元浩爽朗地笑了笑道:“不必,我们现在都是自己人,不必顾虑。” 蔡风不禁暗赞元浩会拢络人心,不过却在心里暗笑:“老子怎会和你是自己人?老子愿意给你讲经授课,是因为老子在打你女儿的主意,有朝一日,把女儿嫁给老子,再说是一家人也不迟呀……” “穆大人如此早便光临敝府,可是有那大盗的消息?”元浩并不起身,只是淡然道。 “下官正是为这大盗而来,昨夜尉家又被盗走珍宝金银近十万两。”那走进来的郡丞还来不及坐下便急忙回报道。 蔡风吓了一跳,十万两金银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个天文数目,那个盗贼却只一晚上便可以偷到,不由得仔细打量了眼下这人一眼。 一张紫膛色的脸,浓浓的眉毛之下盖着一双刀子般锋利的眼睛,高耸的鼻子搭配着一张阔嘴却有一种出自骨子里的威武。 “尉家又被盗?”元浩的脸色极为难看地道。 “不错,下官仍未能查出那大盗的来历,实在是惭愧!”那郡丞并不敢坐下,立在元浩的身边有些拘谨地道。 “你们府衙里的人是用来干什么的?若是再这么下去,这邯郸城中还有安宁吗?”元浩怒气冲冲地训道。 “下官知罪,可那大盗的确太厉害,而且不止一人,我府衙中的两位好手,全都被击伤,而无力再追查他们。”那姓穆的郡丞诚惶诚恐地道。 元浩吸了口气,冷冷地道:“可看清他们的面目?” “他们行事之时,全都是蒙着面,叫人无法得知他们的面目。”郡丞低低地道。 “那你来我府是为了什么?”元浩淡淡地道。 那郡丞欲说又止地望了长孙敬武一眼,好长时间未出声。 “穆大人,不知道这盗贼是从何时才真正地在本城中露面呢?”长孙敬武哪有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立身而起含笑问道。 “这一批大盗在邯郸城中已经有过五起作案记载,是从十天之前开始,共盗走了金银近四十万两,还有许多珍宝古玩并不算在内。”郡丞忙答道。 “哦,这定是一群很有组织的大盗,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和可疑之物出城?”长孙敬武淡淡地问道。 “因邯郸进出的客商异常多,又与邺城有粮运关系,这之中绝不可能完全地检查清楚,这可能为那些人提供了许多机会。”郡丞应道。 “饭桶,废物!”元浩骂道。 “那你可有发现可疑人物出城?”长孙敬武沉声问道。 “没有,今日已全面封城,进行全城大搜捕,所以下官想请长孙教头帮助我们去对付大盗。”郡丞期望地道。 长孙敬武不禁向元浩望了一眼,似乎是征求他的同意。 元浩沉吟了一下淡淡地道:“好,便让敬武协助你去查城,一定要把这批人给我揪出来,否则你不要来见我。”语意中有种说不出的冷漠。 “是,下官明白!”郡丞应道。 “来,先喝几杯酒再去,这里我应为你介绍一个新来我府上的驯狗师。”说着一指蔡风淡淡地道,“他叫蔡风,以后在城中的活动,可以对他多加放松。”顿了一顿,元浩又指着郡丞平静地道,“这位便是本城的郡丞穆立武,你们两个要好好亲近亲近。” 蔡风忙立身而起,抱拳道:“蔡风见过郡丞大人。”说着端起刚摆上案的酒,客气地道,“蔡风敬大人一杯,愿大人擒贼马到功成,好为城中百姓除害。” 穆立武见蔡风如此受元浩的宠,又如此客气,忙不迭端起酒杯,还礼道:“蔡公子客气了,也多谢公子美言!” “先干为敬!”蔡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好奇地问道,“那大盗用的是怎样的兵刃呢?” 穆立武刚喝完酒,不禁一震,向蔡风望了一眼,不明所以地答道:“那些大盗用的是刀和枪,蔡公子有什么看法吗?” 蔡风哑然一笑道:“这个是你公门之中的事,我哪来什么看法,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大人叫小人来可有什么事?”元胜和元权及楼风月踏进大殿恭敬地道。 “哦,只是为了庆贺我们得到了一个很好的驯狗师,特叫你们来喝几杯酒而已。”元浩又恢复了平日的笑容淡然道。 元权望了穆立威一眼,也不禁微笑道:“想不到穆大人也在此,真是巧。” “风月,你来喝上几杯酒,我们一起去有事。”长孙敬武洪声道。 元浩望了长孙敬武那坚毅的脸一眼,淡淡地道:“好吧,元胜吃完了酒便带蔡风去城中四处玩玩,过几天才开始正式为我们找狗王。” 蔡风满面欢喜地向元浩连连称谢。 邯郸城上上下下都变得很紧张,谁都知道,昨夜邯郸大户尉家被盗,而且数目极为惊人,来人似乎对五铢钱并不太感兴趣,而对金银和宝物的兴趣却是很浓厚,杯弓蛇影,使每位大户都把心弦绷得很紧,谁也不知道这群神秘而可怕的大盗会在什么时候光临自己的院子。因为在邯郸城中已有五家大户被盗,狗儿似乎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效用,自然是人人自危,甚至连官府都对他们束手无策。 尉家已死去四人,全是护院,谁也想不到盗贼会如此凶悍,不仅偷盗,还杀人,这四人是尉家的护院,且并不是庸手,可却是死在人的布带之下,连对方潜到身边都未曾警觉,可见这一群盗贼有多么可怕。 穆立武的手下曾和这一批人交过手,却是败亡之局,甚至连最得力的手下也被对方击成重伤,这种可怕的程度,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这才不得不到元府去请来最负盛名的两位高手长孙敬武和楼风月。若不是得知昨晚他们返回的消息,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城门全都关闭,进行大搜捕,城中到处都是差役和兵士,挨家挨户地搜,除非对方可以插上翅膀,否则大概不要想溜出城外。 蔡风和元胜却赶上这般热闹,在蔡风的眼中,并没什么感到扫兴,反而觉得这似乎更有意思。 “驾、驾……”一辆马车迅速从蔡风的身边滑过,扬起一地的尘土行去,路中的人迅速让开一条道。 蔡风不禁眉头一皱,他想不到有人会比他更狂,而元胜脱口低呼道:“小姐,是小姐回来了。” “哦,是叶媚小姐回府了!”蔡风心头一热,禁不住脱口叫了起来。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小姐的名字呢?”元胜不胜惊讶地问道。 蔡风自然不会告诉他,不由得错开话题笑道:“你们小姐艳名盖天下,我自然知道,有什么奇怪。走,我们到前面去看一下,听说穆大人已经搜到前面去了,看看可有什么结果。”心中却暗忖:“我倒想看看元叶媚见我在邯郸城也这么风光的样子。” 元胜不疑有他,不禁笑着有些得意地道:“我们小姐可真是美若仙子,我敢肯定,天下比她更美的女孩应该没几个。” 蔡风懒得反驳,并不搭话,便顺着马车行去的方向急追。 “干吗走得这么快呢?”元胜低声怨道。 蔡风毫不客气地道:“你呀你,也许那边正在上演好戏呢!你不想看看那几个大盗是怎么杀人的?”蔡风头也不回地继续快行,始终与马车若即若离地跟着,街上的行人见元胜若护卫一般追在他的身后,谁还敢说他闲话,元胜没办法,也只好依着他的性子急行。 蔡风心头大为得意,追了一阵子,却发现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偌大的一条街上几乎没有人行走,而官兵也越来越多,都如临大敌般地小心戒备着,马车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站住,不允许人前行。”一名官兵伸出长枪拦住蔡风沉声道。 “我们是元府的人。”元胜从腰间摘下一块翠玉令牌冷冷地道。 那官兵脸色一变,忙收起长枪,恭敬地道:“因为疑犯可能便在前方的城隍庙中,前面路段之中很容易受到攻击,因此请两位最好不要前去。” “哦,这条道是通向我府第道路,若是贼人始终不去,那我岂不是要绕上很远才能够回府喽?”元胜道。 “穆大人和长孙教头等人都在接近那些盗贼,相信会很快便能驱除的。”那名官兵淡然道。 “为什么不以火攻?”蔡风奇问道。 那官兵似乎对蔡风并不怎么看在眼里,反而有些鄙夷地望了蔡风一眼,冷漠地道:“若是大火引起这附近的居民房子都燃了起来又如何?更何况里面是否仍有宝物存在也说不清,难道也要将宝物给烧了?” 蔡风不禁心里暗气,心骂道:“奶奶个儿子,老子管你娘的烧谁的房子,又不是我的。”不过却并没有说出口,只冷哼了一声,大步向禁区范围内行去,自然不会有人再阻拦,元胜亦步亦趋地跟在蔡风的身边。 马车便停在不远,驾车的是个老头,不过此刻却把车停在城隍庙外三十步外的路线,护车的两个大汉全都移向长孙敬武行去,他们是元浩派去接女儿的人,而田府的人只将元叶媚送到邯郸城外便已返回。不过,却有几名官兵围上马车,为马车作守护,围成一大圈,似是全是为了提防城隍庙内的攻击。 马车之中很平静,就像那老头子的脸,平静得有些像已枯败了的朽木。 蔡风想到又一次会见到那美丽可人的美女,不禁心跳大大地加速,不过却没有脸红的感觉,想到自己的荒唐,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而来当她家的养狗人,他父亲居然还同意了他的做法,不由得大感好笑。不过想起蔡伤那句:人生在世便要做想做的事,只要紧抓住一个不变的原则,败亦乐,成亦乐,尽兴而活,尽意而生,才不枉此生。心头不禁生出无限的感激。 的确,在他的眼里,蔡伤始终是最懂得循循善诱且深明人性和生活的圣人,也是天下间最开明、最好的父亲,也只有这样的父亲才可以让蔡风成为乐天派,游戏人间,无所顾虑。 那几个官兵瞪了蔡风一眼,见到前面的人并未对二人作任何阻拦,也没说什么。 蔡风渐渐靠近马车,可在心底却隐隐地感到大为不妥,一种出自猎人的天性使他感觉那隐隐潜藏的似有一种浓浓的杀机。 他不禁缓了一步,心神全都绷得很紧,这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应有的反应,他的心神绷得很紧,但灵台却异常清明,像是一池无风吹过的春水。 静一静,是他现在的最深切感受,越是有危险,他便越清醒,甚至连元叶媚的影子也完全驱出了体外。 真的是有敌人藏在这城隍庙之中,蔡风可以肯定,绝对可以肯定。 “蔡风,你怎么了?”元胜感受到蔡风似乎在刹那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种感觉,很清晰,又很可怕,他似乎变得森林一般深沉,像高山大海一般莫测。 元胜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变得无比迷惘的人便是蔡风,可是眼前这个人的确是蔡风。 “城隍庙之中的确有敌人,而且这些敌人都是绝对的高手。”蔡风的声音似乎平静得没有半点波动,可是元胜却感觉到一阵心寒。 “你怎么知道?”元胜有些惊异和讶然地问道。 “一个猎人的直觉,没有任何危险可以瞒得过我的心。”蔡风自信而傲然地道,步子依然没有停的意思,但却让人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只可怕的魔豹,元胜从来都没有今日这般荒诞的感觉,对着蔡风,便像是做了个好笑的梦一般。 蔡风的眼角似乎有道暗影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支箭,无声无息的箭,不是射向蔡风和元胜,也不是射向官兵和长孙敬武,而是射向那驾车的老头。 对方选中的目标竟是一个驾车的老头,一个老得已可以嗅到黄土味的老头,让人真的有些不解。 蔡风心中却有些不屑,在他的眼下,那个老头甚至比长孙敬武更可怕,那也是一种出于猎人的直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逃过他的直觉,那种近乎野兽的直觉。 果然老头并没有让他失望,却让许多人吃了一惊,这老头并没有跃开躲避这支箭,那并不是一件好事,那样将会让箭射入车棚,这自然不是他所希望的,所以他没有避,像一截朽木一般没有避,连手臂也未曾动一下,动了一下的是手腕和手指,几只手指灵活得像蛇,像空中飞舞的蛇,其实那也并不叫蛇,空中飞舞的只是一根鞭子。 马鞭,是老头子的马鞭,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在驾车之时,老头子似乎并不喜欢用鞭子,也没用过鞭子,那是因为他的鞭子只是用来杀人的。 马鞭,是用来杀人而不是驱马,倒是有些稀奇,不过事实似是如此。 马鞭在虚空之中不断地狂扫,不断地缠绕,似乎在他身前的每一寸空间之中都布上了一幕墙。 箭,来得无声无息,来得无首无形,却也去得无尾无形,也没有半丝声响,这是空中的那无形旋涡的气劲。 “轰——”这一声巨响却是来自地面上,平地而起,不是别的地方,却是在离马车不过四步的地方。 这已是在官兵的防护线之内,官兵对于城隍所做的防守,已经不再有效,却几乎是一种多余,对于马车的防守来说,应该是多余。 元胜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他的确应该发出惊呼,因为这地面上巨响之后,飞起来的竟是一个盘旋激起的圆盖。 是一个木盖,木盖之上是土,与地面上几乎相同颜色的土,还在不断随着木盖的盘旋之势,做四射的运动,在虚空交织成一层可怕的尘土攻击网。 谁也料不到,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居然会有一条地道,一条在最紧要的关头,让人心惊肉跳的地道。 连在暗处的长孙敬武都不免发出一声惊呼,他们也同样料不到这大街之上会有这么一条地道,而且还直接威胁到他家小姐安危的地道。 那木盖所带起的飓风般的威力全都是为那老者准备的,除那些飞散的泥土是攻向众官兵之外,那最大的杀伤力仍是对付老头,似乎老头便与他们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一般。 更可怕的是在这时候,虚空中不知道从哪儿又多出了几支要命的箭,全部是对准那干瘦的老头,真难以让人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恨这驾车的老头,这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高手而已,就是不杀他,也不会有几年好活。 不过蔡风却不是这么想,在这一刹那,他知道了敌人的意图,同时他也明白,这老头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再那般从容,面对如此可怕的攻击,的确没有人可以从容得起来,除非他想死。当然,这老头绝对不想死,便是再活上一千岁,这老头也不会嫌它太长。 所以老头只能选择避开,他的身子是在刹那间闪至马的胯下,没有人会想到这么干瘦的老头会有这么利落的动作,利落得像灵猿,不,比灵猿似乎更利落十倍,更利落的却是他的鞭子。其实,那也不能算是利落,那只是一团幻景,一团淡淡的幻影,可是奇迹般地把那几支斜飞的劲箭全部击了下来。 那木盖像是一把巨大的开山斧,掠起一阵锐啸,从马背上掠过,射向马另一头的官兵。 蔡风对老头的动作也极为欣赏,但他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精彩的动作,他必须去做一件事情,一件长孙敬武和所有人都在着急的事情。 那便是保护好车中的元叶媚小姐,若是元叶媚为人所害,那便是有千万颗脑袋也只有掉在地上的份,杀了所有的盗贼都不起作用。其实蔡风也异常着急这娇滴滴的美人儿,他自然不想有任何人伤害到他的梦中情人,因此,他必须做这一件事,那便是拦住从地道中飞射而出的身影。 是两道身影,利落得像鹰,其实比鹰更利落,两道人影几乎是与那木盖同时冲出地面,在众人惊愕之中,像大鸟一般向马车扑去,可是他们没有算到一个人。 那便是蔡风,这并不是他们的失误,他们已经够精确的了,他们的眼力也够准的了,看准那个老头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甚至看出那老头是一个顶级高手,就凭这一点,已经够赞他们几句了。 蔡风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天意,使他们原本劫持元叶媚做人质的计划完全砸碎,砸碎他们计划的只是一柄剑而已。 蔡风的剑,葛荣送的剑,在蔡风的手中,剑几乎已经不能算是剑,而是可怕的电芒。 在虚空暴闪,亮丽得像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让所有的人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最先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元胜,再便是长胜敬武,然后才是那仍身悬马腹之下的老头。那是因为他觉得天空突然变得更加明亮,然后才见到一道微暗的影子在虚空划过亮丽的弧线,最后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马车中探出的那颗有着美丽绝伦脸蛋的少女,那便是元叶媚,她睁大一双秀目仍无法看清这团强光下到底是谁的影子,甚至无法知道这是由什么发出的强光,而那在虚空中的两道大鸟般的身影并不吃惊,虽然有些讶然和意外,反而更使他们灵台清明,他们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两道身影分开。 他们的确是高手,居然在空中借四掌互击而绕开一个弧度,企图绕过蔡风的拦截,而去控制住元叶媚。可是他们遇到的人却不应该是蔡风,真的不应该遇到蔡风,或者说,他们不该选择元叶媚为对象,不过他们别无选择,因此,他们命中注定要遇上蔡风。 “小姐,小心!”元胜一声惊呼,抽刀便扑了上来,但他的速度与这些人相差的确不止一个级别,甚至连长孙敬武都不敢肯定能否胜得了这两个人,不过可以肯定地知道,他并无能力阻止这两个人如此的攻势。 蔡风却在此时发出一声似龙吟的低啸,在虚空中激荡不休,而手中的剑却形成了一条更长的光芒,像彗星。 “当当……”一连串的脆响,并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下撞击,但这种声响的确够让人魄动心惊,至少在场的所有人都已魄动心惊,包括蔡风。他没想到对方竟会是这般可怕的高手,可怕得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不过总算是将空中的两人截了下来。 这是两个戴着鬼脸的人,蔡风完全可以看得出他们眼中的惊惧,那是一种难以掩饰,也掩饰不住的震骇,便是因为蔡风和蔡风的剑。 蔡风笑了笑,笑得很灿烂,像天空中正在散发着热力的太阳,他的剑再也不是那种耀眼的光芒,而是闪烁着青幽的金属色泽。 天空中轻悠地飘下两片衣角和一副衣袖,那种舒缓轻柔的动态美,似正在告诉人,这并不是一场梦,不是梦,是一个不像梦那般美的现实。现实是很残酷的,所以蔡风的笑容有些苦涩,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包括城隍庙中的人,可是这只是现实,就像刚才若不是他的动作利落一些,失去的便不是一副衣袖,而是整条命。 “你不该找叶媚小姐做人质,否则的话,我也不愿出手。”蔡风的话有些酸涩,可是却把呆立在一旁的人全都从刚才那种似梦般的沉睡中拖到现实。 最先发出狂吼的是那老头子,谁也想不到这干得像腌了十天的茄子般的老头居然会有如此震慑性的狂吼,第二个大吼的是元胜,他自然没有那老头子那般激烈和有气势,但却也有一种不灭的威风,四周的官兵也迅速攻了上来,而蔡风却没有动,他的确有些不想动,觉得群起而攻之并没有多大意思,因此,他只是静静地立着。 “蔡风,你是蔡风!”元叶媚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念道。 蔡风心头一喜,不禁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有些苦涩却很潇洒的笑容,这大概是他做得最成功的一次笑,因为正是这种苦涩而矛盾的感觉使他的笑变得更有生命力,正如只有苦难才能够使生命的光辉更耀眼一般。 元叶媚惊得小嘴张得圆圆的,就像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一般,美丽得有些让人心动。 蔡风把手中的剑缓缓地插入鞘中,转过身来,不禁摇头笑了笑,走到马车之下向惊讶得似在梦中未曾回过神来的元叶媚面前,柔声道:“惊讶吗?我知道你是元家的大小姐,所以我也到邯郸来玩一玩,真不巧又遇上小姐啦,这是叫缘分吗?”说着手轻轻一用力,身子便若纸片一般,飘然于车辕之上。 元叶媚不禁俏脸一红,嗔骂道:“你是个小无赖。”眼神中却并没有丝毫责怪蔡风的意思。 蔡风心头不禁一荡,低声对元叶媚耳语道:“我是个小流氓!”嘴对着元叶媚那似玉雕的耳朵轻轻地吹了口气,眼神中显出一丝顽皮而狡黠之色。 “你这个人,真拿你没办法!”元叶媚似是撒娇似的低骂道,却禁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也迅速地把头缩进车厢里去了。 蔡风摇了摇头,觉得的确是有些荒唐得可笑,不禁仰望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留下一个活口。”长孙敬武沉声道。 那两人一声冷哼,对围攻他们的攻势几乎是不放在心上,每一招都是以拼命的打法击出,加上他们本身功力高绝,虽然围攻他们的人中也有高手,却一时仍不能奈何他。 长孙敬武望着那以劲弩强弓对准的地道一眼,背脊似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不禁转头对蔡风由衷地道:“真是要谢谢蔡兄弟了,若没有你出手,今日只怕会是一败涂地,连人头都会不保了!想不到蔡兄弟居然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叫敬武不知何以为报?” “长孙大哥何必如此说,今日咱们都是自己人,又何必说这种话呢?保护好叶媚小姐的安全,这是我蔡风便是抛下脑袋也要干的事,并不是因为你才出手的,因此,你没必要谢我。”蔡风爽朗地笑道。 元叶媚突然从马车中伸出脑袋惊异地问道:“你们两个早就认识?” 长孙敬武也奇问道:“难道小姐也认识蔡兄弟?”说着惊疑不定地望着蔡风。 蔡风很自然地笑道:“我当然认识叶媚小姐,我们还是朋友关系呢!” “你们……你……”长孙敬武不由得惊得说不清楚话来,像看个怪物般地望着元叶媚。 元叶媚见长孙敬武这种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笑骂道:“你是个糊涂蛋,这种小滑头的话怎么会是真的呢!” 长孙敬武长长地吁了口气,却像个呆瓜般地望着车辕上的两个人,像是在做梦。 蔡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在车辕上差点给翻了下来。 “哎哟——”蔡风一声惨叫,却是给元叶媚在耳朵上重重地掐了一把。 长孙敬武这才似从梦中醒来一般,诚惶地道:“我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到。” 蔡风不禁从荒唐中清醒过来,知道因为身份的差别,更因为元叶媚早已订亲的原因,他又能如此狂妄无遮,不由得向元叶媚那缩入车厢的身影望了一望,吸了口气,淡淡地道:“长孙大哥准备怎样去对付这些贼人呢?” 长孙敬武回头望了望已负伤累累仍然顽不可灭的两名蒙面人,有些骇然地道:“我真想不通这些人究竟是什么组织,每个人的武功似乎都厉害得让人心惊,我才真的明白,为什么穆大人的武功和衙门里的好手仍会被他们所伤了。” “真的很可怕,我也想不通这两人的功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他们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盗贼,以他们的身手绝对不应该成为盗匪,就算是盗匪也应该是龙头之流,却不应该亲自出马来盗这些金银。”蔡风也不禁骇然道。 “因此,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置他们!”长孙敬武吸了口气道。 “这城隍庙你熟悉吗?”蔡风突然转换话题道,同时目光四处搜索。 “你是说……”长孙敬武似有所悟地道,同时脸色大变,向一旁官兵喝道,“迅速查封各路口,不要让任何人出入,并搜索是否有别的地道出口。” 那些正在对城隍庙作出戒备的官兵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迅速分头行动。 “呜——呜——”西边的封锁线便在这时传出一阵响亮的号角。 长孙敬武脸色大变,喝道:“敌人从西边逃走,一二分队,迅速追!其他人,和我一起攻进城隍庙。” 蔡风心头一紧,目光如电般地扫了那两名正在拼命的敌人,手一紧,搭在腰间的剑把之上,一声长啸,整个身子由半空之中向那两人猛扑,长剑竟似刀一般划破虚空斩落下来。 长孙敬武大步向城隍庙逼去,所有的人都异常小心,全都沿着街边的小屋潜行,因为刚才那种无声无息的箭的确有些让人心寒。 蔡风想到的却是这些人不死,他定不会有好日子过,当他出手的时候,并未以假面目出现,而自己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失去了这样两名高手,岂有不报复之理。蔡风宁可去对付一群狼,一群虎,也不想面对这些可怕的大盗,因为谁也没有足够把握应付这许多高手的攻击,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很深重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压迫,就是因为蔡风的剑。 这以刀的姿势击出的剑,比任何刀更可怕,至少在场的人都这么认为,包括那干瘦的老头。 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一招竟会是由这么一个弱冠少年使出来,谁也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会有如此威霸的招式,其实,只是因为这些人从来都未曾见过真正可怕的高手,才缺乏这种可怕的想象力。然而在这种气势下,可怕的不是想象力而是招式,杀人的招式。 蔡风自幼便身受“刀、剑”两界宗师的教导,从小更与太行山群兽为伍,因此,他的武功已经完全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也绝不是普通思维可以理解的,只不过因蔡风与高手相斗的锐利不够,才会让许多更可怕的招式发挥不出最惊人的威力而已。不过这样的招式已经够宰掉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因为,这两个人早已经伤痕累累,更接近精疲力竭之时。 蔡风这一剑其实应该算是他父亲刀法中的一招,蔡伤的刀最重的便是气势,一种内在和外在相结合的气势,蔡伤是个奇才,他师父更是一个怪才,因此才有可能将这种刀法演化到这种程度。蔡风虽然未能全部领会蔡伤刀法中的精义,却也已经足够让世人心惊,蔡风本身便是一个鬼才,更有着别人不能够相比的悟性,那或许是蔡伤教导的成功之处。 地上!那激涌的旋风冲击着每个人的肌肤,使他们从内心之中,找到一种生命的冲击,可怕得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终于,蔡风这一剑在他啸声尾音消失的一刹那挤入了被他剑气所制造的裂口之处。 那正是一柄露出的刀,是一名戴着鬼脸的大盗手中的刀。 “当!”声音响得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之后便是一声让人心寒的惨叫。 刀,重重地落在地上,在那结实的地面直挺挺地躺着,是那柄与蔡风剑相击的刀。 那个人并没有躺下,而是立着,立成一种怪异的像枯木一般的风景。 细心的人,可以看到他额角的那一道细小的红线,那是一串极微小的血珠所组成,他的眼睛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是在一场噩梦之中仍未曾醒来一般,不过他的生命已随着那一串极为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立着的,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蔡风一声长长地叹息,缓缓地退了出来,退出战圈,而另一名大盗已经被元胜和那老头在同时间里制服,他们只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凝视着蔡风,便像是在看一座永恒的丰碑。 蔡风依然是苦涩地一笑,将那柄仍未沾血迹的剑缓缓地插入鞘中,目光中多的却是无奈,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这并不是一种快乐,绝不是,而是一种痛苦,一种无奈心酸的痛苦,谁也无法改变这种命运。因为人的本性便注定有侵略和野性,蔡风也有,只不过他能够在未曾麻木的心中感到那种杀人的无奈和酸楚。 “蔡风,你,你没事吧?”元胜望了那双目呆滞的蔡风一眼急切地问道。 “他可能是第一次杀人,让他静一静。”那老者似乎很理解蔡风此时的心情。不过在他那并不昏花的眸子中可以看出那种来自心底的惊讶和尊敬,更多的却是感激和欣赏。 元胜似是对老者极为驯服,但对蔡风却有一种打心底的感激和尊敬,更因为蔡风是他的朋友,不禁疑惑地问道:“可我第一次杀人也不会像这样啊!” 那老者冷冷地望了元胜一眼,只让他心寒不已,老者冷冷地道:“你还不够资格!” 元胜不由得一阵愕然,不服气地道:“难道这发痴发呆的还要看人吗?” “你知道什么?像他这般年龄能有这种可怕的功力和武功,并不是像你那般死练,那只是最没用的人才会如此,他的武功定是最先由心修起,由心外修,这才能够使自己真正地达到别人所不能达到的可怕之境。而这修心之人并非每个人都可以,那必须是真正具有慧根之人才可以达到最理想的水平,而这种以心为重的人,必修正气,聚天地之浩然正气,这种自然山川之正气聚凝于心,才会使练功者事半功倍。而这种修得正气的心在杀生之时,自然而然会产生反思,那是正气的必然反应,你有吗?”那老者反唇相讥地道,眼神中充满了向往和敬服。 元胜不禁呆了,愣愣地道:“三爷你也是由心修起吗?” 那老者不禁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那种福气。” 元胜不免有些惋惜,却也有些怀疑地道:“那你怎会知道这般清楚?” “这是我师父对我讲过最让我向往的话。”那老者一脸怀念的神情,幽幽地道。 蔡风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想老伯大概是误会了,我哪儿会是你说的那般呢,只不过是心有所感,在想一个问题而已。” 那老者一愣,咧嘴一笑道:“虽然我老眼昏花,但看人却是不会错的,世间的是是非非各人心中自有定论,无须承认也无须否认,该来则来,该去则去,公子又何用解释。” 蔡风不禁惊讶地望了那老者一眼,笑道:“老伯每一句话都发人深思,我真是受教了。” “你醒了就好,这位是我府上的首席客卿仲吹烟仲三爷。”元胜欢喜地介绍道。 蔡风肃然起敬道:“刚才目睹三爷的鞭走游龙的雄风,叫蔡风好生敬仰。” “客气了,年轻人!”仲吹烟淡淡地一笑道,脸上的皱纹爬动了一下,以显示他心底的愉快。 “三爷,这位蔡公子却是府上新招回的驯狗师,同时也是老管家、长孙教头和楼风月及我的救命恩人。”元胜满怀着敬意地道。 “哦,那真是小老头失敬了,可谓英雄自古出少年,看来真的半点也不错。”仲吹烟也肃然道,不禁也多打量了蔡风几眼。 蔡风笑了笑道:“我哪里算是什么英雄,有人还说我是小无赖呢!我自己却觉得比无赖更要差上三级,三爷不必如此说我。”顿了一顿,望了那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大盗一眼,淡淡地问道,“三爷是否知道他们武功的来历?” 仲吹烟沉思了片刻,脸色微微有些变道:“这两人的刀法很像是南朝的刀法。” “南朝的刀法?”蔡风不禁大奇问道。 “不错,这两人的刀法与我十几年前所见过的一位南朝高手的刀法相似。”说着反手一抓,撕下这大盗戴在脸上的鬼脸,露出一张苍白而充满杀气的脸,居然也是个年轻人。 “你师父可是彭连虎,抑或是冉长江?”仲吹烟冷厉地问道。 “哼!”那年轻人一扭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呜——”这年轻人一声惨嚎,竟被元胜在小腹之上重重地击了一膝盖,只痛得他弯下腰来,像大虾一般。 “说不说?”元胜怒喝道,同时,将刀轻抵在那年轻人的脖子上,随时准备下手一般。 那年轻人铁青着脸,挺起身子,向元胜冷冷地望了一眼,却不作任何表示,便像元胜刀所架的位置并不是他的脖子一般。 “好一条硬汉。”蔡风轻轻地拍了几下掌赞道。 “我也不想看着硬汉受苦,也并不需要你回答我的话,你的眼睛早已告诉了我,至少彭连虎会是你的师长之类的,只是我不明白彭连虎训练你们出来难道只是为了偷抢一些金银吗?”仲吹烟漠然地道。 蔡风心中震了一震,向仲吹烟奇问道:“难道三爷你认识彭连虎?” 第10章 第九章 不醉秘诀 第九章不醉秘诀 仲吹烟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子,有些凄然地笑道:“彭连虎乃是南朝久负盛名的高手,不知道他名字的人的确很少,更何况我本身是南朝的,自然知道彭连虎。”旋又吸了口气道,“我曾经在他手下败过,对他的刀法便有了很深的印象,才会认出这两人的刀法。” “哦!”蔡风不禁恍然,却又有些惊疑地问道,“看这两个人的武功,而三爷也曾败在这彭连虎的手中,这人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仲吹烟漠然一笑道:“这倒不见得,我的武功怎能与天下英雄相比呢?彭连虎虽厉害,比他更厉害的人也一定有,彭连虎便曾败在北魏第一刀蔡伤的手下。虽然我未见过蔡伤这个人,却知道这个人的武功绝对不是彭连虎所能比的,这个消息也是彭连虎自己说的,想来并不假。而在当今之世与蔡伤齐名的还有尔朱家族的第一高手尔朱荣,传说尔朱荣武功不在蔡伤之下,因此,天下至少有这两个人比彭连虎厉害,而其他的一些隐迹山林的高手也不知有多少,彭连虎并不能算是绝世高手,不过他是一个不可否认的高手。” 蔡风第一次听到这些,不禁心血为之激涌,那是因为从别人口中传出他父亲竟是人称北魏第一刀的不世高手,怎会不叫他热血沸腾呢?而这一切,蔡伤从来都未曾向蔡风提过。 “那个北魏第一刀现在住在哪里呢?”蔡风不禁试探地问道。 仲吹烟拍了拍蔡风的肩膀笑道:“年轻人便是好奇,不过我劝你不要想去找蔡伤比剑,你的剑术虽好,却不会是蔡伤的对手。” 蔡风心头一阵好笑,暗忖道:“我怎会去找自己的父亲比武呢?”不过却急于想知道自己父亲的过去,不由得拖着仲吹烟的手,有些乞求地道:“求三爷开开恩,当讲故事一般讲给我听听,不就行了吗!” 仲吹烟大感好笑,道:“有时候觉得你像是一位可怕得不敢接近的高手,有时候你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蔡风不以为耻地嬉皮笑脸道:“那三爷便是答应给我讲北魏第一刀的故事喽?” 元胜不禁愕然,不过他知道蔡风的性格,通过四天的接触,蔡风那种怪异的作风他是见怪不怪了。 “好吧,我知道的也不太多,不过还可以讲一点点,我们上车辕,等他们把道路清理完了,再一起回府。”仲吹烟笑道。 蔡风欢喜地跃上车辕,不由得回头望了未见半点动静的车厢一眼,想到美人儿便在自己的身后,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过却并不敢太过猖狂和无礼。 仲吹烟不疑有他,反而感激地道:“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今日的局面会成另一种一面倒的局势了,这也等于救了我仲吹烟一命。” 蔡风自然会客气一阵子,道:“三爷何必如此讲,小姐受惊,我蔡风也绝不会愿意,我出手只是出于本心,并不是为了谁,三爷也不必谢我,要说的,只有小姐洪福齐天而已。对了,还是讲一讲这个北魏第一刀的故事吧。” 仲吹烟扫了周围的人一眼,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静地道:“我对这个蔡伤所知也不是很多,在蔡伤退隐之前,我身处梁朝,只从前线的将士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这个人的事迹。这人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格杀擒敌,几乎是猛不可当,一柄沥血刀更是神出鬼没,梁朝许多名将便是折在这柄刀下,武帝萧衍也曾派出许多不世的高手去刺杀这个人,可是能够归返的,几乎没有,或是归返的全都是尸体,每个人的尸体致命伤都是在胸口或眉心或咽喉,行家一看,便知道,这些人都是死在一个人的刀下,那便是蔡伤的刀。他几乎成了每一个武人的假想敌,每个人都以蔡伤为目标苦修武功。可是后来萧衍再也不派出高手去刺杀蔡伤,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那只是一种浪费,几乎是不可能有人可以杀得了蔡伤。”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可惜的是蔡伤只是一个汉人,若是他是一个鲜卑人的话,一定可以封王进爵,但他不是,功高便会受到鲜卑人的排挤。再加上蔡伤为人极为清傲,在十几年前,由萧宏领兵北伐之时,蔡伤孤军作战,得不到救援的情况下,他终于败了。那次他本可以不败的,只要北魏朝廷派兵来援,当然这些我并不清楚,这只是梁朝名将昌义之事后说的,与蔡伤对阵的正是昌义之,他谈到那一战之惊险时,脸色都变了。他是一个天塌下来都不会变色的人,因此可以看出那一战是多么艰苦和可怕,他从来不轻易赞人,但这一次对那蔡伤的陈述却极多,他的背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是蔡伤的杰作。而他身边的几位护卫高手死得一个也不剩,可惜当时他也惊慌得不知该怎么办,否则那一次蔡伤便死定了。不过蔡伤那次能够活下来也是个奇迹。因为昌义之看到蔡伤受伤倒地,而且胸口也被一把刀刺得很深,几乎是不可能活的,因此,他战马受惊加之受重伤之后,战场太过混乱,最后竟找不到蔡伤的尸体。后来,被认为是梁朝年轻第一高手的彭连虎遇到了蔡伤,却被蔡伤击败了,至于内情,他坚决不吐,连萧衍也不能够拿他怎样,他师父郑伯禽乃梁朝第一勇士,所以并无人敢惹他,不过那一次蔡伤却击杀了一位金牌信使,南朝大震,而萧宏也因蔡伤重新领兵,才会在洛口未遇敌而先吓得逃窜,以致北伐失败。” “那么,那蔡伤后来是否还带兵呢?”蔡风忍不住问道。 仲吹烟再次环扫了四周的人一眼,见那些人全都赶去城隍庙,有几个人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地道口,而元胜却在马车后戒备,便低低地叹了口气道:“没有,后来蔡伤却成了北朝通缉犯,因为他战败,朝中一些人加油添醋,使宣帝大怒,把蔡伤的将军府给抄了,蔡伤伤好后返回家,见发生了这回事,一怒之下,竟将正阳关城守给杀了,更把城守吴含一家一百多口全部毒死,包括那些护院武师,而吴含正是抄他家之人。更可怕的,竟是他将吴含的脑袋割走后击得稀巴烂,连城守令牌也给拿走,朝中大震,可却因要应付南朝,又无真正敢与蔡伤交手的高手,此事只能不了了之。不过在正阳关的人却大感痛快,后来便再也没有人听说过蔡伤的事了,有人说他去了南朝,也有人说他去了海外,还有人说他出了家,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个可怕的高手去了哪里,或许有人知道,却不愿说而已。” 蔡风不由得心中有些难受,只觉得心头异常沉重,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他父亲这般厌恶战争,而又这般崇尚无憾人生了,不禁有些发呆,心神似乎飞越到十几年前父亲的身边,目睹他那种让人倾倒和敬畏的风姿。 “他娘的,比鬼还狡猾。”长孙敬武的骂声惊醒了蔡风和仲吹烟,他们都从回忆中恢复过来。 蔡风急忙开口问道:“怎么了长孙大哥,是不是全都从地道口溜了出去?” “正是,他娘的,谁想到这劳什子城隍庙竟有这许多条地道。”长孙敬武骂骂咧咧地道。 “穆大人那边怎么样?”蔡风声音有些发冷地问道,心里隐隐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边也只擒下一人,其他的全都跑了,连金银珠宝也是半点不见,真是奇怪。”长孙敬武气不打一处来道。 “你敢确定这批人便是那些窃宝的贼吗?”蔡风若有所思地道。 长孙敬武不禁一愣,以手抓了抓头皮,有些结巴地道:“我、我也不清楚,穆大人说这可能便是那群大盗,否则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蔡风不禁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这点事情越弄越复杂。” 仲吹烟也不由得摇了摇头,不过却淡淡地笑道:“只要审他们一审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别在这里待着喽,我们还是送小姐先回府上吧,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蔡风提议道。 仲吹烟向长孙敬武笑了笑,道:“头大的是你,我们不陪你啦。” 长孙敬武不禁向蔡风苦笑道:“蔡兄武功这么好,你帮帮我怎么样?” 蔡风一耸肩,摊摊手做出无奈的样子笑道:“我这人你也知道,一向都很自私,我看你是找错了主。不过有一个很好的办法,那便是把这些全都推给穆立武,那样你便轻松了,大不了那些大盗再来抢一次或盗一家,让大人把穆立武的屁股打肿好了。”说着向四周望了望。 长孙敬武也骇然四顾,见并无人听见才笑骂道:“口没遮拦,当心你的屁股先肿。不过你说的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 仲吹烟见蔡风与长孙敬武这几个人如此毫无顾忌的对话,不由得大惑讶然,他弄不明白蔡风与长孙敬武的关系到底有多深。 蔡风向车后的元胜望了一眼,呼道:“元胜打道回府了。”接着向仲吹烟眨了眨眼。 仲吹烟立刻会意,“驾”的一声,马车便奔行起来。 蔡风伸手一拉追上来的元胜,再回头对长孙敬武笑道:“今天我可是没什么作为哦。” 长孙敬武一望蔡风的眼神,立刻会意,却只好应道:“到时候再说吧。” “蔡风,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府上?”车中的元叶媚惊讶无比地问道。 蔡风望了在马上驾车的仲吹烟一眼,低笑道:“自然是在田府治好狗伤之后喽。” “咦,蔡风和小姐以前见过面吗?”元胜惊讶地道。 蔡风没好气地道:“这个很奇怪吗?我能救你们,就是因为我正从武安回来,否则哪能那么巧地听到你的惨叫声。” 元胜不禁大为尴尬,而车内的元叶媚却不禁娇笑道:“阿胜,你怎么会是这个小无赖的对手呢?还是别说话为好。” 蔡风半点不快都没有,反而轻轻地拍了一下元胜的肩膀,苦笑道:“你是不是经常被小姐欺负了?” 元胜不禁一呆,估不到蔡风这般直露大胆地当着元叶媚的面问这种话,不由得大为尴尬。虽然他知道蔡风一向是很大胆妄为,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拘小节,可面对着小姐说这种没有身份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只好报以苦笑。 车内的元叶媚,似乎早就知道蔡风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在田府早就领教过,经过这几天的平静,只觉得蔡风那种无拘而放任的话反而更显得亲切一些。她自小便生活在大家之中,每一个人都只能像星星和月亮一般捧着她,呵护着她,错了也是对,对了也是对,这种感觉对她这种逐渐长大的女孩来说,只能是一种无法填平的空虚。而蔡风这种充满野性和狂妄的性格,直露而幽默乐天的话语,的确能使她寂寞的感觉冲淡,甚至更觉知心,自然便不会怪他。更想到蔡风这般神通广大地才只几天时间又与元府的主要人物打得火热,从武安大老远到元家做一个养狗师,似乎便是为了她一般,怎么会不让她心底震撼和感动呢?只不过她却知道只能将蔡风当做一个朋友,这是一种深深的痛苦,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蔡风自然不知道元叶媚在想什么,只是他却是一个做想做的事情之人,并不在乎外界的一切压力,那些对于他来说,竟似是多余的。这是一种谁也无法比拟的狂妄,也是蔡风的特别之处,只要想达到目的,会藐视一切困难,至少要去试一次才不算有虚此生。 蔡风和仲吹烟一道回府,让许多人感觉到奇怪,不过没有几个人敢问,就说一个仲吹烟这首席客卿身份超然,没人可以管,而蔡风可以说已成了元家的新宠,单不说元浩的宠,便是长孙敬武和元权也没人敢惹。 进了元府,蔡风自然不敢口花花,不过眼花花自然是免不了的,而元叶媚也只向他深深地望了一望,便不再看他。在蔡风的心里自然大感不满足,但对元叶媚来说已是最高限度。 蔡风无可奈何,只好对元胜道:“明日带我去附近看看,找几处狼窝。” 元叶媚一震,却并没有停步,便被一群婢仆众星捧月地拥走。 元胜不明蔡风之意,应道:“这个没问题,这城外的几处狼窝我都知道。” 蔡风见元叶媚并没出声,不禁大感泄气,便对着仲吹烟道:“三爷,我看还是我们一起去喝酒好了。” 仲吹烟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这有何不可!” 蔡风心神一动,脱口吟道:“酒入喉,愁不愁,冲霄汉,一腔豪气,剑胆琴心英雄血,不待酒醉时,自化春水流。笑世人,痴心、痴狂、痴迷、痴醉,才省悟,尽在酒杯中。” “好、好!”仲吹烟拍掌赞道,也豪笑着应和高声吟道,“酸也罢、苦也好,喝下去,世情自在心间留,凡俗如尘,世事如云,风吹即过,雨洒则变,唯有酒好,唯有酒好!” 蔡风不禁豪性大发,也同时高声会心地笑了起来。元胜也并不是傻子,见两人一应一和却都似有深意,不过其中也多有感慨。 元叶媚听罢,不由得停下脚步,扭过俏脸,深深地望了蔡风一眼,幽幽地唤道:“蔡风。” 蔡风像是有弹簧安在体内一般,飞也似地转过身来,掩饰不住喜色地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元叶媚幽怨地望了蔡风一眼,淡然道:“谢谢你今日救了我一命。” 蔡风不禁有些丧气,蔫了一半似的,有气无力地道:“就是这些吗?” 元叶媚见蔡风那种死了一半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笑,便若百花齐绽的春天在刹那间全都凝于这一笑之间,差点没让蔡风给晕倒。 元叶媚收敛笑容,柔声道:“驯狗师明日可有时间?我想向你请教一下驯狗的高招,行吗?” 蔡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头皮,兴奋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道:“当然有空,我这几天都有空,便是没空,只要是小姐的吩咐,也便会成了有空。” 元叶媚甜甜一笑,一阵香风似地走了,唯留下傻痴痴的蔡风,在驻足凝望。而元胜也像是在看一只怪物般打量着傻痴痴的蔡风,而仲吹烟也不由得摇头叹息了一声。 “哎,哎——老待着干吗!”元胜拍了蔡风肩头一下,长声叫道。 蔡风吓了一大跳,气恼地骂道:“你找死呀,干吗这么大声,差点魂都吓跑了,真不够朋友!” 元胜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如果我不把你唤醒,你站在这饿死了恐怕也不知道动一下吧!” 蔡风哭笑不得地笑骂道:“别这么夸张好不好,我蔡风岂是站着等死的人。走,咱们去喝酒去。” 蔡风这一顿喝得差点没将自己醉死,倒在床上几乎是不省人事,不过幸亏兰香和报春服务异常细心,醒酒汤连喝了几大碗,才好一些。不过,也是睡了一个下午才醒,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异常不舒服。 “公子,你醒来了!”报春在床边守候了一个下午,终于见到蔡风醒转,不由得欢喜地道。 蔡风伸了伸手臂,抬眼望了望报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已经是快用晚膳的时候了。”报春温驯地道。 “啊——”蔡风忙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惊呼着坐了起来,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报春不禁掩口一笑,乖巧地道:“奴婢去为公子端洗漱的水来。”说完转身行了出去。 蔡风摸摸后脑勺,喃喃地道:“真是稀里糊涂地,怎么喝得这么多呢?要是老爹知道了,定会打烂屁股的,一点猎人气都没有……” “公子,长孙教头在外等了你近半个时辰呢!”兰香带起一阵香风踏进门来福了一福。 “哦,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蔡风忙穿上鞋责备道。 “你要是叫得醒,我自然便不用罚站了。”长孙敬武好笑道。 “啊,我睡得那么死吗?”蔡风不禁讶然道。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喝酒的,看你武功这么好,这两杯黄汤也对付不了。”长孙敬武笑道。 “怎么,我可是喝了二十多杯呀!这还不算多?”蔡风起疑地问道。 “练武之人有千杯不醉的秘诀你不知道吗?”长孙敬武拍拍蔡风的肩膀好笑道。 “自然听说,但那岂不是让这些好酒大大的浪费?多可怕,喝了等于白喝,有何痛快可言?”蔡风不屑地反驳道。 “蔡兄弟,你真是太迂了,怎么在这一点上看不开呢?喝的又不是你的酒,浪费又不用你出钱,何况,天下的美酒你喝得尽吗?痛快并不用喝醉,走,我今晚准备教你千杯不醉法,怎么样?”长孙敬武豪放地笑道。 报春端过水来,蔡风接过来漱了个口疑问道:“去哪里?” “去郡丞府!”长孙敬武很自然地道。 “咕咕——噗——”蔡风吐出口中的水,吓了一跳,问道,“你又带我去喝酒?” 长孙敬武好笑道:“自然喽,要不我教你千杯不醉法干什么。当然是对付郡丞府中的那些酒鬼啦,怎么样,你可能放胆地浪费?” 蔡风用冷水抹了一把脸,皱眉道:“你有没搞错,我可是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现在脑子里还是稀里糊涂,再去喝酒不醉死才怪呢。” “有我在这里,你当然不会醉啦。”长孙敬武一拍胸脯自信地道。 蔡风苦着脸道:“你饶了我这一次算了吧,我有点怕闻到酒的味道,要喝,你一个人喝好了,我的确是不行了。” 长孙敬武摊了摊手,苦笑道:“要是我一个人喝行的话,我怎会等你大半个时辰呢?今日的主客是你这大剑客,谁叫你那两剑用得那般神,害得那些官兵都把你当神仙了。” “我的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就这两剑也害得我又要去喝酒。”蔡风双手捂着脸夸张地道,转瞬又移开手,目中射出一丝侥幸地道,“可不可以为我推掉,便说那两剑是胡乱耍的。” 长孙敬武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又不是上断头台,用得着这么做作吗?人家郡丞特地请你,你却不去,我可是帮不了你的忙,要推你去推好了。” 蔡风咬了咬牙,无奈地道:“真是遇到鬼了,我豁出去了。快,教我万杯不醉大法,他奶奶个儿子,不给他浪费个两百斤酒不罢休。” 长孙敬武吓了一跳,苦笑道:“没这么严重吧。” 蔡风笑骂道:“我不去也不行,我浪费多了也不行,你到底教不教我千杯不醉小法?” “算是我说错了,算是我说错了,这就为你讲其中的奥妙……”长孙敬武对蔡风这古怪的性格倒有些怕了,不禁连忙答应。 蔡风不禁心中暗自有些得意,一边听着长孙敬武讲运气逼酒线路,一边试着运气,不片刻果然觉得脑中逐渐清明,不由得想起父亲所教的玄门气功,心中一改长孙敬武的运功线路,按照玄门气功的路线运气,体内的酒气逸散得更快,心头不由得一阵欢喜,根本便不依照长孙敬武的所说去做,而以玄门气功的路线运功,将体内的酒气尽数逼尽,才睁开眼,望着依然在不停念行功路线的长孙敬武笑了笑。 “怎么样,有效吧?”长孙敬武有些得意地问道。 “自然是有效,要不然怎么叫千杯不醉小法呢?不过本人却领悟了另一种万杯不醉大法,比你这千杯不醉的小法更有效。”蔡风得意而有些自豪地道。 “万杯不醉大法?”长孙敬武不由得笑道。 “自然,这个并没什么奇怪的。”蔡风以不可一世的姿态笑道,顿了一顿又问道,“那两名大盗怎么处置?” 长孙敬武“嘿嘿”一笑道:“我并没有仔细盘问,那两人都是硬骨头,只好按你的办法,交给穆立武去头痛喽。” 蔡风不由得会心一笑。 郡丞府内设置异常豪华,看得蔡风心里有些不舒服。谁都知道这种表于外在的豪华只是用民脂民膏垒筑而成的,不过蔡风心中多的只是无奈,深切的无奈,因为这些并不是某一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这只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造成的最可悲的惨剧。 蔡风竟想起了师叔葛荣,他若是起义成功了,天下会不会依然是这种样子呢?是不是便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深深的不公平呢?蔡风有些默然,此刻他才真正的理解了为什么他父亲会拒绝葛荣重出江湖的提议,或许那是他父亲真正的具有深远的见地。 “长孙教头,蔡公子,欢迎欢迎。”穆立武满面堆欢地迎上来笑道。 蔡风只感到一阵深深的厌恶,那是因为穆立武那双眼睛,在那像刀一般锋锐的阳光之中,蔡风只能感到一种阴险而冷酷的感情。或许,这人正是这个社会的产物,不过蔡风却不能够失礼,耐着性子扯开脸笑道:“穆大人何必客气,不过穆大人今晚若不再大醉一场,那可不好玩。” “蔡公子说笑了,我看蔡公子现在满身都充满着精神,若说刚醉过的人能有这种表现,实在叫人难以相信。”穆立威精明地笑道。 蔡风不由得暗赞这家伙的眼力,不过仍然含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乃长孙大哥那刚刚才授的秘诀在起作用,用不了几下子便会露馅的,要不是因为穆大人的关爱和长孙大哥的传技之恩,我恐怕今晚连床都爬不起来了,又怎能赴宴呢?” “哦!”穆立威重重地拍了一旁干笑的长孙敬武一下,笑道,“好哇,你居然教蔡公子弄奸作假,该当何罪?” 长孙敬武苦笑道:“谁叫你一定要让他来呢,害得我在他房外站了近半个时辰才用冷水把他惊醒,你猜他醉得有多可怕,我若不教他两招,岂不真的还未上酒桌便已趴下了吗?” 穆立武面容一肃,望着蔡风笑道:“没如此严重吧?” 蔡风好笑道:“你最好把元胜和仲三爷抓来审问一下,这两位把我灌醉的,他们很知内情,我只是受害者。” 穆立武和长孙敬武见蔡风煞有其事的样子,不禁全都开怀地笑了起来,穆立武亲切地扶着蔡风的肩膀笑道:“蔡公子真的够朋友,我穆立威交定你了。” 蔡风心头不由暗骂:“奶奶个儿子,老子才不愿与你这黑心肠的狗官交朋友呢。”不过表面上仍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笑道,“能得穆大人看得起,真是蔡风之福呀。”旋又转口问道,“不知今日,大人府内所请的是哪几路的客人呢?” 穆立武笑道:“今日主要为了庆贺这几名大盗被擒,而蔡公子更是我们的大功臣,因此今夜是以蔡公子为主,而其他兄弟们为辅,这其中有尉家与和家的几位家主。” “哦,那我一个后生小辈岂敢与前辈们相提并论呢?”蔡风装作一副诚惶诚恐地道。 “长孙教头好,哦,这位想来便是一剑击杀大盗的蔡风蔡公子吧?”一个苍迈而有气魄的声音带着笑传了过来。 蔡风不自觉地移过头去望了那人一眼,只见他满面红光,身子高大得便像是一座小山,堆着笑容的脸上挤得差点冒出油水。不过那分列在那高耸鼻梁两边的两只眼睛里,却可以发掘出一种狡猾而贪婪的内涵。 “这位便是尉家的家主尉盖山。”穆立武忙抢着介绍道。 蔡风强打着笑脸,抱拳道:“蔡风今日能够见到这么多知名人物,真是三生有幸,尉员外,蔡风这厢有礼了。” 尉盖山一愣,忙还应道:“蔡公子真是客气了,人说英雄出少年,今日能与少年英雄共饮是尉某的荣幸呀。” 蔡风不由得不佩服这人会做戏,昨夜才被盗十数万两金银,今日却能如此放得开。 “尉老二,你在与谁说话说得这么欢呢?”一个苍迈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又移了过去,却是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其步履依然气势不凡,并无半点老态,脸上微起的皱纹浅得像细碎的鱼尾纹,可见是个保养得极好之人。 “和老大来得正好,这位便是今日大展神威,让大盗一剑毙命的蔡风蔡公子,也是元大人府上的新驯狗师。”穆立威抢着为那老者介绍道。 “哦,真是英雄出少年呀,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想不到便有如此成就,可是本国之福呀。”那老者欢笑道。 蔡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老人家客气了,我只不过是侥幸而胜罢了,真正有功劳的还是仲吹烟仲三爷。”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能够居功不傲,虚怀若谷的真是太少太少了,蔡公子果然与众不同,将来的前程定是无可限量。”尉盖山阿谀道。 蔡风听得大感肉麻,不由得干笑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我们这就入席吧,别让菜放凉了。”穆立武笑着解开这之中的尴尬道。 “不错,不错,早点在酒桌上见真章吧!”长孙敬武豪爽地笑道。 “长孙教头今日似乎特别高兴哦?”那老者笑问道。 “和老所说正是,今日让那一群神出鬼没的大盗有个尾巴露出来,我自然高兴,难道和老会不高兴?”长孙敬武反问道。 “不错,今日的确应该是大大的高兴。”尉盖山打了个“哈哈”插上一句道。 “吩咐下去,开席!”穆立武对身边的一名壮汉淡淡地道,旋把蔡风拉到上席。 蔡风不由得笑道:“穆大人客气了。不过今日这个局却排错了,论年龄,我最小,论辈分,我也最小,论德望,我更不及所有人,若说就一剑而论上席,实在也说不过去,因此这上席我是万万坐不得的。这个位子我看还是由和老来坐为好。”说着忙站起来,拉着身边的老者,便按到座位上。 穆立武不禁一呆,而那老者却干笑道:“这怎么行?今日你是主客,也是你功劳最大,这个位子便应该是你坐的了,我如何可以坐?” “哎——和老此话便不是如此说法了,今日之所以出剑,是因为救我家小姐,若是我家小姐要设这次庆功宴的话,坐这上位我自然不会推辞,但今晚设宴的是穆大人,虽然是设庆功之宴,可这功劳算起来却不应是我坐第一位了,因为我是适逢其会,并未真心专程为擒贼而至,更是出于护主心切才出手,这个不能算是功劳,只可算是本职,而长孙大哥和穆大人却是专为这事而操心,功劳要分也只能分到两位头上,若说给我功劳,也应该在给完那些一心为擒贼而出过力的兄弟之后才能轮到我,不知道大家是否以为如此呢?”蔡风不紧不慢地道。 穆立武等人不禁对蔡风霎时改变了看法,就这一番话中的那道理,的确要让这些人另眼相看,再不能把蔡风当一个很容易欺骗的小孩去安排。 穆立武被蔡风那熠熠的目光望得老脸一热,不禁干笑道:“既然蔡公子执意不坐上位,那大家便随便坐吧,只要今夜能开开心心便让穆某心满意足了。” 蔡风淡淡地一笑道:“穆大人此话甚是,管他是坐哪里,只要尽兴而归便不负此宴之目的,今晚是庆功之宴,要的便是欢快,要的便是高兴,我们可以放开一些不必要的礼节,这样才能够更加和睦更有气氛对吗?” “不错,不错,蔡公子此话的确有理,我们应该抛去一些尘俗的礼节,这样才是欢畅之道。”尉盖山附和道。 “来,便为我们今日这抛去一些尘俗礼节而干了这一杯。”长孙敬武便立着身子端起酒杯洪声道。 “好!”穆立武端起酒杯向周围的几桌招了招手,洪声道,“今日我们可以放开俗礼喝个痛快,来,大家一起来干杯!” “好!”厅内立刻一片欢腾,所有的人全都立了起来,仰头将杯中的酒倒入喉中,蔡风也毫不例外。 蔡风轻松地坐到长孙敬武的旁边,潇洒地环扫了周围众人一眼,举起筷子便夹了一块鲜鱼。 长孙敬武也夹起一块鲜鱼笑道:“蔡兄弟,你真有眼光,这鲜鱼乃是我们邯郸城中第一名厨的手艺,也是味道最好的了。” 蔡风刚准备吃,听到这么一说,不由得环视穆立武几人也夹的是这种鲜鱼,不禁反问道:“是吗?”说着凑到鼻子上装作一个古怪的样子嗅了嗅,不禁脸色大变。 鱼片重重地落在桌子上,那是蔡风夹的,鱼片的味道的确有一些特别,但绝对不是因为好吃才让蔡风的脸色大变,更不可能让他甩掉手中鱼片。 蔡风的鱼片甩出去,是因为他要换出一只手来,这只手是在长孙敬武嘴中抓下那块鱼片,同时大喝道:“不能吃。” “啪!”长孙敬武的脸上被重重地印了一掌,同时“哇”地一声,将口中的鱼片吐了出来。 穆立武和尉盖山吓了一跳,也忙把鱼片吐了出来,唯有和氏老者给吞了下去,因为蔡风的呼唤已经迟了一步,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长孙敬武被蔡风打了一巴掌,弄得有些不明所以,有些气恼地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鱼片有毒吗?” 蔡风淡淡地道:“这鱼片不仅有毒,而且毒性极烈,不信可找一条小狗来试试。”旋又对和氏老者道,“和老迅速以水清胃,把它吐出来。” “这鱼片怎么会有毒呢?”穆立武对着几人怀疑的目光不由得色变道。 蔡风哂然一笑道:“我说的有毒便绝不会有错,因为我是猎人,这是野兽的直觉……” “啊……啊……这,这菜……有……有毒……”有人掐着喉管痛苦地呻吟着。 “哗——”桌上的菜被打翻在地,而一些人已经滑到桌子底下去了,呻吟和惨叫声立刻充满了整个大厅,这一次可真轮到穆立武和长孙敬武诸人色变了,变得最厉害的还是和氏老者。不过他的动作也最为利落,立刻盘膝而坐,运功将那鱼片给顶住,想将之一路逼出体外。 “快去找厨子。”穆立武向身边倒酒的人怒吼道,同时也迅速向厨房赶去。 长孙敬武感激地向蔡风望了一眼,夹起生鱼片嗅了嗅,却嗅不出个所以然来。 蔡风不禁有些好笑道:“若是每个人都可以嗅出来,那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最优秀的猎人啦,这是一种直觉和对危险的一种感应。” 尉盖山脸色铁青地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找一条狗来。” 蔡风心中暗怒,不过也并不作任何表示,以筷子在每个盘子中夹了一箸菜,嗅了嗅,笑道:“恐怕一条狗儿还不够用。” 尉盖山一阵干笑道:“我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是什么毒性而已,并不是不相信蔡公子的话。” 长孙敬武也大感不悦,冷笑道:“那应该叫一个大夫来鉴定一下,才为上策呀。” 蔡风打个圆场笑道:“我们目前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去做无益的争执,要做的是如何查出谁是下毒凶手。”说着环扫了大厅之中那些正作垂死挣扎的人一眼,不禁大为心寒。 长孙敬武对那些未倒下去的人喝道:“还不快去四周查查,有什么可疑人物。” 那些人这才省悟,忙抓起兵刃向外跑去。 蔡风不由得吸了口气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已经查不出任何结果了。” “我们也到厨房去看一下。”尉盖山提议道。 蔡风不禁扭头望了和氏老者一眼,见他脸上微有痛苦之色,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先来助和老一臂之力吧,看能否将毒给逼出来。” 尉盖山老脸一红,忙应和道:“对对,先为和老驱完毒再说。”说着伸出一只大手盖在和氏老者的后背天柱穴上。 蔡风向长孙敬武打了个眼色,淡淡地道:“长孙大哥便在和老命门穴上出出力吧。” “命门穴?”长孙敬武骇然道。 “没关系,只要你以柔劲,缓缓透入,当遇到他自身功力相阻之时,便保持原状,防止那毒素不要逸入脑中便行,不会对他身体有什么大碍。”蔡风知道长孙敬武是因为怕伤了和氏老者,不由笑着解释道。 长孙敬武这才释然,来到和氏老者的身边,伸出大手盖在那正在冒着热气的命门穴之上,缓缓地催动着真气。 蔡风却感到有些无奈,提过一只酒壶,独自喝着闷酒。 良久,和氏老者才吐出了一口闷气,一块几乎化了一半的鱼片和一些残渣全都吐了出来。 尉盖山和长孙敬武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手掌,深深地做了几个呼吸,使气息逐渐平静下来。 蔡风苦涩地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将杯子重重地砸在地上,淡淡地道:“和老感觉可好一些?” 和氏老者缓缓地睁开眼,感激地道:“谢谢!” “不必谢我,要谢便谢尉员外和长孙教头,不过和老这几天要多加休息,勤加练功,否则,恐怕剩余未尽的毒素会反噬而回,那定不是件好事。”蔡风很平静地道,可是在他的眼中却可以找到愤慨之色。 “我们到膳房去看一看。”长孙敬武提议道,双手抓得极紧,显然他也大为愤怒。 “这不能怪穆大人,相信他也是受人所害,或许此刻膳房之中的情况也不大好吧!”蔡风哂然地笑了笑道。 “蔡公子猜得很对,膳房之中唯有烧火的几人之外,其他人都中毒而死。”穆立武铁青着脸走进来,沉重地道。 蔡风也不禁脸色大变,沉声问道:“那些人死去的特征可否与这些人的脸色一样?” 穆立武望了望地上那脸呈淡绿色的尸体,心底不由得寒气直冒,颤声道:“不错,正是这种状态。” “那火头是怎么说?”蔡风急切地问道。 “他们说这些厨子是因为先尝了尝菜才会死去,而几个拌料的也是因为厨子死去,也尝了一下菜,因此也死了。”穆立武沉声应道。 蔡风摇摇头,望了脸色很难看的众人一眼,肯定地道:“毒应该是下在水里,不是水缸便是水井,大家快去查一下水源。” “快,快去查看一下水源。”穆立武沉声吩咐道,却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蔡公子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在水源中下的毒呢?”尉盖山疑问道。 蔡风鄙夷地望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我只是估计而已,只要用一点脑子进去,便知道这毒是和水有关,否则此刻只怕大家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了,他们下毒为什么不下到酒里呢?那是因为他们不能够深入府内。” 第11章 第十章 归途受伏 第十章归途受伏 长孙敬武本也是满腔气恼,而尉盖山又如此问法,明显是怀疑蔡风,不禁讥嘲道:“莫不是尉员外以为贼人是在别的地方下了毒,长孙敬武有些不明白,还得请你指点指点。” 和氏老者和穆立武同时打圆场道:“很快便会有结果,二位还是等一下。” 穆立武不禁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苦涩地道:“今日之事全怪我太粗心大意,害得诸位弄到这种田地,真是惭愧之至,我定会查出凶手,给各位一个交代。” 蔡风哂然一笑道:“那倒不必,我只希望大家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蔡公子此话甚是,有机会,还请蔡公子到我府上坐一坐。”和氏老者满怀感激地道。 “若有机会的话,这种事情很好说,只要和老不怕打扰,蔡风绝不会吝啬走路,对吗?”蔡风耸了耸肩笑道。 “禀报大人,贼子果然是在水井之中下的毒。”一名亲兵惶恐地行了过来道。 穆立武神色大变,颤声道:“快去看看家眷是否也饮用过井水,并将所有水都撤换。” “报告大人,只有膳房大院里的井水被下过毒,其他几口井并未有毒的痕迹。”那亲兵补充地道。 穆立武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是去看看,让他们检查一下所有的东西,确定无毒之后,才可以使用。” 蔡风和长孙敬武不禁面面相觑,尉盖山一阵干笑道:“看来贼子只是专门为了对付我们这些人而下的毒,而且下毒的时间并不长,应该是在酒宴之前所下的毒。” “穆大人这次酒宴很早便把消息传了出去吗?”蔡风疑问道。 “这个自然知道的人便多了,因为这是为了与今日参加行动的兄弟们一起庆祝一下,至少所有的府衙中的人都知道,贼子要从他们口中探出消息本是件极为容易的事情,因此并不能从这方面得出贼子的身份。”穆立武无奈地道。 “会不会是今日那些逸走的贼子所干的事?以他们的武功,要是潜入府内下毒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长孙敬武突然出声道。 蔡风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问道:“穆大人,你将那两名疑犯关在哪里?” 穆立武似也想起了什么似的,暗叫不妙,不禁有些慌急地道:“他们被关在府衙的大牢之中,该不会有问题吧?” 蔡风不禁叹了口气,道:“大概这两个人已经不再存在,已被人救走了。” “什么?走,我们赶快到大牢中去看看!”尉盖山气急败坏地道,想到那十万两金银和珠宝,明明找到了一点线索,却又被断掉,不由得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蔡风不禁大为鄙视,淡淡地道:“穆大人,我脑中酒精又在作怪,看来我不能奉陪各位大人了,只好先行一步喽。” “蔡兄弟,我们一起回府吧,这样也有个伴,现在城中说不准便有那一批大盗潜伏,实不宜独自行动。”长孙敬武也借机告辞道。 穆立武不由得一呆,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深表歉意地道:“让二位白走一趟,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有机会,当清除了所有的贼子之后,再请二位过来小叙,到时还请二位赏光。” “到时候便是穆大人不请,我也自会到来,不为别的,便为能使邯郸百姓增添一份平安,也要痛饮三百杯。”蔡风毫不在意地道。 “到时候也不要漏了老朽一份。”和氏老者突也应和道。 “那自然少不了和老。”蔡风不待穆立武说话便答道。 长孙敬武向三人一抱拳道:“那我们便先告辞了,有机会再叙未了之缘。” “好,我送二位一程!”穆立武强作欢颜地道。 “穆大人事多便不用客气,反正今后的日子还长,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必劳烦穆大人亲送了。更何况我们也不是弱者。”蔡风自信地道,同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身拉着长孙敬武的手向大门外大步行去。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吓了蔡风一大跳,急忙闪身让过,不由微怒地转头望了望那没头没脑扑进来的人,不禁微微一愕。 这人已浑身沾满了血,一跑入大厅便“咕咚”一声跪伏在地,在穆立武脸色灰白的当儿,以颤抖且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道:“禀报……大人,大……大牢……被……被劫,那……那两个……疑犯被……救走了。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请大人快……快去。” 穆立武不由气得浑身打战,怒喝道:“饭桶,一群饭桶,给我滚出去!” “大人不必太过动怒,必须迅速去善后,不要引起城内百姓的骚乱。”蔡风忍不住回头平静地提醒道。 穆立武毕竟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住怒火,对身边的一位亲兵道:“长天,你立刻给我在府里善后,每个人的亲属抚恤十两银子。”又向左边的那汉子道,“刘华,带二十名兄弟和我一起立刻赶往衙门。传中,你去通知各城门,严防任何可疑之人,绝不能让贼子跑了,并带人搜城,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几人立刻领命而去。 蔡风摇头一阵叹息,转身便向外行去,再也不管大厅内的喧哗。 街上似乎很静,连半条人影也没有,或是因为白天的影响,才会使街道完全没有生气。 郡丞府中倒是很热闹,那只是一种凄惨的热闹,穆立武带着一群人马急匆匆地赶向府衙,而蔡风和长孙敬武只是静静地行着,两人的马儿倒显得很悠闲,前面那两个提着灯笼的仆人也很轻松。 蔡风望了望头顶那遥遥而深邃无伦的星空,若有所思地问道:“长孙大哥,元府是不是在这邯郸城中真的很超然?” 长孙敬武不由一愕,不解地问道:“蔡兄弟这话怎么讲?” 蔡风不由傻傻地一笑道:“我有些糊涂了,这些人似乎对我倒是挺巴结的,难道不就是因为我是元府的一个驯狗师吗?我真不明白,这驯狗师很重要吗?” 长孙敬武这才恍然,不由得笑道:“蔡兄弟有所不知了,能得大人看上的驯狗师几乎很少,而你便是很少之中的一个,他们当然便对你这驯狗师另眼相看了,更希望你这个驯狗师在驯出狗王之时,也为他们提点一下,好让他们所驯的狗儿也能够打出一片天。这样的话,他们所得的利益绝不小,更何况,你这驯狗师的职位是比较重要的,能够与你关系弄好,对他们来说,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自然对你巴结的成分要多一些喽。” 蔡风心头一阵好笑,这一群达官显贵全都是玩物丧志之辈,也难怪民不聊生,战乱四起了,这一切归根究底又是谁的错呢? “蔡兄弟和小姐关系很好吗?”长孙敬武突然问道,神色间有着一丝惊疑和无奈。 蔡风扭头望着长孙敬武那有些肃然的神情,有些回避地应道:“这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我眼里并没汉人和鲜卑人的差别,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希望将来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因此,我希望你能坦诚地说。”长孙敬武平静得有些近乎严厉的语调不禁让蔡风心底一阵不舒服,不过却知道长孙敬武一片好心,不由得苦笑道:“叶媚小姐那么美,我能够不动心吗?不过,我和她交情并不是很深,只在田中光府上见过一次面,其他的便只是在邯郸城中才见上面的,天知道这是不是缘分。” “哦,那小姐怎会和你这般亲热?”长孙敬武不由得奇问道。 蔡风心中不舒服,淡漠地道:“这个就不是我的事了,应该去问叶媚小姐才是。” 长孙敬武知道自己的问话有些过分了,不由得傻傻地一笑道:“我问得是有些过分了,不好意思,不过我却要告诉蔡兄弟一件事。” “什么事?”蔡风故作不解地问道,在心中却隐隐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她早已与叔孙家族指腹为婚,她的未婚夫乃是叔孙家族中的三公子,叔孙长虹。我希望蔡兄弟应该明白,你和小姐间是不可能有结局的,或许是一个很可悲的结局,谁也无法帮你!”长孙敬武似乎有些叹息地道。 蔡风故作一惊,问道:“小姐已经指腹为婚?” “不错,而且叔孙长虹这个年轻人也极工心计,在叔孙家族之中很得器重,因此,我劝蔡兄弟不要胡思乱想。”长孙敬武似看穿了蔡风的心思一般淡淡地道。 蔡风故作潇洒地伸了伸臂,笑了笑道:“我还不至于不知自己有多少斤两,你不必担心,我蔡风什么都不好,但提得起放得下这一点还不算怎么坏。” 长孙敬武欣慰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蔡风吁了口气,将夜空中的凉气再吞入肚子中,不由得又舒适地望了远处黑糊糊的街道一眼,心中只觉得有种荒唐而好笑的感觉,不禁高声吟唱道:“魂凝月魄,神成晶胆,灵台明镜仍昏暗,世情难断,恩怨不明,修得十世不成佛,红尘浅薄,爱恨交缠,风雨同塑定三界,佛心空洞,道心太虚,我心悠悠入凡胎,我心悠悠入凡胎,入凡胎!” 长孙敬武不禁惊异地望了蔡风一眼,却不明白蔡风在诉说何意,只好闷不做声,那两面提灯的下人自然也不敢管两人的事情。 夜依然很静,至少从感觉上是如此。静本身就是人的一种感觉而已,谁也不知道超乎人感官之外的东西,那对人类来说便叫做抽象,人所能对这个夜作的形容,便只有静,静得可怕,像是每一步都是在逼近怪兽的咽喉。 蔡风便有这种感觉,很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是由于夜的静,还是来自一种心底的意念,反正他便是觉得不舒服,因此,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长孙敬武偶尔一扭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很清楚地看出了蔡风微小的变化,奇问道:“怎么了?” 蔡风苦涩一笑,低应道:“我不知道……”突然似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向四周打量了一眼,脸色变得更为凝重。 长孙敬武对蔡风那奇怪的动作和表情大感惊异,正要开口问的时候,却听得蔡风低喝“小心”!同时,蔡风的身子便若一段枯木一般,迅捷无比地一沉,整个人一下子滑到马腹之下,动作之利落和迅捷都不得不让人大为观止。 长孙敬武吓了一跳,完全似是条件反射地也学蔡风一般身子一沉,这时,他才看到两排劲箭向他四人蜂虫般地罩来,无声无息,似是从地狱深处溜出的阴魂。 “呀——呀——”两声惨叫,和一阵马儿绝命的惨嘶伴着灯光一明一暗,蔡风和长孙敬武只觉得身子一沉,马匹已软软地倒了下去。 蔡风和长孙敬武的反应似乎很出神秘的人意料,而这里有神秘人的埋伏,更出蔡风和长孙敬武的意料。但却瞒不过蔡风野兽般的灵觉,因为他是一个最优秀的猎人,每时每刻在野兽的威胁下生存,以至培养出了这种超出常人理解的灵觉。 蔡风和长孙敬武都不是庸手,绝对不是,只在身子着地的前一刻,两人便若是一团灰暗的肉球,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滚到街道两边的屋檐之下,借着黑暗,躲过神秘敌人第二轮疯狂的攻击。 “啪——”蔡风甩手将一块石头扔了出去。 “嗖……”又一轮劲箭射在石头落地的地方,准狠得让人心寒,很容易让蔡风和长孙敬武想到的,便是今日在城隍庙中潜伏的敌人。 这是一个很让人沮丧的想法和判断,任谁也不想与这样可怕的神秘人对阵,蔡风不想,长孙敬武当然也不想,因此,两人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沉默,等待,等待官兵搜城之时,那便可算是胜利了。现在唯一的凭借便是夜色,幸亏那两盏灯并不是气死风灯,一着地一闪烁,居然把灯笼烧着了,反而灭了,那是因为那两个提灯的人倒下去的尸体扑灭了这两盏灯。 蔡风心中直念阿弥陀佛,若不是那两具尸体,只怕,两人不用一刻便会变成刺猬了,更可恨的是连还手也还不了,不过现在又是另一种局面了。 蔡风和长孙敬武都知道神秘人藏身之处,却找不到他们的身影,那是两个突出的屋檐,像是魔鬼的两根指头,又像是两条巨大的舌头,在舔着夜幕的深沉。 蔡风和长孙敬武的身子都缩得很紧,紧紧地贴着那粗糙的墙,将身子陷入了一个凸出的椽子之后,他们敢肯定,对方并没能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因为他们身子滚行并没有声音,便是有声也被马倒地的声音所掩。更何况,他们是借马的躯体作掩护才得以藏身,所以,他们敢肯定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藏身之处。 夜,很静,静得有些离谱,那两声惨叫和马的惨嘶,似在很空远的虚空中仍不断地颤动,使得街上像鬼域般阴森。 蔡风甚至连呼吸都快停止了,手搭在剑柄之上,似乎所有的能量全都汇聚在手掌之上。 手有些重,绝对不止剑的重量,倒似这一柄剑所挑起的是整个夜,剑鞘中似乎有一团紧张而狂热的气焰在膨胀,那是蔡风收敛的杀气和气势,他所等的便只是一个机会,像一只静候猎物的魔豹,可是蔡风却深切地感受到手心渗出的汗水,那是一种压力。 一种无形的压力,不是整个夜都是如此,而是在这一段街道上,就因为那神秘的敌人。 长孙敬武也嗅到了那股强烈的杀气,可怕得让人想战栗,他感到惊异莫名,他想不出,为什么会有如此多可怕的高手汇聚在一块儿,而且似乎算准了他们会从此路通过,的确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他握刀的手也渗出了汗水。 蔡风的目光从那眯成几乎只有一条缝的眼睛中射出来,在黑暗之中,逐渐适应了夜的苍茫,而此时却显得更为敏锐。 那是因为四道暗影若幽灵一般窜落于街面上,看不清面目,是因为夜色。 那种步步惊魂的感觉很浓,来自四道暗影的脚下,虽然轻盈得似要随时都作飘起来的打算,可是仍然不能掩饰激荡于夜空之中潜在的杀机,似无形而有质的杀机。 有风吹过,掀动了一片叶子,翻飞的叶子,街道上并不是一尘不染的,因此,风吹起的还有尘土,或者还有血腥味,淡淡的血腥味,死者的血,死马的血,反正这个沉寂的夜,已被这风给扰动了,扰动的还有那暗影的衣服,只有一个衣角而已。可蔡风却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点变化,其实,蔡风已清楚地感应到附近的生命存在和分布。 的确,蔡风的心已够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像井中的水,没有半点波动,或许是有波动,那便是对方那轻缓得怕沾尘的脚步。 剑柄握得很紧很紧,像是一不小心,可在上面烙下五个手指的痕迹,这绝不是紧张,这也绝不是做作,谁都知道,这一剑出鞘,将会是惊天动地的。蔡风此刻握住的似乎不是剑,而是生命,不知道是谁的生命,而在此时他似乎又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那应该是长孙敬武的杀机,对于他来说,杀机是无法隐藏的,否则他也不会未卜先知地躲开那神出鬼没的箭。 四个人的脚步越逼越近,蔡风知道,在屋顶上仍然有可怕的敌人在潜伏,不过,他并不怕,只想要一个机会,就只一个机会。 蔡风仍然未曾看清四人的面目,因为他们戴着的是一张让人心寒的鬼脸,四张鬼脸。不过,蔡风并不想看他们的眼睛,目光和目光相交,若是高手,绝对会产生感应,这四个人绝对是好手,至少在蔡风的眼中,他们是一群好手,因此蔡风回避的就是他们的眼睛,而注意的,却是对方的脚步。 那种很整齐,错落有致而轻盈的步法,只从这一点,便可看出这一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可是这些人似乎太大胆,也太狂妄了。 这些人的确很狂妄,几乎是视邯郸城如无物,劫狱,下毒,又狙杀,这是长孙敬武见过的最狂妄的杀手,蔡风是第一次和这种人打交道。不过却知道这些人的确很可怕,他有些后悔,不该杀死那个鬼脸人,否则也不会引出这么多的麻烦,而官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赶到,真是可悲。 不过,蔡风并没有想官兵及时赶到,因为那会丧失斗志,这是一个猎人深明的事情,对着猛兽时,不能后悔当初没下陷阱,而要比猛兽更凶,更猛。 风依然是那般轻柔,夏末的夜,有这样的风,的确很舒服,凉爽宜人,若是在平日,这种感觉一定很爽,其实,蔡风很喜欢吹风的,不过今日这种情况似乎有变,这种风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不仅是因为风中的血腥味,更因为风中的杀机。 的确,杀机很浓很浓,只是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无比的浓,像是流动的液体,充斥着每一寸空间,那是蔡风的一声轻啸。 蔡风只一声轻啸,整个天地似乎全都改观了,因为不仅仅为夜空增添了热闹,还为了夜空增添了一柄剑。 一柄充满无限杀机的剑,像狂澜一般奔涌不息的杀意,完完全全地超脱了剑的范围。 夜空,似乎在这一刹那间被劈成两个部分,完完全全地裂开,而界限便是剑,蔡风的剑,无声无息,却有绝对摧毁的力量,至少那四个人都这么认为。 他们都是好手,他们所经的对手很多,可是他们从来都未曾遇到如此可怕的一剑,从地狱之中突然窜出来一般,半点征兆也没有,却又能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来自剑上的杀意和劲气,是那么强烈,那么霸道。 四个人的脚步在变,在作很有秩序的变动,他们手中的兵刃更在作非常精妙的配合。 这时候,虚空之中多了一柄刀,那是长孙敬武的刀,在蔡风的轻啸之时他的身形便动了,只是他没有蔡风快,也没有蔡风的剑绝,可是这一刀和蔡风的目光一般狂热和狠厉。 蔡风的目光的确很狂热,便是在这空幕之中,仍能看清那像两点寒星般的眸子。 “呵——”在长孙敬武的刀挤入虚空之中那涌动的气劲之中时,他才吼出胸中积压了很久的闷气,刀势也因为这一吼,变得更加狂野。 所有的人都开始惊呼,从蔡风的剑划破夜空之时便开始了惊呼,可是在此刻才传出了声音,而这声音,却被蔡风那无与伦比的剑气绞得四散飞逸,不成基调。 没有人知道,是风在旋转,还是剑在旋转,抑或只是那被拉扯得支离破碎的夜在旋转。 风,很猛很猛,衣衫之中似有寒针般气劲在徘徊。 长孙敬武也估不到蔡风会有如此可怕的剑法,但他却明白,也只有这样的剑法才可以让对方的暗箭失去作用,谁也不想自己的箭伤着自己人。 “轰——”夜空中的这一声暴响传出很远,但并不能惊醒街道旁的人家,谁也不敢来多管这种闲事,这正是这时代最大的特色。 蔡风的身影突现,却是已经完全打乱了四人的阵脚,他们那种无间的配合,被蔡风这一剑给撕得不成章法,现在所能凭的就是真实的功夫。 四个人的动作都不慢,可是蔡风的动作更快,再加上,剑比刀更加轻灵,他的杀伤力是无与伦比的。 “当——”长孙敬武毫无花巧地与对方硬拼了一刀,但并没有占到太大的好处,不过却没有让长孙敬武停下,长孙敬武也不能停下,半刻也不能,那样将成为那神秘而可怕箭手的活靶,那并不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蔡风一声闷哼,左腿被对方扫中,身形一个踉跄,长孙敬武一声惊呼,但却被那被击退之人重新拦住,无法挽救。 那三人眼中射出一种冷酷得近乎没有人性的笑意,他们的刀绝没有半刻停留,或许只有当蔡风的头滚落在地上之时,才会是他们停手之时,但是,他的眼中的神色在刹那间变得很奇怪,很奇怪,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的确是一场噩梦,对于他们来说,这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好梦,对于蔡风来说,却是另外一回事,绝对的另一回事。 蔡风右手的剑,奇迹般地换入了左手,而以比右手更灵活十倍的动作和速度,将剑尽数塞入他身前那名最凶狠之人的心脏,那受伤的左脚一下子跪在地上,而右手更灵活持夺下他身前那位只有死路一条的杀手手中的厚背刀。 蔡风夺下了刀,没有人可以想象那会带来一种怎样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连蔡风也没想到,他会对刀如此敏感。 当刀握在手中的时候,他几乎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时候,他才明白他父亲的那句话——刀便是生命,刀便是一切。 蔡风的刀划了出去,连他左手的剑都忘记了,他的眼中,他的心中,他的手中,只有刀,只有杀意和狠厉。 他和他父亲一样,天生是个刀客,天生是个最善解刀的人。 他的刀一出,所有的刀法都失去了应有的光彩,所有的刀招都如同儿戏一般可笑,这是一种没法形容的惨厉和猛烈,天地之间,不再有夜,也不再有时间,完完全全地被这一刀占据了,这是蔡风第一次用刀来杀人。 “轰——”只有一声长长的暴响,连惨呼也全给掩盖住了。 “卟卟!”两声闷响,那两个从背后斩向蔡风的杀手,只在片刻全都被远远地抛了出去,重重地坠在地上。 “呀——”蔡风一声怒吼,肩头被一支劲箭射入,深深地贯入右肩,刀“哐啷”一声,重重地掉在地上。 “蔡兄弟!”长孙敬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心中惊骇无比,可是对蔡风的关心却是一片至诚,因此,不由得惊呼起来。 蔡风并没有倒下,一咬牙,左手从身前那已失去生命的尸体中抽出长剑,身形一阵乱旋,又躲开几支劲箭,顾不了长孙敬武,只好紧紧地贴在街边的墙壁上。 “嗖、嗖!”几支劲箭从蔡风的鼻子前擦过,深深地钉入墙中。 “轰——”蔡风撞碎一扇木窗冲入屋内,他不得不借这最后一种方法保命。 长孙敬武见蔡风举手投足间,便将三名高手,败于刀剑之下,又安然而退,不禁也学蔡风重重地击出一刀,身形暴退,撞开一家大门,冲入屋内。 屋里更黑,而家主只是一声惊呼之后,便全都吓得不敢吱声,在这种黑暗之中,只会对蔡风和长孙敬武大大的有利,因此,两人才得以喘了喘气。 蔡风此刻才感觉到左腿和右肩上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得咧咧嘴,却不敢出声。 屋外传来一阵细碎轻盈的声音,不过却并没有敢冲入屋中,或许是因为蔡风的武功太可怕了,才让他们打消了念头。 蔡风不敢呻吟,但却听到屋外的呻吟,蔡风不禁暗暗一叹,看来是并没能将那两人杀死,只是击成重伤而已。 远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狗吠及吆喝声,显然是城中搜捕的官兵听到了这边的声响赶了过来。 蔡风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满面痛苦地闭上眼睛,缓缓地靠墙蹲下。 “汪汪……”狗的叫声片刻便到了窗外,对着窗子狂吠,而另几只狗却望着天狂吠。 “里面是什么人,迅速出来!”一声紧张的吆喝传了过来,显然对方心中有些寒意。 蔡风不由得大为好笑,抓贼人抓不住,却来找他的麻烦,不由得淡淡地道:“不要紧张,我是元府的人。” “一群饭桶,还不去追查那群贼子的行踪。”长孙敬武气恼地从对面的屋子中走出来,喝道,同时一路分开众人来到蔡风的窗前,急切地问道:“蔡兄弟,你怎么样?” “啊——是长孙教头,还不快去追敌。”一声惊叫加上一声讨好的怒吼。 蔡风,缓缓地站起身,用左手捂着肩膀,有些不太方便地爬过窗子苦笑道:“我还死不了,他奶奶个儿子,真狠,差点没射入老子心脏。” “蔡公子,你受伤了?快为蔡公子牵匹马来,送回元府。” 蔡风不由得扭头向说话的人望了一眼,见是穆立武的亲信传中,不由得心中微微有些好感,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巴结自己,于是咧咧嘴苦笑道:“那便麻烦你们了,传大哥,谢谢了。” 传中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忙应道:“应该的,应该的,为蔡公子出力,是我的光荣。” 蔡风只觉得好笑,见长孙敬武两道关切的目光,不由得心头一热,再回头望望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沉声道:“贼子有两人受了重伤,相信走不远,不过你们要小心便是了,他们的武功很厉害,正是城隍庙里的贼人。” “啊——又是他们。”传中一惊道。 “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了过来,瞬间便来到这里。 火把光辉的映照下,穆立武铁青着脸赶了过来,却见蔡风这一副惨样,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迅速从马背上弹落,惊问道:“蔡公子怎么了?”同时来到蔡风的身边,扶住蔡风的右臂。 蔡风淡淡应道:“只是被小贼暗算了。不过,用一条命换这点伤,我还没吃亏,穆大人不要为我可惜,大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嘿——”穆立武一挥拳深深地叹了口气,气恼无比地道,“这些贼子也太猖狂了,不仅劫牢还杀死我十几名兄弟,想不到却又来伏击蔡公子,我真是失职之极。” “大人不必如此说,贼子武功的确很好,而且又神出鬼没,不能怪大人,不过现在他们有两人受了重伤,相信行动方面会有些不便,大人若乘机追,说不定会有一些收获。”蔡风安慰道,脸色却有些发白。 “蔡兄弟,先回府再说。”长孙敬武扶蔡风道,转头又对穆立武道,“我希望明日请大人给我一个好消息,若有用得上长孙敬武的话,我定会尽力,怎也要为蔡兄弟出一口气,这里,我们便先告辞了。” “我们告辞了,大人忙去吧!”蔡风苦笑道,左手抓马鞍,长孙敬武将他一扶,这才翻上马鞍,却痛得咬紧了牙关。 “蔡公子,你的左脚。”那牵马的官兵惊道。 蔡风这才低头看看自己那火辣辣痛得厉害的左脚,不由一惊,却见满脚都是血,似是被一排钉子所划一般,血肉模糊。 “好狠的贼子,幸亏没有用毒,否则,这条腿便完了。”长孙敬武咬牙道。 蔡风不禁苦涩一笑道:“我真希望永远也不和这些人打照面,就万事大吉了。” 穆立武不禁脸色微变,对身边的人怒吼道:“还愣着干吗,还不去追踪贼人!” 元府似乎也很静,或许是因为院子很深,因此,才显得静得可怕。 可怕,或许只是一个人的感觉,也的确,对于夜,似乎一切都是未知,所有一切本很真实的东西,当夜降临之后,全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像是梦,昏暗朦胧的梦,因此,产生这种可怕的感觉并不是一种偶然。 夜,是每个人都必须经过的,但今夜似乎有些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这个夜比往昔的夜更多了一些什么,是血腥味。 淡淡的血腥味,叫人难以想象,元府之中似乎染有血腥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长孙敬武怀疑他所嗅到的是蔡风身上的血腥味,便离开蔡风一段路,缓缓地向南院的大门靠近,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便是因为血腥味越来越浓。 蔡风很敏感地觉察到出了事,这是他超乎常人能力的表现,因为他是一个猎人。 南院的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在平时,这自然是不可能,但今日却绝对和往日的夜不同,不同,便在于今夜那浓浓的血腥味。 血腥味是在门后,长孙敬武很清楚地嗅出了血腥味的来源。 蔡风被牵马的官兵扶下了马背,靠在这官兵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几口凉气,使身上的疼痛稍稍减轻,但左手已经轻轻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能够用的只有这只左手。 没有谁敢小看蔡风的左手,若是见过蔡风以左手杀死那名杀手的话,很难让人想象,一个人的左手比右手更可怕,而且这个人的右手已足够让人心寒的了,更何况这个人如此年轻。 蔡风的确很年轻,才不过十六岁而已,不过比起他父亲蔡伤当年成名之时,已经不算小了,或许,也只有蔡伤这种可怕的高手才可以培养出蔡风这种年轻而高深莫测的高手。 长孙敬武重重地推开院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道凌厉的杀气,是一杆如毒龙般的枪。 是一杆枪,长孙敬武一惊,在元府之中能够将枪用得这么好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元浩,但那不可能,元浩绝对不会守在南门口偷袭,更何况偷袭的对象又是长孙敬武。 “呼——”长孙敬武的身子迅速后仰,手中的刀由面门反冲而出,倒拄在地,撑着身子,而那柄枪刚好也从面门疾射而过,险险地被长孙敬武给避开了。 两人都大吃了一惊,对方似想不到长孙敬武有如此快的反应和身手,不过对长孙敬武的这种避枪方法却嗤之以鼻。 “呼——”“轰——”长孙敬武先发制人地一脚踢在下沉的枪杆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暴响,身子一扭,若游鱼一般,侧身滑过枪杆的压迫范围,刀斜冲而上。 那偷袭者大惊,枪身一震的同时,他只感觉到,枪杆下压之势一空,长孙敬武居然从枪杆底下滑了开,而因对抗长孙敬武的力道,而使枪势用尽,无力横扫,可此时长孙敬武的刀又似追魂夺命之势斩来。 “小心——”蔡风不由得一声惊呼,因为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又冒出了一杆枪,像是冥界逃出的阴犬,带着一阵阴潮的风,向蔡风的腋下猛射而至。 长孙敬武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重创第一个偷袭者,而自己死去;要么逃命,让两个偷袭者联合。 “嘶——”空气似被撕裂了一般,发出一阵低啸,是蔡风的剑。 蔡风的剑再加上蔡风的身子,便变成了无与伦比的杀机组合。 蔡风用的是左手,左手剑法比蔡风右手所使的剑法更可怕,更灵活,更狠辣,更快捷,这才是黄海真正的绝学。 “黄门左手剑……”那两个使枪的人一声低低的惊呼,在长孙敬武飞退的同时,他们的两杆枪居然在虚空中交错成一轮巨大的八卦,那种粉碎空气的破空声响得所有人都有些心乱,至少长孙敬武便有这种感觉。 蔡风没有,因为他此刻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纯粹的剑,连生命和意志也全都属于这柄剑,天大地大,唯剑最大,这是黄海教给他的精义,那八个大字早已深深地刻在蔡风的心底。 蔡风使出左手剑,今日还是第一天,以前,几乎是没有人可以逼迫他使出左手剑,因此,从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深浅,但今日不同,今日他的右手已经不能够用力,他必须出左手。 “叮叮……”蔡风也记不清到底交击了多少剑,他也没必要去数到底交击了多少剑。 两个使枪的一声闷哼,捂着肩膀暴退,而蔡风也一踉跄,他毕竟是腿受伤甚重。 那两人的眼中射出惊惧之色,鲜血,从他们的肩胛,从他们的指缝之中渗了出来。 “蓬!”一道烟花在那两个使枪的蒙面人一甩手之后,冲天而起,并在低空之中爆起一团亮丽的光彩。 蔡风这才听到院里也有呼杀之声传出,不由得惊骇地与长孙敬武对望了一眼,各自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长孙敬武一声暴吼,流星赶月一般飞扑过去,整个身子在空中缩成一团,而刀便成了避开一切的可怕的先锋。 那两个使枪的蒙面人一声轻啸,两杆枪又疾射而出,在空中吞吐成两条要命的毒蛇,虽然他们的手臂都受了伤,却仍不减那种震撼性的威猛和狠厉。 那两名牵马的官兵和提灯的官兵,也举着长戟护在蔡风的身边守着南院的大门。 风,吹得很轻,轻得有些像掀开新娘子红盖头的手,温柔得让人有些心醉。 这是一个很不协调的世界,绝对不协调,不协调之处,便在于这风!除了这轻轻的风那虚假的温柔外,一切都显得是那般残酷而悲凉。 空气之中,不能掩饰的是一种伤感的味道——血腥味,很浓、很浓,这连续吹了几个时辰的风,犹未能散去的血腥味,使任何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让人心悸的还源于天空中悲鸣、嘶叫的寒鸦。太阳的光彩并不很明显,其实,今日的阳光很好,只是在这一片天空之上似是昏暗一片而已。那是数不清的寒鸦之功劳,那些灰暗的翅膀,似是死神的阴影。 在死神的阴影下,是满山遍野的尸体,这是人的尸体,天啊!这是被人杀死的人的尸体。 一具具,横七竖八地躺着,绝对找不出半点规律,就像那丢弃于满地的兵器一般,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生机。 那几辆破败的已成碎木的辎车,在冒着淡淡的青烟,这的确是几辆已经被破败得不能够用的辎车。唯一留有一点形状的,大概便是那两只高大的轮子。车身像那拉车的战马一般,软塌在地上,破败的旌旗,在地上横倒着,似乎告诉了人们一个难以描画的悲剧。 人世的悲剧、生命的悲剧、死亡的悲剧、战争的悲剧! 第12章 第十一章 黄门左剑 第十一章黄门左剑 蔡风的眼角闪过几道人影,是从庭院深处奔出来的,可是蔡风却知道,那绝不是元府的人,元府的人绝对不会蒙着面在自己的庭院中奔跑,那么这些人定是两个偷袭者的伙伴。 蔡风心中有些凉凉的,他真的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可怕的人全都聚在邯郸城里来了,更让人不解的,却是这些人都如此狂妄大胆。 “截住他们!”是元权的声音,蔡风眼里出现了元权、楼风月的身影,还有近十个他不认识的元府人,但这已经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啪——”夹着两声惨哼,长孙敬武的背,被枪杆扫中了一下,但他也扫着了对方一脚,三个人的身影立刻分开。 那拿枪之人并没有再追击长孙敬武,而是斜斜一蹿,拉着受伤的枪手,纵上院墙迅速逸去,连蔡风想追都不可能了。 “砰!”大门立刻被拴上,那两匹马儿也被牵到院中,长孙敬武也爬了起来,但嘴已溢出血丝,形象大为惨厉。 蔡风一瘸一拐地从四名官兵保护圈中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看中了一个奔行得最快、看起来很厉害的人,长孙敬武也看中了一个人。 蔡风一瘸一拐地停在大门不远的地方,他的目光之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那看起来很厉害、很魁梧高大的人,不知道对方的面目,却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对方眼中的狠厉和沉着。 “朋友,为何这样来去匆匆呢?留下来陪我喝几杯酒不是更好吗?”蔡风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人淡然道。 那人与蔡风相隔两丈远,然后停了下来,他不想停,但他必须停,其实在停下来前一刻,他还想大笑,他想笑一个瘸子想挡住他的去路,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更何况对方的肩头仍插着一枝箭,只剩下一只可以握东西的左手,和好一些的右脚。可是当蔡风一开口之后,他的感觉立刻全都改变了,的的确确全部都改变了,只因为对方那种自信和冷静,更可怕的却是对方身上所涌出的那种强烈无比的带着压迫性的斗志和气势。 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相隔两丈远的蔡风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丝讶然,但他的笑容依然很淡,很轻松,甚至有点优雅的感觉。 “你先走,这瘸子让我来对付。”一使剑的蒙面人沉声道,同时,就要向蔡风冲去。 “你带着兄弟们先走,你不是他的对手。”那高大的蒙面人一把拉住那冲动的蒙面人冷静地道,同时向蔡风大踏几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那被拉住的蒙面人一呆,沉声道:“我们一起先杀了这瘸子,再一起冲出去。” “不行,听我的命令,快走!”那高大的蒙面人回头望了正追来的元权诸人一眼有些焦虑地吼道,同时向蔡风冲去。 “你不走,我也不走,要死大家一起死。”那汉子也跟在后面扑了过来。 “轰——当——”长孙敬武已与那边的人对上了数招,全都是以硬碰硬,长孙敬武因背部受了一重击,这时显得稍稍吃亏。 蔡风眼角逸出一丝敬佩之色,心头也不由得一阵感动。不过,他必须出剑,否则他唯有死路一条,他很清楚地知道目前的形势。 蔡风的剑淡淡地击出,只是淡淡的,像一阵很轻柔的风,真的很轻。 这是一种不能够理解的形式,剑怎么会如此轻呢?几乎已经失去了它本身应有的重量,可是蔡风却击出了这样的一剑,这样虚无缥缈的一剑,似乎剑可以在任何角度,在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出现。 蔡风的目光好亮好亮,像是一轮升入中空的明月,亮得有些空洞,亮得有些虚幻,似乎是在遥远异域之中,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双眼睛那么近,可目光又那般幽远。 那高大威猛的蒙面人和那冲动的蒙面人,躯体不禁同时震了一下,惊呼道:“黄门左手剑!”但他们并没有退缩,谁也不能退缩,谁退缩都只会是死路一条,就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剑。 这一剑看起来的确很轻,轻得有些离谱,但那两个蒙面人却绝不是这种感觉,在虚空之中,似乎涌动着一股暗流,一股强大得让他们有力难施的暗流。 蔡风的身子并没有移动半分,移动的只有左臂和左手中的剑,身前,那完完全全是剑组织起来的云彩,密集得几乎是不透气的。 谁也没想到一个瘸子会使出如此可怕的剑法,不过这两个蒙面人并不惊异,就因为这是“黄门左手剑”。能练成“黄门左手剑法”的人击出比这更离谱的剑法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在二十年前,知道和认识“黄门左手剑”的人很多,那是一个叫黄海的哑巴,转战大江南北都未曾遇到过敌手,而在更早,便有“黄门左手剑”的传说,但没有多少人相信,可是二十年前的哑巴黄海证实了“黄门左手剑”的存在,更证实了“黄门左手剑”的可怕,于是人们便给了他一个称号,叫“哑剑”。“哑剑”黄海的名字,在二十年前与北魏第一刀和北魏第一剑相齐名,可是后来,“哑剑”突然消失了,有人传说是被北魏第一刀蔡伤杀了,只有知情的人才知道,“哑剑”黄海成了北魏第一刀蔡伤的家将门客,也是蔡伤的兄弟,蔡伤击败了这不可一世可怕的剑手。 “哑剑”黄海在江湖中不再存在,但谁也没有忘记那个曾被证实的典故——黄门左手剑,至少二十年来并没有多少人忘记这可怕的剑法。 人们都知道北魏第一剑尔朱荣的剑法已达超凡入圣之境,但毕竟还只是传说的多一些,绝对没有“哑剑”黄海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刻,而蔡风此刻所使的正是“黄门左手剑”。 “嘶!”空气便在那两个蒙面人的兵刃挤入蔡风剑法之时若烙铁入水一般发出可怕的声响,劲气四散飞逸,翻腾,涌动,变得无比狂暴。 “叮叮……”蔡风的剑终于与对方的兵刃相击,那种很有乐感却紧促得没有间隙的震荡,将周围宁静的夜在一刹那间变得狂野。 那两蒙面人的脸色是看不见的,但他们的眼神却可以看得很清楚,一点都没有遗漏地收聚在蔡风那空洞得似乎在另一层世界中的目光中,那是惊惧、骇然与绝望。 蔡风的剑给他们的感觉,完全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狂烈和狠厉,但是完全比他们所想象的更为可怕和阴险。 蔡风的剑上似抹了一层黏液和润滑剂,那种润滑不着力的感觉,让他们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但蔡风剑上的反击力道却是大得可怕,似乎像是无数道无形的蛇从对方的剑上钻到他们的体内,震得他们经脉有一种麻乱的感觉。 蔡风的神色间很平静,像夜幕中的月亮旁边的那一幕淡黄色的天空,无比的恬静,他很成功地将对方的力道还给对方,而自己却似是在玩一种很有意义的游戏。不过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批将他击伤的人,他有一种直觉,这一批人与那一批人并不是一道的,或许可以说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盗,不过当他想到这些人所窃的全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时,心头不禁又有着一丝快慰。 两个蒙面人眼中显出一丝讶然、惊疑和不解之色,因为蔡风的剑法突然似失去了章法似的乱了起来,两人的压力大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加来得太突然了,使他们以为蔡风降伏不了极为厉害的杀招,而不敢贸然进攻。可是他看到了一个让他们不敢相信的东西。 那是蔡风的眼神,眼神之中多的是一片真诚,还有些许淡淡的笑意。 这是蔡风故意为他们留下的退路,他们似乎懂了,却不明白蔡风为什么要这般做,但这时已经顾不了,只能走,哪怕是假的,有机会也不可以错过。 “哎哟——”蔡风一声惨叫,踉跄着向旁一退,似是腿伤复发,更因为他的肩上的箭杆被两位蒙面人斩断,牵动了伤口。 但唯有这两位蒙面人知道,蔡风肩上的箭杆是他自己故意撞在刀上的,否则便是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斩断蔡风肩头的箭杆。而蔡风这一退,更为他们让开了离去之路,甚至不可能留有后招,这一下,他们再不会有什么怀疑,毫不停留地一错身,纵上院墙,逃了出去。 蔡风一声惨叫将长孙敬武也惊了一跳,也被那人一刀劈退,让敌人逸走,等到元权追过来之时,贼人尽数离去,半个也没剩。 蔡风捂着右肩,被那官兵扶着,禁不住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刚才那一刀,虽然并没用多大力气,可却让那箭头在肉里扭动了一下,怎会不痛呢?而这痛苦绝不是假装出来的。 “蔡兄弟,你怎么了?”元权见蔡风满手和满脚是血,不由得骇然惊呼道。 “蔡兄弟和我在回府的途中被贼子伏击了,他中了一箭,赶快叫大夫来看一下。”长孙敬武望着满面痛苦的蔡风不由得急道,旋又对蔡风问道,“蔡兄弟,你不要紧吧?” 蔡风龇了龇牙,苦笑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那两个狗贼别的地方不打,偏要打我伤口,真是祸不单行,肩上的草标被他们给斩下了。”说着扭头望了望那半截羽箭箭杆。 “快,去请大夫过来。”元权向身边的人喝道,同时隔开官兵,来亲扶蔡风。 “大人来了!”有人传话道。 长孙敬武和元权不由得扭头向东边望了一眼,只见元浩手握长枪,大步赶来,元胜正跟在后面。 “敬武、蔡风,你们回来了。”元浩声音稍稍温和了一点沉声道。 “大人,让贼人给跑了。”元权无可奈何地道。 元浩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见到蔡风和长孙敬武一副惨样,不由得骇然道:“你们怎么受伤的?” 长孙敬武不好意思地道:“敬武和蔡兄弟从郡丞府回来之时,被贼人伏击了。蔡兄弟在杀死他们一人和击伤二人之时,被贼子以暗箭射伤,刚才又被牵动伤口,才弄成这个样子。” “哦!”元浩有些怀疑地望了蔡风一眼,忙道:“叫了大夫没有?怎么还在这里待着,快扶他回房休息。” 蔡风感激地道:“多谢大人关心,不过我看这选种狗和种狼的事情恐怕要拖后几天了。” “没关系,这个迟些再说也不要紧,你先安心养伤。”元浩拍拍蔡风的左肩笑道,旋又回头向蔡风身后的四名官兵喝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大人,叫他明日来见我。” 那官兵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称诺。 “穆大人正在外搜捕贼子,贼子把今日白天所抓获的两人给劫走了,更在穆大人的水井之中下了剧毒。”长孙敬武淡淡地道。 元浩脸色大变,手很自然地握紧,指节“啪啪”一阵乱响,“好狂的贼子!”元浩狠狠地道。 “大人,望春、刘楠他们被害了。”元胜气愤地赶来报告。 “给我收殓好,加以厚葬,给每人家眷十两金子。”元浩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道。 “大人,贼子绝对不是一般的贼人,相信他们背后还有主使之人,否则,他们也不敢如此猖狂。”蔡风提醒道。 “嗯!”元浩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和敬武先去休息吧,不必在此,小心伤势加重。” 长孙敬武和蔡风对望了一眼,吁了口气,在几人的扶助下,向自己的房舍行去。 蔡风伤口痛得的确厉害,早有人为他端来一张软榻,蔡风静静地躺着。 “大家严加防范,小心一些,其余之人可以各自休息。”元浩沉声道,同时转身便向东院行去,留下话道:“元叔,你安排一下,我不想再发生什么不快的事。” “是,大人!”元权恭敬地应道。 蔡风的房间里仍亮着灯,蔡风知道兰香和报春并未曾睡去。 “公子,你受伤了!”听到吵闹声的兰香和报春从屋子里钻出来,望着躺在床上的蔡风一脸骇异道。 “快去烧一些热水来。”元胜对二婢吩咐道,同时拉过一名老者,有些欢欣道,“大夫来了,蔡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蔡风苦笑道:“又痛又累,不过大夫既然来了,肯定就死不了。”说着众人又抬着蔡风走入了客厅,将软榻放在地上。 那老者拨开人群,望了脸色有些苍白的蔡风一眼,似是吁了一口气道:“蔡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只要补一补,休养些日子,便无大碍。”说着接过二婢端来早已烧好的热水,细心地为蔡风洗去脚上的血水,洒上些止血的药粉。 蔡风不由得一阵痛苦的呻吟,低骂道:“狗娘养的,真狠,鞋上也带刀子。” “蔡兄弟可看清了他们武功的路数?”仲吹烟排开众人也来到蔡风的身边疑问道。 蔡风不由扭头望了仲吹烟一眼,苦笑道:“正是今日在城隍庙里的那一群人,没法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简直比我还大胆。” 仲吹烟一惊,疑道:“又是那一批人?” “我也不知道是否正是那批人,反正他们至少与那群人脱不了干系,全都是鬼脸,而且特别喜欢用暗箭伤人。”蔡风无可奈何地道。 “公子忍着点,我要拔箭了。”那大夫警告道,同时伸手握住蔡风的臂。 蔡风咬了咬牙,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肩头涌入四肢百骸,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惨叫。 蔡风十分不舒服地睡了一夜,由于肩头的疼痛,使得睡眠极为不好,不过也的确太累了,迷迷糊糊睡醒之时也是日上三竿。 阳光从窗子透过来,暖洋洋的,没有中午的阳光那般炙热和狂烈。 “公子,你醒了。”兰香很乖巧地柔声道。 蔡风见她双眼微微有了一些血丝,不由怜惜道:“你昨夜没睡?” “公子受伤,奴婢不敢睡,便和报春姐轮流守候公子。”兰香吐气如兰地道。 蔡风心头一阵感动,淡淡地一笑道:“去给我弄些吃的来吧,昨晚那鬼宴,不仅没让我吃好,还让我如此受磨难,真是可恶之极。” “啊——”兰香不由得一惊,忙起身道,“公子你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为你做。”说完转身便行了出去。 片刻,报春端着一盆微热的水行了过来,向蔡风问了个好,以温热的毛巾,为蔡风擦了擦脸,使蔡风的精神好了不少。 “喳、喳……”一阵大大咧咧的脚步声传入蔡风的耳朵后,房门口便出现了元权和元胜的面孔。 “蔡兄弟,感觉好些了没有?”元权和元胜望着眼睛骨碌碌转的蔡风欢欣地道。 “感觉有些像外面的天气,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不会变。”蔡风笑了笑道。 “那便好了,我们都担心死了。不过你还真能熬,受了这种伤居然还能够与这群恶贼交手那么久,真是不可思议。”元权赞道。 “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着呢,对于我来说,邯郸城的贼真是可怕得不可思议,若每个地方的贼都像邯郸城中的贼这般厉害,我看我还是待在深山老林中与老虎野狼打交道的好。”蔡风笑道。 元权和元胜不由得一阵愕然,元胜却傻傻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邯郸城里的贼,会在一年之中变得这么厉害,我记得去年不是这样的。” 蔡风和元权不由一愣,然后爆出一阵大笑,蔡风因牵动伤口,不禁一咧嘴,笑骂道:“死元胜,在我这里学的几招幽默,迟不用早不用,硬要对付受伤的我,岂不是和我过不去吗?” 元胜也不禁一呆,苦笑道:“天大的冤枉,我这可不是故意要整你哦,谁知道幽默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连不怕虎狼的蔡风都受不了。” 蔡风无可奈何地狠瞪了元胜一眼,却不再说什么,倒是元权低骂道:“收敛一些,别影响了蔡兄弟的休息,否则伤口再裂开,大人不把你的嘴撕成八瓣,看他饶不饶你。” 元胜吓了一跳,对元权的话却不敢不听,只得扮了个鬼脸退到一旁。 “蔡兄弟可知道黄海这个人?”元权不经意地问道,双目凝视着蔡风。 蔡风心头一颤,但脸色如恒,反而装作惊异地反问道:“难道昨晚这些神秘贼人是这个什么黄海派来的?” 元权不禁有些失望,只是淡淡地笑道:“不,我们还不能肯定这批人是与谁有关系,不过很快便会有结果,只是我见蔡兄弟左手的剑法使得这么好,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便是那个叫做黄海的?”蔡风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同时双目一副狐疑地望着元权。 “正是,这个黄海最精擅使左手剑法,一手黄门左手剑,当年打遍天下几无敌手,可是后来却销声匿迹了,几乎有十八九年未曾听到这人的消息。昨晚见蔡兄弟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左手剑,不由得让我想起这个人。”元权吸了口气,淡漠地微笑道,望了蔡风一眼,旋又道,“既然蔡兄弟不认识这个人,便没事了。” 蔡风心中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不由得装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左手道:“我明白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床边的元权、元胜和报春一大跳,不由惊疑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蔡风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师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已,真不好意思。不过你们不能怪我哦,谁叫你们提起这个黄海的‘黄门左手剑’呢!” “哦,蔡兄弟想起了黄海这个人?”元权惊喜而又表情复杂地道。 “那个倒没有,我连黄海这个人的名字都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哪里还知道他是谁?你不知道除了武安城之外,这邯郸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吗?”蔡风双目眨也不眨地望着元权的眼睛,那逼人的目光让元权不由得扭过头去。 蔡风心中暗骂:“他妈的,老子差点被你们害死了,还对老子心怀鬼胎,殊不知,老子是此道中高手,看看咱俩谁比谁更鬼。” “那你师父给你说了一句什么话呢?”元胜出于真心好奇地问道。 蔡风哂然一笑道:“我师父说,叫我出去之后要千万小心三个人,若遇上这三个人,凭我这点微末之技,只有死路一条。本来我对其他两个人都很清楚,可是对第三个人却始终不知道,而此刻却知道了这第三个人是谁了。” “小心三个人,这三个人是谁呢?”元胜禁不住又好奇地问道。 “这三个人你一定都听说过,这第一个人便是本朝第一剑尔朱家族的尔朱荣。”蔡风平静地道,同时双目凝视着两人。 元权神色间有一丝不屑,不过却微微地点了点头,元胜却笑道:“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这是肯定的了,那第二个人又是谁呢?” “当时我师父这样对我说,我却不相信。我师父的武功你们没见过,那可真是太厉害了,这几年又在研究左手剑法,说是一定要破掉一个人的剑法才肯出山,我便在想,我师父不一定会比尔朱荣差。”蔡风装作自信地道。 “你师父这几年在研究左手剑法?要破掉一个人的剑法?”元权惊疑地问道。 “自然是不假,我这左手剑法便是我师父亲手教给我,他是怕他这几年若是仙去,便由我去破掉这个人的剑法,现在我想,大概要破的便是这个什么‘黄门左手剑’吧。只有以左手对左手才会更好地对付敌人。”蔡风不假思索地道,脸上似是一片真诚。 元权不由得不信,不禁问道:“你师父高姓大名呢?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呢?” 蔡风心头暗怒,不过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随便的样子,但仍迟疑地望了元权和元胜一眼,似乎毫无心机地谈道:“我师父本来不允许我将他的任何事情告诉别人,不过,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也便告诉你们,但你们却不可以对别人讲哦!” 元权和元胜见蔡风那认真的样子,不由得都点了点头,应道:“既然蔡兄弟不要我们讲,我们自然不会讲出去。” 蔡风心中冷笑,暗忖:“信你才是白痴。”不过却装作开颜地道:“是这样的,我师父早年被一个人击败,失去了两个手指,因此引以为平生大耻,便立誓要在破解这个人的剑法之后才再以真名示天下。而这个人当年便是以左手剑战胜我师父,正好我师父右手指失去两指,便苦心创左手剑法,一意要与这敌人决个胜负,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以我看,那截断你师父两指之人,定是这‘哑剑’黄海,除了他的左手剑之外,恐怕没有人左手剑法能够比你的右手剑法好。”元权恍然而肯定地道。 “想来也是,现在我可以肯定,这个败我师父的人便是这个会使黄门左手剑的哑剑黄海。”蔡风肯定地道。 “哦,你师父叫你小心的第三个人便一定是这个‘哑剑’黄海喽?”元胜似也想起了什么似地道,并以询问的眼光望着蔡风。 蔡风轻松地笑道:“你不笨了,那这第二个人大概便不用我说了吧。” “这第二个人自然便是十几年前北魏第一刀蔡伤,对吗?”元权替元胜问道。 “十几年前的北魏第一刀,难道现在不是吗?”蔡风故作天真和无知地问道。 元权和元胜不禁好笑,元权解释道:“现在你应该怕的人只有一个尔朱家族的尔朱荣,蔡伤和黄海早在你没出生之前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看来你师父真是在山中不知岁月为几何,恐怕你师父永远也无法破去黄门左手剑了。” 蔡风故作惊异地道:“哦,那我便可以放心地行走江湖啦!”心中暗自好笑,老子岂有不知道北魏第一刀和哑剑归隐,要是老子说出他们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师父兼叔叔,肯定要把你们吓得趴下。 元权见蔡风兴奋成这个样子,不由好笑。 “哦,炖好了吗?我肚子都饿扁了,你们先等一等,我实在是要先吃一点了,昨晚穆府的菜差点没把我毒死,害得我空了一夜的肚子,实在不能奉陪。”蔡风看到兰香施施然走进来,不由眼睛一亮向元权告罪道。 “那我不打扰蔡兄弟了,穆大人可能待会儿来看你。”元权温和道,旋又记起道,“他叫我代他向你谢罪。” “谁有闲情去与他计较,我还要用早膳呢!”蔡风一副饿鬼的样子道,逗得兰香和报春忍不住笑,而元胜也不由得笑道,“你别太心急,小心烫着。” 蔡风望着热气腾腾的汤,不由得吞了口水笑道:“烫死鬼比饿死鬼要好。” “兰香妹妹,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公子便由我服侍了。”报春温和地道。 “就让我服侍公子喝完这汤再去吧!”兰香有些不依地道,同时幽幽望了蔡风一眼。 蔡风心中大为感动,不由得怜惜道:“兰香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千万别累坏了自己,便由报春姐留下好了。” 元权和元胜全都退了出去,兰香见蔡风眼中尽是真诚,只好将汤碗交给报春,缓缓地退了出去。 蔡风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但这也无法,生在这个时代他根本就无法去改变这些女人的命运,虽然他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又能如何?说来他自己也只是寄人篱下。 “公子,就由奴婢喂你吧。”报春来到蔡风的床头边,用一个高枕,把蔡风的上身垫起,才端过碗,一手拿着汤匙,缓缓地搅动着碗中的热汤。 蔡风不由得一阵苦笑,想不到现在连吃饭都要人喂,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汤中的莲子的清香的确诱得他吞了两口口水,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汤,怎么这么香?” 报春见蔡风那吞口水的样子,不由得忍着笑道:“这叫鲜莲宝参汤!” “哦,这么好的名字!怎么做的?”蔡风好奇地问道。 “这是用上等老山人参四钱,二钱新鲜莲子,新鲜莲叶一块,再加半斤猪肉,陈皮一小块,这些东西都要炖很长时间的。”报春含笑道。 “哦,你怎么不说做法呢?”蔡风好奇地道。 报春用汤勺轻轻地舀了一勺,温柔地吹了吹再送入蔡风的口中,轻柔地道:“先将参切成小片,与莲叶分别洗净,再将鲜莲子去掉莲子心,再清水浸透,陈皮浸软,刮瓤,洗净,又将猪肉放入滚水中煮半盏茶时间,取出来,洗干净,再用适量清水烧滚,全部都放进去,用不大不小的火闷炖一个半时辰,再放些盐便可以吃了。” “啊!”蔡风一惊,疑问道,“怎么要炖那么长时间呢?而兰香不是只用那么短的时间吗?” “其实这汤早就已炖好,只等公子你醒来食用,不过,炖熟了,你仍没有醒来,便又凉了,只好再热一下子便端过来喽。”报春解释道。 蔡风这才释然,却不由苦笑道:“想不到炖个汤都这么难,不过也真的好香,好适口。” “反正也没事,有的是时间,别说是炖这莲子宝参汤,便是炖更难煮的汤也不足为奇,这都是奴婢们的事。”报春幽然而欢欣地道。 蔡风不由得心底暗叹,不过却大感受用,难怪这么多人都想荣华富贵,只有有了荣华富贵才会有这种让人惊羡无比的享受。 “蔡公子,你没事我便放心了。”穆立武大步跨入房中强装欢颜道。 蔡风不经意地咽下口中的汤,望了穆立武一眼,见他那样子,知道是受了元浩的训斥,不禁心中大感可怜与好笑,想不到堂堂一个郡丞却要如此低三下四地忍气吞声,不由得对看破官场的父亲大感欣慰。不过此时却也要装出欢颜地应和道:“些许小伤,并无大碍,休息几天便会痊愈,大人不必挂心。” 穆立武不由得苦笑道:“想不到我这个郡丞会做到这步田地来,真是对不起蔡公子了!对凶手,我们仍没能抓到他们的线索,惭愧之至,我真觉得无颜见蔡公子了。” 蔡风又咽下一口汤水,哂然一笑道:“这在我意料之中,贼人的可怕之处,我的感触最深,若是他们这么轻易便可以被你们所抓住,我想,我也不必受这个伤了。”蔡风很自信地望了穆立武一眼。 穆立武似乎听了蔡风这话后,心情要好一些,不禁赔笑道:“听说昨晚元府也闹过盗贼,不知蔡兄弟可与他们交过手?” 蔡风深深地望了穆立武一眼,淡淡地道:“我差点便死在这一群盗贼的手上。这一群人正是大人所说的有用枪的高手,其武功和可怕之处并不逊于那一群戴鬼脸的人,其胆大的程度似乎也不逊于那一群人,还好元府并未被偷走什么,只是死去了几名弟兄而已。” “啊——”穆立武似乎还不知道元府死去了几名弟兄,不由得一声惊呼。 蔡风深深地吸了口气,惨然一笑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邯郸城中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可怕得让人心寒的大盗,其实说他们是一群杀手,应该更为贴切一些,不知道大人能够给蔡风一个解释吗?或是邯郸城中真的有过什么异常,也许蔡风可以帮得上忙也不一定,蔡风还自信手中的剑并不钝。” 穆立武一阵干笑,却不由得有些回避地应道:“等蔡公子的伤养好了,我再和蔡兄弟长谈好了。这里,我便不打扰蔡兄弟休息了。” 蔡风心头一动,知道了问题所在,不由得暗骂:“妈的,老子差点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他奶奶个儿子,居然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表面上装得平和的样子洒脱地一笑道:“穆大人既然如此说,蔡风也不便多问,若穆大人有用得着蔡风的地方,蔡风定会尽力而为。虽然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却不会让人小看的,大人公务繁忙,蔡风有伤在身,不便远送,还望大人走好!” “蔡公子能如此理解我,我穆立武实在是感激不尽,若有事须动用蔡公子,我定会亲自来请。我敢肯定,绝没有人敢小看蔡公子。”穆立武似乎有些感激地道。 蔡风平静地一笑,淡淡地道:“这还是穆大人看得起。” “蔡公子言重了,这么说倒叫我深感不是了。”穆立武诚惶道。 蔡风含笑着又咽下一口汤,眼角人影一闪,却是昨夜的那位大夫和仲吹烟两人连袂而至,不由得缓和地道:“穆大人好走,蔡风不便相送了。” 穆立武回头望了仲吹烟和那大夫一眼,转身对蔡风抱拳道:“蔡公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着转身便从仲吹烟身边挤了出去。 仲吹烟淡漠地扫了穆立武背影一眼,又望了望蔡风,含笑道:“蔡公子你好些了没有?” 蔡风对仲吹烟似乎大有好感,或许是由于同是汉人的缘故,见对方一脸真诚和关切,不由得笑道:“仲大伯便叫我阿风好了,我以前村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阿风,好,那我便叫你阿风吧。”仲吹烟似乎很高兴地道。 “看蔡公子的气色,比昨晚要好了一些,甚至比老夫想象的更要好一些,看来是因为蔡公子体质特异,伤势才会好得如此之快。”那大夫有些喜色地道。 “是吗?”蔡风不由得奇问道。 “自然是,老夫医人无数,这一点小的观察绝对不会错,蔡公子的体质是因为训练之故,使得肌理再生能力和气血再生能力比普通人快了很多,因此才会有这种效果。这里我再给公子伤口换几次药,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好得差不多了。”那大夫高兴地道。 “这药还要换呀?”蔡风惊问道。 仲吹烟不由得笑道:“不会疼的。” 蔡风不禁干笑道:“我不是说这个,只是觉得有些麻烦罢了。” “我去为公子端热水来。”报春很乖巧地端着碗行了出去。 “长孙大哥伤得怎么样?”蔡风淡淡地问道。 “他只是内腑受了一些震伤,并无大碍,过两天自然会好起来。”仲吹烟淡淡地笑应道。 大夫为蔡风轻轻地解开伤口的包扎。 “对了,仲大伯,你在邯郸城应该很多年了,相信对邯郸的情况了解自比我清楚多了,可在以前有过这群可怕的大盗飞贼?”蔡风似想起了什么,也不顾伤口的处理,便向仲吹烟问道。仲吹烟一愕,沉思道:“邯郸城中一向都很太平,这群贼人应该是最近从别的地方游来的,阿风问这个问题可有什么别的看法?” 蔡风淡淡地一笑,吸了口气道:“这一群能够在邯郸城中来去自如,而且狂妄得可以,连调动守城的官兵都无法查出他们的下落,我怀疑他们背后有主谋,或者说是他们在邯郸城中有内应。而且这内应应该在邯郸城之中极有分量和地位,可是,在邯郸城中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力量呢?谁又有资格做这些人的后台,并让他们不被查出来?” 仲吹烟并不动声色,只是有点笑意地望着蔡风,平静地道:“这是你自己的看法吗?” 蔡风大为不解,反问道:“仲大伯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还有别人说?” 仲吹烟吸了口气,深沉地道:“阿风这种想法很危险,本来我是不应该这样说,但你和我们同为汉人,这邯郸城却是鲜卑人的天下,我们实在不宜去多管我们身外的闲事。只要这些人不再惹我们,便随他们去吧,让别人去头大去。” 蔡风惊疑不定地望着仲吹烟,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却不知道仲吹烟这话到底有什么意图,只好干笑着应道:“反正现在我有伤在身,想管也管不了,待我伤好之后,一切才好谈一些,现在便让他们去头痛好了。” 仲吹烟叹了口气道:“四方渐乱,群贼乱舞,邯郸出现这种情况只是迟早的问题,而今时局不同,其中所牵涉到的实不是我们所能够解决的。因此,我才有此说,与其在这种小旋涡中挣扎,不若去大风浪中搏一搏,至于为什么,阿风你也不必知道得这么多。” 蔡风这才恍然,知道仲吹烟是为了他好,不由得感激地道:“蔡风明白了。不过,我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人生唯有活得自在,尽兴便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我爹常对我讲的一句话。我也很喜欢这句话,因此,我只遵循着这句话,也是我为何可以很快活的原因。”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仲吹烟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错,人生极其短,若是不能尽兴,若是不能自在,这一生的遗憾太多了,我可能会活得很不开心,因此,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哪管他危险不危险,哪管他后果怎样,即使代价是死,而你在死之前,至少是无憾的,或是把遗憾压缩到最少,这又有何不好呢?” “难道你便没有想到报效国家?”那大夫不禁也插口问道。 蔡风望了两人一眼,不禁不屑地笑了笑,淡漠地道:“为何要报效国家?国家为何物,我不想说世道如何,却知道这个国家绝不可能解民于水火,我若是报效国家的话,那便等于害死更多的百姓,我倒没有想到报国这个字眼。” 仲吹烟和那大夫的脸色大变,不由得扭头向四周望了一望,再侧耳倾听了良久,知道并无别人旁听,才安下一颗心来。 蔡风却哂然一笑道:“你们放心,只要我是在元府之内,便会有人传出这话,而大人也绝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而失去一个很好的驯狗师。” 仲吹烟却有些色变地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狂傲一些。” “我很狂傲吗?”蔡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敢在元府内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的确是够狂傲的了。”那大夫边为蔡风换药,边笑道。 蔡风哑然问道:“大夫你似也不是鲜卑人,对吗?” 那大夫淡漠地望了蔡风一眼,淡淡地应道:“我是溪族人。”(注:溪,也写作奚,溪族在南北朝时期,属南方少数民族,主要居住在今江西南部和广东北部。溪族人多以渔钓为业,所居多在水边,这大概是溪族得“溪”名的原因。) “他和你一样,也是从南朝入北,同投元家,你可叫他陶大夫就行。”仲吹烟淡淡地道。 “难怪,仲大伯和陶大夫的关系似不同凡响啦。我很小的时候,便向往在水边的生活,陶大夫既然是溪族人,相信定很会钓鱼,不知道可否教我一教,让我既可上山猎虎,又可入水擒龙,那可真是太妙了。”蔡风想到兴奋的地方,不觉得欢快地道。 陶大夫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只要蔡公子有空,可以同我一起去渚河钓鱼也无不可,至于入水擒龙,蔡公子倒也太抬举我们溪人了。” “渚水钓鱼,那真是太好了,至于不擒龙可以擒鱼也一样吗!”蔡风欢喜道。 “公子,小姐来了。”报春轻盈地行了进来,微微地福了一福道。 “叶媚小姐来了!”蔡风喜不自禁地问道。 仲吹烟和陶大夫不禁有一点面面相觑的感觉,不由得向蔡风望了一望,含笑道:“那我们先出去了。” 蔡风不禁干笑道:“那个自然,那个自然。” 仲吹烟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可得小心,小姐可不是好对付的哦。你的伤口要被再击裂了,可得又花上一些时间静养便麻烦了。” “这个没关系,只要她愿意我又有什么受不了的!”蔡风满不在乎地道。 陶大夫也不由得苦笑着摇头道:“世上有你这种人,大夫可就吃香喽。” “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啦?”元叶媚那娇嗔而甜得让人心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第13章 第十二章 死性不改 第十二章死性不改 众人不由齐扭头向门口望去,不由得眼睛一亮。蔡风更是大为享受,不过却忙赔笑道:“我们正在谈小姐品貌天下无双,却不想小姐便突然闯了进来,想来是小姐心灵有感,真叫蔡风大感欢欣。” 仲吹烟和陶大夫不禁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满不在乎的蔡风。他们根本想都没想过世间有这么不拘言语的人,心头不由得都有些怪怪的感觉。 蔡风得意地向两人眨了眨眼,并抛了个眼神,两人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啊,是啊!蔡公子所说的没错,不过现在既然小姐芳驾已到,我们还别有他事,便不再多留,先行告退,还望小姐不要怪罪。” 元叶媚向蔡风狠狠地瞪了一眼,笑骂道:“你这个人口蜜腹剑,坏得紧。”旋又转身对仲吹烟两人淡淡地道,“你们有事,本小姐也不拦你们。”说着款款地行到蔡风的床前。 蔡风见仲吹烟退了出去,并有关上大门的声音传来,不由得装作含怨的样子道:“小姐真是冤枉我了,我蔡风虽然说话不太收敛,可是句句由肺腑之中掏出,绝不似小姐所说的口蜜腹剑之人。不信,小姐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给你看。” 元叶媚见蔡风那似很委屈的样子,不由掩口一笑,道:“看你这一副惨样,还是口不择言,真是本性不改。” 蔡风不由得苦苦一笑,耸了耸肩,深深地注视着元叶媚,那凄美得若月夜里寒星的眸子,温柔而真诚地道:“我真的很喜欢听到小姐以这种语气说话。” 元叶媚不由得俏脸微微一红,嗔道:“人家本来想向你请教怎么养狗的,还这么不正经。” 蔡风不由得神魂为之颠倒,若不是手腕受了伤,只怕会立刻跳起来一阵欢呼,不过此刻却忍不住挑逗地问道:“难道小姐不是来探望我的伤势吗?” 元叶媚转过头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半晌才扭过头来,显得有些陌生地望着蔡风,吁了口香气,淡淡地道:“不错,我是来看看你的伤势。若不是因为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到这群人的攻击,也就不会受伤,因此,我这次的确是来看你,却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蔡风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苦涩地笑了笑,吸了口气,有些酸酸地道:“对不起,蔡风的确是被欢喜冲昏了头,对小姐有不敬之处,还请原谅。” 元叶媚不禁也呆了一呆,有些惊异地望着蔡风,像犯错了的小女孩般,不知道如何说话,但眼神却有着坚定之色。 “小姐来了,不知道大人可知道?”蔡风歪着目光盯着元叶媚的俏脸淡淡地笑问道。 元叶媚脸有不快之色地道:“你太小看叶媚了,这点小事,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 蔡风哑然失笑,扮个鬼脸,耸耸肩,笑道:“男人总是很狂妄自大的,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和叶媚小姐在一起,怎么老是施展不开手脚,小姐,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我真有些怕怕的。” 元叶媚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嗔骂道:“你还不够狂妄自大吗?居然还会怕我!” 蔡风摊了摊左手,笑道:“这不,气氛多么活跃,感觉多好?为什么小姐笑又不笑呢?笑起来不是更美吗?” “死性不改!”元叶媚白了蔡风一眼笑骂道,旋又转问道,“你是否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放肆的?” 蔡风神情一肃,认真地道:“这怎么可能?蔡风本是个眼高于顶,狂妄自大之人,又怎会对每个女孩子都如此呢?只是我对小姐真是……唉,怎么说呢!”说着专注地望着元叶媚那有些发红的俏脸和有些期盼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欢喜,遂轻柔地道,“叶媚可以不怪蔡风的唐突和无礼吗?” 元叶媚一惊,避开蔡风的目光,幽幽地反问道:“难道叶媚一直都在怪你的唐突和无礼?” 蔡风一呆,叹了口气道:“不知为什么,我见到叶媚,便觉得十分亲切,所以才会毫无拘束,甚至情不自禁地要将心中的一些话吐出来,甚至连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自太守府回村之后,心里抹不去的始终是你的影子,当我从狼口中救下长孙敬武和管家的时候,因此便想到若能到邯郸来,那与你相见的机会便多了,可是到了邯郸,我的心里更不踏实。我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连现在想向叶媚说出心中的话都不知从哪儿说起。”微微一顿,扭头望了元叶媚一眼,苦涩地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很笨?” 元叶媚也微微愣了一愣,有些感动地问道:“你到邯郸城来真的只是为了能多见我几面?” “唯天可表,蔡风若有半句谎言,便叫我再受三刀。”蔡风神色一正,竖起左手沉声道。 “你为何要发誓呢?”元叶媚伸手按住蔡风的口,可是想着却又收了回去,只好低怨道,心中却是一阵感动,眼神似水般柔和得让蔡风感到心醉。 蔡风苦笑道:“那叫我如何才能解释呢?何况只要我心诚,说的是实话,誓言对我并不起任何作用。” “你真是一个怪人,我从来都未见过你这般让人难揣度的人。”元叶媚倏然温柔地道。 “听你这么说,我不知道应是高兴还是应该悲哀。”蔡风愣了愣道。 “人说旁观者清,连我也看不出是好是坏。不过我看你应该不是普通猎人家的儿子,对吗?”元叶媚依然很温柔地问道。 “何以见得?”蔡风移了移身子,使身子坐正一些含笑着问道。 元叶媚那清澈的眸子似罩上了一幕淡淡的烟云,专注而无畏地望着蔡风的眼睛,朱唇轻启道:“我不说你的武功如何,单凭你的谈吐,便绝对不会是普通猎人所能具备的,难道你还不承认?” “哦,是吗?能得叶媚的赞许,我真的是很高兴。”蔡风满面欢喜地道。 元叶媚娥眉微收,突然改换话题问道:“你和我两位表哥很熟吗?” “你是说田禄、田福两人?”蔡风反问道。 “不是他们还有谁!”元叶媚白了蔡风一眼,微嗔道,似是怪蔡风的明知故问。 蔡风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和他们自然是好朋友了,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他们怎可以把人家的名字随便说给一个陌生人呢?”元叶媚有些不诧地道。 蔡风哑然失笑道:“没有这么严重吧。不过,这你不能怪他们,是他们拗不过我高压政策,终于招供了。可是,我知道了叶媚的名字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哇,这样叫起来多顺心,多文雅,更何况你的名字这么好听。” “你不觉得这样直呼其名是一种不敬吗?”元叶媚似真似假地认真道。 蔡风一呆,潇洒地耸肩,淡淡地道:“我不认为直呼其名是一种不敬,人的名取出来便是为了让人叫的,若说身份有别,我蔡风无话可说。不过,我却并不是一个习惯讲求身份的人,如果叶媚不喜欢我叫你的名字,我可以叫你仙女、菩萨也无不可,叶媚认为如何呢?” 元叶媚呆了一呆,无可奈何地望了蔡风一眼,淡然道:“你愿意如何叫便如何叫吧,嘴长在你的身上,我也无法阻止你的思想,便是堵住了你的口,也堵不住你的思想。” “叶媚说得极是,我看叶媚对我们汉人的文化已学得非常好了。”蔡风有些得意而欢喜地道。 “孝文皇帝不是大力提倡我们的族人向汉人学习文化吗?我自小生在这种环境中,自然更要学习汉人的文化了。别忘了,我叔祖爷爷当年是支持孝文皇帝的,因此,我家无论男女,都在学习汉文。”元叶媚解释道。 “难怪,叶媚的语意会如此深沉。”蔡风恍然道,心中也不免有一丝欢畅,暗忖,“我们汉人至少还有让人敬慕的文化。” “不过,我看你对汉文中所讲的礼义道德全不在意的样子,真叫人怀疑你是不是汉人!”元叶媚意味深长地望了蔡风一眼笑道。 蔡风不由得哑然失笑道:“礼仪道德只是用来约束庸人的,更何况汉文之中并不是每一点都是好的,取其精而弃其庸,才是正理。更何况,我这人只干我喜欢做的事,不必强调什么礼仪道德,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人生无憾,叶媚认为呢?” “取其精,弃其庸!”元叶媚低念了一遍,望着蔡风露出甜甜地一笑道,“或许你说得很对,只不过能像你这般理解的人太少了,那岂不是这个世界上庸人多得无法想象?” “难道这个世上的庸人还少?看一看你们所学我们汉文之中的礼仪道德,那种虚伪的伦理,更不知道去其庸取其精,使得人人只知道安于享乐,沉迷于享受,让百姓全都处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却又有多少人问管?而百姓正是在受着这种虚妄的礼仪道德毒害,不知道为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去争取,让沉迷者继续沉迷而不知醒悟,让受苦者受苦更深,这便是所谓的礼仪道德,这便是庸人的想法,这或许是一种悲哀。”蔡风有些激愤地道。 元叶媚呆了一呆,傻傻地望着蔡风,似在看一个稀奇的怪物。 蔡风被元叶媚这样一看,很少见地红了一下脸,干笑道:“我不应该这般激动的,其实,这一切都与我毫无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法和依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其实也没有权利去指责任何一个人。” “不,你说得很对,自我朝迁都洛阳以来,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和改变,但也使很多族人全都忘了节俭为国为民。自元格皇叔即位之后,朝中的一些大臣跟着贪污腐化,而太后临朝,奢侈之风更让人难以控制和想象。高阳王叔宫室园圃,亭榭禁苑,童仆六千多人,使女也达五百多人,出巡则仪卫塞道路,归却歌饮连日夜,一顿膳食要花数万钱。每欲与我河间王叔争富,骏马十余匹,全都以银为槽,窗户之上,玉凤衔铃,金龙吐旗,常常请诸位王叔去喝酒作乐,酒器有水精钟、玛瑙、赤玉杯,制作之精巧,全是国中独一无二的,又有陈女乐、名马及各种奇珍异宝,曾引领众位王叔亲自去参观他的宝库,金银、钱币、缯布,多得数都数不清。顾渭章武王叔还说‘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甚至有人花钱买官做,这的确如你说的。”元叶媚也有些激动地道。 蔡风不由得傻了,他在深山中长大,只知道世道极为黑暗,大有民不聊生的处境,哪里想过朝中的大臣会有如此疯狂的财富,这一切自然全都是由百姓那里搜刮而来。这真是让人有些不敢想象,更让人想不到的却是这些全都是通过一个生在王族之中的小姐亲口所讲,因此,他才有些发呆。 元叶媚似乎发现自己讲得有些过头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道:“我本不应该说的,但是你的话激出了我的所想。” 蔡风痴痴地望着那眼中隐含着淡淡忧郁的元叶媚,竟似在刹那间,元叶媚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让蔡风感到有些陌生而又让蔡风不得不尊敬的人,那种出于心底游耍的态度全在这一刹那间改观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是我看错了叶媚,叶媚比我想象中的更让人尊敬,能有今日这番话,可见叶媚真是一个奇女子,单凭这份勇气和诚挚就让蔡风汗颜。” 元叶媚淡淡地一笑,温柔地道:“因为我当蔡风是朋友,真心的朋友。” 蔡风愕然,愣愣地反问道:“叶媚说我们是朋友?”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神色自若的元叶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元叶媚伸手轻轻地拂了一下肩头斜洒的几缕秀发,娇柔无限地道:“我并不是开玩笑,真的,我明白蔡风的心思。很多人都只将我们女流之辈看做这个世界的附庸,但我们却绝不傻,我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也不是小孩子,我第一次见到你,便发现你很特别,顽皮得像个小弟弟,有时候精得像个阴谋家,让人无法揣度,大胆妄为和狂傲的确是我这一生中见到最特别的一个人。若说我没有想过你,那是在骗我,也是在骗你。当我在元府听到你一席话之后,真的也曾整夜未休息好,之所以提前返回邯郸便是因为这些,谁知你比我想象的还神通广大。”顿了顿,元叶媚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优雅而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谁知道,回到邯郸第一个见到的人却又是你,而且还是你救了我,这或许是天意,也或许是偶然,后来才知道你居然做了我家的驯狗师,可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不是一个习惯逃亡的人,你不是一个喜欢名利的人,便算你成了朝中大官,仍旧是不可能,因为我已经有了未婚夫婿,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我无法改变,你也无法改变。因此,到了府上,我打算一直躲开你,可是你吟唱那一段诗后得知你喝得大醉,才决定过来,可是昨夜,你受伤了,我便知道,不该留下的便把它放开,不能改变的便不要去想。于是我在心底作了一个决定——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我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谈心里话的朋友,他们见了我不是捧我、宠我,就是百依百顺,这种生活只能使一个人变得无比孤独。只有你,没有身份之念,更敢直话直说,我真的很希望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可是却不知蔡风是否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呢?”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蔡风。 蔡风心里酸酸的,但却不是很苦,甚至有些感动,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元叶媚的问话,只是苦涩地笑了笑,酸酸地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是好是坏。”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悠然有些伤神地道,“我想,是应该把它当做一个很好笑的梦了。好,只要叶媚不说我蔡风是个不检点的痞子,我愿意有叶媚这个朋友。” 元叶媚悠然一笑,风情无限地甩了甩头发,欣慰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叶媚怎会说你是不检点的痞子呢?就算是,你也是最好的那一种,绝对没人会说你的。” 蔡风酸酸地一笑道:“是叶媚太抬举我了。其实有叶媚这般的红颜知己,已是蔡风终身的幸运了,又何必再有其他的奢求呢?我这人虽然很不自量力,但仍不是个傻子,早知道我这样只会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游戏,可是又不甘心,不过能有如此结局,也实在让人庆幸。” “能有蔡风这样的朋友,叶媚也很知足了,我真想告诉我爹,让我们结为异性兄妹。”元叶媚欢喜无限地道,脸上又显出那种甜美而娇憨的神情。 蔡风吓了一大跳,忙道:“千万别这样,这样反而会变成坏事,大人绝不会允许叶媚和一个低下的养狗师结为异性兄妹,更何况这于你的声名并不好,因此,我看还是免了吧。” 元叶媚娇笑着道:“蔡风不是不喜欢接受这些礼仪道德,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此刻却像女孩子家,婆婆妈妈,畏首畏尾?” 蔡风不由得一声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听了叶媚刚才一席话之后,我全都变了,行了吧?其实女孩子也并没什么不好,至少有我这种独一无二的男子汉去追求她们,为她们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不是吗?” “啊,你笑我!”元叶媚不依道。 蔡风的心中好酸,元叶媚虽然同一个动作,若是在前一刻,定会让蔡风神魂颠倒,可是此刻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也弄不明白,到底爱与情又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将永远失去一些什么,永远地失去了,就像是一个很名贵的花瓶被摔碎的那种感觉。 也许,他也得到了些什么,他明白,可是得到的并不等于可以弥补失去的,这或许真的便是命。命,只能是这个样子。 元叶媚似乎感觉到了蔡风的沉默,也似乎看懂了蔡风的心,那是一种很难以言明的感觉。她,很聪明,却也无法去让现实变成另一回事,其实,在她的心中也存着莫大的悲哀,只是她的脸上并不会写上苦涩。 “蔡风,你不舒服吗?”元叶媚有些明知故问地道。 蔡风一惊,慌忙应声道:“不,不,我怎会不舒服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元叶媚轻盈地立身而起,缓步踱至窗边,望着窗外青幽的树,淡雅的花,阳光已经有些烈了,在阳光下,元叶媚美丽的眼中充满的只有冰凉的忧郁和淡淡的哀愁。 蔡风仰头望了望有些黝黑的屋顶,轻轻地叹了口气,连蔡风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是一个从不叹气的人,而在此刻,却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他已经不能够收回。 “外面的天好高。”元叶媚有些伤感地道。 蔡风的心不由跳了一下,也有些伤感地应和道:“对呀,外面的天真的是很高,无论是什么鸟儿都达不到天之上。” 元叶媚心头一阵感动,怆然一笑道:“的确,没有到过天之上的人,自然看不到天之上的景色。看那白白的云,虽然很轻,可谁都知道,那不是天的顶点,而是帷幕,人连云都看不透,比起鸟儿就更差了,别说天不知有多高,便是知道,也只会望天兴叹。” 元叶媚娇躯轻轻地震了一下,猛然转身,眼中微有泪花地望着蔡风,声音禁不住有些悲切地问道:“蔡风,你能告诉我,这对人来说是好还是坏呢?” 蔡风心弦猛颤,没有受伤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得很紧,深深地吸了口气,却避开元叶媚的目光,淡漠地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或许正是人类本身的悲哀,叶媚不会不知道。” 元叶媚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软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倚着桌子,别过望着蔡风的脸,滑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声音极为舒缓地道:“蔡风说得是,这正是我们人的悲哀,人天性就注定了要面对这种残酷的悲哀。” 蔡风有些苦涩地应道:“人也有很多种。” “是吗?蔡风何不说来听听。”元叶媚轻轻地拭干眼角的泪珠,扭过头来望着蔡风仍有些苍白的脸。 蔡风昂首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变得稍微舒缓一些才悠悠地道:“人的分类,也应该是由于对这种悲哀的看法。有的人,他也认识到这种悲哀的存在性,而一直沉浸在这种悲哀之下,郁郁一生,只有这唯一的结局;而有的人则是根本就不知道人类本身悲哀的存在,他们的生命,只有在庸碌的红尘中不着痕迹地消失;还有的人,他们打一开始就知道这悲哀的存在,因此,他们便以打破这悲哀为人生的目的,一生在不停地为自己的目的而奋斗,直到死去。我认为这第一种人是另一种悲哀,可却是聪明人,第二种是庸人,这当然是一种悲哀,第三种人,是勇士,他们的悲哀同样存在,只是他今生是无憾的。” 元叶媚呆呆地望着蔡风,从眼神中可看出心底的虚弱。 良久,元叶媚才幽幽地道:“蔡风认为我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蔡风苦涩地一笑,认真而诚恳地道:“我看叶媚是属于第一种人,那不是叶媚的错,而是这个世道的错,谁也不能怪。” 元叶媚不禁叹了口气,淡淡地有些伤感地问道:“那蔡风又属于哪一类的人呢?” 蔡风笑了笑,吸了口气,道:“我想,我哪一种人都不是。” “你哪一种人都不是?”元叶媚奇问道。 “不错,我不属于这三种人中的任何一种。”蔡风望了元叶媚一眼,以自己认为最潇洒的动作耸了耸肩,应答道。 “那蔡风属于哪种人?”元叶媚更为奇怪地问道。 “我既不是聪明人,也不是庸人。不过,我正因为知道了自己的悲哀是不可以改变的,于是我便不去想它,从另一种形式去让自己人生无憾。我可以从没有一个永恒的目的和理想,但却没有一刻不在享受着生命,因此,我不属于三种人中的任何一种。”蔡风摊了摊那仍很灵活的左手,有些苦涩地道。 “这是好还是坏呢?”元叶媚若有所思地问道。 蔡风哑然道:“叶媚又为我出难题了,我能给叶媚的答案只有‘我不知道’这四个字。” 元叶媚一呆,不禁也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道:“叶媚都糊涂了。” “糊涂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倒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变得糊涂起来。其实庸人们若不是处在这个世道,相信他们会活得比我们更为开心。”蔡风有些感触地道。 元叶媚一愣,突然立身而起,浅笑道:“看,我们都说的是什么,我还没有请教你驯狗之术呢!蔡风愿教吗?” 蔡风心中泛起一种淡淡的悲哀,强装欢笑道:“自然愿意,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吗?” 元叶媚娥眉一展,满面欢喜道:“蔡风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朋友啦,那真是太好了。” 蔡风心中一阵感动,也不由得心头舒畅了不少,笑道:“自然承认,因为你本来就是我蔡风的朋友嘛!何况我蔡风向来都是对女孩子很尊重的,特别是漂亮的女孩。” 元叶媚不禁甜甜地一笑,道:“蔡风终还是蔡风,叶媚真的很高兴。”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叫庭院太深,天空太高,云层太厚了,我只好认命喽。” “长孙教头到了,小姐。”外面报春轻柔地喊了声。 蔡风与元叶媚不由得面面相觑,蔡风回过神来,向外吩咐道:“请长孙教头进来。” 片刻,长孙敬武的脚步声在房门外响了起来,在蔡风和元叶媚的注视下,长孙敬武大步行了进来,望了元叶媚一眼,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脸色微变。 “长孙大哥可好了一些?”蔡风抢先问道。 长孙敬武望了蔡风一眼,淡淡地应道:“已经好了很多,这并不是一个很重的伤。” “那就好了。坐呀,叶媚小姐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不必拘束。”蔡风笑道。 “好朋友?”长孙敬武骇然道。 元叶媚不由得一声娇笑,道:“长孙教头不必奇怪,人生在世,能够找到一个朋友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特别是一个能够知心的朋友。我和蔡风可能是有缘,而他又救过我的命,我们成为朋友并没有什么不可,不过绝没有违礼仪之举。” 长孙敬武仍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蔡风,见他并无异色,表现得极为平常,不由得也有些信,脸上微带异色地道:“恭喜蔡兄弟了。” 蔡风知道长孙敬武有些疑虑,不由笑道:“恭个什么喜,我心里不高兴得紧呢!我们成了朋友,我连一点歪的想法都不能有,不是让我太难受了吗?真是幸灾乐祸。” 长孙敬武不禁呆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且有些惶急地望了元叶媚一眼,见元叶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放下一颗心,又好气又好笑地狠狠瞪了这个胆大狂妄的蔡风一眼,笑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元叶媚却笑应道:“长孙教头,你骂的这一句,蔡风可是最会答了。” 长孙敬武一愕,哑然失笑地望着蔡风,问道:“是吗?我倒想听听,怎么个答法,快说。” 蔡风心中一甜,却装作一脸苦相道:“你别这么凶好不好,让我慢慢来。你一凶,我便被吓得稀里糊涂地把话给忘了。” 长孙敬武行了几步来到蔡风床前,失笑道:“要是蔡风都可以被吓着的话,真让我难想到什么人才会不被吓着。” “长孙大哥实在是抬举我了,其实我刚才便被叶媚三两句话给摆得服服帖帖,惨巴啦叽的。”蔡风无奈地道。 “没有这么严重吧!”元叶媚反对道。 长孙敬武见二人如此和睦,真是又感到惊异又感到欣喜。 “大人到。”报春在门外传话道。 元叶媚和长孙敬武脸色微微一变,唯有蔡风神色自若,平静地道:“叶媚何必心虚?” 元叶媚经蔡风一道,立刻醒悟,也变得从容自若起来。 “大人您早。”报春温顺道。 “嗯,里面还有什么人?”元浩老成地应了声问道。 报春脆声道:“禀报大人,里面除了公子之外还有长孙教头和小姐。” “哦,叶媚也来了!”说着,元浩伟岸的身子已进入了房间。 “爹,你也来了?”元叶媚很从容地立身而起,温柔地道。 “大人好!”蔡风和长孙敬武同时呼道。 “嗯!”元浩点头应了一下,旋即扭头向元叶媚奇问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元叶媚娇声道:“蔡风昨日救了女儿一命,昨夜更受了敌人的暗算,说起来,事情因我而起,女儿自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这次来看看蔡公子又岂有奇怪之理?” 蔡风和长孙敬武不由在心底暗赞了元叶媚聪明伶俐,如此一说,元浩哪有别的话可说。 果然,元浩含笑点了点头,拍拍元叶媚的肩头欣慰地道:“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爹很高兴。好,这里就由爹帮你谢过蔡风吧,你先回房休息。” 元叶媚拉着元浩的衣袖撒娇道:“不嘛,女儿要陪着爹看爹怎么谢蔡风。” 元浩显然极疼爱元叶媚,被缠得没办法,不由得问道:“你想怎样谢蔡风呢?说出来,爹定会为你做到。” “真的?”元叶媚装作欢喜无限地道。 “当然是真的啦。爹几时骗过你?”元浩一拍胸脯笑道。 “女儿感谢蔡风的方法,便是要他教我驯狗之术。”元叶媚语破天惊地道。 “什么?”元浩有些好笑不已地疑问道。 蔡风心里自然明白元叶媚的意思。 “难道爹没有听到?”元叶媚不依地道。 元浩好笑道:“你一个女孩家学什么驯狗之术?更何况,这驯狗之术是蔡风家传之学,如何可以外传?” “不嘛,女儿也是人,为什么不可以学驯狗之术?而爹刚才不是说不骗女儿吗?”元叶媚缠着元浩,小女孩似的不依道。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女孩没个女孩样,待爹问过蔡风后,由他说得算。你这哪是报答他,是让他头痛嘛!”元浩无可奈何地道,旋又转头对蔡风摊了摊手无奈问道,“蔡风看这怎么办?我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的确养得太娇了……” “大人何必如此说呢?其实小姐的想法并不坏,而我的驯狗之术若能得以推广,也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事,既然小姐有此心,不怕我学浅术低,我又岂会吝啬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技呢!” 元浩以为蔡风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授技的,不由得心中对蔡风又多了一份好感。他对蔡风的驯狗之技真是深信不疑,因为他绝对信任元权,元权也如此肯定了蔡风的驯狗之技,同时加上自己的考校,自然无所怀疑,而在一般驯狗师的眼里,其技是秘不可传的,对于一个爱好斗狗之人,要是能学得一身很好的驯狗之术,那肯定比获百两黄金还动人。若是能让自己的女儿学得蔡风驯狗之技,那自然是一件好事,在鲜卑人的眼里,这男女之防看得并不是很重,因此,他才会有此之请。 “蔡风都答应了,爹你可不许不算数哦,我明天便开始从事学技。”说着元叶媚不理众人的惊愕,转身就向房外飘行般地走了出去。 元浩不由得大为愕然,不禁向蔡风干笑道:“真拿她没办法。”旋又正容道,“蔡风和敬武的伤势可好了一些?” 蔡风和长孙敬武同声道:“托大人的洪福,我们伤势都有所好转,相信用不了几天便会痊愈。”说完,两人不由得相觑而笑,元浩也畅快一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两心相印呀,说话如此齐声。” 蔡风不由得也笑道:“因为我们是同沾大人洪福,所以也便同声而答了。” “哈哈……”元浩不禁欢快地大笑了起来,道,“蔡风,你的确是个人才,不仅驯狗有术,说话也说得如此好,在我府当个驯狗师是否是委屈了你呢?” 蔡风忙道:“大人哪里话,蔡风所好正是驯狗之道,而非仕人之途,能在大人府上当驯狗师,正是我心所愿,又何言委屈呢?” “好!不过,我见蔡风这种文武全才的人才,若只是成为一个驯狗师,的确太可惜了,待蔡风伤好之后,我想再给你安排一个职务。现在,只让蔡风身体迅速好起来,怎么样?”元浩笑哈哈地道。 “为我再安排一个职务?大人的意思是……”蔡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先安心养伤,到时自会告诉你。”元浩拍拍蔡风的肩膀温和地道。 蔡风满腹狐疑,却不好相问,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算是答复,心中却暗忖:“老子爱情无望,还待在你这鬼地方,岂不是折磨人。待老子玩得尽兴时,便拍拍屁股走路,还管你什么职务。” 元浩自然不知道蔡风心中所想,只是似有深意地问道:“蔡风能有如此骄人的才干,相信你爹更是一位高人,却不知道能否对我告知一二?” 蔡风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淡然道:“我爹只是一个普通猎户罢了,我读书习剑全都是我师父一手相教。只不过在很多年前,我师父被一个左手剑的人所伤,失去两根手指之后,便不想世上之人知道他的名字,做弟子的自然不能违背师父的意愿。然则大人对我的恩惠,我又不能对大人有所隐讳,这叫蔡风心中很矛盾,大人能否教蔡风如何做?” 元浩想不到蔡风居然以如此的说法来回绝他,可是这样也的确是让人无懈可击,不由得暗赞蔡风思绪的快捷和说话的圆滑。这么一说,把决定权全交到了元浩的手中,使得元浩不能不显出大将之风。 “师尊之语,当然不能不听,蔡风如此一片苦心,我理解,那好吧,明日叶媚来向你请教驯狗之术,你可得小心哦。我这女儿极不好对付。”元浩干笑一声道。 蔡风心中暗暗得意,却不敢表露于脸上,只是很自信地笑了笑道:“大人放心,蔡风自信小姐不会过分。”旋又神色一正,问道,“大人可知道,这两群贼子可有踪迹?我真想找到他们和他们明刀明枪地大干一场,或以暗制暗,也给他们放几支暗箭,看他们是否仍能得意。” 元浩脸色微一沉,气恼地骂道:“一群饭桶,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还不能够找出贼子的一点踪迹,我看朝廷是白供养他们了。” “敬武曾与这群贼子交过手,这一群人的确极为可怕,他们的武功之高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贼子所能比拟。而此刻这么多可怕的高手全都聚集在邯郸城中,看来不单单是为了偷窃几十万两黄金如此简单,定有更大的图谋。”长孙敬武沉声插口道。 “哦,敬武是这么想吗?”元浩反问道。 蔡风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错,敬武是有这个猜想,至于真的是不是这样却不是我所能知道的。”长孙敬武应道。 “这个,我会多派一些人去,有必要,便从邺城调些高手来对付这一群人,你们先安心养好伤。”元浩神色不变,淡淡地道,顿了一顿,又转头对蔡风道,“你也好好休息,一切都不用想,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便先走了。” “大人事务繁忙,能挤出这宝贵的时间来看我,已叫蔡风受宠若惊了。大人有事便不必管我了,我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相送,请大人原谅。”蔡风笑道。 “没关系,敬武也回去休息吧,不要打扰蔡风的休息了。”元浩对着长孙敬武含笑道。 长孙敬武点了点头,又转向蔡风豪放地笑了笑道:“蔡兄弟好生休息,争取早日康复,去把贼子杀个落花流水。”说完转身随着元浩行了出去。 蔡风也欢颜道:“这个一定,我这里不能相送,尚望见谅。” 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蔡风只觉得有些疲惫,昨日因失血过多,身体极为疲软,这一刻又陪着这么多人说话,使得精神有些不振的感觉,有人时还不怎么样,人走了,这感觉更明显,不由得便缓缓躺下身去,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第14章 第十三章 怜天乐声 第十三章怜天乐声 邯郸城中昨日本已是风雨飘摇,可今日似乎更甚,街上守卫森严,挨家挨户地搜查,使得城中人人都知道,出了一帮极为厉害的大贼,谁也不能够太安心。不过因为几家大户早有遭窃的传闻,对这事并不太感奇怪和诧异,可是这两天连续有人死去,那便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了。再加上北部六镇的动乱不断地传过来,虽然朝中派临淮王带兵去扑灭义军,可这所造成的影响却是不可思议的。 邯郸城中似乎有些混乱,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话题最多的还是昨夜郡丞府里的夜宴,这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至少在“烟雨楼”中谈论得便是不亦乐乎。 外面虽然不断地有官兵穿梭,也不时有官兵进楼查问,但“烟雨楼”中的气氛并没有改变多少,客人也依然很多,烟雨楼味道最好的一道“珍珠翠玉宝参鱼”今日却没有得卖,很多客人都大为失望,因为这一道菜主厨师父已经永远都无法复活,昨夜死在郡丞府的膳房之中。因此,烟雨楼的人对郡丞府的内幕知道得并不少,所以,到“烟雨楼”来吃过菜的人,自然便能得到最前卫的消息,更何况邯郸五大家中昨夜全都经历了贼人的洗劫,这个世上的人,最爱作捕风捉影的宣传。 城内的官兵和衙役似乎根本就无法对付这一群可怕的敌人,在元浩的指令下,有人飞马赶往邺城,请高手相助,也有飞骑赶往大名府,这或许是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决策,元浩似乎对邯郸城中的高手都有些失望了。 元府内并不是很紧张,因为元府内的高手到底有多少,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实邯郸城五大家之中,每家都有高手,但谁都明白,便算是其他四大家中的高手加起来,也不一定会比元府之中的高手多。 知道元府内布置有多少高手的,只有元浩和元家的大总管元费,连元府的管家元权都不太清楚。 元费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物,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在邯郸城中,他只是一个传奇色彩很浓的人,而在元府,他却是一个难以揣度的人。在元权的印象中,元费是个一个月难得听到十句话的人。 元费是元家的大总管,可是的确有一点不称职,他所要做的事,一般都是由元权和长孙敬武共同分担了,他却成了一个闲人,也不知道他整日是在干些什么,见到他面的人也不是很多,但他的的确确是元家不可否认的大总管,元家其实还有另外一位高手:元重。元家的生意很多,而这个元重便是负责这个生意之上的事,各路的生意全由这位难得一见的人物打理,而元浩身为家主,却很少亲自动手去管这些事,他所经营的便是官场与田地之业,他一手控制着整个元家的产业。 蔡风受了伤,这并不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长孙敬武受了伤也并不是怎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可是若有人胆敢欺到元府内来了,那便成了另一回事,那绝对不是简单的推测便可以解决的,而且关系到元府的权威,因此,这触怒了平时有些沉默寡言的元费。 元费的武功似乎是很高,但见过的人却没有几个,包括元浩在内。不过,只知道,和元费交手的敌人,并没有几个人仍活着,活着的却也并不是完整的人,因此知道元费可怕的人很多,而知道元费深浅的人,在邯郸城中却是没有。 元府内似乎很平静,和骚乱的府外似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可是敏感的人却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象,只要是元费出手布置的局面,便是静得可以卷着裤管蹚过的小河,也要加倍小心,一不小心,那失足淹死的可能绝对不是为零的指数。 蔡风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过来,昨日睡了一天,脑袋都有些发麻了,他担心把脑袋给睡扁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天气并不冷,甚至有些热。不过,这个清晨那种清爽宜人的感觉却的确不错,蔡风想起的是府内小河的鲜荷,那洁白美丽的莲花和那碧绿若伞般的荷叶,他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么早便想起那些东西呢?不过他的感触的确是来自荷花和荷叶,或许因为这个早晨的空气很清新,抑或来自那“莲子宝参汤”。不过,不管怎样,蔡风只觉得精神已经好多了,伤势也好得快极了,肩上的箭伤那曾经锥心的剧痛已经消除,甚至都结起了血痂,而腿上的伤势也好多了,不知道是因为陶大夫的药好呢,还是因为蔡风的体质好,反正蔡风昨天吃的补品倒是很多的,补血之类的东西在元府中应有尽有,只让蔡风吃得嘴腻。 元浩待蔡风还真的不错,也许应该说是元权待蔡风很好,毕竟蔡风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元叶媚的救命恩人,更因为蔡风竟可独立杀死两位连官府都束手无策的大盗,成了不可否认的高手。对于人才,元府是不会不珍惜,因为元家所需要的便是这种人才,元费很喜欢。 蔡风心中却想着云层上面的天,天外面的景色,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便不是那三种类型的人之中的一类,他真的有些糊涂,从田府到元府,为了什么? 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梦,不知道他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感到悲哀,抑或是好笑,生命总有那么多的无奈,或许她是骗了自己,因此,他想到走,离开元府,离开邯郸,可是…… 蔡风真的有些好笑,他到邯郸本是为了元叶媚,而离开邯郸却是为了避开她,这的确是有些可笑,有些可悲,他想到了那株洁白的莲花和那碧绿的荷叶。 是呀,只有从水中冒出来,才能够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能够展现出自己的美丽,才能够享受到真实生命,才能够知道生命存在的意思。 蔡风有些体悟地悠然一笑,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掀开身上的薄被,移了移两脚,缓缓地站起身来,忍着隐隐的伤痛移步窗边,极目远望。 天地之间仍是一片祥和,太阳仍未披上山头,却在西边的天幕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白色,外面并不黑,这种清爽的亮光,使人更能感受到生命真实的存在。 “嘎吱——”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兰香听到房内有响动,立刻便推门进来。 蔡风并没有转身,转身其实并没有必要,他早就知道,进来的是兰香,从脚步声便可以听出来。 “公子,你怎么下床了呢?你的伤……”兰香一声惊呼,见蔡风如此立着,竟显得有些慌乱而不知所措。 蔡风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很温柔地道:“不必担心,我没事。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你先去休息吧,别管我!” “可是公子,奴婢早已休息过了……” 蔡风轻轻地挥了挥左手,打断了兰香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轻缓地道:“那你为我搬一个椅子到小河边,我想去看看荷花。” “去看荷花?”兰香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 “不错!”蔡风淡淡地应了声,说着轻步向外移去,面色恢复了昔日的红润,目中射出自信而傲然的光芒,使得兰香不得不深信蔡风的决定,只好搬张靠背椅跟在蔡风的身后。 草儿之上那晶莹的露珠闪烁着眼睛般的光彩,为夏末的早晨增添了一丝凄美和生动。 “就放在这儿吧。”蔡风伸出那只灵活的左手折下一枝垂挂到了头顶的柳枝,望着满河的碧荷,温柔而恬静地道。 兰香很依顺地放下椅子,用一种极为崇敬的目光望着蔡风却并没有说什么。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蔡风依然没有回头,却安然地坐到椅子上了,平静地道,同时将柳枝很野性地放在嘴中咬着,目光幽远地在碧荷中搜索。 一朵莲花,在荷叶的遮护下,静静地生长,蔡风却叹了一口气,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种震撼的情绪。 水在缓缓地流,那种悠然的境界让蔡风的心中变得很平静,其实,蔡风的心很容易平静,这是猎人独有的心理,在恬静中,把自己融入大自然,则可以感觉到那潜在的危险,这是一种通过后天的训练才有的结果。 不过,这一次,蔡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却似感觉到一种召唤,那是一种似箫而非箫的乐声,那般安详和恬静,却又隐含着一种悲怜天人的博大的情怀。 蔡风说不出那感觉,声音很小,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也似是由地底传出,这让他大感惊异,不过却渐渐地完全被引入那低低的乐曲所制造的境界之中。 那乐曲所包容的是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安详,却又隐隐带着一缕缕淡淡忧郁的情怀…… “蔡风,你怎么会坐在这里?”竟是元叶媚的声音在蔡风的耳边响起。 蔡风惊了一跳,从那超然的乐曲声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望了元叶媚一眼,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怎么叶媚起得这么早?” “太阳都上山了,还早吗?”元叶媚似笑非笑地道。 蔡风向东方的天空望了一眼,一惊,失声道:“怎么如此快太阳就起床了!” “太阳起床?”元叶媚好笑地望了蔡风一眼,重复着蔡风那让人发笑的话。 “上山和起床有什么区别呢?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的吗?”蔡风不诧地响应道。 “哦,错了还不准人说呢!”元叶媚一蹦一跳地来到蔡风的旁边笑着不依道。 蔡风不由得心神有些恍惚道:“我警告你呀,以后再不要学刚才那般动作,你可知道有多大的诱惑力吗?我差点又控制不住爱上了你呢,你说有多么危险。” “贫嘴,没半点正经。”元叶媚很大方地白了蔡风一眼,笑骂道,旋又问道,“你刚才想得那么入神,在想什么呢?” 蔡风一愣想起刚才听得不知时间流失的乐曲,侧耳细听却又并没有再听到,知道是没有再吹奏了,不由得心中暗叹,却斜斜地望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刚才想叶媚正要抓我去见官,可是半路上杀出一个黑脸大汉,把我给救了,还说叶媚是个大坏蛋,要砍了你,我吓得跪地求情向他解释道:‘好汉刀下留人,听我细讲内情……’”说到这里,蔡风突然停住不说,却昂首故作深沉地吸了口气。 元叶媚知道蔡风故意卖关子,可见蔡风说得古里古怪的,不禁忍不住问道:“什么内情,干吗不说?” 蔡风邪邪一笑,意味深长地望了元叶媚一眼,改变声线,装作惶急的样子,学足求饶的声调道:“好汉爷刀下留人,好汉爷刀下留人,刚才是因为我对叶媚大小姐出言轻浮而且粗俗,才激怒了她,以致要抓我见官,虽然见官不好,可是我认命了,请你千万千万要刀下留人。” “扑哧!”元叶媚禁不住笑了起来,笑不打一处来地道,“一个大大的滑头,不过演戏的功夫还是一流的。” “是吗?怎么叶媚一点都不感动呢?让我感到好像我的表现极差似的,唉,看来我还是不行。”蔡风似乎有些丧气地拾起早已从嘴上掉到腿上的柳条,在虚空抽打了一下道。 “别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好不好?我看你早晨能跑到河边来,已经是了不起的业绩了,谁会有你这么快从伤痛中恢复过来的速度呢?你没见到你的表现,已让我惊了一大跳吗?”元叶媚也从树上折下一根柳枝,似笑非笑地望着蔡风道。 蔡风微微展颜一笑,道:“真是世道太差,明明是我被你吓了一跳,反说被我吓了一跳,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男子汉大丈夫吃一点亏算什么呢?这么小气。”元叶媚一翘小嘴不诧地道。 蔡风苦笑道:“我投降了,是我小气,我想叶媚定还没用过早膳,还是让我们用完早膳再争论吧。” “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撑得住跑出来!”元叶媚低声怨道。 “是别人送我出来的嘛,这点也猜不到,我还以为叶媚很聪明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来,送伤员回房。”蔡风大大咧咧地道,把手中的柳枝向口中一横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送你回房?”元叶媚望着蔡风那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当然是你啦,在邯郸城中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在我面前,而我又有伤在身,自然伤者优先,未伤者多劳喽!”蔡风不怀好意地笑道。 元叶媚这才知道蔡风是在耍她,不禁好笑道:“那只好请你在河边多坐一会喽,我可是记得孔夫子所说男女授受不亲,因此,我没办法帮你。不过为你搬椅子倒没问题。” 蔡风不由得摇头苦笑道:“真不够朋友,朋友都不分男女,又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过念在你能自觉搬椅子倒也还有一点良心,便不和你计较了,搬吧。”说着蔡风很艰难地站起身来,一摇一晃地向所住的房中行去。 元叶媚估不到蔡风真的站起来,不由得急忙上前搀扶道:“我扶你!” 蔡风停下脚步,歪着脖子望了望元叶媚那不含杂质而又关切的眼神,感受着由她身体上所传来的热力,不由得心头一阵感动,有些感动地道:“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嘛,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你当真了。”元叶媚低声怨道。 蔡风深深地吸了口气,真诚而快慰地笑了笑道:“有叶媚这句话,蔡风真的是很高兴了,不过蔡风还是不希望叶媚扶我,真的,这样会对叶媚很不好的。” “我不在乎。”元叶媚丝毫不在意地响应道,同时并没有松开环着蔡风腰际的手,并将蔡风的手搭放在自己的肩上。 蔡风轻轻一挣,却让右肩上的伤口渗出血丝,终还是挣脱了元叶媚的手,这才用左手拉开元叶媚的手,并以左手轻轻地搭在元叶媚的香肩之上,深沉而又满怀真情地盯着元叶媚,有些激动地道:“叶媚不在意,我在意,我在乎,我绝不想叶媚因为我而败坏了名声,请叶媚不要逼我。” 元叶媚一呆,愣了半晌,眼睛一瞬都不移地望着蔡风的眼睛,平静地道:“蔡风应该不是这样怕事的人。” 蔡风放下搭在元叶媚肩上的手,苦涩地笑了笑道:“在这半刻之前,蔡风绝不会拒绝,绝不会想这么多,可是此刻我若如此,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卑鄙,多么无耻,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是多么肮脏,我会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元叶媚呆愣愣地望着蔡风,重新认识了一个人一般,但绝对不是鄙视,而是感动。 蔡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叶媚对我是如此真诚,而我却始终没有认真相对,我始终清除不了心头那肮脏的念头,已经让我感到了极为不安,直到刚才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骗自己了。真的,我必须面对现实,我必须去珍惜我所拥有的,相信叶媚会理解我,对吗?”说完,蔡风深情地望着元叶媚那美丽得让人有些心醉的俏脸。 风,轻轻地吹,凉爽得使清晨的每一个音符都变得轻快起来,初升的太阳洒下那让人心醉的光芒,温柔地抚摸着每一点蕴藏于大地之上的生命。 风,轻轻地吹,碧荷摇晃成生命的频率,拨动着每一根充满生机的心弦。 风,轻轻地吹,河水未有半丝皱纹,轻缓地流淌着,在碧河之底,流淌成另一类生命的契机,一切都变得有些迷离,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这在清晨中的苏醒,是一个预示。 良久,蔡风和元叶媚都从沉默中苏醒过来,却唯有以相视而笑来为这异样的清晨注入了无尽的生机,这一笑,所包容的真诚,在两人的心中早已称量,没有人能够感受得到有他们这般真切和深刻,便像没有人理解荷花和荷叶为何会如此协调地并生一般。 蔡风不很潇洒地转身和移动脚步,却有着极为让人震撼的活力和内涵,元叶媚以娇贵的手在蔡风的身后搬着大椅子,有些吃力的样子,但却绝对没有放弃的表情。 在清晨,两人走成了一道极美的风景。 “啊!是小姐和公子!”兰香老远便一阵惊呼,急奔行过来。 “小姐让我来搬,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呢!”兰香诚惶诚恐地道。 “没关系,你扶一下蔡风,由我搬。”元叶媚很轻松,也很安详而平静地淡然道。 “这怎么行呢,要是让大人知道了,岂不会打断奴婢手脚。”兰香惶急地道。 蔡风回头淡淡一笑道:“叶媚,便让她搬吧,你搬连我也会心中不安的,你还是先回去用早膳吧。” 元叶媚一翘嘴,有些不甘心地道:“什么也不让我干,我岂不是很可怜!” 蔡风哑然失笑道:“你呀,人家是为你好,反而不知好歹。好吧,那你便把椅子搬到我房中再去吧。”旋又对兰香道,“你别怕,大人看见了,有小姐挡着,不会有问题的。” “这……”兰香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两个怪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了,叶媚,你们府上可有会奏乐的高手?”蔡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元叶媚有些疑惑地望了蔡风一眼,应道:“当然有啦,你问这个干什么?” 蔡风一呆,哑然道:“我不是指那些歌女奏乐的,而是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的乐音!” “似笛非笛、似箫又非箫的乐音?那是个什么东西吹的?”元叶媚放下手中的椅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蔡风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不由得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吹的。算了吧,你先回去用早膳了,否则,一大早别人会以为我们干坏事呢!” 元叶媚俏脸一红,嗔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蔡风笑道:“你不是正准备向我学狗嘴吐出象牙的本领吗?” “不跟你说了!”元叶媚白了蔡风一眼,转身便行出房子。 用过早膳之后,相继有人来看蔡风,可是元叶媚并没有来。 这一天都未曾再看到元叶媚,蔡风心里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这的确是很反常,元叶媚是不会失信的,蔡风很信任她。 元叶媚真的是没有来,这是为什么呢?蔡风并没有出去寻找,他只是在房间中静静地坐着,整整一天心情都不是很好,似失落了什么东西似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凭他的直觉,知道今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疗伤。 他的伤势并不是很重,都是皮肉之伤,以他的体质和药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夜,他有些郁郁地睡着了,他的剑便在床的旁边,抛开元叶媚的阴影,他又是一个真正的猎人。 这一夜,他梦到了那让他心神飞越的乐音,那种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的乐音,所以他早晨很早便醒了来,在阳邑,他也是这么早便起床,要么练功,要么去捡中了机关的猎物,而今日却不是,他是为了去听那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的声音。 河塘依然那般轻悠而自在,碧荷之上几颗水珠晶莹成梦幻宝石般的通透,洁白的莲花依然风姿绰约地立于碧荷之上。 风轻轻地掀动蔡风的衣衫,这种感觉的确很清爽,兰香和报春并没有跟着他,这两个俏婢很善解人意。 蔡风的右手已经可以握剑,轻轻地移动,虽然有些隐隐作痛,却并无大碍,只要不经剧烈运动,应该不会裂开伤口,也的确,这支箭射得很深,差一点没把他的肩胛骨给刺伤,若非蔡风全身都布满真气,大概,这一箭连肩胛骨也会给穿透了。 蔡风立得很稳,那受伤的右腿虽然伤处的面积比肩头更大,可是却没有肩头的伤口深,基本上已经愈合得差不多,所以蔡风立得很稳,像一根碧荷的翠杆。 蔡风深深地吸了一口凉丝而潮湿的空气,只觉得心中注满了一种难以解说的生机,他的思想似乎已经深深地嵌入了这一片宁静而祥和的天地之中。 但他并没有听到那让他入迷的乐音,不过他仍很享受这种与自然相印的感觉。 他听到那乐音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成灰白之色,天空中唯有金星仍闪着微弱的光芒,这乐音似是从心底升起。 蔡风的脚步循声而行,他已经可以很自然地迈出步伐了。 声音不是来自心底,而是来自地底,是从一座假山之中传出来的,这缕缕丝丝,细小而悠长的声音的确是由假山中传出来的,蔡风的耳朵敢和狼媲美,就像他那超乎常人的灵觉一般,都是来自于野兽。 声音是从假山的石缝之中挤出来的,很微弱,若非蔡风凝神倾听,再加上他的听觉超乎常人,绝对无法捕捉这随风而至的乐音。不过,这让蔡风有些奇怪,为什么在这假山之底会有人有如此雅兴呢?而且他似乎知道外面的时间正是天将放亮,太阳将升之时,这岂不更让人奇怪?他不由得顺着假山绕行了几圈,却并无出口,不禁有些讶然,难道这地下有一个很大的密室,而出入口在很远的地方。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大家族来说,有一个很大的密室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什么人有如此博大而仁爱的胸怀,那种悲怜天人的情感杂着一种超然于世的基调,的确有着一种别样的震撼。 “请止步!”一个十分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蔡风抬头扫了四周一眼,却是一名家丁打扮的汉子立在不远处,冷冷地望着蔡风,原来蔡风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一座楼阁之下,这里与东院并不远。 蔡风不觉淡淡地一笑,问道:“这里不准人进吗?” “没有大人和总管的令牌,谁也不得进入。”那人声音依然很冷地道。 蔡风望了阁门之上的那块写着“挂月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眼,才向那人抱拳笑道:“清晨散步,府径不熟,一时走错,还望见谅!”说着转身有些微拐地向回路行了去,可脑子之中始终盘旋着那奇妙的乐音和那神秘的“挂月楼”,他心中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便是那假山之底奇妙乐音定和“挂月楼”有关,这是他的直觉在告诉他。 “好剑法,好剑法……”一声精豪而欢畅的呼声传入蔡风的耳朵,跟着又传来几声鼓掌之声。 蔡风不由得一阵惊异,这大清早,谁在这里练剑呢?不禁好奇心大起,向声音传来的竹林行去。 “费叔叔过奖了。”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长虹如此年轻,便能有如此之成就,的确已是难得,放眼当今,能在你这种年龄便练成如此剑术的没有几人呢!” “长虹!”蔡风口中暗暗叨念,心头突然一动,立刻恍然这个人是谁了,难怪昨天早膳之后一直未曾见到元叶媚了,全因为她的未婚夫婿叔孙长虹的到来。想到此,心头不由得一阵酸溜溜的感觉,什么朋友,未婚夫婿一到,便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想着神色不由得一阵黯然,脚下一错,踩得一枝竹枝“呼吱!”一响。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一声冷喝传了过来,显然又是叔孙长虹的声音。 蔡风一惊,心中一阵狂怒,但他却知道这样明着与叔孙长虹唱对台戏,只会让自己难堪,不过却对叔孙长虹的目中无人极为恼怒,不由得放声一阵大笑,毫不避忌地大步转进竹林,行入竹林中间的宽阔场地,朗声道:“何为鬼祟,我蔡风倒是有些不明其意。”顿了顿,对叔孙长虹瞧都不瞧一眼,便向那立在一旁像大山一般有气势的中年汉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蔡风见过大总管。” 这人正是元府大总管元费,刚才蔡风听叔孙长虹喊过,而在眼前只有一个显眼的人,因此,蔡风绝对不会错。 “嗯,你就是蔡风?”元费仔细打量了蔡风一眼,淡漠而又带着微微的赞赏问道。 “不错,我正是蔡风。”蔡风不卑不亢地应道,眼角斜扫了那立在一旁的叔孙长虹一眼。 叔孙长虹长得也不丑,可以算得上是俊朗,不过他那种狂傲和目空一切的气质之中却少了蔡风的那种野性。叔孙长虹的剽悍之气是完全露在外面的,无论在哪里,都给人一种猛兽的压迫感,这或许就是因为鲜卑人的习俗所形成的。而蔡风却不同,他的那种剽悍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蕴其内,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自然而轻松,同时也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完全压不倒的人,更多了一种从容洒脱而优雅的气质。这或许是由于从小便受蔡伤那种接近禅学佛学的思想所影响形成的。 “大胆奴才,有你这样答话的吗?”叔孙长虹眼角射出两缕强烈的嫉火和杀机,大喝道。 蔡风心中一凛,并不是因为叔孙长虹的问话,而是叔孙长虹眼角那两缕杀机。他自信和叔孙长虹从没结过仇,那嫉火可以理解,可是他不至于引起杀机呀,这解释或许是叔孙长虹心胸太过狭小,不过元叶媚与他的事,叔孙长虹肯定已经听说过,否则绝不会如此。想到这里蔡风豪气上涌,昂起头来,缓缓地转过身去,冷而不屑地扫了叔孙长虹一眼,淡漠得不带半丝感情地道:“你的奴才都在你身后或是在你家里,这里没有谁是你的奴才,我蔡风更不是!告诉你,我蔡风无论是到哪里,凭的是自己的本领和所创造的价值吃饭,绝不是靠奴颜卑膝、阿谀奉承、拍马吹牛而生存,因此你没权力叫我奴才。若你自信比大人和总管更有权威,你不妨叫别人,可不要叫我。” 元费也不禁脸色微变,但目光中却露出一种欣赏的神情,而叔孙长虹却气得脸色铁青,他哪里想到蔡风会如此不留情面,而且强硬地反答他的话,这使他觉得自己似丢尽了面子一般。 “蔡风,不得无礼,还不向叔孙公子赔罪。”元费装作恼怒地呵斥道。 蔡风一听,心中大乐。他本来是由着他自己的脾气所说,并想好以挫败叔孙长虹的锐气为结局,大不了被赶出元家,而元家绝对不会因此而杀了蔡风,原因便是蔡风不仅救了元权、长孙敬武、楼风月和元胜,更重要的还是元叶媚的救命恩人,碍于面子,他们绝对不会杀死蔡风。而叔孙长虹,对于蔡风来说,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他有这个自信,至少元府不能有失身份与叔孙长虹联手。不过此刻元费的话明显有一点袒护自己,他自然不会再自找没趣,装作惊异地道:“哦,原来是叔孙世子,难怪,蔡风不知叔孙世子大驾,言语冲突之处,还请见谅,蔡风先行请罪了。” 叔孙长虹哪里还听得进蔡风的道歉,他从来都没想到会有人敢顶撞于他,使他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性,刚才蔡风的冷嘲热讽已激起了他的潜在的杀机。更何况蔡风这平平淡淡的道歉几乎是没有丝毫诚意,叫他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这口气,不由得吼道:“杀了他!” 蔡风和元费脸都变得有些阴沉,而叔孙长虹身后的四人扶剑便要进攻,叔孙长虹更是双目杀机暴射,只待寻机而动。 蔡风脸色铁青地一声冷哼,淡漠得不带半丝人气地道:“我想告诉叔孙世子,这里是元府而不是叔孙家,而我也得事先声明,谁想对付我蔡风,都得付出沉痛的代价,这是绝对的。” 叔孙长虹还是比较冷静,他身后的几人也似乎知道元费在场绝对不可以私下动手,以至全没人敢上。 元费踏上几步行至蔡风与叔孙长虹中间一声轻笑,道:“两位都是我元府的客人,一位是我元府未来的姑爷,而另一位是元府的恩人,我只希望,今日这一切只当个小小的误会,没有发生过,不知两位可否愿意给元费一个面子?” 蔡风哂然一笑道:“蔡风自然是无话可说。” 叔孙长虹也知道今日绝无可能找蔡风的麻烦,不由得狠狠地瞪了蔡风一眼,也借机下台,冷哼道:“今日若非是看在费叔叔的面子上,我定要你人头落地。” 元费脸色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蔡风却不屑地笑了笑,道:“错过了今日,错过元府,蔡风随时随地相候。” “你……” “好,既然大家都给我面子,今日就此作罢。”元费抢着打断叔孙长虹的话,并转头对蔡风淡淡地道,“蔡风还是先回房养伤,希望不要到处乱跑。” 蔡风感激地望了一眼,笑道:“蔡风知道,那我便先告退了。” “嗯……”元费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蔡风不再说话,转头以无比潇洒的气势向竹林外行去,连头也不回半个,唯叔孙长虹那喷火的目光和强烈的恨意紧锁蔡风的背影。 竹林内变得很静,唯有元费、叔孙长虹和几名叔孙家的家将,在静静地立着。 蔡风心中有些得意,对元费却也有了许多的好感。不过,他知道与叔孙长虹这个怨是结定了,不过他并不在乎,本来,他就并没有打算和他做朋友,想到从武安至邯郸元府便是想以狗儿咬叔孙长虹的屁股,不想现在却是与他正面相对,不由得想要大笑一通。 “公子,你回来了!”报春那娇柔的呼唤,唤醒了沉思的蔡风,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住处。 “嗯!”蔡风望了报春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刚才小姐身边的春红姐来找公子,公子却不在。”报春轻声道。 听到元叶媚身边的人,蔡风不由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她人呢?还在不在?” “她等了一会儿,见公子仍没回来,便又走了。只是说由于叔孙世子来了,大人不准她到处走动,更不准她到这里来,因此,她这些日子可能来不成了。”报春上前轻扶着蔡风道。 蔡风不由得有些失望,轻轻地推开报春的手,叹了口气,并不说什么,大步地向自己的房间中走去。 “公子!”报春以为蔡风有些想不通,不由得想出言相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蔡风望了一眼桌上的膳食,扭头对报春淡淡地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没事,你去把元胜找来,我有事找他。” “是,奴婢这就去。”报春俏脸微微一红,福了一福,应了声便施施然而去。 元胜匆忙赶至,蔡风正立在窗子旁欣赏着窗外的美景。 “你好了?”元胜有些惊喜地问道。 “再若不好的话,岂不被别人笑死?这么一点点小伤已经躺了两天的床了,真是丢人至极。”蔡风转过身来低骂道。 元胜忙赔笑道:“你还说这么点小伤,失血那么多,能够这么快便好,已经算是奇迹了。” “别屁话多多,我找你来是要你带我到邯郸城中逛一逛,这两天都闷出鸟来了。”蔡风怨道。 “哦,这个当然没问题,我这就去为你备马。”元胜毫不犹豫地道。 “对了,我们小姐的未婚夫婿来了邯郸!”元胜补充道。 “就是那个狂傲自大、趾高气扬的叔孙长虹吗?”蔡风不屑地问道。 “你见过他?”元胜惊疑地望着蔡风问道。 “哼,我岂止见过他,我还骂过他呢!”蔡风一脸不屑,若无其事地道。 “你,你骂过他,他最后怎么样了?”元胜似乎对这事极为感兴趣地靠近蔡风问道。 蔡风不由得好笑地问道:“你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是不是你吃过了他的苦头?” 元胜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讪笑道:“苦头倒是没有,只不过受了一点点气而已。” 蔡风哑然失笑道:“连我都弄糊涂了,吃苦头是什么意思。不过,叔孙长虹有什么反应,你只要去问一下大总管便知道了。” “问大总管,难道大总管也在旁边?”元胜骇然问道。 “自然在啦,否则叫你去问他干吗呢!”蔡风哂然一笑道。 “还是由你告诉我好了,我怎敢去问大总管呢?那岂不是自讨没趣。”元胜涎着脸求道。 “真让人失望,这点胆量都没有,难怪会被叔孙长虹欺负了。看你可怜,便告诉你吧,他要杀我,却没成功,就这么多。走,去备马。”蔡风摇头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道。 元胜好笑道:“他想杀你,真是自不量力,想找苦吃。”说完转身变得极有气势地跨出大门,似乎为蔡风开路在一刹那间,变成了无上的光荣。 邯郸城这两天似乎静了一些,不过,走在路上的人却并不怎么沉默,街道上依然很繁华。 古城毕竟是古城,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讲,邯郸都比武安要繁华多了,因为这里曾是战国时期赵国的都城,一百五十多年为都城所遗留下来的东西,自然不是普通的地方所能比拟的。 有人说邯郸人走路是最好的,姿势最美,因此才有当年燕国青陵的一个青年人来邯郸学习走路,结果不但没有学会邯郸人走路,连自己的走法也忘了,只好狼狈地爬着回去了,此后都作为笑谈。 蔡风正和元胜走在被人传为“学步桥”七孔石拱桥之上,大桥横跨渚河。 七孔石桥的形状,的确很优美,桥下湍湍的流水,桥上挑担赶路的人来来往往,的确给人一种美的享受,蔡风还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不由得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桥边,好奇地望着清澈的流水中那自由自在的鱼儿。 元胜也不得不跟着下马,蔡风抬眼相望,却发现对岸不远处有一位戴着竹笠的人正在钓鱼,不由得向元胜打了个眼色,径直向那钓鱼之人行去,马匹自由那两位牵马之人牵着随行,这种出游的方式的确很舒适。 那是一个老翁,蔡风一眼便认出是陶大夫,不由得惊喜地呼道:“陶大夫好有雅兴哦。” 陶大夫扭头向蔡风摇了摇手,做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回过头紧紧地盯着河面。 蔡风从来没有钓鱼的经历,见陶大夫这样一个严肃的模样,只好放轻脚步向那株柳树边行去。 “哗……” 一条半尺长的红鲤鱼破水而出,吓了蔡风一大跳。 望着那犹在空中挣扎的红鲤鱼,蔡风不由得兴奋得如个小孩子,欢呼道:“钓到了,钓到了……” 陶大夫不由得一笑,熟练地从鱼钩上摘下鱼,放入身边的鱼箩,有些惊异地道:“想不到你恢复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真是可喜可贺。” “我说呀,陶大夫真是不够朋友,明明说要带我到渚河中去钓鱼,却一个人到渚河边来钓喽,连通都不通知我一声。”蔡风埋怨道。 “谁知道你会好得如此快,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到明日才可以下床走动呢。”陶大夫解释道。 “择日就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教我如何钓鱼吧。”蔡风兴奋不已地道。 “蔡风,你不是说要去丛台看看吗?”元胜疑问道。 蔡风不耐烦地道:“去丛台急个什么急,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呢,不过这学本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来,我看得起你,你也和我一起来拜师学艺吧。” 陶大夫不由得笑道:“蔡公子说得严重了,这点微末消遣之技,哪算是技艺,只叫你见笑了。” 蔡风豪爽地一笑道:“能够如此消遣之人是雅人,以山水为乐乃是高士,我若能学得这种消遣的方法,人生不又多了一点另类的乐趣吗?我想,世人无论大技小技都有其独到之处,我这人也是不喜红尘之喧嚣,得这钓鱼之秘法,自然正对我的胃口,这拜师之事吗,我也就不提喽,说实在的,我真不太习惯叫师父。” 元胜也不由得好笑,而陶大夫自然也笑了起来道:“蔡公子总有自己的道理,而且是个直人,小老头自然也不敢藏私,便将这钓鱼之中的一点难登大雅之堂的经验与你细讲一下,以公子的聪明,自然是一学就会。” “那太好了,不过,我还得向你请教水性方面的技巧,省得我钓鱼时,一失足,掉到水中去了便一命呜呼,成了鱼儿的美餐,不知陶老可否愿一并教给我呢?”蔡风有些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陶大夫粲然一笑道:“蔡公子有此心,小老儿自当尽力,只不过教水性之事,还得择日才行,今日便以钓鱼为主。” “这个当然没问题!”蔡风有些迫不及待地蹲在陶大夫身边喜道。 第15章 第十四章 真才实学 第十四章真才实学 蔡风趾高气扬地提着一竹箩鲜鱼,踏入南院,立刻引来一群好奇的目光。 蔡风左手持着钓竿,像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般,欢快无比地向众人介绍自己的战利品。 “蔡兄弟有如此雅兴,去钓鱼了?”长孙敬武从院内笑着走来。 “哈哈,今日我又学到一手好本领,你可不知道,当那鱼儿放在鱼钩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是多么舒爽呀,真刺激,太有意思了。走,长孙大哥,用我的战利品去做下酒菜,今日还要请我的大师父来喝酒呢!”蔡风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你的大师父?谁呀?”长孙敬武好奇地问道。 “便是陶大夫。”元胜在一旁有些不乐意地应道。 “你似乎有些不高兴哦?”长孙敬武奇问道。 “他呀,一个人在独钓其鱼,连上鱼虫也要我来,还让我在旁干看了一上午,能高兴得起来吗?”元胜十分不满地嘀咕道。 蔡风不由得老脸一红,干笑道:“大不了下次你钓鱼我为你上鱼虫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小心眼呢!” 长孙敬武不由得哑然失笑地拍着蔡风的肩膀道:“你还应该请这小子喝一顿。” 蔡风望了元胜一眼,唠叨道:“上次把我灌得一塌糊涂,我还没忘记呢,又要来呀。” 元胜也不由得笑起来,道:“谁叫你如此没用,醉了还要硬撑。” “好哇,今日,我一定要让你先给我醉得趴下,看你有何话说。”蔡风十分不服气地道。 “惨喽,元胜,今日你醉定了。”长孙敬武为元胜叹气道,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他。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元胜也不服气地道。 这一场大拼酒,自然是蔡风不会醉的了,否则,那万杯不醉大法岂不白练了,不过这一下午,蔡风也并没有干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向报春要了一包针,在学着怎样做钓鱼钩和系鱼钩,费了一个下午,才做出一个让他比较满意的钓竿,总算有了自己钓鱼的工具。 第二天,蔡风一大早便去找陶大夫缠着他要教他水性,陶大夫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带蔡风到渚河之中去游泳,不过蔡风在灌下五大口河水之后,勉强可以学得狗爬式的短游,但一个长期生长在山里的人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蔡风从小修习内功,对于潜水,一学便会,而且时间长得连陶大夫也自叹不如,便是在年轻的时候也绝不能像蔡风在水中不换气地潜大半个时辰。 蔡风更有一股狠劲,不行便再来,一天下来,蔡风已经勉强会游上几丈远近。 于是一连几天蔡风都缠着陶大夫学游泳和潜水,到后来,蔡风已完全习惯了水中的生活,只觉得韵味无穷,甚至有些乐此不疲的感觉,再加上这个天气的水温并不低,也不冷,游起泳来,格外舒畅,这渚河可以毫不费力地游过去,甚至游一个来回也无所谓。最让他兴奋的是,陶大夫教他在水中如何刺鱼,如何对敌,这些常识对于属溪族的陶大夫来说,是极为平常之事,可对蔡风却是新奇无比,也是乐趣无穷。 在蔡风伤势好了之后的第七天,元浩派人来请蔡风,说是种狗已经挑选好了,请蔡风去看一下。 蔡风对潜虎阁并不陌生,初见元浩时,便是在此,不过今日要见的,不仅是元浩,还有那选好的种狗。 当蔡风大步跨进潜虎阁的时候,不禁大为不解,有些呆呆的感觉。 潜虎阁依然是潜虎阁,元浩也依然是元浩,但潜虎阁中不只元浩,还有叔孙长虹和叔孙长虹的家将。狗,有五条,分别牵在五个人的手中,那长长的铁链紧拴着狗脖子上的铁圈。 狗,绝对是好狗,在蔡风的眼中,绝对难以掩盖其本质的优良,蔡风更知道,这几条狗都是训练有素的战狗。 狗,目光都露出了一种贪婪之色,吐着长长的舌头,便像是已把蔡风当成了一只很好的猎物和美味。 蔡风所感觉到的,是敌意,还有淡淡的杀机,这些来处不是元浩,而是叔孙长虹,还有那几个牵着战狗的家将。 蔡风还有一种感觉,让他感到很可怕的感觉,那便是熟悉,熟悉得让人有些心寒。 熟悉的感觉居然很可怕,的确,他对这几个牵狗之人有一种极为微妙的感应,他敢发誓,在以前,他从来不认识这几个人,而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是那么实在,因此,他觉得这怀着深刻敌意而又有熟悉感觉的人,是那般可怕和让人心寒。 “蔡风来啦,我都等了很久了。”元浩站起身来笑道,他依然是那般客气。 蔡风不得不恭敬地还了一礼,道:“蔡风让大人久等了,实在不该。”旋又把目光全投到这五条高大威猛的狗儿身上。 “蔡风认为这些狗儿作为种狗如何?”元浩笑着问道,同时又有些得意地望了五条狗一眼。 蔡风淡然地点了点头,笑道:“这五条战狗的确不错,至少是二流之色,不过要选种狗,这之中唯有一条合适。” “二流之色?”叔孙长虹一脸愤怒地道。 元浩却饶有兴致地望着蔡风,含笑问道:“蔡风何以这么说?我看这五条战狗至少都是一流之色,而又怎会只有一匹合适做种狗呢?” 蔡风望都不望叔孙长虹一眼,哂然一笑道:“这些狗种本都是一流狗种,却没有达到狗王的地步,但虽然是一流狗种,却是二流的训练,因此,作为战狗,这只能算是二流。至于作为种狗,因为训练各方面因素,有一条狗勉强可以合格,我再加以训练,应该可以完全合格,而达成种狗的任务。” “哼,夸大其词,我所请的驯狗师都是我国一流的驯狗师,每个人都只负责训练一条狗,若还是二流驯狗之法,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叔孙长虹讥讽道。 蔡风斜斜地望了叔孙长虹一眼,不屑地道:“叔孙世子想来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驯狗宗师,可否告之,一流的战狗是看其狗的实质还是看驯狗的人呢?若说我们只看驯狗师是一流的,便可以训出一流的狗儿,我看不若让大家去看驯狗师相斗算了,何必看狗儿比过才论输赢呢?更何况在这个世上,敢欺世盗名的驯狗师也多不胜数,并不一定每个自诩一流的驯狗师都是一流的,而也有句俗语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驯狗之道又何谈其精呢?” “你、你……”叔孙长虹估不到引出蔡风如此一番理论,只叫他无以应对,对于驯狗之道,他的确是外行,此刻遭蔡风一阵抢白,只涨得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还口。 “蔡风所说极是,只不知蔡风何以看出这些狗儿是二流驯狗之法驯出来的呢?”元浩有些奇怪地问道,同时也期盼蔡风作出解答。 蔡风哂然一笑,施施然地来到一人身前,浅笑道:“这位仁兄,我们好像很熟呀。” 那人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十分难看,甚至有些惊恐,不过却是一闪即逝,可这一切并未逃过蔡风的眼睛,他本来只是一种猜测,可便在这人面色突变的一刹那,他已捕捉到一点什么东西,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蔡风不理叔孙长虹的震惊,只是从容地回过头对着满面惊异的元浩淡淡地道:“大人莫怪蔡风的怠慢,实因我似与这位兄台在哪儿见过一次似的,才会有如此说。”顿了一顿,旋又道,“这驯狗之道有两种不同的驯法,有人驯狗他只是重在一个‘驯’之上,重驯之人,他定是把狗当做低人一等的活物,那么他的驯法重在皮鞭、棍棒,这样的驯法已经落入俗套,只能驯出二流的战狗。战狗不仅要战,而更重要的是奉赏、服从,它所服从的,不仅仅是驯狗师,而是驯狗师告诉它们的每一个人,那是一种无条件的服从,绝对的无条件,只忠于和服从驯狗师的战狗,无论他是否无敌,也都只是下乘。而眼前这狗绝对只服从驯狗师的皮鞭,而对其他的人和狗,只有攻击性,说白了,这种狗是一条只知道攻击的疯狗,只有在铁链子中,它们才是安静的,一旦放开铁链,除非它们驯狗师或是特别有技巧的非驯它们的驯狗师,其余之人根本就无法制伏它们,因此,我说这些狗,至多只能算是二流的战狗。” 叔孙长虹和那几位牵狗之人也不由得听得呆住了,不过叔孙长虹却极为不服气,不由得反唇相讥道:“难道你驯狗会不用皮鞭和棍棒,我倒很想看看。” 元浩自身对驯狗之道也有所了解,对蔡风的话体会却更深,再看看那几条系在铁链中的大狗那种贪婪凶狠的表情,不由得赞许地点点头,道:“蔡风所说的的确有道理,只不知另一种驯狗之法又是什么呢?” 蔡风见元浩能够接受,不由得粲然一笑道:“另一种驯狗之人,他们不是重‘驯’,而是重‘法’,以‘法’驯狗之人,并不是将狗儿看成异类,看成低人一等的,而是将之看成朋友、子女,他们驯练之中当然也少不了皮鞭和棍棒,但他更能够体贴和理解狗儿,以人性去驯狗,这种狗不仅仅是一种战狗,而且更是人的好伙伴,甚至可以明白主人的心理变化,那便成了狗王,差一点的,也至少有绝对的服从,服从每一个驯狗师叫它服从的人,不服从每一个驯狗师叫它不服从的人,而这种战狗才会是一流的战狗。而这样驯出的狗儿并不需要用任何铁链相锁,那一切只是没有必要的工具,没有主人的命令,它绝对是温顺的,就像人一般,真正的高手,绝对不是那种丧心病狂只想杀人的,真正的高手他们都有一个深度,而不是高手绝对无法理解这个深度的存在,这是肯定的,我想大人一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说完,蔡风傲然地扫视了叔孙长虹和他们众家将一眼。 “蔡风的话真是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这论断的确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真难以想象蔡风如此年轻却有这般超凡的见识,看来,我是真的选对人了。”元浩捋须欢笑道。 “说,人人都会说,但现实和理论总会有一个差距,当年赵括不是有纸上谈兵的先例吗?若不是能将理论说得天花乱坠,又怎会有长平之役赵国的惨败呢?会说的人不一定都会做。”叔孙长虹总不忘要对蔡风进行言语上的挑衅。 蔡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望了叔孙长虹一眼,反讥道:“若当年赵括在谈兵之时,有一个廉颇或者有一个赵牧在旁,我倒想看看他是否能够有天花乱坠之说,抑或长平之役,他碰到的不是白起,大概也不一定会被别人当做笑谈。不过,今日有人仍有纸上谈兵之嫌,自然很容易便可看出结果。” 叔孙长虹虽然气恼,却自问不敢与赵牧和廉颇相比,不过蔡风的意思便已经把他贬成了比赵括更没用的庸人,他一向自信自己的文才武功都是上乘之选,却没想到遇到蔡风,却怎么也展不开手脚,不由对蔡风的杀机更增。 蔡风自然不会与他计较,而元浩对蔡风所言也有一些尴尬,而对叔孙长虹,毕竟要多一份关切,不过对狗王的产生也很看重,因此,并不想得罪蔡风。更何况蔡风刚才那一段论调,已深深地激起了他的兴趣,不由问道:“那蔡风刚才说这五条战狗之中,唯有一只可以作为种狗,那又是为什么呢?” 蔡风吸了口气,在五条狗儿面前走了两趟,伸手指着一条灰白相间的狗道:“这条狗与其他四条狗有稍稍的不同,不同是在于它的母性仍未去尽,而不是纯攻击性的。作为种狗,并不一定是取优良的战狗,这四条狗攻击性太强,若遇到野狼的话,那种敌意会影响配种的效果,更有可能,它们会对野狼进行攻击,而致使狼无法与他们配种。而我所说的这条狗儿的母性仍未去,只要进行一些驯练,可让它的攻击性能去掉一些,再加一些适当的手脚,这样配种才能够达到尽可能好的效果。” “难道这四条狗不是母狗吗?”叔孙长虹不屑道。 “这四条应该不能算是母狗,因为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母狗天性所有的温驯,失去了成为母狗的权利,像是一个只有仇恨的疯女一般,它们根本没有权力去养一个孩子,谁也不放心让这种疯女去养孩子,不知道叔孙世子认为是否如此呢?”蔡风冷冷地望着叔孙长虹,淡淡地道。 叔孙长虹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的确不知道应该如何分辩和反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四条狗是否如蔡风所说的那般严重,他对驯狗完全是门外汉,自然,他们身边的家将也没有插嘴的权力。 元浩对蔡风的解释很满意,当然他不可能大加表扬,因为叔孙长虹在一旁,他自不能褒扬了蔡风而损了叔孙长虹的面子,只是淡淡地道:“蔡风所说的有理,那我便将这一条花狗交给蔡风啦,至于什么时候去选择狼种,也由你自己决定。” “岳父,他刚才不是说,这些狗儿若是放开了,只有一个真正有技巧的驯狗师才能制伏吗?刚才他的理论的确说得无懈可击,但能找到狗王之人,绝对不会是一般的驯狗师,那相信蔡公子也一定可以驯服这五条狗儿,若是不能驯服这些狗儿,那便是说他所有的一切理论都只是纸上谈兵,是一个大大的骗局。若蔡公子真是驯狗高手的话,就应该把这几条狗儿驯服,我想蔡公子不会反对和拒绝吧?”叔孙长虹眼睛一转,平静地道。 蔡风心中暗恨,这叔孙长虹也的确歹毒,这样让他与五条疯狗相斗,还不能伤得这狗太重,将之制伏,倘若一个失手,未能制伏的话,元浩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他真恨不得上去把叔孙长虹一剑给劈了,虽然他并不怕这五条狗,但对方那歹毒的心机已让他恨之入骨了。 元浩似乎也极为动心,眼中神光暴射紧紧地盯着蔡风,含笑淡淡地道:“蔡风以为如何呢?若是不愿的话,我也不勉强,你对元权、敬武及叶媚的救命之恩,我也不会忘记……” “大人何用说这种话,制伏这几条小狗,还不是小儿科吗!若是连这几条疯狗也制伏不了,那所说的驯出狗王岂不是空谈吗?大人请放心,这几条狗还不在我的话下。”蔡风冷冷地望着叔孙长虹,毅然地打断了元浩的话,一脸不屑地对着叔孙长虹那幸灾乐祸而怨毒的眼神。 “蔡风需不需要皮鞭?”元浩惊疑地询问道。 蔡风自信地道:“驯服这几只狗真是太简单了,又何需皮鞭。” “听说蔡公子剑术高绝,不知是否用剑来对付这些狗儿呢?若是如此的话,我想这些狗儿还是认输好了。”叔孙长虹淡漠地笑道。 蔡风扭头厌恶地望了叔孙长虹一眼,不屑地道:“叔孙世子请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宝贝狗儿伤得很重的,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用剑,这些狗还不够资格。” “你……”叔孙长虹气得满脸铁青,他自然不是傻子,蔡风话中先说打狗看主人面,后又说这狗不够资格,很明显便是在暗示叔孙长虹不够资格,怎叫他不怒呢。 蔡风若无其事地对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元浩,淡淡地道:“大人不信,可在一旁观看,不过小心这些狗儿反噬。” “好,现在就看蔡风的了。”元浩干笑道,旋又拍了拍掌,低喝道,“关门,开锁。” “叮……”铁链一阵乱响,几人忙为战狗解开铁链。 厅内光线微微一暗,大门迅速被关上,蔡风却驻立不动,像是大厅内一根固定的石柱。 大厅中的光线并不是很暗,蔡风可清楚地发现众人眼中的惊讶,是因为蔡风的镇定和沉着。 五条战狗开始发出“汪……”的低吼,似是在向蔡风示威,可是它们似乎也敏感地觉察到眼前这静如山岳的对手,绝对不是一个易于对付的家伙,因此,它们并没有叔孙长虹所想象的,一解开铁链便向蔡风疯狂地扑过去,甚至连元浩也感到奇怪。他对狗至少有一些了解,知道眼下这几条狗正如蔡风所说的,已经是只知道攻击的疯狗,不过,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震惊了,那是一声巨吼。 竟似猛虎出山之时的那种啸傲山林的巨吼,来得太突然,似真的有一只无形的巨虎在大厅之中嗷叫一般,除蔡风之外,所有的人都不禁激灵地颤抖了一下,就因为这一声虎啸。 这一声巨吼却是从蔡风的口中迸出的,谁也想不到蔡风竟会先来上这一手,五条战狗也全被这惊天动地的巨吼吓得直打啰嗦。狗对虎有一种天生的畏怯,因此,这五条战狗也不例外地颤抖了一下,那猛悍的躯体竟在刹那间倒退了数步。 蔡风身子一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很浓的压迫感,那似是一张无形的气势网,使这虚无的空间之中似涌起一股暗流。 元浩自然感应到这种可怕的压迫感,叔孙长虹也不例外,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和他差不多一样大的少年竟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气势。此刻,他才深切地感受到这少年的可怕之处,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那几名牵狗的家将当然也是人,自然可以感受到这无形的压力,他们也全都是好手。蔡风很清楚,因为那晚攻击他的那四名鬼面人,这之中便有一位,因此,他才有那种熟悉的感觉,也才会让那人脸色在一刹那间全变了颜色,不过他此时并不想将这些情况揭发出来,问题便是他没有真凭实据,说出来只会使自己的局面更尴尬。 感受最深的还是那五条战狗,那肥壮的身体有些颤抖,不过却不停地以足掌扒着地面,发出“汪汪”地低吼,那本来极为凶厉的眼光,在刹那间,便成了惊恐和畏怯。 “咄咄……”一旁的驯狗师,发出低喝,他们也想不到自己一手驯练出来以为是最好的战狗,在此刻却变得如此畏缩,不由得气恼地催逼着五条战狗。 那五条战狗听到驯狗师的低喝,身形立刻改退为进,向蔡风扑去,但目光中却多的是畏怯和惊惧。 “嗷——呜——”蔡风口中又是一声老虎的嚎叫,声音之猛烈,直震得大厅中窗纸发出“嗡嗡”的振响。 那五条战狗飞纵的身形立刻缓了一缓,蔡风的身子便若穿花蝴蝶一般蹿入狗丛之中,手脚在空中一阵乱抓乱踢,似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但是叔孙长虹和元浩及诸家将的脸色全都变了,变得骇然。 蔡风那些手忙脚乱的姿势的确有些滑稽,可是每一脚、每一抓全都落得很实,而那五条本来灵活得没有话说的战狗,却连蔡风衣角都未曾碰到。 “嘭!嗵!嗵……”五条战狗只在瞬间便相继扑倒在地,动也不动一下,像是死了一般软瘫着。 蔡风轻轻一笑,先拍了拍双掌,再以双掌拂了拂衣服,似乎要将刚才与几条战狗交战时的尘土全部清去,意态之中有说不出的潇洒和从容。 “你杀了它们?”叔孙长虹骇然问道。 那几个驯狗师也如梦初醒般地,急忙蹲在几条战狗旁,伸手一探鼻息,却感觉到从狗体内喷出热乎乎的气流,不由得脸色稍缓和了一些,回声应道:“还没有死。” 元浩也松了口气,但眼角却闪出一丝阴影,假笑道:“蔡风的制狗之法,真让我大开眼界,你这两声虎啸真是唯妙唯肖,叫我还真吓了一大跳,真不知道你怎会练成如此好的口技呢?” 蔡风悠然一笑,淡淡地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在山中与野兽为伍,这点小玩意儿只要留意,便不难学,只不知道大人可还要考教蔡风其他的什么?” 元浩一声干笑,道:“蔡风此话便见外了,我只要你专心为我驯练出狗王来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蔡风心中暗忖:“老奸巨滑的家伙,若不是为了狗王,恐怕此刻便把老子脑袋交给叔孙长虹那臭小子了,居然猜忌老子,以为老子不知道。”不过表面上仍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道:“只要大人有此一说,蔡风便敢放开手脚去干了。”说着傲然地扫了叔孙长虹一眼,却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杀机和深刻的怨毒。蔡风心里一阵暗笑,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叔孙长虹第一次见到他,便在眼中闪出杀机,全因为蔡风杀死了他的两名手下,更让两名下属受到严重的创伤,只是他想不通,以叔孙家族的财力和地位,还用得着这般鬼鬼祟祟地躲藏吗?不过此事有太多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或许这之中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道蔡公子是以什么手法制住这些狗儿的,可否告之我们,以救醒这些狗儿。”那几个驯狗师在狗儿的身边急得满头大汗,犹不能够使狗儿醒转,不由得出声相求道。 蔡风哂然一笑道:“这些狗儿只不过是血脉被击,以至使血脉不得畅通,才会倒地不醒,只要过得一个时辰,它们自然会醒转过来,若是你们愿意为它们按摩,相信一定会醒转得更快一些。” “血脉被击?”元浩惊奇地问道。 “不错,人可因血脉受击而昏迷,狗也同样可以。”蔡风不无得意地应道,旋又道,“若大人再无吩咐,蔡风先行告退。” 元浩扭头望了叔孙长虹那快要喷火的眼睛,又转头对蔡风笑道:“你可以先走了。” 蔡风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而去,但他心中仍不断地盘旋着一个问题,那便是叔孙长虹为什么要自己的家将鬼鬼祟祟地行动呢?而这些人似乎连元叶媚都并不看在眼里,他们到元府来岂是为了这门亲事?若是他们看重元叶媚,又怎会有属下敢打元叶媚的主意呢?也便是说,他们所要做的事情,甚至比元叶媚的生命更重要。而此刻,这些人全都进入元府,更有甚者,还有另一批武功高绝的大盗,也曾闯入过元府,他们是否也和叔孙长虹是同一个目的呢?若是那些人只为了金银的话,又岂会死守着邯郸,长期不去,邯郸已为他们提供了四十多万两白银,如此庞大的数目,足够让任何贼人收手,可这批人却不怕邯郸城中那紧张的风声,仍不顾一切地留在邯郸作案,很明显就是有更大的图谋。那便是说,这个图谋很可能是与元家有关,才使得两路盗贼全都在元府出现,只不过出现的形式不同而已。 邯郸城中最近多了几十位好手,情况似乎要好一些,那两批盗贼再也没有闹事,这并不等于这些人已全都撤出邯郸,而更有可能是由明转暗,让人根本就无从查起。 蔡风心头一动,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那便是这几天一直未曾去留意的地底乐音,他记起长孙敬武曾对他说,元浩准备将他调到“挂月楼”去当职。他也知道那里是一块禁地,而当初元浩来看他的时候,也说过伤好后,再为他安排事情,想来大抵便是“挂月楼”守卫的事情,以蔡风的武功,的确是个很好的守卫,而“挂月楼”更有可能与地底的那密室有关联。 想到这里,思路似乎更有一些头绪了,在蔡风的猜想之中,这两批盗贼的出现可能是与这地下密室有关,而听那人所吹的乐音,绝对不会是元府看守之人,而是一位世外高人,至少这人的思想绝对不是这些世俗之流可以比拟的。想到那乐曲之中所流露出的悲怜天人之情怀和博大无边的仁爱,蔡风不由心血为之一热,暗暗决定,定要与这人见上一面。 “蔡兄弟,种狗选得怎么样了?”长孙敬武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把蔡风给吓了一跳。 蔡风没好气地白了长孙敬武一眼,骂道:“选是选中了,可是却丢了元府的面子。” “哦,这怎么讲呢?”长孙敬武不解地问道。 “这几条战狗,还要人家大老远从晋城牵过来,这不仅是丢了元府的面子,也丢了邯郸人的面子,真是的。”蔡风不耐烦地怨道。 长孙敬武也一下子丢光了面子似的,蔫了一大截,苦笑道:“这个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蔡风哑然失笑道:“你是个死脑筋,怎么能想得到呢?见了一条像样一点的狗都兴奋得有些不辨东南西北,如何还去想狗是从哪里来的。” “嘿嘿!”长孙敬武一声干笑,搔了搔头道,“那倒也是,他奶奶的,只要是好狗,哪管它是哪里来的,我看蔡兄弟也别太挑剔了。” 蔡风脸上霎时显得极为气恼地道:“我一想到叔孙长虹这小子便有气,自然讨厌晋城的狗喽。” 长孙敬武哑然,愣愣地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以蔡兄弟之能耐,想找一个王公贵族的小姐,只要你肯去争取,想来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何必为我家小姐耿耿于怀呢?” 蔡风心头一阵黯然,解释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叶媚已经把我当朋友,我自然不能对她的未婚夫婿有恨意,而这小子也太狂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当然是与他们无缘喽。更何况我还有一个更大的发现。” “什么发现?”长孙敬武也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 蔡风伸手轻轻地搭在长孙敬武的肩膀上,压低声音道:“我发现了,那晚伏击我们的那一群杀手了。” “什么?”长孙敬武浑身一颤,禁不住失声道。 蔡风面容一肃,轻轻地拍了拍长孙敬武的肩膀,淡淡地道:“长孙大哥不能太过冲动,因为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只是感觉而已,还不能成为揭穿他们的把柄。” 长孙敬武自然不是一个傻人,立刻恍悟,骇然道:“你是说,那群杀手是叔孙世子的人?” 蔡风缓缓地点了点头,面容冷漠得像一块铁,声音无比阴沉地道:“他们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蔡风。只要曾与我交过手的人,我都可以辨认得出他们的气息,和你交手的那人,正是他的家将之中那个左脸上有个大黑痣的汉子,只要你仔细留意他,应该可以找到感觉。” “你是说尉扶桑?”长孙敬武疑惑地道。 “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蔡风淡淡地道。 “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他,便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若不是蔡兄弟提醒我,我还真的想不起来呢。”长孙敬武一脸恍悟,愤怒地道。 “既然长孙大哥已经有感觉,也不必要我说。不过你不能鲁莽行事,叔孙长虹毕竟是元府未来的姑爷,大人不能拿他怎么样,因此我们必须找到充分的证据。”说着蔡风伸了个懒腰,吁了口气道,“我倒想去丛台走走,去享受一下当年赵灵王检阅军队的那种感觉。” 长孙敬武也长长地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仍不免在脸上写下愤怒两个字。 蔡风望了气鼓鼓的长孙敬武一眼,笑道:“想开一点吧,你看每天叶媚只陪着那小子四处游逛,我都没生气,你这么一点度量也没有吗?” 长孙敬武狠狠地道:“我真想去杀尉扶桑,他奶奶的狗熊,居然当面和老子称兄道弟,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别说气话喽!”蔡风一拉长孙敬武,向庄外走去。 丛台,乃是赵武灵王年建,这里的亭台楼阁多不胜数,因此叫做丛台,不过现在这些亭台楼阁并不属于谁家,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来的。 蔡风自然不是例外,在邯郸城中,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特别是那些守城的官兵,对蔡风怒剑斩恶贼早已传得有些神了,蔡风进入丛台,他们巴结都来不及呢,又怎会阻止呢? 丛台内也有酒楼,这里的酒楼大概是邯郸城中最高档的,不仅有美酒有佳肴,更有人见人爱的娇美人,和一般青楼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个美人都很优雅,那种感觉,并不像一个庸俗的青楼女子,倒像一个个大家闺秀。 这里更多的却是歌女,常在一小亭子中的茶铺酒肆之中围着一大圈人,粗豪的人们呼喝着那卖唱的小姑娘再来一段,抑或卖唱的小娘子再来一曲。 蔡风对这里倒感到很新奇,他比较喜欢这里的气氛,这是一种比青楼粉脂味要淡得多的地方,更可以有那种极为粗豪的感觉。 蔡风喜欢这种调调,长孙敬武却不喜欢酒楼中的那种调调,因此喝酒的只有蔡风一个人,至少在这张桌子上喝酒的只有蔡风一个人。 这是一个还算比较大的水榭,曲曲的小桥,通到河心一个别有风韵的亭子中,这里有酒喝,也有歌听,唱歌的女子并不很美,但配上那朴素的着装和高挑的身材,却别具一种让人心动的秀逸,倒像是一株淡雅的兰花,那种自然而大方的动作配上那悠扬清脆而圆润的歌喉,更具一番意味,更有老翁在一旁击筑,声音清越协调,听者无不神往。 蔡风这几天似乎对水极有感情,因此,他选择的席位是在水边。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瀚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那女子一曲《柏舟》唱罢,榭中立刻掌声四起,蔡风也忍不住叫好。 “姜成大,今日的钱可给大爷凑齐了?”一个蛮横的声音从榭外响起。 蔡风的目光不由得被引了过去,只见一群气势汹汹的大汉拥了进来,径直向那击筑的老翁行去。 那老翁和那少女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眼中却多了几分惊惧和畏怯,老翁慌忙立身恭敬地道:“麻大爷你好,小老儿今日的保护费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从怀中颤巍巍地掏出几块钱币。 那被称为麻大爷的大汉凶巴巴地接过老翁手中的钱币,点了一点,趾高气昂地道:“嗯,今日看来生意还不算坏哦,通知你一声,明日起,所有的保护费都加一块钱,听到没有?” “啊!”那老翁一惊,那女子却有些不诧地道,“麻大爷,我们只是卖唱的,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你前日才涨的,怎么明日又要涨呢?” “哦,小娘子知道什么?”那被称为麻大爷的汉子目无旁人地伸出手来轻浮地便去摸那女子的脸,并色迷迷地盯了她胸脯一眼。 那女子粉面一红,羞急地躲到那老翁的身后,那老翁忙道:“麻大爷说多加一块便加一块吧,小老儿父女俩便是吃不饱也要先把大爷你的保护费凑齐。” 那姓麻的大汉一脸下流地笑道:“还是老头子知礼一些,不过我倒有个办法,可让你父女俩不用为吃喝穿着而劳心劳力,不知道老头子你可愿意?” 老头子脸色微变,忙道:“我们父女俩还勉强可以过活,麻大爷好意老汉心领了。” “哦,你们勉强可以过活,那好,从明日起,保护费上涨四块大钱,怎么样?小玉姑娘?”那大汉涎着脸问道,目中射出一丝贪婪而淫邪的神色。 “大爷,这不是让我们活不下去吗?”那老头满脸哀求,苦着脸有些近乎想哭的感觉道。 “姜成大,老实跟你说,我便是要你们活不下去,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大家都欢喜,今日算你老头子走运了,是尉大少爷看上了小玉,特托我来向你说亲,只要你一个字,这一切都变得和和美美,怎么样?”那姓麻的大汉脸色一沉道。 蔡风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像看游戏一般地望着那几个蛮横的大汉,而另四位大汉却横在那曲桥之口,挡住了上岸去的路。 姜小玉气得娇躯轻颤,却并不做声。 “麻大爷真是说笑了,小女蒲柳之姿,怎么入得了尉大公子的眼呢,便是能入尉大公子的眼,也配不起尉大公子呀……” “老家伙,别跟大爷我装迷糊,我只问你一个字,是肯还是不肯?”那姓麻的大汉阴沉着脸狠声道。那四个大汉脚步也紧逼过来,似是将老者和姜小玉看成了待宰的小兽一般,每个人的目中除了狠辣还是狠辣。 水榭之中很静,每个人的呼吸都显得很清晰,喝酒的人只有几个人没有停下,蔡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端起酒杯,让蔡风感到惊异的并不止眼前这幕不怎么让人欢喜之外,还有两个人。 那是坐在一个斜角落之中的两个人,静默得有些像这枯寂的亭榭,他们也仍喝着酒,对眼前的事,似乎很不在意一般,更多的则像他们根本不在乎除自己身边之外的任何事情。 蔡风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那便是对这两个人很熟悉,这是一个猎人的直觉,他望了望两人桌子底下的两个黑布包,轻轻地横在地上,但绝对瞒不过蔡风的眼睛,那是一柄刀和一柄剑,就因为这些东西,让他想起了两个人。 “你们想干什么?”姜小玉一声尖叫。 “你们难道就不怕王法吗?”姜成大拼命地拦在他女儿的身前,慌急而无助地道。 “哼,王法,王法便是权和财,有钱有权便是王法,你这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自找的。”那姓麻的大汉像抓小鸡一般提起老头,而其他四人伸手去抓住姜小玉的手臂,便要向外拖。 姜小玉凄慌而无助地死命抓住栅栏,尖厉呼道:“救命呀,救命。” “小娘子,乖乖地跟着去吧,会有你好日子过的。”姓麻的汉子一脸邪笑地拍了姜小玉屁股一下道。 “砰……砰……”两声暴响,姓麻的大汉一声惨号,一下子扑到水榭的石柱上,撞得满头全是血。 第16章 第十五章 地底神僧 第十五章地底神僧 水榭之中一阵惊呼,那姓麻的大汉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背上已经重重地印了两脚,两个很清晰的脚印,在那黑黑的衣衫上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小子,你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想来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名汉子不得不放下姜小玉转身对那突然出手的汉子怒吼道。 蔡风又轻轻地吮了一口酒,这一切似乎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眼前的这一出戏只是照着他的计算而演的。不过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那便是那姓麻的大汉居然没有躺下。 这的确有些奇怪,那出手的正是曾与蔡风交过手,用剑的人。这人很够义气,蔡风对他的印象还是挺深的,他当然知道这人不是一弱手,可是他这两脚之力,再加上那石柱相撞之力,居然未将对方打晕。 那姓麻的大汉满面都是血,额头在石柱上撞了个大血口,形象异常凄厉。 “麻老大你怎么样了?”那说话的人,迅速扶住姓麻的汉子急切地问道。 “哦,你居然还能够不晕过去,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哦。”那剑手傲然地立着,淡淡地讥讽道。 “给我杀了这小子!”那姓麻的大汉咬牙切齿地道,不过却有些疲软。 那三人也立刻放开姜小玉,迅速从腰间拔出佩刀,从三个方面一声暴吼,向那剑手扑去,拖起的刀风,呼啸而过,还的确有几分气势。 那剑手一声冷笑,身形一闪,反腿踢起一条板凳,向三人甩去,身形也跟在板凳之后向三人扑到。 “砰、砰、砰!”三声暴响,板凳霎时断为四截,那三柄刀的去势一阻,三人也跟着攻势滞了一下。 “啪、啪!”那剑手两掌印在那两截断凳之上,两截本在下坠的断凳“呼啦”一声,重重地撞在两名刀手的胸口。 “呀、呀!”两声凄厉的惨叫传出很远,那两名刀手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蔡风淡淡一笑,他知道这两人至少断了两根肋骨,死虽然死不了,可也够他们受的了。 那剑手狠厉一笑,一个潇洒转身,侧身避过从身后攻来的刀,那是刚才扶住姓麻的大汉之人,他的刀也极为阴险,不过却并没有能够瞒住那剑手的耳朵。 “呀——”那剑手的身体在地上一滚,两腿一剪,竟将那名未被板凳击伤的刀手剪翻在地,随后身子一缩,灵活地从最后一名刀手的刀影下穿过,身形之利落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蔡风也不禁暗暗叫好。 “呼——”那人只觉得刀身一空,迅速转身倒削而至,动作也极为敏捷。 “好!”那剑手也喝了一声彩,腿下一个横扫。 “啪——”夹着一声惨叫,那剑手竟硬生生地将那刀手腿骨打折。 那刚被这剑手双腿剪倒在地的汉子,哪想到这出手之人如此凶悍,只吓得转身便要逃,可是他的动作始终要慢了半拍,那剑手轻轻一纵,即到他身后,单手一提,那硕壮的身体竟给横提了起来,而那刀手丝毫动弹不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刀手杀猪般地号叫起来。 “饶命,可以吗?我问你,可会水性?”那剑手嗤之以鼻地问道。 “小子不会。”那横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刀客忙不迭地答道。 “那好,我便不杀你。不过你给我到水中去游上一段便行了。”那剑手说着一声轻喝,把那刀客一下子飞掷了出去。 “啊——”、“扑通——”那汉子还未来得及把惨呼叫到头,便已一头扎入了水中。 蔡风不禁大为好笑,如此治人,的确也有些意思,本就对这两个很够义气的人有所好感,而此刻不由得又增了半分。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不过公子还是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官府来了,他们便会对付你了。”姜小玉感激而惶急地道。 “是呀,公子还是快走吧,这里就让他们找我们父女俩好了。”姜成大也不由得有些急切道,但却掩饰不住那感激之情。 水榭中本来还有很多人喝酒,可是经此一闹,大多数人都急匆匆地向岸上行去。 那剑客毫不在意地道:“你们先走吧,这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站住……”几个官兵一堵曲桥的岸口,对正急忙上岸的众酒客喝道。 “官爷,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曲桥上乱成一片,有人急忙分辩道。 “救命呀,救命……救……”那被扔入水中的大汉终于探出头来,两臂在水面上不住地拍打着,惊恐无比地呼道。 “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官兵来了。”姜大成急得差点没掉出眼泪来。 “公子,是我们害了你们……” “不要这么说,这几个官兵还奈何不了我们。”那剑手不屑地道。 “小子,你狠,老子看你狠到什么时候……啊——”那姓麻的大汉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剑手一脚踢中下颌,只痛得他杀猪般地号叫。 “再乱放屁,老子先把你喉咙割破。”那剑手脸色一冷,毫无感情地道。 “来,抓住这绳子,爬上来。”一个官兵抛去一截长绳给水中的人,呼道。 蔡风心头不由得大感好笑,依然悠然自得地喝着酒,眼神不经意地扫了那坐在角落之中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一眼。 那大汉似乎也注意到了蔡风,更看到了蔡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脸色大变。 蔡风粲然一笑,知道对方已知道自己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不由得潇洒地举起酒杯,向那大汉招了一招,笑道:“两位兄台,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我们又相见了。来,我敬你们一杯。” 那剑手这才注意到蔡风的存在,不禁脸色大变,手掌立刻迅速地搭在剑把之上,满目的敌意,似乎随时都准备扑击一般。 那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似乎要从容多了,不过也站了起来,强作欢颜道:“我想这位小兄弟大概是认错人了吧?我和你只不过是第一次相见而已嘛!” 蔡风哑然,很洒脱地一笑道:“既然兄弟这么说,我们便算是第一次见面吧。不过二位之侠行,叫我好生佩服,这一杯酒,便当做是敬二位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之酒吧,能在一个水榭之中喝同一种酒,也算是一种缘分,因此,这杯酒说是有缘酒也不错,对吗?” 那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不明白蔡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却很有自知之明,不是蔡风的对手,而蔡风又似乎并无恶意,只好各自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蔡风放下酒杯和酒壶,笑道:“很好,果然有几分豪气,今日这事由我蔡风摆平好了,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你就是蔡风?”那两人惊异地问道。 那卖唱的父女显然听过蔡风这个名字,因为他们所出入的地方都是一些人多的地方,所听的消息,也便多了,自然免不了要听到一些关于蔡风的传言,这一刻听说这年轻而潇洒的公子便是蔡风,虽然有些不敢相信,却仍感到无比的惊喜。有蔡风出面,这点打架的小事,自然不会是什么问题。 “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人。”几个官兵迅速拥入水榭,将那剑手围起来,喝道。 “给我把他们给杀了……哎哟——哎——”那姓麻的大汉似没见到蔡风的存在似的,痛苦地呻吟道,手捂着仍在留血的额头和下颔。 蔡风冷冷地道:“你们是谁带队,这几个人鱼肉百姓,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调戏民女,这种人不该打吗?” “你是什么人?”那官兵冷冷地打量了蔡风一眼,漠然而挑衅地道。 “他是元府的蔡风蔡公子……”一个官兵似乎认出了蔡风,不由得脸色微变地在那问话的官兵耳边轻声地嘀咕道。 那官兵一听,脸色立变,变为诚惶而恭敬地道:“想不到蔡公子在此,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不罪。”那些官兵一听这少年便是蔡风,不由得全都肃然起敬,在守城的官兵之中,对蔡风的剑法传得极为神化,而这些人更知道连郡丞大人都得请蔡风做上宾,他们自然是惹不起这可怕的人物。 “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是秉公而断,做得很好,不过今日之事,是由这五个人所起,罪不在我的这位朋友,更不在这父女二人,相信你们定知道如何去做吧。”蔡风装作很温和地一笑,亲切地道。 那官兵自然唯唯诺诺,哪里还敢去对付这剑手,只是对那姓麻的大汉沉声道:“今日之事是你自找的……” “我看算了吧,今日虽然罪在他们,可是他们也遭到了报应,便不要再追究其责任,不过若是下次再要发现他们有不良行为,我也定然饶不了他们。”蔡风淡淡地道。 “还不快谢谢蔡公子!”那官兵低喝道。 那姓麻的大汉一听,心凉了半截,但他也知道报仇已经无望,连尉盖山都不敢去动他,他们哪还有希望,只得颤着声音道:“谢……谢……蔡公子……开……开恩,小人……以后不敢了。” “希望能说到做到,你们就把他们几个扶去看大夫吧。”蔡风冷冷地道。 “是!”那几个官兵应声,便扶起地上几个痛苦地呻吟的家伙,便向岸上行去。 “对了,今后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收这父女俩的保护费,知道吗?”蔡风冷冷地补充道。 “小人知道了……”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淡漠地望了蔡风一眼,平静地道:“蔡公子的恩德,我们会记在心中的,有缘的话他日再相见。”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蔡风一愕,想不到这汉子这么不讲情理,便旋即知道因为对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立场,才会如此说,不由得笑道:“若有机会的话,倒真想和二位兄台痛饮一顿,不过二位事务多,我也不便相留,二位走好哦。” 那剑手的眼中闪出一丝微微的感激,以很难得有的平缓语气道:“后会有期。” 蔡风爽朗地一笑道:“但愿后会有期。” 望着两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他有种失落的感觉。 “感谢蔡公子相救之恩……” “老伯何须说此话,路见不平,自当出手,何用言谢,你们以后小心一些便是。”蔡风温和地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钱塞到姜成大的手中笑道,“这是酒钱。”说完后潇洒地转身而去,唯留下他父女俩在水榭中发愣。 夜很深,是不可测量的深,夜也很静,静得像每日流过天空的月亮,始终是那么沉默,或许,月亮便是这静的象征。 有风,却很清爽,那微薄的寒意却是一种低沉而恬静的意境,似梦如幻,树叶沙沙的轻响也便成了梦里的召唤。 月辉很淡,暗影婆娑之下的元府像是蛰伏的巨兽。 蔡风没有睡,这本来应该是睡觉的时间,但他没有睡。蔡风不仅没有睡,而且还不在房中,他的房间空空的,在黑暗之中,自然人人都以为他睡了。 但他的确是没有睡,他的人在东院不远处的假山石之旁。 蔡风已经不像蔡风,而像是一只精灵,黑夜的精灵,整个人像是一团黑黑的暗影,他全身都包扎得很紧,若他伏在假山石之上,在黑夜里,绝对没有人会说他是一个活物,而应是一块比较有人样的石头。 与黑夜有一点不对称的,便是他的目光,在暗夜里,像是两点清澈的寒星。 蔡风很少作这样的打扮,这还是第一次,不过谁也不相信第一次作夜行打扮的人,会有如此灵动而精巧的行动标准。 但蔡风有一点不同,他是一个猎人,一个很年轻却又极为优秀的猎人,在夜里,他也有野兽的机智和可怕,这是个事实,只看他眼下的行动,便不可否认地证实了这一点。 他潜到了“挂月楼”的旁边,他刚才在假山之旁并没有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那吹出神奇乐音的人,他很自信自己的猜想,更重要的还是他的好奇心,不可否认。他的好奇心很强,而且更大胆妄为,当他干一件事情之时,便很少考虑到其后果,甚至不去想后果,想后果,那是一种负担,一种压力,连蔡风自己也想不出要见这个人是为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见了这个人第一句话是说什么。难道见了这个人,还想这个人吹一曲给他听?想来也好笑,不过正因为好笑,他才做,他才冒险,正如当初,他明明已让老虎陷入他设的陷阱里,却仍要把老虎救起来,然后再用武力把老虎制伏一般,他要的便是想做便做的自在洒脱。 夜色依然很昏暗,但他的眼睛却比任何灯更有用,他甚至知道哪一株花下埋了弩箭,哪一株花下有大兽夹和哪一株花下有陷阱,哪里没有网罗、暗钉,因为他是猎人。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和这些玩意儿打交道,在阳邑小镇之上,布置陷阱和捕兽机关最厉害的人还得在蔡风所住的那个小镇之中去找,这之中有巧手马叔,和蔡风关系最好,而蔡风更是猎人中的猎人,这是阳邑小镇上的人说的,除了蔡伤和黄海,就得数蔡风和马叔,而阳邑镇的人布设的机关更是让神惊鬼惧,曾经十八次对阳邑小镇围剿的先后数万官兵,死伤的近万人有一大半是死在机关之中,可见这些机关有多么可怕,也因为这样,才没有人敢再去收阳邑这小镇的税,使得阳邑的人得以偏安。当然,这之中也有那些太行大盗都对阳邑小镇礼敬有加,使得官府不敢轻举妄动,更可怕的却是阳邑上那几位神秘的高手,没有一次围剿主使不在阵仗还未展开之时便已人头落地,蔡风便是在这个小镇上长大,便是在这些能手和强者的呵护下长大,很自然他本身也便成了一个能手,一个强者。 元府内的机关对他来说,只是很平常的一些布置,比起阳邑小镇的布置还差上一个级别,蔡风自然很轻松地避过那些能够让人后悔的机关。 月辉仍很淡,不过“挂月楼”上的几盏灯却不是太暗,在黑黑的夜中很突出,更有人行走于楼上,蔡风若不是借花影的遮掩,大概此时已经被楼上那伺机而发的羽箭给钉在地上了。 蔡风的确是做好了夜行的准备,其实这只是在森林之中夜行的装备,不过,对于这元府来说已经够用了。 说来也好笑,蔡风把自己装备得像是一支军队,看样子,便像是要去对付千军万马一般,这大概便是他们猎人所养成小题大做的谨慎作风。 蔡风敢肯定在黑暗之处,仍有人守防,不过在“挂月楼”的横墙之旁却是空的,蔡风选择的位置便是这里,以他轻捷得比狸猫更胜十倍的动作,来到横墙之下,不过,这里却只能一直攀到房顶,自然这只是指对蔡风来说,相信若是别人,绝对不能在守卫毫不知觉的情况下攀上房顶,这“挂月楼”分两层,爬到最顶上,那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蔡风却做到了。 蔡风做到了,是凭的一根包有软皮的挂钩,搭在屋子横出的檐上,这是以一个小弓弹出去的,以手自然也可扔上去,但这小弓却更准确,也可搭到更远的地方,这是巧手马叔教给蔡风的杰作,而此刻却完全应用上了。 蔡风攀上瓦面,的确已经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 从屋顶上俯瞰,院中的景象当然更清楚,对那立在暗处的几处守卫也看得异常清楚,不过,他却清楚地感应到这楼中那不同寻常的一团气息,那绝不是普通高手所能够拥有的。 蔡风心下有些骇然,他估不到在元府还会有如此高手,这种气息乃是人身体之内自然流露出来的,不过这人一定是正在运功,否则绝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气息让蔡风捕捉到,这使得蔡风不得不格外的小心。不过,他却是在思忖如何才能够潜入楼中,找到那密室入口,抑或不是秘道的入口,总之这挂月楼神神秘秘的自然有不可示人的秘密。以蔡风的估计,这挂月楼应有地道与假山相通,以蔡风的眼力自然不会看不出假山上没有半丝出口的痕迹,而且那假山石坚硬无比,比他想象的要坚硬多了,更证明那假山是不普通的。 突然,蔡风的眼角有道暗影闪过,他心不由得收缩得很紧,因为他见到了十数道暗影借着花木的阴影,正向挂月楼潜近,从那动作之灵活可以看出这一批人绝对全都是好手,更有不少是一流高手之级的。 蔡风心中暗暗吃惊,不过瞬即明白,这些人正是叔孙长虹的家将,甚至连那几个驯狗师也在其中,蔡风暗忖自己还小看了叔孙长虹。 蔡风因身在房顶,比下面守卫的人站得更高一些,而且也正好是俯视下面景色的位置,更因为他对“夜猎”早在小时候便已经很熟悉了,那些人虽然可以瞒过守卫,却瞒不过蔡风。 蔡风暗忖:“老子正愁无法躲过楼中那死鬼的耳目而入楼,既然有你们来凑热闹,老子自然乐意,大不了不成,老子溜之大吉而已。”想着,迅速找一处凸出的屋檐伏下身子,唯留下眼睛观察着下面的动静,他那全身一色的黑色正与瓦面很相配,不仔细留意,绝难察觉。 “啪啪!”两声细脆的声音传入蔡风的耳朵,蔡风立刻感到不妙,因为他感觉到楼内的那团气机有了变化,显然这细得不能再细的声音让楼内的人惊醒了过来。 蔡风眼睛一转,便有两道暗影夜鸟般从屋檐下升了起来,动作之利落真叫蔡风骇然,想不到叔孙长虹这次居然带了如此多的高手,可见是不达目的不放手了。暗骂:元浩引狼入室都不知道,真是该打,该骂,不过事到如今,唯有大闹一番了,对不起元叶媚便对不起他,奶奶个儿子,她有了未婚夫便不要老子这个朋友了,老子还追她个屁。不过此刻却连呼吸都全部收敛,静待其变。 那两个蒙面人相视望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身子迅速向前屋檐的守卫处靠近,显然是要把这几个守卫干掉。 蔡风心中一阵发寒,想不到叔孙长虹这小子如此无情和狠辣,连丈人家的人都杀无赦,不禁对这小子的厌恶之意又增了一层,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个蒙面人的行动,他有把握若施以偷袭的话,这两个人至少会有一个人死去,而另一个人不死也变成废人。不过他并不想如此做,他更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他按兵不动,只是以心神紧锁住屋内那人的动静。那绝对是一个可怕的高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栽在那人的手中,所以,他必须小心那神秘未知的家伙。 那家伙似乎已完全从入定中醒了过来,不过,蔡风知道这人最先找的应该不会是他,也应该准备一下,如何进入这神秘的楼中了。 “咝咝……”一阵细得连蔡风都险些未听到的破空之声响了起来,就像是一阵淡淡的轻风拂过柔叶一般。 紧接着便是几声闷哼,却是小得可怜,小得让蔡风心头发麻,因为他见到了一排在灯光下闪烁了一下的银光,然后便很准确地嵌入那几人的脑袋,半点误差都没有,刚好是眉心的位置,以至那几名守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经安然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那两道黑影若大鸟一般闪了一下,便落到走廊之上,而那些潜伏在花丛之下的人也非常及时地向楼下潜至,而站在一楼的暗哨仍懵然不觉有变。 “嗖、嗖!”两声轻轻的弦响,两支劲箭似是从另一个世界冒出的厉鬼向楼下的暗哨标射而至。 “谁……”两人的惊呼仍未曾发出来,便已被从楼顶之上潜下的两名黑衣人捂住了嘴巴,而在此同时,那两支劲箭准确无误地插入暗哨的心脏,惨叫声却完全被两只捂着他们嘴的手逼入他们的体内。 “嘭!”楼上的房门裂成了无数块,若箭雨一般飞洒而下,紧接着一声高亢的长啸划破了夜空的宁静,也使所有潜身于花坛之下的人惊得魂飞魄散。 也的确,他们本以为准确无误的计算,绝不可能出现漏洞的,可是此刻却偏偏遇上了这似突然从地狱之中窜出来的可怕人物,一下子把本来暗处的优势完全打破,现在能做的只是硬干了。 蔡风暗呼不好,若是乘此时溜走,绝对有机会,不过,若是此时溜走的话,那么对于探秘他将永远失去比这更好的机会,他绝不会是那种人,因为他是蔡风,是蔡风便不会如此做。他知道那人绝对没有感觉到蔡风的存在,否则,他绝对不会如此放心地让楼上空着,而此刻,以楼下的那些人的实力,足够这神秘的高手对付一阵子。 不过当他身子一闪入那破门之中时,他已经认出那神秘高手是谁了。 那神秘高手正是元费,这个蔡风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甚至对他极有好感的高手出手了,只有在元费出手之时,才可以让人真正地理解元费为何如此沉默。 蔡风感触的确很深,那便是因为元费太寂寞了,在心理上太寂寞了,一个高手若是在没有对手的时候,那的确是太寂寞了。 元费的武功并不一定便是天下无双,即使蔡风也有可能与他战成平手,甚至有可能击败他,但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有如此的身手呢? “哑剑”黄海失踪了,北魏第一刀蔡伤已经在十几年前退出江湖,天下间或许还有一个尔朱荣,可是他们全是鲜卑人。元费更是皇族,尔朱荣更是国家之中流砥柱,尔朱家的财力天下无双,在他们两个高手的身上绝对不能够发生争战,谁也输不起,谁也伤不起,谁也赢不起,因此元费注定只有寂寞,注定会是落寞。到此刻蔡风才深深地体味到那一声长啸之中的意味,因为元费已把这两个人看成了自己的对手,不过,他实在没有时间去看元费的武功,他也不能花时间去观看元费的武功。 蔡风一进元费撞破房门的房间,差点没吓一大跳,因为,他差一点撞到一道门上。除了撞破的一道大门,怎会还有大门呢?蔡风也感到惊奇不已,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那扇门,却发现,只是一个大柜子而已,不由得暗暗好笑,心里明白,这柜门定是元费打开的,不经意地望了望灯光下静躺在柜子中的蒲团,心中明白,刚才元费定是坐在柜子中练功,不禁暗忖: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居然有人会坐在柜子中练功。好奇心的使然下,不自觉地伸手在那蒲团上摸了一下。 蔡风心中一动,因为这蒲团竟是铁板所做,虽有余温,却硬得任何人都会知道屁股会疼。 蔡风心中一动的同时,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这铁蒲团一眼,却发现蒲团的边缘有个横出的把柄,如此的装饰,他倒是第一次看到。蔡风再打量了屋内一眼,走廊上那淡淡的灯辉映照之下,屋内的东西一目了然,唯有这大橱柜最为突出,并没有到楼下的甬道。 蔡风并不想为这古怪的蒲团花费很多时间,迅速向隔壁的房间里跑去。 “嗯……”蔡风只觉得眼前暗影一动,心中一惊,以快得难以形容的手法,一掌捂着对方的嘴巴,把对方因惊呼而发出的声音全都逼了回去,更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膝盖已疯狂地顶了上去,正中对方的小腹。 蔡风只觉得手心一热,一股热浪冲得手心发麻,不由惊骇地松开手,看见的却是满手血,而对方的口中鼻中,更不断地有血水向外狂喷,半句呻吟也没有。 蔡风骇得有些呆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杀人,忙乱之中并没有考虑到用多大的力,只一膝盖便把对方内腑完全震碎,不过事已成实,他也无可奈何,幸好,那口鲜血因蔡风的捂住并没有喷到蔡风的身上,否则恐怕蔡风满脸满身都会被染得乱七八糟。 蔡风心中一动,望了软下去的尸体一眼,便急忙去找自己的楼梯,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跃下楼去,否则便成了攻击的目标,不过,他还得小心楼上另外的人出现。 让蔡风惊异莫名的,却是这楼上并没有通往楼下的楼梯,这让蔡风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会没有楼梯呢?那怎么上来?便算元费这种人可轻松地上来,一些高手可以上来,那么若是在毫无知觉下的敌人侵入一楼,那么二楼岂不是全无察觉?不仅如此,要想去帮助底层之人那还得从楼下的大门进。若是敌人在楼下大门口设下四张硬弩,便是有元费这样的高手又怎样?又如何可以到一楼呢?若是如此,那元费这颗棋子岂不是白费了,难道…… 蔡风若有所悟,迅速又重新回到元费的房间,在元费的床上摸了一阵子,并没有特别的设置,扭头却一眼望到了那个大柜子,那紧靠着墙壁的柜子。 蔡风快步行近那大柜子,伸手摇了摇大柜,却是纹丝不动,使劲地上抬,却异常紧,心中一动,使劲地按顺时针转动那大铁蒲团,也觉得沉重无比,不过似乎可以松动,心中一喜,忙再加两成功力。 “嗖、嗖!”两支暗箭从柜子内壁激射而出。 蔡风心中一寒,忙向一旁横移,不过仍被那两支暗箭撕下一块皮肉,只吓得蔡风冷汗直冒,心中暗骂这设计机关的歹毒,也暗自庆幸自己只是站在柜边,又动作快,否则只怕一命呜呼了,不过现在知道机关在这柜子中,就已经好多了。 蔡风做好准备,握剑在手,并给手上戴上手套,运劲足下,以脚劲转动铁蒲团,果然柜子背壁裂开一道可容人通过的缝隙,不过这次并无暗箭射出。 蔡风丝毫不敢大意,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当口,一点马虎都可能让人终身遗憾,因此,他必须打起二十分精神应对。 那铁蒲团似乎一下子固定了并不倒转,蔡风望了望那隐在夹墙之中的暗门,却只是另一个柜子而已,并没有下楼的出口,便以脚尖轻点了一下那夹墙中柜子的底部,那底部却是浮动的。 蔡风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挤入夹墙中的柜子,那柜子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沉了下去,而外面的大柜子也缓缓地关闭。 机关之精巧,设计之奇妙,叫蔡风也不禁叹为观止,不过心神也绷得很紧,想着这柜子到底将他沉到什么地方去呢? 在黑暗中过了片刻,柜子终于停稳了,这短短的片刻对蔡风来说却似是比一年更漫长,在着地之后,心中才安稳了些,不过神经也绷得极紧,因为面临的是一片未知。 蔡风缓缓地推开柜门,却见到一丝微弱的光亮,更看到两名有些松弛的守卫,四周全都是石壁,这个蔡风还未来得及看,便要对付扑过来的剑。 那两名本很松弛的守卫,突然见到一个蒙面人,立刻知道不好,他们的反应的确够快,他们的剑也的确够狠,但是他们遇到的却是蔡风,这或许是他们的悲哀。 蔡风的动作只会比他们更快十倍,因为蔡风一出手便是左手剑,甚至剑尚未出鞘,已经将对方的剑式攻破。接着便是蔡风的剑若流水般流过他们的剑,再有一道森寒无比的剑气射入他们的咽喉。当他们心中的惊呼升至咽喉处时,已经被蔡风的剑身完全割断,被割断的声音是不能引起任何骚乱的。 那两人死了,死在蔡风的剑下,他们到死仍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快的剑法,更不敢想象他们会是如此一个默默无声的死法。 蔡风在心中说声抱歉,伸手将两人轻轻地靠在墙上,小心翼翼地向灯光传来之处行去,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他必须小心。 这里果然是一个极大的地库,四周的石壁砌得很光滑,也很古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蔡风知道,这至少是在地底三丈深以下,不过空气似乎并不闷,而且还极为通风,这如此庞大的工程,的确也够惊人的,这绝不会是一年两年所能够完成的。 地道很狭长,蔡风的脚步很轻,四周那种无形的压力使他的神经绷得极紧。 灯火便在不远处,蔡风可以看到一个极大的石室,却安排有许多牢房,一根根极粗的木栅栏制成的牢笼,每个牢笼之中都有一根深埋入地的粗铁栅,和一大堆粗铁镣。显然是锁一些武林高手,而所有的大牢之中,唯有一间牢房之中有人被关在里面,而且是个僧人。 居然是一个光头僧人,连蔡风都觉得无比惊讶,坐着的居然是一个光头僧人,真是太让蔡风意外了。 “谁?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大石室之中居然有四个看守的,他们见到蔡风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不由得惊骇无比。 蔡风先被石室之中的环境怔了一下,此刻自然迅速回过神来,不禁一笑,沙哑着声音道:“你们没看见我蒙着脸吗?若是可以告诉你是谁,干吗还要戴着这劳什子,真是明知故问,至于怎么来的,当然是走来的。”说着斜望了那僧人一眼,那僧人便像是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心中暗骂:奶奶的,老子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却不过是一个和尚而已,真他妈的倒霉。 “你把他们都杀了?”那四人声色俱厉地道。 蔡风摊了摊手,无奈地道:“是他们要先下杀手,我一不小心,便杀了他们,真是罪过罪过。” “那好,那便拿命来吧!”那四个人一声暴吼,从四个角度,向蔡风夹攻而至。 蔡风一声低啸,知道事到如今,只有武力解决一途,别无他法,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出剑了,他不敢有丝毫留情,因为对手是绝对可怕的。 这四个人每一个人都不比长孙敬武差多少,在他的眼里是这样,元家既然能有元费这样不为外人所知的高手存在,能存在这四个隐名的高手,那并不很奇怪,谁奇怪,谁便会吃亏,绝对会是这样的,因为蔡风并不奇怪。 奇怪的应该是那四个人才对,也的确,蔡风居然以右手握住剑鞘与他们对敌,剑根本不拔出来,这是不是有些太狂妄了? 在四个人的眼中掠过一丝讶然,但他们绝对不会有同情和怜悯的目光,有的只是一抹阴狠而可怕的杀机。 但他们那讶然只是片刻之间的反应,更多的则是惊骇。 蔡风的剑出鞘了,出鞘的瞬间,只把四人的眼睛都耀得有些张不开,而且他的剑是在左手,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以左手拔出了那深藏在鞘中不肯见光的剑。 他们没想到这神秘的蒙面人用的是左手剑,是他们有些失算,失算对于高手来说,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词,对于他们来说尤其可怕。 蔡风左手中的剑,那摧目夺魂的光芒把整个石室之内的光亮完全掩盖了,其实,这只是将室内所有的光全都聚于这柄剑上,形成了无与伦比的凄艳。 那种光彩似流水一般以蔡风为中心,以旋涡的形式向外流淌,看起来是那般凄美,那般优雅和生动,可是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很紧。 这之中自然包括蔡风,他其实不止是绷紧神经而已,而是还在将自己的思绪和精神完完全全地解脱,绷紧的神经是钳住剑的手,而解脱的思绪和精神则全部融入这流散的光彩之中。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凝聚在一片震荡流水般的剑潮之中,这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境界,或许那坐在牢中的僧人能够理解蔡风所达到的意境,因为他睁开了眼,有些讶然地望着这惊心动魄的剑辉。 蔡风已经成功地忘了我,正若那老僧刚才所达到的禅定之境,因此,老僧感应到了蔡风精神的实质,才会睁开了眼。 “当当当……”一连串密集得根本没有间断的金铁交鸣之声后,蔡风的身子以无比优雅的姿势,也以螺旋的形式升上了虚空。那片光彩稍暗的剑光在他的身边洒成了漫天的烟雨,随着蔡风身子的上升而变成了凄迷梦幻般的圣景。 没有人可以形容得出那种震撼的凄美,没有人可以想象到世上会有这般的剑法,或许有人知道这种剑法的存在,但他并没有告诉世人。 “呀——”蔡风一声低啸,身形倒转而下,那漫天的烟雨变成千千万万片飞洒的雪花,千千万万片飞絮,以无孔不入又飘逸无比的姿势洒下,形成一种密与疏的矛盾,但这其中的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早已使得室内的油灯火把在不断地摇曳着,似是在暗示着暴风雨的降临和它的疯狂。 “黄门左手剑——”四张惊惧得有些扭曲的剑和四双有些绝望的眼神,在惶恐之中挤出了一句长长的惊呼。 蔡风终于使出了“黄门左手剑”,以前黄海也从未动用过的招式,他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什么后果,他也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后果,他必须使出这一招。否则,他便只有死路一条。这四个人的功力的确很高,高得蔡风必须使出绝招。 “咝咝……”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啸,虚空中的所有可以感受到的实体全被绞得支离破碎,包括那四人手中的剑和枪。 这像是一场疯狂得不能再疯狂的风暴在以最恐怖的力量摧毁着一切。 没有惨叫,没有再听到任何惊呼,也没有什么可以感受的完整,一切全都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破碎,绝望的破碎。 蔡风静下来了,他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怕的梦,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碎剑,断枪,粉碎的布料,破碎的肢体,和不能辨别面目的脸,一双双惊恐而充满绝望神情的眼睛,还有……还有…… 一切都似是做了一场不能醒转的梦,还有的,蔡风已经不想看到,在他的心中充盈着一种让他想吐的气体,那是恶心。 那是恶心,蔡风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残酷的不忍目睹的影像会是他一手制造的,于是他跪了下来,忏悔似的跪了下来,他的那块蒙面的黑巾已经被自己的剑气绞得粉碎。那双俊目紧紧地闭上,脸上不知是痛苦,抑或是悔恨,但那绝对不是欢喜,绝不是。 石室中很静很静,死域一般寂静,蔡风没有说话,或是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心中有的只是歉疚和凄惶,一种深深的罪孽感使他的脸有些扭曲。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蔡风心中一直在盘旋着这连自己也完全无法回答的问题。 “哈哈……”蔡风的笑声有些像在哭,的确有些像哭,他真的不敢再看地上的一切,他不敢想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会杀这么多人,可是他抬眼便已经见到了那僧人,或许这一切便是因为他,这没来由的僧人。 蔡风有些失魂落魄地来到木牢之外,有些软软地扶着木柱,拿着剑和剑鞘滑到地上无力地跪着,苦涩地道:“是你吹的乐音吗?每天早晨?” 蔡风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映入老僧的目中,却成了一种悲哀。 或许,这真的是一种悲哀,真的是! “不错,老僧是吹过,在每天早晨。”那老僧的声音是那般轻缓和安详,似暮霭中的晨钟,使蔡风的心神微微振作了一些。 “哈哈……”蔡风笑得比哭还难看,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你可知道,就是为了你这狗屁乐音,才使我满手沾上了血腥,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以乐音相传呢?你真是害人不浅哪!”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僧并不知道会因乐音而引施主造此杀孽,实在是罪过,罪过。”那老僧闭目忏悔地道。 蔡风不由一呆,他想不到老僧这么快就承认是他的过错,变得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小施主心地淳朴,实在是难得。”老僧似有深意地道,目光炯炯地罩在蔡风的面上。 “淳朴有个屁用,我杀了这么多人,而且还稀里糊涂的,只为了想见一见这吹出那种调子的人,真没想到会惹出这满身的罪孽,我他妈的真是浑蛋。”蔡风落寞地气恼道。 “阿弥陀佛,人有生必有死,生生死死只是轮回之必经路途,天命已定,谁也无法改变,小施主只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又何用自责呢?”老僧双手合十淡淡说道。 “天命已定,谁也无法改变,我是替天行道,老和尚你不是骗我吧,世间有这种替天行道之法吗?替天行道乃是惩恶扬善,怎会是这样呢?”蔡风疑惑地道。 “生命的终结也是苍天早定,他们命该如此,小施主不送他们入轮回,自会有人送他们入轮回,只是这替天操刀者不同而已,替天行道固然是惩恶扬善,可世情却并不是十全十美。更何况这乱世之中,群魔乱舞,生灵涂炭,我佛慈悲,唯西方极乐是净土,人世间哪能强求美满。”老僧平静得像一井枯水般地道。 “西方极乐净土可信不可求,空洞之物,何以能在。”蔡风从那种罪孽感中恢复过来,想想老僧说的也是,人世之中哪能十全十美,善恶更难分清。 第17章 第十六章 佛缘天赐 第十六章佛缘天赐 “小施主此言差矣,我佛慈悲,佛法无边,西方极乐净土乃善人之终极,怎么空洞。”老僧不愠不火地道。 “我佛慈悲,佛法无边,怎就不可以使世道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呢?而让富人横行,当权者不仁呢?佛家不是说普度众生吗?佛祖他老人家为何不施以佛法感化众生,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呢?什么西方极乐净土,是善人的终极,那恶人呢?恶人便留在世间横行,那是怎样一个世界,你们佛家说阿鼻地狱,为何要让那些恶魂转入轮回,来扰乱人世。我佛慈悲,我佛慈悲,那为何你这老和尚会被关在这牢笼之中,你为何不以佛法感化他们,让他们放你出去,你是怕出去要普度众生吗?你是怕出去无法让人信服吗?你是怕见尘世烟尘吗?你呀你。”蔡风气恼地大骂起来,那老僧连半句话也插不上,只是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 “怎么,你无话可说了?”蔡风没好气地望了不住念“阿弥陀佛”的和尚一眼,讥讽道。 “小施主之言,老僧实无话可说,可惜老僧无法学得佛祖佛法千万分之一,实在惭愧之至,也有愧慧远祖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僧惭愧地双掌合十道,一脸忏悔之色。 蔡风不禁为这老和尚可怜起来,淡淡地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和惭疚,这世人也不止你一个和尚没有用。” “阿弥陀佛,小施主不用安慰老僧,老僧学了数十年的佛法,犹未能参透慧远祖师的遗法,而使得佛道没落,魔道横行,实在是罪过,今日若非小施主的指点,老僧恐怕这一生也无法觉悟,而老僧看小施主心地仁慈,慧根深种,能感老僧乐音而来,已是有缘之人,老僧想求小施主一件事,还望小施主不辞。”老僧平和而又稍显激动地道。 “你有什么事?还好意思要我做,别以为几句恭维话便可打动我,我已经被你的乐音害得够惨的了,别再打我的主意了。”蔡风不屑地道。 “小施主可否愿意听老僧讲一个故事?”老僧语气稍平和地说道。 “我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杀进来呢,哪还有闲情听你讲故事!”蔡风不耐烦地道。 “老僧可简单地讲一下,这可能是关系到天下是否可以安定的大事。”那老和尚认真地道。 有这么严重吗?蔡风有些骇然地问道,心中想到叔孙长虹和那一帮盗贼都是为了这老僧而来,或许这老和尚所讲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也说不定呢,不由得又道:“那你快讲吧,简单一些哦,我可要逃命啦。” “当年慧远祖师在庐山坐化,遗下一颗鸡卵大的舍利珠,祖师曾有遗训告知体内有圣物舍利,蕴天地精华,更藏天道之奥妙,留待有缘之人达般若之功效。可在圣舍利取出不久,便为人所盗,直到我师尊坐化之前一年才重新找回圣舍利,也因此,耗尽心智而无法解开其秘,达至般若悟至天道才会早早坐化。老僧也苦悟二十载犹未能悟通其奥妙,反使心魔重生,以至佛法无定,真是惭愧。而不知是谁传出圣舍利在老僧之手,以至老僧才有今日之厄。想来是老僧愚钝,不算有缘,我看小施主额泛华光,乃是佛家有缘之人,若老僧眼未花的话,小施主应该是自小修习禅功,才能致使武功达到如此之境,因此老僧想请小施主帮老僧完成一个心愿,想来小施主也知老僧所指。”那老僧双手合十,又唤了一声“阿弥陀佛”道。 “你是叫我去悟那什么圣舍利?”蔡风吓了一大跳,后跃一步惊疑地问道。 “老僧正有此意,若是小施主不愿悟此圣舍利的话,也可另寻有缘之人,老僧想来此生已无望悟通此中奥秘,只能靠有缘之人之力了,相信慧远师祖不会责怪老僧。”那老和尚恳切地道。 “我的天哪,人们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岂不是想害死我吗?”蔡风有些怨道。 老和尚脸上绽出一片祥和的笑意,蔡风这种不为宝物所动的表情让他的确很欣喜,至少蔡风的脸上看不到做作之态,不由得淡淡地道:“若是老僧这圣舍利误落恶人之手,那将会是一个更可怕的局面,或是天下更乱也说不定。若是真如此,小施主不就成了天下万民的大罪人,我想小施主定不会想做千古之罪人吧?” 蔡风苦着脸道:“你这是在逼我吗?遇上你这个老和尚算交霉运了。” “那小施主是答应了?”那老僧喜道。 “我能不答应吗?不过还好,我爹很通佛理,精于禅学,相信他有办法可以试一下。”蔡风无奈地道。 “那便更好了,我这便教施主如何储存这圣舍利。”那老僧欢喜道。 “什么!这个还要学储存方法,有这么隆重吗?”蔡风不耐烦地道。 “我只教小施主一些口诀和运气功法,小施主以后再去领悟便是了,到时候可把圣舍利再储存好也行。”那老僧认真地道。 蔡风望了那老僧一眼,只见老僧深深地吸了口气,肚子“咕咕”两声闷响,片刻之后,只见他喉管有一道鼓起上升的线,像是有一条蛇从老僧的肚子里蹿出来一般,在蔡风目瞪口呆的情况下,老和尚从口中吐出一块大如鸡卵,却泛着一种奇异光彩和色调的石头,上面似乎充溢着一层亮丽的宝光。 “这……这是什么功夫?把这么大的东西从肚子里吐出来!”蔡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 “这是西域天竺国瑜珈心术的一种,叫‘蛇喉功’,可以若蛇一般吞下比它身体更粗大的东西,而这比蛇更进化一步,可以吐出藏在腹内未化之物。而这块圣舍利便是藏于腹内,这样谁也不会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了。”老僧说着便把那美丽的石块塞到他的手中。 蔡风接过那滚烫而湿漉漉的圣舍利,心中不由得一阵迟疑。 “现在便由我告诉小施主这‘蛇喉功’的要领,以小施主自身的功力和聪明,相信用不了半个月,便自会悟通这‘蛇喉功’的精要而轻松自如地吞吐这圣舍利了。”老僧平和地道。 “能行吗?要是吞进去,吐不出来不就惨了,而且还不知道它会不会化掉。”蔡风担心地道。 老僧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老僧刚才不是很轻松地吐出来了吗?而这圣舍利是不可能在体内融化的,你放心好了。” “那好吧,我把你救出去,咱一起逃,在路上你再告诉我秘诀吧!”蔡风神色一肃道。 “小施主别费心思了,老僧不想出去,这里乃是清静之地,刚好给老僧一片参悟佛法的空间,外面红尘世俗,老僧实在不想踏足。小施主还是听老僧细讲这运功之法吧。”老僧双手合十肃然道。 “既然你这老和尚如此顽固,我也没办法,由得你去,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出手哦……”蔡风唠叨着道。 夜或许是很静,不过元府却有些不成样子,这或许是元府最乱的一个晚上。 最乱的还是“挂月楼”,不过正不断有高手向“挂月楼”汇聚。 元费很勇悍,但他并不能够独挡十几名高手,“挂月楼”一楼也仍有四五个好手,可是与叔孙长虹的属下相比,却是一面倒的局势。 元费的一支长枪确有一种不可匹敌的气势,他的对手正是那从房顶上跃下,而让四名守卫毙命的两个蒙面人。 那两个人也绝对不是庸手,更似是这一群神秘蒙面人之中最厉害的两人。 元费将他们看成对手,一点也没有看错,这两个人的确配做元费的对手,这两人似乎很默契,单凭这份默契便可以让许多高手神往,这两人似乎更习惯连击,连手出击,使他们的攻击力暴增,连元费也有一点吃不消。 这个世上的高手也真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般疯狂和狠辣,这里的每一件兵刃都绝对是夺命勾魂之物。 “呀——”又有一声惨叫传来,仍是元府的人,这已经是第三个被砍成四截的弟子。 元费心中充满无限的悲愤,可是他的确是很难脱出身来,无论他的枪是多么灵活,无论他的劲道有多狠,但却始终无法击破那配合得几无缝隙的攻击网。 形势自然是极端的不妙,元费却弄不懂为何他的一声长啸所引来的救兵,只有这么两个,难道整个元府之人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人。 分神的同时,他的肩上被拖了一道不是很深的刀痕,可是却流血了,受伤就是表示这一切到了极为重要的时刻了。 对于元费来说,应该是如此,因为此刻他所要对付的不再是三人,而是四人,绝对不是庸手的四人,而在这四个人当中,他还发现了两双十分熟悉的眼神,的确很熟悉,就像他对狼的眼睛那种熟悉一般。 对于武人来说,眼睛是一个很重要的部位,其实对于任何人来说,眼睛都绝对是一个重要的部位,特别是眼神,世上绝没有相同的眼神,哪怕是表示相同的意思,因此,元费对这两双眼神的熟悉并不是偶然。 于是元费的心肺几乎快要气爆了,这杀死自己兄弟们的人居然是熟人所为,并且还砍了自己一刀,这种受骗和背叛的感觉的确不是一件很好的享受。不过元费却不能细细地去品味这种感觉,也没有机会去品味这种感觉,除非他想让自己身上多两窟窿,所以他只能尽力出手,只能以最大的努力去解开眼前的危难。元费的枪抡得很圆,那是枪尖划过的弧线,美丽只是其次,更重要的却是那种呼啸奔涌的气劲,那准确而快绝的杀招,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一点点而已,那便是同归于尽。 对于元费来说,能做出这种打算已经够让任何人吃惊的了,对于元费来说,想与对方同归于尽已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对于元费来说这或许是一种突破,是一种无奈的突破。 以元费的尊贵身份,却能放下架子,放下一切不顾,而作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实在不能说不是难能可贵的了。 元费所要杀的正是那具有熟悉眼神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的刀和剑实在是很可怕,也很狠毒,他们的刀与剑所走的弧度也都有着让人不得不叫好的精彩。可惜,元费已经不去管任何可以让人觉得精彩的动作,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便是杀人,杀死这两个人,他知道他的枪尖同时刺穿两人的心脏之时,对方的刀和剑也已经在自己身上留下了致命的伤痕。 最先与元费交手的两位蒙面人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变了调,因为在元费划出这一枪的眨眼间,已把他们逼到了攻击范围之外,使他们根本就无法对元费进行致命的攻击。不过他们也绝不会因为元费可能与对方同归于尽便不再出手,他们知道每一个人的命都很珍贵,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搏元费的命,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的确,每一个人的生命都一样珍贵,并不因为元费是元府的大总管便能够一命值两人,那两个人绝对不是傻子,所以他们并不会选择与元费拼命一途,他们退,他们选择了退却,退却并不是逃,而是一种战略,一种保命的战略,因为还有另外两人的攻击。 元费眼中的光彩有着一种近乎野兽的疯狂,那似乎是疯子的眼神,但谁也不敢相信元费是疯子,而更相信他比任何正常人都清醒,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退意。 “乒乓……”一连串的暴响,劲气四散激射,像是疯狂而无形的烟花,虚空似在一刹那之间被撕裂成无数道伤口一般。 元费并没有达到同归于尽的目的,可是他已经利用同归于尽的战略达到了那种不要命的气势,虽然他的伤口的鲜血涌出得更快。 有两道暗劲从他的身体两侧涌到,他捕捉得很清楚。其实,在这打斗的一开始,他便已经把所有的感觉调整得很好,他便已经绷紧了所有该绷紧的神经倾注身边每一丝空气的流动,只是他一直都无法解开这紧锁的两件兵器,不过此时,他似乎找到了一丝感觉,就因为这一点感觉,他的身形便像是一片冉冉升起的云。 其实用冉冉这样的形容,实在与他的身形差上十万八千里,他的身形升起的速度很快,最后借力的,不仅是地面,还有那两名退后的蒙面人手中的刀,他的枪最后一击是由上而下直砸,借对方刀的反震之力,使得他的身形若箭一般直升而上。 元费这一招有些出乎这四个人的意料,不过却也牵动了两柄刀,便是那两柄正从两侧夹击的刀,元费的每一动,所牵动的玄机都几乎与这两柄刀紧紧联系在一起,因此,元费的身形在拔起的同时,这两人的身形也如影随形地拔了起来。 元费自然知道这是一定有的结局,否则他早就已经将这两柄讨厌的刀给甩开了,不过,这一次他的身形却比这两柄刀更快了半拍,高手相争的,便是那么半拍,虽然只是半拍而已,可是已经足够元费作出很多种变化。 元费只是在空中扭动了一下腰肢,只这扭动一下,手中的枪已经如春雨一般,密密地洒下,细细的,淡淡的,不愠不火的,但却在虚空之中布下了一张紧密得让人心寒的罗网。 雨点,便是那斜洒的枪尖,那柄本很坚硬的枪杆,却在这一刻振荡成千万根很有弧性的幻影,恰恰成了这罗网中间的主绳,而鱼儿正是那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的刀法和捷若幽灵的两条淡影。 元费的确找对了感觉,“乒乓……”一连串爆裂得人想捂住耳朵的响声之下,那本跟在元费身形之下升起的两人,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逼了下来,但他们心中却在冷笑。 可是元费并没如他们想象的那般迅速坠下来,而是借他们两人下坠的反震之力,身形再斜射,他的目标竟是那“挂月楼”。 到此时,守在楼下的四人才知道上了当,才知道已经给了元费一个脱困的机会。 没有人想比元费后上楼,当元费的身形横移之时,地下还在等待给落地的元费致命一击的两人身形也若夜鸟一般,向“挂月楼”上飞掠而去,他们必须缠住元费,只有缠住这可怕的对手之后,其余的人才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去找寻地道的入口。 元费嘴角露出一丝生涩但却很难得的笑意,在夜幕的遮掩之下,并没有人看得到。 那被逼到地上去的人似乎对元费有些不甘心,他们本已经吃定了元费,却被元费从中借了一些力道,达到这种结果,不过,他不得不欣赏元费的战术,也不愿意放下元费。 元费比那两人先上楼一步,但这一步并没有什么效果,他只是借这一步之先又重新跃下“挂月楼”,元费的目标并不是“挂月楼”,也绝不会是逃得一命,他的目的只是放开纠缠,以强攻弱,达到最佳的攻敌效果,让对方的伤亡率达到最高峰。 那两人一上“挂月楼”立刻知道又被元费耍了一道,的确,元费又耍了他们一道。 元费的身形若惊鸿一般,在地面上划过一道长长的暗影,而他的枪也变成了根长长的刺,以不可匹衡的劲道直刺那正与元府弟子纠缠的蒙面人。 他的眼力很准,所选的角度和方位绝对没有偏差,所选择的时机也全是绝佳的,他所要的,便是给对方一个致命的打击。 “轰——”那人仓促地回刀迎在元费的枪尖之上,的确有些仓促,不过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已经有些出乎元费的意料了。 “呀——”又一声惨叫划破夜空,这次却是由敌人口中发出的。 元费聚集了所有功力击出的一枪绝对不是儿戏,绝对不会温柔,那所凝聚的劲气若潮水一般从枪尖疯狂地涌入对方的刀身。 不过,那人并没有死,但他的刀已经断成了两截,肩膀也留下一个深深的窟窿,他毕竟是仓促应招,绝对无法与元费的枪劲相比。不过,这样的结果的确大出元费意料之外,他的理想是,一枪刺穿对方的心脏,而对方竟借断刀的巧劲引开他枪上的劲气,并让他的枪尖偏位,能够达到如此水准的人,他不能不承认对方是一个高手,也让他的心中发寒。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似乎是高手,他有些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的高手出来,同时也为元府内真正的担心起来,正让他担心的还不是这些高手,而是东院那渐渐燃起的火焰,西院也有火焰升起,那里是马厩和狗棚。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敌人并不止有这一批人,而是两批或是更多,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为何没有人来这一方救援了,那是因为,并不止这一处遇敌。 元费不能想得太多,他必须不断地攻击,必须不断地逃避,也不能说是逃避,说好听一点便叫做战略,他实施的战略。 元费并没有再补上一枪结束对方的生命,而是以枪划了一个不是很大的圆弧,与元府的那一位已经伤痕累累的好手夹击另外一名蒙面人,他们必须予敌人以最大的杀伤。 那名元府的高手也很知时机,咬着牙,半声都不哼地配合着元费的枪势,从下部划出一刀所选择的弧度和轨迹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位蒙面人差,若以一对一,两人的功力应该只是相当,但是敌人在人数上占了极大的优势,不过这一次不同。 元费占了绝对压倒对方的优势,因为以他自身的武功比那蒙面人至少要高出一倍以上,再加上另一个高手配合,对方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若以这样的计算方法,对方自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世上的事并不只是计算便可以决定一切,至少在这场战斗中便是如此,因为还有从元费身后追来的四位高手,都有可能给元费以致命的重创。 “当!”元费只是一枪击落对方手中的刀,然后抽身横枪重击由身后来攻的两柄配合得很好的刀,但他心中也畅快了一些,至少他知道对方已经少了两个作战生力军。 “呀——”一声惨叫,在众人意料之中的惨叫,把这个不同寻常的夜叫得更加凄惨。 元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惨叫,他已经很成功地为对方铺好了死亡的路,打下对方的刀,而与他配合的高手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绝对不会,因为,他也恨这些神秘蒙面人恨得入骨,因此,他的刀狠狠地在对方的腹部划开一道可以让对方内脏全部放出来的裂口。 元费的枪早就已经算好了回撤的路线,和身形所划过的路线,因此,他并没有丝毫仓促的感觉,反而斗志变得更高,因为,他终于顺利地结束了对方的两个可怕的战斗力,这无形之中成了一个鼓舞,一个很有力度的鼓舞。 “当,当……”枪尖在对方的两柄刀上各划出一溜火花,元费的身形成功地让开一边,脱出这两柄刀的夹击之势,不过他又要迎击新的对手,那便是追随在他身后由楼上飞掠而下的两位熟悉的朋友,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动作,但却有着不算很坏的效果,至少这样一个动作下他不会死去。 元费的身形是贴在地上滚动,而他的枪却在地面之上扰起一团浮云,一团暗淡的浮云。 那从楼上跃下的两人身形已到了极致,再无法横移,只好放弃元费,改劈那片暗云,他们并不想变成残废。 “啪,啪!”两声脆响,元费的枪势一滞,身形忙一个侧翻,直立而起。 “呜!”一声闷哼响起,正是刚才与元费一起击毙对方两人的人,他的身形根本无法与那搭配得极为协调的两柄刀抗衡,被切下一只手臂。 元费心中悲愤万端,整个人便像疯虎一般,枪尖一震,像两颗致命而快捷绝伦的流星,刺破夜空,向那两名刀手的咽喉标去,他已经痛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两个人死,哪怕自己伤亡也在所不惜,刚才的那一切的确已经激起了他无穷无尽的杀机。 那两个刀手眼中闪出一丝惊骇,便是因为元费似变成了另一个人,那眼神泛起淡淡的血色杀机,更因为元费已经变得疯狂,因此那本来是要结束那失去手臂之人性命的一刀,改为斜掠而上迎向元费的枪尖,他们必须如此做,否则,他们便有可能会在元费的枪下变成亡魂。 “嗤嗤……”枪尖在与两柄刀相交的前一刹那,竟发出一种水滴滴入大火被气化的那种声音。 那两个刀手只觉得手心一热,一股热流自刀身传入手掌,再透入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和痛苦,可是他们无法摆脱,使他们心中充满惊骇。 元费,竟将体内的三昧真火逼入枪身,去攻击两位刀手,这绝对是一种拼命的做法,一般的人,绝对不会如此做。因为没有人可以以三昧真火持久地运行下去,只要对方能够坚持到一刻钟,剩下的便只有任人屠宰的份了,但这种打法却是最可怕的打法,一个人若已经决定拼命的话,他便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全的人,因为任何一个完整的人,都会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生命的存在,而元费却没有感受到。 他已经不在意考虑一切,包括生命的存在,他的心目之中,唯有枪,唯有敌人,唯有恨意,无我,忘我,正是一种难以解说的境界。 “嗯!”两声闷哼,两名刀手不由自主地滑退半步,但元费的身子并没有停,他的身子和枪一起从两柄刀面上滑了过去,枪尖竟直刺赶上来的另两位蒙面人。 在元费觉得很熟悉的那两道眼神之中,他找到了惊异和不解,但元费心中更只有冷笑。 元费的打法的确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那被斩去一只手臂的人,也禁不住痛苦地呼了声“小心”。 元费的确是要小心了,照他那种冲势,只要对方那两柄被逼开的刀勉力回切,绝对可以对元费造成不可挽救的损伤。 元费并没有改变那动作,而那两位刀手,却勉力回刀了,虽然这两刀太牵强,又没有什么力道,更没有精确的角度,可是以元费的速度和冲势,只要那两人拿稳了刀便已足够了。 所有的蒙面人眼中都有惊喜和狠毒之色,似乎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连那失去手臂的人也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是元费打昏了脑袋吗?是元费急火攻心昏了头吗? “惨了,有人进来了!”蔡风警觉地对老和尚低声道。 “那你快走吧,不要管老僧。”那老和尚平静地道。 “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了呢。”蔡风不禁有些苦涩地笑道,顿了一顿,又问道,“对了,老和尚,我还不知道你法号叫什么呢?老叫你老和尚的确有些不太好。” 老和尚淡淡地一笑道:“老僧了愿,小施主你还是快走吧。” 蔡风望了了愿一眼,有些歉意地道:“我实在是想带你出去,外面有几路人马,可能是为了找你而来,已经干得热火朝天,若带你出去,肯定你会被他们撕成很多半,不过你说得也对,这里参禅是比任何地方都好。我叫蔡风,你记着啊,今日欠你一个人情,也因为你而杀了这么多人,两相抵,互不相欠,良心上一点点过不去也就算了。”说着,身形若旋风般翻转而起,一身轻啸,手中的长剑若一道亮丽无比的长虹,划破虚空倒刺而出。 石室内传来两声低低的惊呼,却是两个蒙着面的人。 从那两双眼睛之中,蔡风已经认出正是叔孙长虹的两个驯狗师,他的剑更没有丝毫的留情,因为这两个人不仅是情敌的属下,更因为他们竟以暗器伤人,所以蔡风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 那两人在惊异和震骇的同时,当然不会就这样束手待毙了,因为他们已经深切地感受到蔡风那剑中所逼射而出的凌厉剑气,和那种让他们几乎有些呼吸困难的压力,可是在他们准备出刀的同时,形势似乎有了些变化。 那是蔡风手中剑的变化,蔡风手中的剑在逼临两人的头顶之时,却成了满天飞洒的剑雨,像是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的剑气已经把两人所在的空间里的空气,完全绞成逸散的微风,空间里所剩的便只有杀机和压力。 他们绝对想不到会在刚一出手便遇到这种可怕得会让人做噩梦的高手,这种似梦魇一般的剑法,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手的面目。 他们也没有什么必要看清楚蔡风的面目,因为,他们唯一的一条路便只有死,这也不能怪他们,只能怪对手太可怕。 他们绝对料不到当他们刚一走到这石室的门口之时,蔡风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更已捕捉到他们存身的位置,甚至连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捕捉到,而眼下的这一切早已经在蔡风的脑子之中计算得异常准确,甚至包括他们此刻的心理。 其实,他们也太过自信,自信自己的那一把无声无息的飞针可以将这似乎毫无所觉的对手放倒,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蔡风早已见过另外两个人使用飞针的手段,更想不到蔡风的武功会比外面的那个元费更加可怕。 “当当!”两声暴响过后,蔡风的身子在虚空之中,一个极为潇洒的旋身,像是一只纸螺旋,那般轻柔而优雅。 蔡风的剑在他落地的时候,依然平平地举着,剑尖一动也不动地指着那两个蒙面人,那眼神之中的专注之神色,仿佛使得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两三度似的。 “你是蔡风?”那两个蒙面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有些虚弱地问道。 “不错,叔孙长虹果然是一个有心人。”蔡风声音极冷地道,语意之中却有着一丝淡漠的杀机。 那两人的身子晃了一晃,脚步一个踉跄,脸上的那两块轩布竟裂成了两片,像是随风而下的落叶,轻柔地飘到地上。 蔡风的眼神之中又多了一丝怜惜和无奈,不禁淡淡地道:“我必须要杀你们,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怪命运作弄了你们。” 那两人露出了两张不是很丑的脸,可是却在鼻梁到眉心之处,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痕,那是一串密密的细细的血珠所组成的。 蔡风那一剑很成功、很准确地达到了他预料中的效果,只是这两个人死得的确是有些冤,本来,他们绝对不会是如此不堪一击,可是,只因为他们大意,轻估了这个敌人。而蔡风绝不会低估别人,因为他是一个猎人,一个优秀的猎人,一个优秀的猎人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功夫和胆量,更重要的是绝不要大意,绝对不能轻估任何野兽的攻击力量,更不要轻视任何环境,见到草丛要做好打蛇的准备,见到山林要做好除虎的准备,这便是猎人,所以这两个人死得的确有些冤枉。 蔡风的剑随着这两条躯体的仆倒而垂下,并缓缓地插入鞘中,再转头向了愿苦涩地笑了笑,道:“我又杀了两个人,多害了两条命,便由大师为他们超度了,为我在佛前祈祈福,轻轻我的罪孽。”随后又有些悠然地笑道,“我还想将来能够上西天极乐净土呢。” “阿弥陀佛!”了愿轻轻地双手合十,缓缓地闭上眼,悠悠地念了声佛号。 蔡风伸腿踢起一柄厚背刀,伸手在一具尸体上撕下一角黑布,重新蒙在脸上,向了愿轻轻地道了声:“对不起,有缘再见。” “希望如此,阿弥陀佛!”了愿淡淡地应道。 蔡风再不回头,疾步奔出石室,却见到大柜正从空中徐徐降下,心中暗惊,忖道:难道,他们会攻破元府,妈的,不然的话,怎会让人攻破“挂月楼”呢?不过他已经无法选择,他能够做的便只有杀人,无论是哪一方的人,他都必须杀,否则的话,他将成为众敌之矢,绝对难以逃出如此多高手的追杀,光是那晚的四人便差点让他一命呜呼。因此,他不能仁慈,这个道理,他太明白了,就像人绝对不可能和狼讲仁慈,绝对不可以。 元费的眼角射出一抹怨毒的怜悯,不过这一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并没有谁见到元费这奇怪的眼神。 见到的,只是一个很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变化,所有眼望元费的人,都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元费的右手之中多了一柄剑,一柄细长而窄的剑,闪着一丝黝暗的光彩。 在黑暗之中,所有的人都看到元费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只是轻轻的一晃之间,手中便多了一柄剑,谁也没估计到,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招,剑是藏在枪柄之中,剑柄便是枪尾,而这一刻却成了改变整个局势的最重要的一环。 虽然他们看到元费的伤,却估不到会是这种结果,本来应该感到欢喜的他们,只在一刹那间便变成了另一种情绪。 “叮叮……”元费的身形突然刹止,便因为那两柄刀,他那细长而窄小的剑身在那两柄刀上斩了千百下,那反震力度使元费的身形停在半途,但那细长的剑身已经很成功地在两位刀手身上留下了不可弥补的痕迹。 两声惨哼之后,元费手中的枪却成了一杆凌厉的标枪,飞射而出,同时,下身微斜,凌厉无比地扫出一腿,动作之利落,配合之协调,与刚才那疯子一般形象完全是两样。 “啪,啪……”、“呀!”两声暴响,元费一声惨哼,身子一阵踉跄,那两名刀手也惨叫着斜飞而出,他们的手已经不再属于他们的了,他们的腿也被元费这一脚踢得骨折筋断,他们的手是元费手中之剑所造成的伤害。 而元费只觉得腿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似是被利刃划过一般,这时候才想起阻杀蔡风的那群蒙面人脚上都安有小刀,不过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使出刚才那一脚,因为那拥有熟悉眼神之人已展开长枪,刀与剑同时逼了过来。 元费手中的剑一抖,挽起一片剑花,似千万朵莲花一般,在众人的眼前突然绽放,不过却已经减少了许多的杀伤力,因为他的腿已经伤得不算轻。 “叮!当!”元费的身子一震,禁不住被斩得向地上一歪,身子也迅速一阵翻滚。 “大总管——”那失去了手臂的人的确是一个硬汉,此刻仍未昏去,却替元费担心,不由得失声惊呼,同时,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一个飞扑,根本就不顾自身的性命,对那凶狠的刀和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似的向两人猛撞过去。 “元极!”元费一声悲呼,身子迅速弹起,整个人便像是疯虎一般,连人带剑一起向那用剑之人冲到。 “呀!”被呼作元极之人的胸膛被那柄长刀刺穿,但元极也一手抓住了那刺向元费的剑,那股强大的冲力之下,元极的头依然重重地撞在那刀手的下颔,那刀手禁不住痛得一声惨叫。 “噗!”元极用体内最后一点残余的功力将体内的鲜血由口中逼出,向那刀手的面门喷去。 “呀——”那刀手脸上的蒙面黑布竟像成了一个蜂窝一般千疮百孔,这股血箭的力道乃是元极集全部功力之所成,其劲道之足,足可入木三分,何况这只是一块黑布。 那刀手捂着脸和眼睛像狼嚎一般茫然倒退,而元极也因失去了那刀手的支撑,身形直插地倒了下去,生命已经不再属于他,连他所剩的一只手也不再属于他。 元费心中没有仇恨,在这一刻他竟然很平静,对于生与死他真的有些麻木了,不过,他手中的剑,绝对不会容情,绝对不会。 木柜终于安稳地落地了,蔡风的身子比灵猫更轻巧地闪到木柜的侧面。 “呼!”从木柜之中迅速飞射出两道人影,像是在向谁攻击一般。 蔡风不由得暗赞两人的机警,但他绝对不可能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他所能做的只有速战速决,因此,在柜中两道人影刚冲出来之时,他的身子也若幽灵一般在两人的身后疾追而至,他手中的刀却以最可怕的速度和角度劈出。 那两人估不到会有如此快的攻击,他们只是以为有人,以他们那种突如其来和快捷的动作应该不会有危险,可是他们遇上的是身法比他们更快的蔡风,再加上蔡风以有心算无心,他们能够有的只是挨打的份,不过这两人的武功也的确了得,身形居然在虚空中一个倒翻,身子又上升了一些,变成头下脚上,也便成了正面迎击蔡风的刀。 蔡风心中不由暗惊两人的武功,不过,他绝对不会怕无法杀死这两人,因为在这地下石室之中活着的人只有四个,他和了愿之外,便是这两人,绝对没有人可以救他的。 “当当!”两声暴响,蔡风的身形稳稳地落在地上,而那两人的身形却不由自主地撞到石壁之上,发出两声惨哼,眼中只有惊骇。 蔡风一声冷哼,如影随形地旋刀而攻,身子便像是一阵轻风一般浮过虚空,快得难以想象,手中的刀更是劲气四散,浓浓的杀气将石室的血腥味推上了巅峰,那种雄霸天下的气势,便若整个石室在突然之间由四面八方挤压而下。 “呀……”那两名蒙面人发出两声近乎野兽的狂吼,两柄刀并不以什么招式反而直挺挺地向蔡风劈到,他们知道一切的招式对于蔡风来说,全都已经没有用处,因为蔡风的刀竟是从出刀的死角划出的一刀,从出刀的死角出刀的人,天下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北魏第一刀蔡伤。 每一个人都知道出刀的死角存在,而每一个人眼中出刀的死角都绝对不相同,因为他们武功层次,他们眼力身材,他们刀法路子和臂力,绝对没有相同的人而能让这么多人同时认为这一刀便是出刀的死角,那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绝对不是。 其实这出刀的死角只是一种气势,一种压迫得使任何人都有一种有力难施的感觉,有力难施之处便是死角,而蔡风做到了,正因为他明白这种气势的存在,而不是真正的死角存在。 “轰——”两柄刀竟完全不能阻止蔡风刀身的入侵,竟被击得成为碎片,而蔡风的刀也在此时划开两人的胸膛,在鲜血仍未曾迸出之时,蔡风的身子又一个倒射,落入木柜之中。 在蔡风冷冷的眼神之下,那两人的身躯缓缓地由石壁之上滑倒在地,鲜血喷涌而出,蔡风知道这两人绝对没有再活下去的希望,只是他也感到一阵疲软和累意,不由得暗暗心惊,此刻蔡伤的话又在蔡风的心头荡起,“以你目前的功力,还不宜使用‘怒沧海’。‘怒沧海’虽是刀法至境,但是就因为他是刀法至境,其威力无伦也使得它反作用力也极大,在你尚未完全修成无相神功之前,不能频繁使用,那对你的身体只会起到不良的影响,甚至虚脱,你要切记……” 第18章 第十七章 元府风云 蔡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忙将刀插在背后,随着木柜的上升,手轻轻地扶在剑柄之上,同时迅速运转体内的劲气,使刚才那损耗的功力尽快恢复过来。 蔡风的心绷得很紧,心中暗暗祈祷,等着他的千万别是元费和那些高手,否则他可能就会玩完了,不过他知道急也没用,只能做好一切必须的准备。 “喳——”一声轻响,木柜停了下来,蔡风再不犹豫,运足功力,一掌向木柜之门按去。 “轰——”整个木柜的门和立在小木柜之外的大木柜也全都爆裂成无数块木片,像是流星雨一般带着锐啸向房间的四面八方飞涌。 “呀……”几声惨叫和一阵惊呼之下,蔡风便若一只从地狱中蹿出来的魔豹,带着一团凌厉无匹的杀机在所有的人仍未曾有反应的情况下,便已掠过守在大柜旁的两人。 蔡风的目光电闪,他并不想有任何人做出反应和辨别出他的身份,因此,他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迅速离开这一块是非之地。 “呀!”一声暴吼之中,蔡风只感到一道凌厉的劲气从侧面斜撞而来,那割体的劲气只让他心底升出一丝寒意。 蔡风根本就没有必要去看对方是谁,也没有机会,这绝对是一柄刀,只有刀才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气和霸气,而且这握刀之人更是功力高绝之人,否则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中作出如此快捷的反应。 “当!”蔡风的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鞘中标射而出,更以准确得让人骇异的角度,反迎上那柄刀,一股浑厚而沉重的劲道从刀上涌入蔡风的手上,再由手上流入体内,蔡风只觉得有说不出的难受。 那人似乎也惊了一下,蔡风更估不到会遇上如此的高手,不过却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身子借劲一扭,刀立刻由背上标射而出,竟以左手挥刀,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立刻牵动了屋内所有的空气和木屑,刀锋竟似在刹那之间凝成了一块无与伦比的磁石,将那些散乱无规律的物体全部牵引成一条疯狂无比的狂龙,在虚空之中扭曲成一道恐怖的暗影。 左手刀,蔡风的左手刀竟是以剑法击出,所造成的气势之庞大,只叫那暗中攻到的高手心里直发毛。 蔡风在一双眼睛之中找到了那一丝惊骇。 那双眼睛在黑暗之中亮得像野兽的眸子,泛着一种幽幽的光芒,更多的则是无比的狂热和凶狠。 “呀!”那人一声低吼,身形仰翻而出,同时狠厉无比地踢出一脚,拖起一道狂热的劲气向那刀锋迎去。 “轰——”蔡风身子一震,整个人倒射而出,手中的长剑在房外那微弱的灯光辉映下,闪出一道暗淡的幻影,迎向那横截而来的两名高手。 那人与蔡风交换了一招之后,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腿上流出几缕淡淡的血迹,蔡风那一刀硬生生地将他腿上的短刀全部震碎,并使短刃的碎片激射而回,刺入他自己的腿中,而此时蔡风双手同时使用兵刃,那种灵活的程度的确让他骇了一跳,更可怕的是这神秘蒙面人的左手似乎比右手更可怕,本来他觉得蔡风右手的功力并不比他高,而此刻使用左手,便是厉害也不会到哪儿去,可是他失算了。 “呀!”蔡风一声怒吼,在剑便要到达两位迎来的蒙面人攻击范围之时,蔡风的刀突然也在此时划破虚空,拖起一路的狂野插入两人的攻势之中。 “轰——当当……”一声暴响之中夹杂着无数次金铁交鸣之声。 “嗯……呜……”两声闷哼,蔡风的身子便若一只夜鹰一般冲天而起。 “咝!”一声尖细的破空之声响起。 蔡风心中一寒,忙又重新坠身而下,大为恼怒,手中的刀化成一道长虹向那放暗器的蒙面人甩去,气势之凌厉,破空之声像裂帛一般难听。 蔡风再不回头,伸手从背上的壶中抽出两支箭,信手又甩了出去,身子却若一团肉球一般翻滚到窗边,一挫身,轰然破窗而出。 “呼呼!”挂在屋檐下的风灯霎时一灭。 元费根本就未曾注意周围所发生的事,他的剑依然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 “啊!”一声惊呼,那人由于剑被元费的手挡了一下,虽然立刻被切断了手,可是仍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一丝影响,哪怕只是缓上一线,也绝对是导致惨败的命运。 “叮!”元费的剑身一震,却并没有改变推进的局势,而且很平滑地刺入那人的肋下。 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号,手中的剑一运力挑开元费的剑身,鲜血飞溅,元费一声冷哼,迅速斜踏身形,避开从身后划来的,竟是从“挂月楼”之中又冲出来的人。 蔡风见楼下依然如此乱,虽然对元费有所好感,也不便以身相救,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见不得人的身份,所以他必须要走。 “咝!”一道猛烈的刀风迎头而下。 蔡风心中暗怒,身形一个疾旋,以右脚为中心,手中的剑影相当于一幕青屏,斜施而上。 “噗!”楼上的栏杆被那从天而降的刀劈成碎木,而蔡风此时已经旋身至这蒙面人的身后,但蔡风的剑并没有杀死这个人,是因为这人的脚。 这蒙面人的脚甚至比蔡风的剑更快,这让蔡风有些难以想象。 这人的脚不仅快得难以想象,更可怕的是他脚上的刀子和那只脚所走的弧度,便不是这些,这一只脚也是绝对可怕的,因为这只脚怎么看都似乎是铁铸的,让人有一种任何刀剑都无法斩断的感觉。 蔡风不得已,只好先闪身避开,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脚是否有对方的脚硬。 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也不是无缘的。 “轰!”楼上那很结实很厚的青砖墙竟被这一脚踢了个大洞,碎砖激飞只让蔡风惊出一声冷汗,他不明白叔孙长虹属下怎会有如此可怕的高手。 蔡风真的不想再与这些人胡搅蛮缠,侧身刚想跃上房顶,身边又有刀风传来,竟是从屋内冲出来的蒙面人。 蔡风心中暗暗叫苦,只得转身斜跃,身子在那楼边的栏杆上轻轻一荡,避开那横来的一刀,抓住栏杆的手再一用力,人在空中将那软钩脱手甩出,挂在屋顶的檐子上,可是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惨呼。 当他回眼望时,却发现那拥有可怕脚力的人竟将脚从那由屋内冲出来之人的小腹中抽出来,那喷涌的鲜血将那人的脚染得很红,但他却绝对没有眨半下眼睛,像是只不过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这结果让蔡风心寒不已,却也大感惊异,难道这人并不是叔孙长虹一道的人?他的想法很快便被证实了,这蒙面人的确不是叔孙长虹的人,因为那从楼内冲出来的可怕刀手,竟与那蒙面人已战得如火如荼。 不过,这一切只是对蔡风更为有利,蔡风跃上瓦背,射出背上的长钩,身形便像夜鸟一般飞至四丈之外的一株大树之中,然后再几个纵身,迅速远离“挂月楼”,倾耳细听,知道再没有人在身边,忙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将夜行衣折叠好以油包包好,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夜行衣放到树杈之上,也不怕被谁发现,便迅速滑下树干,向住处急奔而行。 元府之中沸成了一锅粥似的,狗儿到处乱窜,马儿也是乱窜乱嘶,几处大火把夜空都映得很红,惨叫声和怒吼声也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蔡风突然记起元叶媚,只不知她现在是怎样了,心中对她始终有一份关切,毕竟曾经当蔡风是朋友,而且蔡风更恋过她一阵子,虽然元叶媚太理智,让蔡风有些失望和惊怒。不过在这危急的时刻,他却不能不理她,因此,他立刻又改道取东院飞奔。 蔡风只感到暗影一闪,两道身形从一座假山之后飞扑而至,带起一股锐啸。 蔡风一声冷哼,手中的剑斜斜一挂,身若纸鸢一般飘然而起,但剑却若雷霆一般沉重,似乎算准了两道身形所扑的角度和方位一般,利剑所出的角度准确得吓人,毫无半分偏差地迎上了两道身影。 那是一柄刀和一柄剑,但是他们却在霎时全都仓皇而退,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仁慈,而是因为蔡风那化成飞雨一般飘洒的刀剑影似正在等着他们撞到,所指之处正是他们所用招式的破绽,使他们不得不骇然而退。 蔡风一声冷笑,毫不放松地挥剑疾攻,凌厉无比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蔡风的脚底,再由脚底涌至手中,再传到剑上,空气的温度似乎刹那间降低了好几度,那两面突然而至的蒙面人禁不住轻颤了一下。 “咦,是你们?”蔡风一声低呼,剑霎时凝在虚空之中不再挺进,目光有些冷冷地望着眼前满眼惊惧的两人。 “蔡风!”那两个蒙面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地呼道,眼中闪过一道复杂难明的神色。 蔡风再无疑问,眼前这两人正是上次蔡风故意放他们一马的两人,也正是今日在丛台喝酒打架的两人,蔡风从他们的眼神之中便已清楚地知道,不由得淡然一笑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还乱杀人放火,也太不应该了吧!” 那两人不禁一阵沉吟,有些歉意无奈更有几分坚决地道:“我们本不能恩将仇报,蔡风对我们有恩,但那是对你来说,对于元府我没有什么欠他们的,杀人放火在这个世道之中太常见了。这些为富不仁,作威作福的人,在他们的家中杀人放火,只是替天行道而已。如果蔡风要杀我们,我们绝不还手,绝不皱半下眉头,因为我们欠你的。” 蔡风欣赏地望了那眼如鹰眸握刀的汉子一眼,淡淡地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这个世界上能讲恩义,能为朋友而不顾自身安危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我若是杀了你,蔡风岂不是让世人唾骂吗?我第一次不杀你是因为你们重义气,够朋友,这一次依然是,同时也因为你们仍未失去正义之感,我不杀你们。但希望你们不要伤害元家大小姐,也不要祸及妇孺,否则便算是蔡风放过你们,苍天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着蔡风缓缓地还剑入鞘,虚空之中的杀气全敛。 那两个蒙面人像是看怪物一般地打量了蔡风一眼,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元府之中的人吗?怎么不为元府报仇呢?” 蔡风淡漠地道:“我是想报仇,但杀了你们,他们能活过来吗?因此,我只希望你们迅速离开元府,相信官兵很快便会赶到,到时候恐怕你们想走也走不了啦,你们走吧。” 那拿刀的汉子感激而尊敬地望了蔡风一眼,真诚地道:“蔡风今日之情,我们兄弟俩将永世不忘,将来若有机会相逢的话,我高欢定竭力以助。” “不错,还有我尉景。”那握剑的汉子也恳切地道。 蔡风淡然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哂然一笑道:“将来若能有相见之日再说吧,两位快走吧。” “看招!”蔡风暴喝,手中的剑化作一道青芒标射而出,却无丝毫劲气。 高欢和尉景一惊,却见到蔡风打了一个眼神,立刻明白有人追来,也装作暴吼着向蔡风攻到。 “当当,叮……”夜空之中,只见三道人影,在不断地纵跃,那清脆的响声传出老远。 “去死吧!”高欢故意一声狂吼,手中的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向蔡风猛斩而至。 “未见得!”蔡风也丝毫不让地响应道。 “啊!”蔡风身形一个踉跄,斜斜地倒退了几步,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 “小子,让你多活些日子,你的救兵来了!”尉景煞有其事地骂道,说完一拉高欢向外飞奔而去。 “有种就别跑。”竟是长孙敬武的怒吼之声。 蔡风心中一阵歉然,却一把拉住长孙敬武,急切地道:“你快去‘挂月楼’助大总管!” “你没事吧,蔡兄弟。”长孙敬武关切地问道。 “没事,这群贼子居然用暗器,不过没关系。”蔡风装作咬牙切齿地道,说完张开手,摊出一根细小的银针,正是叔孙长虹属下的暗器。 长孙敬武哪疑有他,脸色稍缓地道:“你没事就好,我刚才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到哪儿去了呢。” “是叔孙长虹的人,尉扶桑也在内,你快去‘挂月楼’助大总管,我去保护小姐。”蔡风认真地道。 “是叔孙长虹干的?”长孙敬武满面杀机地惊问道。 “绝对没错,包括那五个驯狗师,他们都是一流高手,你要小心了。”蔡风沉重地道。 “我去杀了那小子。”长孙敬武怒得双目几乎快放出火来,气息有些粗地道。 “我这正是要去对付这个小子。”蔡风冷冷地道,目光之中射出两缕坚定无比的神色。 “我也去,‘挂月楼’有大人正赶去,应该没问题,其他几处的敌人都已经消灭得差不多,我们一同去找那小子算账去。”长孙敬武坚定无比地道,声音却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冰。 蔡风望了望长孙敬武那坚定之色,不由吸了口气道:“好吧,不过你不必出手,这小子是我的情敌,是我的,你知道吗?” “好,我只要去看看这小子是什么东西便行。”长孙敬武狠狠地道,说着便迅速追随在蔡风的身后向东院奔去。 “长孙教头,蔡风,你们去哪儿?”两人正在奔入东院之时,元叶媚却迎面行了过来,一身戎装,配着那俏得让月夜失色的脸,显得更是魅力无穷,整个人似乎充盈着一种无穷无尽生命的活力。 蔡风刹住脚步冷冷地望了立在元叶媚身后的叔孙长虹和四个家将一眼,又关切地望了元叶媚一眼,认真地道:“我是来保护叶媚安全的,现在庄中太乱,以防万一有贼子惊扰了叶媚,才特地赶来。” “这里有叔孙长虹在,绝不会有贼子敢来,你们不去杀尽贼子而到这里来,岂不是多此一举。”叔孙长虹向元叶媚身前一站,目中射出得意而又傲慢的神色。 蔡风冷冷一笑道:“保护小姐是我元府中人的事,不敢有劳外人,我劝叔孙世子最好是先不要乱闯,否则我们将会对你不客气。” 叔孙长虹和元叶媚脸色同时一变,元叶媚不由得有些微恼地道:“蔡风你怎么这样说呢?” “蔡风,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叔孙长虹声音冷得像冰一般,只是碍于元叶媚和长孙敬武在一旁,否则只怕他已经出手了。 蔡风仰天一阵大笑,淡淡地望了叔孙长虹一眼,声音转微,但比叔孙长虹更冰冷地道:“叔孙长虹,你别以为你很聪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绝不笨,我问你,尉扶桑哪儿去了,驯狗师们哪儿去了?” 叔孙长虹冷冷地一笑,不屑地道:“他们的脚长在他们自己的身上,我更不是为你监视他们的人,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蔡风,别闹了,他们自然是去杀敌去了。”元叶媚口气有些微微责备地道,不过这已经够给蔡风的面子了,连叔孙长虹的脸上都闪过一丝妒色。 蔡风望了元叶媚一眼,温柔地笑了笑道:“叶媚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让叶媚为难,但我更不愿让叶媚受到任何伤害。”说着并不理元叶媚俏脸羞红,也不管叔孙长虹妒火如炽,便扭头向叔孙长虹冷笑道,“我想告诉叔孙世子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属下尉扶桑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还有你的几位驯狗师和几位得意的家将。” “你说什么?”叔孙长虹心神大震,失声问道。 “世子还要我说一遍吗?”蔡风冷漠得毫无感情地反问道,同时对元叶媚目光中的询问和叔孙长虹身后的几个家将那戒备之色丝毫不放在眼里,只是一双眼睛若鹰隼般紧紧地揪住叔孙长虹。 “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的情况是什么样子?”元叶媚急急而疑虑地问道。 长孙敬武大步跨上,斜斜地插入元叶媚与叔孙长虹之间,很自然地将两人的界限分开,恭敬地道:“小姐听蔡兄弟说完。” 蔡风赞赏地望了长孙敬武一眼,又冷冷地扫了叔孙长虹一眼,无情地道:“叔孙世子有什么想法呢?” “是你杀了他们?”叔孙长虹怒吼道。 “若是叔孙世子执意要如此认为,蔡风也并不想反对。不过我想告诉你,你的这些人是死在‘挂月楼’,而‘挂月楼’是大总管的住处,想来你不会猜不到是谁杀了你的这些人吧。” “是三叔杀了他们?”元叶媚惊问道,旋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这怎么可能,三叔怎么杀长虹的人呢?你胡说。” 蔡风心中酸溜溜的,却也大为气恼,冷冷地看了元叶媚一眼,两道目光似乎一下子插入了元叶媚的心脏,只让她不禁心头一颤,避过蔡风的目光不敢再看。蔡风冷冷地讥讽道:“大总管自然不会杀你长虹的人,但只怪你长虹的人只喜欢扮贼,这月黑风高的夜里还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连脸也用黑布蒙着,形象实在太不雅,也让人很难发现,而大总管正在练枪,谁知一不小心,没看见这夜里居然有这么几个黑影,便统统给扎死了,还有几个没死,也离死期不远了,待会儿总管来了,叶媚便会知道,到底是否我在骗你,还是你的长虹在骗你。” 元叶媚脸色微变,虽然对蔡风的语气有些气恼,却不由得不相信蔡风的话,因为长孙敬武在元府之中的身份绝对不会不以大局着想,就算她可以不相信蔡风,却不能不相信长孙敬武,不由得转头怀疑地向叔孙长虹望了一眼。 叔孙长虹脸色变得极为难堪,怒吼道:“你说谎,我叔孙长虹绝不是一个好骗的人,别以为你蔡风是驯狗师,我便不敢杀你。我告诉你,我杀你便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我也告诉你,你叔孙长虹在别人眼里是什么狗屁世子,在我蔡风的眼中,只不过是一摊狗屎,放在哪里哪里臭,我蔡风从来都没怕过任何人,谁想对付我,他必须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蔡风冷冷地打断了叔孙长虹的话,一脸傲然不屑的神色,但整个身体却像一团燃烧的魔焰,散发出凌厉无匹的气势,虚空中似乎在刹那之间压力变得让人有些缓不过气来的意味。 此话一出,连长孙敬武都被蔡风的狂傲给惊住了,脸色微变。 “好胆,竟敢对世子如此无礼……”叔孙长虹身后的四名家将一声怒吼,疯狂地向蔡风扑到,四柄大刀拖出四道凌厉的气流向蔡风冲撞而至,无论是从角度、声势速度还是配合方面来讲,这四刀绝对不是好惹的,也绝对是要命的四刀。 元叶媚和长孙敬武不禁同时惊呼:“小心!”但他们却帮不上忙,因为这四柄刀似乎已经织起一道气墙,使得外面的人有一种无从插手的感觉。 叔孙长虹的眼角露出一丝狠辣无比的笑意,像是一个最喜欢观看人临死之前那种惨状的变态狂。 他的确有得意的权利,不过却不是这一刻,因为他的家将遇上的是蔡风,这个世上能够叫蔡风害怕的东西不会很少,但绝对不会是这四柄刀,虽然这四柄刀是那般凶险和狂野。 蔡风能够动的只有一柄剑,以快得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拔出了剑,是左手。 打一开始,蔡风便是用左手剑对敌,打一开始,也让所有的人吃了一惊,便是因为蔡风那无可比拟的左手剑,叔孙长虹敢保证,他绝对未见过剑法有如此之快的人,包括长孙敬武和元叶媚在内。因此元叶媚那握剑的俏手都紧张得快冒出汗来,便只是因为蔡风那离鞘的一剑。 蔡风整个人似乎在这出剑的一刹那间也便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剑,随着他剑上的那无孔不入的气势深深地刺入四名刀手的灵魂。 蔡风所使的几乎不只是剑而已,还有一种无形的气势,比剑刺入身体更可怕的揪心气势,使整个夜空都弥漫了无穷无尽的杀意。 那四名刀手,脸色微变,若说他们未曾受蔡风攻势的影响,那只是骗鬼,若说不为蔡风的剑术所震骇,那也只是在骗人,但他们毕竟是高手,绝对不是不堪一击的高手,蔡风也绝不敢小看他们,这一点,他很清楚地知道。 四柄刀在虚空中突然全部都改变了弧度,看似有些凌乱散漫,但在蔡风的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这种改变已是对蔡风的剑法所作出的最大的让步,因为他们不想在砍死蔡风的同时,让自己身上多一个通风窟窿。 元叶媚禁不住退了两步,她受不住那种惨烈气势的逼迫和挤压,只得以退两步来缓解这种可怕得让人以为是梦魇的压力。 长孙敬武没有动,叔孙长虹也没有动,虽然他们很清楚地感受到那疯狂的压力,但这一切对他们还不能构成太大的压力。 “呀——”蔡风一声低啸,手中的剑荡起一团旋涡状的暗云,以无比的高速向四面八方流涌,而蔡风的自身则是旋涡中心,那本来毫无规则但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的空气。在这一刻,也都有了一个定向,那便是随着流转飞旋的剑云流转,那飞旋的剑气只在刹那之间便制造出了无与伦比的风暴,绝对狂野恐怖的风暴,似欲吞噬一切活着的生命。 所有的人都骇然变色,包括叔孙长虹和长孙敬武,这是什么剑法?这是什么功夫?在他们的心中形成了一个深沉的问号,元叶媚更是花容失色,但眼中却射出两缕复杂难名的神色,连她自己也弄不懂自己的心情,因为她根本无法看透蔡风这个人。 在她的心底有一种黯然失落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或是她将错过一件非常美好事物的那种怅然失落之感,缘由便是她根本就无法猜透蔡风这个人。 蔡风在她的眼中,像是潭深得没底的水,无论从哪点来说,他都似乎是那般优秀也似乎是极为放纵,正因为如此,才会没有人真正地了解蔡风,或许只有蔡伤和黄海才真正地了解他。不过,那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因为那样也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种超出这个年龄的深邃,因为蔡风是一个优秀的猎人,他更懂得活在人世之中,便像是在森林之中狩猎一般。当然,他的处世之道更多的则是受到蔡伤和黄海的影响,“潜隐”绝对不让任何人对自己真正实力有所了解,这正是蔡风的可怕之处,而又在随时随地都不经意地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使得人们心中对他的定位似乎是一个全能之人一般,便是这样,就可以在并未与敌人交手之前,已经给了对方一个无形的心理压力,让对方觉得你有一个不可战胜的优势。 元叶媚看不透蔡风其实是极为正常,连长孙敬武这种老江湖都无法看透蔡风到底有多深沉,他只知道蔡风绝对不会像是平日那种让人觉得肤浅的人,而有着深不可测的力量,而在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蔡风的可怕,那绝对不是他可以形容的。 “呀——”四声暴喝,四柄刀再变,他们也不得不变,他们从来都未曾遇到蔡风这类如此可怕的高手,刚一交手就逼得他们四人连连变招,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而眼下却出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被他逼得如此狼狈,叫他们怎么不惊,怎么不怒,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对手的确太可怕,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他们只得再次变招。 四柄刀竟从四个不同的方位在刹那间全都聚于一个方位,更奇的竟是四柄刀在虚空之中相互交击,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厉叫,显得无比的凄厉和可怖。不仅如此,连那四柄刀的气势也在刹那之间变得可怕无比,像是在刹那间抽干了周围所有的空气,蔡风剑气之中,那狂暴似风暴的劲气也全被抽了过去。 蔡风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的气势和剑气不断地吸扯过去,让他有一种有力难施的感觉,这种感觉倒是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心下不由得骇然,但他也无暇多想,因为那四柄刀已若毒龙一般地噬到,他们很快便破开了蔡风所布成的那压倒式的气势,而反被动为主动,这种怪招的确出乎蔡风的意料。 蔡风一声闷吼,身子连同着剑,再度旋转,整个身子以突变的形势骤然上升,那剑式越展越宽,越展越烈,越展越艳丽,在那四柄刀根本来不及追的情况下,那柄剑和蔡风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存在于虚空之中的只有一片云彩,在远处火头和近处灯笼的映照下。那片云彩呈暗淡的红色,但谁都知道,那曾是蔡风和蔡风的剑,但谁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达成这种效果,甚至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包括长孙敬武和元叶媚,因为谁也无法想象这个世间会有这样可怕的也美丽得让人魂惊魄动的剑法。元叶媚和长孙敬武竟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而叔孙长虹的面色却难看得让人以为他想哭泣,因为他想到将拥有如此一个可怕的敌人的进攻,他已经有着冷汗在淡淡地外渗,他一向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在年轻一代中是罕见的,可是当他看到蔡风的剑法,这才明白,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大,多么的大。 那四名刀手脸色变得有些铁青,他们同样是因为蔡风的剑法,没有人可以不为蔡风的剑法所动,有人传说尔朱荣是北魏第一剑手,可是那只是一个传说,亲见的人并不多,但眼前的黄海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若是尔朱荣的剑法仍然是北魏第一剑的话,那便真的没人敢想象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那片云彩缓缓地降下,已经映得四位刀手额头和鼻尖上的汗水发出暗红的光亮,那是一种无形而似有质的压力,那片云彩似乎截断了所有从周围涌来的空气,而使这一块的人呼吸都成了一种苦差。 云彩似乎极为缓慢,可是谁也不敢说它慢,那似是一种视觉与感官的矛盾,矛盾起源于速度,那片云彩所做的运动似乎是突变的,因此似缓而快。 “咝……”空气发出被绞裂的痛苦呻吟,那暗红的云彩已经变得极为暗淡,于是有人看到剑尖,无数个剑尖,无数点流动奔涌的劲气,在做绞碎一切有质物体的运动,那是一种难以解说的感觉。 元叶媚在感觉到身体凉飕飕的同时,叔孙长虹和长孙敬武同时被逼退了两步。接着便是一连串密得分不清段落的金铁交鸣声,蔡风的身形也在此时露了出来,但那只是一片模糊的幻影,根本就无法捕捉到他的实质。 “呀——”蔡风一声轻啸,声音裂空而出,在虚空之中直刺九霄,在所有人的耳边留下一缕回肠荡气的余音,历久不散,而在此时也传来四声闷哼。 蔡风身形潇洒无比地落在地上之时,那四名刀手全都面呈灰色,手中的刀都只剩下半截,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留下了一条淡而深的血疤,血色淡淡地外渗,但谁都知道,他们的伤绝对不会像是表面那样轻。 蔡风的额前也渗出了淡淡的汗水,脸色的苍白便像是手中剑身一般雪亮,但绝对看不出他有受伤之处,只是喘息有些粗重。谁也知道蔡风只是因为使出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而耗去了很多的功力,才会如此。 风很轻,在空中缓缓地飘落几缕断草,和细细的草沫和尘土,而在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地上竟被旋起了半尺深的土坑,几有一丈方圆,本来是长满青草的地上,草和土全都被那飞旋的气流给刨起绞碎。这时他们才知道那暗云并不是蔡风和那柄剑,还有从地上拉扯去的泥土和草茎,那名刀手已经脸色铁青和皮肤渗汗了,那是因为他们正在受着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拉扯,正在抗拒那无与伦比的劲力。 叔孙长虹的脸色也变得无比的阴沉,难看得像是死去三天之人的脸,那双眼睛之中充满了怨毒和深刻的仇恨,狠厉无比地道:“蔡风果然是蔡风,我叔孙长虹倒想再领教你的绝技。” 长孙敬武脸色一沉,踏上一步,冷冷地道:“那晚叔孙世子派人偷袭我和蔡兄弟的事到今日我们倒要做个了断,叔孙世子要想出手,便由我来领教领教吧。” 蔡风不禁向长孙敬武感激地望了一眼,因为他知道此刻的状况实在是难以与叔孙长虹动手,他只感到一阵虚弱和疲软,他估不到那四名刀手如此可怕,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武功,而是他们那种密切的配合,那可怕的联击之术,使得他不得再耗功力使出“黄门左手剑”中的三大杀招的第二式。在后室之中,他只使得第一式杀招“云卷雷动”,便已经将那四人全部杀死,不想此刻使出第二式杀招“彩云满天”依然无法将这四人一招杀死。知道今日的确是耗损得功力太多,必须要潜修几天才可以恢复,而此刻更是快要弹尽粮绝,哪能再与叔孙长虹这个年轻的高手对敌。 “呜——呜——呜——”三声凄厉而沉闷的号响之后,天空之中又升起了一簇美丽的烟花,虽然不是很高,却很亮。 叔孙长虹的脸色一变,却不知是因为这号角之声或烟花之亮抑或是长孙敬武的话,不由得怒声道:“好哇,你竟敢连同外人来对付本世子。”旋又转头向元叶媚望了一眼,见元叶媚一脸茫然,借机道,“叶媚难道就这样看着你们元府的人如此对我吗?” 元叶媚似乎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毕竟蔡风和长孙敬武所说的只不过是片面之词,而叔孙长虹却可能是她未来的丈夫。这种情况下,叫谁也难以有个抉择,蔡风也是她唯一的朋友,虽然她的理智让她选择了叔孙长虹,但蔡风刚才所表现的超出常人可怕的武功,让她的心变得有些乱,只得出言道:“今日这事,我就看这样放着,等庄内的敌人全都清除之后,由我爹和三叔去处理怎么样?” 蔡风和长孙敬武不由得暗赞元叶媚话语得当,但叔孙长虹却冷哼一声道:“真让我失望,元府之人居然会是如此待客。”旋即对那受了伤的四人一声低喝道,“我们走,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收拾一下行李,明日一早便回晋城。” 元叶媚不禁有些呆了,蔡风却冷冷地道:“孙叔世子若是想走还可以,因为便算你是主使之人,大人也不会杀你。但你的属下兄弟最好是留下,因为他们已经有损伤元府,惊扰朝中元老,烧杀人命之嫌,不定你的罪,让他们留下人头却并不为过。” “有本事,你便来将本世子拿下,然后你再去取他们的性命。”叔孙长虹冷冷地道。 “你以为我不敢?”长孙敬武怒气上涌,沉声道,同时向前大跨一步,目光紧紧地罩定叔孙长虹,一副立刻便要出手的架势。 叔孙长虹淡淡一笑,不屑地道:“你如果能够活也可以。” “长孙教头,算了,让他去吧!”元叶媚低低地道,语意之中却有着几分对叔孙长虹的袒护之意。 蔡风听得心中酸酸的,不过想到自己已经做出了对不起元府的事,与元叶媚自然是毫无希望,除非他肯将圣舍利交给元浩,否则绝对无望,但,那样做,他也不会叫蔡风。 长孙敬武回头望了蔡风一眼,蔡风却只好报以苦笑,长孙敬武吸了口气,望着叔孙长虹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禁长叹一声。 “蔡风你怎么样了?”元叶媚关切地望了蔡风一眼,温柔地问道。 蔡风有些淡然地一笑,耸了耸肩道:“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你呀,总喜欢神神秘秘的样子,人家都担心死了。”元叶媚娇憨无伦地道。 蔡风却在此时长长地吸了口气,仰头望了望天空之中那朦胧的月色,并没有回答元叶媚的话,也没有看元叶媚的脸。虽然元叶媚的话是那般温柔,那张脸透着无与伦比的俏,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可是蔡风的心却似乎在很遥远很遥远地方,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在意,因为他有些怕听元叶媚以这种温柔的语气和娇憨之态说话。 蔡风是个男人,虽然他很年轻,却不可否认地是个男人,是个男人便会有感情,便会为女人而心动,更何况是元叶媚这种有其惊心动魄魅力的女人。但是若明知道与这样一个女人无缘的话,那的确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更痛苦的还是这样一个女人向你以示亲热,表以温柔,正像一个得不到东西,越完美心里便会越难受,因此蔡风只能深深地吸上一口气以压住心头的痛苦。 “你怎么了?蔡风?”元叶媚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眼中射出一丝不解和惊异。 蔡风装作哂然地一笑道:“没什么,想到一点小事情而已。”说着故意避开元叶媚那美丽而有秋水外泄的眼睛。 但长孙敬武刚好捕捉到蔡风笑容之中的那一丝苦涩,他没有完全弄明白蔡风的心事,但却知道蔡风所为的正是元叶媚,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傻子,因此打圆场道:“小姐,我想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由蔡兄弟送你回去,待贼人清完之后再来通知你。” 蔡风白了长孙敬武一眼,却看到元叶媚一脸期待的眼神,心头微微一软,只好点头应允。 “那我们走吧!”元叶媚有些欢喜地道。 蔡风默不做声,跟在元叶媚的身后,两个丫头挑着灯笼,缓缓地踏入东院。 “蔡风生我的气吗?”元叶媚敏感地道。 “我为何要生叶媚的气呢?”蔡风有些漠然地道,心中却有些酸酸的。 “这七八天我都未去找你,你难道会不生叶媚的气?”元叶媚扭过头,奇问道。 蔡风不经意地望了元叶媚星星一般美丽的眼睛一下,淡淡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做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原则,若是有人七八天没来找我,我就会生气,那好像是表示我这人的气量太小了。” “这似乎不是蔡风的性格?”元叶媚淡然地问道,语气之中透出一丝惊讶。 “人的性格有后天形成的,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只要是存在的,便不是永恒的,何况性格而已。”蔡风回避的话有些生硬。 “或许你说得也对,但是叶媚总是觉得你似乎对叶媚突然见外了一般,叫叶媚有些担心。”元叶媚幽幽地道。 “感觉自在人心,我们俩身份毕竟有异,虽然叶媚当我是朋友,我也没有当叶媚是外人,但这一切并不能改变现实。蔡风只是一个无形浪子,抑或说是一个猎人,叶媚也知道我到邯郸的真正来意,既然那只是一个不合实际的梦,我不想再抱着这个梦不醒,更何况我这人的性格之中并不怎么喜欢荣华富贵,总有一天蔡风会离开叶媚,去天涯,抑或去海角去逍遥人生,抑或去做我的猎人,过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说不定可以冲破云层见到真正的蓝天,那种日子想来定会比现在惬意多了。”蔡风平静无比地道。 元叶媚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凝目,紧紧地盯着蔡风的双眼,神色之中有一丝激动和惶然,但却并无太多的惊讶。 蔡风也不由得停下脚步,两位提灯的丫头知趣地在很远便停下步子,唯留下两人静静地对着,像夜一般沉默,是蔡风的脸。 元叶媚的目光逐渐变得无比温柔,叹了口气,道:“若是叶媚能够成全你到邯郸来的心愿,你是否可以留下来呢?” 蔡风不禁苦涩地笑了笑道:“叶媚所说的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问题,那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因为这种问题并不是叶媚说得算,我们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最多也只能够成为朋友。而今天大概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叶媚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因为叶媚绝对是一个极为理智而聪慧的女孩子,看问题与蔡风的角度绝不相同,难道叶媚不这么认为吗?” 元叶媚呆呆地望了蔡风一眼,良久,又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微微地把头低了一低,才缓缓地转过去,有些软弱地道:“或许蔡风说得很对,叶媚和你是两种不相同类型的人,我们所处的环境无法将我们的思想统一起来。不过叶媚真的很痛苦,真的!” 第19章 第十八章 狩猎江湖 蔡风默然无语,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什么话都显得很多余。 “蔡风为何不说话?”元叶媚有些伤感地问道。 蔡风吸了口气,有些淡然地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何说起。” “蔡风从来都不会如此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之中,而今天却又是为了什么呢?”元叶媚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疑问道。 “世事难料,福祸无常,蔡风毕竟是人,或许是以前的我太过天真,近日来有所思,才会是这样。不过蔡风心中同样痛苦,这也绝对不是假的,当我想到我喜欢的女人与我无缘的时候,心中的感觉叶媚可能不能够体味到,因为你还有东西更比感情更重要。当然,这不是你的错,全是这个世界的错,谁叫我们所生的环境不同,我没有什么恨意,但却不想一直承受着这种酸涩。因此,我必须离开邯郸。”蔡风漫不经心地道。 元叶媚也不由得默然,可是不仅又问道:“可是我爹需要你去为他找到狗王,这岂不会让他落空的?” 蔡风毫不在意地道:“这些东西都很好说,只要我再留下一些话和诀窍,相信你爹同样也可以培养出狗王的材料。至于驯狗的方法相信他不会不精,虽然不能驯出狗王,但第一流的战狗应该是可以驯出来的。” “蔡风真的去意已决?”元叶媚突然转过身来,有些失望地看着蔡风黯然道。 蔡风避开元叶媚的目光,坚决地道:“叶媚对我多一份温情,我便会多一份痛苦,我必须要离开邯郸。不过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无论将来怎样,只要我蔡风一天不死,便不会不记得你,我不希望听到叶媚太多挽留的话语,叶媚若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应该理解我、支持我。我会偷偷地走,我不想你爹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驯练狗王的机会,那样只会闹得更僵。叶媚应该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人,没有谁可以改变我的主意,也没有谁可以阻止我,除非我死了。明日叶媚派人去我房间里找我留下来的信,那上面会记下配种之法。”说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似乎完成了一桩心愿似的。 元叶媚黯然地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有说不出的凄美和动人,蔡风的心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如果有来生,叶媚真的想去体味一下蔡风的心境,如果有来生,叶媚更愿意去做一个我行我素、自由自在的浪子……” 蔡风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很感谢叶媚对我的支持,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依然愿意有叶媚这个朋友,无论是怎么样!”说着耸耸肩,伸出洁白而修长的手,以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笑容淡淡地道,“叶媚不祝福一下和祈祷一下我们来生定可以如今世之愿吗?” 元叶媚俏目之中闪过一丝奇光,有些激动地道:“对,我们是应该祈祷来生能如今世之愿。”说完伸出温润的玉手搭在蔡风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掌之中,露出一丝温柔而有些苦涩的笑容。 蔡风的心情很平静,在这一刻他似乎很成功地从男女感情之中解脱出来,并没有因为元叶媚的手而有任何波动,只是沉稳而真诚地握着元叶媚的手,恬静而温柔地望着元叶媚的眼睛。 元叶媚禁不住俏脸微微一红,蔡风手心似有一股奔涌的热力使她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那是一种很曼妙的感受。 “叶媚今后多保重!”蔡风诚恳地道。 “你也一样!”元叶媚低低地道,轻轻地从蔡风的手中抽回玉手,再从脖子上解下一块鸡心玉佩,轻柔地放在蔡风的手中,再将蔡风的五指捏拢,温柔地道,“这块鸡心血玉是我从小佩戴大的。今天,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好好地保存它,看到它就当想起了我,好吗?” 蔡风心头一阵感动,感受着手中那仍带体温的玉石,禁不住有些激动地道:“谢谢,我会好好地保存的,只是当我看到它或许就会有些心伤。” 元叶媚淡淡地一笑,道:“那不能全怪我。” 蔡风也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我当然有责任。” 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但却免不了有些许伤感的情绪夹杂在里面。 元府外灯火通明,几乎已调集了半个城的官兵,穆立武正忙得焦头烂额,这些官兵封锁了元府的每一条出入地道口,任何人都全在扣留范围之内,由大名府和邺城请来的高手,有一半已各回其处,但仍有一半夹在官兵的行列之中,当然元府内也有一些各府的高手。 元浩却是气得暴跳如雷,元费的命是险死还生,几乎是捡回来的,若非仲吹烟及时赶到,只怕已经丧命在贼人的刀下,只是那些神出鬼没的蒙面人几乎全体撤退了,只有少数几人被抓,被杀的蒙面人也有二十几人。估计这一次进入元府的高手有四五十人之多,如此多可怕的高手,怎不叫人心寒,他们是怎样进入元府的,都没有人弄清楚。这岂不叫元府之人困惑,也将元浩气得快要吐血了,可是却无可奈何。 元府之内多处火头也渐渐扑灭,死去的庄丁和护院好手几达五十人之多,光从大名府和邺城请来的好手都有几个被杀,损失极为惨重。 庄外每人都几乎箭搭弦上,只待有人冲出,便叫他们变成一只刺猬,可是让人奇怪的却是并没有人从围墙之上冲出来,似乎那些神秘的蒙面人只是凭空消失一般,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元费背上和腿上的伤势不是很重,比起蔡风当初来,还要重上一点点。不过他却是一个很硬的汉子,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善后的事,不过,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池凝固的冰水,他的脸色也是那般,他善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一个人。 那个人竟是叔孙长虹,元费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叔孙长虹。他很平静,可是他只平静了一会儿,等到他赶到叔孙长虹的住处时,他立刻变得不再平静,而且一掌拍碎了一张红木桌子。因为叔孙长虹不见了,凭他的感觉,他知道叔孙长虹走了,而不会是留在元府之内,立在他身边的是仲吹烟和楼风月及一干元府精锐子弟,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因为在敌人的尸体中,他们亲眼见到了那五个驯狗师的尸体,还有叔孙长虹的家将。而到此刻自然不会没人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人是谁了,可是叔孙长虹居然走了,至于怎么走的,竟然没有人知道。 “看看这里是否有通往庄外的地道。”仲吹烟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沉声道。 元费望了望仲吹烟,又仔细地打量了这屋子一眼,这里的一切,对于他这个元府大总管来说,自然是极为熟悉,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道:“你们想要从这里挖一条通往庄外的地道,并不是很容易的事,而这七八天时间,他如何可能在此挖地道呢?” 仲吹烟淡然一笑道:“叔孙家族之中的奇人异士极多,其中会挖地道的也大有人在,而在城隍庙之前,他们不是挖了数条短地道以寻逃脱吗?他们挖地道的速度的确是让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禀报大总管,这里有个洞穴。”一名亲兵高声道。 仲吹烟不由向元费望了一眼,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看来被我猜中了。” 元费心中也为之一沉,急忙赶到那洞穴之旁,这里正是坑边,洞穴口设计极为精巧,若不是有心之人且细心查找,绝难发现这里会有如此一个洞。 元费不由得愕然,他真的想不到居然会在无声无息中被人耍了这样一招。 “下去看看,是否有地道通向庄外。”仲吹烟很平静地道,那老脸上的皱纹,像是扭动的蚯蚓一般挤得像是一种愤怒的代号,目光之中闪过凌厉无比的杀机。 元费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地向仲吹烟问道:“仲老有什么看法?” 仲吹烟咬了咬牙,叹了口气道:“我怀疑这些人之中有萧衍派来的人。” “萧衍派来的奸细?”元费一声惊呼失声问道。 “不错,我怀疑那些人当中有冉长江在其中,我对郑伯禽一系的刀法,曾细致地揣摹了一下,这一群人之中,有很多人的刀法似是郑伯禽的刀法。”仲吹烟神色凝重地道。 “冉长江,就是萧衍身边的十大金牌信使之一的冉长江?”元费抽了口凉气道。 “不错,我说的正是他,只是不敢确切的肯定,但这人绝不是彭连虎。”仲吹烟肯定地道,顿了一顿,又道,“我不明白萧衍派出冉长江来我们府上查什么。” 元费似有所悟,对身边的楼风月道:“你快通知穆立武放大搜索面积,对城隍庙一带加强人力,仲老跟我来一下。” 仲吹烟一愕,便听元费对身边抬着软床的人道:“去‘挂月楼’!” 仲吹烟这才知道问题可能真是出在‘挂月楼’之上,忙跟在软床之后向“挂月楼”而去。 “挂月楼”的守卫极为严密,长孙敬武的神情一片肃穆,因为他正立在一具五脏六腑全被震成粉碎的尸体旁,有些发呆,他真的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那死去的人似乎根本就来不及有丝毫的反抗,这几乎是有些骇人听闻,因为这人本身是府中的好手。更让他吃惊的是楼上那一层墙开了一个大洞,根据他的眼力,可以看出这是用脚踢穿的,一想到如此可怕的劲力,不由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世上的高手的确多得可怕。 元浩亲自下了密室,很久才出来,但出来之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般,让长孙敬武看得大为骇然,而在这时,元费坐在软床上也疾奔了过来。 元浩纵身从楼上跃下,来到元费的身边,脸色铁青地道:“阿三他们全部死了。” “什么?那了愿呢?”元费失声叫道。 “他还在,只是他并不说话,而且还有几具贼人的尸体在里面,他们有的是死在剑下,有的是死在刀下,凶手的武功高得骇人听闻。那贼子似乎是死在蔡伤的‘怒沧海’之下,不过还不敢肯定,但我想除了‘怒沧海’之外,没有什么刀法会有如此凌厉无比的气势,连石壁也被刮下两寸厚的石粉。”元浩有些虚弱地道。 “蔡伤的‘怒沧海’?”元费一惊从软床上跳起来骇然道。 “我只是在猜测而已,而阿三他们是死在剑下,这种厉害的剑气我也从来都未听闻过,阿三他们四人全都是眉心至鼻梁被割开,而且四柄刀都被切成碎铁牌,青石地面上都留下密密的剑痕,似乎只是一剑之功。可是这似乎根本不可能。”元浩脸色苍白得有些失血地道。 “剑痕居然刻在青石板上?”仲吹烟骇异地道。 元费也呆呆地像是被吓愣了的病乌龟,喃喃地道:“这是什么剑法,难道是尔朱荣亲自出手?除了他还会有谁有如此可怕的剑法呢?” 元浩的脸色霎时都变成了死灰之色,不由惊骇道:“我元家与尔朱家向来是相互敬重,尔朱荣何等身份,怎会亲自出手呢?” 元费苦笑道:“要是能劳动蔡伤和尔朱荣这两大绝顶高手,我们只有认栽了,只是想不到蔡伤隐居了十几年终于又再出山了,而尔朱荣更是十几年未出手,要是他们同时出现在元府,相信定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元浩一愣,旋也不由得苦涩一笑道:“想来也是,那使剑的高手便算不是尔朱荣,有如此功力和剑术,也足以与蔡伤的‘怒沧海’相抗了。只不知这两人是否为一路的,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不敢想象。” 元费脸色不禁变了一变,旋又肯定地道:“我想,他们绝对不会是一路的,若他们是一路的人,我的命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只要是蔡伤亲自出手,我自问挡不了他的五招。若是那剑手也拥有与蔡伤同样的功力和剑术的话,那他们联手,足以天下无敌,他们也不会如此偷偷摸摸地干,而今晚之人我想应该是两派或是三派之人,我见到他们之时,他们甚至在相互拼斗。” “不错,我也相信他们是两部分人,一派人以烟花火箭作撤退信号,而另一队则以号角之声为撤退的信号,这个绝对没错,而当我赶到的时候,发现有两个蒙面人在相互攻击,两人的武功可怕得很。一个人的刀法沉稳,一个人的腿法无伦,我自问,恐怕不是这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的对手。”仲吹烟也插口道。 “但愿这两个可怕的高手不是一路的,否则恐怕真是老天与我元府作对。”元浩也有些脆弱地道。 元费淡淡地叹了口气,道:“大哥,这之中有一批是叔孙家族的人。” “什么,叔孙家族的人?”元浩失声道。 “不错,蔡兄弟也这么说过,而且还去找过叔孙世子的麻烦,最后被小姐挡住了,他说这一群蒙面人之中有那五个驯狗师和尉扶桑在内,我便和他一起去保护小姐,却不想与叔孙世子撞上,便这样双方交起手来。结果蔡风打败了叔孙世子手下的四名家将,我想将那四位家将留下,小姐却不准,后来叔孙长虹便走了。”长孙敬武也走过来沉声道。 “尉扶桑,不错,正是尉扶桑,我总觉得有两个蒙面人的眼神极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经敬武这一提醒,我想起来了,他还被我刺了一剑。”元费恍然道。 “快去把蔡公子给找来!”元浩对身边的人说道,眼中射出一缕异彩,有些惊慌和讶然地道,“他是怎么知道尉扶桑便是这些贼人呢?” “蔡兄弟说他是猎人,对任何敌人见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那尉扶桑正是那日在街头伏击我们的人,而那几名驯狗师,当时似乎有几名是躲在暗处放冷箭的,蔡兄弟说他凭他的直觉是这个样子,才断定这些神秘的敌人与叔孙世子有关。他曾在今日上午对我讲了一些,可是他也不敢确定,因此便没敢对大人说,却不想贼子如此快便出手了。”长孙敬武有些悔意地道。 元浩一拍大腿,叹道:“难怪今日在潜虎阁之中他对尉扶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都怪我糊涂,以为他与叔孙长虹之间有什么成见,才会如此。” “天意如此,这个蔡风的确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多深邃,不过这人胆大、狂傲却机智异常,且很会说话,他伤仍未好之时,在‘竹心阁’他与叔孙长虹相见过,那日我便知道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脾气大得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狂傲得叫人不得不欣赏。我一直想用他守我们‘挂月楼’,若是以他的身手,相信今日贼人绝对没有如此便宜可捡。”元费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元浩不由得脸微微一红,有些自责道:“都是叔孙长虹在旁出言,算了,以后再用他,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现在叔孙长虹还在不在?” 元费的脸也微显红润,苦笑道:“今日,我们全都被人耍了。那叔孙长虹所住的地方,竟被他们挖出了一条通远的地道,看来贼人应该是从地道之中潜走,否则墙外的官兵怎会未曾发现敌踪呢?” 元浩脸色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怎么,蔡公子没有来吗?”长孙敬武抬头见那去呼叫蔡风的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不禁沉声问道。 “蔡公子,蔡公子他走了,这……这里有他留下来的一叠信。”那名弟子喘着粗气地报告道,同时将手中厚厚的一叠信交到元浩的手中。 “蔡公子他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呢?”元费失声问道。 “他应该是刚走不久,报春和兰香还说蔡公子刚回屋,便提着小包出去了,她们还以为蔡公子是出去有事呢!”那弟子缓过气来惶急道。 “还不快去把他请回来。”元浩暴跳如雷地道,似乎失了些分寸地吼道。 “不用追了,追他也不会回来,你们不必费心思,反而大家都不好。”一个清脆而又微带伤感的声音传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这些有些伤感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不仅仅是因为那声音,更因为那句话,那句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诧的话。 “叶媚,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元浩奇问道。 “叶媚怎知追也没用呢?难道你知道他走的原因吗?”元费也奇怪地问道。 “蔡兄弟为什么要走呢?他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长孙敬武也大为不解地问道,唯有仲吹烟若有所思地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元叶媚。 “我知道爹和三叔一定会在这里,而蔡风刚才到我那里去了,说他要走,我无法留住他。他也知道爹一定会留他,所以也便没有来向爹和三叔辞行,说他在房里留下了一封信和狗王配种法及驯练的诀窍,便是希望爹不要挽留他,并叫我向长孙教头和仲伯道声歉,他没能向你们辞行,我本想来向爹说的,却想不到他走得这么快。”元叶媚轻盈地走了过来,有些黯然地道。 所有的人不由得都有些呆愣愣的,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元浩吸了一口气,这才留意到手中厚厚的一叠纸和那苍雄而浑重而又若龙飞凤舞般的字体,一本薄册子上写着“狗王配种驯练法门”,而最后一小本却是写着“蔡风留言”。 “写些什么呢?”元费不由得问道。 元浩忙打开蔡风的留言,只见上面却是仿仲繇的《宣示帖》字体所写的: 大人初展此信,蔡风当已离府,望大人勿追勿留,蔡风意已早决,今日来明日当去,留也无益,不若好聚好散,此刻我谨向大人、管家、教头致歉,蔡风初入元府,实因慕小姐叶媚之绝美,而今知道绝无结果,留下唯使伤感更增,才择今日别过,而叶媚当蔡风是朋友,元府上下待蔡风礼敬有加,特留驯狗之技以示,望大人勿怪。 属名为“蔡风”。 元浩不由得愕然,抬头望了望元叶媚,冷冷地道:“你和蔡风早就认识?” 元叶媚不明所以,不过猜到定是信中说了些什么,不由得微微点头道:“女儿的确是和蔡风早就认识。那是在武安姨妈家,他是两位表哥的好朋友,初次他为表哥的狗儿治伤,便这样认识了他,姨妈当时也在场。” 听到这些元浩脸色稍缓,口气也温和了少许道:“你怎会知道他和你表哥是好朋友?” “是表哥告诉姨妈的,当时蔡风的狗儿还把姨妈家看门狗的屁股咬了。”元叶媚认真地道,神色间却多了几缕向往之色。 元费和元浩听得不由得大感好笑,心中暗骂蔡风胆大妄为,而长孙敬武却禁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可知道蔡风家里有什么人?”元费想了想问道。 “我不知道,表哥说蔡风从小便是在阳邑一个猎户家里,还说他师父是个很凶的人,他爹爹最喜欢喝酒,他们只告诉我蔡风不仅很会驯狗,而且武功很好,是最出色的猎人。”元叶媚想了想道。 元费不由得向元浩望了一眼,见他也只是一脸茫然之色,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如此人才,却让他白白地走了,真是太可惜了。” 元浩苦笑道:“只怕是天意如此。” 蔡风只觉得心头无比轻松,虽然心底的那怅然若失的感觉并没尽去,但他此时又恢复了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的确感到极为惬意。 阳光似乎异常温和,今天的天气似乎还真的不赖,也的确不赖,至少蔡风刚一醒来便可以见到如此温和的太阳便应该算是很不错了。 他很少有昨夜那种疲惫的感觉,的确很累,杀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至少蔡风并没有感觉到快乐。那和杀死一只野兽的感觉绝对不一样,因此蔡风并没有在邯郸城中待很久,晚上他便自行离城而去。他有穆立武给他的通行令,并没有谁敢阻止他,也没有人愿意阻止他,守城的士兵们对蔡风本就极为熟悉,因此他很顺利地便出了城。他是一个绝不怕住野外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比人更可怕的野兽,绝对没有。 山野之中,更多了一份城中怎么也找不到的宁静和安详,没有任何压抑的感觉。 陪伴蔡风的,唯有马儿和背上的行囊及弓箭与剑,几件比较好的衣衫与一袋干粮而已,这一切,对于蔡风来说已经够了。 休息了一晚之后,蔡风只感到体力恢复了不少,便策马向武安赶去,离家十几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收获可能只有那什么劳什子“圣舍利”和稀奇古怪的蛇喉功。 邯郸是通入太行八大要道之一,除水道比较畅通之外,要到武安却只有一个隘口。 行至下午,蔡风终于赶到隘口之旁的一个小庙。记得入邯郸之时,他也在这里盘桓过一晚,因此,和这里的老板多少有一点点交情。 今日的生意似乎并不怎么好,门前的几张桌子只坐了一个客人而已。 天气热得有些不太近人情,早晨的太阳还是那般温和,可是中午一到,让人有些怀疑今日太阳是不是发了什么疯,太阳的光芒便像是烈火一般烧烤着大地。蔡风头上戴着自己用嫩树枝编织而成的怪异帽子,勉强挡一下这可怕的太阳,几个时辰行下来,叶子都烤得软搭在细枝上,马儿更跑不快,跑快了便直冒汗,喘息不停。 那无精打采的店小二老远便见到策马而来的蔡风才漫不经心地从凳子上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打个招呼道:“客官,要不要下来喝口凉茶解解渴?” 蔡风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从马背上跃下来,长长地吁了口热气,骂道:“奶奶个儿子,差点没把老子给热死,真是该死一百遍的太阳。” 店小二不由得有些好笑,不过他却马上认出蔡风来,因为上次蔡风住在这里的时候极为大方,当然他并不知道那次蔡风用的并不是自己的钱,不过这次仍像对着一个大财神爷一般笑道:“原来是公子爷呀,今日个天真的是太热了,小的这便去为你切西瓜解解热。” 蔡风把马向一旁的木柱上一系,不耐烦道:“先给我来碗凉茶再说,我的喉咙都冒出烟来了。奶奶个儿子,今日这个天发什么疯,这样来坑我。”说着大步走入凉棚,把行囊向桌子上重重一放,一屁股坐了上去,摘下头上那原始人般的怪帽子。 “公子爷,您请用茶。”店小二极为乖巧地端上一杯凉茶恭敬地道。 蔡风端起凉茶,反不觉得怎么渴了,不过手却极脏,刚才编树叶帽子时,弄得手上脏兮兮的,不禁端起茶倒在手中。 但是蔡风的脸色变了,变得极为难看也很愤怒,便因为手中的这一杯茶。 茶无论怎么看都是凉的,握在手上的杯子也是冰凉的,但蔡风却感到手似被火烫了一般,迅速抽了回来,凉茶居然咬人。 凉茶居然会咬人,至少蔡风的感觉是如此,事实也是如此,不过蔡风的手动作极快,被咬的地方并不是很大一块,只像针灸了一般,只不过却使手上多了一点红斑,正在扩大的红斑,而那茶水所泼的地方却冒起一阵轻烟。 这是什么茶?蔡风骇然变色,但他已无暇想什么,他必须阻止那块红斑斑的蔓延,他居然选择了挖肉,挖掉那一块不是很大的红斑,他半刻犹豫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茶。 毒茶!而且还是很毒很毒的茶。 血,有乌色,也有红色,鲜红的血是蔡风伤口上的血,乌黑色却是那红斑伤口的血,两种完全不同颜色的血,本来是属于一个人身上的血。 店小二骇呆了,像一只极傻的木瓜,愣愣地立成了一个合不拢嘴的木偶。 蔡风本想愤怒地大骂,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冷冷地向店小二望去,目光像刀子一般锋利,像冰一般寒冷。 店小二感到自己已经被蔡风的目光刺穿了,他只感到一阵绝望的寒冷,所以他的身体禁不住在发抖,在战栗。 “这,这不关小人的事!”店小二有些近乎绝望地道。 蔡风没有答话,也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店小二的话。 其实店小二的感觉并没错,一点都没有错,蔡风的目光已经看穿了他,所以蔡风便看到了店小二身后的那唯一一个顾客,至少在外面的凉棚之中只有那一个人。 戴着竹笠,低低的檐子,一不小心的人,只会以为这人是顶着个大磨盘,一个极大的磨盘,可以挡住他的脸,可以挡住他的眼,只能够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和几根黑黑硬硬的胡碴,因为他正面对着蔡风。 “这毒是你下的?”蔡风的声音与天上的烈日形成了两个非常鲜明的极端。 “不,不,不关……” “不错!”那声音也冷得可以,一下子把店小二那惶急的声音全部截断,他的声音也像是一柄刀,和那人藏在鞘中的刀一般,让蔡风感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店小二似乎是失了魂一般,缓缓地机械地扭过头去望那说话的人。 但他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脸,看到的只有一个尖尖的下巴和几根硬硬的黑黑的胡碴和一顶像磨盘一般的竹笠。 蔡风的瞳孔收缩了一些,但他的脸上却升起似乎感到很有趣的笑容,淡淡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我要杀人!”那人的声音依然很冷,冷得让蔡风都感到外面刮起了北风。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人居然会有这种回答,可是对方已经这样回答了。 “你想杀死每一个人?”蔡风声音却有些恼意地问道。 “不,我要杀的人只有一个。”那人依然是那般冰冷的响应,可是店小二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但他能够说些什么?能够做些什么? “难道这个人是我?”蔡风奇问道。 “是你!”那人依然只有两个字,他似乎很吝啬说话,似乎说话本身便是一个极累的事,可是蔡风却认为这个人并不是怕累的人,因为这人竟穿着两件衣服,不是很薄,黑黑的料子,与这个夏日极为不相称。 穿衣服绝对比说话要麻烦,而蔡风穿着一件很薄的衣服,依然感觉到热,所以这个人并不算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蔡风眼中闪出一些讶然和惊疑,不仅因为这个人的答话,更因为这个人并没有出汗,似乎天气的燥热,他根本就无法感到一般。店小二逃命似的从两人之间移开身子,于是蔡风便与那人面面相对,只可惜仍无法觉察出他的面容,仍然深沉地掩在那磨盘似的竹笠之中。 “我们有仇?”蔡风轻轻地将碗放在桌上平静地道,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的手。 那是一双像是长满枯藤的老树一般的手,也很轻易地让人想到铁钳,那是一双比较有个性的手,像这个人一般有个性。 “没有!”那人依然不冷不热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蔡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地问道,若不是因为对方所答的话并不错乱,蔡风定会以为这个人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是,这个人不是,绝不是,疯子绝不会有这般冷静。 这神秘的人的确很冷静,一种与这个夏天极为不对称的冷静,使得这凉棚之中的空气也很阴沉,那是一种无形的杀气。 “因为你必须要死!”那人的话似乎全都是没头没尾,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急。 蔡风还想问,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问什么好,对方既然这样说,他真的有些不知道如何问,如何问也似乎全是一番废话,但他还是禁不住要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蔡风!”这两个字似乎是从冰缝之中挤出来一般,让蔡风愕然,他实在记不起他的仇人之中怎会有这样一个人,而他更记不起自己印象之中有这道影子,他的仇人并不多,想要杀他的人并非没有,但却只有一个,那便是叔孙长虹,可是昨晚叔孙长虹仍在邯郸之中,怎么会又有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他呢? 蔡风的确有种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感觉,心中只感到极为荒唐,极为好笑,无论是谁在蔡风这种处境之中都会有这个荒唐的感觉。当然蔡风免不了会有愤怒,无论是谁显些不明不白地死在别人设的陷阱之中,对这个设陷阱的人都会恨之入骨,都会愤怒,蔡风也是人,所以他也有些愤怒。 “你是不是认错了人?”蔡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毕竟他仍然没有死去,杀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感觉,虽然极为愤怒,却仍想这只是一个误会,因为他打心底便觉得这个仇人毫无来由,所以他不得不这么问。 “我的眼睛绝对不会错,除非你不叫蔡风。”那人很傲慢,也很自信地道。 “我是叫蔡风。”蔡风的眼睛中射出几缕愤怒的杀机。 “那我要杀的就是你。”那人似乎对杀蔡风极为自信,更似有着极大的兴趣。 “你是不是个疯子?”蔡风忍不住骂道。 “我是杀手!”那人悠悠地道,更似乎因为他是个杀手而骄傲。 蔡风呆住了,他无话可说,的确无话可说,一切的话说了也等于白说,因为对方只是个杀手,有人给钱,他便会帮人去杀人的人。 也的确,杀手杀人是不必找任何理由,也没有理由可讲,因为他们是杀手,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钱和杀人,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你以为你可以杀得了我?”蔡风冷冷地道,声音霎时变得比秋风更为萧瑟,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已经无可避免,绝对无法避免,他感受到对方那种杀人的决心。 “所以我下了毒!”那人淡漠得似乎不知生死为何物地道。 “可是我并没有喝下这杯茶,你的打算已经不再起作用了。”蔡风冷冷地道。 “那是很遗憾的一件事。”那杀手似有些惋惜地道,但骨子里仍透着难以解说的杀机。 “那你还要杀我?”蔡风问道。 “还要!”那杀手答得异常坚定,就像他立在地上的身形一般坚定,也像他那扶住刀柄的手。 “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杀我?”蔡风也觉得这个问题极为好笑,他也不知为什么要说这种放在垃圾堆里都嫌废的话。 “一成!”那杀手漠然地答道。 “一成?”蔡风这一生之中大概只有对这一句话是感到最为惊讶、最为好笑的了,可是他实在想不出说这话的人是哪一根神经变得错乱了,只有一成把握,仍要坚持杀人,这实在是叫蔡风感到好笑。 “不错!只有一成把握。”那人缓缓地把刀从鞘中拉了出来道。 “难道你没有想到你会被我所杀?”蔡风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对方的手冷冷地问道。 “我没想过,也不愿意想。”那人的刀并没有完全拔出来,只露出半截黝黑的刀身。 “为什么不想一想?”蔡风有点嘲弄的意味不屑地问道。 “因为我是杀手!”那人道。 “难道杀手便不是人?”蔡风道。 “杀手便是杀手,不是人。”那杀手道。 蔡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这种答话的方式,不由得好笑地问道:“杀手为什么不是人?” “杀手便是杀手,只是一个工具,便不能算人,但杀完了人之后,便又是人了,所以杀手只是杀手,并不是人。”那人仍然冷冷地道。 蔡风不由得吸了口气,他的确无法反驳对方的话,只是淡淡地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等人!”那杀手的话的确很简洁。 “等谁?”蔡风目光快速地环视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杀手!”那人的话仍然很冷,却仍没有出手的意思,但蔡风却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的确有些不对,不对的感觉是来自这个小店的内部,此刻小店的门口突然露出一颗脑袋,顶着似磨盘一般的竹笠,再接着便是人,一连串的人,有九个,再加上那拔刀的一人,刚好十个,此刻蔡风真的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那杀手绝对不是个傻子,更不会是个疯子,十个人每个人一成的把握,加起来便是十成把握了,这一点不用杀手告诉他,他也明白了。谁都知道,蔡风若想凭自己的一双手对付这十个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蔡风对自己的武功很自负,很有信心,只是他始终不明白,怎会有人请来这么多杀手对付他呢?难道真的是叔孙长虹吗?他的仇人似乎只有叔孙长虹一人,至少在他的印象之中便只有这么一个仇人而已。 不过,无论是谁请来的,蔡风都不能想,也不敢想,想不仅仅费脑子,也费时间,并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至少在此刻,蔡风不认为想这个问题有趣,因为他最想做的事便是离开这里,他是一个猎人,猎人都会审时度势,能够猎到狐狸不仅仅是靠经验,还是因为猎人自身比狐狸聪明。蔡风便猎获过狐狸,而且还不止一只,所以蔡风绝对不比狐狸笨,也正因为他不笨,他才选择走,选择逃避。 君子不是猎人,也不适合当猎人,猎人也做不了君子,顶多只能算是条好汉,蔡风是猎人,所以他不是君子,他也不会计较别人是否当他是好汉,因此,他出剑了。 蔡风出剑的速度绝对不慢,至少要比那已拔出了半截的刀要快上一步。 一步,只是一步而已,对于高手来说,一步的时间足够做上很多事情。 那杀手似乎也被蔡风出手一剑给震慑了,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蔡风的剑法会有如此快,快得他连本有的半点先机也给剥夺了,这或许是一种悲哀,但杀手是没有悲哀的。 杀手本身已是悲哀的极致,其他再有一点小小的悲哀也不足道哉。 蔡风并没有让这个悲哀延续下去,他也不能,除非他想死,除非他想让那九柄刀把他剁碎。 第20章 第十九章 虚空箭影 蔡风是聪明人,所以他不会做这种蠢得只有白痴才干的事,他的剑是快了一步,但这一步只是用来斩击对方的刀。 那杀手的可怕之处让蔡风大出意料。 蔡风竟发现对方用身子来撞他的剑锋,而刀并不是挡蔡风的剑,而是让蔡风的剑从这柄刀下滑过刺他的胸膛。 这个杀手竟是不怕死的,甚至是想找死的。 若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这个杀手是死定了,绝对是死定了,可是蔡风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那是一种被对方一眼将自己看到底的那种感觉,赤裸裸的感觉绝对不会好受。 蔡风毕竟是蔡风,蔡风所做的事便像蔡风的人一般,叫人无法揣度。 蔡风的左手突然腾了出来,那本来是提着小包的手,可是此刻却突然空了。 那小包呢? 在蔡风的嘴上叼着,能够用上的部分为什么不用上,蔡风是一个很懂审时度势的人,只在一刹那间,他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小包叼在嘴巴之上,然后再探出两指。 左手上的两指,像是在缓和的流水之中拈起一朵凋零的小花一般温柔,可是就这样温柔的两根指头,却做了一件绝不温柔的事,起到了绝对不温柔却十分有效的作用。 那杀手以命换命的一刀竟被这温柔得若拈花的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本是极为狂野的一刀,也是十分要命的一刀,以命换命的打法,一般都是极为要命的,可是这一次没有要蔡风的命,没有,因为蔡风毕竟是蔡风。 那杀手的瞳孔都缩成针眼一般大了,他终于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感觉到了死亡,在他想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死,因为他打定蔡风绝对不会做这种同归于尽的傻事,他只是要逼得蔡风停顿片刻而已,可是他看错了蔡风,更小看了蔡风的能耐,猎人与杀手始终有个差别。 猎人不仅是要杀死猎物,捕获猎物,同时还要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自己的安全始终是第一,因此猎人不仅仅只是会攻击,他还更会防守,但杀手却不同,绝对不同,杀手的目的只是杀人,不择手段地杀人,却从来不喜欢考虑自己是否会被别人杀,他们的原则便是杀不了别人,别人就要杀死自己。 每个人在感到死亡逼近的时候都不会好受,杀手也一样,他们杀人的时候只是一件工具,可是在被杀的时候,他仍然是一个人,不折不扣的人,所以这名杀手的脸色变了。 杀死他的并不是蔡风的剑,蔡风的剑似是并不想沾上这种人的血,在将要刺入对方胸膛的时候却从对方的肩头穿了过去,但这名杀手依然死了。 死在蔡风的膝盖之下,他的刀在蔡风的两根指头之间便像一个嵌在大山中间的铁片,绝对无法移动分毫,而蔡风的膝盖却在他伸出两个指头之时顶出去的,而且力道大得可怕,那种摧毁性的力量完完全全地注入这名杀手的小腹之中,再加上对方自己的冲力,蔡风加在那柄刀上的冲力,这个人的命运只会有一个,那便是死亡,绝对只有一条路。 “哇——”一蓬像箭雨一般的鲜血喷了出去,而蔡风的身体也正在这个时候贴紧了这名杀手的身体,箭雨一般的血从蔡风的肩头喷过去,只是对着蔡风身后迫来的九名杀手。 蔡风一声冷哼,身体打了个旋,那喷血的尸体便飞了出去,像是一块巨大的肉弹,呼啸着,带着可怕而惨厉的杀气和鲜血,向那九名杀手撞了过去。 刀仍在蔡风的两指之间,剑却早已斩断了拴在木柱上的马缰,而蔡风的身子也若一片暗云掠上了马背。 这个变化谁也没有预料到,也没有人会估到蔡风如此可怕,毕竟这些人并没有在邯郸城中见过蔡风出手。 那马本因刚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受惊,此刻蔡风再断其缰、上其背,自然便撒腿疾奔。 这一切早在蔡风的计算之中,就像是计算陷阱尺寸一样清楚。 蔡风听到一阵暴吼,都让他的耳鼓震得有些麻木,那是那九名一模一样打扮的杀手同时出声的,似乎是极为愤怒。 有些像,但杀手不应该是如此愤怒的,因为杀手无情,他们不该愤怒。 但他们的的确确像是很愤怒,所以他们的的确确是有鬼,蔡风很清楚。 清楚的是蔡风的耳朵,再由耳朵告诉他的心,所以蔡风知道,这一起迸出似愤怒的吼声只是假象,迷惑蔡风耳朵的假象。 真正愤怒的并不是这些杀手,而是他们头顶那磨盘一般可怕的竹笠,带着极细的锐啸,划破虚空,绝对比蔡风的马儿要快。 所有的目标只有两个,那便是人和马。 人自然是蔡风,马自然是蔡风的马,这瞒不过蔡风的耳朵,虽然那吼声震得耳鼓发麻,但猎人毕竟是猎人,猎人的耳朵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得到的精敏。 阳光底下,掠过一道亮丽得让人心摇目炫的光芒,那是蔡风的剑。 “啪……”暴响声响起,之中也夹着一声马儿的惨嘶,蔡风清楚地感觉到马儿跪了下来。 天空中碎竹片洒成了一阵不是很狂暴的雨,而蔡风却是这雨中的一朵暗云,起于马背上,止于马首三丈之处。 无论是谁,都不能不说蔡风的身法正点,就像他手中的剑一般正点。 蔡风的反应之快有些出乎那些杀手们的意料,但他们并没有想到什么让他们打消杀人念头的理由,因此,他们唯一做的事,便是攻击,疯狂地攻击,他们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杀人,杀死蔡风,那个已死的伙伴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像个陌生人,死与不死都没有人去理他。 蔡风明白这些杀手的可怕,至少比那些狼可怕多了,狼再怎么可怕,毕竟还是野兽。 蔡风并不说话,他只知道左边有一片树林,钻入了树林,便是他反攻的时机,更可以翻过山岭,绕路至武安郡,到了树林之中才能更灵活地发挥猎人的特长。 可是在此时,他竟敏感地觉察到,那些杀手全都变得不紧不慢,而且四处散开,这让他升起了一种深切不妥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更可怕的阴谋和杀机在等着他。 于是,他看到了数十道暗影划破了虚空,呈一些十分优美的弧线向他撞来。 那是箭,要命的箭,只要蔡风的命。 蔡风连抽口凉气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避,唯一的一棵不大的槐树给了他不是很小的帮助。 当初蔡风还嫌这棵不大的槐树生在路中间的确不雅,可是这一刻却做了一件让蔡风感激的事,那便是为蔡风挡下了那些箭,蔡风的身体便在那槐树的背面停了下来,目光像鹰一般敏锐,亮得像秋夜的明星,却有几缕淡淡的杀机直透而出,似形成了两道冰棱般的寒刀划过每一位杀手的脸。 蔡风听到背后传来了很沉重的脚步声,他并没有扭头,但他却知道这个人是个高手,高手还不止一个。 蔡风并没有立刻出手,但他却突然开口了,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道:“我这颗头值多少钱?” 那九个杀手愕了一下,估不到蔡风在这种时刻仍有心情问这种话,这的确是一个极有趣的问题,也有些好笑。 “五十两银子!”与蔡风正对着面的人毫无畏色地道,在他的眼中却是多了几缕怜悯和同情。 但蔡风却知道不是,绝对不是,而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嘲弄,可是他并不在意,反而装着不解地道:“难道我一颗脑袋就只值五十两银子吗?这岂不是太不值了?” “每人五……”那人正准备答话,但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因为蔡风并没有让他说下去,他的声音全被一股凌厉无比的强压逼了回去,那是蔡风手中的剑。 像一簇骤然绽放的花朵,美得凄艳得让人心寒,剑身似刺着太阳,所有的光和热全敛于这一剑,达到一种迷幻一般的境界。 那名杀手有些后悔,不该去答蔡风的话,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没有人想看到蔡风逸去,九个人虽然散开,仍然有三柄刀可以相互救助,而且每一柄刀都极为狠辣,杀手毕竟是杀手,最懂杀人的技巧,每一道刀风之下,都是足以让蔡风丢命的部位,虽然那剑上的光很强,让人有一点难以睁开眼睛的感觉,可是他们早已看准了蔡风的部位,只要跟着感觉走便不会有错。 那说话的杀手所感受到的杀机自然是最强烈的,那种压力也绝对强大,杀手却是不怕拼命的,就算是拼命他也干。 便在这一刹那,那道强光不见了,蔡风右手之中的剑不见了,却是柄黑黝黝的刀,刀是那已死去的杀手杀人的刀,那剑呢?剑到哪里去了? 剑在蔡风的左手,没有人知道右手的剑和左手的刀是什么时候换的,那是因为剑上的光线太强,所以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看到那便算是个意外。 意外的不仅仅是蔡风手中的剑和刀的对调,更是蔡风那本是飞跃的身形,只在此刻却成了楔步,矮矮地蹲在地上,可他的刀和剑都是向两旁展开。 而面对着他的那名杀手却发出一声长嘶,身形禁不住倒飞了出去,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攻击他的是蔡风的头,一个人的身体中任何一部分都可以成为最可怕的武器,头也不例外。 谁也没想到蔡风会出这样的险招,不仅险而且怪,险在蔡风算准对方的刀根本无法命中自己,而怪在以撞钟的形式,用头撞击对方的小腹,这一招的确很出人意料。 但这一切与蔡风的速度和那很亮很亮的一剑也极有关系,若不是这一剑的强光让对方看不清蔡风的动作,只怕蔡风所撞的不是小腹,而是膝盖或者是刀了,而蔡风巧妙地运用刀剑换手造成的一股牵引力,使对方本已有偏差的刀偏了位置,否则的话,蔡风至少会少了一臂。 这招之中的侥幸成分太多,所以这不能算好招,却只能算是险招。 蔡风的背上被对方的热血喷得很湿,但他并没有停留,他的刀和剑在同时逼开了两条攻来的两柄刀,这才若一只十分灵巧的貂,纵身跃起。 “嗖、嗖、嗖!”一排箭雨追在蔡风的背后,使得蔡风不得不在地上打滚,而那并未死去的杀手在这一刻却帮了他不小的一个忙,挡住了几支箭。 蔡风一声长啸,那具带箭的尸体立刻横飞而起,向剩下的杀手扔去。 再次纵身的蔡风已到那仍在哀嘶的马儿身边,他手中却已经再不是刀和剑,而是弓和箭,五指之中紧夹着四支箭。 蔡风动怒了,所以他的箭是怒箭,是狂箭,四支箭几无先后地标射而出。 弓弦轻响之后,便已经听到四声嘶哑的轻吼,不是他们不想吼,而是已经吼不出来,他们的咽喉已经钉上了蔡风的四支羽箭。 这其实是很普通的箭,可是却有着绝不普通的杀伤力,因为它的主人是蔡风。 蔡风射的并不是那剩下的八名杀手,因为他知道,若想将这八个人射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要射那些普通的箭手却不难,而最具威胁的却也是那些普通的箭手。 蔡风只射一轮箭,因为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只有后退,飞退,以比那些杀手快上一步的速度飞退至那小店凉棚之旁,而他的马儿也便成了活箭靶,颓然地倒在地上。 蔡风的两只手可以分工做事,所以当他退至凉棚之时,手上又有了四支普通的羽箭。 蔡风绝不会放过任何还手的机会,而这一次照样又有四名箭手倒在地上,几乎没有人可以避过蔡风的致命之箭,只是这一次蔡风选取的位置却是心脏,那里毕竟比咽喉的部位大,把握更大一些,可是蔡风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一些,因为蔡风看到了一个人,一道眼神。 一个用刀的人,一道比刀更锋利的眼神,那眼神很熟悉,蔡风记得正是昨夜震得他手心发热,结果与那铁脚之人对仗的高手。 他知道这些人真的是叔孙长虹的人,更知道那刀客的可怕,那人只是一个很冷厉的中年人,冷厉得有些不讲人情,那眼神之中的精芒能够把人的心神捅一个洞。 “果然是叔孙长虹那狗娘养的!”蔡风狠狠地骂道,可是他却变了脸色,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十分要命的事,那店小二此刻却将那只盛满了凉茶的瓦缸向他砸来。 要命的并不是那瓦缸,而是瓦缸之中那可怕的茶水,他想不到这刚才还畏怯得不得了的店小二此刻会变得如此懂时机。 蔡风真的是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叔孙长虹为了杀他却用了这么多人,看来对他的确是另眼相待,他真不知是该谢谢叔孙长虹还是该骂该恨叔孙长虹。 蔡风只好将大弓挂在手臂之上,而手中全凭一股极为柔和的劲道准备去迎击那瓦缸,但是他想错了,却没有看错,那瓦缸本来已经有了裂口,只是待他轻轻一碰,或是不碰也会迸出那些许要命的茶。 “哗——”瓦缸终于破了,却是一支从远处射来的箭,适时地射破了这瓦缸。 店小二竟是个内家高手,蔡风看走眼了,更想不到的却是有人来救他,他弄不清怎么回事,反正他知道,这店小二该死。 “轰——”蔡风本来准备击酒坛的掌,结结实实地印在那店小二的掌上。 店小二一声闷哼,身子“蹬蹬蹬……”地一阵倒退,撞坏两张桌子,而蔡风的身子迅速后躺,手中的强弓却舞成一片浮在地面上的云彩。 “呀——啊!”几声惨叫划破太阳制造的沉闷。 蔡风看到了两名杀手倒下,也看到了两匹疾奔而来的骏马。 人是那马背上人杀的,而蔡风心头却充塞着一丝难明的激动。 “冉长江,你堂堂梁朝金牌信使也会做这种以众欺寡的事,看箭。”说话的正是蔡风救过他们几次性命的高欢。 另外一人自然是尉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却出来了这样两个人。 蔡风精神陡地一振,在杀手们错愕的刹那,他的刀和剑击了出去,由下向上,虽然不是非常猛烈,但却是那几名杀手的死敌。 依然有六柄刀成犄角向地上的蔡风劈到,破空之声只将空气绞得一片混乱。 但蔡风根本没有在意,在剑芒突变之时,他的身形完全缩入了剑影之中,而剑芒时升华为一团亮丽无比的光球,从地上升起。 “当……”一串爆响之中,那六柄刀并没有阻止得了这上升的光影。 蔡风的身影若潜龙升天一般,冲上近两丈高,那团光影却成了一片飘浮的白云,亮丽无比而又说不出凄厉的白云。 愤怒的蔡风便像是一柄愤怒的剑,而愤怒的剑,则更像是疯狂的流星雨。 没有人想象得到这一剑的可怕,便像没有人知道深海之中到底有什么一般。 杀手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死亡,可是在蔡风的剑下,他们却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恐惧。 蔡风那一剑之中竟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引力,使得他们有着一种失重的感觉,明明知道,这只是一种虚幻的感觉,却是那般真实地存在,这似乎是极为矛盾的表现。 更矛盾的,却是蔡风剑式再改,由空中向下疾扑的那一刹那,那种引力竟也在刹那间像是奇迹一般变为压力,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的压力。 蔡风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之上,那一片亮丽无比的剑云霎时散成了一阵疾雨,像风暴一样狂,像织茧一般细密,几乎让每一寸空间都注满了一种爆炸性的杀机,只待与接触的所有物体相撞时,以最狂野的形式爆射开来。 空气被绞成了无数的小气柱,像是撕裂的破皮,发出凄惨而可怕的声音。 蔡风见到了六双惊惧而骇然的眼神,可是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局势,无法回收的一剑,连蔡风也无法改变,全因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这一剑。 “当……”声音异常清脆悦耳,但这之中夹杂的几声惨叫却是异常沉闷和凄惨刺耳。 是六名杀手的声音,因为蔡风此刻已经很好地立在六人的身前。 “黄门左手剑!”居然是那店小二和冉长江同时发出的惊呼,无论是谁都已听出他们声音之中的惊惧。 蔡风的刀拄在地上,剑却遥遥指着那正准备攻来的店小二,但是却没有动,冉长江也没有动手,他知道只要他再踏上一步,将会迎来蔡风最狠辣最凌厉的一刀,他似乎知道蔡风的刀会快得让他有些难以应付。他更知道“黄门左手剑”的可怕,所以他唯有停下脚步,目光紧紧地盯着蔡风的剑,似乎有一点点微显苍白的脸。 店小二的额头上滑下了两颗汗珠,鼻尖也有汗珠的渗出,热的并不是那烤人的太阳,而是蔡风剑上所散发出的那逼人的气势,但店小二并不是很惊惧,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没有惊惧的表情。 “蔡风,上马!”是高欢那粗犷而又有些崇敬的声音。 蔡风的剑突然不见了,就像是变戏法一般不见了,然后他的身体才像是一只穿波的乳燕,掠上高欢的马背,而在此时,那六名杀手的躯体才砰然倒下,每个人的眉心和鼻梁都留下了一串细密的血珠。 “回去告诉叔孙长虹,有一天老子定要捏爆他的卵子,奶奶个儿子,居然和老子这般过不去。”蔡风回头向冉长江高呼道,声音之中难免有一丝得意之情。 “追!”一声怒吼,蔡风正准备扭回的眼睛却发现了从山后口涌出的真正高手,那才是叔孙长虹的亲卫高手,每一个人都似乎和蔡风曾经照过面,这时才发现,高欢和尉景两人的马匹是向回路冲,而不是向武安方向,这样会让叔孙长虹的人马完全失去作用,这才显身来追击。 蔡风不禁暗自庆幸,同时也奇怪高欢怎会来得如此巧,不由得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伏击我?” “因为昨夜我们二人正好听到他们的密谈,所以才会知道他们是设陷阱来害你,不过这似乎并不是叔孙长虹为主谋,而是那冉长江。”高欢道。 “冉长江?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仇恨,若说是叔孙长虹派他们来的还有可能,怎会是他为主谋呢?”蔡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我却知道,那个路店之中没有一个是庸手,而且是一个杀手组织的窝巢,所以我们就赶了来,幸亏还不晚。”尉景有些欢喜道。 “你们两人独自行动?”蔡风惊疑地问道。 “不错,我们顺着你的意思,迅速离开了元府之后,刚好官兵们赶来,而后与其他人走失了,虽然知道联络暗号,却刚好听到冉长江怎样布局杀你,我们便迅速想办法出了城,虽然比你慢上一拍,却仍不算迟。”尉景很欢快地道。 蔡风心中一阵感激,暗忖: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的。不过对冉长江的狙杀却有些不解,隐隐觉得是与圣舍利有关,可是昨夜他蒙着面,又是哪里出了差错呢?让对方明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为了圣舍利的话又怎会下毒要让他死去呢?难道不怕自己身上没有圣舍利而只知道藏宝地址吗?让蔡风有些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释便是叔孙长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圣舍利,下毒是由他指使,而冉长江却是想抓活的,否则怎会一直都未曾出手,若是冉长江抢先出手的话,他今日就算有高欢、尉景相助,只怕也只会是死路一条,不由得暗自庆幸。 “那我们现在到哪里去?”蔡风禁不住问道。 “我们自然不能回邯郸城,而蔡公子对我们多次相救之恩,我们愿意随蔡公子去闯一番事业,生在乱世,不成仁便成鬼,平凡一生不若痛快一刻,我们愿意听蔡公子的吩咐。”高欢郑重而激昂地道。 蔡风不由得一愕,骇然道:“这……这怎么成?我这人喜欢自由自在的,对功名却是从不放在心上,若是两位大哥这样说,可真是找错了人。” “蔡公子如此武功,如此胸怀,难道你便未曾想到成就一番事业吗?只要蔡兄弟愿意,相信将来绝对可以成就一代霸业。”尉景目光中露出无限憧憬地道。 蔡风不由得一阵苦笑道:“可惜兄弟我真的要让二位失望了,我只想轻轻松松地过一辈子,当官有什么好?做皇帝又有什么好?每天都要将自己定格于一个小小的范围之内,甚至连最起码的自由都失去了,便是金科玉律也只是一片虚枉的东西,我不想误了二位兄台的前程。” “我们找个地方说,先把这帮贼子甩掉再说。”尉景狠声道。 “让他们也来尝尝本人的箭,奶奶个儿子,上次居然放暗箭,害得老子痛了好几天。”蔡风气恼地道,同时身子像是变戏法一般在马背上灵巧无比地换了个方向,以背靠高欢的背。 “嗖、嗖……”四声弦响,高欢只觉得蔡风背上的肌肉一阵绷动,便听得四声马儿的惨嘶和几声惨呼。 “好箭法,这一手连珠箭法想来当世没有几人能够达到如此出神入化之境。”尉景禁不住赞道。 “因为我是猎人,猎人只靠这些东西吃饭的,自然不能落在别人的后面。”说着右手又夹上四支箭,向追上来的人高喊道,“若你们还想吃本公子几支箭的话,不妨追来。” “嗖”一支箭落在弦上,像一道幻影一般射了出去,而第二声弦响也在同时发生,第二支箭便若流星赶月一般激射而出,然后第三支、第四支相续落到弦上。 射人先射马,蔡风自然深知这一点,因此,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留情。 山道并不是很宽,刚才蔡风已经射倒了对方四匹马儿,此际又重射到对方四马,对方的追击自然受阻,全部弄乱。 尉景和高欢的纵马之术极高,对方射来的箭蔡风以一根黑索像长长的软鞭一般尽数击落,丝毫无效,转瞬,二人即策马奔到拐弯之处,远远地甩下冉长江诸人。 三人策马行至黄昏,竟达永年境内。 “奶奶个儿子,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咱们先去馆子里喝上一顿,怎样?”蔡风提议道。 “自然是好,我们也差不多饿了。”高欢应和道。 “总算是把那些家伙给甩掉了,只是蔡公子要回家又要走很多弯路了。”尉景道。 “我倒是不怕走弯路。”说着,蔡风从马背上跃下来。 “随便找一家算了,我看这家‘客丰’也不错吗!”尉景也跃下马背道。 “客官,你请进!”店小二望了几人身后的弓箭一眼,脸色有些变,却仍不慌不忙地道,蔡风穿着刚洗去血迹不久的湿衣服,似乎有些显眼,却毫不在意地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好酒,给我上六斤,再切三斤卤牛肉,山鸡爆丁,红烧鲤鱼,少了再说。” “是是,客爷你们请这边坐。”店小二乖巧地为三人擦了擦凳子道。 酒店之中人并不是很多,但却很热闹,或许正因为这个世道乱,才会使人觉得需要放纵,酒店之中才可以找到醉生梦死的感觉。 这酒店的酒菜倒是上得很快,似乎早已准备好了一般,迅疾为蔡风诸人端了上来。 蔡风拉开话题问道:“两位兄弟如此便与你们的伙伴脱了联系,他们难道不会着急吗?” “蔡公子不用担心,我们二人走失,他们绝不会担心,说起来,我和他们之间只是雇佣关系而已,也和杀手一样。”高欢毫不隐瞒地道。 “哦!”蔡风饶有兴趣地望了两人一眼,明知故问地道,“你们被雇佣便是去元府捣乱?” 尉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蔡公子几次救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不必对蔡公子隐瞒什么,我们到元府去主要是为了一个和尚。” 蔡风知道两人所说的是实话,却仍不得不装下去问道:“一个和尚?” “不错,至于这个和尚有什么作用我们便不太清楚了,据说这个和尚法号叫了愿,知道一个大秘密,却不知是什么狗屁秘密。来,我们喝酒,不去管什么狗屁鸟事。”高欢粗豪地道。 蔡风自然不想再谈下去了,应和道:“是啊,我们又不想去敲木鱼,念经做法事,谈什么和尚呢!”说着倒上半碗酒灌了一大口。 尉景一笑,也陪着喝了一大口,有些好奇地问道:“蔡公子在元府不是锦绣前程吗,为什么离开呢?” 蔡风哂然一笑道:“我最怕那种不自在的活法了,我这人天生便不是一条富贵命,只喜欢山野清淡的生活,邯郸也不好玩了,我只好走喽。再加上我到邯郸只是迷上了元家的小姐,可是她却有了婆家,我只好死了这条心啦,再不离开元府,心中定更难受。” “哈哈……”高欢和尉景不禁咧嘴大笑起来,道,“想不到蔡公子居然是个多情的种子,天下美女多得是,以蔡公子的人品武功,哪里不能找到滴出蜜来的甜妞。” 蔡风也不由得哑然失笑道:“那可不一样,凭自己的本领去追来的美人,那才叫成就感,那才会有意思一些,否则哪有情调可言。” “听蔡公子说话,真不敢相信你是生长在深山中猎户家中,倒像是在书香门弟。”高欢认真地道。 “是吗?”蔡风端起碗抬起了一半便定在半空中反问道。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尉景补充道。 蔡风淡然一笑道:“其实又没有谁规定书香门弟便不可以成为猎户的是吗?那高大哥仙乡又在何方呢?” 高欢哑然,浅笑道:“我们二人都是怀朔人,我本是汉人,因为祖上乃为罪臣,才徙至怀朔,尉兄弟乃是我同村好友。” “原来如此,听说前几月破六韩拔陵在沃野聚众起义,而卫可孤还包围了武川和怀朔两镇,可有其事?”蔡风不由得问道。 “确有其事,说来惭愧,我本是怀朔函使,今次便是同尉兄弟去洛阳告急,而朝廷却派元或这胆小如鼠的人去督军,这场仗不打我都知道元或是输定了。”高欢有些丧气地道。 “何以见得呢?”蔡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破六韩拔陵这个人我曾与他见过几次面,他绝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虽然没有亲见他统兵,但以小见大,我见过的人当中,比这人厉害的似乎仍没有,而卫可孤也是了不起的将才,在六镇曾和柔然人打了几场硬仗,民饥国危,人人思反,破六韩拔陵起义正是迎合了百姓的心,武川和怀朔两镇若是救援稍迟,便将不攻自破,到那时北部六镇首尾相衔,元或与破六韩拔陵对阵岂有不败之理,六镇民悍善战,猛勇无畏,常年有与柔然、高车等异族作战的经验,又岂会差给朝廷的兵士,若是让破六韩拔陵击败元或,当使天下受苦之人看到希望,那时候会是怎样一个结局,绝对可以猜得到,自此国内烽火平息,却真不知会在何时了。”高欢滔滔不绝地讲完后,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蔡风不由得再仔细打量了高欢一眼,却见得尉景一脸仰慕之色,不禁吸了口气道:“高兄所说的确有道理,其实这一天只是迟早的问题,也没有人可以改变,种族的偏见,朝廷的腐败,早已让人心寒,天下百姓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苦难,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悲剧。现在人们的沉默,只会将战火烧得更旺,每一个人的忍耐都有一个极限,过了之后便会让人变得很狂野,那时候谁也无法收拾这个残局,余下的只是一场大的悲局。” “蔡兄弟这话便不是这样讲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这个世上只有一个生存的原则,那便是弱肉强食,我们只要能得一明君,久乱思安,若能以宽大政策,励精图治,一改腐化之风,息战养民,这岂是一个悲局?”高欢不赞同地道。 蔡风哑然失笑道:“高兄所说自然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可是高兄不要忘了,内战一起,国家之内十室九空,孤儿寡妇随手可拾,兵丁役卒死伤无算,国内经济全都呈一种真空状态,那时候北有柔然、高车异族虎视眈眈,而南有梁朝萧衍无时不思攻我边关,内有一些腐朽的贵族大家的阻扰,说息战养民只是一句空话。你不攻人,人则攻你,孙子兵法有云:‘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虽然我们可以坚守不攻,但所耗之资也绝不在少数。南朝仍要好一些,而高车、柔然等匈奴族则是以战养战,定趁国中动乱以获利,这些仍不是主要,主要的仍是国内各族之间的偏见,这数百年以来没有人可以解决缓和这些矛盾,动乱新治,一个不好则会使得烽烟四起,这并不是一件如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 尉景像看怪物一般望着蔡风,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蔡风这个人一般,不过他也的确是对蔡风无法了解。 高欢望着蔡风却有些发呆,手中端着酒碗,却愣愣地不知道该不该喝。 良久,高欢将碗中所剩的酒一口饮尽,吸了口气道:“蔡兄弟所说的确是有道理,高某受教了,高欢的确从未想到这些问题,那蔡兄弟以为怎样才可以达到最理想的结局呢?若是天下百姓不如此,岂不是永远都无法翻身?永远都活在苦难之中?” 蔡风轻松地再为高欢倒上一碗酒,涩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的话,所以我宁可选择逃避,虽然我知道有一天会让百姓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绝对会,正若高兄所说久乱思安,那一天会很快来临的,但可能不会是今日这场动乱,因为若要真正的天下安定,必须先南北相合。否则说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只是空谈,今日之乱只是加快明日安定的步伐而已,所以我也猜不到会不会以圆满的结束告终。我想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也只能猜到这么多。” “南北统一始有百世平安,蔡兄弟此话的确正中心坎。”高欢敬服道。 “想不到蔡公子不仅精于驯狗之道,对天下之局势也这般了然于胸,真叫尉景好生佩服。”尉景有感而发地道。 蔡风淡然一笑道:“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又哪里有什么了然于胸的感觉,倒让二位兄台见笑了。” “咱们都只不过是山野草民,何必如此谦虚,蔡兄弟也这般客套,是要罚酒的哦。”高欢不依道。 蔡风不由失笑道:“咱们都是山野草民,用得着如此恭维我,用得着讨论如此问题吗?我们都有错。来,要罚,罚我们三人。” 高欢和尉景不由面面相觑,同时爆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突然高欢两个手指在嘴唇边一竖,作个噤声的动作。 蔡风和尉景不由大异,却听得一阵欢语。 “老三昨日去应征,他奶奶的,要求倒是挺高的,说老三太瘦,怕连弓都拉不动,嘿,你们猜老三怎么着?” “怎么着,难不成把那主考之人脖子给捏断了?”一人粗野地笑道。 蔡风不由得扭头向那一桌望去,却见五名大汉正在拍桌子听着那口沫横飞的汉子讲道:“那倒不是,老三一恼火,走上去把那张铁胎大弓一拉,只听得……”说到这里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停下。 “怎么了?奶奶个熊,在兄弟们面前还装神弄鬼,小心兄弟们把你满嘴牙齿给你打下来。”一个癞头汉子笑骂道。 “蓬!”那刚才吊人胃口的汉子突然低叫道,只吓得那五人一大跳。 “那弓弦竟被老三拉断了。”那汉子望着那又好气又好笑的五人,这才补充道。 蔡风和高欢等人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同时对那汉子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只见他方脸大耳,浓眉虎目,且脸上却总带着一种乐天派的表情,自然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 邻近的几桌人也不由得为那人所说的逼得大笑起来,唯有那五人笑骂道:“你找死呀?” 那汉子不由笑道:“你们不是叫我说吗?我说出来了你们却又要骂我,真是好人难做,你们便没有那边几位兄台有幽默感了。”说着向蔡风几人望了一眼。 那五人不由同时向蔡风等人望了过来,面色都是比较和缓。 蔡风也向那人淡淡地笑了笑,不由得对这人好感大增。 “后来怎样?”那癞头忍不住问道。 “后来自然不敢小看老三喽,还对老三礼敬有加,试都不用试便被录用了。”那汉子有些得意地道。 五个人都吁了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老三去入这劳什子军,自是轻而易举之事,说不定还可以成为李大尚书令的亲卫呢。” “咱们哥儿几个不如一道去投军好了,奶奶个熊,老子不相信咱们便打不出一片天下来。”一个稍年轻却瘦巧的汉子提议道。 “好是好,可是入军太受约束了……” “奶奶个熊,老六最没种,操,咱哥儿几个在军中横冲直闯有谁能奈何我们,我看只有三哥最有志气。”一个脸上有一道长达三寸刀疤的汉子笑骂道。 “谁说我没种?你看我敢不敢杀人,说不准我还会砍下破六韩拔陵的脑袋呢!”那被讥讽的汉子愤道。 “老五和老四你们别争了,咱们哥儿七个不是早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既然老三入了军,老六又这般提议,我们自然不会让老三一个去潇洒喽,咱们六个一起去投军,奶奶个熊,让世人看看我太行七虎的厉害。”那癞头的汉子压了压手道。 “既然大哥如此说了,咱们便依大哥之意去做好了,相信几位大哥定不会反对对吗?”那瘦巧的青年补充道。 那刚才始讲笑话的汉子扫了那青年一眼,调笑道:“六弟肯定也是想去拉断弓弦了。”说完那几人不由得同时大笑起来。 蔡风心头一紧,他自小生在太行山,自然听说过太行七虎之名了,那是最近几年在太行山很有名气的几人组合,平日的声誉一向还不算坏,劫富济贫之事也做过不少,因此蔡风对他们的传闻多少知道一些。因为阳邑镇每年都有许多太行各寨头的人来送礼,表示对蔡伤的尊重,从他们的口中绝对漏不了这几个人的消息,不由得立身而起,抱拳笑道:“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太行七侠,真是幸会幸会。” 那六人不由得再次向蔡风望来,一脸惊疑,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蔡风。 蔡风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不由得笑道:“在下阳邑蔡风。” 那六人立刻为之动容,全都立身而起,肃然抱拳还了一礼,那癞头汉子客气地道:“想不到蔡公子有空到永年来走走,今日能睹蔡公子风采,真是三生有幸,不知令尊大人可还好?我们七兄弟一直未能亲自拜访他老人家而深感不安,还请公子代我们七兄弟问声好。” 蔡风哂然一笑道:“想来这位定是彭乐彭大哥了,家父曾多次听说过彭大哥的为人,还嘱咐我今后行走江湖多与彭大哥亲近亲近呢。” 那六人听了蔡风如此一说,不禁都大感有面子,那癞头汉子似有些羞涩地一笑道:“哪里,哪里,彭乐何德何能,能得令尊大人的赞许。” 高欢和尉景不由得瞪大一双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蔡风,他们也是眼光不低之人,自然知道这六个人,无一不是高手,特别是那彭乐,双目之中寒芒隐敛,太阳穴高鼓,绝对是一个高手,而他似对蔡风极为尊敬,而对蔡风的父亲更是推许仰慕,那种表情绝对不是假装的,那蔡风的父亲到底是谁呢?他们不由得有些糊涂。 “彭大哥谦虚了。”蔡风含笑道,旋又向那方脸汉子行了个礼道,“这位想来便是达奚武达二哥了。”又转向那脸有刀疤的汉子道,“这位定是彭城尚彭四哥了,而这两位也定是达寿春达六哥和张亮兄了。” “蔡公子果然丰神如玉,不同凡人,我们兄弟几人的名字被你念出来就是顺耳,可惜老三没有这个福气。”达奚武有些滑稽地道。 “二弟别再乱嚼舌头,怎能这般对蔡公子不敬呢!”彭乐叱道。 蔡风哂然笑道:“彭大哥哪里的话,达二哥这明明是称赞我吗!这样无拘无束地岂不是更有我们太行山的风情吗?咱们都是山林里住惯了的人,说要改得太客气那是有失本义,那样活起来太没劲了,大家都是太行兄弟,太行的儿女,都一样,来,我们来一起喝上一碗。” 张亮立刻送上一碗酒给蔡风,几人端起酒来,欢快地一饮而尽。 “痛快!”几人同时出声道。 第21章 第二十章 威扬军营 “来,我为大家介绍我的两位朋友。”蔡风很洒脱地向高欢一指道,“这位是来自怀朔的朋友高欢。” “高欢敬各位好汉一碗,便为我们同为江湖儿女干一杯。”高欢很大方地双手端起碗道。 那几人眼睛一亮,显然为高欢不同寻常的体格和气势所动,虽然高欢不若蔡风那般丰神俊秀,但一种自然恬静清新而又略带野性的气质,却自有一种让人心折的豪迈和威武的豪情。 “好汉子!”彭乐禁不住道,同时一口饮尽碗中的酒。 “这位是来自怀朔的兄弟尉景。”蔡风转身拍拍尉景的肩膀笑道。 尉景也笑着立身而起,双手端酒道:“今日能与几位好汉相识,的确是三生有幸,这一碗自然也不能不敬,便为我们千里相聚这一线之缘吧。” “蔡公子正是这一线缘的制造者,这一碗自然蔡公子不能少喽。”达奚武为几人倒满酒插口道。 蔡风不由得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说,我也不客气了。”说着端起碗酒,一口闷了下去。 “爽快,够气魄!”几人同时赞道,也毫不落后地干了下去。 “不如大家一起吃吧,重新再点菜。”彭乐道,说着就向小二喝道,“再给我上十个最好的菜,二十斤好酒。” 蔡风一拍高欢的肩头,大方地行至六人的桌上笑道:“那我便不再客气喽。” “这才叫够爽快吗,咱们之间是不必讲什么客套话。”彭乐欢快地道。 “彭兄,你是否准备投军呢?”高欢大感兴趣地道。 “不错,的确是有这个打算,这个世上若不能成就一番功业的确是对不住自己。”彭乐自信地道。 “对,我们为什么要平凡地活一辈子,别人能封王封侯,我们同样也可以,我高欢也算一份。”高欢大感志同道合地道。 “还有我尉景,咱们一起去投军。”尉景也兴奋地道。 蔡风不由得问道:“是哪里征兵呢?” “崔暹在南和募兵,一路北行,也一路募兵。”达奚武应道。 “崔暹?”蔡风疑问道。 “不错,正是崔暹!”张亮肯定地道。 “怎会是崔暹呢?那临淮王不是从山西进军吗?”蔡风奇问道。 “临淮王元或在五原战败,破六韩拔陵声威大震,朝中已改派李尚书令率兵前往对伐,而崔暹将军走河北,一路募兵北行,我们才会赶到永年,我们三弟早已入军。”达奚武解释道。 “临淮王败了?”蔡风和高欢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惊问道。 “不错,这还是十天前的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张亮应道。 “我们那时在邯郸,也没有闲情去打听这些事,不过临淮王战败早就预料到,只没想到这么快而已。”蔡风解释道。 “蔡兄弟,去不去入军呢?以你的才智和武功,将来定是前途无限。”高欢问道。 蔡风淡然一笑道:“我倒没这个兴趣,什么前途无限,我都不在意,我过我的自由生活算了。” “若蔡公子不入军的话,那的确有些可惜。”张亮似乎有些惋惜地道。 “七弟知道什么,蔡公子岂是好名利之人,以蔡先生的武功和才智天下有几人能比,但却隐迹山林,这是何等情操,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蔡公子正像蔡先生一般淡泊名利,自然不屑狗屁前程。”彭乐叱道。 “大哥说得是,蔡先生是我们兄弟最尊敬的人,先生那淡泊名利之风的确是无人可比!”张亮诚恳地道。 蔡风也不客气,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几位大哥对我爹的赞许,我是我,我爹是我爹,若老是让我爹来护着我,那这人生也的确没啥意思了。不过我这人性喜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才算逍遥,若可能我也不妨去投军试试,看看军中生活是不是很得意。” “那太好了,我们九人一阵,保证把崔暹吓一大跳,说不定可成李大尚书令的亲卫呢!”张亮欢快地道。 “我倒不想太张扬,做一个很不出名的小兵,若是一个不小心开了小差,别人不会太在意,但若是做了李崇的亲卫,可就想脱身都难喽,因为我也许会中途溜走也说不准。”蔡风煞有其事地道。几个人不由得大愣,片刻,才不由得大声笑起来。 “蔡公子真是有趣,若是别人这么说,我肯定以为他是个懦夫,只能做逃兵,不过我却知道蔡公子绝对不是。”达奚武拍拍蔡风的肩头,大笑道。 蔡风摇摇头笑道:“你太抬举我喽,我本就是个逃兵嘛!” “哈……”几人不由得笑成一团。 募兵,始于曹魏名将马隆,后在晋末募兵成了作战的兵源,逐渐取代了以往的征兵制度,而在如今,募兵制度已经成了兵的主要来源。 每一地都贴了募兵启事、皇榜,却给每一地添上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每一个人的心都绷得很紧,每一个人都在惊恐和慌乱之中度日。 这个时代没有一刻钟能够让人们真正地感受到安宁和祥和,没有一刻钟让人们摆脱苦难,生命在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完全麻木,除了苦难仍是苦难,而西方净土那块神秘而不可测的境地便成了人们唯一的梦,庙宇没有一处没有,但净土却是没有一处。 蔡风一行人赶到南和,已是第二天午时,一路上见到无数迁徙的难民,那种拖儿带女的惨景,实在是让人不忍目睹,可是这一切都是现实,不可更改的现实,战争给人们带来唯一的好处,那便是让统治者快乐,而百姓唯有一条路,那便是苦难。 可这一切都不知道是谁的错,不知道。 募兵现场是设在府衙后院的广场中,此时在府衙前已经列成了一排很长很长的队伍,这种日子,能募入军中或许还会有些出路,否则,在这种环境之中,能活得舒服那只是天方夜谭,因此,只要稍有一点素质的人,都希望碰碰运气。 蔡风等人也列入长长的队伍之中。 “这募兵需要考些什么呢?”蔡风问道。 彭乐笑道:“有什么本领便尽量使出来,只要不把主考官骇死便可以。” 高欢一听,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下一个!”那登记之人在殿上高喊道。 “下一个便轮到蔡公子,做好准备哦。”达奚武提醒道。 “我现在叫黄春风,武安人氏,今年十七有半,父黄在远,独子,现住迎朋客栈,祖辈皆猎人,怎么样,这个答案可以吗?”蔡风眨着眼睛笑道。 “啊,你真的准备只做……” “别胡说八道。”高欢喝声打断了尉景的话。 尉景脸一红,才想起这个场所实在不应该说这些,干笑道:“黄兄弟这般答话应该差不多了。” “算你聪明,一不小心把你额头打个包来。”蔡风笑骂道。 “该你啦,蔡公子。”张亮提醒道。 “错,应该是黄公子。”蔡风反提醒道。 “下一位!”那登记人员喝道。 张亮干笑道:“黄公子请先行。” “这个自然!”蔡风大模大样地行入大殿,回目四顾,见殿内比较空旷,唯几名武士和两个大兵器架,及一名学究打扮的武官。 “叫什么名字?”那人望了蔡风一眼,见他如此年轻,语气之中难免有些傲慢地问道。 蔡风向前跨了一步,笑应道:“我叫黄春风。” “黄春风!”考官愣了一愣又问道,“哪里人氏?” “武安郡赵家镇人氏。”蔡风早想好了答案,应付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堂长是谁?”考官问道。 蔡风一愕,答道:“我家不属哪位堂长管属,乃是世代为猎之人,靠山吃山,因此并未作注册登记。” “有这回事?”那登记之人奇问道。 “此话并不假。”蔡风平静地道。 “那你有何特长?”登记人又问道。 蔡风自信地笑了笑道:“入山能擒虎,下海能斩蛟,上阵能杀敌,马上步下都无忌,箭穿百步杨,刀剖风中叶,若是烤野味,也不落人后,不知大人可否满意?” 那几名护卫和登记之官不由得脸色微变,都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蔡风一眼,似是在看这狂妄无比的少年是不是真有如此本领一般,不过,他们自然无法看出。 那登记人员不由得惊疑地问道:“年轻人有狂劲当然是好,却不应该胡言乱语,你到底有何特长?” 蔡风哑然失笑道:“考官大人照我说的填写便是了,哪用担心这些,我若是没有这本领,岂敢胡说!那岂不是未入军先犯军纪吗?” “赵武,让他试。”那登记人员向身边的那短髯护卫吩咐道。 “怎么个试法?”蔡风反问道。 那叫赵武的护卫从兵器架上抽下一杆长枪,递给蔡风,淡淡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蔡风轻松自若地接过长枪,用手捏了捏枪尖,再摸了摸枪杆,笑了一笑,道:“请注意啦。” “喳!”一声轻响,众人眼前一花,枪尖竟被蔡风手指拗断一截,而这一截枪尖却无声无息地钉在墙壁之上,完完全全地没入青石墙,便在众人惊骇无比的情况下,蔡风手中的枪杆竟然也不见了。 蔡风望了望呆若木鸡的登记人员,拍了拍手笑问道:“如何?” 那几名护卫呆望了蔡风一眼,这才扭头四处寻找那杆丈二长的枪杆,让他惊骇的却是,刚才赵武从兵器架上取长枪的位置,此刻却多了一杆无头的白腊杆,正是蔡风刚才手上所剩的枪杆。 兵器架距蔡风至少有两丈多远,而蔡风竟这般轻松自如,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准确无误地将那丈二长的白腊杆放入原来的位置,只凭这手法、这角度便足够让任何人心惊了。 “可以按照我所说的登记了吗?”蔡风轻松地问道。 “果然是好身手,真是太好了,自然可以按照你说的登记,请问你现住何地?要不要让我派人这就去把你的行李全都搬入府内?”登记人员一改先前傲慢之态,恭恭敬敬地道。 “我便住在‘迎朋客栈’,等我几位朋友一起应试过后,再说吧。”蔡风有些得意地道。 “你的朋友在外面吗?”那登记人员向门口望了一眼问道。 “不错,他们无一不是以一敌百的好汉,我只是他们之中比较差的一个而已!”蔡风淡然道。 “好,你的朋友全都免试,赵武,你带一些人去把黄公子及他的朋友们的行李全都搬到府上来,将他们安排到速攻营中去。”登记人员大方地道。 “不知大人贵姓?”蔡风反问道。 “本官姓王。”那人欢欣地道。 “那多谢王大人了。”蔡风爽朗地一抱拳道,说完转身向外行去。 “怎么样,黄兄弟?”高欢忙问道。 “我们迅速回家收拾行李吧,大家都免试过关了,行李搬来之后,报个到便行了。”蔡风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高欢和众人一呆,即刻又爆出一阵欢呼,全都跳出队伍,七嘴八舌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蔡风好笑道:“他们为我登记的是入山能擒虎,下海能斩蛟,上阵能杀敌,马上步下都无忌,箭穿百步杨,刀剖风中叶,便是这些而已。” 几人不由得一呆,爆笑道:“果然够狂,你刚才露的那一手,差点没把考官骇傻,真他奶奶的过瘾。” “我们目的地是‘速攻营’,怎么样?”蔡风得意地道。 “速攻营?嘿,那可是由将军亲自指挥的亲卫部将,可算舒服了,奶奶的,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尉景欢声道。 速攻营之中的气氛极为严肃,那简直是一种压抑,至少蔡风有这种感觉。 蔡风还是第一次入军营,望着那些随地搭起却极有规律的帐篷,心中有一种十分新鲜的感觉。 “你们的营地在这里!”一个十分精悍的汉子指着一个十分大的帐篷客气地道。 蔡风打量了周围一眼,见各地零零散散,每隔几丈远便安下一个大帐篷,自己的帐篷却在外围,与中间一个大营呈梅花状,而再由这些梅花形的一组帐篷组成一个更大的梅花形帐篷,延着一个微斜的山坡上布,正迎着恶毒的太阳,走了这一段路,整个人都汗水直流。 “这里还真不错,干燥,背有山丘,前有小河,水草丰盛,五瓣梅花营,守势无懈可击,更可变为圆阵,防御于无隙!”高欢赞许道。 “这里难道还会有什么人偷袭?”达寿春有些不在意地道。 “这或许是军人的作风,无处不留心,无处不小心,如此才能让敌人无一丝可趁之机,也可使自己养成一个谨慎的好习惯,这样的军队才是可怕的。”蔡风淡然应道。 “你们把行李放进去吧,我带你们去用膳,随后还要接受将军的检阅和训练呢。”那精悍的汉子提醒道,说着领蔡风等人行入帐篷之中。 “大家好,你们又来了新兄弟,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照应,相互间帮助,知道吗?”那精悍的汉子对帐内正赤裸上身躺在铺板上的人喊道。 那些人都有些漫不经心地扫了蔡风诸人一眼,却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心事,不过态度还算是友善。 “大家好,我叫黄春风,今日能与众位兄弟同帐实在是荣幸之至。”蔡风大大方方地向那些扭头望来的人抱拳道。 高欢诸人也学着蔡风的样子,向本已住好的众人行了个见面礼。 “你们的床铺在这里,先把东西放下,我带你们去用膳。”那精悍的汉子平和地道。 “这里是随到随吃吗?”尉景奇问道。 “你们是速攻营,待遇自然不同,何况今日新募之兵,自然要优待,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是速攻营的战士而骄傲。”那精悍的汉子有些自得地道。 蔡风诸人才恍然,这才跟在这汉子身后行出帐外。 “不知这位大哥贵姓?”蔡风问道。 “我叫解律全,是你们的队长,速攻营共三十五队,五位别将,其中有五队为将军亲卫队,而另外三十队,分由五位别将指挥。”那精悍的汉子道。 “难怪这些帐篷全以梅花形相排啦。”蔡风恍然道。 “听说黄兄弟功夫好得出奇,今日能入我队,应算是我解律全的荣幸了,今后咱们共同出生入死,希望能好好配合。”解律全毫无盛气凌人的感觉,很宽和地道。 蔡风诸人不由暗赞解律全会做人,这样动之以情的确可以让人心服,有甘愿效命之感,不过,他并没有细细去想,因为他并不喜欢军旅生活,更不想什么名利,只是淡淡地笑道:“那倒叫队长取笑了。” 解律全平和地笑了笑,指着一个极大的帐篷道:“你们进去凭腰上紫佩去盛饭,军中的生活不像你们日常生活那般,可能会清淡一些,你们便将就地吃吧。” “弟兄们,快起来快起来。”解律全的叫嚷把正在午休的蔡风惊醒过来,条件反射地纵身跃起,问道:“什么事?” “将军要训话,各位兄弟迅速集合,跟我来。”解律全话刚说完,帐外便传来一阵号角的“呜呜”声。 解律全顺手抓起佩刀,众人也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操起兵刃,追在解律全的身后冲出营帐,很自然地便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集合之地是营地之间的一块平地,四周的营帐将中间的一片空地紧紧地包围,给人一种沉闷的压抑之感。 速攻营的人不是很多,不过也有七百多人,每队二十人,无一不是军中或民间选拔出来的强手,行动之迅速之利落,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下了一场暴风骤雨。 最先到位的是蔡风所在的一队,无论是奔行的速度,还是着衣的速度都一样,唯有几人的速度难以跟上,解律全本身便是一个高手。 蔡风的目光却为一个中年汉子所吸引,那洁白的软甲披在身上,挂着一杆斩马长刀,并无头盔,乌黑的头发结成一个隆起的髻,却又一部部散披在肩头,双目之中顾盼生威,似一尊雕像一般立成一道风景。 解律全垂手而立,目光垂视,却不敢逼视那中年汉子的目光,中年汉子身后立着四名硕壮的汉子,手轻轻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作出最凌厉、最狠辣、最要命的攻击一般。而中年汉子的身前却是两名手持金盾、披重甲、持长矛的武士,那种组合,无形之中便给人制造出一种压迫感很重的气势。 蔡风知道那中年人定是崔暹,也只有崔暹才会有这样的架势。 崔暹似乎对解律全很满意,那是因为解律全到得最早,每一个人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镇定如恒的气势,没有丝毫混乱,这种排列,解律全早在吃完饭后便拉着他们演试了几遍,所以蔡风诸人所表现出来的绝对没有丝毫忙乱情绪。 号角声停止之后,各路人早已会齐,每队成两竖排而站,三十五队,便成七十排环绕着中年人成一个很自然的圆。 蔡风暗自骇然,这七百人的队伍的确是精英组合,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有着不同凡响的凌厉。 广场上很静,静得连风拂动头发的声音都可以捕捉到,而每个人额头上的油光辉耀成一种别开生面的气氛。 “很好!”崔暹第一句话终于出口了,但广场之中除了这两个字在回荡之外,仍没有半点响动,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是我国兵士之中最优秀的,所以我们才会将大家组合成一支无可匹敌的战斗力,无论将来怎样,你们的前途都是无可限量的,只要你们好好干。”顿了一顿又道,“刚才我看到各小队的集合速度,看到我们这支队伍中潜在的许多人才,只要在这次平贼之中能够发挥出你们最好的水平,相信便算破六韩拔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不知道大家可有信心平寇为国?” “有——有——”广场上欢呼一片,真是声震四野,有若雷怒中天。 崔暹的面上显出淡淡的微笑,双手在空中虚按了几下,广场上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但这时众人早已热血沸腾,但有人脸色却变了,变得有些难看,崔暹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些冷厉,有人在惊呼。 那是因为一排劲箭,拖着奔雷一般的锐啸,划破虚空,向崔暹射到。 那手持金盾的两位武士反应不谓不快,便在那一排怒箭快要抵达崔暹之时,他们的盾已经护住了崔暹的两侧,更有人从人群中腾空而起,向那横空而过的劲箭截去。 箭是从四个方向来的,那种射箭的手法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一排六支劲箭几乎没有先后之别,便已到达崔暹的身边。 “抓刺客!”立刻有人怒吼,这些新兵都没有多少人遇到这种场面,虽然叫他杀人,或许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是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做,毕竟他们之间缺少那种默契的配合,所以那声音一喊立刻酿成了一阵骚乱,但他们的身手却极为厉害,有些人不顾一切地便向那四面埋伏的刺客扑去。 有几人跃到空中却并没有截住那横穿的箭,而在这一刻,蔡风动了,他的身形快得像是一只穿破云雾的海燕。 他的目标不是那横空而过的劲箭,而是那掠起抓箭的两人,包括高欢在内的人,都大吃一惊,对蔡风的动作不明所以。 “叮叮……”一阵脆响,二十四支劲箭并没有一支可以让崔暹受到伤害,因为他身后仍有四柄亮成一道光屏的剑,再加上崔暹手中那充满霸气和杀意的刀。 “小心——”有人惊呼,那是因为虚空之中浮动着一幕银光,才可以对崔暹构成绝对的威胁。 崔暹最大的破绽,也是防护最大的破绽,也就是顶门,而此刻崔暹的刀与武士的盾及那四名剑手的剑全都全力对付那二十四支怒箭,顶门的空隙也便更大。 此刻高欢才知道蔡风为何会跃身横空,因为他早就知道真正的杀招正是这些人。 崔暹一声怒吼,身形一矮,竟从两张金盾之下穿了过去,那雄壮的身躯灵活得像一只狸猫。 两名持盾的武士一声怒吼,两片金盾舞成一团光影,若两道飓风在空中扫过。 “轰——轰——”蔡风的身子在空中打了个优美的旋,像是一团浮过的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而那两名被攻击的汉子像是陨石一般重重地坠下,也便在这一刻,他们的脖子上多了一柄剑,一柄轻轻一带便要他们人头落地的剑。 崔暹身形自金盾下窜出,却正是蔡风出手的这一面,也是最安全的一面。 蔡风身形未停,两只拳头便像是两块疾飞的陨石,斜撞左边的那正坠下的两名刺客,而各队之中的领队此刻也全都愤然地出击。 那两名杀手似乎知道唯有死路一条,便在这时,再冒出一柄闪着蓝芒芒的短剑,斜斜地向崔暹扑下,而此时崔暹的长刀因夹在金盾之内无法运转,只得再次翻滚,但那似乎是没有必要的动作,因为蔡风的两只肉拳此刻成了两支钢铁般坚硬的爪子,奇迹般地扣住了两名刺客的手腕。 “咔嚓,咔嚓!”、“呀——”两声惨叫并不能掩住骨头碎裂的声音。 两柄短剑沉重地坠在地上,而所有战局已在这一刹那间结束。 四名剑手有两人伤在那牛毛小针之下,而两名盾手却因身穿重甲,小针根本无法穿透,也便并未受伤,外围埋伏的八名弓箭手也一个未逃而被擒住。 蔡风拍了拍手和身上的尘土,缓步在众目睽睽下行入解律全的队伍中。 崔暹这时却也很自然地立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反而很自在地一笑道:“放开他们!” 所有的人不禁全都为之愕然,谁也不知道崔暹怎会有这样一个吩咐,这岂不是纵虎归山吗?不过既然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不遵从。 崔暹缓步来至被蔡风折断腕骨的两名刺客身边,抓住他们受伤的手,摸了摸,向身边的人缓声道:“带他们去治伤!” “谢谢将军关心!”那两名刺客感激道。 所有的人不由得释然,刚才那种惊险、刺激的场面竟是崔暹自己一手安排的。 “你们可以退下了,干得很好!”崔暹向那几名刺客温和地道。 “是,将军!”那十几名刺客全部躬身而退。 崔暹望着他们缓缓地离去,又对那两名受过针伤的剑手亲切地问道:“你们伤得怎样?” “一些皮肉小伤,不碍事。”那两名剑手恭敬地回报道。 “很好,你们表现得也非常好。”崔暹赞许道,顿了顿又回头向解律全队中的蔡风淡淡地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蔡风抱拳恭敬地道:“属下黄春风。” “黄春风,今日刚到?”崔暹温和地问道。 “不错,属下今日下午才到营中。”蔡风如实答道,解律全迅速向旁边让一让,让蔡风直接面对崔暹。 “哪里人氏?”崔暹依然很平静地道。 “武安郡赵家镇人氏。”蔡风丝毫没有畏怯地响应道。 “嗯,你表现得很好,像你这般年轻便有如此身手,的确是难能可贵,晚膳后,由你们别将领你到我的住处去,不要忘了。”崔暹似乎没有丝毫架子地道。 蔡风心中不由一阵敬服,身为大将军居然如此平易近人,的确是难能可贵,与蔡风心中所想的高高在上的气概似乎是两回事。 崔暹神色一肃,声音变得严厉地道:“刚才见到大家对临时所发生的变故反应是非常迟钝,配合之上更是差了很远一个级别,而空有一身好本领而无用武之地,想来大家也应该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武功固然重要,但集体的力量却更重要,做我们速攻营的将士,无论是谁,都必须每一刻都让自己保持最清醒,这样才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作出最有效的反应,而每个人之间都必须相互协调,每个队之间更要相互配合,每一组之间的灵动性尤为重要,今日这一个小闹剧我只是要让大家看到自己的缺点和不足,这一点非常重要,也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针对你们的不足加以强化训练,让你们成为一队无敌之旅,从今天晚上开始,便要随时随地地训练,每时每刻都必须保持最灵动的状态,这是我对你们的要求,也是你们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更是生存规律给你们的要求,战场绝不是你们平时单打独斗,那是一种谁狠谁就活的游戏,谁反应最快,谁的活命机会更大,谁配合得好,谁胜的机会也便大,这是谁也不可否认的规律,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不要拿大家的命开玩笑,大家明白没有?” “明白了……”声音再次热闹了起来。 良久,声音才逐渐平息,崔暹郑重地道:“我希望大家是真的明白,因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好,今日便到此为止,各队自动归营。” 领路的是一个极有气势的汉子,只不过是一身轻装,虽然不若披上战甲那般威武,可这轻装打扮却更显得精悍而雄健。 蔡风紧步跟在这汉子身后,穿过数道营帐,蔡风的心中却难免有些紧张,他从没单独与一个大将军面对,虽然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军营之中这种严肃的气氛使人不得不自心内产生一种震慑感。 “将军便在里面,你进去吧!”那别将沉声道。 蔡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道:“将军,黄春风叩见。” “进来!”那大帐之中传来一声浑洪而平缓的声音。 蔡风轻轻掀起布帘,只见崔暹稳稳地坐在一木几之后,盘膝坐于一薄毡之上,身后依然静立着四名剑手。 “请解剑!”立于帐边的两名盔甲武士淡淡地道。 蔡风信手解下腰间的佩剑,大步向崔暹行去,在离崔暹一丈远的时候,深深地揖了一礼,恭敬地问道:“不知将军召见属下有何吩咐?” 崔暹漫不经心地打量了蔡风一眼,温和地一笑道:“先坐下!”说着向另一边的薄毡指了一下。 “属下不敢!”蔡风有点受宠若惊地道。 “这是命令!”崔暹严肃地道。 蔡风只好也盘膝而坐,却不敢抬头平望崔暹那逼人的目光。 “你叫黄春风?”崔暹有些明知故问地道。 蔡风一愕,茫然地点头应了声道:“正是属下!” “年轻人果然锐气正丰,豪气十足!”崔暹淡淡一笑道,有些意味深长地望了有些茫然的蔡风一眼。 蔡风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不知崔暹意指何物,只好闭口不说话,怕讲错了话可惹上杀身之祸。在这军营之中,任何一队都有足够的力量将他杀死,他绝对没有半丝侥幸逃生之理,因此他不能不一改往日那狂傲的作风。 “我从军几十年,见过不少人叙述自己的特长,可是却绝没有人所叙述的比你更狂,更特别,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斩蛟,上阵能杀敌,马上步下都无忌,箭穿百步杨,刀剖风中叶,真是好豪气,今日你表现的确没有让我失望,也并没有太多的出入。”崔暹欣赏地道。 蔡风不由得一阵干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捉摸不透对方的话意,他当时如此写之时,并没有考虑到这个会让将军亲自看到,不过此时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们军中最重的便是勇士,让他们为你如此写上来,足以证明你的勇敢,足见你有真材实料,否则绝对没有人敢如此狂妄地写这些。下午见过你的身手,确有常人难及之处,希望你勿骄勿躁,倾其所长,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崔暹淡淡地道。 “谢谢将军不怪,属下定竭力杀贼,以平寇乱,还我百姓安宁!”蔡风不得不违心地道。 “很好,你祖辈都是山中猎户吗?”崔暹话锋一变,淡淡地问道。 “自我一出生,我的记忆之中,一家人全都是以狩猎为生。”蔡风丝毫不作假地应道。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崔暹目光定定地盯着蔡风的神色沉声问道。 蔡风心中早已打好了底稿,丝毫没有慌乱地应道:“我大伯教的。” “你大伯?”崔暹疑问道。 “正是,我从三岁时开始便由我大伯教我武功,后来长大了一边狩猎,一边学武。”蔡风神情自若地应道。 “你大伯叫什么名字?”崔暹毫不放松地问道,但却似有一点若有所思的感觉。 “我大伯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名字,作为晚辈,我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还请将军见谅!”蔡风装作有些为难地道。 崔暹一愣,想不到蔡风竟会如此说,神色微微一变,却又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大伯是不是从来不开口说话?” 蔡风装作一呆,煞有其事似的惊疑地望了崔暹一眼,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样子。 崔暹不由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果然如我所料,只是却没有想到黄海还有一个兄弟,你既然是他亲手所授的武功,自然便不会奇怪了。” “将军认识我大伯?”蔡风佯装骇然地问道。 “不认识他的人,但认识他的武功,只可惜,他归隐得如此早,让我连见他的机会也没有,却不想二十年后却能见到他的后人,也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 蔡风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崔暹与黄海并没有什么任何冤隙,而又是汉人,当初又听到父亲提起过崔暹这个人,是个将才,只是十几年前崔暹远没有现在风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别将。说起来蔡伤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呢,想到这里,蔡风只觉得世事有些难以预料,不过知道一切的担心已经过去了,不凭别的,便凭“哑剑”黄海这个名字在江湖之中响的程度,崔暹也不会将他如何。 “你大伯现在可还好?”崔暹淡然地问道。 “我大伯依然健朗,却终日不愿多见世人,经常闭关静思,只此而已。”蔡风淡淡地应道。 “有你如此武功若只是放在营中,的确是有些委屈你,我想让你做我的护卫,无论上战场还是行军,你都在我的身边,怎么样?”崔暹缓和地问道。 蔡风立刻大感头痛,真后悔不该在下午出手,可是此刻又无法推脱,只好佯装感激地道:“谢谢将军关爱,属下愿听将军的吩咐。” “很好,明日你到我这里来报到,你的训练依然如他们一般进行,不能有任何松懈,你的行动等候我的安排……” “禀报将军,有紧急军情来报。”帐外一声急促焦虑的声音打断了崔暹的讲话。 “那你先回营吧!”旋对帐外低喝道:“进来!” 蔡风忙立身而起,向崔暹行了一礼,转身大步与那气喘吁吁的探子擦肩而过。 夜风的确很清爽,不过蔡风却想苦笑,不由得骂道:“奶奶个儿子,真是前辈子造了孽,今日才会有此劫。” 刚钻入帐中,蔡风立刻被高欢、解律全等人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而蔡风却只是苦笑,或许只有高欢知道蔡风为何会如此。 “呜——呜——呜——”一阵急促的号角划破夜空的宁静,正在围着蔡风的诸人全都条件反射一般向各自的铺位跃去,那些软甲以最快的速度着在自己的身上,蔡风也同样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战甲,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帐幕,可是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黄春风,将军叫你去。”那人淡漠地道。 “将军!”蔡风这才看见挡住去路的正是将军身边的四名剑手之一。 “不错,你去了自然会知道。”那人说完转身便向中帐行去。 蔡风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向中帐行去。 帐中依然只有那几个人,只是崔暹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难看。 “黄春风应将军之召已到,请将军吩咐!”蔡风乖巧地道。 “你迅速去准备一下自己的行囊,跟我一起起程赴北。”崔暹淡淡地道。 蔡风一愣,躬身退下,心中却有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 蔡风追随着崔暹一路北行,随同的是速攻营之中由崔暹亲自指挥的百名亲卫,无一不是硬手,一路上都乔装打扮,并不知会各府,反而多走山林、野郊,不过一路上皆有探子来报前线最新消息,但几乎全是不好的消息。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感悟天 北部六镇全部沦陷,破六韩拔陵引兵南向,别帅卫可孤连陷乌拉特前旗,包头托克托,直接逼临京城,和林格尔,边关频频告急,而尚书令李崇仍在募兵,大兵前移极缓,因此才会让崔暹马不停蹄地北赶。 蔡风这一行人走石家庄由井径转入山西,破六韩拔陵分兵两路,卫可孤沿黄河南攻,而破六韩拔陵却由兴和攻万全。 当蔡风诸人赶至平城之时,万全已攻陷。 崔暹立刻领二万人马奔赴阳高及天镇和怀安城,而李崇出兵迎击卫可孤。 一路上百姓大量内流,战云密布于长城内外,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十室而空九,或百里内无人烟,境况之凄凉,实在叫人心酸,不过谁都知道这是无可摆脱的现实,或许只有高欢所说的换一明君,天下一统之日,那时百姓或可以安居乐业,但那却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事实是非常残酷的。 破六韩拔陵已将怀安城围攻了三日,若非怀安城守闭城不战,恐怕结果会更加糟糕。 无镇驻军遣三千兵马去救,却被破六韩拔陵伏兵击得全军覆没,而涿鹿虽有数千人马,却根本不敢出兵相救,因为李崇都无力分身,破六韩拔陵的威势几乎无人可挡,早将众人杀得心胆俱寒。 北部六镇的兵士有长年与柔然、高车等异族的作战经验,无一不是骑射的高手,来去如风,以一敌百,且全是拼死之心,而又连战连胜,无论是士气还是气势方面绝对不是朝中援军所能比的,再加上起义军不断有人参加,其形势比朝中之人所想象的要可怕多了。 崔暹两万大军浩浩荡荡,早已惊动了各地军民,怀安城似回光返照似的破天荒开门迎击破六韩拔陵,却只得败亡结局,还险些被破六韩拔陵攻破城池。 崔暹在离怀安城三十里外的地上扎下营帐,探子四散而出,可是破六韩拔陵的军队像是不知道有两万大军赶来一般,依然团团地围着怀安城,城中的探子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突破封锁,使怀安城成了一座孤城,外面根本就无法得知城内的情况。 城内得知崔暹率大军来援还是破六韩拔陵故意让城内知道,以让城内之人士气稍振,忍不住出城相战。 崔暹大军由太原赶至,一路上不断地遇到偷袭和埋伏,损伤虽然不大,但却让人不得不提心吊胆。 据探子回报,破六韩拔陵义军在一万之上,具体数目根本无从查起,而一万这个数目也还只是初步估计而已,真实数目并无人知道。 蔡风曾听葛荣和蔡伤等人谈及这个破六韩拔陵,知道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而高欢对这个人的评价也极高,这战斗仍未打便已经看出了这个人是怎样的可怕了,只从他这种神出鬼没隐军藏军的手段便可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蔡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行军场面,虽然深深地感到个人的力量孤单,但也不禁热血为之沸腾。不过这几日休息得很少,每日都跟随着崔暹行走于各营之间,崔暹召开各别将的会议之时,蔡风还要静守在帐外,心里有些酸酸的,崔暹并不把他当亲信看,至少他并不能像那四名剑手一般护在崔暹的身边,同听军情。不过,这也不能怪崔暹,因为谁也不可能将一个寸功未立的人当做一个亲信。 夜很静,军营中篝火处处,倒像个死域,气氛安静得可怕,谁也不敢想象这是近两万军士的大营地。 这不知道是静还是闷,但却绝对不会让人感觉到很舒畅,特别是蔡风。他喜欢这野外的天空,喜欢那些眨着眼睛的星星,喜欢弯弯的月亮,不知不觉之中,这个月圆之日便是中秋了,近一个月不停奔走赶路,的确让人有些困乏。 夜空显得那般深广空明,辽阔而无边际,蔡风有些禁不住想到元叶媚所说的这天空之外又是什么呢?是呀,鸟儿怎么飞都无法飞越这无顶的天空,而无人知道天的尽头会是什么呢?人只不过是浮游在这个世间连鸟也不如的生命,至少鸟儿可以任意翱翔,人却处处受着这世俗礼节的束缚,处处束手束脚,这一切却不知道是谁的错。 蔡风静静地立着,怔怔地望着那深远无限的天空,思绪飞到很远很远。他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哪三种人中的哪一种,抑或他根本就是三种人之外的人。 生命是什么东西?这时候蔡风想到了那颗“圣舍利”,他自然知道慧远的大名,在蔡伤的口中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这神话般的人物,蔡风并不太相信慧远这个人,但却相信蔡伤,相信他的父亲。便像是相信最好的神一般,蔡伤眼中的人绝对是不会错,可是这圣舍利却是什么东西呢?又有什么用呢?而般若又是什么样的境界,悟通天地达至般若,他的确有些明白,不过他却知道无相。“无相神功”他从小便是在练习这种心法,也只有练成“无相神功”之后,才可以轻松地催动“怒沧海”,无相,般若,却没有人知道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无相本无相,无相便无形,无形何谈义?蔡风也无法明白无相之真谛,所以他也一直无法完全悟通无相神功,如果这一刻又多了一个悟通天地达至般若的神功,岂不叫他头大。不过这“圣舍利”是藏在腹中并没什么不便,只有刚开始之时,肠胃有些不便之外,后来竟像没事一般,反而更有一种宁神静气之功效,并不是很难受,至少这一刻并不难受。 “悟通天地,天地无边,怎么悟?”蔡风仰望着无涯的天空有些淡漠而茫然地自语道。 帐篷之中的崔暹依旧在商讨战略,虽然很晚了,可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只是蔡风被蚊子骚扰得有些不耐烦而已。虽然篝火依然在燃烧,却不能让荒野中的蚊子害怕。 “呜——呜——呜——”一阵急促的号角声远远从北面传了过来。 这是有敌来犯的信号,谁也想不到敌人会在这个时候来犯,而且是向大本营进袭。 大本营依然沉静依旧,这种场面似乎见得太多了,人们都已经麻木了,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一切并不要紧,没有人行动,是因为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不该动,每一个人都知道体力的重要,知道争取恢复体力这是如何一件重要的事。 蔡风也懒得动了,反而盘膝坐了下来,剑便横搭在两膝之上,状态很悠闲,他根本就不担心那一切,他甚至不想理这一队敌人能否攻破这大本营。因为那似乎与他有些不相干,甚至有些遥远,他的确是不必要理会这么多,谁死谁活都一样。战争之中,获利的只是那些当权者,于他,于百姓绝对没有半分好处,也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他父亲为什么会拒绝他师叔的请求。 那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之中的结果。 “呜——呜——呜……”号角之声显然是近了很多。 的确够快,敌人的速度快得超出所有人的意料,那先锋部队并没有阻止住他们的进攻,连片刻都没有,这是怎样可怕的一种来势? 隐隐有轻微的震动传过来,但却听不到马蹄的声音,蔡风知道敌人的马蹄都包好了棉布,跑起来几乎是没有声响的,而更无火把,借着这夜色草林的掩护的确是很难发觉。 这震动声表明敌人并不少,也或许夹杂有自己人的马蹄声。 “呜——呜——呜——”西面也同样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号角之声,这一次至少惊动了帐内的人,崔暹也不例外。 敌人趁大军阵脚未稳,连日行路疲力之时发动攻袭无论是从时间还是战术上都是很适宜的。 蔡风依然很安详,但他的目光却变得很幽然,因为帐篷的门帘被拉开,崔暹出现在门口,帐内刚开完会议的统军立刻全各自归位。 蔡风缓缓地立身而起,便像是一尊突然会动的神像。 崔暹有些惊疑地望了蔡风一眼,并没有因为蔡风刚才坐在地上而发恼,因为他自己也是个高手,他自然知道刚才坐着的蔡风至少有一百零八种出手的方法可以给任何人致命的一击,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办不到,但他却绝对相信黄门左手剑,无论什么角度,对于使黄门左手剑的人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黄春风!”崔暹声音有些凝重地道。 “属下在!”蔡风很平静地道。 “你立刻带五队兄弟去南面树林内布署,无论是谁,闯入禁区便格杀勿论。”崔暹很冷漠地道。 “南面?”蔡风望了南面那只有从崖上才可以翻过来的树林一眼反问道。 “不错!”崔暹并没有作任何解释,只向蔡风扔下一块紫佩。 蔡风立刻知道今夜的任务并不似想象的那么轻松,至少破六韩拔陵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最安全的地方却往往是致命的。蔡风已猜到什么,因此,他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紫佩向他住宿的那两个梅花营行去,有这块紫佩便可以很轻松地调动任何一个梅花营中的人。 这两个营之中的人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没有一个不是经过精心选拔而出的特殊好手,速攻营本身就是军中一个神秘而又有着不可比拟的攻击力的组合,而这些人更是速攻营中的精英。 这是蔡风第一次指挥人,但他绝对不会缩手缩脚,第一是因为人不很多,第二是因为这些人无不精于各种行军布置,而蔡风自身更是一个最优秀的猎手。一个优秀的猎手对任何形势都会分析得很清楚,他们必须要能够算准野兽所走的路,这样才可以用最少的工具捕到最多最凶的野兽,而蔡风更是一个高手,一个高手若是不会分析形势的话,他根本就不配做高手,那他能做的只有别人刀下之鬼。 这一片树林很阴森,不仅是因为如此,更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山崖,虽然不是很高,但对于敌人来说,想不爬便可以上来的话,那便要走上许多弯路,不想走弯路的只有从山崖上跃下来,只有一种人不想走弯路,那便是高手。高手的确没有多少人喜欢走弯路,因为这崖并不是很难爬,而走弯路的人并不一定便可以走过这片树林,谁都知道逢林莫入,特别是别人可能有所布置的树林,因此,蔡风所针对的只有一种人。 那便是高手,破六韩拔陵手下的高手,也只有高手才不会惧怕密林。 夜已经很深,林很密,但这个夜绝对不静,远处的号角和战马的嘶叫,呼号,喊杀之声已经让这个夜的那万分难得的静破碎得不成样子,但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习惯了在这种喧闹中睡觉休息。 蔡风却并没有休息,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但这并不是叫休息,他的思绪已经延伸至很远,甚至每一个他刚才布置的陷阱,他在静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是他第一个在战场上度过的夜,却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滋味。 “喳——”一声极轻极轻的细响直通蔡风的神经,耳朵立刻像狼一样竖了起来。 蔡风依然闭着眼睛,似一只闭目养神的魔豹,但他的手已经握紧了箭弓,手中的四支箭夹得很紧,像是握着四条生命。 夜是不平静的,但密林却很可怕,其实也不是很静,至少有宿鸟惊飞,但很少有人注意这一步,因为谁都想着外围攻击的敌人。 “呜——”一声闷哼,显然是有人中了蔡风所设的陷阱。 “呀——”蔡风绝对没有错过任何机会的理由,所以他的箭很准确地射入那人的身体。 只此一声惨叫而已,密林之中重归寂静,似乎死的并不是人一般,抑或许每一敌人都知道了敌人的可怕,都变得小心谨慎,抑或是退回去之类的。 蔡风打了个尖哨,像两支利箭般划破虚空的寂静。 “呼呼呼!”三道火光在夜空中一闪。 “轰——轰——轰——”三声闷响,三堆泼了油的柴堆奇迹般地亮了起来。 那是三个二丈见方的空池,树木、草皮都除得极为干净。 密林中突然变得很亮,夜色再也不是敌人的保护屏,正在惊骇的偷袭者,却遇到一阵箭雨,极为强劲的箭雨。 五十多名好手,似有心算无心,这绝对是非常可怕的。 对方也都是一些好手,否则也不敢夜闯山林,但他们根本就不能够觉察到对方的存身之处,只觉得箭从四面八方齐射而至,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蔡风所施行的正是速战速决的打法,这也是速战营的特长,也是速战营训练的目的。 活口有两个,孤立于几棵粗壮的林木之间,背靠着背,目光之中充满了死亡的惊惧和震骇,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战斗会如此快便结束,一声声惨叫都让他们的心变得麻木了,二十多位好手连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这是何等的可怕。 蔡风哂然一笑,从草丛中长身而起,手中倒提着大弓,很悠闲地向两人行去,那种懒洋洋的样子却让人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密林之中看得见身影的只有这三个人而已,但无论是谁都知道这密林之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箭在暗中指着他们。 两个活口,都很年轻,有一个似只有蔡风一般大,那两只乌黑的眼睛,与那高耸的鼻子,却衬出了一种异样的深沉,宽阔的额头闪烁着智能的色泽,更有一种坚毅不拔的粗犷神情。蔡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与身上那灰暗的软甲似乎有些不太配套,但那活跃中带笑的眼神,总会让人想起一个顽劣的孩子,所以那两个活口显得极为惊异,他们似乎想不到让他们如此快败阵的便是这样一个比他们更年少的少年,在目光之中难免露出有些不敢相信之色。 “你们好!我叫黄春风,你们高姓大名?怎么深夜造访,害得我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蔡风戏谑地道。 “哼!”两个活口不屑地冷哼一声,目光有些像欲择人而食的野兽。 蔡风很缓和地笑了笑,竟将手中的大弓轻轻一抛,大弓旋转了两下,平稳地挂在一根树枝上,蔡风潇洒地拍了拍手向两人行去,依然问道:“高姓大名?” 那两人的神色立时显出惊骇不解之色,不过却并不答话。 蔡风面色一转,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霎时变得无比冷厉,充满杀意地道:“我剑下从不死无名之鬼,你们最好报上名来,你们只有两条活命的路,那便是要知道你们的名字之后,才会告诉你。” 那两个年轻人双眼之中似有希望之火在跳跃了一下,这个神情自然无法瞒过蔡风的眼睛。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若是皱半下眉头,便不是好汉。”那年纪大一些的年轻人似乎并不相信蔡风的话,故作强硬地道,但无论是谁,都听出了他话语之中那种对死亡畏惧的神情。 蔡风笑了笑,残酷地道:“要是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你敢!”那年岁稍长的人声色俱厉地道,但一语却道破了他心中的恐慌。 蔡风像胜利者一般一阵畅快地大笑起来,冷冷地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黄春风不敢的事,你要不要试试?” “我叫宇文泰,他叫公孙福,你有几条生路不妨说出来听听,反正迟也是死,早也是死,听听笑话也不错。”那与蔡风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声音很平静地道。(注:宇文泰后成西魏权臣,废北魏孝武帝元修立元宝炬为帝,建都长安,称西魏,为北周太皇) “哦,这位兄弟挺会说话的嘛!有趣,宇文泰,这个名字倒不错,人也长得帅,似乎比这位公孙兄要识相得多。”蔡风伸出手来很轻松地拍了拍宇文泰的肩膀笑道,似乎根本就不怕他们二人手中的兵刃。 公孙福这次的确不敢开口了,蔡风这种莫测高深的态度,的确让他的心里有些发毛,也的确,蔡风的态度似乎喜怒无常,让人根本无从琢磨,这正是蔡风的高明之处。 “过奖了,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宇文泰不冷不热地道。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给你两条活路选择,我黄春风说话算话,第一条便是你们与我们好好地合作,将破六韩拔陵打垮,那样你至少今日不会死……” “那第二条生路又是什么呢?”公孙福冷冷地问道。 蔡风饶有兴趣地望了公孙福一眼,笑道:“若我告诉你第二条生路仍是向我们投诚对付破六韩拔陵呢?” “你……”公孙福气得脸色铁青,却说不出话来。 蔡风仰天一阵大笑,稍顿道:“第二条可能就是非常直接的了,只要你们打败了我,你们便可以活下去了。” “打败你?”公孙福有些不屑地反问道,宇文泰却冷冷地开始打量起蔡风来。 蔡风毫不在意地道:“不错,但我劝你要谨慎选择,如果你选择生路的话,那便只有生,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你没有选择之前,你们还可以选择死路,那样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宇文泰和公孙福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蔡风一眼,但蔡风的表情却绝没有玩笑的意思。 “那好,便让我见识一下你有什么本领吧!”公孙福目光中射出狠厉而又狂热兴奋的光芒,因为他不相信这如此年轻的人会有什么本领。 “很好,我相信,但愿你守信。”蔡风淡然一笑道,同时转过头对宇文泰缓和地笑道,“你可以在一旁看着我动手,待会儿也许对你战胜我有帮助也说不定呢。” 宇文泰一愕,不过他的确有些相信蔡风的承诺,只凭蔡风这种让人莫测高深的手段,就让人不得不心生畏怯,这样一个人绝对不会在军中地位低,他也真想看看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厉害。 “你准备好了吗?”蔡风漫不经心地向公孙福问道。 “呀!”公孙福一声暴吼,手中的刀像奔雷一般,由下划了上来,刀势之快,力道之沉稳,连蔡风都感到大出意外,有如此的功力的确已经超出了他的年龄。 公孙福眼角露出一抹凶狠无比的光芒。 蔡风淡淡地一笑,在刀气逼体的一刹那,身形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一般轻轻一扭,以毫厘之差避开公孙福的一刀,也便在这时,宇文泰和公孙福只觉得眼角的光亮一暗。 蔡风的剑借身体一扭之力,像一抹残云一般滑了出来,剑刃震起千万层波浪横划过虚空,像是在梦幻中浮移。 “铮——”一声暴响。 蔡风以剑尖轻轻地拄地,意态悠闲之极,公孙福却暴退三大步,但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他并没有受伤,但却比受伤更让他惊骇,公孙福深深地吸了口气,狠狠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说过,你选择了生便只有生不如死的选择,所以我并不会让你痛快地死去,除非你再选择第一条路。更何况刚才我若是那样击败你,你肯定至死也不会甘心。不过,你的刀法却不狠,可以算得上是好手,只可惜霸道有余而回护不足,孤阳难长,孤阴难鸣,你仍不能算是个高手。”蔡风有些漠然地道。 一旁的宇文泰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他很仔细地观察蔡风的每一个动作,但是他却只能看到蔡风那动手时微微一晃的动作,之后的动作他根本就无法明晰,速度之快,只让他心中注满阴霾,连那一点点求胜的心也给破灭了。而从公孙福的话中,更知道蔡风刚才便有杀死他的机会,只是未曾下手而已。 很难想象,对于宇文泰来说,蔡风的年龄和剑法几乎是难以成比例的,的确是很难想象。 “你承认输了吗?”蔡风不紧不慢地道。 公孙福斜眼望了望宇文泰,却不能做声。 蔡风淡淡地一笑,吹了个口哨,从树林中立刻现出两条魁梧的身影。 蔡风在公孙福一呆的同时,身形若鬼魅一般趋近公孙福。 公孙福本能地出手相击,但他立刻发现,他的拳头只是在蔡风的右手掌中,便像是嵌入了石缝一般,在他手中的刀还来不及反应的同时,只觉得腰间一麻,全身的神经在这一刻全部麻木,手中的刀无力地坠了下去。 公孙福眼中尽是惊惧和骇异,是对蔡风那可怕速度的惊惧,也是对蔡风这种反应的惊惧。 “我不太喜欢犹豫不决的男人,更不喜欢说话不算的男人。”蔡风声音冷得可怕。 “我,我……”公孙福不禁又急又怒,却又不敢开口。 “带下去,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蔡风冷漠地挥挥手道。 那两名大汉把公孙福两臂一夹,就要拖走,公孙福急忙道:“我愿意,我愿意答应第一条路,还求你不要杀我。” “哦,是吗?那很好,便把他送给将军。”蔡风语气改为缓和,却又不免有一丝得意之色。 “宇文兄弟怎么选择呢?”蔡风淡淡地问道。 宇文泰深深地望了蔡风一眼,吸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只能选择第一条生路了。” “好!干脆,我很欣赏你这种干脆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蔡风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一般笑道。 夜似乎越变越热闹了,战马的嘶鸣,看来敌人似乎发起了全面的进攻,这却不知是好是坏,设置在营地周围的陷马坑、绊马索和暗桩,被破去了不少。 蔡风立于帐内,静静地立在崔暹的身边,宇文泰静静地立着。 崔暹的脸上很清楚地绽出嘉许的笑意,蔡风如此轻易地便粉碎了敌方高手的偷袭,而且处理得极为妥帖,的确应该嘉许。不过宇文泰的开口却大大地破坏了场中的气氛。 “我希望将军迅速派高手去粮仓,迟了恐怕来不及,因为破六韩拔陵真正的目的只是在于粮草,而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牺牲品而已。”宇文泰的声音极为平静,但却让崔暹和蔡风脸色变了。 “此话怎讲?”崔暹急切地问道。 “破六韩拔陵的确是很厉害的人物,他算准将军会有速攻营参加战斗和守卫,也深知将军明白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一定会以为他会由那山崖翻过来,走密林之中,便会把速攻营的高手布于密林。我们这一批人的牺牲便是要让将军确信那密林的路径才是真正的意图,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将军便是大错特错,破六韩拔陵有一批忠实的死士,他们才是真正的攻击实力,他们选择的地方却是各地防守得比较严密的地方入营,而我们才是牺牲品,所以我才会愿意与将军合作,他不仁我便不义。”宇文泰认真地道。 “这不可能,破六韩拔陵的死士武功再高,也不能穿破我们所布的防线。”崔暹脸色变得很难看地道。 “若是将军属下出了内奸可便是另一回事了,不知道将军认为然否?”宇文泰有些怜惜地道。 “将军!”蔡风也有些焦虑地道。 “好,你立刻率四队兄弟去粮仓!”崔暹也有些气恼地道。 “是!”蔡风捧剑迅速退出帐外,但却立刻面色大变,不由得失声道,“不好!” “将军,粮仓失火了!”蔡风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什么?”崔暹一惊,急忙冲出帐篷。 四面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天幕,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但火势蔓延得极快,显然对方有火油之类的易燃引火物。 “还是迟了!”宇文泰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内奸是谁?”崔暹声音冷得发寒道。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卒而已,那些都是军级秘密,我知道有内奸只是从别人的话里猜出来的。”宇文泰苦笑道。 “贼人杀来了,将军被杀了——快逃命啊——将军被杀了,起义军杀来了——”一阵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意之中带着许多惊骇的意味。 蔡风和崔暹不由得大愕,崔暹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这一招果然厉害!”宇文泰叹息道。 “宇文泰,我要你回去,回到破六韩拔陵的军中去。”崔暹果决地道。 蔡风和宇文泰不由得惊愕不已,蔡风却沉声道:“将军,我去把这贼子脑袋给提回来。” “好,小心一些!”崔暹这一刻却有些怜惜道。 蔡风身若飞燕一般掠上马背,却扯过一柄斩马刀,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飞驰而去。 营地里乱成一团糟,不过这里附近有一条小河,在粮草营旁不远之处,这水源是必须的,是救火不可缺少的,而许多敌方高手更趁乱杀人,让人连他们的踪影都无法分辨。 “当——”在蔡风左侧不远处有人惊呼,蔡风并不理那些奔碌的士兵,向左方疾驰,大喝道:“将军到——” 如此一喝,果然许多人都镇定了下来。 “大家小心,有贼人混入营地,千万不要放走贼子,将军有令,任何扰乱军心者格杀勿论,抓住一名贼人赏金十两。”蔡风一边策马疾行,一边高声喊道。 “嗖——”一支冷箭,冷不丁从一个斜帐后标射而出,直插蔡风的胸膛。 蔡风一声冷笑,伸手轻轻一拨,那支箭像一根鸡毛一般拨落在地上。 那些士兵像是愤怒的虎狼一般,立刻向那放暗箭的地方扑去,谁都想得到十两黄金,这个世上最流通的便是黄金,黄金无论是在南梁还是在北魏都是通行无阻,而五铢钱却只能在北魏通行,自然是人人喜爱黄金喽。 蔡风知道那人是死定了,他的目标却是那扰乱军心的家伙。 一道暗影在蔡风的眼角浮动了一下,凭蔡风的感觉,那便是敌人。 营地里,火头四起,许多帐篷也都坠入火海之中,使人根本就无法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潜入,远处喊杀声竟越来越重,显然有一路敌人已经杀破重围冲了进来。看来真的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有内奸,除了这样一个解释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蔡风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便觉得两道劲风成犄角地从身侧逼来,来势极为凶猛。蔡风连头也不回,反手一刀扫去,整个身子后仰,紧贴马背,却看到两个身着士兵甲的大汉疯狂地赶来。 “当——”蔡风的大刀刚好截住右侧的那柄刀,借着长刀和身体的重量,一下子把那人击得一个踉跄,而蔡风也觉得手心微热,不过他并没有驰去,而是身形倒冲而起,以刀尖拄地,身子借力再弹起,刚好极为灵巧地避过左侧的一刀,马儿却冲走了。 蔡风一声长啸,身形下坠,那长刀迅速抡起,再以雷霆震怒之势疾劈而下。 空气被剖切成这两道由刀刃两侧上涌的气流,威势之惊人便若千匹健马同时以蹄相踏。 那两人大惊,身形疾退,动作极为利落,快捷的程度叫蔡风也吃了一惊。 “轰——”这一刀以半寸之差劈落在地上,尘土飞扬,地上立刻显出一道一尺多深、两尺多长、半尺宽的坑。 那人一声闷哼,显然是被刀气所伤,但终还是逃过这一刀之危。 蔡风绝对不会给任何人以缓气的机会,刚才被对方逃过一劫,已经让他大感意外,若再给机会他仍说不定会让他们跑掉。 长刀刚着地,便又斜翻而起,拖起一阵尖啸,划破虚空,直斩那被刀气所伤之人。 “呀——”而与蔡风第一下交手之人竟奋不顾身地向蔡风猛扑而至,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在刀风及体的那一刹那,蔡风以双手握长刀之势竟改为单手握刀,以长刀之柄尾抓住腰间,借助腰部转身之力仍然不改刚才攻击之势,只是在此刻旋了一步,转过身而已,在转身的同时,那不要命的家伙却看到了一件让他后悔不该拼命的东西。 那是蔡风的剑,在这转身的一刹那,蔡风的左手以快捷无伦的速度拔出腰间的剑,由于这一转身,使对方的那一刀几乎没用在实处,虽然,中途可以改换方向,却慢了一步。 当那名刀手一惊之时,蔡风的剑已若毒蛇一般刺入了他的心脏,而他转变方向斩向蔡风的刀自然是无功而坠了。 “轰——”蔡风右手的长刀加上腰力的合成,只将那本已受伤的汉子斩得倒跌而出,手中的短刀也被劈成两截。 蔡风的腰部也被狠狠地震荡了一下,不过这并不影响蔡风的动作灵活度,在那扭后后退,那被刺心脏的敌人鲜血激喷而出之时,他的长剑已经入鞘,那长刀紧追不舍地向那倒跌而出的汉子脖子斩去。 “当——”蔡风身子一震,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劲箭竟把他长刀的刀锋撞歪,险险地被那汉子避过。 蔡风骇然仰首一望,竟见一浑身精铜战甲的大汉高驻马上,疾驰而至。 蔡风只感到一股极为浓烈的杀气直逼而至,这时蔡风才发现,这附近的士卒都已经散光了,只有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这一切变化得太快了,号角之声不断地传来,显然是敌人攻势太强,刚由睡梦中醒来的己方战士如何是对方养精蓄锐的敌军的对手呢?自己刚才一阵疾追,已经走到营地的边缘了,到了这一步,蔡风知道,这个战局的结果是极为惨烈和无奈的,只因为还有一内奸不知道是谁。 谁也想不到大军未到正式交锋便已经形成这种局面,或许这是天意。 真的是天意…… “嗖、嗖”两声弦响,两支劲箭已经到了蔡风眼前不到四尺远的地方。 蔡风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世上居然有如此快的箭,有如此可怕的箭手。 他根本没有机会再杀那人,因为他感觉到射至门面的那两支劲箭上布满了一种让人难以解说的杀气。 箭未至,却有两道极寒的气劲射入蔡风的体内,使蔡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呀——”蔡风一声狂吼,手中的长刀之柄,电闪般地回抽。 “哚,哚!”两声轻响,那两支箭刚好被蔡风长刀的刀柄所挡。 那人似乎发出“咦”的一声轻轻地惊呼,也的确,蔡风以如此手法接住那两支劲箭,不仅眼力、角度和力度精确得骇人,那反应速度和胆量更是常人所不能及。 蔡风却更加骇然,他刚才以真气贯注刀身,本以为对方的箭再可怕也不可能伤了刀杆,可这一刻,对方的劲箭居然贯穿了他手中的刀柄,那种力度简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而对方此刻仍然马不减速地向他驰来,那股杀气也越来越浓烈。 蔡风对那可怕的箭术的确有些不敢领教了,迅速翻身躲至一营帐之后,也顾不得再要那人的命,自己的小命要紧。 “大王!”那被蔡风击得吐血的汉子有些痛苦地唤了一声。 “你怎么样?”那驰在马上的汉子沉声问道。 “我没事!”那汉子苦涩地道。 蔡风心中一惊,知道眼前这可怕的对手正是起义军的首领破六韩拔陵,霎时不由得豪气激涌,同时也感到一丝危机的降临。 “噗噗!”六支劲箭穿破营帐,准确无比地向蔡风射到。 蔡风吓了一跳,虽然有感应,却仍没想到破六韩拔陵可怕到这个程度,能够凭他的呼吸声辨出他的位置而隔营以箭相射。 “吱……”蔡风以刀柄上插的两杆箭一扰,身形疾退,险险地避过这支神出鬼没的箭,不过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身形再连纵几下,再将手中的一支由刀柄上插下的箭扔了出去,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噗……噗……”又是一支劲箭穿帐而过,刚好射到那支劲箭坠落之处,准确得让蔡风心头发毛,却也下了一拼之心,知道怎么也逃不过箭的追杀。 蔡风屏住呼吸,提气,蹑足再缓缓地移动了几步,缓缓地移入一座营帐之中,靠近帐壁轻轻地蓄势,他必须赌上一把,否则他唯有死路一条。 “嘚嘚……”果然破六韩拔陵没听到蔡风的动静,立刻策马来寻。他也不会容许一个如此厉害的敌人存活在世上,那样对他所构成的威胁也是难以估量的。 马蹄之声越来越缓,显然破六韩拔陵发现刚才所射的那一箭只是中了蔡风的声东击西之计,不由得异常小心起来。 蔡风的心揪得很紧,他当然是希望有己方的兵士来救,最担心的还是破六韩拔陵的人来了,那可就是真的只有一条死路了。不过他必须赌,否则他用不了等破六韩拔陵的人来,他便已经死了,他知道己方的军队再至这里几乎是一个很难的概率,因为一部分人都聚在粮仓之处,而另外大部分更是随崔暹在抗敌。这一方本来已被……想到这里,他立刻明白那内奸是谁,心头也不由得一阵发寒,若是内奸是这一方的守将的话,那他能活着出去的机会,真是太小了,不由得大叹倒霉,谁也不遇上,偏偏遇到这可怕的破六韩拔陵,真是他奶奶个儿子倒足了霉。 马蹄声越来越紧,蔡风几乎把所有的毛孔都收缩了,他不希望泄出一点异样的响动。 破六韩拔陵似乎也极为小心。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 蔡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这一刻整个人像是一只憋足了气的热气球,都快飞起来了。 一步…… “呀!”蔡风一声狂吼,长刀便像是由地狱之中探出的魔爪,“噗”地一声,身前的帐壁,碎裂成无数的裂片,随着激涌的刀气像蝙蝠一般向外疾掠而出,但蔡风却在刹那间傻了,真的有些近乎绝望。 他的刀斩空了,马背是空的,破六韩拔陵不在马背之上。 破六韩拔陵在哪里?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异气同 第二十二章异气同诀 蔡风只觉得生命似乎要爆炸,难受得几乎要吐血的感觉,让他差点没哭出来。 破六韩拔陵不是在马腹之下,而是在马的另一侧,凭空斜长,像一条青虫斜斜地张于虚空,更可怕的却是他的手仍在拉开那要命的强弓。正因为他身子并不在马腹之下,所以他才有足够的空间拉开这张强弓,不过却因身子斜张,力道的限制,这张弓并没有完全被拉开。 蔡风已经无法可想,他根本来不及拔剑,只得用最后的本钱,手。 他用左手发疯了似的向那支正离弦的箭上抓去,明知道这个结局同样是惨,但他却不得不如此做,除非他想死,若是想死的话,自然是谁也无法救他,但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还年轻。 这危急之中的凭空一抓,竟奇迹般地抓住了箭身,或许是神灵的感召,也或许是人在危急关头发挥出体内的潜力,竟让他给抓住了箭杆,但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使他无法抓住箭身,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随着箭身的激进而弯曲起来。 “嘘——”蔡风不由自主地一声惨嘶,那支箭仍然插入了他的小腹之中,不过却没有要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蔡风真后悔不该打那匹战马的主意,若不是想夺马,连马也一起杀,那便不可能出现这种局面了,那至少不会一出手便中了破六韩拔陵布下的局了。而此刻他不得不佩服破六韩拔陵的厉害,单凭这一张没有人可以抗拒的弓就会让人心寒透顶。 蔡风倒跌而出,重重地甩在地上,箭便插在小腹之中,鲜血也从插缝之间渗了出来。 破六韩拔陵本来也大为怔愕,他根本便没有想到蔡风居然能够用手抓住他射出的箭,不过蔡风倒跌而出之后,他才放下一颗心,翻身又坐直于马背之上,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人在这么近距离之内,挡得住他的箭。更何况蔡风是如此年轻,他甚至看都不看,就会断定对方必死。 蔡风收住所有代表生机的征兆,他也只能这般赌上一赌,这是生命的游戏,生命对于每一个人只有一次,仅此一次而已,蔡风对生命是极为留恋的,他绝不甘心死去,他必须找机会赌一赌。 破六韩拔陵显然是一个极为小心之人,绝对是,他眼里的蔡风已经死了,但他仍不会放心,他很珍惜他的箭,或许是因为他的箭与众不同,所以他只用刀,斩下对方的首级之后,那才是真正的保险,蔡风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个可怕的角色,他从来都没有想象,居然有人可以抓住他的箭,没有!所以蔡风虽然在他的眼里死了,仍要补上一刀。 蔡风已经敏感地觉察到这一点,他也知道破六韩拔陵的大弓在背上挂着。 便在破六韩拔陵的刀挥下的时候,蔡风突然睁开了眼睛,像两只野狼的眼睛一般发亮和充满狠意。 然后破六韩拔陵发现本来插在蔡风小腹之上的劲箭,像毒蛇一般反扑而来。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这是破六韩拔陵的选择,也是蔡风的选择,只是选择权是掌握在破六韩拔陵的手中。 如果破六韩拔陵选择割下蔡风脑袋的话,蔡风的箭也同样可以射穿破六韩拔陵的咽喉,这是一个两败俱亡的格局。 破六韩拔陵除非是个疯子,否则他绝不会与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两败俱亡,他的身份是如何的尊贵,六镇义军首领,统领数十万人的总帅,他怎会愿与蔡风同归于尽。 蔡风也算准了这一点,他知道破六韩拔陵绝对不敢与他同归于尽,所以有些毫无顾忌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成功的反击,他都被破六韩拔陵打得闷出鸟来,他根本就无法与破六韩拔陵比箭,这一刻他终于找回了一点先机。 “砰!”战马一声惨嘶,蔡风竟然一脚扫中战马的前腿,他似乎并不怕痛,只要能活命,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战马一吃痛,两前蹄一起,人立而起,蔡风要的便是这一招,他的身形像一支箭一般疾弹而起,手中的长刀因身子一弹,便像活物一般向破六韩拔陵斩去。 破六韩拔陵因刚才闪身拔箭,而此刻又受惊马的影响,动作和速度上根本无法配合,他挥刀不及,只得身子向马的另一边微斜,两只脚在马镫上一踩,整个人也迅疾弹离马背。 蔡风一声冷哼,那长刀奇迹一般改劈为挑。 “砰”地一声闷响,蔡风的长刀竟一下子挑断了破六韩拔陵背上的弓箭,蔡风并不追,只是拄刀而立,将腰间的那布带,很悠闲地在小腹伤口处向后背紧紧地扎了几道,算是将伤口包扎好。 破六韩拔陵脸色铁青地与蔡风对立,那战马因受惊,主人离背,竟然冲走。 破六韩拔陵像看怪物一般紧紧地盯着蔡风,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杀气。 蔡风拍了拍打紧的结,抬头扫了破六韩拔陵一眼,像个顽皮的小孩子似的笑了笑,似乎十分着恼地骂道:“奶奶个儿子,你那烂弓害得我喘不过气来,还让我流了血,真是太没趣,现在本公子把它给废了,咱俩来见真章,看你除了弓箭之外,还有什么本领。” 破六韩拔陵不由得呆了一呆,估不到蔡风竟说出如此让人哭笑不得又觉得天真烂漫的话,不由得将蔡风毁掉他强弓的怒气减少了几许,好笑道:“你还没有长大呢,你叫什么名字?” 蔡风故作糊涂地道:“胡说,我怎会没有长大呢,我今年都十六岁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叫做若要人敬己,必要己敬人,知道吗?” “若要人敬己,先要己敬人!”破六韩拔陵嘀咕了一下,不由得动容道,“小朋友,你说得好,你的武功也真不错,你师父是谁呢?” “哪,哪,怎么又不礼貌了,我又没问你师父是谁,你怎么又问我了?”蔡风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伸出手指点了点破六韩拔陵笑道。 破六韩拔陵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我姓破六韩,名字拔陵。” “我姓黄,名叫春风,比你那个名字可好听得多了。”蔡风笑答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破六韩拔陵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你不就是破六韩拔陵吗?你刚才不是亲口告诉我吗?怎么又问这种让人感到天真的话呢?真是奇怪!”蔡风依然装糊涂道,心中却希望脚上的麻木赶快消失,刚踢在马腿上,虽然伤了马腿,自己的腿也被反击得一片麻木,人腿毕竟不如马腿。 破六韩拔陵一愕,不过蔡风说的也的确没错,他自然是破六韩拔陵,只是蔡风误会了他问话的意思而已,不过这个少年却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的确让他有点猜不透,不由又问道:“你参军为了什么?” 蔡风不由得一愣,苦笑道:“我参军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我朋友叫我去试一试,没想一试便脱不了身,真是麻烦至极。” 破六韩拔陵对蔡风的答话不由得大感惊异和好笑,若是别人如此说,他肯定以为是故意如此,但蔡风这一次的表情绝对不是做作,因此,把他也给弄得糊涂了。 “你为什么要起义?”蔡风没话找话问道。 破六韩拔陵再一次打量了蔡风一眼,淡淡地应道:“我是为了天下百姓有个出头之日,现在朝廷如此腐败,百姓不得安宁,而当权者还如此执迷不悟地向天下百姓施以压迫,弄得天下水深火热到如此地步。只要是有良知的人都应该揭竿而起,推翻这吃人的世界,还我天下黎民百姓的安乐……” “好!好!说得好!你起义的打算应该是在很早就有的,对吗?”蔡风悠然地问道。 破六韩拔陵一呆,蔡风这一问的确厉害,他可以借天下黎民百姓的安乐做自己的借口,但若说很早就有打算的话,便成了处心积虑了,而并不是为天下百姓如此简单,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蔡风淡淡地一笑道:“天下谁做皇帝都一样,关我屁事,你起你的义也不关我的事,反正这个世道已经乱成这个样子,再添点乱子也无所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你射伤了我,我毁你的弓,咱们算是扯平了,互不相欠,就此别过,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蔡风说着转身就走,并不去理破六韩拔陵。 破六韩拔陵脸色一变,他估不到眼前这少年如此古里古怪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此说走就走,虽然对蔡风有一丝好感,可此刻也全都消失了,不由得喝道:“站住!” 蔡风缓缓地停下脚步,扭过身子,装作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破六韩拔陵脸色极为阴沉,冷冷地道:“你以为想走便可以走吗?” 蔡风哑然失笑道:“奇怪,你刚才不是说我还没有长大吗,难道还要难为一个小孩子?若是如此,你又怎么能够让人相信你可以善待天下的黎民百姓呢?若是不能善待天下的黎民百姓,又如何让天下的黎民百姓支持你推翻这黑暗腐败的世道?” 破六韩拔陵再一次被呆住了,蔡风装糊涂的时候可以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而精明的时候,却像是一个博学广知的辩论家,从那平凡而稍带稚气的口中却总会说出让人难以辩驳的话,所以破六韩拔陵呆住了,因为蔡风是用他的话将他逼住,且正中他的心事。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是孩子吗?”那刚才在蔡风刀下险死还生的汉子这时候很吃力地行过来插口道。 蔡风哂然一笑道:“难道你会相信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的辩驳?我只不过是一个在你们大王眼中没有长大的孩子,难道说的话比你们大王更让人信服,看来你是不太相信你们大王的判断哦,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这样会让你们大王不高兴的,下次别乱说话了知道吗?” 那人被蔡风的话激得脸红脖子粗,却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大王,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我对大王忠心一片,怎会不相信大王的话呢?”说到这里,不由得立刻住嘴,因为他证实了蔡风驳破六韩拔陵的那个结论,不由得立刻后悔不该插口。 蔡风却不放过他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大王又没说你,只不过一个小孩子一提,你便怕成这个样子,你肯定是与你口中所说的不对劲,否则你何用解释?难道你以为你们大王不知道你吗?这明明是欲盖弥彰之举,相信你才是笨蛋呢!” “你……”那人一急,竟又喷出一口血来,却没能够说完那句话。 “你很高兴了?”破六韩拔陵声音冷得像从冰缝中挤出来的气流一般。 蔡风耸耸肩,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助你成大事呢?我只能为你感到悲哀,没有半丝高兴的心情。” 破六韩拔陵愣了一愣,冷冷地道:“我看错你了!” “是吗?”蔡风似乎很有兴趣地望了望破六韩拔陵反问道。 “你比一只狐狸更狡猾,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有你这样的表现,你不该表现得太聪明。”破六韩拔陵的手背上几条青筋若蚯蚓一般爬动起来,刀把居然发出“吱吱……”的轻响。 “是吗?能得大王的夸奖,实在是我黄春风的荣幸。”蔡风依然是漫不经心地应道。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破六韩拔陵沉声问道,目光霎时若两道冰刀一般紧紧地罩定蔡风的脸。 “你想动手杀我?”蔡风似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要看你是否合作,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破六韩拔陵变得毫无感情地道。 蔡风移了移脚尖,耸了耸肩笑应道:“速攻营里的一个比较优秀的小兵,不知你是否满意?” 破六韩拔陵的眉头松了一松,又问道:“速攻营是谁领队,有多少人?” “这是一个秘密,你可以看做是由将军亲自指挥,有十万人马好了。”蔡风有些好笑地应道。 “你想死?”破六韩拔陵脸色一变,冷冷地问道,一副罩住了蔡风的样子。 蔡风不由得哂然一笑道:“你问得真是奇怪也很有趣,这个世道虽然很乱,这个世上居然有很多人生不如死,不过我可不是这样子哦,我一向都很会善待自己,如今连老婆都未曾娶上一个,又怎会想到死呢?你问的岂不是很奇怪吗?正如你不想死一般,我也不想死。”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话?”破六韩拔陵沉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话?这是没有道理的,何况这一直都是在答你的话,又怎叫不回答你的问话呢?这岂不是奇怪之说吗?”蔡风有些吊儿郎当地道。 破六韩拔陵眼中射出深深的杀机,那种浓烈如酒的杀意像流水一般流入蔡风的神经之中,蔡风不由打了个寒战。 “你可知道,我可以杀你?”破六韩拔陵道。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可能,你当然可以杀我,但那必须得我同意,因为我同样可以杀你!”蔡风笑颜微微一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充满了无限的自信和霸道无比的气势。 “哦,你是不愿意跟我合作?”破六韩拔陵似想给蔡风最后一次机会道。 蔡风冷冷一笑道:“和你合作,我的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很悲哀。”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可以推翻朝廷?”破六韩拔陵见蔡风说得如此肯定,不由大奇地问道。 蔡风淡淡地笑道:“不,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至少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你这样肯定?”破六韩拔陵讶然道。 “我为什么不能肯定,你在这里起义,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效仿,正如你所说天下每一处都是水深火热,只要有一点良知的人都应该起来反抗,因此,起义的战火是越烧越旺,而到时候朝廷兵力分散,以你部下的战斗力而论,几乎是无敌之师,所以你很有机会推翻朝廷。若只有朝廷一方面,你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称王称霸,至少可以割据一地,独成某国,所以我相信你将来的潜力很大。”蔡风目光远远地投向星空,便像是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先知一般,声音轻柔得似在梦中呓语。 “那为什么又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呢?”破六韩拔陵对蔡风的话似乎有着极大的兴趣,杀气不由得淡了许多,却仍然以气势紧逼着蔡风,仍不住地问道。 蔡风叹了口气道:“其实说百分之五十,对你只是一种安慰而已,你真正的把握只会有百分之二十五而已。” “那是为什么?”破六韩拔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地问道,显然对蔡风的话极为不高兴。 “你不用不高兴,这是事实,并不是因为你个人的能力,也并不是因为你部队的能力。战争,讲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你所占的只是天时而已,对于国内百姓,可能是人和,地利你则根本谈不上,北部处处荒芜一片,饥荒连年,这对你绝对是不利。战争所需要的不仅是人力,还需要物力、财力,这一点你根本无法与朝廷相比。你北人南侵,关口处处,坚城重镇多不胜数,虽然你们马战可以无敌于平原、荒漠,但谈到攻城你们始终有所不及,不能攻下坚城,无地可据。当你战线拉长,这对你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这一点还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六镇据点北部的柔然、高车,这才是你们致命的地方,若是你能以极快的速度攻入关中,这些并不一定可以对你有多大的影响,但这是不可能的,当今朝廷与柔然、高车等异族,虽是连年战争不断,可是朝廷照样可以与他们修好。一旦两方联手起来,你的结局就会很难让人欣赏了,论骑战,高车、柔然等部并不会输给你,论人才,柔然部地广数千里,户数十万,兵力也有数十万,但是以当年道武帝之勇武都无法让柔然部臣服,何况你区区起义军,到时候朝廷与柔然王阿那壤同时夹击,你最多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希望胜利。你是明白人自然不用我多说什么,自然明白。” 破六韩拔陵脸色忽青忽白,额角居然渗出了冷汗,那气得吐血的汉子也不由得变得更加难看,不由插口道:“大王,不要听这小子胡言乱语,他这样只是想扰乱大王的心神而已。” 破六韩拔陵缓缓地扭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只吓得那人再不敢说半句,这才回过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蔡风道:“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开这个局?” 蔡风摊了摊手,耸耸肩道:“我又不是圣人,我根本无法办到,那便是要看你如何去做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也不会没你的办法,既然知道这个问题的存在,便会有人想办法,对吗?不过我并不想与你合作,也不必说出我的想法喽。” “如果你与我合作,那不是胜算大增吗?比你当一个小兵岂不强过万倍?我可以让你成为一军统帅,将来可与我共享天下之富贵荣华,你为什么不肯与我合作呢?”破六韩拔陵有些期待地道,目光中燃烧着憧憬的光芒。 蔡风淡然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当然也希望如此,但那只不过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先不说我们合作,能否将天下统一,便说我们便是打下了江山,依然不会有好结果,绝对不会。” 破六韩拔陵见蔡风说得如此坚决,不由得大为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太聪明了,至少在你的眼里我太聪明了。”蔡风很自信地道。 “太聪明了?”破六韩拔陵都被蔡风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你不觉得我很聪明吗?”蔡风似乎有些得意地道。 “不错,你是很聪明,像你这种年龄,想问题能想得如此透彻,话锋如此精到,我见过的只有你一个而已。”破六韩拔陵如实地答道。 蔡风悠然地一笑道:“有人说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装糊涂,也有人说大智若愚,那只不过是一个庸人,一个浅薄之人的说法,我不是一个喜欢装糊涂的人,我也认为自己很聪明,因为懂得如何善待自己。一个聪明的人要他装成糊涂蛋,等若让一个爱说话的人装成哑巴,我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我这个人注定不能与任何有野心的人合作。你是一个很有野心也很厉害、明白事理的人,聪明的人很有用,但却很让人讨厌,所以有人说聪明的人往往死得很早,死得很惨,曹操杀杨修,是因为杨修聪明,汉高祖一统天下,有吕后杀韩信。一个有野心的人不能没有聪明人,但一个成功之人却不能容忍身边的聪明人,这是千古不移的真理,我与你合作,要么便是我杀你,要么便是你杀我,不会有第三种结局,所以我不能与你合作,我没有野心,我不想杀你,所以我只想自得其乐。像当年靖节先生一般独享田原之乐,岂不快哉,靖节先生知礼而不知武,我却是一个猎人,我若想生存得自在的话,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干涉我,我不怕人骂我独善其身,我也不怕人笑我龟缩不出,别人说我没有良知也好,我不在乎。对于我来说,做一个快意恩仇、自由自在的剑客远比做皇帝来得潇洒。” 破六韩拔陵不禁被蔡风的话引入了沉思之中,虽然蔡风不过侃侃而谈,却说出了一个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真理,让任何人都沉思的真理,连那被击成重伤的人都不禁限入沉思之中。 破六韩拔陵没有说话,只是深沉地望着蔡风,似乎想看穿蔡风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想些什么,看看他为何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论调,但他有些失望。 蔡风依然只是蔡风,鼻子是竖生的,眼睛是横生的,两只耳朵一张嘴巴,整个轮廓搭配得极有个性,不是很英俊,却十分潇洒耐看。要说与众不同的或许只有那眼神里那股子抹不去的野性和嘴角挑起的几缕顽皮的笑意及整个脸型给人一种玩世不恭且自信的格调。 破六韩拔陵看不出蔡风有何特别,但却深深地感觉到蔡风那与众不同的深邃,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邃,或许可以说成是气质,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似乎在任何一刻,都有可能作出一件惊天动地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这或许才是蔡风真正的与众不同。 “我可以走了吗?”蔡风很自在地笑了笑道,依然是那种懒洋洋的态度。 破六韩拔陵从沉思中醒了过来,目光再一次变得无比锋利,有一种近乎野兽的冲动深深地蕴藏在其中。 这一次蔡风并没有打寒战,反而变得更轻松,虽然破六韩拔陵那逼人的气势和压力并没有减少,甚至有加大的感觉,他依然是那般自在、从容,便像是坐在泰山顶上看日出一般悠闲,只是笑了笑,问道:“难道你还要杀我?” “要!我必须要杀你!”破六韩拔陵坚决地应道,同时向蔡风逼上一步。 “就因为我太聪明?”蔡风哑然失笑道,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破六韩拔陵对他的威胁。 “你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聪明而已,聪明过度只能算是傻瓜。”破六韩拔陵似乎有些怜悯地道。 蔡风吸了口气,苦笑道:“或许真是这样,这叫聪明人反被聪明误,我刚才的话只告诉了你一件事而已,我还傻兮兮地问你要不要杀我,真是有些天真。” “不错,你刚才的话只告诉我一件事情,那便是我必须杀你。否则我连睡觉也不会安稳,因为你太聪明了,也知道得太多,看得太透了,所以我必须杀你,你说得很对。一个有野心的人需要聪明人,但不属于他的聪明人都不能让他们活着,今晚我杀了你,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话,死在我的刀下应该是你的荣幸。”破六韩拔陵阴狠无比地道,手中的刀也缓缓地抬了起来。 “是吗?我被你杀反而要感到荣幸,真不知是哪里的理。不过,你肯定会很失望。”蔡风嘴角挑起一丝很神秘的笑意道。 “是吗?我倒很想看看你是否能令我失望!”破六韩拔陵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漠然道,也便在此时,他的刀已经平平地举起。可是便在他正要进攻的一刹那,突然发现蔡风身上刚才那处足以让他给人以致命的一击的破绽已经不见了,反而浑身散发出一层浓烈无比的魔焰,杀气从蔡风的身上奇迹般地全都转移到那柄刀之下。 蔡风再也不似刚才那种淡然自若、悠闲自得的模样,而成了一个临战的格斗士,他的面皮都绷得很紧,那是因为破六韩拔陵的刀气,那种遥遥逼至的气势。 风轻轻地吹,不过,却有转烈的征兆,至少在蔡风与破六韩拔陵之间的风在渐渐转烈,而且开始打旋,地上的草,地上的叶,都在慢慢地旋动,没有谁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蔡风和破六韩拔陵都没有动,有些变化的只是他们的眼睛。 两个人的眼睛都渐渐地眯合,渐渐地眯合,瞳孔也在收缩,不断地收缩,蔡风的眼睛像暗夜里的明星,只是那种狂热而野性的感情不是寒星所能够比拟的。破六韩拔陵的眼睛却像愤怒的兽目,两道冰寒如刀的目光,划破虚空中旋动的风沉沉地洒在蔡风的身上。 蔡风依然静静地拄刀而立,左手却在虚空缓缓地张开,像是捏着一块无形却有质的物体,呼吸都似乎在此刻静止,破六韩拔陵的脚尖微微地张开了一些,但那似乎并不影响这里的一切。 风在两人之间越旋越疾,可是这个黑夜似乎在这一刹那间死去,包括那遍野的喊杀声和战马的低鸣声,这一刻似乎完全抽离了这个世界,不,应该说只是抽离了蔡风和破六韩拔陵两人的世界。 那受了重伤的汉子,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死寂,深深地感应到了那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于是他又吐了一小口血,骇然地退了开去,那些空空的帐篷似被一种有质的压力挤压得内陷。 在蔡风的眼中,只有破六韩拔陵的刀和对方的要害,在蔡风的心中却只有一件东西,那便是手中的长刀。除了刀便再也没了什么,包括生命,生命的实感已经不再存在,不再让蔡风有任何担扰,他完完全全地解脱在手中的刀上,因为破六韩拔陵绝对是一个可怕得让人心寒的高手,在蔡风的感觉之中,这是他遇到过所有的人之中最可怕的一个,连元费和冉长江都无法比。冉长江和元费之流顶多只能算是一个高手,但破六韩拔陵却已经是一个宗师了,就凭那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和那种若深海高山一般的沉稳,及那似是没有一个破绽的立姿,蔡风就必须全身心地投入。 破六韩拔陵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只不过才十几岁的大孩子却有着如此可怕深不可测的武功,但眼前是一个事实,一个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蔡风大概是他这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高手。 两人只是静静地挺立着,便像是两杆标枪,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因为谁也没有找到对方的破绽,破绽自然是有,但这破绽是隐藏在哪里呢?没有人知道,所以没有人敢去犯险。 蔡风的额角有些微的汗迹,而破六韩拔陵的脸色也有些微红。 蔡风知道自己必须攻,他的功力无法与破六韩拔陵相比,这些僵持下去,迟早会把破绽露出来,更何况他小腹的伤口有血外渗,那便是对方气势压迫的结果,更何况对方的援军也不知何时赶到,所以蔡风必须攻。 破六韩拔陵的眼睛亮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蔡风一丝微微的破绽,虽然只是那么小小的一点,但已足够一个绝世高手下刀了,所以破六韩拔陵下刀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死人的机会,何况对方是自己平生所遇到最可怕的一个高手。 虚空之中本来旋动的风,在一刹那之间全都改变了方向,像是愤怒的狂龙,树叶、叶茎全都若夜空中的精灵,在刀锋的催逼之下,以最可怕的速度向蔡风的咽喉斩到。 蔡风绝不是束手待毙的人,脸上也微微泛起一丝凝重而认真的神色,对于破六韩拔陵的任何一招,他都不能有丝毫大意,所以他动了,以最快的动作,像一团幻影一般浮动成夜空中的一片暗云,只有那柄长刀在篝火的映照之下泛出奇异而灵动无比的光芒。 “当!”两柄刀奇迹般地在夜空之中相遇,几点火星化成烟尘,随着树叶翻飞而去。 夜空之中似乎是一片混乱,空气像是被烧沸的热水一般散发出炙人的热气。 蔡风的身形凝滞了一下,破六韩拔陵刀上的力道大得吓人,他本来浮动的身体立刻显身,同时也向后飞跌而出。 破六韩拔陵一声冷笑,身形若疾电一般再次疾冲而上,刀尖似将空气里所有能存在的能量全部压缩成一点。 蔡风眼中闪出一丝惊骇之色,但他在飞跃的同时,以双手握刀再一次疾劈,长刀占着长度的比例,又以双手相抡,这在力度上等于已经可与破六韩拔陵抗衡了。 破六韩拔陵想到蔡风有这么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那劈向蔡风的刀在中途奇迹般地一转,竟劈向长刀的刀柄。 这一招的确大出蔡风意料,其实也不是大出意料,只是破六韩拔陵的换刀移刀的速度和准确度可怕得叫他吃惊。 “轰——”蔡风只觉得刀身一轻,刀头竟被破六韩拔陵斩断,手中只剩下一根空空的刀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破六韩拔陵一声冷哼,在蔡风惊愕的同时,他的长刀由上至下疯狂地劈至,这一下只想让蔡风的脑袋成为两半而已,而这一刀也足够有这个力量。 蔡风的身形像是跳往天空去似的,奇迹般地向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了两步,手中的刀杆像一杆标枪一般直刺而出。 破六韩拔陵一刀劈空,便见蔡风的木刀杆直刺而至,还带有雷霆震怒之声,不由得暗惊,手中的刀向杆上直推而去。 蔡风嘴角竟神奇地挂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啪——”刀杆竟被破六韩拔陵的刀劈成了两半,只要再向前一些便立刻将蔡风的右手废掉,可就是在这时候,破六韩拔陵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 蔡风的手中所剩的长关刀刀柄所劈成的两片,奇迹般地向中间一夹,因为刀柄的长度比破六韩拔陵的刀要长许多,那两片刀柄在仍未完全劈开之时,已被蔡风震成了两片夹板,重重地击在夺握刀的手上。 破六韩拔陵一声惨哼,蔡风这一下击得非常重,打得他根本无力拿刀,那只差三寸便可以废掉蔡风手的一刀只成了一个空有的架式。 让破六韩拔陵色变的还不止于此,还是因为蔡风左手之中多出了一柄要命的剑,真的是要命的剑,快得让破六韩拔陵目光都有些收缩了,在夜空之中像无数流萤会聚而成,这一剑无声无息,便像是突然从地狱中蹿出来的毒蛇,带着一股阴沉的死气。 破六韩拔陵选择了唯一的求生方法,那便是不再和蔡风争夺那夹在两片刀柄中的刀,抽身便退,他必须得退,否则他不死也会在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破六韩拔陵的刀没要,但他在一退身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那正快要坠到地上的半截关刀。 蔡风一声长啸,两片刀柄像两杆标枪一般从破六韩拔陵身两侧滑了出去,带着阵阵嘶哑的啸声向破六韩拔陵胸前两大要穴撞去,而他的右手像是滑溜的游鱼一般,由刀尖沿刀背一下子滑到刀柄之上,他的剑依然不停歇地向破六韩拔陵刺去。 “叮!”破六韩拔陵关刀刚好斩在蔡风的剑尖之上,虽然是仓促之中,仍然让蔡风身子震了一下,破六韩拔陵也同样微退一小步,先机一下子被蔡风占去。到此刻他才明白,从一开始他便中了蔡风的诱敌之计,以蔡风这一刻的表现,绝对不可能这么早便会露出破绽,不过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蔡风的身子若魔鹰一般升上了半空,那柄剑竟像千万点烟花在空中炸开,成为一团花雨,空气在刹那之间像是小点的冰落入铁炉中一般发出“咝……”的细碎声响,夜空像是被无数的魔爪撕裂成无数的裂片,破六韩拔陵感觉到了一阵想把他撕裂的压力,那是一种从无数个不同方向传来的巨力。 破六韩拔陵不由得骇然惊呼道:“黄门左手剑!”眼中却尽是骇异之色,但他并没有退缩,他知道绝对不可能退得出去,他只有一种选择,那便是拼。 他身上的精铜盔甲在刹那间竟全都爆裂成无数的碎片,这之间有蔡风那可怕得让人心寒的剑气,更多的则是发自破六韩拔陵体内的力量。 破六韩拔陵的刀突然不见了,那连小半截柄一起有三尺多长的关刀竟然不见了。 蔡风的身形也不见了,在茫茫点似烟花流动的劲气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那是蔡风的眼睛,在蔡风的眼睛之中,却有着一丝惊诧和骇然,但更多的却是战意和杀气,那是因为破六韩拔陵的刀。 破六韩拔陵的刀,竟是从蔡风视线的一个死角发出来,竟是从视线死角中发出来的刀! “怒沧海!”蔡风也忍不住惊呼,夺的刀法竟是蔡风刀法的一个出路,竟似是蔡风的刀招“怒沧海”。 破六韩拔陵脸上似乎有一丝得色,因为对方居然还认识这可怕的刀招。 蔡风在此刻发出一声冷哼,那千万点飞扬的烟火竟在刹那间化成无数点细密得充斥所有空间的光雨,拖着锐啸向夺头顶罩到。 蔡风必须如此做,因为他明白“怒沧海”的威力,更明白“怒沧海”的气势,他绝对不能让破六韩拔陵有足够的时间去凝聚气势。 破六韩拔陵眼中闪出一丝惊异,他惊异的是蔡风所选的角度和身法,不过他根本没有任何考虑思索的机会,因为蔡风那可以把铁柱撕成粉碎的可怕的剑招已经攻至,他的刀只能提前出击。 破六韩拔陵的刀在虚空之中似乎制造了一种无形却又可吞噬一切的旋涡,但在与那片飞洒而下的光雨一接触之下,那旋涡之中的气流便像是柔水一般向四周溢流而出,形成一片美丽得让人炫目的光彩。 “叮叮!”密集得都连贯起来的声音使远处战马的惨嘶都少了几分凄婉。 不远处的篝火像是被一股大风向蔡风与破六韩拔陵两人之间吹一般,“呼呼呼”地暴响,火焰再一摇晃,那片光雨和云彩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蔡风轻轻地喘息着以刀拄地,胸口再裂开一道三寸长的血槽,而破六韩拔陵的背上却还正在涌着血花,手臂之上也多了两道剑痕,只是他眼中露出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那是不敢相信蔡风居然会让他还多添几道伤痕。 蔡风居然笑了起来,笑意有些惨烈,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你的‘怒沧海’还没有练到位,虽然很厉害,却还要不了我的命,也绝不能够和真的‘怒沧海’相比,所以你今日注定要失望。” “你说我的‘怒沧海’是假的?”破六韩拔陵声音有些激动地道。 “招式虽然不假,但却失去了‘怒沧海’那种气势和境界,也便不能称之为‘怒’!”蔡风咳了一小口血惨笑道。 “你到底是谁?”破六韩拔陵眼中射出冷厉无比的光芒问道,握刀的手有些颤抖。 蔡风惨惨地一笑道:“我真正的名字叫蔡风,想你也猜得到,天下会‘怒沧海’的也只有这一家。” “你是蔡伤的儿子?”破六韩拔陵一惊,也咳出一小口血,骇然问道。 “不错,蔡伤是我爹,你应该服气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用‘怒沧海’的刀招!”蔡风有些惊疑地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道。 “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子。”破六韩拔陵目中射出无比怨毒和深刻的仇恨惨烈地笑道。 蔡风心中不由得一阵发寒,便因为破六韩拔陵那怨毒和仇恨的眼神,不过更让他心寒的还是那渐渐传来的马蹄之声,所以他不再说话,只是吸了一口气,转身向黑暗的地方疾奔,再也不理破六韩拔陵的呼吼,只是在他钻入黑暗之时,他听到了破六韩拔陵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把那小子追回来,每人赏黄金五百两。” 蔡风心头一寒,脚下加快,可是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由暗自着急。 这时候,他发现左边两丈远处竟有一个挖好的陷马坑,心头不由一动,立刻向陷马坑中陷去,手中的大刀向一旁的崖壁一插,身形挂在那陷马坑的坑壁之上,下面那一根根很尖很尖的木桩,让人心寒不已。不过蔡风也只能这般赌上一赌,因为追来的并不止一骑,而是数十骑,且他身上的伤口痛得要命,根本就不宜战斗。 破六韩拔陵虽然所使的“怒沧海”失去了那种气势,但以本身的功力而论比蔡风的功力就高出了很多,在那凌厉无匹的刀势之下,他的剑法只能和他战个平手,若非蔡风对“怒沧海”刀招极为熟悉,只怕这一刻他根本就逃不动了。 蹄声匆匆地过去了,显然那些骑马的人对陷马坑有一种出自心内的回避心理,才会不注意这么一个陷马坑。 蔡风迅速从陷马坑中弹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暗骂一声,向南边的那密林之中跑去,那片是山崖,加上密林,敌人的马匹若钻入密林的话,那是极为不方便的。更何况,马匹根本就无法上得了那陡崖,更重要的还是,那密林之中有几十具敌人的尸体,偷袭者身上所备的东西自然是很齐全的。 战场上依然还在厮杀,但喊杀声远不如从前那般激烈,四处都是逃逸的士兵。 “喳!”在蔡风左侧几丈远处传来一声轻响,蔡风吓了一跳,却见一名士兵从草丛中蹿出来。 蔡风立刻认出是崔暹营外守哨的人,不由得疾掠过去,那人见蔡风冲来,也吓了一大跳,举刀便要砍,却被蔡风一把抓住他的刀,沉声道:“是我,黄春风,将军呢?” 那人见蔡风胸口正在涌着鲜血,嘴角也挂着血丝,一副惨样,却认出了他,急切地回答道:“小的不知道,将军和速攻营的弟兄都去迎敌去了,小人战到后来便没看到将军,起义军太厉害了,我们全都各自逃命了。”那人说话时眼中射出一丝惊惧之色,显然是刚才的厮杀的确太惨烈了。 蔡风不由得一声叹息,知道再无回天之力,全因为内部出了内奸,而他又不知道驻守东方的是哪个守将,虽然知道那人正是叛徒,却只能徒呼奈何,只好无奈地道:“咱们向南逃,那片树林之中不怕对方马追。” 那人知道蔡风武功比他高了不知多少,见蔡风如此吩咐,自然不会反对,反而更有一种安全感,立刻跟随着蔡风向南跑去。 “嗖——”一匹敌骑从对面飞驰而至,抬手便是一箭。 蔡风一声怒吼,伸手竟一把抓住那支疾飞的箭,像变魔术一般倒甩回去。 “呀——”那人一声惨叫,还来不及射出第二箭便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那汉子一呆,估不到蔡风武功如此高明,不由惊喜道:“公子武功真厉害。” “别说这么多了,快去把他的箭和弓解下来。”蔡风叱道,同时,伸手向那失去了主人的怒马马缰抓去。 那人一呆,迅速明白蔡风的意思,急忙冲到尸体旁边,解下尸体背上的箭筒,却只不过二十来支箭而已,显然已经射得差不多,忙连那支插在尸体咽喉的箭也抽了出来。 蔡风很灵巧地抓住马缰,一个蹲身,蹿上马背。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亡命战 第二十三章亡命战场 战马立刻缓和了脚步,因为蔡风带住了它的缰绳,再加上本来就已经驯得很纯良。 蔡风一带马缰,调头向那尸体冲去,低喝道:“上马!”说着伸出一只手拖住那汉子的手,向背后一放,那汉子很自然地抓紧蔡风的衣服,夹紧两腿。 “你叫什么名字?”蔡风不忘问道。 “小的叫伊天德!”那汉子低应道,声音之中充满了尊敬和佩服。 “你会不会控马?”蔡风沉声问道。 “会的!”那人有信心地道。 “那好,你来策马,我来阻敌。”蔡风伸手再一次把伊天德捉到马鞍之上,而自己却很灵巧地后落一个位子,动作之利落,只把伊天德惊得不知白天黑夜。蔡风提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仍一副举重若轻的架式,的确是骇人至极,自然不是他这种普通士兵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牵好马缰!”蔡风将马缰塞到伊天德的手中沉声道。 伊天德这才回过神来用心策马。 蔡风取过他背后的弓和箭沉声道:“你最好身子伏低些,让我看到前面的路。” “嘚嘚……”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由蔡风身后不远处响起。 “在这里,这小子在这里。”正是刚才追过了头的几十骑人马。 蔡风心里稍安,因为这里是后方阵地,敌人并不多,只是己方抽空了人马,对方的人才得以很轻松地行动而已。 “你小心了,伏下身子,不要管后面,只要向南面冲便是。”蔡风沉声道。 “小的明白!”伊天德咬咬牙伏下身子。 蔡风身子灵活地一扭,迅速射出一箭,在夜色之中他只需凭着耳朵便可以听出对方的方位,而且准确得骇人。 人说射人先射马,但他却只射人不射马,这些人死一个便少一分危险,射人先射马只是因为人们知道人比马难射,不想浪费箭而已,但蔡风却有足够的把握射死马上的人,说不定那空马仍可以用来救命也说不定呢。 “呀——”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蔡风的箭在黑暗中也绝对不会失去准头。 那些追兵显然估不到蔡风在夜里仍然如此狠辣,立刻也还以颜色,数十支劲箭一齐呼啸而至,连人带马一齐射。 蔡风一声低啸,身子一个倒转,置于马腹之下,手指中紧夹着三支箭连珠射出。 蔡风的马发出一声惨嘶之时,对方马群之中也传来了三声惨嘶,也是三匹马儿倒了下去,一下子打乱了对方的马队。 蔡风的马却因为是马屁股对着追兵,只不过屁股中了两箭,其他的箭都偏离了位置,不过并没有致命。 蔡风只觉得马身子一倾,便听得伊天德一声惊呼道:“前面也有敌人。” 蔡风只觉得头大不已,以最利落的速度将伊天德甩了出去,轻呼:“装死!”他的身形也刹那滚落在地,刚好此刻那匹战马变成了刺猬。 “抓住他,大王赏金五百两!”那追兵高呼道。 那冲过来的两匹马本准备再狠补蔡风两箭,如此一喊,还以为破六韩拔陵只要活的,只得改将两箭向旁一带,从蔡风身边飞擦而过,只惊得蔡风一身冷汗,不过蔡风却不会对他们留情,两箭以手甩了出去。 那两人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惨叫着从马背上甩了下来,蔡风若旋风一般掠上马背,一带马缰,再次向南疾奔,那些追兵却不过十几丈远,不过蔡风此刻距离那密林也只不过几十丈远而已。密林在望,只是蔡风头上急出汗来了,在这种距离下,对方的箭是很少会落空的。 “呀——啊……”一阵惨叫由身后传来,蔡风不知道对方弄什么鬼,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一队官兵横杀过来,却是自己人,心中不由得大喜。这队官兵来得正及时,如此暗夜里,到处乱糟糟的喊杀声不断,而那些追兵又全神聚于蔡风的身上,哪防到这半道上杀出的死神,竟被杀得人仰马翻。 蔡风憋了一肚子闷气,此刻怎会不痛打落水狗?不由得调转马头,呼喊着向那群追兵倒杀而回。 蔡风连放数箭,每箭都绝不虚发,虽然对方也有劲箭向他射来,却被蔡风轻易闪过。 十数丈距离,只几个马位便立刻赶到,蔡风一声怒吼,手中的刀拖起飓风般狂野的力道竟将一人的斩马刀和人头一起斩断,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极为惨烈,那横冲而至的官兵见蔡风如此神勇,刚才败仗的丧气一下子全消,斗志变得无比高昂。 这些追兵也极为勇悍,虽然只剩下二十几人,却斗志不减,向蔡风狂逼而至。 蔡风杀红了眼,根本就不顾胸口伤口的疼痛和流血,腰中的剑也在刹那间出鞘,左手剑右手刀,像是阴司中蹿出来的魔鬼,每一次出手绝对会让敌人无命存,那些带着热血的头颅像是熟透了的瓜从一截截脖子上滚下来。 马前混战,那些武功招式根本不需要用,用的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杀招,全凭力道、速度和角度。 蔡风第一次做这种打法,不过对于一个会骑马的高手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他冲过敌人的马队,便已有五颗脑袋在他刀面上滚落,再一次带回马缰,蔡风飞纵而至,在那名惊愕的对手还未曾反应过来时,一脚踢在对方的脑袋之上。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身子立刻由马背上飞了出去。 那只剩下十来骑的马队,对蔡风像看一个魔神一般,策马相逃。蔡风将剑插入鞘中,以手甩出羽箭,准确无误地插入对方的脖子之上,只有三骑逃逸,蔡风一声冷笑,立刻抽出三支羽箭,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射了出去,三个不同的方向但却一样没能躲过蔡风要命的三箭。 那一队官兵也有数十人,只不过衣甲不整,神形狼狈一些,不过此刻似有吐气扬眉之感,一名仪态稍好、身上也有几处刀伤的汉子呼道:“自道停军!” 蔡风傲然应道:“斜月钩风,速攻营黄春风。” “原来是速攻营的兄弟,小的陈跃,乃是小分队队长,隶属左旗别将属下。”那汉子恭敬地道。 “可有将军的消息?”蔡风沉声问道。 “将军在速攻营兄弟的护送下,向西撤去,小的便与将军冲散了,便只好向南冲,因为小的知道南面有密林。可以让敌人失去作用。”陈跃恭敬地应道。 蔡风脸色一变,因为他听到大批骑兵向这一方追来,而己方的官兵全被冲散,绝对无如此气势,不由得急忙道:“快,快入密林。”说着跃身下马,以最快的速度解下几具尸体背上的箭筒,再跃上马背向密林中蹿去。 那些人知道蔡风话出必有因,再加上对那些义军都深感畏惧,哪里还说什么,向那密林疾驰而去。 身后的蹄声越来越响,那些人火把高举,显然是在搜索残余的官兵,不过此时蔡风诸人也已驰入密林,蔡风立刻跃下马背,呼道:“全都下马,小心了,这里有很多机关,跟我来。” 那些人一听,也只好跟着下马,不过密林之中太黑,众人根本看不见路,那本来燃烧的三堆火早已熄灭。 蔡风却迅速地找到了地下的尸体,这些人本是来放火的,身上自然带有引火之物。 果然很快便摸出了一些引火之物,交给身后的汉子道:“小心,不要随便燃火,小心这密林之中也有敌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拿好这引火照明之物。”说着点起了小木柴,又低声道,“迅速将这些人身上的钩索、弓箭、兵器及一些暗箭短弩带上,以防万一。” 那些官兵听蔡风如此一说,哪能不明白蔡风的意思,立刻很利落地在这些尸体上搜出这些东西,蔡风这才熄掉木棍低声道:“大家小心,跟在我身后,别走错位置。” “希聿聿……”一阵马嘶从密林之外传了过来。 蔡风一惊,道:“快跟我来!”说着迅速向那断崖方向行去。 那些人也踩着蔡风的脚步,从树木之间穿行,却不敢点灯,虽然看不见,却也只能如此,幸亏蔡风黑夜能视物,对这密林也很清楚了解,才会轻而易举地穿过这些蔡风亲手布置的机关。 一阵马蹄之声像惊雷一般靠近这密林。 “我们必须从断崖爬上去,否则天明了,我们便无路可遁了。”蔡风沉声道。 “我们听你的吩咐。”陈跃诚恳地道。 “我们之中一共有多少人?”蔡风沉声问道。 “有四十多位兄弟。”陈跃惨然应道。 “好,留下十六位兄弟,同我一起阻击敌人,其它三十位兄弟分三批而下,先探清崖下是否有敌人的存在,再以暗号相传,但不要点火,小心四周有敌人埋伏,一切都要小心谨慎。”蔡风沉声吩咐道,同时解下一条绷带,将一些并不太对症的药末全部倒到胸前的伤口上,再用绷带紧紧地扎紧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陈跃很配合地立刻将这一队人分配好,才关切地问道:“黄公子的伤没事吧?” “没事!”蔡风轻轻地咳了一声低应道,旋转头对那正准备爬下山崖的沉声道,“各位千万谨慎,先下去四处查看一下,第二组在第一组后面,发出信号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中敌人暗算。” “我们明白。” 蔡风不再叮嘱,只是对身后的人道:“你们跟我来,陈跃负责指挥他们下崖和接应,以防任何突然之变故,你们十五人与我一起阻敌,只要对方谁点起火把便射谁,要让他们不敢亮火把,明白吗?” “明白!”那十五人排成一排沉声应道。 “小心,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响。”说着蔡风大步向回路行去。 树林外的马嘶之声不绝于耳,不过似乎并没有人敢贸然闯入密林,人说逢林莫入此刻又是深夜,谁知道密林之中有什么埋伏。虽然他们占着绝对的优势,可是谁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蔡风知道担心似乎有些多余,却仍然不能不对这些作一个预防,不过他此时却是静静地坐于几株大树之间,爬上一根高大的横枝,努力地运气调息自己的呼吸,尽量使自己早一些恢复体力。今晚与破六韩拔陵相战的确是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而且又身受内伤,再被那些追兵追杀了这么久,每一刻都在垂死之中挣扎,精神上所受的压力比身体所承受的压力更重,又与追兵一阵狠杀,身上的两处伤口都痛得要命。不过幸亏小腹箭伤并不深,而胸口也只不过皮外伤,只是被破六韩拔陵震伤了内腑,这一阵疾奔,已经大大地恶化了,但这只是无可奈何的事,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好,更何况让破六韩拔陵这一次损失惨重,本应该是一件引以为骄傲的事情。 蔡风总觉得破六韩拔陵绝对不会放过他,原因可能是和他父亲有关,那便是破六韩拔陵提到他父亲之时的那种怨毒仇恨的眼神。他也知道,自己与破六韩拔陵也绝对成了势不两立之势,绝对没有旋转的余地,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放过任何仇人的,就像他会给叔孙长虹颜色看一般。 体内便像是有盆沸水在翻腾一般,五脏六腑似有一阵绞痛,蔡风知道自己伤得不轻,破六韩拔陵的刀法虽然与“怒沧海”无异,但内劲的路子却有很大的差异,蔡风的“无相神功”正大纯和,可刚可柔,而破六韩拔陵的内功却是刚阳之极,给人的感觉是若火燃水煮一般的感觉,这使得蔡风感到大为惊诧,也难以理解,却不知破六韩拔陵的“怒沧海”刀招学自何处,以后定要问一下父亲。 夜渐渐静了下来,秋夜本来是很凉的,北方的秋夜更是如此。这般静静地待在树林之中,并不是一件很好受的事,至少那些蚊子是比较难缠的,特别这密林之中草密林茂,更是蚊子出没之处,哪能够舒服。 良久,蔡风心中的那股难忍的躁动渐渐平息,但蔡风知道体内的伤并不是如此便容易好的,那股阳刚之劲并没有完全排出体外,只是以自己体内那正大温和的气劲中和而已。 “咕咕咕……”一阵夜猫子的啼鸣唤醒了蔡风,听到这一阵叫声,蔡风的心头稍安一些,因为这正是陈跃等人的暗号,崖下并没有埋伏,那便是说逃生有望了。这山崖之下或许是唯一的逃生希望,因为其他几面都在敌人的包围之下,便是乘马外冲,生的机会可能只是微乎其微,而这崖下若是没有伏兵的话,只要冲下断崖,向南行二十多里路便是桑干河,到了桑干河畔,蔡风便不会怕破六韩拔陵追骑了,大不了沿河到阳原。这里是破六韩拔陵义军无法抵达的地方,至少在阳高与天镇两镇未曾攻下之前,绝不敢对阳原用兵,否则三镇成三角之势夹击,便是破六韩拔陵的军队再厉害也会吃上大亏。这正是蔡风逃走的策略,且南面二三十里之处正是桑干河支流交汇处,这条支流源于北岳恒山脚下,蔡风与陶大夫一起学的水下功夫这样正好派上用场,而水部六镇的军队绝对不适应水战,在水边,这些骑兵全只能对蔡风干瞪眼而已。 “小心撤退!”蔡风低声道,同时身形也飘下树干。 敌人并没有敢闯入树林,谁也不知道树林中有何布置,他们自然不会贸然进入,所以蔡风很放心,只要天没亮,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向南行。 当十几人来到崖边时,唯有陈跃仍然在那里守候,见到蔡风诸人赶到,不由有些兴奋地道:“我们只要下了崖,向南行便可以摆脱起义军的追兵了。” “我知道,他们都下去了没有?”蔡风心情仍然很沉重地道。 “他们都下去了,底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只有一条小河,水很浅。”陈跃应声道。 “很好,那我们迅速下去吧,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南行,只要能抵达桑干河便基本上不用怕破六韩拔陵的骑兵了。”蔡风道。说着顺着先已设好的绳索,顺着陡峭的山崖向下爬去,那十几人也立刻顺绳子爬下。山崖并不怎么难爬,对于蔡风来说,其实根本就不用绳子,也照样可以爬下去。 在快到崖底之时,蔡风竟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流水的“哗哗”声也清晰地可以听到,蔡风的心中打了个突,隐隐约约间竟有一点极为不安的心情升起,似乎他正是在爬向一个无底深渊的感觉,不由得立刻停止下滑的速度,伸手向一旁的陈跃抓去,将他摇了摇向上带了一下,以最低的声音道:“快,叫兄弟们别下去,上爬。” 陈跃一呆,见蔡风如此神神秘秘地,立刻也向他身边的人作了一个暗示,蔡风知道他们都会有暗语,这在军营之中普遍存在,因为很多都是在暗夜作战,需要密切配合,不仅是要不能出声,还要有效,而在黑暗之中又不能视物,自然只能以感觉去与对方交流了。 蔡风又对另一边的几人低语了一声,然后立刻变下降为快升,他本来就轻功极好,不仅是自己快捷利落,还将陈跃也提得若猿猴一般上爬。 这崖并不是很高,只不过才七八丈高而已,对于蔡风来说,简直不在话下,何况刚才在那里调息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一刻体力恢复了很多,他爬上崖顶之后再过片刻,十几人几乎全都爬了上来。 蔡风沉声问道:“你刚才派下第三组人下去时没有叫第二组人传信吗?” “小的没有吩咐过!”陈跃解释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下面是条小河的?”蔡风奇怪地问道。 “小的本来准备和第三批兄弟一起下去,可是爬到中途,想到公子诸人仍不知道情况,便又爬了上来,在半途中听到水声,所以才会知道下面是条小河。”陈跃有些不解地问道。 “火箭拿给我。”蔡风果决地道。 陈跃一愣,从背上抽出一支由那些尸体身上解下的火箭,及引火之物。 “你们在我放箭下去之时,看清河畔是些什么人的尸体。”蔡风语意有些冰寒地道。 “尸体?”那些人不由得惊疑问道。 “不错!”蔡风淡然应道,说着取出大弓,吩咐道,“你们的箭备好,只要发现任何可疑之物,毫不留情地射。” “公子,这火箭让我来射吧。”陈跃自告奋勇地道。 蔡风没有反对,只是将这支火箭插到背上,道:“那好吧!” “嗖——”一溜火光,斜斜划破夜空,也在一刹那间亮了崖下漆黑的一片。 蔡风的脸色微变,那些官兵却脸色变得很难看,很难看,也让他们的心凉得很透。 蔡风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但也多了许多无奈和痛苦。 河边果然有死人,而且正是陈跃手下的兄弟,鲜血已染红了河水,横七竖八。 蔡风一声怒嘶,手中的三支劲箭接成一条直线,追着那疾掠的火箭,蹿入河畔的草丛。 那是三道潜伏的暗影,但却绝对躲不过蔡风的眼睛,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躲过蔡风,因为蔡风本身便是猎人,对于猎人来说,几乎所有的伪装都是多余的。 “呀呀……”三声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那三道暗影没有一道躲过蔡风的箭。 那是三个人,却并不是那先行下去的三十名兄弟,而是敌人的伏兵,他们没有想到蔡风会来上这样一手,使得他们一时措手不及,根本无法躲开那要命的箭。 “杀——”蔡风一声怒吼,向下面埋伏的暗影毫不留情地施以杀手。 几乎每一个人都怒火填胸,仇恨使得他们的目光中注满了杀机。 陈跃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那三十名兄弟并没有一个人活着,只是有人奇怪,这些人临死之时,为什么连一声惨呼都未曾有。不过蔡风却丝毫不感到奇怪,绝对不会,而且心里还有一丝深深的自责。因为他早就应该想到下面是有埋伏的。 这是个失误,估计失误,还害死了这三十人,这的确应该自责,他早就应该知道敌人既然可以从这断崖爬上来偷袭,就会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一条路逃生,岂有不下埋伏之理?而且上一批擒住的偷袭者,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这里仍然留下了一批好手,便是防止崔暹属下的好手借断崖潜走,可是蔡风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便注定只有败,一步棋走错,只有败的结局。这是战场上千古不移的真理,也是战场上残酷的所在。 崖上的箭对于崖下的人似乎并没有很大的作用,因为崖下之人全都是一些好手,甚至可以说是高手,唯一对他们有威胁的大概只有蔡风的箭,而刚才蔡风是趁他们不备之时,才会轻易得手,此刻的箭,也不能要他们的命。 蔡风这时却听到另一处传来惨叫声,脸色不由得大变,沉喝道:“我们必须快撤,他们已从密林之中攻来了。” 陈跃心中虽然悲愤无比,但却知道,这样逗留下去只是无益的牺牲。 “收绳子!”蔡风果断地道,同时放出最后一箭,跟着迅速收起挂在崖壁的绳子。 崖下之人也立刻以箭相还,不过却因为上下的距离差,取方位并不怎么好,且因为那支火箭熄灭,又沉入了黑暗之中,根本无法看见崖上之人,不过他们却迅速向崖上攀爬。 绳子迅速收了上来。 蔡风诸人点亮了一支火筒,迅速向南直行,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对那些由密林中冲入的敌人施以杀手,他们不想等到天明,等到天明之后,他们的命运可能会是很不乐观的。 密林并不是很广,奔行了数里路之后,林木渐疏。 蔡风迅速灭掉火筒,所有的人都知道,危险便要逼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若非那崖下埋下了那么多的伏兵,谁也不想走这条路,谁都明白,走这条路只有存在许多侥幸的心理。 蔡风心中充满无奈,若是陈跃他们都是速攻营之中的人,那这场逃生的战斗只是一个很轻松的训练,可是陈跃诸人并不是速攻营之中的人,也没有那个本领,不过蔡风从来便没有认命的习惯,他唯一的凭借便是眼下这个黑夜。 疏林之中似乎埋伏有敌人,这是一个很苦涩的结果,这些敌人并不敢入密林,但在疏林之中却是敢的。 蔡风的身体便像是一只轻便的灵猴一般爬上树梢,借手中的钩索,在树梢之间穿行,陈跃诸人自然没有蔡风的本领,只好借树林的掩护向前推移。 “呼——”一刀劲风迎面向蔡风扑来。 蔡风身子在半空中一扭,借着钩索之力在空中一荡,从那道劲风一侧滑过,很灵便地一脚踢了出去。 “呀——”一声惨呼在“噗”的一声重物坠地之声后响了起来,这一下子惊动了所有的人。 蔡风的身影毫不停留,因为他听到右边的树梢上有一声响动,他不能给这些人任何反击的机会,甩手便挥出了一支劲箭,同时身子向左边的那株不是很远的树上扑去,那里也有敌人的存在,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一声闷哼,夹着一声惨呼,又是一个重物坠地的声音夹着一声长长的惨叫。 蔡风也同样遇到了麻烦,在黑暗之中他看到一道黑影从密林之中破出,却是一杆长枪,那锐利的劲风让人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至少是一个好手。 蔡风一咬牙,劲气下涌,整个身体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下沉,手中的钩索像是从地狱之中探出的鬼手一般很轻巧地缠在那杆枪上。 那人似乎估不到蔡风应变速度如此之快,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枪,已感觉到一股大力由下拉扯而至,他本来呈攻击之状,且立在树干上又不很牢固,身子经这一拉,禁不住一声惊呼,硕大的身体连着枪一起向树下疾坠。 蔡风借这一回带之力,身子很自然地搭上一根树枝,身子悬在半空之中,再一抖钩索,那人的身子竟无凭借地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绝望的惨呼。 “轰——”一堆火焰在林间升起,竟是有人以火箭点燃了一堆预先设好的柴堆。 树林之间霎时变得很亮,蔡风的身形赶在一簇劲箭射到之前升上了树梢,同时毫不留情地以手甩箭,在短距离之中,甩手箭竟比弓箭更有效,就因为它的干净利落。 那些埋伏在树上的伏兵便像是遇到鬼一般从树梢上滚落,他们在树上的灵活度,始终不能够与蔡风这个真正的猎人相比,对于蔡风来说,山林中战斗对他只有利而绝对无害,不过,对方的人多了,那便是例外。 “嗖、嗖……”陈跃诸人也很及时地一轮箭雨飞洒而出,他们十几人由地面上前行的速度绝对比不上蔡风,当蔡风闯入敌人的埋伏之时,他们却依然在埋伏之外,在黑暗之中,敌人根本就不知道蔡风有多少人,所以立刻燃着那堆本为了查看敌人方位的火堆,可是此刻却成了泄露自己方位的灾星。 蔡风心中暗骇,因为,他发现这里埋伏的至少有数百人之多,又岂是他们可以杀得完的?只得闷哼一声,若飞鸟一般从树梢之间向林外逸去。 “希聿聿——”一阵急促的马嘶在树林的边缘响起,一蓬散漫的箭雨,向蔡风迎面洒来。 蔡风心直凉了半截,敌人已经对这密林全方位封锁,无论是哪一方向,都只会是送死而已,不过他已经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他必须躲开这一簇箭雨,否则,他只会有死路一条,绝对没有生的希望。 “扑通……”蔡风重重地由树梢坠落在地上,那一簇箭雨全部落空,蔡风的身形再次飘起,他只能够又改变方向向密林之中跑去,否则的话,只怕他无法活过一刻之中。幸亏,这片疏林的树干都极为粗壮,为蔡风减少了很多危险,再加上他身上有几条钩索,使他行动的速度变得快速无比,便像是一只手臂特别长的长臂猿猴,只几下便又荡上树梢,像飞鸟一般,在林间迅速穿越。 陈跃诸人显然也发现敌人的势力极大,也很自知地调头便逃,不过十几人真是太单薄了,才逃出不远,便有数人中箭倒下。 蔡风心头一酸,想到这些人曾救过他一命,他立刻又掉转头来,向回路奔去,手中的钩索一收,像一只大鸟一般,向敌人堆里扑去,手中却是破六韩拔陵的大刀。 那些本来射向蔡风的箭,却因蔡风身形突然加快而落空,当他们发现蔡风没有死的时候,那柄刀已经以一股山洪般狂野的气势向他们罩到。 “轰……”一声暴响,蔡风的刀劲像是一堆火药一般在敌人群中爆开,那些人的惨叫之声全被这狂野的刀劲声响给掩住。 陈跃诸人见蔡风不顾生死地为他们阻敌,一时热血上涌,一股拼死之意全部涌了上来,暴怒地全回冲而至。 “你们快走,别管!”蔡风怒吼道。 陈跃诸人并不答话,手中的劲弩连发。 蔡风心中一阵苦叹,知道这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手中的刀势一转,同时左手的剑也一起出手,在那堆火焰的映衬之下,便像是幻成了一片云彩一般。 没有人可以挡得住蔡风的刀劲、剑气,鲜血便若惊艳的雨一般喷洒而出。 蔡风知道自己绝不能够留情,否则,那只会是死路一条。他从来没有想过战争是如此残酷的一件事情,但他必须去面对,他更知道,这样下去,他只会脱力而死,到最后难免是分尸的结果,但这一切只能看天意。 鲜血都一样的腥,肠子、五脏一样都会让人恶心的,包括那些乱飞的脑袋,乱飞的手臂,只有半个脑袋的脸,都是让人恶心的。 蔡风早就想吐,但他却没有机会吐,他也没有那份闲情吐,他不仅不能吐,还得继续造成这种让人恶心的战局,他甚至要踩着那让人恶心的肠子杀人,他甚至要将那些滚落的脑袋当作一件救命的武器踢出去。 这是一种罪孽,也是一种苦难,更是一个噩梦。 “黄公子,你快走。”蔡风听到了陈跃在绝望之时的呼叫,他的心碎裂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是在冰山里沉睡了千年后方才捡回内腑那般冰凉。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厌恶战争,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那样痛恨战争,若是有选择的话,他肯定会选择一生一世躲在深山之中与野兽为伍也绝不会上到战场去屠杀自己的同类,这是一种比狼更可悲的恶习。狼在饿极之时,也只好吃那受伤的同伴,而人不仅要让受伤的同类死去,更要让所有活着的同类死去,而手段更毒辣,更残忍。 这的确是一种悲哀,的确。 没有人可以挡得住蔡风的刀和剑,更没有人敢与蔡风那刀剑组合的云彩相抗,对于他们来说,蔡风就像一个魔神,一个由地狱中复苏的魔神,因为那片云彩所到之地,不仅仅是他们的刀与剑被摧毁,他们的生命也在一刹那之间全部被剥夺,甚至连地上的草也被碾得极为细碎,那些枯败的树叶全部被绞成细碎得几成微粒的粉沫。 也的确,这些人从来都没有见过蔡风这么可怕的好人,从来都没有想到世上会有如此可怕的功夫,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蔡风此刻已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更不知道蔡风体内的内伤已经重新起来作敌,胸口的伤口又渗出了鲜血,不过他们的确不知道,因为蔡风早已满身是鲜血,像是刚用鲜血淋了浴一般,谁也分不清楚这是蔡风自己的鲜血,还是那已成尸体之人的血。 当蔡风杀到陈跃之旁时,陈跃眼中只有一丝悲哀且苦涩的韵调,嘴角之上牵动了一丝痛苦的笑容,并用最后一口气说了三个字,道:“你快走!” 蔡风的心似乎在刹那之间全都麻木了,完完全全地麻木掉了,那十六人全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仍活着,在这一刻他才知道,活着竟是一种悲哀,一种难以解脱的苦涩。但他仍没有想死的念头,那是因为他手中的刀和剑仍然活着,一个高手的生命并不只是肉体之上的,更有与他亲近的兵士,那是一种纯粹精神上的联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还有很多享受未曾尝试,他从来没有想到会要死去,所以,他此刻感到活着的悲哀,却仍没有失去求生的意念。 蔡风只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一柄利剑竟刺入他的腰际,虽然不是很深,仍然忍不住一声惨叫,手中的刀以无可比拟的弧度划开那人的头颅,手中的剑再化成一堵剑墙,挡住所有的攻势,但终于还是感到一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再战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虽然此刻杀死对方百多人,而对方仍有足够的实力让他死。 “呀——”蔡风一声狂吼,刀与剑同时向一个方向划出,身形也以最快的速度跟在刀与剑之后。 “轰——”十几名敌人根本就无法接受这疯狂的冲击,鲜血狂喷地倒跌而出,而立在两旁的数十人,手中的兵器被蔡风手中的刀与剑所形成的旋涡状气流给绞断,甚至连手足也不例外。 立于两旁的两株不是很小的树也被拦腰斩断,向蔡风身后的义军扑头盖腰地压到,传来一阵惊呼之后,起义军围攻的阵势全都打乱,露出一个不是很大的缺口,不过,就这一个缺口,已足够让蔡风逸出包围圈。 蔡风冲出包围圈,只感到一阵虚脱的绞痛传自体内,不过却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刚才那一招,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劲力。 “追——”义军的伏兵显然是被蔡风那一招给镇住了,等他们回过神来之时,蔡风早已逸出了包围,只能同时发出一声暴吼。 蔡风的确有些慌不择路的感觉,林中似乎处处都是敌人,他只好选择没有人的方向冲,但此刻他真的是已经快昏了头,连方向也都辨认不清,拖着刀,借着树干躲避黑暗之中要命的羽箭。 蔡风似乎感觉到一丝微寒的风迎面吹了过来,风是比较柔和,使他的脑子渐渐清醒了一些,身后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那些人居然用马来追他,这一下子真让他的心凉透了,这林比较疏,马可以驰过,而他此刻正乏力得要命,真是沮丧得想要死。 让他沮丧得要死的并不只是那追兵,更让他想痛哭一场的还是他所期望的逃路竟是一悬崖,他感觉到那微寒的风,便是从这里传来,这悬崖四面都很空旷,自然会有风吹到。 蔡风忙点燃一支火箭射了下去,看到的景象几乎让他完全绝望了。 那支火箭竟然成了一点点小火星,仍然未曾着地,深得那般可怕,本来想借身上的绳索爬下去的希望完全给毁灭了,便是再有一百倍的绳索,大概也够不到底。 蔡风扫了一眼身畔的几块石头,似乎有些不死心地把一块石头滚了下去。 “轰隆隆……”滚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听到一阵闷响。 蹄声越来越近,蔡风额头都渗出汗来了,暗忖:难道真是天绝我也,奶奶个儿子,老子这么年轻就死了,怎样都不划算。不禁望了望身边的绳索,咬了咬牙,点燃一根火筒,顺着悬崖抛下去,目光变得很亮很亮,似乎要看清楚这悬崖的每一寸石头的特点。 在火筒滚下十来丈的时候,蔡风的眸子之中竟爆出一团狂热之光,禁不住露出欣喜之色。 第一匹马出现在蔡风的视线里时,蔡风只是扭头向他们笑了笑,显得无比凄惨。 那匹马并没有行过来,因为蔡风手中的劲弩已经对准了他,哪怕对方动一个小指尖,蔡风便会射穿他的咽喉。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劝你还是跟我回去见大王,说不定大王可以原谅你。”那汉子很沉着地道。 “你知道我是谁?”蔡风很愤然地道。 “自然知道,若是连北魏第一刀的儿子都不知道,那我怎么配替大王来接你回去呢?”那汉子似乎很自信地道。 蔡风听那人口气倨傲,不禁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在火把的映照下,那古铜色的脸庞有着一种让人心颤的威武,那双鹰眸般的眼睛,似淡然成一潭深不可测的水,泛起圈圈点点的神气,不由得沉声问道:“你是谁?” “我叫赵天武!”那汉子很沉稳地道。 “赵天武?”蔡风一惊反问道。 “不错!”那人面色自若地道,似乎并没有在意蔡风手中那可以射穿他咽喉的劲弩。 “你便是和卫可孤并列为破六韩拔陵身边两大猛将的赵天武?”蔡风扫了一眼由赵天武身后行来的众人,再次反问道。 “那只是无知的人所说,我赵天武何德何能与别帅相比呢?”赵天武丝毫无喜色地道。 “不管你是否能和卫可孤相比,但,你是破六韩拔陵的得力干将总不会错,破六韩拔陵是不会让我活得开心的,我也不会让他开心,你给我去死吧。”蔡风咬牙切齿地道,同时一松手中的劲弩,八寸长的矢箭像是追星赶月一般,冲向赵天武的咽喉。 那群士兵一阵怒吼,数十支劲箭若雨点一般飞洒而至,蔡风一声惊呼,身形向后一仰,但身后却是一块大石头,石头被蔡风这一撞竟飞也似的向悬崖之下坠去,蔡风身子也一掠,向后退翻,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呼,随着大石头倒翻入深崖。 赵天武的身形微偏,那矢箭并没有射中他,但他却为蔡风失足坠崖而惊呼。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以智谋 第二十四章以智谋生 当赵天武赶到悬崖边之时,只有那大石头重重落地的声音传上来,虚空之中仍有蔡风刚才那声绝望的惊呼,使任何人都不禁有一种心冷的感觉。 那黑咕隆冬的悬崖根本就不知道有多深,便若一张魔鬼的大口,伴着凉飕飕的风,每一个人都沉默了。 火把的光芒,并未能照穿那锁住悬崖的雾和深沉。 “将军,要不要下去找他的尸体?”一名义军别将恭敬地问道。 “下去,找回大王的刀!”赵天武叹了口气道,遂又望了望淡淡的蓝天,却不知道想些什么。 夜空很深沉,那天也很蓝,淡淡的月辉让大地变得格外朦胧。 赵天武走了,破六韩拔陵的属下全都离开了断崖。夜风很静,静得很可怕,虚空之中,犹飘荡着一丝血腥的味道,战争的余韵犹未曾散去。 风悠悠地吹,夜依然黑得可怕,悬崖依然静静地立着。 蔡风没有死,他自然不会死,他的计算一向是很精确的,不过蔡风现在并不好受。 蔡风此刻身子正悬在空中,或许脚下有一小块垫脚的石头,但他感觉到那却是一种难以解说虚脱的感觉。 蔡风已经算准了钩索下落的地方,那便是在五丈之下的一块稍稍突出来的石头,旁边有一道裂缝,这的确是搏命的架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求生办法,他不想死,便必须赌,不赌便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他赌准了。 蔡风随那大石头一道翻下山崖的动作只是在对别人演戏,他并没有想杀赵天武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以他眼下的体力,根本就无法和赵天武相抗,他只不过是要让人看到他死去的样子。 在蔡风翻下悬崖之时,便已看准了那道裂缝,当他和大石头都快到那道裂缝之时他加快速度下沉,两脚点在那下沉的大石头上,借那一点点可怜的反弹之力,挥出手中的飞索,幸亏他在黑暗之中视物还比较清楚,又离那裂缝比较近,才能够准确地找准方位。借身子向崖壁相靠之时,手中的刀也重重地插入那裂缝之间,虽然与崖壁相撞并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却比死去要好上一些,因此蔡风咬牙忍住了,身形也便定在半空之中。然后小心地爬到那块比较大的突出崖石之下,躲过了赵天武的眼睛,这是因为他们只是举着火把在崖顶看,根本就无法观察到那钩索的存在,若是将一支火把抛入崖中,或许便可以发现这钩索的存在。 赵天武走了,唯留下蔡风在这里艰难地悬着,不过幸亏,有那柄刀也可以作一下支撑,否则,以蔡风此刻的体力,只怕是很难支持到这一刻。 当蔡风爬上那块稍突出的岩石之时,两腿都有些发软,他叫自己尽量不要去想,这是一个万丈深渊,可是脑子仍禁不住去想。 幸运的是蔡风身上的东西并没有遗失,于是又点燃一支火筒,仔细地寻着头顶那崖壁之上可以下钩索的地方,他只要能再爬上两丈高,便可以找到崖顶的岩石作着力点了。他记得崖上有这么一块石头,他更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崖下的人发现崖下没有蔡风的尸体,连一点血迹都没有,那便是很糟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是怎么样子,必须找个地方静静地疗伤,不然便是安然到了桑干河,他也无力游过去。 蔡风爬上崖顶之时,已是赵天武离去后大约一个时辰,这段无比艰辛的历程让他几乎完全虚脱,就像是一摊烂泥一般趴在地上,连一个指头都不想动。此刻,大概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都可以轻松地将他杀死,这一点蔡风也知道,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杀他,他只好认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的天空逐渐灰白,蔡风这才艰难地爬了起来,以刀拄地缓缓地南行,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不过,老天对他似乎并不薄,一路上的敌人全都撤离,而赵天武也并未追来,或许这里想要绕到崖下的确要花很长时间,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幸运。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蔡风已行至一个山坳之中,一条山溪畔,他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洗干净衣服上的血,同时他也发现自己除了破六韩拔陵给的两道伤口之外,又多了三道不轻的伤口,最重的要数腰间的那剑,简直要了他的命。但他还是没死,他身体好像一只虎,随便采了些止血的草药,找一个比较隐蔽的地上坐下,他必须休息,必须先恢复体力,才能够逃生,否则一切只是空谈。 日上中天之时,已有三路人马从蔡风身边不远处行走,却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这的确是很幸运的。不过,却让蔡风心悬了老半天,此刻蔡风的体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内伤,要想康复,至少也得花五天时间,但蔡风却不能等这么长的时间,因为这里仍是破六韩拔陵军队活动的地方,绝对不会安全。因此,他只能在体力恢复之后便行动,等过了桑干河,养个十天半月的也无所谓,此刻却是不行。 下午蔡风很小心地在小溪中抓了几条不大的鱼,用陶大夫教他的方法烤得很酥,吃了鱼之后,整个人便舒服了很多,不过蔡风很庆幸那些起义军都没来打岔,否则那可不大好说。 暂时来说,这个小小的石缝小洞,还是比较安全,只寄望是晚上行动,只有在晚上一个人行动起来便利索多了,因此,他只盼望着天黑,也在尽量以无相神功疗伤。 蔡风惊奇地发现腹内那圣舍利似乎有着很神奇的镇痛功效,使他体内的伤势变得并不是很痛,更有着清心静气的作用,似乎里面潜藏着一股极为神奇的能量,在腹中犹若活物,只是蔡风完全无法捕捉这种感觉。 风轻云淡,夜幕已渐渐罩定所有的空间,当西方天幕上淡红色的微霞溜走时,蔡风的身形便又立上了山头。 经过一天的静养,体力已经基本恢复,只是伤势好转并不是很快,但行动却是无碍。 山下的原野似乎极静,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对于蔡风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极好的迹象,至少不用面对大面积的追捕,也或许是破六韩拔陵已经收兵了,对付蔡风这样一个小人物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禀报元帅,崔将军回来了。”一名士兵有些气喘地跑入李崇的帐篷之中报告道。 李崇脸色有些难看地道:“让他进来!” 片刻,崔暹拖着一脸诚惶的神情步入帐内,有些不安地道:“末将无能!” “到底怎么回事?”李崇表现得异常平静。 崔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属下屯兵于自道,却没想到出了内奸,里应外合,末将才落得惨败。” “内奸是谁?”李崇声音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杀机问道。 “宇文定山。”崔暹咬牙切齿地道。 “宇文定山,好一个宇文定山。好了,你先下去休息。”李崇声音平静得让崔暹感到一阵心寒,不由得急忙出口道:“元帅……”眼神之中却多是乞怜之色。 李崇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这样,但两万兄弟就因为你这一招的失误而无一能归,你一个人回来,我也无法向圣上交代,你好自为之吧!” “元帅,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末将将功补过……” “你不用说了,你先下去休息。”李崇轻轻地挥了挥手道。 崔暹呆了呆,无可奈何也无依地在两名护卫的看守下退了出去。 “元帅,现在正用人之际,崔将军他虽然过不能免,可是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属下之见,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好了。”一文士打扮留着一撇八字胡的老者思量了一会儿道。 李崇抬头看了那老者一眼,吸了口气道:“军师所说的并非无理,只是上次临淮王战败,朝中都革其职,若我让崔将军戴罪立功,那岂不是朝中之人更有言辞了吗?” 那老者沉吟了一下,淡然道:“将军之话虽然不无道理,但行军在外,最重要的是临阵的决策,若元帅处处顾虑朝中之非议,恐怕这场仗便很难打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元帅所为的只要是国家的安宁,又何畏别人的闲议呢?” “容我想一想!”李崇吸了口气道,同时对立于门口的护卫道,“去传延伯将军来见我。” 蔡风感觉到一丝焦躁自心头升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风轻轻地吹,月亮比昨晚似乎要圆上一些,原野之上并不暗淡,在淡淡的月辉之下,蔡风看到了一道人影由不太远之处升了起来,像是一只饿了很久的狼,很缓慢地向蔡风逼近。 蔡风的心有些发凉,手很自然地搭在刀柄之上,像一位机警的猎人在计算着饿狼的步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那深邃的眼睛,立成了一座孤石。 “大王已经算准你会向南行,你果然是没有让我白等。”那人平静地道。 “是破六韩拔陵叫你来杀我?”蔡风冷冷地道。 “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话,只有这样一个结局。”那人声音冷得像拂过的秋风。 “你认为你可以杀得了我?”蔡风淡然道。 “昨天还不能!”那人依然很冷地道。 “那今日你是很有把握喽?”蔡风有些挑衅地道。 “我也许不能,但我的刀却可以。”那人的手很悠然地搭在腰间的刀把之上,充满杀意地道。 “哦!”蔡风不由得打量了一下他腰间的刀,淡淡应了一声,反问道,“你的刀很厉害吗?” 那人咧嘴露出一丝难得的笑,轻轻抚了一下刀把,像是对心爱的宠物那般爱恋地道:“刀哇刀哇,居然有人会怀疑你的用途,真是让你脸上添耻了。” 蔡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不屑地笑道:“你以为你的刀与破六韩拔陵相比呢?” 那人神气一敛,变得有些仰慕和向往地道:“我们大王的刀法乃是天下无双,我们大王的刀更是神兵利器,我自然无法与我们大王相比了。” “可是破六韩拔陵仍不能够杀死我!”蔡风冷笑道。 “那是昨天。”那人冷然道。 “但我的刀法比你们大王并不差,我的刀又是你们大王的刀,你凭什么认为定能够杀我?”蔡风心中暗自盘算道。 “你与我们大王的体力无法比,我就凭我的斩腰刀,才认定可以杀你。”那人漠然无情地道。 “你是‘拦腰斩’风吹刀?”蔡风忍不住惊问道。 “现在你总该明白我凭的是什么了吧?”那人有些傲然地道。 蔡风耸耸肩,冷笑道:“原来是我爹的手下败将,不过你太高估了你自己,你可知道当初我爹并没有用‘怒沧海’?” 风吹刀脸色变得很难看,反唇相讥道:“但我却知道你根本就没有使出‘怒沧海’的力气。” 蔡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似乎是想移动一下位置。 “你没有可以逃的机会,你唯一可以活命的路便是与我好好合作去见我的大王。”风吹刀冷漠地向蔡风踏进一步淡然地道。 “如果我不呢?”蔡风竟然在刹那之间向前踏上一大步,整个人便在霎时变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刀一般,凌厉得让风吹刀禁不住心里震了一震。 风吹刀的眼角闪出一丝惊讶之色,似乎估不到蔡风会有如此凌厉的气势,不由得也握刀相对,以抗蔡风的气势。 蔡风很潇洒地笑了笑道:“你太高估自己了,也太小看敌人了,这种人的结局注定只有一个。” “哼!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伤势,没有可能只用一天的时间便可以复原。”风吹刀不屑地道。 “哼,你大概没有听说过我们蔡家的‘无相神功’,这一点点小伤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不过,今日却是你的死期。”蔡风冷厉无比地道,同时再向前踏上一步,手中由破六韩拔陵处所得的刀微微斜垂着,却涌出一股浓浓的杀机。 风吹刀神色有些凝重,他当然听说过“无相神功”的传说,只是他仍不敢相信“无相神功”会有如此厉害,不由冷冷地道:“我倒要看你如何杀我。” 蔡风很自信地一笑,刀尖缓缓地上抬,悠然笑道:“我爹没让你见识‘怒沧海’,我便让你开开眼界,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天下第一刀。” 风吹刀的衣衫自然地鼓动起来,因为蔡风出刀了,这一刀的轨迹像是流星划过长天一般,神奇无比,也玄之又玄。 这的确是一招非常好的招,但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可怕,但见过真正“怒沧海”的人都已经死了,连风吹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怒沧海”。但他不愿意赌自己的生命,没有几个人愿意用生命去赌这可怕的刀招,此刻的平静或许正预示着更可怕的后招,就要逼临。 蔡风的眼神是那般专注,便像是在雕刻着一件十分精美的艺术品。 也的确,一柄好刀本身就是一份很完美的艺术品,而一招好的刀法也正如一种完美的艺术一般。 蔡风成了艺术家…… 蔡风的确像一位艺术家。 艺术家需要的是耐心,而风吹刀似乎并没有这份耐心,因为他绝对不想让那可怕的“怒沧海”完全展开,所以他必须先攻,抢在蔡风刀招展开之前攻击。 风吹刀的刀不是很长,可是那的确是柄好刀,只那逼人的寒气就会让人知道那绝对不是一柄很普通的刀,而他的刀法似乎更有个性。 蔡伤当初没有杀他,便因为他的刀法很有个性,凶狠虽然凶狠了一点,但在这乱世,你不凶,别人会凶,所以当初蔡伤并没有赶尽杀绝,但那一战也让风吹刀感到是一生的耻辱。因为当时蔡伤只不过才十五岁,而他却是太行山的龙头,却败在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手上,而且这少年连绝技也未曾用过,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在苦练武功,可是此刻对阵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至少在他的眼中,蔡风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这个小孩子的身份却与当年的蔡伤不同,因为这小孩子是北魏第一刀的儿子,也是天下第一刀的传人,更是连他所尊敬的刀手也无法击败的高手,因此,他更谨慎。 “黄门左手剑——”蔡风在刹那之间竟然将破六韩拔陵的刀向风吹刀抛去,同时左手剑,像是一道闪电般刺出。 风吹刀被蔡风这么一喝,刀势竟缓了一缓,他想不到蔡风竟会弃刀用剑,不过他自然听说过“黄门左手剑”的传说,更知道破六韩拔陵便是伤在蔡风“黄门左手剑”之上。 “当——”破六韩拔陵那重刀横飞出四丈,重重地坠到地上,风吹刀似乎估到蔡风会有诡计,他自然不相信蔡风受伤之余仍可用“怒沧海”,但用黄门左手剑却是极为正常。因此,他对蔡风极为谨慎,此刻蔡风弃刀用剑,他的全付心神都关注到这一剑之上。 蔡风的嘴角露出一丝阴笑,风吹刀自然也看到了,但他有些不明白蔡风的用意。 当蔡风那种笑容扩散于整个脸部之时,他终于明白了,但这却是一种悲哀,一种很绝望的悲哀。 风吹刀禁不住从喉咙之中涌出一声惨嘶,眼神之中全是愤怒和不甘,手中的刀震了震,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风吹刀真的明白了,但却已经太迟了,因为那支八寸长的矢箭,已经完完全全地射入了他的心脏,所有的力气竟由那矢箭所射的孔全部泄尽。 蔡风的剑也突然凝在空中,并没有进一步刺出,蔡风的脚步似乎有些软,不过在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极为不屑的笑意。 “你好……阴险!”风吹刀目中似乎喷出火来,痛苦地蹲下,颤声道。 蔡风缓缓地将剑插入鞘中,那张小劲弩又缩回衣袖之中,不屑地摇了摇头,淡笑道:“你的确不很聪明,人说兵不厌诈,连这一点你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江湖之中的人。死,对你来说,大概是最好的一个归宿。” “哈!哈!想不到……我……风吹……刀……霸道……一世……杀……人无数,却……栽……栽在……你……父……子手中,真是……天意、天意!”风吹刀惨然笑道。 “这不能怪谁,只能怪命,命中注定你不应该与我父子作对,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有足够的能力杀我,但你却没有我聪明。”蔡风苦涩地笑了笑道,同时,两腿一软,竟也坐在地上,似乎刚才那两招还未曾攻全的招式竟让他承受不了一般。 风吹刀眼神变得无比悲哀,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我……我……风某……连……一个受了重……伤的……孩子……都……斗……斗不过。该……死……该……” 蔡风也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一个败于自己手中的人慢慢地死去,望着他眼中的悲哀,蔡风也禁不住感到悲哀。 “你不用叹气,他连你这么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孩都杀不了,的确该死,便是活着也是一种罪孽。”一个极为冷漠的声音自蔡风的身后飘来。 蔡风不由得一惊,忙爬起身,却又跌了下去,只好扭过身来,似乎极为惊恐地望了望那似从地狱之中冒出的人。 那人似乎对蔡风的表现极为满意,有些得意地道:“你认命吧,没有谁会来救你的,你比我想象的伤更重。” “你是一只狐狸,就是想让他试探我是否受伤对吗?”蔡风鄙夷地道。 那人淡淡一笑道:“我是一个人,比狐狸狡猾一些的人,也是一个并不怕别人骂的人,在这种乱世之中生存,不狡猾的人只会像他一样下场。”说着鄙夷地向风吹刀的尸体指了一指,旋又道,“武功好并不一定便是赢家,他便是个例子。我武功虽比不上他,但却比他更懂生存之道,所以,你遇上我也算是命。” 蔡风望着那人一副得意的样子,气恨地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似乎是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悠然道:“你难道还有什么法宝,我保证,在你一动手中的劲弩之时,我便已经割下你的头,你不妨动一下衣袖之中的弩机试试。”说着向蔡风逼上几步。 蔡风目光射出一丝惊惧之色,不由得以手撑地向后疾移了几个身位,声色俱厉地道:“你别过来,过来我可真的要放箭了哦。” “你放呀,你放呀,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试试我闪电剑是否有这种速度。”那人放肆地向蔡风逼进了几步,眼神之中充满了挑衅意味。 “你是闪电剑归远山?”蔡风一声惊呼。 “你也知道我叫归远山?”那人说着竟叹了一口气,仰天静立了片刻,充满无限恨意地道,“若不是你爹蔡伤,我怎会是今日这个样子,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归远山这个名字。” “我爹当初放你一条生路,你难道忘了吗?”蔡风有些惊惧地道。 “呸!蔡伤放了我,我却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若不是他,我怎会失去这个指头!”归远山说着,愤然伸出右手,果真只有四个指头,食指齐根而断,留下一个黑黑的伤疤。 “你当初就不该杀死赵开远一家,你明知道赵开远是我爹的朋友,这又能怪谁。我爹放你一条生路已经是很容忍了。”蔡风冷然道。 “你知道个屁,若不是赵开远惹我,我怎会去找他?而你知道对于一个练剑的人来说,食指有多么重要吗?而蔡伤让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我的食指,还有我心爱的女人,你知道什么!”归远山恨意无限地道。 蔡风不由得一阵沉默,良久才淡然叹了口气,有些虚弱地道:“那你要把我怎样?” “我很想让你死,但是此刻我只要带你回去见我们大王,这是你唯一的活路。”归远山恨然道。 “若我给你连你们大王都无法给你的报酬,你肯放过我吗?”蔡风反问道。 归远山不屑地笑道:“若是你想对我用诡计,那你是太天真了。我绝对不会像风吹刀那般蠢,你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跟我一起回去见我们大王,否则,你只有死。” “你知道破六韩拔陵为什么想抓我吗?”蔡风反问道。 “我没有必要知道,该我知道的,大王自然会告诉我,不该我知道的,我没有闲情去问。”归远山冷漠地道。 蔡风以一种极为怜悯的眼光,望了望归远山,讥讽道:“你倒是真的很知道生存之道哦!” “我一向都这样认为。”归远山傲然道。 “那要是破六韩拔陵是想要我的黄门左手剑剑法呢?”蔡风不屑地道。 “黄门左手剑?”归远山目中爆射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兴奋的光芒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破六韩拔陵是伤在我的黄门左手剑之下吗?”蔡风像是极为同情地问道。 归远山心神大振,目光有些惊疑不定,不由得深深地打量了蔡风一眼,疑问道:“你真的会黄门左手剑?” 蔡风哑然失笑道:“看来破六韩拔陵并没有当你是个心腹,连他是不是伤在黄门左手剑之下也不知道,那可真是悲哀,连风吹刀都知道。你也自以为很懂生存之道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怎样去取悦你们大王哦!” “你想挑拨我与我们大王的关系,那你便看错我归远山了。”归远山正容道。 蔡风心中暗自好笑道:“那你便将我交给破六韩拔陵好了,算是我蔡风看错了你,你果然是一个忠义之士,破六韩拔陵定会重用你的,那时候,天下便有很多人会黄门左手剑了。” “怎会有很多人会黄门左手剑?”归远山有些不解地问道。 “当然了。我自然会对破六韩拔陵说‘黄门左手剑’的剑谱由你先看过,或是你拿去了喽,那破六韩拔陵当然不会怪你,还会支持你学会‘黄门左手剑’,因为你是他的心腹嘛!”蔡风阴险地道。 归远山脸色大变,目中都快喷出火来一般怒道:“你好阴险!” “我很阴险吗?哪里,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嘛!”蔡风佯装糊涂地道。 “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你?”归远山狠声问道。 “你当然可以杀我,那便让‘黄门左手剑’绝迹江湖好了,那么你的闪电剑肯定便是天下第二了。当然你没法跟尔朱荣相比喽,不过排第二也不错,是吗?”蔡风毫不在意地道。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归远山怒道。 蔡风冷冷地望了归远山一眼,悠然道:“是吗?若你是这样的人,我只好认命了。” 归远山像是一只饥饿的野兽,紧紧地盯着蔡风,似乎要将蔡风整个人都吞下去似的。 蔡风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归远山,因为他早已知道结局,一切全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夜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秋虫沙哑低沉的嘶鸣,将月亮的色泽都沾上了悲哀的基调。 风轻轻地吹,蔡风的身上有些凉凉的感觉。 良久,归远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阴阴地道:“算你狠,只要你能够给我‘黄门左手剑’的剑谱,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蔡风像是胜利的将军一般得意地笑了笑道:“你终于想通了。只不过,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一定会把剑谱给你呢?我为什么不给破六韩拔陵呢?” “我也的确想知道。”归远山有些惊奇地道。 蔡风爽朗地笑了笑道:“因为破六韩拔陵被我击伤过,作为一方之主,这并不是一个很有面子的事,他事后肯定会杀我灭口,你虽然也可能杀人灭口,但我却并不怕你。在你的手中我逃生的机会会很大,若我一入破六韩拔陵的军营,那种高手如云的地方我根本便没有可能逃逸,你明白吗?” 归远山一呆,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怕我将你弄成残废,再逼你说出剑谱吗?” 蔡风哂然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一个武人求死的方法太多了吗?你让我说话,我可以咬舌自尽,你让我回答,我可以挖下自己的眼睛,更可以以身上的死穴撞桌子角,你根本就没办法得到黄门左手剑,你相不相信我有这样的决心?” 归远山不由得愣愣地望着蔡风,心中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像在看一个怪物一般打量着蔡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沉默了一阵子,归远山不由得阴森森地笑了笑道:“你果然与众不同,比我还要阴险,还要狡猾。” “过奖了!”蔡风淡然道。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归远山阴狠地道。 “你可以每日点我身上的穴道,几个时辰轮换一次,只要不要长久不解使我全身瘫痪便行,我每个时辰会告诉你一些剑招,不是可以很顺利地解决了吗?”蔡风淡然地道。 “很好,那你便乖乖地给我听话,让我点你的穴道。”归远山淡笑道。 “你要我怎样听话?”蔡风反问道。 “抛开你袖中的强弩,腰中的剑。”归远山冷漠地道。 “好,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你。”蔡风咬咬牙道,说着真的将袖中的强弩甩了出去,腰间的剑解下,抛开,同时也申明道:“你必须答应我,放我生路。” “可以!”归远山阴阴一笑道,似乎对蔡风的表现极为满意,望着蔡风闭上的眼睛心中禁不住一阵得意地笑了起来,同时伸指迅速点住蔡风身上的三处大穴。 蔡风这才睁开眼问道:“你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但我还不放心!”归远山说着,竟伸指点中蔡风的断交穴,在蔡风被迫张开嘴一惊的当儿,归远山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纳入蔡风的口中,这才解开蔡风下腭断交穴。 蔡风脸色大变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归远山阴笑道:“百日蚀骨丸,每一百日才会发作一次,解药只有我一家才有。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地合作,到你全部将剑谱给我之后,我会给你解药的。” “你好毒呀!”蔡风差点有些想哭的感觉道。 归远山不由得仰天一阵得意地大笑,道:“你还是看错我了,不过,我会很守信用的,若是你想到逃走的话,我也不介意,只不过不要说我没有警告你,这‘百日蚀骨丸’只我一家有解药而已。” 蔡风有些近乎绝望地道:“我真的是低估你了。” “你并没有低估他,也没有看错他。”一个苍迈而充满无限杀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蔡风和归远山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最难看的自然是归远山的脸色。 蔡风这时看到一个幽灵一般飘忽的人,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那高大的身形倒的确很像是来自地狱的鬼差。 归远山不由得扭头颤声道:“小王爷。” “小王爷?”蔡风不由得大感惊奇地问道,不过当那人走近时,才发现这人并不比蔡风老多少,只是一个面色极为阴鸷的年轻人。 “不错,你能伤我父王,的确很了不起,所以我父王便让我带一批高手会会你。”那年轻人似乎很傲然地道。 “你是破六韩拔陵的儿子?”蔡风惊问道。 “不错,我叫破六韩灭魏。”那年轻人很爽朗地道,但蔡风却发现他眼神之中一闪而逝的杀机,那当然不是对蔡风而发,而是对归远山而发的。 “小王爷,属下已经将这小子擒下了。”归远山声音之中掩饰不住惶恐地道。 破六韩灭魏扭头冷冷地望了归远山一眼,漠然道:“我都已经听到了,一丝不漏地听到了,你的确没有让我看错。” “小王爷,属下刚才只不过是用小小心计对付他而已,怎可当真!”归远山惶恐地道。 “是吗?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那便是交出百日蚀骨丸的解药。”破六韩灭魏冷冷地道,语意中充满了霸气。 归远山一呆,不由得沉吟了一下,道:“这……属下自然听小王爷的吩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黑的瓷瓶,倒出一颗白色的、一颗暗红色的药丸,交给破六韩灭魏,恭敬地道,“这白色的直接服用,红色的化水喝下去,便可以解除毒性。” “好,你果然只是与他说着玩的。”破六韩灭魏笑道。 “谢谢……” “小心,他要杀你!”蔡风的话还没说完,破六韩灭魏已经出手了。 归远山听蔡风喊第一个字时,便有所觉,这下子破六韩灭魏一出手,他便立刻飞退,他身为闪电剑,无论是身法还是剑速,都快得难以想象,不过破六韩灭魏的武功来自破六韩拔陵,其武功之可怕也不是归远山所能比拟的,至少那“怒沧海”的刀招,归远山便无法相比。 归远山一声惨哼,胸口竟被划出一条两寸长的刀痕,若非蔡风警觉及时,只怕这一招便已经命丧黄泉,不由得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手中的剑便若幻影一般,无畏地反切入破六韩灭魏的刀网之中。 破六韩灭魏一声冷笑,刀招一变,便像是满天的雪花浮动一般,在黑夜之中竟可以借月光让刀招变得如此凄艳,连蔡风也不禁吃了一惊。 归远山也不由得一声惊呼,他只觉得手中的剑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扯过去,甚至连身体都在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挣扎,身不由己地有一种沉稳得要脱力的感觉。 “左前踏一步,剑成摆尾角!”蔡风大声呼道。 归远山根本就没有想,毫不犹豫地向左踏上一步,剑正依蔡风所言回扫一个摆尾角。 “叮——”归远山一声闷哼,身形暴退,破六韩灭魏身子也一震,向后猛退两大步,那狂野诡异的刀招霎时被破去。 破六韩灭魏大怒,向蔡风吼道:“你想找死吗?本王好心救你,你反而帮他对付我。” 蔡风并不作答,只是对归远山沉声道:“我不想见到任何与破六韩拔陵有关的人,你现在不用我说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归远山目中射出凌厉的杀机,想到刚才若不是蔡风的点拨,差一点便死在破六韩灭魏的刀下,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这是何等冤枉。 “那我便先杀了你!”破六韩灭魏一声怒吼,向蔡风挥刀扑到。 “你先过闪电剑再说吧!”蔡风不屑地道,神色之间多的是嘲弄之色。 归远山自然不会让破六韩灭魏杀蔡风,因为,到这一刻他已知道,与破六韩拔陵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而没有蔡风他大概只会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他怎会愿意失去练“黄门左手剑”的机会呢?他的右手只剩下四个指头,若是能练成“黄门左手剑”如此绝世剑法,虽不能说天下无敌,但列入天下高手前十位应该是没问题的,那时候,连破六韩拔陵都无须畏惧,又怎怕与之翻脸呢? 在破六韩灭魏身子刚动的刹那间,他便感到了由归远山剑上所散发出来的凌厉无匹的杀气,更杂着一阵尖厉的锐啸。 破六韩灭魏大怒,但却只得回刀相迎,竟是“怒沧海”的招式。 地上的枯草便像是被火烧一般,突然全都变得焦黄,有的竟变成了末屑散飞而出。 “剑刺左二尺五处,右脚向左侧成犄角踢出。”蔡风急忙喊道。 归远山本来不想照蔡风的意思去做,但破六韩灭魏的刀势太强,竟忍不住要对蔡风信任起来,他自然地将希望寄于蔡风的身上,便临时一改剑招,破六韩灭魏那奔涌的劲潮竟然不再与日俱增,伸剑刺在左侧二尺五的空处,右脚也跟着踢出。 “当——当——”归远山的剑竟奇迹一般地与破六韩灭魏的刀在虚空中交击,同时归远山的右脚正踹在破六韩灭魏的屁股上,只是裤管被刀气割去一块,并未伤到皮肉。 破六韩灭魏一声惨号,他想不到蔡风一句话便轻易地将他认为是杀招的招式破于无形,还吃了个暗亏,怎么不叫他惊怒无比。 蔡风对“怒沧海”的刀招了若指掌,而破六韩灭魏的刀法并未能完全领悟其中的奥妙,蔡风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再加上其功力与破六韩灭魏根本就不成比例,蔡风自然不会费吹灰之力,便点破了他的缺点。 归远山精神大振,想不到会如此轻易地便破了破六韩灭魏的刀招,还给了他一脚,心神大畅,提剑又一阵抢攻。 破六韩灭魏先机尽失,而归远山斗志大盛,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归远山,你没有时间了,只有赶快杀死他,否则你定会死的,他不会只有一个人来,若别人赶到你岂不只有死路一条?”蔡风高声呼道。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禅功冲 第二十五章禅功冲穴 归远山心神一振,想到蔡风所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破六韩拔陵怎肯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冒险呢?在心神一分的时候,立刻又被破六韩灭魏扳回了先机,只杀得连连倒退。 “剑刺玄机,脚踢气海,然后由离位反刺鸠尾,踏震位,剑侧右挑中府,脚由坎位踢环跳,踏坎位,剑倒刺椎尾……”蔡风口中一轮急念。 归远山毫不犹豫地按蔡风所说的方位运剑,剑势果然大盛,且似乎招招克住破六韩灭魏的刀招,只将破六韩灭魏打得手忙脚乱,身上伤口一道道地添上。 破六韩灭魏差点没气得疯过去,真恨不得将蔡风碎成千万块,再下酒吃下去,不过归远山的攻击的确太可怕了,只让他没有半丝可以脱身之机,只恨得怒吼连连,却无可奈何。 蔡风眼角露出一丝狡黠而狠辣的笑意,口中却依然在不停地指点归远山的招式。 破六韩灭魏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不停地狂号,被愤怒充塞的脑子几乎快疯掉了,出刀几乎毫无章法,如此一来,受的伤更重,几乎身上的衣衫全被割裂,皮开肉绽,鲜血几乎染满了一身。 “归远山,快杀了他,有人来了。”蔡风惊呼道。 归远山本想再多听一听蔡风所说的剑招,蔡风所说的出剑角度和整个身体与剑配合的程度是他以前从来都未曾感受到的,他自然不想放弃学习剑法的机会。不过听蔡风这般一说,扭头,果然见几道黑影向这里奔来,不由得一惊,剑式一紧,本已经乱了章法的破六韩灭魏又怎是归远山的对手,只不过两三招便已将他钉在地上,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因为归远山割断了他的咽喉。 归远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那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说着冲到蔡风的身边就要抱起蔡风跑走。 “这是逃不掉的。你以为你可以抱着我逃过他们的追击吗?我全身劲力难聚,根本就跑不动,这样跑,用不了多久,便会被他们追上的。”蔡风冷冷地道。 归远山一呆,疑问道:“那怎么办?” “你不是很懂生存之道吗?自然是杀了追兵,然后安然地走啦,只要过了桑干河,破六韩拔陵又能奈你何!”蔡风狠声道。 “你是想让我死?”归远山狠声道,目中充满了杀机,怔怔地望着蔡风那微显苍白的脸,似乎是极为愤怒。 蔡风毫无所惧地回望了一眼,冷冷地道:“你没给我百日蚀骨丸的解药,想死,我都不会让你死的。” 归远山缓了口气,咬了咬牙,沉声问道:“你说怎么办?” 蔡风望了望那快赶到的黑影,冷笑道:“还是要我教你?还亏你痴长了几十年,不过看在我不想死的分上,又不想与破六韩拔陵合作,便教教你吧。” 归远山老脸一红,但并没有发作,他并不想与蔡风闹翻,若一个不好,蔡风指点别人杀他,依然可以办得到。更何况,他对蔡风的才智极为信任,因为蔡风想要活下去,必须与他合作,但是还不得不申明道:“若是你耍我,我在死之前,绝对会把解药毁去,那你只会是死路一条。” 蔡风心中暗骂,却只是冷哼一声,道:“你把耳朵伸过来,我对你讲。” 归远山无奈,只好伸过耳朵,听到蔡风说到重要之处,不由得目中充满野兽一般狠辣之色。 那几道黑影愈来愈近,归远山却伏在破六韩灭魏的身边,惊呼道:“小王爷,小王爷……” “小王爷怎么了?”几声惊呼传了过来,数道人影迅速落到归远山身边。 破六韩灭魏的眼睛瞪得很大,咽喉处一柄长剑在风中轻轻地摇晃。 血腥味很浓,浓得便像夜色。 “是谁干的?”一个老者声音之中充满了惶恐和恼恨,更多的却是无限的杀机。 “是我杀的!”蔡风的声音很平静地道。 那三条人影骤然转过身来,这才发现蔡风的存在,三人的目光像饥饿的狼眸一般,漫出幽幽鬼火般的红色。 “是破六韩拔陵派你们来杀我的吗?我对赵天武说过,对付我,我会让他后悔的。”蔡风冷厉地一笑道,身子依然盘坐不动。 归远山一声狂吼,向蔡风扑去,手中的剑像电芒一般飞射而出:“我杀了你。” 蔡风的嘴角兴出一丝冷笑。 “远山,不可!”那老者伸手一抓,竟抓住归远山的脚,拖住了他的身影,武功之强,只叫蔡风心中惊诧不已。 归远山的身子立刻怔住,怒声道:“是他杀死了小王爷,我要为小王爷报仇。” “这之中的问题还需要查证一下,你何必如此冲动呢?”那老者冷冷地道。 蔡风不由得暗呼这老头子厉害,不由笑道:“老爷子真厉害,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老者脸色一变,怒道:“老夫宇文一道。” “哦,原来是北六镇的第一豪客宇文老前辈,我真是失礼了。”蔡风毫不在乎地道。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那旁边的两人怒道,似乎一副要杀人的架式。 “你们两个是大大的糊涂蛋,你看宇文老前辈一眼便看出这里面大有文章,你们却毫无所觉,真是不动脑子。”蔡风莫测高深地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而狡黠的光芒,却没有瞒过宇文一道的目光。 “有什么文章?你说!”宇文一道心中一阵冷笑问道。 “你知道刚才归远山为什么要杀死我吗?”蔡风意味深长地道。 归远山不由一呆,三人的目光不由得全投到归远山的脸上,却只见到归远山一脸茫然,似乎是不明白蔡风要说些什么。 宇文一道却笑了笑道:“为什么?” “因为他想杀我灭口!”蔡风悠然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灭口?”归远山像是愤怒的野狼一般嚎道。 “因为破六韩灭魏,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杀死的,你当然要杀我灭口了。”蔡风冷笑道。 “你血口喷人!”归远山气得身子都快发颤道。 “远山,你冷静一些。”宇文一道淡然地拍了拍归远山的身体道。 “他胡说,我怎么会杀死小王爷呢?”归远山怒得快要发疯了,分辩道。 宇文一道也淡淡地问道:“是呀,他为什么要与你联手杀小王爷呢?” “那还不简单。因为破六韩拔陵始终不把他当做是自己人,他毕竟是个汉人,与你们鲜卑人不是一个血统,看拓跋家族当年开立北魏之时,汉人根本不被当人看,凡是汉人都应该记住这个教训。而我也是一个汉人。更何况当初我爹放他一条生路,他自然不想再做鲜卑人的奴仆了,杀死破六韩灭魏于他并不是一件让人很难理解的事情。”蔡风狠狠地瞪了归远山一眼,目光之中似乎有些怜悯和嘲弄之意。 “你胡说八道,我杀了你!”归远山一声怒呼又要攻击,但被身边的两人挡住了。 “听他说完。”宇文一道摇了摇手漠然道,旋又转头向蔡风问道,“那他又为什么要制住你?” “他本来要与我一起跑,可是你们赶到了,他便立刻制住我的穴道,来不及杀我便扑到破六韩灭魏的尸体边,做个样子给你看。你们来了,他自然想在我没有说出秘密前,杀我灭口喽。”蔡风装作很气恼地道。 “果然是如此?”宇文一道转身向归远山厉声问道。 “他完全是血口喷人,我只比你们早到一步,是我制住他的不错,但我绝对没有杀死小王爷,我可以对天发誓……” “男子汉做事,敢做敢当,你真让我失望。”蔡风加油添醋地道,脸上却是一副得意非凡的神情。 宇文一道突然转身,正好捕捉到蔡风脸上那得意的笑,眼神变得无比敏锐,让蔡风的脸上笑不由得僵住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蔡风有些惧意地问道。 宇文一道突然爆出一阵愤怒的大笑,良久才道:“你的心思倒是真的很歹毒,小小年纪却如此心狠手辣,倒是少见,只可惜你还是太嫩了一些。你的话的确很有挑拨的作用,但你的眼神和笑容太露了,你最后一句话更不该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不相信,只是你本就是在血口喷人,才会担心别人不相信你,但这却有了画蛇添足之嫌,你只好认命吧。” 蔡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惊惧地道:“你要杀我?” “你这诡计多端的小子,留你在这个世上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但我此刻却不会杀你,要让我们大王好好地折磨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宇文一道声音阴狠得便像是萧瑟的北风吹过一般,蔡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请让我去废了他。”归远山狠声道。 “那倒不用!”宇文一道淡然地道,说着便向蔡风行去,那随来的两人也向蔡风逼到。 “归远山,杀了他们!”蔡风一声暴喝。 宇文一道和那两人不由得同时扭头向归远山望去。 归远山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气恼地道:“我看要把这小子的嘴巴封起来。” 宇文一道和那两人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再扭过头来之时,却看到蔡风一丝嘲弄的笑意。 一人不由得大怒,吼道:“老子不杀你,难道不可以让你受罪吗?”说着抡拳便向蔡风击去。 “救我!”蔡风一声大吼,但却没有人理会,谁也不愿相信蔡风的话。 只有一个人相信,那便是归远山,他的剑便在蔡风呼喊的那一刹那间刺了出去。 闪电剑,果然并没有说错,一个人的名字会取错,但是他的外号是绝对不会叫错的。 闪电剑,剑似闪电! “呀——”一声凄惨的狂嘶,撕裂了夜的宁静,像是一柄无形的刀,让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倒下去的是攻击蔡风的那名汉子,他的脑后深深地嵌入了一支要命的矢箭,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咽喉,绝对没有半丝活命的机会。 宇文一道一声闷哼,他的身子竟然躲过了归远山要命的一剑,但他的腰际也被深深割开了一道长长的血槽,这并不是能要命的一剑。 而归远山的一脚却已经重重踹在另一名汉子的腰椎。 那人一声狂嘶,竟从蔡风的身边滚了过去。 宇文一道像是一只愤怒的大熊,转身,也不顾腰间的剧痛,伸掌向归远山击去。 归远山一声冷笑,身子轻轻一旋,很轻易地躲开宇文一道这一掌。 “轰——”尘土四处乱飞,地上竟被宇文一道的掌劲击开了一个大坑,声势极为惊人。 “归远山,你好狠!”那汉子爬起身来却呕出一大口鲜血。 “我都说过他杀了破六韩灭魏你们不相信,这下子不能怪我未曾提醒你吧!”蔡风冷笑道。 那人狠狠地瞪了蔡风一眼,吼道:“我杀了你!” “你杀了我有什么用?我只不过是一个废人,被他喂入百日蚀骨丸,又被制住穴道的人,我们应该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你杀了我,只是让他更高兴罢了。”蔡风不屑地道。 那汉子不由得呆了一呆,终还是放下手来,缓步行至宇文一道的身边,狠狠地瞪着蔡风,像是一只饥饿的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宇文一道吸了口气冷漠得让人心里发寒。 “只因为不想你带他回去,你们虽然会相信我,但破六韩拔陵是不会相信我的。何况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破六韩灭魏的确是死在我的剑下,他的剑,只不过是我插上去的而已,只是你们竟然会不相信他的话,这叫做悲哀。”归远山眼中满是嘲弄地道。 宇文一道不由得仰天一阵惨笑。 宇文一道的笑声很凄厉,像是鬼在哭,也像是狼在嚎。 良久,方才停歇,他无限怆然地道:“想不到活了几十年,还是上了一个小鬼的当,看来这真是命。” 归远山嘲弄地笑道:“是你太自以为是了,不可否认,他很聪明,否则怎配做蔡伤的儿子。” “刚才那一场戏是你们俩故意合演的?”宇文一道有些沮丧地问道。 “不错,而且还是他想出来的,这只是一个教训。”归远山淡淡地道。 “我的确太小看他了,但你以为你可以杀得了我们两个?”宇文一道声音转变得极为冷厉。 “那便要问我的剑帮不帮忙了。”归远山很自信地道,手中的剑不由得斜斜地举了起来。 宇文一道神色也变得很凝重,根本顾不了伤口是否在流血,因为归远山剑上的气势已经严严地罩住了他。 “难怪你能够杀死小王爷,原来你的剑法有了这么多的进步,真的是恭喜你了。”宇文一道吸了口气道,那汉子的神色也变得同样凝重。 “是吗?多谢你看得起。”归远山禁不住有一丝得意地道。 “但是你依然看高了你自己。”宇文一道说着,袖中竟奇迹般地弹出一柄很尖利的割肉刀,身形也像一阵幽风般荡起一幕淡淡的幻影。 “梦醒九幽!”归远山一声惊呼,手中的剑却毫不放松地抖起一串放肆的绽开的剑花。 夜空之中,霎时弥漫着无与伦比强劲得让所有生命都感到憋息的杀气。 虚空里的风都变得无比阴寒,秋天竟在刹那间成了寒冬的基调。 “当!”一声轻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归远山身子禁不住轻轻地抖了一抖,他只感到由宇文一道手中传来的力道大得吓人,让他胸口闷得想要吐血。 宇文一道身子也不禁退了两步,他的腰际那道深深的长长的伤口竟有些不识时务地抽痛起来,让他禁不住后退。 归远山并没有机会反攻,因为另两杆短枪像是两条噬人的毒龙狂野地钉向他的咽喉。 是那位腰椎受了伤,也让内腑被震伤了的汉子的双枪。 归远山根本就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进行反击,他必须要挡,只是他对蔡风所说的剑法似乎又有了领悟,在挥剑切开双枪之时,身体极为溜滑地踏出一个让宇文一道攻击时有些碍手碍脚的方位,他对宇文一道的武功的确有些惊惧,若非宇文一道受了伤,恐怕在这一刻他并不能好好地活着了。 蔡风所说的剑招那攻击方法的确很精到,不过,宇文一道似乎也很可怕,他的脚竟似是预先算好了归远山的位置一般,等着他撞上来。 归远山心神不由得为之所夺,慌乱之中,竟被踢中膝盖,不由得一声惨嚎,身形倒翻而出,刚好避过那回撞而至的双枪。 “哼,别以为学了几招剑法便可以发狂了。”宇文一道不屑地道。 “你难道就不可以杂乱地用,或倒用?”蔡风忍不住提醒一声道。 归远山一震,立刻明白,不由得将蔡风所教的剑式错乱地用起来,果然让情形大为改观。 宇文一道那割肉刀竟然比手还灵活,整个身子便像是乱转乱旋的陀螺,但却有意想不到的威力,经常撞入归远山的剑式之中,像一根尖刺一般割开归远山的剑网,直接袭击他的身体,总会逼得归远山手忙脚乱。若非宇文一道的腰际有一道伤口,使他的灵活度大减,蔡风敢肯定归远山此时只怕已经千疮百孔了,而另外两柄愤怒的枪虽然没有割肉刀那般可怕,但仍对归远山构成极大的威胁。 归远山都急得额角冒汗了,却并未见蔡风出言相助,不由得一阵焦躁,这心神一分,便更显得忙乱。 “静心屏气,勿躁勿焦,任他风急雨猛,我根自在,管他熊熊烈火,冰心自冰,不焦不躁,无荣无辱,无物无我,便无胜无敌,无败之局始为胜之道。”蔡风看了不由得大为皱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归远山立刻明白蔡风的意思,心神逐渐平静,只专注于手中的剑,对宇文一道那常切入剑式之中的割肉刀竟然不闻不问,一心只催动手中的剑,依心所发。 宇文一道先是一愣,后才明白,蔡风所说却正是武学之中的精妙之所在,而归远山剑式一改,东划一剑,西划一剑,每一刻都快得难以想象,更是攻所必救之处,不由得让宇文一道和那汉子心中大惊。 “很好,我现在教你黄门左手剑之剑式,用心用神,勿为外物所动,我心自我心,我剑自我剑,敌剑乃是自我心,这样你才可能真正地练好黄门左手剑,否则,只会是伤人伤己。”蔡风沉声道。 “说吧!”归远山禁不住有些激动地道。 宇文一道心神也为之大振,蔡风若是教归远山黄门左手剑,那自己岂有生理?不由得大急,那持双枪的汉子也为之骇然。 归远山绝对不会放过对方心乱的机会,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信手而刺,只是此时他的心神竟然异常平静,这是他近二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平静。平时,每一天都几乎沉浸在仇恨之中,哪能够平心静气呢?但这一刻他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宁静的实质。 “宁神之时,缓凝于剑,神聚于剑,力达十三重楼,逆贯劲气于少商穴,再转功劳入中冲穴,以小腕行剑,列缺凝劲,三冲少商转入剑身,以小拇指控剑身……” 归远山手中的剑竟然亮起一道幽莹的光芒,便若有千万点萤火在剑身上游,剑上那森寒的杀气竟成了实质的形体标射而出,信手一挥,便觉得杀气腾空,霸道无比,而剑锋回转的速度快得连归远山自己也觉得惊骇。他根本想不到以小拇指控剑身,体内聚于列缺穴的劲气冲击剑身,竟让他自己也无法控制住剑的速度和杀伤力,每一个都像是有着一去不回的惨烈气势。 宇文一道与那名汉子只觉得归远山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便若从地狱之中蹿出来的魔神一般可怕,整个人似乎充满着使不完的能量,每一剑离他们仍有数尺远,便让他感到那欲裂衣而进的割体剑气,一时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归远山一时打得欢快,竟然剑式信手而出,只是不能够信手而发而已,但他却发现这一生之中唯有今晚的剑最有感觉,最让他振奋莫名,甚至有一种想大大地发泄一场的感觉。 归远山打得痛快,而宇文一道及那汉子却打得极是艰难,宇文一道的“梦醒九幽”割肉刀法本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近身打法,可此刻竟完全近不了归远山的身。这对于他来说的确是苦不堪言,只能绕着归远山游斗,但是腰际的伤口鲜血已流得他觉得一阵虚弱。 那汉子的双手枪竟在突然间并成一杆长枪,以长枪疾攻,便像是在归远山面前绽开了一朵朵翻涌的浪花,对归远山的精神上竟有一种极为沉重的压力,但他却让宇文一道与那汉子也脱不开他的攻击,甚至连抽身的机会都没有。 归远山的剑式之中逐渐加强了一种极重的吸扯力量,而且越来越明显,而宇文一道与那汉子的伤势也越来越沉重,形势也越来越险。 蔡风的眼中依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眼神,但却没有人能够发现,因为也没有人有这个闲情去理他。 宇文一道终于将手中的割肉刀缓了一缓,便在那一线之间,归远山的剑再一次深深地刺入他的小腹,而那汉子的长枪也在归远山的肩头擦下了一块皮肉。 宇文一道一声惨呼夹着归远山的闷哼,便酿成了蔡风充满嘲弄意味的眼神。 归远山伸手竟然一把抓住那汉子的长枪,手中的剑从宇文一道的小腹中拔出,以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速度,一下子刺入那汉子的胸膛,但是归远山眼中却充满了惊惧。 “呀——呀——”两声先后而发的惨嚎只让暗夜之中充满了无比的萧瑟。 归远山与那汉子的身形同时向后倒跌而出。 归远山并没有算到对方长枪之中仍然有一支短枪,而他一出剑才发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形,剑的威力自然是大得惊人,但从列缺穴冲出去的三道劲气的确大得让他难以想象,他的身子竟被剑给控制了,拖着他的身子向那截短枪上撞。甚至连扭转身子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无法抛开手中的剑,因为他少商穴中本由一道独自的真气通过剑把与掌心劳宫穴达成一道气桥,一时根本无法断去,这虽然可以使手将剑身握得更紧更稳,但也成了他致命的要害。 那汉子胸口被归远山的剑刺个对穿,甚至连手也插入了对方的胸膛,根本就没有一点活命的希望,不过他眼中却似乎充满了满意的笑容。 归远山的脸痛苦得几乎已经扭曲,他知道他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只是他到这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小腹被对方的那杆短枪刺个对穿,鲜血顺着枪杆缓缓地滴落在地上,他两膝不由得深重地跪在地上,眼中充满绝望的神情,苦涩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声音却有些扭曲。 蔡风竟然在这个时候笑了,笑得很灿烂,竟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与归远山挂钩了一般。 归远山不由得觉得一阵心寒,因为自己的伤,也因为蔡风的笑,那诡异得不带半丝感情的笑,便像是大雪山顶的北风那般凄寒,更让他心寒的居然是蔡风站了起来。 蔡风很优雅地站了起来,像是刚才睡了一觉似的那般恬静优雅地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不可能!”归远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望着蔡风,近乎绝望地呼道。 “这个世间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是你想不到而已。”蔡风声音很冷,同时也很优雅地从破六韩灭魏的咽喉拔出自己的剑,剑尖的血渍却在宇文一道的衣服上擦了擦。 “我点的是你大包、京门和期门三大要穴,控制了你足少阴肾经、足少阴胆经、足厥阴肝经,你怎么可能可以活动呢?”归远山惊骇无比地问道。 “事实是如此,我何用证明,只是你也太小看我蔡风了,凭你还不够让我装傻,你的点穴之术对付别人或许有用,但对于我来说,那便像是小孩子搔痒一般。”蔡风讥嘲地笑了笑道,又很优雅地捡回破六韩灭魏的刀,和那张掉在地上的强弩。 “你根本就不怕点穴?”归远山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无限痛苦地问道。 “练了无相神功之人,体内的经脉可以随时错位,你的点穴手法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功夫而已。”蔡风傲然应道。 “你教我的‘黄门左手剑’也是假的?”归远山语意之中充满悲愤地问道。 蔡风笑了笑道:“我所说的黄门左手剑剑法,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很初级的功法而已,也是速成之法,并没有错,只是我忘了告诉你一句口诀而已。” “你,你真是阴险。”归远山差点想哭,他根本想不到到头来仍然被蔡风算计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什么话都似乎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悲哀。 “看你帮我杀死四个大敌的分上,我不妨告诉你最后一句速成口诀吧。”蔡风淡然地向归远山望了一眼。 归远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呆呆在那里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句口诀便是,凝浊气于肩膀里侧云门穴,冲破不控之时,以浊气调之,则收发由心,方为小成。”蔡风淡然一笑。 归远山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但却从口中咳出几口鲜血,那双本充满绝望神色的眼睛竟在刹那间再注满了无比怨毒的神色。 蔡风看到归远山手中拿着那瓶解药,不由得也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极为放肆,极为得意,只让归远山眼中又蒙上了一层迷茫之色。 “你笑什么?我死了,你也只有百日好活,解药你休想。”归远山咬牙切齿地道。 “我笑你还把那东西当个宝,我要是怕你毁掉解药,就根本不必与你说任何废话,把你的脑袋以最快的速度切下来,让你连动一个指头的机会都没有。”蔡风哂然一笑道。 “你,你难道不怕毒?”归远山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地道。 “我怕,我怕得要命,但如果我根本就没有中毒,我又何必怕呢?”蔡风耸耸肩摊了摊手笑道。 “这不可能!我明明将毒丸放入你口中,看着你吞进去。” 归远山不由得呆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看到了蔡风手中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黑色的药丸,正是归远山的百日蚀骨丸,可是这一刻却出现在蔡风的手中。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归远山喃喃自语道,霎时整个人变得无比虚弱。 “我早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有人们想不到的事。我早知道你会以药物来对付我,是以我让你点穴,告诉你我想跑,你便一定会用药物来对付我。而你的确自以为很高明地来控制我,却不知道天竺有奇功叫‘蛇喉功’,可将吞下去的任何物体保护三日不化,再吐出来的功效。” “蛇喉功,天竺国蛇喉功……”归远山像是痴呆了一般,喃喃自语道。 蔡风眼中禁不住掠过一抹悲哀,淡然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破六韩灭魏在那里潜伏,只是你懵然未觉,这不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实在太自以为是了,相信你……” “啊——”归远山一声狂叫,整个身子竟突然一蹦而起,又重重地跌在地上,那杆短枪一下子从背后穿了出来,鲜血狂喷而出。 蔡风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缓缓地拾起地上的剑鞘,想了想,又将归远山手中的药瓶和怀中的一些药全都拿了出来,顺便也将破六韩灭魏几人身上的金银钱币也都摸了出来,这大概叫不要白不要了。 崔延伯的样子的确很勇猛,高壮硕大的身体只会让人想到一只大山里的人熊,那紫膛色的脸庞闪耀着机警而果断的神采,目中更是精芒内蕴。 李崇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吸了口气淡淡地问道:“速攻营之中可以提抽出多少高手?” 崔延伯目光之中闪耀出一丝狂热的厉芒,反问道:“不知元帅所需要的是哪一方面的高手,速攻营之中分护卫高手、攻击高手、潜伏高手、情报高手、偷营高手。” “我要偷入敌营杀人!”李崇目光之中射出狠厉无比的杀机,冷然道。 “大王要刺杀破六韩拔陵?”崔延伯惊问道。 “我要杀宇文定山!”李崇断然道。 崔延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淡然地道:“明日我一定会让大王见到宇文定山的脑袋。” 李崇不由得再一次望了望崔延伯那自信的眼神,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我相信你会办得很好。” 蔡风的步子变得很轻松,夜风竟让他有一种脱离尘世的感觉,那种无与伦比的宁静,的确给人一种脱离尘世的享受。 杀了人之后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但这却是一种非常无奈的事,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要怪只能怪这个世界太残酷。 白天,蔡风已经差点把黄胆都吐了出来,连那吃的美味可口的鱼,那是因为他似乎总摆脱不了血腥的纠缠。 战争的确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蔡风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父亲如此厌恶战争,那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决定的事情,便是你功力通天,到了那种残酷的场合之中,根本就不再是一个人的局面,千军万马之中谁也不敢说谁真的能够活得下来。 蔡风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回到阳邑去享受那种自由自在的猎人生活,那是一种无法比拟的清闲。 天上的月辉仍然很淡,稀稀朗朗的几颗星星点缀着空寂的天空,月亮背后的那淡蓝色天空竟有着一种让人向往的神秘。 蔡风想到的却是元叶媚的那个问题,天外会是怎样一个世界?天外有什么?而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种人呢?这的确是一个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蔡风回答不出,但蔡风却在想元叶媚,只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想到她那种无奈的眼神,蔡风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总忘不了那份割不断的牵恋,他甚至不知道那是否便叫做爱。 想到爱,蔡风禁不住苦涩地笑了笑,爱是什么东西?爱有什么好?他真的有些弄不懂,或许破六韩拔陵说得对,他还是一个并未长大的孩子而已。 “蔡兄弟不会有事的,以他的功夫天下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留得住他。”高欢不由得安慰众人道。 “但是在千军万马之中决不像是江湖决斗。”尉景不无焦虑地道。 “我们不该把蔡兄弟引入军中,若是蔡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向蔡伤老爷子交代了。”彭乐也不由得急得直搔头道。 “大哥急也没用,蔡公子如此武功,若是有个不测,蔡老爷子也定会明理的。而高大哥说的也是,吉人自有天相,蔡公子的武功,天下之间恐怕没有几人可以留得住他。”张亮不由得出言道。 “我也知道,但我听说破六韩拔陵的刀法似乎极为可怕,只能用深不可测来评定,有人甚至传说破六韩拔陵的刀法并不比蔡老爷子差,若是蔡兄弟遇上破六韩拔陵那就很难说了。”彭乐不无忧虑地道。 “若是遇上破六韩拔陵,那更好说了,相信破六韩拔陵不敢不买蔡老爷子一个面子,那样蔡公子岂不就更无惊险了。”达奚武应声道。 “嘘!”高欢机警地一竖手指作了个噤声之状,众人立刻明白,立刻改换了一个话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却是解律全走了过来。 “大家立刻准备好自己的家伙,今晚可能有特别行动。”解律全提醒道。 “什么特殊行动?”高欢等人似并不把解律全当外人看待,很亲切也很随便地问道。 解律全似乎对高欢也特别有好感,神秘地一笑道:“今晚可能要去偷入敌营割下内奸的脑袋。” “内奸?”众人不由得齐声惊问道。 “不错,崔大将军的惨败是因为内奸的里应外合,才会败得如此惨。”解律全不无感叹地道。 “谁是内奸?”张亮不由得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崔大将军一回营,便被元帅看住了。”解律全低声道。 又一阵脚步声惊断了众人的议论。 “崔延伯将军传第七队全体兄弟速去将军营,有紧急行动要办。”一个壮汉沉声道。 众人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没想到任务这么快便来了。 “好,我们马上便到。”解律全沉声道。 蔡风心神突然跳了一跳,他耳内竟捕捉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他这个方向疾奔而至。 如此深夜居然还会有劲骑行动,蔡风的心神不由得揪了起来,身形也迅速潜入一丛草堆。 “汪汪……”竟是一群猎犬的狂吠。 蔡风心中暗叫糟糕,要想在黑夜里躲过义军的追捕,那还不是难事,但是要想躲过猎狗的鼻子却是极为困难的事,而此刻身边又无避狗的药物,恐怕只有硬拼一途了。 狗吠之声越来越近,蔡风的心也越揪越紧,敌方似乎有十几骑。 蔡风抬眼一望,从不远处的一株不是很粗壮的树旁望了出去,一阵风却吹下一片落叶。 蔡风不由得心头一动,计上心来…… 十数骑很快就赶到,那猎狗一阵狂吠由树下响起,却是对着那草堆。 蔡风在树枝之上,却见得那十几个人都极为紧张,脸色都极为阴沉,却只距树数丈远便停了下来。 狗依然在狂吠,那一群人手中的弓弦已经绷得很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放箭。 “蔡风,你逃不掉的,我知道你躲在树上,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放箭了。”一人沉声喊道。 但这时候那草丛之中却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重物竟将草枝撞动了。 那些人的目光刹那间全都转移到那草丛之中,手中的箭很自然地一起离弦,飞也似的向那草丛之中标射而去,但他们却呆住了。 箭是全都撞到了重物之上,不过却发出一阵清脆的破物敲击声,还激起了一溜火花,他们射中的竟是一块大石头,还有一根绳子牵着,当他们发现这根绳子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有些迟。 是因为蔡风射出的箭,蔡风手中的箭是以他自己都感到有些骄傲的四箭连珠的手法射出,只在一刹那间便射出四箭。 当那四声惨叫传入蔡风的耳朵时,有人发现蔡风只是在只距他们不到一丈远的虚空之中,而且还有一张旋转成一道强劲旋风的大弓拖起一阵十分凄厉的锐啸。 当他再回味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张大弓已经将他的脸撞开,只差没变成两半。 “呀!呀!”竟又是两声惊心动魄的惨叫,让所有马儿都有些受惊的慌乱。 这一声自然是那脸被撞开之人的声音,他的惨叫也像他那破碎的脸一般不成格调,而另一声惨叫却是出自另一名正准备攻击的汉子,他的心脏外表皮之上,深深地嵌入了一支八寸长的矢箭,只不知是否已经钉穿了他的心脏,不过他已经倒下了马背。 这一切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发生了,谁也估不到蔡风竟然会有如此快的速度,如此狠辣的杀招,只可惜当他们发现后已经损失了六位战士。 这些人并没有归远山、宇文一道那种武功,但这些人的手底下也不错,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精锐的战士,还有六人,对蔡风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个威胁,因为蔡风本身伤势并没有好,否则,他也无须躲在树上。 最先迎上蔡风的是一位身子很高的汉子,高得便像是挂衣服的倒钩,他的长斩马刀很快便像是流星赶月一般。 但他斩空了,蔡风就像条滑溜的鱼一般,左脚尖刚一沾一条马背的时候,竟奇迹般地由马背上迅速翻落马下。 动作是怪极,不仅惊动了马群,也打乱了所有人的视线,越出所有人的计算。 “啪!”“呀!”一声惨叫竟又传了过来。 蔡风又突然从另一匹马的马腹之下蹿了出来,便像他以最快的速度由马背滑落而下一样怪异,根本没有人想得到蔡风竟会有如此的利落的动作,只在由马背上滑落下去的那一瞬间,竟抓住了另一匹马的马镫,而摔下去的身体几乎是横蹿于那匹马的马腹。只是所有人的目光,只是紧对着蔡风滑下去的那匹马,并没有注意到蔡风竟从两匹马之间,别人视线的死角换位,使得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偷袭竟然成功。 “希聿聿!”战马不由得一阵骚动,狂嘶起来,猎狗狂吠如雷,却并没有一只敢加入战圈,蔡风身形并没有在任何马背上停留的意思,整个人便像是秋风中的猎鹰,贴着马背向一名敌方战士疾攻而至。 刀法快狠无比,看起来并没有受过伤的痕迹,杀气浓得连战马的皮肉都悚了一下。 “当!”一声暴响,那人被蔡风的刀劲一逼,没来由地在马背上一阵摇晃,蔡风的身子也由马背上再次滑落,刚好避过由身后射来的两支劲箭。 当人们再次看到蔡风的时候,却先看到了一支若电芒一般的矢箭,像是黑暗中的幽灵一般,钻入一名正待开弓之人的咽喉,再看到的便是一张强弩弩身,带着锐啸,将一根弓弦切断,并在对方的脸上划开一道血槽。 虚空之中,存在的便只是那两声长长惨惨的厉呼,然后蔡风的身子便出现在马背之上。 “叮……叮……”蔡风的刀很轻巧地截开两支横射而至的劲箭,马身也在此时冲了出去。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鲜于家 第二十六章鲜于家族 蔡风身子一颤,也随马身子波动了一下,左手却信手甩出几支矢箭。 黑暗之中,蔡风认位极准,又是在数匹战马都极混乱之时,当那几人发现矢箭之时已经是距离极近了,慌忙全向马腹下一钻,却仍然不免擦破了一块皮肉,痛得一声低呼。 蔡风一声得意的低啸,再反手甩出钩索,准确无比地抓住那尸体身上的一张大弓,反拖而回,才策马冲入黑暗之中。 那些猎狗狂吠,却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不敢追,当那仅剩的三名战士翻身上马背之时,蔡风身子已经融入黑暗之中,唯有马蹄之声渐传渐远,不禁让他们有些发呆。只这么一刹那间,战局便如此快地结束了,而且己方伤亡是如此惨重,几乎让人有些难以想象,事前谁也估不到蔡风会如此狂野,如此凶悍。 “呜——呜——……”一声凄厉的号角之声响彻了原野,夜空似乎也全都为之震动。 蔡风心中一惊,他自然也听到了这号角之声,不由得一夹马腹,加快马速向南疾驶,此刻,他只觉得整个身心似乎极为轻松,因为他知道,再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便能够抵达桑干河畔,那时候大概会让破六韩拔陵的骑兵无用武之地了。他很有信心,一口气潜过桑干河,而在桑干河的另一岸已再不是破六韩拔陵势力所及之地。 这一段路也真够惊心动魄的了,他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破六韩拔陵如此重视一个初出道的小人物,还要派出如此多的高手和手下来擒他,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派了出来,隐约之中总觉得破六韩拔陵与他儿子之间有一种很难明断的关系。不过这大概也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澄清。 蔡风心头有一种想笑的感觉,那是因为破六韩拔陵为了他却损失了如此多的好手,甚至连儿子的命也给赔上了,的确是一种悲哀,至少对破六韩拔陵来说是一种悲哀。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本是一个谁够狠,谁便可以活下去的世道,绝对没有半丝仁慈可以讲,蔡风是个猎人,猎人自然知道生存的原则是什么,也比任何人更懂生存之道,那是向大自然向野兽学的本领。 蔡风本来心情比较好,可是突然之间,他的心又开始发寒了,原因是因为他见到了很不想见到的东西,也是任何逃命的人都不想见到的事物。 任何逃命之人最不想见到的自然是狙击者,但很不幸,蔡风居然见到的正是狙击者,不是一个,而是一排,一排列得很整齐的劲骑,从蔡风这个角度看上去,至少这些人都称得上是劲骑,单看那立于秋风之中,夜幕之下挺直的身影,便没有人敢怀疑这些人是一支劲骑。 只让人感受那种逼人的杀气,便不会有人怀疑这些人那可怕的杀伤力,是以蔡风的马停住了前行的蹄子,一声低嘶,似是说出了蔡风心中的苦涩和无奈。 夜,肃静得像是森罗殿! 风,也没有秋风应有的缓和,塞北的秋风或许是要早一些让人感到寒意。 地上的草,在夜里看不到色调,只能让人感觉到似乎露水很重,树叶翻飞的声音自然少不了,秋虫也有很疯狂的嘶鸣的。 秋夜,战云密布之地的秋夜,战意极浓,至少宿在山陵之顶的战营,战意便极浓。 这是破六韩拔陵的战营,只不过破六韩拔陵并不在此,主营的却是在破六韩拔陵手下,身份仅次于卫可孤的赵天武。 这种战局其实是极为可怕的,卫可孤与赵天武几乎成楔角之势进击阳高和大同。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突然选择哪一个地方进攻,破六韩拔陵的骑兵对于官兵来说,简直像是可怕的魔鬼,便是此刻也是如此。 都知道这山陵之上有赵天武的骑兵营,他们可以在一刹那间若洪水一般涌下山头,让人感觉到可怕的并不是如此,那是谁也不知道赵天武将战斗的主力藏在了哪里。那么多的探子居然无法探出哪里藏了这一批可怕的骑兵,似乎这潜匿的骑兵可以在任何一刻之中出现在任何一个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给人以致命的一击一般,这也正是李崇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不知道敌人虚实,贸然而出,只会徒遭败绩,不过,李崇并没有放弃对敌人的打击,至少这一刻他没有放弃。 在那山陵的不远处,竟出现了一批很神秘也很利落的人。 没有骑马,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一帮人行动的迅速。 借着黑夜的掩护,借着地形的便利,居然很巧妙地躲开了那些安排在哨口的眼线,便像是一只只深山之中的灵猫,不仅仅是独个行动利落得可怕,整体的配合,竟也有着一种难以表述的默契。 他们正是解律全这一队速攻营的战士,由高欢诸人所组成,加上太行七虎,另外十几人无一不是高手,速攻营第七分队正是速攻营之中的最精华之旅,至少到目前是这样。 他们的目的便是割下一个人的脑袋,那人便是宇文定山,一个官兵中的奸细,所以李崇决定要杀一儆百,要告诉所有做破六韩拔陵内应的人,绝对没有好的下场。 李崇的侦骑虽然未曾探出赵天武将那主攻力量的骑兵藏在哪里,但要查出宇文定山的位置在哪里,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至少这一次并不很难。 赵天武所设的岗哨都极密,当高欢诸人抵达山陵之下时,便已经发现了十几处暗哨,这山陵极为起伏,连想用火攻都不可能达成,那样子根本就像是在浪费精力。 高欢诸人并不想浪费任何精力,谁都知道,在这种游戏之中,唯有生与死的角逐。 高欢诸人没有放火,但却有人放,就在高欢从这边的小山道潜上山之时,后山居然起火了,烧的自然是敌方的营帐,这一切似乎早已经在高欢诸人的意料之中。 蔡风静坐于马背,目光之中射出一丝淡漠的苦涩。 双方都没有动,但谁都知道无论谁一动,都是极为惨烈的。 隐约之中,蔡风已经敏感地觉察到,对方所有的弓弦之上都已搭好了箭,这一刻他也就明白了那号角声的意思,他真有些后悔没能将那剩下的三个人干掉。不过,这或许便是命。 火光霎时亮起,燃亮了蔡风与那一排劲骑之间的距离,也烧死了蔡风心底的那丝侥幸。 这段距离并不是很远,每一支箭在这种范围之中至少可以洞穿马的脖子,对于人来说,自然也不是一个很难洞穿的事物。 蔡风不敢动,在他的感觉之中,只要他动一个指头,便会至少有二支劲箭穿入他的身体,绝对不是夸张。 蔡风心头很苦涩,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如此早便离开那座小山,若是再静养两天,伤势自然可以好上一大半,那便不会像这样毫无感觉地进入对方的包围仍无所察觉。 蔡风打量了那一排静立的劲旅一眼,只发现每个人的眸子像狼一般凶狠、阴冷,看蔡风便像是在注视着一件死物。 “你们辛苦了,这么大半夜的,劳你们在这里苦候了如此之久,真是不好意思。”蔡风身子并不敢稍动,却开口很苦涩地笑了笑道。 那些人的神情依然冷极,但却掩饰不住目光中那一丝淡淡的惊诧,似乎是想不到一个快要死的仍能够如此轻松地说笑。 “你好像并不知道你快要死了。”一个相貌极为勇悍的汉子冷冷地应了一声道。 蔡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苦笑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才想多说一些话,否则,死了便没有此等享受了。” “哦!”那汉子似乎对蔡风的回答极为讶然,不由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道:“你倒很会服侍自己哟,只可惜你不该闯过了前面所有的关口,否则的话,你仍然会有生机。” “我可以动一动吗?”蔡风毫不在意地道。 这句话竟连那数十名箭手都感到讶异,他们的确没有想到,世间会有人如此面对生死。 “没有谁绑住了你的手和脚。”那人冷冷地道。 “但是我怕只动一个指头,便被射成了刺猬,我可不想这么快便死,至少得让我看一看这美丽的天空,是吗?”蔡风苦笑道。 “你杀死了前面所有的人?”那汉子沉声问道。 “这话奇怪了,若是我杀死了前面所有的人,又会有谁吹号角?告诉你,我已经过了关呢!”说着,不由得一叹,又道,“我到真希望能把前面几组人马全都放倒,那样逃命的机会岂不就更大了!” “你果然没叫我失望!”那汉子似乎有些欣赏地淡然笑道。 “北魏第一刀的儿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否则,我只怕要在豆腐上撞死。”蔡风无可奈何,却依然充满自信地道。 “你的确很狂,难怪大王会如此看重你这个人物,却不想如此年轻便如此厉害。只可惜,你锋芒太露了,这种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那汉子冷然道。 “我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我总忍不住要露出一点锋芒,这也是命,无可奈何。”蔡风耸耸肩,摊了摊手,作出一个很无奈的样子道。 “你为什么不看看夜空?你不是觉得应该看看美丽的夜空吗?”那汉子语意中也有一丝残忍的意味。 “你这么快就要杀我了?”蔡风脸色禁不住有些黯然地道。 “留着你,对谁都不会有很大好处的,所以你只能尽快离开这个世界,你看看天空,看看哪颗星应该是你的归宿,到时候不要跑错了位置便行了。”那汉子毫无感情地道。 蔡风心中暗叹,知道这次的确是无处可走了,甚至连向回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对方手中的箭稍稍一松,便是不死,也绝对逃不过第二轮箭的攻击,不由得有些绝望得想哭的情绪在心头升起,禁不住长长地一声叹息,抬头仰望那深邃莫测的天空。 风吹得很缓,却掩饰不住秋天的肃杀,那浓烈得如酒的杀意荡漾在风中,却构成了一种异样的惨烈。 月亮依然没有圆,是快圆了,剩下那半边的光辉洒向漫天的凄迷,几颗稀稀朗朗的星,乱糟糟缀在看起来似乎呈淡灰色的天幕之上,几片灰白色的轻云微拢着那迷茫的月亮,显得那般深邃,那般沉重。 死亡,似乎像月亮那般遥远,又似乎像秋风那般真实,说不明白,已说不清楚。 蔡风立成一尊沉重的塑像,像一颗孤星一般独守着一片天空,脑子之中却涌起了无数思绪,每一段往事,都是那般精彩,都是那么动人,每一件事情又显得那般美好。 一个明知道要死的人,偏偏身上注满了活力,是一种悲哀,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无奈。因此,蔡风再一次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惆怅,说不出是迷茫还是一种遗憾。 是啊,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般美好,那般完美,包括秋风,那凉得让蔡风忍不住抖了一下的秋风,那在地上打着旋的枯叶,那死寂的天幕,都是那般动人,那般让人留恋。只是有多少人读懂了这之中的温柔,这之中的意境呢?有多少人体悟过这之中的情趣呢? 蔡风不由得想起了那囚于石室之下的了愿,想起了了愿的话,是啊,红尘净土在何方?净土不在西天,净土不在世间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净土,只是没有人去发掘而已,没有人去感悟,或许有,却没有多少人真正的意识到这片净土存在于何处。 想到了了愿,自然便想到了慧远的那块圣舍利,慧远能悟通天道,能感悟般若,那便是因为他发掘出了心中那块净土存在的意义,存在的价值。人心之中都有净土,净土乃是绝对不受任何世俗污染的,那便是自然,也即是天意,蔡风隐隐约约地感受到那块圣舍利的意义,却怎么也说不清楚,或许,这只是一种很神秘的体悟,一种不可以言传的体悟,但,蔡风的心神却变得极为平静,像是一位修道的高僧,没有半丝表情的波动。 既然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何不坦然接受? 缓缓地收回目光,蔡风极为平静地盯着那一排随时都可以将他射成一只大刺猬的劲箭,淡然一笑,便像是一池被风吹皱的湖水,那般优雅和生动。 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有些发呆了,若说这像是一个明知道便要死去之人的表现,的确很难叫人相信,但事实却是如此。 蔡风笑了,笑得那般自然,那般轻松,像是解脱了所有尘世间的琐事,抛开了一切,那种毫无牵挂的坦然。不仅如此,还让所有活着的人都有一种累的感觉,很清晰,很清晰,似乎蔡风那淡然地一笑,有一种很深的讥嘲之意,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有些惊愕,也有一些不解。 “你笑什么?”那汉子似乎对蔡风这恬静得很异常的笑极为不解,忍不住先问道。 “我笑人世如梦,我笑世人都痴,我笑天地无情,我笑世态炎凉,我笑所有一切该笑的东西,我笑一切不该笑的东西,其实,我也没笑什么!”蔡风很淡然,很优雅,很平静,很坦然地道,那双本来还注满悲哀的眸子,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清澈如水,深邃若遥遥的星空,竟有一种让人生出敬意的神调。 那些骑士再一次呆了一呆,蔡风的答话似隐含着一层很深的禅意,而蔡风语调平静,几乎让人会想到,这是一个怎样也无法取他生命的人,这是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却又着实存在的。 “的确与众不同,只可惜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那汉子声音极为冷酷地道。 蔡风淡然一笑,缓缓闭上眼睛,轻柔得像是做梦一般道:“来吧!” 那匹战马似乎是因为蔡风的平静也变得很安静,那本身的躁动,也全以温驯所代,轻轻地低嘶了一声。 夜静得可怕,听得到心跳,甚至连败叶翻飞的声音也是那般清晰生动。 蔡风的心依然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湖秋水,没有半丝波纹。 没有人想死,蔡风也不想,但这一切假装都是已成定局,只是很多人都不想坐以待毙,蔡风更没有这种习惯,只是,他更明白惊慌会使生存的机会更少,所以他镇定、平静,也只有在最镇定的状态之中,所作的反应才是最快的,所作的动作才是最有效的。 “放箭!”这要命的一句话终于划破了夜空,便像是一柄薄刀划过蔡风的心弦。 “嗖……”一串疾弦的嘶鸣刚刚响起,蔡风的身子便一下子翻落马下,却是由马股之后滑下,两只脚却是点在马鞍之上,身形便若穿波的春燕,贴地倒射而出。 “呀——”一声惨叫划破长空,蔡风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便因为这一声惨叫。 战马并没有发出嘶鸣和惨叫,也并没有一支箭落在蔡风刚才立身的地方。 蔡风没有死,而是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手中的大弓也正要拉开,但手中的箭却并没有射出去,因为一切的变化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那一队劲旅的所有箭,全都毫无保留地射了出去,但目标并不是蔡风,而是那下令放箭的汉子。 本来蔡风在想自己被射成刺猬会是什么样子,而这一刻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刺猬从那马背上滑落,使他不禁变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蔡公子受惊了!”一阵爽朗的大笑之后,站出一位黑甲的骑士很客气地道。 蔡风望了望自己的战马,又望了望那粗犷豪放又充盈着一种精明之感的中年人一眼,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 那人淡然一笑道:“我叫杜洛周,和你师叔葛荣乃是好朋友。” 蔡风心头一松,恍然道:“原来是杜前辈,我多次听我师叔提过,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却想不到会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真是巧极!”说着缓缓松下大弓,只向那一旁神色极为阴冷的骑士望了一眼。 “是吗?我也曾听葛兄提过有你这么一个神勇无匹、聪明精灵的师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我对葛兄又多了三分惊羡啦!”杜洛周很有风度地笑了笑道。 蔡风心中暗欢,自然是因为可以捡回一条命,因为他的确听说过杜洛周这个人,听他师叔谈这个人时,说他极讲义气,若真是如此,当然这条小命便捡了回去喽,不禁大为感激而又担扰道:“今日杜前辈如此做,怎么向你们大王交代呢?这样岂不是因我而害了你和这些兄弟吗?” 杜洛周从马上轻轻地跃下,毫不在乎地笑道:“这一点小事若都摆不平,怎么配做葛兄的朋友呢?不过却要蔡公子将我们大王手中的刀还给我带给大王,这件事情便根本不成问题,你放心好了。” 蔡风一愕,想不到对方居然说得如此轻松自然,不过心中也稍为安心,只是犹有些惊疑地望了望那些神情冷漠的骑士。 杜洛周似乎知道蔡风所想,不由安然笑道:“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信,也是我的朋友,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妥,你放心好了。”说着向那一排散开微呈扇形包围的骑士一挥手,那些人立刻便向两旁散开,整齐地列成两队,动作之利落和撤退的整齐真叫蔡风大为惊叹。 “有如此劲旅的确可怕,难怪官兵只有吃败的分了,这些并不是偶然。”蔡风赞道。 杜洛周微微有些得意地道:“我们生下来便会在马背上度日,又岂是那些官兵可以相比的?不过若遇上了蔡公子这般人物,这些似乎都变得毫无用处了。” 蔡风不禁哑然失笑道:“我差点没被你这支劲旅给吓死。” 杜洛周禁不住大笑道:“刚才那种局势下你仍能使心中静如止水,反应之机敏快捷的确是极为罕见。更难得的却是你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成就,便不能不叫人惊叹了,这真是虎父无犬子。” “杜前辈过奖了!这柄刀由杜前辈带给你们大王吧。不过,他肯定会将我恨之入骨,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战场上,谁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杀人,杜前辈的恩情蔡风会铭记在心的,只希望将来不要在敌我双方的战场上见便好了。”蔡风很平静地道。 “那是以后的事,谁也不必想得那么远,到时候再说吧!”杜洛周毫不在意地道。 “也对,现在说出来的确让人费脑筋,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大想去上战场上,杜前辈今日之恩,我只有他日再寻机来报了。”蔡风爽朗地抱拳道。 “蔡公子请便,前途之路已无埋伏,再有数里地便可以赶到桑干河畔,蔡公子放心去吧。”杜洛周很缓和地道。 蔡风心中这才真的一宽,抱了一拳,不再言语,迅速翻身跃上马背,一声低啸,策马从两队劲骑列开的信道之间穿行而过。 山陵之上的夜似乎突然被火烧沸了,那些人也似乎全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甚至连山下那些暗哨也都惊动了。 高欢诸人极为利落地上得山顶营帐,他们是追随在一队赶去救火的义军之后。 速攻营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事先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因此,只要速攻营出马便很少有什么事情做不好的。 这次速攻营出击之前,早已经为他们提供了义军的服饰,而在黑夜之中,在慌乱之中,谁也未曾仔细注意对方的身份,更何况这偌大的营地,谁又能够将所有人都记清。 “你们迅速去探查一下是谁放的火!”一名看上去极为勇猛的汉子,有些气急地狠声道。 高欢望了那人一眼,以极纯的北镇鲜卑话应了一声,领着解律全诸人立刻离去,那人便不会疑有其他,因为这次起义之人多是六镇之人,而高欢的口音又是地道的怀朔口音,这些人自然不会怀疑。 “咱们分头找,以半炷香时间为限,若未完成任务,也必须立刻撤离!”解律全沉声吩咐道。 “好!我们便分两路!”高欢果决地应道,同时领着尉景与太行七虎诸人向并未起火的一头奔去。 “干什么,慌里慌张的?”一人截住高欢沉声问道。 高欢微微打量了对方一眼,装作惊慌地道:“不好了,大营起火了,火势正顺山道蔓延!” “你向这里来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去救……呜……”那人一声低低的惨哼,竟被张亮捂住嘴,张亮的膝盖刚好一下子顶在他的小腹之上。 彭乐向达奚武打了个眼色,达奚武立刻由怀中掏出一条极小的金蛇,在那汉子眼前晃了一晃,似是要放入对方的鼻孔之中一般,那人差点没有骇得晕过去。 高欢诸人迅速移身暗处,沉声问道:“宇文定山住在哪个帐中,快说,否则这条小蛇便会由你的鼻孔钻进去。” 那人眼中充满无限的惊惧,似想挣扎,却怎样也不能动弹半分。 张亮将手稍松,低叱道:“老实说,有半句假话,你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有……呜……”那人刚想喊,却被高欢一脚踢在下巴之上,发出一声低而惨的闷呼,一下子仰倒在张亮的怀中。 达奚武狠辣的一笑,对着小金蛇吹了口气,将蛇头放入那人的鼻孔,蛇身子拼命地扭曲,向那汉子的体内钻去。 “说不说?”高欢冷厉地低声道。 那冰冷的蛇身子只让那汉子心胆俱裂,却是想死不能,却不得不痛苦地连连点头,那种剜心的感觉早让他精神全都崩溃,哪里还敢反抗。 达奚武收回小金蛇,张亮这次再松开他的嘴巴,冷冷地盯着那汉子的眼睛,便像是完全可以洞穿对方的心事一般,看入对方的心底。 蔡风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流水的声音,在秋风之中,那种感觉特别清晰,也特别欢快,想这一天两夜之间那些险死还生的苦难经历,蔡风竟像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那般温馨自然,亲切和欢快,整个心神都快飞了起来,那种感觉便像是再生一般。 蔡风禁不住一声低低地欢呼,夹马飞驰。 “唏——”战马一声悲嘶,整个马身竟向地面之下陷去。 蔡风一惊,身子便像是灵燕一般,向后飞掠,落地之时,战马已完全沉入地面,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 蔡风身形疾掠,向河边奔去,他不知道是谁在此挖的陷马坑,但很有可能是对付他的,而他此时不宜与人交手,更不想节外生枝,虽然心中极为悲怒,杜洛周也曾说过这里并没有埋伏,可惜事实却是相反。 蔡风想到河边,但是他有些失望了,因为他见到了三道似幽灵般的身影由河畔的草丛之中挺了出来,那般突兀。 蔡风并没有迅疾开弓,他很想开弓,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那似乎是在浪费箭矢,这是一种很清晰的感觉,因此,蔡风并没有出箭,甚至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蔡公子你好!”那人竟用比较生硬的汉语很平静地唤了一声。 蔡风目光冷得像冰芒,并不应声,淡然地盯着那三道身影,便像是在看三匹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攻击的猛兽。 火光微闪,其中一人已燃起了一支火把。 蔡风心中却暗暗吃了一惊,因为他认出一个人的眼神,那道锋利的眼神在蔡风见过的人当中,并没有很多,眼前的那满面红光的老者,正是其中的一个,蔡风不由得暗自打量了对方的脚,口中淡淡地应道:“若有人把你杀上两刀或当你是一只野狗进行围截,你说是不是很好呢?” 那说话的满面粗犷之色的汉子望了望蔡风满脸气恼的神色,不禁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道:“那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又为何要说我好?”蔡风似乎极为恼怒地问道,目光之中充满了敌意。 “这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礼仪,我的名字叫修礼,不得不修汉人礼仪,因此才有此问。”那汉子用生硬的汉语解释道。 蔡风不禁一愕,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若是有叫学苟,他是不是要学着狗去吃大便呢?” 那三人脸色微微一变,却也不由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蔡风又道:“那么你们三个人之中谁叫挖坑,谁叫害马呢?” 三人的脸色再变,那叫修礼的汉子冷冷地道:“没有人叫挖坑,也没有人叫害马,我叫鲜于修礼,没有一个陷马坑,只是迫不得已的手段而已,若有不是,我愿在事后向蔡公子道歉。” “你叫威鱼修理?怎么取如此怪的名字,叫个死鱼葬礼不是更有趣吗?”蔡风怒意不减地嘲讽道,他本来那股还得自由的欢喜,在这一刹那竟被完全破坏,怎么不叫他恼恨。 鲜于修礼脸上怒意数闪,而他身后的红面老者却有些把持不住地吼道:“你的嘴巴放干净一些。”鲜于修礼却一把制住他,依然平静地道:“我留下蔡公子只是想向你借一点东西而已。” 蔡风一愕,反唇相讥道:“有你这种借东西的方法吗?若每一个借东西的人都像你一般,这个世上还有谁敢借东西给别人?便是想借给你也变得毫无兴趣了。你快些让开,我没有兴趣给你借。”蔡风的神情极为坚决。 “蔡公子不要让我为难,鲜于修礼并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多一个你这般的敌人。只是这东西非借不可,咱们不若打个商量如何?”鲜于修礼一改语气缓和地吸了口气道。 蔡风心知对方是想借什么,也知道若是没有答复的话,对方绝对不肯善罢甘休,于是装作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想借什么东西?有屁快放,看看我有没有。” 鲜于修礼并不为所动,淡然一笑,缓缓地踱了几步道:“若是蔡公子没有,我自然不会来借。” “要借什么东西,何必如此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似的这么难说,我可没有什么时间陪你闲聊,我还从来都未见过有你这般借东西的,真是弄不懂。”蔡风不耐烦地道。 “我想借圣舍利!”鲜于修礼突然紧盯着蔡风的眼睛破口而出道。 蔡风早就知道鲜于修礼会如此说,哪里还受其气势所逼,甚至根本就不在意对方的逼视,装作不明白地反问道:“圣舍利?什么圣舍利?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必装糊涂,我们是查清楚了才会来找你,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那红面老者愤然道。 蔡风斜瞄了那老者一眼,冷笑道:“什么装糊涂?我为什么要骗你?便算是骗你又如何?” “你……”那老者脾气似乎极为暴烈,便想动手,却被鲜于修礼拦住,吸了口气道:“蔡公子给我圣舍利,并不是白给,我可以用东西与你交换。” 蔡风不由得冷冷一笑道:“只可惜我的确是没有什么劳什子圣舍利,否则我也不必否认。” “你是不换喽?”那红面老者怒问道。 “不换又怎样?我早把它给吃掉化成大便拉掉了,什么劳什子圣舍利。”蔡风毫不领情地道。 “蔡公子,咱们是有话好说,何必动气呢?”鲜于修礼强压住怒火淡然道。 “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有圣舍利呢?想起来,这个世界真有意思,真是人不走运,母鸡变老鸭,奶奶个儿子!”蔡风忍不住骂道。 “蔡公子大概认识叔孙长虹、高欢等人吧?”鲜于修礼淡然问道。 “叔孙长虹倒是认识,至于那个什么高欢似乎也有印象,我好像饶了他两次性命,这有什么特别的吗?”蔡风毫不在意地道。 “那你认不认识我?”那红面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巾往脸上一蒙,沉声问道。 “刚才认识,只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倒有些可惜。”蔡风微微摇了摇头道。 鲜于修礼与那老者俱都一呆,分不清蔡风所言真假,那老者强压着怒火改口道:“我是说在邯郸元府。” “你在邯郸元府出现过?”蔡风装作一惊问道,同时目光中射出逼人的神光罩定那红面老者,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人似的。 那老者竟被蔡风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冷冷一哼道:“自然是去过,还是以这种身份出现。” “哦,原来在元府偷窃的主谋竟是你咸鱼修理呀,怎么,是不是要对曾在元府待过的人都进行报复呢?”蔡风装作愤慨无比地道。 “看来你的确很会演戏,难怪连破六韩拔陵都得在你的手中吃亏了。”那举着火把一直未曾说话的汉子冷笑一声阴阴地道。 “是吗?那便多谢你的夸奖了,不知你两位高姓大名?”蔡风微讶地打量了那举着火把的汉子一眼,只见他紫膛色的脸,精芒暴射的眼睛,心下不由得暗暗惊了一下。 “我叫鲜于修文,这位便是铁脚鲜于战胜,你记好了,若是去了阎罗殿可以告我们一状。”那持火把的汉子冰冷地道。 蔡风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是咸鱼一家,真是幸会幸会。” “你是没有商量了?”鲜于修礼似想作出最后一个结论。 “我真不明白你们要怎样,我都说过没有,还要怎么说?是你们不相信我而已,我有什么办法?”蔡风装作极为无奈地道。 “大哥,这小子看来是不用刑是不会认的,还犹豫什么呢?”鲜于修文不解地恼怒道。 鲜于修礼不由得叹了口气,漠然道:“这不能怪我了,是你逼我如此做的。” 蔡风立刻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寒意由椎尾升起,霎时向四肢百脉散去,身体里的血似乎逐渐要凝固一般。 “你下了毒?”蔡风骇然变色地惊问道。 鲜于修礼淡然一笑道:“不错,这是我鲜于家族之中‘千秋冰寒瘴’,无色无味,天下间只有圣舍利才可以解开这种奇寒之毒,否则中毒者不用一盏茶时间,百脉成冰而死。我也并不想与你为敌,只是你太令人失望了。” 蔡风只觉得那股奇寒由椎尾一步步上升,身子禁不住打了个颤,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而此时在小腹之处,升起一团火热,像是一个小火球四处乱窜,虽然痛苦难挡,却刚好将那冰寒之气全部压住,蔡风却装作身子抖成一团,嘴里低嘶道:“好冷,好冷……” 鲜于修礼三人目中露出一丝冷酷,同时向蔡风逼至,冷然问道:“你交不交出圣舍利?只有在圣舍利放至印堂穴之时,方可吸出体内的寒毒。” 蔡风心里一呆,不禁暗自冷笑,暗忖:奶奶个儿子,老子将这圣舍利吞到肚子里去了,比你放在印堂不是更有效?真是屁话,但脸上仍装出一片痛苦之色地呻吟道:“我的确没有圣舍利,你便是杀了我仍然是没有。” “看来你的骨头比较硬,我不动大刑你是不会说的了。”鲜于修文咬牙道,说着伸手向蔡风的脑门抓到。 鲜于修礼似乎并不想如此,但鲜于战胜脸上却有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蔡风的眼角露出一丝诡秘而狡黠的笑意,只是鲜于修礼诸人并没有来得及发现,他们最先发现的却是一柄剑,一柄犹有些微的血丝的剑,在火光下显得异样的妖异。 这柄剑不仅妖异,而且快,更多的却是狠绝,像突然由冥界跃出的鬼火。 那火把的光闪了一下,天地之间便在刹那之间全部陷于黑暗,星星、月亮、火把、剑光全都是像刚刚做了一个正在醒来的噩梦一般,全都不见,但有一个东西至少还存在。 那便是剑气,可以割开任何人咽喉,甚至可以将任何人劈成两半的剑气在暗夜虚空中成了一种真实,成一种可以用肉体也可以用心去感应的实体。 那是蔡风本来插在鞘中的剑,几乎没有人见到蔡风是怎样出剑的,没有,剑,便像是蔡风的笑容那般突兀,那般神秘,那般有动感。 鲜于修礼没有想到,鲜于战胜没有想到,鲜于修文更没有想到,但这世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预料、都可以想象的。 鲜于修文一声惊呼,他的手并没有抓住蔡风的脑袋,而是抓住了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是一把刀子,一把很小巧的袖珍刀子,来自蔡风的袖中。 鲜于修文并不是铁手,不是,但刀子却是精钢所制,而且两面都有锋利的刃,这是速攻队中每个人都必备的武器,蔡风一直没有用到这柄刀子,不过此刻却用得恰到好处。 鲜于修文惨叫着跃了出去,而鲜于修礼只感到一道凌厉得可将人椎骨都截断七次的剑气向他的胸口抹到,在突然由光明转为黑暗之间,他根本就看不清蔡风是从哪个方位攻来的,似乎每一寸空间之中都有一柄要命的剑在守候,因此,他只有退。 铁脚鲜于战胜的确快得可怕,也凶狠得可怕,在那火把的光芒一闪之时,他的脚便很凌厉、很狠绝地踢了出去,但是他的脚却踢在空处,而脸上一热,几滴滚烫的火油自火把上溅出,喷在他的脸上。 这几滴火油的确很烫,也很出人意料,在黑暗之中,鲜于战胜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似是被蛇虫咬了一口一般,而在这时,他只觉得膝关节之处被一重物重重地扫了一下,身子一软,一声闷哼,竟险些跌倒,铁脚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像钢铁一般坚硬,至少在这一刻并不是。 鲜于修礼心中大骇,只感到一阵阵风由身边拂过,像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武器攻到,在黑暗中,仓促之间,根本无暇分清是什么,只得一声轻啸,身子像是一只轻鹤一般冲天而起。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静湖逢 第二十七章静湖逢娇 当鲜于修文、鲜于修礼等人可以视物之时,蔡风的身子已经长长地拔起,像是一只钻天的云雀,轻啸一声向河畔飞扑而去。 谁也想不到蔡风竟会如此刁滑,更让鲜于修礼不解的却是蔡风并没有拿出圣舍利解毒,那他为什么不怕“千秋冰寒瘴”呢?不过事实并不容他们怀疑,蔡风不仅跑了,而且还让他们三人吃了大亏,只凭这一点,便让他们想不通。他们并不知道,若是蔡风没受伤的话,只怕此刻,他们之中的三个人,至少有两个会受伤,而且还不会轻,那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大意了,高手的剑下绝不容人有丝毫大意和马虎。 蔡风心中也在暗叫可惜,刚才那一剑若非是牵动了伤势,就根本不用改招去击鲜于战胜的膝关节,而且是在未能认清曲泉和阴谷二穴的情况之下,还得冒险由鲜于修礼脚下滚过去,幸亏鲜于修礼并未以脚踢,否则的话就变成极为不好玩的一件事了。 鲜于修礼这时也明白,刚才那不知面目的暗器竟是蔡风自己的身子,不由得后悔刚才抽身而起,不过他并没有丧气,一声暴吼,若一声惊雷一般,震得蔡风真气一浊,险些由空中坠下,不过,一口气也只不过才冲出两丈远而已。 蔡风心中暗骇,鲜于修礼的功力之高,更让蔡风惊的却是背后一道凌厉的劲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并未及体,便已经有刺体的气劲游入蔡风的体内。 “当!”蔡风反手一刀,那小刀刚好斩在背后攻来的武器之上,蔡风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劲由刀传入手中,由手上传入心中,竟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却一缩,像一只球一般向河边滚去。 鲜于修文也一声狂吼,手中的长枪,便像是一支劲箭一般向蔡风的背后击到,想来是恨极蔡风以暗刀刺穿他的手掌,是以这一枪又猛又狠,这一枪的速度更是厉害得可怕,像是一条狂龙在虚空之中狂啸,逐着蔡风的身体划破夜空。 蔡风被鲜于修礼那怪兵器隔空一击,已经伤上加伤,哪里还敢再硬接这一枪,只得再次一长身跃空而起,却刚好跃到河面的上空。 那根长枪呼啸着从脚底穿过,但蔡风的脸色却微变,因为他看到一条小船。 一条小船,对于蔡风来说已经极为要命了,无论怎样的水性,都不可能会有小船的水性好,若是让鲜于修礼坐小船在河中追寻他,大概是并没有多大的活命机会。 “呀!”蔡风一声低嘶,手中的钩索电火般抓住小船之舷,便在身子快要落水的一刹那,身子一阵横移,跃上小船。 鲜于修礼诸人似乎没想到蔡风竟会玩这样一手,不由得全都怒吼着向蔡风扑到,而在此时,蔡风便看清了鲜于修礼的兵器。 那是一只精铜打制而成的手,而这只手竟可以突然从数丈的空间向蔡风击来。 蔡风的嘴角露出苦涩而又冷静的笑意,眼睛在刹那之间竟像是暗夜里的星星一般明亮,那种冰寒而果决的萧瑟意境竟使鲜于修礼心底涌起一阵寒意,很没来由的寒意。 “当——”蔡风挡住这只铜手的依然是那柄短刀,不同的是,蔡风这一次连晃都不曾晃动一下。 鲜于修礼立刻感觉到一丝并不好的兆头,但在他还未曾有反应的时候,蔡风竟在“轰——”的一声暴响之下,猛地再喷出一口鲜血。 蔡风脸色一片苍白,身形微微晃了一晃,一声惨笑,向河中倒仰而下。 鲜于修礼和鲜于修文等三人都禁不住一声惊呼,当他赶到河边之时,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蔡风已完全沉入水中。 “船被那小子震穿了。”鲜于战胜一声惊吼,跃上正在灌水的船恼恨地道。 鲜于修礼从舱中拾起一支火把点燃,只看得到河水之上,那片血红犹未流走,一串波纹由大变小,渐渐内收,淡成细小的浪花随波而去。 “这小子由水底潜走了,怎么办?”鲜于修文捂着流血的手惊疑地问道。 “圣舍利一定在他的身上。”鲜于修礼肯定地道。 “但是现在船破了,怎么去找他?”鲜于战胜忍不住问道。 鲜于修礼不禁叹了口气道:“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怕,幸亏他身上的重伤并没有好,否则,恐怕今日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我们了。” “这小子的确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可怕的,而且又这么年轻,我们不能让他活着返回武安,否则的话,若是惹来了蔡伤,我们可难以对付了。”鲜于战胜脸色极为不自然地道。 “可怕的并不是蔡伤,他已经十数年都未曾出过刀,早已经修心养性了,可怕的是这小子的师父,很有可能是当年‘哑剑’黄海,而他师叔葛荣更是朋友满天下,武功高绝,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鲜于修礼神色也极为不自然地道,望着悠悠的流水不禁叹了口气。 “‘哑剑’黄海!”鲜于修文忍不住惊呼道。 “不错,否则我们怎会对这小子如此费口舌,若是一个普通的人,我早就对他动武了,唯有这个小子是咱们惹不起的。”鲜于修礼吸了口气道。 “那我们便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了。”鲜于战胜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地道。 “但这条小船已经不能用了,便是修好,只怕也要到天亮之时,那还只能勉强渡啊,无法追人。”鲜于修礼望了望渐渐沉入水中的小船叹道,同时纵身跃上河岸。 鲜于修文和鲜于战胜没办法,也只好同时跳上岸来,望着缓缓流动的船和渐渐沉下去的水竟发起呆来。 也的确,江湖之中,无论是蔡伤、黄海、葛荣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足以引起一阵腥风血雨。黄海当年只剑走天下,几乎战遍南北所有高手,却没有败绩,能在他手中活命的人都少得可怜,可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有人怀疑他是败给北魏第一刀蔡伤了。蔡伤能有北魏第一刀的称号并非偶然,二十多年来,都没有人敢想比他的刀法更可怕,一柄沥血刀即可天下无敌,连南朝梁国的所有高手都心甘臣服,当年有韦虎之称的梁朝一代猛将,韦睿那种高绝超凡的武功都不得不承认,蔡伤的刀法不是他所能比的,而从蔡风的剑法中,可以看出正是当年“哑剑”黄海的路子,便证明黄海的确可能是被蔡伤收服。如此可见,蔡伤的武功之可怕,普天之下可能只有尔朱荣可以与之相匹,只是这两个人似乎是代表着天下两个武功的极端、巅峰,从来都未曾交手过,也无法分出谁胜谁负,不过想要尔朱荣相助,那几乎不可能。而另一个葛荣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惊天之举,唯有当年曾败过大梁第一勇士郑伯禽之外,几乎无什么创举,但鲜于战胜却很清楚郑伯禽的弟子冉长江的武功,冉长江已可与他战成平手,而听说冉长江的师兄彭连虎武功比冉长江又高出几许,可以想象郑伯禽武功有多么厉害,而葛荣有多么可怕。葛荣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的武功,而在于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几乎天下无处不在,几乎包括了各行各业,与葛荣为敌,便等于是与天下各路豪杰为敌,因此,三个人的心情都极为沉重,没有人会想不到那些可怕后果。 高欢诸人很大方地向一个淡茶色的帐幕走过去。 “站住,你是哪个营的?有什么事?”那两名立在帐口的守卫沉声问道。 高欢很自然地踏上两步,淡然道:“奉赵将军之令来请宇文将军去商量军机,敌人似又有异动,将军临时改变战略。” “可有将军手谕?”那两人紧盯着高欢漠然问道。 高欢伸手入怀,掏了一下,才缓缓拿出一块紫佩,招了一下道:“这是将军的令牌,看看可有错!” 昏暗的篝火下,那两个人不疑有他,不由得靠近高欢,抬眼细看,而在这时,他们却嗅到了一缕淡淡的甜香,不由得一惊。可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高欢的手与彭乐的手已经闪电地捂住了他们的口,两人只是软软地倒入高欢和彭乐的怀中。 高欢迅速打了个眼神,达奚武与彭城尚很大方地掀帘而入,装作极为恭敬地对那纱帐中道:“将军,赵将军请您去商讨军机,敌人以火烧山,赵将军想……” 张亮身形却若一只灵燕一般向一道紫色帘幕后冲去,手中的长剑在刹那间竟洒成千万点雨点,达寿春也在同一刻冲了出去。 “叮叮……”一串暴响,那紫色的帘幕刹那间竟被绞成粉碎。 还未来得及穿全衣服的宇文定山一声闷哼,显然是吃了点小亏,不过却能同时抵住两人的攻击的确不简单。 达奚武诸人立刻知道刚才的话中出了毛病,再也不犹豫,像是两只发疯的猛豹,飞扑而上。 “你们是谁?”宇文定山怒吼道。 “催命阎王!”达奚武手中竟不停地攻击。 宇文定山眼中闪出一丝骇异,因为眼前的几个人,每一个武功都似乎是那般可怕。 “当——”宇文定山的身体像足球一般向帐外撞去。 “噗”的一声闷响,竟让他撞开帐幕。 张亮心中暗呼不妙,可是他还没想完,宇文定山竟一声惨呼,“啪嗒……”一声飞了回来,高欢、于景和彭乐很优雅地从破洞中走了进来,而彭城尚、达寿春毫不犹豫地挥刀在宇文定山还未从刚才痛苦中回过神来时,人头便已应手而落,甚至连半声惨叫都没有,只是那狂喷的鲜血很自然地染红了地面。 “走!”高欢沉着地道。 “有刺……”“呀!呀!”外面两名侍卫还未曾喊完整,便已经被劲弩射穿。 “快走——”高欢掀起一块布将地上的人头一裹,飞跃而出,一看见四面都有人涌到,不由得立刻甩出一支火箭,将一边火盆中的油一洒而出。 火苗“呼”地一下蹿了上来,将几个营帐全都烧了起来。 高欢转身向营帐密集的地方跑去。 “抓刺客——”一声高呼划破夜空的宁静,不过这三个字却是从高欢的口中喊出来的,彭乐诸人也同时附和,那些士兵正从睡梦中惊醒,抓了兵刃就冲了出来,昏头昏脑之中竟根本分不出谁是刺客。谁不是刺客,何况高欢正在喊抓刺客,又穿着自己人的衣服,而另一头被大火扰得并不怎么安宁。 “刺客在哪里?”有人问道。 “在宇文将军的帐幕那边。”高欢一指火头涌起的地方。 张亮一声高呼,道:“走哇兄弟们,咱们去抓刺客!”说着竟带着向回跑去,那些刚从帐幕中钻出来的人都正稀里糊涂的,见有人如此一呼,自然都跟在张亮身后跑,也不管是对是错,反正那几个营起了火没错。 张亮装作脚一拐,一声闷哼,弯下身子,那些人都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而从另一头追来的人见这么多的兵士涌来,不由得呼道:“看见刺客没有?” 张亮躲在人群中呼道:“向北跑了!”他身边的人还没注意,便已有几人稀里糊涂地跟着张亮之后问道:“你们看见了刺客没有?”一时把所有的人全都弄糊涂了,张亮的身影却已融入了黑夜之中。 “刚才是谁喊刺客向北跑了?”一个洪浑而微带愤怒的声音问道。 那些人不由得扭头四处寻找,却哪里还找得到张亮的身影,不由得茫然呼道:“不知道。” “一群饭桶,还不给我快追!”那人一声怒喝道。 那些刚由睡梦中惊醒的士兵,这时才省悟是上了当受了骗,不由得向高欢消失的方向追去,一下子把敌营里的秩序全都弄乱。 “哗”的一声水响。 蔡风忍不住探出头来,深深吸了口气,四肢几乎都有些麻木,只好仰浮在水面之上,只露出鼻子、眼睛和半张嘴,手臂很轻缓地划动着水,使身体不至于沉入水中,这才顺水缓缓向对岸靠去。 整个身心的确是疲惫不堪,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刚才鲜于修礼那两下子重击的确让他伤得很重。两重伤加起来,几乎是快虚脱了,若非凭野兽般坚强的意志,恐怕刚才已沉入河底了,眼下几乎已无力再行潜游了,只好仰浮着慢慢地靠近对岸了。天知道会落到对岸上的什么地方,不过,蔡风并不想去动脑筋,能活下去总比死要好,活着总还有希望,而死了却什么也没有,因此,在蔡风的心底仍有一分庆幸,一丝欣慰。 “哗!”蔡风听到一股异样的水响,不由得微微一惊,微微一扭头,却见一只大船由河心行过,灯火将河心之水映得鳞光闪闪,配上那大船之上的安详而恬静的气氛,不禁让蔡风心中多添了几分孤独和凄凉,但蔡风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因为那船头挂的旗面上写着个大字“刘”,应该是广灵孤独家船只,绝对不会与破六韩拔陵一道,至少这一点可以有个保证,不由得聚力向大船潜去。(注:公元496年,孝文帝改孤独氏为刘氏) 再一次破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到了大船之侧,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抽出短刀,轻轻地插入船身。 船体极厚,短刺入四寸犹未曾刺穿,只这么深,已经足够蔡风将身子附在船身了,如此一来,蔡风根本就不需要出力,便可很轻快地随大船而行了。蔡风总得离开,否则若被船上之人发现便不好说了,不过,蔡风却想借这一段时间恢复一些体力,到时候,便有力量游过河对岸,只是河水那种冰凉的感觉极为难熬。 高欢诸人一路由敌营疾行,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哪里去仔细分辨这一队突如其来的“战友”。 高欢诸人专避开那些小别将,一路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谁也不曾注意他手中的那带血的包裹,在黑暗之中,几人迅速向山下潜去,张亮也迅速追了上来。 高欢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赞赏地笑了笑道:“真有你的!” 张亮也不禁微微笑了笑,道:“这点算不了什么,只是刚才高兄的那一脚才真是过瘾呢。” 高欢也不由得笑了笑,露出一丝战友才有的真诚微笑。 “灭魏无敌!”一声低喝由暗处传了过来,让高欢诸人不由得微微一怔,高欢却极为自然出声道:“拔陵盖世!” 达奚武才微微吁了一口气,因为那黑暗之中再也没出声,几个人很迅速地向山陵之下逸去。 山顶依然热闹非常,不过似乎已经有人发现高欢诸人的逃逸,一片呼喊着追向山陵之下。 高欢回头淡淡地笑了笑,眼中却是极为轻蔑的神情,因为他的面前已冲来了一队人马,却是早已潜在附近的另一队速攻营兄弟,早已为他准备好了马匹接应他们,每匹马蹄之上全都以厚厚的棉布包好,以致啼声极微。 “上马!”一名魁梧的大汉面色之中微带喜色地呼道。 “解律兄可曾下山?”高欢沉声问道。 “你们先回城,他们由我接应,放心好了。”那汉子自信地道。 彭乐扭头望了高欢一眼,决然道:“走吧!” 高欢只好点了点头纵身上了马背。 一阵极为优雅的琴声将蔡风从静思之中惊醒了过来。 琴声正是来自船上,那种轻缓缠绵幽怨的旋律便若风中飘落的秋叶,让人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深深慨叹,不像是一片浮于冰上的小叶,在微浪之中轻摇,翻转,给人以无限的遐思。 蔡风不由得心中讶然,却没有想到如此深夜船上之人犹未曾休息,仍有如此雅兴奏上一曲,虽然他并不会弹琴,对音律却并非不懂,至少欣赏能力仍不错。 琴音奏至低徊之处,突然一转,却是《广陵散》之调,那种黯然低徊的乐调,一下却若插上了翅膀飞上了云霄,在高山白云之间悠然翔舞,蔡风不禁听得痴了,整个心神竟全都融入这美好的音律之中,完全忘了自己身在哪里,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忘了危险的存在。天地之间只有这祥和而悠扬的乐调,便像是陶醉在一群仙子在云端轻柔的舞姿里一般。 突然,琴声调再改,《广陵散》上半阕并未弹完调子又落入一种暗愁浓如水的音谷。 蔡风也不由得心中暗叹,从那曲子中抽回思绪,知道调琴之人正是被情所乱,以至无法将这《广陵散》上半阕那轻快的调子奏完。只因为调琴者心中那份郁抑情绪太浓,不能将思想完全投入曲子之中,本想借那轻快的曲调解除那郁抑的心情,却不想竟使心情更坏。 想到此,蔡风竟也涌起了深切无比的感受,不禁冲口吟道:“世情盼得扰清梦,寒窗微掩暗销魂,秋叶红透终须坠,夜半弦惊落魄人,问世间,情为何物……” “什么人?”一声闷喝由船上传来。 蔡风一惊,这才记起自己是在别人的船下,根本就见不得光,不过这一刻却似乎根本就没有机会躲,不由得硬着头皮应道:“船上可是广灵刘家世子吗?落难之人黄春风深夜打扰,还请见谅了。” 船舷之上立刻点起了数支火把,数人探头下望,刚好见到蔡风那苦苦的一笑。 “把他拉上来!”一个极为冷峻的声音响起。 蔡风心中暗叹,知道今日可能有戏看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抓住那根垂下的绳子,吃力地抓住,由船上之人拉了上去,一副落汤鸡的惨样子,加上身上所挂的剑及胸间腰际的数道仍在渗着血水的伤口,更衬得无比凄惨,大弓和背上的箭壶已在水中丢去,那样对身体的阻力便小了很多,在灯光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夜竟然如此寒冷,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船上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有些呆住了,却不想拉起来的是如此一位少年,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讶异和怜惜。 “你叫黄春风?”一个极为威武的青年排开众人,若山岳般地立在蔡风的身前淡然问道。 蔡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有些痛苦之色地点了点头。 “你在我的船下呆了多久?”那青年冷冷地问道,目光如刀地盯着蔡风的身上。 “我是闻琴而至,还请公子勿怪!”蔡风忙解释道,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如何去对付这冷冷的家伙。 “哦,你到底是什么人?深夜独游河中,又有何意图?”那年轻人毫无怜惜地问道。 “我是崔暹将军速攻营的亲卫,只因昨夜自道之战与将军走散,这一路被破六韩拔陵追杀,是以身不由己地被迫由河道潜匿,这才恰好惊扰了公子。”蔡风忙从腰间摘下那块紫佩递了过去,很诚恳地道,但两腿却禁不住打起哆嗦来了。 那年轻人的眼神之中这才露出一丝缓和之色,不过仍然极冷地接过紫佩,借着灯光淡淡地看了一眼,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嗯,果然是速攻营专用紫佩。”旋又道,“你受的伤很重?” “公子洞察秋毫!”蔡风毫不否认地道。 那年轻人将紫佩还给蔡风,转对身旁的那汉子沉声道:“带他去换些干衣服。” 蔡风想不到竟会是如此结果,不由得真诚地感激道:“谢谢公子关心。” “跟我来吧!”那人怜惜道。 蔡风并不推却地跟在那汉子身后走进了舱中。 “大家没事了,各自就位。”那年轻人冷漠地道。 蔡风跟在那汉子身后走过一段舱,迎面却走来一俏丽的小丫头,挡住那汉子,脆声道:“阿福,小姐叫你带这位公子更衣后带到客厅中去!” 那汉子一呆,扭过头来望了望蔡风,又望了那俏丽的丫头一眼,嗫嚅地有些难色地道:“这,恐怕公子会不高兴吧!” “那你是不想听小姐的吩咐喽?”那丫头绷紧着脸,咄咄逼人地道。 “秋月姑奶奶!你便不要这样难为我了好吗?算我六福服了你!”那汉子一脸苦相地应道。 那俏丫头这才破颜一笑,似是一阵春风流过蔡风的心头,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俏丫头一眼,那俏丫头秋月也不经意地扫了蔡风那一副狼狈的样子,也不禁微微一皱眉,却只顾对那自称六福的汉子笑道:“算你识相,不过你不用担心,小姐自会为你说话,瞧把你吓的。” 六福“嘿嘿”一笑道:“谁不知我金六福老实,怎经得姑奶奶你一阵吓唬!” “哧——”秋月不由得笑骂道,“快去带他更衣吧,谁有闲情听你在这自吹自擂,还敢贬我,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金六福“嘿嘿”一笑,再也不说话,转身便带着蔡风向更衣室走去。 蔡风用热水稍稍地擦洗了一下身子,寒意消去了不少,不过却穿了一身仆人的衣服,脸色并未因为热气的熏蒸而发红,依然苍白得可怕,不过腰间、小腹和胸口的伤口却是稍稍包了一下,因为怕血水染红了衣衫。 将蔡风带到一个极为雅致的客厅之中时,蔡风几乎有一种虚脱的感觉,疲倦欲死,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倒头大睡三天三夜,但此刻他却不能睡,他要见一个人,他必须见,因为他此刻是寄人篱下。 最先入蔡风眼睛的却是一张焦尾瑶琴,横架在一张极为典雅的几上,蔡风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公子请坐!”秋月斜斜地打量了蔡风一眼,眼神之中显出一丝异样地道。 蔡风望了秋月一眼,并没有推却,因为他此刻真的是想痛痛快快地休息一番。 “这是我家小姐叫我给公子准备的姜汤,以给公子解解寒活活血。”秋月顺手揭开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一碗热汤,很轻柔地道。 蔡风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没想到这从未谋面的小姐竟会如此体贴,想得如此周到。同时也明白了刚才为何秋月望向他的眼神竟如此奇怪,不禁由衷地道:“多谢贵小姐的关心,此恩,我黄春风来日定当相报。”说着并不作态地将碗中姜汤一口饮尽。 秋月不由得微微皱眉,哪想蔡风竟如此喝法,不过却也对这个粗豪的动作感到有几分兴致,不由得笑道:“看公子意犹未尽,要不要我再去来一碗?” 蔡风很自然地放下手中的碗,并没被眼前这俏丫头的嘲笑感到难堪,反而淡然一笑,嘴角牵出几丝微微痛苦之色地道:“山野粗人,吃相不好,倒让秋月姑娘见笑了。不过说实在的,这碗姜汤真是救了我的命,若秋月姑娘肯再为我打一碗来,我自然是更加感激姑娘的一片好意喽!” 秋月一愣,不想眼前这像是害了重病的少年竟会不在意她的讥讽,还反摆她一道,不禁立刻对蔡风多打量了两眼,娇笑道:“你倒很会说话哦……” “秋月,别胡闹,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岂不叫人家见笑了。”一声若黄莺出谷般甜美的脆喝由一道帘幕之中传来,打断了秋月的话。 蔡风忙立身而起,两腿却差点没打战,只感觉到身上便若抽空了真气一般,还要扶着小几才能站稳,目光却落在那由帘幕之中走出的人身上。 首先映入蔡风的眼睛的却是一身鹅黄色的轻裙,飘洒如云,紧紧地罩在地面上轻移的莲步,然后是一道修长而充满动感的身子和一张让蔡风打心底颤了一下的脸,最惊心动魄的反而是那充满了似水柔情的眼睛,那若水般在虚空之中流动的秋波之中似有一颗潜伏了千百年忧郁的种子,那种慵懒的风情更给人一种来自心底的震撼。 给蔡风的感觉绝不比元叶媚差,但却与元叶媚那种自然爽朗又是另一种类型,这是一种让任何人见了都想呵护的美。 “世情粉薄扰清梦,夜半弦惊落魄人,问世间情为何物?公子,后面还有吗?”那娇小得恰到好处的朱唇轻轻启开,吐出一串仙乐般美妙的声音,将蔡风从幽思之中拉了回来。 蔡风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刚才只不过是一时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诌,倒叫小姐见笑了,这下面并没有句子,最后一句不过是一时感叹之语而已。” “公子请坐,秋月为公子倒杯茶!”那美女优雅而温柔地道。 蔡风却有着一种极愿听从吩咐的感受,很自然地坐了下来,口中却道:“谢谢小姐的关心了。” “公子似乎很拘束?”那美人缓缓地坐下,淡然地望了蔡风一眼,悠悠地问道。 蔡风苦涩地笑了笑,道:“的确有一些。我在想,天下可能没有人能够在我这种境况下而不拘束。” “哦,那是为了什么呢?”那美人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地问道。 “自然是因为小姐,没有任何凡人与天仙在一起面对面地坐着能够不拘束,因为这让我老觉得任何语言、任何表情、任何动作都像是出了错一般。”蔡风耸耸肩苦笑道。 “是吗?”那美人不由得有些想笑地问道。 “小姐看我像是说假话的人吗?”蔡风反问道。 “或是你说的假话比较高明,我不知怎样揭穿罢了!”那美人露出了难得的一笑,便若是千万束鲜花在同一时间绽放一般,将蔡风看得呆住了。 “公子请用茶!”秋月似有深意地轻声道,却将蔡风的魂给拉了回来。 蔡风不由得干笑一声,望了望秋月眼中那不屑的眼神,心中冷了半截,却依然道:“这个世界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是谎言,命运也同样是撒谎,但只要是无法揭穿的谎言往往便只能算是实话抑或真理,小姐既然如此说,我自然不算是说谎之人喽!” “我听六福说你伤得很重,可是我听公子的话却让人无论如何难与一重伤之人联系起来,看来公子真的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哦。”那美人优雅地道。 “我将人看做两部分,精神和肉体,受重伤的是我的身体,而我的精神却依然不受束缚,这也是减少痛苦的良药。我不能展翅高飞,我的思想,我的精神却可以翱翔天际,可跨越亘古,或许这只对现实的一种自我安慰而已。”蔡风正色道。 那美人和秋月全都讶然,显然对蔡风的话很惊奇。 “公子的话真叫瑞平耳目一新,只是瑞平不能明白,人的精神怎可能和肉体分割开呢?身体上的痛苦,怎会让精神松弛而远翔呢?”那美人道。 蔡风心中暗忖:原来你叫刘瑞平,果然人如其名。不过却淡然一笑,吸了口气,道:“人的思想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唯一能限制自己思想的只有自己的思想,我们可以完全放松自己,让自己的思想任意想象。而精神却是受思想的支配,这样甚至可以让思想完完全全地超逸身体之外,达至极遥远之处,正若人在梦中不会感受到肉身的痛苦一般。在梦中,自己可以是花是草,可以是鸟,那是一种真实而虚幻的境界,当初庄周不是有梦蝶之说吗?也许我们今生的肉身也只是另一种形势的梦,苦恼、烦闷皆缘自心起,我只要不将注意力聚中到自己的身上,自然便不会感到身体的痛苦了。” 刘瑞平竟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似乎幽远到远远的天际,空洞之中贮满了忧郁和无奈,似乎对蔡风的话有很多的感触。 “小姐似乎心事重重!”蔡风试探地问道。 刘瑞平扭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有些淡漠地问道:“你说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可以分开,但若是精神上的痛苦,又该如何将它抛开呢?” 蔡风不由得呆了一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道。 “我知道你也无法回答,相信这个世上是不会有人能回答的……”刘瑞平似乎是自嘲道。 蔡风苦苦一笑道:“世上的几乎所有的痛都是别人可以医好的,但唯有心痛别人无法插手,心痛只有心药医,这也许又是人生的一种残酷。有些事情总想忘记,却始终深深地烙在心上,有些事情是自己最讨厌做的,却总要身不由己的去做,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命。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的心病,只是有些人把它隐藏得很好而已,也许有人会用尽办法自己去解决,还有人却以另一件开心的事来遮掩这些伤处,不过我的确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刘瑞平也婉然一笑道:“你有没有心痛呢?” 蔡风一愕,干笑道:“暂时好像还没发现,可能一直在潜伏着,只待某一天他会突然让我惊觉,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有时候我真的有些羡慕你们男儿汉,可以驰骋沙场,可以扬名立万,可以快意恩仇,还可以光耀门楣,但想来那都只是一些可笑的念头而已。”刘瑞平悠然地吁了口气道。 蔡风望望那令人心颤的眼睛,不禁哑然道:“我可并不想驰骋沙场,小姐并没有去见见那种遍地飞血、残肢断体的场面,人世之间最残酷的便数沙场,最能让人感受生与死的也是沙场,那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享受,男人有男人的苦,女人有女人的愁,我看今生我只做好我自己便行了,但求人生无悔便足够了!” “男人有男人的苦,女人有女人的愁,人生无悔,哼,谈何容易!” “瑞平,你怎么还不休息,夜都已经这么深了,明日若是爹爹见你没休息好,肯定又要怪我了。”那冷漠的年轻人大步走入客厅,冷冷地望了蔡风一眼,转向刘瑞平道。 “哥哥也还没有休息呀?”刘瑞平淡然而温柔地道。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蔡风也忙站起来道。 “你不用谢我,应该感谢天,是你运气好!不过你天一亮便得下船上岸,我并不想有外人留在我的船上。” 蔡风脸色微微一变,但却哂然笑道:“打扰了公子与小姐的清静已属不该,能得公子救我一命,黄某已经感激不尽了,公子船一靠岸,黄某自然不敢再打扰。公子今日之情,黄某永记于心,若一时有机会,黄某定当相报。” “那倒不急,你先去休息,天一亮船便会靠岸。”那年轻人冷冷地道。 “哥哥,黄公子受重伤,怎么能够行得了远路呢?不若让他留在我们船上养伤吧!”刘瑞平望了蔡风一眼,不无怜惜地道。 那年轻人淡淡一笑道:“他受了重伤犹可以在河水中游那么远,足见他体力惊人,妹妹何用担心。” 蔡风对刘瑞平在心中不由得又多了一分感激,却由于傲气使然,不禁也自信地道:“是啊,小姐不用担心,有这半夜的休息,相信我还不会怕那些贼兵的了,更何况过了桑干河,便是我朝的地界,不会有事的,小姐这份感情,黄某没齿难忘。” “六福,你带他去休息吧!”那年轻人转头对金六福淡然道。 蔡风不由得扭头向刘瑞平哂然一笑,却看到刘瑞平眼中的那片火热的关切之色。 蔡风忙扭回头跟在金六福身后走了出去,心中却仍然抹不去那两只眼睛的魅力,更多的却是一丝难名的感激。 高欢早早地便回到大同城,虽然整夜未曾合眼,但神采却依旧焕发,整个人便像是一头豹虎般雄健地步入崔伯延的营中。 崔伯延并不是一个很贪睡的人,或者说起得最早的可能会是他,熟悉崔伯延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早起练功的习惯,所以高欢进入他的营中他并不惊讶,而只是很自然地扭过头来望了高欢一眼,似乎有些满意地问道:“成功了?” 崔伯延是一个要求很严格的人,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包括对自己,在很多人的眼中他似乎是一个怪人,别的将军都会在自己的营中安置护卫,但他却不要,他不要的理由是基于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要求。因为他认为,若一个人常常被一群人保护着,那么他自己肯定会退化掉,会失去那份对危险的警觉性,那并不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活,几乎没有一点激情,因此,他并不要任何守卫,他自己便是自己的守卫,对己如此,对属下自然更是如此。因此,对每一个属下的要求都极为严格,对每一件他吩咐的事情都要达到最好的效果。 高欢很明白这一点,因此,他见到崔伯延的这种表情和口气,便是比赞扬你更真诚,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完成了任务,属下先行回城送礼,而解律队长仍在回来的路上。”说着将那带血的包裹向一张不大的木几上轻轻地一放,便在几上印下了一摊血印。 崔伯延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似对血腥的味道极为敏感,但高欢绝对清楚崔伯延不是因为在几上留下了一个血印而恼怒,而是他以这种方式表达欣赏之意。 崔伯延是个怪人,不仅是表现在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上,还表现在对敌人的血迹的嗜好上。他很喜欢用敌人的血染脏自己的东西,然后再留下印迹,或烧毁或保存,有人怀疑这是变态,但是他自己却不是这么认为。所以他并不怪高欢如此将人头上的鲜血印在几上,反而赞道:“做得很好,我会给今次行动的每人记上一功,你们的确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元帅失望。” “谢谢将军夸奖,如此叛徒人人都可得而诛之,今次能顺利完成任务,只是将军平日教导得好而已。”高欢极为谦恭地道。 崔伯延又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淡然笑道:“你召集所有今次行动的兄弟,为了奖赏这次行动的成功和圆满,允许你们痛痛快快地吃喝一顿,酒和菜我会叫人送到你们大队营中去的,希望你们不要骄傲。好了,你先下去吧。” 高欢应了声“谢谢将军”,转身便退了出去。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逢缘再 第二十八章逢缘再生 蔡风静静地坐在一个小山头上,放眼远眺,桑干河便像是一条玉带向远方延伸而去,脚下的原野与那起伏的山脊及官道,交织成一种让人心神完全扩开的图画。 望着天空那渐渐升至中天的太阳,却禁不住想起刘瑞平那种火热而关切的眼神,心中却只有一阵苦涩的笑意,懒洋洋地躺在有些枯黄但却比较柔和的草坪上,深深地吁了口气,忍不住骂道:“奶奶个儿子,怎么天下这么多美人没一个是我的,真他妈的没趣。”旋又不由得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自己连走路的劲力都不够,哪有心情泡妞,也不知道鲜于修礼什么时候追到这里来,那可就真的呜呼哀哉了。他的确是难以行动,昨晚利用半夜的时间休息根本就不够用,体内所受的伤本就极重,再加鲜于修礼那两下子重击,自己强行提聚真气又在河水中潜游了这么久,冰凉的河水一浸,伤势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了。可是他又不想逆那冷傲的年轻人,更不想让那美丽的刘瑞平看见他那衰样,只好强自提气离船而行,但这一刻实在是有些挪不动双腿了,而这一片全都是荒岭,根本找不到人家,又怕鲜于修礼的追杀,唯有宿在山岭之中喽。不过幸亏刘瑞平送了他一张弓和一壶羽箭,只要力气恢复一些便可以打打野兽充充饥,山岭之中,在秋天也有一些成熟的野果勉强充饥,并不会真的饿死。 此刻蔡风却成了别人的猎物,想来也好笑,平日意气风发、豪气飞扬地猎豺狼虎豹,连大熊都能猎,此刻却有些害怕上来一群野狗,那可就不怎么好玩了。 直到日头偏西的时候,蔡风才悠然醒转,刚才竟悠悠地睡去,想来也真有些好笑,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身上仍然极为不舒服,胸腔之中似乎有一团闷气无法泄出,连无相神功都似乎失去了应有的功效,浑身根本就提不起内劲,连普通人的标准都未曾达到。不过蔡风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过夜,至少要找一个安全一些的山洞才行,否则以他此时的状态,只怕一只狼便可叫他吃不消。 蔡风心中感到一阵无比的落寞,他以前从未曾想到过会有今日这种境况,或许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也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在梦中生活还是现在在梦中生活,但眼下却是真实地存在,连精神与肉体的分离法都不太管用。 蔡风费力地爬过三道山梁,终于发现了一个不是很大的石缝,上头的岩石微微伸出,便像是顶棚,可以挡住雨水,而两边的岩壁紧夹着一道近半丈宽的缝隙,里面倒是极为暖和,却并不能防止野兽的攻袭,但却实在难以找到比这更好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才可以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只好找些柴火,再设一些简易的机关之类的,顺便很幸运地射来一只不大的鸟,让他丧气的是居然射了五支羽箭才侥幸射中一只,想到以前可以用连珠的手法百发百中,甚至一箭双鸟,可是这一刻却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心中只有苦笑。 这一晚,蔡风根本没有睡着,火堆外的几只野狼都守了整整一晚,到天亮才离开,因为火堆中的火焰比较烈,才让蔡风免去狼吻,但蔡风的手心都冒出汗来了。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狼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他从八岁便开始杀狼,都快十年了,而今,对着几只野狼居然会手心冒汗,这使蔡风深深地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么重,但这只有一种悲哀。 天一亮,蔡风便背起行囊,向南开始艰苦的旅程,直至日落西山才又找到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起那个山崖却要安全多了。洞口的位置比较高,离地面却有近四尺高,虽然洞口较大,只要烧一堆篝火便可以防止野狼的攻袭了,而蔡风找到山洞之时却已经疲惫得几乎不想动弹分毫,甚至连猎物都不想去找,只是在路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猎到两只野鸟,不过为了生存,又不得不去找干柴火。 这一夜,蔡风做了一个噩梦,竟然梦到自己被绑赴刑场,一帮人在冷笑,一帮人却面目阴冷,却无法记清他的面目,便已经惊醒了过来,可是外面的夜空却是静得极可怕,微微的风将夜幕渲染得更像是魔鬼的脸。 蔡风再也无法沉睡,一个人寂静地躺在一个没有人知的荒山野岭的山洞,感受着那种虚弱的侵袭,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竟忍不住想到那曾经亲切的一张笑脸,每一双关切的眼睛,那第一段荒唐而甜美的记忆在脑中静静地上演。在这一刻,那种想哭的感受竟无比的亲切,若是有一位亲人在身边的话,肯定会大哭一场。蔡风这才明白破六韩拔陵说的并没有错,自己的确是一位小孩子,甚至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哭,但这一刻却有。 静静地感受着夜的死寂,似乎在品尝生命的味道,似乎在体悟人生的一切苦难,蔡风心中明白,当自己眼角那两颗泪珠滑下的时候,便是自己真正长大的时候。 未经磨难的人,的确永远不知道生命有多么可贵;未经孤独和挫折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长大。 蔡风的心便像洞外的天空,那般深沉,那般幽远,像是在梦中涂绘一种没有生命的蓝图。 这便是生命意义的所在吗?这便是人生的苦难吗?蔡风有些不解,也有些迷茫,但却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玩游戏之人所能主宰的,这个世界不是光凭梦便可以一相情愿地获得美满的,强者才是真正的主宰。 蔡风真的已经长大了,这是他对自己的自信,磨难、挫折、痛苦加起来,无论是谁都能成长,只不过蔡风成长的代价却高了一些。 第二天早晨,蔡风病倒了,他居然病倒了,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山洞之中,在一个不知道离人烟多远的野岭之中,蔡风居然病倒了。 蔡风觉得是这样,因为他体内时冷时热,交换之余他感到了一种似乎要死的痛苦。 虚汗外冒,一会儿冷得像是浸入冰窖,一会又热得若火炭一般,那种在冷热之间的痛苦,再加上他体内五脏六腑的震伤,他竟似乎感觉到了死亡。 这一阵亡命的奔波,那一阵疯狂的逃命,最要命的应该是那河水的浸泡,使他本来因伤势而虚弱的身体竟染上了风寒,他记得他们村里的刘叔也染过风寒,时冷时热,不过那时有个好的大夫,最后躺了十来天的床才好转,可是现在,连半个人影都无法找到,更不要说大夫。 蔡风唯有咬紧牙关,他知道一切都只能算是命的安排,一切只有默默地承受,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深切地体味到死亡的寂静。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也不知道是哪只野狼来偷吃他的尸体,但却知道这样下去,只有一条路,便是死亡。 身具数种绝世武学,甚至身负人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圣舍利,却救不了自己性命。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事情,什么东西都狗屁,还不如死神一声招呼,一切便全都成空了。 蔡风想到了父亲蔡伤,那种宽厚而体贴的关怀,那种严肃而又开明的教导,那种真诚的理解。还有哑叔黄海的那种似乎还胜过父亲的慈爱呵护,又比师父更严格的要求。还有那一群一起狩猎的兄弟,那一个个熟悉的人。迷迷糊糊之中,他竟似看见了母亲,那从来都未曾见过面,没有半点印象的母亲,是那般的慈祥,那般的美丽,那般的圣洁,似乎飘在一朵白云之上,竟像是元叶媚,可是一会儿又像是刘瑞平,再来却什么也不像,只是一个模糊得根本就看不到脸面的幻影。这个便是他的母亲,他知道。 蔡风从来都没有想过母亲,那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话题,他也不愿意去想母亲,那似乎是一种没有必要的痛苦,也是一种无形的负担,因为他看到他父亲,他提到母亲的时候,那种黯然伤神的神情。他敏感地觉察到,那并不是一个很美的记忆,可是此刻他却那样想明白他母亲是谁,是怎么死的,那似是一个做儿子起码的责任,只可惜生命似乎总爱和人开玩笑。 蔡风再一次从痛苦中醒来之时,已经快日上中天,在蔡风的耳中竟奇迹般地捕捉到一阵犬吠,隐隐约约之下,竟又夹着一阵野狗的狂吠。 蔡风的精神不禁一震,有犬吠定是在不远处有人家,在他的耳中,那野狗的叫声与犬的叫声并不相同,他可以清楚地分别出来,立刻艰难地移向洞口,却发现一群野狗正在围攻一只黑色大犬,大犬已经伤痕累累了。 蔡风立刻聚气一阵低啸,那群野狗和大黑犬全都停了下来,黑犬像遇到了救星一般向蔡风那洞中跑来,而野狗一呆之后又迅速在黑犬身后追去。 蔡风抓紧手中的短刀,再一声低啸,但这次野狗似乎并不怕这啸声,也没竖起耳朵四处凝听,依然向大黑犬追去,似乎是不至死不罢休。 蔡风勉强拉开弓射出一箭,那群野狗极为灵活,不过因距离太近,仍被射在身上,痛得在地上翻了一翻发出呜呜的悲鸣。蔡风再欲射,那些野狗却骇然止步,望着洞口的蔡风发出呜呜的低嘶,那大黑犬一跃便蹿入了洞中,似乎与蔡风极为熟络一般,舔了舔蔡风的脸。 蔡风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苦涩,在最艰难的时候却只有一只陌生的狗以示亲热,看来这一生注定是与狗结下不解之缘,不由得有些怜惜地伸手摸了一下狗背上被咬得凌乱的黑毛,大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些野狗只在洞外不远处低低地咆哮,却不敢近前,蔡风不由得一阵好笑,不过却庆幸自己是在山洞之中,只有一个入口,否则,这群野狗由四面夹击,他又是重病及体,哪里能对付得了,只怕最后只有进它们那饥饿的肚子了。可是这一刻他自己的肚子也饿了,只有那仍舍不得吃的一只鸟,却并没有火烤,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会死去,终还免不了被野狗啃光骨头。什么狗屁圣舍利,说不定也便进了野狗的肚子了。 一阵疲软袭上心头,体内的寒意又不断地上升,蔡风明白那要命的病又来了,可外面的野狗同样要命,不由得提聚余力,发出一阵震天的虎啸。 声音一下子传出好远,那群野狗霎时像是遇到灾星一般拔腿便逃,蔡风身边的大黑狗也不由得吓得一阵颤抖。 蔡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无力地顺着洞壁滑下,忍不住身体一阵哆嗦,牙齿直打战,面色铁青,那大黑犬奇怪地望着蔡风,不明白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再一次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一双眼睛,竟是那大黑犬的眼睛,大黑犬一直盯着他,便像是一个守候在病人身边的亲人,那眼神之中也有焦虑。 蔡风不由得一阵感动,轻轻地抬起无力的手抚了抚黑狗的背脊,那种欣慰之中却又多了无比的苦涩。 突然,大黑犬的两只耳朵“刷”的一下竖了起来,似乎什么异常的声音吸引住了它。 蔡风心中一惊,莫不是又来上一群狼,或是那群野狗过来了,就惨了,自己现在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哪能与它们相斗。 大黑犬突然一声狂吠,由山洞之中跃了出去,迅速消失在蔡风的眼下。 蔡风不由得一阵发呆,心头那种无比空虚的感觉却让人有一种想哭的感受,连狗也不再理他了。山野间,只剩下一个无助而又无奈的病人,想到这个世间竟然如此残酷,蔡风心中只有一阵难以填平的苍凉。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前寂寞孤独,那种等待的感受便像是一条凶狠的毒蛇噬咬着心尖,一寸一寸地,一口一口地,将心咬得支离破碎,像是在渲染一种悲伤的旋律,整个山岭,整个天地便若是一片死寂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鬼域。 蔡风便像是向十万丈深渊沉落,越来越深,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却始终是浮游在虚空没有丝毫着落。 “汪,汪……”在朦胧之中,蔡风竟又听到了一阵狂吠之声,且由远而近传来。 蔡风心中再一震,是因为狗儿并没有远去,而是又回来了,这使他心里似乎有了一些微微的着落。 “小心一些,二叔,我中午的时候听到这附近传来虎啸,可能会有大虫在这附近。”一声娇脆而甜美的声音隐隐地传入蔡风的耳中。 居然会有人来,居然会有人,蔡风心头不由得一阵狂喜,这时候哪怕是听到一阵小孩子的哭泣,都是极为动人的享受。而这次来的似乎并不止一个人,蔡风歇斯底里地一阵狂喜,禁不住由口中吐出一串沙哑的嘶叫,声音却小得可怜,那似乎干渴得要喷火的咽喉,根本挤不出声音,不由得一急,竟然晕了过去,在这要命的时刻居然晕了过去。看来,生命真是喜欢与人开玩笑。 李崇近来心情大有好转,因为崔伯延承诺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已经将叛徒的首级献了上来,这种速度效率高得叫任何人都觉得心寒的速攻营的确是一支无敌之师。虽然,这次行动损失了十几名兄弟,而这给破六韩拔陵义军无疑是一记极沉重的打击,对于每一位有心入贼营的人更是一种极大的震慑,本来飘摇的军心在这一刻竟出奇地稳定。可见这十几人的牺牲并没有白白浪费,对于每一位参军行动的速攻营的战士都大加赏赐,每人俱得黄金十两,七队的每位战士更另加十两,而首功的高欢、张亮、解律全诸人都提升为偏将,只待再立军功便可以出任。 高欢诸人自然是意气风发,但在心中却仍挂念着蔡风,蔡风似乎像是一阵风般在世界上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之中的确有很多极易让人消失的理由,特别是在战场之上。 彭乐诸人虽然很幸运,却一直挂念着蔡风,连高欢都有些无法理会彭乐诸人为何会如此挂怀蔡风,毕竟蔡风并不是他们的亲人,也不关他们的事,也的确没有人能明白太行七虎对蔡伤的尊敬和仰慕,高欢却是因为蔡风两次饶他性命,又仗义解围,这种大恩才会如此记挂。 彭乐的挂怀还是因为解律全那里得来的消息,那便是蔡风居然与破六韩拔陵决战,解律全是由敌营内部得来的消息,这对李崇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因为李崇的心情极好。 破六韩拔陵一向是无敌的战将,临怀王那种高绝的武功,也是败在破六韩拔陵的刀下,而这次居然有人能让破六韩拔陵受伤,而且正是他属下速攻营的一个战士,这个可喜的发现真让他大吃一惊,也大感后悔,因为这种人才已下落不明。 崔暹已被放了出来,便是因为那个化名黄春风的蔡风杀伤了破六韩拔陵这一功劳便可勉强让崔暹过关。更何况李崇并不是真的想让这么好的一个将才浪费。 崔暹有些后悔没重用蔡风,不过却派解律全和高欢各带数十名速攻营兄弟去打探蔡风的下落,不过最让人伤感的结果却是蔡风宁死不降跳入悬崖。这是赵天武亲信口中所探得的消息,之中还谈到蔡风如何凶悍可怕,浑身浴血之类的,什么还将破六韩拔陵的刀给夺了过去,解律全开始并不知道蔡风是谁,但高欢却知道,解律全绝对不会对一个死去的兄弟有任何不利,也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任何人追究。 崔暹也知道了蔡风便是黄春风,李崇甚至也知道了蔡风便是黄春风,他们并没有怪蔡风埋名隐姓,在他们的心中甚至对这个化名黄春风的蔡风起了莫大的敬意。他们当然不知道蔡风化名只为了好溜走,他们却以为蔡风是一位不好名利的好战士,当他这些高高在上的元帅、大将军们听到敌人口中说自己的士卒宁死不屈,血战到底,凶悍无匹的那种话时,心中涌起的是骄傲是自豪,为自己的士卒而自豪,为自己有这样的士卒而骄傲。当他们听到汇报说蔡风宁舍身跃入万丈深崖也不愿与敌人妥协,这是一种何等的气概,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不为名,不为利。因此,所有听到这种诉说的人都无不感动、振奋,无不生出敬意。 高欢是如此,尉景是如此,彭乐诸人更是如此,在他们的心中一片宁静,死得壮烈。 李崇是一个很懂人心的人,蔡风的事迹他适时地在速攻营中讲述了一遍,在每一个战士的眼中,他捕捉到了那无比刚强的斗志,似乎以蔡风是他们速攻营的战友而骄傲,一个死得壮烈的例子在人的心中所起的作用始终是极大的,一个活着的人很难成为英雄,但一个死了的人若是有人轻轻一捧,往往会成为一个圣人,那是因为没有谁有必要去嫉妒一个死人,死人是不招嫉的,所以很多人愿意称死人为英雄,而不愿称活着的人为英雄。 李崇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便把蔡风当做一个典型,他更知道每一个人的斗志都已经激发到了最强盛的时候。在战场之上无处不是血腥,无处不死人,但战后细细一想那死去的有些人的确是那样可敬,更何况以一个士卒的身份击伤对方的主帅,放过逃生的机会独闯数百人的包围,只为了救几个同伴的命,浴血奋战后,居然不受对方的利诱,宁死不屈,这的确足够激起所有人的斗志。在那各路的人马之中,立刻全都传遍了蔡风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竟在数天之中与李崇这个元帅名字在军营中一般响亮。 李崇很高兴,很高兴蔡风能够杀伤破六韩拔陵,很高兴高欢诸人能提回宇文定山的脑袋,更高兴的却是一个死去的蔡风居然会有如此难以想象的激动人心的力量,似乎把所有士兵潜在的战意全都激发了起来。那些从未见过蔡风的人在这一刻居然都将蔡风完全定格在自己的心中这并不是因为蔡风的勇烈,更因为李崇、崔暹与崔伯延这三人所选的策略好,敌人可以攻心,我也可以攻心。这就是为什么蔡风的名字在短短几天中传遍了数十万将士耳朵的奇迹的原因。 彭乐和高欢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作为蔡风的忠实朋友,他们自然应该引以为骄傲,但彭乐却在心底感到一丝苦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蔡伤说这件事,但他必须说。因为他现在最尊敬的人之中不仅有蔡伤,更有蔡风,因此,他必须向蔡伤报告这件事,甚至将高欢讲述的有关蔡风的事也告诉蔡伤。那似乎是有关蔡风所有恩怨的问题,之中有蔡风途中遇杀手,有冉长江袭杀,有叔孙长虹暗算,所有的这一切全都一丝不漏地写在一份长长的书信之中,关于蔡风的事情,崔暹极赞同彭乐的做法,因为他认为蔡风的确是哑剑黄海的传人,没有人敢小看“黄门左手剑”,李崇也不敢。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勇气去挑战当世最可怕的三种武功,那便是“哑剑”黄海的“黄门左手剑”,蔡伤的“怒沧海”,尔朱荣的“天地苍穹生死剑”,这三种武功似乎代表着天下武功的极致,他想都未曾想过去挑战这三个人,因此他并不反对多这三个人中任何一人做战友,因此,他允许彭乐的那封书信由张亮亲自送去。 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决定,连彭乐都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一种结果,他实在不敢想象当世两大绝世高手会有怎样一个反应。 蔡风悠悠地醒来,从那场可怕的噩梦中醒来,只感觉到一阵暖洋洋的舒服,但全身却没有半丝力气,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抓住了一些东西,温软细腻得让人心醉,一惊,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眼睛,一双大大的眼睛,绝对不会是那大黑犬的眼睛,而是一双充满了天地山川灵气的人眼,在那双清澈而又深邃乌黑的眸子中似藏着无数夜空里的星星,是那般绝美,那般纯真,使每个人由心底升出一丝温馨。 蔡风的灵魂似全都钻入了那双大眼睛。 “你醒了!”一声甜美娇脆而又微带惊喜的声音将蔡风从那双眼睛的震撼之中惊醒过来,这才注意到一张灵秀得让人会以为是山间妖灵的脸,那斜挑的娥眉,那水灵的凤目,高耸又若玉塑琼雕的瑶鼻,配上一张恰到好处的檀口,再加上那一脸欢喜却又略带野性顽皮的笑脸,的确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震撼。 “我、我是不是死了?”蔡风有些傻痴痴地问道,眼睛却呆呆地盯着那张精灵般的脸。 “死人会说话吗?”檀口轻启,却蹦出一股音符般美妙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蔡风依然有些痴痴地道。 “这里倒像是阎罗殿吗?”那声音依然那般甜美那般纯真,却多了几分顽皮。 “这里倒像是天堂,只有天堂里才有仙女的存在。”蔡风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脑子根本便不知道想。 “扑哧——”那少女却禁不住笑出声来,似乎并无一般少女的矜持和羞涩,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才停下,依然笑道:“我看你不仅是得了风寒受了重伤而已,还有脑子伤得也很重,刚才还抓着我的手直叫我娘,这一刻又叫我仙女,真亏了你喽!” 蔡风一惊,这才记得手中握着的竟是对方的手,忙不迭放开,苍白的脸上奇迹般地泛起了一阵红润,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那少女似对蔡风的手足无措大感兴趣,不由得笑着反问道:“你看我像是在生气吗?” 蔡风一呆,想不到对方竟会如此反问,不由得傻傻地道:“我……我不知道。” “看来你真的是被那一阵高烧烧坏了脑子,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你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那少女似乎大感没趣地问道。 “我叫蔡风,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能告诉我吗?”蔡风忙应了一声,又反问道。 “咦,脑子也不是全坏哦,看来还可以吃,告诉你吧,这是冥界。”那少女眼角露出一丝顽皮和狡黠之色,绷紧着面皮道。 蔡风一惊,听说对方要吃人脑,不由大骇问道:“什么冥界?” 那少女得意地转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珠,笑道:“你听说过三界没有?” “是不是释、道、儒三界?”蔡风急忙应道。 “你脑子转动得还挺快,看来定好吃,不过我说的三界不是指释、道、儒,而是指红尘、仙界、鬼界!”那少女故意舔了舔舌头道。 蔡风心里越来越发寒,不由得声音有些发冷地问道:“那么冥界又是哪一界?” 那少女神秘地一笑道:“冥界不属于任何一界,跳出所有界之外,独成一系,属各路山精狐妖之类独有的一界,你知道我有多大岁数了吗?” 蔡风心里越来越凉,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居然真的是山妖狐仙了,否则哪会有如此绝色美女,不由得有些茫然地道:“我不知道。” “你这人怎么就像个呆瓜,一点情趣都没有,难道你便看不出我像多大岁数吗?”那少女有些失望地道。 蔡风心一横,反正自己总是死,又何必在意是什么死法呢?苦涩地一笑道:“我看姑娘像是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那少女得意地一笑道:“其实我已经一千五百六十四岁了。” 蔡风忍不住惊骇问道:“一千五百六十四岁?” “不错,早在六十四年前,我终于修得人形……” “哈哈……”一串粗豪而洪亮的声音由外传了进来,打断了少女的声音。 蔡风不由得扭头向门外望去,却见一精神矍铄的老者背着药篓走了进来。 “公子你醒了!别听这丫头胡说。”那老者宽和地一笑,解下背上的药篓,旋转头向那少女道:“还不去煎药,人小小的,鬼主意多多的,不怕将来找不到婆家。” “爹——”少女一声娇嗲地撒娇道,“人家只不过逗这呆子而已,哪有爹说的那么严重,好像女儿一定要嫁出去一般。” 蔡风这才记起在山洞中迷糊之间听到的正是这娇脆的声音,不由得恍然,竟傻傻地笑了起来。 那老者不由得慈爱地抚了抚那少女的一头秀发笑道:“人家公子都笑你了,还这么没长大,不害羞吗?” 那少女转头向蔡风望了一眼,“扑哧”一声笑道:“他却只不过是傻笑而已,哪是在笑我。” 蔡风不禁一愕,哑然失笑,那老者也不由得哑然失笑,拍拍少女的肩膀道:“还不去煎药。” “谢谢大伯救命之恩。”蔡风挣扎着要起来行礼,却只觉得浑身发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 “公子先躺下休息,不要动。你伤得极重,又加上风寒入侵,恐怕没有几个月的休养是难以康复的。”那老者大步行至炕边按住蔡风温和道。 “几个月的休养?”蔡风一惊问道。 “不错,这还是由你体质特异,平常人若是经你如此重的伤,又如此烈的风寒之症,只怕早已没命在了。”那老者严肃地道。 “咕、咕!”蔡风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咆哮起来,蔡风不禁脸色微红。 那老者不由得莞尔,那少女也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公子三天多没吃东西,想来是饿极了。丽儿,去把那碗凉粥端上来。”那老者微笑着向那少女呼道。 “我在这里睡了三天?”蔡风一惊问道。 “公子病势极重,驱除风寒过程很难,这三天只能将风寒震住,你才不会常寒热交加了。”那老者淡然道。 蔡风不由得有些呆愣愣的,却想不到自己居然病得如此沉重。 “粥来了。”那少女脆声呼道。 “我去煎药,你把粥侍候公子吃了。”那老者温和地道。 “不用,我自己来吧!”蔡风忍不住想吞一口口水道。 那少女一阵好笑地道:“看你一副馋样,你能自己吃吗?不把你噎死才怪。” 蔡风脸微微一红,干笑道:“怎敢有劳姑娘动手呢?” “别啰里啰嗦,男人有男子汉气概一些嘛,不行便是不行,也不要装什么英雄。”那少女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 蔡风估不到对方脸色说变就变,只好闷声不响地让那少女一口口地喂下去。 半晌,那少女喂蔡风吃完粥,望着蔡风那有些冷硬的脸,不由得笑道:“怎么,你怪我是吗?” 蔡风不由得微微一呆,道:“我怎会怪姑娘呢?姑娘并没有说错。” “算你识相!”那少女不由得意地一笑道。 蔡风不禁觉得极为好笑,他的确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精灵古怪的美色少女,若不是那老者,他还真会认为是冥界的精灵呢。 “公子勿怪,我这女儿从小娇宠坏了,刁蛮任性,还望不要见笑。”那老者一边扇着炉中的火,一边扭头笑道。 蔡风不由得哂然一笑道:“我怎敢笑呢?这才叫至诚至信,一个真纯的人。” “算你会说话,我便多喂你几次饭好了。”那少女眼睛一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得意地道。 蔡风不禁为她那娇憨的神态给迷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那少女似乎也发现蔡风眼中那异样的眼神,不由得俏脸微红,微嗔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吗?” 蔡风忙移开眼神,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润,不好意思地干笑道:“我眼睛不太好使,经常转不过神来,不知道是什么病。” 那少女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说起谎话来倒挺可爱的嘛。不过说谎水平太差。” 蔡风只好耸耸肩,陪着一起干笑起来。 “不知道大伯尊姓大名?”蔡风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老朽姓凌,名字早就忘了,村里的人都叫我凌伯,你也便叫我凌伯好了。”那老者淡然道,旋又道,“这是小女能丽。” 蔡风不由得扭头望了望那美丽的俏脸,暗念道:“凌能丽……” “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听吗?”少女瞪大眼问道。 蔡风不由得苦笑道:“我还没说呢!” “那就是说,你想说不好听喽?”凌能丽似乎故意找茬儿道。 “我怎会有这种意思呢?姑娘会错意思了。”蔡风急忙解释道。 “那你是说我的理解能力差喽?”凌能丽得势不饶人地追问道。 “不不不,怎么会呢?”蔡风涨红了脸分辩道。 “看你紧张得……”凌能丽似是得胜将军一般得意地笑了起来道。 “丫头,别影响人家休息,若让病情恶化,岂不是害了人家吗?”那老者严肃地叱道。 凌能丽吐了吐小舌头,扮了个鬼脸,像是一只小云雀一般跳了开去。 蔡风这才注意到她竟穿着一身男装。 “公子是哪里人氏呢?”凌伯不经意地问道,同时一边摇着手中的小蒲扇扇着炉火。 “晚辈乃武安阳邑人氏。”蔡风并不隐瞒地道。 “阳邑人氏,你姓什么?”那老者一震问道。 “晚辈姓蔡,单字风。”蔡风很诚恳地道。 “蔡风,在阳邑以前有个叫蔡伤的,你可认识?”凌伯疑问道。 蔡风心头一动,反问道:“凌伯与他之间有什么恩怨?” 凌伯微微打量了蔡风一眼,淡然笑道:“我与他从未谋面,只是听说他极为英雄了得,在太行山一带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我问得也真是有些多余。” 蔡风释然,道:“晚辈的确认识他老人家,在阳邑没有人不知道他。” “公子受了如此重的伤,只不知是伤在谁的手中呢?只看公子小腹那一道箭伤,那支箭若再深入三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是想不通为什么那支箭竟似乎在半途突然刹住了一般。还有后腰那一道剑伤,胸口的刀伤,背上手上零零碎碎竟有十道伤痕,那还并不怎样,只是胸口和腰际那两处伤严重一些,胸口那一刀虽入皮肉不甚深,但那伤口之下的肌脉几乎全被破坏,而腰间那一剑几乎刺中命门穴,而公子五脏几乎有移位的迹象,筋脉也有数道被震断,似乎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更因疲力劳累,无休息时间,才导致伤上加病。一般来说,便是体质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活下来,只是在公子体内似有一股潜在的生机锁住公子的心脉,这才使风寒无法侵入心脉,否则便是老朽医术再好,只怕也无回天之力了。”凌伯感叹道。 蔡风不由得一呆,他从来都没有仔细分析过自己的伤势,想不到由对方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严重可怕,不禁也真的为自己庆幸起来,但也不由得由衷地道:“凌伯眼力真是高明之极,便若亲历一般,晚辈的确是在河水中浸泡过近两个时辰,那是桑干河水,晚辈被破六韩拔陵的人一路追杀,只到桑干河才摆脱他们的追踪。却不想又被鲜于修礼诸人暗袭,才险死还生。本想先赶回阳邑,以摆脱鲜于修礼的穷追,却不想在这里竟病倒了。” “破六韩拔陵?鲜于修礼?”凌伯惊讶地问道。 蔡风毫不隐瞒地道:“我本是崔暹将军护卫,因内奸的出卖,被破六韩拔陵里应外合之下竟让他攻破营地,我便与将军走散。” “原来如此!”凌伯这才恍然。 “鲜于修礼又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杀你?”凌能丽似乎极为好奇地问道。 “这之中是因为有一些误会,也便成了这种局面,其实,我在见到他之时,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的名字!”蔡风有些无奈地道。 “鬼才相信你的话,你不认识他,他怎会要害你?”凌能丽一翘嘴唇不信道。 “事实的确是如此,这之中说来话长。”蔡风解释道。 “丫头别乱插嘴,你明白什么,人心险恶,这个世上的坏人多着呢。”凌伯叱道。 蔡风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全身似乎根本没有一点力气,虽然暖洋洋的,却似乎知觉并不是很敏锐,连痛的感觉似乎也无法感知。 “凌伯,这里是哪里呢?”蔡风有些虚弱地道。 “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没名字的小村庄,向西是蔚县,向东是小五台山,你便在这里安心养伤吧,你的仇人找不到这里来。”凌伯温和地道。 蔡风心里踏实了不少,却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由于他的消失而引起一场不算小的杀戮……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绝剑复 第二十九章绝剑复苏 张亮快马赶至阳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蔡伤,并将彭乐的信交给了蔡伤,将高欢与尉景对蔡风所知的事也讲了一遍,更有崔暹的将军印及百两黄金。 蔡伤相信太行七虎,他也知道崔暹,因为崔暹曾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他自然清楚,所以他呆住了。十几年来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只不过想将他养大成人,却没想到长大了,却没有活下去,这十几年的潜隐只不过是白白耗去了,怎不叫他呆住了?但他却依然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他便像那柄挂在墙上也不知是否已经生锈的沥血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像没有人知道那柄刀究竟饮了多少贼子的血一般。 蔡风宁死不降,这究竟是应该值得骄傲还是应该感到悲哀,蔡伤不知道,但黄海却在目光之中射出了无限的杀机。 张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张亮却感觉到了那种像坚冰一般真实而阴寒的杀机,他想到了剑,一柄无坚不摧的剑,因为黄海的整个人便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剑,给人的只是一种透不过气来沉闷得想哭的压力。 长生、马叔也都在,还有十几位最优秀的猎手,张亮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最优秀的猎手,只要任意组合便不会比什么速攻队差,这是一种感觉,一种真实存在的感觉,在这一刻张亮似乎才真的了解为什么官兵数十次对阳邑小镇的围剿,结果只有损失惨重的原因了,因为那都是早已注定的现实。 蔡伤并没有挽留张亮,但张亮却知道蔡伤会去杀人,绝对会,那是一种难以捕捉的杀意。 要杀人的人绝对不少,黄海的杀意比蔡伤更重,毕竟蔡伤这十几年来对佛学的参悟使他的杀意变淡了许多,要杀人的人还有长生、马叔,还有那一群最优秀也最可怕的猎手,没有人能理解他们对蔡风的感情。 张亮返回了平城,蔡伤没有去。 这一日,在由邯郸至武安的那道入太行山的口径处的小酒店中来了几个比较别致的人。 有一点不同的只是他们那阴沉的脸,其中有一个极有气势,或许是因为那人肩上的那件虎皮披风,真正的虎皮,在行家的眼中,这件披风至少可以值上数百两银子。这人的头上却戴着一顶貂皮帽子,脸上的线条虽然有些僵硬,却绝无法掩饰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冷峻,与那种自然而然的霸气。 除这人之外,仍有五人,每个人的衣衫绝对都不普通,但却极为协调,无论是哪一种色调,都勾勒出了豹子般的活力。每个人都很年轻,年轻并不表示什么,表示了一点意义的应该是他们腰间的一点东西,那便是一柄刀,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两件兵器,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的的确确有些不太一样。 “几位大爷要些什么?”店小二极为热情地问道,他的眼睛绝对是雪亮的,这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似乎是他所惹不起的,何况是六人,虽然这些人的脸冷得有些不太近人情,他却不能不假装应酬。 那披着虎皮披风的中年汉子,只是两手轻轻往后一拂,披风便若一片云彩一般向后飘了起来,这才大模大样地坐在一张椅子之上并不应声。 “去叫你们掌柜的来说话!”一名青年冷漠地道。 这一批人正是黄海、长生、小三子诸人,另外三人却是阳邑小镇之中极为优秀的猎手,说话的正是长生。 那店小二吃了这一闭门羹,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好赔笑道:“小的这就去!” “哈哈……”一阵淡然的笑声传了过来,正是掌柜的那含了许多水分的笑声,道,“有贵客到来,真是本店的荣幸,不知几位贵客要点什么呢?”微胖的掌柜摇晃着身体行了过来,阿谀地道。 “你就是掌柜的?”长生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漠然地问道。 “正是!”掌柜依然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答道。 “很好,我要毒酒!”长生向桌旁的椅子一坐冷漠地道。 “毒酒?”掌柜和店小二同时色变,惊问道。 “不错,越毒越好,最好是见血封喉,抑或是见肉即腐的毒酒。”长生并不理会掌柜的惊异和骇然,淡漠地道。 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嗫嚅道:“这……这……本店没有毒酒可以卖,只不知几位爷要毒酒有何用途呢?” 长生冷冷一笑道:“当然是喝了。” “喝毒酒?!”店小二和掌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 “不,还有一个用途,那便是用毒酒泡脑袋,所以毒酒不能少,至少要可以将几个人头泡在里面。”另一名青年人冷漠地插上一句道。 “泡人头?”掌柜的和店小二脸色同时大变问道,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地望了望长生诸人,默默无声的黄海,一直都在品着桌上那壶碧螺春,很认真,很仔细,似乎是要将茶叶之中的所有味道全部品出来。 让掌柜的惊异的不是黄海正在嚼茶叶的姿势,而是黄海的那双手,竟像玉一般晶莹洁白,像竹笋一般修长,却又毫不能怀疑他具有那种难以说出的动感和力感。 他见过的手绝对不在少数,但这一双手似乎极为例外,因为他自己也是个行家,行家的眼睛往往是雪亮的,但这一次他却并未能看出黄海有多深,那便像是一团没有底的水潭,深邃得让人心有些发寒。因此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去拿最毒最毒的酒,他并不想惹这种深不可测的人,谁也不想惹。 掌柜很识趣,搬了一大坛,大大的一坛,在任何人之前装糊涂都可以,却绝对不能在行家眼前装糊涂,他很明白这一点。 长生望了店小二那惊异的眼神一眼,冷冷地一笑,对掌柜道:“你果然很识趣,我还要再点几道小菜,你快去给我准备。” “不知客爷还要什么菜,小店立刻为你准备。”掌柜似乎微微地吁了一口气,这群怪人真是怪得可以。 “去给我弄几颗人头来,要鲜活的,刚砍下来,我还用血浸酒。”长生毫无感情地道。 “鲜活的人头?”掌柜和店小二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地惊疑问道。 “很对!”长生冷漠地道。 “客爷要人头似乎找错了……” “不知客爷要谁的人头?”掌柜一拉店小二的肩膀打断他的话声,变得果决地问道。 “好,干脆,我要的人头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在两个月前,你们似乎做了一次极好的生意对吗?”长生淡漠地一笑问道,目光却幽幽地斜了掌柜的一眼。 掌柜的脸色大变,沉声问道:“客官想是记错了!” “错没错,各人心底都有一本账,我只要上次所有参与这场生意之人的脑袋。”长生语意之中杀意渐浓地道。 “我不明白客官在说些什么!”掌柜的脸色极为难看地冷漠道。 “你可记得你们生意的对象有个叫蔡风的?”长生身上杀意更浓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掌柜的冷声喝问道,他知道这件事情已是不可能和平解决的了,对方只要提出蔡风这个名字,自然是因为那个蔡风而来。 “来替蔡风讨命的!”长生低喝道。 “我们并没有杀死他!”掌柜似乎并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应声道。 “但若不是因为你们,他便不会死,而任何对他起过杀心的人全都得死!”长生目光中射出浓得像液体一般的杀机狠声道。 “朋友,你这样说似乎有些过分了吧?”掌柜的脸色有些愤怒地道。 长生和诸人并不理会,长生只是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蔡风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叫我们杀他,我们只认钱不认人,这是我们的职业。更何况,我们并没有杀了他!”掌柜知道一切都无须再装,便毫不掩饰地道。 “很好,谅你也不知道,若知道,即使给你个天大的胆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不过什么不知者不罪全他妈的狗屁,今天我来告诉你他是什么人!”长生冷酷地望了店小二一眼,那像冰刀一般的目光只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他是什么人?”掌柜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影,仍忍不住问道。 “天下第一刀蔡伤蔡大将军的儿子!”长生慢条斯理地道,却像是惊雷一般把店小二和掌柜给震呆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惹上这样一个魔星,的确,若早知如此,便是给他们一个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去惹这样一个人物,加以照顾还来不及呢。在太行山,没有谁不知道蔡伤的人,没有谁不知道蔡伤的刀,在整个北魏,也没有人不知道蔡伤,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在江湖人的眼里,那仍然是一个不可以攀登的神话。 “蔡伤的儿子?”掌柜与店小二禁不住猛地倒退了两大步,像是撞到鬼一般沙哑着惊呼道。 “现在该知道怎么做了吗?”长生一手掀开那毒酒的坛盖,冷漠地问道。 掌柜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的苍白,声色俱厉地道:“我们并没有害他,便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去向他老人家亲自赔礼道歉好了,相信他老人家定会体谅我们的。” “说得倒好听,那次是谁出的价?”长生冷哼一声道。 “是叔孙世家的公子叔孙长虹!”掌柜慑于蔡伤的威势,哪还敢隐瞒。 “还有呢?”长生目中寒芒暴射地问道。 “没有,只是叔孙长虹的属下。”那店小二也诚惶地补充道,他们心中都极为清楚,在太行山一带,只要蔡伤一句话,要杀他们的人数也数不清,无论是北太行还是南太行,各路寨头的人马又有谁不服蔡伤,各路英雄好汉又有谁不愿为蔡伤做事? “冉长江可在其中?”长生冷冷地问道。 “你都知道?”那店小二惊异地问道。 “若是不知道,又为何会到你这里来,你们曾出手的人,每个人留下一根指头,让我带回家以祭蔡公子之灵,看你们并不知情也便放你一回。”长生傲然地道。 那店小二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而这时候,一直在喝茶的黄海突然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那店小二的眼睛,手指头向下指了指,作一个放下手的姿势。 掌柜的也骇然变色,店小二却一声狂呼,袖中射出一片银芒,像是一片云彩向六人罩去,同时身形向后飞跃,若受惊的野兔。 掌柜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呆住了,但更让他呆住的却并不是一片银芒,而是一道闪电,晴空里的一道闪电。 没有谁知道这道闪电来自哪里,目标在哪里,但这道闪电在空中亮起之后,那片朦胧的银芒却成了暗影,最后消失。在银芒消失的时候,所有的人目耳中都荡漾着一声凄惨无比的惨叫,这声惨叫便像是一排尖刺刺在每个人的心上。 闪电灭了,便像他来的时候一般突然,根本就没有半点征兆,也没有半点踪影,便像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一般,没有人知道它回到哪里。 但那掌柜的有一个感觉,那闪电出处和归速都是那并未开口却在独自品茶的中年人,只看他那漫不经心的神态和悠闲自得的气势,便让人涌起一种曼妙无比的感觉。 店小二再也没有声息,但谁都知道那声惊心动魄的惨叫是由他的口中传出来的,只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力气发出声音了,因为他已经死了,静静地躺在地上成了一种悲哀的宣誓,血从他的咽喉缓缓地涌出,是一种不可否认的凄惨。 一切变化得是那般快,甚至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掌柜的呆成了木鸡,谁也无法想象,这个世间竟会有如此快如此可怕的剑法,几乎已经寒透了他的心底。 店小二的咽喉是剑伤,很薄很锋利的剑,才可以有如此的破坏力。 黄海依然很悠闲地咽着那泡湿了的茶叶,但在掌柜的眼中,便像是在嚼着滴血的人头,那是一种来自心内的阴寒,也是一种出自本心的惊恐。 长生却似乎是没事人一般捻动着一根落在桌面上的银针,笑道:“这种针做工还不错嘛!”那种轻描淡写的气势只压得掌柜的喘不过气来。 掌柜的目光重重地落在黄海的脸上,惊惧地问道:“他是你杀的?” 黄海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便像只是刚刚踩死一只可怜的蚂蚁一般。 “他该死,我们本来只要他一根手指,而他却想要我们的命,因此他该死。”长生冷漠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掌柜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凶狠,但在瞬间又有些泄气地问道。 黄海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一笑,手中立刻奇迹般地多出了一柄剑。 掌柜的并没有看清这柄剑是怎么来的,因此吓了一跳,但他却认识这柄剑上的两个字,两个让人魂惊的字——黄海。 “‘哑剑’黄海!你就是黄海?”掌柜的两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惊呼道。 黄海冷哼一声,那柄剑又像神迹一般不见了,刚才的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难醒的梦。 掌柜的好长时间才从惊骇之中醒了过来,闷声不响地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刀,将左手的小指齐根切下,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再也没有哼半声。 长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轻轻地放在桌上,掌柜的极为乖巧地将这只小指放入布袋之中,转身向内屋行去。 黄海没有动,他仍然在轻轻地嚼着嘴中的那几片茶叶,长生也没有动,其他的几人没有动。 掌柜的再出来的时候,掌心多了四根血淋淋的小指,每一根都是左手的小拇指,绝对没有半点掺假,然后忍着滴血的痛苦,将那四根小后指默默无声地放入布袋之中。 “只有四人仍活着!”那掌柜的似乎挺硬朗,说话的声音连颤都不颤一下。 长生腰中的剑,突然冲了出来,只是剑柄朝前,一下子撞中那装满毒酒的酒坛。 “哗——”酒坛立刻枯败而碎,毒酒一下子全都流了出来。 而此刻,六人的身形几乎在同一刻立身而起,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店外走去,便像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唯一让人以为刚才并不是做梦的便是店小二那静躺着的尸体和破碎的酒坛,还有一摊喷洒成一道美丽图案的鲜血,那是掌柜手指根溅出的血。 当黄海诸人消失在视线之中时,掌柜的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忆起那仍在流血的手指有些疼痛,不过这一切并不能算什么,对于他来说,这种结局算是一种幸运。 掌柜的并不恨黄海,并不恨蔡伤,他只有些恨冉长江,恨叔孙长虹,为什么不说清楚蔡风的身份,他自然不知道,冉长江和叔孙长虹也不清楚蔡风的身份,否则恐怕又是另一种结局了。普天之下没有几人敢同时招惹蔡伤与黄海这两大可怕的高手,连尔朱荣都不敢,当初宣武帝元格都不敢在蔡伤活着的时候对付他家人,只是在得知蔡伤阵亡之时,才敢下令抄家,可见当时蔡伤在朝野之中的威势,因此,掌柜的此刻只不过如此而已,自然感到极为幸运。 十几日过后,蔡风对这小村庄大致也熟悉了,大部分也是以狩猎居多,而凌伯却是这小村庄之中的大夫,其医道之精,几乎达到可将死人救活的地步,因此村中的人全都尊敬他,便像是尊重父母一般。 每天都有人送来猎物,每天凌伯的事似乎都是采药,凌伯治病似乎从来都不曾收钱,至少对整个村庄之中的人都是这样,猎人总免不了会受伤,总免不了要大夫,人总免不了要病,也不能少大夫,所以凌伯在村庄之中生活得很好,很受尊敬。 蔡风还知道凌伯为穷人治病是不收诊费的,给那些临近镇上的富人治病却是很少。 这十几天中,蔡风更认识了村中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有凌能丽称之为二叔的凌跃,还有村中几名极年轻的猎手。不过,这几名年轻的猎手对蔡风并不是很友善,其中最不友善的便是叫杨鸿之的年轻猎手,在这个小村庄,似乎只有他的狩猎技巧最好,在众人眼中大概公认为最优秀的猎手。 蔡风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只是寄人篱下的病人,他更知道那些年轻的猎人对他的不友善还是因为凌能丽,几乎每一位年轻的猎手心中都将她定格在第一位,而蔡风这可恨的病人,居然能得到凌能丽的照顾,这是许多人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怎不叫那些年轻的猎手们嫉妒,怎么不叫他们气恼? 村里也有几个小孩,喜欢缠着蔡风的却是凌跃的儿子凌通,十二三岁,与那些人上山打猎回来便会来缠着蔡风讲故事给他听,最羡慕蔡风那闯荡的一些经历,更佩服蔡风受了二十几处伤仍然能支持下来,所以在这个村里除了凌能丽之外就数凌通与蔡风最熟络。 蔡风在这十几日之中,自然对凌能丽的性格有上一些了解,她那种刁蛮、精灵古怪的作风,只让蔡风感到每一天的生命都有着一种异样的欢快,每一次都忍不住受窘,每一次都觉得好笑,总让人感觉不到腻烦,甚至将人本性中的那种纯真完全激发出来,每一天都充满活力。因此,蔡风的伤势好得比较快,风寒之症已经基本上康复,可以走下炕活动活动,但他却知道离体内重伤痊愈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的伤的确太沉重了,唯一庆幸的是,这十五日的休养之后,手的灵活度基本上已恢复,不过却并没有什么力气,握握笔倒还行,有凌能丽陪着倒不感到寂寞。更好的,却是蔡风可以学着辨别药草,居然对医道也有一些兴趣,因为他那日在山谷中乱采的一些草药,只使伤口腐烂了,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因此蔡风跟着学起医术来。他想到以后受了伤可以自己治,这一条便足够成为学医的动力,他的确是怕那种病的滋味,他从来没想到病痛居然是如此可怕的。 蔡风自小便与蔡伤一起兼修文武,看过的书也不知有多少,练武之人的手劲到位,蔡风的剑法和刀法本就是由写字练起,因此,他的字极有风格,也极有力度。这几天他为凌伯抄写《医经》,那若行云流水般的笔法,那入木三分的笔力,只叫凌伯称赞不已。 凌伯免费为蔡风医好了病,而自己无以为报,便只以此为报,因此抄写得极为认真,而凌通自然也缠着蔡风教他写字认字了,蔡风反正没事,也并不推却。 这日,蔡风正在抄写《金匮药方》第十九卷,凌能丽却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大叫一声,吓得聚精会神的蔡风一大跳,却在稿纸上写了个大墨团。 凌能丽却得意地笑得不亦乐乎。 蔡风只好无可奈何地停下笔,苦笑道:“大小姐真是顽性不改,让蔡风又罪孽深重地浪费了一张珍贵的纸。” 凌能丽见蔡风那种故作寒酸之态,不禁笑骂道:“看你什么时候学得酸溜溜的,若再过几天恐怕真的要成书呆子了。” “非也,非也,鄙人乃是就事论事罢了!”蔡风故意摆头晃脑地答道。 “一点不长进,咱们一起去河边晒太阳,瞧你整日待在屋里抄字,都闷出傻病来了。”凌能丽转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提议道。 想到河边,蔡风心头不由一动,道:“我们一起去河边钓鱼怎么样?” “钓鱼?你会钓吗?”凌能丽惊异地问道。 蔡风得意地笑道:“钓鱼不是难事,岂会难得了我?你可知道我参军时候怎么对考官说的吗?” 凌能丽大感有趣地问道:“难道你说你会钓鱼,考官就把你录取了?” 蔡风哑然失笑道:“你怎么不用点脑子想一想,那考官又不是白痴,上阵打仗又怎会与钓鱼拉上钩呢!” 凌能丽也有些哑然,大感兴趣地问道:“那你对考官说些什么?” 蔡风得意地笑了笑念道:“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斩蛟,上阵能杀敌,马上步下都无忌,箭穿百步杨,刀斩风中吹……” “吹牛,我看你呀,上山怕野兔,下水怕蚂蝗,上阵就发抖,马上步下皆不行,箭不能满弓,刀不能砍柴。”凌能丽说着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蔡风一呆,不由得大呼冤枉道:“你太小看我蔡风了,我此刻是虎落平阳时,龙处浅滩上,待伤好后,定给你抓一头大虎来看看。” “好哇,你敢将我比作犬和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哟!”蔡风还来不及躲开,便被凌能丽的纤纤玉手重重地拧了一下,只痛得一声惨呼,大叫“求饶”。 “哼,不知道本姑娘的手段,还得意起来了。”凌能丽得意地道。 蔡风唯有苦笑,问道:“你去不去钓鱼?” “用什么钓?”凌能丽问道。 “你去拿根好针来,一段丝线!其他的由我负责。”蔡风自信地道。 河水不是太深,但也并不怎么浅,也不是太宽。 蔡风和凌能丽选择了一处河水转角处坐下,这里水比较静,让鱼钩和诱饵不会漂走。 这小河之中钓鱼之人似乎极少,捕鱼的人或许不少,但鱼儿还是极多,很轻易地便连续钓上几条,只让凌能丽高兴得差点没欢呼,蔡风也暗自庆幸那几日在邯郸城中向陶大夫学得这水中之技和钓鱼之技,否则,这会儿只怕丝线都会拉断掉。 凌能丽自然不甘落后,硬要蔡风教她如何钓,竟然也钓上了两条,只让她给得意死了,只是鱼儿上了钩,太紧张了,若非蔡风帮忙,只怕不是丝断便是鱼儿逃掉了。 正在两人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蔡风却感觉到一阵不舒服,极为不自在的感觉由他心头升起,不由得扭头一看,却见到杨鸿之那嫉妒得快要喷火的眼睛,看样子似乎恨不得将蔡风给吞下肚子。 正在聚精会神钓鱼的凌能丽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异常的氛围,不由得也扭头望去,杨鸿之却敛去眼中怨毒之色。 “杨大哥,这么早便回来了吗?看我钓鱼的本领多好!”凌能丽毫不知情地炫耀道。 “是吗?”杨鸿之勉强地笑道。 “自然是了,今日要不要来吃我做的鲜鱼汤?”凌能丽毫无芥蒂地道。 杨鸿之似乎心头放开了些,对蔡风的那种嫉恨之意也似乎淡了一些,因为凌能丽对他的那种亲热之语并没有丝毫做作,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安慰。 “好哇,我倒真想尝尝能丽的手艺哦!”杨鸿之高兴地道。 蔡风心中暗笑,却并不做声,待杨鸿之走后,蔡风不由得问道:“你会不会做鲜鱼汤哦?” “废话,我怎会做呢?我从来都很少吃过鱼,哪里会做什么鲜鱼汤!” “那你刚才怎么叫人家来吃你做的鲜鱼汤呢?”蔡风不禁大愕,讶然地问道。 “我担心什么,你既然会钓鱼,自然会做鱼汤喽,难道你会不帮我?”凌能丽得意地望着蔡风狡黠地笑了笑道。 “我?”蔡风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自然是你了,难道还是我啊?”凌能丽笑道。 蔡风耸耸肩苦笑道:“今日真是惹了祸喽!” “这个主意是你出的,这自然由你承担责任了,这也是给你一个活动的机会,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怎么样?”凌能丽得意地道。 “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不过这一次我做了,下次便你做了,一定要好好学哦!”蔡风摊摊手道。 “真是小气的男人,一次怎么能够学会呢!”凌能丽皱了皱眉道。 “哈,你也有难倒的时候呀,看你可怜样,便教你三次,三次学不会,那就是你太笨了哦!”蔡风得意地笑道。 “三次,好吧,是你自己说的哦。每种做法三次,大不了吃了三次后,以后不再吃鱼罢了。”凌能丽极为得意地道。 “啊!”蔡风一愣,不禁笑道,“这么点信心都没有,真是叫吃鱼的人大失所望。” “你是不是也大失所望呢?”凌能丽头一歪反问道。 “我怎会呢?”蔡风立刻声明道,旋即语调一转道:“不过,我有些生气,居然没有人学我烧鱼的本领,教一个没信心的弟子。” “好哇,谁说要做你弟子了……” “快,快,有鱼上钩了。”蔡风打断凌能丽的话呼道。 凌能丽一惊,还来不及看清便重重地向上一提。 一条沉甸甸的鲤鱼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拖起一串亮丽的水珠。 “好大,好大,好大的一条……啊——” “扑通——”凌能丽还没有来得及叫好,丝线已经绷断了,鲤鱼又重重地坠入河中。 唯有蔡风和凌能丽望着那一串收缩的水纹发呆,良久,两人却相视大笑起来…… 蔡风烧鱼的技术是由巧手马叔那儿学到的,什么清蒸,红烧,酱辣,烤烧,鲜汤……几乎是每样皆会。 巧手马叔,不仅仅是极会布机关制兵器、暗箭,还烧得一手好菜,这一点却是因为家里有一头河东狮,管得极死,甚至连烧菜做饭这类的家务活都由马叔亲自来。 马婶是一个极美也极有个性的女人,其能干程度连马叔、蔡伤也不能不称赞,那些虎皮、狼皮、熊皮、貂皮只要一经马婶的手,便很快可成为一件绝美的艺术品。马婶不仅能干,而且贤慧,在阳邑可是有口皆碑。传说,马婶嫁给马叔,便是因为马叔做得一手好菜,马婶认为一个男人若是能做得一手好菜,其品味、其细心程度自然不像那些粗汉子,一个男人会烧一手好菜,那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尊重女性的人。更何况马叔的心灵手巧是出了名的,在外有男子汉的豪气,在内却可以像温柔的妻子,体贴无比,因此马婶便嫁给了马叔。蔡风听说,马叔俘虏马婶芳心的便是几道鱼,阳邑有滏阳河的支系,但那河中的鱼并不甚大,马叔并不会游水,但为了以示诚意,亲自到河中去抓大鱼,那一次差点给淹死,终还是让他抓到了两条大鱼。 马婶说那次所吃的鱼是她从前从来都未曾吃过的美味,连“四季发”的名菜也不过如此而已,便这样有很多人都嫉妒得要死,恨不得把马叔给蒸得吃掉,只不过,能够打过马叔的人,在阳邑不是很多,也没有几个。更何况马叔和马婶后来生活得那么好,又那么受人尊敬,时间久了,也便不再恨马叔,只是羡慕罢了。 蔡风还听人说,马叔为了让那些人心中不再有阴影,便特意做了一顿鲜鱼,请来那些本嫉妒得要死的人,那些人本不想吃,但是嗅到那香气,竟忍不住都吃了,吃了还嫌没吃够,从此便不再恨马叔了,因为他们服气了,谁吃了这么好的美味,都不会想再吃别的了,他们也都明白为什么马婶会选择马叔,于是阳邑的小镇上便有“鲜鱼换美人”的说法,而马叔更将这鱼叫“解恨鱼”。 蔡风小的时候,最爱吃马叔烧的菜,穿马婶做的衣服,因此,他便把马叔那手烧菜的绝活给学了过来,烧几条鱼那只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凌能丽站在窗台旁望着蔡风手脚利落地东抓一下,西抓一下,那些作料便像是变戏法一般地落在锅中,这其中有蔡风专门去找的作料,对于很少吃鱼的人来说,这些佐料并不具备,因此,蔡风特意去找了几味,这之中竟有些是药材,凌伯采回、晒干了的药材。 凌能丽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药材还可以当佐料的,极为怀疑,但蔡风那自信的样子却让她打消了怀疑。 凌通忙着烧火,时不时地探出头来问道:“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害得蔡风和凌能丽都骂他没耐心。 蔡风将钓来的鱼分了好几大类,有大鲩鱼,鲫鱼,鲤鱼……什么鱼怎么做,一一说给凌能丽听。 第一道是“五柳大鲩鱼”,什么五柳菜二两,白醋半碗,红辣椒切丝,芜荽,姜丝,只让凌能丽大感新鲜,也大感有趣,更可怕的却是那诱人的香气,只让烧火的凌通口水都流了出来,还大叫好香啊。 第二道却是“沙参、玉竹煲水鱼”,这一道是放在一旁的瓦罐之中吊着烧煮,倒不用费多大心思去管,何况沙参,凌伯采回的药材之中本就有,玉竹,山上随处可挖,红枣村中也有,陈皮也是药材,这些材料自然易配。 第三道是“糖醋鲤鱼”,主要用料是醋、糖、酱油、盐、汤、葱末、姜末、蒜末等,先将鲤鱼油炸,使得鱼全部呈金黄色,然后,再将烧浓的佐料全部浇在鱼身上,只看得凌能丽目瞪口呆,那种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连蔡风自己也忍不住猛吞口水,凌通却忘了烧火,眼睛直瞪地盯着鱼身子,恨不得就一口吞下去。 “姐,蔡大哥,我可不可以这就尝一下?”凌通忍不住小声乞求道。 蔡风与凌能丽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哑然失笑道:“这不行,那你岂不太不尊重人了。” 凌通无奈地吞了两口口水,道:“那快做吧,做好了,我可一定要尝一下喽。” 蔡风望了望凌能丽,那两眼放光的情景,不由得笑道:“做好了,你也不是第一个吃,还有你能丽姐也忍不住要吞口水呢!” “见你的鬼去吧!我哪里吞口水了!”凌能丽不禁辩驳道,但眼睛却仍禁不住狠狠地瞪了那糖醋鲤鱼一眼。 蔡风“哈哈”一笑道:“第四道是‘清蒸鲫鱼’!”说着拿起菜刀在几条大鲫鱼肉厚的地方划出十字形刀纹,把酒、盐巴熟练地抹在鱼身内处,整齐地放在瓦盘中,再把葱切断,姜切成丝,肥膘肉、香菇切成丝,撒在鱼身上,再放熟猪油,再将盘子放入蒸笼之中,同时迅速移蒸笼于烧沸的水上,大蒸特蒸。 “这一道比较简单!”凌能丽道。 “算是比较简单,但怎么样把这些酒、盐巴抹匀,怎样将这些料调好,却大有学问喽,你别以为简单,学起来就不容易了。”蔡风提醒道。 “慢慢学嘛,反正你的伤也不知什么时候好,每天便为我做鱼吃好了。”凌能丽眼珠一转笑道。 “啊,你不是说只教你三遍吗?”蔡风一惊,却不知又被凌能丽算计了一招,问道。 “没错呀,你只教我三遍,以后你烧鱼的时候大可以不教我呀!”凌能丽得意地道。 蔡风一听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道:“又被你算计了,总斗不过你,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每一天都做给你吃。” “真的?”凌能丽惊喜地问道。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骗一个小女孩?”蔡风故作大义凛然地道。 “谁说我小了?”凌能丽一嘟嘴争辩道。 “哦,算我说错了,蔡风怎会骗能丽呢,对吗?那岂不是罪大恶极!”蔡风忙投降道。 “那我每天都到这里来吃好了!”凌通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道。 “馋鬼!”凌能丽笑骂道。 凌通也不恼,只是扮了个鬼脸,嬉笑道:“姐姐不是比我更馋吗!” “你!”凌能丽忍不住脸一红。 “好了,这一道是熏鱼。”蔡风打断凌能丽的话道,同时拾起一条比较大的鱼道,“这叫青鱼。” “嚓、嚓”两声,竟把鱼头和鱼尾剁掉了,再将鱼中段洗干净,道:“这刀应该由脊梁骨批入。”说着极为利落地将青鱼身子剖成两片,将鱼刺扔掉,再斜斜地批成一分多厚的坡形瓦楞块,再放入瓦盆中,加上一些酱油、黄酒,再放在火上微微烧干,再放入已经烧热的油锅中。重新起锅,放入茶油,待油烧热,便将葱结、姜块、茴香放入炸得香味四溢之时,才放下一瓢水、酱油、糖、黄酒,将汤汁烧浓,改用小火烧得卤汁似滚非滚之时,才将鱼块投入,用筷子翻动,待鱼块充分吸收卤汁后,便取出冷却,再斩块装盆,香味浓得凌通有些魂不守舍了。 最后蔡风便将鱼头与鱼尾及剩下的几条鱼打成鲜鱼汤,而凌伯却正好由外面回来,还未到屋便高声喊道:“什么东西这么香?什么东西这么香?” “爹,你回来了!”凌能丽像小鸟一般欢快地飞了出去,却将凌伯挡在屋外。 “是什么东西这么香?”凌伯忍不住重复地吸了口气,满面惊奇地问道。 “你猜,猜出来了才让你进去。”凌能丽像个顽皮的小孩子一般缠住凌伯撒娇道。 凌伯放下背上的药篓,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赞道:“真香,我猜不出我的乖女儿做出了什么东西,因为我的乖女儿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手艺。” “哈,你别从门缝把人看扁了,那你说这是谁做的?”凌能丽不依道。 “这个嘛,是不是你二婶做的?哦,不对,不对,你二婶怎么会做出这么好的美味呢?那定是你陶婶,咦,也不对呀,是……”凌伯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语地叨念道。 “猜不到了吧?”凌能丽得意地转了一下眼珠笑道。 “我的确是想不出谁有这么好的手艺,我们村里有手艺这么好的人吗?”凌伯不由得惑然反问道。 凌能丽不禁大感好笑,娇声道:“我们村里自然是没有,若有的话爹爹你还会没吃过。” “难道你竟到蔚县去请来了好厨子?也不对呀,你什么时候去的,怎会这么快?”凌伯有些不敢相信地自语道。 “哈哈,大伯,这是……” “你别说,说下次我不让你吃。”凌能丽像个小孩似地喝道,只把凌通那句话给吓转去了,只好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好哇,你存心不让老爹吃上好东西是吗?”凌伯笑骂道。 凌能丽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只是告诉爹,你的酒喝完了。” “对了,对了,酒的确喝完了,这么好的菜没酒怎么行。”凌伯一拍脑袋笑道,眼睛一转道,“快告诉我是什么菜?” 凌能丽望了望凌伯那似小孩一般好奇的眼神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正要说,凌伯又吸了一下鼻子,扭头惊奇地向一旁正吊在空中被火烧煮的鼎罐。 “哇,这里面也煮了东西,好鲜啊!”说着竟忍不住移步向那鼎罐走去,伸长鼻子嗅个不停,一副馋样只叫凌能丽大感好笑。 “嗯,有沙参的味道,还有陈皮,怎么又放红枣呢?这是药还是吃的哦,怎么这样鲜?”凌伯自言自语地道。 “当然是吃的喽!”凌能丽笑道。 “有这种吃法吗?又放沙参陈皮的,这可是药哇。”凌伯怀疑道。 “那你说这味道香不香,鲜不鲜?”凌能丽反问道。 “那自然香了。”凌伯伸手摸了摸鼻子吸了口气道。 “能丽,鱼汤做好了吗?”杨鸿之老远便喊道。 “鱼汤,哪来的鱼?”凌伯眼中光亮一闪,脸上禁不住露出欢喜之色问道。 “哦,大伯回来了,这鱼自然是能丽钓回的喽!”杨鸿之向凌伯打了个招呼笑道,刚说完忍不住也重重地吸了口气道,“好香!好鲜!” “你会钓鱼?”凌伯一脸不敢相信地打量着凌能丽,像是刚认识她一般,围着她缓缓地走了一圈,只看得凌能丽心头发毛。 “难道除了我之外便没有别人会钓哇?”凌能丽脸一红应道。 “哈哈,我还以为我的女儿啥时候学了这个本领呢,原来是别人钓的。”凌伯恍然道。 “有什么稀奇的!我明天保证钓几条大鱼给你看看。”凌能丽不屑地道。 “大伯,可以开饭了吗?我都馋死了,你们别光在外面争,里面的东西才叫好吃呢。”凌通忍不住叫了起来。 “是吗?”凌伯忍不住大步向屋里跨去,一走进屋不禁大呼一声“哇——”说着竟立在门口不再走动,两只眼睛直盯着桌面上那色香味都无比分明的几道菜,口水直吞。 “怎么样?”凌通得意地问道。 “还不去把爹叫来,大伙儿一块儿吃,别忘了叫他带十斤酒来,我等不及去买酒了。”凌伯说着缓缓地向餐桌旁移动,便像是提着重物一般,双手扶着桌子狂嗅。 “怎么样?”凌能丽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自然是从未见过比这更好的了。”凌伯兴奋得直搓手。 “哇!能丽烧菜的手艺竟如此好。”杨鸿之一声惊呼道。 “这是谁烧的?”凌伯怀疑地问道。 “能丽都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做好这些菜,我都看得直流口水。”蔡风忙在一边插口道,并在同时向凌能丽扮了个鬼脸。 凌能丽见蔡风如此说,也不再辩解,只是道:“外面还有一罐鲜鱼汤,杨大哥去帮忙端起来吧。” 杨鸿之大感受用,立刻大步踏了出去,凌伯却迫不及待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鲤鱼放入嘴中,像是吃了人生果一般受用,竟闭上眼细细地品味良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呼道:“好吃,好吃,真好吃,外脆里嫩,香味扑鼻,又酸甜可口,真是美味呀美味。” “好香,好香,小家伙果然没有夸张。”凌跃的声音欢喜地传了进来。 “老二,快来,再不进来,这个什么鱼我便要吃完了。”凌伯呼道。 “还有一份清蒸鲫鱼呢?”凌能丽端起正冒着热气的鲫鱼优雅地摆在桌子之上。 “哇哈,这么多鱼,用什么东西钓的?”凌跃吞了口口水问道。 “当然是用鱼钩鱼竿钓的了,难道还会是用手脚指钓的!”凌能丽顽皮地笑道。 “哈,看我都糊涂成了这个样子了,管是用什么钓的,先来喝酒吃鱼再说,吃完了再谈,这刻都被这香味熏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凌跃笑道。 “我和姐姐早就忍耐多时了。”凌通毫无忌讳地道。 “去你的小鬼头,怎么把你姐姐也拖下去呢?你口馋便是你口馋嘛!”凌跃笑骂道。 “是啊,咱都来吃,都来吃。”凌伯有些忍耐不住地倒了一碗酒,附和道。 “今日真是有口福,要是山娃他们知道了,不羡慕死才怪呢!”杨鸿之得意地道,他还以为凌能丽是专门给他做的呢。 蔡风心中暗笑,暗赞自己真是幸福,居然能够吃上这么多的好菜,看来会做菜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坏事。 六人中,蔡风吃得最少,他体内的伤虽然并不碍他基本的行动,但是他五脏并不能完全复位,因此胃口并不是怎么好,这段时间能吃下饭和鱼肉已经很不错了。其他几人,似乎全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美味,自然是吃得狼藉一片,几杯老酒便将几人灌得差不多了,不过那十斤酒已经喝下了一半,才把凌伯几人灌倒。凌能丽并没有喝酒,凌通却被劝着喝了两杯,蔡风因身上有伤,便没有喝酒,若是蔡风能喝的话,这些酒肯定不够喝,不过此时却因无法提聚内气,无法运用那千杯不醉之法,因此,他也并不喝酒。 凌能丽和蔡风望着桌上醉得一塌糊涂的三个人,不禁哑然失笑。 “真看不出来,你做的菜这么受欢迎!”凌能丽望了蔡风一眼由衷地道。 “这倒是句实话,我都为我自己做的菜给诱出了口水,自然是受欢迎的了。”蔡风有些得意地道。 “你为什么不去开酒楼而要上战场打仗呢?”凌能丽有些不解地问道。 “开酒楼用得着我去开吗?如果我现在是四十岁了,你这般问我还可以,我如此年轻便去干什么劳什子酒楼似乎是极为对不起自己的年龄,对吗?人生得意须尽欢,或许我受不了太多的约束,这才没想到开酒楼。”蔡风哑然道。 “你的确有些与常人不同。明天还去钓鱼吗?”凌能丽望了蔡风一眼,似乎有些深意地问道。 “只要你喜欢,自然行,这段日子若不是你照顾着我,恐怕我都会寂寞得快要疯掉,若是我不教会你钓鱼,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蔡风望了凌能丽一眼,温和地笑了笑。 “你说话怎么老喜欢夸张得那么大,有这么严重吗?”凌能丽似乎极为欢悦地拂了一下头发笑道。 蔡风也不禁哑然失笑道:“加一点点夸张似乎听起来有意思一些,因此能丽不能怪我,我这是在为了让大家感觉更好一些而已。对了,要不要给每人泡一碗醒酒汤?” “那鲜鱼汤已经够醒酒的了,看来是的确醉得很厉害。”凌能丽无奈地道。 蔡风也只得苦笑一声,把凌通、凌伯、凌跃全扶上炕躺着,凌伯和凌跃口中仍不断地呼喝道:“再干三杯……看谁先倒……下去……”只让凌能丽哭笑不得。 “杨兄怎么办?”蔡风问道。 “待会儿鸿雁哥会来扶他回去的。”凌能丽解释道。 “村里人打猎都回来很晚吗?”蔡风疑问道。 “那当然是要看收获好不好了!”凌能丽笑应道,旋又深深地望了蔡风一眼道,“我们到外面去坐坐,好吗?” 蔡风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惊喜,脸微微一红,禁不住有些结巴道:“是,是我吗?” 凌能丽禁不住掩口笑骂道:“真是个呆头鹅,这里有几个人没喝醉?” 第31章 第三十章 灭族之灾 第三十章灭族之灾 黄昏其实极美,那浅浅滑落的太阳,那由头顶若惊鸿般划过的归巢之鸟,那淡薄的流云,通红的晚霞,湛蓝的天空,便像是梦一般甜美。 微微的风拂起几片地上棕色的树叶,与那片片艳红挂于树梢的树叶沙沙地响成一支黄昏曲。 风轻轻拂起凌能丽那柔顺的秀发,如丝般洒在那照人的俏脸之上,竟比整个天地加起来更美丽,更动人。 蔡风的目光不敢落在她的脸上,那似乎是一种罪过,一种有贬圣洁的罪过,因此蔡风的目光变得悠远,变得深邃,像整个天空一般深邃而空洞,之中却似储满了无尽的思绪。 凌能丽接住一片正翻飞而下的红枫叶,禁不住扭头望了望头顶的老枫枝,已经成光秃秃的一根,这似乎是最后一片由树上飘下的叶子,想着不禁深深合上双掌,很珍惜地夹了一夹,才扭头望了蔡风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有心思吗?” 蔡风悠悠地收回目光粲然一笑道:“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心思。” “那你在想些什么呢?”凌能丽摊开手掌,目光停留在手中的树叶上,不经意地问道。 “我在想我爹和我的朋友们肯定在担心我了。”蔡风吸了口气道。 “你有很多朋友吗?”凌能丽扭头有些羡慕地望了望蔡风问道。 “我是有很多朋友,他们都对我非常好,非常关心我,很理解我。”蔡风有些神往地轻声道。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呢?” “他们有的像村里许多人一样是猎人,他们每个人的本领都极好,也有的却是富家子弟,却总喜欢拉着我四处惹祸,然后到处跑,常常把别人揍得鼻青脸肿。而我不在时,他们又经常被别人揍得鼻青脸肿,也有的朋友这一刻恐怕正在跟敌人拼命。”蔡风微微露出稍许幸福的微笑道。 “你们男孩子真好,有这么多朋友!”凌能丽竟有些落寞地羡慕道。 “你难道不是也有这些人呵护你吗?”蔡风奇问道。 “他们要不是将我当小孩子看,便是对我百依百顺,这是一种朋友吗?”凌能丽笑了笑,拂了一下额前沿的头发,反问道。 蔡风不禁有些哑然,苦笑道:“这大概不能算是朋友,只能算是亲人,也或许什么都不是,这个叫我也说不清楚。” “你应该是明白,只是你不愿意说而已,我虽然并没有出过这一片山岭,但却知道世间并不是如我想象的那般好,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目的,这或许是我为什么会没有朋友的原因了。”凌能丽望着那渐渐下沉的落日,优雅地笑了笑道,洒脱之中却难免有一丝苦涩。 蔡风望了望她那亮若星辰的眼睛,不由得吸了口气,淡然地将视线转向落日,缓和地道:“我一直以为你一定很开心,不过,这一刻却发现你似乎并不是那样,我想不到你会有这种想法。” “那你一直怎么看我呢?”凌能丽扭头认真地望了蔡风一眼,却有说不出的平静。 “我都只以为你有些不通世情,不会考虑,这些不过是我错了,也让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蔡风若有所思地道。 “你明白了什么呢?”凌能丽有些好奇地问道。 “美丽的东西都似乎很寂寞,便像这西下的夕阳,这一天之中或许只有这一刻是最美丽的,而这一刻真正能理解它的人又有几个?”蔡风淡然道,说着又意味深长地望了凌能丽一眼。 “美丽的东西都是寂寞的,似乎的确有些道理。”凌能丽不由得叨念道。 “美丽的东西能由内心去理解它的人绝对比用眼睛去欣赏它的人少得多,这或许便是世俗的悲哀。”蔡风声音很平静地道。 “你说的话似乎很有禅机。”凌能丽不禁有些讶然道。 “我说过,我这人有些喜欢就事论事,更喜欢去想,想什么东西都可以,这或许是我爹给我的习惯。”蔡风悠然道。 “你爹到底是什么人呢?我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起你爹的事。”凌能丽似乎对这件事极有兴趣。 “我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这个世间能比过他的人,大概没有几个。”蔡风眼中射出崇敬的神色道。 “是吗?你烧菜是从你爹那里学的吗?”凌能丽转口问道。 蔡风哑然道:“我爹是不会烧菜的,我烧菜的本领是向一个对我极好的叔叔学的。” “他是在酒店之中的厨子?” “不,他也是个猎人,在我们镇上,比他更好的猎人也没几个。”蔡风否定道。 “真是奇怪,他不是厨子,怎会烧得了这么好的菜呢?”凌能丽嘀咕道。 “你不能理解的事多着呢,我就没有想到过我会受上这么重的伤,但这一次却偏偏差点去见了阎王了,幸亏你这一千五百六十四岁的大仙降临驱走了勾魂二鬼将我带到了阳界,才幸免一死,真是幸运之极!”蔡风笑道。 “哇,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要算我的账呀?”凌能丽一嘟嘴问道。 “自然是了,大仙今年一千五百六十四岁,我便应该做一千五百六十四道菜给大仙品尝,以算报恩喽。”蔡风似笑非笑道。 “哇,这是你自己说的哦!” “只要大仙高兴,小子愿尽出绝活,保证大仙到时候把玉皇大帝给羡慕得死去活来。”蔡风夸张地道。 “你这人就是喜欢油嘴滑舌!”凌能丽笑骂道,旋又叹了口气道,“你们男子汉应该去建功立业,哪能为一个小女儿家做菜呀。” 蔡风笑道:“你是不知道那几道鱼在我那个小镇上有个‘鲜鱼换美人’的说法,更有人将那鱼叫做‘解恨鱼’呢!” “好哇,你敢欺负我!”凌能丽一呆,还以为蔡风故意占口头上的便宜。 “冤枉,你听我讲完嘛!”说着便把当年马叔的故事讲了出来,只把凌能丽听得呆住了。 “世间会有这样的男子?”凌能丽听完之后瞪大美丽的眼睛自语道。 “这个世间并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只是想不到而已。” “只不过,我却认为男儿应该成就功名,这才不枉活上一场。”凌能丽有些坚持地道。 “其实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同的活法,也有着不同的思想,在这种世道之中,成就功名又如何,只是帮别人操刀杀死另一帮人,到结果功名却依旧归于尘土,有何用。”蔡风感慨地道。 凌能丽不禁微微一呆,大不苟同地道:“但这世上若是没有谁操正义之刀,又怎能让天下百姓安定呢。若每个人只想着自己不去替别人杀人,天下或许会平静,可是你是这样自己不去害别人,但这个世间并不像你想的一般,总会有人去害人,若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心思,这些害人的人岂不永远毫无顾忌,永远不停地害人?成就功名,并不一定便是为谁不为谁,而只是看你是否是在对着良心做事,是不是的的确确为了天下百姓做事。” 蔡风不由得呆住了,好像第一次见到一种极为奇怪的动物一般望着凌能丽,目光之中尽是惊讶。 良久才吁了口气诚恳地道:“能丽说得极对,我的确有些自私,或者说我这人脑筋有些不对头,听了能丽的话,真叫人汗颜。” 凌能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爹是个大夫,来治病的都是穷人,我却知道这是为了百姓做事,他从不收费,只是尽力,虽然他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我眼中,他便是最善良、最好的人。若一个人不为百姓想想,那他这一生又有什么好想的呢?”旋又吸了口气,笑道:“你似乎很能够接受人的意见哦?” 蔡风哑然失笑道,“能丽当我是个傻子,好坏不分吗?虽然蔡风不才,倒也读过不少书,也懂得一些道理,只要说得有理,我便会服气。” 凌能丽欢悦地一笑,道:“要是我用刚才那口气说我给我杨大哥他们听,他们肯定很不耐烦。” “你说给他们听过吗?”蔡风反问道。 “没有,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不会愿意静静地听我说话,他们根本就不会明白我。”凌能丽黯然地道。 蔡风心中一阵感动,吸了口气道:“我真的很感谢能丽这样看我。” “你似乎很特别,与他们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现的,只是我感觉到你与他们不可能是同一类人。”凌能丽认真地道。 “你不是也很特别吗?你若是一个男孩子相信会更好一些。我本以为我这人已经够不将尘世庸俗繁华看在眼里了,而现在才发现你似乎更不在意尘世的庸俗和繁华。”蔡风慨然道。 “这叫只恨投错了胎,女儿身,男儿志,却是生在乱世。”凌能丽洒脱地笑了笑。 “难怪你喜欢穿男装。你想不想仗剑闯天下呢?”蔡风似乎在怂恿道。 “你想我去闯天下吗?”凌能丽扭头反问道。 “那可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应该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过我看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出了这个小山村,恐怕要迷倒一大群公子哥。”蔡风笑道。 “你嘴巴真烂,没得正经。”凌能丽骂道。 “你会打猎吗?”蔡风收住笑声问道。 “我喜欢打猎,可是二叔他们总不让我去,偶尔去了,也只能在一旁捡猎物,根本没出手的机会。”凌能丽怨道。 “你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狩猎的经验,对吗?”蔡风认真地问道。 “没有!”凌能丽摇了摇头道。 “你想不想学?”蔡风笑问道。 “你教我?”凌能丽怀疑地望了望蔡风道。 蔡风不禁大感好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说到狩猎,不是我吹牛,连大黑熊都猎过,只是此刻的确是虎落平阳时,龙在浅滩上。” “我怎么看你都不太像猎熊的人,只觉得你只像个书呆子。”凌能丽只有笑着道。 蔡风哂然道:“无论是书呆子也好,猎手也好,重的只是实际,明日我去设一路兽夹和陷阱给你看看,让你看看效果怎样。” “开玩笑,我当然相信你,若是你不是个厉害人物怎会全身上下有二十多道伤口呢?只凭这一点,足以见识你并不是一般人,只要你愿意教我,我便愿意学。”凌能丽神色一正道。 蔡风一阵哑然,片刻,欢喜道:“那真是太高兴了。明日除了教你钓鱼、烧鱼之外,还教你怎样去布陷阱、兽夹,保证你后天便会有收获,到时候定叫凌伯大吃一惊。” “你不是说要做一千五百六十四道菜给我吃吗?我干吗还要学做菜呢?”凌能丽毫不在意地道。 “你自己会做不是更好吗?更何况这些菜学起来也很有趣,我习武是由练字开始,你习狩猎习武还不是可以从做菜开始,到时候一柄菜刀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不是更好玩吗?”蔡风笑道。 “是吗?那我倒真的要学怎么做菜了。”凌能丽欣喜道。 “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蔡风提议道。 “好吧……” 晋城,当家做主的似乎是叔孙家族。 叔孙家族的确很强大,晋城中的产业几乎有一半是叔孙家的,而晋城中的任何有关兵力的问题,似乎也全与叔孙家挂钩。 晋城叔孙家行事的确有些乖张,便因为他们有财,有势,他们并不需要什么靠山,自身便是靠山,自道武帝拓跋珪攻入中原,统一水疆,叔孙家就一直很走运,经过一百多年的运作,叔孙家便成了朝中一支极庞大的支系,叔孙家族便像是一株大树,根系四通八达。在北魏这种大树并不多,元姓自然是一株,而尔朱姓便是第二家,叔孙却算得上第三,改“刘”姓的孤独家却可以称得上第四家,另外尚有一些家族,但晋城,却只有叔孙家。 晋城极为繁华,皆因其交通极为便利通达,也是串联洛阳、平城、太原等地的枢纽,歼灭起义军的粮草、后备都要由晋城经过,更因为晋城处在北魏的中心地带,所以,这里倒成了人们避难之所,也便使晋城变得繁华热闹了。 叔孙家族一向极有手段,所以晋城一向都极为安定,包括那些难民来投之后,叔孙家族的家将也便增多了,叔孙家族的亲兵也便增多了。这种年代,最让人有安全感的,便是手中有别人打不败的军队,这样绝对会有安全感,而有别人打不败的军队,先必须有别人不能够比的钱财,这样一切便极容易解决,因为这是乱世,有财有势,有很真实而又强大的力量的人,往往极为开心。 叔孙家族有手段,因此,他绝对不会放过做这种人的机会,因此,天下乱了,他们会比较高兴,其实每一个像叔孙家族这般强大的家族都应该高兴。 叔孙家族这一段日子的确很高兴了一阵子,只不过近来却又有了一些烦恼和麻烦。 说不麻烦那肯定是骗人的,叔孙家族骗人当然有,但他们却绝对不会骗自己,他们并不是一群喜欢骗自己的人,因此,他们不仅有烦恼还大为光火,也极为震怒,更多的却是惊骇和慌恐,叔孙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很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庞大的家族居然也会有这种恐惧和愤怒,不过这些都是事实。 试想若一家二十口人,而这二十个人中,在连续几天中不断地无缘无故地死去十人,那么剩下的十人是不是该感到恐惧,该感到愤怒呢! 当然谁也没有这个本领让叔孙家族在短短的几天之中死去一半人,但叔孙家族死了人那是不争的事实。 谁都知道,人都总有死的时候,若是死去的是一群将死的老头子,那情况又是另一回事,那顶多只是悲哀一下而已。而这一群死去的人却并不尽是老头子,还有年轻人,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但是这两天过去之后,竟死了十几个,那些死去的老头子,都是至少可以吃上三大碗饭,喝上三斤酒的人,前两天还是满面红光,但今日却已经没有半丝血色。 这些人并不是病死的,病死人并不可怕,他们是被人杀死的,都是致命的一剑,这些也并不是怎么可怕,剑是死物,是杀人的死物,杀人的人并不怎么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那杀人的人是谁。 这的确是一件极不好玩的事,也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个似乎无处不在的敌人,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心寒,便是叔孙家族的那些养尊处优的人也无不在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平时那种趾高气昂的感觉,只在这一刻似乎全都沉入了一片慌恐之人。 两天之间便死去了十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人,全都是叔孙家里的精华,十个人之中有九个是高手,而另一个不是高手,却是叔孙家的管家。 随管家一起的有五个护卫,五个可算得上是一流的护卫,只是这五个护卫已经成了废人,绝对的废人,没有眼睛。据他们说,他们的眼睛是被别人一剑刺瞎的,五名一流的护卫,五双明亮的眼睛居然被一剑给刺瞎。更让人惊骇的却是这五个人根本还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便全部被刺吓了眼睛,这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剑法?这是怎样一群杀手?没有人可以想象。 那五个仍然活着,每个都少了一只右手,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的当儿,便觉得右肩一凉,到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剑已感觉不到了,而拿剑的手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他们自然听到了管家那惊惧恐慌而绝望的呼叫,但是他们已经再没有任何能力去护他了,这也是让他们终生难以忘怀的怒叫,那般凄厉,那般惊心动魄。留给他们最深的印象便是一道强若骄阳般刺眼的光芒,感受最深的便是将他们撕成碎片的剑气,再后来他们便回到了叔孙家的府上,一切都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晋城,是叔孙家族的地方,但这一刻,叔孙家族却对自己扎根了百多年的地方进行大清查,只可惜,一切都只是枉然。值得怀疑的竟是城中每一个人,这让叔孙家族的人大为丧气,也大为惊惧,他们的敌人几乎是无处不在的,那虽然是一种错觉,但这个错觉又是那般真实,又是那般清晰。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这一点绝对不假,因为没有谁知道敌人的真正意图、动向,也没有人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出袭,这使得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成了怀疑的对象,没有人可以想象在这种无形压力之中生活的状况。叔孙家的兵丁确实很多,但却绝对不会比城中的百姓和难民多,因此,叔孙家族之中的人的确是应该为之烦恼,也应该深感麻烦。 杀手是谁?便像是空气一般消失的人,没有谁知道杀手到底是谁,但杀手绝对存在,绝对!因为今天又有五人死于剑下,依然是叔孙家族之中的人,是亲系之人,都是死在一柄似乎极薄又极为锋利的剑下,更有两人是眼睛被刺瞎,断去右手,这似乎是一个规矩,每天只有五人,多余的便只刺瞎眼睛断去右手,这是一种残忍,抑或是一种恐怖。 叔孙家族之中的高手极多,那些追踪搜索高手并不少,但那一群神秘的敌人似乎更精通这种潜踪之举,因此,叔孙家出动的高手,全都成了枉然,有的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却再也无法说出来,因为死人是无法说话的。 是谁与叔孙家有这般的深仇大恨?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而叔孙家族里的人并非都是没有头脑之人,他们当然想到了一百零八种可能,而实有可能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邯郸元府。邯郸元府本是与叔孙家族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但是叔孙家族的人却知道,如今已经并非如此,那是因为叔孙长虹,也是因为那一块不为外人所知的圣舍利。只可惜这一刻圣舍利并没有得到,损兵折将之下,又交上了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敌人,这或许是一种悲哀。 叔孙家族之中的有些人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有这种举措,只是这一刻已成了绝对无法更改的事实,能够做的便只有硬着头皮干到底。他们知道元府并没有拿到任何凭据,所以绝对不敢公开地对付叔孙家族,能做的大概只有暗中出手。这与当初叔孙家中的人一样,因此他们全都以为这正是元府的报复手段,元浩和元费或许不会是这种作风,但元府的老三却绝对不会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也绝不会是一个愿意吃哑巴亏的人。因此,最有可能的,那便是元府老三,元飞远的主意。不过,元府在这一百零八种可能中算漏了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他们打心底就没有怎么看好这个人,所以他们错了,错了的结果是很容易引起误会,误会后的结果便很难预料,也很难收拾,那是因为这个世间的仇恨永远是无休无止的。 晋城之内似乎有一点祸不单行的味道,那便是城中几家当铺居然被窃,失去的只不过是数万两银子而已,但这已经足够让叔孙家族一个头两个大,因为失窃的当铺是叔孙家的产业。 谁也会想到,这一群贼会与那杀人的是一伙的,只不过这一群的形迹的确是极为神秘,没有谁知道他们是躲在一个什么地方,这些是有意报复吗?或许是的,但没有人答复。 叔孙家族的老祖宗,今年已是活到了八十六个年头,最生气的当然是他,八十六岁,却仍然火气不减,他骂人、打人绝对没有人敢还手。哪怕你知道他那愤怒的一掌可以将你击毙,但却不能避。 老祖宗这几天心情极度不好,他并没有什么力气下地去走动,但骂人、指挥人的力气仍是有的。 老祖宗这八十多年来,从未见过像今日这般情况,从来没有谁敢对付叔孙家族,可是这几天连连受打击,怎叫他不怒?于是他下了一个命令,那便是对最有嫌疑的对手给以同样的报复,那便是出袭邯郸。 叔孙家族的老祖宗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办事最不喜欢拖泥带水,说的话,一般都是立刻施行,他也并没有考虑到后果,但他对叔孙家族更有信心。 叔孙家族的老祖宗很宠爱他那最小的孙子叔孙长虹,因为他很欣赏叔孙长虹的那股狠劲,而且极为识时务,很会看形势行事,因此,他这次仍然用叔孙长虹率人去邯郸。 在叔孙长虹的属下,最得信任的便是冉长江,因为他的刀法很好,更会出主意,也是因为冉长江很能得他属下的尊敬,因此,在叔孙长虹去执行任务时,冉长江一般都会随行。冉长江对于叔孙长虹来说,便像是一条手臂那般好使。 叔孙长虹的行动甚为秘密,其实,在叔孙家族之中,随便哪里都可以调出几十名甚至上百名好手出来,这绝对不是一支容易忽视的队伍,更不是一支容易对付的队伍,这次行动便是一个秘密,一个不可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否则,便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叔孙长虹可以瞒过很多人,甚至连自己家族里很多人都瞒了过去,但是却瞒不了一种人。 那是猎人,有心的猎人,这并不是猎狐猎狼的猎人,而是猎人的猎人,要猎的人正是叔孙长虹和冉长江,因此,叔孙长虹的行动再谨慎小心,也无法躲过这些人的耳目。 猎人的猎人,的确很可怕,因为正是那些不知名的敌人,比叔孙长虹更为神秘的人,因此这些看叔孙长虹那种神秘,便像是在看戏,看一台比较好笑的戏。 晋城到邯郸的路并不是很近,山路却不少,走的山路多了,总会遇到虎狼,这句话似乎极为有理。 叔孙长虹的属下是分两批而行,这是一个减小目标的做法,冉长江在上次便提议分散入邯郸,那次若不是有蔡风这个角色在中间插上一手也真还成功了。更不会让叔孙长虹的诡计败露,说不定已经人宝两得,携得美人归了,只可惜蔡风却像是他的克星一般。 当叔孙长虹诸人快至鹤山之时,却让一件东西给呆住了,而且呆得很沉,像个傻子,不仅仅是叔孙长虹呆住了,连冉长江也呆住了,更有叔孙长虹的属下五十余人全部呆成了一株株凄凉的寒枫。 天气的确渐渐变寒了,都已近十月,北方天气自然都变得寒意更深了,树叶已经秃得光光的,那曾经殷红的色调便像是叔孙长虹的脸褪去了,变得有些单调而空洞。 所有的人手心都冒出了汗,但这时的寒风已经有少许刺骨的味道,他们的手心居然都出了汗。 汗是冷的,冷得有些寒心,其实比汗更冷的是血,鲜血,鲜红鲜红的血,但在寒冷的风中竟似快要干枯的颜料,淌出一地的凄艳。 流血的是人头,还不止一颗,而是排得极为整齐的五十颗人头,在地上排成一个极大的血色十字。 叔孙长虹等人是见惯了杀人流血的场面的,但是这一刻却只感到心底的寒意一下子升上了脊梁骨,再升至脑顶。因为这五十颗人头正是他遣往邯郸的第一路人马,一个不少地摆在他的面前,便像是在等待他的检阅,所以叔孙长虹的脸色变成了死灰色,冉长江的脸色也成了死灰色。大概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恐怖和惊慌。 “世子,我们快退回去!”一名大汉慌急地提醒道。 “没有机会了!”冉长江极为识时务地吸了口凉气,阴沉地道。 叔孙长虹的神经便像是麻木了一般,怔怔地盯着那五十颗排得极为整齐的两个大十字,目光之中射出的不只是惊恐,还有无限的杀意。 一条身影便像是巨鹰一般由马背之上飞掠而下,轻轻地落在两个十字之间,伸手提起一个人头,像是欣赏一件极美的工艺品般仔细打量着这个脑袋,甚至连每一根头发都不放过,看完一个又提起一个,以同样的仔细去打量着。 越看脸色越变,越变心越寒,手都有些打起战来。 “卫老五,怎么回事?”冉长江忍不住问道。 “这些脑袋上涂有毒液。”那被唤做卫老五的汉子脸色变得凄惨。 “你为什么还不放下?”叔孙长虹突然开口呼道。 卫老五摇头苦笑道:“我不能动,一动这里的机关便会启动,这些脑袋都用细线牵着,不能放,也不能扔。” “啊——”冉长江和叔孙长虹都不禁骇然惊呼。 “世子,现在怎么办?”一名大汉急切地问道,“斩断那细线!”叔孙长虹果决地道。 那汉子身形便若离弦之箭,手中的剑便若惊虹一般划出一道极为亮丽的轨迹,看起来的确极为赏心悦目。 “吱吱……”“嗖、嗖……”一阵细响,那地上成双十字排列的人头竟因这一剑全部都向一个地方集中移动,而也便在这时,两个十字之间的地面竟凹下一个坑,无数的暗箭,像是满天的蝗虫疯狂地扑出,形成一片异样的云彩。 叔孙长虹身子一旋,竟若灵狸般蹿至马腹之下,几乎所有人的速度都差不多。当然,也有人并不是蹿至马腹之下,冉长江便不是,他的刀法的确极好,在身前马前划出一团亮丽的光影,那一簇箭便像是被磁石拉住了一般,全部流向他刀芒最盛之处,然后便全部坠落在地上。 惨嘶的是马儿,惨呼的是卫老五与那名斩断细线的剑手。 那名剑手的剑法的确很好,要他命的还不是那埋于地下的暗箭,而是由树林之中飞蹿而出的劲箭,比那名剑手手中的剑不知道快了多少倍,更是极为灵便地刺入那剑手的咽喉,似乎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一般。 能够立于马上的人并没有几人,人并没有什么大碍,有碍的只是那些马,全都跟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刺猬一般。 叔孙长虹有些灰头土脸地由马下钻了出来,眼中却尽是骇然和惧意,连愤怒也忘记了,只是怔怔地盯着那由密林之中走出的两道身影,粗野之中给人以无限动感的身影。 冉长江的眸子之中似乎可以射电芒,罩在那两道身影之上,却变得极为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对方那冷漠的脸上似乎已标明了一切。 “你们是元家的人?”叔孙长虹声色俱厉地吼道。 那两个人的脸色依然很阴沉,但眼角却不经意泄出一丝悲哀的情调,叔孙长虹知道这种情调只不过是向他们发出的而已,两个人摇了摇头,动作极为优雅和轻松。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好像记不起与你们之间有何恩怨!”叔孙长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道。 “但我知道,我已与你结下了怨!”一个极为冷漠的声音由林中淡淡地传了出来,然后一名与叔孙长虹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从树林之中很优雅地行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叔孙长虹微微感到讶然,对方居然也会是如此年轻。 “长生,长城的长,生死的生。”那年轻人极为舒缓地道。 “长生?我们似乎从未见过面?”叔孙长虹有些疑惑地道。 “但我却见过你,那是在晋城!”长生淡然道,目光之中迸射出一缕淡漠的杀机。 “这些人全是你杀的?”冉长江声音也极为冷漠地道。 长生淡然一笑道:“我只割下两个人的脑袋,其他的便是由兄弟们代劳。” “我们究竟有何冤仇,你们竟如此狠下杀手?”叔孙长虹这一刻才记起悲愤,怒极问道。 “我们说起来仇恨并不大,只是你们记不起曾做过一件事情,因此,你们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长生狠声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冉长江淡漠地道,目光却始终不离长生的身上。 “你会明白的,你想来应该没忘蔡风这个人吧?”长生冷漠地道。 “蔡风?!”叔孙长虹与冉长江同时惊呼反问道。 “不错,正是蔡风,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更是一个你们惹不起的人物。”长生依然不改声调道。 “哼,我叔孙长虹还从未遇到过惹不起的人物!”叔孙长虹不由得怒气上涌道。 “但你惹了蔡风便不会有好结果。”长生声音变得极为冷厉地冷笑道。 “蔡风到底是什么人?”冉长江脸色变得难看道,因为在他的心底,隐隐地涌出一个人的名字。 长生冷哼了一声淡漠地道:“蔡风便是天下第一刀蔡伤蔡大将军的儿子,更是黄门左手剑唯一的传人,想来你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叔孙长虹和冉长江同时惊骇得身子微微晃了一晃,脸色变得苍白若死灰,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蔡风会有如此可怕的两大高手在背后撑腰。他们自然想不到这两大高手同时调教出来的传人竟会去养狗,而这一刻竟发现事情竟变得如此荒唐。 “蔡伤又怎么样?只不过是朝廷的一个逆贼而已,还有什么脸充大将军。简直是让天下人都笑掉大牙,也不知羞耻!”叔孙长虹微微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惧意,骂道,但他手下的一群好手的脸色早就变得不成人色,他们的确不敢想象这两大传奇高手同时出手,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场面,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结局呢?但眼前似乎已经有例子,那五十颗头颅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因此,每一个人都在发寒发冷。 长生并不在意叔孙长虹的骂语,只是优雅地道:“我只要叔孙长虹与冉长江及所有参与围杀蔡风的杀手的脑袋,其他人与之并不相干,可以免于一死。” 有些人的目光微微亮了一亮,似乎是对这句话有些动心,但却并没有作任何表示,的确,谁也不想与江湖之中这两大传奇高手为敌。但叔孙家族的势力却也绝对不小,并不是没有与两大高手抗衡的力量,只不过,若两大高手并不是明刀明枪地斗,恐怕偌大的叔孙家族结局可能会惨得可怕。 “晋城的那些人全都是你们杀的?”叔孙长虹愤怒地问道。 “你说的并没有错,若不是这样你们定会龟缩于院子之中不出来,这样似乎更麻烦一些,因此死上十几个人只是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若你们再不出府的话,大概每天五个人的杀局会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将叔孙家族的最后一个人诛杀为止。”长生丝毫不带感情地冷漠道。 “你们不嫌狠了一些吗?”冉长江心中变得极凉地漠然问道。 “不是我们要狠,而是这个世上,若想活得好,便必须心狠,要怪只能怪这个世道太残酷。”长生冷然道。 “你以为你可以杀得尽我们?”叔孙长虹环了四周一眼,冷冷地问道。 “我自然没有这个能耐,但我的兄弟们有,我甚至根本就无须出手,你们便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长生淡然地笑了笑道。 便在长生笑得很淡然的时候,叔孙长虹、冉长江和他们的手下全都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发现,四面都有劲箭瞄准了他们,只要这些人一放手,保证能够活下来的绝对不会有几个,这是一种直觉。 “归泰龙!”冉长江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地低呼道。 叔孙长虹也吓了一大跳,他自然听说过归泰龙这个名字,在太行大盗群中,归泰龙排行第二,不仅仅武功高绝机智过人,更可怕的却是他手下的那一帮简直可以说是不要命的兄弟。这一群不要命之人的可怕程度,是谁也不能否认的,连叔孙家族的老祖宗都告诫过他们,没事最好不要惹归泰龙,可此刻却是归泰龙找上门来了,怎不叫他惊骇呢? “冉兄弟的眼力果然好,一眼便认出我归泰龙来。只可惜,你没有认出蔡老爷子的公子,否则我们也不必见面如此尴尬了,说不定我还会请你到寨子中去喝上两大碗美酒呢。”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粗犷的声音飘了过来,极为洪亮。 “没想到你也甘为一个逆贼做跑腿的!”冉长江故意讥讽道。 归泰龙淡然一笑道:“是你孤陋寡闻了一些而已,在我们太行,谁不愿意为蔡老爷子办事,便是做外跑腿的也是一种荣耀。” “这叔孙家平时对你也并不是很坏吧!”叔孙长虹的声音竟有些微微的软弱道。 归泰龙摊了摊手道:“叔孙家的确是与我并没有什么冤仇,但我却不能与你们为伍,我也并不想与叔孙家为敌,但你们不该去对付蔡公子,你们一向不是很傻,却为什么不去查清楚再下手呢?” “我并没有杀死蔡风,你们用得着下这种狠手吗?”叔孙长虹身边的一名大汉气愤地道。 “但蔡公子却是因为你们而死,所以你们难逃其责,那酒店中的杀手也没有一个人逃过责罚,所以你们只好认命了。”归泰龙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漠地道。 “蔡风死了?”叔孙长虹惊讶地问道。 “若没死,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但他却是因为你们所逼,才会这么年轻便死去!”长生冷冷地微带悲伤地道。 “我不信,以他的武功,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胜得过他?”叔孙长虹眼中闪出惊疑不定的光芒道。 “你说得不错,但杀的人是他自己,而逼他自杀的人却极多,这一切你并不必知道得很详细。”长生有些黯然地道。 “我也说一遍,没有参加围截蔡公子的人并不必死,你们可以让到一边,我们所要的只是逼蔡公子人的脑袋。”归泰龙淡漠地道。 “杀!”叔孙长虹一声暴吼,他知道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死可能成为现实,但他绝对不甘心,他并不想死,哪怕仍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仍不想死,所以他便狂喊着冲了出去。 第32章 三十一章 哑剑黄海 三十一章哑剑黄海 风依然有些寒,阳光虽然仍是那般灿烂,却似乎是蒙上了一层纱的美梦。 蔡风禁不住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笔扭头望了正在一旁忙碌着的凌能丽一眼,吁了口气,关心地问道:“累不累?” 凌能丽扭过头嫣然一笑道:“都已经习惯了,哪里知道累不累,比起你那什么站桩可就轻松多了。”旋即神色一改,转了下眸子,突然问道,“是不是你故意找个借口来折磨我?我都站了一个月的桩也没发现什么好处。” 蔡风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我都站了四年的桩呀,小姐,你才站这么长时间的桩便会怀疑这之中的功效,真是太不信任我了吧,那我教你的呼吸之法可有用处?” 凌能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个似乎有些效,感觉到精神舒畅了很多,也似更灵活了一些。” 蔡风得意地笑了笑道:“这不就是效果好处?你刚开始站桩的时候,只站那么一会儿便叫苦不迭,可现在随随便便一站都可有大半个时辰毫不动摇,这难道不是效果?这还是遇到我这个名师指点,否则别人便是练上一年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你少盖了,这是我勤学苦练的结果,哪像你说的,占那么多功劳!”凌能丽不服气地笑道。 “真是不得了,才学一个多月,便不承认师父了,真是叫我好生生气,也好生伤心!”蔡风装作感叹地道。 “谁要你做我师父了!”凌能丽俏脸微微一红,娇嗔道。 蔡风不由得心头一热,冲口道:“那你要我做你什么?” 凌能丽更是俏脸飞霞,不由得嗔骂道:“你这死家伙,竟敢戏弄我,看我不摘下你的耳朵做药引子。”说着放下手中的药材便向蔡风奔来。 蔡风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喊投降,耳朵已被揪了起来,不禁痛得一声惨哼。 “你还敢不敢欺负我?”凌能丽得意地望着蔡风装作凶狠地问道。 蔡风头不由得倒在桌子上,苦着脸道:“我的姑奶奶,哪一次不是你欺负我,我哪里敢欺负你呀!真是贼喊捉贼,大大地冤枉好人。” “什么,谁是贼了?你给我说清楚!”凌能丽不由得好笑。 “我是贼,我是贼好了,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再这么用力,恐怕又要浪费药材了。”蔡风一脸苦相道。 凌能丽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又没用力,又没揪,只是这么轻轻一捏有这么严重吗?” 蔡风把头一歪,摆脱凌能丽的手,笑道:“原来你真的只是这么轻轻地捏着,我还以为耳朵已经没了呢,把我吓了一大跳。” 凌能丽不禁掩口笑了起来,似骂非骂道:“你装模作样的本领倒也真高明。” “你的动作也太快了,把我教的本领全部都用来教真功夫,要不然,真来揪下我的耳朵,就麻烦了。”蔡风摸了一下耳朵,望了凌能丽一眼自语道。 “有你这么小气吗?揪你耳朵是看得起你,真不识抬举,本姑娘怎不去揪别人耳朵!”凌能丽嘴一挑狡黠地笑道。 “因为你打不过别人嘛!”蔡风不忘逗上一句。 “好了,算是我不对,大不了,你也揪住我的耳朵,我求饶好了。”凌能丽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温声软语道。 蔡风一呆,望了她一眼,不禁笑道:“我真的揪了!” “我不是叫你揪吗?” “我可不是说着玩的哦!”蔡风毫不客气地便要伸手去揪。 “能丽,能丽……”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了进来,只吓了蔡风一大跳,凌能丽扭头狠狠地白了蔡风一眼,才大步向外走了去,应了声。 “鸿雁被大虫伤了,快拿上血药……”那人气喘吁吁地道。 “啊,伤得这么厉害,那他们呢?”凌能丽急忙抢进屋,扶着正在呻吟的杨鸿雁平躺在炕上,问道。 “他们去追那大虫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那扶着杨鸿雁回来的汉子气喘吁吁地道。 蔡风忙倒了杯热茶,端了过去道:“吉龙兄先喝杯茶暖和一下再讲吧!” 那汉子友善地望了蔡风一眼,伸手接过茶杯,一口灌了下去,然后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蔡风的手中。 蔡风并不介意,因为他明白这些年轻人的心理,便像他开始就对叔孙长虹没有好印象一般,谁也不会放开嫉妒。不可否认,蔡风已经没有过多地再想元叶媚了,而在梦中出现次数多的却是凌能丽,他只觉得这段日子是最开心的日子,嬉笑怒骂,无拘无忌,没有身份的芥蒂,没有世俗的标准,也不会有任何猜疑,一切都是那么纯真,那么自然,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不可否认地感觉到凌能丽对他的眼光已有所改变,那是对其他人没有的光芒,所以他并不会介意任何人的嫉妒。 蔡风轻轻地将茶杯放回几上,缓步来到炕边的杨鸿雁的身边,望着满身爪痕、仍在流血的身体,肩头一大块肌肉被撕去了,望了望蔡风,竟忍住不再呻吟。 蔡风心中暗叹,他在这群年轻人的眼中的确是不该出现的一个,使那些本暗暗地爱着凌能丽的男人们感到了很严重的威胁。虽然他们并不怎么看得起蔡风,但他们的眼睛却是雪亮的,自然看出了凌能丽对蔡风有一种不同的感觉。他们更明白蔡风会做出连情敌都赞不绝口的美味佳肴,蔡风会写一手好字,会钓鱼,而且比他们更会哄女孩子开心,这的的确确成了他们最大的威胁。本来村中各年轻人相互敌视,在这一刻竟变成只对蔡风一个人的敌视,虽然老一辈人很欣赏蔡风,村中的妇人们也无不欣赏蔡风,甚至很多妇人想托凌能丽要向蔡风学烧菜,凌跃第一个鼓励老婆来学烧菜,他的确是吃了蔡风烧的菜后,怎么也吃不惯自己老婆做的菜。而村中的一些老猎户们也经常借故到凌伯这里来吃饭,自己带着酒来,便是想尝蔡风做的菜,有凌跃开头,叫老婆来学艺,自然有第二人、第三人,因此村中那些有家室的汉子倒对蔡风极好,因为蔡风并没将手艺珍藏起来。这一个月来,让很多妇人满心的欢喜,而那些年轻人却更是嫉妒,只不过碍着凌伯和凌能丽的面子不好发作而已,但背地里却将蔡风恨之入骨,这一点蔡风自然知道。 蔡风向来是不拘小结,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做事一向都是我行我素,哪会在意这些山里的猎人怎么看。 凌伯也极与蔡风投缘,蔡风知道凌伯只是一位隐者,而且是一个极有修养的人,与村中的很多人所谈的极少,但蔡风却受蔡伤的影响,从小读书甚多,更加之聪明好学,天南海北都能够谈一些,而且又出去奔过一回,眼界也大开,哪是这从未走出大山的人能比的,因此,凌伯与蔡风谈得极为投缘。而蔡风近两个月来对凌伯所藏的医经《金匮药方》《肘后方》都有所研读,更加为凌伯抄书,对医道也微有深入,加之又想学些医术,所问的话题有很多关于医道的常识,凌伯更是大起好感。因为居然有人如此向往他的专长,他自然高兴,甚至深感后继有人,因此对蔡风极为看好。 蔡风本来伤势极重,病又特别重,但在蔡风内腑归位之后,伤势好转得出奇的快,竟大大地超过了凌伯的想象,他自然不明白蔡风以“无相神功”疗伤比他用药物接断脉更有效,只是因胸口那几条经脉被破六韩拔陵刀气所伤,接脉极难而已,不过蔡风的体力基本上已经恢复了七成,这比凌伯想象的自然快多了,大概只需再过十几天便能够完全康复。 蔡风心中却想永远也不要完全康复,那样便得很快离开这个村子,对他来说,他的确不愿意这么早便离开凌能丽,他甚至有一直长住在这个小村庄的念头,他不怕谁嫉妒,连破六韩拔陵他都不怕,连叔孙家族他都不怕,连千军万马他都不怕,那些高手们他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在乎这一群人的嫉妒?所以,面对着杨鸿雁的倔犟,他只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冉长江与叔孙长虹竟是同一个心思,身形竟比那射至的箭更快,迅速地落入那本来埋有暗箭的坑中,然后迅速开弓还击。 那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叔孙家的精华,无论在什么时候,背叛叔孙家的行动都不可能实施,所以他们也一样是立刻以劲箭还击,他们的确是一群了不起的好手,他们的箭法极准,他们的身法也极为灵便,虽然他们是在四面被围的情况之中,伤亡的人数仍比归泰龙手下少。 归泰龙的手下只不过是一群山贼,而叔孙长虹的手下却是一群极为厉害的高手,这个比例自然是极难平衡的。 但归泰龙对自己的手下仍极为满意,几轮劲箭的疾攻之下,五十名好手所剩的只不过还有二十多位仍有战斗力,没有受伤的却更少之又少。不过,归泰龙手下却损失了五六十人,五六十人之中有十几人死去,那是冉长江和叔孙长虹的功劳。 在几轮乱箭之下却仍有十几人可以闪躲,这一批人也的确是硬手,只不过归泰龙已经下令停止射击,那些人全都抽身撤了开去。 而在归泰龙的身后却出现了几个人,最碍眼的却是一位拖着虎皮披风的汉子,一脸的冷漠,并不能够掩饰由骨子里透出的霸气和傲气,给人的感觉更多的却是沧桑。 冉长江和叔孙长虹远远地便感觉到了一阵极阴寒的杀气逼了过来,你是空气中流动的风,那般真实而又有感觉,但却像是来自心底,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那十几名已负伤累累的好手也似感觉到了那逼人的杀气和战意。 那虎皮披风所罩住的汉子,便像是来自地狱的战神,给人一种异样的冰寒。 “老爷子你要亲自动手吗?”归泰龙极为恭敬地询问道。 那虎皮披风罩住的汉子目光中射出一缕淡漠的幽然,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大步向冉长江跨来。 步子极缓,但却极有节奏,每一下便若捶在冉长江与叔孙长虹的心上,那种可怕揪心的感官使冉长江与叔孙长虹想大声呼叫,于是他们只好从那坑中跃出,跃出之后那种感觉只由地底传来而不是由四面八方涌至,稍稍要舒服一些。 归泰龙与长生诸人跟在那虎皮披风罩住的汉子身后,神情之中多的是一丝嘲弄与怜悯。 叔孙长虹受不住那种捶心的压力,大吼一声,弦上的箭便像流星赶月一般射向那虎皮披风罩住的汉子,冉长江也极为配合,因为他知道对手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若不来个先下手为强,以两箭同发,不怕你不伤上一点。他对自己的力道极为自信,他可以用手中的箭将箭靶射得粉碎,而这么近的距离便不相信你可以躲得过。 但他还是失望了,他太小看别人了,他看见那两支箭以他肉眼极限的速度刺至那汉子两尺远时,他们的心便像是泡在蜜中一般舒爽,可是他喜悦和欢呼表露出来之时,只看到一片淡淡的黄影掠过。 竟是那汉子的虎皮披风拂动了一下,那两支劲箭便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毫不见踪影,甚至连那汉子的脚步都未曾停下,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一般,平静得便像是这拂过的轻风。 冉长江的脸色变了,变得比死灰色要好看一点点,叔孙长虹的眼睛都差点绿了,他从来都未见过比这更轻描淡写的人,那种轻微的动作,便像是在拈一朵美丽的花,怕伤害了它的温柔一般,但这轻微的动作却是如此有效而惊人。 冉长江脸色变的原因不仅仅是这轻描淡写的动作,而是由那汉子身后坠落的六截断箭,那两支劲箭竟被那汉子在无声无息之中截成六截,他更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人,才会如此色变,那截箭的手法他听师父讲过,那个天下独一无二的人,于是冉长江禁不住骇然惊呼道:“哑剑黄海!” 叔孙长虹这一次真的发了呆,在眼神之中充满绝望和惊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当世之中那近乎神话般的三大高手,会有其中一个人来对付他,来要他的命,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所以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那汉子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欣赏,但瞬间又变得清澈无比,像那深邃湛蓝的天空一般,让人莫测高深。 “不,不可能,黄海早就已经死了,你怎么会是黄海呢?”冉长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道。 那十多名叔孙家的好手全都呆住了,他们本想动手,可是他们竟发现眼前的人竟是传说中挑战天下而未逢敌手的传奇高手,他们的心便冷了,全都冷了,很凉很凉。 冉长江目光再一次盯在那汉子的脸上,却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嘲弄之色,更多的却只是怜悯之色。 “哼,你便是黄海又怎样?我冉长江从来都没有怕过谁!”冉长江有些气虚地道。 那汉子却笑了,笑得极为灿烂,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的闹剧一般,笑得冉长江心底直发毛。 冉长江感到的只有愤怒,因为对方的笑而感到愤怒,虽然心底直发毛,仍然忍不住会愤怒,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高手,本来极受人尊敬的高手,但这一刻在对方眼里竟发现自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子。这种感觉无论是谁都会生气,无论是谁都感到心理不平衡了,也在这笑声之中,他知道对方的确是黄门左手剑剑法的主人,“哑剑”黄海,那是因为对方的笑声之中那一点点不同。 冉长江一向都极为自负,便是在十几年前,他与师兄一起遇上刚伤愈的蔡伤时都没有畏缩,只是在后来,他师兄告诉他蔡伤只用了两招半便将他击败,他才相信蔡伤那无敌的神话。他师兄胸口的那道刀疤便是极好的证明,那正是最后半招留下的印痕,若是最后一招使全的话,他自然便无法见到他师兄了。但黄海是否有蔡伤那么厉害呢?冉长江很早便有挑战这种高手的野心,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他并未真正的败过,所遇的高手有蔡风,但并未与蔡风真正交过手,只是硬接了两招,他根本不知道蔡风的武功深浅,而眼前这个人却是蔡风的师父,因此,他愤怒了。 他出刀了,冉长江的刀也很雪亮,像骄阳下一片白茫茫的雪,亮丽得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几乎颤了一下。 叔孙长虹这才发现,原来冉长江的武功比他想象的更好,刀法比他想象的更神气,更有力度。 一道凛冽便若凄寒北风的杀气由叔孙长虹的身边划过,于是冉长江竟然不见了。 冉长江竟会不见了,这一变极为突然,也极为快捷,一切都来得这般凌厉。 长生和归泰龙不由得同时喝好,因为冉长江的刀法的确好,好得他们不能吝啬一句“好!” 冉长江的身子完完全全地被自己的刀芒吞没,整个身子亮成一团刀球,无数道刀刃在这团亮丽的刀球外飘忽。 那十几名叔孙家族中的人竟也忍不住叫好,他们的心里感觉到一丝奇怪,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冉长江这一旋竟会这般厉害。 黄海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一切都显得那般平静和自然,对于眼睛前面的一切都像是在看空洞的空气,看一些并不真实的虚物。 叔孙长虹额头上竟出了汗,他紧张得出汗,连手心也都有汗冒出,他的确很紧张,紧张冉长江这一刀是否可以将黄海杀死,紧张黄海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剑,其实他的紧张只是黄海给他制造的,是一种来自身体的气势。黄海的身子本就是一柄极为奇特的剑,他虽然没有出剑,但谁都感觉得到他的剑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存的,似乎早已在虚空之中布下了一道密密的剑网。 冉长江的刀推到了黄海身前两尺远的时候,黄海依然没有动一下,便像是屹立的巨峰,也像是一棵参天而起的大树,给人一种苍奇而岸然的感觉,但是所有的人都在为黄海担心,都难以想象以冉长江的这种刀法逼至两尺之内会是什么样一种结果。 明白结果的人只有两个,那便是两个当局者,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这对于冉长江和黄海来说却是恰恰相反。 冉长江心里暗暗叫苦,因为他感觉到了黄海那柄剑的存在,但却并没有任何方位,那柄剑的的确确是存在,存在在哪里?冉长江却不知道。他每一个预料这柄剑一定会出现在它最该出现的地方,那便是破击这一刀的杀机和所有的后招。 离黄海越近这种感觉越清晰,那柄剑也越来越真实,真实……真实…… “当”一声轻脆得有些让人吃惊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的确,这一声轻响是由每个人的心头升起来的。 脆响之后,便是一切都恢复正常,冉长江依然是冉长江,他的身子已经不是在进,而是在退,狂退,很慌张地狂退,像是有一个索命的鬼在追逐着他,使他不得不退,更似乎是越远越好,有多远便有多远,在他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惊惧。 冉长江的身子在众人的眼中,变得清晰之时,黄海的身子却不见了。 至少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黄海的身子便像是突然淡化了一般,只不过冉长江看到了黄海的笑脸,那有些可怕但又那么真实的笑脸。他也弄不明白黄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得这么近,于是他又感觉到了黄海剑的存在。说实在的,他根本就未曾见到黄海的剑,不知剑从何处来,也不知剑往何处去,他知道剑的存在全是凭着自己的感觉,知道这剑的存在。 冉长江知道自己必须出刀,不能再退,绝对不能,退只有加速他的死亡,他清楚地感应到自己绝对不会比黄海跑得更快,不会,所以他必须停下身子出击。 冉长江的身子说停就停,停住之时便像是钉在地上的钉子稳定得叫人心里吃惊,也显得极为古怪,叫所有的旁观者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最吃惊的就是叔孙长虹。冉长江跟随了他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冉长江竟会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传说,那便是萧衍身边的金牌信使,他隐隐地听说过在萧衍身边的几个金牌信使之中有个叫冉长江的,而眼前之人难道真的便是那个冉长江?叔孙长虹的心里打了个寒战,因为冉长江的武功的确高得让他从来未曾有这么个想象。 “叮——”没有人看到黄海的剑从哪里出来,只是有一道微闪的电芒亮了一下子,便又重新归于寂静,而冉长江的身子却被抛了出去,像是一团肉球一般。 冉长江闷哼了一声,但他的身形很快便停了下来,也很快便改变了角度,在他起身之前,踢出一脚,是扫向黄海的下盘。 这一脚极快,像是一道水磨般的幻影,满地都是脚,但谁都知道,真正的脚只有一只。 冉长江却一声惨嘶,身子又疾翻而出,因为在他踢出这一片脚影之时,便有一道不知由哪儿射出的电芒标射了出来,那般突然、那般强劲、那般狠辣、那般快捷! 冉长江的脚流了血,不多,只有三道剑痕,这只是他见机得快,否则,恐怕他的一条脚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冉长江的确没有想到黄海竟可以从这种角度下手,而让他发现不了这柄剑是在哪里,这种可怕的程度几乎快让他发疯了,想到一个人满身都可以出剑,满身都是杀人的剑,无论是谁都会受不了,冉长江也是这样。 冉长江想到了他师父郑伯禽的话,天下有四个人你惹不得,那其中便有黄海、蔡伤、尔朱荣,而另一个却是葛荣,只是到了后来他才从他师兄彭连虎那里知道葛荣正是蔡伤的师弟,只有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感受到黄海的可怕,只是此刻他已是欲罢不能,黄海的气势早已经将他完全锁定,如影随形地跟上来不停地攻击,而且速度总比他想象的更快,连让他还招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可悲。 冉长江知道他绝对不是黄海五招之敌,虽然他与彭连虎对蔡伤的刀法精要一起研究了很多年,进展快得几乎是以前的好几倍,可悲的仍然不是对方五招之敌。 冉长江的自负源于他从未败过,而令他连连受挫,斗志不由大消,但作为一个高手求生的本能,他的身子一退的同时,又像弹簧一般,迅速弹射而回,以双手握刀,以命搏命的架势向黄海的脑袋上疾斩,拖起一道风雷之声,气势极为惊人。 黄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冉长江立刻感到不好,但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黄海竟然逸至他刀势之外,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黄海在哪里,这的确是一件极为要命的事。 冉长江的身子竟在空中连翻,向刚才位置的反方向冲去,但仍忍不住惨叫一声,天空中飞洒下几点鲜血。 黄海也没有想到冉长江竟会在空中换气,竟逸出这一招本来可能要他命的一剑。 冉长江今日的表现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冉长江的武功竟会如此厉害,反应如此灵便和快速。 冉长江却是有苦自己知,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天下有数的几位高手,却没想到这里一上场,才发现自己与别人的距离相差的确太远太远了,刚才虽然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但那缕剑气却已重重挫伤了他全部的筋脉。 黄海似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他的身形依然若鬼魅一般,不紧不慢地赶到冉长江的身后,没有人可以形容这种身法的可怕,没有人敢想象,这是人的身法,便像是阴魂一般,在这里隐逝而又在另一处突现。 的确没有人可以想象这种身法的可怕,也没有人可以不为这种身法而战栗。 归泰龙的眼中射出数道狂热的光芒,他在心底对黄海多了几分崇敬,因为黄海只一上场便已看出了冉长江的武功,也的确,他自问不可能胜得过冉长江,也不相信在场之中,除黄海之外,还有人可以胜得了冉长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若非黄海,今日可能只是以饮恨收场了。 叔孙长虹的心底已经寒透了,他知道没有谁可以插手冉长江与黄海的战局,那已经不是外人可以解决的,因为没有人可以挤入两人的气势之中,冉长江不可否认地可以成为一代顶级高手,那种凌厉的气势若不是黄海,他想不到自己能够接下多少招,那几乎成了一个死局,绝对的死局,他也想不出在叔孙家族中有谁的武功可以稳胜冉长江,或许只有老祖宗出手,那才可以有十成胜算,其他人若是有七成胜算已经是太幸运了。他真不明白这样一个可怕的高手怎会潜伏在他的手下。更可怕的却是黄海的气势,几乎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气势,只让别人没有插入一根针的机会,这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可怕的气势。 黄海的第五步都似乎是那般玄之又玄,每一个错位都那般惊心动魄,便像是每走一步便有一种感觉,那便像是被掉进一个无法退出的旋涡,将他们的心无限地向中间拉拢,那种空洞、失落、无奈的意境使他们想要大喊大哭,大叫大笑,但他们笑不出来。他们也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谁也不想放过眼下这精彩得让心揪神紧的战局,谁都害怕因为这一叫而使这个战局改变,那样似乎极有可能,谁都看出冉长江只是在苦命支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可以支持多少招。 冉长江心底极为空洞,空洞得像失落了一切内脏,一切可以让人感觉到存在的思维。 冉长江的确是一个极为顽强的对手,其实每一个能成为金牌信使的人绝对是极为顽强的,这是萧衍选人的准则,而有梁朝第一勇士之称的郑伯禽也绝对不会选择一个懦夫做弟子,勇士的弟子一般都是勇士,萧衍信任他,也信任冉长江,因为萧衍自己也是一个高手,一个没有人知道其深浅的高手,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成了南梁一国之君没有人将他看成一个高手而已,但谁也无法否认萧衍武功,高手的眼力便是不一样,因此他绝对很少看走眼一个武人。 冉长江的表现也同样是那般顽强,那般生动,那般有生命的爆炸感,的确,也便像是一个爆开的烟火。 具体地说,应该不是他像爆开的烟花,而是他的刀,他的刀在他的脚刚刚一着地的刹那,便像是爆开的烟花,闪烁出一片凄艳,密集地兜向黄海。 他的反应的确快得惊人,他的刀法本身也是极快,再加上他的顽强,他的求生欲望,才会有他这奇迹般的一刀,这让所有旁观者惊叹而不得不赞赏的一刀。 这一刀,便像是在黄海的身前开满了无数的鲜花,开得那般艳丽,那般灿烂,那般凄艳,那般动人,更可怕的却是这一刀变得无比肃杀。 这是绝招,是冉长江的救命绝招,与他师兄彭连虎共同苦研了几年的刀法,终聚成这精华的一刀。 冉长江心中有些叹息,他绝对不想使出这一刀,他绝对不会希望有人可以将他的底子摸透,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必须使出这一刀,这救命的一刀,被别人看清楚自己武功底子总比被别人杀死要好些。更何况他从来都未曾用过这一招对敌,他倒也想看看这一招到底是怎样一种威力,怎样一种可怕。 所有的人呼吸似乎全被这一刀所斩断,全都将心神提至最紧张的状态,因为这些人之中能不为这一刀所震骇而色变的人没有几个,当然黄海是例外。 黄海的神情只是微显惊讶,因为冉长江这一刀所惊讶,也因为冉长江那种狠劲微微有些惊异,但他绝对不是怯缩。这个世上似乎并没有谁可以让他怯缩,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怯缩,一切都是那般自然,一切都是那般生动,一切都那般从容,便像他的步子。 黄海的步子依然是那般轻松,从容而优雅,也没有人看到他的剑在哪里,没有。 若有人要问黄海剑在哪里,相信黄海定会告诉他剑在心中,心中有意念,意念无处不在,因此剑也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可放剑,无处不可出剑,无处不是剑。 的确,黄海的剑的确似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存,无处不出,让人感觉到他便像是一个浑身长满无形之剑的刺猬,或许是他自己本身便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剑。 冉长江深切地感受到了黄海剑的存在,每一次他总是被黄海的剑先一步攻入心中,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无论他的刀势如何凌厉,无论他的气势如何强劲威猛,无论他的心神如何聚中在自己的刀上,而黄海那柄意念之剑总会早一步刺入他的思想,统治他的意念,让他感到黄海的剑那种无处不在的可怕。 冉长江心头的骇异绝对不会比那些对他这一刀感到骇异之人小,因为他居然发现黄海的剑法再好,剑术再强,便是可以让滴水不透,可以让空气都不透进来,但仍然不可能斩断对方的意念,绝对不可能将对方的思想完全毁灭,那是一种纯粹的以另一种形势存在的气势,也只有这样的攻击才是最可怕最有效的。 冉长江感到一阵虚弱,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也破不了黄海的剑法,正像他完全无法斩断对方的意念,完全无法让对方禁止住意念。因为他在精神上的修为永远也无法追及黄海,这是他的自知之明,他更明白为什么黄海的剑总会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那是因黄海那柄意念之剑早已将他心中的一切思维完全清楚,自己对于黄海来说,便像是一个没穿任何衣服的人,包括自己的思想,都是赤裸裸地展现在黄海的眼下,因此他注定只会有一个命运,败亡的命运,便是他的武功再高,结局仍然是如此。 冉长江感觉到黄海的剑的存在,也感觉到那似乎无处不在的剑意,那无处不存的杀气,他在心中暗叹,因为他知道黄海剑绝对会出现在最应该出现的地方,出面在他最不愿意对方的剑出现之处,这真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悲哀。 黄海的剑的确是出现得很突然,也异常精彩,不可否认,这正是最该出现的地方。 冉长江一声惨号,在心中却只有无限的绝望,他这一刀仍然是被破了,以最无奈的局势被破了,无论多好的招式,在黄海的眼中却只像挡住黄海的心剑,由意念所发出的精神之剑,这种剑才是最可怕的,才是最有杀伤力的。冉长江在这一刻才真的明白为什么会有“哑剑”不敌之说了,那是因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敌得过自己。 冉长江再一次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的刀已经若一只破天的云雀蹿上了云霄,没有人看见过黄海的剑是怎么一个形状,也没有人看到黄海是怎么出手,甚至没有看见黄海是怎样走路,怎样滑行移步,但这个战局已经奇迹般地成了这种模式,无论是谁,也不管你是敌是友,都不禁自心底升出了一丝寒意,甚至让很多人都看得稀里糊涂不明所以。谁也想不到如此狂猛的冉长江,如此可怕的刀法竟然被他这般轻描淡写之下便破掉了,让人深深地感觉到冉长江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但绝对不会有人说冉长江的武功不好,他们毕竟还是好手,虽然他们无法知道黄海的剑出自哪里,收自何方,但对于冉长江的武功他们却懂得欣赏,懂得品味,他们甚至处处为黄海设想如何破解冉长江的杀招。只不过,他们在还没来得及想出破解之法时,冉长江已经被击败了,也不知道是如何破解的,也不知道是魔法还是虚幻术,但冉长江的确是败了,败得极惨,虽然在旁观者的眼中这是必然的,但这种败法却大出旁观者的意料之外。 冉长江的身子在重重地跌在地上之时,整个身子便像是一只老虾,弯曲成一团,但在黄海那鬼魅般的身影走近之时,那弯曲的身子却骤然抖直,一道残虹在天空中亮起。 竟是一口鲜血,一口鲜红得让人感到刺眼的鲜血,标射出满天凄艳与惨烈。 黄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他却并没有退。这一次,所有的人眼睛都亮了,因为谁都没看见黄海动手,那一直敛在虎皮披风之后,让人看不见的手,出手之后,天空便更亮了,像是有一百个太阳同时亮在众人头顶,每一个人的眼睛全在这一刹那间闭合,他们知道那一百个太阳的强光只是黄海的剑。 黄海终于当着所有的人之面出剑了,这可能算是冉长江的骄傲,也是所有人的荣幸,只可惜,依然没有人可以看清楚黄海所用的是什么剑,是什么样的剑式,根本没有人知道。 “吱……”似是那鲜血化成蒸气般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有些人却大为不解,为什么冉长江的那么可怕的刀法都逼不出黄海的剑,而这一刻只一口鲜血却让黄海出了剑呢?这一切自然不会有人回答。 “剑下留人——”一声长长的惊呼由远处飘忽而至,但依然像是响在所有人的心中,是那般的清晰,那般悠扬,这声音只会让人想到那古筝“叮咚”而清脆的喧响。 “呀——”一声惨叫再一次传入众人的耳朵,是在那由心底响起的声音余音仍未去尽的时候响起的。 然后天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只不过是场中多了一个人,一个很高也很有力感的人,看那脸淡淡印出的沧桑可以看出这个人是四十岁左右,一身黑黑的披风罩出一道高山般雄伟的风景。 黄海依然是黄海,平静得就像那湛蓝的天空,也有着同样的深邃,虎皮披风在轻风中,微微飘扬着,他的手敛在背后,像是一件很神秘的东西,藏得让别人永远也看不到全貌。他的目光之中却有一丝讶然,也有一丝复杂得可能连他自己也读不懂的神情,那刀刻一般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牵动了嘴角那几缕苦涩和伤感,神情有些黯然地望着那穿着黑披风与黄海有着同样神情的汉子。 冉长江静静地躺在那汉子的怀中,脸色苍白若死,嘴角依然挂着极为凄艳的血,这时候人们竟发现这血似乎与刚才喷出的鲜血颜色有些不同,这只是细心的人所发现的。 那汉子望着黄海的眼神也很复杂,像黄海的眼神一般复杂,无论是谁都能够感觉到这个汉子与黄海之间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 那汉子举重若轻地抱着冉长江的躯体,很轻柔地擦去冉长江嘴角的血渍,像是秋风轻拂落叶一般。 所有的人都只是怔怔地呆着,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汉子是在什么时候到的,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汉子由哪个方向来的,但谁都知道那句“剑下留人”正是这汉子所呼,只是让人惊骇的是。对方竟可以直接将声音由每一个人的心中呼起,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汉子是谁,从哪里来,便像是没有人知道黄海的剑是什么时候收入鞘中一般,但众人总算见到了这被誉为天下极为可怕的剑手出剑是怎样一个场面,似乎并不能算是有虚此行。 叔孙长虹的心却是极为冰冷,就像是完全袒露在这寒冷北风之中,被吹得快冻死了每一根通往心脏的血管,这的确是一个极为可悲的感受,他却知道绝对不可能逃得了,他根本就没有幻想自己可以胜过黄海那鬼魅一般的身法,更何况四周仍有归泰龙的兄弟们。 归泰龙心中也是骇然,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汉子绝对是一个可怕得更胜冉长江数倍的人物,只是他却看不出眼前这人的身份,也似乎从未听说过江湖之中有这号人物。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屠虎风 第三十二章屠虎风云 那汉子竟在这个时候,粲然一笑,笑得极为开心,极为欣慰,可是黄海的嘴角却挂起了极为苦涩的笑意。 “多谢师兄手下留情,否则师弟还不知怎么向郑老交代呢。”那黑披风的汉子似是极为开心地对黄海道。 除黄海和那黑披风的汉子之外,所有的人全都大惊,便像听到了有十只公鸡在同一天下了二十只大鸡蛋一般大惊,黄海还会有师弟?这是江湖之中的人想都未曾想到过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知道黄海只是一个独来独往的剑客,哪里知道他还会有师弟,因此所有的人都大惊。 黄海只是苦涩一笑,似乎是表示无奈一般,但谁都可以看出他眼中那悲凉的神情。 “二十五年已经到了,为什么师兄却仍不开口说话呢?”那汉子又道,眼中同样也有几缕苦涩。 在众人的眼中,一切都似乎变得极为不真实起来,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好笑而且稀里糊涂的梦,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汉子竟要一个被天下公认为哑巴的人说话,这岂不是天下第一大奇闻吗? 连长生和归泰龙这些跟了黄海这么多年的人都感觉到是在做梦,做了一场稀里糊涂的梦。 蔡风依然默默地抄写着《金匮药方》第七十卷,而凌能丽却极为熟练地为杨鸿雁上药。 杨鸿雁也似乎是在做给谁看一般不再呻吟,直折腾到天黑了,才上好药,已经忙得凌能丽微微呼吸有些急促。 凌伯却在这时候回来了,凌伯再给杨鸿雁开了一些止痛药,杨鸿雁及凌跃这一群人全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样了,杨大哥?”凌能丽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奶奶的,那大虫蹿得也真快,差一点便可以逮住,抽它的筋,剥它的皮。”凌跃有些遗憾地插口道。 杨鸿之干笑一声,道:“那大虫蹿到老林子里去了,似乎还有母虎和几头小虎,我们明日把大伙全都聚集起来,一定要把这几只大虫赶走。” “对呀,这大虫若是时不时出来害人,那可就麻烦了,而且有这几只大虫在,这几个山头哪里还敢有猎物存在呀,我们以后恐怕真的全要到那河中去摸鱼了。”一个中年人气恼地道。 蔡风的心中一动,不由得插口问道:“那老林子在哪里呢?” “便在东边五里的那片密林里。”凌跃不经意地答道。 杨鸿之却鄙夷地望了蔡风一眼,似乎是嘲讽蔡风只不过会待在家里逗女孩子开心而已,也有几个年轻人同样投以不屑的目光。 “阿弟,你觉得怎样了?”杨鸿之来到床头,拉住杨鸿雁的手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凌伯给我开了止痛药,现在好了很多!”杨鸿雁禁不住声音有些走调地应道,但眼神中偶尔却闪出一丝惊惧之色,显然是因为那猛虎给他的印象的确太深了。 “我一定要为你出这口气,明天我们便是到蔚县去请人来,也要把这群大虫赶走,你放心在这里养伤好了。”杨鸿之咬牙切齿地道。 “丫头,你去做几道菜给大伙歇歇气。”凌伯向凌能丽吩咐道。 “哎,蔡兄弟,我看你去动手好一些,我家婆娘说你的手艺可真是绝了,我却还没吃过,今日,不若便由你下厨好了。”一个壮汉走到蔡风的身边粗豪地拍拍蔡风的肩膀笑道。 “是呀,明日去蔚县请来了人,便由蔡兄弟为他们做上一顿美味,保证把他们一个个都养得精神饱满,打虎都有劲。”凌跃也笑道。 蔡风也笑道:“我看大家明天肯定有老虎肉吃,明日我定将老虎做成美味让村里每一个人都尝尝,以解今日伤了杨二哥之恨。” 杨鸿之心头微微欣慰一些,因为没有人讨厌马屁,也不会有人讨厌吉利话。更何况蔡风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实在,似乎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一般,这使每个人因为今日的不快而开朗了一些。 “那我去拿酒了,这里有几只獐子、野兔和山鸟,蔡兄弟把它们都做了,然后多余的便带回家让那些口馋的婆娘们过过瘾。”那汉子笑道。 蔡风将抄好的《金匮药方》交给凌伯。凌伯看了一眼,不由得赞道:“你这手可真不是吹了,字写得真是让人舒心之极,又会做出让人舒胃的菜,真是不简单呀。” “做菜那自然是应该的了,谁叫他姓‘菜’呀!”一个年轻人调侃地道。 众人不禁全都一阵哄笑,蔡风也禁不住赔笑起来,但脑子中却想着另一回事。 没有人不感到好笑和有意思,一个公认的哑巴,居然会有人叫他说话,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只不过他们更惊讶的却并不是叫哑巴说话的人,而是说话的哑巴。 黄海果然开口了,但却并没有说出一个字,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从哪里说起。 难道黄海真的会说话?所有的人在心中打了个问号,他们大概想不到天下有比这更奇怪的事,便是老公鸡下出了两只鸭蛋大概也不会比这更奇的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在黄海的两唇之间,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什么,又似乎是在盼望着一个什么,便像是在欣赏一个奇迹一般关注着黄海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大有山雨将下,心将枯死的压迫感。 每一人只觉得又新奇,又有趣,又有些迫不及待,更多的却是想知道这是否是天下的另一个没有人能够解释的秘密。 像是这凄寒的北风之中有着无数将要吹至的金块,让每一个人都望长了脖子盼望着自己可以最先捡到那块最大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紧张,会如此期待着这种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能够解释的恐怕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好奇心,那是对一个自己未知之人想迫切了解的好奇心,便像是有人想看聪明之人的心是不是有七窍一般。 黄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重重地滚动了一下,便像是檑木从众人的心头滚过一般,每个人的心都紧紧地揪了一下,似乎自己便成了黄海一般,有着切身的激动。 “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黄海竟真的说出了一句话,一句让所有人都头大三丈的话,虽然有些不太连贯,但却很清楚地表述了一个很明白的话意。 黄海竟还有师父,当然每个人都会有师父,但听黄海这么一说,黄海的师父还很可能活着,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呀,简直是没有人可以想象。黄海从出道至今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师父是谁,只知道传说之中有个黄门左手剑的存在,但谁才是黄门左手剑的真正主人,却没有人知道。在老一辈的人之中,有人还能够辨出黄门左手剑,但谁都以为黄海只是偶然得到了传说之中的黄门左手剑剑谱而已,却谁也不会猜到他竟还有师父,而且还活着。不仅这一点,而且“哑巴”黄海竟然会说话,这是怎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事。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呆得像是已经腐朽的木桩,甚至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艰难的运动,这些人定都有同一个感受,那便是今日是这一生之中最荒诞的日子,将所有荒诞的词语加起来都可能无法完全形容出他们心中那种怪异而离奇的感受,但是这的确是一场很荒诞的戏,至少这一刻仍在上演。 真让人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一个古里古怪的梦,稀里糊涂的梦,使人根本就分不清楚这是真实还是梦幻,特别是熟识黄海的人。 “师父他老人家很好,只是很想念你,这次我下山,便是要带你去见师父。”那汉子有些犹疑地道。 “我不想回山!”黄海这一句话竟说得很顺口,想来大概刚才是一时没有适应开口说话的感觉,而现在才完全适应。 “你还在恨师父二十五年的戒约?”那汉子有些伤感地问道。 “我没有恨他老人家,我也不敢恨他老人家,是他将我养大成人,这区区二十五年禁口有什么大不了的。”黄海淡然道。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山见师父呢?”那汉子奇问道。 “我不是不愿意去见师父他老人家,只是我不想伤害我的朋友。”黄海吸了口气道。 所有的人不禁都茫然感觉不到任何头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话意,不过今日之事已经够荒诞的,便是再多一点离奇也不会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只不过是回去见见他老人家而已,怎么算是伤害你的朋友呢?”那汉子有些生气地问道。 “除非师父取消三十年之约,否则我只会在北台顶等候他老人家。”黄海固执地道。 那汉子竟叹了一口气,扭头望了长生和归泰龙一眼,那便若冰刀一般锋利的目光只让他俩人的心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师兄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那倔犟的脾气,他的决定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汉子无奈地道。 黄海也禁不住微微吁了一口气,仰天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淡然道:“师父想来也会理解我的脾气,我宁可二十五年不说话,也不愿意待在山上,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师兄仍没有忘记她吗?”那汉子也不由得黯然问道。 “这个世上很多东西是可以随时间而淡去,但唯有感情是永远也淡不了的。二十五年,我也想大概可以忘掉她,但是我做不到。”黄海眼中尽是伤感地道。 那汉子却突然动了,像是一阵妖异的黑风,向归泰龙和长生拂了过去,快得难以想象,快得归泰龙和长生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快得便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但归泰龙与长生却感受到了一种抹不去擦不掉也赶不走的杀意正在啃咬着他们的心,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这个世上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杀气、剑气及那可以将人挤成肉饼的气势全部罩了过来。 归泰龙和长生便像是两只按在俎板上的小鸡,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和力量,唯一能做的只有出刀呼喊。 归泰龙与长生的刀都极快,极有霸气,至少叔孙长虹认为这两刀极有分量,他便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能使出这样两刀来。只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世上的高手竟这么多,高手中的高手似乎也多得可怕,对于一个自负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种悲哀。 归泰龙与长生心中都感到了一阵死去的绝望,感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剑,便像是死神那悲惨的手,对他们进行轻柔地抚摸。 那无处不在的剑先是进入他们的心中,便像是那汉子所喊的“剑下留人”一般,先由心头升起,然后才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归泰龙和长生都已经感觉到那割体的剑气,更清楚那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剑可以由他们的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刺入他们的要害,甚至是将他们切成无数段,因此,他们唯一可感觉到的只有绝望,便像在做一场噩梦。 “叮——”一声极清脆的细响,将归泰龙与长生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天空中的一切都归于平静,那奇异的妖风也不再存在,那汉子依然很稳重地抱着冉长江的躯体,像是从来都未动过一般。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黄海的脸色有些铁青地问道。 “只为了师兄能和我一起回山。”那汉子很坚决地道。 “你是在威胁我?”黄海冷冷地道。 “我只是在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那汉子并不介意地道。 归泰龙和长生不由得都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刚才是黄海救了他,他们更骇然的是那汉子竟然一手抱着百多斤的人,行动依然如此快,招数依然如此可怕。 黄海像是一只极为愤怒的野兽一般,怔怔地盯着那汉子,似有说不出的气恨和愤怒,那汉子并不回避地回望着黄海,眼中神色极为坚决和果断,也隐藏着一股由骨子中透出的狠辣。 风,犀利地吹,长生和归泰龙及叔孙长虹与他的一帮手下全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静得可怕的是这里的气氛,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氛,便像是风暴将至前一刻那般。 没有人的呼吸声能够很有节奏,便像是地上旋动的棕色叶子,没有规律地翻动。 黄海与那汉子依然静静地相对,便像是风中的两株巨松,却少了巨松那苍奇和恬静,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难以拔动的紧张,难以冲缓的冷峻。 良久,黄海不禁长长地吸了口气,空气一下子充得无比舒缓,所有的人也全都松了一口气,似乎知道风雨已经是代表过去,不会再一次重发。 “师兄愿意与我一起回山了?”那汉子神色微微一喜道。 “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可以伤害我的朋友。”黄海果决地道。 “只要师兄愿意同我回山见师父,我可以放过他们。”那汉子喜道。 “老爷子……”长生欲言又止地道。 “你回去告诉蔡大哥,这么多年来我黄海对不起他,但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一直会将他当做我最好的兄弟。”黄海望了长生一眼淡然而激愤地道。 “我会的!”长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应道。 黄海扭头怔怔地望着叔孙长虹,冷冷地道:“今日我可以饶你一死,但你叔孙家必须用十万两银子买你平安,少一分都不行,你是愿意死还是愿意破财你看着办吧!” 叔孙长虹一看事情大有转机,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忙点头道:“若是能有活命的机会,相信谁也不会想死!” “那很好,你便跟他们走,叫你手下之人回去报信。十日之内,拿十万两白银到黎城取人,十日未见银子,你便只好认命了。”黄海阴冷地道。 叔孙长虹向那一队人望去,见他们一副惨惨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微微感到一些无奈,但依然沉声道:“你们听到了没有,便将今日这事如实向老祖宗汇报。” 那十几人向黄海和那黑披风的汉子望了一眼,不禁全都点头应道:“属下明白。” 长生缓步行至叔孙长虹的身边,制住他的穴道。 黄海这才扭头向那汉子淡漠地道:“我们走吧!” 夜色已经渐深,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整个山村似在哭号,让人心头乱乱的。 杨鸿雁忍不住偶尔呻吟两声,在松枝那不算很亮的灯火之下,桌子上一片狼藉,众人像是风卷残云一般连骨头都啃得很干净,每个人都几乎喝得舌头都有些木,凌伯似乎比较清醒一些,而蔡风自然是没事,他与这些人喝酒,根本就不用刻意压住酒意,没有一个人可以喝得过他。 凌跃也喝得舌头有些大大地道:“咱们来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去蔚县请人来帮忙。” “这自然是鸿之去了,鸿之与他们比较熟,只要把张教头的手下搬来七八个人,那几只老虎还不是一件小事。”那比较粗豪的汉子拍着杨鸿之的肩膀大着舌头道。 “乔三说的也是,鸿之与张教头有关系,熟络,只要多给他们一些猎物,说不定可让张教头亲自出马也说不准呢!”另一名中年汉子道。 “若是能够请来张教头自然是好,说不准明天或许真的能吃上老虎肉呢!”凌跃插口道。 “张教头面子大,架子大,明天若请来张教头,他肯定不会明天便出手,而要等到后天才出手,那岂不是耽误了时间!误天日子,我们就要迟出一天猎,那可不易对付着过日子哦。”凌伯提醒道。 “爹,那你明天也不要上山去采药了,那会很危险的。”凌能丽一旁提声道。 “老虎白天出来的次数不多,想来也不碍事。”凌伯安慰道。 “大哥,丫头说得对,你明天便不要上山采药了,反正也不在乎这一两天,等他妈的剥了老虎皮,吃了老虎肉之后,热了身子再去采药也不会迟,对吗?”凌跃也提议道。 “可是请张教头也不能白请,他架子大,若不是有什么礼物送给他,他可能不会答应。”杨鸿之担心道。 “我这里还有些药材,明日鸿之带到蔚县‘惠生堂’去卖了,有些钱便给那来帮助的兄弟们,我那里还有两枝有两百年气候的老参,给张教头送上一支,相信张教头会答应的。”凌伯淡淡地道。 “如此甚好,这大虫不去,我们的日子可真的会不好过,奶奶的这么好的参真有点舍不得送给那些家伙吃呢!”凌跃松了口气道。 “张教头是什么人?”蔡风不由得插口问道。 “张教头叫张涛,乃是蔚家的打手,在蔚县有很多人都称他为师父,因此很有些能耐。”凌伯淡淡地道。 “嘿,我亲眼看见张涛一脚把一只大黑狗给踢死,那可真是厉害!”吉龙忍不住插口道。 蔡风心头暗笑,问道:“他来能行吗?” “他不行你行啊?”杨鸿之攻击道。 “哎,鸿之,蔡兄弟只是担心而已吗!”乔三有些看不过眼地道。 杨鸿之似是对乔三还有几分畏敬,也便狠狠地瞪了蔡风一眼,吉龙却是一副幸灾乐祸之态,凌能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轻轻地拉了一下蔡风的衣袖。 乔三笑道:“蔡兄弟不用介意,鸿之是酒喝得多了些,今日心情又不好,不用见怪,大家都是自己人,好好地坐下来谈,大家不必心不平气不和对吗?” 蔡风哂然一笑道:“没事,杨大哥说得也是,我不该没见过张教头便如此怀疑他。” “蔡公子问的也没错,那老林子又大又深又密,白天人进去都不好使,在里面弓箭都没有什么作用,否则有我们村里的人要想将老虎赶走还是办得到的。但是在老林子之中全得靠手,这样与几只大老虎比的确让人生忧,只要让老虎蹿入了林子,恐怕很难再赶得了它们,便是张教头来了,也很难说,只不过我们认识的人之中只有张教头是最厉害的,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能不能赶走那只畜生就很难说了。”凌伯叹了口气道。 凌跃诸人也不由得有些丧气,想到实情的确如此也不由得焦虑之色形之于脸。 “这里以前可有猛虎出现过?”蔡风不由得疑问道。 “以前这个村里倒很平安,只不过在一个半月前,就是救你的那一天,丫头在老林子那里听到过虎啸声,这一个多月来也倒还平安,可是今天那只畜生竟蹿出老林来伤人,真是害人不浅。”凌跃叹了口气道。 蔡风心中暗笑,他们自然不知道,一个半月之前那声虎啸乃是出自他的口中,要是这个时候告诉他们,可能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不过他并不说出来,淡淡地问道:“那老林子里的树真的有这么密吗?” “你明天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杨鸿之没好气地道。 蔡风并不介意地道:“想来这老虎窝与老林边界不会是很远的,老虎怎会白天跑出来伤人呢?” “可能是,只不过我们并没有走进老林子去看,这老虎极凶,也极狡猾。”凌跃猜测道。 蔡风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拾来柴枝,烧起一堆火,立刻使屋子暖和了不少。 凌能丽也在一边帮着生火,悄声问道:“杨大哥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要生气哦。” 蔡风心中一暖,淡然笑道:“我怎会呢?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 凌能丽不由得开心地一笑道:“我看你倒像是得意得要死。” 蔡风粲然一笑道:“能丽这样帮我说话,我自然是得意得要死喽。” “胡扯!”凌能丽不由得双颊微微一红低声道。 蔡风吸了口气道:“要是能丽穿着虎皮做的衣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那肯定是更凶喽!”凌能丽应和着笑道。 “我倒想看看你更凶的样子,我明天送你一张老虎皮好吗?”蔡风认真地道。 “别胡思乱想了。”凌能丽有些不在意地道,只当蔡风是在说笑而已。 蔡风心中暗笑,淡然转过身去不经意地将那柄大菜刀藏入袖中,缓步行至杨鸿雁的身边,抚着炕头轻声问道:“好些了吗?要不要喝些汤?” “不用你费心,我吃不下。”杨鸿雁放大声音道。 众人一惊,不由得将目光全都转移过来,却看见蔡风轻松地一笑,这才又重新谈论那请人的事情,他们并没注意到蔡风已经将放在床头的长剑挂在了腰间。 蔡风缓步行至凌能丽的身边道:“我出去一下。” 凌能丽正在那里拨弄着火堆并没留意只是轻声关切地道:“小心一些啊!” “知道!”蔡风这才大步行了出去,那一群喝得微醉的人,一心只谈如何去请人的事,哪里还注意到蔡风的行迹。 凌能丽等了好久都未见蔡风回来,不由得心中暗自焦急。 “嗷——呜——”一声震响山林的虎啸远远地传入屋中,打断了正在谈论的众人。 “嗷——呜——”又一声虎啸由远处传来。 “不好,这畜生晚上出来害人了,各位赶快回家,撑好大门,小心畜生伤人。”凌伯神色微变地道。 “爹,蔡风他刚才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凌能丽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地道。 “什么,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出去呢!”凌伯神色微微一变地道。 “那怎么办?”凌跃也急道。 “不知死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死还不简单,不要害了别人。”杨鸿之嘀咕道。 “他说是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凌伯问道。 “我不知道!”凌能丽似失去了一向的冷静道。 “他刚才把自己的剑也带去了。”杨鸿雁插口道。 “他带走了剑?”凌跃向床头边一望,果然见是空空如也。 “那怎么办?”凌能丽急切地问道。 “看看他还拿了什么东西?他的那壶箭也不见了。”凌伯急忙道。 众人立刻四处一望,乔三惊道:“我的弓也不见了,肯定是蔡兄弟取去了。” “那他一定是上山了,他刚才还说明天要送几张老虎皮给我,我还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却没想到他真的去了。”凌能丽记起来道。 “那我们赶快上山去找他,大家全都打上火把,相信老虎也不敢奈何我们。”乔三提议道。 “对,立刻把村里的人都叫起来,打火把上山去找,也许还来得及。”凌跃急忙一惊而起,酒意全消地道。 “自不量力,还要带着我们受罪。”杨鸿之怨道,吉龙也附和道:“死了是该死。” “吉龙,怎能这样说呢?人家敢在如此夜晚独上虎山,只凭这份胆量,我们哪一个能比?”乔三斥道。 吉龙和杨鸿之不由得闷不做声,乔三在村中的猎人群中可以说是最老资格的了,虽然不是年龄怎么大,但辈分却最高,因此他们不敢反斥,只不过却暗地里将蔡风诅咒了千万遍。 凌能丽道:“我也要去。” “丫头留在家里照看鸿雁的伤势,女孩子家深夜跑去,危险!”凌跃急切地斥道。 “大龙,你快去敲锣召集乡亲,要快!”乔三立刻向另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吩咐道。 “爹,我一定要跟大家一起上山!”凌能丽坚决地道。 “别胡闹了,这不是胡闹的时候!”凌伯也斥道,他的心情的确也有些乱。 “但是大家一走,要是老虎闯进村了怎么办?再说与这么多人在一起,有老虎也不敢来,有什么可怕的!”凌能丽辩解道。 凌伯狠狠地瞪了凌能丽一眼,却见凌能丽毫不示弱地望着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好吧,那你快去叫二婶与小通来照看鸿雁,拴好大门。” 凌能丽松了口气立刻跑出屋子,杨鸿之与吉龙却气恨得想要把蔡风给砍成七八断。 “嗷——呜——”又一声虎啸由远处传来。 “当当……”一阵急促的锣声划破了本被虎啸惊碎了的夜空。 “每人自带火把,大伙儿一起上山赶大虫。”大龙那破锣般的声音在夜里传得特别远。 村民们显然都早有经验,也都极为配合,各家各户的人全都迅速点燃火把,走出大门,唯有叮嘱老人与小孩在家里拴好大门。 火把很快便聚在凌伯的门口,一共有七八十人,男男女女,一脸肃穆,每个人不仅都带着火把,还带着柴刀、木棍之类的,更有人拿着锄头和耙子。 凌伯和乔三诸人带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虎啸传来的地方行去,在前面的是一群猎手,大龙手中的锣由另外的人大敲特敲,众人更是齐声呼喊道:“蔡公子,你在哪里——” 蔡风在山上,迎着风静静地立着,便像是一株怎么也吹不倒的大树。 蔡风的眼睛极亮,便像是天空中的星星,天空中有月亮,而且都已经很圆了,其实昨晚便是十月十五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所以山野之中并不是很幽暗,对于蔡风来说,这种光亮已经足够他看清这山野的一切,包括听到他口中呼出的虎啸,由枯草丛中惊走的狐狸和野鼠。 风吹得很轻柔,很缓和,那老林子的确很密,他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他知道那几只老虎绝对会出来,一山不容二虎,他很明白,因为他本就是猎人,这是对那只公虎的挑战,作为一只公虎,绝对不容许有同性的族类生存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因此蔡风知道那几只虎会出现的,而且很快便会出现,这是他的推算,也是他的估计,一般来说应该不会错。 蔡风已经对着老林发出了第四声虎啸,他的声音学得极像,包括学狼嚎,都是那般唯妙唯肖,甚至连虎和狼自己也分不清真假。 果然,蔡风的耳朵之中捕捉到了一种很特别的风,很犯野,但却很快捷。 这种风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老虎奔行的声音,包括那种折断树枝的声响。 蔡风心中暗自盘算,盘算着应该怎样去对付这凶猛的兽中之王。 他没有开弓,他不想因为这弓箭而让这恶兽逃回老林,那或许真的像凌伯所说,麻烦多多。 “嗷——呜——”蔡风又冲着那左行的猛虎发出一声长啸。 “嗷——呜——,嗷——呜——”竟是两声巨吼,直震得虚空中的寒风一阵颤抖。 蔡风却丝毫感觉不到恐惧和寒意,而在他体内流动的血液竟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一般,使他充满斗志和力量。 已经近两个月未曾真正地活动一下筋骨了,这一次终于找到了机会,对一个猎人来说,这是一种挑战,是一种幸运,对于猎兽他的确有好几个月未曾尝试过,对于一个体内流动着猎人的血液的他来说,已经是够忍耐的了,因此他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便像是与生命作游戏,他很愿感受这种刺激。 也便是在这时,他听到了遥遥地传来一片锣声和一片嚷叫,知道是凌伯组织人上山来寻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但也更决定一定要把这两只恶兽除去。 两道暗影,四只像是暗星般的眼睛在不远处出现。 那是一种饥饿、残忍和野性的光亮,蔡风知道这正是那两只恶虎。 那四只星星般的眼睛缓缓地向蔡风逼到,蔡风却哂然一笑,缓步向两只恶虎移去,每一步都极为沉稳有力,便像是可以让山岭都为之震动一般。 “嗖、嗖、嗖、嗖!”四声弦响之后,四支劲箭先后以最快的速度拖起一阵狂烈的破空之声,向两只猛虎射去。 这的确是一张好弓,乔三能受到村中之人的尊敬并非偶然,蔡风握这张弓时的感觉就极为爽快,好久都未曾痛痛快快地拉上一回弓了,这连珠的四箭使出来果然极有感觉。 “嗷——呜——”两只猛虎一声痛吼,只避开一支箭,另一支箭却射破了它们的耳朵。 蔡风并不想伤他们那完整的虎皮,被射破了的老虎皮虽然一样值钱,但却少了一种完美的感觉,因此蔡风并没有选择老虎的身子,他这样做更是要激怒这两只猛虎,激怒它们便不会很快地逃入老林。 “嗷——呜——”两只猛虎果然被激得暴怒而起,像两颗大陨石一般向蔡风凌空撞去。 蔡风一声长啸,身形便像是一只冲天鹤一般竖直升起,手中的大弓轻松地挂在一株大树的枝上,而两只猛虎却从他的脚底下冲过去,那竖起的钢鞭似的尾巴也抽了个空。 蔡风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与两只老虎换了一个位置,轻松至极地拍了拍手,从袖中滑出那柄大菜刀,嘴角逸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那两只猛虎扑了个空,更是暴怒地转身再一次扑击,这次是分先后两次,由两个不同的方位扑击,倒是学得乖了些。 蔡风的身子一旋,若旋风般从一只猛虎侧边滑过,正迎上另一头的飞扑之势,身子便像是一杆木头一般直挺挺地倒下,那头猛虎刚由头顶扑过,而蔡风适时地一脚倒踢而出。 “噗!”“嗷……呜……”那头猛虎肚子遇袭,一声惨嚎,向一旁翻过去。 “蔡——公——子,你在哪里——蔡——风——”风中凌能丽和村民们声音越来越近。 蔡风的手肘在地上一按,像是一根檑木一般向一旁迅速翻滚而去,刚好躲过那暴怒回身的公虎的扑击。 身子再一弹而起,像纸鸢一般,在风中飘浮着向那痛苦之中翻身而起的母虎。 那公虎似是极为恼怒,又一次向蔡风扑击,拖起一股腥风,像是倒塌的大山向蔡风撞来。 蔡风的脚尖微微避过公虎虎头的撞击,轻轻地踏在公虎的背上,再借力升起,双手挥刀向母虎虎头斩去。 公虎尾巴一剪,却根本扫不着蔡风的身体,由空中重重地坠下。 母虎似乎也感觉到了蔡风那一刀中的杀气,竟懂得向一旁翻滚而去,避开蔡风这要命的一击,蔡风的身子始终不离地斜掠而过,再一次伸腿向那母虎肚皮上踢去,这正是虎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嘭……”这一脚踢在虎背之上,母虎依旧一声惨嚎,身子向旁一歪,偌大的身子并不能完全承受蔡风这一脚。 公虎救伴心切,不顾一切地由蔡风的身后撞来。 蔡风一声长啸,手中的刀刃反转,并不避公虎的冲撞。 公虎冲力太大,根本刹不住身子,竟刚好被蔡风一刀斩中头上的那个王子。 蔡风的身子一震,他早已做了准备,迅速向后倒翻七八个跟头,卸去这股强大的冲力,但那公虎一声惨嚎,似乎受伤极重。 蔡风这一刀并未用全力,否则的话,虎头便是铜做的大概也会被劈开,但蔡风却不能以全力出刀,否则他也会经受不起猛虎那巨大的冲击力量,他必须准备一半的力道以作及时卸开冲击力,因此,公虎并没有死,但蔡风那一刀的刀气深深地切入它的头颅,受创极重。 母虎顾不了身上的疼痛,情急救伴,根本就不怕蔡风刀势的可怕,朝蔡风飞扑而至。 蔡风一声冷哼,两腿竟一字叉开,双手握刀,反向那母虎的肚子剖去,母虎虎肚本来已经受了重重一击,那一记伤得并不算很重,但这一刻也并不是全好了,虎背那一脚只不过是当时的痛,而只一会儿便没事了,老虎的铜头铁背钢尾巴之说,并不是说得好玩的。 蔡风就要击它这致命之地。 “蔡公子在那边,快,快……”有人急促地呼道。 “蔡风,你千万不要出事呀!”凌能丽那声音竟带上一些哭腔。 蔡风心中一阵感动,心神一松的当儿,那母虎已经由头上抹过。 蔡风这才一惊,一声大吼,手中的菜刀以开山之势重重地劈入母虎的腹中,顺着母虎的冲势,一下子将母虎的小腹至尾巴后半部分给剖了开,但身子也被虎尾重重地打了一记,只痛得一声惨哼。 蔡风不由得暗骂不该松神,否则这母虎肯定会一刀致命。 滚烫的虎血洒了一身,老虎的肠子也流了出来,母虎一声歇斯底里的悲吼,拖着重伤的身子仍想跑。 公虎似是知道母虎受了重伤,也不顾自己所受的伤,再次向蔡风撞去。 蔡风身子一旋,以快捷无伦的身法躲开公虎的这一扑,手中的菜刀斜斩而下。 “啪——”“嗷呜——”公虎又一声惨叫,那被说成如钢鞭的尾巴竟一下子被斩断,鲜血喷洒而出。 蔡风的身子也禁不住一震,手心一热,暗骇虎尾巴厉害,但他的身形并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像腾起的夜莺一般向那母虎追去。 那母虎似是知道根本就逃不过蔡风,竟然回头发出一声凄惨的吼叫,再次向蔡风扑去,那公虎听到这一声吼叫,竟再也不理母虎,径直向老林之中跑去。 “有妖怪!”有人惊呼道。 “是蔡风,是蔡风!”凌能丽竟高兴得欢呼起来。 蔡风此刻的身子正在虚空之中像纸鸢一般飞掠,正被那几十只火把照个通亮,本来还不明白为何公虎又跑向老林,这一刻他才明白,因为这么多火把和人的到来,虽然救伴心切,却仍然知道保命要紧,那母虎的呼嚎正是叫公虎逃走的信号。 “啊——小心!”有人忍不住惊呼,因为赶来的人群,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到那只母虎已疯狂地向蔡风扑去。 蔡风在空中的身形的确会让人想到幽灵,所以有人会大呼“妖怪”,只不过这一刻却禁不住为蔡风担心。 “呀——”蔡风一声暴吼,两只脚便像是闪电一般踢向母虎的两只眼睛。 “嘣!嘣!”两声暴响,夹着母虎的一声惨嚎,蔡风的身子在空中倒翻四个跟斗,重重地落在地上。 那只母虎正扑到在蔡风身前不到三尺远的地方重重坠下,却因流血过多,连连重创,根本就无法再爬起来。 蔡风身形迅速扑上,一把按住母虎那大脑袋,以菜刀那厚厚的刀背,重重地击下。 “嘣!嘣!”母虎在一声惨叫之中终于归于寂静,那一群村民却静静地围在这个场子外面,距离蔡风两丈远分散排开,那火把的光亮把全场照得极亮。 没有人出声,他们似乎全都惊呆了,有些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事实。 唯有蔡风微微地喘息着,在寒冷的风中,极有动感。 “蔡风,你没事吗?”火把的光亮之下,凌能丽的眸子之中竟蕴着泪光轻柔地呼道,似乎生怕这只是一个一惊不破的美梦一般。 蔡风感动地抬起头,身子却仍坐在母虎的身上,望着凌能丽那担心而憔悴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个笑脸,喘了口气,笑道:“傻能丽,我当然没事喽!” “哦——哟——”村民们这才记起这一切是该值得欢庆,夜,全都破碎了,被欢呼声,被笑声全都给惊碎了。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刀道神 第三十三章刀道神话 这一切便像是一个不真实的神话,至少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对这些普通的猎人来说,这是一个不真实的神话。 凌能丽的眼中那惊喜而欢快的泪花竟很自然地滑落了下来,神情激动得像个小孩子,竟一下子扑到凌伯的怀中。 惊喜得声音有些颤抖的凌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凌能丽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小孩子。 蔡风也笑了,笑得极灿烂,凌能丽从凌伯的怀中转过头来,刚好捕捉到蔡风那灿烂得有着温和和舒缓的阳光一般的微笑,在这一刹那间,蔡风清楚地看到了凌能丽眼里那深刻的柔情,而凌能丽也捕捉到了蔡风眼中的柔情,两个人的心不由得同时颤了一下。 “我说过,明日定会送你一张老虎皮,我现在正是来实现承诺。”蔡风眨了一下眼睛柔声向凌能丽道。 凌能丽不由得推开凌伯,所有的人又恢复了沉静,他们似乎很懂得制造气氛和情调,极为配合地不再出声。 凌能丽缓步来到蔡风的面前,深情地望了蔡风一眼,怨声道:“傻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担心你吗?又不跟别人说一声。” 蔡风不禁环了周围的村民们一眼,只看到那满脸的真诚,心头不禁一热,向他们抱拳道:“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大婶,兄弟姐妹们,蔡风让大家受惊了,这里向大家道歉,明日定为全村老小做上一顿大补虎肉宴,算是向大家赔礼可好?” “好!好……”众人不由得一阵欢呼。 凌能丽不由得“扑哧”一声露出娇憨无伦而又温柔无比的笑声,笑骂道:“算你识趣。” 蔡风不由得看得一呆,干笑了一声,道:“你要不要试试骑在这百兽之王身上,让大家看看你同样不怕它?” “好主意!”凌能丽像是一个没玩够的孩子,蹦跳着向母虎背上跨去。 蔡风却捕捉到了几道嫉恨如狂的目光,却只是暗暗好笑。 “真是想不到,蔡兄弟竟然可以把这只恶虎给除掉,真可是我们村里的大救星呀!”乔三有些激动地行了过来,重重地拍了拍蔡风的肩膀一下欢快地笑道。 “乔老三想不到的事可多了呢!”凌跃也激动地行了过来欢快地道,说着竟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母虎身上的那柔软而暖和的毛。 “的确,我乔三的眼睛不太好使了,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好汉,我居然没看到。”乔三嘿嘿一笑道。 “乔三叔,咱们还是先回村里再说吧,这里站着不冷吗?”凌能丽得意地从虎背上站起来娇声道。 大龙却拾起地上那截被斩断的虎尾,附和道:“是啊,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蔡公子真的没事吗?你的伤可并没全好呀!”凌伯关心地道。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这虎血淋了一身,挺腥的!” 众猎人一听不由得都欢笑了起来。 “乔叔,那不是你的弓吗?”吉龙指着那株老树的树枝之上的大弓惊问道。 众人忙一抬头,这才发现树枝之上的那柄大弓,目光不由得全投在蔡风的身上。 “我上去把它取下来。”大龙说着便要爬树而上。 “这是蔡风干的好事,定要蔡风亲自去取下来,还要向乔叔道歉,私自偷人的弓也不说一声!”凌能丽凝眸望了蔡风一眼笑骂道。 蔡风不由得耸耸肩,不在意地道:“这个当然要向乔叔道歉,只不过若是说了一声便不叫偷了,因此我没向乔叔禀报一声,真是罪大恶极。” 乔三诸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哪里想到蔡风依然如此随和,自然开心得很,哪里还会在意拿弓的事,只是豪放地道:“要是蔡兄弟喜欢这张弓的话,你不妨拿去用好了。” “乔叔真是糊涂,人家叫你乔叔,你还叫人家兄弟,这是哪里的叫法?”凌能丽娇嗔道。 所有的人不由得都微微呆了一呆,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蔡风的心中却留着一丝甜蜜,感激而深情地望了凌能丽一眼。 乔三不由得爽朗地大笑起来道:“看我都糊涂成这个样子了,蔡贤侄快去把我的弓给取下来吧。” 此话一说,不禁让蔡风的脸微微一红,凌能丽的脸上也不禁飞上一朵红霞,蔡风并不理会人群之中传来的几道喷火的眼神,吸了口气笑道:“乔叔之命怎敢不从?”说着身子一晃,便像是一只灵巧无比的松鼠在笔直的树干之上连踏几步,再身子倒翻而出,便若一只刚由林中扑出的大鹰,向那挂在树枝上的大弓掠去。 “呼”的一声,大弓奇迹般地被蔡风抓在手中,身子再由三丈多高的空中翻着跟斗又落在刚才立身的虎旁。 “好!好!”一阵狂烈无比的欢呼立刻由十几个村民的口中暴呼而出,便连杨鸿之这样敌视的年轻猎人也为这精彩而优雅的动作而忘情地呼好,只不过呼了一阵子,竟发现是为情敌喝彩,便禁不住又变得极为心冷。 “神乎其技呀,神乎其技!”那几位忍不住惊叹不已地赞道,简直都快把蔡风当成神仙一般看待。 “乔叔,还你弓!”蔡风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凌能丽却禁不住看得呆了,良久才欢呼道:“你说过一定会教我的,那你便把这会飞的功夫教给我吧。”说着也不顾矜持地拉住蔡风的手摇晃起来。 蔡风不禁好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可是要很吃苦的哦!” “我不怕苦!”凌能丽认真地应道,歪着脑袋露出得意而又幸福的微笑。 “好的,那我们现在还是回去吧,明日还要把那虎窝给捣掉,若不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蔡风呼道。 凌能丽却拉着蔡风的手,高兴地在众村民的簇拥下向村子里走去。自有几名壮汉抬起这数百斤的大虎尸兴高采烈地走回去。 叔孙家的老祖宗只差一点没有气得吐血,已一掌击碎了一极为精细美观的红木茶几。 叔孙家的老祖宗的脾气跟他名字一样臭,叫叔孙怒雷,不过记得他名字的人却几乎死得差不多了,叔孙家里的人并没有敢呼他名字的人,老祖宗事实上已经取代了叔孙怒雷这个名字,便是当朝的胡太后也只敢称他为老太爷。 历代的皇帝更改了不少,但叔孙怒雷的脾气却没有变,甚至他的眼神也全没有变化,那种愤怒的气恼的眼神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在晚上做一个不太好的梦,当今皇帝也是怕他这种眼神,才准许他可以不必上朝见礼。 叔孙怒雷的眼睛其实也没有什么,顶多亮得像是饥饿的野狼而已。只是在他愤怒的时候,虽只不过是两只眼睛,却让人感觉到自己似乎闯入了数只饥饿得快发疯的狼群之中一般,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尸骨无存的感觉的确会让任何人晚上睡不好觉的。 叔孙怒雷一般在发怒之后会采取很激烈的措施,会让一切使他发怒的人和事都变得很顺手很顺眼,因此,熟悉叔孙怒雷的人都知道这个八十六岁的老头子极有手段。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例外的时候极少,极少并不代表没有,这一次就是例外。 的确,这一次叔孙怒雷发了一阵子怒,砸碎一张红木茶几、两张红木椅子,摔碎一套极为名贵的茶具之后,竟又平静了下来。 这是叔孙家族中人感觉最为奇怪和不解的一次,因为这大概很不合他们老祖宗的性格,也不像是他们老祖宗的作风,但这的的确确是由他们的老祖宗做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许多人都觉得似乎值得理解,谁也会像老祖宗一般,叔孙怒雷老是老了些,绝对不糊涂,不仅不糊涂,而且极精明,甚至有点老奸巨滑,老谋深算。他的一双眼睛在发怒的时候极为可怕,但他的一双眼睛更会审时度势,因此他活得极为自在。 这一次他必须审时度势,谁也不难想象有蔡伤这个敌人,有黄海这个敌人是多么的可怕,更可怕的却是那被称为“哑剑”的黄海居然可以开口说话,还会有师弟存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更不可思议的却是这被誉为未逢敌手,几可排名天下第三的可怕剑手,居然还会有个师父活在世上,这是何等不可想象的事呀。黄海的武功本已经那般高深莫测,而他的师父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还有什么三十年之约,二十五年的禁言,每一条都似乎全都是江湖隐秘。 没有谁想到黄海的师父是什么人,但是任何与黄海联系起来的神秘事物都绝对不容忽视,绝对不容忽视。 蔡伤也一样,绝对不会有人敢小看这个人,叔孙怒雷更不会,他对蔡伤的了解比对黄海的了解绝对要深,黄海或许他还可以忽视,但蔡伤却绝对不能忽视,曾在一朝为官,说来与蔡伤之间还有一些渊源。每一个曾与蔡伤同朝为官的人都会知道惹了蔡伤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连第一大家族尔朱荣都不能否认这一点,以叔孙怒雷的老奸巨滑,又怎会不知蔡伤的可怕之处。 因此,叔孙怒雷这一次发过怒之后便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知道唯一能够好好解决的方法,只有按照黄海的吩咐,以十万两白银赎人,也只有这样,便是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吃亏上当之举,却也只能够打落门牙和血吞。 叔孙怒雷作出了决定,使叔孙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安了心,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忍气并不可笑,也并不冤,如果每天再有五个人命丧别人的剑下,而又不知道凶手在哪里,那样绝对只会让人发疯。 这件事情似乎便只是这样给平复了下来,但在江湖之中却绝对是一场不容忽视的风波。 只不过在几天之中,晋城中所发生的事几乎已经传遍了北魏,甚至连宫中的胡太后都知道了这些事的经过,孝明皇先后派来信使来问候。 叔孙怒雷视此为一大耻,但胡太后权倾朝野,虽然他叔孙家族绝对不会畏惧朝中,却也不想得罪胡太后。反而正好借信使之旨转告朝中,告之蔡伤犹在人间,而且与太行群贼有联系。 这更是让天下武林都大为震惊的消息,朝廷大震,是因为蔡伤在北魏是一个几乎无敌的猛将,无论是武功还是军事才能都几乎是无人可比,只是宣帝并不是一个很明理的君主,功高遭嫉,鲜卑贵族并不能容下这样一个武功盖世的将才,才会将蔡伤逼上绝路。如今却听说蔡伤仍在人世,且与太行群贼在一起,这不能不让人想到那种极为可怕的结果。但谁都知道,天下能够出手与蔡伤抗衡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尔朱荣,这也让很多人都联想到将来这被誉为当世两大高手交手的情景。 蔡伤、黄海两大高手十几年后,声名再一次震惊天下,不会联想的人几乎是不配称做江湖中的人。 如今天下动乱不安,北有破六韩拔陵的起义军势如日中天,崔暹几乎全军覆没,单骑而逃,早已使得朝廷上下寝食难安,而江湖之中却变得沸沸扬扬,都在估猜蔡伤与黄海这两大高手登高一呼,天下相应之人肯定多不胜数。 这便是人心,人心都喜欢乱猜乱想,江湖人犹是如此,哪怕只不过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拭目以待。 最爱看热闹的人是江湖人,最喜欢凑热闹的也是江湖人,捕风捉影的也是江湖之人。 叔孙家族的大丢面子之事,早已被江湖之人给传得极神话了,黄海那种无影无踪的剑法更是炙口之说。当然叔孙长虹被绑之事并未在江湖中流传,叔孙家族绝对不想让这个消息在江湖之中流传。 蔡伤静静地听完归泰龙与长生的报告,脸色极为平静,便像是一座座在夜幕下的高山,没有半丝不安、惊诧愤怒、气恨之色,似乎这一切都是早已预料之中一般,没有人想到的惊讶和震惊。 归泰龙和长生及马叔怔怔地望着蔡伤,似乎要等他作出决定,对于他们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绝对不是。黄海在他们的眼里便像蔡伤一样重要,而黄海却隐瞒了十几年,对于他们来说,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欢喜。 “你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相信叔孙家的银子不敢不给,你们拿了这些银子给各寨中兄弟及各户兄弟分得一些便行。这一段时间,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要离开阳邑一阵子,有什么事情便让马三弟主持一下,更要小心各路的报复,江湖之中现在定已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不准会有人来镇上踩探。”蔡伤冷静地吩咐道。 “公子的仇便不报了?”归泰龙急切地问道。 “他的仇已经算是报了,这些人并不能算是凶手,若说是凶手,应该是风儿自己。但我不相信风儿真的会跳崖舍身,我明白他的性格,泰龙着各寨的兄弟去访一访,再着人去我葛师弟那里,吩咐他去各路探听一下,破六韩拔陵的人可能会有人知道。”蔡伤冷静地道。 归泰龙一呆,眼中似乎露出了一丝希望,喜应道:“泰龙明白!” “老爷子什么时候会回来呢?”长生恭敬地问道。 “说不准,或许明年才会回来,也或许半个月便可以回来,若是风儿回来了,你便叫他放心去闯荡一番,但却千万不要小看江湖,人说山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会给他留下一封信,你只要告诉他我给他留了信,他便会知道在哪里。”蔡伤淡漠地道。 长生和马叔望着蔡伤似乎极为自信蔡风会活着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全都又充满了一丝希望。 蔡风今日的心情特好,伤势已呈痊愈之势,只不过天空却飘起了鹅毛似的雪花,不过蔡风却并没有丝毫冷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寒冷并不太在意,也是因为身上已穿上了凌能丽亲手为他做的虎皮夹袄和披风,远远地看去倒还真的似是一只大老虎一般。 蔡风的身份在这小村之中,已经有一个很特别的地位,那便是英雄的角色,他力毙四虎,这种让这些猎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蔡风居然凭着一柄大菜刀将这四只虎全部击毙。而且,蔡风还会飞,这简直像是一个神话一般不可思议,因此蔡风成了村中有史以来最为有力量的人,虽然有几个人对蔡风嫉妒如狂,却只能望风兴叹,因为蔡风大有独占花魁之势,但每个人都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无法与蔡风比,在气势之上,蔡风的确可以压倒一切对手。 蔡风高兴的并不是这种压倒别人的优势,因为他一向对自己极为自信,这一点他绝对不会认为有什么特别,他高兴的是自己又可以毫无顾忌地行事,那种由死亡之中慢慢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感觉的确是一种极为舒爽和开心的事,伤势尽好,对于他来说又将意味着一次重生。更有凌能丽亲手为他缝制衣衫,这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感到骄傲和满足了。 凌通老早便缠着蔡风教他“飞”了,在蔡风的眼中,凌通的确是个很好的习武材料,也像蔡风一般,什么都肯学,更能吃苦,虽然雪很大,依然早早地起来学蔡风教他的几个动作,练习腾纵之术,蔡风更专为他做了一个草扎成的活靶,极为结实,以给凌通练拳。而凌能丽的学习劲头也极高,每天早早地起来练习蔡风所教的心法,更加上她随父学医这么多年,不仅对药草的认识上有极深的造诣,对人体的筋络穴位、关节都了解得极为清楚,因此学起这种心法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蔡风每日综合各种击技,演练着一种专门打击要害,简单而易练的动作,专门配合着凌能丽使用。 这种只讲求实效的功夫,若是运用得好的话,杀伤力绝对可怕,简单而有效的攻击才是最厉害的,配合蔡风所教的那灵巧的步法,凌能丽学起来的确很快。 蔡风的要求都极为严格,对凌能丽也一样,有时候看似简单的一掌,却要让她练上上百遍,直到达到标准为止,那种发力,准确度和速度相配合的掌法拳法的确很难让发力掌握好,怎样才能够将全身的力道聚于一掌之上击去,而又怎样不被那力道的反震力击伤,这之中,蔡风都不厌其烦地解释,演试改正,认真仔细得简直比师父更严格。 今日一大早,雪很大,而蔡风依然像往常一般上山拾回被所设兽夹、陷阱逮住的野兽,那些雪似乎对他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很庆幸居然逮上了一头大野猪,一只獐子,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收获了。 野猪几乎像小牛犊一般高大,达四百多斤重,几乎可让一家人吃上几个月。 叫来吉龙、大龙和凌二叔几人抬着这个大猎物,不亦乐乎地抬入村中,直让凌通、凌伯诸人一场欢喜,冬天已来,近日有蔡风出手,闯入老林猎兽,每天的猎物都超出人的想象,每几天便向蔚县的集子上送上一些新货皮毛,以换回村中之人冬天所需的米、油、盐、酱及一些布料之类的,几天下来几乎将整个冬天的东西全部准备了回来,怎不叫村里人都欢天喜地的。 但蔡风却发现乔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问道:“乔叔有什么事吗?” 乔三望了蔡风一眼,有些难以开口地道:“蔚县的张教头来了!” 众人不由得都一呆,齐问道:“他来干吗?” 乔三狠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蔡贤侄猎到四只猛虎,而有四张极上等的虎皮,他来便是想来要一张虎皮的。” “想要虎皮?”凌跃惊问道。 “他的意思便是这样!”乔三也有些气不愤地道。 “他在哪里呢?”蔡风缓和地一笑问道。 “他现在在鸿之家中。”乔三似乎有些气恼地道。 “哦!那我倒去看看他可以出个什么价钱,还有一张虎皮,他要便卖给他好了。”蔡风哂然笑道。 “蔡公子,只怕他并不是存心想买。”大龙在一旁有些担心地道。 “哦,不存心想买?”蔡风一愣,旋又笑道,“他毕竟远来是客,便是不存心想买,生意不成仁义在,见还是要见的。” 众人望了蔡风那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眼,心中不由暗暗地着急起来,乔三又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道:“他还带了六七个弟子。” 蔡风哪有不明白他们的心理,自信地笑了笑,道:“他带几个人一起来是很正常的,这里到蔚县路途甚遥,大雪天,野狼成群出没,一个人行走的确很危险,所以他便带着人来了。” 众人只好听信蔡风的话,乔三领着蔡风及凌跃加上大龙几人向杨鸿之的家中行去。 张涛的块头很大,坐在堂屋中间的木椅之上,像是一尊大塑像,腰杆挺得若标枪一般笔直,蔡风走进屋子的时候,他正在故作斯文地品着那并不怎么好的茶。 蔡风的眼睛微微一亮,堂屋之中的所有布置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张涛所带来的汉子都很有气势,难怪以乔三的老练也要有些隐隐担心,但蔡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道:“想来这位便是张教头了!” 张涛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扭过头来很傲慢地打量了蔡风一眼,并不先回答蔡风的话,只是有些淡漠地问道:“听说你有几张上好的虎皮,对吗?” 蔡风听到这种口气,心中微恼,也并不回答张涛的问话,只是伸出脚轻轻地钩来一张椅子,扭身坐在火盆旁,先哈了口气,才漫不经心地应道:“张教头是在什么地方得知我有上好的虎皮呢?” 张涛微微一愣,没想到蔡风居然会如此傲慢不给面子,脸色微微一变,却并未发作,只是干笑一声道:“若连这一点都不知道,我岂还能算是道上混的。” 蔡风哂然一笑,道:“不错,我的确有几张上好的虎皮,这不,我身上已经穿上了一张。” 张涛脸色一变,急问道:“可全都用完了?” 蔡风装作讶然地道:“张教头为何如此着紧这些虎皮呢?” “你可还有未曾动用的虎皮?”张涛沉声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蔡风。 蔡风也回望了张涛一眼淡然道:“有倒还有一张未曾碰过。” 张涛这才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些,淡淡地端起那杯热茶,浅饮了一口,故作高深地问道:“你可知道我这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蔡风心中暗笑,却装作糊涂地道:“张教头还未曾说,我当然便不会知道了。” 张涛一愣,蔡风的回答似乎很出他的意料,不过,他也不会是傻子,哪有不明白蔡风只是故作糊涂而已,不由得“嘿嘿”冷笑一声道:“听说蔡兄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难道就没有猜到我来此的目的吗?” 蔡风哑然失笑道:“张教头也太看得起我了,虽然我蔡风自问不笨,但却知道猜始终只是猜,而不能算是答,与其猜错,不若等张教头直接明示好了。这样又干脆又利落,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曲折岂不更好!” 张涛似乎对蔡风的话大感兴趣,也不禁爽朗地一笑道:“快人快语,果然爽快之极!既然这样,我也不妨直说吧,我今日之来是想为我家老太爷送上一份贺礼,而恰闻蔡兄弟有几张几乎没有任何遗缺的虎皮,才想来此购上一张,只不知蔡兄弟可否愿意割爱呢?” “这种虎皮我要得多了,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如果张教头的价格合理的话,我并不在意将虎皮卖给谁。”蔡风淡然一笑道。 “蔡兄弟希望出个什么价呢?”张涛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冷然地问道。 蔡风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吸了口气道:“若是别人,没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绝对不会卖,但张教头却是例外……” 张涛脸色一变,似乎极满意蔡风的说法。 蔡风又道:“只要张教头出上一半的数目便可以将这张虎皮拿走!” “七十五两?”张涛脸色微微一阴反问道。 “不错,这是最低最低的价格,若非看在平日张教头对本村的生意还挺照顾的分上,便是当今皇上来,没有一百五十两银子,也绝对不会卖出去。”蔡风坚决地道。 “照这么说,我还是要感激你如此看得起我喽!”张涛冷哼一声道。 蔡风望了一旁幸灾乐祸的杨鸿之一眼,又望了一旁惊得有些合不拢嘴的凌跃和乔三一眼,淡然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谈的是生意,做的是买卖,讲的便是公平,我与张教头之间更讲的是情义与买卖同在,因此,我们更不用作任何感谢之说。” “你不觉得太贵了吗?”张涛依然有些微恼地冷声问道。 蔡风平静地笑了笑道:“张教头可知一张很完整的虎皮要卖上多少钱?” “我并不想知道。”张涛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漠地道。 “那的确是一种遗憾。不过为了谈谈生意,我还是要讲一讲。”蔡风似乎有些失望地道,于是吸了口气道,“一张有十个箭孔,或十道伤口的虎皮,在邯郸可以值一百一十两银子。而在武安郡可值一百零五两,在邺城却可卖上一百一十二两,而有十个以下四个以上箭孔或伤口的虎皮在邯郸可以卖上一百五十两,最低也可以卖上一百三十五两。在武安可以卖上一百四十五两是肯定的,在邺城却可以达一百六十两,最低也有一百四十两,在邢台、沙河、鹤壁、晋城至少不会比邯郸差。而四道伤口以下的,价格则更高。而我这张虎皮却是没有伤口的,若是在晋城、鹤壁、邺城、邯郸等地出卖。最少也必须二百二十两才肯出卖,貂皮的皮毛或许比虎皮更好,但却绝对没有虎皮这般有气势,而且虎皮,整张比起貂皮更大,一件好的貂皮做成的衣服最高时可值千两黄金。而虎皮这样的价与貂皮相比,已经不知道要相差几许。在蔚县虽然我没有卖过虎皮,但我却知道,这样一张连一个伤口也没有的上等虎皮,绝对不止值一百五十两,今日我所开的价说起来已经是最低的了。” 众人不由得全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张虎皮居然能够卖上这么高的价,也的确,村中的猎人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猎到几只老虎,他们从来都未曾想过虎皮的价值会如此高,一百五十两银子可以折合成好几万钱,二百钱便可以买到一匹纱,一张虎皮居然可以买到一百多匹纱,这对于这个小村里世代为猎的人来说,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更让人惊奇的却是,蔡风对各地的生意买卖的行情了解得竟是如此清楚,像是一个做了数十年的生意人一般老练! 张涛定定地望了蔡风一眼,吸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蔡风淡然一笑道:“若是你天下什么地方都到过的话,而且又留心留意的话,你所知道的东西绝对比我多。” “你不是这村里的人?”张涛阴阴地望了蔡风一眼,冷冷地问道。 “我以前不是,现在便是了。”蔡风毫不在意地答道。 “谁承认你是我们村里的人了!”杨鸿之冷笑着反问道。 蔡风冷冷地扫了杨鸿之一眼,悠然笑道:“有没有人承认那倒是次要,我是哪里人,也没有必要要人承认,有人说天下莫非王土,我的作风却是天下莫非我家,我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这有何奇怪吗?” 杨鸿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可反驳,只是求助似的向张教头望了一眼。 “有人怀疑你与朝廷的通缉犯有关,今日我们主要目的只是想请你到县府衙门里走一趟。”张涛神色一转,声色变得有些冷冷地道。 “不错,几个月前,邯郸城被盗总数达四十多万两白银,传说这一群大盗向北潜逃,几日前经过各地府县的严密调查,你已列入了重点怀疑对象,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到县衙走一趟。”坐于张涛身边的另一名汉子也冷声插口道。 蔡风一愕,旋不由得好笑,问道:“真是好笑,敢问这几位兄台之中,有几位是官衙之官的兄弟呢?” “除了我,其他人都是。”张涛冷冷地道。 “张教头,我们敢保证蔡公子不是坏人……” “你们保证有个屁用,你们说的话能抵得上国法吗?”张涛不屑地讥讽道,嘴边却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意。 蔡风望了望杨鸿之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心不由得暗怒,但却依然悠然自得,故作讶然地道:“哦,你们原来全都是为我一个人而来,真是叫蔡某担当不起,不知道这几位官大哥如何称呼呢?” “我叫王聪敏,人称大刀王!”那坐在张涛之后的汉子沉声道。 “江林,人称神锁!”一个极壮硕而又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冷冷地道。 “张寿欢,人称飞索!”与江林并排而坐的汉子也冷冷地道。 “朱立保!”“田志生!”“操冬贵!”剩下的三人一一报出自己的名字。 蔡风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六人一眼,淡然笑道:“真想不到居然劳动了如此盛名的大捕头出动,真是应该值得庆幸。”说着语气一转道,“只不知几位兄台可有公文在手?” 那几人不由得同时一呆,他们料不到蔡风会如此刁,依然能如此坦然自若地谈话,王聪敏冷声道:“我们的话便是公文。” 蔡风脸色霎时便像快要下雪一般阴冷,目中寒光一射,冷然强硬地道:“没有公文,我可以说你们假公济私,也可以说你们扰乱民心,更可以说你们办事失职。捕头,没有公文并没有任何权力逮捕任何没有直接犯罪的百姓,你既然说对我有怀疑,便不应该不带任何公文,我也可以说你们只是一群欺民扰民的盗贼,你们没有任何权力要求我做任何事。” “你,简直是目无王法。”王聪敏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其余的人却没想到蔡风居然先来一场抢白,使得他们本来想象的计划几乎给扰乱。 蔡风冷笑道:“要是来做客,我可以念你大雪天大老远跑来不易,可以不与你们计较,但若说到王法,似乎在坐的没有哪一位可以代替王法。想要做生意的话,我欢迎,我现在依然坚持七十五两银子卖给你们,但下一刻心情不大好的时候,可能七百五十两白银,我也绝不会卖出我的这张虎皮。” “你好像很不把官差放在眼里哦!”张涛冷眯着眼睛冷漠得没有一点感情地问道。 “张教头……” “乔叔、凌叔不必说!”蔡风摇摇手打断乔三与凌跃的话,立身而起,踱了两步,冷然一笑道:“张教头如此说也未尝不可。说真的,在我蔡风的眼里,天下没有几个人可以放在眼里的,对于你们,我更不必放在眼中。” “大胆!竟敢连张教头和官大哥们也不放在眼里。”杨鸿之狐假虎威地叱道。 蔡风不理吓得脸色苍白的凌跃和乔三,也不理脸色铁青的几位官差,斜眼望了杨鸿之一眼,目光若冰凌一般寒冷,使得杨鸿之竟有一种置身冰雪的感觉,禁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不敢出声。 “你的确够狂,不过对于你来说,空口说大话似乎不会有什么好处。”张涛似乎极欣赏地望了蔡风一眼悠然道。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似乎并没有发现说大话有什么不好,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能有这个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们更似乎不够资格。”蔡风言语之中更加狂傲地淡淡道,似乎真的根本就不将所有的人放在眼里一般。 王聪敏和另五名捕快阴沉着脸立身而起,王聪敏冷笑一声道:“你敢拒捕?” 蔡风不屑地望了他们一眼,冷笑道:“我不会拒捕,但你们还不配来抓我,更没有任何公文,这捕从何说起?” 王聪敏与江林诸人不禁相互打了个眼色,这才阴狠地道:“好,今日我就要抓起你这胆大狂徒。”随又对着凌伯与乔三喝道:“你们若想插手官府间的事,我也会将你们与这狂徒一样对待。” 凌伯与乔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咬牙,正要开口,却听得一声娇呼从门外传来,道:“你们不可以抓他!” “为何要一直向西行走?”黄海冷冷地问道。 风吹得愈来愈烈,天空中的雪似乎连成一片浑厚的灰色云层盖了下来,落在地下却成了洁白洁白的,有的在空中打着旋儿飘入黄海的脖子之中,但黄海并没有感觉到冷,他身上的虎皮披风,依然那般有气势地微扬着,头顶那紫貂皮帽却换成了一个极大的斗篷。一切都显得那般平静那般自然,唯有那两道眼神,淡漠得便像是吹过的寒风,定定地凝视着他身边那穿着黑披风的汉子。 在弥漫飞舞的雪花之中,那黑披风的汉子在马背之上依然是那般挺拔,那般有气势。 “师兄不是从来都不会问没有必要的话吗?”那汉子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但我只答应去见师父,这却与路线上不符,难道这也算是没有必要?”黄海有些不诧地道。 那汉子哑然失笑道:“我竟忘了告诉师兄,师父搬了住址的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师父搬了住址?”黄海诧异地问道。 “不错,师父这些年不想见任何熟悉的人,包括萧衍,而师妹几乎每年都会与萧衍去拜见他老人家,因此他老人家才决定西迁至白龙江边。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和性格,绝对不希望因红尘之中的事而影响了他的圣心。”那汉子吸了口气悠悠地道。 “师妹与萧衍好吗?”黄海神色黯然地问道。 那汉子悠悠地吸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萧衍比师父大二十岁,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快乐。” “难道你不恨师父?”黄海突然声音转厉道。 那汉子一怔,避开黄海那逼人的目光,有些淡漠地道:“但他是我们的师父,何况我们能有今日,全是师父所赐,我们有什么权利去恨他?何况天下的女人多得是,你又何必苦苦地恋着师姐呢?” 黄海冷哼一声道:“你言不由衷,你也是在逃避现实,难道你敢说你心中没有传音?” “有又怎样?难道你能够改变师父的决定?难道你斗得过萧衍?就算你武功比萧衍好又怎么样?但是他身边有数千名死士,有数百一等一的高手,他更掌握了近百万的精兵,而你,你有什么?我,我有什么?我只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们除了一条命之外,还有什么呢?死了,也不会有人掉一滴眼泪,甚至还不知道有没有可以葬身的地方,你说你能与萧衍比吗?你说你能得师父宠吗?你说你能有能力去讨好师姐吗?这一切都是谁的错?是谁的错呢?”那黑披风的汉子带住马头,脸色铁青,激动而又悲愤地向黄海大声道。 黄海不由得也带起马缰,定定地望着那汉子,心神不由得一阵疲惫,但并没有因为这一顿骂而发怒,当望向那汉子的眼神软化之后,禁不住仰天一阵长啸。 声音冲天而起,直插入云霄,历久不绝,生生不息,那些飘飞的雪花就像是流动的飞蝗,顺着黄海口中所呼出的气流冲霄而起,气势之惊人,足以动天地。 原野之上的回音激荡难平,地上的雪层似乎也在激动奔涌。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剑啸雪 良久,黄海才收住长啸,静静地望着天空,依然那般淡漠,依然那般昏暗,像是沉睡了千百年之久的死尸。 天空之中,除了雪,依然是雪,松枝压成不堪负荷的老翁,永恒地伫立成一株株莹白的风景,远处起伏的山峦,在眼皮底下,只不过成了一段起伏难平的弧线,一切的一切,只不过像是昨夜做的一个梦。 马蹄踏出的脚印早已被大雪填成一串串极细碎的印迹,便像是黄海心底埋藏了几十年的往事,连成一片在心头上映。 “师兄在回避现实?”那汉子淡然道。 “我没有,我没有!”黄海有些激动地道。 “你是,你没有一刻不在回避现实,只你离山而去的那一刻起,二十五年来,你没有一刻不在逃避,你没有一刻敢去面对现实。”那汉子毫不放松地道。 “你胡说,我为什么要逃避现实,我为什么不敢面对现实?”黄海吼道。 “你一出江湖,便不停地找人比剑,不停地杀戮萧衍身边的高手,不停地让南朝高手损失,而又不停地扩大自己的名声,但你敢说你这一切不是为了做给师姐看吗?你敢说你这一切之中没有存在一种报复的心态吗?说到武功,师姐早就知道你的武功,你的武功在天下武林之中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之外,有谁能比,还用得着比吗?你只不过要告诉师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而已,你只是想让师姐知道她没有选择你是她的错!” “住嘴!”黄海像是受伤的狮子一般吼道。 “我们都是男人,不错,你喜欢师姐,我也喜欢她,我会不明白我的痛苦吗?但男人所需的便是勇气,必须有勇气面对现实,必须有勇气正视一切,更要看清楚一切的形势,你以为你能够天下武功第一便可以让师姐后悔吗?天下武功第一又怎样?那只能是一个假象的实力,那全都不如某人的一句话,他们手中掌握百万大军,只要他们随便说句话,你可以敌得过百万大军吗?你可以敌得过千万个武功高手的联击吗?你能够用天下第一去换她的幸福吗?不能,你若流浪一世,她也必须跟着你流浪一生,你若隐居山林,她便得与你贫贱一生,你若流入市集,你始终比不过人家举国财力,这是命吗?”那汉子不依不侥地道。 “不,这不是命,你不要再说了。”黄海有些虚弱地吼道。 “不。我还要说,这个世上我不说你,还有谁知道你,还有谁知道你的苦处,我不说你,你哪还有几个亲人,你是我师兄,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却像是兄弟,我不想见你成这个样子,绝对不想,你应该是叱咤风云,应该是挥手成云,吐气成雷,天下敬仰的人,而不是受人敌视。”那汉子也有些激动地道。 “你领我到西方来便是为了说这些?”黄海声音变得有些冷厉地道。 那汉子也恢复了冷静,定定地望着黄海,便像是望着一潭没有生命的湖水。 良久才吁了一口气道:“不错,我带你向西行是想对你说这些。” “那是不是师父在白龙江畔结庐也是说谎?”黄海冷冷地问道。 “那绝不是谎言,我没有必要说任何谎言。”那汉子沉声道。 “那师父是什么时候搬到白龙江畔的?”黄海有些疑问道。 “十五年前!”那汉子淡淡地应道。 黄海再也不做声,只是淡漠得便像那飘落的雪花,冷冷地望着那汉子,良久,才吸了口寒气道:“你现在不是在回避现实?” “不是,我一直都没有回避现实。”那汉子仰望着天空,任由那飘散的雪花轻轻地落在那刀削一般有棱角的脸上,像是在说梦话一般深沉地道,眼神之中充满了自信而坚韧不拔的神光。 “那我们赶路吧!”黄海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香风一涌,所有的眼睛都禁不住亮了起来,包括张涛和那六个捕快。 说话的正是凌能丽,一身虎皮小袄,虽然天气很寒,但这身打扮绝对不影响整体的形象,更何况那张有些微红的俏脸,配着有些紧张的眼神,本身就是一种极为诱人的感觉。 绝对没有普通女人们那种臃肿的感觉,那身虎皮小袄,让她显得更有精神,更有活力,虽然那种完美的曲线不可以展现,但那高挑的身材,正好给人一种爽朗而舒畅的视觉,而这种男孩式的打扮,更衬出一股不灭的英气,连蔡风都忍不住暗自叫好。 “能丽怎么也来了?”杨鸿之似乎有些无措地问道,眼神却似乎有些转不过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不喜欢我来吗?”凌能丽奇怪地问道。 “不不,怎么会不喜欢你来呢?”杨鸿之忙慌里慌张地解释道。 凌能丽不再理会杨鸿之怎么样一个表现,只是一跨步,挡在蔡风的身前,娇声道:“你们不能抓他,他是个好人,为民除害,是我们村里的救命恩人,若是你要抓他的话,就先抓我。” 蔡风听到凌能丽语气中那股坚决之气,心中不禁一阵感动,正要说话,却被杨鸿之插口道:“能丽,他可是对官差大哥们无礼在先,又是朝廷的疑犯,你怎么能护住他呢?” 凌能丽不由得气恼地望了杨鸿之一眼,气道:“你很欢喜吗?我的事要你管。” 杨鸿之的脸一下子差点没气得发绿,但却张口结舌无法还口。 “你认为我不敢连你一起抓?”王聪敏眼睛一转沉声道。 张涛却打了个“哈哈”,淡然笑道:“既然这位小姐出面如此说,那不如就由你跟我们到县衙去保证一下,就应该没事了。” “真的?”凌能丽神色一喜道,不由得扭头望了望蔡风。 “自然是真的,我张涛敢用性命担保是真的。”张涛拍拍胸脯道。 凌能丽正要出声,凌跃和乔三也要说,却被蔡风冷冷的声音打断了。 “你的性命值几个钱?你便是有一百万条命也抵不上她一根头发。”蔡风说着伸手一拉凌能丽至自己的身后,也不理凌能丽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张涛的脸。 “蔡风……”凌能丽欲言又止地拉了蔡风的衣袖,有些担心地道,但心中却甜蜜无比。 “哼,这是你自找苦吃。”张涛脸色变得铁青道,同时向王聪敏、江林诸人打个了眼神。 王聪敏和江林等六个捕快立刻向蔡风围到。 “要抓便将我们一起抓去!”凌能丽坚决地拉着蔡风的手认真地道。 蔡风也禁不住握住凌能丽那有些冷凉的小手,扭头粲然一笑道:“没事的!”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动手?”王聪敏沉声喝道。 “我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也不想听任何人的吩咐,你们有本事尽量使出来。”蔡风轻柔地拍了拍凌能丽的肩膀,自信地道,同时温柔地将她送至乔三的身边。 “呀!”王聪敏的一声暴吼已在此时传到,那柄本来背在背上的大刀已经像是一道大门板一般向蔡风的头顶落去,而江林手中却出现了两只金属大锁链,幻起一阵“呼啦啦”地大响向蔡风背后攻到,其他几人都不甘落后地出手。 杨鸿之目中射出一道怨毒而幸灾乐祸的神色,像是极欣赏这一幕,而张涛却冷笑像看戏一般地望着蔡风。 “小心!”是凌跃、乔三与凌能丽及大龙几人同时喊出来的。 蔡风此时却仍然不忘向凌能丽淡然地笑一笑,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却也饱含着无比的自信。 杨鸿之最得意、最兴奋的一刻就要到来之前的那一刹那,蔡风居然成了一片淡漠无伦的幻影,一片像梦一般的色彩。 色彩极为诡异,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呀呀……”惨号之声竟然是六个,然后一切像梦幻色彩的战局都变成了现实。 并没有所有人想象之中的那样,蔡风也没有死去,甚至连一口粗气也没有喘,依然是那一脸漫不经心,那种扬扬自得,给人的感觉便是像是在看戏。 是在看六个捕快的戏,这的确是极好玩的游戏,江林的双锁竟一只锁在王聪敏的手上,一只锁在朱立保的手上,还有张青欢的飞索竟把田志生与江林的脚缠在了一起。而王聪敏的刀却被田志生的双钩紧紧地锁着,朱立保正望着自己的拳头发呆。因为他居然打在了操东贵的脸上,操东贵正捂着自己的脸,苦哼在地,地上几颗带血的牙齿,正是他的,而张青欢也捂着自己的胯惨哼不止,因为这正是操东贵落脚之处。 六个人乱成一团糟,却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而蔡风是如何出手的,却根本没有人看到,连一旁一直盯着蔡风的张涛也没有看出蔡风是如何出手的,似乎一切都只是在眼睛一花的刹那便已经发生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之极,连凌能丽、乔三、凌跃、杨鸿之诸人也全都呆住了,他们似乎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像是神话一般。 “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子?”蔡风故作惊奇地问道,眼中却只有嘲弄之色。 “你这妖人,使用妖术。”王聪敏等人脸色极为难看地怒喝道。 “是吗?”蔡风冷笑着问道,同时,脚下微微地逼上一步,浑身竟散发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杀意,像是流动的液体一般,在虚空之中流淌,毫无阻隔地流入众人的心中。 包括张涛在内,几人不禁同时打了个寒战,室内的空气在霎时竟比室外雪地之中的空气更冷,便像流动的并不是风,也不是空气,而是冰和冰水。 张涛与王聪敏诸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大退了一步,惊惧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蔡风望着他们那种恐慌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我没干什么呀,我只是来看看几位官爷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们便如此恐慌!”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张涛惊惧地问道,他的确在心头有些发寒,他见过的人当中,似乎没有一个人能有蔡风这般可怕诡秘,轻描淡写之间却可以制造出如此凌厉的杀机。 蔡风这才停住脚步,冷冷地望了张涛一眼,冷漠得不带丝毫感情地道:“你们还不配问。” “你好狂,难道你的眼中便没有官府了吗?”张涛有些心虚地道。 蔡风不屑地笑道:“只要谁有狂的资本,谁都可以狂,我眼中自然有官府,但眼中却没有你们。我告诉你们,我不太喜欢看到你们这一群欺善怕恶之辈,最好尽快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否则你们的眼里将会什么东西也没有。”说着双目之中射出骇人的杀机,直让张涛诸人再大退几步。 “好,今日算你狠,我定会记住你今日的话。”张涛有些底气不足地道。 蔡风不屑地扫了几人一眼,冷漠道:“我蔡风随时都会等着你们的光临,但你们若是找我蔡风之外的人麻烦,或是今后有任何人在蔚县受到刁难,我会保证你们便像是这把刀一般。”说着伸手以闪电之速抓住锁在田志生双钩之上的大刀,也不知道用个什么手法,竟将田志生甩翻在地,刀已经在蔡风的手中,再轻轻一抖,“啪”的一声,本来一柄像门板一般的大刀,竟然断裂成一寸寸的短短数截。 众人不由得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哪想到蔡风的劲道竟会如此可怕,一柄好好的大刀,竟若豆腐一般碎成这样,这让人如何不惊,他们想都未曾想过世间竟会有如此神奇霸道的劲气。 张涛与王聪敏诸人不再是看蔡风,而是看地上的碎刀片,便像是在做一场没有醒过来的梦一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是能说什么好。 良久,张涛的脸色恢复了阴沉,再也没有望蔡风一眼,甚至连杨鸿之也没望,只是偷偷地打量了凌能丽一眼,这才对王聪敏诸人冷冷地呼道:“我们走!”说着转身头也不回地便向外面的雪地里行去。王聪敏诸人半句话也没说,便跟在张涛的身后,若斗败的公鸡一般行了出去,甚至连那断刀也不愿再瞧。 蔡风淡淡地一笑,一拉仍在惊异的凌能丽的手,缓和地一笑道:“我们走吧!” 凌能丽这才回过神来,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一眼地上的碎刀,忍不住伸手将那些碎片全都纳入兜中,这才拉了乔三及凌跃一下,娇声道:“我们走吧!” 凌跃与乔三不由得狠狠地瞪了杨鸿之一眼,又崇敬地望了蔡风一眼,随着蔡风与凌能丽的身后大步走出屋子,大龙似乎有些同情地望了杨鸿之一眼,想说什么,却并没有说出口,跟着也转身而去,空荡荡的屋子唯留着杨鸿之若呆鸡一般愣愣地望着那一盆火,像是做了一场难醒的梦。 风很大,雪也很大,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天空的云依然低得让人心喘不过气来,那种昏黄之色便像是被人扰动了泥浆的池水一般颜色,那似乎并不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景致。 地上那一望无际的雪,像是使人置身在一个特别的海洋,沧海一粟,便是这时候最有情趣的感召,最有韵味的色调。 风吹动飘在空中的雪花,风掀起落在地面上的雪花,使在旷野中,道路上只有无尽的凄迷,无尽的荒凉,无尽的单薄和孤独。 黄海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目光便像刀子一般的寒风,划过天地之间所有的朦胧,那顶系得很紧很紧的斗篷在脖子上系成一种超然的傲气,便像是风雪之中一株独特的苍松。 马蹄早已用棉布包扎得极紧,甚至再在外面包裹了一层生皮,以防马蹄被冻坏,马首也以生皮轻绕,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子及嘴巴,因此,这两匹马儿并不惧怕行走在风雪之中,但,这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很好受的旅程,绝对不是。 一路上极为沉默,包括那黑披风的汉子,便像是这天上飘落的大雪一般沉默得有些让人心寒。 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在行走,也似乎只有两排极远极有规律的蹄印在延伸,不断地延伸,像是两条盘旋蜿蜒的长蛇。 黄海眉梢掀动了一下,便像是天上的飞雪一般轻柔舒缓,但那黑披风的汉子却极为敏感地觉察到这眉梢的一次掀动。 风依然是那般劲烈,也是那般轻柔而生动,但最生动的还是黄海的眼睛,那汉子的眼睛也极为生动。 的确很生动,那突然睁开而射出无比凌厉神光的眼睛,竟比那道闪烁在空中的剑更生动,更耀眼。 其实,那柄剑也极为生动,生动得有些像是腾跃在骄阳下的金龙,那的确很有气势。 不仅仅是那柄剑生动,而那握剑的人也是如剑一般生动,便像是雪原的精灵,像是在冥界中飘游了千万年的孤魂。 这人,这剑,这雪全都是洁白的,连头发都以白色的布包裹着。 黄海与他师弟的身影霎时像两道冲天而起的旗箭,在虚空之中拖起两道与这洁白世界极不协调的轨痕。 地上的雪霎时全都爆开了,便像是一堆巨大的能量的火药在地上爆了开来,那本来极厚的一层雪全若疾涌的风流狂乱起来。 马惊嘶,雪飞舞,天空似乎全乱成了一片,最乱的不是雪,最洪亮的也不是马嘶。 最洪亮的是黄海与他师弟的长啸,冲天而起,抛向云霄,洒落地上的长啸,宁静的雪原被撕得几乎没有半点温柔。 最乱的是那一柄柄闪烁的剑,那一个个在虚空中跃动似精灵一般的人影,全都是埋在雪下一朝复出的可怕人物。 黄海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变故,便像是他知道天空中的雪下不住,突然停下一般,所以他在第一柄剑,第一个人破出雪层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全都升上了天空。 黄海与他的师弟,落下来的时候,便在虚空之中消失了,便像淡化入空气之中一般,奇迹般地消失了。 但天空中却多了两团巨大的雪球,地上的雪,天空中的雪竟全都在虚空之中凝结,幻化成形,便成了两团像大陨石一般的雪球,重重地砸落在精灵乱舞,剑花狂乱的虚空之中。 “轰——轰——”两团大雪球便在那些精灵接触的前一刹那间爆了开来,便像是雪球之中数十斤火药,居然在刹那间引爆了一般,千千万万的雪团全都向外狂野地喷射而出,拖出去的不是爆射的能量,而是剑气。 那雪团爆开,之中狂涌而出的竟是剑气,比这寒风更阴冷一千倍,比北风更肃杀的剑气。 天空中的雪花竟似在一刹那间全都凝住了一般,全都静止下来了,便在那些剑激涌而出之后的一刹那,天空之中本来狂乱的雪花竟然全都静止了下来,至少这一块空间全都静止了。 “当!当!”也没有人可以记得清到底交击了多少次,到底有多少声轻响,但在空寂的雪原,却有一种超脱萧然而优雅的感觉,便像是一曲最美的韵律,最有动感的节奏。 声音便像那两声长啸一般在虚空之中徘徊不绝,良久不息,却有着一种震人心弦的力量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房。 有几声闷哼传入这震荡的声韵之中,夹杂成一支有些惨烈的喧响。 天空中再一次忧愁寂静的时候,雪原之上多了几点极为碍眼的鲜血,极为灿烂的鲜血,不多,只有那么几滴,但这却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人们,刚才是一个现实,而不是一场虚幻的梦,不是。 黄海依然是黄海,他师弟也依然是他师弟,但两个人再也不是在马背之上,马仍然在,但却是在两个人的四只手加起来都摸不到的地方惊嘶。 而在黄海与马之间却多了几个人,全身洁白像是幽灵一般的人,也不只几个,而是几十个,竟会有几十个人。 黄海竟然笑了,笑得很有趣,不是因为那几十个人手中那些灿烂的剑,也不是因为那几十个人眼中那逼人的眼光,更不是因为那几十个人都是绝不好惹的角色。这些黄海早就知道,他要笑的却是他发现自己竟像是被围住的猎物,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有被当做猎物的时候,十几年来都没曾想过,因为他觉得这一生再也不需要这样了。 但这次他的确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活生生的猎物,那是从那一群人的眼睛之中读到的一个看法。 那黑披风的汉子很平静,就像他脚下所踩的雪厚一般平静得让人几乎会认为没有一点生命的存在,也很沉稳,便像是那暗黄色的天空,便像是那轻扰的云层,但他的眼神却极像天空中飞洒的雪花,那般活跃、狂野而冰寒,紧紧地盯着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不是很高,甚至有点矮,但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只豹子,雪中的豹子,他也披着一件披风,却是洁白的,便像是雪原的颜色,那般纯洁,那般清淡,那般恬静,他的头上并不是包着白巾,而是一顶极为美观而且典雅的白色帽子,倒像是一只雪貂般可爱。但这个人绝对不会可爱,更不会很恬静,至少他的眼睛已经告诉所有的人,他是个狂人,狂人没有几个是世人能够接受的,而像他这种人大概这个世上能够接受的人便是他的父母和兄妹,其他人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那穿着黑披风的汉子看着他,那的确是迫不得已,否则,他绝对不会去看这个人,更不愿看那两道比眼镜蛇与狼加起来还可怕的眼神。 的确,他必须要看,不看他可能便会成为一具尸体,一具放在大雪山里冰冻都保存不了一刻钟的尸体。 “尔朱追命!”那穿着黑披风的汉子冷冷地而又有一丝惊讶地呼道。 黄海的眼角牵动了一下,也便是因为这个名字牵动了一下,他很早便听说过有这个人存在于世上,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见一见这传说中代表死神的人物。 尔朱家族之中的实力的确没有几个人可以知道,尔朱家族列入传说之中的可怕人物极多,至少有这个尔朱追命,更有一个尔朱天光,还有尔朱天佑,只是他们的光辉全被尔朱荣给掩盖了。因此江湖中一提到尔朱家族便只会想起尔朱荣,却难得想起这被称做为“死神”的尔朱追命,但黄海却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个尔朱追命,早在二十年前,他就有意找这个“死神”比剑,但一直无法找到这个死神的踪影,却不想在二十年后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但这一次却并不是一般的比斗。 “万俟丑奴!”那白衣汉子并没有否认黑披风汉子的话,反而低低地念出一个名字。 “你果然是尔朱追命!”那黑披风的汉子沉沉地道,但眼角却有着一丝微微的惊讶。 “你也不愧是万俟丑奴。”尔朱追命反口居然轻赞了一声。 “只是我没有想到堂堂尔朱家的第四大高手居然会用这种偷袭手段。”万俟丑奴冷笑道。 “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公理,也没有什么规矩,更不用讲什么身份,讲这些的人只不过是一群大大的傻瓜,大大的笨蛋。我是人,在这个世上高手并不一定能够活得好,而猎人却一定活得好,所以我便只会做猎人,一个不择手段猎取兽物的猎人。”尔朱追命淡然地笑道。 “好!尔朱家的人果然见识不同常人,这个世上的确只有猎人才可以活得好,如果你是猎人的话,我便做上一回猎物好了。”黄海有些赞赏地笑道。 尔朱追命冷冷地望了黄海一眼,淡淡地一笑道:“你的剑法的确不错,绝不会比万俟丑奴差,可我想不出你叫什么,看来真正的猎人反而是你了,因为我这次做的猎人已经不算很合格。” “你很坦白,但你为什么不猜猜我叫什么呢?”黄海很轻松地笑了笑道。 “能有你这种剑法的人,天下并不多,在我的家族中倒可以找得到,而在我家族之外却似乎只有一个人,但你却不是他。”尔朱追命想了想道。 “那个人是谁?”黄海依然很悠闲地问道。 “那个人便是哑剑黄海,在你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倒有些怀疑你就是他,但这一刻,却知道你不是他,因此,我只能说并不知道你是谁。”尔朱追命淡然道。 “是尔朱荣要你来杀我?”万俟丑奴冷冷地问道。 “有我二哥的意思,但我的意思却更多,没有人可以在得罪了我尔朱家族之后仍然能够活得很逍遥,虽然你万俊丑奴是一条汉子,也不能。”尔朱追命冷漠地道,眼神之中恢复了那种毒蛇般阴狠的厉芒。 “但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当尔朱伦害死别人一家时的那种感受呢?”万俊丑奴冷冷地回应道。 “要是我伦侄是那一家人所杀,我无话可说,但是你却不是。”尔朱追命冷冷地道。 “天下又有几家之人可以与你尔朱家族抗衡,天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在受了你尔朱家高手欺负之下,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杀了仇人,这叫天下事天下管!”万俊丑奴有些气恼地道。 “但我却也是自家仇自家报,因此,没有人可以干涉我们。”尔朱追命极冷峻地道。 “那你尔朱家便是没有王法了!”万俟丑奴扫了那几十名如冰雕般的剑手一眼,冷冷地问道。 “我们尔朱家族便代表王法,便是作为朝廷的王法来讲,我也必须杀你,别人可能不知道你万俟丑奴的野心,但我尔朱家族却是洞若秋毫,所以,我必须杀你。”尔朱追命冷笑道。 万俟丑奴脸色一变,不由得目中神光暴射,便像是盏明灯一般,定定地锁在对方的身上,空气之中立刻弥漫了剑的气息。 尔朱追命神色间显出一丝讶然,似乎对万俟丑奴的变化有些微微的惊异,因为万俟丑奴在这一刹那之间竟似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无论是气势还是杀意,都绝不是刚才可以比拟的。 “你原来比江湖传说中的更为厉害,看来只不过是你一直在隐藏实力而已,今日看来我尔朱追命不会有虚此行了。” “你今日的确不会有虚此行,我也想找你算上一笔账。”黄海淡漠的语音之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什么账?”尔朱追命不由得微微有些惊异地问道。 “你可记得十六年前,你尔朱家派出的十名好手追杀一个人?”黄海淡漠地道。 “你说的是那蔡伤的一名家将?”尔朱追命有些惊异地问道。 “你记得倒是挺清楚的哦。”黄海也有些讶然地道。 “能劳动我尔朱家族出十个人追杀的人便不会有几个,何况只为了一个人便派出了十个,便是数也不可能在几十年之中数出几个来。”尔朱追命极自信地道。 “那就很好,那我告诉你,那个人便是我。”黄海冷漠地道。 尔朱追命大感意外地问道:“你就是十六年前蔡伤的那个家将?” “不错,你应该知道蔡家一百多位兄弟及主仆被杀是谁为幕后主使人吧?”黄海眼中杀机暴射道。 尔朱追命淡然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也好,想不到十六年后会继续由我来完成那一桩没有完成的任务。” “那我便祝你好运,但愿你这个猎人可以做得长久。”黄海冷漠地道。 “那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分晓的,你不用着急!”尔朱追命淡然一笑道,但他马上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立刻感觉到了一柄剑的存在,一柄似虚幻而又真实存在的剑,其实存在于自己的心中。 不,应该是两柄剑,两柄真实存在于心中的剑,尔朱追命知道,这两柄剑绝对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立于他们包围之中那两个人的,所以他笑不出来了,还未动手,对方的剑已经清楚地印入了他的心,这感觉无论是谁都难以笑起来的。 虚空中弥漫的不再是雪,而是杀机,一牵即动的杀机。 每个人身上的杀机都极浓,像是流动的血液,那般实在,那般有感觉。 每个嗅到的不仅仅是血腥的味道,还有那种充满火药味的杀意,甚至可以嗅到虚空中的剑意。 虚空之中弥漫的不再只是雪和杀机,还有剑。 剑居然也可以弥漫在空中,这岂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神话?不是,绝对不是! 的确有些难以让人相信,但每一个立在雪中的人都不得不信,其实尔朱追命也不大相信,但这次他却不得不信,因为这是他亲见的事实,更有着切身的体味,那种弥漫在虚空之中挥之不去的剑,有些像只是一种感觉,但这个感觉似乎在任何一刻都可能成为现实,这种随时都可以成为事实的感觉极为明显,所以绝对不会有人忽视这样一柄存在于虚空的剑,正因为它与真实相差并不远。 没有一个人不在暗暗地观察着这样一柄剑,因为他们不想让这样一柄虚无却又似有杀伤力的剑刺个洞穿。虽然他们扮得像个幽灵,却并不代表他们便喜欢做一个真的幽灵,那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更不是一个怎样完美的游戏,所以他们的全部心神放在虚空中弥漫的那柄虚无的剑上,全部的力量都只是在自己的手上,他们的目光只是盯着两个人,那便是黄海与万俟丑奴,便像是监视着两只比狼更可怕万千倍的猛兽。 雪又在飞舞,不是在空中,而是在地下,地面上的雪飞舞的中心最先是黄海与万俟丑奴的脚下,然后便像是旋涡般飞旋起来,那种飞舞的雪花便像是极为活跃的精灵,闪耀着一种让人心神乱颤的震撼。 雪花飞舞是风的频率,雪花飞舞却是气的使然,那种无形之中激涌的气流便像是风暴一般在黄海与万俟丑奴的身边爆散,做着一种毫无规则却漫涌着激情的动作。 那些剑手们早已拔剑在手,握得很紧,便像是握着一件可以救命的宝物。 尔朱追命没有新的动作,但他的表情却是有些古怪,便像是发现了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怪事一般,但他的手却已经轻轻地敛在了腰际,见过他出手的人都知道,尔朱追命的剑可能会从腰间的任何一个方位跳出来。甚至有的时候,人们感觉到尔朱追命的剑会是从肚脐之中标射出来,这当然是一种错觉,当然不可能有人会先刺穿自己的肚子然后再攻击别人的,可是尔朱追命能让人有这种错觉便已经很了不起了。 黄海与万俟丑奴依然静静地立着,便像是两座极为完美的雕像,挺拔而又轮廓分明,立于飞旋的雪花之中更有一种朦胧而经典的形象,更有一种近乎超然的感觉,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两尊若雕像般的人绝对不会若他表面那般平静。 也的确不是,其实黄海与万俟丑奴早就已经出手,但他们所说的出手与别人不同,连尔朱追命都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出手是与众不同的。 尔朱追命知道自己看错了这两个人,绝对看错了这两个人,这是一次绝对不合格的狩猎,因此他有些怀疑这次猎人不是他,而是那立在风雪之中的两尊似不可攀的剑峰,猎物却是自己,这真的有些可悲,至少并不是一件可喜的事。但尔朱追命绝对不能够退缩,绝对不可以,尔朱家族之中的人,无论是猎人,还是猎物,都没有退缩的习惯,这是尔朱家族的骄傲,也是尔朱家族可怕的原因之一。 黄海与万俟丑奴身边那飞旋的雪花愈来愈快,也愈来愈烈,那些立于周围的白衣剑手神色也越来越凝重,那本来轻立的脚步也开始缓缓地移动起来,绕着黄海与万俟丑奴旋转起来,便像风车一般旋转起来。 地上的飞雪越扬越高,天上的飘雪愈落愈疾,便愈是浑成一种苦难的虚幻。 对于有些人来说,的确是苦难,至少对于那些高手们来说这是一种苦难,他们根本就无法与黄海与万俟丑奴联合的气势相抗,那种狂野无比的风暴式气势只逼得他们必须移动,否则他们本来很有协调性的围局将变得破漏百出,甚至会露出致命的破绽,因此他们必须以动制静地制造出一种气势来抗衡黄海与万俟丑奴联合的气势,还未曾出手,他们的先机已经尽去,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应该是一个比较艰苦的战局,不仅艰苦而且危险。 当他们真正感到危险的时候,黄海与万俟丑奴竟从他们刚才立身的地方消失了,便像是突然的神迹一般,完全消失了。 当他们从云的缝隙之中再看到他们包围圈之中景色的时候,那只不过是一片迷茫的剑影,没有几个人弄得清楚这是谁的剑,但在每个人的心中,早已横定了一柄剑,那是由心中升起的剑。在心底升起的剑是无处不在的,正是那刚才弥漫在空中的剑,无处不在、无处不达、无处不通,更有一种无从匹衡的感觉,那的确是很可怕。 尔朱追命的剑也从腰际标射了出来,只一刹那便将虚空割成了无数瓣,因为他发现了黄海的剑,他的感觉告诉他,黄海的剑是哪里来,很清晰,但是他的眼睛却并没有看到黄海的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看不到黄海的剑,不过在很多时候,眼睛不会比感觉好用,他的心中也有一柄横处的剑,一柄无处不在、无处不达的剑,那是黄海的剑,能达到心剑的地步,绝对不会是普通高手所能有的,尔朱追命自问不能达到这种地步。但他出剑却根本不必由心来指挥,感觉却是由脑子所指挥,便是你攻入了他的心中,但却无法攻入他的脑子,无法割断对方的感觉,那种信手一挥的感觉。有时候根本就不必心中有所想,才会有所发,而是发出了之后才会有所想,这才是一个真正高手的可怕之处。 黄海的眼中也露出一丝讶然,尔朱追命竟然挡住了他这要命的一剑,居然能够感觉到他剑存在的位置,这使他对尔朱家族中的高手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尔朱追命的心中也更是惊骇,他发现对手所使的居然是左手剑,那种无形的剑气,那种有实的力道,那种灵活得让人心寒的速度,的确是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你是黄海?”尔朱追命惊骇地喝问道。 “你说得很对。”黄海的剑突然又消失了,他的剑并没有直接与尔朱追命的剑相交,但他们两人的气机早就已经在虚空之中交过手。 尔朱追命心神大震,却感到一股来自雪底的暗流激涌而至,他根本就来不及思索,身形便迅速跃空而起。 “呼!”黄海一脚踢空,但那团飞雪却若石弹一般击在尔朱追命的腿上。 尔朱追命一声闷哼,手中之剑犹如是飞霞一般向黄海飞射而去,那本来四散飞扬的雪竟若狂龙一般顺着尔朱追命的气劲蜂拥地向黄海撞去。 黄海的身形微微一晃,一道无形的气劲飞逼而出,同时,身边亮起一团苍茫的剑幕,那由身后攻至的剑手便像同时受到黄海凌厉无比的攻袭一般,那一股股剑气已穿透他们的剑网,只吓得他们全都飞身而退。而这时候,尔朱追命真的看到了黄海的剑,只不过是一柄极为普通的剑而已,但那剑上的杀意却绝不普通,至少他感觉到绝对不普通,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黄海竟会说话,这的确让他费解得很。不过他也没有闲情去管这些,他的身形已经轻震了一下,虽然黄海那道无形的劲气并不是很强,却已足够让他的身子缓上那么一缓,然后便是黄海的剑。 “当!”黄海的剑刚好横切在尔朱追命的剑锋之上。 尔朱追命的身子再震,倒飞而出,而黄海的身子却像是一只萝卜般陷入雪下,尔朱追命的剑上的力道绝对不会小,而雪地又如此松浮,那些剑手的剑再一次若灵蛇一般扑了上来,但他们却并没有如愿以偿。 ——第一卷完—— 第36章 第一章 不悟佛心 第一章不悟佛心 他们最先迎上的不是黄海,而是向四面八方飞射的雪,每一片雪竟成了一块块冰刀,击在他们的剑上竟发出一阵阵清脆无比的脆响,简直让人大大地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雪。 最让人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黄海的剑,黄海的剑竟由雪底下四洒而出。 居然会有由雪底四洒而出的剑,这的确不是一种极好的游戏,对于那些剑手来说。 黄海的剑的确可以由任意角度飞洒,而且任意角度似乎都那般具有杀伤力,都那样让人震撼,便像是一个极有灵性的活物,那般生动,那般灵活。 几声闷哼,那些想捡便宜的剑手并没有丝毫便宜可捡,他们的剑几乎在同一刻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的入侵,几乎让他们有些把持不了自己手中的剑,只得飞身而退。但当他们睁开眼看清眼前的影像之时,居然发现黄海便在他们的眼前。 黄海居然在他们的眼前,而他们的心头也感到一阵虚弱,因为他们心中已经在呼唤,已经让他们知道黄海的剑是无法匹敌的,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 “呀!”万俟丑奴绝对不会是一个很手软心软的人,他的剑的确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那些一波波攻至的剑竟没有一柄袭入他的剑网,但万俟丑奴的剑却可以从任意角度袭入对方的剑幕之中,根本没有一丝抵御的能力,便像他早已知道每个人的剑法破绽在何处一般。每一次,剑都会从最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却成了每一位剑手最不想看见剑的位置,这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残酷了一些,只不过这个世上本就是极为残酷,要想在残酷的世道中生存便必须将这些残酷看得平淡一些,那样便必须是心狠的人才可以生存。正如尔朱追命一般,这个世道之中只有真正的猎人才可以活得痛快,那种弱肉强食,猎人见得太多了,也当做极为平常,猎人不仅仅知道怎样狩猎,更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因此,这个世道是猎人的世道,无论你是怎样一种弱肉强食的野兽,猎人都可以将你当成他的晚餐。 万俟丑奴本身就具备猎人的条件,因此他的攻击绝对是毫不留情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剑在空中划了几道曲线,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剑会刺向哪一个位置,便像是一个谜一般在虚空之中做着极不规则的运动。 所以,伤他的人没有,被他伤的人却有几个,那飞扬的雪之中,偶尔有几滴鲜红的血液飘洒而下,杂着数声惨叫。 “当……当……”两柄剑飞上天空,但黄海的剑却来不及刺入对方的咽喉,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疾厉的锐啸,却是尔朱追命的剑。 这一剑几乎罩定了背后所有的穴位,那抽丝剥茧般的剑气竟在虚空之中将雪花绞成碎雨、水雾。 黄海不是不想要那两人的剑,但他却根本无法不去理会这要命的一剑,绝对没有人敢轻视尔朱家的剑法。 在江湖排位中,“黄门左手剑”排在尔朱家族的“天地苍穹生死剑”之后,甚至在“怒沧海”的刀法之下,只不过在尔朱家族之中悟通了“天地苍穹生死剑”的全部要诀的却只有尔朱荣一人而已。或许连尔朱荣也并未完全悟透,江湖中传说,“天地苍穹生死剑”之中有一部以天竺国文字写成的剑谱,而那本谱之上所载的正是其中一部分精义,到目前尔朱家族之中仍没有谁能读懂这本精义,但这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传说而已。是不是真实的,却没有人可以从尔朱家族中人的口中获得,由此可见尔朱家的剑法是多么可怕,能得传“天地苍穹生死剑”剑法的人必须是尔朱家族的嫡系,更有传男不传女之说,而且年轻一辈根本没有参读剑谱的机会,想要参读剑谱,必须是剑法真正地达到一定的火候,才能够进一步凭自己的智慧去体悟,而尔朱追命在尔朱家排名第四,这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侥幸,便算是侥幸,他这一剑也绝对不是侥幸,绝对不是。 黄海的身形便像是一只钻天的白鹤,手中剑突然翻出一片朦胧的幻象。 “当,当……”空中竟擦出一溜火花。 当火花不再闪耀的时候,黄海的身体已经升上了空中,地上的雪再一次飞掠起来。 很狂野地飞扬,像是被一只大涵洞吸入的泡沫,向天空中升起,而四面正在向下飞舞的雪花,也在同一时间改变了方向,向黄海飘来。 天地之间先是一亮,因为黄海的剑一亮,黄海的剑竟将四周的光吸引了过来,更将地上的雪也吸了过来。 天地之间再是一暗,因为万俟丑奴的剑一暗,万俟丑奴的剑竟像是突然陷入一个黑洞之中,然后那些雪花竟像是旋涡一般向四周辐射而去,那种无坚不摧的剑气便若流水一般顺着那旋涡般的飞雪向四面八方延伸,扩张,流动,但却有一股汹涌的暗流将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向这旋涡之中吸扯,这正是万俟丑奴剑法的可怕之处。 然后有人发现,那向四周辐射的并不是飞雪,而是剑,万俟丑奴的剑,他的剑便在这一刹那间亮了起来,像是滑动的星云。 “呀——”万俟丑奴一声长啸,这星云一般流动的剑竟随着飞扬的雪向空中升了过去。 在万俟丑奴的长啸声之中,传出一阵狂乱的惊呼和惨叫,那些剑手若着了魔般向后飞射。 空中一暗,是因为多了两团雪云,那些飞扬的雪竟在虚空之中凝成了两团云彩,而两团云彩竟再连成了一片。 地面上的每个人都有一种梦魇般的感觉,似乎呼吸全被一片云彩隔断,而每一寸肌肉都在受着千万个方向传来的巨大吸力在拉扯,便有一种粉身碎骨的感受。 尔朱追命的脸色大变,大吼道:“撤!”同时自己的身体便像是一团点亮的火球,在虚空中异常凄艳,一股回旋的劲风顺着这团火球飞速旋转,带动着尔朱追命的身体,若陨石一般冲向这可怕的地域之外。而在他身旁的剑手只觉得压力大减,也迅速向外疾掠。 地上的雪更狠,便若被火药炸得四散激射一般,那是因为天上的那片雪云便若泰山一般压了下来,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轰!”“呀……”一声爆响夹着一阵狂乱的惨嘶和惊呼,那片雪云爆开。 雪云爆开,便像是有无数块巨大的坚冰向四周飞射一般。 没有人能够想象黄海与万俟丑奴联手使出三大杀招中的“彩云满天”的威力,或许连黄海与万俟丑奴自己也未曾想到会有怎样一种结果,但结果却并不需要去想。 当天空恢复平静之时,一切已经极为清晰了,仍有雪花在飘荡,但地上却被鲜血洒得一片凄惨,便像是一个屠场,而在黄海身边的却是几柄被绞成碎裂的剑与尸体,再远一点,便是被那喷射的若坚冰般狂野雪团及剑气击杀的尸体,却仍较完整,在五丈之外,仍有几个在挣扎着的躯体,并没有死去,但口中却在不断地呕吐着鲜血,显然是被喷射的巨大雪块砸成重伤,两匹马也竟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声息。 远处却正有几点黑影在逃逸,那正是尔朱追命与他近十位剑手,但却可以看出他们至少也受了一些伤。 万俟丑奴不由得有些骇然地望望黄海,黄海却似乎也没有料到竟会有这般可怕的杀伤力,两人剑气相合,若真能像这一剑一般,天下还有谁是敌手? 黄海望了两匹倒在地上死去的马,不由得叹了口气。 万俟丑奴却缓步向那几名仍在挣扎的剑手行去,冷冷地望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却并未说话。 “你,你……杀了我吧!”那几人痛苦地道,眼神之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更多的却是惊骇。 “我为什么要杀你们?”万俟丑奴淡然地问道,眼中的杀气却渐渐敛去。 “因为我们要杀你!”一名汉子呻吟道。 “那是因为你们要活命,每个人都不想杀人,因为杀人绝对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只要那人还没有疯掉,他便会知道每一个生命都是一样的珍贵。你们也不想杀我,但是这个世道让你们不得不杀我,因此,我不怪你们,我只怪这个世道,我也并不想杀一群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药丸道:“如果你们有胆量,仍是个男人的话,便每人吃一颗!” 那几个人惊疑不定地望了万俟丑奴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横竖大不了是一死,不由得咬咬牙,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万俟丑奴淡淡地一笑道:“你们倒还有一些勇气,这是疗伤之药,只要现在你们不想自杀的话,应该不会死得很快。” 那几人神色变了几变,显然是刚吃下的那颗药丸的确起了一些作用,最后恢复平静,却极为惊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万俟丑奴淡然一笑道:“因为你们也是人,我说过这一切并不是你们的错,我为什么要看着你们死在这里?只不过你们好自为之,不要为虎作伥,欺压善良百姓便行了。希望你们也明白,每个生命都是可贵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让别人死去。” “走吧!”黄海轻声道。 万俟丑奴再也不说什么,行至马旁,取下马背上的行囊,与黄海并排向西行去,唯留下那几名呆呆发愣的剑手静静地撑着身子,望着黄海与万俟丑奴并排消失在视线之中,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天已入冬,寒气逼人,连朝中各位躲在极暖的宫殿中的王公大臣们也都感觉到逼人的寒意,甚至连心里都有些发寒。 北部的战报频频传来,李崇也首战失利,破六韩拔陵气势如日中天,锐不可当,起义军更是声震朝野,夏州、东夏州、幽州、凉州人们纷纷起来响应,起义军迅速膨胀,官兵之势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 李崇与崔延伯及崔暹等只得守住坚城,以暂缓破六韩拔陵的攻势,待朝廷作出决定,不过,幸亏是寒冬,利守不利攻,以破六韩拔陵那势不可当的旗兵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攻城战并不是北人的专长,李崇又有大军驻城,数城遥相呼应,破六韩拔陵也徒呼奈何。 朝中粮草源源不断地送至,再作打持久战的准备,这对破六韩拔陵极为不利,且马匹在这连日的大雪之下,威胁力绝对不如以前,只得退兵于长城外,但官兵也无力追击。 朝廷上下都是一片慌乱,孝明帝元诩连日来召集群臣商讨对策,却似乎毫无办法,而江湖之中又传出“哑剑”黄海与蔡伤在太行这一消息,使得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变得有些恐慌。要知道太行山延绵数千里,又在北魏疆土的最中间部位,若是蔡伤登高一呼,太行山上群寇纷应,那结果便像是一柄刺入北魏心脏的剑,可怕得几乎无法想象。那样整个北部将不再属于北魏,直接影响到山西及整个黄海流域的北部,再加上蔡伤早已是有名的无敌战将,又有谁是敌手。 一个破六韩拔陵已经使朝中无力可使的感觉,若是再加上一个蔡伤,再有梁朝虎视眈眈,朝中真的有些不敢想象。 孝明帝并不是一个很果断明理的人,他甚至有些害怕谈论这些事情,怕见文武百官的提议,但太后却极喜管理朝政,有人提议请蔡伤应对破六韩拔陵,以蔡伤无敌的勇猛和盖世的武功,绝对可以打赢这场仗。 很多人都知道,有蔡伤出马,自然胜算大增,但谁能请得动蔡伤?就不说十几年前杀他一家百余口家将仆役,便是没有那一场惨剧,蔡伤又身在哪里?又怎肯在隐居了十几年后重新领兵出征呢?何况在朝中畏惧蔡伤的人比畏惧破六韩拔陵的人更多,因为他们正是当初排挤蔡伤的人,更是尔朱家族的班底,他们的话分量绝对是没有人敢有疑问的。 元诩本身与尔朱家族的关系极为密切,对尔朱家极为依赖,怎会有应允请蔡伤出江湖的提议呢?于是,议定派黄门侍郎郦道元为大使,实行怀柔政策,去安抚六镇,下诏“改镇为州,诸州镇军贯(军籍)非有罪配隶者,皆免为民”。 但太后却并不赞同,郑俨、徐径诸人则附同太后之意,要请蔡伤出山,为此太后竟与元诩闹得极为不快,后来只好同意两种方式一齐用,在未找到蔡伤之前,依旧以黄门侍郎郦道元出任安抚大使,以平六镇民心,同时出动高手暗访蔡伤隐居之处。 江湖之中又传出消息说,哑剑黄海居然不是哑巴,更有师弟与师父在世,这让那些好事的江湖人津津乐道,如此有趣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想去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更有消息传出说,在陕西道上,尔朱家族的数十名高手被人击杀,甚至连江湖之中谈之变色的“死神”尔朱追命也是负伤仓皇而逃。 数十年来,从来都没有人敢向尔朱家挑战,可是这一刻尔朱家居然死伤数十名高手,怎能不叫人吃惊,怎能不令人兴奋和议论,谁都在猜那让尔朱家族之中的高手吃了大亏的万俟丑奴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在东部的确很少有人听说过有万俟丑奴这样一个极为厉害的角色,但在西部甚至在南边的梁朝,听说过万俟丑奴这个名字的人不是很少,特别是在甘陕地区,万俟丑奴早就是江湖之中津津乐道的人物。 很多人都知道万俊丑奴的侠行义举,见义勇为,更善解人之危难,万俟丑奴的朋友几乎遍及甘陕谷地,有武林豪强,有贩夫走卒,有山上猎人,有种田百姓,更有少数民族的英雄,有羌人、胡人、苗人、回人,更与西部、西北部各少数民族有交情,其足迹几乎遍布整个西部和西北部,其武功之高在西部各族人口中都传得极为神化。因此,在西部有数的几个受尊敬的人当中,万俟丑奴就是其中一个。 陕西道上的一战,使得万俟丑奴之名,若插上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北魏,也打破了尔朱家族是不可以挑战的家族之神话,似乎重重地给了尔朱家族一棒。 更有一个传闻说,万俟丑奴与“哑剑”黄海是同门师兄弟,同为“黄门左手剑”的传人,尔朱家族死伤几十位高手的事情是他们两个人联手所致,才使得“死神”尔朱追命也受伤而逃。 总之,江湖中传闻颇多,真正的事实知道的却只不过很少的一部分而已,但便是这些有些不很正确的传闻使得这个世界变得更精彩,更让人有活着的动力,也是给许多人制造压力和想象的材料,特别是江湖人,江湖之中的人最喜欢胡思乱想,否则茶前饭后用什么来解闷? 少室山,山村依然那般恬静,雪花并不很大,却更添了几分宁静与安详。 暮霭和晨钟平添了几许空寂与超然的气息,山风似乎不小,那些细细的雪花,在飘浇的过程之中舞起一阵美丽的弧线。 天色已经快晚了,但在山道上依然有人在缓缓地行走,那般深沉,那般雄健。 不是和尚,少林寺的和尚大概已经都在做晚课了,山门也快要关上了,但这却是一个上山的人。 一袭淡青色的长袍,一顶大毡笠,极为朴素,却绝不会是樵夫,虽然极为朴素的一身打扮,却显出一种儒雅而恬静、安详的气息,便像是根本就不在乎身边的一切,那般淡然超脱。 “漫舞清雪,暗云天山色,风扬路客醉眼,一袭长衫傲寒立,谁是归人?谁是路客?踩万山尽处,不是穷尽天涯路,暮苍茫,长歌笑红尘,一世豪强昔日梦,到老时,始知梅香何处,到老时,始知梅香何处!哈哈……”那行人吟罢,却淡然长笑。 声音清越悠扬,在空寂的山林之中淡然回荡。 “阿弥陀佛”一句佛号遥遥传来,道:“施主真是大彻大悟,佛心深厚禅意如机呀。” 那行人悠然止步,朗声笑道:“不知是哪位大师法驾,真是献丑了。” “哈哈哈……”一阵极爽朗的笑意自山路转角处传来,一位高大的和尚缓步现出身来,道:“贫僧戒痴迎候施主多时了。” 那行人讶然打量了那和尚一眼,淡笑道:“大师怎知蔡伤今日定来呢?” 戒痴和尚嘴角露出一丝虔诚的笑意,道:“贫僧何来如此法眼,是烦难大师吩咐贫僧前来迎接,大师果然法眼无差,贫僧不知何日才能有此佛法。” 那行人正是离开阳邑的蔡伤,不由得一愣,但瞬即淡然笑道:“我师尊他老人家可还好?” 戒痴敬服地道:“大师佛法无边,身体自然硬朗,每日与佛陀谈论佛道,恐已悟天地之造化。” 蔡伤眼中闪出一丝欣慰,淡然道:“那请大师带路,让我一见师尊吧。” 戒痴双手合十,低念一声佛号,恬静地道:“大师正在闭关参悟佛义,恐今日无法出关,还得让施主再休歇一段时日,待大师出关之后再行相见。” “师尊他什么时候入关的呢?”蔡伤淡然问道,说着跟在戒痴身后缓步而行。 “大师昨日入关,入关之前,告之贫僧施主可能会在近日赶到,叫贫僧予以接引,大师曾说这次入关只不过需要三五天左右,请施主放心。”戒痴淡淡地道。 “哦,那便请大师引路好了。”蔡伤淡淡地应道。 “还有一位老施主想见施主,不知施主愿不愿见?”戒痴突然一转话题道。 蔡伤一愣,讶然问道:“不知道哪位施主?现在在何处呢?” “施主愿意见他?”戒痴扭头问道。 “见与不见只在心中,佛有度众生的责任,既然对方要见我,我岂能推脱,能推脱的不是他要见我的心。”蔡伤淡然道。 “是贫僧入俗了。”戒痴淡淡笑道。 “那位施主怎会知道我会来少林呢?”蔡伤微微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个贫僧也不知道,但这位施主已经在敝寺待了十数日,方丈师兄安排他住在客堂之中。”戒痴依然极为平静地道。 蔡伤不由得一呆,却不知道是谁会在少林等了他十几日,对方怎会知道他一定会上少林呢?不由得在心中微微打了个突。 少林寺始建于孝文帝之手,于公元四百九十五年落成,其规模极大,寺内的僧众极多,香火也还不错,如此乱世,或许真的只有这种佛家清静地才可以得以安宁。 客房是在寺院的中间。 蔡伤刚步入客堂的拱厅之时,便禁不住一声低呼道:“胡孟!” 立在客堂之中正在赏花的老者微微一震,惊喜地转过身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蔡伤一眼,欢喜地道:“蔡兄弟果然会来这里。” 蔡伤吸了口气,扭过头去,不再望那老者,只是淡淡地道:“胡兄来找我有何事?” 胡孟不由得神色一黯,向蔡伤行了几步,与蔡伤并排地立着。 “蔡施主,你的客房在东厢第四间,贫僧便先行告退了。”戒痴淡淡地说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唯留下蔡伤与胡孟静静地立在走廊之上。 “没有事我便不可以找你吗?”胡孟有些伤感地反问道。 “你现在是大忙人,成了当朝的皇舅叔,仍有闲情来见我这山野草民吗?”蔡伤冷冷地道。 “你仍然不肯原谅我吗?”胡孟黯然道。 “我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蔡伤冷漠地道,眼神始终只是紧紧地盯着天空之中飘落的雪,心思似是延伸到很远很远。 胡孟禁不住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望那冷漠的天空,吸了口凉气道:“是我妹妹叫我来找你。” “蔡伤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蔡伤了。十八年前,那个蔡伤已经死去了,现在的蔡伤已经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蔡伤吸了口气道。 “但是她还没有变。”胡孟有些激动地道。 蔡伤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的认为而已,就算她没有变,但她想找之人只不过是以前的蔡伤而已。” “你在欺骗你自己!”胡孟扭头定定地盯在蔡伤的脸,冷然道。 “我有没有欺骗自己。我知道,你只不过太喜欢自以为是罢了。”蔡伤毫不为所动地道。 胡孟脸色微微一变地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念及旧情?” “我已经告诉过你,蔡伤早已在十六年前陪他的爱妻付雅一起死了,你找错人了。”蔡伤幽幽地道。 “难道你便忍心看着她一天天地受着心的折磨,受到世人的鄙视?”胡孟冲口道。 蔡伤神色一黯,吸了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接过几片雪花,有些淡漠地道:“她贵为太后,权倾天下,谁敢鄙视她,谁能让她受折磨?” “这些年来,你以为她开心过吗?”胡孟责问地道。 “这些能怪我吗?我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刀客,一个曾经的山贼草寇,我能够改变吗?你们胡家的事我能够决定吗?当初若不是你的决定,会是今日这个局势吗?这是谁的错,是你,是你胡家的错。”蔡伤也有些激动地道。 胡孟不由得呆了一呆,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幽幽地道:“或许是我的错,这一切全都怪我,但秀玲是无罪的,这近二十年来,你可知道,她从来都没有一刻开心过,她总是觉得对不起你。她为什么会如此,全是因为她想为你报仇,扰乱朝政,借故排挤那些曾与你有隙的朝臣,更不断地寻求新的解脱,便是因为她的心中只有你,她试图借别人忘记你,但近二十年来,她做不到,也没做到。我这个做哥哥的很明白她的心,所以她会叫我来找你。” 蔡伤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天幕,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吗?” “你仍没有忘记她,对不对?你不要再骗自己了。”胡孟毫不放松地道。 蔡伤避开他的目光,幽幽地道:“那又怎样?我不能对不起雅儿,我更不能对不起我的儿子。” “你有儿子?”胡孟惊问道。 “我为什么会没有儿子?”蔡伤有些微感欣慰地反问道。 胡孟吸了口气,淡然笑道:“真是苍天有眼。” “所以我只能说一切都已经晚了,其实从你将秀玲送入宫中的那一刻,一切便都只能是一场难醒的梦,根本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蔡伤似乎有些释怀地道。 “我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淡漠起来,但我却错了。不过,这一切也不能全怪我,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我可以做主的,还得由我这个家族作出的决定才算数,我只不过是一个持刀的人而已。”胡孟黯然地道。 “但这个持刀的人却不应该是你。”蔡伤转目有些愤怒地望了胡孟一眼,又吸了口气道:“你既然当我是兄弟,便不应该在明知道在我与秀玲相爱之时,仍亲自将她送入宫中,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送她入宫,我都不会有话说,唯独你不行。因为你是她的兄长,是我曾经的兄弟。” 胡孟避开蔡伤的目光,却不知道再如何开口,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软弱地道:“你要怎样对我都行,便是杀了我,我也绝对毫无怨言,因为这的确是我的错。但希望你不要将这之中的错也加到秀玲身上,好吗?” 蔡伤冷哼一声,道:“你现在才知道错了吗?这个世上有些事并不是一句错便可以解决问题的,秀玲的今日是你一手造就的,我并没有怪她。” 胡孟长长地吁了口气,又叹了叹,有些虚弱地道:“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也明白了为什么秀玲会如此恨我,恨我这个家族的原因了。只可惜这的确是一个无法弥补的过错,这不能怪你,也不能怪秀玲,要怪只能怪自己,但你能不能够再去见她一面,算是我求求你,作为兄弟一场,一切的过错全都抛开,再去见见秀玲。” 蔡伤却不禁陷入了沉吟,心神恍若飞到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那似是一个难以醒转的梦…… “这里便是凌伯的家!”屋外传来了杨鸿之的话,接着便是杨鸿之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杨大哥有什么事吗?”凌能丽脆声问道。 “城里蔚府有人来找大伯。”杨鸿之应了声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凌伯从内屋走了出来,问道。 “我不知道。”杨鸿之应了声。 “哟,这位就是凌老先生吧,看你精神抖擞,印堂发亮,想来是近日有大喜临门了。”一个很尖细的声音也惊动了正在看医书的蔡风,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书,扭头向外望了一眼,却见张涛与两个老者踏了进来,门外显然还另有手下,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一脸圆滑而精明之相。 “多谢这位先生美言,我一个乡间的普通百姓,哪有什么大喜临门呢?不知先生找小老头有何贵干呢?”凌伯淡然问道。 那两个老头禁不住同时扭头向凌能丽望了一眼,便像是在审视一件珍宝一般,只看得凌能丽心头有些发毛。 那干瘦的老头这才干笑道:“我是蔚府管家蔚长寿。”说着又为身边的另一位老者介绍道:“这位是我府上的副总管蔚天庭。” “哦,原来是大管家与副总管光临寒舍,只是寒舍太过简陋,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凌伯有些惊讶地淡然道,随着又向一旁的凌能丽道:“还不为三位倒茶。”旋又落落大方地道:“三位请随便坐。” 张涛惊惧和怨毒地望了蔡风一眼,大喇喇地坐下。 凌伯悠悠地坐下,有些不解地问道:“大管家与副总管冒着严寒而至,只不知道是何事如此劳动大驾,有事差下人来一趟不就行了吗!” 那干瘦的老头仰天打了个“哈哈”,望了凌能丽一眼,神秘兮兮地道:“我们来是为一件大喜事,也是一件大事,怎能差下人来呢?” 凌伯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还请大管家明示,小老头不知道有何喜事,有何大事?” “嘿,老实跟你说吧,我听说贵家千金犹未出阁,而我家公子很仰慕贵家千金,这才特叫我两个老头冒寒而来,想结成这一段美满姻缘。”蔚长寿低笑道。 “不错,贵家千金若是嫁到我们蔚家,将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凌先生也可以安享晚年,这可不是大喜事吗?”蔚天庭也附和道。 凌伯脸色微微一变,淡淡地一笑道:“小女年岁仍小,而又天生粗鄙,如何能够登得大雅之堂,恐怕大管家和副总管会失望了。” “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凌先生一句话,我们便可以把这门亲事给定下,其他的慢慢定会办妥。”蔚天庭淡淡地道。 蔚长寿也望了凌能丽一眼,附和道:“年岁的确不是问题,大可再等一两年,而我看贵千金灵气逼人,秀丽端庄,想来绝对不会是粗鄙不登大雅之堂之人。” 凌能丽端着茶走过来,却听得这番话,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将三杯茶水一下子全都洒在地上,只将空杯子端了回去。 几个人不由得全都呆愣愣地望着凌能丽,场面弄得尴尬异常,蔡风却暗自得意。 “丫头,怎么可以对客人如此不礼貌?还不快向几位客人道歉。”凌伯面色有些难堪地道。 “嘿,不必,何必如此小题大做,令爱率真直性,的确是世间奇女子。”蔚长寿干笑道。 “不同于世间庸脂俗粉,正是我家公子心仪之处,哪用道歉。”蔚天庭附和道。 “你家公子是谁我都不知道,你回去告诉他,本姑娘早有心上人了,叫他死了这条心吧。”凌能丽冷笑着插口道。 此话一出,连凌伯也不禁呆住了,全都惊异地扭头望着凌能丽,像是在看个怪物一般,他们哪里见过一个姑娘家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早有心上人,如此直露地回绝别人。 “嘿,姑娘说笑了……” “本姑娘从来不说笑的。”凌能丽认真地道。 “丫头,没你的事,你先给我进去!”凌伯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地道。 “爹,这可是关系到女儿终身的大事,怎说不关我的事呢?”凌能丽急道。 杨鸿之本认为张涛他们只不过是来找凌伯求医的或是找蔡风算账,这才乐意带他们来凌伯家,这一刻却得知他们是来提亲的,这一惊可就非同小可,哪里还会再帮张涛及蔚家说话,不由得附和道:“对呀,阿伯,能丽说得很对,这事情关系她的终身幸福,她怎能不出主意呢!” 张涛狠狠地瞪了杨鸿之一眼,只吓得杨鸿之立刻噤声,倒是凌能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让他大感受用。 蔡风也插口道:“对呀,凌伯,这的确是关系到能丽一生的幸福问题,必须慎重考虑。更何况对方前来求亲,那要求亲的人一次都未曾出现过,也不知道是断了腿的废人抑或是只有半边脸的妖怪,否则怎会不敢前来?再说,他还从未来到这村里,便先去打听别人家的姑娘,明摆着就是极不尊重人,无论是从哪一点去考虑,对方都是没诚意,而且不能够不让人三思呀。” “你……”蔚长寿与蔚天庭不由气得脸色大变,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或教训他。 凌能丽似乎极为满意地望了蔡风一眼,附和道:“爹呀,蔡风说得很有道理,对吗?因此,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得由我自己作主张。” 凌伯本来有些难看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望了凌能丽一眼,又望了蔡风一眼,再对蔚长寿淡然笑道:“几位老爷真是辛苦了,这么个大冷天,劳驾走这么远来为小女亲事操心,但小女从小被小老儿娇惯坏了,我也不能有违她的心愿。只好让几位失望了,不如在寒舍用完午膳再回府吧。” 蔡风与凌能丽禁不住在偷笑,杨鸿之的心中却是酸酸的,但也似乎微微感到一丝欣慰。 蔚长寿与蔚天庭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冷冷地扫了蔡风一眼,微微泄出一丝杀机,这才扭头淡漠地道:“凌先生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凌伯心中一凛,想到了蔚家在蔚县的势力及朝中的关系,又不由得头大,但刚才既然已经拒绝了人家,自然不能再改口,只得淡然地应道:“小女实在是不敢高攀,还望几位见谅。” 蔚长寿与蔚天庭两人脸色顿时一变,阴沉地道:“听说凌家窝藏贼人,还与殴打官差的人相互勾结,不知道可有此事呢?” 凌伯霎时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想不到对方翻脸如此之快,而且正中要害,明明知道对方是恼羞成怒故意找碴儿,可是又无法分辩。 凌能丽也立刻意识到什么似的,有些紧张地向蔡风望了一眼。 杨鸿之也为之变色,他自然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若是蔡风被抓,他自然会拍手称快,但若是凌伯与凌能丽被抓,怎也不会甘心,不由得出言道:“不关他们的事,打官差的只是他。”说着向蔡风一指。 凌能丽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苍白,蔚长寿却奸笑道:“窝藏贼人与贼同罪,既然他便是那贼人的话,这一家自然逃不出其咎。” 蔡风行上几步,冷冷地扫了蔚长寿一眼,淡漠地道:“医者父母心,我是病人,凌伯是大夫,这不叫窝藏贼人,更何况你凭什么说我是贼人?” “哼,你的口齿倒是挺伶俐的呀,只是沦落为贼倒是挺可惜的。”蔚长寿打量了蔡风一眼,讥嘲道。 蔡风淡淡地一笑,反唇相讥道:“看你也是人模人样的,只想不到在恼羞成怒的时候,就像闻到血腥味便乱咬人的狗。” “大胆!”张涛一声怒叱,一拳若奔雷般向蔡风面门袭到。 “小心!”凌伯与凌能丽一听蔡风这尖刻的话便知道不好,不由得急忙出声提醒道。 杨鸿之也觉得蔡风方才那一骂的确很痛快。 蔡风冷冷一笑,缓缓地伸出一只手,便像是挥去额角的汗水一般轻柔缓和而优雅。 这一挥手看起来极慢,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转变都是那般圆润而细腻。 “噗!”张涛却一拳眼看便要把蔡风的鼻子嘴击得一样平,可是他仍然在这样小小的一线情形之下而错过了机会。 张涛的拳头竟是击在蔡风的那扇似的手上,刚好击在手掌之中,然后张涛的眼睛竟放大了。 张涛的眼睛放大了,是因为他看到蔡风那只握住他拳头的手在轻柔而缓慢地收缩,而很多人便听到了一阵骨骼快要碎裂之时的那种让人心头发毛的声响。 蔚长寿的脸色变了,蔚天庭的脸色变了,他们是因为蔡风那轻描淡写的一只手。凌伯的脸色也变了,他却是因为听到那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他是个大夫,一个对医道极为精通的大夫,所以他明白那骨骼的裂响是代表什么,也明白要那骨骼发出这种响声是多么不容易,因此,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惊讶而骇然。 凌能丽却看得入了神,蔡风刚才那轻描淡写优雅无比的动作正是为她所专创的招式,只是她无法达到这种轻描淡写、圆通自如的境界而已,但她却看得有些心醉,因为,她想不到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却有如此的奥妙,如此的力道。她更知道蔡风那五根指头所在的位置,那简直是一个无比巧妙的奇迹,蔡风教她的时候,叫她五指是搭在别人手上的“手少阳三焦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阴肺经”之上,同时运力于“合谷”、“阴溪”、“太渊”、“三间”、“阳池”五穴之上,这种无比灵活而巧妙的动作,几乎包容了所有武学的精义。 蔡风那轻柔的一只手的确是紧紧地控制了张涛的“手少阳三焦经”、“手阳明大肠经”及“手太阴肺经”三大经脉,只是他的功力根本便不是凌能丽所能比拟的,因此,他完全可以改变成另一种暴力的行动。 蔚长寿出了脚,很凌厉,很沉重,很快,很难,很狠辣的一脚,是踢向蔡风的腋下。 腋下,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部位,可以直接攻击体内的内脏,心肺、肝、胃,都挤在胸腔之中,若是腋下受了这重重的一脚,绝对没有几个人受得了,包括蔡风在内。 凌伯与凌能丽忍不住一声惊呼,他们想不到这干瘦的老头这样说打就打,动作干脆利落,威猛之处,恐怕几个张涛加起来都只不过如此而已,这怎能不叫人心惊呢?连杨鸿之也忍不住要叫好,他当然是叫好了,这一脚落实,只怕眼前这个大情敌便会去掉。 蔡风依然是那般优雅,不过他也似乎没有料到这干瘦的老头会有如此可怕而狠辣快速的攻击,但他并没有丝毫慌乱,也根本用不着慌乱,犹如赶集一般,悠闲自得。 第37章 第二章 天道传说 第二章天道传说 众人再看的时候,有一只手已经迎向了那只脚,那只凶狠的脚。 是蔡风的手,并不是那只本来闲着的手,闲着的手依然闲着,迎向那只脚的只是刚才握住张涛拳头的右手,那般生动而优雅地迎向那只脚,与那只刚猛而狠辣的脚简直是一个极为鲜明的对比,但是蔚长寿的脸色却变了。 蔚长寿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便像是张涛的手那般有些不自然,但张涛的身子却只是摔了出去,不算很重,连条板凳也没有砸断,因为张涛的身子是从板凳底下过去的。 “砰!”一声闷哼,蔡风的身形微微晃了一晃,蔚长寿的这一脚却变得很没有情调,也没有规律和节拍地反落而下,重重地反砸在地上。只不过,力道可比张涛猛多了,那很坚硬的干地面居然被砸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凌伯与凌能丽再一次吃惊,并不是吃惊蔡风依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这样一脚,却是惊讶,那干瘦的老头居然有这么大的脚劲。 蔚天庭并没有出手,他便像是一个看戏的人一般静静地望着眼前这快捷利落、简单而又有趣的表演。 蔡风依然很优雅,便像是没事人一般,淡淡地耸了耸肩,很有趣地笑了笑道:“最好是不要让我出手,那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凌伯与凌能丽不由得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谁都知道蔚家绝对是不好惹的,在这方圆两百里之内,蔚家的势力几乎是无处不在,而蔡风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与他们为敌。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便是蔡风再能打,也不可能敌得过整个蔚家,因此,凌伯与凌能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却见蔡风依然如此镇定轻松,若非知道蔡风处处有些出人意料之外,还真的以为蔡风是个疯子。 “难怪你能够让张捕头他们丢丑,果然是个人物。”蔚长寿目光如刀地射在蔡风的脸上,淡漠得不带一丝感情地道。 “因此,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无论是这门亲事还是我这个莫须有罪名的贼人,都不要想,这只会对你们有好处。那几个捕快的确是我打的,那是因为他们太不自量力,挨些打总比将来丧命要好。”蔡风淡漠地应道。 “你好狂!”蔚天庭冷冷地插口道,张涛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那只本来握成拳头的手已经红肿得很高,目光之中除了怨毒还有惊惧,他似乎仍弄不明白蔡风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功力,他根本便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 “我不否认,我一向都很狂,说我狂的人你不是第一个。”蔡风回答得很有意,就像他的眼神一般有意思。 凌伯似乎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蔡风狂野的一面,也想不到蔡风的语锋会如此利,只是却更为蔡风暗暗地担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蔚长寿冷漠地问道。 “你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问?”蔡风反问道。 蔚天庭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因为蔡风似乎太不合作了,而且那狂傲的神态的确让人很难接受,便像是完全目中无人一般。 “很好,你果然够狂,果然有蔡风那种狠劲,只不过你装得太像了而已,看来我们是不让你心服,你是不会开口的。”蔚长寿尖声尖气地道。 蔡风不由得一愣,旋又大感好笑,奇问道:“我就是蔡风,还要装谁?” “黄口孺子,什么人不好装,偏要装蔡风,实话告诉你,蔡风早死在断身崖,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蔡风可否也有挑战破六韩拔陵的本领。”蔚天庭也大为恼怒地喝道,同时两只手便若幻影一般,掀起满天的爪影向蔡风当头抓到。 蔡风不由一呆,想到了可能是什么回事,只是他根本就料不到李崇会将他大力宣传,使得附近县郡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勇斗破六韩拔陵,闯敌人千军万马,再宁死不屈而跳崖身死的军中英雄,而蔚县与阳邑并不是很远,自然听到了蔡风的事迹,是以蔚长寿与蔚天庭居然当他是冒名的贼人。 “小心!”凌能丽不由得一声惊讶,将蔡风的思绪收回,这时那满天的爪影已经盖过了脸庞。 蔡风一声低啸,身子迅速后仰,两掌便像是推磨般平推而出,汹涌的暗潮立刻使得空气发出一阵“呼隆隆”的闷响。 爪影突敛,蔚天庭竟由底下快捷无伦地踢出一脚,似乎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啪——”当人们看到蔚天庭的脚时,却发现那是踢在一张板凳之上。 板凳没有飞射而出,而是定定地在原地晃也没晃一下,便碎裂成一堆木屑。 蔡风在那一脚踢至时奇迹般地一个换步,身子倾斜着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换到了另一个方位,整个过程便像是变戏法一般让人眼花缭乱,但蔚长寿却看得极为清楚,他心下一阵骇然,因为刚才蔡风虽然是那种在空中旋转,但至少仍有三个后招可以躲过任何攻击,是以他并没有出手。 “呼——”蔚天庭的掌便像开山巨斧一般劈到,拖起一路的呼啸。 蔡风一声冷哼,五指一阵乱拂,借着上身反弹的力道,幻化成一道极为圆润的弧线。 “啪!啪!”蔚天庭一声惨哼,捂掌而退,惊呼道:“剑气!”说着骇然地望着那清晰地印着五个红印的手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蔡风居然可以凭着手指的力量逼射出若剑一般凌厉的劲气,这绝对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以蔡风的年轻,怎会有如此高的功力呢?的确极出他们意料之外。 蔡风依然极为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似乎刚才那几个动作,便使衣服之上沾了许多的灰尘一般。 蔚长寿有些惊惧地望了蔡风一眼,蔡风那种莫测高深的感觉极为有压迫感。 “我说过,最好是不要逼我出手,这对双方都不会有什么好处,绝对不会有好处。”蔡风淡淡地道。 蔚天庭脸色无比难看地沉声道:“以你的武功,你为什么要冒蔡风之名呢?” 这样一句话,把凌伯与凌能丽及杨鸿之等人也弄得呆住了,为什么他会是冒蔡风之名呢?要不然蔚天庭怎会认为有人会冒蔡风之名。 蔡风也不由得大感好笑,好气地道:“我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堂堂正正的蔡风。” 蔚天庭蔚长寿不由得也呆了一呆,怔怔地望着蔡风,蔡风那种斩钉截铁的回答,使他们也有一种糊涂的感觉。 “难道这个世上会有两个蔡风?”张涛也有些糊涂地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蔡风不由得好笑地耸耸肩,摊摊手道。 “你是不是武安郡的蔡风?”蔚天庭又道。 “不错,武安郡的蔡风,与破六韩拔陵交手,崔暹将军的亲卫,速攻营战士蔡风。”蔡风不再啰唆地道。 “不可能,那个蔡风早已在数月前葬身断身崖。”张涛叱道。 蔡风淡然一笑,扬手挥出一道暗影,射向蔚长寿的面门。 蔚长寿一惊,想不到蔡风说出手便出手,急忙伸手一挡,却将那道暗影抓在手中,张开一看,却是一块紫佩,刻上极繁杂线条的紫佩。 蔚长寿与蔚天庭不由脸色大变,张涛却大为不解,奇怪地望了望那块紫佩,却不知道是表示什么,凌伯等人也不由得大奇,区区一块普通的紫佩竟能让蔚家两位大人物如此惊讶。他们当然不知道蔚长寿与蔚天庭并不是只因这块紫佩而震惊,而是因为证实了蔡风的身份,传说中蔡风是黄门左手剑唯一的传人,要说是,一个大将军身旁的侍卫,这并不在蔚家的眼中,可是眼前这个侍卫却是连不可一世的破六韩拔陵都被其击伤了的人物。他自身那可怕的武功还是其次,最近江湖流传“哑剑”黄海出江湖,更有传黄海不仅亲自出手,而且还有师弟、师父,江湖之中更传黄海与蔡伤联手成了太行山群寇的首领,光是这几点,谁都知道黄海绝不会再是二十年前那种独行之人,而他所有的后盾都是那般有力,那般可怕。 黄海的师弟,在陕西道上与尔朱荣家族高手一战之事,几乎整个北魏都知道。黄海自己的威名早在二十年前便是无敌高手之列,更有北魏第一刀之称的蔡伤,又有太行山群寇,更有黄海师门之中的那些神秘传说,江湖之中,能够惹得起黄海的似乎没有几个。恐怕连朝廷也都要变色,而蔡风更应与黄海有关系,身份一下子变得超然,让人敬畏起来。 蔚家虽然是一个大家,也极有势力,但与太行山相隔太近,有些地域之中几与太行贼寇相联,若是得罪了蔡伤或黄海之中任何一人,大概这一生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因此,蔚长寿与蔚天庭两人要大大地变色。 蔡风淡淡地一笑,道:“我的确跳入了断身崖,但那还不能够让我死去。” “不可能,那你怎会渡过桑干河到这里来呢?”蔚天庭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没死当然不会再等着人来杀我了,这便要问破六韩拔陵了。”蔡风淡漠地道,神色间射出微微而淡薄的杀机。 蔚长寿与蔚天庭不由得呆呆地望了手中的紫佩,竟发起愣来了。 “几位是仍留在这里吃午餐还是要怎样?”蔡风淡淡地道。 蔚长寿与蔚天庭相视望了一眼,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将手中的紫佩扔还给蔡风,淡然道:“蔡公子好意心领了,既然有你插手此事,我们今后绝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还请代我向蔡公与黄公问声好。” “那你们的情我也便先领了,最好回去劝劝令公子省省心,若是有任何有损凌姑娘的事情发生,结果不用任何人说可以想见的。”蔡风的声音中充满霸气与坚决之意,使人很清楚地感觉到,若有人对凌能丽不利的话,那他将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他。 蔚长寿与蔚天庭脸色微微一变,却忍住了气,淡然道:“没事,我们会解决好的,我们先告辞了。”说着头也不回地领着张涛行了出去。杨鸿之也看得稀里糊涂,虽然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他却知道蔡风的身份绝对是不能惹的,连蔚家之人都不敢惹,他自然更不用说了。 凌伯与凌能丽却瞪大眼睛疑惑地望着蔡风,像是看个怪物一般,他们以前只知道蔡风是一个极为莫测高深的人,从来没有听蔡风谈过有什么显赫的背景。可今日从蔚长寿的对话之中,竟发现蔡风似乎是连蔚家也惹不起的人,这般忍气吞声而退,怎不叫他们惊异莫名。 凌能丽声音有些冷硬地道:“蔡公与黄公是什么人?” 蔡风一愣,没想到凌能丽竟会有怪罪之意,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对不起,我以前一直未曾向能丽提起过,真是蔡风罪该万死,还望能丽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好吗?” 凌伯一呆,始知凌能丽所说的有心上人是怎么一回事,见两人如此,不由得心下也稍稍安心,而刚才又证实蔡风并非贼人,而且又似乎是极有身份地位之人,两小能够有这般结局,自然是极高兴之事了。 杨鸿之却脸色气得发青,连个招呼也不打便冲出了大门。 “他们是谁?”凌能丽神色仍没放松,口气缓和了不少。 蔡风望了望凌能丽那认真的样子,应道:“一个是我爹,另一个是我师父。” “你爹和你师父?”凌能丽与凌伯同时一惊问道。 “不错!”蔡风点头应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他们又不是什么大罪人,怕我们吃了他吗?”凌能丽大发娇嗔地道。 “我不太喜欢提起他们,因此,才会一直没对凌伯和能丽说喽,还请不要见怪,不是我有意的。”蔡风耸耸肩无奈地道。 凌能丽望了表情怪怪的蔡风一眼,不由得笑骂道:“没见过你这么不屑的人,连自己的爹和师父都不愿提。” “丫头,别胡说,蔡公子或许有他自己的苦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凌伯看不过眼,不由得叱道。 蔡风苦笑道:“不是我有什么苦衷,而是我师父和我爹太有名了,我觉得提起他们会让我感到惭愧,所以我才不喜欢提起他们。” 凌能丽和凌伯不由得全都一呆,哪有一个人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己亲人太有名了呢?这岂不会让人当做一个大笑话吗?凌伯呆了一呆,若有所思地问道:“不知令大人高姓大名呢?” 蔡风摊手苦笑道:“我爹单名一个伤字,我师父姓黄,单名一个海字。” “蔡伤、黄海!”凌伯不由得惊得倒退一步,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蔡风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正是!” 凌能丽从小没有出过大山,虽然听到很多村里的人曾提到蔡伤这个名字,只是在她的脑子中远构不成什么很深的印象,自然没有凌伯与蔡风、黄海同一辈之人的感触深,因此对凌伯这般震惊也有些不解,只是淡淡地道:“你爹我倒听过,你师父我却没听说过。” “丫头,你知道什么,蔡公子乃是当世两大绝世奇人之后,他们出名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凌伯稍稍镇定了一些叱道。 “两大当世奇人!”凌能丽不解地歪着头向蔡风问道。 蔡风苦笑道:“凌伯还是叫我阿风好了,我真是不想做什么公子。” “算你识趣。”凌能丽娇笑道。 凌伯一呆,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面上沾满了喜色地道:“丫头,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能得阿风传人功夫,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找这个机会都找不到哇。” 凌能丽顽皮地斜眼望了望蔡风,俏皮地道:“他的功夫根本不好使。你看,他还避不过我这一拳。”说着提起粉拳很快地击了出去。 “啊呀——好痛!”蔡风不闪不避却故意大声呼痛,只逗得凌能丽和凌伯相顾失笑,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活跃。 “烦难大师出关了。”戒痴推开蔡伤的房门,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 蔡伤放下手中的笔,迅速坐起,和缓地道:“大师请带路。” 戒痴轻瞥了那放在桌台上的纸一眼,见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若欲飞之龙,却没再说什么,转身而行,蔡伤缓行其后。 雪已经停了,雪景似乎格外迷人,那悬立的冰凌,那倒挂若狼牙的姿势,给人的感觉却有另一种清闲,檀香之气特浓,似乎弥漫了所有的空间,使人的心境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穿过几座佛堂,便抵达一座禅堂,这里弥漫的似乎并不是一种檀香所制造出来的肃穆,而是像是一种天然而存在的气势,无处不存在的气机已经将整个禅堂添上了一种极为神秘的色彩。 蔡风的心刹那间变得虔诚起来,每走一步都是那般小心,便像一个不小心怕惊扰了这种神秘而又无处不在的气机。 “烦难大师便在禅房之中,施主你请进吧!”戒痴平和而虔诚地道。 “谢谢大师引路!”蔡伤也转身双手合十肃穆地道,望着戒痴消失在眼下这才转身向禅房行去。 禅房的门只是轻轻地掩着,蔡伤并没有立刻推开禅房的门,只是恭恭敬敬地道:“弟子蔡伤前来叩见师尊。” “进来吧,门没有关上。”一个苍暮而慈祥的声音飘了出来,轻柔得便像是在梦里的呼唤,在虚无缥缈之中回荡成难以触摸的仙机。 蔡风缓缓地推开木门,轻轻地跨入禅房,再虔诚地转身关上木门,才回过头来望着那坐在一尊佛像前须发皆白的老者。 满头银丝很恬静地散披着,紧闭着双眼,给人的只有那种沉静而优雅深邃莫测的感觉,任何人都在想,那紧合在一起的眼皮之后,一定是一个无限宽广辽阔的天空,那红润得没有半丝皱纹的脸,便像是玉石一般映射出淡漠而圣洁的光彩,不是很高大的身材,瘦瘦地盘坐在蒲团上,便像一尊特异的佛像。 蔡伤缓缓地跪于地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爬起来静坐在一旁的蒲团之上。 “你心乱了。”那老者轻柔地道。 “师尊明鉴!”蔡伤并不否认地道。 “尘缘难尽,恩怨难明,世间情仇是何物?笑红尘,痴儿。”那老者嘴唇轻启感叹道。 “师尊能给弟子一条明路吗?”蔡伤恬然问道。 “你心障未除,情缘未绝,一切问题仍必须由你去解决,二十多年未见你明悟了很多。”那老者淡然道。 “多谢师尊夸奖,弟子此次前来是为了三十年之约的事。”蔡伤认真地道。 “我知道你是为此而来,因此,为你留了一个锦囊,但必须在明年清明之后,才能拆开。”那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然后平平地升起,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托着缓缓地送到蔡伤的手中。 蔡伤一愣,认真地将锦囊纳入怀中道:“天痴尊者的弟子已与弟子交过手。” “天痴早已告诉了我。”那老者淡然宽和地微笑道。 “师尊见过天痴尊者?”蔡伤一惊问道。 “没有,但我感应到了他,他便在这太虚之中。”那老者祥和而恬静地道。 蔡伤不由得一阵骇然,扭头四顾却根本没有感到一点异常。 “那是一种我与他都完全无法触摸的境界,世人更是无法看通看透,或许将来你尘缘尽时,也会参悟到这种境界,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绘那种感觉,也没有任何实物可以代表它。那纯是一种心与心的,心与孕育万物的宇宙与这充满生机的大自然的吻合,超出任何感官和想象之外的境界,因此,只有我感应到了他,读懂了他,他也同样感应到了我,读懂了我。”那老者脸上那圣洁的光辉更加亮泽地道。 “那是不是便是天道?”蔡伤不由得问道。 “是,也不是,天无道,人有道,道在心,心在野,野在虚无,是以道在人心,说天道者,乃为不解道之说,一意追天之道,则会误入夹巷,可行而路窄,追心之道,可通天,可入地,道之真义在于心。”那老者悠然地道。 蔡伤神色也逐渐平静,心神却被引至一个神秘莫测的虚幻之中,口中却不住地叨念着老者所说的话,良久才从那一番话中回悟过来,不由得奇问道:“那师尊可还赴三十年之约?” “赴,那是一个变更,那也是为师在人世的最后一天。”那老者极为恬静地道。 蔡伤大震,惊问道:“这,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去呢?” 那老者平和地一笑道:“为师不会死的,只不过为师会从那一天开始,将有一个新的生存方式,将会活在这太虚之中,无所不在,无处不到,可以看着你们好好地活,或许你将还可以见到为师也很有可能。”那老者极为慈祥地道。 “那岂不是与死去是一回事?”蔡伤有些悲切地问道。 “不,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事情,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但那是无法解释的问题,为师也不会寂寞,在这太虚之中,将会有天痴尊者陪伴着我,更有佛陀,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早已比为师先一步步入这层世界,我感到了你师尊的存在,还有一些人,但他们存在的方式与世上的人完全不同,因此,你放心,为师不会有事的。”那老者恬静地道。 蔡伤不由得听得呆住了,那是怎样一个世界?那又是怎样一种生存方式?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难道这个世界之中真的有神的存在?一切都像是一个无法开解的谜,无法开解的谜! 洛阳,身为都城的洛阳,虽然在有风雪的寒冬,依然是那般繁华,那般热闹。 雪后初晴,天气似乎更冷了一些,但每个人的精神似乎都更舒缓了一些,那种压抑的云层全都拨开,露出那片空旷的天空。 最喜欢闹的仍是那些耍雪的小孩,过往的行人一不小心,或许会突然被不知从哪里飞过的一团雪击在身上。 寒冷的冬日,走路的人都不会是富人,出门的也很少是达官显贵,因此,那些平日活得心颤颤的人们这时候便会出来走走,似乎只有这一刻才是他们的天地,虽然冻得他们脸色有些发青,却并不影响什么。 洛阳城之中的达官府第很多,胡府就是其中一个,胡府的主人胡孟乃是当今太后的亲哥哥,单凭这一点,在朝中便没有人敢惹他,洛阳便不会没有他的府第,不仅有,而且大,而且守卫森严。 特别是今日,因为今日似乎有极大的不同,胡太后回到她很少回过的家门,没有什么奇怪,在任何人的眼中都不会奇怪,胡太后回娘家看看兄长自然不会有人奇怪。 胡太后今日刻意打扮得极美,虽然已是半老,但那股娇媚美艳绝对不会有男人不动心。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更何况乃是当今皇太后,修心养性的日子使她变得比任何同龄女人更年轻。 女人能混到这个样子,绝对是不简单,那一袭貂皮大衣紧裹着无限娇柔而又充满贵气的躯体,比花娇的俏脸有着一抹淡淡激动的红晕,高耸的发髻,给人一种淡雅而清媚的感觉。 对于熟知太后的人来说,都很少见过太后会做如此淡雅的打扮,也很少见过太后有如此容光焕发的情况。 知道太后来胡家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人敢管太后之事,天下要是有不知道胡太后权势的人,那肯定不懂事或是没出世。 胡太后似有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这是有几个心思比较细密的人觉察到的,但这些人都是绝对忠心之人,便是一刀刀地割下他们身上的肉,当你割下他最后一块肉时,你也绝对不要想他们说一句太后的坏话,所以太后只喜欢带这些人。 但这一次似乎例外,太后只让这些人全都由胡府之人领着四处逛逛,胡府的确很大,一个小孩要想看完这里所有的风景,可能要走上一天,不知情的人可能会在这之中迷路,因此有人说胡府比皇宫还大。这当然不会有人管,比皇宫还大的府第又不止一个,河间王的府第几乎有两个胡府那么大,还不是过得很自在。 胡太后只由胡孟陪着,顺着一条小径很优雅地行着,只是胡太后的步子似乎有些凌乱,失去了一向的从容,一向的威严,倒像是一个偷情的少女。 胡孟却轻轻地叹了一声,胡太后当然听到了,但她却没有说什么,似乎对胡孟仍有恨意,只是淡漠地问道:“你在哪里找到了他?” “少林寺!”胡孟低低地应了一声道。 胡太后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突然停下步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他做了和尚?” 胡孟一愣,微有些歉意道:“不,他只是去看他的师父,我知道他师父隐居在少林寺,因此,想从他师父那儿打听他的踪迹,却没想到刚好他去见他师父。” “他师父还在?”胡太后有些吃惊地问道。 “还在,他的师父也不是和尚,但却已是一个神仙之流的人物。我从来不相信活着的神,但我却相信他师父。”胡孟有些仰慕而虔诚地道。 “活着的神?”胡太后愣了一愣,又疑问道:“你怎样请动他的,他不恨你,不恨我?” 胡孟苦涩一笑,道:“是他师父算准他要到少林,他已经二十多年未去见他师父,但这次我很幸运,我本来无脸见他,但他师父告诉我他一定会应我之邀,这才鼓起勇气去见他。” “你把我的事全都告诉了他师父?”胡太后脸色顿变,冰冷地问道。 “没有,是他看到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双眼睛,从来没有,那里面便像是有日月星辰在运行,像是有生死轮回在运行,像是包容了世间所有的一切,他只看我一眼他便知道了我所想的一切东西,我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了一切想知道的东西,他没说话,甚至连多看我一眼也没有!”胡孟像是做了一个极虚幻的梦一般。 胡太后不由得听得呆住了,她知道他哥哥绝对不会是说谎的人,难道这个世间真的会有如此的奇人,但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提的后两问题,禁不住又问道:“他不再恨你?也不恨我?” 胡孟突然叹了口气道:“他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恨的只是我,我知道这是一个绝对不可以饶恕的罪错,我在没见过他师父之前,我几乎怀疑见到他,他会向我出刀,但他的确变了。” 胡太后身子竟开始轻颤,眼角竟微含着泪花,幽幽地问道:“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再娶妻吗?” “没有,这些年他一直在阳邑以狩猎为生,但他有一个儿子,付雅为他生的。这十六年来,他们一直都是相依为命而活,是我对不起他。”胡孟内疚地道。 “他有儿子,儿子多大了?”胡太后禁不住有些微微激动地问道。 “十六岁,是他最小的那个儿子,叫蔡风。”胡孟伤感地道。 胡太后神色再变,激动地问道:“便是那个宁死不降,跳崖而去的蔡风?” “是的!”胡孟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子低声道。 胡太后便如是病了一般,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呼吸竟变得有些困难。 “二妹,他就在里面。”胡孟也有些焦躁地指指前面那栋极雅而又极为幽静的房子,提醒道。 胡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镇定了情绪,忍不住让眼角的泪花闪烁了一下,这才缓缓地移动脚步向那栋典雅而幽静的房子走去,便像是害怕惊碎了一场难醒的梦一般,一切全都似变得有些虚幻。 胡孟的心头有些难受,伤感地踩着胡太后的脚步,似乎怕一不小心,她会倒下去一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深深地体味到他这太后妹妹那藏在狠辣、威严刚强背后的脆弱和温柔。 屋里面有笔放下的声音,这一切都变得那般静,连风的轻微呻吟之声也不再存在,显然是屋中之人觉察到有人来了,才放下笔。 “哗!”一阵极细碎的声音再次传来,那是宣纸被揉捏成团的声音。 胡太后的心也跟着那“哗哗”之声而颤起来,便像是重杵敲在她脆弱的心弦之上一般,颤动得极为狂烈。 那柔弱的手无力地搭在那些厚实的木门之上,胡太后竟失去了推门的力气,胡孟只是静静地立在大门之外,整个屋子都极为空洞,空洞得便像是所有的生命都窒息了一般。 胡太后的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按在胸口,似乎要握住狂跳的心,她似是要给自己一些勇气,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十几年的宫廷生活,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感觉,便是在当初入宫见宣武帝元格之时也不会有这种心跳的感觉,面对着满朝文武,她也会淡然自若,可是她此时却心跳得极快。 二十年,的确不是一个短短的时间,但她却一刻也没有忘记他,没有,二十年积压的感情在这一朝爆发,那的确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吱呀!”门开了。 不是胡太后推开的,她几乎已经没有推门的力气,门开是因为有人自门内将之拉开,也从门内露出一张布满沧桑,但却刚毅无比,像用刀刻出的脸,每一条线,都为整个走廊增添了一分毫不做作的冷峻。 胡太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似乎是冷极,似乎…… 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全部死去,唯有那沉默的沉闷在膨胀!膨胀! 胡太后并不觉得冷,但她仍在轻颤,因为有一道目光让她禁不住要轻颤,那正是开门之人的目光。 冷峻之中却又有太多的酸涩,还有说不清是情是怜、是喜、是忧、是欢乐还是痛苦的情感在其中,便是这样的目光禁不住让她在颤抖。 一双极为有力的手,重重地搭在了她的肩上,正是那开门的手,那双拉开这扇门的手,这一刻才让人感觉到那种让人心寒的力感。 胡太后不再颤了,再也不颤了,便像是有一根铁柱在支撑着她,于是她有些软弱地轻呼道:“伤哥!”而在同时,那开门的人也如做梦一般轻轻地唤道:“秀玲!” 胡太后真的失去了最后的力量,软软地倒入开门者的怀中,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羊羔,紧紧地揽住开门者的粗腰。 门,再次关上了,开门者便是关门者,他那有力而厚重的手臂紧紧地环住那伏偎在他怀中脆弱得像个病人的太后。 二十年来的噩梦似乎在这一刻结束,一切都陷入了极静极静的状态之中,只有两个粗重的呼吸,两个相互感动的心跳。 真实和梦境有时候并没有分别,绝对没有。 良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良久,但这便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也像是一眨眼间那么短。 胡太后松了松后,又重新换了一下手的位置,紧紧地靠在那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之上,整个头部都静静地靠在那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之上,便像是依偎在一座大山,一座可以支持到天长地久的大山,因此,她露出了一丝幸福而陶醉的笑容,这大概是二十年来笑得最甜的一次。 “呵!”开门的人似乎长长地嘘了口气,手臂拥得更紧。 良久,开门者缓缓地推开胡太后那圆润的双肩,眸子里注满温柔,深沉地望着胡太后那秀丽而憔悴的脸。 胡太后毫无顾忌地仰起那只供万人仰视的脸,袒露在开门之人的眼下,并伸出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刻满沧桑的脸,眼角闪出激动的泪花,颤声道:“伤哥,这些年来,苦了你。” 开门者正是蔡伤。 蔡伤答应了胡孟,所以他真的来了。 蔡伤笑了,笑得微微有些苦涩,淡然地道:“能活着便是一种幸福,我并没有太多的要求。” “这些年来,都好吗?”胡太后竟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 蔡伤神色微微一黯,将搭在自己脸上的那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推开,淡淡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向房子中间缓缓地踱去,平静地道:“好与坏只在一念之间,世上无尽好,也无尽坏,生活不缺,衣食可足,子孙在安,这比起正在战火之中受苦受难的普通百姓,应该说是一种幸运,一种天赐的恩典。” “这十几年来,你为什么不到京城来找我?”胡太后幽怨地道。 “我从来没有这般想过,二十多年我都不曾想过,我只不过是一个江湖的猎手,而你却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这次我本就不该来。”蔡伤语意中带着淡漠的伤感道。 “你仍在怪我?”胡太后有些敏感地问道。 蔡伤静静地凝立于一幅字画之前,酸涩地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是无辜的,你没有错,怪只能怪这个世界太残酷,怪只能怪这个世道太沧桑。” “那年,我也想解了你家中之围,可是先皇却指使尔朱家族暗中下令,是以,我才会无能为力,因此,我一直都在恨自己,恨所有存在的权力。这十几年来,那些凶手我都已为你清除了大部分,只有尔朱家族的力量是我也无法动摇的,你肯帮我吗?”胡太后缓缓地行到蔡伤的身边狠声道。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心领了,你现在是一国之后,天下万民全由你所掌握,我最想的,只望你能够使天下百姓都过上平静快乐的日子。我不想你因为我而乱了朝纲,受百姓们的唾骂。”蔡伤淡漠地道。 胡太后禁不住脸色微变地道:“你来,便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蔡伤扭过头来,那亮若明灯的眼睛幽幽地望了她的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除了这些,我还能够说些什么呢?” 胡太后眼角泪花微微一闪,幽幽地道:“难道这十几年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 蔡伤仰首避开她的目光,淡然道:“我能够骗你说没有吗?” 胡太后也微微有些欣慰地一笑道:“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盼望着有一天,你可以守在我的身边,而不是那些可厌的阉臣,也不是那些阿谀献媚的王侯公爵,哪怕是在一个清静山谷,哪怕是没水没粮的荒漠,我都不会在意。可恨,我连做这样一个梦都是奢侈,便是偶尔见你,也是你满身鲜血,只有等到今日,才能够与你静静相对,可是,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说着苦涩地一笑,又道:“二十载沧桑似浮梦,难释的情恨都唯风,我们能从头开始吗?”三 第38章 第三章 太后追情 第三章太后追情 蔡伤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颤了一下,目中奇光暴射,却又突然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这是不可能的,生活并不是人想如何便如何,你我完全是两个世界中的人,便让往事成风吧。” “不,为什么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世上只会有人想不到的事,没有人做不到的事,我是太后,天下有谁敢说我?” 蔡伤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淡淡地将手搭在胡太后肩上苦涩地道:“但是我却不希望你这样做,你我都再不是小孩子,不能任性,你更不能,因为你是太后。你的每一举动都可能牵连一大片,甚至满朝上下人心惶惶,我不想我成为罪人,我也不想你成为罪人。” “你带我走,我不做皇太后了,无论是荒林大漠,我都愿意,只要你陪在我身边。”胡太后激动地反抓住蔡伤的手坚决地道。 蔡伤不由得一呆,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只把胡太后的那满腔热情都冷了下去。 “这不是一个玩笑,更不是一个闹剧,秀玲可想到了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后果?”蔡伤平静地道。 胡太后眉间升起一缕淡淡的幽怨,一缕黯然,有些落寞地道:“可是,我却不想再在这种生活中虚耗自己的光阴,为什么我不可能快乐开心地活着?为什么我不可能与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个世上,权力又有什么用处,荣华富贵又有何意思?你是否想过我每一天都过得那么艰辛,每一天都活得多么累吗?” 蔡伤的眼在这一刻似乎完全没有了锋芒,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力量,悠然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说话?”胡太后质问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蔡伤轻叹道。 “当初,当初你为什么不闯到我家带我走?你不是武功盖世吗?你不是大英雄吗?你为什么不来,你知道我盼你来盼得有多么辛苦吗?我一个弱女子,他们将我锁在屋子之中,而你却没有勇气闯进来,这能怪我吗?”胡太后激动地道。 蔡伤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心似揪成了一团,不敢望着她那逼人的目光,有些歉疚地道:“我知道此刻谁推卸责任,追究谁的错都是没用的,我来见秀玲也并非想追究当年的错,往昔的恩恩怨怨便让它过去好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从头开始?”胡太后打断蔡伤的话道。 蔡伤为之黯然,眉头却微皱。 “带我走好吗?我可以做你的好妻子,为你洗衣,为你做饭。不会,我可以学,只要你能带我走,走得越远越好。”胡太后伸手轻挽着蔡伤的胳膊,将头温驯地靠在他的肩上,软语乞求道,任谁也不可能将此时的她与太后联想到一起,那眸子之中充满了少女似的憧憬和梦幻。 蔡伤心中一阵感动,禁不住伸手紧紧地将她拥住,有些激动地柔声问道:“可是秀玲想到后果没有?” “不,我不去想会有什么后果,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什么后果都不想,天下乱便让它乱吧。总会有人让它安宁的,总会有人可以治理好天下的,诩儿他不是治理天下的人,我也不是,天下若是有我母子两人掌握,百姓肯定不会安宁,更何况诩儿的心全都倾向尔朱家族,一向对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满,怪我排斥朝臣疏远尔朱家。这个天下落到谁人的手中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它落在尔朱家族的手中,伤哥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胡太后喃喃地低诉道。 “秀玲真傻,你怎么能什么后果都不顾呢?若是你就如此跟我走,受害的会是谁呢?胡家会从此败亡,尔朱家族会变得更加疯狂,更无人可以制衡,你若就这样走了,我便成了罪人,我们将得到的不会是安宁逸乐,等待我们的是无尽的追杀,我们只能够在逃亡中生活,我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吗?”蔡伤不由得怜爱地轻柔道。 “那怎么办?”胡太后的思想,像是完全托给蔡伤,蔡伤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拥着胡太后的娇躯,眼中射出两道亮得吓人的光芒缓和地道:“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胡太后不由得奇问道。 “我想大概只有这样一个法子可以让秀玲脱身,但这个法子却不知道能否行通,那却是一个问号。”蔡伤不由得微微有些担心地道。 “不管如何,只要有法子,便要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什么破六韩拔陵,什么尔朱荣,我全都不怕。”胡太后便像是个为情冲昏了头的少女,娇憨地道。 “秀玲知道这么做有多么不值吗?”蔡伤不由得有些感叹地问道。 胡太后伸手紧紧地搂住蔡伤的脖子,像撒娇的孩子,娇憨地道:“我不管,这个世间本没有什么值与不值的问题,你不是说好与坏只在一念之间吗?值与不值不也只是在一念之间而已吗?我心里感到满足便行了。”顿了一顿,又幽幽地道:“这些年来,浮华的生活都让人很厌倦了,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得前思后想,甚至每去一个地方都要有一大群人跟着。太后有什么好,便像是一只被人供养的鸟雀,权力又有什么好,每日见到的都只是一些虚假的面孔,没有一个人说说贴心话,没有一个人能在你寂寞时理解你,没有一个人在你苦恼时为你出主意为你出力。想哭却不能哭,想笑却要憋着,连吃饭睡觉都要担心有人暗害,与你在一起,我可以轻轻松松地,为什么这样做不值。人生本就像是一场梦,短短的几年间,一晃便过去,若是不能够痛痛快快地活一场,若不能自由自主地活一场,这还有什么意思?想做而不能做,有权力有什么用?有钱财有什么用?到死一切仍不过是虚幻,仍不过是像梦一般过去,我为什么不可以尽兴而活呢?” 蔡伤不由得深情地盯着胡太后那充满柔情的眼睛,听到这似天真而又无比率真的话,动情地道:“秀玲仍然是二十年前的秀玲,仍是那么特别。”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秀玲,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的心意,只是雅姐红颜薄命,我本想让她好好地陪你,却没想到……” “不要再说了,雅儿的仇我迟早会报的,或许是由风儿去报,尔朱荣绝不会有几年好活。”蔡伤神色间微微有些怆然的恨意道。 “伤哥,你千万不要与他决斗,虽然你可能不会输,而那样你会大伤元气,而尔朱家的高手如云,那时候吃亏的可能只是你。”胡太后有些担心地分析道。 “我从来都不会是一个逞强的人,我不会去找他决斗的,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可以活得很好,那便是猎人。无论是多猛的兽都会有方法将之猎住。猎人不仅知道怎样猎兽更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你放心好了。”蔡伤自信地道。 “我喜欢你是一个猎人,也知道你只会做一个猎人。”胡太后深情地摸了摸蔡伤的脸道。 “我知道天下了解我的人只有秀玲。”蔡伤有些欣慰地道。 胡太后欢喜地笑了笑,又有些忧心地道:“可是这移花接木应该怎样做才不会有破绽呢?” “那可能不是几个月间的事情,至少是一年两年的时间,首先必须要有一个秀玲绝对信得过,而且与秀玲身材高度模样差不多的人。我在南朝丹阳有一好友徐雄,在江南以医道称著,徐雄有一奇术便是整容易容之术,乃是医学世家,甚至可以根据一个人的面貌塑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出来。”蔡伤肯定地道。 “天下间竟会有此奇术?”胡太后的目中大放光彩地问道。 “一点都不假,徐雄乃是我的生死至交,其祖父徐謇与我师父本是至交好友,而其父徐文伯也受过我的恩,因此徐雄与我相交已有几十年之久,绝对可以信任。而他的改容易容之术都是外人所不知的,乃是他祖传之秘,当初我师父曾与我讲起过,而我更亲眼见过他施展此术。”蔡伤补充道。 “那样真是太好了,世间有如此奇术,这一切都会好办多了。”胡太后高兴地道。 “但那样一个亲信却很难找,而且要学你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态,一切要向你模仿,而这改容之术,必须是在她模仿得与你没有差别之时才能做,更要找准时机,必要时还要让你这亲信去尝试一下,那一切相信秀玲定会安排得妥当。”蔡伤认真地道。 “这个我明白。”胡太后兴奋地应道。 蔡伤一阵苦笑道:“我总觉得这样做很对不起秀玲。” “傻瓜,你这是让秀玲从苦难中解脱出来。秀玲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吻我好吗?”胡太后娇憨地环搂着蔡伤那粗壮的脖子深情地道。 蔡伤心神一荡,禁不住伸出有力的手托着胡太后那润滑若玉的下巴,低头温柔地盖住她的樱唇…… 江湖之中传说蔡风没有死,蔡风居然没有死,的确很出人意料,但传说有板有眼,似乎一点儿虚假都没有。 蔡风死了,伤神的自然很多,蔡风没死,伤脑筋的人也的确有很多,有蔡风这敌人的又都会觉得头大。蔡风的可怕并不是只是指他自己,而是指他背后那可怕得让任何人都心寒的实力。 江湖人的口传话极快,蔡风没死的消息似乎很快便传遍了各地,当然,这之中自少不了太行各寨的兄弟的功劳,更有葛荣的朋友们,在整个北魏的东部、北部都有留意蔡风的人。 蔡伤的话绝对不是白说,太行各路寨主并不是只会吃饭的人,每一个人都在竖着耳朵,便是有一点关于蔡风的消息都不会有人错过。 蔡风没死的消息传出极快,小村似乎变得有些热闹,本就因为凌伯知道蔡风的真实身份之后,村里便似乎变得有一种不太寻常的气氛,很多人也因此而激动。蔡风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小村的时间可能不会很长,虽然天气很寒,不过他却不知道李崇早已经知道他不叫黄春风,而叫蔡风。不过事后想到蔚天庭与蔚长寿的话后,他似乎有些感觉,那便是军中早已知道了黄春风便是蔡风,否则别人如何知道他跃入断身崖,如何知道他独战破六韩拔陵,只有以破六韩拔陵的军中传出的消息才可以得知他原名叫蔡风。而彭乐与高欢诸人也当他已死,才会将他真名说出,因此,他知道自己安宁的日子大概已经没有多少了,无论是军方还是鲜于修礼都会找来,那可的确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不过,蔡风似乎猜错了,第一个找他的人,不是军中之人,也不是鲜于修礼的人,而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 极为高大雄壮,看起来又特别粗犷的样子,来的人并不只他一个,他的身后更有一帮人,每一个人都极为剽悍,绝对可以看出不是普通猎手,只凭他们那散射着幽幽寒芒的眸子,便可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是普通猎手。 蔡风也知道他们不是,但却清楚地感应到这是一群没有恶意的人,是以凌能丽并不畏怯地立在蔡风的身边。 “我是飞龙寨的二寨主游山黑龙付彪,特来叩见公子。”那粗犷的汉子恭敬而豪爽地道。 “是飞龙寨的兄弟,不必多礼。”蔡风心中一宽欢快地道,太行三十二寨十六洞的名号他自然知道,对于飞龙寨他的了解是要少了一些,但却知道他的存在,每年都会有人到阳邑去问安。 “付彪是奉老爷子之命来查寻公子下落,得知公子犹在人世,实在是高兴异常,若公子有什么话要转给老爷子,付彪可代为转告。”付彪极为诚恳地道。 蔡风不由暗赞这粗汉子的心思细密,只看凌能丽立于身旁便知道他没有归意,不由得淡笑道:“不若叫几位兄弟都进屋坐下吧,外面天寒,谈谈外面有什么动静或新的发展什么的!” “多谢公子关心。”旋回头向门外喝道,“兄弟们进来烤烤火吧。”说着自己也随着蔡风向那桌几之旁行去,口中却淡淡地道:“江湖中传说,公子在几个月前舍身战于白道,不屈而宁跃落悬崖,这些全是由军中传出的消息,是由七虎兄弟在破六韩拔陵的军中所探的消息,七虎的老七张亮飞马报于老爷子,有彭老大的信。更说有个叫什么高欢与尉景的,告诉他们,叔孙家的世子叔孙长虹与冉长江曾安排杀手伏击阻杀你,才导致你入军,于是黄老爷子一怒而杀叔孙家族高手八十余人,还有叔孙家直系更死去十五人,叔孙长虹被幽云寨归老大所绑,要叔孙家族以十万两白银赎命。叔孙怒雷那老乌龟也还真乖,果然乖乖地将银两送了来,当他知道这事是黄老爷子与蔡老爷子所应允的,他只好忍气吞声。” “痛快,奶奶个儿子,叔孙长虹这小子也真是太嚣张了一些,不给他一些教训,还以为天下无人呢,那后来怎样?”蔡风忍不住问道。 “那一批围攻你的杀手,每个人都割下一根手指,便此揭过,但这之中的事情似乎有些变化。”付彪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黄老爷子不知怎的突然多出个师弟来了,而且还要带他去见他师父……” “什么?黄叔叔有师弟还有师父?”蔡风这一惊可就非同小可,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吃了三只蚯蚓一般。 付彪神色似乎有些奇怪地道:“不仅如此,黄老爷子竟能够开口说话。” 蔡风这一次真的呆住了,似乎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从小便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哑叔叔,又哪里想过这哑叔竟会不哑,这简直便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真实起来,禁不住疑惑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这是归老大亲眼所见,而蔡老爷子似乎也并不惊讶,事情千真万确,江湖之中早已传得很开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黄老爷子会开口说话的。” 蔡风呆愣愣地竟突然好笑起来,这一切似乎变得极有意思起来,先是有了师叔,后又有师父居然会开口说话,这的确是越来越有趣了,至少对于蔡风来说是这样的。 “另外,李崇与破六韩拔陵数战失利,起义军的声势极大,更有好几路人马似乎蠢蠢欲动,看来北魏也不会有太久的好日子过了。”付彪目中射出火热的光彩道。 “是吗?连李崇也连战失利,看来那个破六韩拔陵的确是厉害得紧,天下真是有得热闹瞧了。”蔡风禁不住感叹道。 “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很喜欢看到天下大乱吗?”凌能丽似乎有些微奇地问道。 蔡风不由得笑道:“我当然是希望天下升平了,只是在这种时代,世间本已经没有什么平静可言,十室九空,天下百姓有多少人能安宁?与其这样慢慢地受折磨,不若痛痛快快地乱上一场,也只有这样才能有真正的宁安可能,才可能有百姓的安定生活,所谓天下分久必合,若是大乱,这个天下如何可以有统一,这个战争何时才能够完结?因此,我应该是高兴才对,难道能丽会不高兴?” 凌能丽驳道:“天下乱有什么好,以前南朝不是有孙恩起义吗?可后来也只不过使世道更乱,后又有桓玄的篡位,却好了刘裕,而最终仍不过被萧衍所乘。而淝水之战后,不又将大国化零成后秦、后燕、西泰、后凉、北凉、南凉等十国吗?百姓仍是苦不堪言,谁知道这次破六韩拔陵的起义会不会让北魏偌大的疆土分成十国八国的,那岂不是让百姓更是困苦不堪吗?” 付彪与他的一群手下不禁一呆,对这小姑娘立刻另眼相看起来,他们想不到这看似娇弱的小姑娘竟会有如此一番见地,唯有蔡风并不惊讶,反问道:“难道你认为这一刻天下百姓活得痛快吗?谁不厌战,但南北两朝一日不统一,战争便会无休无止,此刻饥荒四起,战乱频繁,朝政黑暗,官贪税重,百姓如此生活便是虽生若死。不若赌上一把,或许这一次起义会改变一切,也许会使统一南北的梦加快也说不定,与其坐着等死不若舍死求生,能丽认为是如此吗?” “赌徒!”凌能丽不由得笑骂道。 蔡风耸耸肩有些微微得意地道:“只要能丽喜欢,什么徒都行。” “贫嘴,不跟你说了。”凌能丽娇嗔地起身离开。 付彪不由得有些惊羡地笑了笑,又道:“朝廷传诏说,明春让黄门侍郎郦道元去安抚六镇,我看那些全都是狗屁,破六韩拔陵岂会如此糊涂,以他的威势,岂甘就此放手。” “但破六韩拔陵却有致命的缺陷,很可能便会因此而败亡。”蔡风极为肯定地道。 付彪一呆,却并未再问什么,只道:“最近,在陕西道上,尔朱家族的数十名高手丧生,听说是一个叫万俟丑奴的人干的,更有传说这个人很可能便是黄老爷子的师弟。” “万俟丑奴!”蔡风感到大为陌生地道。 “不错,另外葛大侠也在四处查询公子的下落,大概很快便会有人来这里找寻公子。”付彪肯定地道。 “对了,你告诉我葛师叔,请他去查一下一个叫鲜于修礼的人,他的弟弟鲜于修文及一个叫铁脚鲜于战胜的。”蔡风狠声道。 “这三个人与公子有怨吗?”付彪禁不住问道。 “这三个人差点没要我的命,我倒要再去会会他们,只不知他们是什么身份。”蔡风冷酷地笑了笑道。 “我一定转告到,若公子有什么吩咐,只要上了飞龙峰,我们定会全力以赴。”付彪斩钉截铁地道。 “好……” 京城里也传出了蔡风未死的消息,获得消息的胡孟自然最为激动,似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他要告诉的人第一个自然是蔡伤,对于他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惊喜。 蔡伤的心头便若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每日都在胡府中也不会很闷,更何况这些年来,早已清闲惯了,而且胡太后也经常来陪他聊天,几十年复燃的旧情几乎浓烈如酒。 蔡伤无形之中竟似成了胡太后的主心骨,为她出些主意,最让她头痛的自然是破六韩拔陵这迫在眉睫的战局,她大可撒手不管,但当今皇上却是她的儿子,怎忍心望着他痛失江山?因此,她必须在背后出谋划策,蔡伤根本不可能明着上阵杀敌,自然不能代她击退破六韩拔陵,可是放眼当朝有谁能是破六韩拔陵的对手呢?谁能比李崇更厉害呢?蔡伤也不敢说便比李崇更厉害,因此击退破六韩拔陵并不是真的就很有保证。 皇宫与胡府相隔也并不是很远,太后这一段日子常走胡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太后这些日子麻烦很多,总得找个人诉说,而且与自己的亲哥哥说话这很正常,绝不会有人怀疑。但若是别的亲王可能还会有嫌疑,元诩自然不会反对自己的母后去见自己的舅舅,便偶尔不回宫中休息也不会怎样,大不了,第二天,再去舅舅家请安便是。 胡太后极想让蔡风做官,但蔡伤却不许,因为他很清楚蔡风的个性,绝对不会有做官的想法,但他却必须找回蔡风,因为他从叔孙长虹那里得知蔡风可能知道圣舍利的下落,因此,他必须找回蔡风。 蔡风晚上并不会睡得很沉,这是猎人的天性,绝对不会睡得很死,今夜,他的心情似乎更有些难以平静,那是因为他感觉到他快要离开这个小村庄了,那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遥远的事,他绝不会是舍不得这片小村庄,但他却不想离开凌能丽。 “喳——”恍惚之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微的轻响,全身的神情禁不住一紧。 蔡风的手已经悄悄地搭上了床头的剑。 “呜——”一声闷响却由凌能丽的房间传了出来,蔡风神色大变,身子便若惊风一般疾掠而出,刚好发现一道黑影若大鸟一般,向夜色之中穿去,地上的雪并未完全融化,那黑色身影极为显眼。 蔡风一眼便望到那人手中抱着一个娇巧的躯体,黑暗之中,那躯体便看得并不太真切,但隐约之间却是一个女子。 蔡风心中一急,怒喝道:“何方贼人竟敢做如此勾当。” 那黑影并不答话,身形反而更快,但他手中抱着一个躯体如何能与蔡风相比,不到十丈,便被蔡风拦头截住。 那人估不到蔡风竟会如此快,不由得立刻刹住脚步,那若夜鹰般的眸子中射出两道森冷而狠辣的厉芒,但却并没有说话,反而把手中的躯体抱得更紧。 蔡风心中暗自焦急,疏神默默地将四周打量了一下,却发现有几人正潜伏在不远之处,心神稍定,不由得冷冷道:“放下手中的人。” 那人似乎感觉到极为好笑,冷冷地望了蔡风一眼,沙哑着嗓音道:“你似乎很天真!” 蔡风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杀机,但他却知道,任何动作将是无效的,只是静静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深夜来窃人家姑娘,不觉这只会让世人耻笑吗?” “是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们要耻笑谁?”那人依然沙哑着声音讥嘲道。 蔡风一呆,的确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如何耻笑,知道自己是因为一时太过关心凌能丽的安危而失去了平时的镇定,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将心中的愤怒压至最低点,冷冷地望着对方,平静得让人有些心寒地道:“你们想怎么样?” “这句话倒似乎还没有问错。”那人揶揄道。 “你们是破六韩拔陵的人?”蔡风冷酷地问道,那种心底涌出的杀机毫不掩饰地直逼对方,像是浓烈如酒一般紧紧地罩住对方。 “随你怎么样,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来的目的。”那人淡然地道。 “你们想要怎样?”蔡风目光锋利得若两柄利刃,那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风很大,也很寒,蔡风却只穿着极为单薄的衣衫,但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冷,冷与热对于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凌能丽的安危,最冷的其实也并不是那掠过的寒风。 的确,最冷的只是蔡风的目光,像是地狱飘浮的鬼火,也像是由冰山之中捡出来的寒水晶,那般亮,那般阴冷。 那人禁不住伸手将手中的人抱得紧一些,手掌已经淡淡地置于被中之人的头顶,但那娇弱的身影全裹在被子之中,根本就无法知道怎么一个样子。 蔡风心神一紧,知道只要对方真力一吐,被中之人可能便会立刻香消玉殒,但他却知道只要他未曾动手,对方便不会伤害被中之人。 那人淡漠地道:“向后退两步再说话,否则你便不会见到她明日去看太阳。” “你敢!”蔡风怒叱道。 “你想试试!”那人冷酷地问道。 蔡风气得两只手有些微微发抖,但他却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好咬牙切齿地向后缓退了两步,冷冷地道:“说吧,你想要怎样?” 那人似乎极为得意地露出一丝微笑,但手掌却仍没有离开被中之人头顶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蔡风在任何时刻都能给他以最致命的攻击。他很明白,因为虽然蔡风后退了两步,那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气依然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强烈,只将他紧紧地罩住,那种似乎无形却有实的气机便似一牵即发,只要他有丝毫的主动,便可能立刻遭到蔡风雷霆一击,因此他并不敢真的伤了被子之中的人。因为那样,他也绝对只会是死路一条,他没有把握躲开蔡风这蓄势一击,但唯一值得欣慰的却是他手中的人质,对方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人质,这正是蔡风致命的弱点,所以他有些得意地笑了。 “很好,我的要求并不是很高,只要你将圣舍利交出来,一切全都好解决。”那人淡淡地道。 “你是鲜于修礼的人?”蔡风目中冷芒骤增,冷漠地问道。 “这个你根本不必多问,你只要答应行与不行便可以,这笔生意只有两个结果,你应该很清楚:一种便是咱们成交,人账两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另一种结果便是你心爱的人香魂归天。然后我们再做个了断,没有一丝改变的余地。”那人冷漠地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拿了圣舍利之后会放人呢?”蔡风吸了口冷气,语气变得极为沉静地道。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只能赌一赌。”那人冷酷地笑了笑道。 “哼,我这并不叫赌,而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凭什么相信你?只要你一句话,一个动作我便全都输掉,你想赢就赢,不想赢也还赚,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傻赌徒吗?”蔡风的声音冷得发涩地道,身上的杀气立刻变得更加浓郁,似乎立刻便准备出手,有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概,回答得也极为果断与斩钉截铁,的确让那人惊了一跳。 那人手上一加劲,被子之中传来一声闷哼,蔡风却依然没有减退半点杀气,手却极自然地搭在剑鞘之上,目光中射出两股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的冰寒杀机。 “你不想要你心爱的人的命了吗?”那人终于露出一丝紧张与骇然地呼道。 “如果一个人知道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心爱的人都不会活得好的话,那他只会做一件事,你想知道吗?”蔡风的声音比吹过的北风都要寒。 那人轻颤了一下,他似乎深切地感受到了蔡风那储在剑鞘之中的杀机,那种浓得像酒一般的杀机几乎让他所有的神经全都浸入一桶冰水之中一般,禁不住有些心寒地问道:“那是一件什么事?” 蔡风怆然而冷酷地一笑道:“那便完成他心爱之人心中最后一个愿望,杀尽所有的人,然后便自杀陪着她一起到阴间去做永久的相守。” “你真的不要她的命了?”那人眼中掩饰不住慌乱地问道。 “我想要,但你的回答令我太失望,因此,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去答应你的要求。”蔡风坚决地道。 “那要怎样你才答应要求?”那人似乎又缓过了一口气问道。 “我必须保证在我交出圣舍利之后,能得到她的安全,否则一切全都是空谈,而不论鲜于修礼到哪儿,我蔡风都会让他没有宁日,直到他死为止,而与他有关的所有人。包括他亲属家的无论妇孺老幼,绝对不会有一个活口,这是我蔡风的承诺,也是太行山三十二寨十六洞的承诺,绝对不会有半句虚言,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而你及与你有关的所有人同样不会有一个活口,以你的武功,相信在江湖中认识你的人还是有的,而那些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待遇也只会有同样的结果,除非今夜你便将我杀了灭口。否则我也必不择手段而为之。”蔡风的声音之中绝对没有半丝人性的味道,字里行间都似透出一种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那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向后微退了一步,道:“只要你交出圣舍利,你再离我十丈远,我便会放人。” “我怎知道你不会在我退出十丈之后对她下毒手。”蔡风冷厉地问道。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否则的话,我们只有立刻就翻脸动手,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那人神色变得坚定地道。 蔡风心中不禁暗恨,知道这绝不会再有让步之处,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淡淡地道:“你们要圣舍利可以,但是你知道怎样保存吗?圣舍利见光即化,你们拿去又有何用?” 那人一呆,冷笑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若是我不知道圣舍利还怎会向你要,什么见光即化只是鬼话,我只要你交出圣舍利便行,其他的一切你都不必多管。” 蔡风淡然一笑道:“既然你不相信就算了,但我却告诉你一点,只有将圣舍利收藏在小腹之中,那才是最正确的决断。” “小腹之中?!”那人一惊问道,旋又不屑地笑道,“若不是知道你就是蔡风,我肯定会以为你只是一个疯子,世间岂有藏在小腹之中的东西?鬼才相信你的话。”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这圣舍利是藏于小腹之中的。”蔡风耸耸肩无奈道。 “少说废话,管你藏在什么地方,你只给我交出来便没你的事了。”那人厉声喝道。 蔡风冷森地望了对方一眼,狠声地道:“好!”说着稍稍运功于小腹,以一口真气紧裹着藏于小腹的圣舍利,这才缓缓地逼挺而出。 那人见蔡风如此怪异的运功方式,不由得大为惊异,同时一副小心戒备之色,似乎怕蔡风有什么怪招,却不相信蔡风真的会把圣舍利藏于小腹之中,忍不住喝问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不想要你心爱之人的命了吗?” 蔡风淡淡地望了那人一眼,并不答话,但面色之上却显出一丝微微难受的神色。 那人的眼中显出一丝骇然的讶异之色,因为他看到蔡风果然由小腹之处有一块硬结一直向上攀升,便像是一只极小的老鼠,又像是一条活蛇直线而上。 难道圣舍利真的是藏在他的小腹之中,那人神色之间有些不敢相信之意,但他却不明白这会是怎样一种感受,而这又是什么功夫,能将如此大的一块圣舍利藏于小腹之中,这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块硬结一直攀升,一直攀升,蔡风微微单薄的衣服似乎并不能掩饰那种上升的路线,那便像小老鼠一般的东西,极快地升上了咽喉,这一刻蔡风的脖子似乎一下子变得粗大起来,便若一条眼镜蛇。 蔡风的目光不经意地望着对手,便像望着一只猎物一般。 “哇——”蔡风的嘴巴张开,一块亮晶晶的石块般的东西竟露在外面。 那人的心神禁不住颤了一下,他实在没有想到圣舍利会是这样一个出来之法,他似乎更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是将圣舍利藏在小腹之中,这的确是一个极大的意外,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之外,虽然蔡风刚才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但他只不过是当蔡风是一句玩笑而已。 蔡风动了,便在那人心神禁不住颤了一下的时候,蔡风是个猎人,所以绝对不会错过每一个机会。 的确,那人感觉到蔡风可能会在任何一刻进行攻袭,他也知道在任何一刻蔡风的攻袭是绝对凌厉的,可是他仍禁不住松了一下心神,其实这一切早在蔡风的算计之中,他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猎人,很优秀的猎人不仅会抓住时机,更会制造时机,因此他很顺利地制造了让对方心神震撼的一刻。 蔡风一下子便不见了,便像是在虚空之中突然消失了一般,当真是怪异得骇人。 那人心神一松,然后便发现蔡风不见了,他的眼睛似乎很迟钝,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眼睛似乎变得迟钝起来,这不知道是谁的悲哀,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当他在想这是福是祸之时他的手便准备加劲了,但他却发现,他不能加劲,只要是他加劲于手心的时候,当他的力道仍未让被中之人致命,他的手臂便不会属于他的,这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让他手臂不再属于他的人是蔡风,只有蔡风的剑才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其实那人也并未曾看见蔡风的剑,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剑的感觉,那种真实存在的感觉似乎极不好玩。 蔡风的身影便若淡化成了看不见的空气,无处不存,无处不在,但那人也不是个庸手,能够在夜晚这么快便劫持凌能丽,而且有蔡风在不远的人应该绝对不会是庸手,因此他很敏感地觉察到蔡风的存在,那剑的存在。 “呼——”那人将手中紧抱的躯体当成了重兵横扫而出,而他准备击顶的手掌也并未曾真的发力,他的确是没有那种发力的机会,的确是没有,蔡风的剑太快,蔡风的人太可怕,他们之间的一丈距离似乎根本就不成比例。 蔡风的身形出现了,却是在那人视线的死角,那是一个他眼睛看不到的角落,因此那人才没发现蔡风,蔡风绝对不可能变成风,绝对不能化成空气,因为他仍是一个人,只是他的剑便似已经淡化成了风,淡化成了空气。 蔡风的身形出现在那汉子不到三尺远的地方,那柄剑若毒蛇,但却比最快的毒蛇还要快上千倍,万倍。 那人自然感受到了蔡风无不存在的地方,是以他手中的躯体正好迎在那里,似乎只有这个武器,才可以轻松地解开这一招狠辣而可怕的剑。 也的确,他手中的武器对于蔡风来说,绝对是比任何武器都厉害。 蔡风怎样都不能够以自己的剑去击杀自己心爱的女人,因此,他的剑招突然改了,便像是变戏法一般绕过一个淡薄的弧度,以最诡秘最玄奇的角度,由躯体的底下标射而出,而他的手却像魔术一般抓住了那甩过来,露在棉被之外的那双小巧玲珑的金莲。 那人也估不到蔡风的动作会如此快,变招的速度与还招的速度也是如此可怕,他忙将那缩在棉被之中的躯体上身向下一压,一定要逼住蔡风的剑,这样一个动作本来是极为有效的,但是有一点他却没有考虑到,那便是蔡风那只抓在小金莲之上的手。 那人想将棉被之中的人向下压,但他没有做到,他只觉得,有一股强劲得让他心胆俱震的力道向他冲到,整个身子禁不住一震,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所抱的躯体。 第39章 第四章 套中藏套 第四章套中藏套 蔡风的眼角闪出一丝狠辣之色,他这剑招是假,而左手夺人才是真的,这一切全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那人哪里估到蔡风竟有隔山打牛的传劲功夫,不伤棉被之中的躯体,反而将他击伤,这种功夫的确是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这一招蔡风很顺利地得手了。 蔡风的脚步微旋,手臂由棉被之上滑过,拦腰将那躯干紧紧地揽在怀中,这才深深地嘘了口气,但他的剑绝对不会停下,绝对不会。他的脚步便若乱披风的柳条一般,在那浅浅的雪地之中微踏下一片凌乱,但他的剑却成了无与伦比的山洪,以山洪咆哮之势迎头扑下,绝不会给那人半点喘息的机会,绝对不会。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骇异之色,但是他此刻绝对难有翻本的机会,他本来打算得极好的计划,这一下全都泡汤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先兆,或许是败亡的先兆。 蔡风的剑似乎无处不在,虽然抱着一个躯体,依然不是他所能够掌握得住的,更不要说是抵抗。 那人的身子便像是一只轻燕,倒掠而出,脚下却标射出两支劲箭。 如此短的距离,如此可怕的劲箭。 蔡风没料到对方的脚下居然会有这么两支劲箭,忙改变剑路,反挑开两支劲箭。 蔡风心中一动,身子斜斜地掠出,升上一株小松,刚好避开由身后飞射而至的两支暗箭,而他的身子又倒射而回,向那藏于附近的几人飞扑而去,手中依旧搂着凌能丽的躯体,便像是一只极怪的大鸟。 没有人敢将他当成一只极怪的大鸟,因为这有任何鸟类都无法比拟的气势和杀机,那藏于暗处的人也估不到蔡风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而且能够如此利落轻松地躲开他们的暗箭,他们哪里知道蔡风早就已经发觉他们潜伏于附近。 蔡风的剑不仅仅是剑的锋利,更是剑气的可怕,便若是绞碎了许多可怕的蝗虫一般,地上的残雪全都被剑气激得四射飞扬。 那种无与伦比的剑气,有将地上的一切都撕成万片的气势。 “呀!”数声暴喝,伏在草丛之中的人也若同惊飞的夜鸟一般冲天而起,他们手中的兵器并不一样,但他们的杀伤力与气势却是同样的可怕,同样的可怕,那说明的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这些人绝对都是高手。 蔡风的眸子之中寒芒暴射,整个身子在虚空之中便化成了千万柄剑,在静夜之中散射开来,包括他手,那紧抱的躯体全都化成了剑。 若是在白天,若是这里有火光,这种凄美惨烈的气势绝对会让所有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绝对会有,因为这本是惊心动魄的一剑。 “叮叮叮……”无数道清脆无伦的声响在静夜里爆开,便像是沙漠之中传出很远的驼铃声,又像是乱风中的风铃,毫无节奏,但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几声闷哼,几道人影立刻也由虚空之中分散而落,便若是一只只灵巧的狸猫,一落地,便又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蔡风并没有受伤,但也绝对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因为他的怀中有一个躯体,使他的动作不再若从前那般灵巧,更没有双手同时使剑的可能。但他绝对没有气馁,他知道,对方也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绝对占不了,这是他的自信,因此,他依然是毫无顾忌地抢攻。 先机似乎极为重要,而蔡风的速度之快,绝对是先机的占领者,对方的六件兵器这一刻全都合在一起了,包括那劫走凌能丽的汉子,也同样是疯狂如虎。 这的确比几头老虎更难对付,老虎虽猛,但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一些同样的攻击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而这些可怕的杀手们,却有着千变万化的杀招,绝对不会有人情味,也绝对不会比老虎差。 蔡风吃亏在手中仍紧抱着一个包裹得极为臃肿的躯体,对方的兵刃更是老喜欢向这躯体之上攻击,这一点只让他头都大了,但也无可奈何。 蔡风必须要攻击,而且还要防护怀中的人,这林中所占的先机全都尽失,但他那快异而飘突的剑法却是没有人敢太过紧逼。 蔡风的身子突然又旋转起来,好像一团浮动于旋涡之上的弱草,开始旋转起来,他的周围也跟着生起了一团怪异的力量,使得那六件攻击的兵器全都失去了应有的威力。 蔡风不禁开始旋转,他右手中的剑竟在突然之间传入了左手,而怀中的人也灵巧无比地抱入右怀之中,让蔡风欣慰的却是他感觉到棉被之中躯体的心在跳,这的确是一件让他微感欣慰的事。 蔡风的剑到了左手,很突然,的确是很突然,但那突然的改变不是说整个剑的气势就此弱了下去,反而剑的气势更强,便若是咆啸奔涌的海潮,那般狂野而激烈。 “呀!”一声惨叫,蔡风的剑斩下了两根握剑的手指,但他的肩头却是为了挡那攻向怀中凌能丽的那一刀,被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并不是很重的伤,但血却染红了衣衫。 仍是免不了的,让蔡风欣慰的却是敌人的伤比自己重,这一点的确应该感到高兴,在这种要命的打斗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让敌人比我伤得更重,尽量将自己的伤势减到最轻。 蔡风的脚又一次踢出,他在这短短的数息之间,竟踢出了一百七十脚之多,这一脚正是第一百七十八脚,而他的剑至少已经出了近千剑,这的确是快得没人敢想象。 蔡风这一脚是踢向那使铁杵的人,那人的铁杵的确使得极好,也很要命,但蔡风的脚却似乎是他那铁杵的克星,这一切已经是七十二次击开他的铁杵,这让那人对自己的铁杵极为丧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蔡风的脚会如此可怕,居然比他的铁杵还厉害。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那人的身子又禁不住抖了一下,蔡风脚上传出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连他自己的手都给震得有些麻木了,只不过蔡风的身子也稍稍歪了一歪,这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蔡风的身子歪了一歪正是其他人攻击的最好时机,这几乎是不变的规律。 的确,蔡风每次以脚与对方的铁杵相击之时,都不由自主地让手中的剑缓了一缓,是因为对方的功力的确很可怕,他不得不缓一缓,就因手中缓一缓,本来所得的先机又会被对方抢回去,这的确是一种悲哀,是一种伤感。 蔡风已经七十三次占得了先机,加上这一次,又有七十四次失去先机,这种拉锯般的战局的确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更何况蔡风所耗的力气绝对比对方多,无论是从自身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对方的角度来说,蔡风目前的情况虽不坏,但长久的战机却只会是极为不利的,更要命的却不是这些,绝不是! 蔡风这一次又失去了不是这些,受攻起来又极窘,可是这些并不算什么,也要不了命,但蔡风这一次却的确感到要命的东西存在,那便是怀中裹在被中的人。 裹在被子里的人才是要命的,人其实也要不了命,要命的只是一把刀子,一柄极锋利却不是很长的刀子。 蔡风禁不住一声狂号,右手用力一抛,将怀中的人重重地甩了出去,他这一刻才明白,怀中所拥的绝不是凌能丽。凌能丽绝对不可能在他的怀中仍能够出刀子,他知道自己的力道,所用之处,他之所以能使怀中之人减小对他的阻力,便是因为他以自己的真气逼入对方的体内,以便使两个躯体有联成一体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之下,凌能丽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出刀。因为那所需要的也是极深厚的内劲才行,因此他将怀中的躯体重重地抛了出去,他已经没有能力在对付那围击的六名高手之时,再要对方的命,因此,他只能这么做。 “砰!”那紧裹着躯体的棉被在夜空之中爆裂成破碎的皮片和棉渣。 一阵娇笑,那棉被之中的人若一只地狱之中降下的魔女,夜鹰般飘落在地上。 蔡风心中无限的愤怒,他的确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这一切只不过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圈套而已。 “砰!”一声闷响,一记重杵重重地击在蔡风的背上。 “哇——”地一声惨嘶,蔡风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块亮晶晶的石块随着这口鲜血冲天而起,伴随着飞洒的鲜血,构成了一种极为凄艳的图画。 蔡风腰间那一刀的确极为要命,让他的功力几乎处于瘫痪之状,若非他的意志力坚强,只怕这次击在他的身上并不只那一根铁杵,而是六件要命的兵刃同时攻到,不过他已经无法再抗拒这巨杵的一击,身子像是一个肉球一般翻了出去,手中的剑勉力架开另外四件兵器,却仍有一剑深深地刺入他的肩上。 “圣舍利——”几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却是一道由暗处箭一般掠出的身影,极为灵便而轻巧地接住了正在空中下坠的圣舍利,因此,这才会有人发出惊呼。 这的确是横生而出的变故,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变故,这些人绝对不能够让别人捡了个便宜,得去了圣舍利。 最先的是一声娇喝,那穿着一身紧身衣美艳如花的年轻女人向那道横过空中的暗影扑去,正是刚才藏入被子之中那娇巧玲珑的女人。 的确很美,虽然比不上凌能丽,比不上刘瑞平,也比不上元叶媚,但却有着另一股动人的娇媚和狠辣,更有一种难驯的野性,只不过蔡风心里只有苦笑,他一向认为自己很聪明很精明,虽是他却依然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中,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或许,便是如此。 那六个人放开了杀死蔡风的机会,他们最着紧的自然是那个半途夺走圣舍利的人,若是没有这个人的出现,他们杀了蔡风灭口自然有效,但这个人出来,便是杀了蔡风,也同样会遭到蔡伤与黄海疯狂的报复,所以他们必须连同所有知情人一起除去。 这六个人的攻势都极为凌厉,最凌厉的却是那个女人,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 蔡风只感到身上在渐渐地发凉,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看那美丽的女人动手,也并不想去看这些人拼命,他心中担心的只是凌能丽的安危,他明明看到那人是从凌能丽的房里冲出,但为什么被中卷着的人不是凌能丽呢?那凌能丽到底到哪儿去了?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甚至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这种冷落的感觉不太好受,更不好受的却是他腰际的那柄要命的短刀,那种体内有一柄尖利的铁器的感受绝对不是在小腹之中藏下圣舍利的感觉那般温和,更不好受的却是蔡风背上那杵的一击,几乎将他的内脏全给震离了位,若非那一杵与那一刀在同时击中的话,恐怕他早已五脏俱裂而亡了。 蔡风这一刻仍未死去,的确算是幸运,在别人的眼里,他应该是死定了,但他却没死,不仅没死,而且还踉跄着爬了起来,让他爬起来的是心中徘徊着要知道凌能丽怎样了的念头,也只有这个信念,才能够让他奇迹般地微微爬起身来。 离凌伯所住的房子并不远,不过十数丈远而已,刚才蔡风抵达这里的时候,只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但这一刻蔡风却有着一种似乎永远也无法到达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极为清晰,因为他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他深切地体会到那截刺入体内刀子的威力,那是一种要命的痛苦。 蔡风的嘴边泛起的是一丝凄惨而痛苦又悲愤的笑意,但他笑不出声来。 是他想要发笑吗?没有人知道,的确没有人知道,或许他自己知道,但他却咬紧了牙关。 雪,在黑夜里依然是那般惨白,血,在黑暗之中依然充满了腥气。 蔡风感觉到一种向外流泻的生命,生命便像是刀口的鲜血,向体外流去,每流去一滴鲜血,生命便像是离他更远了一步。 无论生命是否在任何一刻离开他的身体,他都必须返回凌伯的小屋,至少他必须要知道凌能丽是生是死,或许死能够死在一块儿也会是一件极为让他满足的事。 风很寒,寒得似乎每一滴血珠在落到地上之时会成为一颗鲜红的冰珠。 蔡风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如此冰寒的风,便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那里的一切战斗似乎全都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喧哗,蔡风没有注意那些,他也不可能注意到那些。 外界所有的事物,只有一件事印在他的心上,那便是凌能丽的安危,其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伤,全都似乎不在意,也只有这样一个动力才可以诱发蔡风体内的潜能,支持着他的身体艰难地爬行。 夜,变得极为沉默,但却并不是很静,至少在这片空寂的地面上并不是很静,静的只是那个村落,像死域一般静。 那美丽的女人的确狠,便像是刺入蔡风腰际的刀子一般狠,但她的对手似乎更狠。 那人的身形极为高大,纵跃的过程之中,便似是整座山在搬移,那种感觉的确不平凡,不过他的敌人并不只是那美丽的女人,而是七人,七个可怕的杀手,七件要命的兵器,是以他的形势并不乐观,但他的人却极为乐观。 可以看得出,他的人极为乐观,无论是从他出刀、还刀的动作,还是从他那灵活而从容的动作之中,都可以看出他很乐观。 村中住的都是猎人,猎人的警觉一般都很灵敏,所以这里的打斗并不是没有惊醒村中的人。 村中的火把亮了起来,很亮,自然有人看到了那飞跃在夜空中的人影,于是他们全都知道这是他们根本就管不了的事。他们自然不知道凌伯家里出了事,也不知道蔡风正在生死的边缘,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每个人都会有一套明哲保身概念,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力量绝对不可能解决得了问题,他们仍不会去强行解决,因此村中依然很静,依然很静。 蔡风的身形依然是那般缓慢而沉重,便像是一只被死神抓住脚的动物。 血与雪混在一起却成了另一种凄艳,但没有多少人去注意这极不贴切的凄艳。 蔡风的眼中射出绝望的痛苦,这的确是一种极怆凉的事情,望着那渐近的房舍,那火热的眼神渐渐暗淡。 蔡风知道自己绝对是爬不到那房舍,他很明白那短短的一柄刀,给了他致命的一击,或许…… 或许会有一个奇迹,或许会有,但那个奇迹在什么时候出现呢?蔡风的确渴望一个奇迹的出现,那便是让他爬入那老屋之中,看一看凌能丽,生也好,死也好,哪怕只那么一眼,一眼而已,那却成了一种奢望,一种极残酷的奢望。 蔡风有些后悔,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对凌能丽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呢?有些后悔怎么不早一些表白,在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心中是如何的在意她,如何深爱着她,但是这一切似乎全都迟了,似乎是这个样,爱又何用?生命并不给你爱的时间。 蔡风感到的痛苦不再是肉体,而是心,痛苦的是心,是那颗充满惆怅的心,眼神并不再是绝望与痛苦,而是悲哀,那是一种比悲哀更深沉的基调,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这时候,他却想到,应该留些什么,的确应该留些什么。 爱并没有留给谁,留给世间的可能是一些人喜,一些人悲,但最应该留的是什么呢?蔡风的脑中闪了两字,咬牙切齿的两字,那两字是仇恨。 仇恨,对,是要留下一些仇恨,不为别的,只为那不知生死的凌能丽,他也要留下这些。 蔡风咬了咬牙,艰难地伸出手在腰间沾上血,极艰难地写上两个字——“鲜于”,他便再也写不下去了,他只感到一阵虚弱袭上心头,一种昏眩的感觉很强烈,外界的声音他也完全听不清楚了,那似乎是从遥远的林中飘来一般,而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只是那一切似乎并不再重要了,他最后的知觉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包住了他,然后,天地便全黑了,不真实了。 葛荣的面色极为阴沉,便像是他的脸上立刻可以下上一场暴风雨,一场很狂很狂的暴风雨。 他的身旁立着三个人,一个很年轻,两个却极老,老得有些像干枯的老松树皮的脸上显出一片凝重之色,倒是那个年轻人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团无波的湖水。 “谁知道这短刀是什么人的佩物?”葛荣声音之中充满杀气地问道。 那两个老者的神色依然是极为沉重,没有半丝表情,那年轻人依然若湖水一般平静,的确是没有人知道葛荣手中所指的那柄短刀是谁用的。因为没有见过刀身子,甚至不知道刀身有多长,这的确是一个极不好回答的问题,便是任何会品刀的人,也答不出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虽然那刀柄上刻着一条极精致的凤,可这又代表什么呢?有这种图案的人很多,葛荣自身便是一个一流的品刀者,他自然知道很多有关刀的传说,至于这个短刀他却是不知道出自哪家,因为根本没有见过刀身。 其实他也并不想见到刀身,因为他不想见到有人死,那是一个不想让他死去的人。 蔡风,蔡风便是葛荣不想他死的人,那柄刀的刀身仍深深地留在他的体内,没有人敢拔出来,谁都知道拔出这柄短刀的后果是怎样的,谁都明白不拔这柄刀子结果也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只不过那个过程似乎要漫长一些而已。 很多人都盼望奇迹,很多人都知道过程漫长一些等得奇迹的概率便大一些,所以很多人都在骗自己。 葛荣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自己骗自己的人,但他这次却不得不骗一回自己,因为他实在不忍心望着他的师侄死去,的确不愿意,他从小与他师兄蔡伤一起长大,而蔡伤对他更亲于兄长,都是孤儿出身,这使他与蔡伤之间的感情更深。而蔡风是他亲哥哥一般的师兄唯一的爱子,这么多年来,他师兄只是为了让这么一个儿子成长,可这一刻却又要死去,他心中的伤痛并不会比蔡风好多少。 “游四,你能不能够把那几个蒙面人的形态画下来,你说的那个女杀手的面目,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轮廓。”葛荣向身边的那个极年轻的人道。 那年轻人自信地道:“如果庄主你要的话,后天便可以给你八张人像。” “很好,郑老爷子可知道鲜于代表什么?”葛荣向那须发皆白的老者问道。 “依老朽之见,这应该是代表一个人。”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思索了一会儿道。 “郑老看看鲜于修礼这个人像不像呢?”葛荣淡漠中布满杀意地问道。 “鲜于修礼?”那老者反问道。 “葛庄主所言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前几日付寨主不是向庄主说到蔡公子想查鲜于修礼这个人吗?还说差一点死在这个人的手中,我想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蔡公子血衣上所写的鲜于两字。”另外一个老者附和道。 “鲜于修礼,的确狠,我倒真要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葛荣狠声道。 “这事要不要禀知蔡老爷子?”那白发老者问道。 “这事迟早会让我师兄知道的,我们也不必隐瞒他。”葛荣叹了口气道。 “吱呀!”那本来是紧闭的房门突然拉开,一位容颜有些憔悴的老者沉重地行了出来。 “老三,怎么样?”那白发老者急问道,葛荣与另一位老者神色也极为紧张地等待着那容颜憔悴的老者回答。 那老者望了众人一眼,一脸无奈之色地道:“我尽力了,但蔡公子伤得的确太重,我无能为力,只能以内劲暂时缓住他的心脉,不至……”说到这里那老者声音戛然而止。 “难道世间便没有可以治好他伤势的药?”葛荣急切地问道。 那老者似乎也极不忍心地苦涩一笑道:“我不知道,若是有万年人参王、仙丹之类的或许可以换回他一口气,但这却似乎是荒谬之谈。” “万年人参王、仙丹!”葛荣禁不住微微地呆住了,这的确是极虚渺的说法,世间哪有什么万年人参王、仙丹? “听说南朝的陶弘景大师正在冶炼一炉‘补天回气丹’,却不知道这丹是否可以一试。”那白发老者提醒道。 “补天回气丹?”葛荣问道。 “不错,陶弘景大师曾得到两百多年前葛洪大师的《神仙传》,而至炼丹之术直追当年葛洪大师,可谓当世医道第一人。”那满面憔悴的老者解说道。 “那陶大师住在梁朝哪里呢?”葛荣目光之中充满了一丝希望问道。 “这个我们却不知,曾闻蔡老爷子当年游历天下,相信他可能知道陶大师隐居之地,但那‘补天回气丹’是否便能够医好蔡公子仍是一个问号。”那白发老者有些担心地道。 “无论能否治好都必须试一试,不试如何知道能否医好呢!”葛荣果决地道。 “可是蔡公子却不知道是否可以撑得了那么久。”那满面憔悴之色的老者有些担心地道。 葛荣的心头不禁微凉,的确,蔡风所受的伤如此之重,是否能够撑到他找回到那“补天回气丹”的日子呢?的确没有人敢保证。 “那他最多可以挨过多少天?”葛荣有些怆然地道。 那憔悴的老者叹了口气道:“若是以药治的话,蔡公子最多只可以支持五天,那已经是一个最大的限度,还得他的意志坚强,不过,若是以本身的真元助他缓住心脉的话,不断地为他体内注入生机,再附以药物相疗的做法,最多可以支持三十五天,但那运功者至少要损耗两成的功力。” “三十五天,三十五天!”葛荣口中喃喃地念道,目光之中却充满着无奈与伤感。 的确,从这里到南方梁朝,便是快马也要十七八日,而这往返两趟便需要三十五日,这之中还是不计换马,若是再加上寻找蔡伤,蔡伤再去寻人,这个过程至少又要用上五六日,这种计算之法,在三十五日之内如何可以赶回。 “我师侄可否坐在马车之上?”葛荣问道。 “坐马车?”三位老者禁不住一惊,同声问道。 “不错,我们便带着他一起去求丹。”葛荣坚决地道。 那满面憔悴地老者微微沉吟道:“若是乘马车的话,那一路的颠簸,蔡公子最多可以支持三十天左右。” “那就好,请郑老为我准备一辆铺满棉絮的马车,我要带着他一起去寻陶大师求丹!”葛荣目中又充满希望道。 “葛庄主的确是义薄云天,小老儿也跟着葛庄主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憔悴的老者感叹道。 “老朽马上就去备马车。”那白发老者毫不犹豫地说道,说完立刻转身而去。 “你找谁?”胡府后院的大门拉开一条缝隙,那双锐利的眼睛望着葛荣,冷冷地问道。 “你快去通知你们大人,便说冀州葛荣有事求见!”葛荣沉声应道,声音之中却有几丝微微的焦灼之意。 “你叫葛荣?”那人冷冷地打量了葛荣几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并不知道葛荣是谁。 葛荣心中微怒,目光之中寒芒暴射,若两柄锋利无比的冰刀一般深深地插入那开门者的心田,那人禁不住打个寒战。 “叫你去通知你们大人,有这么啰唆吗?”葛荣微怒道。 那人禁不住一呆,却想不到葛荣居然如此火暴,才不过一句话便如此凶,但他却为葛荣的气势所慑,虽然,他并没有听说葛荣这个人的名字,但他见过的大人物却绝不少,葛荣那种微怒的架势,那种逼人的气势却是他很少见到过的。 那似与生俱来的高手气势绝对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他们的眼睛很亮,虽不明白葛荣为什么走后门而进,但他却不敢再问葛荣的话,只得极为不快地望了一下大门外那辆豪华无比的马车,冷冷地道:“你等着!”说完就要关门。 葛荣心头一阵冷笑道:“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若是因为你迟了误了大事,你们大人斩下你的脑袋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那人心头一紧,脸上出现一片愠怒之色,但他的确被这一句话给震住了,对方的神态,与打扮及穿着都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他的确不敢怠慢,忙急急地关上门,迅速向府内跑去,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还是宁可信其有而别信其无。 后院的大门很快便被拉开,前后却只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但对于焦虑地等在门外的葛荣来说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葛荣目光之中精芒暴射,盯着那大步迎出的一排人,其中走在前面的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老者打量了葛荣一眼,抱拳笑道:“这位想必便是闻名河北的葛荣葛庄主了。” “不敢当,想必你便是当朝皇舅胡孟大人了。”葛荣淡淡一还礼道。 “正是,不知葛庄主找我有何事?”胡孟疑惑地打量了那豪华的马车一眼,疑问道。 葛荣望了他身后的那一排人一眼,淡淡地道:“我要找一个人。” “你要找一个人?”胡孟反问道。 “不错,我来向胡大人打听一下一个人的下落。”葛荣改口问道。 胡孟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当然听说过葛荣的名字,也知道葛荣的厉害之处,这一刻听说只不过是问一下一个人的下落而已,自然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葛庄主要找谁呢?” “我师兄蔡伤!”葛荣淡漠地问道。 “你师兄是蔡伤?”胡孟一惊,连立在他身后的一排人也都大吃一惊,他们很少听说蔡伤会有一个师弟,连胡孟也是首次听到。 “不错,我希望胡大人能告之我,我师兄的下落,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他,有人说胡大人可能知道他的下落,所以我才这样冒昧来问,还望大人见谅。”葛荣急急地道。 胡孟有些惊讶,淡然道:“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不过可能另会有人知道,不若先请葛庄主进府坐着喝杯茶,我立刻派人去问可好。” 葛荣望了胡孟一眼,目光微微扫了他身后家将一眼,果决地道:“那好吧,我车里还有两位朋友,可否也将马车赶入府内?” “没有问题!”胡孟豪爽地应道,说着早有人将大门全部拉开。 葛荣反身向那车夫打了个招呼,那车夫立刻“驾”的一声,驱着几匹健马奔入院内。 “我便在这院子之中等候大人的消息好了,只愿大人能够快一点。”葛荣神情微微有些憔悴地向胡孟抱拳道。 胡孟望了那马车一眼,又望了葛荣那有些焦躁、憔悴但却绝对有气势的脸一眼,点点头道:“既然葛庄主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勉强,我这就立刻派人去问。” “有劳了。”葛荣微微抱拳客气地道。 …… “我家大人请你到桂花楼一议。”一名极为儒雅的汉子走过来,对葛荣极为恭敬地道。 “桂花楼?”葛荣不由得望了身后那马车一眼,疑问道。 “若是葛庄主认为不方便的话,可以叫人把马车也赶到桂花楼之下。”那汉子又道。 “请带路!”葛荣微微一抱拳,客气地道。 桂化单调,楼却耸立得极为雅致,那枯枝斜挺带有一种高贵的风韵,北风微洒,几只寒鸦栖落树枝,微显出严冬的凄凉。 马车的驰入惊起了寒鸦,却并没有损去桂园的情调。 “大人便在楼上等着葛庄主。”那汉子恭敬地道,葛荣斜望了那汉子一眼,道了声谢,便大步向楼上行去。 胡孟立刻迎了出来,赔笑道:“不知葛庄主便是蔡兄弟的同门师弟,怠慢之处请见谅。” “我师兄可在贵府?”葛荣怔怔地问道。 “不错,蔡兄弟便在楼上。”胡孟哂然应道。 葛荣一喜,飞速奔上楼,刚好与蔡伤面面相对,差点没撞个满怀。 “师兄!”葛荣有些激动地唤道。 蔡伤神色一变,自然看出葛荣眼中的焦躁与憔悴,不由得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风儿他此刻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什么?风儿在哪里?”蔡伤的脸色极为难看地问道。 “便在楼下的马车之中,郑三庄主也在车中守候,说师兄可能知道陶弘景大师隐居之处,便带他来求‘补天回气丹’,在阳邑,长生说师兄可能在胡府,便又折到洛阳。”葛荣吸了口气道。 蔡伤急切地向楼下奔去,心神微乱。 马车依然静静地停在了一株枯树之下,那般沉默寂静。 蔡伤急忙伸手拉开车帘,却见蔡风一脸苍白地静躺在马车之中,那厚厚的棉被构起一种与蔡风脸色极不相称的气氛。 蔡伤的心忍不住揪紧,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守在一旁的长生与郑三。 蔡风没有半丝反应,便像一段枯死的木头,一尊横躺着的雕像,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甚至连极为微弱的气息都没有,这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一个好的心情。 “蔡老爷子要节哀!”郑三忍不住出口劝道。 “是谁下的手?”蔡伤冷冷地问道。 “还不清楚,只在他的血衣之上发现鲜于两个字。”葛荣有些伤感地道,这时候胡孟也来到车边,禁不住有些慌急地道:“我去找京城最好的大夫。” “没用的,便是御医全都赶到也不会有结果,只会浪费时间,我们当务之急,便是要去找到陶弘景的隐居地点,求得他的‘补天回气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郑三叹了口气道。 胡孟不由得一呆,打量了郑三一眼,有些不大以为然。 蔡伤吸了口气道:“风儿还有几天可活?” “最多还有七天。”郑三吸了口凉气道。 “好,就这七天,我们上少林。”蔡伤坚决地道。 胡孟不由得眼睛一亮,脱口道:“对,烦难大师定可以治好风贤侄的伤。” “师父?”葛荣禁不住问道。 “不错,师父早就出关了,我们带风儿去见师父。”蔡伤坚决地道。 郑三与长生不由得全都一呆,哪想到蔡伤与葛荣的师父竟仍在世间,而且还在少林寺之中,不过为了蔡风的安危,他们也不会再问什么,这个世上出乎意料的事的确太多了。 少室山依然是那般寒冷,风依然吹得极有个性,那些光秃秃的树干发出呜呜的惨鸣,而松枝那沙沙的声音也并不是一种很悦耳的音调。 寒冬本身就是一种残酷,一个凄凉多于灿烂的季节,风也是那般凄迷,连景色也是那么凄凉,凄凉之中,却又有一丝安详和宁静。 最安详宁静的地方当然是少林寺,少林寺的确很安详,便像是一位熟睡的老者。 蔡伤的步子极紧,连同一旁抬着一顶横放着的大软轿的四名粗壮的大汉,葛荣也同样是紧紧地跟在众人之后,神色间的焦躁之情谁都可以看出。 少林寺的山门犹未曾关上,门口的知客僧立刻迎了下来,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问道:“施主可是蔡伤蔡施主与葛荣葛施主?” “正是在下,不知小师父怎……”蔡伤想到师父那种似可预测未来的能力,不由得立刻改口问道:“我师尊他老人家可曾出关?” “正是烦难大师叫小僧前来迎接两位施主,请蔡施主与葛施主跟贫僧一起来。” 蔡伤向身后的那几个人打了个眼色,立刻大步行了进去,那几名大汉便随长生与郑三立在寺门之外。 烦难大师的眼依然是紧闭着,似乎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去留恋,不值得他去看。 蔡伤与葛荣双双行了进来,他依然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连手指头都不曾动一下。 “弟子叩见师尊。”蔡伤与葛荣同时跪下磕了个响头恭敬地道。 “嗯,我知道你们会来。”烦难大师淡然道,便若是一阵春风从蔡伤与葛荣的心头拂过,那种疲惫的感觉尽去。 “弟子想恳求师尊大人救救劣子。”蔡伤极直接地道。 “我知道,他命中注定有此一难,也是他命不该绝,若是在清明之后,这个世上将不再有人可以救他性命了。”烦难依然极为平静地道。 蔡伤心头一喜,欢喜道:“师尊是说风儿有救了?” 烦难脸上微微展现出一丝淡薄的笑意道:“天下间能救他的那一个人是绝对没有,但若是我与佛陀同时施救的话,那他才会有生的希望。” “师尊仍没见过师侄的伤……” “世间生灭只在人心间,当你们一踏上少室山的时候,我已经看出了风儿的伤势。”烦难大师恬淡的声音打断了葛荣的话。 葛荣与蔡伤一呆,特别是葛荣,哪里想到师尊的神通如此广大,不由得疑惑地望了烦难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葛施主不必惊奇,令师尊早达天人交感之境,人虽未动,神游千里,你们上山之后的每一个小小的变故都不可能瞒得过大师。”一个不很熟练的汉语在蔡伤与葛荣的身后响起。 第40章 第五章 禅学回天 第五章禅学回天 蔡伤与葛荣不得不同时大惊,这人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他们俩人的身后,让他们没有觉察到,这份功力是如何可怕。他们甚至想都未曾想过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人,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绝世神功,禁不住同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玄门袈裟打扮却有些不伦不类的老僧端坐于与他们不到四尺远的地方。 这老僧是如何进门,如何行至,对他们来说竟像是一个谜一般,这种可怕的程度简直比鬼魅更可怕,无声无息之举便若是突然由另一个空间蹿出来。 “这便是天竺国高僧佛陀,还不见过高僧!”烦难大师淡淡地道。 “弟子蔡伤见过佛陀大师。”葛荣也忙跟着蔡伤行礼,他们在心底的确对这个受他师尊看重的异国高僧起了极大的敬意。 “你可以把风儿抬进来了,我与佛陀须要闭关十日与他疗伤,这十日之内不得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们也不必担心,我看你们二人也损耗了不少功力,不如在少室山上住下,静静地休养十日吧。”烦难大师淡淡地道。 蔡伤与葛荣心头暗喜,蔡风有救,他们自然高兴,对于他师父所说的话绝对不会不行,那只要他师尊这般说了,那便是绝对假不了。 “风儿曾叫我去探查一个叫鲜于修礼的人,说是这人还有个弟弟叫鲜于修文,另外还有一个鲜于战胜,差一点便要了他的命,而风儿更在衣衫之上写了鲜于两字,想来定与鲜于修礼这一群人有关。”葛荣淡淡地道。 “鲜于修礼我知道,在六镇之中还算是一个人物,与破六韩拔陵是好友,沃野鲜于家族之中,这个人可谓是最工于心计,更是武功最好的一个人,是个人才,但是他为什么要追杀风儿呢?”蔡伤凝思道。 “只有待风儿醒过来之后便知道原因了。”葛荣也有些不明其理地道。 “或许是因为破六韩拔陵的关系,他才会出手,那风儿怎会腰间被短刀所制呢?这绝对有些不可能,以风儿的武功,若是对手能够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中出手,那这个人的武功绝对比风儿高出很多。但那晚出手人的武功并不是达到超凡入圣之境,这应该是暗算,风儿在那小村之中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没有?”蔡伤忍不住又问道。 “据付彪说,他见到风儿的时候,风儿与一个极美的姑娘在一起,据风儿说曾是这一家父女所救,而且治好了他的重伤,风儿也跟着那叫凌伯的学医,可是却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我会叫人将那晚几个蒙面人的身形画出来,其中有一个女子,并没有蒙面,据游四回报说这个女子的武功极好,而另外一个蒙面人的功夫也极好,在应付七个高手的攻击之下,并没有处在明显的下风,此人一定是江湖之中名气极响之人。”葛荣淡声应道。 “姓凌的父女?师弟事后没有派人去那小村里打探一下吗?”蔡风沉声问道。 “郑庄主已经派人去查探,只不过我急着赶路,并不知道其中情况而已,不过我相信只要等风儿伤势一好,再回蔚县之时,便可以有个答案了。”葛荣肯定地道。 蔡伤的眼中射出淡淡的杀机,那只不过是一闪即灭而已,葛荣却已深深地感受到藏于蔡伤心中的煞气。 蔡风悠悠之中只觉得自己做了很多梦,梦见了一个个熟识的人,有的冷笑,有的凄号,有的哀呼,模糊之中又似梦到了母亲,他心中似乎明白这只是一个梦境,却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一切都是那般空洞虚渺,不真实。 他梦见了元叶媚,梦见了元胜、元权,梦到了仲吹烟,也梦到长孙敬武、元费及元浩,还有那两个俏丫头兰香和报春。他梦到了高欢、尉景、太行七虎与崔暹,更梦到了破六韩拔陵,当他梦到破六韩拔陵的时候,便似是噩梦的开始,那满地的鲜血,那狂洒的箭雨,那漫山遍野的尸体,那在他身边一个个死去的战友,陈跃临死前那种惨烈的场景与声音,便像是催命一般萦绕在他的思维之中。 他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虚幻,他似乎明白这一切都是一种幻象,但他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四周似乎永远是一片黑暗,有的只有那似萤光攒集在一起向他索命的人头,一个似鬼骷髅一般的身体,向他发出一种让人心神俱寒的怪笑。 他拼命地逃,拼命地逃,似乎极不想被这些骷髅抓住,总是在挣扎着奔行,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完全浮游在空中,随着风飘动,这一切是多么不真实,是多么恐怖,但他似乎没有一点办法。 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光亮,那是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但这却似乎是他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拼起全力向那微弱光亮的地方奔去。 蔡风终于找到了一丝微微存在的契机,那便是有一种极温暖的感觉,那片光亮似是一个极为温暖的窝,无比的恬静,无比的温暖,也是极为舒适,再也没有那些可怕的骷髅,他并不知道自己正是在死亡的边缘打了个滚。 那片光明似乎越来越亮,最后竟像是燃烧的火炉,只让他有一种呼不出气来的感觉,而热度似乎越来越高,几乎要让他灰飞烟灭,但他连动一根指头也不可能,甚至没有一点力气,他终于抵抗不住,失去了那一点点微弱的感觉。 蔡风再一次恢复了知觉,这一次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躯体的存在,也深切地感受到了痛苦,那种锥心的痛苦。 这个感觉告诉了他,他并未死去,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没有死,他的意识极为清楚,似乎没有一刻他的意识真正的消失过,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仍未死去,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所受的伤足以要了他的命,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柄尖利的刀刺入体内时的那种极为深切的感觉,便像是他的神情几乎全都麻木了一般,可是这一刻,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那柄刀子的存在,虽然他的腰际的疼痛依然极真实,但那种活着的感觉却极好。 活着他便开始想,想凌伯,想凌能丽,是谁救了他?现在可是仍然在那小村庄? 蔡风想呼叫,但却没有丝毫的力气,甚至连睁开眼的力量也没有,一阵疲倦袭上心头,蔡风在不可抗拒的情况下,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蔡风在微微朦胧之中发现了两具极为高大的身影,当他看清楚两个人的面目之时,已经嗅到了一丝一缕的檀香之气,那种宁静而祥和的檀香却只让他感到乏力与疲倦。 “这是什么地方?”蔡风禁不住有些虚弱地问道,眼神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两位怪人。 佛陀与烦难大师的打扮对于蔡风来说,的确是极为怪异的。 烦难似乎极为欣慰,但他仍只是闭着眼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似乎并不能够引动他一目,但蔡风却很清楚地读懂了这位慈祥而宁静若整个天地一般的老者心中的欣慰。 “这是少林寺!”烦难大师极为宁和地道。 “这里是少林寺?”蔡风大惊,欲挺身而起,却发现并没有这个力气,不由骇然问道。 “不错,这里正是少林寺,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这对你的伤势是没有好处的。”烦难大师轻轻地探掌按住蔡风的身子道。 蔡风只感觉到一种大自然般的恬静,与一股不能挥去的势力直透心底,使他那因急掠而疼痛的伤口似乎减少了许多痛苦。 “这里是洛阳嵩山少林寺?”蔡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发硬地问道。 “不错,你不必奇怪,是你父亲和你师叔送你上少室山的,你便在这里安心养伤吧!”烦难大师依然是那般安详地道。 “多谢大师救我一命,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蔡风语意之中有些发冷,但感激之情却极为真挚。 烦难大师不由得微微一笑,慈祥地道:“我法号烦难,救你的,这位佛陀大师出的力最多,你应该感激的是他。” 蔡风一呆,微微扭头向那正闭目打坐若一尊佛像的佛陀望了一眼,诚恳地道:“谢谢高僧救命之恩。” 佛陀并没有回答,依然静坐着。 “佛陀大师因为你疗伤,本身真元损耗极甚,正在休息,不要去打扰他。”烦难大师温和地道。 蔡风一呆,但心中却早已飞到千里之外的小村之中,凌伯现在怎样了呢?凌能丽现在怎样了呢?而圣舍利更是谁人得去了呢?蔡风的心神已全都飞散。 “大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蔡风吸了口气问道。 “再有五天便是过年。”烦难大师依然极为温和地道。 “我,我居然熟睡了十多天?”蔡风惊骇地道。 “不错,能够活过来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了,这一生之中,你注定会有这一劫。”烦难道,旋又轻轻地将手搭在蔡风的身上,温和地道:“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要知道你的伤若没好的话,将什么事也不可能做好,想也是多余的。” 蔡风一呆,又问道:“我爹与师叔可还在寺中?” “在,但你这两天不能见任何人,必须在这静室之中静静休养,到时候,我自会让他们来见你。”烦难大师静静地道。 蔡风虽然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但对于眼前这个慈祥老人的话,却似有一种自心底的服从,或是因为被对方那种由体内散出的超然于世俗的气质所震慑,更对这慈祥的老人有一种自心底的信赖。 烦难大师似乎知道蔡风所想,温和地道:“我来为你疗伤,心神不要分散。”说着伸出一双晶莹若玉的手,一双与他头发极不相配的手,缓缓地搭在蔡风的玄机穴上。 蔡风来不及惊异这位老人那惊世骇俗的手,便觉得一股极温和、纯正而又浩瀚无边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每一个窍穴,使他想说话也没有那份力气,更觉得通体无比的舒适,一股懒洋洋的意念升上了他的脑际,竟似乎又要沉沉睡去,不过在迷蒙之中,他发现自己本身潜在体内的无相真力竟完全融合入了那股涌入的长江大河之中,这使他禁不住自心底发出一丝疑问。 他的确有些糊涂了,眼前这位老者的内功怎会与他的无相神功是同一种根源呢?这老者到底是谁?难道无相神功竟会与这老者有何渊源?否则怎么可能会出现自己的气劲与对方融合得那般融洽,简直是完全没有隔阂。但他已经没有开口相问的力气,他体内残余的功力不由自主地便跟随着对方劲气的涌入,在全身不停地流转与游走…… “哎,大叔,你们可知道那个蔡风是在哪儿住吗?”张亮叫住凌跃问道。 凌跃有些惨然地望了张亮一眼,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叫张亮,乃是他军中的朋友,今日是来寻他。”张亮客气地道。 凌跃抬头望了张亮身旁的达奚武及数名兵丁一眼,吸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去了,你们来晚了,他走了。” “他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张亮惊问道。 “走了已经有一个月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听说那晚有很多极厉害的人在村中打了起来,不仅他走了,而他住的那间屋子的主人也被害死了。”凌跃眼中射出几缕深刻的痛苦道。 张亮与达奚武不由得全都呆住了,“大伯可否带我到他住过的房子中去看一看吗?”达奚武吸了口气道。 “那房子我们早已经收拾好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找他好了。”凌跃声音有些冷硬地道。 张亮与达奚武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都听出了对方语意之中的那种愤然,但却知道事情的变故可能的确很大,不禁淡淡地道:“那我们便不麻烦大叔了。” 凌跃也再没有理他们,一脸悲愤地走了开去。 “蔡公子是不是回阳邑了呢?”张亮怀疑道。 “不知道,不过听刚才他的语气,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之后,蔡公子才离开,但这怎会与蔡公子的性格相合呢?”奚武有些惊疑地道。 “对呀,蔡公子要走,也不可能在出了事情之后又无声无息地走,至少也得跟村中之人说一下才行呀。”张亮也有些怀疑地道。 “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这样回复将军了。”达奚武淡然道。 蔡风自觉精神好了很多,每日都有烦难大师以那博大无伦的内劲为他疗伤,使他的伤势恢复得异常快。 这一天,佛陀与烦难大师全都走出了这石室,而进来的却是蔡伤与葛荣。 父子二人几有半年未见,又几经生死,蔡风的心中一阵感动,蔡伤却极为平静地安抚了蔡风一下,淡淡地道:“没事就好。” “你在这里安心养伤便是,其他的一切事情待你伤好之后再说。”葛荣也安慰道。 “爹,我要到那村中去看一下。”蔡风声音有些发硬地道。 “去干什么?”蔡伤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的救命恩人与他的女儿此刻不知怎么样了,我想去看他们一看。”蔡风有些虚弱地道,眼神之中却显出果决之色。 “现在你的伤又没好,这里到蔚县数千里路,你实不宜远行。”蔡伤安慰道。 “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看的。”葛荣也安慰道。 蔡风嘴角微微牵出一丝酸涩,有些惨烈地道:“若是他一家人有什么不测的话,风儿这一辈子恐怕难以安心。” 蔡伤的脸色微微一变,定定地望着蔡风,蔡风并没有回避,依然是那般果决与坚定,蔡伤一叹道:“男子汉大丈夫是要恩怨分明,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此刻重伤在身实不宜远行,若你执意要去的话,我也不阻你,但必须等过了年再去,那时候你的伤可能会要好上少许。” 蔡风感激地望了蔡伤一眼,蔡伤的确是极为了解他,不由欣慰地笑了一笑,神色又一转道:“爹,孩儿有件事情不明白。” “什么事?”蔡伤有些奇怪地问道。 “孩儿与破六韩拔陵交过手。”蔡风淡然道。 “这个我知道。”蔡伤道。 “但孩儿却发现破六韩拔陵所使的武功竟是‘怒沧海’刀招。”蔡风依然极为平静地道。 “怒沧海?”葛荣与蔡伤同时惊骇地问道。 “不错,破六韩拔陵的刀招正是怒沧海,只是他所使的内劲不是无相神功,纯以至刚至猛的力量冲击,这是他无法完全领悟怒沧海的主要原因,因此孩儿以黄叔的黄门左手剑伤了他,不过也同样被他击伤。”蔡风有些不解地淡然道。 蔡伤与葛荣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蔡风却怔怔地望着两人,也有些茫然。 “去问问师父,师父定知道。”葛荣提议道。 “师祖?”蔡风不由得大奇,问道。 “不错,为你疗伤的就是你师祖。”蔡伤道。 “啊,难怪我体内的无相真力没有一点反抗,可是我怎么一直未曾听爹爹你说起师祖呢?”蔡风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是你师祖的规定,他并不希望有人知道他在人世,我也便没有对你讲了。”蔡伤淡淡地道。 蔡风不由得惊得有些微微发呆,很难想象他的师祖居然仍活在世上,那这个世上有谁的武功可以比得过他师祖呢?这的确是一件极为骇人听闻的事情。 “那烦难大师便是师祖吗?”蔡风有些惊疑地问道。 “正是!”葛荣慈祥地笑道。 “孩儿竟不知是师祖亲自为孩儿疗伤,真是笨。”蔡风假装有些自责地自语道。 “师祖再也不会计较红尘之中的名利与称呼,你也不必自责,至于破六韩拔陵的事,便由我与你葛师叔去问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蔡风安慰道。 蔡风心中意念电转,知道是应该好好休息,因为他已经感到微微的疲惫了。这一段日子失血过多,身体极虚,必须得好好休息,但他的脑子之中始终盘旋着凌能丽的身影,思念便像是一根尖尖的刺一般深深地插入他的心神之中。 “师父,弟子有一疑问,想请师父指点。”蔡伤恭敬地道。 烦难大师淡然而平静地道:“说吧!” “刚才风儿说当世之中还有人会使怒沧海刀法,弟子却不明白。”蔡伤极直接地道。 “当世还有人会使怒沧海刀法吗?”烦难大师依然紧闭着双眼,有些微讶地问道。 “风儿说,他曾与北六镇起义军首领破六韩拔陵交过手,发现他所使的正是怒沧海刀法,只是内功心法并不是以本门的无相神功为主,而偏重于阳刚之气。” 烦难大师一阵沉吟,喃喃地道:“难道是你那个叛徒师叔并未过世?” “弟子还有师叔?”蔡伤与葛荣同时一惊,问道。 烦难大师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淡然道:“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旋又似陷入了回忆之中一般悠然地道:“你师叔叫破六韩盖世,当年你太师祖圆寂之时,成就佛身,化一圣舍利,这圣舍利之中蕴有你太师祖毕生的精华及天道的秘密,传言留与有缘之人,后圣舍利由你师祖天空掌管,可惜你师祖并未能真的悟通这圣舍利,也便无法窥通天道,达至般若,成不朽之佛。” “可是,天有不测之风云,那一日,师门重宝圣舍利竟不翼而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师祖竟一口咬定是我偷的圣舍利,因为当时的确也只有我与你师祖才知道那圣舍利收藏的地点。你师祖的怀疑也并非无理,只是这数十年,他一直在研悟圣舍利,使得他本身所具的佛性慢慢淡去,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倾向,于是我便直言提出这种迹象,谁知你师祖并不听,反而更不容我有任何分辩,便要我交出圣舍利,否则便打折我的腿。”烦难大师讲到此处,不由得露出一丝微微伤感的淡笑。 “那一天,风很大,也像这个时候一般寒冷,再有几天便是过年了,但谁也没有想到快到过年却发生了这样一件绝对令人悲伤遗憾的事,那天我怎么分辩也没用,你师叔只在一旁似乞求一般劝我把圣舍利交出来……”说着竟似返回了五十年前的岁月似的。 “师兄,若是你拿的,你便交出来吧,师父养育我们这么大,我们怎能对不起他老人家呢?”破六韩盖世的话正像是为那燃着的火上添油一般,将天空大师的怒气燃得更旺。 “我没有拿,若是我拿了圣舍利,叫我死后下至十八层地狱,受尽千万种酷刑。”烦难大声道。 天空像充气的皮球一般瞪视着烦难,冷冷地道:“你以为发个誓便可以算了吗?盖世,你去他的房间给我仔细搜!” 烦难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悲愤,他从来就未曾想到一向视他为亲子的师父今日竟如此不信任他,如此对他。更恼的却是被他视若手足的师弟也在一旁加油添薪,这让他心中如何不愤怒,但他并没有反抗,知道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徒劳而已,他更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决不会怕人搜,因此,他只是定定地跪于地上,静静地品尝着心底的悲愤。 良久,破六韩盖世在房中呼道:“找到了,师父。” 天空大师狠狠地瞪了烦难一眼,也不管面色苍白的烦难,急冲入房中,果见破六韩盖世移开烦难的一块床板,从那暗柜之中拿出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正是那块遗失的圣舍利。 烦难的心在这一刻几乎已经麻木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一回事,他绝对没有偷那块圣舍利,这一定是一个骗局,一定有人陷害他,因此他心中悲愤便像是烈火一般燃烧起来。 “你还有什么话说?”天空大师声音冷得像冰一般问道。 烦难心神有些麻木地冷望了破六韩盖世一眼,依然果决地道:“不是我偷的,但我无话可说。” “事实俱在,你还否认?”天空大师怒意大炽地问道。 “这绝对不是弟子偷的,师父难道还不明白弟子的为人吗?”烦难大师解释道。 “你还狡辩……”天空手掌高扬就要击下。 烦难将双眼一闭,竟变得异常平静地道:“师父要弟子的命,弟子无话可说,但弟子的确是不甘心,我不知道是谁要陷害我,只是若能以一死了却师父心头恨意的话,那便请师父下手吧。” 天空大师一呆,破六韩盖世插口道:“对呀,师父,或许真的有人陷害师兄也说不定呢,请你饶了师兄这一次吧。” 天空大师冷冷地打量了破六韩盖世一眼,吸了口气道:“我们门下绝对不能容许有任何不诚实的人,事实俱在,我绝不容他在我的门下。”说着竟一掌斩在箕门与风市两穴之上,决然地道:“你走吧!” 烦难只觉得一阵麻痹遍行两腿,但他却没有哼半声,他的心也似乎随这一斩而完全麻木,两行眼泪滑出眼眶,只是重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语调极为平静地却微微有些颤抖地道:“谢谢师父不杀之恩,弟子一定会找出害我的真凶……” “我不是你的师父,你也再不是我的弟子,你另飞高枝吧,今后你的一切都再与我无关。”天空极为冷漠地打断烦难的话道。 烦难的心头几乎在滴血,但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很明白他师父的脾性,所决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更改,说出口的话更不可能收回。虽然天空大师跟着慧远学过十几年的佛学,但他原是俗家之人,更是一代武林宗匠,十几年佛学潜化了他的那暴戾之气,却因近十多年来参悟圣舍利不得法,而让他潜化的暴桀之气重升而上,几乎让他坠入魔道,因此,绝对不会有悔改的可能。 烦难不再说话,只是又重重地磕了六个响头,这才艰难地撑起身子,咬着牙,拖着几近偏瘫的双腿向山下爬去。 破六韩盖世似乎有些不忍心,进屋将他的一些行囊全都给他送了出来。 烦难却惨然一笑,并不接下,只是淡淡地道:“现在只有你在师父的身边,你要好好地侍候他老人家。” “我会的,无论师父怎么对你,你永远是我的师兄。”破六韩盖世竟眼眶微湿地道。 烦难淡然道:“我一直都把你当兄弟看待,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破六韩盖世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我明白师兄对我的心意,我相信师兄绝不是偷圣舍利的人。” 烦难走了,在风中,很寒的风,在微薄的雪地之上,爬了下山,没有半点流连,也不曾回头。 虽然这一路上极为艰苦,但却并没有将他心中的愤怒与悲愤化解…… “后来,我以自己的内息不断地尝试着修补双腿的箕门与风市两穴,也只有这样才可以使自己的双腿恢复行走能力。你师祖毁去我这两大穴本也等于毁了我的足太阴脾经与足少阴胆经,我所需要修复的不仅仅是这两大穴道,更是要打通这两大经脉。不过,我并没有将这两处穴道修复,却将这两条筋脉打通,使自己悟出了无相神功,将这两大被破坏了的穴道移开。”烦难大师微微有些叹息道。 “后来师父可曾查出那嫁祸之人?”蔡伤与葛荣同时问道。 烦难叹道:“那嫁祸于我的人便是你师叔。当我练成无相神功之时,腿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而功力更增进了极多。无相神功乃是根据你师祖的‘波罗潜阳’神功演化而出的,‘波罗潜阳’神功主重阳刚之气,乃是至刚至阳的劲道,而无相神功更是阴阳相融,收发由心,同样是纯正而博大,但经无相神力所发出来的劲气使怒沧海的刀法,威力便要强大数倍。我刚出江湖便闻说你师祖升天,以你师祖的功力本不应该如此早便升天,我便又重新上山,但你师叔竟借我是被逐出门墙的弟子,不可以得见你师祖的遗体,其坚决程度使我起了些疑心。后来,我夜探灵堂,发现你师祖竟是受了重伤,后因气恼过度而去,于是我便检查了一下你师祖的遗物,却发现了一封给我的信,上面几乎将他的死因全部写明。原来你师祖起先与天痴尊者的师父白云上人比武,便是要争佛道之长,比武之后,你师祖以一招之差败给白云上人,由此受了极重的内伤,更发现那次偷圣舍利嫁祸于我的人正是你师叔,而白云上人也正是你师叔怂恿来的,只有当你师祖升天之后,又没有我这个师兄在中间,他自然便明正言顺地可得到了圣舍利,如此心机实叫人心寒。而当你师祖得知真相后竟活活气死,这真相也是你师叔亲口向他讲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兵不血刃地气死你师祖,当时你师祖气得昏过去,你师叔便以为他死了,才出去办后事。而你师祖却又在此时醒来,以血写下此书,本不望我能获得,可是苍天偏偏如此有眼,竟让我得到了,于是我便去找你师叔,将那遗书与他对质,他并不否认,但他只将我当成一个废人而已,他根本不会相信我可以真正地打通腿上的筋脉,更没想到我居然会创出无相神功。” “后来他逃掉了,我并没有杀死他,因为我下不了手,于是他负伤而逃,我也未曾追。当我处理好你师祖的后事后,便去找白云上人比武,仍是以佛道为名与他决斗,那次,我与他竟战成平手,江湖之中再也没有听到过你师叔的行踪。我却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因为圣舍利仍然在他的身上,这一找竟是十年,我依然未曾得知他的踪迹,只是白云上人却又一次来找我比武,那时候你们还小,可能并不记得当时的情景,那一次我胜了,也是仅以一招之胜赢了他,而白云上人也因此而积郁成病死去。但天痴尊者却是他的嫡传弟子,他是一个奇才,武功竟比白云上人更好,更创出世人难比的左手剑法,而我在这时也找到了你师叔,他却怎么也不肯交出圣舍利,于是我与他动手,并废了他的武功。便在我要夺他性命的时候,却闻得一婴儿的啼哭,这么多年来,你师叔不仅仅在苦悟圣舍利,而且已经娶妻生子,便因为婴儿的啼哭,我并没有杀他。后来也并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悟出了圣舍利之中的奥秘,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未曾见过你师叔,而天痴尊者在几年后又约我比武,那时你们都应该记事了,于是三次决斗,他仍是败给了为师,便有了三十年之约。”烦难便若了却了一个心愿一般长长地嘘了口气。 “那照师父的说法,这破六韩拔陵很可能便是师叔的儿子喽?”蔡伤惊讶地道。 “有这个可能,若是风儿与他交过手,说那是怒沧海刀法,且内功心法又是至刚至猛的话,他很可能便是你师叔的后辈。”烦难极为平静地道。 蔡伤与葛荣不由得全都呆住了,世界上的事的确都极出乎人的意料,他们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仍然有一个师叔,更是第一次听说那圣舍利的事情,不由得全对神秘莫测的圣舍利感到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力。 “这么说师叔并未能悟透圣舍利的秘密了,否则,破六韩拔陵怎么可能仍被风儿的黄门左手剑所伤呢?”蔡伤肯定地道。 “应该是如此,圣舍利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悟通的,必须属有缘之人才行,破六韩拔陵你们今后要小心一些便是,因为你师叔的原因,每一个会‘怒沧海’的人可能都怀有敌意,而又传闻他拥兵数十万,绝不能小看。”烦难大师认真地道。 “弟子明白。”蔡伤与葛荣同时应声道。 “爹爹可听说过圣舍利?”蔡风望着蔡伤淡然地问道。 “圣舍利?”蔡伤与葛荣禁不住同时低低地惊呼反问道。 “不错,传说乃是慧远大师升天后的圣物。”蔡风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蔡伤疑惑地问道。 “孩儿便是因为这‘圣舍利’连连受伤。”说着将如何从元府得圣舍利,如何被杀手围攻,被逼投入军中,如何与破六韩拔陵交手,路上所受的重重阻杀连那跃入断身崖也一并讲了出来。更将杜洛周、鲜于修礼等人事极清楚地讲了出来,最后讲到跳水而逃,荒山重病而被凌能丽与凌伯所救,并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爱上了凌能丽,如何又受那七个人的攻击,差一点便魂归天国,讲到最后眼中竟射出数缕焦灼的神色,显然是在为凌伯与凌能丽担忧。 蔡伤与葛荣哪知道这之中的曲折,更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惊验,同时也完全了解了蔡风此刻的心情,特别是蔡伤,父子连心,更何况蔡伤自己对情的感悟绝对比任何人都深,否则也不会有几十年余情不绝。 “照你这么说,圣舍利可能是那晚的人所拿去的喽?”葛荣问道。 “应该是!”蔡风肯定地道。 “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照这么说知道圣舍利可能在你身上的人只有鲜于修礼与叔孙家族,而鲜于修礼又与破六韩拔陵有关,这圣舍利很可能是破六韩拔陵指使他们做的。”蔡伤淡淡地道。 “鲜于修礼也是破六韩拔陵的人?”蔡伤有些惊异地问道。 “很有可能,鲜于修礼与破六韩拔陵同为沃野镇人,而鲜于修礼据说与破六韩拔陵的关系极好,应该是与破六韩拔陵有关系的。”蔡伤平静地分析道。 蔡风有些落寞地道:“孩儿可能与破六韩拔陵势难两立了,我杀了他的儿子破六韩灭魏,更让他丢了一个大面子,他自然是恨我入骨。” “你今后只要小心一些,破六韩拔陵并不是怎么可怕,以你的武功,天下能高过你的有很多,今后切忌太过张扬。而尔朱家族之中更是高手如云,千万不要轻率出手。”蔡伤忍不住提醒道,但眼中却射出两缕幽幽的仇恨。 蔡风的心头一动,禁不住问道:“爹,娘是怎么去的?” 蔡伤一惊,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丝极为难看的神色道:“你娘是病死的!” 葛荣不由得扭头望了蔡伤一眼,有些不解之色,但却并没有说话,只不过蔡风却极为敏感地捕捉到那种感觉,心中不由得升出一丝异样,却并没有做声。 “你目前的事便是好好养伤,养好了伤再去蔚县我不反对。现在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自己做主了。”蔡伤吸了口气,淡淡地道。 “孩儿明白。”蔡风极为乖巧地答道。 “你先休息吧,你失血过多,必须多补补血。”葛荣插口道。 “多谢师叔的关心。”蔡风淡淡地道。 “蔡施主,外面有位姓胡的施主要见你。”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道。 蔡伤从深思中收回心神,淡淡地应了声道:“哦,我就去。” 胡孟此刻却已经立在门口了,望了蔡伤一眼,似乎有些欢喜地道:“蔡贤侄已经没有危险了吧?” 蔡伤一愣,估不到这再过两日就要过年了,他仍有闲情上少林寺问蔡风的伤势,不由得微微有些感激之意地道:“已经没有危险了!” “没有危险就好,秀玲让我将宫中的补伤之物带了一些来。”胡孟淡淡地道。 “秀玲知道我们都没离开少林寺?”蔡伤有些疑惑地问道。 “要想知道你们的行踪,对于我们来说本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秀玲自然知道你们在少林啦。”胡孟哑然失笑道,旋又道:“秀玲本想寻上少林,但目前朝中事务极多,而她上少林又会牵动一大片,也便没有亲来。” “秀玲有心了。”蔡伤微微有些感激地道。 “秀玲对蔡贤侄的名字早就听说过,若听到他没有危险的话肯定会极为高兴的。”胡孟笑道。 蔡伤脸色微微一变,淡笑道:“对付破六韩拔陵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胡孟喜问道。 “那便是与柔然和解联手,柔然由西进击破六韩拔陵的东部六镇,而朝中由南进击破六韩拔陵的前锋军,抑或到时候看柔然人与破六韩拔陵两败俱伤也可以。”蔡伤淡淡地道。 胡孟不由得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这能行吗?柔然王阿那壤并不是轻易便可以说动的。” 蔡伤淡漠地笑道:“我能告诉秀玲的便只有这么多了,世界上只有人想不到的事情,没有人做不到的事情,只要诱之以利,动之以害,没有谁会不心动的。这便要看朝中是否可以舍得一些小小损失了。” “我会向秀玲说的。”胡孟也似乎有些微微的动心道。 蔡风的体力恢复极快,每日都有老山人参、灵芝之类的珍药进补,同时又有无相神功相疗,加之蔡风自己对医道又有些了解,所以治疗起来极快。这些日子又听烦难大师讲佛,更听到极多以前本不明的道理,在武功境界之上似乎又有了一个深深的明示,只是他极为奇怪,为什么烦难大师的眼睛始终不睁开,不过这一切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他的伤能够快快地好起来。 少林寺本是极为安详宁静的地方,即使过年也是极为宁静祥和。 蔡风在过了元宵节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到蔚县去看一看,否则他的心永远也无法安稳,潜修也只是一句鬼话。 蔡伤为他准备了一辆极为舒适的马车,并有长生相陪。葛荣早已离开少林,去探查那几个神秘人的消息,那柄短刀,正是胡人最喜欢用来割熟牛肉的刀,这柄刀的打造方式极为特别,所用之水,所炼之地都比较特异。 蔡伤曾遍行天下,听说此刀必须在极干燥、极酷热的地方才可以炼制,更是以骆马尿做冰剂,再以雪水烧焦熬炼才可以除去刀身上的异味,而这样炼制出的刀品质之优,绝对是普通刀剑所难比的锋利,在北部应该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有这种炼刀作坊,那便是那日图的“阿鲁西”作坊。 蔡伤曾经见过阿鲁西作坊制出的刀,一般绝对不会刻上龙凤之类的,刻上龙凤之类的必须是顾客定做,按要求去定制,而这样的顾客绝不会多,有刻龙凤习惯的人大多都不是胡人或是当地人。更何况这刺入蔡风体内的刀应该是龙凤一对,所想寻查的对象便极为简单了,更何况那女子的画像想来早已画好,只待葛荣按图索人了。 蔡伤并没有陪蔡风一起去,他仍要留在少林寺,因为他知道与烦难大师可能只会有短短的两个多月的相处,而这两个多月却是极为重要的两个多月,绝对重要,他要聆听的不仅仅是教诲,更多的却是对那未知天道的感悟。 第41章 第六章 碑前誓言 第六章碑前誓言 白龙江畔,虽是冬日,但景色也依然与众不同,山自然,水自然,虽然寒意极盛,但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调与宁静。 舟山,白龙江畔,一处宁静而祥和的小茅屋之中,黄海恭敬地立于一旁,而火坑之上却盘膝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正是天痴尊者。 “你不肯回来见我?”那老道语气极为平和地问道。 黄海脸色微微一变,并不隐瞒地道:“弟子是不想回来。” “为什么?”天痴尊者依然极为平静地问道。 “我不想师尊问我三十年之约谁胜谁败?更不想再去延续三十年之约。”黄海认真地道。 天痴尊者不由得淡然一笑道:“恐怕还不只这些吧?” 黄海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淡淡地道:“弟子实没必要隐瞒,那便是弟子不理解为何师父当年一定要将师妹嫁给萧衍。” “你还在恨师父?”天痴尊者悠然吸了口气问道。 “弟子本不敢恨师父,但恨字何解?若说弟子没有怪师父那是在欺骗师父,明知自己根本没资格,也没有权利恨师尊,可我忘不了师妹。师尊若要责怪弟子,弟子无话可说。”黄海有些倔犟地道。 “你的脾气依然没改。不过你能毫不隐讳地说出来,证明你依然是个磊落之人,为师怎会怪你呢?只是你这些年来依然摆脱不了一个情字,你这一生恐怕便无法真正地感悟天心了。”天痴尊者吸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 黄海不由得一呆,却并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立着。 天痴尊者又道:“我这次与烦难相约并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让你与他的弟子再订什么约。清明之后,为师便不会再留人世之间,只希望你回来能在为师身边好好地待上数月而已。” 黄海一愣,惊问道:“师尊难道认为自己真的会败?” “世间本无胜败,胜败只在人心而已,为师早已超越胜败,这次北台顶之行,只是共赴天道而已,为师早已与烦难交过手,本以为这二十五年来你早已忘情,才让你师弟找你回山,将我对天道的感悟讲与你听,但你始终还是过不了一个情关。”天痴尊者有些悠然地道。 黄海不由全呆住了,天道又是什么东西?怎样一种境界?但却也有些微不在意。 “当初我将你师妹嫁给萧衍,并不是因为他是一国之主,也不是因为他比你强。而是想你了却一个情字而专心修道,好继承我的遗学,你的资质并不比烦难的大弟子蔡伤差多少,若是能一心学道,步入天道并不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只可惜你永远也无法勘破情关。”天痴尊者有些叹息地道。 黄海心神微震,插口道:“或许天道真的是一个极美极值得人追求的境界,但是人若无情,又怎会对天道真正的体味呢?天心本是施仁爱于万物,师尊当初难道便没想到人同样可由情入道,弟子或许很难说明白,但是生命若只是追求空洞的天道,那让人很难理解何为天道,天道有何意义,如此天道不追也罢。” 天痴尊者眼睛居然睁开,两道幽深而朦胧的目光只似将黄海神经之中的每一点都看透,黄海更从之中看到深广无比的天空,那包含着无限生机的轮回。 这哪里还是一双眼睛,分明便是整个天地,整个时空的幻景。 黄海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令他迷茫而又让他兴奋不已的天地…… 蔡风与长生缓缓步入小村之中。 风很寒,如一柄柄小刀由他们脸上刮过,去年的枫叶早已全部腐成了泥土,在犹未曾化去的雪面上,两人行出一行沉重而悲哀的踪迹。 村中似乎极静,只有几缕淡淡的青烟升上天空,才会让人感觉到这里有人的生机。 蔡风的心几乎立刻抽紧,神经全都有些麻木的感觉,一种极不祥的感觉升上他的心头,的确,林中的静寂的确很可怕。 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整日坐在马车之中疗伤,这由洛阳至蔚县,已经是二月了,蔡风只离开这小村庄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竟觉得这个小村庄极为陌生。 长生也似乎感觉到了蔡风的不安,当然明白蔡风此时的心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步入林中,依然没有人来问他,那些猎狗,似乎也全都畏冷而缩入房子角落,懒得出来。 蔡风的心揪得很紧,因为他望见了凌伯的那老屋,依然那样静立着,那扇被蔡风撞破的窗子依然静静地开着,便像是巨虎的嘴巴,贪婪地张着,似乎想要吞噬一切。 蔡风心中的不祥之感更加浓重,移向那老屋的脚步,便似悬上了千斤巨石,极为艰难地挪动着,像是梦中一个难以逾越的长廊,那般缓慢,让他的心中也跟着这极缓的脚步跳动起来。 “咦!呀!”一扇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蔡大哥!”凌通一声惊呼。 蔡风那麻木的心似乎有了一丝依托,扭过头去望了那正探出脑袋的凌通一眼,艰涩地笑问道:“大伯在家吗?” 凌通那张本还有些惊喜的小脸这一刻却变得极为悲愤,却并没有说出话来。 “是不是出事了?”蔡风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地问道。 “吱!呀!”凌跃那张悲戚而又微带愤怒的脸从门后闪了出来,声音极为冷峻地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蔡风不由得一呆,便像是有一盆冰水自头顶淋下一般,眼神之中的痛苦在这一刹那间完全点燃,充斥了整个心田,颤声道:“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是你二叔,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 “通儿他爹,算了吧。”凌二婶拉了一拉凌跃,劝说道。 “姐姐难道没有跟着你一起走吗?”凌通这时候疑问道。 蔡风的头立刻“嗡”的一下响,思想便像是完全失控一般,仰天一阵长啸。 地上的雪花与冰粒便若被龙卷风掀起了一般,全都蹿飞而起。 天地似乎在这一刹那之间完全崩裂了,那海啸山崩般的声音若一根锋利无比的尖刺重重地穿入天际,刺在天空中的云层之上,竟发出一阵裂帛般的爆响,松针、小枝全都在乱飞狂舞。 凌跃与凌通及凌二婶吓了一大跳,只觉得难受至极,但却并没能关上大门,连长生也吓了一大跳,谁也想不到蔡风竟会如此长啸,啸声如此惊人,更让人心颤的却是啸声之中那股悲愤、痛苦的基调。更让心惊的却是那充斥于啸音之中那浓得便像是水一般的杀机。 雪沫、冰粒、松针四处狂飞,像是一个由魔鬼控制搅乱的世界。 全村都为之震惊,漫山遍野的回音,只使所有的人心颤神驰。 良久,声音霎时一遏,蔡风竟“哇”地狂喷出一口鲜血,像一道残虹一般划过天际,洒落在地上,成就点点滴滴的花斑。 “阿风,你怎么了?”长生惊骇地扶住蔡风问道,他哪里想到蔡风会如此激动。 凌跃、凌二婶与凌通都禁不住一声惊呼,哪想到几句话竟使蔡风激愤得吐血,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惜,凌通忙跑出来有些关心地问道:“蔡大哥没事吧?” 蔡风惨然一笑,轻轻地摇了摇手,口中却又涌出一口血沫,这才吸了口气问道:“能丽是不是失踪了?” 凌通有些黯然地道:“大家都以为姐姐是与你一起走了,你也不知道姐姐去哪儿了,那肯定便是失踪喽。” “那凌伯呢?”蔡风期盼地问道。 “大伯被坏人害死了,杨大哥说是你害死他再带走了姐姐,爹与乔三叔还与他吵了一场。但是那些……” “通儿,别胡说,快回来。”凌跃恼道。 蔡风一呆,望了凌通一眼又望了凌跃一眼,心里几乎都快滴出血来了,所有的神经几乎全都麻木。 凌通无奈地望了蔡风一眼,又望了凌跃一眼,放开蔡风的手,缓缓地向屋中走去,不时回过头来看蔡风一眼。 这时候林中各人全都闻到啸声跑了出来。 “蔡风,你还有脸回来。”杨鸿之大老远发出一声怒吼道。 长生冷冷地回望了一眼,脸上升起了一丝愠怒,但却并没有出声。 众人迅速围了过来,有些惊异地望了望地上的血渍,又望了望面容有些惨淡的蔡风,乔三上前一步,有些关心地问道:“你受了伤?” 蔡风感激地瞥了他一眼,有些惨然地微带歉意道:“惊扰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 “交出能丽,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吉龙在杨鸿之的怂恿之下喝问道,村民们也微微起了一阵哄,但似乎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蔡风有恨意,毕竟蔡风曾击毙四只恶虎为他们村里带来了安宁,更因为蔡风那一手好菜曾让村中的每一个人都心服。 “大家不要吵,有话好好说。”乔山挤开众人,来到蔡风的身旁,双手虚按呼道。 众人微微静了下来,乔三在村中的威信毕竟不是常人可以盖过的,全都静静地望着他,待他讲。 蔡风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中似乎仍在淌着鲜血,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那种悲愤。 “蔡公子,我们都希望你能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大哥被人害死,能丽失踪,这些全是谁干的?”乔山的声音有些哽咽地道。 蔡风扭头扫了众人一眼,吸了口气,惨然地道:“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我绝对会查得出是谁干的,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以祭凌伯在天之灵。你们放心,我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将能丽找到。” “难道凌伯不是你杀的,能丽不是你带走的?”杨鸿之鼓动道。 “我为什么要害死凌伯?凌伯对我恩重如山,我若是有害凌伯之心,叫我不得好死,天地不容。”蔡风狠声道。 “这话谁都会说,天便真的会降罪于你吗?”杨鸿之得势不饶人地道。 “那你想怎样?”长生冷冷地望了杨鸿之一眼,声音便像是吹过的北风一般寒,只吹得每一个人的心头发毛。 杨鸿之一愣,但被长生那双冷厉得若电芒的眼神一射,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开口,因为他深深地感受到长生那眸子之中凌厉的杀机,只要是一句话说错,很可能便会成为剑下游魂。长生便若一只魔豹一般硕壮,那种逼人的气势,便若是一座大山一般紧迫着立于周围的每一个人,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绝对可以击倒任何人。 乔三立刻站出来,吸了口气,道:“我相信这绝对不会是你干的,但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蔡风无奈地道:“这件事的确与我有关,但这却只是江湖恩怨,我不希望你们也卷入这场纷争。而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这一切早已有人去调查,那晚,我中了贼人的诡计,这才被人所救。” “怎么有人救你,便没有人救凌伯呢?没有人救能丽呢?”杨鸿之不死心地道。 蔡风冷冷地道:“若大家实在要怪我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我相信你的话,要是能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相信此时最急的就是你,只是能丽身为女儿身,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她这一生可就毁了……”说到这里,凌跃也有些语不成声了,身子有些微微地颤抖。 蔡风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良久才喘过气来,目光之中射出无限杀机,声音竟是显得异常平静道:“我蔡风发誓,无论能丽怎样了,只要她还活着,我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而无论是谁,只要曾有辱于她的,都杀无赦,便是当今天子也绝对不例外,若蔡风有失此誓,将死于万箭之下,尸果狼腹,永世不得超生。” “阿风!”长生不由得一急,拉了蔡风一下,但蔡风并未停止,一口气说完,声音若金珠一般重重地砸在每一个的心上,语意之诚恳,绝对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感动。 凌二婶目光之中微微闪出泪花,那些重情义的汉子也禁不住为之骇然,蔡风这当众之下如此毒誓,其决心是何等坚决,只是杨鸿之、吉龙诸人听起来却极不自然,极为刺耳,但却又无话可说,也是因为他们不敢说什么。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清楚地感应到这之中的杀意是如何浓厚。 “好,有你这句话,我可以放心。”凌跃眼中微微含着泪花地颤声道。 “我相信你是一条汉子,北魏第一刀的儿子绝对是守信之人。走,我们一起去祭祭凌大哥的亡灵,若是他在天有灵的话,应该保佑你早日找到能丽。”乔三有些激动地道。 蔡风心中充满了无限伤感地随着众人一起向凌伯的埋身之所行去。 “让我在这里坐一坐。”蔡风声音极为平静地道,目光却定定地凝视着那一块竖立的墓碑,似乎从墓碑之上看到了一丝淡漠的血印。 长生并没有说话,他说话似乎是多余的,他很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沉默。 乔三与凌跃望了他一眼,微微一声轻叹,转身随众人一起离去,留下蔡风若雕像一般静静地坐于坟前。 风轻轻地吹,极轻,但调子却极为悲凉,掀起蔡风那微披的头发。 天空中的云很淡,淡淡地有些空洞。 蔡风的心却无比的宁静,便像没有生命存在的荒漠,寂静而空漠。 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便像是一场虚幻的梦,那般不真实,但这种感觉却又极为真实地存在,极为真实地印在他的心中。 回想起这一切的变故,他似乎完全失去了一个猎人的本性,他也并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他却知道,由这一刻起,他再也不会如以前一般游戏人间,再也不会如此前一样不顾一切随心所欲任性而为,并不是他不能如此,而是他知道不应该如此,这个世界比他的思想更复杂,因此,任何事情绝对不能单纯地去考虑。 “要不要将与鲜于修礼所有有关系的人全都找出来,然后分别击杀?”长生声音极冷地道,他很明白蔡风的心情,所以他出的主意全都很合蔡风的胃口,他们俩是一起长大,关系之亲密绝对不会比兄弟差,因此,长生很直接地便提出了这一点。 “那些人或许并不是鲜于修礼的人,不过鲜于修礼,我照样不会放过。这个世上只有他与叔孙家族怀疑我拥有圣舍利,这一批神秘的人至少与他叔孙家族脱不了关系。”蔡风有些冷酷地道。 “那我们要查那一批神秘人便必须从这两家查起了。”长生有些疑问地道。 “这些可以多派一些人马去查探,从多条线索一起查会更快一些。走,我们回村中去吧。”蔡风淡漠地道。 凌伯的房子依然是那个老样子,连那些药材都似乎没有作任何改动和变更,床依然是那张床,桌上放的笔墨纸砚似乎也并没有多大的改动。 凌伯的房中依然放满了药书,这些并没有改变,正因为没有改变,蔡风的心才真正的揪紧了,那种似乎心头要滴血的感觉,绝对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望着凌能丽那空荡荡的房间,蔡风禁不住鼻子微酸。 转身便行至厅中,想到往昔抄书的事,禁不住手有些颤抖地握住笔杆。 长生却极配合地磨起墨来。 蔡风不由得抬头望了长生一眼,长生也只是平静地望了蔡风一眼,手依然没有停留地磨着墨。 蔡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又想到了凌能丽为他磨墨的情景,那一颦一笑,每一个细微末节的小动作,与那俏丽无双的面容,及那微带顽色,又微微透出爱意的眼神,蔡风禁不住想痴了,手中的笔禁不住饱蘸一浓墨,反拉下一张宣纸。信笔将心中那种无比动人的神态若流水一般,由脑中流至手中的笔尖,再由笔尖流至纸上。 长生禁不住看得呆住了,他很少看见蔡风如此痴醉、如此投入地去作一幅画,他倒曾见过蔡风作画,并没想到蔡风竟也会画得如此认真。 长生越看越惊,蔡风笔下的人物一部分一部分地落成,那种跃然欲飞的感觉,绝对真实,很难想象世间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他更没想到蔡风的画工竟会这样好。 蔡风的心神完完全全地投入到手中的笔上,便若将整个灵魂都融入了进去,画意与武道本就没有相差多少,蔡风习武是由练字开始,其笔法之流畅,其心神之专注,绝对不值得怀疑。更何况此刻他的心神完全地融入那美丽的记忆之中,顺乎自然而佳作大成,这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他根本就没有去想是什么结果。他只想到要画出心中的那张美丽的脸,画出那份美丽的记忆,这完全是另一回事。甚至超出了画的感觉,那纯粹是一种意念,一种极奇、极玄妙的意念,跟着感觉走。 蔡风手中的笔,东画一下,西点一下,根本就不成章法,但却脉络清晰,让人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一简单的,更不会有一个让人失望的结果,长生更知道,绝对不会是让他很失望的结果。 一张眼睛极为模糊的画像,但那模糊之中却更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反而使整个画身更有一种真实而凄迷的感觉,不仅不损画像的真实,反更增人物那种神秘的内涵。 长生不由得看痴了,良久才淡淡地问道:“为什么眼睛如此模糊?” 蔡风伤感地望了长生一眼,苦笑道:“我不知道如何将她的眼神完全捕捉下来,没有人可以画下她的眼睛。” “她就是凌姑娘?”长生吸了口气道。 长生苦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年轻人如此嫉恨你了。” 蔡风心头一酸,手中的毛笔重重地甩了出去,笔杆竟“噗”的一声插入墙中,狠声道:“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将凶手找到!” “对了,我们何不让画师将这幅画多画几幅,然后让兄弟们拿着这份画像四处查找,我不信便找不到凌姑娘的下落。”长生似乎有所悟地道。 蔡风的目中立刻射出几缕希望之光,喜道:“对,我们便去找游四,只要以他的画工,临摹出几份这样的画,应该不会有困难。” “真没想到公子的画工会如此好,特别这双模糊的眼睛,更似可以将人引至另一个神奇无比的世界,这比画清楚这双眼睛更难。”游四拿着凌能丽的画像,不由自主地赞道。 蔡风心中微微一酸,却并不否认地道:“这或许也是一种意境吧。我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而画,才会有如此突发之作,若是叫我再画,我便是临摹也不可能画到这个样子,因此,我还得让游兄为我持笔了。” 游四欢快地道:“这个没问题,我立刻便去摹出二十张。” “那就好!”蔡风淡然地道。 “那一群杀手的画像已经画好了几份,还请公子过目,看看是否有错讹之处。”游四将手中的画卷一卷道。 蔡风目光立刻射出骇人的杀机,随着游四行入他的画室。 八副画像整齐地挂在他的墙壁之上,其中七幅的脸面朦胧,显是蒙面之人,而另一副则是面若樱花的极美之人,最精妙之笔应是那双透出冷芒和杀意的眼睛,栩栩如生,仿佛八个人齐立于蔡风之前。 “正是这些人,游兄真是神笔,有这几幅画像,便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这些恶贼碎尸万段。”蔡风的语调越来越冷漠地道。 “有人证实,这女子乃是突厥三花之一的毒花,土门花扑鲁。”游四淡淡地道。 “突厥三花土门花扑鲁?”蔡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错,突厥乃是柔然人隶属的一部分,但是也有自己的势力,不过目前看不出有很大的实力,最著名的有三花三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知道三花三刺的人并不多,因为他们一般都在漠外行动,很少走入长城以内,多为突厥王土门巴扑鲁执行极重要的任务时才出手,连柔然王阿那壤对这三花三刺都十分看重。”游四解释道。 “突厥,那可有他们的行踪与其他的消息?”蔡风沉吟了一声,断然问道。 “有关消息说,这一行人向西行去,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向西行。”游四也有些不解地道。 蔡风若有所思地指着那极为高大、最后突然而出的蒙面人疑问道:“这个人是谁?” 游四眉头微微一皱,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人与七人对敌之时,并未出兵刃,但他绝对有兵刃,只是怕人认出他的兵刃而已。而这人空手能与七人交手如此长时间不败,足见其武功之高,绝对不是七个人所能攻下的,由于无法见到他的兵器,黑暗之中对他的招式也并未曾看清楚,因此不知道他是谁。” 蔡风目中神光一闪,肯定地道:“这人定是得到圣舍利之人。而这七人只是为了追回圣舍利,而全都向西追去。” 游四与长生不由得微微一怔,神色微变道:“看来很可能是如此。” “无论这些人向哪里行,我们都必须要由这些人入手,绝不能让凌姑娘跟着他们。”长生淡漠地道。 “我立刻传书各地的兄弟,注意各路关口,无论谁见到这一批人,皆予以狙杀。”游四果决地道。 “不。若是能丽在他们身边的话,那还有效,但若能丽不在他们身边的话,还必须从他们的口中探清楚能丽的下落,这几个人之中必须留下两个活口。”蔡风冷冷地道。 黄沙漫漫,北风若一柄柄刀子般把地上的沙也全部切碎。 二月的天,北方的寒意依然浓如烈酒,似乎风中飞旋的每一颗沙粒都是一点冰块。 四处都是一片荒芜,沙却成了这里最重要的色调,偶尔一株暗灰色的胡杨立成一种凄惨。 太阳的色调极单调,极昏暗。 战乱,那铁蹄之印早被这黄沙淹没,便是刚刚踏过的蹄迹也不再存在,存在的只有一匹马,一匹全身乌黑的马。 在风中,寒冷如刀的风中,没有惊嘶,没有啼鸣,甚至连半点不安的表现也没有,那般恬静,那般安详,伴着这骏马的有株胡杨,那暗灰色的树身像是远山上那野藏了千年的岩石,另外还有一个人。 像胡杨一般挺立的人,也是那么挺拔,同样有那种苍劲迎风傲寒的气势,要形容这个人,不若说他像是一根插在沙漠之间的路标来得形象。 风,轻轻地滑过天际,重重地扫过沙面,再汹涌地冲向这立着的马,立着的胡杨,立着的人。 那人身上的皮大衣裹得有些紧,没有看见脑袋,那是因为头上有一顶极大极为暖和的帽子,整个人全都在衣服和帽子之中,只有脚下那双靴子,像是虎皮做的,但这些并不重要。 对于这个人来说似乎并不重要,连那呼啸的北风,那寒如刀子的北风,他都并未在意,又怎会在意其他呢。 那胡杨似乎并不寂寞,至少有这个人伴着他,还有这匹马,一切都显得那般的突出与意外,在这种沙漠之中,竟有着三个生命在享受着凄寒的北风。 风声极为凄厉,但却掩饰不住那一阵微弱却极清脆的铃声。 风送来了铃声,风中的铃声尤其悦耳,那乌黑的骏马两耳上竖了起来。对于声音,它似乎极为敏感,也似乎极为活跃,只是那静立于树下的人并没有作任何反应,便像是一个完全没有知觉的人。 或许那只不过是一个假人而已。 风铃之声越传越近,伴着风声便若是在招魂一般。 那立于树旁的人,头顶上的帽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被风掀动的,但又有点不是,总之是那种异样的感觉。 风铃,是系在骏马的脖子之上,这一片沙漠并不是很大,但若要去东胜,便必须穿过这片并不是很大的沙漠,虽然现在的风极大,马儿若不停歇的话,也只不过才要十多个时辰而已,但不可否认,这段路绝对不好走。 风铃系在马脖子之上,马背之上,却是人。 马背上的人本来极为高大,但在风中,不免有些微微地缩着身子,是以并不显得怎么高大。 马背之上并不只一个人,也不止一个风铃,也不止一匹马,而是一条长长的马队,至少有十数匹极为神骏的马,至少有十数个极有气势的人。 马上的人,看见了马,看见了人,看见了树。 马是那匹乌黑的骏马,人是那与树并立成一种奇异风景的人,树便是那株胡杨,挺拔、沧桑而又极有生命力的胡杨。 有人传说,胡杨可以活着一千年,死了站立一千年,倒下不烂一千年,自然没有人可以活过一千岁,也无法证实,死了之后的胡杨是否可以孤立一千年,但这株胡杨却站着,站得极为挺拔。 这个天气极寒,胡杨是否有生机,也并没有几个人可以感受到,能感受到的生机的便是那匹骏马,那个人。 寒风中,那个人显得极为突兀,极为不协调,便像是预示了一些什么。 那乌黑的骏马极为安详和宁静,依然没有半丝惊乱,没有一点不安的表现,甚至连低嘶也没有,只不过在静静地立着,那双眼睛在风中微微眯着,眯成一种朦胧而怪异的表情。 那一个马队上的人竟全都停了下来,带住马缰在十丈外静静地立着。 有马儿的低啸,却是那马队之中的马匹,似乎有些不安的惊嘶。 的确是有些不安的表情,那风依然在狂吼地吹,像是在对谁无言的呼唤。 静,静得有些怪异,若是索性没有任何生命存在,这种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里却有人,有人这种静便是极不正常。 有人便应该是有人的静态,而这里,有人却像没有人一样静,那便是一件极为不好说的事,至少在很多人的心中是这种感觉。 那马队静静地停着,在风中显得有些怪异,他们本来可以不停的,但他们还是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事若是怎么也避不开的话,便干脆不避,不避,有不避的好处,那便是使心里少些压力和负担。 他们似乎感觉到这样一个人是一个无论如何也避不了的债务。 让他们有这种感觉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静立在风中,静立在树旁怪异的人,那匹马也让他们有一种惊悚的感觉,因为那匹马太平静,太自然,通常这样的马,都可算得上是好马,只看那清一色的毛色,只看那膘壮的四腿与高大的身子便知道,这一定是一匹千金难买的宝马,而通常总会是宝马配英雄,一匹好马定会有一个极好的主人。 谁是这匹马的主人,一看便明白,那像这匹马一般神秘安静的人。 看不见头,看不见脸,看不见手,只知道那身材极有个性,那双虎皮靴下的脚印也并不太深,一切都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神秘。 风依然很狂野,空气也极为冷缩,沙尘飞扬,更衬出那股淡漠而肃杀的气氛。 马队依然极静地停在十丈之外,但为首的那个将帽沿压得极深的汉子却缓缓地策马行了过来。 “唏吁吁!”那汉子的坐骑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为异常的气氛,竟然嘶叫起来,立在两丈之外不肯前进。 那汉子这时候才发现那本来眯着眼的乌黑毛色的骏马竟睁开了眼睛。 马眼之中透出一种幽深而明亮的神光,这正是他胯下之马为何不敢前进的原因。 那汉子一惊,他没有想到对方的一匹马会有如此的威慑力。 那立于树旁的神秘人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便像是一尊被风化掉了的塑像,静静地立着,让人感觉不到他心底的意图,但谁都可以极清晰地感应到他身上的那种比狂风更强烈的寒意。 没有看清面目的机会,那立在马背的汉子有这种感觉,但他又极想知道那神秘的帽子之下扣的是怎样一个人,扣的是怎样的一张脸。 立在树下的人,连手也没有看见,因为他的手已经深深地插入自己的大衣之中,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一截枯木,一截有着一种无形生命力的枯木。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立在这里?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全身都罩入大衣之中,难道便不怕沙漠之中的野狼,难道便不怕那来去如风的马贼? 难道他本身就是马贼?那立在马背之上的汉子脑子之中不断地猜测着,不断地想着有多少种可能。 马贼怎会静静地守在这里不动呢?四周的蹄印早已被沙尘淹没,那便是说明这人早已守在这里,这绝不是马贼的作风。 马贼一贯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但这里却只有安静的一片,像是一个枯死的山林。 那汉子凝目立于树下的人,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此开口,的确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对方那股来自骨子里的冷漠,似乎让所有的人觉得他绝对是不可以接近的。 那匹低啸的马,在沙地上有些慌乱地移着步子,但却并不敢踏入树下那人两丈之内的范围。 而立于树下的人始终是不动声色地立着,没有一点回顾的意思,甚至连头和脸都没有露出来的意思,那种神秘的感觉,使人感到一种心虚,气喘不过来。 那立于马上的汉子并没有开口问话,他的确不知从何问起,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一个怎样的打算。 “朋友,请问到东胜去如何走?”那汉子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一个几乎算得上是废话的话题,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东胜是如何一个走法,但是这里他却又问了一次,明知故问的话自然是废话,不过,他并不在意废话多说一次,他想要的只是对方开口。 一个爱说话的人,总会不经意地露出一点缺点和破绽,但一个你永远也无法让他吐出一个字的人,那才是可怕的,说话的敌人总会比不说话的敌人要好对付一些,至少在心中有一个稳定的作用,因此他并不在意问的是不是废话,而在意对方是不是开口说话。 风依然很狂很野地吹,掀起迷雾一般的黄沙,夹着马儿低低的喘息与嘶鸣,显得有一种异样的肃杀之意。 朝中早有诏书改镇为州,诸州镇军贯,非有罪配隶者皆免为民,并派黄门侍郎郦道元为大使,抚慰六镇。 举天之下都似乎在拭目以待,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厌倦了战争,那种似乎永无宁日的战争,只使得百姓困苦不堪,但是这战争也似乎永远都没有一个遏止的日子。 南战,北也战,朝中官贪吏乱,税重政苛,百姓哪有宁日。 破六韩拔陵起义似乎让天下百姓感到了一点点光亮,而朝中这一刻却只不过是改镇为州,设镇军贯,配隶者皆免为民,这似乎只是一个极小的措施,根本就没有从根本上将问题解决,因此,很多人都在拭目以待。 百姓们都厌倦了战争,但很多人都更想改变眼下的状况,唯一改变目前状况的方法那便是自己当上能左右天下的人物,或是能彻底地改变这个世道,因此,很多人希望这个战争延续下去。 天下几乎处于一种沸腾状态,因为郦道元的出使,郦道元作为大使,无论是行到哪里,哪里的州官县令,全都极为恭顺地相迎,谁不知道这是一个当朝极红极红的人呢?没有谁不想巴结这个人,因此,这沿途都极为热闹。 最担心的自然是朝中的人,没有谁比朝中之人更担心这场战争,虽然北魏一向极喜欢战争,但是这么多年来安逸的日子已经让所有的人都有些麻木了,更何况,北六镇全都是自己国土中的人物,六镇多为鲜卑族的子民,自然极不希望这战争仍继续下去。 边塞的大军也极忙,李崇自然是大没面子,居然无法扑灭破六韩拔陵的势力,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朝中却派出郦道元去安抚六镇,对于他们这些领兵之人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最不希望打仗的人便是这些兵士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血的洗礼中捡得了生命,每一个人都知道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一种残酷,一种难以解脱的魔魇,只有这一场不打了,他们才会有更多生的机会,才会有更多的安逸,因此,郦道元北行,这是对他们的一种鼓动,一种安慰,因此军中的兵士们都万分欢喜,只不过他们并不敢太过露于形色,这对他们对上级绝对不会是件好事。 军中最忙的,应该是速攻营,这数百人的特殊组织,没有一天停止过训练,无论天多冷,无论风多大,无论是雪天还是雨天,他们的训练有些近乎残酷,而且不是一般的残酷,不过,速攻营的兵士待遇与普通兵士绝对不同,他们所吃的东西,至少可以与偏将同级,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份在军中,几乎可与普通营中的偏将相提并论。 只说他们的作战经验、功夫绝对只会比那些偏将更厉害,这些人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刺杀,这六百多人的组织,每个人都几乎可以与敌人近百的武装相抗衡,这绝对不是夸张,在暗中,这些人几乎是一支无敌之师。 速攻营第七队的人物更是速攻营之中的精华,每一个人都是绝对的好手,每一个人都绝对是可以轻易指挥作战的优秀战士,这是速攻营中不可否认的事实,也是崔延伯引以为骄傲之处。 能够培养出如此一批高手,如此一批人才,无论是谁都应该感到骄傲,当然,这之中更多的却是这些人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将领坯子,本身便是聪慧过人的人,崔延伯自然引他们为自豪,只是崔延伯有一点暗叹遗憾,那便是那个杀伤破六韩拔陵的蔡风并未曾被他训练过,那样击伤破六韩拔陵,他至少可以分得一分光彩,不过江湖中传说蔡风并没有死,因此,他便立刻派张亮与达奚武与一些人去找。 的确,像蔡风这种高手,若是不能好好地抓住的话,那的确是一件极为遗憾的事,像蔡风这般厉害的属下,没有人会嫌多,绝对没有,他们并不怎么追究蔡风为什么没死。虽然他们知道有一些微微的不高兴,但在与破六韩拔陵的交手中,只有这么两件事可以让人引以为夸奖的,一个便是蔡风击伤破六韩拔陵后又传出破六韩拔陵的儿子破六韩灭魏被蔡风击毙,更有敌方的一流高手宇文一道、归远山、风吹刀,这些高手在江湖之中无一不是显赫一时之人,每一个人都足以与崔延伯、崔暹诸人抗衡,但却被蔡风无声无息之中全都杀了,这一点的确不能不让人心服,而且还是在蔡风身受重伤之时。 在临淮王元惑战败王厚的时候,六镇第一豪士宇文一道便曾助破六韩拔陵,若非有宇文一道为破六韩拔陵支持着,武川与怀朔两镇定不会如此快便降于破六韩拔陵,而蔡风却杀死了此人,这比立上一大军功更让李崇、崔暹诸人振奋。 而另一件值得提起的事便是高欢诸速攻营的战士竟闯入赵天武的营地,割下叛徒宇文定山的脑袋,却只损失极少数人,这一记打击几乎与蔡风杀死宇文一道,杀死破六韩灭魏一样振奋人心,这是军中两件可以值得高兴的事,因此,绝对没有谁会怪蔡风没有死。若是蔡风死了,便自然无法杀死风吹刀、归远山、宇文一道、破六韩灭魏等高手了。 不过,蔡风似乎极为神秘,竟然无法找到他的行踪,让崔延伯与崔暹微微有些丧气,只是此刻朝中竟然真的派黄门侍郎郦道元出使六镇做大安抚使,那些战事只能告一段落了,但绝对不会有丝毫松懈,绝对不会,谁都知道安抚不成功的话,那便只有一个结局,战! 李崇很明白这一点,崔暹与崔延伯也极明白,是以,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要护送好郦道元,更要防备破六韩拔陵的偷袭与入侵。 因此,军中也极繁忙。 第42章 第七章 雪战漠野 第七章雪战漠野 沙漠之中除了飞扬的沙便显得极为死寂,风吹得那么紧,声音应和着战马的低嘶,这种感觉只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萧瑟”! 风“呜呜”地吹,那一阵单调的风铃依然在响,可是立在马上问话的汉子却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怒,因为立在胡杨之旁的人,并没有开口答应他的话。 那立在胡杨之旁的人,便像是一个聋子,一个地道的聋子,不能听事,所以没有听到那汉子的话,而那盖在帽子之中的脑袋也没有伸出来的意思,所以没有看到这一切。 但没有人不知道,这立着的人绝对不会是个聋子,绝对不会,难道是个死人? 那立在马上的汉子心中诅咒着,诅咒着那似没有任何感应的怪人。 “朋友,你听得见我的问话吗?”那汉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那立于胡杨旁的人依然没有吱声,但是那顶盖着脑袋的帽子微微地动了一下,那般突兀,那般有动震,似是被风掀动的,但是那立在马上的汉子绝对不会认为这是被风掀动的。 那立在马背上的汉子眼睛放亮了,便像是两颗寒星亮在沙雾之中,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顶突兀地动了一下的帽子。 那顶帽子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没有,而且继续缓升,继续缓升,看起来极为怪异,但是那脑袋依然没有看见。 的确有些怪异,那立在马背上的汉子握刀的手,已微微渗出了汗来。 那帽子仍在升,但脑袋依然没有露出来,不过却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双亮得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睛,在飞扬的沙尘之中,在那正西斜的阳光之下,这双眼睛便若似暗夜的启明星,但比启明星更深邃,更有内涵,像包含着无穷无尽的玄机,只在那双眼睛露出来的一刹那,将所有的玄机全都散射而出,才会达到这种让人震撼的效果。 那怪人依然没有说话,只不过是露出了两只眼睛而已,那双眼睛也似乎并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有一种像吹过的北风一般寒冷的感觉,流过那立在马背上的汉子之心头。 “朋友,打扰之处还请包涵,请问到东胜的路怎么走?”那汉子有些不死心,心头却有些震撼地问道。 那双眼睛在这一刹那间竟似乎变得更加锋利起来。 “到东胜去的路,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到黄泉去的路怎么走。”一个极冷极冷的声音由那双眼睛之下的风衣之中传出来,便像使这吹过的沙粒在一刹那间全都凝固了一般。 那汉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眼睛中的光芒也变得无比锋利起来,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好事,一个无法了解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而眼前的敌人却并不是完全无法了解,至少这一刻,知道他是个敌人。 对敌人,自然不会有人客气,对敌人客气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因此,那人的目光也变得锋利起来,只是他的目光比不上那两道幽深而似有着实质眼波的目光。 “朋友在这里便是要等我们来告之黄泉之路?”那汉子的声音也极冷地问道。 “不,我并不是要告之你们黄泉之路。”那人依然是那般冷漠地道。 “那你想干什么?”那汉子冷冷地问道。 “我只是想送你们上黄泉。”那人没有丝毫感情地道。 那立在马背之上的汉子脸色一变,微怒地问道:“朋友既然想送我们上黄泉,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见我?” “你不配!”那立于树旁的神秘人极为漠然地应道。 “你……”那汉子极为愤怒,抓住刀柄的手微一用力,刀抽出了一半却又压了下去,吸了口气,淡然问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人?” “我所在的道叫有仇必报,你该明白了吧?”那人冷哼一声道。 “我们有过仇吗?”那立在马上的汉子不解地问道。 “你与我没有,但鲜于修礼却有,鲜于修义也有,鲜于战胜也有,因此,也便与你鲜于家族之中的所有人都有仇了。”那人淡漠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汉子有些骇然道。 “我说过你不配,你可以去叫鲜于修文来说话。”那人冷漠地道。 “朋友,你不觉得太狂了一些吗?”那立在马背上的汉子怒道。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也无不可。”那人冷冷地道。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那人神色一冷,说话间,整个身子便若一柄凌厉的刀向那神秘人标射而至。 那神秘人的眸子之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怜惜的神色,但却并没有任何动作,便像是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心动一般,包括那凌厉得可以将他劈成两半的刀。 那汉子的人像一柄凌厉的刀,而他的刀则更凶,更狠。 地上的黄沙便若是被一条巨蛇疾速游过,在那汉子划过两丈空间之时,黄沙极为迅疾地向两旁分开,而这条奔腾的巨蛇向那神秘之人疯狂地吞噬而来。 这一刀绝不容小看,也绝对没有人敢小看这一刀。 的确可算得上是一个高手,一个极好的高手,鲜于家族在沃野镇是个大户,而生于北六镇的人长年在击杀的环境中长大,其武功绝对不能够小看,他们讲来的绝对不是花哨,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将对手杀死。只有将对手杀死,这才是他们最大的目标,也是他们刀法的要旨。 这种只讲求杀人效果的刀法的确是很可怕的刀法,而使这种刀法的人本身便很可怕,因为他们的眼里、心里绝对没有软这个词,更不会心软,杀人对于他们来说,便像是吃饭,像是喝酒那般平凡。 这种刀法的杀气极重,那不仅是刀本身的杀气,更是这刀主人那浓缩的杀机,这种人想要杀一个人,他们的刀一般都极为坚定,一般都不会落空,而且都绝对的狠辣。 这神秘人的眼神依然那么清澈,便像是那蓝得发碧的天空,没有丝毫杂质,没有半分惊异与骇然,更没有半点避开的意思。 那出刀的汉子心中在暗笑,他在笑他的敌人竟是个疯子,一个不知“死”字怎么写的疯子,没有人会在他的刀下有如此轻松的感觉,至少他目前还没有发现有哪一个像眼下这个敌人一般轻视他而活得很好的人,这似乎是一个不改的定理,也是一个极为现实的结果。 难道眼前这个敌人有更厉害的后招?那汉子在心中暗想。 黄沙漫漫,像是掠过的大蛇,两丈多的距离并不是很远,绝对不是,但这一段距离却似乎极为漫长,至少那汉子这一刀有如此感觉,他竟发现自己的刀永远也无法抵达那神秘人的脑袋。 这不是真实,这似乎只是一种幻觉,一种极重的感觉,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他的动作无法抵达的地方。 他之所以产生他的刀永远也无法抵达对方脑袋的感觉,是因为对方的眼睛。 那人的眼睛是那般清澈明亮又毫无杂质,更让人心惊的便是那种像是涨潮一般疯长的自信。 那双眼睛之中的自信似乎若流水般要溢出那人的眼眶,但却并未溢出,可是这已经足够感染任何人的情绪,包括那名刀手,也包括那柄杀人的刀在内,这绝对不会假。 那双眼睛之中不仅有让人心寒的自信,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怜悯的悲哀。 那汉子知道,这绝对不是为自己悲哀,绝不是,那么悲哀怜悯的对象又是谁呢? 死亡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遥远的事,那柄刀横过天空,那抔黄沙便是死亡的坟墓,那只不过是谁死谁活的问题。 刀,只不过有几尺的距离而已,几尺的距离,便是死亡的呼唤,死亡的脚步声甚至都可以听得清楚。 可是那持刀的汉子却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眼神之中会有如此奇怪的神色,为什么会有这些呢?怜悯谁? 会有人在夸下海口后又为自己而怜悯吗?或许有人会这样,但眼前的神秘人绝对不像,因为他的目光之中有太多的自信,太平静,太清澈,太深邃,只凭这些,便绝对不会是一个对自己怜悯的人。 那这个奇怪的眼神又代表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对对手的怜悯?那刀手不由得在心中再一次问道,不过他已经无暇想这一些,他这一刀必须击下,必须要让对方见阎王,要让对方知道去黄泉的是谁,要让对方知道,他配不配,是以,他的心中充满了自信,充满了杀机,充满了斗志,充满了无限的激情。 这一刀下去,死去的是谁?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刀杀死的不是神秘人,绝对没有。甚至连那神秘的人也不会不知道这一刀下来,死去的绝对是他而不是那名刀手,但问题却不是在这里。 问题却是在这一刀是否真的能够砍下。 这一刀真的能够砍下吗?那名刀手的刀只不过再有两尺距离便可以将神秘人劈成两半,那这个神秘的人是否也可以像这胡杨一般,死后一千年不倒呢?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哪有人知道这死尸可以站立一千年的,便是可以立上一千年,只怕早已烂成一堆白骨,风化成干尸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也并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因为这神秘人并没有死,没有死的人谁知道他死后是站着还是躺下,所以这一刀只不过是虚妄之谈,的确是极虚妄之谈。 那神秘人没有死。 那神秘人的确没有死,并没有像那刀手想象的一般劈成两半,也不是因为那刀手的刀不锋利。 那刀手的刀的确极为锋利,但锋利的刀不一定都有用,因为事情总喜欢出人意料。 这一次便是出人意料,那刀手的锋利的刀并没有杀死那神秘人,是因为那刀手自己死了。 那刀手居然死了,只发出一声极低沉、极淡的细微声响,便死去了。 一个死人的刀便是再锋利也起不到任何威胁,绝对起不到。 当然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死人的刀法会杀死人,因此,那神秘人没有死是极为正常的。 谁杀死了那刀手呢?是谁能如此快地让那刀手死去? 那刀手这一刻才真的读懂了那神秘人的眼神,那种怜悯甚至有些怜惜的眼神,不过已经迟了。 动手杀他的不是那神秘人,不是,那神秘人连个指头都没有动过,他那双手紧紧地插在风衣之中,似乎是怕被风吹坏了,或是被太阳晒坏了。 那又会是谁杀的呢? 杀手是一支箭,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箭,来得那般突兀,那般神秘,却又那般及时,便像是经过计算的游戏,那般轻松,那般自然。 那柄神秘的箭并没有人看到,那立于十丈之外的马队之中没有人看到,那神秘人也没有看到,但在他的心中却早已知道有这个结果,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那支箭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却真实地存在,因为那持刀的人咽喉已深深地插了一支劲箭,甚至已经有一截箭头从他的后脖子穿了出来,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到那支箭的存在,那支射死那持刀高手的箭。 在十丈外的马队很清楚地看到这之中的微微变故,只是他们并没有捕捉到那支无影无踪的箭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甚至并不知道那刀手是死于一支箭之下,不过,他们却知道那刀手死了,绝对活不了。 这些人对那刀手极为熟悉,因此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刀手会作出什么反应,而这次由空中重重地坠在地上的动作绝对是死亡的征兆,只是他们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地死去呢? 难道那神秘人会使用巫术,会引动鬼神,否则怎会死去的不是那神秘人而是那刀手?这是什么道理? 不管是什么道理,这刀手死了,那马队绝对不会不管,绝对不会,鲜于家在六镇之中很少受到过什么打击,很少向人低头,只是这一次遇到如此神秘的怪人,竟使事情变得有些可怕起来,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绝对不会有人退缩,绝对不会。 那十几匹骏马都发出了微微的低嘶,微弱得让风声变得更加凄惨。 这沙漠中的气氛本来就极为肃杀,虽然极为干燥,但是却绝对不减那股寒冷之意,那种冷峻冰寒的意境的确会让人有些受不了,何况马儿。 马在低嘶,每个人的目光之中都射出了杀机。 那神秘人的眼睛却眯了起来,便像是一道极细的线,但那目光也被挤压成两道极薄极锐利的刀锋,甚至比那吹过的北风更寒。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其实好早的开始便不好,极为不好。 北风吹得更疾,黄沙在地面上不断地推移,远处便像是海浪一般,一波波地向前推移,那动感的确是极好,但那种感觉却极为不好。 那十几匹马便立在胡杨的三丈外,紧紧地逼迫着那立于树下的神秘人,他们便若看一头古怪的猎物一般看着那静立于胡杨之旁的神秘人,为首的正是鲜于修文。 那神秘人依然像那棵胡杨一般立着,绝对没有丝毫的压迫感,他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压迫,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紧张,什么叫做可怕。 这种人的确让人有些心寒。 鲜于修文的眼中显出一丝惊异,因为他看见那刀手的死因便是那洞穿咽喉的劲箭,这是谁干的? 鲜于修文的目光若流水一般漫过这漠漠的黄沙,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动静。 满眼只有沙痕不断地推移,还有那胡杨静静地立着,再看,便应该数那神秘人与那匹极为神骏的马。 凶手是谁?他们的目光都盯紧了那神秘人,但他们明明见到那神秘人并没有出手,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这支箭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是你杀的?”鲜于修文的话问得极有趣,明明见到那刀手便伏尸在那神秘人的面前不到两尺远,仍要这样问一问,他似乎并不嫌多余,真是极有趣的一件事。 那神秘人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好笑,他的答话,依然是那般绝冷,“我本来是要杀你的,但是他却先来了,便只好让他先死了。” 鲜于修文脸色一变,他对眼前这个声音极熟,只是他一时却记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更让他色变的却是对方竟直言说要杀的人是他,不由得冷冷地问道:“我们有过节?” “不错!”那神秘人淡漠地道。 “你是谁?”鲜于修文冷然地道。 “桑干河畔,相信鲜于二当家的不会忘记吧?”那神秘人冷漠地答道。 “你是蔡风?”鲜于修文神色大变,惊问道。 “你的记性还不差。”那神秘人冷冷地道,眼神之中却显出一丝嘲弄的神色。 “你居然还没有死?”鲜于修文惊疑地道。 “土门花扑鲁来了没有?”蔡风冷冷地问道。 原来蔡风早听说鲜于修文会到东胜去办一件事,必然会经过这一块沙路,因此,便特在此守候。 蔡风绝对不是一个有仇不报的人,更何况凌能丽的安危至少与鲜于家族有着间接的关系,天下知道圣舍利的,只有鲜于修礼这一帮人与叔孙家族之人,因此,蔡风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查知凌能丽的机会,绝对不会。更何况,他也不会放过鲜于修礼与鲜于修文及鲜于战胜,是因为他们,才使得自己差一点死去,而且受那么多折磨,因此,他便事先守在这条路上。 鲜于修文脸色大变,像看个怪物一般盯着蔡风,却似乎有一点被抓住尾巴的感觉。 蔡风心中暗恨,从鲜于修文的脸色可以看出,他那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问正打中鲜于修文的心病,那是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蔡风如此清楚地得知那土门花扑鲁的存在,而是如此平淡地问话,似乎早已经知道一切一般,便是他这种老江湖也禁不住有些脸色不自然。 蔡风早成真正的猎人,那双眼睛,绝对可以将对方的一点点变化都找出来,从这细而微小的目光变化中,他很清楚地知道了很多他想知道的事情。他本只是一种试探性的问话,是因为他一听鲜于修文问他怎么会还没死这一点便知道,鲜于修文绝对知道那一晚的事情,才会有此言一探,却没想到,对方被一试便露出了破绽。 “你终于拿到圣舍利了却心愿了,可是你不该做错一件事。”蔡风声音之中显出无限悲愤地道,想到凌伯的死,想到凌能丽的失踪,他心中的杀机便若烈火一般焚烧起来,而且越来越烈。 鲜于修文深切地感受到那由蔡风眼中所透出来的杀气,比吹过的北风更寒上数十倍,使得他不由得暗惊,他没想到蔡风在伤好之后会有如此可怕的气势与杀机,不由问道:“做错了什么事?” “你不该杀死那无辜的老人,更不该绑走那位凌姑娘。”蔡风声音之中透出极为淡漠的杀机道。 鲜于修文脸色渐恢复正常,也变得极为冷漠地道:“可是你是否也同样做错了一件事呢?” 蔡风头顶的帽子再次上扬,风衣向下一降,那张极朴实,却极有个性的脸才真正地露了出来,不过看起来犹有一些苍白,显然是重伤新愈,而血气犹未曾有以前那么旺盛。 蔡风淡淡一笑道:“是吗?” “你不觉得你不该一个人找到这里来吗?”鲜于修文眼神中杀机暴射,冷酷地道。 “那是你的认为,事实却还得看别的,你说的也是太早了。”蔡风不屑地道。 鲜于修文嘴角牵出一丝极为冷漠的微笑道:“我看你的确是作错了选择,我本来以为你早就死了,只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仍能够活着。不过,你实在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胆量。” “哼!”蔡风不屑地一声冷哼,目光之中神芒暴射,冷冷地问道:“你们把凌姑娘带到哪里去了?” “你很在乎那个姑娘吗?”鲜于修文目光之中射出一丝极为嘲弄的眼神问道。 蔡风神色再一次变得淡漠,但声音却比在冰山中积压了千万年的玄冰更凉,道:“我会让你鲜于家族后悔做这一切。我更明白地告诉你,若是凌姑娘有丝毫损伤,你们鲜于家族将不会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之上!” “我鲜于修文不是被吓唬大的,不过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的却只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真是叫天下人笑掉了大牙。”鲜于修文大感好笑地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今日便留你一命,让你看着你鲜于家族的人怎么死好了,相信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所说的这一些话。”蔡风变得极为冷酷地道。 “今日不是由你说得算,若是你能够活过今日再说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吧。”鲜于修文淡漠地道。 “哦,你以为今日你可以杀得了我?”蔡风似乎感到有些好笑地问道。 “那便试一试吧!”鲜于修文冷漠地笑道,他身后的数匹马上的人手已经全部搭在背后的箭壶之上。 蔡风知道,对方绝对可以在他跨越过三丈距离之内,可以发出这一箭,这每人一支箭的十数支箭,绝对不好挡,以他的武功若想挡下这些箭,并不是一件极难之事,但那他势必无法进攻,更别说去杀人。 蔡风的眼睛却眯成若刀锋一般薄的一片,他的目光便若两道极为锋利的剑,但他却没有动,连动手的意思似乎也没有,他的手依然插在风衣之中,沙面之上依然只是那双虎皮靴,但谁也不敢轻视这个极简单、极简单的动作。 鲜于修文也不能,因为他已经深深地感应到了蔡风身上涌出来的那股让他的心变凉的杀机,那种极为鲜明的感觉,让他有些气愤,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那种感觉极为强烈。 蔡风静静地立着,便像那静的胡杨,变成一种古老而且沧桑的姿态。 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感觉,绝对不会有人会认为他真的活不过今日,虽鲜于修文这么对自己有信心,仍禁不住有些动摇。 因为蔡风的那双眸子,那般清澈,那般平静,便像那无云的天空,显出一种与地面上截然相反的恬静与安详。 那绝对不是一个快要死去之人可以有的神态,那绝对不是一个面对生命危险的人应该有的平静,除非他知道他绝对死不了。 他凭什么会认为他绝对死不了呢?不是疯子,那便是他真的有那股实力。 蔡风的表现的确是让人有些莫测高深的感觉,那种感觉,只会让人心寒。 鲜于修文若不是知道蔡风绝对不会是傻子,他还真不会相信世上居然会有他这般的狂人。他知道蔡风不仅不是疯子,而且精明得有些可怕,至少经过这么多的追杀仍未能够要去他的命,这一点便让所有的人都不能不承认他是一个可怕的人物,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蔡风能够得知他的行踪,难道就不知道他绝不会是单身行动吗?而他自己却是单独行动,这是为什么? 鲜于修文有些不解。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一切的事情,在他的眼中,只有简单化,不可以复杂化。 蔡风的手依然那样极为轻松地插着,只是极平静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让他们动那些破铜烂铁,否则他们会比你更先死去。只要你自己废了自己的武功便可以了事了。” 鲜于修文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或许他的确未曾听过比这更让人觉得好笑的事了。 的确有些好笑,他真的会认为蔡风是被人伤了脑筋,否则的话怎会如此思想不正常,说话如此离谱。 那些正准备出箭的人也不由得感到极为好笑,他们似乎觉得蔡风的确应该算是疯子之列的人物,否则怎会说出如此疯话? 蔡风脸色依然平静得像是一潭湖水,没有丝毫的起伏波动,更不像是一个说笑的疯子,的确有些不像,没有人会想到一个疯子的眼睛会有如此清澈,会有如此的内涵,便像湛蓝的天空,目光如此逼人而沉稳,话是从蔡风的口中说出的,蔡风虽不是一个很让人心寒的人物,但却有着让人心寒的资本,是以他的话,鲜于修文竟不得不有片刻考虑之举。 若是别人说这话,鲜于修文肯定早已让他断尸八截了,不过蔡风的确应算是个人物,至少鲜于修文不能小看他。 在桑干河畔,他们交过手,那时候蔡风还是身受重伤,犹可以在他鲜于家三大高手的围攻下走掉,只凭这一点便足够让鲜于家族之中每一个人都不能小看他。 鲜于修礼曾对蔡风作过评价,对蔡风那随机应变的武功本就极为赞赏,更何况蔡风击伤破六韩拔陵这一件不可否认的事实。而破六韩拔陵早就有北部六镇第一高手之誉,与鲜于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坏,在破六韩拔陵未曾起义之前,他们也曾相互切磋过武功,自然知道破六韩拔陵的武功是如何的厉害,而蔡风却有着相同的厉害,只是这一点便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小看蔡风的每一句话。 不过,鲜于修文始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蔡风有如此的自信,那眸子之中自信之色,便像是流水一般流淌在风里,流淌在沙漠之上,那种感觉的确有一种不灭的威势。 但自信又有什么用?最有用的自然是弓箭与刀枪。 武器,似乎并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能否杀死人! 能杀死人的武器便是最好的武器,正如无论是什么招式,能击倒敌人的招式便是好招式一样。 绝对不会有人反对这个说法,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事实,不可以更改的事实。 弓箭,刀枪,只不过是一些死物,重要的却是人,那能用武器杀死人的人。 鲜于修文像是极为好奇地望了望蔡风,有些揶揄地淡然笑道:“是吗?想来你应该是一片好意喽。” 蔡风目光之中反射出一丝不屑而冷酷的笑意道:“你大可不必相信我的话,我说过今日并不杀你,但是若他们想动手的话,杀不杀他们那是另外一回事。” 鲜于修文一见蔡风如此傲态,心中不由得微怒,冷笑道:“我不相信你会有巫术,便是你师叔葛荣亲来,也不敢以如此傲态相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叫别人自残便自残呀?若不是知道你是蔡伤的儿子,天下人定会认为你只不过是一个疯子。” 蔡风并不发怒,只是不经意之中,移动了一下步子,一只脚轻轻地踩在地上那刀手的尸体之上冷笑道:“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只好先送他们上路了。” 蔡风突然移出那么一步,所有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鲜于修文只感觉到有些不妥,却不知道那不妥之处在哪里! 在鲜于修文感到不妥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刀手尸体上,那支洞喉而过的劲箭。 明明确确正是一支要命的弩箭,谁的箭?什么地方来?弓在哪里,或是弩在什么地方? 蔡风的手依然在风衣的袖中,依然那般轻闲自在,那般洒脱自然。 北风在那一刻,竟似乎变得极为优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变化?或是根本就未曾有过变化,变化了,只不过是一种感觉,那是因为蔡风的动作与姿态似与北风一样变得无比优雅了。 鲜于修文感到不妥,他的手正要挥出,挥出他的手,便是要给以致命攻击的先兆,但是他的手却并没能挥出去,便看见了一些东西,一些可怕的东西。 那是箭,由沙底冒出的箭,像是由地底突然冲出的水笋芽,那般突兀,那般快捷,那般让人心惊魄动。 居然会有箭由沙子之中冲出来,的确是极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鲜于修文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刀手会死得那般突然,无声无息地便死去,便是因为那支从黄沙之中破沙而出的劲弩。 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会想到那流动的黄沙之中竟会有人在埋伏,竟会有夺人性命的杀机。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些人才明白,疯子绝对不是蔡风,蔡风不仅没有疯,而且极精,极狠辣,一切都似乎在蔡风的计算之中,若世上有这种疯子的话,那肯定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蔡风的自信是源于什么?没有人会不明白。 “呀!呀!”在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劲弩已经全都穿透了他们的身子,或是刺入了他的心脏。 那种准确程度,便是像鲜于修礼这类的高手也不由得骇然变色。 立于马背上的人没有躺下的并不多,鲜于修文是一个,他知道是因为蔡风说过不杀他,因此,他变成了极为幸运的人。 这或许也是一种悲哀,悲哀与幸运本就没有什么界限,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鲜于修文知道,他所面对的命运将会是另一种悲哀,或许比死更让人心寒,心酸,但他仍只能孤立于马背。 在一声声惨叫之中,鲜于修文的马不住惊慌地嘶叫,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压力。 鲜于修文知道绝对走不了,他便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局,一个似乎没有回头路的死局,但他依然不得不回过头去看看那些或死或伤的兄弟。 那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像是被瘟神撞击了一般,软软地伏在马背上,他们的弓箭根本没有机会发挥应有的功效。 地上,风吹着那微腥的血,很快便以黄沙埋去那让人伤感的场面。 风淡淡地吹,像是在吹着哀丧的曲子,只让鲜于修文的心若泡在寒冷的冰水之中一般,那呻吟之声更使他的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但那又能如何,他知道,只要对方想杀死他,绝对不会让他有半刻好活。 蔡风依然极为平静,黄沙除了那微微扬起,并呈波浪般推移之外,似乎并没有更多的动作,黄沙之中除了那连串的劲弩之外,似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静得有些可怕,蔡风那微眯的眼睛似是对风有些许的畏惧,才会如此,但那种被挤扁的目光却让人心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说过,要想知道谁对谁错,还必须看结果如何,任何人都不可能预知将来,你也不能,所以错的只是你。”蔡风仰天微微吸了一口凉凉的北风,淡漠地道。 鲜于修文的确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确,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但他却不想沉默,有时候,沉默倒的确是一种最好的意境,但有的时候,沉默却似乎是一杯极苦极苦的酒,让人喝了会反胃,会呕吐。 鲜于修文这时候只感觉到,沉默便似乎是这样,所以他必须开口说话,他不想被这杯苦涩的酒给灌醉,给迷糊,更不想反胃、呕吐,那样,将太不好受。 “你的人埋伏在沙层之中?”鲜于修文望了那寂静而又极有动感的沙漠一眼,神色间有些惊骇和悲愤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个已经不算重要,重要的只是让你知道,你鲜于家族已经一错再错,这已经成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唯一可以减少你们损失的便是交出凌姑娘。”蔡风声音极冷地道。 鲜于修文神色微微一变,冷哼道:“今日你不杀我,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能够让我后悔的人还不是你,你并没有资格说这些,包括你鲜于家族中的所有人。”蔡风毫无人情地漠然道。 “你不觉得太狂了吗?”鲜于修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表情有些愤怒地道。 “我虽然很狂,但却有个对象,若是谁惹了我,我绝对不会对他客气,除非他可以杀死我。我这么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你鲜于家若是惹与我不相干的人,或许我还会给你几句赞赏,但你们不该惹我更不该杀我的恩人。这个局面没有谁可以解得开,总得有人为这些鲜血付出代价,你只不过比起你那些亲人来说,要糟糕一些而已。”蔡风漫不经心地道,脚下却将那刀手的脑袋深深地踩入了沙底。 鲜于修文的手指骨不经意地暴出一阵极清朗的响声,但他却依然没有下马的意思。 “我再问一次,凌姑娘在哪里?”蔡风淡漠地问道。 “哼,你想知道吗?”鲜于修文眼神之中显出一丝微微的得意,更有一丝嘲弄地问道。 蔡风眼睛缓缓地睁开,突然之间暴出一团亮得让人心寒的厉芒,声音却极缓也极有力地问道:“你们将她怎样了?” 鲜于修文禁不住一阵得意地长笑,似乎终于找到了蔡风一个弱点,这的确是让他高兴的发现,因此,他禁不住一阵得意的长笑。 蔡风却没有动,但他的两只脚连他脚下踩的那具尸体全都极深地陷入了沙中,显出他心底的愤怒,但他的脸色依然极为平静,目光之中虽闪过一丝杀机,却并不是很强烈,他并不觉得杀死这个人便可以解决问题。 鲜于修文似乎极为得意,极为开心,只要能看到蔡风的痛苦,他便会开心,绝对的开心,他极喜欢见到蔡风这强忍着愤怒的样子,是以他笑声才遏,便又再来一轮,虽然笑得那么勉强,但得意之色绝对不假。 “你笑够了没有?”蔡风的声音便像是一桶冷冰将他从头淋到脚,那笑声竟生硬地从中间截断。 鲜于修文在一呆之后,竟又来一轮大笑,笑得在马背上前俯后仰,那种得意之色并未减去。 北风依然吹得极寒,吹得黄沙不断地翻腾,不断地飞扬,蔡风的那张脸也变得极为寒冷,便像是一块放在雪原之上的坚冰,但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鲜于修文的狂笑与北风的呼啸。 鲜于修文大笑良久才止,眼中有一丝怜悯的光芒,定定地落在蔡风的脸上,吸了口气道:“告诉你,你可要挺得住哦。” 蔡风心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感召,那强压的杀机立刻若山洪般地翻涌起来,冰冷地道:“她死了?” 鲜于修文淡然一笑道:“那倒没有。”说着有意停顿住,似是一定要吊足蔡风的胃口。 蔡风的心头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淡漠地问道:“那她怎样了?” “哈哈!”鲜于修文有些得意而揶揄地笑了笑,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了,只怕那位俏娘们此刻正在元真王的怀里婉转承欢……” “你找死!”蔡风一声愤怒的暴喝,那本在体内翻涌的杀气,此刻全都鼓涌而出,那张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却为鲜血涨红。 说话间,蔡风的身形便若幻影般,迎风扑向鲜于修文。 这一刻他的脑子之中只有一股强烈得几乎可以将万物撕成碎片的杀机与愤怒,心中所有的怒意悲痛这一刻完完全全地爆发出来。 蔡风此刻几乎已经成了一只愤怒的雄狮,一柄无坚不摧的刀。 地上的黄沙,空中的北风,几乎在这一刹那之间全都改变了本来应有的规矩,在虚空中骤然形成一种激涌的气旋,一团强烈无比的风暴。 鲜于修文大吃一惊,他根本就想不到蔡风发起威来竟会如此可怕,如此难以捉摸,如此狂暴。这时他才想到鲜于修礼说过,若是蔡风不是受伤的话,那么伤的可能会是他们三人,这句话此时对于鲜于修文来说,绝对不会起疑。 鲜于修文绝对不会是束手待毙的人,虽然面对蔡风如此可怕的攻击,还有那些隐身在黄沙之内的神秘箭手,但他仍然要抗争,鲜于家的人只有战死的,没有不战而坐以待毙的人。 那股割体的气劲几乎让鲜于修文的衣服被割得碎裂。 鲜于修文一声狂号,身形竟由马背之上站了起来,一柄极大极厚的大门板刀,以双臂疾抡,向蔡风疯狂地斩到。 虚空似乎像是破开的竹子,发出一阵阵碎裂的爆响,惊得战马一阵狂嘶。 “轰!当!” 不知什么时候,蔡风的手中又多出了一柄剑,的确没有人注意到蔡风的手中会出现这个,因为连看见蔡风手从那风衣的袖子之中抽出来的人也几乎是没有,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件事? 没有人看清楚蔡风是怎么出手的,甚至连蔡风的身形也无法分清,那是一种完全超出速度概念的动作。 鲜于修文只知道,蔡风一开始便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马前,三丈的距离便像是一个极小极小的一条线,这么随随便便一跨,便达到了他的身前,这的确不得不让人心惊,但他虽然心惊,却绝对不敢放弃反击,他是一个高手,他能感觉到,唯一的便是蔡风可能会从什么地方出手,因此,他的刀竟在前一刹那与蔡风的剑相会,只是他并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绝对没有半点便宜可讨! 蔡风这愤怒的一剑,几乎已经凝聚了全部的力气,在功力之上,蔡风那先天而刚正的无相神功,竟比鲜于修文更精湛。 鲜于修文当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他却不得不信,因为这已成为事实。 在鲜于修文的刀与蔡风的剑相交的一刹那间,鲜于修文竟感到一阵若是被电击过的麻木之感,由手心传到臂上,再传遍全身,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号,整个身子向下重重地一沉。 战马也一声狂嘶,整个躯体猛地向地上一陷。 鲜于修文的身形禁不住狂飘而出,而战马四蹄却全都被埋入沙下,只留下硕大的躯体,露在沙土之外,变得形象极为怪异,马口之中微微渗出一丝血丝。 鲜于修文心中大骇,身子在离开马背的一刹那,稍稍恢复了知觉,但他的手臂依然麻木之感极重。 鲜于修文心中大骇,这不仅仅是如此,更可怕的却是蔡风的身子竟若一阵飘风似的又赶到了他的面前,那双阴冷的眼中,闪烁着无穷无尽的杀机,便是整个寒冬全都浓缩在这一双眼睛之中,显出异样的凄惨与冷酷。 第43章 第八章 怒剑残敌 第八章怒剑残敌 蔡风的脸上红潮渐隐,但那游魂一般的身法,似乎是由沙上滑行,也似是在风中飘飞。 鲜于修文回过神来之后,便看到了一点亮星,那似极为遥远的亮星。 近了,却发现那本是一柄剑,一柄极为要命的剑,带着微微的、极为悦耳的低啸与惊嘶。 鲜于修文心中有些奇怪,他不明白那柄剑怎会有这样一个出场的方法,看见了剑,竟没看见手,蔡风的手。 居然没有看见蔡风那握剑的手,那么这柄剑又是怎样一柄剑呢?难道是蔡风的剑?难道不是蔡风的剑? 蔡风的整个身子都不见了,似乎在虚空之中突然消失,唯有那柄剑,一柄只能看见剑尖的剑。 那是什么剑,似乎完全超出了人的思维想象,那么小小的一个剑尖,竟像是在这一刻充斥了整个虚无的空间。 天与地,地与一切的生命,似乎全都融入了这一剑之中,天地在这一刻变得极不真实,至少在鲜于修文的眼中,这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 鲜于修文一声狂嘶,他竟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一柄剑可以充斥天地,怎么会有一柄剑挡住人所有的视线,因此他闭上了眼睛。 蔡风心中依然那么平静,整个天地都变得极为肃杀,变得极为落寞,想到鲜于修文说的话,他的心中便若被千万根钢针在重扎,他的心也若被露洒在千年的雪原之上,风吹,雪冻,几乎快成了坚硬森冷的冰团,他的感觉之中,只有一个可以发泄他悲愤的方法,那便是杀人。 鲜于修文不愧为高手,在最后一刻居然醒悟,居然明白他不能够这样,居然及时地将眼睛闭上。 半闭眼睛的鲜于修文,只感到四面八方都是呼啸的剑气,连吹过的北风也竟似乎成了剑场之中追命之物。 鲜于修文根本没有机会考虑,他也不能考虑,他唯一的生机,便是出手,出刀,那柄大刀便若是一团粉雾一般升腾而起,地上的黄沙,在飞旋之中竟成了一种朦胧的虚幻。 在这虚幻即将吞没鲜于修文的那微微的一刹那间,蔡风的剑若一道幽风一般,刺入了那旋动的黄沙之中,变成了亮丽的赤霞,使那本来即将成形的虚幻在一刹那之间竟被吹散,绞成无数的碎末飞散,飞散。 “当,当,当……”交击的声音便像是从天外传来,那般沉寂而清脆。 “呀!”一声长长的惨哼,在凄厉的北风中,在飞扬的黄沙之中翩然逝去。 蔡风一声冷哼,他手中的剑竟不见了。 鲜于修文的身体重重地向后倒翻几个跟头,重重地落下之时,双脚已经有一半埋入沙中,眼睛张开之时却大为骇然。 鲜于修文眼睛张开之时,先是看到一张脸,微微有些苍白,但又抹上了一层浓浓的杀机的脸。 是蔡风的脸,蔡风的确像是一阵风,甚至比风更可怕,像是鬼魅,像个飘行不定的鬼魅,总是紧紧地咬着他的行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鲜于修文竟感到一阵虚弱,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对方连让他喘半口气的机会也不给,便追了上来,便像是永远也摆脱不了的魔鬼,是以他的心中有些虚弱。 蔡风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便像充斥了整个天地,整个虚空,最可怕的只是那双眼睛,那双似乎永远也化不开寒冷的眼睛,却又那般深邃,那般明澈,更有一种似乎极为空洞的感觉。 那只是一种感觉,是否空洞没有人可以回答,但那种感觉却极为真实地印入鲜于修文的心中。 那种空洞,便像是一个塌陷的时空,将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力量全都吸入进去,甚至连他的灵魂也完完全全地拉入那双空洞的眼睛。 鲜于修文似乎极受不了这种刺激,“呀”地一声大吼。 埋住那双脚的黄沙尽数飞扬而起,便若一片凄美的黄云,向那空洞得可以吞噬万物的眼睛之中飞去。 一只手却盖住了那双空洞的眼睛,也挡住了那本来似乎充斥了所有空间的脸,而这个天地却完全被这只手给充斥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几乎让人有一种不敢想象的感觉。 这只手极白、极白,便像玉雕琢而成,不仅白而且润滑,更有一种似乎流转不息的生命力在手中不断地翻涌。 修长而有力的一只手,便像是整个天空一般,将那片黄云全部盖住,那片黄云在这只手下,竟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如此没有生命。 鲜于修文的心几乎快要颤抖,他那种由心底升起的无力感,几乎把他的脑子冲得要爆裂而开。 “嘣!”“呀!”一声闷响之中,再夹着一声长而凄厉的闷哼。 鲜于修文只感到心口一阵狂震,五脏六腑全都一阵翻腾,忍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 蔡风的脚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他不想沾上鲜于修文的血,因为他的那双鞋是凌能丽为他做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这种人的鲜血染腥。 蔡风这一脚的力量并没完全爆出,他刚才曾说过,他定会留下鲜于修文的命,让他看清楚,他们鲜于家族的人是怎么样一个死法,所以他这一脚并没有要鲜于修文的命,他却让鲜于修文至少要躺上一个月的床。 鲜血都是一样的红,也一样的腥,只不过洒落在地上,迅速又被黄沙所淹没而已。 鲜于修文眼中露出的是绝望的惊骇,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只不过才敌对方两式的攻击,这怎么可能? 不过,这却是个事实,他想不到的事实的确太多了。 蔡风的身形并没有再一次移动,只是像株胡杨一般定定地立在那里,目光之中依然是难以抹去的杀机,冷冷地望着鲜于修文。 鲜于修文伸过衣袖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艰难地撑身坐起,目光有些近乎野兽一般望着蔡风,嘴角仍溢出一丝得意。 “你便是杀了我,也无法改变……你心爱女人的命运,哈哈……”鲜于修文断续地说着,竟放声得意地笑了起来。 “嘣!”“哇!”鲜于修文再一次喷出一口鲜血,下颌却被重击得肿了起来,身子也一下子仰飞而出,重重地甩在沙地之上。 蔡风冷酷地行上一步,缓缓地蹲在鲜于修文的身边,像是一只猫在看一只在爪下的老鼠一般,望着鲜于修文。 “我说过不杀你,但是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蔡风冷酷地道,同时,伸出一只修长而莹润的手,重重地捏在鲜于修文的下巴,冷笑问道:“痛吗?” 鲜于修文胸口急速地起伏着,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但蔡风正捏着他那被踢的下巴,只痛得他神经不断地抽动,但却不想显示出自己那痛苦的样子。 蔡风似乎有些怜惜地望了他一眼,揶揄道:“想不到你竟是一个硬汉哦,很恨我吗?” 鲜于修文眼中显出极端的愤怒,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竟被蔡风在这里如此羞辱,怎叫他不怒。 “很怒吗?你当初在要我命时可曾想到有今日?你在杀那无辜的老人时,可曾想到有今日?你在抓住那弱女子之时可曾想到有今日?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早的。”蔡风吸了口气,怨毒地道,“这个世道便是这个样子,谁也怨不得我,我说过会让你看着你的家人,你最亲密的好友,一个个地死去,一个个地呻吟着步入黄泉,那绝不是说假的。我曾发过誓,任何有辱过凌姑娘的人,都得从这个世上消失,这或许是你鲜于家最大的错误……” “噗!”“啪!”“呜!”一声闷响,在一声脆响之后,竟传来一声嘶哑痛苦的惨呼。 鲜于修文的口中血泡沫鼓涌而出,从两嘴角溢涌出来,眼睛都因痛苦而变得有些惨绿,脸全都变得扭曲起来。 蔡风一声冷笑,狠狠地道:“竟想喷脏我的衣服,你血不配,你的口水更不配,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原来正在蔡风说话的时候,鲜于修文竟以一口口水喷出,想把蔡风羞辱一下,却没想到,蔡风竟将他的下颌向上一推,竟以下牙把舌尖给咬断。 鲜于修文嘴角满是鲜血,形状极为凄厉。 蔡风并没有半分怜惜,他的心早已变得无比冷硬,想到凌能丽此刻的遭遇,他的心中便充满了无限的杀机,更恨不得将鲜于家的每一个人全都剁成碎末,然后再去与破六韩拔陵比个生死,便是千军万马也要去闯上一闯,只要能救出她,便是死在敌营又有何妨,这一刻他根本就不再有半点仁慈之念。 “我曾叫你自废武功,你不肯,而这一刻只好由我代劳了。”蔡风目中射出两缕杀机,伸出两指在鲜于修礼丹田穴上重重一拍。 “哇!”鲜于修文再一次喷出一口鲜血,蔡风废去他的武功并不是以一般的方法去废,而是将他储存在丹田之中的真气逼得向七经八脉一阵乱冲,再由各穴冲出体外,这种散功之法,几比千刀万剐更让人痛苦不堪。不过,蔡风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只是像看一条死狗一般冷冷地盯着正在抽搐痛苦地翻滚着的鲜于修文。 黄沙依然在飞扬,天空中的大鹰却在不断地盘旋。 大鹰们似乎都不畏寒冷,或许是因为他们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只是他们并不敢飞落,那是因为地上有人。 并没有躺下去的人,静静地坐在那棵不知在沙漠之中挺立了多少年的胡杨之下。 寒风吹,并没有让那人有丝毫的动静,虽然那块地面是那么寂静,但并没有淡化那股潜在的杀机,那股杀机似乎已经深深地融入了那冷漠的空气之中。 黄沙低旋,北风不再呼啸,似乎淡了很多,天上那还算灿烂的太阳有些西归之意,地上的人、马却没有归意,至少现在是这样,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在那风铃之声中,他们的确是在等着什么。 不知道是远方的归客还是天外的浪人。 那人静静地坐在胡杨下,那是一个比较好的牛皮帐篷,这一刻却并未拉开,只是折叠成块,在黄沙之中便成了一个极好的椅子。 风铃声传出极远,但有点召魂的意味,反正那种调子极不好。 那些马儿都似乎极为驯良,那乌黑的马儿犹为亲热,紧紧地立在那坐着的人身边,像一个参禅者似的感受着那股由风带来的寂静。 远处,也有风声在应和,但那极为遥远,不过那并未逃过那骏马的耳朵,也没有逃过那坐于胡杨之下的人的耳朵,只见他的手紧紧地插在风衣之中,他的脑袋严严地扣在他那顶帽子之中,并不能看清他那脸上的表情,但他那微微一动的帽子却表明这个人已经听到了那遥远风铃之声的召唤。 那风铃之声本极为遥远,但很快便近了,越来越近,马背之上的人身影便清晰地映在那黑马的眼中。 黑衣人依然那般安详、宁静,没有半丝躁动不安的倾向。 风铃之声越来越近,那缩在帽子的脑袋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双极为凌厉而且充满杀意的眼睛。 七匹极为骏健的马,掀起一路的沙尘,若一阵风一般驰向那胡杨树。 “唏吁吁……” 几匹健马一声长啸,似乎是对那斜日的一种讽刺。 “嘣!”“唏吁吁……” 几匹健马似乎还来不及兴奋,被主人一带马缰,将本来疾驰的身子突然打横,竟一起向沙中坠去。 马背上的人一声惊呼,全都自然而然地飞跃离开马背。 沙尘飞扬,几匹健马一阵惨嘶,它们所立之处竟是一排极大的沙坑。 一排极大的沙坑使那本来极为有气魄的马主人在这一刻之中变得极为狼狈。 是谁挖的陷马坑? 那七人的目光全都凝在十数丈外那胡杨之下的神秘怪人。 远远地便可以察觉那七人眼中的愤怒与杀机,他们的目光不仅仅是望着那神秘的怪人,更望着那十几匹健马。 七个人的步子全都向胡杨之下逼进,他们的步子极缓,但却极有气势。 在凄厉的北风中,更有一种让人心震撼的肃杀。 那坐在胡杨之下的人,竟缓缓地伸出一只极为光洁而修长的手,极为优雅地摘下头顶的帽子,露出一张冷漠却极有个性的脸,虽然有些苍白,那股刚强而充满灵气的感觉却极为清晰。 他正是蔡风,并没有离开这株胡杨。 蔡风冷冷地打量了那行至的七人一眼,冷漠地一笑,淡淡地道:“我等了你们很久。” 那七人一呆,相互望了一眼,显出一丝讶然。 七个人,都极有特性,最有特性当数那个比较娇小的女人,极美,像一支盛开的玫瑰,有说不出的风情。 另外六人都极为粗壮,每个人都具有野兽般的气势。 这样一群人组合在一起的确是有些惹眼,只不过这里只是一片荒漠,惹只惹一个人的眼睛。 那便是蔡风! “你是什么人?等我干什么?”那极美的女人露出一个几乎可以让所有男人都有些着迷的媚笑娇声问道。 蔡风有些漠然,似乎是极不解风情的枯木,只是冷漠地道:“但是我认识你们。” “是吗?那可能是我太忘事了,真是该罚,公子如此英俊潇洒之人,我怎么会忘记呢?”那极美的女人似乎有些风骚入骨地道。 蔡风冷哼一声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说着衣袖一拂,竟是一卷画像旋飞而出。 那极美的女人与那六个壮汉一呆,伸手一把抓住那卷画像,重重地抖开。 七张脸全都变了颜色。 有些难看,却也有些惊疑不定之色。 “有错吗?”蔡风淡漠地问道。 “真想不到公子居然会有如此手笔,将奴家画得如此美,连我自己都有些羡慕,这份礼我真是太喜欢了,谢谢公子喽。”那极美的女人声音无限娇美,更多的却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媚艳之气。 “土门花扑鲁果然名不虚传,只不知突厥三花之中的另外两人是不是也有这样出众,更是让我蔡风心动。”蔡风揶揄地冷笑道,说话之前也长身而起,向那七人行了几步。 那极美的女人神色微微一变,这才收起媚笑,淡淡地道:“北魏第一刀的儿子果然厉害,不仅没死,还这么快便找上来了,真是了不起。” 蔡风淡漠地一笑道:“承蒙夸奖,那晚的刀我忘了带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更好的礼物,希望你不会不喜欢。”说着轻轻地一拍手,那神骏的黑马调头便行,片刻竟叼来一个正在呻吟的躯体,重重地放在地上,才转身又回到胡杨之后。 “鲜于修文!”那七人同时惊呼起来。 “还好,你们没有装糊涂不认识他。”蔡风淡然笑道。 “是你干的?”土门花扑鲁惊骇地问道。 蔡风淡漠地道:“不错,只不过让他变成一个废人而已,你不必有什么惊讶,你们不会有他这么幸运。” “你废了他的武功?”那背上背着大杵的汉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地问道。 “对呀,你们可以直接去赴黄泉,不必像他这般变成一个废人,他只是为了留下来看鲜于家族之人是怎么样一个个地死去而已。”蔡风那平静的声音,竟让七人若置身于冰窟之中一般。 那声音之中似乎将那股仇恨与杀机全部浓缩,将那种极端的情绪以一种极普通的形式表达出来,反而更会增加那种恐怖之感。 土门花扑鲁的俏脸也变得极为厉害,似乎少了一些血色,几可与蔡风的脸色相比,她虽然杀人无数,可是在蔡风口中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杀人,实让她深切地感到那种血腥之意。 “你们本不必死,但你们却不该去杀害无辜,这是你们犯的最大的错误。想杀我,是因为你们有理由,也并不是不可以原谅。在这个乱世之中,谁的双手不沾满血腥,你们要杀的是我,却杀害了那无辜的老人,更掳走了那无辜的姑娘,都是我所不可原谅的!我的良心也不能够原谅我自己!”蔡风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幽幽地道,眼神之中竟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悲哀,像是眼前突然起了一阵迷雾,将蔡风那本来锋利若刀的目光变得更凄迷,更幽远而富有情感。 几个人不由得一呆,那比较粗壮却又微矮的汉子冷哼道:“老子毕不胜平生杀人无数,只不过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而已,杀了便杀了,哪还有这许多废话,若不是那老小子想拦老子抓那小娘们,老子还不屑杀这不堪一击的瘦老头呢。” “哦,你叫毕不胜吗?”蔡风心头杀机狂升,但语气却平静至极地问道。 “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便是毕不胜,你待怎的?”那矮壮汉子不屑地一翻眼反问道。 蔡风的眸子之中的那悲哀的神情在瞬间竟转为无尽的杀机,若两道冷电般定定地落在毕不胜的脸上,冷漠而充满杀意地道:“怎么样,在不久你便会知道,我会让你死得比鲜于修文更惨,我记得有一种叫万蚁食肉的玩意儿,倒很想看看你这满身的贼肉可不可以用一用。” 毕不胜心头也升起一缕寒意,脸色微变,却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道:“大言不惭的话谁都会说……” 话犹未说完,他的眼前,蔡风竟似乎突然不见了。 众人眼前一花,蔡风与他们的距离只不过两三尺远而已。 蔡风又再一次不见,而是融入了满天的剑花之中。 像是天边的残虹一般,也像是闪电一般的剑花,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黄沙漫漫,北风依然呼啸而驰,天空中的骄阳那灿烂的光芒竟有些虚幻。 土门花扑鲁与那六位壮汉心头都不由得揪紧,他们根本就未曾想到蔡风的动作会如此之快,而那剑法竟如此可怕。 每一个人只感到自己似乎完全孤立在一种狂澜之中,没有任何人相助,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 这是什么剑招,每一个人眼睛似乎都免去了应有的作用,便若置身在一个荒渺的迷雾之中,根本就找不到出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还手。 这一招的确太仓促,的确大大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的戒备全因蔡风那魔幻般的身法给弄糟,所以他们只有退。 退而求其次,这是一种极好的战术。 “噗!啪!嗯!” 两声闷响之中夹着一声闷哼,一切便在这三声响声之中恢复正常,但毕不胜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极为苍白。 蔡风静静地立在一丈之外,便像是看戏一般冷冷地盯着七人,便像是在看着几只刀下的小兽。 毕不胜的眼中充满惊骇,一只手重重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几丝血水缓缓地由指缝之间流出。 土门花扑鲁与另外的五名汉子眼中也射出无比惊骇的神色,他们刚撤出的兵刃竟停在半空之中,不知道是否该进攻,蔡风的动作太快,那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便像是一阵狂猛的风,来得突然,去得迅速。 “你怎么了?”土门花扑鲁骇然地问道。 毕不胜声音有些呜咽地道:“我没事。”不过似乎有些微微漏风的感觉,但他的眼神之中那种惊惧之色却丝毫掩饰不住。 蔡风立在风中,那件披风轻轻地飞扬,形态极为优雅,那修长的体形比胡杨更具风骨,整个身体似乎充盈着无限的生机,在任何一刻,都有爆发的可能。 土门花扑鲁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并不完全是惊惧,多的只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朦胧。 他们都像是第一次见到蔡风一般。 的确,蔡风刚才那么一手,其震慑之力足以让人心寒,在轻描淡写之中,竟使毕不胜如此轻易地受伤,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机会也没有,这是如何耸人听闻。 毕不胜乃是仅排在突厥三花之后的突厥三刺之一,其武功足以进入高手之境,可是在蔡风的手下竟会如此无还手之力,这的确是几个人没有想到的。 蔡风的武功难道竟在受那重伤之后的短短几个月增长了那么多?若这里全因为蔡风武功增长而成此局的话,那恐怕太不可思议了吧。 当然不是蔡风的武功增长太多,在武学修为之上,蔡风的确上进了一个层次,那是因为与烦难大师的沟通,体内更注入了烦难大师与佛陀的两大佛学正宗真气,使他百脉俱张,本元更深厚,但以他无相神功的修为,还不能把握住这股潜入体内的纯阳正气,虽然在武学境界之中,似乎又领悟了许多以前根本弄不明白的东西,可这并不足以达到这种效果。 蔡风之所以能够比几个月前在小村之中表现好如此之多,是因为,今日的蔡风无牵无挂,更可以自由发挥,今日的蔡风不再会心慈手软,那晚,蔡风因为心系凌能丽,而且又怀抱着一个人,无论是在心神之上还是在招式的灵活度上都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这才会有那种被围攻的局势,而今日却是空着手,心头又充满了杀机,几乎将体内的潜力尽数潜发。 毕不胜如何会想到这些,一个疏忽之下,竟被蔡风以一个小巧之动作给击伤了。 这之中,蔡风也是尽力发挥,一出手便是左手剑的绝招,而他并不能借这一招杀死毕不胜。因为另外六人已经有反击的准备,而毕不胜仓促出掌,掌力也绝对不小,使他的攻势缓上了一线,若再攻下去,肯定会失去起手时的优势,既然如此,不若来一个快攻快收,反而造成了一个高深莫测的气势,一下子震慑了七人,重重地打击了他们的斗志与信心。在战略之上,蔡风绝对是正确的。 土门花扑鲁的脚步微微移动了一下,冷冷地道:“你以为你可以让鲜于家族败亡?” 蔡风目中射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冷漠地道:“鲜于家族与你们似乎并没有极大的关系,不过我也不妨直接一些,只要我蔡风活着,鲜于家族便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绝对不会有。” “呵呵”地上爬着的鲜于修文痛苦地从咽喉中挤出一丝热气,但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形状之惨,只让七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土门花扑鲁脸色退去潮红,显得有些苍白地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竟将他弄成这个样子。” 蔡风目光霎时变得无比幽远,便像是望向了九天之外,停顿了良久,才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人和魔鬼本身是没有距离的,距离只是在世俗人的眼光,你说我是人,我便是人,你说我是魔鬼,我便是魔鬼,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因此,谁也怨不得谁,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你们应该有的报应吗?” 土门花扑鲁不由得哑然。 “凌姑娘是不是你们抓去的?”蔡风有些微微黯然地问道。 “噗!”毕不胜吐出两颗门牙,红肿的嘴中蹦出一声怒吼,道:“是我们抓的又怎么样?” 蔡风神色再一变,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升起一股极浓烈、极深烈的杀机,冷冷地道:“你是觉得只让你失去两颗门牙是一件很舒服、很有趣的事是吗?” “我呸!……” 土门花扑鲁伸出玉手将毕不胜一拉,阻住那要出口的骂语,淡然应道:“的确是我们抓的,没有人会不知道这般美丽的女子会有用处。我们没有抢到圣舍利,但她却也不会比圣舍利更差,只好顺手将她掳去了!” 蔡风的心情逐渐变得极为平静,深深地望了土门花扑鲁一眼,淡漠地道:“你说的倒很坦白,但你们将她送到哪里去了?” 土门花扑鲁似乎并没想隐瞒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我们自然是将她交给鲜于家族,是他们请我来的,而我们大王与鲜于家又有和亲的关系,这样的美人,我们又不可能远远地带回我们突厥,只能交给鲜于修礼。” “你可知道,鲜于修礼将她送给谁了?”蔡风声音之中掩饰不住愤怒地问道。 “鲜于修礼将她送给谁,这并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忠于自己的职责,我们既然未曾替他拿到圣舍利,便不能空手去见他。便是空手回去见了他,我们也无脸回去见大王。”土门花扑鲁淡然地道。 “那我杀死你们,也不会有人替你们伤心的喽?”蔡风冷厉地道。 土门花扑鲁难得地显出一丝苦涩而黯然的笑意,淡淡地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只不过是一群由别人训练出来的工具而已,是大王将我们栽培起来,我们生也是为他们生,死也是为他们死,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生死……” “花扑鲁!”那背杵的大汉怒叱之声打断了土门花扑鲁的话。 土门花扑鲁扭头向那汉子望了一眼,平静地道:“突师兄认为小妹说得不对吗?” “我们用得着向他说这些吗?要杀我们还得先问问我们手中的兵刃,老子突飞惊只会战死杀场,绝对不用向任何人低声下气。”那背杵大汉洪声道。 蔡风冷哼道:“你很有本事吗?那你们突厥为何还要臣服于柔然?土门巴扑鲁为什么还要向阿那壤低头呢?” 土门花扑鲁与毕不胜及突飞惊像是一下子被他夹住了脖子一般,脸色涨得通红,但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事实本就是如此,根本就不容反驳。 蔡风的话极为尖损,却一下子将几人的锐气全部扑灭。 “蔡公子说得没错,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原则,这本是个乱世,乱世的人有乱世的生存原则,我们杀人也是为了活着,每一个杀人的人都随时准备着被人杀,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你杀我们,我们自然没有话说,那也是你生存的原则。”土门花扑鲁神情极为平静地道。 蔡风不由得一呆,禁不住重又打量了她一眼,眼中微微露出稍许赞赏之色,却漠然道:“你说的似乎极有道理,这的确是这个世道的罪过,但人的罪过也绝对少不了。这个世道便是人所造成的,若是每个人都顺着这个世道走去,我们便会永远都只在这世道的阴影之中,永远也只能成为这个世道的牺牲品,正如,你们只是那人培养出来杀人的工具一般。” 土门花扑鲁与众人也禁不住有些微微的惊异,但却又无法否认蔡风的话。 风吹得很烈,残阳若血,大漠的黄沙扬起的只是一片迷茫的肃杀。 马低嘶,像是被眼下的气氛给震惊,微微的呻吟像是另一个世界辗转而来的梦呓。 土门花扑鲁在静默之中,惊悚地扫了扫那些伏在马背上呻吟的人,淡淡地问道:“他们不是你一个人出的手?” 蔡风并不否认道:“但你们却是我一个人出手,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帮手。” 毕不胜与突飞惊禁不住打量了四周一眼,只有微漠的黄沙,哪里见到多余的人影,不过他们绝对不会怀疑土门花扑鲁的眼光,心头不由得又多了一份阴影。 “你不觉得这样会对我们不公平吗?”土门花扑鲁以异样的眼神打量了蔡风一眼,淡然问道。 “这个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世道,既然我说了那话,便不会在意公平与不公平了。”蔡风傲然地道。 土门花扑鲁竟大方地一笑,微微有些叹息地道:“只可惜我们是敌人,否则,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你。” 蔡风一愕,也并不在意地道:“只可惜你们不该去动那一对父女,否则,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那样我可能也会被你迷倒。” 土门花扑鲁竟露出一个极为满意而又微微有些酸涩的笑意,一转口风问道:“你刚才说那位姑娘现在在哪里呢?” 蔡风奇怪地打量了土门花扑鲁一眼,心头的杀气又激涌而起,冷声道:“这个很重要吗?” 毕不胜与突飞惊诸人并没有开口,是因为他们绝对相信土门花扑鲁的决断和能力。 土门花扑鲁苦涩地一笑,道:“这本是无关紧要的事,反正我们都必须为所做的事付出一些代价,生与死只在公子一念之间。但人总不会真的想死,我只是想看看我们是否还有合作的可能而已,这样至少可以为我们赎回一些罪孽,对吗?” 蔡风神情也微微一缓,心中一动,却淡漠地应道:“她现在可能在破六韩拔陵的手中。” “破六韩拔陵?”土门花扑鲁与那六名汉子同时一惊问道。 “很惊讶吗?鲜于修礼在知道我并没有被你们杀死,而被人救走之后,若不能快点寻到一个靠山,便是他躲到天涯海角,都绝对逃不过无穷无尽的追杀。更不可能让他的家人得到安稳,便只能借凌姑娘以拍破六韩拔陵的马屁了。”蔡风冷漠地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鲜于修礼用得着这么惧你吗?”毕不胜极为不诧地反唇相讥道。 “我不是谁,我只是我,我不想天下人惧我,鲜于修礼为什么惧我,你是没有机会问他的了,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他。”蔡风冷厉地道。 毕不胜“嘿嘿”两声冷笑,却并未再出声。 土门花扑鲁神色间微微显得有些失望地道:“本想为自己罪孽补些什么,看来这一刻是没有机会了。” 蔡风神色一怔,平静地道:“却是有,但那无辜的老人的血债却必须先偿还了之后,才有资格说补偿与合作。” “那你想怎样?”突飞惊忍不住怒声问道。 蔡风冷冷地望了突飞惊一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众人一眼,这才缓缓地伸出那修长而白皙的手,向毕不胜淡淡地一指道:“那便是他的鲜血,将洒在那无辜老者的坟墓之上。” “你休想!”那几人全都一声怒吼。 土门花扑鲁神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她本想借一个机会能够免去所有人这一死,因为她很明白,今日若是蔡风执意要杀她们,他们绝对不可能逃得过一死。他们还有些自知之明,鲜于修文的武功,比起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好,而鲜于修文的手下武功也绝不比他们弱上多少,这么多人也难挡蔡风的阻杀,何况是他们。更有蔡风那一群神秘的手下,也不知是躲在何处,漠漠的黄沙,几乎处处是杀机,她很明白,只要蔡风一声令下,他们定会在片刻之间身首异处,根本就没有与蔡风谈判的资格。 其实每一个人都不是傻子,每一个人几乎都明白这其中的结果,但是事实已经到了这毫无回转的余地,已经只能以武力解决。 “没有改变的可能吗?”土门花扑鲁平静得有些异常地问道。 “没有,你们有机会,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这是对你们的族人都有绝对好处的决议,能有这个机会,应是你突厥人的幸运。”蔡风冷硬而坚决地道。 土门花扑鲁诸人不由全都一呆,不明白蔡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蔡风坚决而冷硬的承诺让他们似乎有些相信对方并不是在说笑,但无论什么事情,他们能够眼睁睁地望着毕不胜死去吗?他们自然不能。 毕不胜神色先是变得一阵惨白,后又逐渐变得平静,只是定定地望着蔡风,良久,才吸了口凉气有些苦涩地问道:“那话怎讲?可不可以说一些。” 众人似乎听出了一些什么别样的意味,全都骇然地望着毕不胜,突飞惊有些疑惑地问道:“老毕,你这是干什么?” 毕不胜极为平静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结果而已,难道你不感到奇怪吗?” 土门花扑鲁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地并没有说话。 蔡风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欣赏之意,但心中的另一个念头正在不断地滋长,冷冷地望了毕不胜一眼,漠然道:“若是你们的族人想恢复自由的话,那么这个机会正是实现你们族人愿望的最好途径,我能告诉你们的便只有这些,其他的却只有等你们想通了我的提议之后才能够解说。但这只会有一刻时间,虽然我很想将你们每一个人都杀死,但这似乎对死者于事无补,我要的只是那杀人的凶手,其他的人我可以暂且放过,我说过,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要杀我们便快动手,我们根本就不用想,有本事便将我们全都杀了好了。”突飞惊怒吼道。 “这并不是不可能,如果你想要的话,杀你们七个人只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蔡风不屑地道。 “我们的确是不用考虑了,我们七个人本就形如一体,谁想要我们其中一人的命,便是要我们七个人的命,因此,你只有杀死我们七人。”土门花扑鲁极为平静地道。 “很好,既然土门姑娘也如此说了,我便成全你们吧,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手下会杀死女人,但既然你们如此齐心,我只好破一次例,算是一个开张吧。”蔡风声音在刹那间竟变得无比冷厉,身体向前大跨一步,整个人的气势便若是发酵的菌子疯长起来。 黄沙飞旋,但却只是在蔡风身体的四周形成一股气旋,北风吹至此,却只是增加了这旋转的狂野。 土门花扑鲁站在七人的最前面,她也是最先感受到蔡风那无形的压力,那种气闷的感觉,让她的血液几乎要在体内膨胀,爆炸,那种像高山大海般的气势,只在她与蔡风之间的这段距离之中涌动翻腾。 毕不胜与突飞惊也同样感受到了这种似乎来自体内的压力。 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蔡风竟会有如此可怕,那种自精神上传过来的攻击力,几乎直接袭至他们的心头,那晚的蔡风或许真的是因为凌能丽而弄乱了心神,无法发挥出他应有的功力,这两次受伤之后,静静的疗养,使蔡风的功力进步了不少,无相神功,更是进展快速,虽未趋至大成,但离其大成亦不会很远,自不是毕不胜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第44章 第九章 沉沙剑影 第九章沉沙剑影 毕不胜的脸色在这一刻竟平静得有些异常,便像是根本不知道蔡风这一雷霆一击的威力,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众人又是一呆,蔡风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依然立如山岳,气势不断地疯长,那掠过的黄沙,那吹过的风每一点都似乎在增长蔡风的气势。 “无论真假,你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蔡风的声音无比冷酷地道。 毕不胜一阵苦涩地大笑,沉声道:“那好,我答应你。” “老毕,不行!”突飞惊怒呼道,说话间,身体若一道惊风一般向蔡风扑去,手中的大铁杵掀起一道狂野无匹的劲风。 “师兄!”土门花扑鲁一声惊呼,也跟在突飞惊身后向蔡风扑去。 十道人影同时飞动,若流花一般鼓涌着强劲无比的气劲,将那凄厉的北风扰得愈加狂野。 蔡风若一层凄迷的雾气,在苍漠的大漠之中,形成异常凄艳的姿影。 蔡风一声冷哼,眼神中暴射出无穷的杀机,他本有心暂留几人的性命,但这一刻对方竟如此不知好歹,只好痛下杀手了。 突飞惊眼前突然一片迷茫,铺天盖地的全是潮水般的黄沙激冲激撞而至。 “哈!”突飞惊一声狂喝,手中的大铁杵若疯龙般击在那一堵黄沙筑起的墙上。 “噗!”黄沙若烟云一般,回散飞去。 虚空更乱,乱得几乎成了无法收拾的死局,最乱的并不是那飞舞、狂喷的黄沙。 是剑,剑是最乱的,乱得没有一点头绪,乱得没有一点规律,满天都是,每一寸空间都是,每一丝风都被绞成了七八段,每一缕阳光都被扭曲成千万点寒星。 在闪烁,在鼓动,在疯狂地折射。 是蔡风失手了,应该是,所有的人都在想,这应该是蔡风的剑,但蔡风的人呢? 没有人看到蔡风的人,是否也被满天都是的剑给绞成虚无呢?是不是那残红般的阳光正是被绞得飞散的鲜血呢? 没有人可以解答,似乎这一切都变成了一种虚无的梦幻,变成了一个不太现实的神话。 土门花扑鲁有惊呼,毕不胜有惊呼,几乎每个人都有惊呼,因为他们几乎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该如何才能够将这乱成一团糟、连头绪都没有的剑招破去,这是怎样一种残局,这是如何一种悲哀。 的确有些悲哀,但这已经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因此,每一个人都倾尽全力,都倾尽全力地击出。 他们必须这样,他们不想死得这么快,也不想死,因此,他们必须出击。 疯狂地出击,像是匕首游走于虚空之中的狂龙,向那无处不存的剑墙袭去,但这一剑,天地似乎突然变了。 变得有些可怕,有些怪异,那封闭了千万层的剑墙在刹那间像是崩塌成了数块的山石,那本凝聚于身上的气势若泻涌之洪,蜂拥而出,在刹那间,几乎注满所有的空间,几乎在每一寸空间都形成无形的风暴,狂、野。 那七件兵器,在同时间内感觉到那种要命的沾力,更要命的却是来自无数个方向不同气劲,似乎在不断地吸扯着他们兵刃中的力量,更让他们有一种有力难使的感觉。 先是他们的兵器,然后便是握兵器的手,无数缕分散的气流在不断地由各个方向吸扯着他们的手,几欲将他们的手绞裂成无数的碎片。 每个人的心都在发凉,极凉,这比死亡似乎还要可怕,死亡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而这种感觉便像蚕食桑叶一般,让死亡的感觉渐渐地向你靠近,渐渐地让你品尝死来临之前的那种感觉。 剑呢?蔡风那无处不在的剑为什么不刺在他们的身上?为什么不击在他们的兵刃上,不是无处不在吗?不是每一寸空间里都有吗? 天地之间唯有一片苍茫,迷失了自己的,是七个面对着可怕死亡的威胁。 “呀!”毕不胜一声狂号,竟闭上眼睛,先是毕不胜,再是土门花扑鲁,然后才是突飞惊,其他的四人全都闭上眼睛。 七个人全都闭上了眼睛,天地一片黑暗,一片昏沉,但那满天的剑似乎已经不再存在。 虚空之中只有无数的气劲在交织,飞旋,在做着似乎永无休止的运动。 “当,叮……” 这一阵响声极为清脆,极为响亮,便像是暮霭中的钟声,也像是那似远似近徘徊在风中的风铃声。 数声闷哼,那七道狂龙般的身影从那一片黄沙之中若弹丸一般弹射而出。 鲜血,飞洒,地上点点红斑在瞬间便被那流动的黄沙掩盖。 风声变得轻了许多,没有刚才的那种狂野,但是那种凄厉的色调,似乎变得更浓,更有韵律。 土门花扑鲁、突飞惊诸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便像是天空之中那已飘洒而下的几片衣服碎片,那般单薄。 蔡风的身子犹若一阵残风,没有丝毫放松,随着他们的七道躯体弹出,也跟着飘逸而至,手中没有剑,剑不知道在哪儿,但任何人都知道那柄剑的存在,那柄剑一定存在。 没有谁会相信蔡风没有剑,但那柄剑到底会从什么地方射出,到底会在什么地方作出最狂野的攻击,却是没有人可以想象的,或许正像刚才一样,每一寸空间都飘洒着剑,每一寸空间之中都有让人惊诧的气劲。 蔡风的出现与他消失一般突然,便像是他的剑一般,出剑和收剑却是那般无可捉摸,但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在蔡风消失的时候,他一定出了剑。 无处不在的剑气掩住了他存在的那一丁点儿空间,那几乎是一个最可怕的配合。 隐形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土门花扑鲁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攻击,她的确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剑法。在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丝暗影,她也许听说过对方是北魏第一刀的儿子,但北魏第一刀的儿子,剑术却如此可怕,那他的刀法又是怎样一个厉害之法呢?她来不及想象。 她没有机会去想象,蔡风没有给任何人想象的机会,在他们犹未曾立稳身形的时候,便已经出剑了。 剑依然不知道是从哪儿射出,依然似乎没有任何踪影,但蔡风这一次却没有消失,他的脸比剑光还要寒,有一丝近乎冷酷的意外。 剑,裹在黄沙之中,似是黄沙之中的游龙,剑似乎本就已经埋在黄沙之中数个世纪,这一朝突然醒来,那积压了几百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疯狂地爆发出来。 七个人都有一丝近乎乏力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剑式的霸道,更有可能是蔡风的眼睛。 亮,亮得便像暗夜中的明月,闪烁着坚决而猩热的厉芒,便若是临世的魔神,展现出那无与伦比的气魄。 那几乎已经不再是一双眼睛,而应该说那是剑魂,剑之魂,剑之魄,那似乎是灵性的剑只在这一刹那间便与那双眼睛,以一种奇异的形式融合。 天地间,没有剑,没有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双长剑,比刀更可怕的眼睛,那种疯狂,那种野性,那种难以解说的狠辣,便若有质之剑,深深地插入每一个人的心中,紧紧地戳着每一个人的神情。 毕不胜一声狂号,身形犹未立稳,便向那狂野的剑招上扑去。 “不可!”土门花扑鲁一声惊呼,几人全都顾不上蔡风那无可匹衡的剑式,疯狂地向蔡风那狂野的剑招上冲去。 “不要管我!”毕不胜怒吼道。 剑在扩张,似乎要吞噬所有的生命,黄沙大狂野地奔涌,若山崩的气势在剑尖流泻,流泻,在那双眼睛之中酝酿,酝酿,在那眼神之中奔泻,奔涌。 “轰!叮……” 一只铁杵正击在那狂流奔泻的潮头,便像是迎向狂潮的轻木,弹飞而出,拖起一声狂号。 一柄弯刀斩在这奔流之上,便若飘飞的鸿毛,悠然而去,天空中拖起数点灿烂而凄艳的血红。 “嘭!当!当!” 接二连三的爆响,接二连三的闷哼,一个个便像是闷葫芦一般在黄沙之中滚成一团极有动感的球。 这是蔡风的剑,狂野而惊魂动魄的一剑,虽然只有那么看似简单的剑,但却蕴藏着无穷的机变与疯狂的能量。 在几道兵刃先后冲击到那剑招之上时,那本来蓄势已久的力量便疯狂地迸发而出,形成一种难以抗拒的反弹之力,这便是无相神功的厉害之处,而黄门左手剑更可以借力打力,与百年前的后燕国君慕容重所创的以彼之道还至彼身之盖世武学极为相似,因此刚一交手,土门花扑鲁诸人全被那股反弹力量弹了出去,更为蔡风的剑气所绞伤。 这种结果是几人根本没有想过的,谁也估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剑法,这之中自然有他们失算的原因。 蔡风的第二式剑法与第一式所走的路子似乎完全不同,但其气势却绝对没有任何减弱的表现,甚至更强,因此,土门花扑鲁诸人全以第一式的那种劲道去抗击,殊不知这一刚一柔刚好让他们上了个大当。 蔡风一声长啸,身形在微微一滞之后,又若灵蛇一般向七人飙去。 “慢着!”毕不胜似乎极为疲惫地喊了一声,手臂上的鲜血凄惨地滑落而下。 蔡风的剑立刻凝在半空之中,没有再进半分,但目光依然冷峻至极地望着七个人,那股冷肃的杀意没有丝毫减退,只有凝于剑身,便像流光溢彩的电条。 这一剑众人才真正的看清了蔡风的剑,也是那般平凡,并没有异样的现象,有,也只是那在剑身上流溢的劲气。 如此平凡的一柄剑,却能够达到那种狂野的气势,土门花扑鲁与突飞惊诸人的心不由得全都在发寒。 蔡风的武功的确极为骇人,那种疯狂的威势,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这时候蔡风的武功与那晚相比,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级别,他们自然有些不解,不过这却是事实。 更奇的,却是蔡风竟是以左手握剑,左手握剑能有如此威力的人,天下又能有几个? 蔡风的表情依然像这柄剑一般冷,冷得有些发涩,但那果决的气势却绝对超然。 土门花扑鲁的手在淌着血,虽然伤口不是很大,伤得也不是很重,但形态却有些狼狈,那本来都极厚的衣服,几乎都被那四射而散的剑气割得七零八落的,突飞惊与其余几人全都不例外。 没有人可以形容出,在投身入那疯狂剑气之中时的那种可怕的感受。 黄沙在扬,淡淡地扬起,又淡淡地坠下,风吹得极寒,最寒的依然是众人的心底。 风,狠狠地吹动着蔡风身上的那件修长而又微寒的风衣,震荡出一波又一波的细纹,又别具一种异样的韵律,更多的却是一种惊魂动魄的震撼。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蔡风声音极为冰冷地问道。 “我希望你刚才的话依然没有改。”毕不胜有些怆然地道。 “老毕!”突飞惊也有些惨然地呼了一声。 其余的几人神色也有些惨然,有些狼狈地由黄沙之中爬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并立于毕不胜的身边,而土门花扑鲁也毫不畏怯地立在毕不胜之前,似是要紧护着毕不胜,但眼神之中却有一丝凄迷而微微有些伤感的基调。 蔡风有些讶异地望了毕不胜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淡然的欣赏之色,心中却为这七人的回护之情而微微震撼,不过凌伯的死,凌能丽的失踪早已让他的心变得有些冷硬,这已经成了一个不能更改的结局,无论是谁回击着他,都必须讨回这一笔血债,除非对方先杀死他。 “看你还有一些男子汉的气魄,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蔡风声音之中依然有几缕抹不去的杀机。 “不可以。老毕,我们要死便一起死,若是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为别人所害,我们岂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汉子呼道。 毕不胜扫了那汉子一眼,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怆然一笑道:“巴噜,你不必说,这是我做的,自然要承担责任,我意已决,若是你们执意要阻,我便立刻横刀于你们的身前。” 众人听了毕不胜那决断的声音,不由得心头都充满了一股酸涩之意,但谁都知道这已经是一个难以解开的死局。 沙雾微微有些凄迷,便如西斜的夕阳,残虹高挂,风依然干冽冽地吹,却将大漠渲染得有些死寂,有些伤感。 虚空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那浓浓的杀机,更有一种悲哀的旋律。 世间的一切总是不能有美满的结局,此刻便似乎是如此。 蔡风淡淡地望着毕不胜,望着土门花扑鲁,望着那七个静立在一起的人,他知道,当一个人要选择死亡的时候,将是多么艰难的一个抉择,甚至有些苦涩。 “你要怎样对待他?”土门花扑鲁声音有些幽怨地问道,眼中闪烁着难以解说的痛苦。 蔡风心头微微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淡漠地道:“他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死!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谁也救不了他。至于怎么处置,我不必告诉你,那样对你、对我、对他都似乎要好一些。” 土门花扑鲁与诸人禁不住都为之色变,虽然他们明知道结局只能是这样,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却又变成了另一种意味。 毕不胜的神色却变得极为平静,他似乎早已打定了念头,因此,对蔡风的话并不感到有任何惊诧,似乎死亡,并不是一件怎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咱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自然明白你们的情意。但你们也应该明白我毕不胜的性格,我只有一件事情转托给突兄弟。”毕不胜伸出那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在空中虚虚地按了一下,平静地道。 土门花扑鲁诸人的心头微酸,眼角微微泛出一丝晶莹。 突飞惊心神微震,有些怆然地道:“咱们情如兄弟,你有什么事便直说无妨,只要兄弟我能做到的,便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老毕,你还是三思。”巴噜凄然地道。 毕不胜面上微显出有些苦涩的表情,并不答话,反而重重地拍了拍突飞惊的肩头,满意而稍显欣慰地笑了笑,道:“老毕最难放下的便是依阿娜与阿雁,我希望你能够代我好好地照顾他们,将阿雁抚养成人。我的儿子要做突厥第一勇士,明白吗?” 众人一惊,唯有突飞惊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闪烁着泪花的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莫名的激动,不由得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答道:“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有负你所望,阿雁定会成为我塞外有史以来最崇高的勇士,你放心好了!” “依阿娜是个好妻子,我相信有你与她一起教导阿雁,他一定是一个很出色的勇士,不过,我的死是我自找的,绝对不怪谁,叫他不要想着报仇,知道吗?”毕不胜惨然道。 在场几人全都呆立着,眼神中鼓动着恨意,但却更多的是无奈,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毕不胜的儿子阿雁再如何勇猛,都不可能有望胜过蔡风手中的剑。 在他们的心中早已烙上了这种可怕剑式的痕迹。他们从来都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招,七人联手都无法破入蔡风剑招的攻势之内。甚至在两三招之中便让他们狼狈不堪,如此剑法,便是完全综合了七人的武功,依然是无济于事,他们自然明白毕不胜语意中的意思。 蔡风依然目无表情,冷得便像是坚冰,眼前的一切都似乎与他并无多大关系。在他的心中填塞的只是凌伯的仇恨!那个极善良而又随和的老人。他心中翻涌着的,也是凌能丽那生死未卜的行踪,是否在受苦受辱?而这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些人干的,罪魁祸首虽然并不是他们,但他们却是直接的凶手! 他是猎人,自从再一次从那小村中出来之后,他便成了真正的猎人,猎人都知道,对狼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更何况他曾经发过誓,一定要用凶手的血来祭凌伯的在天之灵。所以,他绝对没有半丝不忍的感觉。 土门花扑鲁冷冷地瞥望了蔡风一眼,有些悲愤地道:“老毕,你放心去吧,我们知道如何去做,也明白你的意思!” 毕不胜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拍了拍土门花扑鲁那娇秀的肩膀一下,有些感激地道:“你一直都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只要是真的对我们族人有利的,你们千万要以大局着想,不可以因些小事而误了整个族人的幸福,明白吗?” 土门花扑鲁极为坚强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没有?”蔡风冷冷地道。 土门花扑鲁脸色微微一变,回头怒叱道:“那你连我们也一起杀死好了!” 蔡风并未发怒,手中的剑缓缓垂下,插入脚下的黄沙,冷冷一笑,道:“每个人都有朋友、亲人,每个人都会有感情,我已给了你们机会,而且是有利你千万族人的机会,而你们却给过别人机会没有?你们在杀死别人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别人的亲人和朋友会是怎样一个反应呢?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无论是谁所造的孽,都必须承担本应有的责任。我蔡风虽然不是一个好杀的人,但若是谁想对付我蔡风,谁杀了我的朋友与亲人,我也绝不会手慈心软,无论是谁,我都会要他加倍奉还。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多杀几个人,少杀几个人那只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敌人,我大可不必对他手软!” 土门花扑鲁一呆,而其他几人也都呆住了。 毕不胜脸色有些黯然地笑了笑,声音亦有些惨然地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蔡风依然极冷地望了他一眼,木然地道:“我自然要废去你的武功,再带到那小村之中的坟墓前以你的血去祭那位老人的在天之灵了!” “你要废掉他的武功?”突飞惊骇然道。 “我曾说过,他不会比鲜于修文好多少。”蔡风像是主宰生死的判官一样,冷漠地道。 “好!”“咔嚓!——” “老毕……”几人一齐悲呼,禁不住全都抓住毕不胜颤抖的躯体,眼中的泪不自觉地滑落出来。 毕不胜竟然自己废了自己的武功。 “我跟你拼了!”巴噜一声狂吼,手中的大刀若一道光墙般向蔡风劈去。 “巴噜……”毕不胜有些虚弱地一声惨呼,那无力的手轻轻一带巴噜的衣角,却毫无作用,哪里可以能阻止得了他的去势? “巴噜……”土门花扑鲁也娇叱道,但谁也来不及阻止巴噜的动作。 蔡风的脸色依然极为平静,就像是在看风景一般。对于巴噜的举动根本就没有丝毫在意。 巴噜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杀机,像一只粗暴的野兽,似乎连自己的生命都根本不在乎了。 这一刀的气势极烈,几乎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杀机全都融入了这一刀之中。 刀越来越近,但蔡风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风中的风衣极为自然地轻摆着,是那般优雅,那般宁静。 五尺……四尺……三尺——便在这一刻,地上的黄沙发生了一点变故! 只一点点而已,那本来流动飞扬的黄沙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双手,一双极为精巧,却又极为有力的双手。 这双手出来得极为及时,便像是早就算准了巴噜在这一刻,这个时候会行到这里一般! “嘭……”便在巴噜的刀距蔡风不到两尺的时候,那一双手便已经与巴噜的腿相遇。 蔡风的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土门花扑鲁却一声惊呼,但她还未来得及呼出声来。 黄沙却在刹那之间如海上扬起的巨浪,“轰——”地一声爆响。 巴噜一声闷哼,整个身子便像是一颗沙漠中的淘沙,向空中弹射而起,同时空中更有一道黑影,也跟着冲天而起。 “呀……” “哇……” 一声惨哼,那道黑影,在漫天黄沙之中奇迹般地追上巴噜那硕大的躯体,一脚重重地踢在巴噜的腰间。 空中飞洒出一片红霞。巴噜在全无反抗的情况之下狂喷出一口鲜血,像西边那惨红的夕阳。 “巴噜……”数声惊呼,土门花扑鲁与突飞惊若两只大鸟一般向空中飞坠的巴噜迎去。 “噗……”土门花扑鲁与突飞惊两人竟接了个空,巴噜的身形横着直飞出近四丈才重重地落在黄沙之上,黄沙很快便掩埋了他的血迹。 “巴噜……”几人来不及看那正从天空之中冉冉而降的人一眼,全都向巴噜扑了过去。 “咳……咳……”巴噜咳出两大口鲜血,神情极为委顿。 土门花扑鲁忙扶起巴噜,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毕不胜苍白的容颜上泛起一阵微红,用颤抖的声音道:“你……你不是说过不伤害他们的吗?” 蔡风冷漠地一笑,道:“我是没有伤他们的意思,但他却要杀我,这是另一回事,留下他一命,这已经是够仁慈的了,若不是看在他是一条热血汉子,是因为友情而愤怒得出手的话,恐怕此刻他已经是两段,而不是你所见到的可以说话的人了!” 从空中冉冉降下的人,正是长生,只见他一脸冰冷,便是任何东西都难以烤化的坚冰。 “这只是一个警告,人不能只凭着一时冲动便可以贸然行事,所有的事情都要用脑子去考虑,一个莽夫是成不了事的。既然你们已占有了这个机会,便要好好地珍惜,若是谁还想要试一试的话,不妨先从我的手底下过去!”长生神情中有一丝淡漠地道。 土门花扑鲁恨恨地瞪了长生一眼,那几人目中也全都充满了愤怒,但他们心中亦暗惊长生的武功。 巴噜的武功本不差,而在长生手下却若纸鸢一般毫无动作地便被击倒,虽然事出有些突然,可刚才长生所露出的那一手轻功,便足以让场中所有人为之震慑。 长生静立时的那种气势虽不若蔡风那般有霸气,但那一派高手的风范,却是谁也不能否认的。特别是那充满灵性与野性的眼睛,更具有一种慑人的魔力。 巴噜眼中尽是痛苦与愤怒,但却无可奈何,他根本就无法再有动手的能力,而蔡风的身边像长生这种神秘的高手不知道还有多少,若是蔡风要杀死他们七人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动手,只要有两个如长生这般身手便足以收拾他们了。他们从开始到结束,根本就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本钱,蔡风能给他们选择的条件,已经是极给他们的机会了,但这个机会,他们能感激蔡风吗?但是这又能恨蔡风吗? 这本是一件极为头大的事,恩怨本就极为难以分清。 蔡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淡漠地道:“我本不想伤害任何人,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恨谁的理由都没有,但若你们要怪我,我也无所谓!” 土门花扑鲁望了蔡风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那公子现在可否讲出合作的方法呢?” 蔡风向长生打了一个眼色,长生极为利落地将鲜于修文的躯体抛开,蔡风这才开口道:“其实也很简单,你们并不需要出多大的力,不如我们到帐篷之中细谈吧。” 长生以极为熟练的手法编织好帐篷,才转身过来,对扶着毕不胜的突飞惊淡漠地道:“请把他交给我!” 突飞惊眼中射出无比愤怒的神色,有些悲哀地望了毕不胜一眼,但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毕不胜有些怆然地道:“你放开我,让我跟他们一起去,不必为我难过,只要你能为我好好地照顾依阿娜和阿雁,我便心愿已了!” 突飞惊与土门花扑鲁及众人不由得悲从中来,但眼下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情。 长生伸手将毕不胜一提,偌大的躯体,便像是一片鹅毛般离地而起。 “你怎能这样对他?”土门花扑鲁气得粉面煞白地怒声道。 长生扭头淡漠地道:“这已经是对他最仁慈的做法了,当初你们杀死那老人的时候,可曾让他痛快地留下遗言?你可曾在抓走凌姑娘之时想过她的心情?”说着,并不理会几人的表情,提着毕不胜大步而去。 蔡风扫了剩下的六人一眼,淡漠地道:“这件事情所牵连极广,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你们之中最好先只能有一个人知道,在这里我相信的便是土门姑娘,因此,只能相烦几位在外面相候了!” “你想耍什么诡计?”突飞惊愤怒地吼道,同时禁不住扭头望了脸色有些难看的土门花扑鲁一眼,其余几人的神色也极为难看。 “对你们,我没有必要耍任何诡计,若说得不好听一些,人绝对不会对小蚂蚁有什么诡计,那是因为太不值得!”蔡风毫不客气地道。 六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堪,虽然这是事实,可谁也难以接受这种露骨的说法,这几乎有些近乎污辱之意。 土门花扑鲁望了众人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漠而又似乎有些矛盾地道:“你为什么只相信我?” 蔡风哂然一笑,有些傲然地道:“因为我很难相信一个莽夫!” 几人不由得一呆,蔡风的回答的确干脆,但也将几人全都骂了,虽然几人极不服气,却是无可奈何之事。 土门花扑鲁不由得望了众人一眼,咬了咬牙道:“好,我跟你去!” 蔡风极为欣赏地转身向帐篷中走去,但眼角间不经意地又流露出一丝忧郁之色。 “我们也该去了!”烦难睁开那似空洞又似有无限深远的眸子,平静得没有半丝杂音地道。 蔡伤似从梦中悠然醒来,眼神中似乎多了几许伤感,几许无奈。因为他知道,这一去,将会再也难见到这如慈父般养育了他多年的师父。但他却知道,追求天道,超越轮回,却是每个武人都梦寐以求之事,他不可能阻止得了这三十年之约,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痴儿!”烦难大师微微有些叹息地柔声道。 蔡伤的心神微微一震,露出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道:“徒儿始终无法悟得天道之真,看不破轮回之劫,真是有愧师父这么多年来的教导。” “哈哈哈……”佛陀淡淡笑道,“问世间,何为情?何为义?何为你我?何为生死?何为佛?一切自心起,天心为心,人心为心,道心为心,佛心亦为心,情心自还是心,无心则无天、无道、无佛、无情、无人、无我!有心则天在外,佛在外,道在外,情亦在外。便看不透自己,看不明世理,嚣乱只因外物,殊不知缘起自心。师侄,你是看不透自己,才无法看清天,认清地,更无法自尘缘的‘情’字之中走出来。因此,你悟不通天道,看不破轮回之劫早在情理之中!” 烦难不由得微微颔首,却不再言语,而蔡伤却似有所悟,但却仍是有些迷惑。 “我们是该走了,天痴早已起程,恐怕他会比我们更早到一步!”佛陀浅笑道。 “师父……”蔡伤欲言又止,有些不舍地望了望烦难。 烦难扭过那深邃若海,又空洞如天的眸子,微微露出一丝慈祥而宁和的笑意,道:“一切随缘,万事不可勉强,为师今日之去,是天意之使,也是为师之幸,吾徒不必挂碍,你尘缘未尽,但慧根仍深,只要时机一到,你有机会与为师聚于轮回之外。只是为师要奉劝你,若是陷情太深,恐怕,你这一世永远也无法知晓天道之意!” 蔡伤目中神芒尽敛,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应道:“师父,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为师早已明了,这是定数,虽然你是我的弟子,但并非佛门中人,为师并不怪你,但是今后,你要小心,可能会因此而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也是天意的使然,为师也只能顺应天意而行……好了,我们也该起程了……”烦难大师说着微微欠身而起,若一阵轻风一般向门外行去。 帐外的黄沙依然无情地翻转而行,但帐内已感觉不到北风的寒冰。 蔡风将风衣向一根突起的钩子上一挂,露出一种魔豹般冲满力感和野性的身材,在紧裹的劲装之中,似蕴藏着一种不可测的神秘。 土门花扑鲁的眼神微亮,但只是一刹那,瞬间即变得极为冷沉,似是置于冰山之顶的寒玉,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蔡风扭过头来,显得微微有些讶然,但并没有过分的表情,只是有些冷然地道:“何不坐下来,今日,我想应该没有赶路的必要!”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便是今日不赶路,我也不想待在你的帐中!”土门花扑鲁极不客气地道,神色之间多了一份坚决。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我们便没有合作的必要!”蔡风也显得极为平静地道。 土门花扑鲁眼中显出一丝怒意,惊问道:“这与我们合作有关系吗?” 蔡风冷冷地望着她,像是在打量一只猎物一般,仔细认真,那逼人的目光若冷电一般突破空间,自土门花扑鲁的心间流过。 土门花扑鲁禁不住微微退了两步,有些惧意地盯着蔡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蔡风漠然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与外面的那些下三流角色有什么分别,是不是高估你了。” “你……”土门花扑鲁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污辱一般,脸色煞白地呼道,却没有办法说完这一句话。 蔡风并不再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漠然地继续道:“任何合作都必须有诚意,更何况这一次所关事大,所牵连到的问题绝不是你们妇人之辈所能想象的,这更需要诚意。若是你连这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那这件事便不谈也罢。本来还当你是有勇有谋之辈,我可以抛开仇怨为大局着想,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妇人之心,如何能担如此重务?” 土门花扑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却不得不承认蔡风所说的有理,便只好依言向一个角落静静地坐了下去,眼睛里有一丝矛盾而凄迷的神采。 蔡风并没有征服者的欢快,反而现出一丝凝重与伤感。轻扫了土门花扑鲁那充满野性却又美艳的脸容一眼,又仰头注视着帐顶,吸了一口气,凝重地问道:“你想不想让你们的族人摆脱柔然人的控制?” 土门花扑鲁一呆,有些不解地道:“我当然希望如此,难道你有这个能力?” 蔡风哑然,但又转为冷漠地道:“你似乎不像一个杀手,连这么一点耐心也没有,简直是不配做一名杀手!” 土门花扑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冷笑地回敬道:“不要忘了,你差点便死在我的刀下!” “不会再有下一次!”蔡风极为肯定地道,同时眉宇间闪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杀意。 “谁都是这么想,但事实往往会与想法有一个难以修补的距离!”土门花扑鲁悠然道。 “好,我们以后再看便知道,今日,我不想谈我们之间的怨隙,那对你、对我都绝对不会有好处。”蔡风冷漠地道。 土门花扑鲁不再言语。 蔡风这才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土门巴扑鲁的女儿,突厥的大公主,因此,在你们的族中应该可以有进言的机会,我自然没有能力让你们突厥人完全摆脱柔然王阿那壤的控制,但是破六韩拔陵有!” “破六韩拔陵?”土门花扑鲁更有些不明白地反问道。 “不错,破六韩拔陵有这个能力!”蔡风肯定地道。 土门花扑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蔡风的合作问题变得极为有趣,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似乎对蔡风有一种极为信赖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给她留下的那种神秘不可测的印象太深刻了,让她觉得世间似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蔡风。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在说疯话、说废话?”蔡风若鹰隼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土门花扑鲁的眼睛问道。 土门花扑鲁禁不住感觉到脸有些烫,不自觉地垂下头以避开蔡风可以灼伤皮肤的目光,低声道:“不,我没有这么认为,虽然我不知道这与我们的合作有什么联系,但想来,你定有深意。” 蔡风眼神微松,口气变得舒缓了一些,又似乎有些欣慰地道:“算我没有看错人!”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破六韩拔陵有呢?而就算破六韩拔陵有这个能力,他又如何肯助我的族人呢?”土门花扑鲁有些不解地问道,有些凝惑而迷茫地望着蔡风。 “这便是我们今日合作的重要所在。”蔡风自信而又有些神秘地道。 土门花扑鲁眼中也射出了几缕狂热,或许是因为蔡风的自信使她感染到了希望。 “你似乎很有信心?”土门花扑鲁俏脸缓和了很多,问道。 “我蔡风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信心,若是没有信心的事,便干脆不去做!”蔡风神采飞扬地道。 “只是我仍然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高招,能让破六韩拔陵助我族人一臂之力!”土门花扑鲁毫不作伪地道。 第45章 第十章 化敌为友 第十章化敌为友 蔡风淡然笑了笑,道:“破六韩拔陵当然不会那么傻,去助你们的族人,他也没有那份闲情和心情去做这件事情,但这件事情却由不得他,他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控制权便是操在我们的手中!” “此话怎讲?”土门花扑鲁眼中神光暴射地问道。 “当前,破六韩拔陵的最大敌人,当然是北魏朝廷,他不仅不会帮你们族人对付阿那壤,而且还定会想尽办法去拉拢阿那壤,这对你们绝对是不利的。但阿那壤为人高傲自大,而破六韩拔陵野心勃勃,对于破六韩拔陵,阿那壤绝对不会轻心以对!”蔡风淡然道。 “你怎知道?”土门花扑鲁怀疑地问道。 蔡风悠然道:“怪就怪破六韩拔陵在那几次柔然入袭六镇时所表现的能力太好,阿那壤乃是高傲自大之人,岂会受如此之气?更何况他更深明破六韩拔陵的军事才能,若是破六韩拔陵一旦成了气候,或是割地为国,对他们柔然族自然是大大地构成威胁,除破六韩拔陵之外的北魏将领,阿那壤根本便不放在眼里,与其让破六韩拔陵夺得北魏天下,不如让北魏保持现状。这便是破六韩拔陵的心病!” 土门花扑鲁虽然只是一个杀手,但作为突厥的公主,对自己族中及天下的形势了解的也并不少,自然明白蔡风说的不错,禁不住有些微微兴奋地道:“你是说破六韩拔陵终还是会出袭阿那壤?” “不,应该是阿那壤会出袭破六韩拔陵,而破六韩拔陵却不得不应战!”蔡风补充道。 “但那又与我们族人有什么关系呢?”土门花扑鲁又问道。 蔡风神秘地一笑,道:“你还不明白?你们突厥无法摆脱柔然阿那壤的控制,是因为阿那壤的兵力强大,足以将你整个突厥毁于一旦,并不是因为阿那壤一个人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土门花扑鲁眼睛一亮,恍然道:“我明白了,若是阿那壤的柔然军变得毫无威胁,那么便是我们突厥强大的时候了,对吗?”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蔡风欣慰地道。随又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但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阿那壤什么时候才会出兵,那仍是一个未知数,因此,我们必须合作,让阿那壤早日出兵,同时,你们也要保住你们族的实力,这样才可能一次便摆脱阿那壤的控制,我们更不能让破六韩拔陵与阿那壤修好。相信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怎么做了。” 土门花扑鲁神情变得极为欢快地点点头道:“我自然知道怎么做。”顿了一顿,又问道:“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帮我呢?而且还抛去仇怨为我的族人着想?” 蔡风冷酷地一笑,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听到凌能丽此刻已在破六韩拔陵的手中吗?” “就因为这?”土门花扑鲁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难道还不够?”蔡风目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声音微微激动地反问道。 土门花扑鲁不由得愕然了,微有些歉意地道:“我们也想不到事情会弄到这种地步,对不起!” “你不必说什么,任何东西都不会逃过劫运,若不是因为你们可以将功折罪,那你绝对不会看到今夕的大漠落日!”蔡风的声音若由空中流过的冰雹,令土门花扑鲁的心头生出一股寒意。 蔡风望了望土门花扑鲁那有些色变的俏脸,淡漠而苦涩地道:“破六韩拔陵与我的仇隙也并不是今日才开始的,无论怎样,他绝对不会放过我。因为,他的儿子,破六韩灭魏便是死在我的手中,我不去找他算账,终有一天,他也会来找我算账的。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使我与他之间的冲突激化,我们的决战早一些进行而已。” “我听说过,而且还听说你曾让破六韩拔陵受了伤?并因此而成为军中的风云人物。”土门花扑鲁有些倾慕地问道。 “那只是过去,我要的不是破六韩拔陵受伤,而是要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包括鲜于家族,没有人在惹了我蔡风之后有好结果!”蔡风有些霸气凌然地道。 “可是,你真的有把握能够胜得了破六韩拔陵吗?更何况破六韩拔陵拥有数十万大军,连官兵都闻风丧胆,朝廷也无法可想,还派出黄门侍郎郦道元来安抚六镇,你又凭什么战胜破六韩拔陵,又怎么能够挑动阿那壤去斗破六韩拔陵呢?”土门花扑鲁质疑地问道。 蔡风的目光转为悠远,自信地道:“破六韩拔陵不会是一个蠢人,他会在占着绝大的优势之下,接受朝廷的招安吗?谁不想做皇帝?谁不知道只要他接受了招安,以后便不会有好日子过!只凭这些,他便不会接受招安,那么要对付他的人,便不会是我蔡风一个,而是朝廷的百万大军。而另外的,阿那壤只要出兵及时,那破六韩拔陵真的只会是四面楚歌的局面,毫无回转的余地!至于如何让阿那壤及时出兵,这之间便必须要你们相助,再加上朝廷的一些手段,相信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土门姑娘认为如何呢?” 土门花扑鲁呆呆地望着蔡风,眼中尽是惊佩,却忘了回应蔡风的问话,良久才醒悟过来,佩服地道:“这一刻,我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你如此快便能够查出我们的行踪,为什么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会如此重视你的存在。想来,你能够自元府偷出‘圣舍利’也并不是偶然!” “可惜,我仍是被你算计,还被夺去‘圣舍利’,看来,你也不比我差!”蔡风揶揄道。 土门花扑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每个缺点都可能是致命的,我们只不过拣了一个小便宜,抓住了你那个缺点而已。否则就算我们人数再多一倍,也无法得成愿望,只可惜,我仍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裳。” “人不一定只靠武功便可以立足于江湖,能立足江湖而不败的人,便必须是武功与智慧全都达到不败之境,勇而不智者,唯有匹夫之勇;智而无勇者,唯知耍些手腕,终难成一方之主。你们让我上当,是你们智慧所至,我有何不服?能够发现敌人的缺点,这便是最大的优点,有缺点暴露出来的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你们给我的,只是教训!”蔡风并没有丝毫动怒,只是极为平静地道。 “你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土门花扑鲁由衷地道。 “因此,你最好不要成为我的敌人,也只有我们合作成功,我们才有怨释的机会!”蔡风毫不客气地道。 “凌姑娘若知道你如此对她,她定会很高兴的。”土门花扑鲁似乎有些感慨地道。 “但她若知道我放了你们这些凶手,她可能这一辈子也不肯原谅我。”蔡风神情变得忧郁地道。 土门花扑鲁也不由得有些黯然,瞬即,俏脸变得一阵异常的羞红,因为她发现自己竟会有了感情,竟会因为别人的忧伤而忧伤,竟会因为别人的表情而牵动自己的心绪。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些日子,除了杀人,仍是杀人,几乎已经完全淡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完全忘了自己也会有感情。而这一刻她竟发现自己的情绪有变,自然便会感到有一丝难为情的感觉。 蔡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只是陷入了一种记忆之中,似乎感觉到了凌能丽那种境遇之中的惨况,十指都紧握成拳头,捏得好紧好紧,虚空之中竟有一连串关节收紧的爆响。 土门花扑鲁竟似能够读懂蔡风心中的痛苦,虽然她本是一个无情的杀手,但情义天生便存在于每个人的脑中,谁也无法摆脱情与义的纠缠,只不过有的人擅于压抑感情而已,而这一刻,土门花扑鲁似是从感情禁锢的阴影中苏醒过来。 “呜呜呜呜……” 几声哀号的哑呜,划破了大漠的宁静,在这苍茫而广野的虚空中,拉起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震撼。 蔡风与土门花扑鲁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却并没有为之所动。 蔡风是不屑动,而土门花扑鲁是因为蔡风没有动才没有动。 蔡风的神情太镇定,便像立于大漠寒风下千年不倒的胡杨,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分一下心神。 蔡风微微地抬起眼,盯着土门花扑鲁的眼睛,目光变得极为温柔,便像是和煦的春风拂过大草原,立刻让土门花扑鲁的心底注满了生机与活力。 “发生了什么事?”土门花扑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蔡风哂然一笑,极为轻松地道:“是破六韩拔陵的人来了。” 残阳不残! 大漠的落日比什么都圆,那种不沾杂质的优雅与浮动的黄沙全是两种不能混为一谈的境界。 美,并不是一种境界,而是一种感官的享受。其实,立在落日的余晖之中,看那扬上半空的沙尘,也是极有意思的一件事。 长生很享受这种感觉,沙漠之中的景色与太行山上那林密阴昏的感觉绝对不同,便是心情也绝对不会相同。 那升上天空的,并不是狼烟,只是黄沙,那奔驰的马队,将这苍龙一般扬起的黄沙赋予了动的生命,那种游荡的景观,立成一种让人激动的战意。 大漠依然如故,干冽冽的风,转动着干冽冽的沙,打着旋而在沙漠上推移、流走。 突飞惊的眼神之中似露出一些幸灾乐祸的色调。 长生并没有丝毫的惊色,只是漠然地扭过头来向突飞惊打量了一眼,又看了看另外几人,显得毫无感情地道:“你们最好不要有任何异动,否则后果自负。” “你不觉得你已经自身难保了吗?”巴噜微咳了一声,极为不服气地反嘲道。 长生不屑地一笑道:“这应该是你们自己才对。” “哼,别以为你们武功好便有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付这些人。”突飞惊不屑地道,语气之中自有一股难释的怨气。 长生再次扭过头来,望向那逐渐变得清晰的骑兵,无比冷漠地道:“如果你们想与这些蠢货一起去死的活,你不妨便试着动手看看。” “你以为我们不敢?”突飞惊怒气顿生低吼道,手中的大铁杵竟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呜……呜……呜……”号角声在空气之中不住地震荡着,显得有些凄厉,也有些苍豪。 残阳在长生的脸上映出一股浓浓的杀机,天边的晚霞有些异样的艳红。 瞬即,那近百匹骏马飞驰而至。扬起的黄沙,使远处的夕阳变得有些异样。 黄沙在天空中飞扬,流沙在地面上若波纹一般流淌,很自然,很缓和。但是突飞惊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异样,那与突飞惊并立的诸人也似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地上的流沙竟是逆着风向而流,不经意之中,流沙竟突然改变了流向,便若是水竟是由低处向高处流一般让人难以置信。 但事实是如此,改变方向的是由长生的脚下开始,若微浪一般向那近百匹马流去。 马嘶之声已清晰可闻,甚至那马首领队之人脸上的一道马疤也看得极为清楚。 突飞惊认识这个人,在鲜于修礼的府上,他见过这人。因此,他知道这人是北部极有名的马贼之一。虽然这一帮人已经投入了破六韩拔陵的军中,但其在漠外的威名却并没有消失,所以突飞惊认识。 长生不认识,但他却知道这是破六韩拔陵的人,至少与破六韩拔陵有极好的关系,只凭那在风中飘扬的旌旗,那若苍龙的“元”字,他便知道应该怎样去对付这些人。 长生发现了这些人,这些人也同样发现了长生与突飞惊诸人。但他们却不认识长生,也并未对突飞惊留下什么印象,但他们却深刻地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吹散的杀气,似变成了空中的一团积雨云,自有一股难释的压抑。 那脸有刀疤的人便静立在十丈之外,他的马也便静立在那里,那近百匹战马瞬间竟变得很宁静,马背上的人不再似先前那般呼啸狂野,虽然他们凶悍若大漠的狼群,可是他们也很容易感察到危机。 “你们是什么人?”那脸有刀疤的汉子声音极为浑重地问道。此刻似乎并没有马贼的那种悍野的凶性,或许是因为长生诸人的出现大大地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也许是因为凝于虚空的那浓浓的杀机让他们的凶性有些收敛,但这个开场的确让突飞惊大为意外。 当他认出眼前那立于马背之人正是有名的马贼刀疤三时,便以为会立刻有一场劫杀。可这一刻,刀疤三竟以礼相向,的确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但事实却是这样。 “我便是我,你可是破六韩拔陵的走狗?”长生没有半点情面地反问道。 刀疤三一愣,立刻气得“哇哇”大叫,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改往日嚣张的作风以礼相询,反而受此窝囊气,怎叫他不怒?不由得吼道:“妈的,何方野种竟敢如此辱我刀疤三,先将你碎尸万段再说!” “杀……”刀疤三一挥手,身后立刻飞出十数骑。 “哦……哦……”马背上的马贼手中挥舞着长长的斩马刀,口中不住地呼喝着向长生与突飞惊诸人飞驰而至。 长生眼角射出一丝不经意的杀机,眼神变得锋利尖锐,便像是两柄横过天空的利剑。 “呀……呀……呀……”众马贼眼中显出极烈而狂热的战意,似乎杀人本身就是一种极为欢快的事。 长生一声长啸,似乎将积压了千年的闷气,在这一声长啸之中尽呼而出,高昂若裂帛般狂野,便若先前飘荡在虚空原野中的号角之声,但却比号角之声更为强烈。 刀疤三似乎微微有些惊异,但却绝对没有退避的意思,马贼有马贼的自信,那便是自己手中的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得住他杀人的意图。他自然没有考虑到可能被人杀,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自信永远不变,特别是当遇到挫折时。 刀疤三的自信仍在,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危险所在,但那驰出的人却深深地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 那便是长生,危机由长生而起,由长生而出,出自腰际,出自剑之身,那亮丽如虹的剑身,涌动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杀意,比那干冽冽的寒风更野,比那流动的黄沙还深沉,比那飞扬的沙雾更有动感。 长生的剑是在长生的身子化成一抹淡影时射出的,长生的身子化成一抹淡影,是在他一声长啸击破天顶最底的那片云开始的。 刀疤三的惊异便是因为长生的剑,但他并没有真正地感觉到这柄剑的威胁与危险,但那些马已经感受到了,那马背之上的骑士已经感受到了。那在空中挥舞的斩马刀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让人心惊的杀意,竟发出一阵低低的嘶鸣。 那是破空之声,那是飘浮在空气之中的沙粒与刀锋摩擦的声音,像是鬼在哭,像是狼在嚎,那震荡的刀身,反映着夕阳的色彩,成就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妖异。 这是一些充满血腥,注满杀意的刀,不知道饮过多少人的鲜血,那浓浓的血腥之气,似是随着刀锋在风中涌动。 马贼的刀,便是如此,便有这般狠! 长生的眼睛在这之中变得很亮很亮,就像是刀身上反映的残霞,就像剑身游走的寒芒。 当马背上的马贼发现这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时,长生的身子已冲入了他们散开的马群之间。 “当……”这声脆响立刻打破了本来已有的宁静之平衡。 “呀……”一声惨叫却似在宣布战争的开始。 长生的剑仍在闪烁,但,却是在马背之上,那是马贼的马,马上的马贼此刻却成了沙漠之中露出沙面的一截胡杨。 那柄长而沉重的斩马刀,竟似美丽的纸鸢,在虚空之中划过一道还算美丽的弧线,远远地坠入沙尘之中,便像是那倒霉的马贼,一头扎入黄沙之中。 刀疤三此刻显得有些动容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年轻,却有如此的神力,那一剑之中,虽然有许多巧劲,但那种圆润而优美的动作之中,绝对不会少了那雄浑的臂力之作用,没有超凡的臂力,绝对不可能将那柄近五尺长的斩马刀劈飞那么远,更不可能将那沉若石头的壮汉劈入沙中。 “呀哈……”几名马贼在一刹那间便回过神来,发现了正在得意的长生,那横空而过的斩马刀在刹那之间全都改变了方向,向长生的身上劈至,数柄刀划过的弧线在虚空之中,便似织成了一种极密的网罗,只待罩住长生之时,便将他分割成无数的小块。 长生自然感应到了那浓烈无比的杀气与战意,他似没有想到这些马贼的反应能力与战意强悍至此,而且这种由千百次作战得出的简单而有效的杀招更有着意想不到的威力。 这一刻,长生知道,再也不能粗心大意,说到作战经验,他比这些纵横大漠的马贼的确要差上许多。而马背上的作战经验,更与之相差太远,自己手中只是轻便的剑,更没有那种专为马背上使用的斩马刀杀伤力大,唯一可以绝对优势的,便只有武功。可是武功在马背之上又受到限制,而对方的武功虽然称不上什么武林高手,可都具有一身经过千锤百炼的马上对敌之术,甚至比一些武功更有效。再加上马贼那悍不畏死的精神,的确是极为可怕的一个局面。 长生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他知道绝不可以冲上半空,那样将会成为对方练箭的活靶,那绝对不会比这在众刀夹击时更轻松。 “呀……”长生一声轻啸,坐下的战马一声狂嘶,竟整个向下一矮,四蹄一齐陷入黄沙之中。 长生的身子借机一伏,由马背上平蹿而过。 马贼们没有想到长生竟会如此逃生之法,更没有想到长生有如此神力,将马的身子压入沙中,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人心惊了。 让人心惊的更是长生的剑,他极为恼怒这些马贼如此凶悍,是以手下绝没有半点容情成分,当那马贼仍未从长生刚才出乎意料的一招之中复醒过来,便一下子斩断了对方的马蹄。 “唏吁吁……”那战马一声悲嘶,向前扑倒。那马贼身子一歪,本来改向斩长生的一刀立刻偏移了一个位置,竟落在另一柄斩马刀之上。 长生的身子若一团旋风般,在黄沙之上飞旋。 黄沙若雨暴一般向天空中升起,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都变得十分模糊。 “啊……”一声惨呻,一声马嘶,显然是那名马失前蹄的马贼被另一匹战马踩伤,但绝对没有人敢忽视一件东西。 那便是长生的剑,长生的剑在哪里? 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没有几个人知道长生的具体位置,黄沙扬起太烈,没有人能睁得开眼睛,这是马贼的悲哀。 剑也是剑,但却失去了剑的形象,便像一条飞舞的沙龙,在呼啸的风沙之中,显出异样的凄厉。 刀疤三的眼睛变得好亮,似乎从这一剑之中看到了所有的危机,看到了一些让人振奋的能量。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张大弓,像是凭空而来的大弓,在刀疤三的手中显得是那般灵活,那般有动感与力感。 他要射杀长生,无论对方是谁,他绝不容许这种可怕的敌人活在世上,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威胁感,就因为那游戈于黄沙之中的剑! “呀……”一声惨叫使那弥漫于战场中黄沙显得更为惊心动魄。 死去的当然不是长生,长生便像是他的剑一般绝对没有半点波动,便像是杀人时的心情一般,平静得可怕,说到猎人,长生才是真正的猎人! 他的每一个步子,每一次闪跃,每一次出击,无不展现出一个高手的气魄与魅力,更有一种难以解说的动感美。 突飞惊是一个比较粗野的人,他的脾气更有些傲,几乎从来都不想承认别人比他强,可是到了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长生的武功是他无法比拟的,无论是从感观还是从力度上去看,他都不是长生的对手。说到凶悍勇猛,长生绝不输于他,只凭长生那连马带人一齐斩成两截的杀意,便可以感受到那蕴藏在心底,如将爆之火山的杀意! 刀疤三的出现,并不是意外,但长生的出现,却是意外。 “嗖……嗖……”刀疤三的箭极快,极狠,便像是两只钻天的云雀,当所有人的眼睛仍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便已经冲入了沙雾之中,刀疤三的眼力极好,他很清楚地便看清了腾跃于沙雾之中长生的位置,是以,他的这两箭,只想来个一击致命! 事实若照他所想的,那长生的确是死定了,因为这两箭太狠、太猛,但想归想,事实始终是事实,绝对不是谁想便能够做到的。 那两支劲箭的确穿入了沙雾,但却没有射中长生,不是这两支劲箭力弱,也不是长生真的能够闪过这两支劲箭,可是这两支劲箭的确没有对长生起到任何影响。 因为一只手,一只由沙底伸出的手,然后便是一个顶着毛毡的人! 来得那般突然,那般不可思议…… 一切都似是在长生的意料之中,一切都出乎刀疤三的意料之外,他甚至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只手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因为黄沙太大,虽然他刚才能准确地看清长生的位置,但在这一刻,他并没有聚中精力去看沙雾之中的战况,他太自信了,自信自己的箭一定可以洞穿长生的胸膛,所以他认为没有必要再去看沙雾之中的战况。 当刀疤三发现那突然出现的人之时,那十匹战马却只有四匹有主人了。 全都死了,死在长生的剑下,也是死在那由沙中蹿出的人手中那柄闪烁着银芒的刀下。 很年轻的一个人,和长生并不会相差多少,这种情况虽然突飞惊先前见过长生的出现,但现在仍然为之神颤,更可怕的是,这些由黄沙之中蹿出来的人,似乎每一个都是那般可怕,似乎每一个都足以成为当今的高手。 便是那柄银刀,那闪烁奔流的弧线,绝对不是突飞惊可以比拟的。 长生似早就知道那柄银刀的厉害,也似乎早就知道结局是这样。 当沙尘尽敛之时,剩下的最后两名马贼极为安静地倒下了,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因为,他们的喉间已分别钉上了一支劲箭。 那是刀疤三的劲箭,刚才刀疤三想射杀长生而未成。这时候,那与长生一般年轻的人,极为优雅地将那两支劲箭钉入了最后剩下的两名马贼之咽喉,便像是为情人拈花一般温柔。可是刀疤三的眼睛却绿了。 那是一种可以将人生吞活剥的杀机,对长生也对那拈花的青年! 这似拈花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游四,葛荣手下最年轻有为的人,而这一刻却是如此优雅,如此潇洒,只是那银刀上所滑落的血痕极损那种温柔的风情。 游四并没有还刀入鞘,而且将银刀极为轻柔地在身边的马贼尸身之上擦了擦,将那些未干的血迹全都抹去,那种动作便像是吟诗,也像是在作画,让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这种动作与一个剑手联系起来。 刀疤三的气息竟变得极为平静,他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会是好惹的,只望那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便足以让任何人考虑一下后果。 刀疤三没有率众冲杀,这并不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可怕,无论这两个人多么可怕,但终归是人,虽然这两人的武功很好,但又如何能够与这么多强悍的马贼相抗衡呢?他担心的,只是那不远处的一个帐篷,莫测高深的帐篷!刀疤三也是一个高手,不仅是高手,而且天生便似有些野兽的灵觉,他深深地感应到那存在于帐篷之内的危机。那是一种直觉,也是刀疤三这么多年纵横大漠而未死的重要因素。 长生与游四并排而立,像是立于大漠之中两块未被风化的岩石。 风微微地掀动着他们的衣角,那飘浮的衣摆若扬洒在风中的杨柳,自然恬静之中,有一种自得的优雅。 突飞惊诸人惊异地望着游四的身形,心头却极为骇异,他们根本就弄不清,蔡风身边到底有多少人,而像长生这种高手又有多少?想到此处,不由得心惊地望了望自己脚下的黄沙,似乎脚下每一寸黄沙之底,都有可能钻出一柄刀,一柄剑,每一寸黄沙之下都潜伏着一股不能察觉的杀机。只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潜伏的杀机在什么时候爆发。 那逆流的流沙,依然在逆流,但是已经没有几个人去注意那不经意间的细小变化。 “你是破六韩拔陵的人?”游四也轻柔地问着同一个问题,不过措辞可比长生要优雅得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刀疤三目中射出寒芒,冷厉地问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明白我是破六韩拔陵的敌人便行了,其他的一切只是多余的!”游四有些傲慢地应道。 “你不觉得自己很狂妄吗?”刀疤三冷笑着道。 “这个世间的狂人并不止我一个,只是你太孤陋寡闻了而已!”游四淡然笑道。 刀疤三怒火大升,狂吼道:“你简直是太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那你就给我去死吧!”说着手臂一挥,数十张大弓,便像玩魔术一般来到众马贼的手中。 长生与游四不由得骇然,难道破六韩拔陵几乎是战无不胜。单凭这些箭手那种熟练而灵活的操弓动作,便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以一敌百的沙场老手,朝廷方面岂有胜仗可打?长生与游四吃惊,突飞惊也同样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破六韩拔陵的属下集体出击,这种利落的动作,与那些战马的错位顺序,足见这些人的作战功底,便是他们突厥族的勇士队伍也不过如此,这岂不让人骇然? 刀疤三的眼神变得无比狠厉,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的大弦一松,那些可厌的敌人便会成为一团长满刺的尸体! 长生与游四的眼睛眯得很紧,从两道缝隙之中所挤出的目光便像是冰片一般锋利,就在刀疤三的大弓将要拉满的时候,长生与游四的口中同时发出一阵裂帛般的尖啸,若两柄无形的利剑直插入云霄! “轰……轰……” 黄沙再一次冲天而起,就若有数十包火药在黄沙之底炸开。 那正是刀疤三众马贼的脚底。 “呀……唏吁吁……”情景混乱到了极点。战马、马贼便似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乱成一团。 那本全都上在弦上的劲箭,便因这么一乱竟全都打不到方向,又因战马受惊,狂嘶乱跳之下,那本是向着长生与游四射出的箭,竟全射入了自己人的队伍之中。 马依然在狂嘶,人依然在惨号,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来自地底的灾难。 刀疤三一声狂嘶,身形若大漠的苍鹰,跃上了半空,他只感觉到几道寒冷无比的杀气由他的脚底掠过,再便见到了许多由地底钻出的人。当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之时,似乎一切都有些迟了。 马贼的马几乎全都陷入了黄沙之中,而他的战将也全被这由沙底冒出的人,毫不留情地斩杀了一小半。 不动则已,一动则石破天惊,只是刀疤三想不到会是谁有如此可怕的实力! “呀……”一声长喝,一道人影若惊波的紫燕,并不给刀疤三任何考虑的机会,已经将若长虹般的长剑化为紫电切入了刀疤三的护体真气之内。 刀疤三一声闷哼,眼角闪出无比强烈的杀机,他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强悍,只不过,他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了。 “当……”一声爆响,刀疤三的身形急沉而下,但那名由黄沙之中奔出的剑手却向后倒翻几个跟斗,重重地落在地上。 刀疤三绝对不是善男信女,今日的战局早激起了他滔天的杀机,是以才一驻足,便丝毫不停留地向那名剑手攻到。 刀疤三并不是用斩马刀,他的刀很朴实,但却给人一种厚实而稳重的感觉。不过,在他的手中,便像是一只只极欲噬血的饿兽,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刀势的走向。 那飞扬的黄沙,竟似被一种神秘莫测的能量所袭,顺着刀锋向两边疾分而开,给刀疤三的刀让开一条通道。 刀疤三便若夹在两者沙墙之中的屠夫,那种架势与气势,足以将对手的心神全部占驻。 “三子,快退!”长生一声惊呼。 刀疤三的武功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种凌厉的杀气,他在数丈之外,已经深深地感应到,是以才会如此急忙地呼喊出来。 那名与刀疤三相对的年轻剑手正是与长生一起长大的三子,只是这一刻,他已经无法抽身而出,虽然他的武功并未达到一流高手之境,但指点他武功的人却是绝顶高手,对眼前的各种形势的分析,绝对不会比别人差,他知道只要他扭身一退时,跟在后面而来的便是刀疤三若流水般毫不间歇的杀招。那样,他绝对没有缓气的机会,甚至连那本有的以逸待劳的一点先机也会消失。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可能挨不到长生的到来,便会丧身刀疤三的重刀之下! “呀……”三子一声狂吼,以双手握剑,整个身子便如是系在风中的一根飘带,顺着剑势依着刀疤三的刀锋扭动起来。 “轰……”刀与剑相击的声音竟有些闷。 刀疤三有些诧异,那是因为三子竟挡过了他这要命的一刀,虽然有些取巧,可依然是挡住了。 三子的身子便若风筝一般,向后飘飞而去。但那握剑的双手依然没有丝毫的动摇,眼神之中有些痛苦,但却表现出一种不屈的坚韧,嘴角却溢出了淡淡的血丝。 “噗……”三子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黄沙之上,但却已经完全逃出了刀疤三刀气笼罩的范围。 “呵……”一柄沉重的斩马刀横空而过。 三子一咬牙,若滚地葫芦,在沙面上一阵翻滚,手中的长剑,斜斜一挥,顺势斩断了那向他身上踏至的马蹄。 战马一声狂嘶,跪伏在地,马背上的马贼身不由己地由马背上摔下,但却望见了三子那等在半空中的长剑,竟不禁发出一阵绝望的狂嘶。 刀疤三一怔之下,身形再次向三子飞扑而至,这次刀势与刚才那一刀完全不同。 刚才那一刀,似乎极为单调,但却有着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势,但这一刀却只是在虚空之中交织成一张巨网,显得极端飘忽,又无比的凄狠。 “别以为你很了不起,让老子来领教领教你的狗屁刀法!”长生极为轻蔑地冷哼一声,身子若游于风中的长蛇,冲入刀疤三的刀网之中。 “当当……”一连串清脆的爆响,长生的身子倒弹而出。 刀疤三也同样是反弹而回,但脸上却挂着一丝不经意的冷笑。 那是因为长生剑上流淌的血,不是别人的,而是长生自己的! 长生手臂上本来绷得极紧的劲服此刻竟被拉开一块,鲜血已经染红了那一只衣袖,并顺着长生的手指流至剑身,再淌落在黄沙之中,是那般自然,却又是那般惨烈。只是没有人能够在长生的脸上找出那种痛苦的神色,似乎这并不是长生自己的手,似乎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长生冷静得便像是那仍在孤寂地立着之胡杨,自有一番傲骨,自有一种气魄。 “你怎么样呢?长生哥!”三子有些虚弱地立起身来,骇然地问道。 “我没事,这丑鬼还要不了我的命!”长生声音极为平静地道。 “哼,两个小鬼不自量力,竟敢与本大爷过不去,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与我大哥为敌?我劝你们还是回家多吃几年奶,长点力气再说吧!”刀疤三脸上的刀疤竟变得有些红润,语气之中多了许多不屑与轻蔑,不过心中却暗忖道:“这两个小子的剑法竟如此古怪?” “哼,你别得意得太早!”三子不屑地回应道,同时反向长生打了个眼神。 长生立刻领会,将右手的剑交到左手,两人并肩而立。 “啊哈,够狠!废了你的右手,你便用左手,看看待会儿废了你的左手,你会不会用右脚来握剑!”刀疤三哑然失笑道。 “试试便知道!”长生一声低哼,与三子两人同步而出,一左手握剑,一右手握剑,竟达成一种难得的默契。 刀疤三显得有些讶然,估不到两人一左一右的配合,竟会有如此威力,剑式竟变得更为可怕。不过,他却知道,这两个人都已经有伤在身,并不足虑。倒是那些由沙底蹿出的杀手,却是极为可怕,每个人都似乎武功很好,虽然他的部下都是驰骋沙场的老手,可是一旦战马陷入黄沙之中,徒步作战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只是占着人数的优势勉强可以支持。而他身边的几个好手,都被游四缠上,无法抽身,只能够靠他自己,先收拾了这两个极为顽强的年轻人,才会有机会扳回胜算。 刀疤三的刀再一次展开,便像是自天地的原始之处,遥遥地飘来,达至一种不可捉摸的飘突,但那种浓浓的杀气却早已弥漫了整个空间,像是在刹那之间,所有飞扬在空中的黄沙都变成了要命的武器。 第46章 第十一章 初逢强敌 第十一章初逢强敌 长生与三子的剑,便若两条在虚空之中交缠的长蛇,激烈地狂舞着,那飞旋的轨迹周围,全都被黄沙所裹,似有一种无法甩开的吸力,将周围飞扬的黄沙全都聚拢。 “轰……”黄沙再一次扬起,却是以刀疤三与长生及三子的三件兵器交击点为中心,向四周如飞般扩散。 几条破碎的衣袖,也夹在黄沙之中若隐若现地升起。 有长生的衣袖,有三子的衣角,也有刀疤三的衣袖与几缕头发。 便是刀疤三也未曾想到,两人联手的一击竟会有如此威力,更加深感其剑路的古怪。 长生与三子的身形倒翻而出,嘴角不可抗拒地溢出几点血丝。刀疤三的武功依然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吃亏在受了伤之后才联手出击,否则便可能是另一个局面,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他们却极有信心,因为他们之中还有一个高手未曾出手! 刀疤三的确强悍,而且天生神力,并不会比长生差,这是他成为马贼头领的本钱。在大漠之上的几个超强马贼之中,刀疤三能算得上其中之一,这并不是偶然,以他的武功,便是进入中原,也可算得上一个一流高手。 他并不是想让长生与三子有任何的休息机会,他的武功,是经过千万次出生入死的战斗而得出的精华,无论是作战经验还是功力火候,长生与三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他极为自信,对于杀死两个如此年轻的剑手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虽然刚才差点吃了亏,可他却知道眼下两人都受了内伤,再也无法与他相抗衡,所以他并不担心。 “呀……”游四一声怒吼,自那几名缠斗的马贼之中冲天而起,若一只展翅的巨鹰一般向刀疤三扑去。 长生立刻向三子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再次出击。 这一次聚合了三人的力量,早已作出了决战之心! 刀疤三没有想到游四的身形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在几名好手的缠斗之下,仍可以抽出身子,一愣之下,游四的银刀已划至他的头顶。 那边的突飞惊却呆立着,像是在看戏,他们很想上场将长生他们一个个碎尸万段,但是想到土门花扑鲁依然在蔡风的帐篷中,想冲杀的念头立刻又打消了。 他们的确是被蔡风的剑法给震慑了,若是土门花扑鲁与蔡风在一起的话,想逃出蔡风的掌握,他们想都未曾想过,以蔡风的狠辣及聪明,虽然对土门花扑鲁的智计极为信任,可是面对莫测高深的蔡风,他们却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老突,我们去找花扑鲁!”巴噜有些不耐烦地道。 那几人也都向突飞惊投以询问的眼神。 “不错,趁这时候的混战,是我们救出老毕与花扑鲁的最好机会!”一人提议道。 突飞惊有些丧气地反问道:“就是没有这些高手,你们认为凭我们几人的力量可以胜过蔡风吗?” 巴噜不由得一呆,几个人全都有些愕然,的确,刚才他们早已见识过蔡风的可怕之处,若是强打,就算是七人联手也不会是蔡风的对手。更何况,此刻巴噜受伤,毕不胜武功尽废,土门花扑鲁又不知道怎么样了,单凭他们四个人,的确感到有些势单力薄,如何能够救走毕不胜与土门花扑鲁呢?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刀疤三诸马贼能够与蔡风战个两败俱伤,他们才可能有机可乘,否则,一切都是枉然了。 “吼……”刀疤三一声大喝,手中的刀竟化作一片苍茫的幻影,在自己的头顶若莲花般绽放开来。 那层层叠叠的刀气便似旋涡般向四周扩散,黄沙竟全都绞成粉末。 “当……”若巨钟之音,在大漠之上激荡不休,游四的身形,如浮游在风中的纸鸢倒转而回。 长生与三子的两柄长剑只在这一刹那之间袭入刀疤三的刀气之中。 刀疤三一声狂号,横于顶门的刀自上而下,斜斜地切出,浮光掠影般地斩向长生的脖子。 长生与三子似早有准备,竟在刹那之间,舍剑而倒仰,同时击出一脚。 这招大大地出乎刀疤三的意料之外,本以剑术见长的两人,竟能用脚攻,而他刚才的心神也分去对付游四,仓促之下,竟未防止长生两人使诈,但当他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改变招式了。 “嘭……嘭……”两声闷响,长生与三子的脚同时踢在刀疤三的小腹之上,但两人早已受伤在先,此刻又被刀疤三的刀气所逼,虽然击中刀疤三的小腹,而力道却极为有限。 刀疤三一声闷哼,重重地倒退数步,忍不住呕出一小口鲜血,虽然两人的力道极为有限,但却也不轻,这两脚亦让他受了一些小伤。 长生与三子的身形再一次倒退,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刚才那一脚却让他们微微有些成就感。 他们没有想到刀疤三竟会如此可怕,一时疏忽大意,使先机尽失,的确有些不划算。不过此刻,那些马贼与葛家庄的兄弟正杀得极为火热。 失去了马的马贼,似乎并不怎么顺手,因此,人数虽占了优势,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而葛家庄的弟子,无一不是好手,并不因为人少便减小了杀伤力。 刀疤三微微吸了两口气,一改刀势,竟向葛家庄的弟子扑去。 那狂涌的劲气,与那充满野性的刀法,竟没有人可以挡得住,那本来占着优势的葛家庄弟子,纷纷退避。 游四刚才也被震得气血翻涌,此刻被刀疤三身边的几名好手强攻之下,显得有些气弱,哪里还会有力气去阻止刀疤三的杀戮! 惨叫声中,突飞惊诸人显得异常兴奋。 “老突,我们何不以人换人?”巴噜提议道。 突飞惊眼中射出一缕希望的光芒,有些犹豫地反问道:“我们能制服得了那两个小子吗?” “我看他们受伤不轻,我们只要抓住他们的其中一个,相信,蔡风也会拿我们没有办法的。” “可是……” “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希望我们永远被牵着鼻子走吗?不赌上一把,我想,我们永远也报不了这个仇!”巴噜打断那高瘦汉子的话道。 “不错,我们只有一次翻本的机会,他妈的,就去赌他娘的一把,要死便死得痛快一些,要死,大家便死到一块儿!”突飞惊咬牙狠声道。 “好,老突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巴噜微微有些痛苦地拍了拍突飞惊的肩膀,深沉地道。 长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已经看出了突飞惊那满脸不善的神情,不由得冷声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你不是叫我们试试看吗?我便是来试试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们同他们一起去死!”突飞惊声音变得阴沉地道。 长生突然变得有些想笑,声音冷漠地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来吧,对付你们几个,我还是不会在话下!” 三子的眼神也变得极为狠厉,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喝……”突飞惊的大铁杵,似凝了千斤重物一般向长生的面门砸到,他身后的三人也绝不甘落后。 他们是杀手,虽然他们的武功并不比长生和三子强,可是这一刻,正是长生与三子最虚弱的时候,又如何能是这几人的对手? 刀疤三有些诧异,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在一旁看着看着,又对自己人动起手来,他当然不知道突飞惊与长生并不是一路的。不过他不必知道这些,反正知道这些人不是敌人便行,那样对他只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长生与三子哪里还有力气与之硬拼,不由得全都倒翻而出,但身子已大不如从前那般灵活,虽然勉强避开了突飞惊的攻击,但衣服却被撕破了一大块,差一点便被抓住。 “原来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们怎么了不起!”突飞惊不禁有些微微得意地讥讽道。 “我看你们全都是脓包!”一声冷冷地低喝自突飞惊的身后响起。 也便在这一刻,突飞惊竟发现自己的大铁杵无法挥动,便像是夹入大山的石缝之中生了根,连摇也无法摇动一下。 “呀……”、“呀……”、“呀……”突飞惊仍未曾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另外三人已经如肉球一般翻滚而出,口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一股大力自铁杵上传至,突飞惊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若御风一般飞了出去,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重重地趴在黄沙之上,然后他便看见了蔡风那傲立如渊亭的身形,那种让人震撼的魔力立即显现出来。 “你们没事吧?”土门花扑鲁急忙冲到突飞惊的身边,慌张地问道。旋又扭头向蔡风微怒道:“你不是说过不会伤害他们吗?” “但他们太不识抬举,这开始只是咎由自取,我没有杀他们已经够客气了!”蔡风的声音极为淡漠。 长生与三子不由得向蔡风露出一丝苦笑,骂道:“他妈的,你若是再躲在里面泡妞不出来,恐怕再也见不到活蹦乱跳的兄弟了。” 蔡风不由得心神微微一畅,微笑道:“你们两个还能骂人,便说明没事,待我解决了那老鬼再说吧。” 刀疤三越杀越顺畅,几乎是他走到哪里,哪里的战局都会有所改观。虽然,他并不能将这些人杀死,但对这些人所造成的威胁,足以弥补使那群马贼兄弟步战的不足。他本来也受了一些小伤,长生与三子的那两脚给他制造了一些伤痛,但以他的功力,此刻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是以他越杀越畅快,但是在他准备一刀杀死游四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心底的寒意与战栗。其中塞满了浮冰般的杀气已经直透他的椎尾。 刀疤三的这一刀没有劈下,他也不能劈下,因为他知道,劈下这一刀后,他便没有机会再去看那散发出如此强烈杀气的人是谁! 刀疤三绝不会做如此蠢事,他也不是做蠢事的人,否则的话,他早就死上了千百次,此刻哪还有握刀的机会? 对方并没有出手,只是用那冰寒的杀气紧锁着他,包括他的心神。 刀疤三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出手,但他却知道,对方若在这个时候出手的话,先机一定不会是他的,一定不会!可是对方并没有出手,这一点他有些不解。 刀疤三的刀握得极紧,便像是捏着一颗可以救命的药丸般那么紧,但他转身的动作却极为缓慢,像是一种艺术,也像是在测量转身的角度,总之这一切都不协调。 的确不怎么协调,但却有着极为有效的防守作用,他这样转身,可以在任何时刻应付任何方位的攻击,这是刀疤三的自信。 最先映入他眼中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双眼,他一眼便发现了对方的眼睛,然后他便只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了。 与其说他一眼便发现了对方的眼睛,倒不如说是对方的目光比他早一步射入了他的眼中。 很亮很亮的眼睛,却有着无比的冷峻,便像是放置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寒玉,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寒意。 当刀疤三看清对方的脸时,正是对方露出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之时。 那便是说对方的每一个表情都已经牵制了刀疤三的眼神。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刀疤三也明白,但他有些困惑,这比那三个曾与他交手的年轻人更年轻,但那种深邃不可测的目光与那摄魂的气势,让人很难将一个如此年轻之人联系在一起,但事实的确如此,刀疤三无法否认。 刀疤三禁不住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头,感觉到有点咸咸的味道,他的头脑也稍稍清醒了,也因此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此刻出手相击的话,相信他绝对无法与对方抗衡,更让他有些不解的是,他怎会这么容易便被对方震慑呢?不过,此刻却清醒过来了。 “他们都是你的人?”刀疤三冷冷地而又稍稍有些诧异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蔡风的回答极为简练。 “你到底是什么人?”刀疤三有些疑惑地问道。 蔡风微微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道:“我便是你大哥千方百计欲找的蔡风!” “你便是蔡风?”刀疤三手中的刀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显出了其内心的震撼。 “不错,今日能与你相见,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对吗?”蔡风有些揶揄地问道。 “你早就知道我会从这里经过?”刀疤三有些疑惑地问道。 “要想躲过我的耳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早就知道破六韩拔陵绝对不会接受朝廷的招安,只是他这人太爱面子,太懂权术。虽然我与他接触并不多,但对他的心思我却比你摸得更清楚一些!”蔡风极为得意地道。 “哼,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但若想以此来取出我口中的机密,我看你是别白费心机了,你还嫩了一些!”刀疤三毫无情面地道。 蔡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道:“你不要以为天下只有破六韩拔陵是聪明人,他肚子中无论哪根花花肠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次便是破六韩拔陵派你来阻止郦道元前来招安,对吗?” 刀疤三并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阻止郦道元前来招安?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笑谈而已。” “是吗?破六韩拔陵阻止郦道元前来招安的理由多得是,别人不知道,我蔡风却不是傻子!”蔡风饶有兴致地道。 “哼!”刀疤三冷冷地望着蔡风,并不回应。 “看来如果我不说出来,你定不会服气!”蔡风极为洒脱地耸耸肩,淡然笑道。 刀疤三却露出了一线极有兴致之色,淡漠地望着蔡风,似不相信蔡风真的能够说出什么理由。 蔡风淡淡地吸了一口气,道:“首先,是因为破六韩拔陵绝对不会愿意接受招安,那样便等于让他送死,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愿招安。天下间,喜欢战争的人,只是一些具有野心之人。而没有野心的人,谁也不愿意过着这种战乱不休的生活,而六镇之中,有罪的配隶之人只有那么极少数,而无罪的配隶之人皆有被免为民的机会。你想想,还有多少人愿意去过战乱的生活?但,破六韩拔陵有野心,而且很大,他所说的为拯救万民,为百姓谋幸福只是一个借口。试想,谁愿意将到手的权力双手奉给别人?所以他必须战,但战争需要有人支持,单凭你们这几股马贼的支持,能成得了什么大气候?所以他不让朝廷来招安!” “哼,他大可不必去理会朝廷的招安,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对付那个黄门侍郎郦道元呢?”刀疤三不屑地反驳道。 “哼,你等真乃无知之辈,试想,当初破六韩拔陵起义乃是在百姓水深火热无法生活下去之时,人的弱点便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很多人只能够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不去考虑长远之计。是以,若让这些人有便宜可拣,又有了希望,相信对于战争绝对不会有以前那么卖力,所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一个人在绝望时,求生欲望的支配之下,一可敌百。但当一个人分了神,上阵去战斗,能够保持以一敌一已经不错了。因此,若是破六韩拔陵不接受朝廷的招安,他的军队表面上当然看不出什么,但其实早已不是当初那众人一心强悍无敌的军队了,相信这一点你应该不会不明白。所以他不能让郦道元到来,也因此,你今日率众而来并不是偶然,只不过,我能知道你的行军路线,这又是另外一回事!”蔡风不屑地分析道。 刀疤三不由得有些呆住了,蔡风所说的正中了他的心思,虽然他知道今日之行的确是为了郦道元,可是却没有蔡风所想的那般清楚,更没有想到这之中的一些细节因素,而蔡风作为一个局外之人,竟考虑得如此清楚,的确已让他大为惊愕。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大哥会对你如此重视,为什么你会在那么多的高手追杀之下,仍然能够逃生,这一切的确不是偶然!”刀疤三有些感慨地道。 “的确不是偶然,但极为可惜的是,我与破六韩拔陵已经注定成为敌人。因此,与他有关的人,也便与我有关,这或许是一种悲哀。”蔡风有些漠然地道。 “不过,我仍有些不敢相信,凭你可以与我大哥打成平手,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刀疤三声音也有些冷漠地道。 “相信不会令你失望,这是我的自信!”蔡风傲然地向前踏上一步道。 刀疤三心神为之一紧,蔡风这小小的一步,却使那种本虚无的杀机变得无比浓烈,似乎压力在这一步之下加强了数倍。 这纯粹是一种感觉,一种既虚无又确实存在的感觉。 刀疤三没有退,他不想退,虽然那压力便如泰山崩塌,使人喘不过气来,可是他不想退,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退,他败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所以他不想退,也不能退! 蔡风的眼神依然是那般温和,那般自信,其中也蕴藏了不少的野性与狂热,但整个人仍是那般平静,那般温和,似乎没有一点感情的波动,是那么自然,那么亲切。 但刀疤三已经感觉到了一样东西,那便是剑,似真似假地竟出现在刀疤三的心中。 蔡风没有出手,但他已经出招了,那便是心剑!剑的意念,那是一种既虚无而又尤为有趣的攻招。 刀疤三的神情微微有些紧张,虽然他并不相信蔡风可以让破六韩拔陵受伤,但是这种高手的契机却绝对假不了,他更明白蔡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会是雷霆震怒之一击,他本不想让蔡风占去先机,但蔡风便那么轻轻一步,就已经将先机占尽,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稳稳地守住阵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样,他便不至于败得很快,抑或有扳回先机的机会。 蔡风依然意闲神悠,倒不似与敌人作生死之战,反而是在看戏,或者在蔡风的眼中是极精彩的戏,可是对刀疤三来说,却是一种羞辱,他没有想过,竟会遇到今日这般战局,但却又必须面对的战局,他是个高手,绝不是一个懦夫,所以他的刀依然握得很紧。 蔡风又微微地向前跨了一小步,那般轻柔,那般优雅,便像是在演戏,那种似乎有做作的优雅之刀在刀疤三的眼中出现,却让他的兴奋有些发寒。 地上的黄沙,空中的黄沙,当进入蔡风与刀疤三之间时,竟全都静静地落下了,便像是沉睡的枯木,失去了那种活力与动感。 每一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那股股暗涌之杀机,激涌成野性的死寂。 蔡风依然那般气定神闲,但眉头间有一丝微微的傲意。 没有看见他的剑,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气从哪一个角度冲出,会是怎样的一种态势,但人们都感觉到了这柄剑的存在。 旁观者感觉到蔡风便是剑,一柄充满杀机而狂野的剑,置身其境的刀疤三却知道蔡风早已出了剑——心剑!那便是说,蔡风的剑在心中,心生意念,意念又可无处不在,无处不达,那便是说,蔡风的剑会从任何角度击出,蔡风的剑已经无处不在,这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蔡风无疑也是一位很可怕的敌人。 刀疤三的刀握得好紧,甚至有些颤抖,的确似有些颤抖,只是那振幅极小极小,可是蔡风却知道那并不是颤抖。 绝不是,而是刀疤三已经开始了反击,他绝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没有人可以小看他,就是普通的马贼,能够在大漠之上纵横数十年而不败,便没有人敢小看他。 土门花扑鲁诸人也变得极为紧张,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却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那激荡在虚空之中的气机,便像是有吞噬万物的凶险,在这一刻她们才知道,刚才与蔡风对敌之时,蔡风的确有所保留,可以说是手下留情,只在这一刻,蔡风才真正变得凝重起来。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并不重要,谁生谁死,蔡风与刀疤三都没有去考虑,他们的心神已经完全由战场之中抽离出来,而全部投放在两人之间。 蔡风依然是那般平静,便像是一井的枯水,不带半点杂波,心中只有剑,自己的剑,眼里只有刀,刀疤三的刀。他曾经与破六韩拔陵交过手,也曾会过破六韩拔陵的刀,但此刻面对着眼下的这柄刀,他一样不会轻心大意。 刀疤三也没有动,他只是在慢慢地感受,感受蔡风那来自心底的剑,那种无处不存又无处不在的心剑! 蔡风的剑在哪里?并没有人看见,那微黑的披风,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夕阳已经沉入了地面,唯有天边的晚霞美丽如昔,而眼下的大漠却成了屠场,生与死、仇与恨在这里面全都失去了色彩,变得凄艳。 蔡风的左脚微微提起,他要踏出第三步,这是向刀疤三逼近的第三步,动作依然那么悠闲,依然那样优雅而有动感。但刀疤三的脸色却变了,变得极为难看。于是刀疤三再也不等,也绝不会等,再等便会是与死同行! 刀疤三出刀了,便在蔡风正准备逼进第三步的时候出刀了。 蔡风的眼角闪出一丝讶异之色,就是因为刀疤三的这一刀。但他并没有为之动容。 为之动容的,是旁观者,土门花扑鲁为之动了容;长生与三子也为之动了容。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再以欣赏者的姿态去看这样一刀,却又有着另一种不同意境的滋味,更能看出这样一刀的可怕程度。 这一刀便若划空而过的电芒,将蔡风的脸照亮了,却是反射了天边的晚霞,变得无比的生动与凄艳。 这一刀出的正是时候,无论是角度、机会,还是力道,都很难很难找出空隙。这便是高手的手笔,这其实也是一种艺术,高手的艺术! 蔡风的脚很快便落在地上,但并没有跨出,而是落在原处,他没有机会跨出这一步,刀疤三不让他跨出这一步,因此,他便只好收回这一步了。 刀疤三的刀的确快,只有一刀,简单而又直接的一刀,但却有着极不简单的内涵,蕴涵着无穷的玄机,在任何一个时候、任何一个方位都可以作出任意的改变。 这种感觉在蔡风的脑中映得很清楚很清楚,那是因为他的心剑早已刺入了对方的思想。 天边的晚霞为之一暗,那是因为蔡风出剑了,不知道出自何方,不知道要去何方,但在空中,在黄沙之中闪烁的,全都是这一剑的风情,全都是这一剑的幻影。 满天都是,漫空都是,但谁都知道,剑,只有一柄,可是哪是真哪是假呢? 刀疤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小的缝隙,那本来就极为锐利的目光,这一刻便像是他手中的刀一般锋利。在蔡风那化为漫天飞雪的剑雨之中,他手中之刀深深地切了进去。 “当……”声音只有一下,但却是那么实在,实在的音符,只要一下便已足够。 蔡风与刀疤三的身形迅速分开,便若两只紫燕,那般乖巧而又快捷。 “呀……呵……”两道身影若紫燕入林般迅速分开之后,又以比分开的速度更快十倍的速度向对方冲去,中间似乎没有任何停歇。 “当……叮……”也没有人能够数得清楚到底有多少击,但那种声音的确够让人产生惊心动魄的感觉。 地上的黄沙在飞旋,卷起若狂龙般的沙暴向四周疾涌、狂射,那狂野的剑气若有质的利刃,割体裂衣的感觉竟真实地存在着。 四周传来一阵惊呼,显然是因为两人交手时的劲气波及所致。 “呀……”刀疤三一声暴喝,身形若大鸟一般倒飞而出。 蔡风也身影疾现,那种隐含于眉间的杀意极浓极浓。剑,在左手! 剑之上,极轻缓地滑落几滴殷红的血珠,那是刀疤三的血!却沾在蔡风的剑上! 蔡风的动作依然那般缓和而安详,只是,那望向刀疤三的眼神有些过于激烈而已。太冷厉,便像是两柄利剑,比蔡风手中的剑更锋利,那是一种感觉。 刀疤三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脸上的刀疤涨得极为红艳,似是一条充满血而显得有些透明的蚂蟥,斜斜地搭在他的脸上,不经意中还会有掉下来的危险,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与杀机。 蔡风依然极为轻缓地向刀疤三跨去,每一步都极小,但却极为沉稳,似是在大漠之上钉下深深的木桩,而生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便若大漠中的沙暴,向刀疤三逼去! 旁观者都几乎屏息凝视,似在守候着一次惊天动地的变故,等待着一个奇迹的降临。 刀疤三的刀,微微翘起,再微微地抬伸,在蔡风跨出第三小步之时,他的刀已经与胸平齐,那犹在滴血的手并没有丝毫的颤抖,便像一根横在虚空之中的铁柱。那种苍劲的感觉使人感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他。 蔡风的目光更为尖锐,步子也越来越缓,便像是经过无数审视与测算之后,才决定落脚位置一般,稳重得让人手心冒汗。 剑依然在左手,只是有些微微的扬起,他与刀疤三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也不近,两丈多,但这个空间,对他们似乎并不起多大的作用。那无形的杀气,早在他们之间的空间交缠着。 “刀疤三,我想问你一件事。”蔡风却在这要命的时候开口说话了。 这似乎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连在一旁的土门花扑鲁也觉得十分不解。 刀疤三诧异地望了望蔡风,似也不明白蔡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但他却不敢有半点松懈,蔡风那逼人的杀气并没有抽退。可他却知道,蔡风没有必要耍诡计,因为,蔡风本有太多占得先机的机会,那便是在他准备对付游四的时候,但蔡风并没有那样做。因此,他的确是没有必要担心蔡风会耍诡计,不由得微微应道:“你想问什么?” 蔡风吸了一口气,依然极为冷漠地道:“我想知道,鲜于修礼是不是送了一个女子给破六韩拔陵?” “鲜于修礼?”刀疤三一愣,旋又笑道:“鲜于修礼并不只送一个女子给我大哥,他一下子送了三十个,而且都是上等货色的处女,我大哥还送了一个给我,你问这个干吗?” 蔡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时而苍白时而铁青,良久才缓过气来,有些愤然地问道:“破六韩拔陵是不是将所有的女子都分赏给了你们?” 刀疤三不禁有些不解,但隐隐觉得其中似有古怪,便淡然一笑,道:“是不是全都分赏完了,我就不太清楚,但是也的确分赏了一些。那鲜于修礼也不怎么够意思,只送了这么一点美人,害得我大哥还不够分赏!” 蔡风手中的剑不禁微微有些颤抖,眼中竟微显泪光,这一切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刀疤三的眼中。 刀疤三是个高手,高手自有高手的手段,高手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制敌的机会! 刀疤三不会错过,所以他出刀了,一出手便是绝不留情的一刀。虽然他并不知道蔡风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激动,但他也没有必要去理会,他要的只是杀人的机会,因此,他并没有考虑其他。 但土门花扑鲁却知道蔡风为什么会这样,长生也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土门花扑鲁不希望蔡风死在这脸有刀疤之人的手下,虽然他们是敌对的身份,但土门花扑鲁还是禁不住关心地呼道:“小心!” 突飞惊忍不住向土门花扑鲁白了一眼,似怪她多事,反正死去的是敌人,也不关她的事,何必出言警告呢? 土门花扑鲁也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便是没有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她也愿意让蔡风继续活下去,那是一种不可以解说的思想。 蔡风也感觉到了刀疤三那凌厉无匹的气势,与那锐不可当的杀机,但他并没有任何的慌乱,只是扭头向土门花扑鲁投以感激的一笑。是那般自然,恬静而真诚。土门花扑鲁不由得呆住了,虽然,她的心似是悬到了节骨眼上,但她还是禁不住为之迷茫。 蔡风这温和的一笑,似化作了一道暖流,流遍了她的全身,她禁不住有些微微的脸红。 蔡风的身子飞退,他不可能再进了,因为刀疤三的刀太快,太快,在他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的当儿,那柄刀已经划破了两丈的空间,距他只不过三尺远而已。 这似是一个生死的考验,蔡风不该分神且分心,更不该将自己的情绪放在那遥远的虚无之处,而为刀疤三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 蔡风飞退,他的影子好快好快,并不比刀疤三的刀慢,但蔡风这样永远只能够站在挨打的一方面,永远无法占得先机,且这种倒退的局面绝不可能比刀疤三那追进的局面支持得长久。在他无法保持这种速度之时,那便是刀疤三的刀刺入蔡风心脏之时。 没有人可以帮助蔡风,因为没有人的速度可以与这两个人相抗衡。 “小心!”长生与游四诸人都看出了危机,便连突飞惊与巴噜也不例外地看见了这其中的危机,只是突飞惊等人只会幸灾乐祸,只盼望刀疤三这一刀可以将蔡风的性命就此了结,那他便有机会救走毕不胜了。 刀疤三当然希望这一刀将蔡风杀死,否则的话,他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这一刻,他的眼中微露出了一丝得意与欢快,因为,蔡风的身后便是一匹马,一匹横立的马! 没有了去路,他仿佛看见了蔡风死时的模样,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蔡风死前的那一声惨叫,仿佛蔡风撞到马身之上,那一瞬间的惊讶与绝望已经绽现在他的面前。 能杀死蔡风,比杀死郦道元更好,若是在郦道元与蔡风之间选择一个的话,破六韩拔陵定会选择后者。刀疤三也是一样,他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蔡风的可怕,那细密无比的心思,那种神出鬼没的剑法,无一不让人心神难安,他不希望有这种敌人,也不能有这种敌人,所以,他一定要杀死蔡风,一定要! 长生、三子、游四诸人的心神也全都提到了节骨眼上,他们似乎不忍再看蔡风将会如何丧命于刀疤三的刀下。那匹马,便是因为那匹该死的马,横挡在蔡风的身后! 蔡风的眼角竟微微挑起一丝难以捕捉的神情,没有人能够读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刀疤三发现对方这丝神情之时,一切都已经改变,的确是改变了。 所有的事情都似乎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蔡风没有死,的的确确没有死! 这并没有什么令人费解的,一切都是极为自然之事,死的不是蔡风,而是那匹马,那匹横在蔡风身后的战马! 原来,就在蔡风便要撞到战马的身上之时,蔡风的身子突然弯曲了,像是一张拉满的弓,竟在间不容发的空当之中,自马胯底倒穿了出来,这一招有些出乎刀疤三的意料,他没有料到,蔡风竟将马的步伐与距离算得如此之准,在他认为便要将刀刺入蔡风的身体之时的一刹那间,蔡风竟不见了,然后他的刀就无情地将那高大的战马连马鞍一起劈成了两截。战马的惨嘶声犹没有它所喷出之血液飞溅得远。 蔡风没死,但满身是血,是战马的血!无可避免地,他躲不开鲜血的淋溅。 刀疤三极为恼怒,但他也没有办法,事实已成这个样子,恼怒已经不再是解决办法的良策。当他从四射的马血中冲出之后,眼前却是一团漆黑。 那是蔡风的黑色披风。不过,此刻已经沾满了战马的血迹。披风便像是一张罗网,迎头罩至,根本就不给刀疤三任何考虑的机会。 刀疤三心底不由得一阵长叹,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杀死蔡风了,他已经失去了那最好的机会,此刻恐怕连先机都会失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必须出手,必须将眼前这披风割碎! “呀……”刀疤三一声狂吼,层层叠叠的刀浪破开披风,如潮水一般透过带血的披风。 满天飞舞的不再只是黄沙与鲜血,还有若起舞之蝴蝶般的披风碎片飘在风中,组成了一道惨烈的景色。 刀疤三见到了光亮,破开披风便见到了光亮,但却比正午的骄阳更亮上数倍。 不是天光,而是剑光,蔡风的剑,以一种无可抗拒的魅力向四周散射! 剑,漫天都是;光,耀满了所有的空间,变成了一种极虚幻的场面。 杀机弥漫了整个荒漠,也震慑了所有的人。 刀疤三感到一阵无力的虚弱,对方的剑竟来自他的心中,然后才是那狂野得无法分清是虚是幻的光电。 “当……”只一声爆响,然后虚空之中便是“咝咝……”剑气的鸣叫,构成一种特别的氛围。 剑光吞噬了刀疤三,剑光也吞噬了蔡风自己,唯有四周黄沙的翻滚,才真的让人感觉到战况的激烈。 所有之人的心都悬了起来,都在等待着这似乎梦幻的结果。有人在猜测,有人在期待,但谁也无法放开心神,无法移开目光。 “叮……叮……”一阵激动人心的爆响,夹杂着几声闷哼,黄沙突然四散爆了开来。 剑雾寂灭,露出了蔡风与刀疤三的身形。 蔡风依然是那般平静,看不出任何胜与败的喜悦与痛苦,便像是任何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只是剑上缓滴的鲜血告诉了人们,刚才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蔡风的目光也是那么平静,只是带有少许的自信与傲意,但这绝不减少他那份自然恬静的气势。 刀疤三却显得有些狼狈,但没有死,这是事实。至少,他眼神之中的痛苦与疑惑告诉了人们,他还活着,虽然一动也不动,但他的确还活着,那种高手的气魄虽然已荡然无存,可谁也无法否认,他刚才的那一战是多么的精彩,他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不是因为没穿整齐,而是因为衣服全部破了,至少上身的衣衫已全部破了,如一条条布带一般自身上垂下,显得极为碍眼。 他身上只有两道剑痕,一在胸前,一在后背,血依然在流,但却没有致命,这本是致命的伤,只要任何一道剑痕再深入半分,他便不会还在站着,但是此刻他仍在站着,刀也在手中握得极紧。 “你为什么不杀我?”刀疤三声音有些虚弱地问道。 蔡风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并没有仇,更何况,我还想用你去做一桩买卖,所以我不杀你!” “你以为我肯与你合作?”刀疤三冷冷地望着蔡风,有些冷漠地反问道。 “你别无选择!”蔡风的声音极为狠厉。 “但我仍可以求死!”刀疤三并不屈服地道。 “那个我不必管。”蔡风并不受威胁,反而那种轻松的意态将刀疤三给怔住了。 伫立了良久,刀疤三禁不住扭头望了一眼随他而来的那群马贼,此刻能够战的,只有三十多人而已,而对方仍有二十位好手并未曾受伤,在人数上,他虽然占据了优势,但他却明白,在实力上,他绝对无法胜过蔡风,这一点他还有些自知之明。 黄沙微漫,暮色将沉。蔡风手中的剑依然微微地垂着,但那种苍茫的气势,让人总有一种难解的韵味,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不过,少不了有些压抑。 风很寒,自四面攻至,欲裂衣而入,蔡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刀疤三。 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蔡风杀意在增长,但却有些不明白,依刀疤三的话来看,蔡风明明有杀死他的机会,但为什么要放弃呢?而此刻又杀机上涌,岂不是自相矛盾之举吗?但世间,人不明白的事情多着了,又岂能一一了解?蔡风再动杀机,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刀疤三微微吸了一口气,冷漠地问道:“你要用我做什么买卖?” 蔡风这才稍稍缓和地吁了一口气,道:“我要用你向破六韩拔陵交换一个人!” “交换一个人?”刀疤三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反问道。 “不错,至于交换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那由你的部下回去禀报便行了。”蔡风悠然地道。 “你要我跟你走?”刀疤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地问道。 “这是唯一的选择。”蔡风极为轻松地道。 “头领,不要答应他的话,大不了我们一起战死!”立在刀疤三身后的一名汉子急切地道。 “想死?那并不是一件难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一个忙!”蔡风傲然地道。 第47章 第十二章 风荡荒野 第十二章风荡荒野 刀疤三手掌一举,冷然道:“你们不用说了,听我的命令,回城去见大王,便说我被蔡风所抓,他要怎样悉随大王之意,说我刀疤三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头领……”那几十名马贼,不由得急切地低呼道。 蔡风微微有些欣赏之意地望了望刀疤三,淡漠地道:“果然是一条汉子,那你自己制住自己的穴道吧。”遂又扭头,不无得意地望了望刀疤三身后的那群马贼。 刀疤三微微一愣,伸手真个制住了自己的穴位。 蔡风亲眼看着他落指身上,这才向那三十多名马贼喝道:“你们回去见过你们大王,便告诉他,若想要他兄弟的性命,便拿鲜于修礼所送的一名叫‘凌能丽’的姑娘,到大柳塔来换人,否则,他只能够收到他兄弟的尸体,而且,他永远不会有安稳觉可睡,这是蔡风的承诺!” 那三十名马贼禁不住全都向蔡风狠狠地瞪上一眼,满怀怨愤地扶起地上的伤者,准备踏上未曾死去的战马。 “慢着……”蔡风再一次低喝。 “你还要怎样?”刀疤三有些怒意地问道。 “你不必急,我是叫他们帮我带件礼物给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蔡风极为温和地道,同时向长生打了一个眼色。 长生立刻会意地去提出鲜于修文那惨不成形的躯体,抛到众马贼的面前。 “鲜于修文!”刀疤三不由得骇然道。 “不错,便是他,只不过此刻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蔡风毫无感情地道。 “你废了他的武功?”刀疤三声音中充满怒意地问道。 蔡风扭过头来有些惊异地望着神情激动的刀疤三,反问道:“你和他有关系吗?否则你怎会如此激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刀疤三有些虚弱地问道。 蔡风吸了一口气,冷漠地道:“我与鲜于家族本无仇无怨,可是鲜于修文竟三番五次地要致我于死地,还派人来杀死我的恩人,俘走我心爱的人,便是他鲜于家族之人全部死绝也不够解我心头之恨!”顿了一顿,向众马贼喝道:“还不将他给我带走!” 破六韩拔陵极为冷静地望着鲜于修礼,眼中没有任何悲切之色。因为他知道任何表示都是多余的,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平息鲜于修礼心头的恨火。 大厅中一片肃静,每个人的呼吸都似乎变得有些沉重,除了呼吸之声之外,便是木头碎裂之声。 那是鲜于修礼座下的红木椅,被鲜于修礼愤怒的手抓捏得寸寸裂开! 破六韩拔陵并没有说话,他甚至暗暗有少许的高兴神色,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鲜于修礼便不得不成为他的同伙,不得不与他站在一条共同的战线之上。 虽然,他已经成为北部六镇的大王,并封元真王,但他却很清楚,在北六镇仍存在着一股不可轻视的势力,那便是鲜于家族,而这一刻,鲜于家族已经无条件地要合作了,不为别的,就为他们一个共同的敌人——蔡风! 单单只有蔡风,自然不能取到什么大的作用,但蔡风身后的实力,绝对没有人敢轻视。只凭当今两大绝世高手蔡伤与黄海,便没有人敢轻视蔡风的实力。而更为可怕的是潜隐在关内的葛家庄的实力。没有人真正地了解葛荣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深厚,甚至连葛家庄的产业有多少,也没有人知道,就连葛家庄的主人葛荣若不仔细翻查账目,恐怕亦无法明了。 葛荣是一个极为厉害的生意人,但也有很多人知道,葛荣更是一个极为可怕的高手,甚至有人传说,葛荣的武功并不在当今三大绝世高手之下,至少与哑剑黄海不会相差多少。江湖更暗传,葛荣本就是蔡伤的兄弟,师兄的武功可以独步天下,那师弟的武功,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葛荣另一个可怕的地方,便是朋友多,五湖四海,三教九流,草寇命官,黑白两道,什么人物都有。而鲜于修礼却知道得极为清楚,这样的一个可怕人物,正是蔡风最强的后盾,试想,有谁还会不三思而后行呢? 破六韩拔陵心中也不好过,想到刀疤三被蔡风所擒,那么刺杀郦道元的计划便成了泡影,接踵而来的,便是军心民心的问题,更何况为了刀疤三的安危,他竟要向蔡风低头。 破六韩拔陵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绝对不会不答应蔡风的要求。这一点,蔡风知道得极为清楚,因为破六韩拔陵为了他的结义兄弟,若连一个小小的女人都舍不得,那会比郦道元的招安更让军心涣散。那时候,他身边的将领全都会为此而寒心,试想谁愿再去替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卖命呢?破六韩拔陵这次若是送凌能丽换回刀疤三,不仅会让刀疤三为他更加卖命,还会表现出他的大义,肯为兄弟而受屈,这倒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只不过,他对蔡风的恨意却更加深了一层。 “大王打算如何对付他?”鲜于修礼有些怆然地道。 破六韩拔陵极为平静地望了鲜于修礼一眼,反问道:“不知道鲜于兄又有何高见呢?” 鲜于修礼扭过头去,淡漠地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声道:“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否则无法消除我的心头之恨!” 破六韩拔陵一惊,骇然问道:“你想率大军前去?” 鲜于修礼这才凝目盯着破六韩拔陵,悠然道:“了解我的,还是大王!” 破六韩拔陵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鲜于修礼,似是提醒似的道:“可是鲜于兄可考虑到了后果?那样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一个不好反而害了三弟的性命。” “大王不用担心,虽然是大军行进,但我们可以绕过大柳塔,自河曲截断其返关之道,我要让他大漠风沙之中仓皇奔命!”鲜于修礼咬牙切齿地道。 “鲜于兄似乎没有考虑到,这种封锁对于一个顶尖高手来说,是没有用处的。更何况,关内大部分并不属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府谷、神木两镇对我们的威胁也极大,而郦道元北来在即,我们岂能做出有失方寸之举?岂不会让天下英雄见笑吗?鲜于兄也知道,蔡伤、葛荣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人物。一个不好,我们还会损兵折将,这的确不划算,还望鲜于兄三思!”破六韩拔陵极为轻缓地道。 鲜于修礼不由得微愣了一下,吸了口气,有些黯然地道:“还望大王勿怪,修礼一时恨意填胸,过于冲动,疏于考虑,还请原谅!” 破六韩拔陵立身而起,行至鲜于修礼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理解地道:“鲜于兄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蔡风这一招也太狠毒了些,此仇绝对要报!但我们却不能操之过急,蔡风这小子的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无论是手段还是智慧,他都不是泛泛之辈,我们绝不能低估他的能力!” 鲜于修礼手指的关节不断地暴出一阵声响,显出他正在激怒之中,但他的声音却变得极为平静地道:“那修礼便听凭大王的安排,只要能够将这小子碎尸万段,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很好,有鲜于兄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这次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破六韩拔陵绝对不是易与之辈!看他还能怎样逃过我的手掌心!”破六韩拔陵狠声道。 “大王这么有把握?”鲜于修礼也有些惊异地问道。 “如果计划不出问题的话,我想这小子此次定难逃噩运,但我们必须派出大量高手!”破六韩拔陵认真地道。 “大王准备硬拼?”鲜于修礼惊诧地问道。 “不错!”破六韩拔陵毫不否认地道。 “可是他会与你硬拼吗?”鲜于修礼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便由不得他,只要我们准备了充足的高手,沿途又有骑兵接应,便是蔡伤亲来,我也要让他无法安然返回关内!”破六韩拔陵自信地道。 鲜于修礼目光中溢出一种狂野无比的杀机,狠然道:“只要能要这小子的命,便是倾出我鲜于家族所有的高手也在所不惜!”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便去看看那姓凌的美人吧!”破六韩拔陵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 “大王仍要将这美人还给蔡风?”鲜于修礼诧异地问道。 “一切都得照章行事,到时候三弟出来了,蔡风那小子横尸就地,美人还不是属于我们的?”破六韩拔陵应声道。 “大王所言极是!”鲜于修礼恭敬地道。 “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我不吃就是不吃……” “嘭……哐……”一阵碟碎碗裂的声音自房中传出,在一阵娇脆的吼喝声中,夹杂着几声宫女慌乱的尖叫。 鲜于修礼的眉头不由得升上了几许杀机,破六韩拔陵很清楚地把握到鲜于修礼那升起的杀机,不由得伸手搭住他的手,冷笑道:“这样难驯的小野马不是更有味吗?”说着一脚踢开房门。 “大王……”几个宫女骇然地跪下呼道。 “没你们的事,出去吧!”破六韩拔陵平静地道。 那几个宫女如逢大赦一般,惶然而出,唯有鲜于修礼、破六韩拔陵与凌能丽相对而立。 凌能丽鼓着腮帮,冷冷地望着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 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不禁全都被凌能丽这种神态给怔了一下,破六韩拔陵更禁不住心头暗赞她的天生丽质,同时也淡然笑道:“凌姑娘,不觉这个神态的确很美吗?” 凌能丽像是跟他俩赌气一般,立刻换上一副模样,沉静地道:“美不美关你什么事,你还不放我回去?” 鲜于修礼与破六韩拔陵见凌能丽如此天真的神态与语气,不由得大感好笑。 破六韩拔陵故意道:“姑娘难道不知道你已入了王宫,就要做我的王妃了吗?在这里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有天下最珍贵的宝石,更有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权力,难道还不够吗?” “哼,王宫又怎样?王宫还不是人住的地方!王妃又怎样?王妃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宠物!山珍海味又怎样?吃多了还不如我家的咸菜萝卜,绫罗绸缎又怎么样?穿着自织自缝的粗布衣服还要暖和一些!宝石又如何?只有庸人才要宝石作陪衬,宝石能如人吗?宝石再好也只不过是一件死物!握着权力还得每天担惊受怕,有权力能长命百岁吗?有权力可以让死人变活吗?我不受别人支配,也不想去支配别人。你也别费心思了,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留下!”凌能丽悠然而不屑地回应道。 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不禁全都为之怔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么一个生长在大山之中娇气而倔犟的姑娘竟有如此的见地。这种超越凡俗的思想,又怎能令他们不感到惊讶呢? 破六韩拔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神从震惊和讶异之中抽回,反问道:“我现在不是已经把你留住了吗?” 凌能丽不由得冷笑道:“是吗?你能留住的只是我的躯壳,却无法留住我的心,要让我心甘情愿地留下,那才真是将我留下了!” 鲜于修礼不禁向破六韩拔陵望了一眼,却发现了破六韩拔陵眼中闪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情,竟似隐含了许多的爱慕。 “你认为怎样才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呢?”破六韩拔陵语气竟变得有些深沉地问道。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如此地对一个女人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在他的眼中,女人始终不过是一种附属物,正如凌能丽所说,是一种可怜的玩物而已。是以,当鲜于修礼将凌能丽送给他的时候,他只知道她很美丽,便让人送至宫中,甚至在后来忘记了她的存在,而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地发现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那种内在的美,远远胜过外在的美。他当然不知道凌伯本是一个读书极多的大学究,凌能丽自小便从父读书、学医,自然会口出如珠,又因生长于大山之中,没有那种大家闺秀的保守,更不会学什么三从四德,反而满是男孩子的野性。因此,对待事物,自有自己的一套看法。然而在这个时代中,反而更具有一种另类的吸引力。 凌能丽不由得端详了破六韩拔陵一眼,竟有些俏皮地笑了笑,道:“倒还有几分气魄,只是凭你们,怎么样都无法让我心甘情愿地留下。” 听了上句,鲜于修礼与破六韩拔陵倒也还微有些得意,可是听到后面一句,不由气得七窍生烟。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破六韩拔陵恼怒地道。 凌能丽反而得意地一笑,道:“我并不怎么看重生死,你如果要我死的话,不需要你们动手,我自己会来。我只要能够让你们生气,我便无所谓喽!” “你……”破六韩拔陵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姑娘,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那种便像顽皮的孩子一般天真语气的确有些让人不忍心伤害她。 “那我要是让你生不能生,死也不能死,你又该如何呢?”鲜于修礼冷然插言道。 凌能丽粉脸一寒,漠然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大坏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种的你便杀了我!折磨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子汉?难道你没有生母,没有妻女、姐妹吗?你这么折磨我,你敢面对她们吗?没用的男人,不知道上阵杀敌,反而跑到这里来吓唬一个弱女子,亏你还长得人头肉脸,有模有样!” 破六韩拔陵不由得哑然失笑地望着一脸阴晴不定的鲜于修礼,他们哪遇到过这般牙尖嘴利而又泼辣大胆的女人!这一顿骂只使得鲜于修礼羞愧难当,可恨凌能丽句句是理,又无从反驳。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弱女子,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也难怪蔡风如此看紧你了!”破六韩拔陵淡然道。 “蔡风?蔡风他知道我在这儿?他怎么不来找我?”凌能丽一听不由得急切地叫了起来。 “哼,你以为他是神仙吗?只要他敢来这儿,保证他有进无出!”鲜于修礼狠声道。 “你这个大坏人,你敢跟他比武吗?只会躲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别以为将我关了几个月,我便会怕了你,要是蔡风来了,你肯定吓得躲出好远!”凌能丽一听到蔡风的消息,竟有些失了分寸,气极乱骂起来。 “你……”鲜于修礼涨得满脸通红,伸掌便要打,却被破六韩拔陵一手拉住了。 “你对蔡风很好吗?”破六韩拔陵语气有些冷漠地问道。 “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凌能丽反问道。 破六韩拔陵为之气结,但依然很平静地道:“要是蔡风死了,我想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凌能丽神情变得有些冷漠地道:“那便等到那一天你不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吗?” 鲜于修礼不由得大为愕然,想到这两个大男人都无法对付一个女子,倒也觉得好笑。 “可是你以为你等得到那一天吗?”破六韩拔陵反问道。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凌能丽丝毫不卖面子地回应道。 “好厉害的一张嘴,我发现自己竟真的有些喜欢你了!”破六韩拔陵毫不避讳地道。 “那样你会很失望的!”凌能丽极为轻松地道。 破六韩拔陵禁不住大为发火,微怒道:“难道以我的条件还比不上小小的蔡风吗?” 凌能丽扭头望了破六韩拔陵一眼,竟露出难得的一笑,却并没有作答。 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不由得一呆,瞬即恢复过来,沉声问道:“你笑什么?” 凌能丽黯然一笑,微有些苦涩地扭头望向窗外,沉默了良久,才淡然道:“大王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智吗?以你的身份难道还要去与一个你认为不如你的人争风吃醋吗?更何况谁又能将两个人完全比较出来?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难道大王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我的笑,是笑大王认真了。” 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不由全都无言以对,但心中却有一种极怪异的感觉。 破六韩拔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有些感伤地望了凌能丽一眼,毫不掩饰地道:“要我放了你,可真叫我为难。” “你要放我?”凌能丽惊喜地问道。 “可是天下间像你这般女子,我又到哪儿去找第二个呢?”破六韩拔陵叹了一口气道。 凌能丽见似有了一些转机,不由得忙应道:“以大王的神武,想要找我这类的庸脂俗粉还不简单吗?” 破六韩拔陵目中射出两道极冷的寒芒,直直地盯着凌能丽。 凌能丽吓了一大跳,心头直冒寒气,急忙退后两步,有些惊惧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破六韩拔陵似乎感到极为畅快,禁不住一阵大笑,半晌方道:“若你是庸脂俗粉的话,那天下的佳丽恐怕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我还不如去做和尚算了!” 凌能丽这才放下心来,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大王太过奖了,天下间像我这般的女子多不胜数,比我更好的也如恒河之沙,只要大王有心,又何愁他日无缘得识呢?” “好,说得好,只要有心,何愁无缘得识?只遗憾近在眼前之人却不属于自己,的确是一种悲哀!”破六韩拔陵豪放地道。 “那大王是准备放我走了?”凌能丽急切地问道。 破六韩拔陵专注地望着她,有些怜意地问道:“你真的很想走吗?” 凌能丽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若我不回去,我爹肯定在家急得不得了啦!” “好一个孝女,可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破六韩拔陵淡然地问道。 凌能丽一呆,禁不住摇了摇头,眼中有些迷茫地指着鲜于修礼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他们抓来有好几个月了,也走了很长的路,却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现在你想回去,还必须行过数百里大沙漠,更需越过千里荒原,你能走吗?”破六韩拔陵有些怜惜地问道。 凌能丽不由得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在骗我的,对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事实便是如此。我若骗你,你岂不会又说我只知道欺负恐吓一个弱女子,那样我岂不是又要挨骂了?”破六韩拔陵神情极为缓和地道。 “那这里是在哪里?”凌能丽神色有些仓皇地问道。 “这里是怀朔镇。”破六韩拔陵轻柔地道。 “怀朔镇?”凌能丽有些黯然地低念道。瞬即又笑颜一展道:“我不怕,试想若是大王有心放小女子的话,又怎会让小女子徒步而去呢?想得天下者,先得体民心,爱民如子。试问,大王若是让小女子独行于千里荒漠之中,岂不是等于让小女子送死吗?这样大王又于心何忍?” 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禁不住愕然,哪里想到她又抬出大义出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破六韩拔陵意味深长地道:“我自然不想你去送死,所以我不想让你走。在这里,你想吃什么有什么,想穿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用愁,岂不更好?可你硬要走,我又有何法?欲得天下者,要体民心,爱民如子,自然不错。可是我这般待你,难道还不算是爱民如子吗?我不想我的子女出外冒险,所以便将之留在身边,这有错吗?” 这回该轮到凌能丽愣住了,但却不死心地反驳道:“可是大王能够不去体谅孝心吗?你也是做父亲的,你便不理解一个做父亲的那种失子之痛吗?你能忍心看着一对父女在两地苦苦思念、寝食不安吗?这能算爱民如子吗?爱民如子不是剥夺他们的权利,而是满足他们合理的心愿,成全他们的美事。当然,大王日理万机,自不会能让天下百姓都满足,但站在你面前的,而你又清楚知道的这点小心愿也不能够做到,还何谈体天下民心?为天下百姓安生着想?万事从小处看起,小的都做不到何谈大事?大王难道想让天下百姓失望?” 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禁不住瞠目结舌,愣了良久,才缓过一口气来,由衷地赞道:“区区一个女流之辈能有如此见地,真是叫我叹为观止。如果姑娘肯留在本王身边,本王愿意将你的亲人全部接至宫中,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言之不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呢?” 凌能丽转过身去拉开窗子,破六韩拔陵却极缓和地坐在一张大椅之上,鲜于修礼立于他的身侧。 “大王想来也是通读汉书之人,只听大王言语之利,想我所说不错,大王可知当年靖节先生对菊是怎么说的?”凌能丽毫无喜色地道。 “菊,乃花之隐者!陶靖节以菊自居,只喜田园不爱官,本王自然清楚!”破六韩拔陵淡然道。 “我爹也极喜欢植菊,虽无靖节先生之才华,但却喜以靖节先生为楷模,荣华富贵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活得自在,活得坦然,哪怕是咸菜萝卜也可吃出山珍海味的味道来。反之,便是山珍海味吃起来,也会像满口泥沙,我想大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对吗?”凌能丽恬静地道。 破六韩拔陵仰天喟叹,有些失望地道:“如果,我只想让姑娘助我处理军机与朝政,没有他求,那姑娘可会反对?” 凌能丽怔了一怔,扭头嫣然一笑道:“世俗早已约定,大王想得天下,便不能在未成之前就有违常礼,这样只会落得笑柄以留天下,对大王的前程极为不利,我凌能丽何德何能,竟蒙大王如此看重。天下间奇人异士多不胜数,处理军机,把持朝政,何时轮到我这未见过世面而又毫无经验的丫头来着?大王说笑了!” 鲜于修礼眼中闪出一丝尊敬之色,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对她那般无礼,不过当想到鲜于修文武功尽废之时,心中又充满了无限的杀机。 “很好,姑娘教训得是,从来都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姑娘是第一个!但也是我最听得入耳的一个,只可惜,与姑娘有缘无分,想来,将会成为我这一生的心病了。我倒真的羡慕起蔡风那小子来,有如此的红颜知己,相信他这一生也便无悔了!”破六韩拔陵感慨地道。 “大王何出此言?今日大王若能送小女子回家,此大恩大德小女子岂敢忘怀?那样咱们不同样便是朋友了?”凌能丽悠然道。 “说得好!那我便送你去见蔡风吧!”破六韩拔陵吁了一口气道。 “真的?”凌能丽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你看我像说假话的人吗?”破六韩拔陵也反问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凌能丽有些急不可待地问道。 “大柳塔!”破六韩拔陵沉重地吐出三个字,目中却射出无尽的杀机。 “将军,有个自称蔡风的年轻人前来求见!”一名侍卫大步行入营中,单膝跪地恭敬地道。 “蔡风?”崔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凝声问道。 “不错,他的确是自称蔡风!”那侍卫重复道。 “带他进来!”崔暹有些意外而欣喜地道。 “是!”那侍卫忙立身而起,急速退了出去,唯留下崔暹独自在营中沉思。 片刻,果见蔡风大步行入营中。 “黄春风,果然是你!”崔暹欣喜地大步向蔡风行去。 “不,将军应该叫蔡风!因为我现在不再是将军的亲卫!”蔡风也很平静,但也稍稍有些恭敬地道。 “对,蔡风,黄春风已经死了,而蔡风却还活着!”崔暹很随和地道。 “将军果然是一切如昔,叫蔡风好生敬服!”蔡风爽朗地道。 “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招招出人意料,每每有惊人之举,今日前来,相信不会是重投我军中,对吗?”崔暹也爽快地笑道,同时挥手做请坐之势。 蔡风也毫不客气地向一旁的大椅上一坐。 “备茶!”崔暹毫无架子地吩咐道。 “将军客气了!”蔡风大感不敢消受地道。 “唉,若说是从前,恐怕连椅子都轮不到你坐了,但今日却不同,想当年蔡大将军对我崔某有知遇之恩,此刻,虽然在军营之中,但你我不必客气什么!”崔暹大手在虚空之中轻轻一摆,认真地道。 “那我便不和将军客套了,免得显得婆婆妈妈的。今日我前来,是想向将军征求一些意见与看法。”蔡风开门见山地道。 “哦,蔡风便直说吧,若是我能说的绝不会作丝毫隐讳!”崔暹有些犹豫地道。 蔡风淡然一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我所问的问题并不会有任何有违国理军统之词!” 崔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既然是这样,那我自然更安心,你问吧!” “我想征询一下,将军对黄门侍郎郦大人这次安抚六镇之举,有什么看法?”蔡风毫不忌讳地问道。 “蔡风是指朝廷之举抑或是指敌方之应呢?”崔暹反问道。 “哦?”蔡风哑然失笑,补充道:“我想问一下,将军对这次安抚的结果作何评断!” “哦,蔡风不觉得这些犹言之过早吗?”崔暹有些疑惑地问道。 “将军是如此认为?”蔡风凝目注视着崔暹的反问道。 崔暹缓缓转身行至己座,安稳地坐下,淡然道:“这的确不是我的认为!” “那将军何不将自己的认为大胆地说出来呢?要知道,行军决胜千里,若无大胆的猜想,那么几乎并不是一个将军应该所有的习惯!”蔡风淡淡地道。 崔暹淡淡地一笑,并不在意地道:“你说得并没有错,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说任何含蓄之词了。不错,我对这次招安并不赞同,因为我根本就不看好这次招安。郦道元虽博学多才,学术过人,但当一个人获得权力,且野心涨大的时候,所做出来的事情并不是那些只知安逸之辈所能想象的。” “哦,将军何以有这种看法呢?”蔡风故作惊讶地问道。 崔暹冷冷地望了蔡风一眼,微哂道:“蔡风这次来找我问及此事,难道不是希望我能给你这样的答案吗?若非如此,蔡风又何必多此一举?那我们又有何可谈?” 蔡风摊手哂然一笑,道:“崔大将军果然法眼通天,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蔡风脑子中的问题所在,倒令蔡风惭愧了。” “蔡风何出此言?你只不过是想考考本人而已,那我也不怕你见笑,就谈谈我的拙见!”崔暹豪爽地道。 “洗耳恭听!”蔡风以极为庄重的态度淡淡地道。 “因为破六韩拔陵的野心并不是一朝一夕所酝酿的,一旦成事便不会打算回头,因此,不管朝廷作任何招降决定,都不可能动摇破六韩拔陵的野心,除非让破六韩拔陵称帝,统治天下!否则,若想让他在这声势正旺之时,交出兵权,从容接受招安,那全都是痴人说梦,不合实际!”崔暹深沉地道。 “好,果然看得透彻!虽然未知结果,但我却深有同感,可这不该又在何处呢?”蔡风反问道。 “哼,那些只知道享乐之人真是不识大体,招降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招降的时机却掌握得完全错误,破六韩拔陵此时正气势大旺,各方小贼全有依附之势,而朝廷今日虽说是招降安抚,难道不是在表现自己的恐慌与懦弱吗?这样一来,岂不更增强了敌人的凶焰,也就不可忽视地增强了对方的战斗力,这岂不是越弄越糟吗?不明天理者定会认为朝廷害怕破六韩拔陵,才会出此下策,因此,这只会使事情越演越糟。因此,我很反对安抚之事!”崔暹不屑地道。 “崔将军的见解果然不同常人,蔡风的确有如此感觉,不知道将军可想消灭破六韩拔陵这一干贼子呢?”蔡风淡然问道。 “你这问话不觉多余吗?”崔暹有些不高兴地道。 “那我可有一个计划,而且已经有了初步的行动标准!”蔡风神秘地道。 “什么计划?”崔暹惊喜而急切地问道。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调派速攻营的兄弟协助你!”李崇认真地望着蔡风,眼中射出坚决而敏锐无比的神光。 “谢谢大人的关爱,蔡风的事蔡风自己会解决,只要大人能够打通朝廷的环节,相信事情很快便有转机的。而此时,破六韩拔陵定会疏于应付,只要我们能抓住时机比他们早一步与阿那壤达成协议,不用说破六韩拔陵,就是那凶悍无伦的柔然铁骑,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蔡风肯定地道。 “很好,蔡风智计果然不同,眼光独到。看来,军中立你为英雄并没有选错人!”李崇欢快地道,一旁的崔暹也忙附和着。 “大人厚爱,蔡风不敢稍忘,只要能够效力之处,蔡风也绝不会退缩。若大人没有什么别的吩咐,蔡风想先行赶去大柳塔,以作万全安排,我想破六韩拔陵绝对不会便如此善罢甘休的。若是蔡风不能得以生还,那便让大人他日代我割下破六韩拔陵的人头!”蔡风神情极为坚决地道。 “蔡风此去万万要小心,我便在平城为你准备洗尘之酒宴,待你平安归来,咱们痛饮百杯!”崔暹强装笑脸,有些伤感地道。 “将军之情,蔡风心领了,蔡风定会保住残躯回到平城陪将军饮个尽兴!”蔡风立身而起,向李崇、崔暹、崔延伯诸人分别抱拳,豪气干云地道。 “蔡风莫忘了速攻营中还有数百兄弟等着你与他们痛饮呢!”崔延伯插口笑道。 “两位将军代我蔡风向众兄弟道谢,蒙他们看得起,来日若有机会,定不会错过与他们同乐。只愿他们以勤勉己,以民为重,他们都是国家之栋梁,好好地珍惜自己所在的位置!”蔡风再次补充道。 李崇见蔡风执意要走,知道无法挽留,便自帅座上立身而起,洪亮地道:“好,既然蔡风执意要走,我们便送你一程吧!” “不必叨扰大人与两位将军,蔡风此来并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以免横生枝节,对今后行事大为不利。蔡风即是悄悄地来,也便悄悄地走吧!”蔡风认真而诚恳地道。 崔暹忙道:“那蔡风便走好,我们也就不送了!”说着重重地拍了拍蔡风的肩头,朗声道:“记住,保护好自己,咱们有三百杯之约!” 蔡风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很明白崔暹在拍他肩膀的动作之中所含的情谊,那是一种完全的信任。但他更明白,这可能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崔暹本是性情中人。 “我这里有面金牌,给你留用!”李崇慎重地从怀中掏出一面金光闪耀的牌子,庄重地接道:“有这面金牌,凡我魏境的边防将士都得听命,且有一次可调动五百兵马的特殊作用,望蔡风好好地保存起来,若不需用到当然更好,若须用的话,蔡风便不必客气!这令牌上到将军下到士卒都得听令,对偏将、镇军以下的官员都有生杀大权,千万别丢失!” 蔡风凝重地接过金牌,再慎重地揣入怀中,感激地道:“蒙大元帅信任,蔡风感激不尽,我定会好好珍惜和利用这块金牌,请大元帅放心!” “我相信你定能够像你父亲一般纵横天下!”李崇伸出大手,重重地搭在蔡风的肩头,含笑道。 蔡风心中一阵激动,但他却知道自己这一切的得来只是因为他父亲,及那强劲的后盾。没有那股暗存实在的实力,李崇与崔延伯这等骄傲之人绝对不会待他如此之好。这一切似乎只是一种笼络的手段。不过,蔡风并不在意这一切,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用好手中的每一颗棋子,完成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救回凌能丽,然后便不再去理那些野心家们的事,他只想清清静静地做一个山野猎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至于什么金牌,便是玉玺他也不会在乎。 “就此别过了,元帅、两位将军!”蔡风再次打声招呼,转身不再看三人的目光,大步如流星般走出厅门。 …… 漠外的风,并没有丝毫的减弱,呼啸嚎叫般惊心动魄。 大柳塔,位于长城之外。镇不大,在这战争纷繁的世道中,小镇之中,早已人丁尽空,偶有瘦弱的小狗疲弱不堪地摇晃着走过大道,也许是幸运,竟逃过了那些饥饿的魔爪,未被果腹而食。 处处饥荒,处处战乱,天下间,似没有一块安静的乐土。百姓的起义并不是一个偶然。 长街之上,寒风簌簌,几片破败的木屑在风中翻腾、旋舞,饥饿得只剩下一张皮的野狗,静静地趴在墙角之下,绝望地望着那些凄凉的破屋,瑟瑟地发着抖。 偶有飞鸟经过,但那孤寂的掠影,更为这小镇增添了几分凄凉。 有微微的脚步,踏破了寒风的旋律,也惊醒了似在沉睡中的小镇。但一切,除了孤寂、清静与凄凉之外,似乎并没有增加一点什么。要说增加,那便是多了一个人,一个极为冷漠的人,便像是一团寒风中凝结成冰的水。自脸上、自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透着莫名的寒意。 孤孤单单的一道冷漠的身影,静静而立,在风中,在死寂的长街之上,变成了一处独特的风景。 不知道来自何方,不知道将去何处。似是一个沦落天涯的弃子。 那刀刻般的皱纹,被镀上了风雪的沧桑,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坚毅。那本闪烁着寒芒的眸子,在这一刻竟缓缓地闭合着,显得十分沉稳,似是在倾听着这个小镇那神秘脉搏的震动。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低沉而沙哑的马嘶,在抽象的空间,放纵成另外一种静谧的喧响,像是来自异域的音符,但却轻轻地震动了这个神秘人物的心弦。因为他的眼珠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不过,他依然是那样静静地立着,就如一株未倒的枯树。 第48章 第十三章 兵临长街 第十三章兵临长街 寒风依然在吹,刮过那些死寂的房顶时,也偶有“呜呜”的鸣响,显出一种极为异样的色调,微微掀动着神秘人物那长长的淡黄色披风,拂动成一种极有动感而且美妙的纹理。 那伏在墙檐下瘦弱不堪的野狗,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极为不安的情绪,也似感染了这种情绪,而显得有些不安与惊惧,用那种有些迷乱而昏暗的目光盯了那神秘人物一眼,竟摇晃着用两根拇指粗瘦得不堪承担身体的前腿撑起上身,才慢慢地移动着屁股,缓摆着两条后腿,微有些惊惧地挺直了身子,却被风吹得一阵踉跄。仓促立稳身子之后,才急匆匆地摇晃着身子艰难地向远处一个角落中行去。 这一切,并没有让那神秘人物稍动一下,似乎在那马嘶之后,他便已经渐渐死去,完全与眼前这个世界脱离,只是他的躯体并不倒而已。 马嘶之声渐近,那杂乱的马蹄之声也渐渐成了这死寂小镇的一道主旋律,惊碎了所有的沉默,却带来了一种极为不安的氛围。但那神秘人物没有动,依然静静地横立在长街的中间,任由那吹过的寒风,往拂起的那件淡黄色的披风上撞击。 蹄声已经击碎了长街的宁静,马嘶之声并不是很杂乱,而是极有秩序地嘶吟着,像是被长街的凄惨所震慑。 战马的铁蹄在轻轻地踏着,而且越来越清静。因为战马已经全都停在长街的另一头,很悠闲却又极为紧张地停在长街之上。 那立在街心的神秘人物,目光在这时候才缓缓地睁开,像是沉睡的死神般幽森。 战马,不止一匹;长街,似乎塞得很满,黑压压的一片,连吹过的寒风也无法露出。 “人呢?”那神秘人物自袖中伸出一双干瘦修长而显得无比沉稳的手,拢了拢披风,冷漠地问道。 “你是谁?”立在战马之上,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之声音也似是从长街中捞起的寒风。 那神秘人物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冷漠的杀机,低沉地道:“我叫付彪,乃是蔡公子派我守候各位的到来!” “付彪?”那中年汉子神色间微微有些迟疑地自语着,半晌才冷眼望了付彪一眼,极冷漠地反问道:“蔡风此刻身在何处?” 付彪目中有些轻蔑地道:“你是什么人?” “本人宇文肱!”那中年人淡漠地应道。 “没听说过,破六韩拔陵为什么不来?”付彪极为傲然地道。 “你!……”宇文肱显然有些怒意。 “凭你也配问我们大王?”宇文肱身畔的一个年轻人插口回应道。 付彪并不生气,只是淡然一笑道:“破六韩拔陵来不来倒无所谓,可是所要交换的人呢?” “所谓交换,乃要公平,我们的三爷呢?”那年轻人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付彪斜眼望了那年轻人一眼,疑问道。 “宇文洛生,怎么样?”那年轻人傲然答道。 付彪目光扫过那近二十匹战马,同时将近二十人的容貌全都收在眼内,但却没有一个是熟识的。不过,他却知道眼下十数人中,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不由得放声豪笑起来。笑罢方冷漠地道:“想不到破六韩拔陵竟会选择你们这一帮无名小辈前来探路!说来大概是因为他怕了!”说完并不再言语,只是极为潇洒地转身,迎着风,缓步而行,那淡黄色的披风,随风而舞成如一面大旗。 宇文肱与宇文洛生诸人禁不住大为愕然,没想到对方只说了这些,什么都未曾交代便要转身离去。 “站住!你要到哪里去?”宇文肱喝问道。 付彪的脚步并没有停,只是冷冷地道:“去该去之处,你们又能如何?” 宇文肱没想到对方竟将宇文洛生的语气给学了去,不由得气恨难消,怒喝道:“蔡风身在何处?难道他不想要凌能丽的命了吗?” 付彪缓缓地停下脚步,冷漠得不带半丝感情,道:“是你们不想要刀疤三的命!哼,没有什么人可以威胁到我,蔡公子已把此处事务交由我全权负责,你们根本便没有丝毫诚意,我又何必再留于此处?” “我不信!”宇文洛生沉声道。 付彪冷冷一笑,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是不是却是我的事了!”说着再不多说,举步便行。 宇文肱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向宇文洛生打了一个眼色。 宇文洛生立刻会意,摘下背上的弓,迅速搭上一支羽箭。 付彪并没有停步,依旧那般从容地向那长街的另一个尽头走去,似乎并不知道会有人自背后放暗箭。 宇文洛生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杀机,手中的劲箭毫不留情地标射而出,当那“嗖”的一声之清脆弦音传入他自己的耳朵时,那根劲箭已只距付彪不过一丈远而已,速度依然未减分毫。 在马背上所有人的眼中,那便就只有一个结局——眼前这个骄傲而神秘的付彪一定会死于这支箭下!那是他们对宇文洛生的信任,也是对目前形势的分析。因为付彪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劲箭的存在。 只是当众人正喜从心来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极为清脆而让人心颤的声音! 付彪没有死,依然是那样极为轻松地向长街的另一个尽头走去,还是那般潇洒自然。 箭,在空中坠落,缓缓地自付彪的后脖之上滑落而下,在那淡黄的披风之上轻轻地震荡了一下,便落于付彪踩过的脚印之上。 没有几个人看明白了这是怎样一回事,但却知道箭是击在金属之上,因为那阵清脆而悦耳的声音正是因为那带铁的箭头击在金属之上才会发生的声音。 何来金属?付彪的脖子难道是铁做的,会有刀枪不入的硬功?很多人还弄不清楚,但宇文肱却看得很清楚,那是因为一柄刀! 一柄并不长的刀,也不怎么宽,但却有着一种莫测高深的魔力,来自何方?竟没有看清楚! 宇文肱不由得感到骇然,目光不由得向街旁那空洞如死的房子扫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站住!”宇文洛生吼道,但声音之中竟有些微微的惊惧! 没有人敢追,那死寂的长街竟酝酿了无尽的杀机,似乎每一步都是一个难以破开的陷阱,是以,没有人敢追,没有人敢抬步向付彪的身后追去! 付彪再次停下身来,极为优雅地转过身来,冷冷地望了宇文洛生一眼,有些讥嘲意味地道:“怎么,你不敢跟我来吗?为何老叫我站住?何不多放几支烂箭玩玩?” 宇文洛生不由得脸色微变,心中极为恼怒,但付彪那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却让所有人心底有些发毛。 “你难道就毫不关心蔡风心上人的安危吗?”宇文洛生口气有些缓和地道。 “但是,你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格,连最起码的条件都没有!你甚至连最基本的诚意也欠缺。因此,我没有必要与你玩这一场游戏,你去叫有资格说话的人来,至少,我必须知道凌姑娘在你们的手中,而且还是很平安的。否则,一切都是免谈、空谈!”付彪毫不留情面地道。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三爷是否安然无恙,否则让我如何相信你?”宇文肱冷冷地接道。 “这里可算是破六韩拔陵的地方,若是他对这些都没有信心,我想他还是卷起铺盖回家搂着老婆睡大觉好了,免得让天下英雄见笑!”付彪讥讽地冷笑道。 “你……”宇文肱声音有些激怒地吼道。 付彪并不理会,悠悠地再次转身。 “那我可不可以代为说话呢?”一个极苍雄而浑重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中飘出来的,重重地击在付彪耳鼓之内,激荡得整个心弦狂震。 付彪的脚步这才真正地定在原地,缓缓地转过身来,极慢极慢,便像是在表演一个慢镜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已多了一个人,一个极高大、极有霸气的人。虽然静立在三丈之外,但那种自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已经重重地威胁到了他。 付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目光也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对面三丈而立的高大人影,却没有丝毫的惊讶。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就是那人来时的速度,与那无声无息的动作,也似乎并不能让付彪感到有丝毫的惊奇。 那人的两道目光便若冷电一般在虚空之中交缠着,漠然地注视着付彪,像是一只伺机待发的野兽,是那般沉稳,那般冷漠。 “破六韩修远!”付彪神情有些微微惊讶地呼道。 “游山黑龙的眼力并不坏,不知道我可有这个说话的资格呢?”破六韩修远冷漠地道。 “当然有,若是连破六韩修远都没有资格说话,恐怕,天下已经没有几个人有资格与我们公子说话了!”付彪哂然道。 “蔡风在哪里?”破六韩修远声音极为平静地问道,目光直盯在付彪的脸上。 “那凌姑娘又在何处?”付彪冷漠地回应道。 “我现在是先问你!” “但我们现在是在公平交易,谁也不必想占什么便宜,只要让我知道凌姑娘完好无损,我们自然会让你见到安然无恙的刀疤三,这是极公平的。若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话,我们的谈判只能是不告而终,那种后果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人为了一个女人而连自己最好的兄弟性命也不顾,我想,这个人便是再怎么威风也难服人心,难道你不觉得吗?”付彪极为傲慢地道。 “你是在威胁我?”破六韩修远冷漠地问道。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想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否认的必要,因为我并不是一个说假话的人!”付彪毫不在意地道。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刀疤三在你的手中?又怎样相信蔡风将决定权交给了你?每个人都会说话,空口无凭之举,我们每个人都会。更何况你付彪的一向作风,江湖中不清楚的人似乎并不多,这便是叫公平交易吗?”破六韩修远不屑地道。 “说得也有道理,那要怎样你才肯相信呢?”付彪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自然是见到刀疤三的人,才能够真的相信,否则,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空洞之词而已!”破六韩修远淡然道。 “哦,想要见到刀疤三的人那极容易,但我要知道,在我让你们见到了刀疤三之时,你们要能够让我们看到凌姑娘,这样才叫公平!”付彪毫不放松地道。 “在我们见到刀疤三的时候,你们自然可以见到凌姑娘,难道,你还会怕我们不守信用?”破六韩修远冷冷地道。 “笑话,我付彪怕过谁来了?若是你们想耍诡计,也无所谓,只不过后果便由你们去承担好了!我想应该是你们心中怕了,我没想到在你自己的土地之上,竟会如此婆婆妈妈,真是好笑。至少远来是客,多少要受些优待,可是你这处事方式却真是可笑得紧!”付彪有些狂妄地道。 破六韩修远神色微微一变,冷漠地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便先让你们见一见凌姑娘也无所谓!” 付彪并不作答,凝目向宇文肱诸人斜斜地瞟了一眼,心神却渐渐变得若一井枯水般平静。他有一种感觉,一种战意的感觉。因为他无法把握当两方的人质同时出现后的局面将是怎样的一种形势。 战马显出一阵骚动,低嘶着向两旁分开,一辆篷车缓缓地从战马之间驰了出来,缓慢得几乎让付彪心神错乱。 篷车的帘幕低垂,但无论是谁都可以看清里面的人迹,但这人却是谁呢?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无论是谁,在这篷车之中的人定是今日的重要人物。 篷车的帘幕缓缓地掀开,便像是在戏弄众人一般,一分一分地上移,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十分深远。 付彪却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他的目光依然是那么深邃,似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穿透力,连破六韩修远都有些惊讶。 先是一双纤弱的手,晶莹白嫩,若玉般圣洁,那掀帘的动作是那般优雅,那般温柔。但付彪的眼神却有些变了,因为他知道,这双手绝对不会是凌能丽的手,绝对不会是!在别人的眼中,这一双手或许是完美无瑕的。这双手或许是妙不可言的,但付彪却知道,这绝对不是众人所想象的那般甜美、温柔。 那是一双杀人的手,一双充满了诱惑,充满了邪异魔力杀人的利器,付彪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有些忧郁,有些……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眼神之中所包含的内容。 “玉手罗刹曾丽!”付彪不禁低呼道。 破六韩修远神色间更加惊讶,因为此刻篷车的帘幕并没有掀起,只不过露出了一双如玉的手,及一双绣着红花的小鞋而已,而付彪便能准确地呼出车中之人,这里与篷车相距十数丈,光凭此份眼力,这种惊人的判断便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 付彪余光扫见破六韩修远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所猜得并没有错。于是就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等待着下文的出现。 当车中露出一身洁白的长裙之时,帘幕突然一下子拉起。 一张美丽如花却带着甜甜媚笑的脸容,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变得真实。那种勾魂摄魄的秋波,便若温暖的春风,拂过所有人的心头,却将所有人那原始的欲望自心底唤醒、复苏,那极尽挑逗的表情,似是想让所有的男人都为之下地狱! 付彪神情很冷漠,这样一个女人,这样入骨的风骚媚态,的确是人间的尤物,也的确可以让许多男人为之拼命,但付彪却知道,每一个打她主意的人,都会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 江湖中人很难忘记的一件事中,便有这玉手罗刹曾丽的故事。曾在江湖中名震一时的“神武镖局”之所以绝迹江湖,便是因为这张美丽极尽诱惑的脸蛋,也是因为这双无瑕却又充满魔力与杀机的手。当年“神武镖局”总镖头赵学青在江湖中可算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就是他的儿子赵无极,也可算得上是一流好手,可是因为此子想轻薄玉手罗刹曾丽,却被这样一双美丽的玉手捏断了脖子。 江湖中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样一双手居然有那般魔力,但事实终归是事实,就是赵学青也不相信,所以,他派人到处追杀这刚出道的玉手罗刹,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当后来有人发现这些人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断喉的尸体!每一个人都是喉咙被捏碎而死。赵学青这时候已经不能不相信,因为曾丽在他派出第三十个杀手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仍是一双晶莹如玉的手,只不过,却充满了无尽的杀机! 这一战,赵学青死了,玉手罗刹曾丽也失去了踪影,但这前后三个月之中,玉手罗刹曾丽的名字却是响遍了整个江湖。有人认为,这一战之中,玉手罗刹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所以她便也在这一战之后消失于江湖之中。 但这一刻,玉手罗刹却立在付彪的身前,做着一个极具诱惑的表情,似在极尽地展示着一个女人天生的魅力。 “想不到,名震河北的付二寨主也能记得小妹我,真让小妹感激莫名呀!”玉手罗刹的声音似乎将所有人都引入了一个难醒的梦中,是那般温柔,那般清脆,充满了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 破六韩修远的眸子之中竟闪出一丝妒火,似乎是因为玉手罗刹竟会对付彪说出如此体贴而温柔的话,但那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神色,却无法逃过付彪的眼神。 付彪心头暗笑,故意装作极为投入地道:“付某虽然小有薄名,但终归是男人,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理由来把玉手罗刹这个大美人从我的心底抹去!今日得见,足让付某眼界大开,深感以前的日子白活了!” “哦,想不到付二寨主居然如此风趣,真是叫小妹大感意外,不过也真还很高兴!”玉手罗刹淡然一笑道。 “我哪敢在如此美人面前耍风趣,要是一不小心,便如当年赵无极那般被你的玉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从那淡黄色的风衣之中伸出一双极为洁白修长的手,在虚空之中做了一个掐的动作,接着又道:“这么咔嚓一下,岂不要完蛋了!”付彪眼中显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付二寨主真是见笑了,往事提起徒增伤感,今非昔比,便是小妹有这个心,对你,我也只能是自叹无力了。不过,我们今日不是来谈私事的,若是有机会的话,小妹再去请二寨主喝上几斤大漠的马奶酒,或是同下江南,饮它十坛女儿红也无所谓,只怕到时候二寨主不肯赏脸而已。”玉手罗刹那温柔得让人心醉之声音,却让破六韩修远脸都气得有些发青了。 付彪仰天一阵欢快的大笑,道:“美人相邀,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在乎,何况只是去喝酒呢?只要我付某仍留得命在,便是去天涯、去海角喝酒我也愿意相陪!哈哈……” “付彪,刀疤三此刻在何处?”破六韩修远打断了付彪那得意的笑声,冷喝道。 “我仍未曾见到凌姑娘,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付彪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二寨主请看!”玉手罗刹款款地道,同时让开身子,再掀起一层罗幔。 付彪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正是凌能丽,那让任何男人都为之震撼的容颜,这一刻,却显得那般憔悴,但那自眼中所透出的坚强与无畏之色,更让任何人拜倒。 凌能丽果然也认出了付彪,那日付彪曾到过她的村中,还在她家中吃过一顿饭,因此她知道,这的确是蔡风的人,但她又能说什么呢?似乎一切都是如云如雾,对于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她并不清楚,但她并不是一个傻子,知道眼前形势的复杂凶险程度! “凌姑娘,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付彪声音居然有些微微颤抖,高声问道。 凌能丽依然没有开口,只是有些激动地摇摇头。 付彪朗声大笑道:“好,破六韩修远,既然你如此大方,我也不必太小气了!”说着仰天一声尖啸。 在众人紧张的戒备之下,长街的尽头,闪出了三条极为矫健的身影。 破六韩修远微微一震,眼中射出极为复杂的神情,低呼道:“刀疤三!” 众人却感到极为惊愕,因为,三人中,有一人是整个头全都罩在一个黑布袋之中,除这个人之外,并没有刀疤三的身影。而破六韩修远一口便呼出了刀疤三的名字,众人不再会怀疑,那被套住脑袋的人便是刀疤三。只是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刀疤三的脑袋套住? “破六韩修远果然是破六韩拔陵的好兄弟,单凭这份眼力,便足以让付彪心服了!”付彪淡然自若地笑道。 “你把他怎么样了?”破六韩修远厉声问道。 “我只是把他的脑袋砍了而已。”付彪开玩笑似的漫声应道。 “你……”破六韩修远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立在刀疤三身旁的两个年轻人,已伸手揭开了刀疤三罩住脑袋的黑布袋,露出了那张刻了一道长长刀疤的脸容。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投向了刀疤三那微有些憔悴的脸。 付彪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极难捕捉的笑意,破六韩修远未曾看见,因为他的眼中也闪出了一种难以抹去的得意之色。 付彪却瞧得很清楚,一丝不露地将破六韩修远的眼神,捕捉得十分清楚。 “老三,他们有没有对你如何?”破六韩修远高声询问道。 “不必太过操心,刀疤三只不过是被封住了几处穴道而已,其他一切都十分安好,要说有什么差错的话,那便是他已经有两顿饭未曾吃,因为一路上赶来时太匆忙,也便省去了这喂他吃饭的时间!”付彪极为悠闲地道。 刀疤三也跟着眨了眨眼,沙哑着声音道:“他们不敢对我怎样!” 付彪冷哼一声,道:“你未免将自己抬得太高了一点,我还未曾想过有我们不敢做的事情!但愿你不要有下一次,否则,你定会知道我们敢还是不敢!” “哼,你游山黑龙还不放在我的眼里,下一次,最后你不要落到我们的手中,否则,我也会让你瞧瞧我们的手段!”刀疤三恨恨地道。 “我会拭目以待的。”付彪淡然自若地笑道。 刀疤三的目中闪过一丝狠辣的杀意,但却有些无可奈何。 “付彪,你是不是可以代替蔡风做主?”破六韩修远凝目盯着付彪沉声问道。 “你们此刻不是已经见到刀疤三了吗?”付彪这时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反问道。 “好,那我们便一起放人!”破六韩修远沉声道,同时神情微微有些紧张地望着付彪。 付彪淡然一笑,道:“既然我们都走到一起来了,自然要实行换人的行动了,但是你不觉得这样极不公平吗?” 破六韩修远脸色微微一变,冷冷地问道:“有何不公平?换人之举是你们所提,此刻不公也是你们所说,你到底还想怎样?” 付彪漠然一笑道:“贵属下全都雄踞战马之上,一副整装待发之举,这岂不是明摆着要在换人之后进行无情的攻击吗?那样,我便是将人换回,仍免不了会被你们重新掳去,那我换回又有何用?” 破六韩修远只气得脸色有些铁青,怒叱道:“若说你们未备战马,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若是你们没有准备,你们岂会傻得自己送死?” 付彪不由得哑然失笑道:“破六韩兄说得真是有趣,那为什么你明知我们有了准备,还会坚持在此处换人呢?” 破六韩修远不由得哑口不语,神色间极为尴尬。 “那付二寨主要如何才肯交换人质呢?”玉手罗刹插口解开破六韩修远的尴尬之局面,淡笑道。 付彪这才收回目光凝于玉手罗刹的俏脸之上,极为冷硬地道:“事情极为简单,在长街之内不能有任何马匹存在,就是那马车之上的马也要解开,长街之外无论你们怎么运用马的灵活,我可不管,只要不再让我在长街之中见到马匹就行!” “哦?”众人一阵惊哦,却想不到付彪只不过是如此一点小小的要求,本以为付彪会故意刁难众人,可是此刻这个要求的确不能算是过分,在长街之外便不受限制,这其实已经够宽松的了。 “好,既然付二寨主如此要求,也不算过分,那便由洛生将所有的马匹领出长街吧!”破六韩修远吁了一口气道。 玉手罗刹与凌能丽依然是停驻在四轮大车之上,但刀疤三此刻又被布袋罩住了脑袋,想到曾在大漠纵横驰骋这么多年,而这一刻却受到如此遭遇,令刀疤三满脑子中充满了杀意,但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对方绝对是不好惹的! 宇文洛生的办事效率极快,充分显示出一派高手的作风,没有半丝拖泥带水之举措。 玉手罗刹一声娇笑,单手轻轻一提凌能丽的手臂,便如两道翩翩而舞的风中粉蝶,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极为美丽的弧线,这才飘然落地。 “好轻功!”付彪竟禁不住由衷地赞道。破六韩修远眼中却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但这一刻也为凌能丽那种出自天生的秀美而震撼。在这一刻之前,他从未想过,世间竟会有如此传说般的美女,总以为玉手罗刹的美已经是人间罕见,而这一刻,两人立在一起之时,高下立刻分明。那些士卒也大声叫好,所为的亦并不全是玉手罗刹的轻功,也是因为凌能丽那出自天然的绝美。 “二寨主过奖了,传说二寨主的刀可斩落疾飞的灵燕,可以剖开飘飞的秋叶,小妹这些微末之技岂不令二寨主见笑了。”玉手罗刹娇笑道。 “以刀道之称,武林之最,应首推‘怒沧海’,‘怒沧海’刀法又首推蔡伤蔡老爷子,传说仍有你们大王会使用这震古烁今的刀法,那么我这点小把戏,只会拿来贻笑大方了,唬唬小孩与无知之辈倒还可以,可是经你们这些行家看来,真是惭愧之至!”付彪淡然自若地回应道。 破六韩修远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漠然问道:“现在可以换人了吧?” 付彪哑然一笑,道:“哦,可以,那便让双方各派一人同时向中间行进,这样想来,应该公平一些。” 破六韩修远打量了长街两端一眼,冷哼道:“谅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样!” 付彪哂然一笑道:“我只希望你不要耍花样,我便是万幸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也会‘怒沧海’。一个不好,我岂不是连命都给赔上?” “你知道便好!”破六韩修远傲然道。在他的眼中,的确不怎么看得起付彪,虽然付彪不可否认的是一名高手,在太行三十六寨之中,便数飞龙寨的名气最大,飞龙寨的三大寨主付彪排行第二,但其武功已远胜其他各寨头的寨主,只在十八洞之中有几人可以与付彪相提并论。但破六韩修远对自己的“怒沧海”极为自信,自视甚高,若是飞龙寨大寨主“天龙”刘高峰亲来,那又是另一回事。 飞龙寨之所以名动北国,便是因为这几个可怕的高手,天龙刘高峰、游山黑龙付彪、过江龙孙翔。其中以刘高峰为最,在蔡伤自江湖隐退之后,便隐隐成了黑道龙头之势,其武功,传说已有直追当今三大高手之势,而更在多年前,亲得蔡伤指点,其武功到底有多高,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见过他出手的敌人,全都再未在江湖之中出现过,知道他武功深浅的人,可能只有蔡伤一人而已,是以无论是谁都不敢小看刘高峰,但付彪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在破六韩修远的眼中就是另外一回事。 玉手罗刹的步子极为优雅,牵动着凌能丽的身子便如点水蜻蜓,轻飘飘地由地面之上滑过。 领着刀疤三的是长生,横眉冷目的长生。他整个人便像是一柄未开锋的剑,充满了一种浑重的杀意。 玉手罗刹竟忍不住多看了长生两眼,因为她自己绝对是个高手,可是自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意中竟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活力,这很特别,所以她忍不住多看了长生两眼。 长生的目光依然是那般冰寒,只是在望向玉手罗刹的眼神之中稍稍带了少许的诧异与暖意。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会对美女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吧,但这并没有减退他的那种杀意。步子极为沉重,似乎每一脚都能够将地面踏陷一个小坑,他整个人的气势便像是一只野兽一般,让任何人都知道,最好不要有什么坏主意。 付彪似极为满意,而留在原地的那名汉子,静静地立在长街的另一头,只是一只手稳稳地贴于腰际,在些微寒风之中,倒像是一株孤立的大树。 但没有人会怀疑那不是一个高手! 长街,在一刹那之间便变得紧张了起来,那拂过的风,似乎可以让每个人的思绪都颤抖起来。 付彪依然同破六韩修远静立于长街之中,没有谁稍稍移动一下脚步。 风微微地拂过付彪的淡黄披风,便如是一阵阵细碎的波浪在翻腾,给人的感觉是那般的优雅与生动。 凌能丽的眼中似乎暴射出一丝惊喜,却又似在极力掩饰着这种惊喜的表情,自然没有什么人去注意那微不足道的人质,付彪也没有,甚至在回避凌能丽的目光,而将视线转投到宇文洛生及宇文肱那一群人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付彪此刻便如是一潭平静得没有半点生机的湖水,破六韩修远也有些惊讶。是因为在这一刹那间,他竟有些看不透付彪。 一切都很平静,只是微微的寒风如长街般变得更加肃杀,就像是长生的脚步声一般,鼓动着一种难以说明的频率,使这个春天显得有些生涩。 破六韩修远的嘴角也泛出一种极为莫测高深的笑意,很含蓄,却不是不可以发觉。 立于长街两头的人,几乎手心都快要冒出汗来了,谁也不知道,在交换的这一刻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会出现怎样的乱子。 杀机便在长街之中弥漫、增长、酝酿,像是一坛烈酒,只要有一个火星,很可能便会燃烧爆炸,后果没有人知道。 这里只是长街,但人人都知道,长街之外的杀机也不会少,对于付彪、对于凌能丽,那将是一段极其艰难的行程。 蔡风呢?这场事变的策划者蔡风到这个时刻仍未曾露面,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破六韩修远知道,蔡风绝对会来,绝对会出现!但在哪一刻,在哪里便无法知道了,正如他知道鲜于修礼绝对不会错过任何机会一般。不过他很放心,那是缘于他对自己的自信,对这个由破六韩拔陵所设的计划之自信。 长生渐渐地向付彪与破六韩修远靠近,玉手罗刹也逐渐向两人靠近。 长街的中心,便在两人立足之地,便在两人对立的场地之间。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天意?但破六韩修远的脸色似乎有些微微地变了,那是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他也说不清楚,在突然之间,他便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逼近。 付彪的眼神在这一刹那间竟若两道冷电,甚至比电更冷,比骄阳更亮。这正是玉手罗刹走近付彪八尺之内时的变化。 长生的目光也在一刹那之间变得有些疯狂,那本来冷若巨剑的杀机,在这一刻之间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难以说出的诡秘。 破六韩修远感到了不妥,玉手罗刹也在同一时间感到了不妥,但这些似乎全都迟了一些。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塌陷,那流过的风,那微扬的尘末,竟全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疯狂,变得要命起来。 那是一个耀眼的黑暗,一个极矛盾又极自然的变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芒,但似乎刹那之间,天空之中似乎拥有了一百个太阳,而这些光芒毫无情意地聚集在一起,那种让任何人都心寒的光亮,在突然间升起,便制造了所有人眼前那股空洞的黑暗,便让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了。 不仅如此,这长街的中心,竟充斥了无与伦比的劲气,那似是从每一个方向击出的气劲,相互交缠,竟似要将一切的生命都撕成碎片,挤成浆糊。 没有人能够形容出这种境界的可怕,没有人能在这种境况之中不为所动。所以,破六韩修远、玉手罗刹同时发出强烈的惊呼,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这般可怕的变故。 惊惶而惊讶、骇然而狂呼的破六韩修远口中所发出之声音几乎被这疯狂的劲气全部绞碎,但在那破碎的声音之中,人们仍可以组装成三个字,那便是“怒——沧——海”! 天哪,这居然便是“怒沧海”,便是那被誉为天下第一刀招的“怒沧海”,无声无息的“怒沧海”,就像是一片不灭的狂潮在不停地激荡,在不住地挤涌,在不断地撕扯。 谁的怒沧海? 是谁出的怒沧海? 是破六韩修远?应该不是!因为玉手罗刹已经感觉到了,那透体而入的可怕刀气,那似乎一下子透入脊髓,一下子寒透了所有神经与思绪,甚至连那虚幻的精神也完全被冻结了。她终于明白,什么是天下第一刀法,她终于品尝到了“怒沧海”的狂!“怒沧海”的野与霸!沧海一粟的生命是多么渺小,是多么无力。也品味到了使出此招的人那种博大若海的气势,那狂放若潮的野性! 谁使出的怒沧海?没有几个人知道,反正不是破六韩修远,破六韩修远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他干的,因为他此刻还未找到出刀的机会。虽然他对自己的刀招极为自信,虽然他同样会使怒沧海,但他却知道,就是他再苦下十年工夫,也无法使出这般凌厉得席卷天地的怒沧海,就是破六韩拔陵也不一定能够使出这样的威力! 那这是谁发出的刀招呢?难道是蔡伤? 玉手罗刹只感到一阵虚弱,一阵无力,她唯一可做的事情便是退,她的轻功极好、极好,就像是一只会飞的鸟鹊,就像是一片在风中轻浮的秋叶,但在这似无边无际的刀气之中。她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甚至连身边的凌能丽都无法感觉到,那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而在这个世界之中,便只有一个人——她自己!只有她一个人挣扎在风中,挣扎在那无垠的海涛之中! 风很狂,呼啸的全是那空气被撕裂的声音,破六韩修远的刀终于出招了,一出手,便是“怒沧海”中最凌厉的一招,但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之刀的力量何在,他只能凭着直觉,去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却感到那莫测而可怕的白色陷阱,但他知道,他这一刀绝对有用,因为当他的刀划入眼前这片苍茫之中时,他便感到了那疯狂的压力减小了,这是一种可喜的变化,对于他来说,这的确是可喜的。 玉手罗刹想到了她的剑,从来都未曾用过的短剑,在这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之中,她终于动用了她的短剑。 她不知道这是否有效,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给她活命的机会,她只觉得生命已经不再由她主宰,不再由她控制。 “当……”响声极大,但那传出去竟成了破碎的声音,没有任何节奏感,但却有着一种刺人耳膜的震撼,像是一柄无比锐利的刀在每个人的心上划了一下般。 玉手罗刹一声惊呼,她只感到手背一阵冰凉,她知道,这是对方的刀击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她的心立刻若沉入了千年雪峰之底,那是抓住凌能丽手臂的手,也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杀人利器,可这一刻,对方的刀竟斩在了她的手背之上,这叫她如何不惊,如何不悲呢? 一股汹涌的气劲传入她的手心,再转至她的心底,一种麻木与虚脱的感觉之后,她便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比她用轻功飞翔更快更灵敏,就像是正在做着一场梦一般。 天地之间在刹那间的惊变之中再一次陷入了沉静,再一次恢复了长街的肃杀。 所有的太阳都已经消失,所有的气劲似乎在一刹那间全都不再存在,所有的人似都是刚从梦中醒来。 第49章 第十四章 敌暗我明 第十四章敌暗我明 玉手罗刹不由得呆住了,愣愣地不知所以,手中的短剑更短,那只抓住凌能丽手臂的手并没有失去,但她却知道,若对方要想杀她的话,她已经不再会是这么完好地立着,至少将她这只手斩下来便有十次机会。可是对方没有那么做,没有要她的手并且将她送出了刀气的范围之外,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也不想明白,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破六韩修远愣愣地像中了邪一般,望着那失去了三寸刀尖的刀,似乎永远也无法从那可怕的噩梦中醒来。 “付彪与凌姑娘呢?刀疤三呢?”玉手罗刹似记起了什么似地急忙呼道。 破六韩修远这才苏醒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望了望四周,却没有看到一个对手的身影,刚才与他们说话,与他们对骂的付彪,那押着刀疤三的长生与刀疤三,还有凌能丽,似乎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似乎全都被那强烈得让人心头发寒的白光吞噬! “你们看到他们向哪个方向逃走没有?”破六韩修远这才想起立在一旁观看的宇文肱诸人,不由得急问道。 宇文肱也禁不住一脸迷茫,有些惊恐地道:“属下未曾见到,只是看到那强光突然而现,后来,便是现在这个样子。” 破六韩修远怒气不由得上涌,但看到众人全都是一脸迷茫,不由得强压住怒火,冷喝道:“曾经立在长街那一头的家伙呢?” “王爷,属下们的视线全都被强光所阻,根本无法看清长街那头的景物。”宇文洛生解释道。 “饭桶!全都是饭桶!这么多双眼睛,竟然看不到对面几个大活人,你们长着眼睛只是为了配样子吗?”破六韩修远怒吼道。 宇文肱与宇文洛生诸人全都把头低得很低,没有人敢吭半声。 “王爷,何必动怒,你看,那是什么?”玉手罗刹温和地指着地上两片膜纸道。 破六韩修远一望玉手罗刹的目光,禁不住软化了下来,顺着她所指的一看,不由得惊呼道:“面具!” 玉手罗刹一愣,立刻从怀中掏了一双鹿皮手套,拾起两片膜皮,惊呼道:“付彪!” “付彪?”破六韩修远一震之后,快速移步至玉手罗刹的身旁,惊问道。 “不错,这面具乃是极精巧的做工,正是付彪的外形,只可惜,已经被刀气斩裂,而在那疯狂的刀气狂绞之下,竟自对方的脸上绞了下来!”玉手罗刹骇然道。 “付彪是假的,那他是谁?”破六韩修远惊异地问道。 “蔡风,我想他应该是蔡风,只有蔡风和蔡伤会有如此可怕的怒沧海,而蔡伤绝对不可能化妆成别人,那么这人便一定是蔡风!我们一直在找他,其实他却就在我们面前,王爷不记得洛生射出的那支劲箭是什么挡住的吗?”玉手罗刹肯定地分析道。 “刀,一柄很古怪的刀!”破六韩修远想了想道。 “不错,正是一柄刀,其实好刀并不古怪,只是因为它太快,太突然,来不知其始,去不知所踪,所以便觉得古怪,而付彪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有如此鬼神莫测之机的刀法。因此,他便是蔡风无疑!”玉手罗刹继续分析道。 破六韩修远的目光之中显出无限的杀机,更多的却是几分惊讶与骇然。 玉手罗刹的表情却有些阴晴不定。有惊、有喜,或许这一刻连她自己也无法读懂自己的心情。 “那他们怎么会突然消失呢?”破六韩修远有些惊疑地问道。 玉手罗刹也有些迷茫,茫然地摇了摇头。 “快,给我在这几排房子中去搜!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破六韩修远似乎想起了什么。 玉手罗刹也似有悟,附和道:“对,他们可能是钻入了这两旁的房子之中,大家小心搜查,不得有误!” 宇文肱与宇文洛生一听此等吩咐,心头不由得罩上了一层阴影,想到对方可能是蔡风,那可怕的刀法,几乎没有人自信能够在那样的刀法之中逃生,若是此刻去搜,万一遇上蔡风,那便只会是死路一条,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寄人篱下,就得为人卖命,虽不怎么情愿,可仍不得不领着众人扑入屋中。 玉手罗刹与破六韩修远静静地立在长街之中,那寒冷的风并不比他们的心更寒。 蔡风的确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敌人,无论在武功还是智计方面都是那般可怕,那般惊心动魄,每每都会有出乎人意料之举。 对于付彪,这玉手罗刹与破六韩修远自然不怎么放在心上,也便因此起了轻敌之心,但蔡风就是利用敌方这种轻敌之心,一举出击,造成人的心理混乱,如此便可轻易地救走凌能丽,同时更将刀疤三重新带走。这一下子便全都打乱了破六韩拔陵的所布战局,谁也没有想到,蔡风竟也会如此不守信用,耍这样一招。 破六韩修远狠狠地道:“他跑不了的!” “可是刀疤三依然在他的手中,我们不能不投鼠忌器!”玉手罗刹提醒道。 “若是蔡风永远都不讲信用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受制于他?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若要我们这么多兄弟因为老三一个人而去死,那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若是能以他的性命换取蔡风的性命,我相信他也定会瞑目于九泉了!”破六韩修远冷漠地道。 “可是我们如何向大王交代呢?”玉手罗刹再次提醒道。 破六韩修远眼角闪出一丝怨毒之色,但一闪即灭,之后竟变得有些无奈,淡然道:“成大事者岂能拘小节?大不了,我向他请罪,但却不能够放过蔡风,无论谁都知道,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若是能够杀死蔡风那自然是好,但若是计划无效那可能便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会,计划不可能会失败,只要等到大王查出他们的下落,我们便会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我破六韩家族绝对不是易与之辈!”破六韩修远恨声道。 “王爷,这房子里有条地道!”宇文肱大步从一旁的房子之中行了出来,沉声道。 “地道?”破六韩修远反问道。 “不错,依属下所见,这条地道应该打通并不久,只不知道已通或是未通。”宇文肱如实地回报道。 “可有人下去查探过?”破六韩修远淡然问道。 “没有,为了兄弟们的安全起见,属下不敢擅作主张派兄弟们下去查探!”宇文肱诚惶诚恐地道。 破六韩修远似乎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迅速去大营找一队人马。” 宇文肱心头一宽,迅速向长街的尽头奔去,行到长街口,从怀中抽出一支烟花向天空中投去。 “轰……”地一声闷响,那支烟花在虚空中爆开,一幕极浓的烟雾在天空中经久不散。 片刻,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之声,似乎只不过眨眼间便来到了长街口。 破六韩修远似乎极为满意这种速度,也只有这种速度的人,才可能办事有效率。 几十名大汉自马背之上飞速跃下,恭敬地道:“属下见过王爷!” “好,给我起来,在此交给你们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破六韩修远沉声道。 “请王爷吩咐,小人等上刀山、下火海不敢稍退!”一名极为健硕的汉子洪声道。 “好,刘军旗,便由你负责,我希望你能带他们去探查这房间里的一条秘道的尽头在哪里?”破六韩修远淡然道。 那被称做刘军旗的汉子脸色微微一变,却并无半句多余的话,转身对身后的诸人严肃地道:“你们迅速去准备一些柴草!” 那些人立刻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二话没说便冲入屋子之中,有的将房顶的茅草掀下,有的却将一些木头全拿到一起。 “王爷,可如果三爷也在其中,那岂不是会让他也受累吗?”玉手罗刹急切地问道。 破六韩修远无可奈何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不能让这么多人白白送死,何况用烟熏只是先试探一下虚实而已,并不是真的要用烟熏出他们不可。” 玉手罗刹知道事已成定局,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不由得微微一阵轻叹,不再做声。 刘军旗很快就将堆于一起的柴火在地道口架起,几人拿着大门板做扇子,将烟尘向地道之口猛灌。 大家忙了几近半个时辰,却似乎没有等到半点动静。 宇文肱诸人不由得一阵焦急,连立在长街之中的破六韩修远也大感不耐,不由得吼道:“好了,这条地道可能是另有通道,你们给我四处去找找,可有出口!” “王爷,这里有烟尘涌出,再也无法将烟灌入!”刘军旗禀报道。 “哦,为什么不早说?那便是说这条地道很可能没有别的出路!”破六韩修远悠然道。 “那该怎么办呢?”玉手罗刹问道。 “哼,谅他们在洞中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只要我们的人以湿布巾捂住口鼻,便会不怕烟雾,而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破六韩修远狠声道。 刘军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作为偏将,他无法抗拒破六韩修远的命令,但却知道地道之中凶险极大,而宇文肱诸人乃是破六韩修远属下的亲随,不让他们下地道,摆明是偏心,但事实却无法让他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停火,我们下地道……”刘军旗的声音极为惨然地道。 凌能丽从那耀眼的黑暗之中睁开眼睛时,一切似乎全都已变了个样。眼前是一个极为狭窄的通道,些微珠光映得四周呈一种幽森而昏暗之色。 拖着她的,是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是那么熟悉,那么投入,可也有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拖住她之手的人,脚步突然刹住,黑暗的通道之中,借着那宝珠的微光依然可以看清楚那一张清秀而又充满了欣喜的脸容,正是蔡风! 凌能丽禁不住鼻子一酸,想到几个月来的别离,想到每天的担惊受怕,不由重重地靠在蔡风怀中抽咽起来。 蔡风知道这一刻并不能用任何语言去安慰对方,只能让她将积压已久的情绪完全发泄出来,才是真正的道理,是以他只用那只空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凌能丽满头的秀发,似在向她倾泄着自己心底的关怀与爱意。 眼前稍微透出一丝光亮,长生一纵身,跃了出去。 “外面很正常,没有什么动静。”一个雄浑的声音压得极低地道。 “可以出来了。”长生再次向通道之中呼唤道。 蔡风用力地环了环凌能丽的腰肢,柔声道:“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然后再一笔笔的账与他们算,好吗?” 凌能丽立刻止住了抽咽,温顺地点了点头。 蔡风心中却微微生起一丝苦涩,他真的想永远都不让她知道凌伯去世的消息,但他知道这一切是完全不可能的,只得暗自苦笑一声,极为怜惜地伸出衣袖,温柔地擦去凌能丽眼角的泪水,无限爱怜地轻声问道:“你怕不怕?” “不怕,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了你!”凌能丽温柔地应道。 蔡风欢快地一笑,心头涌起无限的豪情,笑道:“傻能丽,人之智始终有限,怎会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了我呢?就像你流眼泪,我便会手足无措,这不就难倒我了吗?” “扑哧……”凌能丽不由得破涕为笑,旋又低声温柔道:“那我以后不流眼泪了,好吗?” 蔡风心神一颤,一阵猛烈的激动自心底涌起,禁不住缓缓地低下了头,温柔地向凌能丽的脸上吻去。 “公子,可以出来了。”长生的话再一次在蔡风的耳畔响起。 蔡风与凌能丽同时一震,两颗心不由得狂烈地跳动起来,只感到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蔡风轻轻应了一声,一手揽住凌能丽的纤腰,若巧燕般从洞口飞掠而出。 长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因为小三子脸上有一丝极为异样的笑意。 蔡风不由得笑骂道:“好笑是吗?从来都没见过大场面的家伙,还不将地道口封好?” 小三子吐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转身便用放在一旁的木板盖好洞口,同时将草皮放上去。嘴里却低笑道:“风哥可真是幸福哦。” “小鬼欠揍,皮痒便让我来磨磨鞭子!”长生也忍不住笑骂道。 “别闹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我相信破六韩修远不会便如此算了,三寨主可收到什么情报没有?”蔡风严肃地道。 “禀公子,据探子说,敌方这次来的不仅仅只是破六韩修远,还有鲜于修礼那一帮高手,更有许多破六韩拔陵的亲卫高手,就连卫可孤也带来了许多高手和数千兵马,这返回关内的一段路恐怕极为难行!”那守在一旁的大汉用压低了的苍雄声音道。 “想不到破六韩拔陵如此看重我蔡风,我倒要好好地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了!”蔡风豪气干云地道。 “能与公子一起并肩作战,孙翔倒是深感幸运,能与天下这么多的高手同聚沙场,便是孙翔常常梦想之事,想不到今日能真的实现这个愿望!”那汉子也是豪气干云地道。 “好,我早知道过江龙乃是一等一的汉子,今日得见,的确不假!”长生欢快地拍了拍孙翔的肩头道。 “不过,我们不能与他们硬拼,能避则避,不能避那是没有办法,以我们的实力,与敌方相去甚远,所以不能逞强,三寨主迅速与二寨主取得联系,迅速按原计划撤退,我不希望在中途有半刻没必要的滞留!”蔡风认真地道。 “孙翔明白!”孙翔立刻向身边的树干上印了一掌,答应道。 “我们走!”蔡风一揽凌能丽的腰肢,向南方冲去。 宇文肱不由得脸色有些难堪地望了望在一旁的刘军旗。 刘军旗的脸色铁青,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此刻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可是根本便没有等到地道之中的回应。那些走入地道的人,似乎全都奇迹般地消失了一般。 地道之中有什么?没有人知道,便像是一只吞噬所有生命的巨兽,无论是谁走入其中便会只有一个无言的结局。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前的等待,那种摧肝断肠的等待,便像是一条毒蛇慢慢地等着你的心肝肺腑,然后将你的灵魂、将你的精神完完全全地咬碎,最终撕成粉碎。 野兽并不可怕,神鬼妖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那要命的事物一无所知,就像这死气沉沉的地道,它表面上是死的,但一旦赋予它剥夺生命的力量,那便会变得比猛兽更可怕。 已经有十个人进去了,也有十次希望被破灭,所有的人都显得焦躁不安。 “还没有动静?”破六韩修远走过来沉声问道。 刘军旗诸人立刻变得异常恭敬,有些不敢看破六韩修远的眼睛,低声道:“到目前仍未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一群饭桶,办这么一点小事都无法做到,岂能够谈大事?”破六韩修远怒骂道。 宇文肱与宇文洛生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忙低下头不敢看破六韩修远。 玉手罗刹的神色也有些古怪,不由得提醒道:“王爷,不如与鲜于将军诸人取得联系,拉开咱们的搜索网,相信蔡风他们绝难逃出我们的重围之下!” “是啊,王爷,我想咱们只守在这一条长街不是章法,或许蔡风早已从别的秘道潜走也说不定,我们早一些与鲜于将军取得联系,对我们的搜索定会有很大的帮助。”宇文肱也出声道。 破六韩修远脸色陡变,怒道:“你们以为没有鲜于修礼,我便不能成事吗?” 众人没有想到破六韩修远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不由得全都惊愕不语,因为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王爷此言非也,正如王爷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并不是有没有鲜于将军能不能成事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对付眼前的大敌人蔡风!人说分则两害,合则两利,我们若是能与鲜于将军联手,相信胜算定会大增!”玉手罗刹温声道。 破六韩修远望了玉手罗刹一眼,虽然他极不情愿,但却知道这的确是事实,也明白玉手罗刹是为了他好,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就依曾姑娘之意,宇文肱,你去迅速与鲜于修礼取得联系,务必迅速查出蔡风的踪迹,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 宇文肱一愣,心头虽然极多诧异,但不敢发问,只是恭敬地应了声“属下明白”,便转身离去了。 “不必再派人进入地道,你们只需留下人守住这个出口便可。这里就由刘军旗负责!”破六韩修远虽然心头有些泄气,但仍不失威严地粗声吩咐道。 “属下明白!”刘军旗恭敬地道。 “嘭……”一支旗花箭升上半空,爆出满天的烟雾。 蔡风心中不由得暗笑,知道是破六韩修远还在向鲜于修礼诸人的伏军通气,别让自己给跑掉了。这的确是一件极丢面子的事,不仅让对方给跑了,甚至连人质也未曾救回,这对于破六韩修远来说的确是一种耻辱,不过,这亦是没有办法之举。 蔡风明白,这一路上的凶险,在关键时刻,刀疤三还会起到一些难以预料的作用,因此,他只好再将刀疤三带在一起了。 凌能丽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们这般走法,怎么能与他们的马相比呢?” 蔡风脚下丝毫不停,淡然笑道:“我们根本就不必与他们比脚力,我们是要与他们打硬仗。我要让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看看,他们那本纵横无敌的劲旅是不是真的无敌!” “公子,不好,敌人似有猎鹰!”长生骇然止步道。 蔡风一愣,止步仰望,只见天空之中一点黑影正在他们头顶盘旋不止,不由得骇然道:“我们必须将它猎下,否则恐怕我们的战略就不太奏效了!” 长生抬头仔细望了一眼,无奈地道:“这只猎鹰至少距我们有三百丈高,我们便需最强劲之弩机两倍的射程才能够奏效,但我们根本无法做出那么强劲的弩机。更何况高空之中的风力太大,这样射上去,很可能被强风吹歪,难以命中目标!” “那我们该怎么办?”三子不由得急声道。 “不管这么多,我们先进树林!”蔡风冷静地吩咐道。 “不错,只要我们进入地道,再与他们周旋,就是他们的猎鹰再多我们也不怕!”孙翔自信地道,说着急步向百米外的树林之中蹿去。 “对,我们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地下战术是何等的厉害!”长生欢快而自信地笑道。 “得……得……”四周的马蹄之声急促地响起,显然是鲜于修礼诸人发现了蔡风等人的具体行踪,全都向这一方向合围过来。 蔡风扭头对身畔的凌能丽温柔地笑了笑,怜惜地问道:“你会不会害怕呢?” “我不是说过,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吗?”凌能丽认真地道。 “可是你从来都未沾过血腥,这一刻却让你在此出入沙场,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蔡风有些调侃地笑问道。 凌能丽淡然一笑,道:“我没想过会有今天,但今天之事却是因我而起,你们这么多人关心我,才会弄至此等地步,我心中自是只有感激的分儿!” 蔡风脚下不停,望了望凌能丽那微带狡黠的眼神,心头只感到无限的欣慰,也充满了无限的豪情,却不忘道:“还有呢?” 凌能丽不由得微微感到一阵羞涩,轻轻地将小嘴凑到蔡风耳畔,低语道:“我更感到很幸福!” 蔡风不由得“哈哈”一阵欢快的大笑。 “你笑我,我不来了!”凌能丽不依地捶击着蔡风的肩头道。 蔡风反而将凌能丽搂得更紧,口中蹦出一声高昂裂入云霄的厉啸。在四周的马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时,已跨入了密密的树林。 凌能丽被这一声长啸激得热血上涌,温软的小手紧握成拳,显出一种异样的兴奋与激动。 蔡风轻轻地放下凌能丽,仰头向天空之中望去,只见那只猎鹰如流星般向西疾泄而下,心头不由有了计较。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凌能丽稍稍有些紧张地问道,目光有些惊惧地望着那若潮水般涌来的铁骑。 蔡风自信地一笑,道:“待会儿你自会知道!” 长生的身形在林内游走了一趟又回到林边,沉声道:“一切准备早已妥当!” 蔡风这才神秘地向凌能丽笑了笑,道:“若是你不怕见到血光的话,不妨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坐着看戏好了。我要让他们看看我蔡风的厉害!我要让每一个欺负过你的都会后悔!”蔡风语意之中充满了杀意。 凌能丽望了望蔡风及他身旁的四五个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可是他们的人这么多,而我们还不到十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呢?” 蔡风胸有成竹地道:“我们的人的确没有他们多,但打这种仗并不需斗力,人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是一个累赘!” “可我还是不明白,想不到这仗怎么个打法?”凌能丽虽然被蔡风的信心所感染,可是第一次面对此种场面,而又如此优劣分明,无论她怎样洒脱,也放不下心头的阴影。 蹄声若奔雷滚过,向密林急行而至,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似要让晴朗的天空下一阵大雨似的。 蔡风并不理会那疾奔而至的敌人,只扭头望了那由远而近如潮水般的敌兵一眼,反问道:“一个猎人要想与一群狼相斗,除了武力,他还得做什么?” 凌能丽眼珠一转,会悟道:“设陷阱!” 蔡风赞许地望了她一眼,笑道:“能丽说得很对!” “可是若是狼太多,即使设陷阱,也会有漏网之狼,仍然有伤人的威力!”凌能丽担心地道。 “不错,漏网之狼的确有足够的伤人能力,但人却不同,没有狼的那种狠劲,一旦给了他们一种心理压力,他们便不会再像狼一般,不顾性命危险地越过陷阱!”蔡风自信地笑道。 凌能丽勉强释然,可仍旧极为担心。 “凌姑娘不用担心,其实我们公子早在这片密林之中设下了退路,这之中更不会只有我们几个人,还有很多兄弟!”长生见凌能丽始终不能释然,忍不住安慰道。 “啊,原来是这样,你这个坏家伙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凌能丽不依地拧了蔡风一把道。 “呀……”蔡风低低一声惨叫,赔笑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尝这种百年难遇的置身绝地之感觉而已,别无他意。”旋又回头笑骂道:“死长生吃里爬外,出卖我。” “风哥可是说错了,你跟凌姑娘谁与谁呀,这怎么叫吃里爬外呢?”三子打趣地道。 凌能丽不由得嫩脸一红,蔡风却得意地唠叨道:“也对,也对,是我弄糊涂了!” “你这个坏蛋尽知道占人家便宜,他们都已经快过来了!”凌能丽嗔道。 蔡风不以为耻地厚脸一笑,道:“这不要紧,只要他们再向前一些,就是你看戏的时候了!” “呜——呜——”几声号角,使得小镇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那些狂野的战马一阵阵凄厉的嘶鸣,似是在宣告着一种血腥的预兆,没有人会想到下一刻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蔡风望着那散围在密林外围的敌旗一眼,心中暗暗吃惊。在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对方竟会如此迅速地调聚到这至少已过千的人马,如此可怕的实力与速度,的确已说明了破六韩拔陵不惜一切代价要摧毁他的决心。这一点连他自己也觉得应该引以为傲! 凌能丽那本来微有羞红的脸容这一刻竟变得有些苍白,她从来都未曾见过这种两军对垒的场面,那种冲天的杀气似乎弥漫了每一寸空间,更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力。 蔡风伸手抓住凌能丽那温软的柔荑,很深切地感受到凌能丽此刻的心情,那种自内心而发的恐慌与惊惧深深地传入蔡风的心底。蔡风将对方之手抓得更紧,且温柔地道:“是不是有些紧张?” 凌能丽并不否认地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一丝不移地盯着林外之敌旗,似乎怕在她一松神的当儿,那些敌旗便会攻至。 蔡风安慰地笑了笑,道:“不要去想待会儿是怎么一个样子,你只须知道我在你的身边就行。慢慢地你便不会觉得这可怕了,因为他们也都是人,人!又有什么好可怕的?你瞧清楚,让我先来吓吓他们。” 凌能丽手心微微渗出一丝汗珠,若一只小羊羔般温顺地倚着蔡风的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很胆小?” 蔡风不由得哑然失笑,轻轻地扶了扶她的秀发,温柔地道:“傻能丽,你怎会胆小呢?这是第一次嘛,想我第一次面对那大灰狼的时候,都吓哭了,要是你面对千军万马仍有这般镇定也算胆小,那我岂不没胆了?” 凌能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并笑骂道:“胆小鬼,满口滑溜!” 蔡风不由得欢快地一笑,轻轻放开凌能丽的手,温柔地道:“看我怎么对付他们。”说罢转头又向孙翔吩咐道:“三寨主,将能丽领到地道口安全处,以便能够迅速进入地道!” 孙翔伸手递过一张大弓与一把羽箭恭敬地应了一声:“请跟我来!” 凌能丽不依地道:“不,我要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杀敌!” 蔡风快意地道:“你便在地道口边看也是一样,那里安全一些,又方便一些,更让我能放开手脚对付敌人,乖乖地听话,去好好地看戏。” 凌能丽不由得辩道:“我不会让你受累的,我也会武功!” “哦?”蔡风大讶,扭头惊异地仔细打量了凌能丽一眼,失笑道:“你呀你,才练了这么两个月的功夫便说会武功,如真能像你所说,那天下的绝顶高手不是多如恒河之星?还是乖乖听话,回去后苦练个一年半载,再上战场的话,我保证不会阻拦你,但现在不行!” “我这些时候都很认真练的。”凌能丽辩解道。 “我知道,可是看你现在,并没有取到多大的效果,因为这几个月你根本用不上心思去练,快随三寨主去吧。”蔡风吩咐道。 凌能丽极不情愿地随在孙翔的身后向密林深处行去。 蔡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四支羽箭已经分别挟于右手五指之间,冷酷地吩咐道:“先让他们乱上一乱!” 长生与三子诸人立刻会意,数弓齐张,十支劲箭如电芒一般穿林而出,横过十数丈的空间,投入到那密守于林外的敌军中。 “呀……”敌人在仍未了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已经惨叫着翻身落马,不过虽然箭未虚发,但对于这近千骑来说,如此十人,只不过是芝麻绿豆般的小问题而已。 “嗖嗖……”敌骑也绝对不是好惹的,迅速以强弓还击,但他们又怎能够起到作用呢?那一株株的大树,一枝枝的横杈,虽然很多树木都有一定的间距,但这片林子中的树极为弯曲,刚好替补了树的空间距,就形成了一座天然的保护屏障,羽箭入林根本起不到作用。 蔡风等人正占着地利之便,且又都是高手,就算能有少数羽箭穿入林间,仍然会被他们极为轻松地躲开,而伤不着分毫。 蔡风向三子打了一个眼色,沉声道:“给我全体开弓,有这么多的好靶子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三子立刻喜形于色,仰首一声短促而尖厉的啸声划破了整座林间。 林间立刻传出一阵急促而绝无混乱之感的脚步声,来者正是游四诸人。 三子收弓迅速迎了上去,淡然道:“现在公子给你们一个练箭的机会,大家要好好把握住,撤退之时,别忘了将地上零散的箭枝带走!” 游四不由得大感好笑,拍了拍三子的肩头,笑道:“省点力气去对付敌人吧,每位兄弟都知道该如何做,干吗要装作小大人的样子呢?” 三子被对方这么一说,不由得嫩脸一红,悻悻地怨道:“这么一点摆身份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下次哪里还有机会呀?” 众人不由得大感好笑,那种对敌的压力竟全都荡然无存。每人迅速找好自己最佳的位置,向敌人施以最无情的杀着! 这一群人多为阳邑镇上最优秀的猎手,每个人都亲自受过黄海与蔡伤的指点,无论是武功还是箭术都已经达到了高手的境界,自然是箭箭要命! 林外的战马不断地狂嘶,那些敌骑虽然在平日能够以一敌十,凶悍无比,但这一刻似乎全派不上用场,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密林之中究竟藏有什么埋伏,根本就不敢贸然冲入密林,而又未曾收到撤退的命令,这一阵被蔡风乱射,只得游骑还击,可是这样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偶尔也能给蔡风这边人制造一些小小的威胁,却无大碍,但自己这方的阵脚却被敌人弄得一团糟! 密林并不怎么宽广,四面全都是马嘶声,人啸声,蔡风知道战局进行得极为顺利。敌人的一切完全是处于被动状态,更惨的是不知己方的虚实,反而他们自己成为明显的目标,造成了今日这种特别的局面。 “呜……呜……”又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长空。 那些骚乱的铁骑竟极为利落地重新组合,又迅速地撤离。 蔡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们并不追赶,只是迅速地拾起散落于附近的羽箭,极为细心地装入身后的箭壶之中。 长生诸人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鲜于修礼这一招的确败得很惨,他们本算定蔡风会乘快马逃逸,纵入关内,是以便由卫可孤率众多的骑兵配合破六韩修远,这众多高手一路追杀,前路更设下许多的埋伏,让敌人避无可避。可是却没有想到蔡风根本就没作逃逸的准备,反而以一片树林为基地与他们斗上了一场,以致竟在片刻间损失了数百精骑,这的确是鲜于修礼与卫可孤的失算。 不过也难怪,蔡风的行事往往会有出乎人意料之举,就连破六韩拔陵都无法猜透蔡风的行事方式,他们看不透蔡风并不怪,因为真正与蔡风交过手的只有鲜于修礼一人,但那却是蔡风在身受重伤之时。一次交手虽知蔡风诡计多端,但蔡风行事根本不依常规,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掌握蔡风的真正意图。 蔡风淡然吩咐道:“现在大家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养足精神准备晚上给他们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机关战,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太行山人的神出鬼没!” “报!”自林中迅速潜来三名壮汉,神采飞扬地向蔡风恭敬地道。 “说!”蔡风极为自然地道。 “南面、北面、东面的敌旗全都退后两里,歼灭敌骑数百人!”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兴高采烈地道。 “我们的兄弟情况如何?”蔡风冷静地问道。 “我们的兄弟有三人丧生,五人受伤,并无大碍!”那人又继续道。 蔡风淡然地点了点头,吩咐道:“将那三位兄弟葬了,回去对他们的家人好好抚恤,受伤的兄弟,全都转入秘道治疗,在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之时,我们便帮他们清理战场,今晚就以马肉下酒!” “是,属下明白!”那汉子恭敬地道。 “很好,大家作好心理准备,我们要与卫可孤斗斗法,清理好战场后,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只留下几名兄弟严密监视敌骑的动静便行。”蔡风淡然道。 孙翔冷静地道:“这个便由我安排好了,我会知道怎么做。” “那好,这里的事情便交给三寨主了,我们便先去休息,养足精神,等今晚上去会会敌人。”蔡风目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杀机道。 卫可孤的脸色极为难看,鲜于修礼也是闷不出声,破六韩修远的目光之中似有一丝微微的嘲弄之意。 这三个人未开口,便很少有人敢开口,至少在这个大厅之中不会有,连玉手罗刹也不敢轻易开口,她不怕破六韩修远,更不会惧鲜于修礼,但她却不能不对卫可孤恭敬有加,这军中第二号人物几乎比破六韩拔陵更可怕。 卫可孤便是这样的人,极傲,极自负,当然,这是因为他有这个本钱。他的可怕并不是如此,是因为他几乎像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冷酷得有些不尽人情,没有任何女人可以用引以为傲的美色去诱惑他,他便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嗜好的怪物。高兴时,像是一块冰冷的铁,不高兴时,仍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没有丝毫的感情,曾经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破六韩拔陵敬重他,不仅是因为他便是这样一块冰冷的铁,更因为他绝对是一个第一流的战将,第一流的治军之才,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切。 卫可孤这一生所服的人便只有破六韩拔陵一人,最亲的人却只有两个,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一个是破六韩拔陵,另一个便是刀疤三。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子,全都死了,死在官兵的屠刀之下,所以卫可孤便成了今日的卫可孤,一个似乎没有丝毫感情的怪物。 明白他的似乎也只有两个人,那便是破六韩拔陵与刀疤三,三人自结义的那一天起,便相互了解得极清楚,是以这一刻,蔡风手擒刀疤三的举措自然惊动了卫可孤,破六韩拔陵未亲来,卫可孤一定会来,在军中,破六韩修远都不敢在卫可孤面前放肆,因为他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什么人对他有威胁,什么人对他没有威胁,他自然很明白卫可孤的可怕之处,甚至比破六韩拔陵更可怕。 卫可孤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谁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我们不如用火攻,晚上的风大,且这时候的树木并未被春雨所染,虽是起新芽,但也极易燃着……” “不行,三弟仍在他们的手中,这样,我们岂不是连三弟也一并烧了吗?”卫可孤打断破六韩修远的话果决地道。 “但是,不如此的话,那林子又密,对方高手众多,我们虽人手十足,难保不被对方所乘,更何况,我们不如此,蔡风总会在某一刻拿出刀老三来要挟我们,到那时,我们又该怎么办呢?”破六韩修远微微有些生气地问道。 “是呀,卫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始终会因为刀将军而缩手缩脚,而对方却可放开手脚为所欲为,形势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极为不利了。”鲜于修礼也不免有些急躁地解释道。 卫可孤咬了咬牙,却限入了沉思,人人都知道他已陷入了抉择的矛盾之中。 第50章 第十五章 引魔入伏 第十五章引魔入伏 蔡风缓缓步行着,外面的天空很蓝,已将近黄昏,那西斜的夕阳很红,很美,与一旁点缀的云彩组合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凌能丽紧跟在蔡风的身旁,虽然掩不住一种新生的激动,但此刻也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蔡风的心里极为沉重。 蔡风的步子的确很凝重,所踩出的旋律,也似乎是多了一种忧郁的色调,便像是田野吹过的风。 凌能丽并非傻子,因此,她很轻易地便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 “是我连累了这众多兄弟!”凌能丽幽幽地道,神色间大有伤感之意。 蔡风一愕,扭头望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要这么说呢?” “若不是我,你和这么多兄弟岂会身陷险境?” “哦!谁说我们现在身陷险境?这一场仗,我们不会输的。”蔡风哑然失笑,旋又自信地道。 “那你为什么仍不开心呢?”凌能丽不解地问道,虽然是有些不敢相信,旋又道:“既然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来找话安慰我呢?” 蔡风一愣,知道刚才在沉思之时,被她看出了心思,不过心中仍感到一份安慰,忙应道:“能丽不要乱猜测,这样岂不是对我没有信心吗?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本来今日的战局是有些困难,但是仍不足为虑,更不关你的事,我与破六韩拔陵之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早一点开始,我的胜算还大一些,所以今日之战,早已在意料之中。” 凌能丽犹不肯释怀,温婉道:“你有什么心事,难道不可以让我分担一些吗?” 蔡风知道不给她一个答复,是很难让她释怀的,心机一动,不由得道:“我是担心这次回关内,如何推托尚书令大人的奖励,我并不想与朝廷有什么瓜葛。但李大人对我如此关爱,几位将军待我如此之好,我真不知从何处推起。更何况,我又身怀金令,总得要还给他们,世间只有人情是最难对付的敌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头大?” 凌能丽不由得大感好笑,道:“别人都拼命地想去做官,想平步青云,为没有机会而苦恼一生,而你却为了怕做官而苦恼,真不明白你是怎么一个想法。” “做官有什么好?还要受着朝纲法律所限,做一个坏官当然容易,当然潇洒,当然轻松,但又怎么能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又怎能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而做一个好官可真难,在如此乱世,人不为己,唯有死路一条,如此昏暗的朝政,刚直不阿,则注定不受欢迎,铁面无私注定是受打击,想做一个好官几乎是不可能,因此,还是不做官好。什么将军,什么元帅全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别人的工具而已,当皇上一高兴时,或许还会把这颗棋子这件工具高高地挂起来,但当皇上不高兴,说不准会将这颗棋子,这件工具扔下粪坑之中,这种仰人鼻息而活的生活,我想并不适合我。”蔡风淡然道。 凌能丽神情微微有些激动,她是第一次听到蔡风说出这么坦白而又真诚的话,更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出这么深刻的分析。 这时候的蔡风说出这番话,绝对没有人敢小看他是自我安慰之语,因为谁都知道蔡风早已被破六韩拔陵公认为最大的敌人,最可怕的敌人,光凭这一点,天下便不会有几个人敢与蔡风相比。而对于功名,蔡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凭他在军中的那种影响力,要想升官,可以说是平步青云,无可阻挡,因此,蔡风绝对有这个资格对时局进行分析,对生活进行抉择。若是在以前,凌能丽或许会小看他胸无大志,但这一刻绝对不会小看他,甚至更为倾慕,也真的明白为什么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这么惮忌蔡风的原因。蔡风的一言一语之中都似乎包含着一个常人所不能够想象的哲理,对问题看得是那般透彻而明了,利害关系也分晰得清楚至极,无论是谁,只要身怀野心,都会将他列入可怕的敌人之列。 “你干吗这般看着我?”蔡风被凌能丽那美丽的大眼睛看得有些心慌,他不知道是不是心思被对方看穿了,抑或是被她看出了一些什么问题。 “你又没做亏心事,还怕我看你吗?”凌能丽娇声笑道。 蔡风心头黯然伤神,想到凌伯之死也是祸起于他,可此刻却还要隐瞒真相,不由得歉然,但仍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道:“我哪里敢去做亏心事呀,你不知道我胆小如鼠吗?” “自甘下……”说到这里,凌能丽突然刹住,才意识到这句话定是太重了,忙不好意思地一笑,转换了个话题问道:“我爹和二伯他们还好吗?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他们肯定急死了!” 蔡风心神一颤,但仍强装笑脸,尽量将声音放得缓和一些,道:“当然急了,只差点没有把山给翻过来,后来才查到竟是鲜于修礼弄的鬼,我只好把鲜于修文给废掉,以算报复喽。” “你把鲜于修文给杀掉了?”凌能丽吃惊地问道。 蔡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就这样过了一关,不过却知道迟早会让她知道真相,但并不想这个时候告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温情地回应道:“不是杀了他,而是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成了一个再无任何威胁的人,只要是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说着,蔡风那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怜惜地搭在她消瘦的双肩之上。 凌能丽一阵激动,轻轻地靠在蔡风的怀中,喃喃而深情地道:“你对我真好,但我却不希望你这么做。” 蔡风心头一阵颤抖,他真的不敢想象,如何让她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不由轻叹道:“你太善良了。”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凌能丽仍在沉醉之中,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若驾着云雾飞行一般,不由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到蔡风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别出声。”然后便觉得两脚落实,但蔡风刚在对着她的耳朵轻吹之举,让她心跳好长时间都不能平复,俏脸之上也绽放出一片桃红。 蔡风轻轻地放开她,这时她才发现已经在一丛灌木之后,但她却极为不解。 半晌,不远处竟传来了一阵狗的狂吠之声,不由得惊骇地望了望蔡风,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远便能够听到狗叫声,但蔡风只不过是向她眨了眨眼,并不作任何解释。 “要不要先回去?”凌能丽淡然地问道。 蔡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好!”说着人在林间闪动,极轻巧地将凌能丽送到地道的入口,关心地道:“你先进去,我要留在外面看看他们弄什么鬼。” “不,我们要一起进去,否则我也不进去。”凌能丽不依地道。 “听我的话,你难道想让我为你担心?”蔡风极认真地道。 凌能丽呆呆地望着蔡风那似乎极认真的眼神,不由得松了口气,笑了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会让你担心吗?” “傻瓜,你不让我担心,谁会让我担心呢?”蔡风伸手一拉把她塞入地道,同时拉起一丛灌木掩住洞口,笑骂道。 “小心一些。”凌能丽关切地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蔡风自信地笑道。 犬呔之声越来越近,蔡风微一欠身,便重又跃落在那丛灌木之中。 出现在他眼下的却是近十骑与一匹形象极异的狗,以蔡风对狗的认识,仍被此狗吓了一大跳,可想此狗的形象之怪。 其实这只狗的怪也并不是很特异,狗的形状犹在,但这狗的鼻子却绝对与别的狗不相同,比一般狗的鼻子至少要大两倍,它泛着一种血红的色泽,在那种本很协调的脑袋之下长出这样一个鼻子,的确是显得怪异至极,连蔡风这类的驯狗多年的高手,依然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大家小心一些,血灵儿似乎有了反应,可能他们便在附近!”一名极矮小但却极为敦实的汉子沙哑着小声道。 蔡风不由得暗想:看来这狗便叫做血灵儿了,那血红的鼻子倒的确很像。 但蔡风很快便被那狗的反应给震住了,原来,那狗行到蔡风与凌能丽刚才所立之处,同时发出“呜呜”的叫声,并一步步地向蔡风藏身的灌木行来。 “三弟,小心一些,你先到那边去看看,别让他们伤了咱们的神犬。”一个干瘦的老头冷漠地向另一个胖得像一堆肥肉的汉子沉声道。 “是,大哥!”那满身肥肉的汉子尖声尖气地应了一声,也不见作势,便像是一颗陨石一般,横飘而出。 蔡风心头暗骇,想不到在这里竟会遇到这么一群古怪的高手。他几乎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么丑陋的人,那肥子的脑袋似乎完全长在肚子里,只是从脖子口冒出一些头皮,四周全都被肥肉所包,竟找不到脖子在哪里,整个人更像一个球,四肢也似退化了似地缩到肥肉之中,真不明白世间怎会有如此怪物。但蔡风也并没有多少考虑的机会,因为那古怪的胖子已若一团球一般向他藏身的地方飞来,很快便会发现他的行踪。因此,蔡风已经没有考虑的机会。 那胖子的速度极快,在空中竟飞速旋转,给人一种古怪而荒谬的感觉。 “老三,小心。”那干瘦的老头一声惊呼。 其实根本不用那老头的呼喝,那肥胖的肉球早已知道必须小心。 那是一截灌木的嫩枝,但任何人都绝不敢小看这截嫩枝,像是掠过的劲箭,自灌木丛中飞窜而出,竟带着一阵风雷的锐啸,快得像是一抹幻影。 若是等听到那干瘦老者的声音再作出反应,大概此时的胖肉团,定会成烤羊肉串上的一颗肉串。 那截嫩枝来得突然,但那肥肉团似的汉子躲得更怪异,竟在空中如回旋的风轮,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竟倒旋身子回到马背之上,像有一根绳子自他的身后系着,绕着一个轴滑转一般。 “嘿嘿,无知小辈,想暗算我孔无柔,连窗子都没有!”那肥肉团似的汉子不无得意地冷笑道,但他立刻又变了脸色,因为,他虽躲开了那截嫩枝,但那截嫩枝却已经刺向了那怪狗血红的大鼻子。 不止一枝嫩枝,竟达五枝之多,每一根所取的方位与角度截然不同,甚至连手法与力道都有所不同,让他们惊骇的是那些树枝看似杂乱无章,更没有固定所指的位置,像是每一根都可以从任何位置击中目标,又似乎可以从任何一个位置改变方向而达至最终杀伤的目的。 这五枝灌木之枝很乱,虽然如此,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那即将发生的结果,会是很惨烈的,那是一种直觉,那几根树枝告诉他们的直觉,是因为那无与伦比的杀气,也是因为那可怕的声势。 坐于马背之上的十数骑脸色全都变了,对方的攻击力的的确确超出他们的想象之外,一上来便是这般凶猛,而且似乎正中要害。 那稳坐于马背之上的老者,一声暴喝,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极长的鞭子,在夕阳之下,若一道长舞的银蛇,在虚空中耀出一抹凄惨的亮丽。 那怪犬的身子也在刹那之间若长了翅膀一般倒飞而回,是因为他身上所系的那根铁链,在这最要命的一刻,竟被那矮而敦实的汉子一把拉了回去,重重地撞入他的怀中,然后,连人带狗都向后飞射。 十几人配合得极好,当那矮而敦实的汉子飞退之时,他身旁的两人立刻向他的那匹空马上一靠,便若肉盾一般挡住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更有数人若扇动着翅膀的蝗虫,疯狂地向蔡风隐身的灌木丛中扑去,似乎极想把蔡风这神秘的刺客撕裂成无数的碎片。 那些娇嫩的灌木枝正是蔡风的杰作,很轻松地很轻易地便击退了那古怪的胖子,但这些人那么迅速而有效的反应却让他吃了一惊,那可以回旋的古怪身法,与那突然而出的银鞭,都是那么突然,那么凌厉。 “啪!啪!”一连串的爆响,那五支嫩枝竟有三根被那根银鞭绞成粉碎,但那根银鞭凌厉的劲势也给冲得毫无威胁力,而另两根嫩枝被那两个做肉盾的汉子斩落,但他们也在马背之上被震得晃了两晃。 那干瘦的老者与那两人的脸色不由得疾变,他们比蔡风更吃惊,他们没想到竟会有如此高手藏在灌木之中。 蔡风并不想让人发现他的面目,否则他今晚的计划可能便会因此而变得毫无意义,是以,他便以一块黑布蒙住脸口,唯留下一双亮得可让人心头发寒的眼睛。 那数道人影便在蔡风刚好蒙上面目之时,便已经攻到灌木之上。 掌风呼啸之中,一股干燥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热浪早已扑至蔡风的面门。 蔡风一声长啸,他身前的灌木便如乱飞的苍蝇一般四散飞舞,顺着他的双掌迎向那疾扑而至的数人。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一切都那般仓促,电光石火之间,甚至没有来得及分清对手是谁,几道劲气已经相撞在一起。 没有任何声息,便像是一切都不真实,这也似乎超出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如此狂野的劲气相接竟会没有丝毫的声息,竟会不杂半点震荡。 蔡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同时也有一些微微痛苦的神情,但更多的却是冷酷。他隐隐觉察到这些人正是追踪他与凌能丽而来,同时对方人中更夹有破六韩拔陵的人,战马更是没有分别,可见对方是敌非友,所以他毫无顾忌地出手。只不过,对方掌劲之中似乎有一种来自心底的火热,像是千万个骄阳的热力,炙烧着他的手心。 更吃惊的自然是对方,因为他们根本就感觉不到蔡风的掌力所在,但他们知道蔡风的掌力的确存在,并且正在某一个他们所不知的角落酝酿,爆发,这是他们的感觉,但事实是否是这个样子呢? 事实并不是,他们所能考虑的,蔡风的的确确出一掌,而且毫无保留,没有半分停滞,只是他的掌力所表现的却是另一种形式,因为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绝对无法与这数人的合力相抗衡,所以,他的掌力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 当那几人发现蔡风的掌力存在的形式之后,一切都已经迟了。 “轰!砰!”爆响在虚空之中像是裂地而出的岩浆一样,向四周喷射而出,之中夹杂着数声闷哼,蔡风的身子若一道轻风一般向后飘荡。 那几名疯狂出击的人也在同一时刻向四周爆射而开,控制不住地重重摔在这并不算硬的地面之上。 那干瘦的老者神情更是大变,他当然不知道,蔡风的劲气完全化作内陷的牵引之力,使得这些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内力竟为蔡风所借用,并且反击而出,这一下并不是蔡风击到他们,而是他们相互攻击,才导致这种场面。 本来便是他们相互攻击也不会出现这种场面,但是在他们发现内力被蔡风借用之时,竟不约而同地各自收回几成功力,而蔡风正抓住这个时机,将借来的内劲分别散发而出,便变成了各人自己与别人合力击伤自己,每个人只被击得血气翻涌,难受至极。 孔无柔“嘿”地一声怪笑,硕大若球的躯体便像是闪电一般向蔡风飞掠而至,动作利落得难以想象,便在那四人的躯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之时,已越过了几人的头顶,向蔡风那犹未曾有着落的身子扑去。 蔡风心下骇然,这满身肥肉的家伙倒真的像生有翅膀一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自第一次跃离马背后又返回马背再跃出,这之间几乎是没有丝毫的间断,而且快若幻影,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满身肥肉的家伙居然比任何人都利落快捷。 蔡风不得不急施千斤坠,身子重重落地,两只脚便若生了根一般,上身向后疾倒,动作也快捷怪异到了极点。 孔无柔的身形飞速自蔡风身上掠过,那两只短脚却踢了个空,因为蔡风自膝盖以上的身体几与小腿垂直,完完全全地靠小腿支撑着整个身体,而背部与头部离地面仍有尺许高度,孔无柔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自然无法踢中蔡风。 蔡风得此一缓,缓过气来,一声暴喝,双手便若绽开的莲花一般向孔无柔的双腿抓去,同时上身再次上扬。 孔无柔未曾防备蔡风有此怪招。不过,他的轻功的确好,在两脚荡空之时,两只短手在空中一舞,便若陀螺一般在虚空之中旋转起来,两道旋转的真气自足尖迸射而出。 蔡风一声冷哼,双手中指微曲,在那若莲花般绽开的手掌之中若一簇花蕊般散射而出。 孔无柔根本没有变招的机会,蔡风也不给他任何变招的机会。 “砰——”孔无柔在这一声闷响声之中,闷哼着弹射而起,并不是返回马背,而是向天空之上直冲。 蔡风的身子一震,重重地倒在地上,双肩在地上撞下一个浅坑,这才消除孔无柔的那旋转一击的力量。 那干瘦的老者,身子也若大鸟一般向蔡风疾掠而至,手中的银鞭若噬人的毒蛇向蔡风缠到,劲气之凌厉,只叫灌木横飞,沙石飞扬,大有开山裂石之意。 蔡风的眼睛在霎时眯成一道细线,在刹那之间竟将那长鞭的轨迹捕捉得极为清晰,更在那长鞭便要缠上他身体之时,他竟奇迹般地立起,并很快伸出一根手指,比闪电更快地弹出,奇迹般地击在鞭梢之上。 银鞭受蔡风通身劲气一激,竟一阵乱舞,不受控制地倒射而回,击向那正从地上爬起的几人,但蔡风绝对没有空,丝毫的空隙都没有。 头顶之上,一股炙热得几乎将人烤焦的劲气直冲而下,正是那冲天而去的孔无柔,这一刻他却是头下脚上,那若蛙蹼的手掌鼓涌出凌厉无匹的劲气,地上的沙石、灌木四散飞射。 蔡风终于想起了一群人,一群极为可怕,又似乎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几个人,但他根本无法仔细考虑,只低呼出几个字“修罗火焰掌”!只此而已,因为蔡风已经出手了,他不再出掌相迎,反而是十指齐张,若两只硕大的鹰爪,飞速地向那两只短而肥的手臂迎去。 孔无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又狠辣的笑意,得意是因为对方居然知道自己使的是“修罗火焰掌”,也为自己的掌法而得意,虽然刚才对方所用的掌式也是他见所未见的功夫,而且威力也绝对不小。但他仍对自己的“修罗火焰掌”信心百倍,他师父曾讲过,天下单以掌法而论,修罗火焰掌至少可排在前五位,而在他之前的四种掌法可说是已绝迹江湖。这就是他的自信,让他感到好笑的更是蔡风竟以鹰爪去对付他的掌劲,这岂不是以卵击石? 孔无柔当然不敢小看这故作神秘的敌人,单只从刚才那刹那间所反应出的几个利落得让人吃惊的动作,便不会有人会小看这神秘的敌人,更何况孔无柔亲自吃过他的苦头,脚上的麻木到此时犹未曾消失。 孔无柔的掌劲进一步加强,他当然不会想让蔡风有抓住他手腕的机会,那样对他绝对是有害而无利的。 孔无柔的手似乎在这一刹那之间变得漫天都是,散漫得若流星之雨,狂泼而下。 蔡风的双爪也跟着变快,但便在孔无柔改变的时候,他的双爪却似两个水磨一般反向下磨转起来,不是双爪,而是双掌。 这种古怪的转变大大地出乎孔无柔的意料之外,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打法,明明是向上迎击的,反而改成向下接引,这种打法不是没有,但用在这个场面却是让人不敢想象。 孔无柔虽然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是一个高手,他对自己很自信,蔡风的如此改变,虽然有些突然,但并没有使他感到任何威胁,反让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不过,很快他便发觉,这绝对不是一个机会,而是一个陷阱。 对于孔无柔来说,这的确是个陷阱,一个等着他跳下来的陷阱,那是因为在这一刹那之时,孔无柔竟发现他所接触的并不是一种真实,而是空洞,似乎是永远也不知底的旋涡。一股狂野的吸力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下坠的速度,但他有一种感觉,那便是他的攻击将无法对蔡风起到任何作用。 事实也是如此,蔡风竟在刹那之间换了一个位置,似是幻影游过,快得人无法想象,但这是事实,孔无柔击空了,他所算好的位置之上并没有蔡风,有的只是旋转的气劲,蔡风所存留的气劲。 “轰——”孔无柔的双掌几乎是在蔡风的身形移开的同时击在地面之上。 尘土飞扬,一股炙热的气流四泄而飞,带着枯焦的草木,场面极为凌乱,便若是末日的到来,声势的确惊人。 孔无柔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惊骇与讶异,不是因为蔡风那古怪而可怕的身法,而是因为在这四泄飞散的杂物之中若鬼影子一般赶至的一只脚,一只要命的脚。 那是蔡风的脚,蔡风的脚赶至得极是时候,正是孔无柔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 “砰!”一声闷响,夹着一声闷哼,孔无柔巨大的身体便若一块陨石一般飞泄而出。 蔡风却多了满面的惊讶,他虽然踢中了孔无柔的身体,但他只感到自己的脚似乎是撞到一团烂棉花上,柔软得难以着力。 蔡风只这么呆了一下,便觉得右腿一紧,竟被那干瘦老者的银鞭给缠住,跟着便是一股大力,沉重地将他掀起。 蔡风一声狂吼,身子竟如一阵疾风般地向那干瘦的老头撞去,竟似刚才孔无柔所使的那一脚。 这一招似乎大出那老头的意料之外,虽然他的银鞭可以传力,但蔡风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就不让他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那老头“嘿”地一声怪笑,手中的银鞭一抖,蔡风的冲势立刻随之一缓,但他却知道,那老头绝对没有再抖银鞭的机会。 果然,那老头出掌了,炙热而狂野的劲风有若热带的风暴一般,向蔡风涌到。 蔡风已经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便在他的双脚就要与那老者的手掌相接的那一刹那,蔡风的左脚脚尖一抖,竟插入那老者的双掌之间。 “啪——啪——”两声爆响,蔡风的左脚荡开那老者的右手,右脚却正与那老者的左掌相接,电光石火之间,那老者脑袋一偏躲过蔡风要命的一脚。 蔡风也跟着反旋而出,右脚之上的银鞭便散开来,但他绝没有一丝空闲,迎着他的却是那四名被他借了劲气的大汉,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支极奇怪的兵刃,长长的,注满小孔的黑铁棒,运行起来竟似有千万个野鬼在哭啼,舞得阴风惨惨,让人的心底充满了阴影,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勾魂摄魄的力量。 蔡风的眼睛再一次眯成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便像是一柄很锋利的剑。 那惨惨的阴风在这一刹那竟似乎变得无比肃杀,充满了难解难散的杀机。 每一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这之中细微的变化,这之中的气机每一刻都牵动着所有的人,蔡风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已经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剑,那纯粹是一种感觉,一种精神上的感觉,看见了蔡风那锋利可比利剑的目光之人感触尤为深刻。 一道电光自虚空中突然爆开,比之夕阳之光亮过千倍。 更可怕的,却是那道电芒之上所散射而出的气劲,那种穿山裂云的气劲,竟似实质的利刃,刺入每个人的肌肤。 “叮,叮叮!”脆响在虚空若勾魂之乐一般让人心惊动魄,然后那道电光变亮,将那四名握着奇怪兵刃的人吞噬,最后,连蔡风也消失在亮光之中。 这只不过是一刹那之间的奇迹,然后一切都变得平静,天空之中飘过几片碎成蝴蝶大小的布,有蔡风身上的,也有那四名汉子身上的。 蔡风静静地立在风中,剑斜斜地握着,剑尖微斜地指着地面,胸口起伏得极为剧烈。 那四人也静静地立着,像是苍老的岩石,若非他们起伏的胸膛告诉人们,他们还活着,定会有人当他们是死去了千年的干尸。 静,只能算是一种无奈的形容,这一刻似乎很静,便连在一旁呕血的孔无柔也表现得那么静。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干瘦的老者,手中的银鞭微微有些颤抖,他刚才与蔡风对了一招,虽然蔡风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可他却深深地感觉到对方体内那股浩然纯正的气劲,竟然不怕他那炙热而狂野的火劲。而且更显得那纯正之气浩无边际,根本无从摸出对方功力的深浅,这一刻对方竟连续淡然自若地应付了六位一流高手的联击,更将己方的人击成重伤,单凭这份武功就足以惊世骇俗,所以那老者忍不住骇然地问道。 蔡风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先平复胸中翻涌的气血,强忍着仍火辣辣的疼痛,沙哑着声音平静地问道:“银蛇野魔谢春辉?” 那老者并不否认,淡然道:“不错,老朽正是谢春辉。” 蔡风又扭头向那仍牵着那头怪狗的人淡然问道:“想必你便是神犬矮魔董前进?” “不错,正是本人,朋友的眼力不错!”董前进极冷漠地道。 “那你定是无颈飞魔孔无柔?”蔡风肯定地望着嘴角仍流着血丝的孔无柔道。 “哼!”孔无柔似乎充满了恨意,并不理蔡风的问话,一心在调气自疗。 蔡风心下也有些骇然,不明白那孔无柔究竟练的是何种武功,竟可以承受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脚仍能够这么快便爬起来。 “想不到今日关外十魔竟有九位到场,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仍未赶到呢?”蔡风悠闲地笑问道,暗自却在不断地运功调息,以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元气。刚才那一轮急攻,在生与死之间,虽然蔡风能够化险为夷,这之中多少有些侥幸,不过仍是损伤了很多元气,特别是那几记硬击与最后那一剑。 关外十魔的名头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有个传说十魔同出一个叫“烈焰魔门”的门派,其武功全在最酷热的沙漠中练习,“烈焰魔门”最可怕的武功便是一套极厉害的掌法“修罗火焰掌”。这种掌力极难练成,但一旦达到极顶之时,却可以化人为飞灰,为一种至刚至阳又至邪的武功,只不过,传说自烈焰魔始祖至今,除始祖之外,竟无一人可以将修罗火焰掌练至极顶之境,甚至到后来渐渐式微,连最开始的许多招式都已遗失了,这对于烈焰魔门的确是个打击。而到了十魔这一代,其名声却又大震,在关外几乎无人不知,只是这十人很少涉足关内,是以中原武林几乎没有听说过这十人,但北方武林,却因经常有来自漠外的商人,也便听到许多的传言,只是见到十魔的人并不多,但今日,这里却云集九魔。 “这位朋友的眼力果然厉害,武功更是罕见,不知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属于哪条道上的?”谢春辉淡漠地道。 蔡风淡然一笑,道:“承蒙夸奖,我想你们并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姓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与破六韩拔陵一条道上的。” “那你是蔡风的人喽?”董前进冷冷地问道。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必要作出任何解释,反正我们已经交过手,也击伤了你们的人,这大概已成了是敌非友的局面,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蔡风淡漠地回应道。 “哼,朋友好狂!”董前进冷冷地道。 “在关外,你们不是也狂了好一段日子吗?只是不知道又为何甘心为人所用,去做别人的一颗棋子呢?我真有些想不明白。”蔡风讥讽道。 几人脸色一变,但蔡风那种莫测高深的样子的确让他们无法看透。 “汪,汪……”那怪犬向蔡风不住地狂吠。 蔡风心中不由得起了一团阴影,暗忖:这一群人来这里是干什么呢?心神一动,漠然问道:“你们想寻找什么呢?” “这个用不着你管。”一位极高大的汉子冷然道。 “哦,你便是鬼手力魔董根生,是吗?果然极为壮实。”蔡风淡然调笑道。 谢春辉向董前进打了一个眼神,同时冷笑道:“既然朋友不给面子,那你我双方只好在手底下见真章了。” 蔡风心中暗自冷笑,淡漠地道:“在下这一生只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便是不怕任何人的威胁。” 谢春辉一声冷哼,手中的银鞭竟一下子抖得笔直,便若一杆锋利无比的银枪,夹着一阵锐啸向蔡风迎面刺到,董根生诸人更是一声怪笑,向蔡风飞扑而至。 董前进却驱狗顺着那气味一直追寻。 蔡风的心神进入一种无波的境界,平静得像是一潭没有波纹的井水,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不败的本钱,他更明白,关外十魔绝不是省油灯。而此刻他面对的却是关外十魔中的七个,便是面对普通的七个高手,也是一件极吃力的事,何况这些全都是一流的高手。 蔡风咬咬牙,手中的剑极缓地推了出去,似是极缓极缓的动作,像是吸水的蛇,但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经齐肩,剑尖齐眉,然后,便有一朵美丽的花在蔡风的眼前绽开,扩散,一朵成两朵,两朵成四朵,八朵……竟似在一刹那之间衍化成满天的花朵。 这是一个春天,所有的花却是在蔡风的剑下绽放,所有的春意却完全被杀机撕裂。 几欲让人窒息的杀机,几欲使人昏死的压力,便在这无数朵美丽而又凄艳的花朵之间产生,爆发再变得不可收拾。 花朵吞噬了银蛇,吞噬了铁棒,再吞噬了蔡风自己,天地之间,只存在花朵,只存在那虚幻而可怕的杀机。 世界似乎全都变得不真实,的确有些不真实。 “叮……”一声脆响,花朵全部消失,蔡风的身子竟若鬼魅般已趋入谢春辉五尺之内,那些花朵只不过是一场美丽虚幻的梦,只是蔡风诱惑人的一种手段,真正的意图不是拼,而是杀人,那无穷无尽的杀机似乎从蔡风那狂野的剑锋之上奔涌流泄而出。 谢春辉一阵骇然,他也没想到蔡风的身法如此诡异,如此快捷,滑溜得像完全不粘手的鳝鱼,那些怪异的铁棒,那种勾魂摄魄的音韵,对蔡风根本起不了作用,不过,他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 蔡风剑上所散发的剑气似已将他紧紧地包裹,甚至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见鬼!”谢春辉不由得暗骂,手中的银鞭就像是一条没骨的灵蛇自蔡风的身后迂回过去,依然带着穿金裂石的气势,在那破空的尖啸之声下,快若奔雷。 攻其必救,这一招大有与蔡风同归于尽的气势,若是蔡风执意要杀死谢春辉的话,那么,他也将受创于银鞭之下,便是不死,也至少是重伤,那时,便只有受另外几人屠宰的份。 蔡风“嘿”地一声冷笑,剑势极为飘忽地一转,竟换至左手,身形微微一侧,长剑不进反退,斜击向那腾跃如蛇的银鞭,而且比进击之时更快。 这种突然改变攻击方向的举措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更何况对方突然改以左手握剑,更是大出剑道常规。 “叮……”在众人仍未能反应过来的时候,蔡风的剑已经与那银蛇般的长鞭交接,虚空之中擦出一溜火花。 谢春辉身子微微一震,那根银鞭竟不受控制地向外荡开,不仅向外荡开,而且是疾若狂龙般向董根生撞去,只听那拖起的锐啸,便知道去势绝对不会比攻击蔡风的时候小,甚至更狂野,更猛烈。偏偏谢春辉又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因为他根本无法收回激涌而出的劲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却明白,定是与蔡风那一剑有关。 蔡风这一剑并不是平击,而是极灵巧地反拨,竟然让谢春辉的劲力巧妙地攻向董根生,同时再附上自己的劲力,等于成了两位高手同击一人。 董根生似乎也觉察到这一鞭的异样,本来他想由后面追袭蔡风,追势甚急,可这一刻,他根本刹不住自己的脚,只得挥动手中的铁棒迎向银鞭。 “轰——”一声爆响,董根生那硕大的身体竟刹不住脚地狂退数步。 谢春辉的形势似乎也并不是很好,但更可怕的却是蔡风如影随形地追到,手指若万点兰花向他的胸口拂到,指未到,劲气早已让他感到肌肤刺痛。 他的心中似乎已隐隐地感觉到这神秘而可怕的敌人是谁,但他们却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必须出手相抗,否则只有一个惨败的结局。 蔡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的笑意。 “汪,汪……”那只怪犬一阵狂吠,似是遇到了极为可怕的敌人一般。 “嗥!”瞬即,那只怪犬一声惨嘶,便再无丝毫的声息,也不可能再发出任何声息,因为一支极利的箭已洞穿了它的脑门,那古怪血红的鼻子也被射穿,喷出的是腥臭至极的血水。 神犬矮魔一声极怒的狂呼,身形便若炮弹一般向那箭射出的地方飞扑,像是要将凶手撕成碎片。 一声轻哼,一道厉芒由地底冲起,然后便是一道潇洒若矫龙的身形追随在厉芒之后破地而出,疾迎向董前进。 “啪……”蔡风的手指若雨落荷池一般洒落在谢春辉的手掌之上。 谢春辉一声惨哼,身形向后暴退,手掌犹一阵刺痛,那苦练了数十年的修罗火焰掌,只差一点没给废去,口中不由得骇然呼道:“兰花流星手!” “算你有眼力。”蔡风冷笑着回应道,同时手中的剑又回荡起一层层美丽的浪花,划向另外五人的攻击圈之中。 “叮……啪……”虚空中又传来两声爆响,董前进的身形呼啦啦地倒跌而出,而那道由地下冲出的身形也同样重重地坠落在地上。 “游山黑龙付彪!”董前进骇异地喝道。 “不错,正是本人!”来人正是付彪,见对方一口便呼出了名字,也不否认,反而神态极为优雅地望着董前进。 “我的神犬是你杀的?”董前进冷漠得像是吞了十万颗冰块一般问道。 “狗是我杀的!”一个比董前进更冷的声音飘了上来,董前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付彪身后多了一个冷酷已极的年轻人,像是完全没有表情的木偶,但却给人一种异样的震撼。 “你是谁?”董前进止不住震惊地问道。 “蔡新元!”那青年人依然是那么平静地道,似乎人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博得他一笑,冷得让人禁不住打寒战。 第51章 第十六章 柳塔传说 第十六章柳塔传说 董前进那喷火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蔡新元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但余光却忍不住仍落在他手中把玩的一柄极短小的剑上。 这柄剑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能不同之处便是它的短小,便是在于它的精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柄剑都似充满了一种难以解释的吸引力。 “你还我神犬的命来!”董前进咬牙切齿地狠声道,同时步子沉重若拖着千斤重物一般向蔡新元移去。 “若是你够分量的话,便来拿。不过,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别人怕你关外十魔,我蔡新元却不怕。”蔡新元冷而自信地道。 “叮……”一阵脆响,蔡风的剑竟分别在每一根铁棒之上点了一下,无论是角度、力度都几乎达到完美。 蔡风的身子禁不住一震,倒射而出,若纸鸢一般,在空中不住地倒翻,直至飘至三丈之外才重重地落下,却深深踩出两个脚印,心中不由得暗呼厉害。 那五魔心头也是一阵骇然,这一下以硬碰硬,居然不能够让蔡风受伤,而且是合五人之力,这几乎是骇人听闻。不过,他们知道对方是个绝顶高手,虽然如此仍忍不住心惊。 董根生一声怒吼,那硕大的身体像一堵山似的向蔡风盖到,那根比其余几魔粗大了一倍的铁棒以泰山压顶之势向蔡风劈到。 蔡风的眼神中竟露出一丝苦涩,双脚依然置于那深坑之中,丝毫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那根大铁棒拖起的劲风早已让地上的沙石乱飞,可到离蔡风只不过五尺远时,蔡风依然没有丝毫反应,像是毫不在乎这铁棒下击之举一般,那双眼睛冷冷地望着董根生。 虽然董根生极为自信,极为凶悍,依然被蔡风看得心头发毛,但眼下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局,无论蔡风有什么可怕的后招,他依然不能够有丝毫的停留,击下这一棒已经成了他不可扭转的定局。 四尺,三尺……蔡风依然没有动,甚至连手指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头发被棍风扫得乱飘,洒散于面部那蒙面的黑巾之旁,显出一种异样的疯狂。 董根生心头暗喜,他不相信世上能有人到这个时候,仍然会不作反应,除非是对方真的想死。 蔡风不想死,他不是不想出手,可是他却无法出手,刚才那一记硬拼虽然没有让他受伤,但却将他的真气击岔,幸亏他修炼的是正宗的纯阳真气,若是邪门真气,只怕这一击定要走火入魔。虽然他未曾走火入魔,可这真气走岔也需要一个时间来调息,而在这个时间之中,蔡风根本无法动手。 蔡风不能动手,但并没有死,本来董根生这一棍足以将他的脑袋击成粉碎,但蔡风却没有死,董根生也恨不得将这神秘的高手击裂成无数块,但他做不到。 因为一柄剑,一柄与这铁棍不成比例的剑,却是付彪的。 只有一声极轻脆的细响,然后便是一声怒吼,那声音是从董根生的口中发出的,有人将他口中的猎物抢了去,他自然要发怒。 付彪也挡住董根生这一棍,因为这一棍太沉,太猛,但不一定要硬挡,付彪的剑足以在这根铁棍击中蔡风头顶之前将董根生的手指尽数切断。 这一招很狠,也够直接,当一个人的十指尽数切断便自然无法握棍,没人握的棍子又有什么杀伤力呢?所以董根生他不会傻得仍去击蔡风的头顶。 “叮,叮——”付彪的剑在董根生的铁棍之上连击两下,两人的身子同时震了两下,各自倒退了三大步,而付彪正好退到蔡风的身边,手掌重重地搭在蔡风的期门穴上。 蔡风的身子一震,手中的长剑再次荡起,若奔雷逐电般迎向谢春辉的长鞭。 付彪眼角微微绽出一丝欣慰与欢快,手中的长剑一沉,幻出数朵美丽的剑花,踩着极优雅的步子滑向董根生。 董根生本想继续攻击蔡风,但见付彪的步子极为玄奥,手中的剑更是怪异莫名,只得放弃攻击蔡风的打算,集中精力专心对付付彪。 董前进十指如箕,疯狂地扑向蔡新元,他辛辛苦苦驯出的异犬,就如此被对方击杀,叫他如何不怒,叫他如何不气。 蔡新元眼角溢出一丝淡淡的冷笑,手中的短剑已经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密密的网,只待对方的手伸入这剑气范围之中,便变成废人。 董前进虽然在暴怒之中,但却未失去警觉性,毕竟是关外十魔的老二,应变之速大大地超出常人想象,更何况这一招本是蓄意如此,真正的攻击武器却是一根铁链,系狗的铁链,便如一道可怕的铁蛇,钻入蔡新元的剑网之中。 “嗖!嗖……”数十支劲箭没头没脑地标射而出,不知来自何方,但目标却是十魔。 “报告卫帅,刚才属下发现谢大圣与其余的几位大圣向南边行去,似乎是有所发现,但是当属下诸人赶去之时,九圣与几名兄弟已经不见,属下还听到几声低啸,怀疑是九位圣者出事了,特地回来禀报,还请卫帅定夺!”一名偏将匆忙行入大帐,恭敬地道。 “九位圣者不见了?金蛊圣者呢?”卫可孤惊骇地问道。 “金蛊圣者犹未出关。”那偏将道。 卫可孤眉头微锁,有些沉吟地淡然道:“可发现其他可疑之处没有?” “属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顺着蹄印前行,却发现那十二匹健马蹄印到一个地方全都消失,地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甚至有血迹,可是并未发现九位圣者的踪影,才会怀疑是他们出事。”那人声音微微有些急切地道。 “哦,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你立刻去找三王爷,向他说明此事,由他派人去探查。”卫可孤淡漠地沉思道。 那偏将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便退了出去。 卫可孤也信步行出营帐,在几名卫士的簇拥下,向树林旁几处哨口行去。 “卫帅!”林旁几人忙鞠躬恭敬地呼道。 “嗯!”卫可孤傲慢地应了声,淡然问道:“树林之中可有何异动?” “据数位兄弟们的查看,林内应该是在砍伐树木。”一名士兵大胆地出言道。 “砍伐树木?”卫可孤不由得狐疑地反问道。 “几个方向的兄弟都这么认为!” 卫可孤不由得向身旁边的几人望了望,似在征询他们的意见,但是那几人并不言语,因为他们早从卫可孤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想来卫帅心中早有定夺。”一个老者极精灵地捧道。 卫可孤得意地笑了笑,道:“我想,蔡风定是怕我们以火攻,于是他们便以伐木对付火攻,这样他们便可立于没有树木之处躲过一劫,看来蔡风的确不是一个蠢人,但他们却没算到我们根本不会以火相攻,便让他们多耗体力!这只会对我们的战局更有利。”卫可孤洒然笑道。 “卫帅所言果然极是,我们便让他们砍吧,砍倒了那些树,我们便会更少一些障碍。”那老者忙附和道。 “属下所想与卫帅所思不尽相同。”一个中年人手中握着一杆羽扇慢条斯理地道。 “哦,兆先生有何建议不妨明说。”卫可孤微微感到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属下便现丑了。蔡风这伐木之举应有两种用意,一种便如卫帅所说,严防火攻,但凭他们的人力,这么一下午又能砍倒多少树木?又能捡出多大一块面积供避火呢?这林子不仅密而且也不算矮,若大火一烧,他们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的话,便是被这些烟熏也要给熏死,四周的烟雾足可将他们头顶的气息阻隔,让他们窒息而死,以蔡风的聪明,岂会想不到这一点?”那被称做姓兆的人淡然道。 “那兆先生的意思是?”卫可孤疑问道。 “属下认为,蔡风此举是防备卫帅晚上袭营,是以伐下一些树木,在林间设置路障,设置机关,而我们又是在夜晚行军,根本无法发现这些路障机关的存在,因此会损失大增。”那中年汉子沉重地道。 卫可孤一呆,他毕竟是位极了不起的将才,岂有不明白此理的,尤其是夜晚,那些树林本就够可怕的,再加上那些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机关,他们岂会有胜算? “你们可有发现对方林内兵力分布情况?”卫可孤冷漠地问道。 “这林子太密,属下根本无法探查出他们的落营之处,便连天鹰也没有找到,这的确很奇怪。”那人也有些不解地回应道。 “哼,我不相信,他们永远都待在这片树林之中,我们便守到让他们水尽粮绝吃树皮的时候为止,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们厉害。”卫可孤冷漠地道。 “我们只需在这四面设哨,便成了瓮中捉鳖之势,谅他们也难逃一降之局。”那姓兆的中年汉子附和道。 “嗯,那我们便与它们来一个持久之战,不怕蔡风不授首。”卫可孤目中闪过一丝极凌厉的杀机。 “报告卫帅,三王爷有事请卫帅去相商。”一名卫士匆匆奔来恭敬地道。 卫可孤望了那名卫士一眼,翻身跃上马脊,淡然道:“领路!” 那卫士忙恭顺地牵起马缰…… 破六韩修远脸色极为难看,便连鲜于修礼也是眉头紧锁。 卫可孤一走进来便觉察到营内的气氛不对,双目冷厉地扫过营内几人一眼,声音微冷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破六韩修远苦涩地一笑道:“你来得正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说着向身后的两人打了个眼色。 那两人立刻抬出一具狗尸。 卫可孤不由得失声叫起来道:“神犬天狼?” “不错,正是董老二的神犬天狼,只是现在已经是一条死犬了!”鲜于修礼也有些无奈地道。 “你们在哪里找到的?那董老二他们呢?”卫可孤的声音有些急切,他当然知道,这所谓的神犬天狼已经是死犬一只,没有可能一箭透穿脑壳仍有活命的机会,可是这神犬天狼却是董前进的心爱之物,如何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呢?难道真的是这几人出事了? “在密林南面一里之遥的灌木林附近,我们发现了已经死去的神犬天狼。”破六韩修远神情有些怪异地道。 “怎么会这样?以九位圣者的武功,竟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呢?”卫可孤有些不敢相信地唠念道。 “目前,我们仍不知道九位圣者的下落,但最大的可能是他们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鲜于修礼也插口道,眉头依然紧皱着。 “那你们可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卫可孤沉声问道。 “那里附近有过打斗的痕迹,可以看出都是一些高手,更有修罗火焰掌烁烧过的痕迹,可是并没有太过明显的行迹,地上更有血迹。”破六韩修远沉声道。 “单看这一箭的力道,能透穿狗的头骨,对天狼一击致命此点,便知道这人绝对是个高手,可是怎么会让九位圣者全都在不知不觉中失踪呢?连呼喊的机会也没有,如此的高手又会是什么人呢?”卫可孤沉吟道。 “难道是蔡伤或是黄海来了?”鲜于修礼神色微变疑惑道。 破六韩修远与卫可孤也不由得呆住了,相互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惧之色。 谁都知道,若是蔡伤与黄海这两大绝世高手的任何一人到来,眼下的形势恐怕便不会那么乐观,单只看十魔之中的九魔无声无息地消失,便让人深深地感受到这之中的可怕。 “哼,便算是蔡伤来了又怎样,难道他可以胜过千军万马?”破六韩修远不服气地道。 “话不能如此说,蔡伤便是有再大的神通,也无法敌过千军万马!否则十七年前他也不会战败,可是你可曾记得十六年前的吴含?吴含自身也是个了不起的高手,曾独挑泰山剑派,连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铁旗花也被其斩断三指,也同样有着许多高手相护,可是仍是死于蔡伤之手,若是明来,蔡伤也不会怎么可怕,可是若蔡伤不依常规,谁也说不清会是怎样的结局。”鲜于修礼神情肃然地道。 “鲜于将军不觉得自己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破六韩修远不屑地道。 鲜于修礼脸色一变,淡漠地一笑道:“难道三王爷会不知道蔡风的厉害?儿子犹能如此,父亲可想而知。” 破六韩修远怒容自脸上微显,喝道:“你……” “两位不必争了,为了小心起见,希望各自加强戒备,莫给对方有可乘之机,便是蔡伤再如何厉害,他终是个人,是人便会有弱点……”卫可孤打断破六韩修远的话沉声道,神情中自然露出一种威仪。 破六韩修远狠狠地瞪了鲜于修礼一眼,鲜于修礼却并不假以神色,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那我们要不要对‘金蛊圣者’说起此事?”破六韩修远话题一转沉声询问道。 “这件事情他终还是会知道的,我们也没必要作任何隐瞒,这件事情便交由我来做吧。”卫可孤吸了口气,道。 “报——”一名卫士惊慌失措地闯入了大营,高声呼道。 卫可孤与破六韩修远同时一惊,扭头怒问道:“何事如此慌张,给我细细禀来。” “不好了,卫帅,西粮仓着火了。” “什么?”卫可孤骇然惊呼。 “这怎么可能?快,还不去救火!”破六韩修远失声惊呼。 “有许多兄弟见粮仓火起,便立刻赶往,可是却不知是哪里蹿出一队人马,一阵乱射,竟阻止兄弟们去救火。”那人有些胆战心惊地回应道。 “走,我们去看看。”卫可孤声音冷得有些发寒地道。 老远便望到西头的烟尘火头冲上了天空,可见火势极旺。 西粮仓,可以说是卫可孤这次战斗的本钱,内藏有极多的粮草,不仅是用来长久地对付蔡风,还想借这机会屯存一些粮草,为进攻关内作好准备,而此刻竟将付之一炬,怎么不叫他心痛?不过,他仍保持着大将之风,那种临危不乱的神态表现得极为自然。 火势并未曾得到很好的控制,对方显然用了许多西域的黑油,使得火势蔓延得更快,此刻虽然数百人忙于救火,但仍只能使火头不再迅速蔓延而已。 破六韩修远与卫可孤诸人赶到当场时,只感到一阵极为炙热的气流扑面涌到,望着那忙碌着救火满面烟尘的兵士,心头涌出无限的杀机。 “敌人呢?”卫可孤冷然问道。 “敌人便像他们来的时候一般,不知道是怎样撤走的,啊……” “浑蛋,饭桶!”破六韩修远一声怒骂,手中的刀已经自那名士兵的脑际划过,一颗头颅若球一般滚入火堆之中,鲜血狂喷而出,沾湿了马头。 卫可孤眉头微微一皱,鲜于修礼却似乎是在欣赏一场极优雅的戏一般,而一旁的士卒都惊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卫可孤吸了口气,漠然道:“这火不用救了,让他去烧,立刻给我传令下去,寻找可能让敌人自由出入的地道,一定要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同时立刻增派人手去北粮仓,小心贼子的偷袭。” 那些士卒立刻松了一口气,极为利落地将该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幸好粮仓所在之地四周皆极为空旷,同时更引河水而至,本就有防火之意,这一刻将能带走的东西全带走,火势再怎么烧也只能够烧毁这一座粮仓而已。 鲜于修礼与破六韩修远并不做声,因为他们也看出,再怎么及时地将火势扑灭,所得到的也只可能是一些烧得很焦的末末,因为粮仓之中本就有马所食的草类,再经对方的油一浇,以水相救只会更增火势,不再去救火显然是极明智之举,可是此刻眼睁睁地望着粮仓在眼前烧毁,那种感觉似乎也不好受。 “北面的粮草只能够支持我们五日之用,五日之后,我们该怎么办?”破六韩修远漠然问道。 “没想到我们聚三人的力量仍斗不过一个小小的蔡风,尚未曾与他正面交手,便处处受制,看来我们都低估了他。”卫可孤感叹地道。 “蔡风的确犹如他父亲蔡伤一般,拥有神鬼莫测之机,在这乱世之中将是第一流的战将,我们一日不除此等大敌,寝食都无法安宁。”鲜于修礼感慨地道。 破六韩修远听鲜于修礼这么一说,反而神色平静了不少。 “我们必须五天之内想出对付蔡风的方法,否则,我们只能撤离大柳塔,或者我们调集数万大军紧围大柳塔,不然的话便会毫无用处。”卫可孤肃然道。 “有这么严重吗?”破六韩修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卫可孤苦涩地一笑道:“我还从来都没有打过这种仗,未战已先败。我也希望不会有这么严重,但事实可能只会比我所说的更严重。” “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卫帅有如此想法!”鲜于修礼也有些不解地问道。 “事实上,我们全都低估了初出茅庐的蔡风,包括大哥在内。我们一直以为蔡风会在得手之后,直入关内,我们也一直作好了打追伏战的算盘。可是事实上,蔡风并未让我们如愿,甚至可怕的是他早已作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正如鲜于将军所说,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神鬼莫测的本领,每每做出出人意料的举措。”卫可孤沉重地道。 “卫帅何以说他有打持久战的决心呢?”破六韩修远更为疑惑地道。 卫可孤仰头望望那仍极旺的火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望了望破六韩修远,淡然反问道:“三王爷不觉得蔡风在长街消失得很突然吗?” “那是他们行入了地道之中,这一点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呀!”破六韩修远不解地道。 “他们的消失当然没什么奇怪,只要他们有充足的准备,在长街之下挖上一条地道也并不是不能突然消失。奇怪的便是那长街之底竟会有这么一条地道,这条地道自然不是一朝之事,虽然这里的土质松软,要挖出这么长的一条地道,也不是容易的事,但这条地道确确实实地存在,那么便是说,这是他们早便有了的准备,早就有了这挖地道的准备,若只是这么一条地道自然不足为患,可是刚才烧毁粮仓的一群人,来得突然,去得更神秘,这之中肯定另有地道通至此处,否则他们绝对无法逃出将士们的眼线。而这一帮人自然不会与蔡风毫无关联,若这地道存在的话,便是说,蔡风早在这大柳塔地底下挖开了很多条战道,与我们捉迷藏,敌在暗我在明,且对方的高手众多。这一场仗根本就不用打,早就已经知道输赢了,难道两位还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吗?”卫可孤脸色极为阴沉,眉头也深锁起来道。 破六韩修远与鲜于修礼不由得全都呆住了,背心之上不由得凉飕飕的,竟出了一身的冷汗,若是照卫可孤所说的,那么,这个蔡风的确是太可怕了。 “可是他说在大柳塔交换人质的事情只不过是半月前的事而已,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又怎能够挖如此多的地道呢?”鲜于修礼仍有些不太敢相信地问道。 “这便是蔡风的可怕之处,在十五天之内,想挖出这么多的地道当然不可能。可是你是否听到过一个传闻?”卫可孤淡然地反问道。 “什么传闻?”鲜于修礼惑然问道。 卫可孤淡漠地吸了口气,深沉地道:“那是关于大柳塔人的传闻。早在数百年前,慕容代掌权时,大柳塔人便有挖地穴以躲兵灾的习惯,后来便有人索性挖通一条长长的地道,更有一种对生命的保障,他们的财产很多都存放于地道之中。兵至大柳塔,只会看到一座空城,甚至连半点食物也找不到,数代人如此演绎下去,在大柳塔的地下早已是地道纵横交错。只是近年来,饥荒实在太厉害,西面风沙不断入侵,才使得大柳塔的居民大量外迁,真的便成了一座空镇。” “你是说,蔡风正是利用这种地形来对付我们?”破六韩修远神色剧变问道。 “这是极明显的事,有这半个月的定期,蔡风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些地道串起来,那将是千军万马也无法战胜的堡垒。更可怕的却是,我们正如在他们陷阱之中的猎物,一个不小心,便会有被他们吞噬的危险,这已经是不用置疑的事实。”卫可孤吸了几口凉气,眉头始终无法舒展。 “那我们还是早些撤离这个鬼地方的好。”破六韩修远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惧。 “不,我们还有大帅所用的最后一招,或许这是我们唯一翻本的机会。”鲜于修礼似又充满了一丝希望地道。 “你是说金蛊圣者?”卫可孤问道。 “不错,或许他会有办法。”鲜于修礼认真地道。 “他的九位师兄弟一同出手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一个人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我看还是不要寄什么希望好了。”破六韩修远不满地道。 卫可孤沉思了片刻,吸了口气道:“我们便赌上一把,否则如此回去,真是无脸见大哥,也输得太惨了。”不经意中,目光扫过一旁静思的玉手罗刹脸上,淡然问道:“曾姑娘又在想些什么呢?可否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 破六韩修文与鲜于修礼的目光不由得同时落在玉手罗刹的俏脸之上,都显出一副色与魂授的神态。 玉手罗刹一声浅笑,娇声道:“曾丽乃一个女流,何敢谈什么建议。曾丽身出江湖,对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卫帅见笑了。” 卫可孤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不再理会玉手罗刹的反应,淡然道:“那现在我们立刻去找金蛊圣者,若是他也无法可想的话,那我们便只好迅速撤离了。” 蔡风的神情极为安详,静静地品着茶,有说不出的优雅与从容。 游四也很优雅,极轻缓地笑道:“卫可孤看来是不死心,他也的确输得够惨,那种战无不胜的神话,全都成了泡影,我都为他感到可惜,只是不知他还有什么招式可用。” “我们不能小看卫可孤这个人,或许破六韩修远与鲜于修礼两人不足为虑,但是对卫可孤,却不能轻视。此人极为深沉,眼光更有独到之处,还是叫各位兄弟小心行事。对了,那密林之中的事情也不用再行照顾了,只留几名兄弟在那里稍稍留意一下便行,谅来卫可孤也不敢强攻入林。”蔡风淡然道。 “公子的谋略,我游四算是心服了,如此从容对敌,倒的确是一件很优雅的事。”游四含笑道。 付彪由地道的另一个出口大步行入,恭敬地问道:“不知公子要将他们九人如何处置?” 蔡风淡然一笑道:“想他们关外九魔也是有身份之人,我们也不能怠慢了他们,传说四魔金蛊神魔田新球是十魔当中最可怕的人。这次我们似乎漏掉了这个人,若是得罪了这九个人,与这个可怕的人物结为仇家,恐怕也不会是一件好事。” “不错,金蛊神魔田新球,传说乃是南朝之人,祖籍为湖北蕲春,曾游走各地,在苗疆待过五年之久,后来是带艺投入烈焰魔门,其武功如何,没有人知道,恐怕只有烈焰魔门的老门主高金生与他自己才知道。江湖之中的人知道他,是因为这人满身都是毒,更可怕的却是金蚕毒蛊,我虽然不知道这种毒物到底有多么可怕,但据我师父当年介绍说,这种毒物至少可在天下毒物排行榜上排于前五位。而他杀人,根本无须动手,单只毒物足以让所有的敌人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便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么可怕。”游四吸了口气凉气道。 蔡风浅浅地一笑,悠然道:“金蚕毒蛊虽然可怕,但我却知道,金蛊神魔最可怕的并不是这种毒物!” “那是什么?难道还会有什么比金蚕毒蛊更可怕的吗?”游四骇然道。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据我爹说,金蛊神魔从来都未曾动用过这种毒物。而我爹曾说过,金蛊神魔真正可怕的应是武功,用毒物,只不过是因为对手从来都不配与他动手而已,所以他很少动手。”蔡风吸了口气道。 “金蛊神魔的武功会有如此可怕?”游四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你千万不要小看这个用毒的人,他在使用这些毒物之前,便已经是一个不世的高手。当年,他曾与南朝第一勇士郑伯禽交过手,那时候他才只二十岁,而郑伯禽却已经是名满天下,且是武帝萧衍身边的大红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与郑伯禽交手,但那次他却败了,但却是败在第三百招之上,那是二十二年前。后来,他便下了苗疆,因为他无法在南朝立足,郑伯禽曾派出大量的高手追杀,他便一路西逃,直至苗疆他才避开追杀,并为一苗女所救,只是这苗女后来为一种极奇怪的毒物所伤,这种毒物竟比金蚕毒蛊的毒性更可怕,传说是由金蛊蚕毒蛊之中变异出来的品种,是这苗女亲自培植而出,却毒死了自己。在苗女临终前,便将这种新品种的金蚕毒蛊培植方法告诉了金蛊神魔田新球。在苗女死后,他便一直未续弦,而是一心研究这毒物的解药,他满天下走,便是想寻找一种草药,只可惜,当他行至大漠之时,自己也中了这种毒物的毒,在将死之时,碰巧遇到高全生,是高全生的修罗火焰掌劲逼住了这种毒物,而金蛊神魔所需的药物正长在烈焰魔门之内,因此,他便投入了烈焰魔门,并研制出了这种可怕的毒物的解药。但却发誓不会再用金蚕毒蛊与这种毒物,就是为纪念他的亡妻,可是便是不用这两种毒物,他的毒物也一样可以让江湖中人谈之变色,你所说的知道他武功的人,恐怕便是高全生也不会清楚。”蔡风极为悠然地道。 “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游四吃惊地问道。 “我爹也曾游历天下,对这样的人又岂能不加以了解?而我师叔更是对这么一个厉害的奇人有所注意,岂能不对他另眼相看呢?”蔡风有些微微地傲意笑道。 “二十二年前便能够与郑伯禽这种有数的高手交手三百招才败,二十二年后,那武功会有多可怕呀。”游四不由得咋舌道。 “不错,二十二年,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想来他的武功的确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地了。”蔡风感叹道。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郑伯禽报仇呢?”付彪不由得疑惑道。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想找郑伯禽这种人报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郑伯禽眼下的势力,在南朝能相比之人几乎不多,其徒子徒孙无一不是好手,更有被称为郑伯禽继承人的彭连虎,武功也已是深不可测。郑伯禽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可怕敌人的存在,十几年前,也曾几次北上,可是他并不知道金蛊神魔便是他所要找的那个可怕的年轻人田新球,江湖中人知道金蛊神魔武功的人的确不多,便算有人猜他的武功很好,也只不过是将十魔并列而已,其实他的武功早在十魔的师父高全生之上,以郑伯禽的武功,眼下的九魔便是齐上也困不住他,若想与郑伯禽战成平手,至少需五魔联手,可想金蛊神魔的武功是怎样的可怕。”蔡风淡然道。 “但郑伯禽当年便曾败在庄主的手中。”游四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蔡风优雅地一笑,道:“天下以刀法而论,自然是‘怒沧海’第一,郑伯禽的刀法虽然很好,又如何能与‘怒沧海’相比,天下又有几人可以胜得过师叔呢?不过师叔也曾说过,当初他胜过郑伯禽也很侥幸,郑伯禽那时的功力比他深厚得多,几乎让他没有施展‘怒沧海’的机会,可想而知郑伯禽是如何强横。不过师叔的武功进步自然要比郑伯禽快上很多,此时,更不是郑伯禽可以比的。” 游四的目光射出无限向往的神色。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放了他们呢?”付彪疑惑地问道。 蔡风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这岂不是说我们怕了金蛊神魔?我们自然没必要这么早就放了他们,此刻金蛊神魔犹未曾出现,但他也一定来了大柳塔,我们留着他们见机行事便可以了,不过,恐怕连破六韩拔陵也不会知道金蛊神魔的武功会如此可怕,他们应该没对金蛊神魔寄多大的厚望。” “我们早已派兄弟去监视卫可孤诸人的动静,只要有什么消息,自然会来通报。我想,卫可孤这次只好认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游四自信地笑道。 “孙三寨主可曾离开大柳塔?”蔡风话题一转淡然问道。 “三弟已按照公子的吩咐去与崔将军联系了,到时候定会按照公子所指定的地点接应。”付彪肯定地道。 “我们必须将天上的那只扁毛畜牲给弄下来,否则,只怕我们乖乖信鸽会逃不过它的利爪。”蔡风忧虑地道。 “此刻我们胜券在握,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要让他们来接应呢?”一旁的三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小孩子懂什么?行事必须求更好,不能最好,但也不能满足现状,时局的变化往往只在眨眼间。此刻我们虽胜券在握,但谁敢保证中途不生变故呢?事事想得周全一些总是利大于害。更何况,我们想要对付破六韩拔陵,那便得让这次招安不成,这次招安不成,最好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让破六韩拔陵认为我们是受着李崇或是朝廷的指使,才会做出这般行动,那样破六韩拔陵又岂会再相信什么和谈安抚?”蔡风神秘而又得意地笑道。 “公子之说果然绝妙,果然绝妙。”游四不由得赞道。 “天下的乱子,现在可够大的了,朝廷如此一招降,便极明显地是向反贼示弱。这只会让对方更猖狂,让各路思变的人各举义旗,整个北方将会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乱局。”蔡风目光中射出无限的睿智,淡然道。 游四不由得有些异样地望了蔡风一眼。 蔡风悠然一笑,扭头望了游四一眼,淡然笑道:“那时,便有游兄一展抱负之机了。” 游四只觉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声音有些干涩道:“游四到时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以公子武功才智,他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蔡风漠然地吸了口气道:“我也很自信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但若是那般的话,我便不是蔡风了。蔡风一向不喜身入官场,今次与破六韩拔陵相决,是迫于无奈,只要能让我有猎可打,自由清闲岂不更乐哉?何苦要让这些凡尘俗事所牵挂。” 游四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蔡风含笑不再言语,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卫可孤眉头紧锁,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金蛊神魔要闭什么关,他心中有许多的怨言,只是不想说出来。 “几位大人久等了,田某实在是不好意思,请里面坐。”一个微带寒怆的声音自屋里悠悠地飘了出来,竟像是响在几人的耳边,清晰无比。 破六韩修远诸人不由得骇然,相视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 卫可孤不再言语,大步行入屋内,破六韩修远与鲜于修礼也紧跟其后踏入室中。 室内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烟雾,那香炉之中的檀香依然悠悠地燃起。 卫可孤并没有丝毫的异动,因为他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在烟雾之中下毒。 破六韩修远的神色微微有些紧张,目光丝毫不眨地盯在那端坐于蒲团之上的中年汉子,那微微束起的头发,仍然极自然地散披于肩头,消瘦而清秀的脸上微显出沧桑之态,却掩不住那种来自内心的傲气。 那便是金蛊神魔田新球,谁也不会想到如此一位恬静而清奇的人却是江湖中人人都畏敬三分的用毒高手。 “三位大人请坐,今夜得二位大人造访,想必是有极重要之事,若有用得着田某的,何不明言?”金蛊神魔缓缓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也极锐利的目光淡然道。 “圣者既然如此讲,我也不用拐弯抹角地说了。”卫可孤淡然道,顿了顿又吸了口气道:“这次,我们三人是栽得很厉害,被蔡风这小子戏耍了一阵。这里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你笑话,对这小子,我们已经是没办法了,只望圣者能为我想到一个好的办法,让我们挽回败局。” “哦,小小一个蔡风竟会有如此可怕?”金蛊神魔讶然问道。 “不瞒圣者,你的九位师兄弟全都失踪,而神犬天狼也死于非命,我们怀疑这一切是蔡风所为。”鲜于修礼补充道。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失踪的?”金蛊神魔骇然问道。 “今天下午!”卫可孤漠然道。 金蛊神魔神色微变,疑问道:“难道大家竟没有什么知觉,他们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的确是如此,因为此刻大柳塔的地底之下,已经全是地道,虽然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可我们根本就无法得知他们的藏身之地,形势已经对我们完全不利,所以我们才冒昧地来见圣者,请早一些用上我们的最后一招,否则,我们将全无胜望。”卫可孤神色微微有些焦虑地道。 “可是此刻,我的九位同门都可能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中,若用最后一招,岂不是逼他们以辣手对付我的师兄弟?”金蛊神魔神色间有些犹豫地道。 “可是圣者若是不施出最后一招,恐怕我们永远也无法找到九位圣者的下落,更无法知晓他们的生死,难道这么一点圣者也会不明白。”破六韩修远有些不耐烦地道。 田新球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漠然道:“田某自然有分寸,我不必用最后一招,却也有办法将他们逼出地面。” “你有办法将他们逼出地面?”鲜于修礼眼中立刻射出无限的希望,惊喜地问道。 “这个方法并不难,只是对我的九位同门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威胁。”田新球微微有点担心地道。 “若是圣者有顾虑的话,我们也不想勉强,我们可以立刻将咱们的将士撤出大柳塔。”卫可孤声音极为平静地道。 田新球望了望卫可孤那一脸冷漠的样子,不由得淡然一笑道:“即使有所顾虑,也不会在这一刻,田某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圣者知道这么想就好。”卫可孤神情稍缓道。 “不知圣者将用什么方法将他们逼出地下呢?”鲜于修礼有些好奇地问道。 “鲜于将军等一会儿自然会明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行动。”田新球故作神秘地道。 “我们当如何配合圣者的计划?”卫可孤平静地问道。 “你们只要作好作战的准备即可,但我却不希望你们伤了我的九位同门。”田新球淡然道。 “圣者请放心,卫某做事会有分寸的。”卫可孤微微欠身立起,洒然道。 “有卫帅这样一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田新球衣袖轻轻一拂欣然道。 第52章 第十七章 军中魔隐 第十七章军中魔隐 脚步声惊动了蔡风与凌能丽,同时抬头向洞口望去。 “报告公子,卫可孤与鲜于修礼及破六韩修远一起去见了一个人,此人的身份似乎极高,竟让三人在门外守候了半个时辰。”一名健汉行了进来恭敬地道。 蔡风松开凌能丽的手,讶然立起,问道:“你可曾见到那人是什么模样?” “没有,属下不敢行近,门外有玉手罗刹、宇文肱等好手把守,根本没办法靠近。”那人摇了摇头茫然道。 “哦,那会是什么人呢?对了,他们可曾出来?”蔡风又问道。 “卫可孤几人倒是出来了,可是那神秘人却没有出来。不过,属下见他们三人进去之时愁眉未展,而出来之时却似有喜意,属下以为,他们可能会另用诡计来对付我们。”那人沉声道。 “你立刻去通知付寨主与游公子,叫他们小心防备。”蔡风望了望天边渐渐淡去的晚霞道。 “是!”那人应了一声,立刻又钻入洞穴之中。 蔡风望了凌能丽一眼,温柔地道:“能丽冷吗?我们不如进去吧?” 凌能丽不应地摇摇头道:“地道里都闷死了,我想多在外面待一会儿,透透气也是好的。” 蔡风悠然一笑,解下肩头的淡黄色披风,温柔地披在凌能丽的肩上,关切地道:“裹紧些。” 凌能丽心头一阵温暖,不由得轻轻地偎在蔡风的怀中,美目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天边那逐渐淡下去的亮斑,似有些伤感地道:“清明已经过去七天了,可惜今年不能陪爹爹去娘的坟前上香,不知道娘是否会怪我!” 蔡风的心立刻揪得很紧,声音有些苦涩地道:“你娘怎会怪你呢?你也是身不由己呀,她还一直在你的身边保佑你呢,否则的话,你怎么平安地回到我的身边。” “是呀,定是娘在天有灵,一直保佑着女儿。对了,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一段日子怎么过来的呢?”凌能丽有些奇怪地问道。 蔡风收拾情怀,悠然笑道:“我知道我不问,能丽也会对我说的。” 凌能丽的目光紧紧地逼着蔡风,似乎觉察到蔡风语言之中的那丝苦涩。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蔡风有些心虚地问道,目光想移出凌能丽的视线,但却没法办到,神情更显得尴尬。 “你在说谎对吗?”凌能丽淡然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说谎?”蔡风的头微微垂下,心虚地反问道。 “你的表情告诉了我,我知道,你是怕问起一些让我伤感的事,而让我难过对吗?也的确,一个女孩子身在虎狼群中,而能安然无恙,谁都不会相信,你怀疑我,我也没话可说。”凌能丽不由得黯然伤神道。 蔡风心头大痛,伸出那双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地搭在凌能丽的肩头,有些动情地道:“相信我,我爱的是你的人,是你的善良,是你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与性格,只要你心属于我,其他一切我都不在乎。” “真的?”凌能丽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嫁给我,好吗?只要一回去,我便会向我爹禀明此事,我要在葛家庄宴请天下的武林豪杰,我会将我们的婚礼办得更胜大族豪门,愿意屈嫁给我吗?我发誓这一辈子要好好地待你,好好地爱惜你。”蔡风目中显出极其坚决之色,更多的却是柔情满怀,之中仍夹有一丝痛苦之色。 凌能丽俏脸骤然变冷,重重地甩开蔡风的双手,惨然道:“我不需要怜惜,也不要人家的可怜,我凌能丽只能怨命苦,我有手有脚,将来与我爹一起四方行医也能够养活自己。” 蔡风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双手再一次搭在凌能丽的肩头,定定地望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凌能丽一阵心虚地移开脸,冷然地道:“你还不放开手!”说着重重地去扳蔡风的手,可是却若蜻蜓撼石柱一般。 “看着我!”蔡风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 “你想干什么?”凌能丽心慌地反问道。 “我要你看着我,听到没有?”蔡风在一刹那间竟变得无比霸道。 凌能丽不情愿地扭过头来,却只是低低地望着地面,并不敢望蔡风的目光。 蔡风伸出一只手轻柔地端起凌能丽的下巴,认真而深沉地望着她那美丽的眸子。 凌能丽的心一阵乱跳,有些惊慌地道:“你要欺负一个弱质女流?” “不,我再重复一遍,我爱你,是爱你的善良,爱的是你那美丽的灵魂。我要你嫁给我,不是怜惜,也不是报恩,更不是可怜。我要你嫁给我,就只有一个理由,我爱你,你明白吗?”蔡风声音中带着一丝微恼的情绪大声道。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难道你还要一个不贞洁的妻子?”凌能丽有些怯怯地问道。 蔡风仰天一声长啸,啸声穿云裂雾,良久仍不绝于耳,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漠地道:“所有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活下去,便让过去的一切随他们的死全都埋葬。我蔡风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只能怪我没用,罪责又岂在你?” “我不要你继续承担这份罪责,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我更不想影响你。你放开我,天下比我好的女子多的是,何愁没有你所喜欢的呢!”凌能丽的声音极坚决地道。 “好,很好!”蔡风惨然一笑,声音中充满悲愤地道。 凌能丽只感到蔡风的手一松,忙骇然倒退两步,低下头不敢看蔡风的表情。 “锵!”蔡风从腰间重重地拔出葛荣给他的那柄剑,向凌能丽紧逼了两步,又来到凌能丽的面前,只吓得凌能丽再次倒退三大步,惊骇地问道:“你要杀我……”话刚说完不由得呆住了,因为蔡风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那柄剑塞到她的手中,不禁让她大为不解。 蔡风淡漠地望着凌能丽,有些怆然而又坚决地道:“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你想怎么样?”凌能丽惊疑失措地道。 “要么你便嫁给我,要么你就杀了我。”蔡风说着竟真的将双手后负,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闪着一丝痛苦而又坚决的表情。 凌能丽不由得呆住了,她没有想到蔡风给她的却是这么一句话,而且说得是那么坚定那么认真,心头不由得一阵感动,一阵欣喜。 “使不得,凌姑娘,千万使不得!”付彪此时刚从地道中爬出,听得蔡风如此说,不由得担心不已,虽然他知道凌能丽绝不可能杀蔡风,仍禁不住为之着急。 “二寨主不要过来,这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事,旁人休要插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蔡风声色俱厉地道。 凌能丽不由得一声娇笑,手中的长剑向下一垂,神情欢快已极地向蔡风怀中扑去。 突然,凌能丽的脸色一变,变得铁青铁青,众人的耳内传来一阵极古怪的乐音。 蔡风听到凌能丽一声欢快的娇笑,又再听到这乐音,便不由得张开眼,可便在这一刻,付彪一声惊呼,蔡风只感到一阵凉意袭至胸口,本能地便让了一让。 “嗤!”一声轻响,蔡风只感到一阵冰凉的感觉来自体内。 是一柄剑,他的剑,葛荣送给他,而刚才他又交给凌能丽的剑,这一刻,竟深深地刺入他的体内,很深,很深。 痛,先由蔡风的心头升起,他完全麻木了一般,一双本来修长而有力的手,此刻只是重重地抓着那淌血的剑身,眼神之中充满了痛苦与伤感,软弱而无力地道:“你,你选择了杀我?” 一旁的付彪竟骇得呆住了,傻傻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不,这不是真的……”凌能丽失魂落魄地倒退两大步,拼命地摇着头,眼中却急出了泪水,可是眼前绝对不是梦境。 蔡风感觉不到痛,因为他的心早已麻木,生命似乎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微弱而惨然地道:“人总是要死的,能死在心爱的人手中,可……可算是一种……幸运。”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凌能丽泪眼婆娑地摇着头,痛苦地道,说着竟自怀中抽出一柄匕首向自己的心窝重重地刺落。 “不要!”蔡风与付彪同时高声呼喝道,但他们根本无法阻止凌能丽的刀势。 “叮!”斜斜地飞射出一块小石子,那柄匕首被激得自凌能丽之手脱飞而出,竟向付彪的面门射来。 付彪一呆,来不及思索,便伸手向那柄匕首抓落,同时耳边又听到那奇怪的乐音响起。 凌能丽面色之间又一次变得铁青,一声狂叫,向那乐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过去。 “留住她!”蔡风虚弱的声音呼道,同时重重地咳出一口鲜血。 付彪身形若野鬼一般向凌能丽的身后掠去,数步之间已赶至凌能丽的身后,伸手正要抓她时,突然感到左侧传来一股炙热而滚烫的气劲,而且浑厚无比。 “呀!”付彪一声厉啸,身形再次冲天而起,在下落之时,长剑已经化作一道亮丽的彩芒,向那神秘的偷袭者刺到。 “哼!”那人一声冷哼,也不见如何动作,手指一阵乱弹,竟将付彪这凌厉的一剑化于无形,而且有数缕火劲,顺着剑身传至手上,只让付彪感到一阵烁烫,心头大骇之下,斜斜向凌能丽掠到,借机伸手重重地抓住凌能丽的一只手臂。 “想得倒美!”那人如影随形地追至,口中冷然喝道。 付彪只感到劲气自四面涌到,而且炙热无比,正是烈焰魔门的“修罗火焰掌”劲,不由得又惊又怒,知道来人定是金蛊神魔田新球,否则,天下间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魔门高手,于是一咬牙,手中的长剑若一道道太极之势在面前划过无数剑圈。 那四面八方涌至的火劲立刻被剑式分化,但付彪也差点让火劲把胡子全都烧焦,正在他有些力不从心之际,忽觉手上一轻,凌能丽竟被对方以奇奥无比的手法夺了去,而他手中抓的却是一副衣袖。 暗影一闪的同时,付彪竟呆住了,凌能丽的手背之上一点殷红,鲜艳欲滴之物正是一颗守宫砂,只是此时的凌能丽似完全失去了知觉一般倒在一名相貌清秀的中年汉子怀中。 付彪根本没有考虑的机会,因为此刻蔡风已命若危卵,袭击蔡风的赫然正是宇文洛生。 这是一个极为狡猾也极有心机的人,知道乘这个时候捡一个便宜,而此时的蔡风完全已陷入昏迷状态,哪还有还手之力。 眼见宇文洛生的剑就要斩上蔡风脖子之时,突然一声暴吼自地底传出,地面上竟有一大块泥土冲天而起,跟着一道身影若矫龙一般飞出。 宇文洛生大骇,他没料到,对手自地下冲出,仍会有如此惊人的准头,若是他想斩下蔡风的头颅,那他也只会有一个结果,被对方斩成两截,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而送了自己的命,他绝不是那种无私的人。 “轰!”他一改攻势,双脚重重地踢在那块泥土之上。 泥土立刻碎裂成无数的小块,迅疾地冲向蔡风的面门,去势之疾,足以将蔡风的脸面击得满是创伤。 那由地下冲起的人“嘿”的一声冷笑,肩头的披风有若一片云彩横过天空,那飞射的土块竟全都包裹于披风之中。 宇文洛生倒翻而出,避开付彪的攻势,重重地落在那抱着凌能丽的中年汉子身边,心头暗叫可惜,如此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竟然丧失。 “公子,你怎么样了?”由地下冲出之人正是长生,这一刻不由得焦急地呼道。 “快扶公子进地道。”付彪急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破六韩修远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长生与付彪脸色疾变,长生扶起蔡风的身子,电射般向那洞口掠去。 “嗖!嗖!”数十支劲箭若飞蝗般向长生的背后射到。 付彪一声狂吼,手中的长剑便若是闪过的流云,幻起一片可怕的凄迷。 “叮,叮……”十数支劲箭竟没有一支可逃过剑圈之外。 “好剑法!”说话之中,破六韩修远的刀已经若电芒般划破虚空,刺入付彪的剑网之中。 “呼!”一道疾若奔雷的声音自付彪的身边飞插而过,竟是冲向长生的背部。 长生一声冷哼,身子丝毫不停,手中的长剑反击而出。 “当!”的一声清脆若晨钟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长生的身子一震,那股巨劲只震得他有些气血翻涌,却不知道是哪一位高手,可在仍未有反应的时候,手中的长剑一紧,竟被那件兵器给缠住,心中大急,匆匆一回头,却见正是鲜于修礼的飞爪,心知自己的功力与鲜于修礼差上一个级别,忙松开手,长剑化作一道电芒向鲜于修礼的面门射到。 鲜于修礼没想到对方竟可以舍却兵刃不要,要知道,一个武人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兵刃,简直可用第二生命来形容,可是长生却毫不犹豫地弃之不要,怎么不叫他大感意外。 长生一声厉啸,与蔡风的身形疾没在地道口,但却有一声惨号传了出来,竟是卫可孤的一支劲箭钉在了长生的肩头。 “轰——轰——”地面竟似是在片刻之间全都开了花似的,泥土便像是一张地网,由地下向上狂扑。 “当,当……叮……叮……”付彪一声闷哼,身形倒射而出。 破六韩修远也脸色微变地疾退,手臂之上,鲜血顺着长刀缓缓地淌下。 鲜于修礼一声暴喝,根本就不理地上翻飞的泥土,手中的飞爪向付彪抓去。 付彪身形疾坠,“噗”的一声闷响,竟沉入地面之下。 “嘶!”鲜于修礼的飞爪之上抓起一大块破裂的衣服,并没有抓到付彪。 众人无不大惊,付彪竟似是遁地而走,沉入地下,那些泥土立刻若浮沙一般带着草茎及小灌木,向破六韩修远、卫可孤诸人飞扑而去,数十支劲箭也夹在飞扑的泥土之中冲起。 天空立刻变得极为昏暗混乱,战马狂吼地嘶叫着,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当天空再次沉静下来,现场留下的只是一片凄惨,地面之上已陷落一个大坑,显然是对方将地道口全数封闭,摧毁,不给破六韩修远诸人任何的攻击机会,并借这种方法来帮助付彪诸人顺利撤走。 卫可孤冷冷地望着身后狼藉的尸体,刚才那突然而如此狂暴的攻击,竟使他手下的战士数十人死伤,受惊的战马此刻倒受到了控制,卫可孤又望了望抱着凌能丽的中年人,神情极欢悦地道:“多谢圣者鼎力相助,若非圣者出手,恐怕今日之战局真是无脸见人,此刻蔡风便是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活的了,不足为惧,不知圣者可还会将他们自地下逼出来?” 田新球望了怀中的凌能丽一眼,微带歉意地道:“此刻,我也无能为力,我之所以说能将他们自地下逼出来,全都因为有这女娃的存在,在她的身上,我早已下了一种极奇特的药物,我必须用她身上药物散发出来的气息去吸引我那些小宝贝进攻。而这种气息是不会在空气中留下任何异味的,只会存在于她身体四周十丈范围内,因此,此刻我那些小宝贝已无法察知他们究竟会是在地下哪一点,也就无法将他们逼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是不是该把这女娃杀了呢?”卫可孤心中暗叫可惜地问道。 “不,大王在临行之前便曾吩咐过我,要将这女娃带回去交给她,而且还要完好无损地交给他。”田新球悠然道。 “哦!”卫可孤不由得向凌能丽多打量了几眼,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屑,但又有些酸涩。 “那么刀疤三与九位圣者,我们如何才能够救出来呢?”鲜于修礼神情又有些凝重地问道。 “不错,这一刻虽然让蔡风吃了这一亏,可对于我们的救人计划却是没有很大的帮助。”破六韩修远有些气馁地道。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机会。”卫可孤凝然道。 “等?”破六韩修远有些无可奈何地反问道。 “不错!”卫可孤沉重地道。 游四的眉头皱得好深好深。 “怎么办呀,现在该怎么办呢?”三子若游魂一般在地道中反复地走来走去,口中却总只有这么一句话。 “你别老像个游魂似的好不好?吵得人心烦,你这样晃来晃去能解决问题吗?”蔡新元不耐烦地道。 三子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嘀咕道:“想法子,有个屁法子,再不去治只怕流血也会流死人。”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长生恼道。 三子怯然地望了长生一眼,对于长生,他有几分畏怯,当下不敢多言。 游四吸了口气道:“不错,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先为公子止血,然后再以水路尽快入长城与李崇的援军汇合,军中自有高明的大夫可以治疗公子的伤。” “水路,一路之上太过危险,随时都会有被卫可孤追上的可能,船根本无法胜过马的速度,而瑶镇又属于破六韩修远的势力。卫可孤自然也会想到我们要急着救治公子,当然不会不设置千重阻碍,我们这番出去只会是送死。”付彪神色凝重地道。 “付寨主的伤势怎么样?”游四关切地道。 “还要不了我的老命,但破六韩修远这小子的一脚可真不轻,虽然只有四成功力落实,仍叫我筋络移位,只怕没有三天的休息是无法复原了。”付彪叹着道。 “全是那个女人,若不是她怎会弄成这样一个局面。”三子怨声骂道。 “你给我闭嘴!”长生显然有些怒意地吼道。 三子脸色微变,一脸悻悻之色,对于长生像大哥一般的威严,也不敢怎么顶撞,只是心中却憋了一肚子委屈。 长生也发觉自己是动怒了,有些过火,不由得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我不对,我太激动了。”三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的确,这不关凌姑娘的事,这只能怪金蛊神魔田新球,凌姑娘的心神受了他的控制,若不是他弄鬼,凌姑娘怎么可能下手呢?”付彪有些狠狠地道。 “让我去杀了那九个老鬼,替公子报仇。”三子又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我们不能杀了他们,凌姑娘现在仍在他们的手上,便是杀了九魔,我们也无法报得了仇,我们之中没有人是那魔头的对手,再加上他那神秘莫测的毒功,我们不可能杀得了他。”付彪极为认真地道。 “金蛊神魔真的有那么厉害?”游四有些惊异地问道。 “丝毫不假,我与他交过手,但我却知道他根本就未曾用全力,可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我不知道是他手下留情还是不想让卫可孤、鲜于修礼及破六韩修远见到他的真功夫,但这个人正如公子所说,是个可怕的敌人。”付彪不无忧虑地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冲也冲不出去,而公子的伤又不能够拖延得太长。”三子焦烁地道,一脸的惶急之色。 “现在公子的伤势怎么样呢?”游四关心地问道。 “公子仍旧昏迷不醒,那柄剑又不敢拔出,虽然五师父给他止了血,却仍止不住自剑身渗出来的血水,这始终是一个大患。”长生苦恼地叹道,满屋之中的人全都是愁眉苦脸之相。 “我看我们不若就利用今晚的时间,去闹他奶奶的一番,杀几个狗贼解解气。”蔡新元气鼓鼓地道。 “我看这里便由游公子照顾一下吧,我飞龙寨的弟子也全听从游公子调遣,蛇无头不行,如何安排相信游公子定比我这大老粗更懂得,我要找个地方静静地疗伤。”付彪深沉认真地道。 “不错,游兄文韬武略都胜过我们,便由你指挥,我长生也愿听从指挥。”长生坚决地道,说着却一咧嘴,肩头的伤口竟在洞壁上碰了一下。 “既然这样,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必须兵分两路,一路是送公子回去疗伤,而另一路却要在这里牵制敌人,公子目前的情况自然是无法承受一路的颠簸,所以我们只能走水路,要么便由四名兄弟做好担架抬着公子走,而以我们目前的人力,大可以两种方式同时进行,这样我们便可以分散对方的高手,达到减少危险的目的。” “好,这个方法的确可行,我们大可做五路而行,四路走旱路,一路走水路,一路上,我们都得故作出神秘之状,全都隐秘行事,只能这样赌上一次了。”付彪高兴地道。 “我们每路十二人,便由六十名兄弟去负责,每路分三组分担,一路上直奔长城之内,相信卫可孤再厉害,也得费上一番工夫,而我则留下来牵制敌人,一定要闹他个鸡犬不宁。”游四神色稍缓道。 “那我们便在今晚出发,出发之前,便让我们去扰得他们一场大乱之后再见机行事。”长生果决地道。 “好,便这么决定,长生兄你迅速去挑选出五路人马,送公子去治伤之事便交由你安排了。”游四重重地拍了拍长生的左肩膀认真地道。 “放心吧,我会的。”长生目中射出几缕坚毅而又微有些伤感的眼神。 夜色已渐深,大柳塔犹如死域,安静得有些可怕,地上虽有几堆篝火,但只是显得气氛更加阴森。 风呼呼地吹,像是在奏着一种极悲哀而又凄凉的乐曲,寒意早已将大地笼罩得没头没脑。 破六韩修远诸人的营帐仍亮着灯,但却没有丝毫的声息。 卫可孤的营帐似乎没有人能够知道,特别是到了晚上,卫可孤几乎没有营帐,他的营帐便是将士的营帐,或者他根本用不着这个东西,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小心的作风,但却绝没人敢笑他这是怕死的表现,因为每个人都会怕死。 “啪——”一支旗花箭在夜幕的虚空中爆开,那种花雨般的亮丽,在这漆黑的夜晚的确有一种异样的凄艳。 然后,大柳塔内的场景便自这一刻起,变得热闹了起来。 火头四起,呼喊声,马嘶声,在夜空之中交织成一种难以描述的慌乱。 到处都似乎是杀机,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处处都埋藏有杀机,可是这些似乎都成了无法避免的,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没有一点人情可讲,命运完全不由自己主宰。 游四的目光四处寻找,但却仍无法找到卫可孤的影子。敌营的慌乱的的确确是一件事实,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再考虑什么,各路暗处的兄弟早已按照信号发起了进攻,但是每人都只是自暗中放箭,这种一明一暗的战局似乎极明显,优劣早分,可是游四的心中老似搁着一种阴影,却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敌营之中的人极多,与游四的百来位兄弟,几乎不太成比例,但是对方却处在绝对的慌乱之中,而且游四身边的人更都是一些好手,又处于有利的地势,自然不是卫可孤的人所能比拟的。 各处的地道口,几乎全都打开,对方根本摸不清敌人到底来自何方,手忙脚乱之下,几乎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慌乱中只是越来越集中,全都向中间汇集,似乎全都有一种趋向安全的本能。 游四的兄弟也全渐渐地向中间攻击,一个个若猛虎一般,一个个都是山寨上的好手,或猎人,步下的功夫自然是这些战马上坐惯了的人无法比拟的,纵跃之间,更显出其灵活与动感,在黑夜之中,便若是飘动的幽灵。 游四心中的阴影愈来愈浓,忽然之间,似知道了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不由得将手中的旗花箭冲天甩起。 “砰!”一蓬火焰冲天而起,却与刚才的那一支色调完全不同。 那些正杀得起劲的众寨中兄弟,极为乖巧地回头退开,而此时却有无数支火箭若流星般向游四这个方向射到。 一阵阵长啸自四周响起,营地的地面之上竟燃烧起来。 游四心头骇然,火光亮起之后,他才发现,黑暗之中的地面,全都倒上了一层古怪的东西,遇火即燃。 “杀啊——”破六韩修远一声怒吼,自黑暗之中跃出。 游四发现火势迅速要断去他们的退路,不由得大急,高呼道:“撤——” 不用游四说,那些兄弟也明白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迅速后退,但他们已经深深地步入了这一层古怪的引火物之间,对方的火箭不断射至,四处都是火起,只有偶尔的缝隙才可以跃出。 这时,一直向内退缩的敌人也疯狂地反扑而上,个个凶猛异常。 游四一声长叹,知道这一刻已经无法退回去了,虽然他一个人,或少数几人可以退回去,但如此惨败,独活又有什么意思,不由得仰天悲啸,高喝道:“杀啊——”说着长剑飞扬向火圈内杀入。 火圈之内显然是对方故意留给他们自己人的落脚之处,也就未曾洒上这浮滑而又似油脂之类的东西,不会着火。 游四明白,与破六韩修远诸人交手,只会是死得更惨,不若与兄弟们一起死得痛快,是以反向火圈之中扑去。 “游公子!”那数人一声惊呼,他们本已冲出了火圈,见游四反扑入火圈,心下无比的激动。 “你们给我先走,去告诉刘寨主及庄主,叫他们为我们报仇便是。”游四口中坚定地喊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鲜于修礼极为凶猛地扑至。 “哼,你算什么东西!”一名汉子悲愤地冷哼道,竟不退避,向鲜于修礼迎去。 “柳大哥!”另外四人惊呼。 “你们先走!”那汉子怒叱道。 鲜于修礼料不到此人会如此回答他,不由得气炸了肺,从来都没有人敢向他说“你算什么东西”,何况此人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 那四人见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法挽回局势,只得纵身跃入地道。 “你去死吧!”鲜于修礼手中的铁爪并不飞出,而似是两只手一般向那人胸口抓到。 “未必我柳青便怕你!”那汉子身手不弱,手中的剑竟若穿花飞蝶,灵活得便似有灵性一般自两只铁爪之间向鲜于修礼的胸口刺到,虽然没有鲜于修礼的动作快,但剑却占了灵活的优势,如此距离,只要鲜于修礼的飞爪击在他的胸口,而他的剑也定会刺穿鲜于修礼的胸膛。 鲜于修礼大惊,双爪立刻向怀中一收,要夹住那柄长剑,但对方似早已料到这一招,长剑在虚空中一扭,灵活已极地划了一个圈,不依不饶地再切向鲜于修礼的小腹,如此一来,反而将先机都占了去。 鲜于修礼一声冷哼,右手的铁爪向下一搭,而左手的铁爪却击向柳青的脑袋,招式极为狠辣。 柳青依然是不为所动,手腕再一扭,手中的长剑竟再次翻转而上,直削鲜于修礼的手臂,同时上身微侧,身子斜斜后扭,反踢出一脚,直撩鲜于修礼的下阴,招式之狠比鲜于修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鲜于修礼若甩出飞爪,至少可以将对方的后背击出一个大洞,但如此一来,他自己却难保不被对方断去右手,废去他的命根子,他自然不会傻得去换,因此,他只得倒收铁爪,直捞柳青的脚。 谁料柳青这一脚却是虚招,只听他低啸一声,冷笑道:“再见!”整个身子突然一收,便若一支劲箭般射入地道之中。 鲜于修礼赶到地道口,已经太迟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却让鲜于修礼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告诉你,别欺天下无人,一山更有一山高……”最后的声音是似乎柳青早已深入洞中,变得有些模糊。 卫可孤不由得与鲜于修礼面面相觑,刚才那汉子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居然有如此可怕的身手,真是大出人意料之外,但这却是事实。 破六韩修远却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柳青,嗯,倒是没听说过的无名小辈。” 鲜于修礼一听,立刻气往上冒,怒叱道:“你……”但却无话可说。 “怎么,鲜于将军以为我说错了吗?修远的确未曾听说过这人的名字。”破六韩修远故作一副无辜之状,再补充一句,只气得鲜于修礼七窍生烟,但又不能发作。 “卫帅,此地事已经快结束,修礼留于此地也是多余的,我便先告退了。”鲜于修礼气恼地道。 “鲜于将军……” “鲜于将军走好啊,这个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柳青这样的无名之辈。”破六韩修远打断卫可孤的话,极尖刻地道。 鲜于修礼扭头冷冷地望了破六韩修远一眼,漠然一笑道:“多谢三王爷的好意,也愿王爷好生保养,勿多用力气,否则,恐怕手臂难好。” “多谢关心!”破六韩修远暗怒道。 “哼!”鲜于修礼一声冷哼,一拂袖,飞身跃上一匹战马,向一旁的几人低喝道:“我们走!” 游四手中的剑若游龙一般,挥洒而出别有一番风韵,那些本来有些慌乱的飞龙寨弟子与葛家庄的好手,见游四如此义气,心头不由大为感激,人人存有拼死的决心,更是杀招连连,虽然对方的人数至少是己方的五六倍,但却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兄弟们,杀呀,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死也要像个英雄汉,死也要死得痛快。”游四一声高呼,左手之上竟在刹那闪亮出一道银龙,竟是一柄怪异的弯刀。 一剑一刀在虚空之中划出一道道优美无伦的圆弧,几乎没有能挡住他三招的敌手,这些人平时在马背上号称无敌,可是在马下与这些高手相比,却差得太远,一个个若斩瓜切菜一般倒下。 鲜血狂喷,乱溅,在火光的辉映之下场面显得无比的惨烈,每个人满身都是鲜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而卫可孤等人在外面也无法冲入火圈,只能听着火圈之内的喊杀。火苗极高,混乱之中,虽然能看得清楚敌我,但箭却很易伤及自己人,便连他这箭道高手,也没有把握不伤自己人。 让卫可孤吃惊的是,游四这一帮人的武功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连破六韩修远如此自负的人,也不由得为之惊异,因为游四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成就,十年后,那还不是更要胜过他,或许根本不用十年,而游四的那一帮飞龙寨弟子与葛家庄的弟子,无一不是凶狠如虎,虽有死伤,但每人至少杀死了七八人才倒下,这是在旁观,若是真正地进入战场,这样一群人的确是可怕至极。 本来火圈之中五六百起义军,可是只不过片刻时间,人数便减少到一半,而游四的兄弟死伤人数不过三四十人而已,这简直是根本不成比例。 “杀啊——”黑暗中一声惊天暴喝,所有的战马都禁不住骇然惊嘶。 破六韩修远与卫可孤大吃一惊,只这么一声吼之中所蕴藏的劲力,几乎足以将一个普通人震毙。 “杀啊!杀啊……”一阵若狂涛一般的吼声自四面传来,显然又赶来了大队人马。 “蔡伤来也,识时务者免死!”一声高呼将夜幕完全撕裂,也像是一个巨杵重重地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第53章 第十八章 战场神话 第十八章战场神话 游四不由得欢喜地高呼道:“兄弟们,老爷子来接应我们了,我们杀呀!” 火圈内的众好手无不斗志大盛,所到之处,那些早已丧失斗志的人哪是对手,死伤更快。 破六韩修远与卫可孤更是神色大变,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蔡伤这可怕的人物突然而到,而且还带来了如此多的人马,黑暗之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那些起义军一听说是北魏第一刀的蔡伤赶到,早已经胆寒心惊,而且又被对方先声夺人,更以为敌军人数众多,哪里还敢恋战,竟策马四处逃窜,未战便已溃不成军。 “大家镇定,来人不是蔡伤。”卫可孤为了稳定军心,以内力将声音逼出,立刻让那些惊慌的敌骑镇定了不少。 “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天下第一的刀法,杀呀!”只见蔡伤纵身自马背之上若大鸟一般飞起,划破夜空,在冲天的火光映衬下,显出一种妖异古怪的姿态,却有说不出的震撼。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这种在虚空中的仍能变幻莫测的身法所吸引。 破六韩修远更是骇然,他只感到全身都不自在,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让他感觉到对方潜藏在内心的杀机。 “呀——”破六韩修远与卫可孤两人同时跃起,向蔡伤那若御风于空中的身子迎去,一刀一剑闪烁起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动感。 夜空似乎因为卫可孤的这一剑与破六韩修远的那一刀而亮了起来。 风雷自天际滚过,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两位可怕高手所牵动的劲气。 没有多少人见过卫可孤出手,但这一刻卫可孤的剑并没有让人失望,这种剑法的确应该算得上是可怕,但可怕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另一柄刀。 蔡伤的刀,夜空中,不知道出自何处,也不知道要去何方,刀便是刀,与整个天地既分离又合并,没有人能说出那种感觉。 天与地似乎因为这一刀而有了明显的界限,有了明显的分别,可是这一刀又似是天与地相联的轴,没有了这柄刀,便似乎会让整个天地消失。 这其实也不再是刀,这是人的精气,神化而成再融入天地的精灵,一种可怕的精灵,一种要命的精灵。 蔡伤不见了,完全融入夜幕,火光的照映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但是他的的确确存在,存在于那柄刀中,存在于每一寸虚空之中,那是他的杀机,他的精神。 “当!”那幕刀芒在天空中若灿烂的晚霞般爆起,越展越大,竟将卫可孤、破六韩修远完全罩入其中。 “蔡伤,是蔡伤!天下第一刀蔡伤……”地上的众人一阵慌乱的狂呼,再也没有比这样一刀更让人震撼的了,再没有比这样不真实的一刀更真实了,世界本来便是极为矛盾的,矛盾得便像是自己不是自己一般。 没有人再能够挡得住起义军颓败之势,没有人能够挽回这种乱得不能再乱的局面。 空中,那幕刀芒再一次扩散,竟然使地上的火苗呼地一下窜上了半天,这种怪异的现象更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地上的草茎、灌木全都摧枯拉朽一般腐坏,变成尘末向天空中升起。 天空中那幕晚霞更亮,更诡异。 “轰!”“呀!”两声惨叫,破六韩修远硕大的身体,便若是纸鸢一般飞向火坑,鲜血自他的口中狂喷而出,刀已远远地射出,谁都知道他只有死路一条。 卫可孤的身子却重重地坠落在地上,一个踉跄,竟栽入了一个地道之中。 蔡伤若天神一般自天空中冉冉降下,缓缓地落在一匹战马的背上,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因为栽入地道中的卫可孤竟在转眼间消失了,唯留下一摊血迹。 “杀呀……”火光的映照下,自黑暗之中,冲出的竟是官兵,那些憋足了气的官兵,此刻有如此好的打胜仗的机会,自然人人如出笼的猛虎,横冲直撞,片刻便已将起义军冲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四散逃逸之人乱成一锅粥。更有的弃械投降,在一旁呆呆地蹲着,而一些狡猾的,也就不顾一切地向地道之中钻去,他们估计游四诸人早已出来,地道内即便是有敌人,总是有限,而地道的支路又那么多,逃生的机会便要大得多,谁还想去与蔡伤对敌呢?连主帅卫可孤与破六韩修远这两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们去拼,只有送命一途。 蔡伤的刀招早已在他们的心头烙上了不可磨灭的痕迹,那种狂野无敌的气势,便若一柄利刃一般撕裂了所有起义军的斗志。 蔡伤再也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立于马背之上,目光四处游戈,似乎是想寻找什么。 火圈之内的敌人,见主将破六韩修远都被蔡伤击入了火堆之中,那被烧烤的惨叫之声,让他们心寒,更何况,游四这一群虽然人数仍少,却个个如狼似虎,武功高强,哪还敢再斗,竟全都弃械投降。 游四诸人这才松了口气,扭头却发现外面的战局也逐渐平和,虽然喊杀声、马嘶之声不绝于耳,但敌人的反抗也只是极轻微的。三下五去二,蔡伤带来的人马极轻松地便解决了问题,剩余的全都投降,领队的竟是张亮、高欢诸人。 “快些灭火!”高欢高声吩咐着那些新降的战俘,神情显得极为欢快。 那数百战俘哪敢违命,忙以兵刃挖土,用马鞍装土向火堆中倒去,数百人迅速行动,速度也不慢,迅速地便铺开一条不太宽的道路,偌大的一个火圈,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通过。 游四不由得一声欢呼,若一道凌厉的电芒般自火圈中飞跃而出,迅速来到蔡伤的马前,恭敬地单膝跪地,掩饰不住欢喜地道:“游四见过老爷子。” 火圈之中的诸人,将伤者全都扶了出来,他们神色都极为疲惫,却难掩一种死里逃生的兴奋,来到蔡伤的马前,全都跪下来请安。 高欢刚才见过游四的身手,心头大为震惊,这人如此年轻,却是如此可怕,绝对不会比他们速攻营中的兄弟差,甚至不会比他差,而那些自火圈之中行出之人,每一个都是绝对的好手,这让他有些不明白,这是哪里的一群人,全聚集这么多的人物,不过,这些人却对蔡伤是如此恭敬,心头不由得对蔡伤更加倾慕,刚才见过蔡伤出手,这可能是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出手,那种神乎其神的刀法,只让他们心神俱醉,心中暗叹,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 “风儿呢?”蔡伤目光扫了一下众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公子中了敌人的奸计,此刻受了重伤,我没想到老爷子会来,便让长生吩咐诸兄弟自暗道送公子回长城内救治去了。”游四忙应道。 蔡伤的嘴角一阵抽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淡然问道:“长生是否跟着他们一起走?” “长生与付二寨主全都受了伤,并没有跟去。”游四沉重地道。 “那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见长生。”蔡伤自马背上飘然落下沉声道。 游四向高欢与张亮望了一眼,极客气地道:“张兄好,这位兄台好,我便先行一步了。” “好的,你请放心,这里便由我们两人照顾好了。”张亮淡然应道。 “老爷子请跟我来。”游四说着窜入地道之中。 蔡伤毫无顾忌地跟着游四的身后进入地道,飞龙寨的弟子与葛家庄的好手也全都跟在其后。 地道之中,一行轿迹延伸而去,微显凌乱,深夜之中,虽然众人有火把在握,依然显得异常阴森。 游四的眉头不由得大皱。 “这里的机关怎会全都被破开呢?”一名飞龙寨的弟子奇怪地自问道。 “肯定有敌人闯了进去。”游四心头大急,脚步立刻加快。 蔡伤紧随其后一弯一拐地绕行了一段路,面前忽然一亮,竟是一个大地下室,几有四丈见方,室顶却高有一丈多,但地下室之中却是狼藉一片,地上静静地躺着几具躯体。 “长生,柳青,付寨主……”几人一声惊呼,迅速扑上去。 地上所躺之人,正是长生、付彪与刚才自火圈中纵出的五人。 “啪!啪……”“砰!砰!”几声脆响之下,那几个扑向地上的人,全都倒跌而回,却是蔡伤出的手。 谁也没想到蔡伤出手竟会有如此之快,只这么稍稍一动,便将七名高手甩了回来。 “老爷子——”游四有些不解地望着蔡伤欲言又止。 “他们碰不得,他们已经死了,满身都是毒,谁摸了谁便会如他们一样。”蔡伤的声音无比冷漠地道。 “他们中了剧毒而死的?”游四骇然问道。 “不错,以他们的武功,天下能让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便死去的人,相信是没有的,连我也不可能,所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是人下了毒。”蔡伤语气转为淡淡的悲哀,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游四依然有些不信,神色间有些古怪。 “你不相信,可以仔细地看看他们的衣服,此刻已经全都寄生了一种细小的虫子,但你看他们之时,必须屏住呼吸,连风也不能够带起,否则他们会立刻飞散,谁被这种虫子附上,谁都会与他们一样。”蔡伤说到这里的时候,目中散射出无尽的杀机。 游四脸色有些发白,此刻倒真像是看到了那些正在蠕动的虫子,头皮都禁不住发麻,骇然问道:“这是什么毒物?” “蛊毒,玉蛇碧蚕蛊。”蔡伤的声音这时已渐渐变得平静地道。 “玉蛇碧蚕蛊?”游四禁不住骇然倒退两步,似乎是被这种毒物的名字吓住了。 “你听说过这种蛊毒?”蔡伤平静地道。 “晚辈当初听恩师讲过这种毒物,这是仅排在金蚕蛊之后的绝毒之物,还曾听说,这种毒物见火便泛青碧之色,不见火则为透明之色,而附在人身上之后,便会将其毒汁注入人体,然后在一个时辰之后,再尽数钻入人体之中,这比那种必须通过饮食才能注入人体的蛊毒更要可怕。”游四骇然道。 “不错,这玉蛇碧蚕蛊,在蛊虫之类列于金蚕蛊之后,是因为金蚕蛊所得处罚太过惨烈,可要说到毒性,玉蛇碧蚕蛊比金蚕蛊更要胜几筹,而且,玉蛇碧蚕蛊比金蚕蛊更有效、方便。”蔡伤神色有些惨然地道。 游四立刻接过一支火把,伸到柳青的衣服表面一烤,那件灰布衣衫竟奇迹般地泛出一阵青碧的色彩,显得诡异而又妖艳。 游四的额头之上出现了汗水,虚弱地倒退两步,神情有些呆板地喃喃自语道:“这会是谁下的毒呢?这会是谁下的毒呢?” “金蛊神魔田新球,天下间只有他一人有此能力既破机关,而又能无声无息地下这蛊毒。”蔡伤肯定地道。 “金蛊神魔田球新,又是他!”游四的目中泛出深刻的仇恨道。 “去搬些柴火来,将他们全部烧了吧。”蔡伤有些黯然地吩咐道。 飞龙寨的众弟子与葛家庄的诸人不由得全都神色黯然,迅速行出去找柴禾。 “刀疤三与九魔也给他们救走了。”一名汉子气愤地道。 “我会找他们算账的,他们几个不会白死。”蔡伤此刻真的动了十几年都未曾动过的杀机,说出来的话,只叫旁人都自心里打寒战。 “可是现在公子的下落不明,我们应该怎样去查呢?”游四担心地道。 “此刻破六韩修远已死,卫可孤也自身难保,而卫可孤的数千人马,全都四散逃逸,不会构成任何威胁,而风儿有那么多兄弟在一旁保护,相信出不了多大的问题。”蔡伤安慰道。 “吉人自有天相,公子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呢!”一旁的人也附和道。 卫可孤没死,救走他的是宇文肱与宇文洛生,同时更有那个在长街之上看守地道口,一直让人忽视的刘军旗。 刘军旗终还是忍不住步入了那个地道,而此刻,地道之中把守的人已全都抽离地面,所以让他捡了个便宜,而宇文洛生与宇文肱却是极为精明之人,一听到蔡伤到来,便已知道会是如何战局,所以便迅速投身入地道,刚好与刘军旗相遇,而此刻卫可孤正坠落到他的地道口,正因为如此,他们就将卫可孤救了下来。 地道极空,虽然偶有机关,却也难不了宇文肱,因为许多机关都是需要人操作,而此刻根本无人,所以让他们顺利地借地道遁走。 卫可孤却没有办法再骑马,别人或许不知道他的伤势,但他自己却很清楚,蔡伤的刀可怕之处,不是他可以砍人的头,而是他的刀气可以无形地侵入人的体内,不伤皮肉,却能割断体内的经脉,这种可怕的罡气,是谁也不敢想象的。 他没有死,让他感到幸运,因为,他已经深深地体验到蔡伤“怒沧海”杀伤力的厉害。在那虚空之间,他已记不清交过多少招,因为蔡伤的刀根本不是以招来计算,那是一种无穷无尽、绵绵不绝的气势,劲力,只有开始至结束的过程,无首无尾,达到这样,便已经不能算是招式。 卫可孤知道,如果这次能够好好地把握,那将是他武学之上的又一大转折点,他的武功会更进一层,达至一种不可以用语言表说的境界,寻找蔡伤刀招中的启示,但他却知道,他很难达到蔡伤那种境界,很难很难,不过,那已经不太重要。 宇文洛生早已做好担架,卫可孤伤的虽不是手足,但体内的经脉却已受损,更受了内伤,根本无法自行行走,此刻宇文洛生为他做上一个担架正好供他使用。 卫可孤依然很冷静,毕竟,他是见过大风浪之人,这一刻他变得更冷静。 “卫帅,我们是去沙圪堵,还是去瑶镇呢?”宇文肱依然极恭顺地问道。 “我们先入瑶镇,再另行通知大王派人来接我吧!”卫可孤有些虚弱地道。 “卫帅的伤要不要紧?”刘军旗关切地问道。 卫可孤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平静地道:“还死不了,不用担心,蔡伤不会再出手的。” “蔡伤也受了伤?”宇文洛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地问道。 卫可孤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悠然笑道:“我们还不足以伤他,若是由大王与我联手,或许有伤他的可能。” 宇文洛生心头不由得一凉,听卫可孤如此一说,真的将蔡伤说成了天下无敌一般,在他们的眼中,破六韩拔陵的武功已经是极致了,可是先有蔡风,后又有蔡伤,而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胜过破六韩拔陵呢,这怎么不叫他们心凉? “洛生,来,我们扶卫帅上榻,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对方之中除了蔡伤之外,仍有许多可怕的高手,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却是不好脱身!”宇文肱沉声提醒众人道。 宇文洛生与刘军旗这才反应过来,忙赶着去扶卫可孤。 卫可孤倚在树干之上,根本没办法使出真气,只得任由他们两人相扶。 宇文肱望着弯下腰去的刘军旗一眼,眼角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杀机。 卫可孤却清楚地发现这缕杀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虚弱地呼道:“宇文肱,你想干什么?” 宇文肱一震,但却又立刻推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刘军旗的背上。 刘军旗听到卫可孤这样一呼,也明白不好,但宇文肱的动作的确太快,他只是微微地移了一下身子,消去了一部分掌力,却依然狂喷出一大口鲜血,飞了出去。 “你想叛变!”卫可孤极为平静地问道。 宇文洛生一愣,有些惊疑不定地望了他父亲一眼,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宇文肱,你这个叛徒!”刘军旗口角泛出一缕血丝,惨烈地喝问道。 “我想告诉卫帅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宇文肱慢条斯理地道。 “什么消息?”卫可孤有些狐疑地问道。 “我收到飞鸽传书,上面是这么写的!”宇文肱似要吊足众人的胃口一般悠然道。 卫可孤不再做声,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说的,他开口问,只会让对方更为得意,所以,他不再做声,但刘军旗却吼道:“你这个叛徒,我与你拼了。”说着拔出腰间的刀,踉跄着向宇文肱扑来。 虽然在平日,刘军旗的武功并不会比宇文肱差多少,可是这一刻却根本没法比,因为宇文肱的那一掌早已先击得他内腑离位,重伤之下,更是不行。 宇文肱一声冷笑,道:“想死还不容易。”说着,右脚微抬,化作一道幻影,一口气踢出五脚,有四脚是踢在刘军旗的胸口,另一脚却是踢在那口刀上。 卫可孤只听到刘军旗胸口肋骨的碎响,跟着便是痛苦绝望的声音随着鲜血一起狂喷而出,那柄刀远远地飞出,插在地上,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腿法,宇文家的近身搏斗的功夫的确是一种绝技。”卫可孤极淡然地赞道。 “爹,这……”宇文洛生惧于卫可孤的余威,不由得有些骇然地道。 “你听爹的!”宇文肱自然地道,又道:“多谢卫帅夸奖,只可惜,我宇文家在你卫可孤与破六韩拔陵的手上总不会有出头的日子。想我东胡族宇文部也是一代豪强,我曾祖宇文陵乃后燕驸马都尉玄魏公,便是太祖拔跋珪手中仍拜都敬主,为一代豪杰。而你卫可孤与破六韩拔陵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穷寇而已,处处防着我宇文家,哼,跟着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前途。” “哦,你们是为了前途,我卫可孤似乎没有亏待过你们父子呀,你想当统帅是吗?我可以让你挂帅出兵,今日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卫可孤平静地道。 “太迟了,你卫可孤是个聪明人,难道不明白破镜便算能重圆也会有一道裂痕的?更何况破镜根本不可能重圆。”宇文肱冷笑道。 “你不是要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吗?”卫可孤转换话题道。 “不错,我是要告诉你,安抚已经失败了,破六韩拔陵决意要与朝廷一战到底。”宇文肱淡然道。 “这不是让你们有一展身手的机会吗?”卫可孤丝毫不感到意外地道。 “哼,我们才不会傻得与你们一起去送死。”宇文肱不屑地道。 “飞鸽传书是谁写的呢?”卫可孤神色有些微变地问道。 “卫帅大概知道,宇文家与贺拔家乃是生死之交吧!”宇文肱得意地道。 “武川镇的贺拔岳?”卫可孤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反正你已是要死之人,我也不妨对你直说,在自道之战时,我儿黑獭便已与崔暹将军有过密商,那当中还有公孙福,公孙福乃是贺拔岳的内侄,怪只怪你当初不该故意派我儿去送死!”宇文肱狠声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晚只有宇文泰与公孙福能够活着回来,原来他们竟是与崔暹有过密商。”卫可孤恍然道。 “你明白就好,安抚失败的确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但却不是向你们,而是向朝廷,若是拿着你们的人头送给李崇,你猜会是怎样的情况?”宇文肱极为得意地道。 “哼,始终不过是一个叛徒而已,不忠的走狗,没有一家主人会喜欢。”卫可孤极为尖刻地骂道。 “你——”“噗——”宇文洛生听至这里哪还不明白宇文肱的意思,他一向相信他的父亲足智多谋,此刻既然已挑明,他也便豁出去了,见卫可孤出言不逊,立刻一脚踢在卫可孤的下巴之上,只痛得卫可孤一声闷哼。 “哈哈,你不是一个堂堂的大帅吗?居然也会有今天,真是意想不到,是吗?”宇文肱得意地笑道。 卫可孤气得猛喷出一口鲜血,却洒在宇文肱的身上。 宇文肱在得意之中,竟未曾防备,被喷了个正着,怒火大炽,但见卫可孤平日不可一世的高傲与气魄,此刻却成如此惨样,心头也不由得一阵寒怆,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笑道:“生气吗?也用不了多久,你便不知道生气了。” “爹,他死了!”宇文洛生惊讶地道。 宇文肱仔细一看,果然卫可孤瞳孔已经放大,这才发现刚才那喷出的一口鲜血之中,有一截咬下的舌头。 “他咬舌自杀了。”宇文洛生骇然地道。 “哼,还算是个人物。”宇文肱心头微微有一丝敬意地道。 安抚已经失败了,破六韩拔陵根本就不接受安抚,他的行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出兵了,十万大军攻打平城,对于郦道元,在他的眼中似乎根本看不上,这让朝廷极为震怒,也让许多人更为震怒,但为之担扰的人则更多,战争,苦的不是当局者,而是百姓,已经贫苦不堪的百姓,借战争爬起来的人,他的脚下,便会踩着千万的枯骨,正应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之语。 没有谁可以改变这种局面,没有人能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野心家们始终是无情的。 大柳塔神秘之战,天下很快便已传颂开了,十数载未曾出过江湖的蔡伤居然出了手,破六韩拔陵的亲弟弟命丧刀下,不可一世的战将卫可孤居然也命赴黄泉,虽然人们传说卫可孤并不是死于蔡伤的刀下,但却也伤了他。于是蔡伤那一刀被天下的人夸得好神好神,惊天地,泣鬼神,便连蔡伤那在夜空之中浮游的动作,也夸成了仙舞,特别是在军中,更沸沸扬扬地流传着蔡伤那可怕而又可敬的一刀,没有人能够替代这一点。 卫可孤的人头送上了朝中,这样一个不可一世、让朝中闻名心惊的人物,如今连眼睛都未曾闭上。 杀他的人是宇文肱父子,更有贺拔岳父子,只在数天之间,这几个人便已经成了天下闻名的人物了。 满朝欢庆,本来因为破六韩拔陵拒绝安抚,而使朝中之人寝食难安,而此一时却传来如此捷报,真是比打过一场大胜仗犹要让人惊喜。 李崇在这之间早已经向朝中提起借兵柔然之事,这也正是朝中一些王公大臣所想之事,只要能够扑灭起义军,让他们有永远的安详与幸福可享,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这事更得太后大加赞赏,并说这是唯一个能对付破六韩拔陵的方法,只是眼下,派什么人去柔然借兵,却成了一个难题,想要去柔然,必须穿过数千里沙漠,要提防破六韩拔陵的袭击,也要防着各路马贼的攻击,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便是到了柔然,也不一定能让阿那壤出兵。因此,前去借兵之人不仅要武功好,而且要才智过人、胆量足够才行。这样的人又哪里去找呢? 蔡伤的心有些发冷,这已是大柳塔之战后的第十六天,半个多月过去了,依然没有等到蔡风的影子,甚至连一点音讯也没有。 五路人马,便是由水路行走,也已由神木转回了府谷,另外三路作掩护的兄弟,几乎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便回来了,可蔡风呢? 没有人知道蔡风是怎么回事,便像是他们十几个人全都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所有的人心中都充满了阴影,明白的人,谁都知道,蔡风的伤到底有多重,半个月对于人的这一生来说,或许极短,但对于一个急于救治的伤者来说,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游四不由得痛恨起自己来,要是他没出那个主意分数路将蔡风送走,或许长生也不会死,蔡风也不会失踪,可是这一刻,却成了这种毫无结果的局面,数百人组成的探查队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带回来了什么消息。军中,飞龙寨,葛家庄,各路的势力全都出动了,依然没有丝毫的结果,蔡风便像空气一般在虚空中消失了。 蔡伤竟似在半个月之中,便苍老了许多,本来仍红润的脸上也显出了皱纹,那青黑的头发出现了灰白之色。 葛荣不断地安慰,可是依然没有多大的用处,崔暹也来看过他,却是来请安,军中之人,无不敬仰蔡伤,不仅仅是因为蔡风,更因为蔡伤乃是军中老前辈,十几年前无敌的大将军。虽然此刻被朝廷当做草寇,但其在军中的威望仍是无人能及,正如他的刀在江湖中一般,否则,也不会有人在去年提出请出蔡伤来做元帅,以击败破六韩拔陵了,可见十几年之中,蔡伤仍深深地烙入人们的心中。 最后一队寻找之人是在大柳塔事件之后的二十五天回来的,此时的天气也变暖和了,四处花草茂盛,已是春天的鼎盛时期,想牧马南下的破六韩拔陵,虽然在丧失了两员虎将之后仍然锐气不减,但许多人都知道,对于起义军的军心,绝对有影响。这一队人没寻到蔡风,却在路上与起义军交上了手,五十人损失了三十多人,但终于还是回来了,拖着疲惫,拖着满身的鲜血,总算闯过了起义军的战网。 蔡伤再也坐不住了,对身边的葛荣道:“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为风儿,你已经放下得够多了,男子汉应以事业为重,私情可放至一边,你想怎么干便怎么干,别顾虑师兄,我的事,我会自己安排妥当的。” “师兄要走了?”葛荣平静地问道。 “风儿不在了,我一刀为伴,四海为家,无论到哪里都是走,我只想去做几件自己想做的事情,事完之后,青山为家,你也不必挂虑。若是风儿仍未死的话,将来你见到他,便叫他走自己的路,不要为我挂怀。”蔡伤有些怆然道。 “我会的!”葛荣也极为伤感地道,他知道无论说什么,对蔡伤也不会有用,自小到大,他一直很明白蔡伤的个性。 蔡伤欣慰地点了点头,淡然道:“或许我不会再回阳邑,你以后不用再去那里找我,有事的话,我会让人来找你的。” “好的!”葛荣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他明白蔡伤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这一生虽然极有传奇色彩,但却似是演绎一种悲剧。从小俩人一起长大,便全都是孤儿,蔡伤对他既有兄长之爱,更夹有亲切的关怀,只是后来蔡伤入朝为将,二人才真的分开。而葛荣更白手创业,以超凡的武功与才智,创出名动天下的葛家庄,知情的人,自然知道葛荣是自黑道起家,但知道葛荣便是蔡伤的师弟之人却很少,是以十数年前,蔡伤之事,并未牵联到葛荣。 蔡伤起身而行,行李不多,由一名老人背着,刀,也是由蔡新元背负。 他所有的行装便是这些,三个神秘的人,一个小包,一柄刀,一柄剑,那老者什么东西也没有。 葛荣也不知道这老者究竟是何人,蔡伤没告诉他,他也没有问,但却知道,这老者只是最近一个多月才跟在蔡伤的身后,便像是一个影子,蔡伤的影子。 那灰白色的长发,银白色的胡须,加上那似水沟一般深的皱纹,谁看见他都会嗅到一种棺材味,微微驼起的背,看他抓行囊那只干瘦的手,不由得让人大为怜惜。 蔡伤是一个极有同情心的人,葛荣知道,但这一刻他为什么不同情这个老者呢?葛荣没问,也不想问,但他却知道这个老者绝对不似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比任何人都可怕。 蔡伤走了,像是一个孤独的行客,那般苍凉,其实,这是春天,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一片,可是蔡伤给人的感觉,却似是永远的孤独,这是一种很奇怪却又很实在的感觉。 马背之上颠簸着三道人影,葛荣不由得心下一阵骇然,他竟没有看到那老头子是如何上马的,虽然他想事情想得很入神,可以他的功力何以竟会没觉察老者是如何上马的呢? 蔡伤的书童蔡新元行在最后,也是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葛荣的心头植上了一种深深的失落之感。 第54章 第十九章 烈焰魔门 第十九章烈焰魔门 烈焰魔门,在毛乌素沙漠的深处,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地址,但知道关外十魔的人,在北国却是极多。 烈焰魔门之奇不只是因为它身处险恶之地,而是传说中魔门的所在地盛产一种极古怪的奇花,烈焰魔门的成名绝学“修罗火焰掌”便需要用这种奇草结合沙漠之中的酷热才能够练成。 江湖之中的人,是这么理解魔门的。 真正知道魔门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人们一直就不大清楚而已。 沙漠之中常常会有可怕的沙暴出现,更有可怕的风暴,可以移动沙丘,可以撕裂人马,沙漠的可怕,还在于浮沙,像是没有底的溺水一般,走入浮沙之中,那你只能体会到生命终结的滋味——死亡! 在沙漠中,跟马贼一般可怕的是狼群,饥饿的狼群,具有极大的摧毁力,在沙漠之中,狼似是百兽之王,最喜出没在满月的晚上,对月长啸,似是一种极优雅的艺术。 很少有人敢单独穿过沙漠,很少有人愿意走沙漠,除非是万不得已,才结队为群,那多为商队。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骆驼倒是有六匹,但人却只有三个,孤零零地行在沙漠之中,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三个人都那么沉默,沉默得像地上的黄沙,那微斜的竹笠,给人一种比阳光与风沙更肃杀的韵味。 六只骆驼除了水与粮食之外,再无其他。这是几个与众不同的行者,但又有谁敢小看这三个孤寂的旅客? 苍茫大漠,悠悠落月,喧响的驼铃,却成了一种极具动感的神秘。 被骆驼踏过的蹄迹,很快便被风沙掩上,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也不知道他们将去何处。 只能望着太阳而行,太阳已成了沙漠之中唯一的航标,一个个隆起的沙丘,像是埋葬一堆堆枯骨的坟墓,掠动的沙影,更显出无比的凄凉,无比的仓皇。 天上流过的云,稀薄得像是山野里升起的散漫而无序的炊烟,似纱似雾,根本无法掩饰那湛蓝湛蓝的天幕,偶有掠过的苍鹰,显示出那大翅的矫健,似是饱餐一顿腐肉后的满意,也是这大漠之中唯一的活力。 单调的世界,苍白得满眼都是苦难的黄沙,偶有一棵灰褐的小草从黄沙底顽强地挺出,那种缺水的感觉使得每一片叶子都那么憔悴,虽然在上结着一层油脂,仍不能消除那种饥涩的感觉。 “依我们眼下的行程,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乌审召。”那老者沙哑着声音悠悠然道。 “老爷子,我们是不是晚上便在乌审召住下?”那年轻人平静地问道。 “可以,烈焰魔门又不会飞走,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那中年人冷漠地应道。 那老头子凝了凝神,悠然道:“乌审召已经属于烈焰门的地盘,我们正好可以到那里查探一下魔门的动静,只怕金蛊神魔田新球仍未曾回到魔门。” “哼,他不在,烈焰魔门总会有人在,我要让他们看看,蔡伤是否是只中听不中用的。”那中年汉子正是蔡伤。 “只怕金蛊神魔知道老爷子要来,便事先躲了起来,到时便不怎么好找了。”蔡新元担心地道。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可以躲,我却可以烧掉他的烈焰魔门,长生与付彪的仇是一定要报的。”蔡伤极为冷杀地道。 那老者不再言语,事已至此,他们什么都不想说。 乌审召,在毛乌素沙漠之中可算是一个大镇,四周的土墙筑得很结实,在这荒漠之中,难怪这里可算得上是绿洲,有水源,也有一些低矮的树木,不过街道不怎么宽,那些低矮的土房子之中住着一些饱受风霜之苦的村民。 茫茫大漠之中,常有马贼出没,更多的时候,马贼闯入镇上四处杀虐、抢劫。因此,这里民风极为强悍,景象也微显得有些破败,但与其他的镇子相比起来,可就要繁荣多了,各地的商旅聚于此镇以物易物,更有的是马贼劫掠来的物件在这里脱手,什么羊皮呀,还有自关内运来的陶器、花布、水粉之类的物件,有的甚至是外国的商旅。 乌审召里面的汉子都极为粗犷,女人却很少出来,四处都有驼马相系,更有许多附近出没的沙盗、马贼,邻近镇上的人赶至这里来赌钱,狂呼乱喝的声音并不因天黑而减小,反而更粗犷,更激烈。 蔡新元与蔡伤诸人早在入镇之前,便自骆驼的背上下来,牵着六匹骆驼步行入镇,像他们这么三个人牵着六匹空骆驼入镇的人不多,所以他们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也立刻有几人上来搭腔。 “喂,伙计,是来卖骆驼吗?看看开个什么价,我哈不图做生意在这里是最公道的了。”一名极粗壮也极野悍的汉子行过来,伸手拍了拍其中的一头骆驼,粗声问道。 蔡伤淡然一笑道:“我不是卖骆驼的,只是要用它载人,我们只想找家客栈住下。” 那自称哈不图的汉子听了上半句,神色间显出一种悻悻之色,但听蔡伤一说完,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一拍胸脯道:“这好说,找家客栈,那太简单了,这里的店家我都熟,只要我说一声,不是吹的,他们肯定会将你们三位照顾得好好的。” 蔡伤一拉骆驼,淡然一笑道:“多谢兄弟好意,这里的地方不大,我们自己找也便是。” 哈不图听蔡伤如此一说,不由得微感扫兴,一甩手,叨骂道:“奶奶的,今日真是见他娘的鬼,这么走霉运……”说着扭头向那一旁的赌摊走去,呼喝道:“奶奶的,再来再来,老子把最后一张羊皮也给赌了。妈的,我就不信赢不回来。”那跟他一起行向蔡伤的几人也都悻悻地退去。 蔡伤不由得暗笑,原来只是一个赌徒,想这般搞点小费而已,不由得又呼道:“喂,哈兄弟,还是你来帮我去找一家客栈好了。” 哈不图正向人堆里挤,听这么一说,不由得扭头气恼地骂道:“妈的,老子又没招惹你,干吗要耍老子?摆什么屁官腔……” “不找就算了。”那老者冷冷地道。 “今日真他娘的倒霉,赌了这最后一把,呸!呸!什么最后一把,老子要是赢了怎会是最后一把呢?他娘的,败兴的家伙。”哈不图骂骂咧咧地望了望地上的赌汉,又从背上解下最后一张羊皮,向地上一放,呼喝道:“赌了,奶奶的老子今天不信赢不了。” “哈没头,你他娘的昨天晚上肯定是被那个骚娘们给掏空了货,所以今天才提不起劲来赌。”一个光头道。 “放你秃鹰的狗屁,老子今晚还可以把那骚娘们弄得叫爹叫娘,你信不信?”哈不图涨红了脸,口沫乱飞地骂道。 “别乱吵,开始了,看看老子摇他娘的暴子出来,让你哈没头今晚没脸见那骚娘们。”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笑道。 “妈的,你可以摇出暴子吗?也不看你的模样。”哈不图骂道。 那汉子不再答话,只是把三颗骰子送到口边吹了口气,大喝一声“暴子”才重重地丢入地下一个大碗中。 “瘪三、瘪三、瘪三……”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那个大碗之内,心情都紧张得不得了,口中一齐呼喊着。 骰子在大碗中跳来跳去,呼啦啦的,最后竟是三个六点朝上。 “暴子!庄家统吃,哈哈,哈没头,这会儿你没话说吧,还是快点回去侍候那骚娘们吧。”那光头汉子笑道。 “秃头,你别得意,风水轮流转,明天再来。”哈不图气恼地骂道,这时却记起了刚才蔡伤的呼喊,飞也似的向蔡伤赶去,大呼道:“伙计等等。” 蔡伤扭头微微望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回心转意了。” “他奶奶的,今日个赌气不好,火气重了一些,伙计你别见怪,刚才不是骂你们的。”哈不图不好意思地道。 “给我们找一家这里最好的客栈,要有最好的客房。”蔡新元冷冷地道。 哈不图望了冷冷的蔡新元一眼,笑道:“这个可是简单得很,几位爷要不要娘们?” “免了吧。”蔡伤淡然道。 “也对,这里的娘们只是够骚,却不漂亮,怎能入几位伙计的眼呢?那边有一家‘沙窝’,可以说是我们镇上和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最好的客栈了,我跟掌柜的是老朋友,我带几位去,肯定会便宜很多。对了,几位伙计怎么称呼?”哈不图口若悬河地道。 “你便叫我们伙计好了。”蔡伤敷衍道。 “好喽,那我就叫你们老伙计,伙计,和小伙计好了。”哈不图自作聪明地道。 蔡伤不由得大感好笑,不过这个人似乎看起来倒真的挺有趣的,不由得哑然道:“随便你。” “嘿,几位伙计是从关内来吧,听说关内乱得很呢,什么破六韩大王要打仗啦,那边可好玩?”哈不图嘴巴不空地道。 “你也想打仗吗?”蔡伤很平静地问道。 “那倒不想,奶奶的打仗有什么好,老子不如在家里抱着娘们睡觉多好?对了,关内娘们漂亮吗?”哈不图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呢?”蔡新元有些不耐烦地反问道。 哈不图一声干笑道:“关内这么远,我还要在家里照顾着,哪能出去哦。” 蔡新元不由得一阵好笑,指着不远处的一块招牌问道:“那便是沙窝?” “不错,正是,那里可是好得很哦……” “为什么起这么古怪的名字呢?”蔡伤打断哈不图的话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那掌柜的说,名字越古怪,客人便越容易记住,岂不是很容易出名。”哈不图有些茫然道。 “哦,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不知这里面是否真的如你所说得这么好。”说话间,几人已抵达客栈门口。 “几位客官,从远处来吧,请里面坐,里面坐。”立刻行出几个伙计抢着把几匹骆驼系在那木桩之上,热情地招呼道。 “快去给三位爷准备最好的上房,要侍候得周到一些,知道吗?”哈不图粗声粗气地呼道。 那店小二冷冷地看了哈不图一眼,并不答理他,显然彼此之间关系不怎么好。小二扭头对蔡伤诸人热情地道:“几位客爷要上房,本店可是最好的,我这便去给几位爷准备去。” 蔡伤大步行入店里,只见几张桌子倒极为整齐干净,四周的窗子也开得极多,虽然是黄昏,光线却极亮,布局也算得上是优雅,虽然比不上关内那些酒楼的细致,但却又有着另一番粗犷豪迈的感觉,不由得微赞道:“果然不错。” “伙计,我没骗你吧,这里可是方圆几百里内最好的一家。”哈不图得意地道。 “的确没骗我们,那你去为我们点几样最好的菜来,咱们一道边喝边谈。”蔡伤向蔡新元打了个眼色道。 蔡新元立刻自怀中掏出一锭约有五两重的银子递给哈不图道:“先给掌柜的,多了便是你的,少了,我们再出。” 哈不图眼睛一亮,忙伸出双手捧住银锭,禁不住放在嘴里一咬,失声欢叫道:“哇,是真银子呀,哦,发财了。”说着兴冲冲地跑到掌柜的柜台前,粗声道:“给我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拿上来,给这几位爷吃好。” “你请客吗?”掌柜有些不屑地问道。 “怎么着,瞧不起哈爷吗?瞧,这是什么?”说着便将那锭银子向柜台上一放。 掌柜眼睛一亮,嗤之以鼻道:“你的肯定是假货,拿去骗小孩吧。” “妈的,你敢小瞧你爷,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吧,这是真是假呢?”哈不图气恼地道。 掌柜的将信将疑地拿起银子在牙齿上磨了磨,敲了敲,又放在耳边听了听。 “别把哈爷的银子磨到你的牙齿上啦。”哈不图极不客气地道。 掌柜的神态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不由得讪笑道:“哈爷今日个可真是财大气粗呀,不知是在哪儿发了财呢?” “那几位爷可有数不尽的金银,你们可得好生侍候,明白吗?”哈不图得意地道。 掌柜将信将疑地望了望蔡伤几人,又望了望外面的六匹骆驼,忙高呼道:“快将好酒好菜送上来。” 哈不图这才得意地回到桌前大马金刀地坐下,口中却呼道:“搞定了,说真的,几位爷可真豪爽,这里最好的女人都不值这么多银子,而几位爷却用这么多银子吃一顿饭……” 蔡伤见哈不图竟会如此感慨,不由得笑道:“只要你表现得好,我可以给你买下十个女人的银子,怎么样?” 哈不图眼睛立刻发亮,失声问道:“只要是几位爷的吩咐,哈不图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敢干,什么事?是不是要我去帮你杀人?” “杀人?”蔡伤有些好笑地反问道。 “不错,我虽然没杀过人,但我却知道有什么人会杀人,上几次便有人要我帮他找这些会杀人的人,竟给了我五十张羊皮呢!”哈不图一本正经地道。 “哦,你有朋友会杀人?”蔡伤好奇地问道。 “哈哈,说出来不好意思,我哈不图哪能做这些人的朋友,连一个小卒都谈不上,他们这些人可厉害了,连马贼他们也敢杀,凶得不得了。我们方圆两百里有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只是没有几个人能找到他在哪里而已。”哈不图毫不在意地讪笑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呢?”蔡新元有些好奇地问道。 哈不图老脸一红,道:“不谈了,总之我知道他住在哪儿便是,如果你们想找他,这里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的住处。” “那他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蔡伤淡然问道。 “他自然是王胡子喽,难道这方圆百里内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哈不图奇怪地问道。 蔡伤不由得觉得好笑,王胡子,听都未曾听说过的人,不由得笑道:“我不是来找他杀人的,我是想问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这方圆百里,哪里长着一棵草我都摸得很清楚,只要在这百里之内的,我定会不让你们失望。” “酒菜来喽。”几个店小二忙得不亦乐乎。 “嘿,我们这个地方,只有这些什么羊肉、牛肉之类的,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位爷便将就着吃吧。”哈不图说着极亲热地为三人倒好酒,极尽阿谀地把菜摆好。 蔡新元不由得好笑,此人的确是个市井小人的典型,不由得淡然问道:“你可曾听到‘烈焰魔门’这个名字?” “哗——”那酒壶一下子从哈不图手上落到桌上,但在未曾倒下的时候,已被蔡新元抓稳,淡然道:“小心些。” 哈不图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干笑道:“我,我不知道。我没听说过,你别问我。” “哈!”蔡伤极为轻松地笑了笑,道:“瞧把你吓得都成这个样子了,烈焰魔门很可怕吗?我与他们都是老朋友,也没见他们将我怎样,有我在他们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你是他们的朋友?”哈不图脸色阴晴不定、怀疑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还知道他们一个多月前被破六韩大王请了去,我不知道这时他们回来没有,特地来看看他们,若他们仍没回来,我便省了这么多的路。”蔡伤自然地端起酒杯笑道。 哈不图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这么有钱,这么豪爽,原来是十位大仙的朋友,小人这钱是不敢要了,你们还是拿回去吧。”说着将那锭银子又放在桌面之上,有些惶恐地道。 “我叫你拿着便拿着,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蔡伤绷紧脸道。 “几位爷与十位大仙可有点不一样。”哈不图怯生生地道。 “哦,怎么不一样?”蔡伤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的不敢说。”哈不图怕怕地道。 “不敢说便不说了,那你知道他们可曾回来?”蔡伤淡然问道,说着夹起一块牛肉塞入嘴中重重地嚼了起来。 “这段日子倒是没看到,不过听说好像有九位大仙回来了。你这去,可能会有人的。”哈不图思索着道。 蔡伤向那老者望了一眼,发现老者却只顾低着头吃菜,喝着酒,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 蔡新元又自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塞到哈不图的手中,悠然笑道:“拿去把那个秃子的脑袋给砸破!” 哈不图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手中闪着耀眼光芒的金子,嘴巴张得根本就合不拢,在这种荒漠深处的小镇之上,有些人便是一辈子都没有摸过金子,多是以货易货,今天,哈不图能够握着那一锭银子已经是极为难得,几十年难有一次,而此刻手中的金子竟比那锭银子更重,怎不叫他呆若木鸡,喃喃地道:“这,这……这……”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醒悟。 重重地放在嘴里一咬,只痛得一咧嘴,差点没把牙齿给崩掉两颗,然后才欢快地欢呼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来喝酒,别太高兴,那对你没有好处。”蔡新元重重地把哈不图按下,将那一大碗酒一下子灌入他的嘴中,只灌得哈不图直咳嗽,但也却跟着清醒了,知道财不能露白,在掌柜那贪婪的眼神之下,迅速纳入怀中。 蔡伤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沙沙……”几个店小二拖着极重的步子,行到桌边,又放下几大盘菜与几壶酒,恭敬地道:“这是本店最拿手的几道菜,也是地下埋藏最久的酒,乃是从关内运来的。” “哦!”蔡伤不由得接过酒壶,嗅了一嗅,不由得赞道:“果然是好酒,香而不俗,只不知道是怎样的味道。” “客爷试过不就知道了。”那店小二笑道。 “哦,我却想借你的舌头来试一下,不知你可高兴?”蔡伤优雅地道。 那店小二脸一变,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客爷说笑,小人怎敢呢?” “怕什么?这几位爷很大方的,难道还在乎这么一壶酒吗?何况只要你尝一口,又不是害你,这可是好酒哇。”哈不图不耐烦地唠叨道。 那小二冷横了哈不图一眼,讪笑道:“我们掌柜曾交代过我们,不能收任何客人的小费,也不能受任何客爷的恩惠,否则便要辞退我们,因此,还请客爷见谅。” “哦,有这么回事,那你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跟他评评理。”蔡伤不耐烦地道。 “好,我这就去叫。”那小二正准备去叫,突然觉得脖子之后有一阵冷风袭到,竟自然地一低头,反踢出一脚。 “哈,原来真是个贼窝。”蔡伤不由得拍了拍桌子。 “扑……”蔡新元竟以两指直插入那店小二的脚底。 那店小二一声惨叫,脚掌竟被这两指插穿,同时,脚脖子一紧,整个身子便被提了起来。 “呀!”另两名店小二将手中的木盘子横击而出,重击蔡新元的手,招式却也极为凌厉。 蔡新元一声冷哼,手中的店小二身子平推而出,竟向一张木盘子撞去,吓得那握盘子的小二一声惊呼,忙迅速撤招,蔡新元依然坐在椅子之上,空着的一只手抓起一只筷子重重地点在那木盘子之上。 “哗……”那大木盘竟裂成数百块,只震得那店小二飞退。 蔡新元手一抖,手中的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惊呼,脖子便已经被捏住了,然后他便看到一壶酒被提了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蔡新元声音极冷漠地道,整个身子依然坐得极为端正。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动作都是那般利落,落在哈不图的眼中,只把他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明白什么时候,这几个他熟悉的店小二竟然会功夫,更没想到,坐在他旁边的这年轻人的功夫更好。 酒壶此刻已凑到那店小二的口中,蔡新元才问道:“这酒中有没有毒?” 那店小二脸都骇青了,忙不迭地道:“请饶命,请饶命,这酒不能喝,不能喝呀。” “哼,想弄鬼,你们还嫩了点。”蔡新元不由得又向一旁两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店小二道:“快滚去把你们掌柜找来。” “妈的狗杂种,你居然想下毒害死我们。”哈不图此时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平时可能是受这几个店小二的气受够了,此刻有人为他撑腰,岂能不好好发作一场?一边骂,一边端起桌上的一张盘子,“啪”地一下,便击在了店小二的额头上,只打得他鲜血直流,油腻的菜全都抹在他的脸上。 “你若不想死的话,便快点走开。”蔡新元悠然道。 哈不图一想,这里是贼窝,而对方个个都会打,脸色不由得变得铁青,瞬间又似失去了血色一般苍白。 “你现在走还不要紧,在外面解一匹骆驼去,这家伙告不了密。”蔡伤拍拍哈不图的肩膀,淡然笑道。 “我,我我去哪里呢?”哈不图禁不住有些茫然道。 “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蔡新元淡然又不失冷漠地道。 “我……我……”哈不图想走,腿却有些发软。 那老者抬头望了哈不图一眼,又望了蔡伤一眼,恭敬地道:“老爷子,这人不算坏,不如就留在我们身边,将来可以种地、养养花之类的也不错。” 蔡伤打量了眼前这粗壮的汉子一眼,悠然道:“那你便留下来,给我安静地在这里坐着吧。” 哈不图胆战心惊地坐下,虽然明白对方愿意收留他,可是却又怕这几个人不是这店里人的对手。 “想不到几位眼力这么好,居然连这么点药味也可闻得出来。”那掌柜的极自在地踱了出来,优雅地道。 “便是田新球亲自下毒,也不会瞒过我们,何况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蔡新元冷漠地道,同时将手中的店小二轻轻一扔,便像一个草把子一般,飞出老远。 “哗啦”一声,竟撞碎了一张大桌子,两张椅子,但众人却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那店小二在桌椅的碎片之上动也不动,竟然已经七窍流血死了。 那掌柜的似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居然会有如此厉害的劲道,不由得冷然赞道:“好一个魔爪折骨手,看来我今日是碰到高人了。” “这是对你们想害人的一种惩罚,要你们知道,不要以为世上没人。”蔡新元依然冷冷地道,身形连动都不动一下。 “哼,你们想找我们烈焰魔门的麻烦,你以为我还会对你们客气吗!”掌柜不屑地道。 “哦,你是烈焰魔门的吗?我好像没有说要去对付你们呀!”蔡新元哑然道。 “但你们却冒充我们几位尊长的朋友,这便已证明你们来意不善,更知道我们十位尊者被元真王请了去,却不知道回没回,这分明是骗人的谎言。因为知道我们尊长去的人,都知道我们尊长的下落。”那掌柜冷然道。 “你们也是圣门的人?”哈不图骇然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绝望之色,似是对魔门畏惧甚深。 “那金蛊贼魔田新球可曾回来?”蔡新元冷漠地问道。 哈不图有些吃惊地望着蔡新元,他不敢相信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叫田新球为贼魔,敢如此冒犯在他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尊者,但眼前的事的确是事实。 “你们是什么人?敢对我们尊长如此不敬。”那掌柜的脸色有些铁青地怒道。 “就是你们老掌门高金生见了我们都得低着头走路,你说我们是谁?”蔡新元冷漠地道。 “大胆,想找死!”那掌柜一声怒吼,身旁的几名店小二立刻飞身扑上。 蔡新元一声冷笑,屁股底下的椅子突然飞了起来,带着一阵沉重的呼啸横砸而出,声势极为惊人。 “咝——咝——”那掌柜的双手一扬,满天的银芒丝丝点点地飞射而出。 “呼!”蔡新元的双袖一拂,一股强烈的劲风便在身前鼓起,双袖化作一片流云,在虚空之中造成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 那星星点点的银芒,竟全都消失在那片流云之下,没有发出半丝声响。 “咝……”那些银芒再次响起,却是扭头回飞,向那掌柜与店小二飞去。 那掌柜一声长啸,立刻自怀中掏出一个极大的黑铁,推了出来,那些银芒,竟全都吸附了上去,那竟是一块极大的磁铁。 “砰——”那张椅子被几名店小二击得粉碎,但也让他们连续倒退了数步,撞歪了一张桌子。 “你们还不配跟我动手,但既然你们想找死,我也不会吝啬送你们去极乐。”蔡新元声音极为冷酷,表情更是让人的心头发寒。 那掌柜一声冷哼,手中的黑色大磁铁,化作一道冷厉的黑电向蔡新元的面门攻到。 蔡新元的目光就像是刀,一柄很锋利的刀,刺破那烟幕般的黑网,那黑铁竟是一柄剑。 一柄全是磁铁做成的剑,因为通体黝黑,所以才让人难以觉察到他的锋刃,但那的的确确是一柄剑。 蔡新元一声冷笑,反手抓起背上的披风,轻轻一抖,竟若一片云彩般飞了出去,只让那掌柜的眼前完全失去了光彩,便在他一愣之时,那片云彩竟变成了一条软棍,重重地击在那柄磁铁剑上。 掌柜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变招如此之快,而且兵刃更为怪异,本想以磁铁剑的优势来对敌,但此刻那种优势却全然不存在,没有半丝作用,但觉得那条软棍若重杵一般,只让他心头直发慌。 那几名店小二也极为凶悍,手中的长刀拖起虎虎的风声,向蔡新元砍到,但这种刀法在蔡新元的眼中却是破绽百出,全无是处,哪里会放在心上。 那掌柜的一声闷哼,铁剑一绞,想将蔡新元的披风绞碎,可是他立刻发现,这支软棍若巨杵一般向他的胸口捅到,劲风之凌厉,虽然仍未击到他的胸口,却让他感到胸口发闷,似乎一口气怎么也缓不过来,他哪里还敢硬接,忙倒翻而出。 蔡新元一声冷笑,巨杵一软,又若一根短鞭一般绕过一名店小二的长刀,却击在另一名店小二的腰肋之上。 “喳——”“呀——”一声惨叫,那名店小二的刀未来得及砍下,便已经被击碎了肋骨,惨叫着横撞而出,使另外几名店小二的攻势大阻。 蔡新元空着的一只手,顺手抓起一双筷子,身形一扭,从剩下的那名店小二的刀下滑开。 “呀——”那名店小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长刀重重地落地,双手捂着喷血的眼睛,倒地狂号,两支筷子从他的两手指缝之间露出一大截,血水和着惨绿的眼球汁,有说不出的惨烈,只吓得哈不图脸色苍白,直颤抖,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 那几名店小二再怎么凶悍,此刻也有些手软,蔡新元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让他们的攻击化为乌有,甚至连伤两人,便连掌柜的也是无功而返,如此可怕的敌手,早已让他们胆寒。更何况,眼下仍只不过是这个年轻人出手,仍有两位坐在那里沉稳如钟,也不知道是否同样是可怕的人物,或者更可怕,是以他们竟呆呆地望着蔡新元,不敢进攻,唯有地下惨号的两名店小二打破客店里的清静。 掌柜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他自己本身身手也不差,可是与眼前这位年轻人相比较起来却相差很远,刚才若非几名店小二在他退后之时正好攻上,他知道,那样被击碎肋骨与胸骨的人肯定是他。 蔡新元漠然一笑,手中已成软棍的披风一抖,又成一片云彩,飘然地飞落到肩头,重披于身上,冷酷地道:“金蛊老魔田新球可曾回来?”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掌柜的有些骇然地问道。 “我们是要他命的人,你明白吗?谁要是想替他死,我也不会介意。”蔡新元淡然地逼上一步。 “新元,快把披风脱下。”蔡伤急促地呼道。 蔡新元一愣,忙把披风“呼啦”一下扯下。 “哈哈,太迟了!”那掌柜的得意地大笑起来。 “哼!”蔡伤不屑地哼了一声,左掌轻轻一翻,竟闪过一团火红的光芒,重重地推出,却是击在蔡新元的背上。 “咝……”立刻传来一片焦臭之味。 蔡新元连哼都没哼上一声,背上一大块皮,全都烧焦,但衣服却丝毫无损。 “修罗火焰掌?你也会修罗火焰掌?”那掌柜的骇然惊呼道。 蔡新元这才发现那件披风之上,竟有许多爬动的小虫子,若不是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心下不由得骇然。 “修罗火焰掌算得了什么?便是你烈焰魔门的祖师爷复生,也不可能将修罗火焰掌练到这样,邪魔歪道之功,岂敢相比!”蔡新元不屑地道,同时右手一抖,脚步一挫,一道亮丽的电芒标射而出,他实在是对这掌柜的极为痛恨,因为他用心太恶毒,竟然在铁剑之上下如此歹毒之物,若非蔡伤,他恐怕会要命丧黄泉了,怎叫他不怒呢? 那掌柜似早已料到他会愤然出手,而刚才他见到蔡伤所露的那一手,若说是修罗火焰掌,他的确明白恐怕几位尊长也不能达到这样的地步,自掌心出现那团耀眼的红芒,若说不是修罗火焰掌,相信这人的功力绝对不会比眼前的年轻人差,单凭那可怕的眼力,便会让人自心底发寒,所以打一开始,他便没有打算交手。 当蔡新元手中的剑划出那幕亮丽的弧之后,便发现虚空之中,四处飞散的芒点,有若夕阳西下,河面泛起那片鱼鳞般的光亮,却是那掌柜洒出的暗器。 谁都知道,这掌柜所使用的定都是一些极毒之物,因此,蔡新元必须先将这些毒物扫下,否则他无法追赶。 掌柜的分析得很清楚,当他扫出这么多毒物之后,身子便向窗外疾跃而去。 他打的算盘极好,似乎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但他却算漏了两个人,两个可要他命的人,一个是蔡伤,另一个便是那老者,那像是只剩下半条命的老者。 蔡伤没有出手,但掌柜的却死了,一声惨叫之后,扑跌在窗子之内,并未能冲出窗外,因为,他的后脑勺上钉着一只筷子,一只很普通的筷子,刚才仍在那老者手上夹了三大块牛肉,上面仍沾着老者的唾沫。但这一刻,却有白色的脑浆,红色的鲜血在那筷子之上渗出来,但那不是喷,因为,那脑壳太硬,刚好被筷子击出筷子那么粗的小孔,自然没有空余的空间让脑浆之类的喷出来,可是这已经足够,足够让那掌柜的死去。 蔡新元的长剑淡淡地收回,天空中的斑点也在同一时刻完全消失,没有一点可以做漏网之鱼。 那老者这才极淡然地道:“有这么多酒菜已经够吃了,我们先来吃饱再说吧。” 蔡新元冷冷地望了那一旁缩着的两名小二一眼,吼道:“还不把店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是想死吗!” 那两名店小二本来都担心得要命,这一刻却闻得蔡新元如此一说,显然是不杀他们了,哪里会不喜,忙点头应是,将地上惨叫的两人迅速扶开,然后果真听话地把地扫好,破碎了的桌子收拾停当,乖得不得了,他们的确是已经被三人的威势所震慑。 蔡伤淡然一笑,哈不图却似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惊讶。 “你还不吃菜,待会儿便没得吃了,那可就要做一个饿死鬼啦。”蔡新元淡然道。 哈不图想到这死去的人正是烈焰魔门中的人,哪里还能有什么心情去吃饭,的确已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烈焰魔门很可怕吗?”蔡伤含着笑意地问道,神态极为悠然。 “嗯!”哈不图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心目中,烈焰魔门的确是可怕至极。 “那么那个王胡子可敢去惹他们呢?”蔡新元打趣地问道。 “王胡子,他,我不知道。我,我没见过他去惹他们,可是听人说,王胡子最怕的便是什么四大圣。”哈不图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四大圣?是啥东西?”蔡新元好奇地问道。 “四大圣不是东西,便是魔门的金蛊大圣。”哈不图解释道。 “什么大圣不大圣的,叫老魔头,贼魔头。”蔡新元微怒道。 “我,我不敢!”哈不图扭头四处望了望,生怕田新球会突然出现似的,动作极为滑稽。 “有什么不敢的,今后你便跟着我们,还怕什么,他们见到我们都吓得不敢出来,像个缩头乌龟,哪里像大圣呢!”蔡新元恶声道。 哈不图见蔡新元如此一凶起来,想到他刚才一出手便把那人给捏死了,又把两人打得要死,心里便一惊,忙道:“是,是,是缩头乌龟,大大的缩头乌龟老魔头。” 蔡伤诸人不由得莞尔。 “好哇,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几位在这里,实在是怠慢了,不好意思,不若便到本门去坐一坐如何?”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门外悠悠地传来。 哈不图的神色大变,失声惊呼道:“大圣!” “扑!”一声闷响,哈不图一声惨叫,竟被蔡新元敲了一下筷子,只痛得眼泪一滑,双手捂着痛处,却不敢再做声。 “叫大狗熊,知道吗?”蔡新元沉声问道。 哈不图惊骇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骇怕得要命,可仍然是不敢拂逆蔡新元的话,因为眼前的痛是最现实的,他如何敢不相应呢。 “那还不快叫。”蔡新元吼道。 哈不图骇得一跳,却不敢出声,不由得把头扭向蔡伤,他知道蔡伤是个很和气的人,也许会说话一些,可是他却发现蔡伤根本不理他,不由得有些气馁地小声道:“大狗熊!” 蔡新元不由得笑骂道:“真没胆,叫大一些,听到没有。” 哈不图一脸苦相地扭头望了望正大步走入的银蛇野魔谢春辉与无颈飞魔,神色变得好难堪,不由得小声道:“我等一会儿再叫好不好?” 蔡新元与蔡伤及老者不由得都逗得笑起来,笑骂道:“真没种。” 哈不图也不在意,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哦,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说话的竟是神犬矮魔,他是立在两人的身后,最后行入客栈。 “这不叫冤家路窄,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蔡新元夹了一筷子羊肉塞入嘴中,边嚼边含糊道。 “想不到你还有种找到这里来,真是有志气。”孔无柔满眼揶揄地尖声道。 “哼,今日只是想找金蛊老魔,帮他做一点事而已。”蔡新元淡漠地道。 “哦,帮老四做一点事,你要做什么呢?”谢春辉有些奇怪地问道。 “帮他超度,顺便送他去西天极乐世界。”蔡新元声音冷漠得不带丝毫感情,但却充满了火药的味道。 “你找死,小子!”董前进怒声道。 “尊者,便是他杀死了胡老大。”那两个店小二见来了人撑腰,立刻又神气活现地跑过去禀报。 “我知道,不管你们的事。”谢春辉冷漠地道,神色间微微地露出杀机,同时也打量了一下坐在蔡新元身边的两人,神色不由得骇然大变,惊骇地倒退两步,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你,你是蔡伤?” “总算你的眼睛还不怎么花。”蔡伤淡漠地道。 哈不图不由得骇然,他哪里知道,在他眼里敬若神鬼的谢春辉,居然也会如他惧怕谢春辉一般惧怕他身边的人,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蔡伤一眼,只觉得他慈眉善目,随和之中又有一丝冷傲之意,总会让人有一种想接近,却又感到高不可攀的感觉。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孔无柔也神色有些慌乱地问道。 “早在二十年前,我便到过你们烈焰魔门,难道你忘了?那次不过是由高金生亲自来接我。而今天,却是我自己来的。二十年前,我是来领教你们的修罗火焰掌,今日来却是要试试金蚕蛊毒,要么是玉蛇碧蚕蛊,金蛊神魔田新球可曾回来?”蔡伤声音极为冷漠地道。 “我四弟,他,他还未曾回来,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就好了。”董前进有些微惧地道。 “很好,我今天来此,便没有打算空手而回,既然你们愿意一力承担,我也便成全你们。我们有七人死于玉蛇碧蚕蛊之下,再加上我儿子,也可以说是间接地死在田新球的手中,八条人命,那便由你们其中的八人承担足可。”蔡伤双目之中杀机暴闪冷厉无比地道。 谢春辉的目中闪过一丝怒意,漠然道:“你的兄弟是人,难道我们门下的弟子不是人吗?你的人死了,便找人报仇,那我们的弟子死了,又去找谁报仇呢?” “你问得很是道理,你们的人死了,你便找我报仇即可,有多少,我也是一力承担,只要你能拿走我的命,没人会说你不对,这便是江湖规矩。”蔡伤冷漠地道。 “好个蔡伤,便是我谢某胜不了你,也要与你斗上一斗。”谢春辉脸色铁青地道。 “你应该感到高兴和荣幸,我十几年都未曾出手过,今日却大老远行至大漠,特来超渡你们,这是你们的骄傲。”蔡伤说的话的确很绝情,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他的话锋之中听出杀意。 “好,那便让我来领教领教你那所谓天下第一的‘怒沧海’吧!”谢春辉上前大踏一步,整个人自然有一股不灭的威风。 “你一个人不够分量,我会让你有出手的机会,不要忙,等你们九人会齐了,我再行出手也不迟。”蔡伤淡然而无比自信地道。 “你太目中无人了。”谢春辉怒火上冲,竟不顾一切地向蔡伤扑到,同时向身后的孔无柔与董前进吼道: “你们快走。” 孔无柔与董前进两人神色惨然,他们自然知道蔡伤的可怕,以谢春辉的武功,便是那坐于一旁的年轻人也不一定比他差。董前进曾与蔡新元交过手,自然知道他的厉害之处,而那稳坐如山的老者却不知道是什么人,依他们眼力竟看不出这老者的深浅。 哈不图更是惊异莫名,他想不到事实真的像蔡新元所说得那般,这几个人见了他们,会吓得乱跑,不过他仍为谢春辉这一强攻的威势所震撼。 客栈之中的桌椅,全都若活了过来一般,向蔡伤疯狂地飞撞过来,竟是谢春辉那根闪烁着光彩的银鞭所致使。 鞭影如龙,缠绕在虚空之中,的确别有一番意境,风声“呼呼”而动,整个客厅之中都充盈着一种绞裂的碎劲,像是连这撑起房顶的木柱都要撕裂一般。 蔡伤的眼睛眨都未眨一下,似乎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稍动一下,哈不图却受惊地大叫起来,他的确是从来都未曾遇到过这样惊人的场面。 “你不必白费心机。”蔡伤淡漠地笑了笑道。根本不在意这些场面,依然极为优雅地夹上几块牛肉塞入口中。 谢春辉的目中闪过一丝惊骇,他实在是弄不清,蔡伤为何会如此镇定,镇定得让他心惧,但他却知道,蔡伤马上便要给他一个答复,因为,那些卷起的桌椅在眨眼间便会撞翻蔡伤所坐的桌椅,对于蔡伤,他当然不会枉想能够用此将他击伤。 蔡伤这一边的确不能没有反应,虽然,这些桌椅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可他却不想因此而败坏雅兴。不过,这些自然用不着他出手,那似乎太杀鸡用牛刀了。 出手的是蔡新元,他的剑绝对及时,绝对快,没有人敢否认,甚至绝对准确无误。 每一件飞来的东西,都绝对没有逃过蔡新元的剑,包括一只已死的苍蝇,都在蔡新元的剑下化成了两截,然后向他所坐的桌子两旁分散开来,便像是被巨石相阻的流水所形成的水纹一般,那般生动而有活力。 蔡新元的身形没有片刻的停留,在那碎末之中,有若苍鹰掠过,身子与剑一起投入谢春辉的鞭影之中,没有半丝畏怯。 孔无柔向董前进打了一个眼色,虽然他知道凭他三人的力量绝不可能是蔡伤的对手,便是蔡风也需他们七人联手才能制住,而蔡伤的功力又岂是蔡风所能相比的。 或许,金蛊神魔田新球在场,十魔联手才有可能与这个可怕的人物相对敌,但此刻叫他们两人放下谢春辉不管,那已是不可能。他们十人出生入死数十载,早已情同手足,自然不想看着其中一人死去。 董前进也向孔无柔打了个眼色,但谁也不愿意先行离去,两人只好暗自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立在大厅之中,谁也不上前帮谢春辉,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出手的话,蔡伤绝对不会出手,那么由谢春辉对付蔡新元至少不会吃上什么大亏,但若他们一旦出手的话,局面又是另一回事,蔡伤岂会坐视不理。 第55章 第二十章 幽灵蝙蝠 第二十章幽灵蝙蝠 那几名店小二早已悄悄地溜走,哈不图不由得担心地向蔡伤嘀咕道:“他们又去叫人去了,恐怕我们会吃亏。” 蔡伤笑得极为淡漠,却并没有理会哈不图的话,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一切,心里比哈不图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哈不图自然不明白蔡伤正是希望这样,见蔡伤仍没反应,以为他是不知道烈焰魔门的厉害,不由得急着解释道:“他们人多势众,一个个都厉害得不得了,我们这时不走,待会他们来了,可就走不了啦。我们还是快走吧。” “要走你便先自己走,别在这里啰里啰唆的烦。”那老者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耐烦地骂道,说完却又埋头喝起酒来。 哈不图有气地望了望那老者,怨骂道:“你这个老头子真是不知好歹,人家是为了你好,你却不领情,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惜,却要这位爷与那位公子爷陪着你去送命,我可是不愿陪你等死哦。”说着便要起身而去,可是立刻又停住了。 蔡新元与谢春辉两人打得异常激烈,大厅之中剑影鞭芒,劲风四射,竟让哈不图不敢穿过去。更何况,门口更有孔无柔与董前进两人立着,叫他如何敢自他们的身边穿过呢?不由得呆愣愣地最后又颓丧地坐下。 “咦,你怎么不走哇?你也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等死吗?”那老者故作惊讶地问道。 哈不图在那里发呆,眼神中却是颓丧和绝望之色,喃喃地道:“这回可真是死定了,可真是死定了,他们的人那么多,又那么厉害……” 蔡伤见哈不图一副死定了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你为什么不从你后面的窗子爬出去呢?死看着大门,可真是死路一条。” 哈不图激灵灵地颤了一下,欢喜地扭过头,向身后的窗子望了望,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傻笑道:“我可真傻,慌得糊涂了。”旋又突然脸色一变,一副苦相道:“我不走了。” 蔡伤与那老者不由得大感奇怪,那老者不解地问道:“咦,难道你不怕死吗?刚才是不知道怎么逃出去,现在知道了怎么走,却不走,你搞什么鬼?” 哈不图神色惨然地道:“他们早已看见我与你们在一起,我便是出了这‘沙窝’的门,他们仍会找我算账的,这一出去,岂不是自动送到他们的口中吗?与其死在外面被风吹,被狼啃,不如死在这里好。” “哈,你倒很会想。”老者说着又闷头喝起酒来。 “呀——”蔡新元的长剑一绕,身子有若灵蛇一般,自一根支撑大梁的木柱跃绕过去,从谢春辉的侧身攻到。 动作快捷无伦,剑气若蛇行之声不绝于耳,配合着那在空中扭动的身子,竟比谢春辉的银蛇鞭更灵活更有动感。 “灵蛇剑法!”谢春辉惊异地呼了起来,同时银蛇鞭在化为千万道光影之后。突然收敛,天空中只有蔡新元与他的剑,幻化成一种怪异无伦的气势,显得更为诡秘。 谢春辉在退,他的长鞭此刻却是缠在腰际,因为他知道,他的鞭再不会起任何作用,他早便从他师父的口中得知一个传闻,天下间只有一种武功可以让他的银鞭失去控制,甚至反噬,而这种武功却正是“灵蛇剑法”。他很相信他师父的话,因为他知道他的师父绝对不会害他,因此,他便在发现蔡新元所用的正是“灵蛇剑法”之时,他便收起了鞭子,也必须收起鞭子。 高全生是他的师叔,是一个极自负的人,甚至有些目空一切的意味,但这个人的聪明,在烈焰魔门之中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所以掌门人的位置不是谢春辉的师父,而是高全生。 高全生绝对不喜欢听人说自己门中的武功不如别人,可谢春辉的师父说了,高全生不信,绝对不相信,这便是他的脾气,他也总相信自己的“修罗火焰掌”是天下掌功中第一的,可是后来他也改口了,这是因为那时候只有二十出头的蔡伤千里行过大漠,来找他比掌。 那时候的蔡伤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刀客,虽然未尊为“北魏第一刀”,但早已击败了北方所有他找过的高手,也是人们所公认的高手,没有人可以胜得过他,他那神出鬼没又致命的一刀。当然,更没有人明白那一刀为何物,从刀中存活过来的人,只有一个疯子,一个失踪的疯子,那是蔡伤刀下留情之故,所以,那时候的蔡伤被人定格成刀客之中的魔鬼般的人物。 真正见过蔡伤出手的人不多,真正知道蔡伤武功有多深的人也不多。说到蔡伤,人们定会想到刀,可是那次蔡伤却是来比掌,与自认为掌法天下第一的人比掌,的确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那时候的高全生要比蔡伤大三十多岁,也便是多了三十多年的功力,可是高全生绝对不敢小看蔡伤,那时候,天下没有人敢小觑蔡伤,高全生也不能。 那时高全生主动去迎接蔡伤,放下一个绝顶高手、一个武林前辈的身份去迎接蔡伤。 蔡伤很守诺,没用刀,他用的是掌,一种与“修罗火焰掌”相近的掌力,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掌,没有人明白蔡伤究竟是怎么练的。 那一次比试,蔡伤胜了,完完全全靠掌力胜的,连刀把都未曾碰一下,而且高全生的三阴焦脉也给烁伤,这让高全生修养了两个月。那次比试,使高全生知道,这个世界之上并非只有他一个高手,但他仍然不相信世上有一种灵蛇剑法,可以破除他的“灵蛇鞭法”。若说胜过倒也有可能,但他很不服气他师兄的劝说,最后,他却死在自己的鞭下。 谢春辉永远都记得那一刻,那是一个蒙面人,一个苍老的蒙面人,所使的正是蔡新元所使的这种剑法,而高全生所使的正是灵蛇鞭法,结果,他真的死在自己的鞭下,很惨,临死的时候,才呼出“灵蛇剑法”四个字,只可惜,那已经很迟了,人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那一次关外十魔有四人不在家,只有六人亲睹这一幕,可谁也没有看出“灵蛇剑法”的奥妙,当他们发现门主死在自己的鞭下之时,这六人便立刻联手出击,而“烈焰魔门”的所有弟子也全都出击,可是,谁也没办法留住这个神秘的剑客,只是伤了对方一点皮肉。 开始有人还怀疑这人是失踪了的黄海,可是后来便知道这人绝不是黄海,无论是年龄、作风什么的,都不相同,而此刻,谢春辉面对的也正是当年那让高全生命赴黄泉的剑法,他自然不会再傻得以银蛇鞭攻击,他便退,只好退。 孔无柔与董前进也听说过灵蛇剑法的事,此刻听到谢春辉居然呼出眼前这怪异的剑法便是灵蛇剑法,不由得为谢春辉担心起来。 谢春辉的身子竟迅速地撞上身后的木柱,身子便若怒剑一般倒冲而回,他竟以双腿向木柱之上猛撑,借反冲之力反攻,气势无比的强霸。 大厅之中,立刻便若放置了一个火炉,温度骤然升起。 哈不图从来都未曾见过这种怪现象,也从来都未曾看到过如此精彩而可怕的打斗,便像是在做梦一般。呆愣愣之际,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然后耳畔响起一声狂野的爆响。 当他立稳足之时,才发现他刚才所存的大厅已经若枯败了一般,全部塌倒。 四散冲起的沙尘,更是惊心动魄至极。 “轰——”倒塌的房顶若开了花一般,狂冲开一个大洞,两道人影便若两条升天的苍龙,破瓦而出。 赫然正是蔡新元与谢春辉两人,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一阵狂舞,幻化成一道光幕,将老远的生意人与赌钱之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呀——”蔡新元一声轻啸,身子再一次冲上云霄,整个身子若一只苍鹰,再向谢春辉倒射而回。 人和剑便若一个完整得没有破绽的整体。 “哇!”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长长的惊叹,似乎是在为如此精彩的比斗喝彩、加油。 谢春辉的左脚在右脚之上点了一下,身子微微一斜,双掌便若两只巨蝎的大钳,向中间一合,竟奇迹般地夹住了那飞刺而下的长剑,但两条人影也全都若陨石一般飞降。 “嗵——”谢春辉的双腿先行着地,那长剑加上蔡新元那下冲的滑力,竟自谢春辉的手上下滑,剑尖只差一点便可以刺中谢春辉仰起的鼻尖。 一点点,便是生死之间,谢春辉的鼻尖冒出了一丝汗意,双目之中充盈着一种狠辣的凶意,嘴角边露出坚定而冷厉的神色。 “叮!”蔡新元的长剑竟然断了。 是被谢春辉双掌熔化掉了,那股炙热无比的火劲竟将蔡新元的剑熔断了。 “小心——”哈不图紧张得大叫起来。 “轰!”“砰!”谢春辉的双掌击在蔡新元的双肩之上,而蔡新元那自虚空中坠下的双腿却重重地踢在谢春辉的胸口。 谢春辉的身子若抛出的石头一般,倒跌而出,拖出一阵沙雨,因为刚才他的双腿已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下,直埋至膝盖之处,才会使得他无法避开蔡新元的两脚,否则,绝不会是这种局势。 蔡新元在谢春辉闷哼之前,也发出一声惨哼,两人口中的鲜血几乎是在同一刻喷出,他的身子也若纸鸢一般倒飞而出。 众人眼前人影一闪,蔡新元早已被那一直默默不语的老者抱在怀里。 谁也没想到这干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老头竟会有这么快的身手,一只手提着酒壶,一只手搂抱着一百多斤的躯体,依然能在空中如此灵活快捷,只让孔无柔和董前进心凉了半截,如此骇人听闻的轻功,的确是世间少有。 那老者极为优雅地落在地上,甚至连沙尘都不曾扬起,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稀奇古怪的迷茫的梦。 孔无柔与董前进根本就无暇多想,迅速地扶起谢春辉,担心地问道:“怎么样,师兄?” 谢春辉又轻轻地咳出一小口鲜血,苦涩地笑道:“要不了我的命。” 孔无柔不由得抬头望了那躺在老者怀中的蔡新元一眼,却见那老者居然将手中的酒向蔡新元的口中灌去。 “哇——”蔡新元仰头又狂喷出一口带酒的鲜血,脸色竟奇迹般地转为平静,红润而安详,在老者的怀里微微地挣扎了一下。 “现在你在一旁好好地坐一下吧,休息休息,不用多久便会好的。”老者放开蔡新元慈祥地笑了笑道。 “多谢吴叔出手相助。”蔡新元苦涩地笑了笑道。 “应该的。”那老者“哈哈”一笑道。 孔无柔骇然地望着蔡新元缓缓地走到一旁静静地坐下,脸色显得极为安详,他不明白这其中是什么道理,明明蔡新元比谢春辉伤得更重,而且中了谢春辉的修罗火焰掌,怎么会像是一个轻伤者一般可以自己走路呢?再看蔡新元那双肩被烧焦的衣服下,两个火烙的痕迹也渐渐淡去,这几乎有点不可能,但却是现实。 那老者似乎极满意,又一次举起酒壶向口中灌酒,根本就没有把孔无柔诸人放在眼里。 人群一阵骚动,并迅速向两旁疾分,人群之中传出一阵惊呼与吆喝之声。 那刚逸走的几名店小二飞也似的奔来,更有一群气势汹汹之人,冲至现场,但却看得出一旁喘息的谢春辉,不由得给呆住了,似乎一下子蔫了一半。 “师兄,你怎么了?”董根生诸魔也极快地赶至场中,急切地问道,同时扭头,向蔡伤诸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蔡伤极优雅地立身而起,拂了拂衣上的灰尘,冷漠地道:“关外十魔已到了九个,不知道金蛊神魔田新球却是躲到哪儿去了。” “蔡伤,你欺人太甚了。”董根生愤怒地道。 “我也不想这样,但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这个世界已经太寒人心了,我休息了十几年之后,仍有人要让我不得安宁,我便只好对不起这个世界了。既然天意如此,你我都不用有任何的怨言,我不想做什么大侠,也不想做什么义士,我蔡伤的名头本身就是用别人的鲜血换来的,所以,我不在意再多沾一些血迹,我再问你,田新球在哪里?”蔡伤声音无比冷厉地道,似乎整个宇宙都因为这个声音而变得无比惨淡一般。 “我们不知道,你有本事便找我们好了。”董前进狠声道。 “哼,便是你不找我们,我们也不想就此了结。”一名极瘦的老者冷漠地道。 “哦,这位倒是眼生得很,不知道你是关外十魔的哪一位入室弟子呢?”蔡伤揶揄地笑道。 那老者脸色一变,眉间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机,重重地落在蔡伤的脸上。 “哼,人说你蔡伤见多识广,连这大名鼎鼎的尔朱家族的大管家,‘剑舞指上’尔朱文护老爷子也不知道,真是让江湖贻笑。”孔无柔不屑地道。 “哦,‘剑舞指上’尔朱文护,我只记得尔朱家以前的管家尔朱宏,他死了吗?看来尔朱家真是山穷水尽,没人物了,居然让这么一个脓包当管家。”蔡伤毫不客气地辱骂道。 “你……”尔朱文护气得双目喷火,却不知道该如何骂,不由得恼骂道:“别人怕你蔡伤,我尔朱文护却只不过当你是一只乱咬人的狂犬而已。” “骂得好,尔朱荣这几年想来嘴皮上的功夫也长了很多,居然教出来的下人也有如此功力,如此会咬人,尔朱家果然还行。”蔡伤不由得笑道。 “哼,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的‘怒沧海’有何厉害之处。”尔朱文护微怒道。 “你们不配,若是尔朱荣亲来,我或许还让他见识见识。”蔡伤傲然道。 “你若是很手痒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倒不介意陪你玩玩。”那喝酒的老者,移开酒壶,似醉眼朦胧地望了尔朱文护一眼,不屑地笑道,似乎充满了鄙视的味道。 “你是什么人?”尔朱文护不屑地问道。 “你身为尔朱家的大总管,居然连掌管天庭的玉皇大帝也不认识,真是眼睛不知长在哪儿去了。”蔡伤笑道。 围在一旁的人,听到蔡伤学着孔无柔的调子如此说,不由得哄然大笑,只气得尔朱文护脸色铁青,冷漠地道:“既然他想去做玉皇大帝,不若让我送他一程好了。” 那老者将酒壶向后一扬,装作天真地问道:“真的吗?那太好啦,我还以为你只会指上玩剑,没想到你还是个赶大车的。”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这一直沉默寡言的老者,说起话来却是有趣得紧,孔无柔知道再这样下去,尔朱文护根本就不可能骂得过这老者,而且会激起怒火,扰乱心神,不由得插口道:“若是凭嘴皮子便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我倒不如去找个骚娘们来跟你对上几招。” “矮胖球,你那么圆,没想到你的嘴巴却这么锋利,比这个大猪可就要厉害多了。”那老者悠然笑道。 尔朱文护哪里受过这等的闲气,要知道,他的身份和高全生可算是平级,而他尔朱家族,虽然只是塞上北秀容川(北秀容川,指今日山西堡德县朱家川一带)契胡族,但其实力与财力早已是天下少有,也算是鲜卑的一个实力极强的族种,便是朝廷上下,都不敢小看。更因为尔朱荣在江湖中的地位,能与之相比的便只有蔡伤一人而已,便是“哑剑”黄海也要稍逊一筹,身为尔朱家族的管家,本身便是江湖之中名气极响的人才有资格担当,可今日却被这名不见经传的老头给羞辱,怎么叫他不怒,但他却知道,能代蔡伤向他接战的人,绝对不能小看。 尔朱文护心里暗暗对自己叮嘱,不能动气,不能动怒,因为他根本看不出对方的深浅,如此一个奇怪的老头,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好了,不用再像耍猴子一般耍人了,来吧,我们俩来玩玩。”那老者提着小巧玲珑的酒壶摇晃摇晃地来到中间一块沙坪之上,仍是那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尔朱文护不再说话,大步向老者逼来,两人相对一丈左右相互对望着。 “你用什么兵器?”尔朱文护冷冷地问道。 “哦,兵器吗?我的兵器在心中,好多年都没用了,也不知生锈了没有,待会儿被你打得不行时再用也不迟。”那老者依然极为悠闲地道,神情极为滑稽,逗得一旁观望者都大声哄笑起来,孔无柔诸人不由得扭头扫了那些发笑的人一眼,只吓得他们立刻将笑声咽了回去。 “既然是你自找的,这也怨不得人。”尔朱文护漠然地道。 “那我就怨你呀!”那老者笑道。 众人先是一愣,后来可真是忍不住都大笑起来,数哈不图笑得最欢,刚才他见过这古怪老头露出那一手骇人的轻功,不由得对老头又惊又羡,自是另眼相看。又见这些平时不可一世的人,见了蔡伤,全都蔫了一截,他自然再无任何顾虑,心想今日可真算是走运,遇上这般的大人物,想到得意之处,他自然要笑上一通。 尔朱文护先是不在意,后来听到这么多人笑,才明白这老头绕个弯子来骂他不是人,叫他如何不怒,不由得暴喝一声道:“你找死!” 那老者神情一振,因为他的眼中划过了一道极为亮丽的电芒。 那是尔朱文护的剑,既然有“剑舞指上”之称,其运剑自然是无比的灵活,这是毫无疑问的。一般人都是剑握得极紧,那需要的是腕劲和臂力,但若一个人可以达到以指运剑的话,那么他的指劲一定比常人要厉害,更灵活。 剑来得好快,根本没有一点剑气走过的痕迹,只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已经滑过了一丈五尺的距离,刺向那老者的咽喉。 那老者的眼睛依然是那样微微地眯着,便像早已醉酒一般。 剑离他的咽喉只不过一尺远了,但他依然没动,所有的人不由得都为老者担心起来。 谁也不敢相信有人会在这么短的距离之内躲过这么快的剑,所以每个人都为老者捏了一把冷汗。 “没中——”一声尖声尖气的语音自那老者的口中迸出,大家这才发现,尔朱文护的这一剑果然是没有击中,而是刺了一个空,虽然大家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被老者这么一喊,想到刚才的惊险,不由得全都大笑起来。 这么多人之中唯有蔡伤与尔朱文护看得很清楚,十魔则因尔朱文护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未曾见到这之中的险处。 然而便在尔朱文护的剑刚要切上老者的脖子之时,却发现老者的脖子有一股极为滑溜的真气,同时加之老者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扭头,竟让这一剑自他的脖子旁滑了开去。 尔朱文护心头一惊,但他名为“剑舞指上”,运剑之灵活绝对不是那些普通剑手所能想象的,在他刺空的刹那,剑刃又横切而至,他的剑便若是已经活过来了一般,由心所发,控制自如。 那老者的脑袋却如那待击的蛇头,滑溜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便在尔朱文护的剑横切之时,突然一缩,有若灵龟缩首一般,缩入衣领之下,口中却呼道:“又没切着——” 尔朱文护哪里受过这种戏弄,长剑再一次下切,拖起一阵锐啸。 那老者这才道:“这才过瘾。”身子同时向后一仰,便若一截被破倒的树木,“呼啦啦”地向他袭来,同时口中射出一道白箭。 尔朱文护一剑又斩空,却见一道匹练向他袭来,不由得挥剑一挡。 “哗——”竟是一口酒水,被这剑一挡,竟四散飞荡,洒得他满身都是。 “好,好,落水狗,好一个落水狗。”那老者的身形迅速立正,放声大叫起来,此刻却与尔朱文护相距五丈之远,谁也没看清他的身法是怎样的,但觉人影一晃,便成了这个样子。同时众人见尔朱文护这样一脸窘态,而那老者却如此轻松自如,相比之下,不觉得又发出一阵哄笑。 尔朱文护脸色铁青,他哪里受过如此羞辱,但知道这老者的身法极为古怪、灵活,他的剑法以灵活、快捷著称,但与眼下这老者比起来,却是相差了很多,所以,老者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让他搜肠刮肚,仍想不出武林之中怎会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光凭这种身法,便足以成为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那老者又提起酒壶悠闲地向口中灌了一口酒,向尔朱文护眨了眨小眼,悠然道:“这酒的味道还真不错。”但却并不趁这个时机进攻尔朱文护。 尔朱文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愤概缓缓地压下,使心神平静得有若一潭湖水,冷漠地望了望那老者,淡然道:“多谢你的酒。” “哦,这老猪可还真有一手,这样也不生气,真是叫小老头佩服佩服。”那老者举起酒壶,滑稽地一拱手笑道。 尔朱文护手中的剑颤了两颤,这才缓缓地扬起。地上的黄沙,也跟着骚动起来。 其实没有风,便是有风也只能吹到人圈之外,四周的人都挤得极密,有些微微的风,也无法穿透人群。 没有风,但是沙土在骚动,随着尔朱文护的剑缓缓的抬高,地上的沙土是越动越厉害,像是一只将自己埋在沙下的狼,用自己的鼻孔吹气一般,轻轻地旋着,是那么优雅,也是那么生动,但却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冰凉的寒意在扩散,扩散在没有风的虚空中,扩散在晚霞依然亮丽的黄昏之中。 那是杀意,冰寒如雪的杀意,如冷风流过的剑身,此刻显得异样的深沉。 笑声,早在这沉闷的空气中凝固,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一切都显得有些压抑,包括呼吸,包括那晚霞的余晖。 尔朱文护的剑依然在缓缓地扬起,却赋予了剑下沙土以生命,在跳跃,在缓流,似乎这一种沉睡的生命在苏醒。 那老者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有些微微的惊讶,但却不改那一副自得之态。 尔朱文护的眸子深处,全都是杀机,一种深沉得有些让人心寒的杀机,犹如沉积在冰川之下的玄冰。 “这才似乎有些气势!”那老者再将手中的酒向口中倒去,含糊道。 尔朱文护的神色间显出一丝惊异,惊异这老者的平静,惊异这老者的洒脱。 的确,这老者似乎处处都透着一丝神秘感觉。 “你仍愣站着呀,我可就不客气了哦。”老者淡然地笑道,但在说话之间,他的脚步一挫,身若灵蛇一般蹿了出去,空着的右手便像是张开的鸭掌一般向尔朱文护扫了过去。 快,快得不可思议,孔无柔号称飞魔,但是与这老者相比起来,却似乎成了儿戏。如此可怕的身法,无论是谁都会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尔朱文护的剑斜斜地划出,竟像是拖着千斤的重物。地面之上本来跃动若活的黄沙,这一刻也如发疯了一般,闪成一道狂龙! 那老者的鸭掌手,便在尔朱文护的剑速加快的一刹那间变成了弯曲的勾手,自一个吞吐不定的方位倾斜成一种难以想象的弧度,随着身子一扭,竟绕过尔朱文护的剑,当胸抓到。 尔朱文护大骇,他想都没想到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古怪的身法与手法,不过他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因为自对方掌指之间所发出的劲气已如灵蛇一般,蹿入他的体内。不过,尔朱文护也绝对不是一个庸手,他并不去理会那老者的手,而是手中的长剑一引,竟比老者的手先一步抵达老者的脖子。 剑始终要占修长的优势,所以反而先抵至老者的脖子之上。 果然,老者不得不收手后撤,身形滴溜溜一滑,竟游至尔朱文护的身后,同时反腿踢出,却像是巨蟒摆尾一般。 “蒙面人!”董根生与几魔同时惊呼而出。 所有人都不由得大骇,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呼出这种无关紧要又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得向几人投去不解的目光。 “没错,就是他杀了掌门师叔!”谢春辉沙哑着声音虚弱地道。 “灵蛇剑法!”孔无柔骇然道。 原来,他们这一刻才发现这老者正与当初杀死高金生的那蒙面老者的身法一模一样,而且武功又高得出奇,才敢肯定当年的蒙面凶手正是眼前此老,怎叫他们不惊心动魄呢? 尔朱文护一惊,这老头的溜滑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但此刻,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跟着劲风及体的感觉,同样反踢出一腿,因为回剑绝对是不及时! “砰——”一声闷响,尔朱文护的身子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几步。而那老者的身子也在刹那之间轻轻一扭,旋身以正面对着尔朱文护,只在一顿之间,又迅速扑上。五指如钩,向尔朱文护的背部大椎穴抓到。 气势极为凌厉,地上的沙石,也若怒龙一般狂涌而起,似大潮一般冲击着尔朱文护的背部。 尔朱文护一声低啸,手中的剑,掠过一道光影,拖着裂空的尖啸,反切而至。 “嘶……”那老者竟比尔朱文护的剑快上一步,一下子撕裂了尔朱文护背上的衣衫,但也被尔朱文护的剑气削下一截衣袖。 老者迅疾地倒翻而出,手中的酒壶竟碎裂成七八块,散落下来。那片由尔朱文护身上撕下的破布仍紧紧地握着。 尔朱文护心头暗惊,但仍是迅速转身与那老者相对。此刻,人人都看清他背上留下的五指红印,只要那老者出手再快一点,恐怕此刻尔朱文护已经不能如此轻松地面对他了。 那老者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笑道:“差点没把我老头子的两只衣袖全部割下来,还真冒险,只可惜,将这一壶好酒给浪费了!” 众人见他说得如此轻松,不由得都感莞尔,但想到刚才在刹那间所发生的情节,不由得又有些骇然。 空中的沙尘缓缓沉落,尔朱文护的脸绷得极紧极紧。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像咬碎了的破字道:“你是五台老人吴永明?” “五台老人吴永明?嘿嘿,多谢你告诉了我我叫什么名字,我差一点便忘了自己叫做五台老人吴永明。”那老者极为滑稽地道,一副让人喷饭的样子。 “五台老人!”孔无柔一声低低地惊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谢春辉也神色间有些苦涩。在烈焰魔门中,听说过五台老人的只有两个人,那便是银蛇野魔谢春辉,另一个就是无颈飞魔孔无柔。他们皆从吴永华——谢春辉的师父口中得知。 在江湖中流传的有关五台老人的故事并不多,但知道五台老人的存在之人并不少,至少吴永华便知道得很清楚。 那是江湖之中的一个秘密故事,五台老人吴永明的名字没有多少人知道,但若说“幽灵蝙蝠”却没有人不知道。 那是在三十年前,江湖之中最负盛名的杀手“无影子”被人击杀,这个曾被江湖中人认为轻功无敌,且最为神秘莫测的杀手居然被人杀掉。当初孝文帝有意南迁洛阳,而朝中久恋北方的大臣极为反感,加上自己家族之人的大力阻止,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宫廷内乱不息,惶州刺史穆泰、定州刺史陆睿合谋,勾结镇北大将军元思誉、安乐侯元隆、抚冥镇将鲁君侯元业、骁骑将军元超及阳平侯贺头、射声校尉元乐平、前彭城镇将元拔、代郡太守元珍等人推举朔州刺史阳平王元颐为首领,起兵叛乱。当时便是请来“无影子”刺杀孝文帝。若非当时元颐暗中将叛乱的阴谋报与孝文帝知晓,“无影子”也不会有那一次失手的记载。虽然如此,在满朝高手的围攻之下,仍让“无影子”逃之夭夭,可见“无影子”之厉害,实在已天下没有几人能及。 但,无影子仍然死了。将无影子脑袋献给孝文帝的是一个谁也不知其真面目之人,却只让江湖中人知道是个叫“幽灵蝙蝠”的人所干,这来去无踪的人后来又以“幽灵蝙蝠”之名闯萧衍皇宫,更是出入自如,却没有人知道这人是为了什么,后来传说“飞天淫贼”胡密也是死在他的手中,却没有人知道这位神秘莫测的人物究竟长得是怎么一个样子。 幽灵蝙蝠的名字在江湖之中流传了很久,直到后来蔡伤、黄海与尔朱荣等诸多年轻高手兴起,才盖住了幽灵蝙蝠的名头,但是老一辈的江湖人物中,没有人会忘记这么一个可怕的角色。可是,蔡伤诸人的兴起之后,这个神秘而可怕的人物竟自江湖中销声匿迹了。 有人曾怀疑,蔡伤便是这神秘人物,也有人怀疑蔡伤或黄海是这个神秘人物的弟子,更有人怀疑,是蔡伤、黄海诸人与这神秘人比武,将神秘人杀了。江湖中怀疑各有所不同,也都似是而非。 便连尔朱家族也不知道,这个人物是否没有死。但尔朱家族却知道有一隐世高手潜居于北台顶,自号五台老人。似是名不见经传,可是便连尔朱荣都不敢小看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定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了。 知道幽灵蝙蝠的人只有三个,一个就是他自己,一个就是“烈焰魔门”的宿老吴永华。因为幽灵蝙蝠与他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而幽灵蝙蝠也就是五台老人吴永明!这是江湖几乎没人知道的绝大秘密。谢春辉乃是吴永华的弟子,而孔无柔则与吴永华最投缘,所以才得知幽灵蝙蝠的秘密,更知道“五台老人”的可怕程度。 “你就是当年的‘幽灵蝙蝠’?”孔无柔声音有些惊惧地问道。 那老者微微有些惊异,愣了一下神,然后冷冷地望着孔无柔,漠然道:“你倒知道得不少啊!” “你便是‘幽灵蝙蝠’?”尔朱文护心头大震,惊异地望着吴永明,沉声问道。 “幽灵蝙蝠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只有五台老人,而无幽灵蝙蝠。”吴永明淡漠地道。 “难怪!”尔朱文护恍然道。 “哼,你是不是怕了?咱们两个老头的架可还没打完呢!”五台老人淡然道。 “你亮出兵刃吧,看看你幽灵蝙蝠是不是浪得虚名!”尔朱文护冷然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你小心了!我可是比你要快得多哦。”五台老人悠闲自得地道,依然是一种无所谓的样子,只叫尔朱文护气不打一处出。 “哼,别人怕你幽灵蝙蝠的鬼名堂,我尔朱文护却当你是狗屁!”尔朱文护怒声道。 “那也是你放的!”五台老人笑应道。众人却跟着一起发出一阵哄笑,只觉得这老头的确很有意思。 “你……” “嘶……”一道亮丽的虹芒自虚空中闪过,竟将尔朱文护想要说的话逼了回去! 好快!快得连尔朱文护多说一个字的时间也没有。只要他不想死,他便不能再说出下一个字,否则他的身子便会和他的嘴巴一般——分成上下两片! “叮——”尔朱文护只能够凭着感觉击出一剑,但感觉却很准,他挡住了那快若疾电的一剑。 五台老人冷哼一声,手中的剑便若活过来了一般,斜斜掠上,顺着尔朱文护的剑势上升,有若灵蛇一般噬咬着尔朱文护的心脏! 尔朱文护一惊,长剑一绞,但却骇然发现五台老人的剑竟似有黏性一般,吸附在他的剑上,那种攻击的形式没有一点改变。 尔朱文护心下骇然,五指微张,长剑有如莲花绽瓣一般抖了起来。 五台老人的长剑上升之势立阻,那支长剑却犹如一下子变软了,一挫步之间,又圆滑地掠向尔朱文护的腰际。同时,五台老人的身子跟着反向旋转起来。 尔朱文护哪里见过如此怪异的剑法和身法?只得仓皇而退。 五台老人虽然似是老迈,可行动起来却灵活得比豹子更可怕,身子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升上天空,再旋转着飞射而下,以剑尖为中心,飘飘然若自树上滑落的飞蛇。 尔朱文护一声暴喝,手中的剑向天空中斜洒,若满天的星斗撒落,灿烂无比。 “吱吱……”撕裂气体之气不绝于耳,更有一种莫名而可怕的震撼感! “叮叮……”五台老人的身形再一次升起,那灰布袍子在空中鼓起便如一只硕大的灰鼠,但却又显得极为悦目。 再一次落下,地上的黄沙若被暴风卷起,向四周散射而出。 狂风便从两剑交击之处开始漫起,四周的人群开始惊呼,开始后退,被这凌厉四射的杀气所逼,不能不后退。 那一剑便像是完全没有止境一般。 尔朱文护的双腿已被黄沙埋至膝盖之处,但他的双目之中却充满了野兽般的光芒! “当……” 黄沙若满天乱窜的蝗虫,满天乱撞的苍蝇,变得疯狂起来,无比的疯狂! 满天、满眼都是,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方向。 尔朱文护一声闷哼,天空中一道灰色的身影若夜鸟一般疾掠而过,然后似乎是踩着黄沙之尾冉冉地落于地上。 良久,四周静得连一点点轻微的呼吸之声都听得很清楚。 黄沙也渐渐沉积,渐渐如雨点般洒落,空气之中,仍飘散着那种浑浊的微尘。有人捂着鼻子呼吸,但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是相同地看着一个方向,那便是望着尔朱文护,望着五台老人! 一直以来,这两个人都是最引人瞩目的焦点,一直都是如此! 大颗粒的沙石沉落了下来,那狂野的风暴,自人群那微小的缝隙之中溜走,留下的只是死寂的沉闷。如死一般,绝对没有夸张! 第56章 第二十一章 沧海之 五台老人静静地拄剑而立,微微的血丝顺着那柄长剑缓缓地滑落,这便是结果吗?没有人能够作出回答。 尔朱文护手中的剑依然平举着,目光盯着五台老人,一直都没有动,他的双膝已经深入黄沙之中,似乎也没有拔出来的意思。是那般冷淡,那般专注。 五台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伤是在手臂之上,一道不长的剑痕,他的衣衫也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破口。 所有的人都依然静默在一旁,没有什么人愿意出声,似乎谁也不想惊醒这个局面。 是尔朱文护胜了吗?很多人都充满了疑问。许多人眼里充满了敬佩而又崇敬之色,刚才那一场狠斗,便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虚幻而难忘的梦,是那般惨烈,那般刺激。 蔡伤的嘴角依然挂着一丝未改的笑意,那么清淡,那么优雅,可哈不图却大为不解,不由得急虑地问道:“他受了伤吧?你难道不管了?” 蔡伤并没有回答,一旁蔡新元的双目依然紧闭着,对外界的一切根本就丝毫不在意。 五台老人缓缓地移了一下身子,像是一个极为懒散的梦者,刚从梦中醒来翻了个身,然后才将长剑极为轻松地在裤角之上擦了擦,那血迹似乎成了他珍爱的纪念品,好好地保存在裤角之上。 众人对这个极为轻微的动作,却有着一种极不简单的见解,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五台老人扭头向四处望了望,似乎想到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一般,摇了摇头,又淡淡而苦涩地笑了笑,只笑得众人莫名其妙。 五台老人动了,静静地向尔朱文护行去。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轻松自如地行去。 尔朱文护依然没有动,静静地立着,静静地将手中的剑平举着。 众人的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极为模糊。 孔无柔心头升起了一丝阴影,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很快,五台老人便告诉了他答案! 只见五台老人缓缓地伸出两个指头,极为优雅地钳住剑身,是尔朱文护的剑身! 尔朱文护竟没有一丝反应,目光依然直直地盯着五台老人刚才的立身之处。 所有的人全都大为惊愕,为什么会这样?只要此时尔朱文护将手中的剑一扭,便足以把五台老人的手指绞下喂野狗,但尔朱文护却没有动,甚至连动的意思也没有,目光依然那么呆直。这并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却是五台老人的手指在碰到尔朱文护的剑身之时,那剑身竟自己断了。 居然是一柄断剑,尔朱文护所握的只是一柄断剑,的确让人有些吃惊! 到了这一刻,许多人也明白了一些什么,那便是尔朱文护的剑是被五台老人所断! 五台老人似乎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一个指头,在尔朱文护的额头之上稍稍一点,尔朱文护的身子竟斜斜倒下,将脚下的沙土全都掀了起来。 尔朱文护居然就这般倒下了,他死了,静静地死了,失败者是尔朱文护,也就是说五台老人胜了。 孔无柔等人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们本以为来自尔朱家族的高手能为他们出点力气,却没有想到连正主儿的手都未曾碰到便已经死了,这的确让他们心寒。 围观的众人这时才发出一声长吁,似乎在欢呼,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同情死者的人,似乎并不存在,在这种嚣乱的世界之中,死人,那似乎太正常了,一切都是自然,他们的心也似乎完全麻木,完全麻木! 关外十魔神情极为沮丧,天气虽然微微有些凉意,但并不冷,可是他们的心却极凉极凉,此刻只有八人,但对敌的却是被誉为天下无敌、如神话般的高手,更有一个可怕的老者,那深不可测的两个人却这般地走在一起。 “你们可以告诉我金蛊神魔田新球在哪里了?”蔡伤的声音便像秋风一般萧瑟地道。 “他还未曾回来!”谢春辉有些艰难地摇晃着站起来道。 “那他在哪里?”蔡伤又问道。 “他的行踪一向都不是我们所能掌握的,他很可能……” “大师兄,要找便让他来找我们好了!”董根生打断了谢春辉的话声冷然道。 “那好,你们出手吧!”蔡伤声音显得无比坚决。然后所有的人都感到蔡伤变了。 蔡伤的确变了,就在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没有人能形容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像是一柄剑,像是一把刀,或者什么都不是,便是蔡伤! 立在蔡伤身后的人全都骇然惊退,似乎在刹那之间,蔡伤的身子燃烧起熊熊的烈焰。那是一种无形,而且冰寒的烈焰。以蔡伤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地上的沙土也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孔无柔及董前进的脸色也变得很厉害,他们很清楚地感应到源自蔡伤心内的杀机,感受到那种无形气机的可怕! 没有人会觉察到,这个世界似乎便在蔡伤说完那一句话之后便开始改变。 蔡伤向前迈了两步,点尘不惊地迈了两步,便像是踏错了时空一般让人惊颤,让人震撼,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似乎将人的心神牵动,那细小的步子,便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上,更像是踏践着所有人的灵魂。 站在关外十魔身后的人群,不由自主地跟着退了两步,似乎蔡伤的气势早已威逼到他们,使他们不得不退。 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惊异之色,所有的人心头都无比的震骇。 蔡伤在刹那之间,在所有人的眼里,竟似乎成了一座没有人敢逼视的山峰,一座具有无伦气势的山峰! 风,从蔡伤的脚底流过;沙,在蔡伤的脚底打旋,似乎是要候机而飞。 孔无柔的手心握出了汗来,他从来都没有如此紧张过,也从来都未曾遇到过这般强劲的对手。可这已是无奈的抉择! 江湖便是如此,生与死总不能由自己控制,命运总喜欢与人游戏。这或许便是江湖的本质,没有人能够改变,也没有人可以改变! 董前进的手心亦出了汗,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纯粹是骗人的!蔡伤被公认为北魏第一刀,也有人称天下第一刀!一个战无不胜的绝世高手,有谁面对这般人物,心神会不紧张呢?要知道,武功,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计算方法,技高一筹,便会占尽优势,而此刻蔡伤根本就未曾出手,未曾出手便会有如此可怕的气势,这般不可思议的威势。若是出手,那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呢?没有人敢想象,也没有人想象得了。 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在他全力施刀之下而仍活着的人,却是一个失踪了的疯子,也就是说,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刀究竟会是怎样厉害! 今天,他会不会全力施刀呢?会不会仍然有人能够活得下去呢?这一切似乎都很茫然,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蔡伤代表的似乎只是一个不败的神话,刀的神话。 他们战过蔡风,一个比蔡伤几乎小了三十岁的小娃娃,一个武功出自蔡伤之手的少年,便有那般可怕,几乎足以让天下为之大乱!无论是才智、胆识、武功都是那般超凡入圣,若不是用诡计,谁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够对付的一个角色。而这位立在他们面前的人却还是这个使他们无力对付的角色之父亲! 他们的目光都不敢移一下,似乎在任意一刻,蔡伤的刀都可以划破他们的胸膛,任意一刻,蔡伤都可以卸下他们的脖子,所以他们不敢眨眼,只是手越握越紧。 蔡伤的目光变得无比尖锐,无比锋利,似乎是切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谢春辉的眼角闪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为自己不能参与这场战斗而痛苦,也为这一战那未知的结果而痛苦,而无奈!谁也不愿惹上这样的敌人,但命运中,他们却偏偏惹上了。偏偏惹上了这个绝不能惹的敌人!也许,这就是命,这就是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蔡伤又跨出一步,沙面之上,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发现这些的人,很少!几乎所有的人都只注视着蔡伤那跨步的优雅,而忘却了蔡伤那跨步的目的。 “我不想杀你们,但你们不该固执,害你们的人,不是你们自己,也不应该是我,而是田新球!你们齐下黄泉,一路上也不算寂寞了!”蔡伤冷然道,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不忍。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别把话先说满了!”董前进也冷然地回应道,同时八人的身形亦开始缓缓移动,缓缓地改变方位。 蔡伤一声冷哼,目中杀机一闪,脚下的步子立刻加快,在距八人一丈左右的时候,整个人竟消失了。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蔡伤究竟去了哪里,究竟到哪里去了? 蔡伤没有消失,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鬼手力魔的身边。只是他的速度太快,已经超过了人们视觉的感观之外。 鬼手力魔董根生在骇异之余,手中粗大的铁棒迅速扫了过去,这还是他们全神戒备的缘故,否则,就是蔡伤的刀斩在他的脖子之上,他绝不会有所攻击的机会! “噗——”一声闷响! 董根生只觉得手上一重,那粗大的铁棒竟被蔡伤一手抓住,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呼——”一道亮光闪过,向董根生脖子飞去。 “当——”一声脆响惊醒了闭目待死的董根生,竟是孔无柔与董前进的两根铁棒,截住了蔡伤的刀。 董前进与孔无柔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震得倒跌而出。 董根生随之觉得身子一轻,飞跌出去。当有知觉时,一阵剧痛自腹内传来,竟是他自己的铁棒刺入了自己的小腹之中!虽然不深,但却痛得厉害,幸亏地上是沙土,不硬,否则,只怕会撞断锥骨。 这一切都只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发生了,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蔡伤一声冷哼,手中若带着一道电光,反击而出,正好切在另外六魔与八魔的铁棒之上。 “当……当……”两声脆响,六魔与八魔身不由己地倒跌而出,蔡伤的功力,高得出奇,同时蔡伤的身子反翻而出,便如在空中突变一般,一眨眼间已经飞临孔无柔与董前进的头顶。 孔无柔与董前进大骇,蔡伤的身法竟比五台老人更快。但他们已经完全来不及细想,因为蔡伤的刀气已经将他们完全罩住了,他们不想死便只得挥棒外击。 “当……当……”孔无柔与董前进两人身体大震,手中的铁棒竟被蔡伤手中的电芒斩得弯曲起来,同时两个身子,也被击入沙中一截。 “呀……”董根生眼见两人势危,再也顾不了自身疼痛,疯狂地跃起,手中抡起大铁棒,猛击蔡伤的脑袋。 但他击空了,像是击上了一道幻影般击空了。然后一道闪电顺着他的铁棒滑下。他没有什么反撩的机会,只觉得手中一轻,铁棒重重地坠在地上,还带着他的十根手指。然后他听到了孔无柔、董前进、谢春辉及所有人的惊叫,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听到人世间的声音,因为蔡伤的脚已经击碎了他的脑壳! 好狠的一脚,好可怕的一脚!没有半点仁慈,没有半点感情,没有一丝怜惜。对于蔡伤来说,这一切已经太正常不过了,当年在千军万马之中厮杀,那比现在就残酷了一万倍。 董根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飞了出去,脑浆、鲜血喷了一地,喷得沙地之上一塌糊涂,与夕阳一映,被晚霞一衬,却又有一种异样的凄艳。 “老五!——”孔无柔诸人肝胆欲裂,只得惨呼,但董根生已经不可能再回答他们的呼唤了。 蔡伤一声冷哼,身子毫无阻滞地反旋而起,竟是借踢董根生那一脚的反震力道,弹射而出。 依然是那么快捷,那般凌厉无匹,若不是在这夕阳之下,人们定会以为只有幽灵,只有鬼魅才会有这么可怕的动作,可怕的速度! 六魔与八魔迅速追在七魔、九魔的身后,而十魔却悍然无畏地横撞向虚空之中的蔡伤,董根生的死激起了他们拼死的决心,完完全全地是一种拼命的架势。 蔡伤动作快速地掠过两丈的空间,就在十魔的身子横撞而来之时,横点出一脚,悠悠地击在那挥来的铁棒之上。 十魔心头一喜,可是,他所感觉到的只是一种无端的空虚,力气似乎完全用不上,蔡伤的那一脚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劲道。 这一变化似乎极出他的意料之外,但蔡伤的身子却再一次腾升而起,若虚幻中的苍龙一般。然后身子追随在那道凌厉无比的闪电之后,再次倒向孔无柔与董前进射去! 众人想不到蔡伤在空中说转身便转身,利落得似乎其本身便是向着这个方向一般。不过对于十魔来说,这并不是第一次遇到此种情况,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孔无柔与董前进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若是再吝惜自己的生命,那只会死得更快,在交手之前,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蔡伤这么轻易便会让十魔的攻击力完全无用武之地,而且还如此轻易地杀死了董根生,这一切都是那么快,思维稍慢之人,甚至根本就无法理解这种变化。 四周的人群,其呼吸之声都变得沉重起来,奇怪的是,场中竟没有在绝世高手出击之前的那种沉闷逼人的压力,那种若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杀气竟变得极为淡薄。 惨烈依然惨烈,只看那涂了一地的脑浆与鲜血,便不能不说惨烈。但给人更多的却是一种空洞的虚幻,就像是在做梦,一场奇怪而又惊险的梦。 “叮叮……”蔡伤手中的电芒在短得无法再短的时间之内,竟在孔无柔与董前进那已经弯曲的铁棒之上斩了七十八刀。 “砰……”六魔和八魔也如疯了一般撞向蔡伤的背部。两根铁棒拖出一种勾魂摄魄的乐音,沉重得几乎要把人撕成无数碎片的风,已渗入蔡伤的体内。 蔡伤一声淡淡的轻啸,竟奇迹般地缩成一团,有若重石一般沉沉坠下。 六魔、八魔的两棒一下子竟捅了个空。但七魔与九魔的铁棒却很快就袭入了蔡伤的护体劲气之内。 蔡伤的双脚一沾地,手中的电芒迅速平扫而出,一道凌厉无伦的刀气,散射而出,竟然在电芒犹未曾击中铁棒之时,铁棒便发出一阵“嗡嗡”的脆响。 七魔与九魔只看到手中的铁棒一重,竟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拉住,变得无比沉重,骇然之下,铁棒已经重重地击在蔡伤的胸口,却不知怎的,竟若滑溜的泥鳅一般,自蔡伤的胸口滑开,却是钻到蔡伤的腋下,被紧紧地夹住。 两人心头一惊,忙抽身后退,可蔡伤的脚却无声无息地自下方袭到。 “呀——”十魔刚才被蔡伤耍了一回,这一刻见七魔与九魔遇险,而六魔与八魔及孔无柔和董前进根本就来不及回救。孔无柔和董前进本可以回救,可刚才被蔡伤的刀那一轮疾斩,震得虎口流血,手臂酸麻得根本就举棒无力,此刻就是有心救七魔与九魔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蔡伤的刀此刻正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划向他们与六魔、八魔! 十魔以双手抡捧,直砸而下,这一棒下来,蔡伤就是铁头也会被砸出一道棒痕,何况蔡伤并不是铁头! 七魔和九魔的动作极快,全是因为他们早已有一种预感,当他感到手中的铁棒突然变重之时,便似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所以他们早已预留好退路,对于蔡伤这种可怕的高手,处处小心总会好些。 “铿——”七魔与九魔竟从铁棒之中抽出两柄窄长窄长的剑,却显得无比的突兀。 蔡伤一声冷哼,身子立刻以踢出的那一脚为重心,飞速旋转而出,手中的刀舍去孔无柔与董前进,反切向天空中的十魔,那种清晰无伦的轨迹,似若划过的流星,灿烂无比。 从出手到现在,依然没有人看清楚蔡伤的刀究竟是何种模样,只留给人的是一种茫然的电芒,好像他的刀本身就是一种虚无的异灵。 十魔这一击却仍只能击着蔡伤一个虚影,十魔与九魔一退再退,而蔡伤的刀却向空中虚划而出,随着他的身子上升。 十魔心头大骇,在空中疯狂地一扫,想躲开蔡伤这无比准确的一击。 蔡伤的这一击的确是抓得极为精到,似乎十魔的每招之中的破绽都无法瞒得过他的眼睛,也的确,蔡伤的每一击都是对方的破绽所在。 孔无柔诸人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招式之间会有如此多的破绽,从来都没有比今日更为惊骇的了,他发现,在蔡伤的眼里,他们的招式根本就一无是处,叫他们怎么不惊,怎么不骇。 蔡伤的眼角显出一丝冷酷,十魔的动作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种无益的挣扎。 “呀!”十魔的惨叫传出好远,一条溅血的大腿升上天空,洒落的鲜血,像是散飞在天空中的红梅花。 血雨飞过,降下,却是在十魔的残躯重重的坠地之时。 蔡伤若幽灵般闪出血雨之外,他不想让这血迹沾湿他的衣服,虽然他不介意杀人,也不会介意见血,但衣衫沾上血并不是一件很雅观的事。 旁观者的心全都揪了起来,烈焰魔门的人更是胆寒心裂,在他们的眼中,关外十魔的武功早已是高不可攀,可此刻八人合击一人,仍是伤亡惨重,怎叫他们不惊?而在乌审召居民的心目之中,烈焰魔门更是不可冒犯的门派,在毛乌素沙漠之中没听过烈焰魔门的人少,烈焰魔门的行事虽然不怎么好,可是有烈焰魔门的人在,那些马贼便不敢来乌召审放肆,因此,乌审召的居民对烈焰魔又敬又怕之中,又多了一份依赖。而此刻见蔡伤如此厉害,杀人如杀鸡一般干脆利落,叫他们怎么不揪心?谢春辉不由得痛苦地闭上双目,关外十魔横行关外数十年,虽然杀人无数,可是一尝到被人杀的滋味,才发现过来,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当亲人、朋友死在别人刀下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心悸起来。往昔的记忆又泛起,在心中多的是痛苦,却也有一些悔意,将心比心,才明白报应不爽的教训,但后悔似乎已经迟了。 蔡伤的身子旋转得若风轮一般,那道亮丽的电芒随着他的动作而充满了无限的爆发力,充盈着无限的杀伤力。 哈不图的眼中没有惊喜,反而有些惊慌,不由得拉着五台老人的手焦虑地问道:“你们真的要将他们全部杀掉吗?” 五台老人奇怪地望了望哈不图,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他们死吗?” 哈不图有些慌乱地望了那形似幻影的蔡伤一眼,再望了望应付得手忙脚乱的几魔,怯怯地道:“不希望他们死。” “为什么呢?”五台老人大奇问道。 “他们死了,那四处的马贼便会毫无顾忌,他们会把我们乌审召闹得鸡犬不宁,人畜不留的,我想求求你劝劝那位大爷,不要杀死他们好吗?”哈不图认真而恳切地道。 五台老人望了望蔡伤,又望了慌乱的数魔一眼,心中暗叹,知道蔡伤是因为蔡风生死未卜,而动了潜藏十数年的杀机,此刻想劝他停手,恐怕很难。 “大侠,请你手下留情,不要伤害他们啊……”一个老大娘居然在一旁跪下,高声求起来。 一旁围观的人都明白,他们绝对没有办法帮助十魔,可眼见十魔便要全都死于蔡伤的刀下,他们不由得急了,见那老大妈跪下求情,跟着不自觉地跪倒一大片,竟全都是向蔡伤求情,他们的确尝够了马贼的苦头。 蔡伤的刀自七魔那宝剑上轻滑而过,刀锋便在抵达七魔的眉心之时突然一顿,因为他听到了那老大妈情真意切的乞求,十几年潜心所悟的佛道使他内心的仁慈淡化了杀机,只是将刀锋一转,重重地击在那剑身之上,跟着又见到这么多人的哀求,心头一软,但那股失子的痛苦却化作无法发泄的悲伤,在孔无柔与九魔的兵刃攻击之中,蔡伤禁不住仰天一阵悲啸。 在悲啸声之中,蔡伤不见了,完完全全地淹没在一片苍茫的光海之中。 黄沙若被煮沸、炸开了一般,以这片光芒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地疾射,天空在刹那之间竟似变得无比昏暗,无比阴沉,突然而来的狂风,突然而起的杀机。 那跪在地上的人,全都发出惊骇的低呼,但他们的声音全被那狂野无比的劲风撕裂,变得失去了意义。 这才是“怒沧海”,真正的“怒沧海”! 愤怒之中才挥发到极致的刀法,天地、人间,全都浑浊不清,唯有杀机,无穷无尽的杀机,冷寒冰刺的杀机,劲气在飞旋,光芒在刹那之间吞噬了蔡伤方圆三丈以内所有的人。 没有人能够形容得出这是怎样的一种场面,是怎样的一种惨烈和惊怖。 这团光芒似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使周围的气流若失控了一般,全都向这里涌动,立于周围的,都有身形被扯动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忘了呼叫,都忘了这是场战斗,忘了这是一个黄昏,忘了存在的危险,忘了过去,忘了未来,他们的眼中,他们的心中,只有这一刻的惨烈,只有这一刻的震撼。 时间全都失去了约束力,比任何人的想象都要丰富。 光芒一亮再亮,直到所有的人全都合上了眼睛,人的眼睛已经无法承受这种灿烂的震撼,只能够合上,紧紧地合上。 除了风声,除了黄沙飞掠之声,其余的便没有了,不闻惊呼之声,或许是惊呼之声,全被这狂野的劲气割碎,随细小的沙粒飞行。 当所有的人再试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依然很蓝,夕阳依然很灿烂,也很美,黄沙与风都似乎是刚才梦中的闹剧,一切都是那么恬静,那么清新。 没有声音,却不代表没有人,蔡伤静静地立着,静静地立成一座雕像,微微昂首,似是在欣赏着那流过的白云,他没有死,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感觉,蔡伤绝对没有死。 没有刀,打一开始便没有刀,蔡伤是静静地立着,他的刀却已不再存在,便像没有人知道刀从哪里来一般,不知道刀去了哪里,或者是说,蔡伤根本没有刀,他的刀只是在心中,心的最深处。 天上,依然只有夕阳和晚霞及几片薄薄的云,连只掠过的苍鹰也没有,地上,除了人、黄沙,还有一摊血迹,也有几件残碎的兵刃,像是沙土中褐色的石块。 那是十魔的兵刃,碎裂成无数的小块,铁棒、窄剑,没有一件是完整的,有人会怀疑这些兵刃是不是全都是沙子所做,否则,怎会如此没用? 孔无柔还没死,董前进也没死,六魔没死,七魔、八魔、九魔全都没死,死去的只是五魔董根生,十魔也断掉了一条腿。不过此刻,这条断腿并没有流很多的血,不知道是谁已经封住了他腿上的穴道,完全阻止了这一块的血脉,只有些微的血丝渗出。 所有的人都变得有些沉默,似是做了一场可怕噩梦。 孔无柔没有动,董前进也没有动,活着的人都没有动,死了的人动不了,活着的人也不想动,他们完完全全地沉入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梦中去了。 刚才是不是梦很多人都清楚,不过有些人总不喜欢当它是梦,因为那太让人震撼,也太令人不可思议! 关外十魔是见过大风浪之人,可是他们却从来都未曾见过刚才那种刀法,完全超出了人类感观与想象之外的刀法,这一切是多么离奇,这一切是多么不可思议。 从刚才的震撼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蔡伤自己,一个便是五台老人,但是,他们都不想说话,他们也不想动,这里的天空似乎很蓝,这里的气息似乎更让他们投入,其实,这只是一种无奈,深沉的无奈。 蔡新元缓缓地睁开眼,缓缓地站起,不用任何人说,他已经明白眼前的变化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读懂了蔡伤的动作,读懂了蔡伤无声的语言,所以,他极轻缓地向那几头稍稍有些惊慌的骆驼行去。 蔡伤悠悠地收回目光,却并不注视地上的血迹,长长地一叹,不再望那仍跪在地上的众人,缓步向五台老人行去。 谢春辉的眼角却微微含了些泪水,虽然五魔死了,十魔断了一条腿,但却并不是全都死去,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没有人会不明白,这是蔡伤手下留情,否则,每个人都只会像各自的兵刃一般,变成碎片,但蔡伤这一刀的可怕之处,却让所有的人都心底凉透。 蔡伤缓缓地行向那几匹骆驼,头也不回,只是淡漠地道:“我们走。” 五台老人很明白蔡伤的心情,心底却更加钦佩,蔡伤的确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十几年的佛性终还是止住了他的杀念。 孔无柔与董前进诸人,此刻才回过神来,有些呆痴地望着地上的兵刃碎末,心头感慨万千,他们都是明白人,他们比旁观的任何人都清楚,蔡伤在刚才那一刀之中,至少有一百次杀死他们的机会,但却没有杀他们,是蔡伤在下手之时住了手。 这不只是蔡伤的手下留情,而是因为这数百居民的请求,没有这些人的请求,蔡伤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他们见识过了“怒沧海”,可是他们宁死不屈,原以为只要在“怒沧海”中不死,便可以大概地体悟到“怒沧海”的精要,但他们所得到的却是更多的迷茫。 没有人能试着阐释“怒沧海”的精神所在,便像是没有人能够明白天与地究竟何始何止一般,“怒沧海”已经完全脱离了任何武器的范围,已脱离了任何招式的局限,脱离了现实,而进入了那种根本没人明白的意境,或者便连蔡伤也并不明白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你为什么不杀我们?”孔无柔声音中多少仍带着悲愤地问道。 蔡伤微微顿住脚步,淡漠地道:“不杀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很了不起,更不是我舍不得杀你们,而是看在那些仍跪在地上之人的面子上,你不必存有什么顾虑,我们的账可以从此了清。若是你们想要报仇,他日来找我,我蔡伤绝对不会回避,不过,我劝你们最好打消念头,因为你们便是再苦练三十年,依然不会达到我今日的境界。” 孔无柔一呆,他不得不承认蔡伤所说的是事实,学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达到绝顶之境,勤能补拙并不错,但是武道永无止境,一个人的修为,还要看他的悟性有多高,正如有的人一辈子也悟不通一种武功,而有些人只用数天或数月便能够领会一般。 谢春辉诸人的心头不由得感慨万千,不由得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 蔡伤淡淡地一笑,悠然道:“尔朱文护的死,你便说是我蔡伤杀的。”说完,纵身跃上骆驼的背上。 “喂,天都黑了,你们还要到哪里去?”哈不图不解地问道。 蔡新元不由得淡漠地笑了笑道:“到该去的地方去,到来的地方去。” “你们不是说要带我去吗?现在怎么光顾着自己走呢?”哈不图焦急地问道。 “他们不会再要你的命了,你仍跟着我们干什么?”五台老人轻笑道。 哈不图不由得回头向孔无柔诸人望了一眼,心头一寒,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苦涩道:“你们都是大人物,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五台老人不禁摇了摇头,淡漠地道:“那还不上去。” 哈不图一喜,忙爬上那仍跪着的骆驼,高兴地道:“你真是个大好人。” 蔡伤再不答话,驱策着骆驼悠悠地行去。 “等等——”谢春辉沙哑着声音呼道。 “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五台老人有些不耐烦地反问道。 “那位姓凌的姑娘仍在我们的手中,既然今日你不杀我们兄弟,我便将这位姑娘还给你们,当是今日我们两相不欠。”谢春辉沉声道。 “哦!”五台老人与蔡伤同时一愣,反问道:“你不怕破六韩拔陵怪责田新球吗?” “这个不劳你们操心,我们自有方法去应付。”谢春辉与孔无柔异口同声地道。 “那还不去将凌姑娘带来。”蔡新元高声喝道。 “凌姑娘中了‘潜心回梦散’仍未痊愈,交给你们,你们能治好吗?”谢春辉冷声问道。 “潜心回梦散?”五台老人惊问道。 “不错,正是潜心回梦散,解药只有我四师弟才有,如果你们能治的话,我不妨现在把她交给你!”谢春辉道。 “潜心回梦散还难不倒我。”五台老人不屑地道。 “难怪,她会出手伤了公子,原来她是中了‘潜心回梦散’!”蔡新元自语道。 “那是个什么东西?”哈不图好奇地问道。 蔡新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才向五台老人怀疑地问道:“吴叔能够解吗?” 五台老人自信地道:“想当年,便是苗疆的金蚕蛊我也照解不误,这‘潜心回梦散’又能算得了什么东西。” 蔡风悠悠地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石室之中,四周有几个巨大的火盆,将室内烘得极为温暖,那熊熊燃烧的巨烛使石室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很清楚。 蔡风知道自己并没有死,他的知觉告诉他仍活着,而且他知道他根本就不必死,至少这一次,他不必死,只是他并不知道是谁救了他,是谁让他自死神的手中活了过来。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他根本就不担心死,只是有些遗憾,不是死在自己最心爱之人的剑下。 蔡风的心依然很痛,那不是药物可以治疗的伤口,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凌能丽竟能狠心杀他,她居然真的刺下了那一剑,这的确很可悲,自己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反而只得到如此的回报,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金蛊神魔的原因,他自然也便不知道凌能丽也是身不由己,他只知道,是凌能丽刺出了这一剑,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石室之中很静,只有那巨烛在噼啪地爆响,没看见任何人。 蔡风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全身的肌肉都很酸软,能够感觉,但却不能够移动一点点,他所睡的是一个大石床,感觉很僵硬。 石室之中,竖着一个大木架子,极大的十字形,上面有几个环扣还带着些微的血迹。显然还是不久前留下的。 蔡风的心中充满了阴影,身为猎人,这种直觉很实在。 “喳,喳……”一阵脚步声传入蔡风的耳朵之中。 蔡风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装作仍昏迷不醒的样子。 片刻,那两个脚步之身便传到他的身边。 “这小子还未曾醒,那一剑伤得可还真重。”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蔡风的身边响起,却是极为陌生。 “若不是这小子的体质特异,体内的纯阳正气一直护住心脉,恐怕我手段再高明,也无法将他自死神手中救活。”一个十分清越的声音响起,依然是很陌生。 “尊者的用毒之术是天下第一,却想不到医术也是世上罕见,真叫天佑佩服至极。”那沙哑的声音又道。 “三当家的见笑了,说到医术,天下又有谁能及得上陶弘景呢?说这用毒之术,最奇仍莫过于陶弘景,我的毒物只能毒人,而陶弘景却可以用毒物去酿制天下最好的丹药,可以用毒物救人,那才是神乎其技。当年,我便想去偷那老儿的《仙药宝典》,却被郑伯禽那老贼追杀数千里,三当家自然也知道,又何必笑我呢?”那清越的声音道。 蔡风心里一惊,如此一说,他焉有不知身边立着的人,正是在塞北武林人物闻之变色的金蛊神魔田新球?这当中的一段经历他早在蔡伤的口中听到过,自然一听便知是田新球。 “尊者何必提起那个将死的干老头呢?陶弘景的确可算得上是当今医道之中第一人,古今除华陀、扁鹊之流才能与之相比,我辈凡俗又岂能与之相提并论,他虽然活在世上,但他根本就不管尘世间之事,一心只追求他的仙道,与我们根本拉不上边,我说尊者用毒天下第一乃是在红尘世俗之中、江湖之上,尊者又何必过谦呢?”那沙哑的声音又道。 蔡风心里暗忖:这人说得也的确不错,要知陶弘景用药之道的精妙,就是追溯几千年之前,也只能数出几个人而已。而金蛊神魔田新球的用药之道亦是天下少有,那一番话倒也还中肯! “哼,三当家有所不知,我们所炼制的毒人,天下间只有陶弘景可破,也只有他才能让我费尽千辛万苦炼制的毒人付之东流,如此的心腹大患,一天活在世上,我都不能安心!”田新球声音极冷地道。 “哦,陶弘景可以解除毒人的禁制?”那沙哑的声音惊问道。 “不错,我这炼制毒人之法,本是源自本门的经书秘典,可是当年这部秘典曾由本门师祖与孙游岳共同研究,也可以说此秘典乃是我师祖与孙游岳合力而得的精华。而孙游岳当年授符图经法于陶弘景。当时,孙游岳已经研出此毒人的破解方法,也一并传给了陶弘景,这便是我当初为什么要去偷那部《仙药宝典》的真正原因!”田新球吸了一口气道。 “孙游岳?孙游岳居然与毒宗有这般渊源?”那沙哑的声音奇道。 “这是我魔门毒宗的内部机密,你们剑宗自然不知道,这也是我师父临终前才告诉我的!”田新球叹了一口气道。 蔡风越听越糊涂,金蛊神魔田新球去劫经与郑伯禽相斗是二十二年前的事,那时候他尚未加入烈焰魔门,而现在却口口声声称魔门毒宗,难道两大魔门并不属同一个门派?而烈焰魔门并不擅长使毒呀。蔡风只听得有些糊涂了,又有什么剑宗的,这个魔门到底是个什么门派?他以前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一个陶弘景并不足为惧,便是不用毒人,我们魔门照样可以让天下成为囊中之物。北魏此刻已经等于是我尔朱家家族的囊中之物了,我大哥早就算好,破六韩拔陵这般一闹,天下将会烽烟四起,等到北魏有名无实之时,那些起义军都会一个个地破灭。只要我们六宗联合,那一群乌合之众又岂能搅得起大浪来?”那沙哑的声音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大宗主之智计的确是天下少有,目光之深远真叫新球佩服,将来若是大宗主得了天下,我们六宗愿推大宗主为我们魔门圣主。那时候,咱们魔门便又可结束这一百多年来的分裂之苦了。”田新球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地道。 “只不知道烈火宗的意思如何?”那沙哑的声音试探性地道。 “烈火宗绝对不会有意见,高宗主一死,烈火宗基本上已入我的掌握,我说过了便行。眼下,只是担心花间宗与阴癸宗不服。而且阴癸宗在南朝势力极大,到时候,便是北部由大宗主所掌握,南朝与北朝却成了我天魔门的内斗了!”田新球不无担心地道。 “哼,阴癸宗与花间宗就是反对,又岂是我们四宗之敌?”那沙哑的声音不屑地道。 蔡风的心中大骇,对方口中所说的“天魔门”可是他闻所未闻之事,而分散了百余年,连尔朱家族也是这天魔门的一个分支,可见这天魔门是多么的可怕!更可怕的却是它一直潜伏在暗处,似乎从不被世人知晓。只有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而这声音沙哑之人,便应该是尔朱家族的第三号高手尔朱天佑,却不明白田新球所说的毒人又是怎样一回事? “那老妖妇也并不是好对付的,这些年来,却不知那天魔舞又精进了多少!我们绝对不能小视,只怕她此刻的武功也不会与大宗主相差很远,或许可与当年的‘哑剑’黄海相提并论了!”田新球淡然道。 “这个老妖妇一直龟缩在深宫之内,的确可虑!”尔朱天佑吸了口气道。 “而那韦睿也同样可虑。因此,我必须要将毒人炼成!”田新球坚决地道。 “可是那几个小子全都不支而死,根本阻抗不住你的药力,你再炼下去能行吗?”尔朱天佑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几个小子只不过是试验品而已,以他们的武功便是变成毒人,也只能是低档次的,成不了大事。真正的毒人并不是说他满身都是毒,而是用药物将人体的每一个部位的潜在力量全部激发出来,每一寸肌肤都可以暴发出比他平常更可怕十倍的力量。所以这种毒人的炼制要比那种浑身是毒的毒人困难许多。无论是对毒人本身的选择,还是对毒人的控制,都十分困难。但这种毒人一旦炼制成功,就比那种下九流的毒人更可怕万倍!”田新球自豪地道。 第57章 第二十二章 无敌之 第二十二章无敌之人 “天下无敌!”密室之中的尔朱天佑忍不住惊呼而出。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小子能够抵受得了你那些药物的冲击呢?”尔朱天佑的话只让蔡风的心头发毛,此刻他才明白田新球居然要将他炼制成毒人。 “若是连这小子都无法承受那份药力的话,天下间恐怕没有几人有这个本事了。这小子体内的纯阳真气刚好可淡化那至阴至寒的药性,也不知这小子从小练的是什么内功,他的每一寸肌肤的扩张力与吸收力也比平常人强上数十倍,做我的毒人再适合不过了,而且我的药物分量在那几个小子的身上已经试验得差不多了,在掌握配药方面不会再出现差错,只要这小子成为我们的毒人,我想,就是蔡伤恐怕也不会占上什么便宜!而这毒人更有一个蔡伤根本无法比拟的能力,便是他拥有比常人快上百倍恢复创伤的能力,甚至内腑支离破碎,他仍能顽强地活上数年,他的生命力会是人的思想无法想象的,只要这小子成了我们的毒人,就是老妖妇与韦睿联手,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田新球冷酷而又充满自信地道。 蔡风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不怕死,但是若是要将他变成一具没有自主能力的杀人工具,却让他的心不能不产生恐惧感。 “咦?这小子醒了?”尔朱天佑察觉到蔡风呼吸的变化,沉声道。 蔡风知道再也无法装扮下去了,索性便睁开眼睛,打量了田新球与尔朱天佑一眼,却发现尔朱天佑竟是一个秃头。不过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尔朱天佑与田新球对望了一眼,田新球淡然地笑道:“你竟然比我估计的时间还要早醒一盏茶的工夫,果然体质大非常人所能比!” “是你们救了我?”蔡风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挣扎了一下道。 “不错,是我捡回了你的性命,否则,恐怕你已成了阎王爷的驸马了,你这么俊!”田新球笑道。 蔡风心头暗恨,却故作骇然地问道:“我怎么动不了啦?” “哦,你伤得太重,休息几天便会没事的。”金蛊神魔田新球声音故作柔和地道。 蔡风知道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闭口不语,心中却暗思该如何脱身。 “你就安心地休养吧,我待会儿会叫人送药给你的。”金蛊神魔向尔朱天佑打了一个眼色,却要退下。 蔡风突然想起游四诸人仍在大柳塔,而凌能丽呢?飞龙寨的兄弟又怎样了呢?不由得急问道:“我那帮兄弟怎么样了?大柳塔情况如何呢?” 金蛊神魔神色不变,将声音放得极为温和地道:“待你伤好了之后自然会知道的。现在,你最主要的是怎样养好伤,明白吗?” 蔡风知道再问,也只能得到假消息,不如多争取一些时间疗好伤势,伺机逃出去,便微微点了点头。 金蛊神魔似乎极为满意地行了出去。 唯有蔡风在静静地品味着这种无奈而要命的寂静。 凌能丽的神情无比的落寞,就像是萧瑟的秋叶,似乎早已将灵魂送入了另外一个不可测的世界之中。 五台老人陪着她静静地坐着,不言不动,在两人之间的木桌之上,放着一碗熬得浓黑的药汁,但似乎早已冰凉。 在一旁更有人送来的饭菜,但却早已不是热的了,没有人动过一筷子,静静地放在那里,两天加上两个夜晚! 凌能丽没有吃,五台老人也没有吃,这一老一少似乎有某种默契,都静静地坐着不吃不睡。 凌能丽的目光似乎不是投向这个世界,但她仍然感觉到五台老人的存在,她自然明白这两天来所发生的事情,更为这古怪的老头那种纯朴、善良的关爱所感动,不由得幽幽一叹,语意中充满伤感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这又是何苦呢?”五台老人只是重复着凌能丽的话,不多讲一个字。 凌能丽缓缓地仰首望着屋顶,眼角悠然地涌下两行晶莹的泪珠,痛苦地道:“是我亲手杀死了他,我居然会亲手杀死他!” 五台老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温和而伤感地道:“那不是你的错,因为你中了毒,你完全不能自主,凶手应该是金蛊神魔田新球!你这般折磨自己,公子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仍不会瞑目的。” “不,是我杀了他!要不是我多心去试探他,他又怎会被金蛊神魔所乘,这全怪我!你就让我以死赎罪吧,又何必管我呢?”凌能丽悲切地哭道。 “是你闯的祸,你就应该想办法补偿,杀死公子的人不只你一个,至少仍有金蛊神魔,公子是因为你而死,他的仇便只有你去报!你难道想推开罪责,要我家公子在九泉之下看着真正的仇人逍遥自在吗?”五台老人语气一转道。 凌能丽止住哭声,目光之中射出了深沉的仇恨,却有些茫然地道:“蔡风他爹不是武林第一人吗?难道他便不为儿子报仇了吗?再说我又怎能杀得了金蛊神魔?”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这几十年诚心向佛,早已抛却了人间的嗔痴之念,不想再开杀戒,你难道在害了我家公子之后,又要让我家老爷他双手再重新沾上血腥吗?”五台老人极为平静地道。 凌能丽的目光再一次变得迷茫,突然道:“我想回家!” “你要回家?”五台老人一惊问道。 “不错,我要回家先看看我爹!”凌能丽神情有些疲惫地道。 五台老人的神色为之一黯,道:“可你得先将这一碗‘潜心回梦散’的解药喝掉呀!” 凌能丽咬了咬牙,端起那碗已是冰凉的解药,毫不犹豫地一口灌入喉中。 五台老人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道:“我去叫人送些饭菜吧,你我都两天两夜未进粒米了,我都已饿得两眼发光了!” 凌能丽却又陷入了一种落寞之中。 “师弟,师兄敬你一杯,祝你功至业成!”黄海神色间露出一丝落寞的孤独,朗声道。 万俟丑奴一愣,深深地望了黄海一眼,有些无奈地举起碗来,道:“师兄仍然是未曾解开心结吗?” 黄海苦涩地一笑,道:“有些事情是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也不是说解便能解开的,或许,我黄海的确是太傻,来来,干!” 万俟丑奴有些伤感地将杯子推过去碰了一下,一口仰灌下去,道:“师父终于修成正果,投身入道,这人世间,只有我们两人是最亲的,可转眼之间又要各奔东西,这又是何等的残酷呀!” “这或许就是命吧,我无法做到师父那般忘情于世,也不可能达到白日飞升之境,我想蔡伤也不能,既然是不能悟通天道,我又何必苦苦追恋呢?人总需要面对现实,生命便如过往烟云,若不能痛痛快快地享受人生,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黄海悠然道。 “师兄难道就没有想到过留下千秋功业?”万俟丑奴仍想挽留道。 “我只适合做一个剑客,而不喜欢投入那种钩心斗角的争斗之中,人世的荣华只能糜烂一个人的灵魂和身心!”黄海深沉地道。 “师兄可知道我这么做乃是为了一件事?”万俟丑奴语气转为肃穆道。 “我知道,你并不是想与萧衍比,你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的作为是为了‘天魔门’对吗?”黄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师兄也知道‘天魔门’的存在?”万俟丑奴惊讶地问道。 “师父在最后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便提到过‘天魔门’的故事,他老人家法眼通天,天下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了他呢?只可惜他不该收我这个不肖的弟子,我无法按照他的心愿去应付什么‘天魔门’的浩劫,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的心结便是他为我结上的,此刻犹未解开,我没兴趣理会这些,只好交给师弟去做了。”黄海一声轻叹道。 万俟丑奴冷冷地望着黄海,语气有些森冷地道:“师兄仍然是在逃避!” 黄海移开与万俟丑奴相对的目光,有些伤感地道:“不,我不想再逃避,我已经逃避了二十六年,这一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六年呀?我要去面对这一切,我要去证实自己的存在,正视以前不想正视的人和事!黄海依然是黄海,只求再好好地活一次!” 万俟丑奴也不由得眼圈微红,这与他情同手足的师兄之性格,他了解得太清楚了,在那坚强而冷酷的外壳之下,却是那般的脆弱,那般的容易受到伤害,可是他更知道黄海的倔犟,若是决定了一件事,绝对没有回头的余地! 便如当年黄海毅然选择了二十五年不说话也不愿留在山上看其师父一眼一般。能够体谅他的人,或许只有蔡伤一人而已。所以他情愿在蔡伤的身边居住了二十年,建立起一种可以超出生死的感情,当然也有一些赌气的成分,他明知蔡伤乃是他师父平生大敌的弟子,仍然与之相交。此刻,黄海说出这一番话,万俟丑奴自然明白黄海要去干什么,不由得伤感地问道:“你真的要去南朝?” “不错!”黄海坚决地道。 “可是你想到后果没有?”万俟丑奴沉声问道,目光之中充满了质疑。 “我不会考虑后果,世事的变幻并不是人所能预料到的,考虑后果也绝对不可能全面,而且,更会影响人的心情。因此,我不必去考虑任何后果,那全是没有必要的!”黄海果断地道。 “可是就算你能够胜过萧衍又能怎样?师姐能够接受吗?都已经二十多年了,这足够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很多!”万俟丑奴提醒道。 “但我没有改变,我依然是我!”黄海愤然道。说着竟高声吟唱道:“风云变幻我犹定,世事沉浮,痴心未改,负剑狂歌,沧桑未尽,天心何在?在心头!黯然消魂天涯路,孤独总是过客。谁与我同伤,剑心悠悠,谁与我同伤,剑心悠悠……” 四周喝酒的人不由得齐齐将目光移了过来,好奇地望着黄海,变得静寂无比。 “看什么看?很好看吗?”万俟丑奴没好气地恼怒喝道,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之处,人人惊若寒蝉,忙扭过头去,只顾喝自己的酒。 黄海将手中的小酒杯向地上重重地一摔,“啪!”地一声裂成无数小片,向柜台之上高声喝道:“拿大碗来!再上两坛酒!” 掌柜先是一惊,见两人都气势不凡,威势逼人,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吩咐小二送上两大坛酒,并附上两只大碗。 黄海提起桌上那仍未喝完的半坛酒,向口中猛灌,酒水顺着下巴滑泄下来,淋湿了胸前的衣衫,依然似毫无知觉一般。 “好,今天我们便喝个痛快,不醉不归,不醉不去!”万俟丑奴声音有些激动而悲怆地道。他知道,黄海需发泄,发泄胸中积郁了二十六年的伤与痛,更要将所有别离的心绪在酒杯之中化去。 黄海重重地将酒坛向桌子上一放,伸出修长而有力的大手,重重地在万俟丑奴肩上拍了一下,粗声道:“好兄弟!” 万俟丑奴扭过头去,避开黄海的目光,他已经深深地感到这可能是最后的相聚,更明白黄海今日一去,能回来的机会少之又少。想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要死别于此,他的目中竟蕴满了泪水,在眼中转了转却没有流出来,心情稍稍平复后,才转过头来,伸出一只粗壮而白皙的手掌重重地按在黄海的肩上,深沉地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不要忘了你的兄弟盼着你重新相聚!” 黄海目中也闪过两点晶莹,深沉地望着万俟丑奴的眼睛,一瞬不移地望着他,并缓缓地抬起放在桌上的右手,重重地抓紧万俟丑奴搭在他肩头的右手。 万俟丑奴也在同一刻移过手掌重重地与黄海的手相握,两人的目光却在空中定定地交缠,不再有任何言语,也不需要任何言语,各自早从对方的目光之中读懂了对方的深情。 酒楼中所有正在喝酒的人全都静默了下来,在此刻,再不会有人仍读不懂黄海与万俟丑奴两人之间的伤别,没有人会不为这种生死而真挚的情谊所感动。 两名抱酒的小二依然抱着酒,他们也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他们不想打破这种无声而弥漫着真情的沉默,楼中的空气都似乎给凝结了。 “凌姑娘,你要坚强一些!”蔡新元深沉地道。 凌能丽的心头再一次掠过一丝阴影,黑白分明美丽的眸子却失去了往昔的那种让人心颤之色彩,但却更让人心碎! “是不是我爹已经出事了?”凌能丽的声音竟平静得超出人的想象,却让蔡新元与五台老人感觉到一丝极为异样的感觉,可是他们却没有办法改变这已成事实的命运。 蔡新元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公子早在两个月之前,已经将凶手的头颅派人送去了你爹的坟前,主使之人乃是鲜于家族。公子也将鲜于修文打成了废人,本来公子要将鲜于修礼一家人全都用来祭你爹的在天之灵,可是这一刻却是无法完成他的心愿了!” 凌能丽默默无语地望着窗外晃动的树枝,美目之中缓缓滑落两行晶莹的泪珠,两只娇嫩的玉手轻轻地搭在身前的桌上,像是完全没有灵魂的躯壳,只看得五台老人与蔡新元的心都在滴血。 “凌姑娘,你要节哀顺便,自己的身体要紧!”五台老人担心地道。 凌能丽依然没有半点反应,眼泪只顾悠悠地流淌着,缓缓地滑过她的脸颊,滴到衣衫之上,可凌能丽依然没有丝毫的感觉。 “凌姑娘,凌姑娘……”五台老人大骇,忙伸手点在凌能丽的神藏穴上。 “哇……”地一声,凌能丽竟喷出一口紫色的淤血,然后软软地向地上瘫倒。 五台老人忙伸手接住凌能丽的身体,对一旁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蔡新元喝道:“还不快去弄一碗参汤来!” 蔡新元这才知道事情严重了,忙退了出去,很快便端上一碗参汤,这些早已准备好了,只需要热一下便行的救急物,这一刻却派上了用场。 五台老人掐开凌能丽的口,将参汤很小心地灌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蔡新元有些不解地问道。 “伤心过度所致,她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吃过东西,这一段日子以来,她的心中一直都只想着以死赎罪,刚才听你说公子对她如此好,这样一来,她便在悔恨交加之下伤了心脉,刚才吐出的就是积郁在心胸中的淤血,真没见识,把好门,我要为她打通七经八脉!”五台老人唠叨道。 蔡新元听了不由得惊骇不已,想不到伤心也会出现如此状况,不过,他并不敢多说,赶快走出并虚掩上房门。 五台老人摇头轻叹,扶正凌能丽的身体,五指如兰花般伸出,这正是他的独门“兰花流星手”,但手指所落之处却是凌能丽的手心,两掌的劳宫穴。 数道似虚无却有实的劲气,迅速地钻入凌能丽的手臂,再行进入身体。 蔡风心急如焚,但却又无可奈何,体内的真气并不听使唤,而且肢体的每一寸肌肤都似乎极僵,根本无法软化,他明白金蛊神魔田新球在他身上下了极为厉害的麻药,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在这种陌生而且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他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虽然他心不死,可一切全都是徒劳而已。 这时候,蔡风竟隐隐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声音。 “呜……”一声低低的惨叫清晰无误地传入了蔡风的耳中,他不由得又充满了一丝希望。 “咔——”石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公子——”一声微带痛苦的声音传入蔡风的耳中。 “三子!”来人竟是三子,蔡风仅可扭动的头转了一下,却看到满身鲜血的三子,凄惨地立在他的床头。 “怎么会这样?”蔡风惊骇欲绝地问道。 “我们快走,公子,离开这里再说!”三子无奈而又微带痛苦地道。 “我无法动弹,这是什么地方?”蔡风焦虑地问道。 “我不知道,长生哥安排我与十二位兄弟护送你入关求治,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十几个武功极高的神秘人,后来竟与金蛊神魔田新球会合联手,有几位兄弟被害,而我们几个便被带了过来。来!我背你走!”三子急忙解释道。 “这可能是尔朱家族的重地,你一个人先走,赶快出去,通知我爹和师叔,他们会想办法来救我的!”蔡风急道。 “不行,你在这里他们会把你炼成毒人的!其他的几位兄弟全被他们折磨死了,我是借他们送饭的机会,装死才能够冲出来的。走!我背你!”三子固执地道。 “听我的话,快走!否则便永远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了,更不会有人为我们报仇!更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你快走,相信我爹会救我的。”蔡风急催道。 三子一呆,惶慌地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蔡风问道。 “我本来也是关在附近,到这里只想碰碰看,没想到他们还没将你换地方。”三子道。 “那你快出去,以你的武功连尔朱天佑与金蛊神魔任何一人你都敌不过,带着我只会成为累赘!听我的话,快走!否则几位兄弟都会死不瞑目,毒人天下间仍有陶弘景可以破解,你快走!明白吗?”蔡风急虑地催促道。 三子一呆,问道:“毒人可以破解?” “不错,天下间只有陶弘景可以破解,你去告诉我爹,他会找到陶弘景的!”蔡风肯定地催促道。 “好,那我就先走了!”三子咬了咬牙道,同时转身毫不停留地退了出去。 “叮——”“当——”一声脆响,一声闷响再次传入了蔡风的耳中,显然三子已经开始闯关了。 然后又隐隐传来几声惨叫,却牵动了蔡风的心,让他心焦如焚,没有一刻安稳。 三子能否逃得出去呢?能否把消息送到蔡伤的手中呢?金蛊神魔与尔朱天佑会不会截住三子呢?这些问题让蔡风喘不过气来,他唯一可做的事,便是为三子祈祷,保佑他一路平安而已。 “喳……”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再次传来。 蔡风感觉到有人冲入了石室,听到这些,反而心里安静一些,更放松了一些,对方如此风急地冲入石室,便证明对方并未曾截住三子,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未截住三子,否则对方也不会如此焦急地来查看他是否已经逃脱。 “这小子仍在这里!”一名汉子粗声道,似乎放下了许多心事一般舒了口气。 “有没有被移动过?”另一名汉子问道。 “没有!” “喂,是什么人闯入了石室?”那汉子向蔡风问道。 “哦,不是你们吗?这里还有谁能够闯进来呢!”蔡风装作糊涂地道。 “你装疯卖傻!”那汉子怒道。 “我装疯卖傻又怎样?就是金蛊神魔田新球与尔朱天佑也要给我几分面子,你们算什么东西!”蔡风不屑地骂道。 那两名汉子对望了一眼,却对蔡风的话有些惊疑不定,喃喃地骂道:“算你厉害!” 蔡风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再答理他们。 那两人见这里没事,便立刻退了出去,又留下了独自担心的蔡风。 五台老人松了一口气,额头却渗出了汗水,不一刻,凌能丽悠悠醒转,但却并未表现得过于脆弱,而是冷静得连五台老人也觉得奇怪,但却不得不安慰道:“凌姑娘要节哀顺变呀!” 凌能丽扭过头来淡淡地道:“谢谢,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五台老人心头感到一阵异样。 “我想见蔡风他爹!”凌能丽淡然说道。 “你要见我家老爷子?”五台老人一愕反问道。 “不错!我要见他老人家!”凌能丽坚决而肯定地道。 “为什么?”五台老人不由得问道。 凌能丽淡漠地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学武!” 五台老人眉梢微展,嘴角边微微泛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边关的战云拉得好紧,破六韩拔陵的大军驻兵于长城之外,而李崇的兵马根本不敢出城迎战,只是坚守不出! 破六韩拔陵的起义军迅速占领城池附近的村镇,战马所过之处,遍地狼藉。 朝中之人只望远赴北方向阿那壤求助的人迅速带来好消息,满朝上下都是坐卧不宁,更可虑的是西北部又传来起义军纷起的消息,高平镇(今日甘肃固原),有赫连恩诸人起义,并推举敕勒首长胡琛为高平王;在秦州(今甘肃天水),有羌人莫折大提起义;在关中一带,有被迁至关中的蜀人起义;在汾州一带,有胡人起义。几乎整个魏国的北境、西境、东北境,都在起义浪朝冲击之下。 朝中不得不大派兵将,四处镇压,可是顾此失彼,官兵苦不堪言,更大量征用民兵,使得本来不得安生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小林盗寇四起,烽烟只熏得洛阳王公贵族心神惶惶。 羌人和氐人在秦州和新秦州(今甘肃武都、成县一带),由莫折大提为首,迅速战领两州,一路向东强攻歧州(今陕西凤翔南部),与北魏都督元志,连战数场,朝中损兵折将,起义军气焰更盛。 胡琛本为敕勒首长,手下自有兵将,更有赫连恩等西部豪强相助,及藏地与河曲各地的良马相援,其攻击力几如破竹。 孝明帝与胡太后同样是睡不安枕,可朝廷内部的钩心斗角犹未终止。 天下,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乱! 天下乱!江湖呢?乱世之中焉有安静的江湖?江湖也是波翻涛涌,杀机处处! 蔡伤静坐如一具木讷的雕像,紧闭着双眸,盘膝摊手之姿都是那么自然而恬静,可是让人感觉到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凄凉。 五台老人并没有打扰蔡伤,而是静静地立在一旁,静得像成了一截木桩。凌能丽也是静静地立着,心中却升起了无尽的仰慕,同时也感觉到蔡伤那本身内心的伤感。蔡风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一个难以挽回的创伤,可是她却无法安慰对方的内心。 望着蔡伤在几日之间已变得微白的头发,只让她心头一阵抽搐。 当蔡伤睁开眼睛的时候,凌能丽的眼角又挂上了两行泪珠,清澈而晶莹的泪珠。 蔡伤的目光是那般慈祥,那般温柔,望着凌能丽那几近干涩的眼睛,轻轻一叹,无限忧思地道:“这一切都是命,不能够改变的命,天意如此,谁也奈何不得,凌姑娘不用太过悲伤,休要自伤身体!” “蔡伯伯,我对不起你呀!”凌能丽再也忍不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伤心地哭泣起来。 五台老人向蔡新元打了一个眼色,两人悄悄地退下去了。 蔡伤淡然长身而起,双手虚虚一托,凌能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飘然而起,心头却并无丝毫惊骇之色,泪水依然婆娑而下。蔡伤悠然跨至凌能丽的身边,伸出那宽大的手,轻轻地理顺了她额前的刘海,伤感地道:“逝者如斯,便让他去吧,活着的人应该做活的打算!” “蔡伯伯,你打能丽、骂能丽吧。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呢?是我害死了风哥,我是个罪人呀!”凌能丽哭得更凶了。 蔡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轻轻地揽住凌能丽的肩头,像慈父一般怜爱地抚了抚她的秀发,凌能丽却伏在蔡伤的怀中痛哭不止。 “你哭吧,想哭便哭个够,当你不哭的时候便要重新好好地活下去。风儿爱上的人,应该是很坚强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难倒她的,就像风儿一样,不畏强权!不畏艰辛!不被红尘世俗所牵绊,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蔡伤微带伤感地道。 凌能丽拼命地点头,却仍忍不住泪水狂涌,蔡伤便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亲人,甚至比亲人更亲。那是对蔡风感情的一种欠缺,一种补偿。 她本以为蔡伤见了她会激怒无比,可是蔡伤却反过来温言安慰,这种安慰反而更增添了她的负罪感,更加深了她的痛苦。想到相依为命的父亲也为人所害,不由得悲从心来,哪里还控制得住奔涌的感情?而蔡伤却成了一个可以哭诉的对象,但她也明白,蔡伤心中的痛苦绝对不比她轻,否则,也不会在数日之间,他便苍老了近十年,头发也由青黑变得灰白。 良久,凌能丽才止住了哭音,不好意思地退到一旁,坚决地道:“我要替风哥完成未完的心愿。蔡伯伯,你教我武功吧!” 蔡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温和地道:“风儿未了的心愿,便是要你好好地活下去,要让他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好好地活下去,他不为名不为利,他只向往山林的恬静与安详,他不想与世有争,只想逍遥人生,如此而已。他还会有什么心愿呢?” 凌能丽不由得一呆,蔡伤所说,正是蔡风的性情。的确,她能为蔡风完成什么心愿呢?蔡风要杀人,只是为了她;蔡风与人为敌也是为了朋友,只是为了自卫。他不想伤害任何人,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心愿,便是蔡伤所言。所以,她要为蔡风了却心愿,那全都变得虚无,不由得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如果你想学武功为你爹报仇的话,我可让五台老人教你,他的武功更适合你们女孩子练习,我的武功太过于霸道,就是风儿也不能自如地驾驭。对你们女孩子来说,学起来便会更加难上数倍,我发现你体内存有一股纯阳正气,可是风儿教给你的?”蔡伤悠然道。 凌能丽心头一阵怅然,但蔡伤的问话却不能不答,不由得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地道:“正是他教给我的,而且还为我打通了经脉,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有纯阳正气的原因。” 蔡伤微微点了点头,道:“果然如此,一个女孩子身具纯阳正气并不是一件好事,必须以阴气相调,才能够使之发挥更大的作用,以你的根骨,可算得上是练武的上上之选。听风儿说你聪慧过人,想来悟性定也极好,你在习练五台老人之武功的同时,不要忘了修习风儿教给你的纯阳正气。五台老人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他的内功心法刚好可以将纯阳正气调和!在十年之内,你有望胜过他;在三年之内,你有望胜过新元;六年之内有望胜过金蛊神魔。但你的内力与他们相比,便会差得很远,这就是你的不足,但在十五年之内,你的纯阳正气与纯阴之气会融会贯通,充分显出纯阳正气的作用。那时,你将会比风儿更要高上一筹,也可列入天下绝顶高手之列!” 凌能丽听着,不由得眉头微皱,道:“我要胜过金蛊神魔,必须要用六年时间才行吗?” “在招式上,两三年便足够,但高手过招,其关键所在并不只是招式,空见架子的招式只是徒劳的花拳绣腿,若是你在两三年之内便去找他为风儿报仇的话,就只会是死路一条。如果你用了五六年时间的话,你仍不是他的对手,但有一战之力,就算打不过,五台老人的轻功,可谓天下少有,便是我想追上他都不容易。那时候,你当可轻松逃脱,但却要小心他的毒物。这便是三年和六年的区别,若是十年的话,那又是一回事。那时,你至少可以与他打成平手,功力的欠缺,可由轻功弥补,只要防到他的毒物,你有赢他的希望。而五台老人再过十年,因为年岁老迈,你才有可能胜过他,否则,你没有一点希望。”蔡伤很平和地道。 “我的武功由他所授,又怎么可能胜得了他呢?”凌能丽不解地问道。 “其原因便在你所学的纯阳正气,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你的体质,光是这门内功,便足可以称为天下绝顶神功。你所学的正是我的独门内功‘无相神功’中的‘小无相神功’,若将来有一天有哪种机缘的话,我不介意将‘大无相神功’传给你。那样,你终有一天会胜过我,成为天下一代宗主!”蔡伤淡然道。 “小无相神功?……”凌能丽喃喃地念道,旋即又道:“蔡伯伯,我并不想成为什么天下一代宗主,我只想快些艺成杀死金蛊神魔这恶贼,可有什么武功速成之法吗?” “没有,任何高深莫测的武功都是循序渐进,即使有速成之法,那也只会害人害己,先损伤自身,但如此一来,便永远无法抵达武学的巅峰。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邪魔外道,你若想好好地继承风儿的遗志,就不要想着速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去走那自毁的路呢?”蔡伤果断地道。 凌能丽咬了咬牙,幽幽一叹,道:“那便由蔡伯伯为我决定吧!” “吴师兄,请进来!”蔡伤沉声呼道。 五台老人立刻推门而入,凌能丽马上一拜至地,呼道:“弟子凌能丽叩见师父!” 五台老人一愕,转眼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却有些不解地望向蔡伤。 蔡伤若无其事地道:“希望吴师兄能够好好教她,也相信吴师兄对这个武学继承人会很满意的!” 五台老人再次打量一番凌能丽,突然“哈哈”一笑,欢喜地道:“多谢主人!”说着双手将凌能丽虚托而起,欢喜地道:“凌姑娘,如此大礼,我便先受了,但却不是师徒之礼,而是传艺之礼,我不敢做你的师父!” 凌能丽脸色一变,凄然地问道:“为什么呢?” “你是我少主人心爱之人,虽然少主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可是在我心目之中,他永远都是活着的,所以我们不能以师徒相称,你便叫我吴伯好了,但我还有一点要事先声明,跟我学武,便得要吃苦,在授武之时,我绝对不会有丝毫怜惜,而且要按照我安排的时间去练习,不能偷懒。你做得到吗?”五台老人神色一肃道。 凌能丽这才松了一口气,神情极为坚决地道:“能丽连死都不怕,还会在意吃苦吗?” “好,从明日起,我便传你武功,以后你苦加练习,绝不能停,每年清明允许你回村去扫墓三天,这三天你可以休息,然后你就准备比平常武人多吃双倍的苦,我要用三年时间,将你训练成一名一流高手,你有没有信心?”五台老人冷肃地问道。 “能丽相信自己不会有负吴伯所望!”凌能丽毫不犹豫地道。 “好,那你今日即去休息,养足好神,明日一早鸡啼第一声之时,我就在外面等你!”五台老人神情肃然道。 蔡风心头无比焦灼,金蛊神魔终于还是来了,却是在三子逃出之后的第三天才踏入这个死寂的石室。 蔡风淡然地望了望他,却见他的脸色阴沉如水,不由得心头稍定,似乎感觉到三子并未被他们截获。 “你觉得伤势如何了?”金蛊神魔装作极为温和地问道。 “比死要好一些,但也只是好一点点而已,只好在还能够说话,像我这个样子,你将我灌成毒人不是更方便吗?”蔡风冷然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脸色一变,冷声问道:“你全都知道了?” “哼,你害死了我那几名兄弟,难道还在意将我灌成毒人吗?”蔡风冷然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平缓地问道:“是那小子告诉你的?” “难道你还舍得告诉我?不过我提醒你,你若不利用这段时间来将我炼制成毒人,待我爹赶到之时,你就不会有任何机会了!”蔡风淡漠地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脸色更为缓和,心中以为真是三子告诉蔡风要将他炼制成毒人的消息。淡然道:“你想等那小子传出消息,恐怕你今生都别想了!” “你们杀了他?”蔡风惊骇地问道。 “哼,他就是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废人,一个什么都忘记了的白痴!”金蛊神魔田新球自信地道。 第58章 第二十三章 熬鹰之 第二十三章熬鹰之法 田新球的话音刚落,蔡风脑袋“嗡”地一响,霎时一片空白,本来还寄于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泡影,不由得喘息有些急促地问道:“你用了毒?” “有一些,但我更相信我的修罗烈焰掌,你的好兄弟是在中了我一掌与毒物之后,才坠入了深渊之中,你猜会有什么结果?”金蛊神魔田新球冷然道。 “好你个金蛊神魔,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蔡风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机。 “哼,你永远都不会再拥有今生,从下一个月起,你就会是我的好‘绝情’,我叫你去杀谁,你便会乖乖地杀谁,我叫你去杀自己,你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你说,你还会来杀我吗?从那一天起,你会没有感情,没有自主,虽然有思想,但却永远忠实于我的命令!这有趣吗?”金蛊神魔田新球得意至极地笑问道。 “你这个恶魔,我蔡风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蔡风怒骂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悠然地笑道:“你想知道吗?那我不妨便直说了吧,反正你永远也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说着顿了一顿,在身后的一张石椅上坐下,吸了一口气,抬眼仰望着石室之顶,似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后才淡淡地道:“在百多年前,你可曾听说过有一个慧远?” “哼,天下谁会不知道慧远大师!”蔡风不屑地道。 “不错,天下间谁会不知道慧远大师?但天下又有几人知道百年前更有一个势力足可以控制天下的‘天魔门’呢?” “天魔门?!是什么门派?世所不知,又能有什么大作为?你如说‘天魔门’连玉皇大帝都能够管制下来,岂不更好!”蔡风反唇相讥道。 “哼,无知小儿,懂得什么!永和七年(公元351年),燕、赵联军攻击冉魏、冉闵,杀掉当时名将卢谌。燕、赵之所以能够联军,便是因为我‘天魔门’,而冉闵本是我天魔门中人,却背叛魔门。本来,我天魔门可以顺利地操纵石虎之子,掌握赵国的军政大权,可惜冉闵却想自己做皇帝,屠杀胡羯二十余万人,使中原陷入一片大乱之中。当年的张遇、冉魏都是我‘天魔门’中人,甚至后来,我们魔门的势力早已深入到前燕、前凉两国之中,后来更根深于前秦。便在我们可以将天下统一于魔门之时,却出现了慧远,纵兴佛门,却与我魔门作对。在数十次决战之中,我魔门却输给了慧远。最惨的一次,也是与慧远最后一次决斗,却是在淝水之战。从此,我们魔门便四分五裂,元气大伤,一直到现在慧远死后一百多年才慢慢地再次振兴,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慧远。虽然数十年前有天痴尊者,有烦难头陀,武功高又如何,却经不起一计之试,便自相残杀,闭关不出,可谓有也等于无!但他们的弟子却各在江湖之中大大地露脸,你爹蔡伤便是烦难头陀的弟子,‘哑剑’黄海正是‘天痴’那牛鼻子的弟子。武功天下无敌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别人不知道蔡伤、黄海的师父是谁,我‘魔门’却是没有人可以瞒得过!十七年前,你在正阳关的家被抄,亏蔡伤这傻蛋居然真以为是鲜卑族人排挤汉人才会如此,殊不知却是我魔门所操纵。你本来应该有两个哥哥,若是他们仍活着的话,只怕此刻真的成了你蔡家的武林了,只可惜他们没你命大。我们当初算漏了那‘哑剑’黄海,否则,恐怕今日又少了一个如此好的毒人材料!看来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注定蔡伤会绝后!”说到这里,金蛊神魔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蔡风心头的恨火如炙,声音却极为平静地道:“我娘是你们害死的?” “可以这么说,只不过根本不用我们亲自动手而已!”金蛊神魔田新球得意至极地道。 蔡风头一扭,“吧——”地一声,一口浓浓的口水飞喷而出,金蛊神魔田新球料定蔡风根本没有动手的能力,也便毫无戒备,哪里料到蔡风竟用口水喷他,待发觉时,躲避已是不及,刚好给沾在脸上,不由得伸手一抹,却是浓浓的黏稠至极的口水,不由得大怒,伸手便向蔡风脸上击来。 “啪……啪……”两声脆响,蔡风的脸立即肿起好高,若不是金蛊神魔田新球不想要蔡风性命的话,只怕蔡风这一刻已是气息奄奄了。 蔡风的嘴角缓缓滑出一丝血水,但却放声大笑起来。 金蛊神魔田新球狠狠地道:“笑吧,笑吧,再过十天,你就不会再有笑的机会了!” “嚓……”一串脚步之声传了过来,一名矮胖的汉子行入石室,单膝跪地恭敬地道:“禀宗主,属下诸人在山崖之下细找过多遍,并没有那小子的尸首,而且下面有一个极深的大水潭,恐怕那小子的尸体随水流走了!” “顺水搜找三十里,若再找不到就算了!”金蛊神魔田新球不耐烦地道。 “是,属下这就去……” 小村庄好萧条,虽然是夏初,虽然今年的山花依然那么灿烂,但在这个小村庄之中,再也找不到那种欢祥而宁和的气氛,总似有一种难以调解的哀愁笼罩在村子的上空。 年轻人失去了年轻人的活力,小孩失去了小孩的活泼,老人失去了老人的镇定。一切都有些死气沉沉的,只因为少去了一点东西,那是两个人!就是凌伯和凌能丽,没有这两个人的村庄,的确变了,变得萧条,无比的萧条! 凌通要做的事,每天便是练功,练蔡风教给他的功夫。虽然蔡风所教不多,但对于凌通来说,却不简单!凌通始终记住蔡风的一句话:“武功不是要怎样好看、怎样复杂的招式,而是需要力度、速度、准确度。这三种结合得越完美,你的武功便越高!”这是最简单的阐述,却也是最有效的阐述。 凌通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踢树干,击树桩,更练习抽刀、出刀的速度,他的对象便是树叶,每一刀刺出的目标都是树叶,有在风中摇摇晃晃的树叶,有他扔到天上再落下来的树叶,周而复始地练,周而复始地出刀。并且每一天都按蔡风所指定的时间打坐、呼吸、练气。 支持凌通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杀尽那些坏人,所有欺负他姐姐的坏人都要杀!每天最早起来的都是凌通,每天最后一个下山的人还是凌通。 凌跃夫妻两人起先不明白,但后来才知道凌通是在等人,等蔡风!等蔡风带回凌能丽。因为蔡风在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许诺一定要把凌能丽带回来!没有多少人相信蔡风,但凌通却对蔡风的话坚信不移。没有任何人可以损坏蔡风在他心目之中的地位,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对蔡风的崇慕与尊敬。就像没有人能够知道凌通对凌能丽的感情有多深一般。 凌跃夫妻起初很担心凌通一人那么晚下山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在有一天,凌通一个人拖回三匹大灰狼之后,便没有人再为他担心了。那几乎是难以让人相信的事实,因为凌通仍不过十二岁而已,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力毙三匹大灰狼,竟一个人拖了回来,这份力量与能力的确足够让这个小村子轰动。 那天,凌通没有带弓箭,这大半年来,他都未曾用过弓,用的只是蔡风送给他带有黄春风字样的短剑,那是蔡风在速攻营中所用的短剑,算是一等一的好兵器,因为速攻营的装备绝对不会很差。凌通也用过刀,凌跃便有一柄不太好使的刀,但凌通只钟情于那一尺半长的短剑。那一天,也就是用这柄短剑刺入了三匹大灰狼的咽喉,很准!很够力度!也有一匹大灰狼是被拳头和脚踢打死的。那是凌通的脚,凌通的拳头! 没有人会想到凌通居然在这大半年之中变得这般厉害,杨鸿之与杨鸿雁也不信,但在开玩笑之时,被凌通将两个大男人轻松地扔了出去,这个时候,才没有人敢不相信凌通的厉害。而凌跃夫妻更是打心眼里欢喜,他们当然知道这是蔡风的教导,加上他儿子这大半年来所吃的苦头。 凌通在这大半年之中,手和脚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每一天都是皮破血流,凌跃自然知道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每天都会用药水为凌通洗手、洗脚,每一次凌二婶都含着眼泪,但凌通却异常坚定,咬紧牙关不叫痛。然而第二天早晨,那手脚的创口又奇迹般地修复,便连凌跃也觉得奇怪,但却知道那绝不是药物的原因,药物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够结疤,可这只是一个夜晚便焕然若新,根本找不到伤过的痕迹。 凌跃夫妻总觉得奇怪,到后来,忍不住去偷看凌通睡觉,才发现凌通并不睡觉,而是打坐,像一个入定的老僧,那神情肃穆得连凌跃都怀疑,那坐在床边的人是不是他儿子?因此,凌跃终于知道凌通为什么伤处好得这么快。就像当初蔡风的伤势好得那般快一样,在他们的心中自是惊喜异常,其儿练得如此神通,他们当然欢喜了。 凌通近来在那山头逗留的时间更长了,因为在几个月前蔡风派人送来凶手,并说不久将会带回凌能丽,所以他更是望长了脖子,更是满怀期望,练武也更勤,他要让蔡风有一个惊喜,他要让蔡风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 凌通每天的事情便是练武、砍柴,最开始是用刀砍,也是为了练刀的速度和准确度,更是练刀的力度,可是后来却是用拳脚来击倒树木。一拳不行,两拳,到后来竟可数拳之下击断碗口粗的树干。凌通也打猎,他有时会选中一只兔子,跟着狂追,看见一只猴子,他也会追,纵跃之间都是紧记着蔡风当初所说的提气、呼气的规则。有时甚至提着两块石头跳跃。 也只有这样日复一日地苦练,才真正地出现了成绩,骄人的成绩!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小的孩子便有这般的毅力与恒心。不过这大半年来,凌通从来没有笑过,甚至说话都很少。除了与凌跃夫妻、乔三这三人说过话之外,其余的人便连一句话都未曾讲过。每天凌通做的事还有——便是看书,凌伯留下来的书很多,除医书之外,更有许多藏书。凌通在山上累了,他会看书,会写字,蔡风当初教过他练字,还说过他的武功是从练字开始的。所以凌通也喜欢练字,以一根很粗的树枝做笔。按照蔡风所抄经卷之上的字迹去练习,所仿的却是蔡风的笔法。凌通从小就跟着凌能丽学读书,所以这些书他自然能看懂。每天陪着他的仍有那只大黑猎狗,这正是当初蔡风在山洞中重病之时所见到的大黑狗。这一刻却成了他最亲密的伙伴。每天他总是追着大黑狗上山,开始几个月,他怎么也跑不过大黑狗,可到后来,他竟可以与大黑狗的速度相若。不过这一个月来,他已经能很轻松地追上大黑狗了,这种练功者,的确应算是一个奇才! 凌通手中的粗枝——即木棍运行极快,他已经很顺手地将蔡风的有些笔法模仿得很熟了,每天他总觉得按照这种笔法练下去,越练越顺畅,越练精神也越好。而且越熟练越觉得其中滋味无穷,练得也更为认真。这大半年来凌通只练过《医经》,这是蔡风最先为凌伯抄写的那三卷。凌通都已能将之倒背如流,此刻已然可以脱离经书顺手便将蔡风的笔法练出来。 而正在这时候,一旁的大黑狗竟狂叫起来,将凌通的思路全都打断了,不由得扭头向大黑狗狂叫的方向望去,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蒙着脸的人。 这个人来得极为突然,似乎连大黑狗也是刚刚才发觉。 “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打扮想吓唬人吗?”凌通横眉冷目地喝道,他打心底便对这种藏头露尾的人极为痛恨,所以出言毫不客气。 那人并不答话,伸手折下一根树枝,轻轻地弄去树叶,大步向凌通逼来。 凌通毫不畏惧地望着那个大步行来之人,冷冷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小子,接招吧!”那蒙面人的声音极为沙哑,说着也不答话,伸手便将手中的树枝刺出。 凌通一惊,这人说打就打,动作可是快到极致,自己甚至来不及抽出腰间的短剑,只好将手中的木棍斜刺过去,不自觉中便像是在练字一般。 “砰——”那人见凌通手中的木棍随手一划,竟恰到好处地攻击到他的胸前大穴玄机穴!不由得忙回转树枝,拂在木棍之上。 原来凌通自小与凌伯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对人身上的各大要穴都知道得极为清楚,而蔡风教他的运气线路本也和穴道有关,自然清楚穴道的重要性。这一刻一出手自然便想到攻击对方的要穴。 凌通被对方树枝拂上,只觉得手中一沉,木棍被扫开,但他并不后退,反手又斜斜挑起,却是斜击对方的肩井穴。 那人似乎早料到凌通这么一招,树枝反挑,将木棍再次挑开,同时,树枝顺势斜扫,直击凌通的小腹。 凌通一惊,慌忙疾退,但他快,对方更快。 “啪——”树枝正击在小腹之上,但却没有什么力道,不过这一抽也照样很痛。 凌通一愣,手中木棍反砸而下,那人抽身一退,很轻巧地便闪开了。 凌通一恼之下,手中木棍拖起一阵劲风直刺过去,虽毫无花巧可言,但所攻的角度、力道和速度,只怕就是一只野狼也会给击死。 那人见凌通似乎打怒了,以硬碰硬,不由得一愣,哂然道:“小子,你就只会那两招剑法吗?刚才练的剑法全都被狗吃了呢?”说话的同时,竟毫不在意地伸手抓住凌通的木棍。 凌通一惊,见对方若无其事地便接住了这一击,哪还不惊? “啪——”那人竟一下子将木棍捏成碎片,力道之大,凌通都骇呆了。 “再来,小子,你这几斤吃奶的力气,便想与人硬碰硬,不是送死吗?用刚才练的剑法再来打!”那蒙面人的口气极为不屑地道。 凌通一愣,对方居然说他刚才练的是剑法?不由得想到一开始,那棍击出的两下子,不是逼得对方回手自救吗?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剑法?可那却是书法呀,那是蔡风的笔法呀!想到这里,凌通不由得恍然而悟,刚才对方那树枝拂过来的那一招,自己自然可以将木棍斜钩下来,也就能挡开对方那一招,而这正是蔡风那些字中的一个笔画。想到这里,心头不由得一喜,蔡风说过,他的武功便是从练字开始的,难道那些字就是武功招式? 凌通抬头怀疑地望了望那蒙面人,冷冷地道:“我可要用剑了哦,你小心啦!” 蒙面人不屑地道:“你随便用吧!” 凌通从怀中摸出蔡风给他的那柄短剑,脑中立刻浮出蔡风那经书之中的一笔一画,不由得一声低啸,短剑如风般低划而出。 蒙面人“咦”地一声低呼,手中的树枝抖成一片幻影。 凌通一惊,竟不知从哪里下手,手中微微一慢,对方的树枝竟抽在他的手上,一吃痛之下,短剑便脱手飞了出去。 蒙面人并不再进攻,只是低骂道:“没用的小子,你只管使你的招,管别人怎么打干吗!你以为你有后发先至的速度吗?” 凌通一呆,明白对方不但没有恶意,还有心相教,他不由得心头一阵不服气地道:“再来!” “再来就再来!谁怕谁呀?”那人不屑地道。 凌通忙跑过去将短剑拾起,大黑狗仍然狂吠不止,他不由得喝道:“叫什么叫,一旁凉快去!” 大黑狗“汪汪……”叫了几声,居然还真听话地向树荫之处行去,不再乱叫。 “你小子对付狗还真有一套呀,来吧,看你有什么屁用!”蒙面人冷然道。 “你小心了哦!”凌通缓缓举起短剑道。 “你那三脚猫功夫有个屁用!来吧,少啰唆,今日定把你打得爬着回去,明天夹着尾巴不敢上山!”蒙面人不屑地骂道。 “那你就看剑!”凌通低喝一声,短剑疯狂地出手,这一次再不注意对方的招式。 蒙面人使出树枝相迎,凌通只顾一个劲地将蔡风所写之笔画一一使将出来,不管对方招式怎么变幻,他只当没有看见。 “是了,这样就对了!”蒙面人低笑道。说着手中的树枝若砍乱麻般扫出,只片刻,凌通就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手中的剑和脚下的步伐根本就配不上套。 “啪——”蒙面人乘这个空子,下面用脚一钩,竟将凌通跌了个七荤八素! “哈哈哈,小子,怎么样?你功夫太臭,跟你玩,真没意思!”蒙面人得意至极地笑道。 “这次不算,你使诈!再来一次!”凌通忍着痛一骨碌地爬起来道。 “哼,真是小儿无知,兵不厌诈你懂不懂?虚实结合,你小子再回去练上一百年也只是一块废料,还看你每天都在这里刺叶踢树,有个鸟用?那些都是死动作、死东西,有本事,便与活人对打,像你这样,难道有人站在那里不动被你打吗?还有哇,每天老是同一个姿势出剑、出刀、出脚、出拳,那有个屁用!”蒙面人出言教训道。 凌通眨着小眼,骨碌碌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恶狠狠而又像师父训弟子一般的蒙面怪人,心头却知道对方是有心相教,不由得认真地听着。 “小子,看老子来露两手给你看看,让你知道拳要怎么打,脚要怎么踢,奶奶的,连走路都不会,还练个鸟功!你要好好看着啊,练好了,好让老子有个对手过过瘾!”蒙面人说着将手中的树枝重重一抛,竟一下子插入了地下半尺多深,只让凌通看得惊骇莫名,不过,即暗想:你比蔡风大哥可差远了! “看好啊,这是拳的手法!”说着一边做出姿势,一边念道:“崩、劈、挑、砸、穿、翻、搓、盖、冲、点、切、撩、勾、缠!”待一一演示完了,才解释道:“拳,并非全是拳头的作用,要尝试着用各种手法去灵活运用,那样方为拳,怎样去将这些手法灵活运用?便看你小子的造化了!你那几下子死拳头,顶多只能打几个蛮汉,有个鸟用!今日便到此为止,老子跟你这小子玩得不过瘾,去找别人玩了!”那人说着似有些不耐烦地要走了。 “喂,你怎能说话不算数呢?还有脚怎么踢?步怎么走?为什么不说?你是在瞎吹是吗?” “妈的,你小鬼是想用激将法是吗?老子可不受激。不过,若不让你小鬼见识见识,你定不死心,老子便再练给你看一下吧,反正你看一遍又学不会,还怕你偷学不成?”蒙面人恶狠狠地骂道。 “看好哇!” “这是蹬,这是踹,这是缠、摆、挂、踢、跺、震腿、旋风腿、箭弹腿、连环腿,这是扫……看清楚啦,这是进步,这是退步,这是滑步,这是垫步、过步、跳步、虚步、坐山步、弓步、马步、仆步、歇步、偷步、骑龙步……还有身法,这是吞,这是吐,这是闪、展、腾、挪、挤、靠……”蒙面人出手并不快,但每一个动作都是那般干脆利落,每一个细节也都是清楚明白,让人看了自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洒脱。 凌通不由得看得心驰神往,激动不已,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的步法、身法与手法,那人似是越练越有劲,竟一口气将这些动作重复了三遍,才潇洒地停手,连粗气都不喘一口。 “小子,怎么样?看不明白吧?这可是老子的绝活,你要是能看明白,那还得了?其实这只是分散来用,要是将这些手法、脚法、步法、身法配合起来运用,那更是妙用无穷,想不想看看,小子?”蒙面人得意地道。 凌通不自觉地猛然点头,连声称道:“想,想,想……” “哈哈哈,你小子可真是贪得无厌哦,若想看的话,明天给我带一只烤兔来,我们便来个公平交换,如何?”蒙面人笑骂道。 凌通一喜,高兴地道:“好哇,说话算数,拉钩!” “去,去,去你个小鬼蛋,老子多大,还像小鬼一般玩这个玩意儿?老子一诺千金,岂会让你这小鬼给看扁?你相信便行了,不相信便拉倒,以为老子不会烤兔子呀?呸!不过首先声明哦,烤兔子必须自己烤,否则便不算数!你做得到吗?”蒙面人不耐烦地道。 凌通想了想道:“有人在一旁指点总可以吧?不然的话,给你拿上一只黑炭头,你又会不高兴的!” 蒙面人想了想,口气松了一些,道:“好吧,看你这小子如此有诚意,便允许人在旁指点,但不准别人伸手帮忙,明白吗?” “好的!”凌通欢快地应道。 “那老子先走了,没空陪你这臭小子乱弹琴!”蒙面人说着转身飘然而去。 凌通望着那人远去的身影,发了一阵子呆,立刻想起那人所演示的每一个动作,不由得伸手便练了起来。 蔡伤似乎永远都是那般安详,像是一池没有波纹的水,他的眸子永远都是那么深邃。无论谁看了,都只会想到一件事物,那便是天空,深邃莫测的天空,空无中却蕴涵了无尽的玄机。一袭长衫,迎风而飘,玉立如山,超尘脱俗,自有一种出世的潇洒与清高。 立在他身后的依然是蔡新元,负剑而立,肩头背着一个小包行囊,如此而已。 “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回北台顶?”五台老人平静地问道。 “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回北台顶,何处青山不埋骨?我只想做完我最想做,而又必须做的一件事之后,便潜于青山之中,了我此生,吴师兄无须为我担心!”蔡伤意兴索然地道。 “老爷子,老主人飞升之前不是曾说过魔门的事吗?”五台老人提醒道。 “蔡伤只好辜负他老人家的愿望了,或许是蔡伤自私,这件事便由葛师弟去办好了,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蔡伤神色黯然地道。 “都是能丽不好,若是蔡伯伯不嫌弃,能丽便做蔡伯伯的女儿吧?”凌能丽充满歉意地道。 蔡伤慈祥地望了她一眼,温和地道:“我从来都不曾将你当外人看待,你是风儿的心上人,他是我的好儿子,你自然便若我的好女儿,只可惜他福缘浅薄!”说着仰天一声长叹。 “老爷子,那你便收凌姑娘为义女吧,反正她也失去了双亲,自此孤苦无依,有你这个义父岂不成全了两家人?”五台老人提议道。 “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凌能丽极为乖巧地一跪至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蔡伤并没有阻拦之意,只是那落寞的神情中绽出一丝包含了痛苦的欢悦! 哈不图竟也极为配合地端上来一碗茶,送到凌能丽的手上。 凌能丽禁不住喜极而泣道:“义父请喝茶!” 蔡伤仰天一声长啸,似要舒尽胸中的闷气。良久,啸声歇下,才欢声道:“好,我蔡伤失去了一个好儿子,却多了一个好女儿,又有何可叹!”说着伸手接过茶碗一口饮下。将茶碗放到哈不图手中,才伸出双手扶起凌能丽,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凌能丽,伤感地道:“义父今日与你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这里是一颗‘通天再造丸’,普通人吃下可延年益寿,百病不生,练武者吃下,可陡增半甲子的功力。当年我舍不得太早给风儿服下,今日便赠给你吧,也算是义父我给你的见面之礼!” “谢义父!”凌能丽双手接过锦盒,高兴地道。 “去拿酒来,此丸须和酒服下!”蔡伤高声道。同时又从怀中摸出一支碧玉凤钗,温柔地插在凌能丽的发髻之上,黯然道:“这本是内子给我的定情信物,现在内子已归天国,这根玉钗留在我身上徒增感伤,今日将它一并送给你,就当是你义母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凌能丽的心神大颤,大感恻然,愧疚于心却又无能为力,不由得诚恳地道:“义父,你便迟些再走,让女儿服侍你几日……” “傻孩子,天下哪有不散之宴席?你不必在心头挂怀什么,天下哪里是我不能去的?你义父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人服侍,你还是好好学武,别分心,将来你的事你自己做主,不必因风儿在心中留下什么阴影,活人的路不能被死者所挡,你明白吗?”蔡伤极为平和地道。 凌能丽不由得一阵黯然,无论蔡伤的话意多么平缓,可她始终能捕捉到那之中的苍凉之情,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不由得问道:“那义父要去哪儿呢?” 蔡伤想了想,道:“我要去南朝找一个人,也是去寻找你义父的下半生幸福,义父会照顾自己的,你就放心好了。” “老爷子,我想我们这几年可能会在这儿留下,不会走得很远,若有什么事情,我们会与飞龙寨联系,到时候飞龙寨定会知道我们的所在!”五台老人道。 “你们需要什么,不妨便叫飞龙寨的兄弟送来好了,希望下次仍有相见的机会。那时,再看看能丽武学的进展如何。好了,先把这颗‘通天再造丸’服下吧!”蔡伤仍淡然道。 凌能丽打开锦盒,只见一颗药丸通体晶莹,流散着一种碧油的幽光,开盒之间,一股浓郁的清香,只使得每个人都神清气爽。 “恭喜凌姑娘得此仙药,这乃是我家老主人采聚天下奇珍,花了十年工夫才炼制成五颗,绝对可以胜过陶弘景的仙丹,快快服下吧!”五台老人欢喜地道。 凌能丽不由得再次道谢,然后将丹药含在口中,将那一碗酒喝了下去。 丹药遇酒立化,化作数道甘泉流入腹中,立刻便有几道温和的暖意直达四肢。 “孩子,快回洞中打坐行功,闭关三日之后,自可将药性全剖吸收,三日之后,便会是一个身具三十年功力的好手。对今后的习练武学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蔡伤慈祥地道。 “那义父你走好哇,女儿盼着你回来看我。”凌能丽有些依依不舍地道。 “若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蔡伤淡然含笑道,说着转身对着蔡新元道:“我们走吧。” 蔡新元立刻将系在一旁的马缰解下,与蔡伤两人纵身跃上。 “你们回去吧!”蔡伤扭头挥了挥手道。 凌能丽和五台老人也黯然地挥了挥手,望着蔡伤与蔡新元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转角处之时,才黯然回头! 蔡风的心头又微微有些希望,没有谁见到三子真的死了,因为没有谁见过三子的尸体!虽然三子中了毒,又中了修罗烈焰掌,但从那深渊坠入深水潭中不一定便会死。他不就是数次险死还生吗?或者只要是熟人发现三子的尸体也会好些,至少让人知道三子是死在金蛊神魔的手中。那样,便明白仇人是谁了。不过他也明白,金蛊神魔要将他炼制成毒人的时间也要到了。 他伤势的恢复根本就瞒不过金蛊神魔的眼睛,那是他最不想也最不愿的时刻,可是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现实。因为金蛊神魔已经步入了石室之中。 蔡风望着他那微显得意、欢快而又稍有些许紧张的神情,反而更加平静地道:“你准备下手了吗?” 金蛊神魔有些惊异地望了望蔡风,似乎为蔡风的镇定而感到惊讶,不过却极为淡然道:“不错,你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吧,这是最后一次说属于你自己自主思想的话,也是最后一次属于蔡风自己的话。今后,你代表的则是另外一个人!” “哦,你是不是很紧张?”蔡风饶有兴趣地道。 “有一点,但不过你放心,你不会像那几个没用的家伙一般容易死去的!”金蛊神魔田新球毫不否认地道。 “那恭喜你了,你拥有我这个毒人,是不是便可以天下无敌了呢?”蔡风淡漠地问道。 “我也恭喜你了,你可能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毒人,这是你的荣幸!”金蛊神魔田新球阴恻恻地道。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我最后的愿望,就是想简单地知道我变成另一个人会是怎样的情况?”蔡风淡然道。 “可以,就让你在这最后一点时间内多些想象吧!”金蛊神魔田新球故作大方地道。 顿了一顿,又有些得意地道:“毒人的名字便叫绝情,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绝情,似乎冷酷了一些,对于一个毒人来说却是极为恰当的,我心也死了,自己如此地痴爱一个人,她却宁可选择杀我都不愿意嫁给我,绝情正好!”蔡风掩饰不住凄苦地道。 金蛊神魔并未作什么解释,只是阴险地笑道:“你成为毒人之后,你的杀伤力至少比现在更强横三倍以上,足以与你爹相抗衡,你更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人!”说到这里,金蛊神魔扭头向四周望了望,这才压低声音道:“到那时被称为天下第一刀的、第一剑的,全都要畏避你三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值得骄傲?” 蔡风并不为之惊讶,只是淡然一笑,道:“但是再厉害,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就算加上你,也只有两人,但是我爹身边的高手却绝不会比尔朱家族少,而尔朱家族之中,除尔朱荣之外,便是尔朱天佑、尔朱天光、尔朱追命,单说这三大高手就不是我们两人的力量所能对付的,你仍以为自己有很大的胜算吗?” “哼,谁说了我要对付他们?只是你的猜测而已!”金蛊神魔田新球反应并不太强烈地道。 “你否认也好,不否认也罢,到时候由你全权做主,你想怎样还不是只由得你?”蔡风不屑地道。 金蛊神魔淡然一笑,道:“毒人的可怕之处,并不是他的武功暴增三倍,而是他的肌理复生能力比普通人要快上百倍,身上就是有一道深三分长五寸的伤口,也会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恢复。就是有人刺穿了他的肺腑,他也不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死去,甚至会在几天之内,又恢复正常。想要将一个毒人杀死,只有将他分尸,或火化!同时毒人还会百毒不惧,而他身上所流的血液却会成为剧毒之物,不过这对他的任何机能都不会受到影响,他的思维并不改变,他的本能仍然是正常之人,但唯一改变的便是他不再是自己支配自己,这个世上他只听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就是我!没有我的时候,他依然是他,有我的时候,他便成了我,你明白吗?” 蔡风淡漠地一笑,道:“要是你死了呢?” 金蛊神魔田新球淡然一笑,道:“那你仍有三个月好活,三个月之后,你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蔡风神色一变,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毒人与其主人的感应,也是毒人最大的特性。当然亦只有我才能够炼制出你这种超级毒人!百年前,也曾出现了毒人,但那全都是一些下三流的货色,完全可以当做一只养大了的毒物去看,但你不同,你会拥有思想,会拥有本能的冲动,甚至可以拥有女人。只不过你会对我的命令半点不违,我叫你杀死你的女人,你不会有丝毫犹豫!我让你杀死自己,你也不会犹豫一下!你将不再认识以前所有认识的人,你只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必须忠心的主人!这是不是很有意思?”金蛊神魔田新球得意至极地笑道。 “这的确很有意思!”蔡风的心若浸入了冰窖之中,声音有些淡漠地道。 “你怕了吗?”金蛊神魔淡然道。 “怕有何用?怕你不会要我这个毒人吗?”蔡风有些苦涩地道。 “你倒很明白。不过,炼成你这种毒人的过程却很不简单!”金蛊神魔微微皱眉道。 “难道需要很长时间?”蔡风疑惑地道。 “不错,为了消除你皮肤中散出来的毒气,与那种下三流的毒人有根本的区别,必须将你用热水煮出你积留的毒汁,甚至还须将你种入土中!”金蛊神魔认真地道。 “哦,我不就成地瓜了?”蔡风不由得大笑起来道。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易行的,你将会在今后八个月中尝尽人世间的疾苦,而我同样也不会少吃苦头。你可曾听说过古人熬鹰?”金蛊神魔冷然道。 “古人熬鹰?”蔡风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不错,一个绝对服从的毒人,而又要让它不和那种下三流的毒人一般,那将比一只绝世鹰王更难驯服。”金蛊神魔神情肃然地道。 “这个我倒挺感兴趣,将来有机会,倒也想训出一只绝世鹰王玩玩。”蔡风竟显得极为轻松地道,根本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 “哼,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古人熬鹰的方法。我也训了一只神鹰,虽不能算是绝世好鹰,但也是一流的。而我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它不休不眠地看着我……” “什么?你想让我一个月不休不眠地看着你?”蔡风骇然打断金蛊神魔的话,惊问道。 “不,你要两个月不休不眠地看着我,也只有这样,你的脑中才会永远无法抹去我这个主人的形象,永远都不可能违背我的命令!”金蛊神魔形态有些疯狂地道。 蔡风的心犹如浸在冰窖之中,两个月不休不眠,那人岂能活?那将是怎样一种残酷的刑罚啊! 金蛊神魔似乎看穿了蔡风的心思,淡淡地道:“你不用着急,我不会让你死的,当然更加舍不得你死。你的生机和体能到时会得到绝世药物支撑,不仅不会死,而且会更有精神。只是在这两个月中,你过去的记忆会慢慢消失,直到完全忘记,包括自己的名字。然后,所有记忆中,只有我所灌输的记忆存在。” 蔡风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但又冷笑道:“难道这两个月,你也用药物支撑自己?” “哈哈,你倒也有蠢的时候,我大可用四五人轮流立在你的眼前。而你却只是一个人,一直熬到你的精神完全崩溃,意志最薄弱的时刻,就该轮到我出场了。哈哈,你明白了吗?”金蛊神魔淡然笑道。 “然后你再杀掉这几个替身?”蔡风冷冷地问道。 “你还不算笨,不错,你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因此,这八个月中所有在你面前出现过的人,除我之外,全都要死!”金蛊神魔充满杀意地狠声道。 蔡风露出一丝涩然的笑意,知道金蛊神魔之所以毫不掩饰地向他袒露这一切,就已经表示他要炼制毒人的决心,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对方的意志。 “对你说了这么多,相信你也无憾了,这八个月的痛苦很快就会过去,对你来说,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当你醒来之时,你便已经叫绝情,而不再是蔡风了。”金蛊神魔眸子里射出狂热的神采,淡漠地道。 “看来,我只能够认命了!”蔡风苦涩一笑道。 “你别无选择!”金蛊神魔缓缓地伸手拍向蔡风的脑门,淡淡地道。 凌通依然很早便赶到山上,不过,昨夜他已经将蔡风所抄写的经卷都小心地收藏起来,对于他来说,这些经卷比什么经书都重要。昨晚他更费了好大的劲才烤上一只兔子,却是凌二婶指点了很长时间,这是蔡风所教的配料手法,香气足让人口水垂下三尺。 凌通练了好长时间,那蒙面人才姗姗而来,同样是二话不说,便向凌通一气乱打,直让凌通跌得七荤八素,手中的剑脱手八次才停下。免不了又是大骂特骂,大叹凌通没用。不过,对于凌通来说,却是极为欢快之事,他那几手剑法也是越演越纯熟,虽然打不过对方,却并不气馁,那人在拿到他那只重新烘热的兔子之时,却大加赞赏,也不违约地将那些动作连贯地演练了一遍,然后一刻也不肯多留地便走了,只留下凌通独自在冥思苦想,独自苦练。 第59章 第二十四章 剑游深 第二十四章剑游深宫 八月江南,处处繁华,人土风情却比北国粗野之地更显得温馨而优雅,虽然连年战乱,可江南水土丰饶,百姓也能够安居乐业,这却是北国无法与之相比拟的。 南朝与北朝相比,人物似乎更显风流一些,衣着风雅之人处处皆是,背弓负剑之人明显要比北国少些,但手摇逍遥扇的人却更多了。而且江南的天气似乎要比北国暖和得多,处处花香怡人,酒家遍布,自然是一番繁华韵味。 丹阳(今江苏镇江),傍江而立,水路可谓四通八达,八月之际,更是繁华似锦,四处往来的客船、商旅,络绎不绝,此际北朝起义烽火四起,边关之将自顾不暇,让南国竟得以有近百年来最长的一次休恬。 丹阳距都城建康(今南京)极近,因此王公贵族极多,而南朝萧衍大力提倡礼仪,使得南朝文化空前繁荣,但在丹阳最有名的,当数徐府。 徐府之名无论是在南朝还是北国,不知之人却是极少。这并不是说徐府之主官大、势大,徐府老主人徐文伯并非什么王公贵臣,现今徐府主人徐雄曾任过南齐兰陵太守。而徐府之名是因为其世代为医,医术之精,当世之中,或许只有陶弘景一人可比。但陶弘景却久隐深山之中,凡人又岂能得见?只被世人传为已得道成仙而已。但徐府之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更实实在在地替人们医治着奇难杂症,医术之精,可是有口皆碑! 徐府世代为医,早在人们心目之中定下了行医世家之名,就是当朝皇帝萧衍,对徐文伯也要礼敬三分,在王公贵族之中,徐府的地位也是不可抹去的。朝中御医也经常光临徐府求教,这使得徐府的地位更加尊崇,在丹阳,可谓是风光的一个大门户。 徐府的修建也极为考究,极为典雅。徐府极大,几有百亩之广。良田、美地更不算在其中。现今徐府之主徐雄更有万家生佛之称。 偌大的一个徐府绝对不只是几个文弱的医生。在当今这个时代,哪个富人会不养门客?不养高手呢?在徐府之中,外人知道的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便是藏龙卧虎。 今日,徐府之外,来了两个人,两个极高大且有气势的人。 一个是年轻人,另一人却是头发微微有些灰白的中年人,一脸的沧桑之色却掩饰不住那双熠熠生辉而又深邃莫测的眼睛,没有什么可以掩饰得住他那来自内在的气势,来自内在的神采! 那年轻人负剑,一脸冷傲之色,满面风尘,总难以抹去那种若豹子般的野性。 这两人的装束与南方人的打扮似乎有些不同,明眼之人应该知道这是远来客人。 年轻人极为利索地跃下马背,大步行至门口,向那两名看门的家人沉声道:“速去通知你家老主人,便说二十年前北国故人求见!” 那两个家人见年轻人下马时的身法,与说话的语气,心头不由得暗惊,再看马背之上的中年人那种沉稳若山的气势,哪敢怠慢,忙应道:“请二位在门外稍候,我这就去禀告老主人!”说着转身快速转入府内。 片刻,府门之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一声高呼:“我家老主人驾到!” 那坐于马背之上的中年人这才跃身下马,其势犹如灵燕一般轻巧。 徐文伯那健硕的身形立刻出现在一座假山的转角之处,一眼便望到自马背之上跃下的中年人,禁不住加快脚步,欢呼道:“想不到兄弟你居然还记得这世上还有我这个老哥哥,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快!快去把马儿牵入府中!”显然后面那句话是对其家将说的。很快便有两人上前,将马牵入府中。 那中年人也疾行几步,那有力的双臂重重地搭在徐文伯的手背之上,有些歉意地道:“兄弟这些年来清心寡欲,本想寻块桃园独自清静,却不想时隔二十年仍要重入红尘,迟来给哥哥请安,还望恕罪!” “哈哈哈……”徐文伯欢喜得大笑起来,像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仔细地打量了中年人一阵子,方开怀地感叹道:“兄弟,你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可哥哥你却神采如昔,可喜可贺呀!”中年人也极为欢快地道。 一旁的众家将和家丁们都看傻眼了,十数年来都没见过老主人如此开怀过,更没听说老主人还有个兄弟,这一刻突然听到来客居然会是老主人的兄弟,不由得全傻眼了。 徐文伯见众家将与家丁们这个样子,不由得自豪道:“谅你们也猜不到他是谁,我便告诉你们吧,他就是世上无人不知的天下第一刀蔡伤!” 原来这一老一少正是蔡伤与蔡新元两人,那些家将与家丁一听都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着眼前这高大威武,而又充满了一种难测之气势的中年人,这与他们想象之中的天下第一刀似乎有些不同。 徐文伯不由得笑骂道:“还不去通知雄儿与其余众人前来见礼?同时给我摆好酒宴,可以允许你们开怀痛饮!” 那些人哪里见过老主人今日如此豪爽的作风,这还是十几年前少主人出世之时曾有过的场面,今日却重演了。 “哥哥不用如此大张旗鼓了,我可不想太过张扬。”蔡伤不好意思地道。 “兄弟,这有何不可?你二十年未来,人如闲云野鹤,难得相聚一回。何况,今日不同当年,当年你是我们南朝之敌,为兄尚且不惧,今日你身份超然,便是皇上知道你在此处,也不会对你如何。更何况你乃是皇上最欣赏之人,皇上常叹:吾朝无你这般神将,北朝知人不用真是可悲!若是皇上知道你来我朝,他定会亲自拜访。你又有何顾虑呢?”徐文伯认真地道。 “既然哥哥如此盛情,兄弟我也不必如此故作矫情了,我们进去再叙旧吧。”蔡伤也豪爽地道。 那些家将没想到会在这种场面相识被誉为天下第一刀、神话般的人物,都禁不住神往不已。见老主人与蔡伤如此亲切,自然不再以为怪事,反而认为是应该的。同时为这种人准备酒席,自然更是乐不可支。 蔡伤放下徐文伯的手,向蔡新元道:“还不快见过老爷子?” 蔡新元极为乖巧地抱拳鞠躬道:“晚辈蔡新元叩见老爷子!” “这是令郎?”徐文伯怀疑地问道。 蔡伤神色一黯,道:“不是,这是我的书童,也算是我的子侄辈!” 徐文伯见蔡伤神色一黯,立刻知道他有隐痛,“哈哈”一笑,道:“今日咱兄弟俩可是要不醉不休哦?” 蔡伤被对方言语一激,也欢声道:“那自然!” 建康为大梁都城,其繁华之象比洛阳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正是树茂叶繁之时,虽然已是仲秋,可是江南的秋天却比北方要迟缓了许多。而建康乃是南朝文化聚众之地,文人骚客多不胜数,要比洛阳那种武风盛行之举热闹多了。在建康多为汉人,同一种族,更少了一种相互之间的种族矛盾,又加之战乱减少,使得人们之间和睦无比。 皇宫建设更是雄伟壮观,深宫高墙守卫严密无比。在街头便经常有官兵巡逻,皇宫之内更有“宗子羽林”与“望士队”两个可怕的近卫组织。这些人都是自军中严格选择出来的拔尖人才。每人深入江湖都可以算得上是高手。 在军中,以能进入“宗子羽林”和“望士队”为荣,这两支人马全都亲自由皇上指挥,更有皇上的亲卫高手。 皇城,一向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没有人想过有一天会进去,也没有人敢冒险私入。 很多年以来,皇城都极为平静,因为萧衍的身边总有用不完的高手。 很多年前,在建康城中有个郑伯禽,现在更有彭连虎。 在十六年前,彭连虎便有南朝年轻第一高手之称,十六年之后,彭连虎隐然更胜过当年郑伯禽的声望。因为江湖上的人都认为彭连虎的武功已经超过了郑伯禽。 萧衍也极为看重彭连虎,郑伯禽甚至承认彭连虎更胜壮年的他,因为那不是耻辱,而是光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郑伯禽所想,才是郑伯禽所愿。也只有这样,他的门派才可以发扬光大。 但彭连虎却只崇拜一个人,那便是蔡伤!彭连虎极为直爽,极为诚恳地对人说过蔡伤的的确确胜他太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蔡伤的功劳是不可以埋没的。那一刀,蔡伤没有杀他,但作为一个练刀的高手来说,一生之中,若是见过了那样的一刀,这一生他所受的益处便是不可估量的。没有人听彭连虎那般说后而因此小看他,因为蔡伤在世人的心目中早就定格成了无敌的位置。 彭连虎的地位在建康城中可以说与郑伯禽一般超然,只有当萧衍出巡之时,才会在一旁护驾,一般都只是住在自己的府中。 建康的夜却是很安静,也很安详。那悬于街头的风灯到很晚很晚才会熄去,但皇城的灯却是没有熄灭的时候,除非是白天。 黑夜的皇城更显出那种深沉之感,像静伏的怪兽,更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静,静得使人想到辽阔无边的冰原。 “梆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声音自远处遥遥传来,告诉人们夜实在已经很晚了。 夜的确很晚了,天上的月亮也有西沉的趋势,但就是在这深沉的夜里,一道幽灵般的影子在淡淡的月色中留下了一丝浅浅的印痕。 说这道影子似幽灵,并没有半点为过,因为那速度的确太快,快得让人以为是眼睛走神。 皇城外的十五丈范围全都是空地,想要越过这十五丈的空地进入皇城,似乎有些不可能。但这道身影却极为轻巧地进入了皇城,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进入的,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人一般。一身漆黑的夜行服,更增添了他的神秘感。 这人似乎对皇城之内的各处都掌握得极为清楚,一开始便轻车熟路地绕过“望士队”与“宗子羽林”的巡逻,很轻易地便向西宫行去。 西宫,很静,只有太监和宫女仍未曾休息。这是一群可怜的人,也是一群可怕的人,可怕的不是宫女,而是太监。 就在这道幽灵似的黑影闪过一座假山之时,却被一名老太监发现,这是一个可怕的太监,也是一个很大胆的太监,只低声喝了声:“谁?”便再也没有呼喊,显然是怕吵醒了屋内休息的人。然后他便如一只大鸟般扑上那座小假山,只不过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似乎那真的只是幻影。 老太监正当狐疑之时,突然神色大变,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一柄剑的存在,存在于他的心中,他想要惊呼,只可惜,一股极沉的劲气已让他根本没有松气的机会,只要他将口中憋住的那口气呼出,他便会成为一具尸体,这是老太监自己的感觉,也是事实存在的。 老太监的手指立刻化为万点兰蕊,那丝丝缕缕的劲气汹涌而出,其功力之高的确是少有,但对方早料到他的功力高绝,否则也不会发现他的行踪。 老太监的招式全部落空,因为对方的身形已经不见了,而他心中的那柄剑却变得无比实在,是自四面八方刺来。 那老太监惊骇地低呼道:“黄门左手剑!”但他的声音却被剑气撕裂成无数片,根本没有传出去。 来人竟然使的是黄门左手剑,也只有使左手剑的人才会让那老太监失算,若非如此,对方绝对难逃那老太监指掌所罩的范围,而这一切似乎也在对方的意料之中,无论是武功还是策略,对方都占了先机,所以这老太监只能以输告终。 “哧……”那老太监竟在最危急的时候使出了两指,在险死之下,竟然夹住了自黑暗处刺来的剑。这不能不算是一个奇迹,居然有人能在黑暗之中以两指夹住如此可怕的利剑!但这是事实,所以这个老太监的确很可怕。不过在他夹住这柄锋利得不能再锋利的剑之时,一根指头却刺在了他的玄机、巨阙、风府、哑门诸穴之上。 这才是真正的剑,真的剑不是剑,乃是手指!一个真正的剑手,什么东西都会是他的剑! 那老太监定住了,但他的神志仍是清醒的,心头的惊骇程度却是无与伦比。天下间能够暗算他而一招得手之人他几乎可以数出来,如果这人正是那几人当中的一个,就一定会是“哑剑”黄海!这老太监很清楚地记得在二十六年前,一个弱冠少年,一个倔犟而可怕的少年。他更记得这个少年当初把萧衍击伤,将萧衍身边的高手一个个击倒,后来还是天痴尊者出手,才没有让这个少年击杀萧衍。后来他才知道当年这个少年就是天下最可怕的剑手之一“哑剑”黄海。老太监更清楚黄海要来干什么,因为当年他正是那受伤倒地的高手之一。只是人事沧桑,眨眼间便过去了二十六年,二十六年后的今天,这个可怕的高手又回来了。怎么让他不惊?但他却不能说话了! “看你是个人物,我便不杀你!”来人果然就是黄海,说完就转身向那仍亮着灯火的屋中掠去,可他的心却跳得十分厉害,二十六年了,一晃就是二十六年了,一切是否都已经改变,一切都是否…… 黄海靠在阴暗的柱子之上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他有些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但他不想再考虑很多,不能做的他也要做,忍受了二十六年的痛苦,他必须在今日作一个了结。 萧衍的行宫他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想到每一次他都在这个窗口忍不住退缩而回的情景,黄海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在这些年中,不止十次来到这里,就只为偷偷地看上他心爱的女人一眼,只此而已。每一次都伤心而回,每一次都没法鼓起勇气进入这一扇门,使得咫尺之间无法相会,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黄海咬了咬牙,望着那扇窗子,伸了伸手,却没有勇气推开。他知道,在这之中的只不过是几名弱质的宫女而已,他也打听到萧衍今夜在东宫歇息,这些年苦心向佛,可以说已是清心寡欲了,所以他并不担心萧衍会出现在这里。 黄海心一横,轻轻推开窗子,如飞鸟一般掠入窗中,刚刚关窗子,便觉一道劲风袭体。 黄海不由得一惊,对方的功力高绝之处并不下于他,而且剑势之凌厉也是他以前从所未见,只得就地一滚,手中的剑便如幽灵般自另一个空间标射而出! “叮——”一声轻微的脆响,两人同时“咦……”地一声相互跃开。 黄海却呆住了,眼前的宫装丽人正是他苦苦思念了二十六年之久的心上人。 “大胆恶贼,竟敢潜入本宫的寝室之内!”那宫装丽人娇叱道,同时手中的剑一抖,再一次刺到。 黄海竟忘了抵抗,呆愣愣地直望着那微显得憔悴,却仍美得让人心醉的心上人。 “哧——”那一剑只刺入他肌肤一分之时,竟停住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还手?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那宫装丽人冷漠地问道。 黄海被冰凉的剑锋及体,这才惊醒,不由得伤感地低呼道:“香妹……” 那宫装丽人陡闻如此亲昵的称呼,与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语调,不由得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手一软,那柄剑竟“当——”地一下坠于地上,并捂着起伏剧烈的胸口软弱地倒退两步,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神秘的蒙面人,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你是海哥?” 黄海伸手撕下那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清奇而消瘦的脸容,苦涩地一笑,道:“正是我!” “这些年来,你……你到哪里去了?”那宫装丽人扶着寝宫之中的玉柱,显得有些虚弱地问道,与刚才那种冷漠而凶狠的模样却成了两种极端的对比。 这宫装丽人正是黄海的师妹,万俟丑奴的师姐叶倩香。 黄海向一旁惊骇而又不敢出声的宫女望了一眼,知道这些人都是叶倩香的亲信,不由得叹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与蔡伤在一起,潜隐山林……”说到这里却不由得一声长叹。 “你……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连个口信也不捎给我?你可知道自从江湖中没有你的消息之后,我是怎么的担心难过吗?”叶倩香无限幽怨地道,眼神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感伤。 黄海不由得凄然一笑,苦涩地道:“你贵为西宫,而我却只不过是一名江湖剑客,我怎么来见你?再说萧衍肯吗?” “这皇宫挡得住你吗?天下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吗?”叶倩香声音之中微有责备地道。 黄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之中你怎知道我没来看你?每隔两年,我都会在这个日子来看你一次,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今日是你的生日。可是每一次我都只敢在窗外偷偷地看你,只能在窗外静静地聆听你弹弦之声,有时还听你在萧衍面前欢笑,你却丝毫不知道我的来去。”说到这里,黄海也不得不扶住墙壁,有些虚弱而苦涩地接道:“每一次我离开后都告诫自己,永远都不要再来看你,因为每一次看到你,我就会在心头积压十倍的痛苦,可是我却无法让自己忘记你,更无法控制自己见你的欲望,哪怕只看你一眼,哪怕只听你一笑,哪怕远远地看看你的背影,我也心满意足了。所以我的告诫说了十二次,可是我却来了十四次,你知道吗?” 叶倩香不由得呆住了,眼角缓缓地滑下两行清泪,良久,再也忍不住地扑到黄海的怀中抽噎起来。 黄海的心中却激起了万千的感慨,无比的伤感,促使他将叶倩香搂得更紧、更紧。 皇城的夜极静,皇上三千嫔妃,却在静夜之中变得无比冷落。 宫门深如海,偶有夜巡之人走过,但有些地方,却是他们不敢跨越的,那便是嫔妃的寝宫。 黄海缓缓地推开已渐停抽咽的叶倩香,满眼柔情,温柔地道:“这些年来你可好?” 叶倩香幽幽地一叹,道:“何谓好?何谓不好?在世人的眼中,地位尊崇、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便是天堂日子,但在我眼中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他?为什么不跟我走呢?”黄海痛苦地问道。 叶倩香苦涩地一笑,幽然道:“我们可以走吗?我们的命是师父捡回来的,是他将我养育成人,我们能拗过师父吗?再说,若是我们一起走,能够自师父的手中行出去吗?” “这就是你的理由?难道你一点都不爱他?”黄海的声音有些冰冷。 “要说对他一点爱也没有,那是骗你的,但你当初为什么不给我考虑的机会呢?为什么不给我辩解的机会,便匆匆地走了?你不觉得你太过冲动吗?”叶倩香缓缓地移开身子别过头去,显得极为平静地道。 黄海像是被雷击一般,呆立良久,才长叹一声道:“命运与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切都是我的错。香妹,我们可否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叶倩香不由得凄然笑了笑,又问道:“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大可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对于我们来说,天大地大何处没有桃花源呢?”黄海有些激动地伸出手搭在叶倩香的香肩上,眼中充满希望与向往地道。 叶倩香避开黄海的目光,凄然一笑道:“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黄海的手缓缓松开了她的肩头,怆然问道:“难道你想在这深宫中寂寞一辈子?” “师父他老人家和师弟还好吗?”叶倩香错开话题问道。 黄海神色一黯道:“师父他在今年清明之时升天了,与烦难大师及佛陀同入天道,飞升于北台顶之上。师弟他现在还好!” “师父终于修成正果,可喜可贺,若师兄有机会代我向师弟问声好!”叶倩香声音极为平静地道。 “师妹不觉得这种生活太虚伪太累了吗?”黄海问道。 “红尘之中能有不累不虚伪的生活吗?人一旦进入这个世界之中,谁不是每天提心吊胆?在这战乱纷繁的时代,谁又能够独善其身呢?”叶倩香幽幽地道。 “萧衍后宫三千嫔妃,你觉得这样值得吗?你大好的年华便在这寂寞的宫院中虚度,这不可惜吗?”黄海气恼地问道。 “他是个好皇帝,能将这江山治理数十年而不衰,便已经不算差了。我的心中没有什么值不值,可不可惜,我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要骂我贱也好,你要笑我痴也好,我都不在意。就像师兄这么多年来,你难道觉得值?”叶倩香想了想道。 黄海像是被人在心上刺了一刀,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惨然笑道:“对,是我贱!是我痴!亏我还异想天开地想着一宫之主,是我错了,对不起,是我不该来!外面那个太监,我只是点了他的玄机、巨阙、哑门三穴,相信师妹你伸手便可解开。我这就告辞,你多保重!”说完转身便向窗外掠去。 叶倩香似料不到黄海说去便去,不由得凄然呼道:“师兄!” 黄海正掠向黑暗中的身影,听到如此凄切而悲怆的呼唤,不由得心一痛又一软,立住脚步,却不回头地冷漠问道:“姑娘还有何吩咐?” 叶倩香心头一痛,倚着窗子惨然问道:“师兄恼了吗?” “我还没那个胆子,若是姑娘没有别的事情,黄某就要去了!”黄海满怀怨愤地道。 叶倩香忍了忍,终未让眼中的泪水滑落,幽怨地道:“师兄要到哪儿去?” 黄海惨然笑道:“何处青山不埋骨,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说着,低吟道:“风云变幻我犹定,世事沉浮,痴心未改,负剑狂歌,沧桑未尽,天心何在?在心头!黯然销魂天涯路,孤独总是过客。谁与我同伤,剑心悠悠,谁与我同伤,剑心悠悠……”歌声未尽,黄海的身影已经没于黑暗的深处。 “师兄——”叶倩香一声惨呼,身子顺着窗子缓缓滑倒,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娘娘——”那几名一直未敢说话的宫女,此时见叶倩香滑倒,全都惊呼着跑来。 “黯然销魂天涯路,孤独总是过客;谁与我同伤,哈哈哈……谁与我同伤……”叶倩香又哭又笑地低念着,声音凄切得让几名宫女脸色吓得惨白。 “快,快去叫御医来!”一名宫女稍稍清醒地吩咐道。 “不要你们管!全都给我退到一边去,谁传御医,便以宫法伺候!今日之事,谁也不可外传,知道吗?”叶倩香怒道。 那几名宫女全都一呆,她们从来都未见过娘娘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得一个个吓得低头小声道:“奴婢知道!” “全都给我退下!我要好好地静一静!”叶倩香烦躁地吩咐道。同时又低低地叨念着黄海刚才所吟的那一段词,神情憔悴到了极致,却仍不忘跃出窗外,向那假山之后掠去。 黄海的身影如钉子一般立在黑夜之中,便如魔神一般,浑身散发出难以抑制的杀机。 “黄海,你终于还是来了!”一个极为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黄海依然没有应声,只是冷冷地望着自黑暗之中走出来的数人,刚才被他点倒的老太监也在其中。 “不错,是我来了,我黄海输给你萧衍了!”黄海声音极为冷漠地道。 “想不到黄海也会有认输的日子,真是难得,也让本皇受宠若惊呀!”萧衍得意至极地笑道。来人正是萧衍,灯笼早已将四周照得很亮很亮,四周的侍卫一个个都张弓搭箭,竟似事先设好的陷阱。 “哼,输便输,有什么好笑吗?我黄海也不过是个凡人,你想怎样?黄海岂是输不起之人?”黄海不屑地道。 “好,果然有豪气,只是深夜入我后宫却似乎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哦!”萧衍悠然地笑道,眼神之中透出一丝狠辣的杀机。 “天下偷鸡摸狗之辈又何止我黄海一个?我黄海从来都未曾当自己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古之圣贤之书,对于我来说,却是狗屁东西!你爱说我黄海是怎样的一个人,便是怎样的一个人!”黄海冷傲地道。 “放肆!敢对我们皇上如此无礼!”几名老太监怒叱道,同时就要飞身扑上,但却被萧衍伸手拦住了。 “哼,在我黄海的眼中,只有天与地,其他一切,我都不会放在眼里。无论你是北国皇帝还是南朝大王,我只当你是个人而已,有什么尊不尊、敬不敬的。黄海生为一人,死为一鬼,世间唯有长剑随我行而已!” “你不相信我有杀死你的实力?”萧衍冷然地问道。 “我为什么不相信?只凭你眼前的实力,我黄海便难逃一死,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明知必死何必学一只摇尾乞命的野狗呢?”黄海神态不变地答复道。 “你也可以不必死的!”萧衍淡然地道。 “我可以不死,你愿放我走?”黄海诧异地道。 “不,如果你愿意追随我的话,便可以不死,而且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萧衍郑重地道。 “还不快谢主隆恩,我们皇上宽大为怀,念你是个人才,你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一旁的老太监喝道。 “哼,荣华富贵对于我来说,便如粪土。若想要荣华富贵,我黄海还有必要在深山之中苦隐二十六年吗?黄海虽然不才,却也不想做人走狗,更何况我对你从来都未曾有过好感,只要见到你,我便有气。更何况追随你?我看等来世再去考虑吧!”黄海毫不客气地道。 “你真的一点考虑的余地都没有?”萧衍似想作最后的挽留问道。 也的确,黄海被誉为天下最可怕的剑手之一,几可与蔡伤、尔朱荣这当世两大神话般的高手相提并论,无论是谁都不能够小看他的可怕之处,若是能收罗这般高手为己用,只会是如虎添翼,甚至比获得数万军队更有价值。萧衍又岂会不想招纳呢? “想要我说假话那很容易,但我黄海却不是说谎话的人,这二十六年来也活得腻了,到黄泉路上去闯闯鬼门关或许比活着更有趣,要杀便杀吧!”黄海淡然傲笑道。 萧衍淡然一叹,道:“我本来念在尊者和仙长的分上不杀你,但是,你太固执了,若是我不杀你的话,将无法向天下交代,更会被世人所耻笑!” 黄海仰天一阵大笑,道:“来吧!” “咝……咝……” 所有的灯光竟在同一刻之间灭掉。 “别让他跑了!”萧衍喝道。 “萧衍,你去死吧!”黄海一声暴喝。 “快,保护皇上!”那老太监高呼道。 “叮叮……”“呀……”兵刃交击声、惨叫声立即变成了皇城内的主要基调。 黑暗之中,那些准备充足的弓箭侍卫竟不敢放箭,一明一暗之间,根本就不知道黄海在哪里。这一刻萧衍自己却成了最主要的累赘,使得众侍卫与众高手不得不守护着他。因为天下没有人会不知道黄海的可怕,更且刚才以暗器击灭灯笼的人也绝对是一个可怕的高手!光凭在同时击灭如此多的灯笼,那惊人的手法,便可看出这人的暗器手法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若是此人乘着黑夜伤着了萧衍,那这些侍卫就得不偿失了,更有无法担当的责任! 惨叫之声大大地超出了众人的想象,显然对方乘着暗夜洒出了暗器,才会使这么多人同时发出惨叫。 惨叫之声不仅掩盖了黄海的剑啸,更掩盖了他逸走的方向,萧衍自己也是一个顶级高手,这一刻被众属下护着,反而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火光一亮,却又灭了。显然是那发暗器之人的杰作!当众人在黑夜中看清楚东西之时,侍卫已乱成了一锅粥,死的死,伤的伤,连黄海的影子都未曾看到。 “不好,正宫起火了!”有人惊呼道。 “皇儿!快!快去救火!”萧衍急喝道,起火之处正是太子所住的地方,萧衍中年得子,其宝贵程度更胜于他的性命,此刻太子寝宫起火,让他慌了手脚,明知这可能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不得不坠入其计之中。 那些侍卫正手慌脚乱不知黄海所踪的当儿,这一刻又有了目标,很快便聚合拢来向太子寝宫跑去,萧衍自己也加入了行列之中,只不过仍受着数十名高手的环护,拦截黄海的计划就此泡汤了。 且说,黄海正准备拼死一战的当儿,突觉有些异样,就在灯火突然同时熄灭的刹那间,他以最快的速度向侍卫堆中冲杀,同时故意高喝扰乱众侍卫与太监的心神。他很明白,在这突生变故之时,萧衍的安全可比他的命有价值多了。 那些侍卫突然遭变,已乱了心神,黄海的剑法展至极限,这些侍卫又岂能挡?更因为人多,碍手碍脚。在那神秘人的相助之下,黄海竟然闯过了数道人墙,当奔跑了十来丈之时,便立见一个娇巧的身影向他招手。 黄海根本没有多想,明白正是这人暗中相助,忙追在那人身后疾行,此刻皇宫之内已经大乱,呼喊着上正宫救火,更助了黄海行动的便利。不多时,竟转到皇宫的外墙不远之处,那娇巧的人影也已停下,看得出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黄海微微有些感激地问道。 “这里是通往宫外的秘道,你快走吧,我只是奉人之命行事,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那娇巧的身影伸手向一座假山石上一摸、一扳之下,竟滑出一道窄小的洞口。 “是不是倩香派你来的?”黄海冷静地问道。 那娇巧的女人犹豫了一下,道:“正是娘娘派我来的,她叫你以后不要来看她了,这是她交给你的信!”那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似乎早已准备好了的信,轻巧地递给了黄海。 黄海冷冷地望了那女人一眼,冷漠地道:“告诉她,我永远都不会再来看她,否则便会像这柄剑一般!”说着竟将手中的长剑碎成两截,同时伸手接过信,将两截断剑递出,冷漠地道:“将这交给她,愿她好生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跃入了那暗门之中。 那娇巧的女人不由一呆,没想到黄海竟会如此冲动、决绝,愣了良久,才记起将石门掩上,有些茫然地掠入黑暗之中。 翌日,建康城内城外几乎被扰得天翻地覆,只为了搜寻黄海的下落及他的同党! 建康之人更知道黄海昨夜大闹皇城,皇城之中还死了不少兵卫,而黄海依然逃之夭夭。 黄海的名字,听说过的人很多,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在很多年前便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特别是建康城中传得最多,而此刻再次传出黄海的故事,竟如此厉害,如此轰动,不由有些老百姓猜这个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魔神,就像是猜测蔡伤一般。 大街之上到处都贴着通缉黄海的皇榜,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黄海的下落。 这是江湖中最后一次听到黄海的故事,也是这个传奇人物最后一次在江湖中出现!从此,黄海真正成了江湖的一个谜,就连蔡伤也不知道黄海究竟去了哪里,直到…… 有人猜测,黄海是被人害死了;有人也猜测黄海去了海上的一个孤岛;还有人以为黄海被关在萧衍的皇宫之中。不过,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但蔡伤却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黄海仍然活着,也不会在萧衍的皇宫之中。因为少林寺的高僧戒痴交给了他一封信,那正是黄海的手笔。而戒痴更告诉他黄海没有死,而是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行踪。 蔡伤可以不相信很多人,但却不能不相信戒痴,他相信戒痴便像相信自己一样。 蔡伤收到这封信时,已是次年春天。 这是一个极为灿烂的春天,也是一个极为惨烈的春天,对于整个北魏来说,的确惨得可以,战争的烽火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破六韩拔陵的气焰依然极凶,唯一让朝中心安的却是阿那壤愿意出兵相助,愿出兵十万,这的确是一个让朝廷震惊之事。只不过,谁都知道阿那壤岂是易与之辈?虽然答应出兵相助,但北部六镇肯定会在战乱之中变得更加破败不堪。没有人相信如野狼一般的柔然人会空手而退。 朝中依然没有丝毫的空闲,莫折大提的起义军来势凶猛,歧州已岌岌可危,都督元志已多次告急。 敕勒首长胡琛的高平义军,除了赫连恩这位勇猛的战将之外,又多了一名几乎战无不胜的猛将万俟丑奴。连战连胜,其声势已超过赫连恩! 在秀容川(今山西忻县),有乞伏莫于的起义,其声势也不能小看,就像是插入了北魏心脏的一根毒刺。虽然人数无法与胡琛及莫折大提的相比,可是,有吕梁山群盗相呼应,水陆两路又极其方便,所造成的威胁也让满朝文武头痛不已。 蔡伤悠然地踏入胡府,神情始终是那般落寞而清傲。所到之处,仍是那么优雅而清幽的小楼,洛阳的确处处惊魂,但是胡府却依然那么安宁,只因为今日的太后权倾天下,而胡府的主人还是她的胞兄,又有什么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呢? 第60章 第二十五章 天下第 第二十五章天下第一 清幽的小楼中,不止住着蔡伤一人,整个胡府上下,也只有胡孟才知道住入其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就是蔡伤!这是一个禁止闲人入内的大院子,住入院子之中的更有南国医道圣手徐文伯及其孙徐之才。 胡太后的心情并不好,这些年来,战乱连年不断,早已将这尊贵的太后折腾得疲惫不堪。但却依然未曾让她失去昔年美丽的容颜,在心乱之时,回娘家看看却是常有之事,最近更是常来胡府。 朝中之人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这段日子以来,破六韩拔陵、乞伏莫于、胡琛、莫折大提等各路起义军,直扰得满朝不安。胡太后心情不好,本是极为正常之事,但胡孟的神色之间却显得更为阴郁。 胡太后今日依然悠然地向那闲人不能进的院子行去,这似乎已经成了必修的一课。每个随从都以为太后只是喜欢清静,所以都只好留在院子之外。 “太后,请留步,下臣有事要禀!”胡孟立于道中恭敬地跪下道。虽然他是太后的同胞兄长,却仍得行那尊卑之礼。 “哦?”胡太后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这才向身旁的众亲卫打个眼色,那些人全都极为知趣地退至一旁。 胡孟望了望四周,神色有些阴郁地道:“不知太后可否移驾‘紫霞阁’?” “此处又无外人,哥哥何必再行如此大礼?有话不妨直说。”胡太后伸手扶起胡孟道。 胡孟脸色有些惨白,声音极为冷漠地问道:“妹妹真的准备抛却荣华富贵隐迹山林?” 胡太后脸色一沉,冷声问道:“哥哥以为我只是一时的冲动?” “妹妹可考虑到,若是你真的走了之后,朝中的局面将会变成另一种让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状况。那时,恐怕再想挽回,也是难如登天了!”胡孟不无忧虑地道。 “难道哥哥仍想阻止我的行动?”胡太后声音再次变冷地道。 “不敢!我只想妹妹三思而行,以大局为重,我明白你与蔡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是你只考虑到个人。当一个人若是突然拥有可以左右天下的权力之时,他(她)仍能够保持着平常人的心态吗?谁想让自己的权力受到任何威胁?就算你此刻真的相信这个替身,可是当她一旦成为一国之后时,她仍会留着我们这些可能成为隐患的人吗?”胡孟神色惨然道。 “这一点,我早就考虑到了,如今的我再也不是二十多年前那未长大的丫头了,若是我没有足够的把握,岂会去做一个无趣的游戏?这些年来,我受够了,这世上之事我也看透了。更何况,若我是傻子,伤哥也不会是傻子,难道你会认为他的才智不足以可靠?”胡太后冷笑道。 胡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淡淡地吸了一口凉气,他的确已经感觉到他的这个妹妹已经变了,变得很厉害很厉害,的确不再是二十多年前只知道哭啼的小姑娘了,更会为自己的幸福考虑,但仍是不放心地问道:“妹妹有什么方法可以控制她呢?” “我只是让她知道,她永远只会比我们晚死三个月,只要我们死去了,那么她也便只有三个月好活,天下能改变这个命运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伤哥,另外一个人,说也是白说,因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认为她在知道了这种情况之后,仍敢猖狂得意吗?”胡太后极为深沉地道。 胡孟神情微微一缓,似乎放心了不少,高兴地问道:“如此说来,你仍可随时回来做你的皇后呢?” “我还有必要回来吗?此时国家已乱成一团糟,回来只是活受罪而已,我又何必回来?只是我却想劝大哥一句,不如将我们的家人移向安全之地,官场始终只会腐蚀人的心灵,更是祸福无定之地。只要我们有实力,就是在任何无人的地方,都可以开拓出一片天地。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岂不比此刻担惊受怕更要强上许多?”胡太后淡漠地道。 胡孟一呆,望了望胡太后那一脸认真地样子,幽幽一叹,道:“妹妹所说极是,我是该为以后准备一下了,在乱世之中,官场的确不是长久之地!” “哥哥明白便好,不知道伤哥的行动实行得怎样了?”胡太后淡然问道。 “进展得很顺利,但徐老先生说过,在她的容颜定型之后,必须要半年时间的固定生长,使得面部肌肉不至于人在搓洗及活动之中变形。所以,手术可能会在过年之后才能真正落实!”胡孟认真地道。 “还要这么长时间?”胡太后微微一皱眉道,同时放开脚步向院内行去。 胡孟只得陪着她行入里面。 “你叫绝情,可曾记得?”金蛊神魔田新球冷漠、阴狠道。 “我叫绝情,我记得!”一名面容如冰、语气却极为恭顺的年轻人回应道。 “你的亲人是谁你知道吗?”金蛊神魔田新球目中射出几缕得意而又狂热的光芒,紧紧地问道。 “我没有亲人,从小便是个孤儿!是主人你将我扶养成人。要说亲人,你便是!”绝情的声音依然冷漠无比地道。 “很好,那你的命是属于谁的?”金蛊神魔田新球开心地问道。 “我的命是属于主人的,主人让我死,我便死;主人让我生,我便生。上刀山,下火海,绝情义不容辞!”绝情声音坚定地道。 “那好,我要你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割一块肉给自己吃!”金蛊神魔田新球狠辣地道。 “哧……”剑光一闪,一块带血的肉自绝情手臂之上飞起,绝情的另一只手如电般在虚空之中一抓,刚好抓住那块几有三两重的生肉,便毫不犹豫地往嘴中一抛,连咬都不咬,便吞入了喉中! 金蛊神魔与一旁的尔朱天佑在恶心的同时大吃一惊,如此大的一块肉,绝情竟丝毫不嚼地吞了进去,连喉节的波动都未曾有过,这是什么功夫? 金蛊神魔田新球神色间这才真的露出欢悦之色,不由得微微有些得意,向尔朱天佑望了望。 尔朱天佑爽然笑道:“恭喜田宗主拥有这么一个高手!”说着又向立在一旁的绝情望了望,眼角却发现他的爱犬正在拉屎,不由得喝道:“给我将它吃掉!”同时手指向地上的狗屎。 “你是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主人的面上,今日定会将你剁成一堆烂泥去喂你的狗!”绝情横眉冷目,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杀机。 尔朱天佑大怒,同时也感到一阵寒意,因为他感觉到绝情那比普通高手更浓郁百倍的杀气,像是无数尖利的冰针直刺入他的心脏之中,但碍于身份,不由得怒喝道:“你想找死!” “找死的人是你!” “大胆!绝情,还不快向三当家的道歉!”金蛊神魔田新球也神色大变地打断了绝情的话,叱道。 “是,主人!”绝情立刻变得恭顺,也不止住臂上流出的血迹,便向地上单膝一跪,抱拳道:“对不起,三当家的,绝情刚才实在是太过于冲动,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要我原谅可以,但你必须将那堆狗屎给我吃下!”尔朱天佑冷笑道。 绝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上的杀气也愈来愈浓,整个石室之中几乎都快成了冰窖,几名管监的弟子都打起冷战来,绝情没有发作,只是将目光投向金蛊神魔田新球,却是询问之色。 尔朱天佑亦紧张了起来,他明白,此刻绝情一旦发作起来,他完全没有把握胜得了对方,因为他知道,此时的绝情,世上能是他对手的人已经太少太少! 金蛊神魔田新球歉意地向尔朱天佑道:“不好意思,绝情有失礼节,还请多多包涵!”同时对着绝情喝道,“三当家既然已经说了,还愣着干吗?” 绝情身上的杀气突然间全敛,温和地应了一声“是”,这才站起身来,缓缓地行向那堆狗屎,伸手毫不犹豫地抓起来,放入嘴中,竟像是吃美味佳肴一般吃了起来,那手臂之上的血渍滴在狗屎之上,更显得肮脏不堪,可是绝情似乎丝毫不觉,也似乎嗅不到臭。 一旁望着的金蛊神魔、尔朱天佑和几名亲卫,不由得全看傻了,随之忍不住全都低头呕吐不止,那种恶心的感觉,似乎吃狗屎的人不是绝情,倒好像是他们自己。这一吐,几乎连肚子里的黄胆都吐了出来,更别说是吃过的饭了。 “不要再吃了,不要再吃了!”尔朱天佑实在受不了这个场面,不由得呼道。但他的话并不管用,绝情根本就不听他的,仍然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不要再吃了!”金蛊神魔田新球虽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可哪里见过绝情如此品鲜一般地吃狗屎之法?呕吐之余只得呼停。 绝情这才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才优雅地立身而起,用手擦了擦嘴,再将手在一旁的水桶中洗干净,又洗了洗嘴,方温顺地立在金蛊神魔田新球身后。 “真要恭喜田宗主,拥有如此忠心的属下,真叫天佑羡慕不已!”尔朱天佑认真地道。同时,也在另一只桶中捧了几捧水嗽了嗽口。 金蛊神魔田新球充盈着喜悦之情,道:“我的属下也便是大宗主的属下,咱们还不是一家人吗?三当家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好了!”旋即又转身对着绝情道,“今后,跟三当家便是一家人了,三当家若有什么用得上你的地方,你也一定要尽力去做,明白吗?” “是!”绝情恭敬地应道,然后向尔朱天佑抱拳道,“今后若有用得上绝情之处,还请三当家的吩咐,绝情绝不会退缩!” “好!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尔朱天佑高兴地道,同时又向金蛊神魔田新球伸出大拇指赞道,“田宗主用毒之术真是让天佑佩服得五体投地,居然能炼出如此毒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三当家过奖了,这只是师门秘术而已,也是这万里挑一的种子才会有如此效果!”金蛊神魔田新球欢快地道。 “绝情一切与常人无异,可真是难得。好!我们今日应该去好好庆祝一番了!”尔朱天佑也欢快地道。 “那便由三当家做主了!”金蛊神魔田新球谦恭地道。 “大哥此刻正在堡中,我想不如让绝情与我大哥见见面也好,看看我大哥可有什么事情需要绝情去做,试试绝情的办事能力也好!”尔朱天佑提议道。 “哦,大宗主也来了朔州,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金蛊神魔田新球喜道。 “眼下,战乱纷起,朝中已无大将可用,岂能不靠我们几大家族撑起门面呢?我尔朱家族更是四族之首,明帝小儿无能,焉有不乞我尔朱家族之理?”尔朱天佑得意非常地道。 “那这岂不正中大宗主的下怀了?”金蛊神魔田新球意味深长地问道。 尔朱天佑心照不宣地放声大笑起来,金蛊神魔田新球也陪着一起大笑起来。 蔡伤见胡太后莲步行入,目光立刻变得无比温柔地道:“秀玲今日仍有空过来吗?我还以为你这几日定是被俗务缠身呢。” 胡太后微微一笑,道:“就算是俗务再忙又如何?这里可是秀玲的下半生幸福,我能不来吗?更何况我一日未见伤哥,心中便不踏实,总似乎少了些什么。所以,我怎能够不来呢?” 胡孟、蔡新元等诸人立刻知趣地退下了,唯留下两人静静相对。 “是呀,这的确是关系到秀玲下半生的幸福,只是让我心里很是不安。”蔡伤语气有些忧郁,更稍带几许伤感。 “伤哥,你有心事对吗?有什么话不能够对我说的呢?”胡太后温柔地偎入蔡伤的怀中,娇柔地问道。 蔡伤的手将怀中的可人儿搂得更紧,却仰头望向虚空长长一叹,似乎无限的凄苦在这一声长叹之中尽吐而出,然后才伤感地道:“今日是风儿失踪一周年的纪念日,大柳塔最后一面都未能相见,也不知风儿是生是死,这一年来却没有一点消息!” “原来伤哥想着风儿,唉,这一年多来,如果他仍在世上的话,怎么也应该有个信。算了,伤哥,我们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好吗?让我们多想想将来,岂不是更好?”胡太后笑声有些干涩地道。 蔡伤苦涩一笑,轻轻推开胡太后的娇躯,缓缓踱步至窗边,背负着双手,低低一叹道:“风儿本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大的希望,可是上苍总喜欢与我蔡伤开玩笑,难道这就是命吗?” 胡太后神色有些黯然,从背后紧搂住蔡伤粗壮的熊腰,幽幽地道:“可是你还有我呀!” 蔡伤黯然地反手抚摸着胡太后的俏脸,依然是那般嫩滑、温润。感激地道:“秀玲对我真好,让秀玲陪着我一起过那种粗茶淡饭的生活,可真让蔡伤心中不安呀!” “只要能与伤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锦衣玉食有什么好?人只要心头舒坦、快活,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胡太后认真地道。 蔡伤依然极为苦涩地摇了摇头,道:“现实和理想完全是两回事,现实之中,一切都是那么实在,痛苦就是痛苦,艰难就是艰难,没有丝毫可以转变的余地!” “伤哥是不相信秀玲了?”胡太后仰起俏脸,眼中露出让人心碎的凄迷之色。 “不,我相信秀玲,在这个世上若连秀玲也不能相信的话,大概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任了!”蔡伤肯定地道。 “那伤哥还有何顾虑,还有什么担心的呢?”胡太后不依地问道。 蔡伤咬了咬牙,诚恳地道:“我只是想让秀玲三思,你真的要这样决定吗?你可知道这种决定,可能会拖累很多很多人,你想过吗?” “我想过,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以为我都是在为那些血腥的战事而烦恼吗?不是!我这些日子只是在想,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到哪些人和事,但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改变。我今日的决定,难道伤哥还不明白吗?”胡太后坚决地道,旋即又道,“这假太后保证不会有人识破,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敢去怀疑她,更没有人敢去验证。何况,她的举止、言谈都与我几乎无所分别,对我以前的事所知也不在少数,定不会出什么纰漏。朝中又有郑俨、徐纥诸人支撑,这些人也糊涂得可以,只懂得讨好拍马屁,这便减少了许多可能发生的情况。这两人更是我一手捧起来的,这一点我岂有不知之理?他们正是我预留的后路。只要我们过一段日子,便让假太后升天,一切将会变得神鬼不知了。”胡太后沉声道。 蔡伤心头一震,道:“那样可能会弄巧成拙。” “伤哥怎会有这种想法呢?难道有什么不妥吗?”胡太后诧异地问道。 神池堡,朔州最大也是让人最敬畏的城堡,只因为神池堡正是秀容川尔朱家族的产业,更为尔朱家族一个重要的发展基地。 江湖之中,很少有人知道神池堡的内幕,便像是没有人知道尔朱家族到底有多大潜在实力一般,只因为尔朱家族的确有那种不让外人得知的实力。 神池堡今日似乎气氛要比往日好多了,那是因为尔朱荣今日竟亲临朔州。 尔朱荣亲临,并带来了朝中请求让尔朱荣出战的消息,这将会让尔朱家族在军中的地位更大幅度地上升,对尔朱家族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大好的一展身手之机,这自然会让尔朱家族的任何人都振奋不已。 金蛊神魔田新球等人行入大厅之时,尔朱荣已端坐于太师椅上,淡淡地品着茶。 这是一个武人,看上去如雄狮一般,高大威猛,坐在太师椅上,很自然地便成了这大厅之中的主要风景。 但让人心颤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气势,不用任何做作,不用任何表示,那种气势便深深地自他的体内散发出来,那是一种自然而恬静的内涵。 这位似粗野的武人,却有着极为优雅的品茶动作,是那般自然,那般悠闲,似乎是在赏花观月一般,深具诗情。 就在金蛊神魔田新球踏入大厅的那一刻,尔朱荣抬起了头,那双亮得不能再亮的眼睛,却没有逼人的光芒,反而是一种温柔得让人禁不住想亲近的感觉,这很不可思议,的确很不可思议,这几乎是两种极为矛盾的表达方式,但这却是事实。 金蛊神魔田新球的心头一惊,立刻变得无比恭敬,抱拳道:“见过大宗主!” “田宗主有礼了,备茶!”尔朱荣立身而起,极为客气地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道。但他的目光却不是落在金蛊神魔田新球的身上,而是落在行于金蛊神魔田新球之后那始终冷漠如冰的绝情身上,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些无比的惊诧和讶异。 “还不快见过大宗主?”金蛊神魔田新球向绝情喝道。 绝情忙上前几步恭敬地道:“绝情叩见大宗主!” 尔朱荣的身形突然出现在绝情的身边。 好突然,好突然!谁也没有见到他是怎样行过两丈距离的,甚至连一阵风也没有,或许他本身便已经在绝情的身边了。 金蛊神魔田新球来不及惊呼喝止,绝情已经出手了,因为尔朱荣先出手。 “砰……砰……”两下闷响,绝情的身子与尔朱荣的身子都未曾移动分毫,在所有的旁观者都未曾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二人已经重重地交换了两招。 此刻,所有的旁观者都感觉到了那溢散出来的劲气,凌厉得竟将那附近的木椅全都绞成粉碎。 “咝……”尔朱荣的手指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射出一缕乳白色的朦胧之气,纵横交错成一张巨大的网。 绝情的双掌在空中虚斩,看似毫无意义的动作,却让那被织成的一张巨网全都被无形的气劲撕成粉碎,在抵达绝情身边之时,已经根本够不成任何威胁。 尔朱荣神色一变,一声低啸,十指齐出,无数乳白色的气柱便如交缠飞舞的狂蛇向绝情扑去。 绝情的神色也变得无比沉重,身形一错之时,便如幽灵一般倒射而出,在虚空之中再奇迹般地拔升而起,双手连搓,两道赤红的厉芒,竟自肉掌之上闪出,然后大厅之中的气温立刻陡升! “不得无礼!”金蛊神魔田新球骇然惊呼道。 升入空中的绝情听此一呼,立刻再改方向疾冲而出,竟顶破瓦面,蹿了出去。 “咝……”无数声细响,尔朱荣指上的劲气竟将那坚硬的灰砖墙击出无数个小洞来。 “啪……”天空之中坠下一只被射出三个小洞的鞋子,然后,绝情的身子才随着碎瓦而落下,神色依然是那般冷漠! “好!真是英雄出少年,田宗主能得如此少年高手相助,真是可喜可贺呀!”尔朱荣高声叫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目睹绝情刚才那神乎其技,与尔朱荣竟可战成平手,甚至有反攻的机会,这般身手,叫他如何不欣喜若狂?暗忖这毒人果然没有白练,得意之色却不敢稍露于表面。不由得道:“我毒宗愿全力为大宗主效命,若有所差遣,我定当肝脑涂地地去做好!今后,我和绝情便全听大宗主的吩咐行事!” “哈哈哈……”尔朱荣欢快地笑道,“田宗主既有此心,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将来若我魔门合并的话,你就是我魔门的右护法,只要有我尔朱荣一天,荣华富贵,我们共同分享!” “有大宗主此话,我便放心了!”金蛊神魔田新球面带喜色道。 “不知你的师尊如何称呼?”尔朱荣饶有兴致地淡然向绝情问道。 “绝情没有师父,只有主人!”绝情认真地道。 “哦?”尔朱荣一愕,不由得扭头向金蛊神魔田新球望去。 “大哥有所不知,这毒人正是田宗主这些日子以来费尽心血和汗水的结晶,难道大哥不要为之庆贺一番吗?”尔朱天佑不由得提醒道。 尔朱荣深深地看了金蛊神魔田新球一眼,神情有些古怪地又望了绝情一眼,这才放声开怀地大笑起来。 大厅之中的众人都是莫名其妙,但听尔朱荣高声吩咐道:“大摆酒宴,为绝情开始新生而庆贺!” 蔡伤淡然一笑,道:“秀玲可知道,若是太后突然驾崩,那这个北魏朝廷将会发生怎样的一个变化?你知道吗?孝明帝年岁虽已渐大,但他却主要是依靠尔朱家族,而朝中极多大臣却只是依附你,使得平日尔朱家族对这些人怀有戒心。一旦这假太后驾崩,最先得利的将会是尔朱家族,那时候满朝的官员可能全都只有一个极为悲惨的结局。留着她,我们仍然有遏制尔朱家族的力量,难道秀玲没有想到过吗?” 胡太后神色一变,旋又娇慵地偎在蔡伤的怀中,平静地道:“一切便由伤哥做主好了,只要能与伤哥好好地待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蔡伤温馨地笑了笑,道:“让我去看一看假秀玲吧,你们便站在一块儿,看我是否分得清你们谁是谁?” “要是连你都分不清我们谁是谁,那可不行?”胡太后不依地道。 蔡伤淡淡地一笑,道:“就算那整容之术再怎么神奇,就算是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分清,那个人便会是我,而不是你,你相信吗?” 胡太后不由得娇嗔道:“撒谎,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那你怎么能够辨出来呢?” 蔡伤哈哈一笑,道:“反正两个都已是一样,我随便选一个不就行了吗?” “哦,你原来在戏弄我,我不来了。”胡太后粉拳不断地击在蔡伤的身上,不依地道。 “说笑的,就算那假秀玲再怎么学得像,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独特气息,那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更何况真情和假意很容易辨清,我爱的是你,你爱的同样是我,对于我来说,这便足以凭我的灵觉分清你们谁是真谁是假了。”蔡伤认真地道。 “真的?”胡太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吗?”蔡伤严肃地道。 胡太后抬起俏脸,望了蔡伤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一眼,不由温顺地道:“伤哥的话我当然相信啰,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进展如何吧?” 蔡伤眼角闪出一抹淡淡的温柔,却始终不能扫去那几缕幽幽的哀愁和伤感…… “目前,天下的乱局,如果由我们尔朱家族收拾的话,那天下的军权将会尽数掌握到我们魔门的手中来,到时候天下还有什么人敢不听我们的吩咐?”尔朱天佑高兴地道。 “三弟所说的确是有理,这一次朝廷调集我们去对付破六韩拔陵,代替李崇和崔暹诸人,本就是对我们的一种支持鼓励。想想,这次与柔然人联手,破六韩拔陵岂有不败之理?虽然此人是个不世的将才,当今或许仅有蔡伤堪与其匹敌,不过这次他却只能做困兽之斗了。阿那壤自武川至沃野强攻,我们完全可以只采取配合之势,无需出多大的力气,到时候,阿那壤与破六韩拔陵拼个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可以乘机进攻,将阿那壤赶出六镇,如此一来,在世人的心目中便会定下我尔朱家族的真正军事实力,不怕到时皇上不给我们兵权!”尔朱荣目中射出狂热之色,分析道。 “看来真是天佑我魔门,让我魔门有如此好的机遇,若是不成就一番大业,岂不是对不起我魔门的列祖列宗?”金蛊神魔田新球神色微有些激动地道。 “目前朝中皇上让我想想办法杀杀莫折大提的凶焰,这一年多来,莫折大提的确是凶焰日盛,他手下的起义军虽然没有破六韩拔陵的义军那般凶悍,也没有他的规模大,但莫折大提的义军却已是深入我大魏的心脏,对朝中所起的威胁却更大。他的实力不是乞伏莫于所能相比的,在西部,最可虑的便是莫折大提与胡琛这两路义军。不过,也只有他们才可以使我们的权力更大,所以这些义军是我们的大敌,也是我们的垫脚石,只要我们能够好好地利用,自会有我们的好处!”尔朱荣淡然道。 “对了,不如让绝情去将莫折大提杀了,那岂不是一了百了?”尔朱天佑提议道。 尔朱荣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金蛊神魔田新球,金蛊神魔爽朗地一笑,道:“一切全听大宗主的吩咐!” “能杀死莫折大提那自是好事,但想杀他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莫折大提本身就是一个难得的高手,而他身边更是高手如云,兼且身在军中,想杀掉他的确不易,就是我亲自出手,都无望在五招之内取他性命。但若要除去他,一招都不能够有失,否则只能够打草惊蛇!”尔朱荣淡然道。 “那绝情去不也是毫无用处吗?”尔朱天佑疑惑地问道。 “试一下总会好些,以绝情的武功,就算杀不了他,全身而退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尔朱荣肯定地道。 “那就由绝情自己去想办法吧!”金蛊神魔田新球得意地笑道。 “绝情自己想办法?”尔朱荣疑惑地问道。 “不错,绝情并不会比任何正常人笨,除了他的脑部指令神经受损之外,其他一切都与常人无异,相信大宗主听说过蔡风其人吧?”金蛊神魔田新球得意地道。 “当然听说过,传说这年轻人无论是智计,还是武功都已经被天下武林公认为一等一之人,更隐隐有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势头。只不过在一年前大柳塔战役后,江湖之中再也没有传出关于他的消息,难道这绝情会跟他有关系?”尔朱荣疑问道。 “大哥有所不知,这绝情其实就是蔡风,只因为大哥这一年多来一直闭关修炼,一出来又被朝中召去,所以小弟才没有对大哥讲明而已。”尔朱天佑高兴地道。 “哦,这绝情就是那震动朝野的蔡风?难怪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学功底,我还是在上京之时听到有关他的事,却想不到出关的第一次出手便是与这个轰动江湖的小子交上了。哈哈哈……田宗主可真是有办法呀!”尔朱荣诧异而又转为欢悦地道。 “这还是三当家出力不少呀,否则,我哪能够得到如此好的毒人材料呢?说真的,这小子的武功和智计的确高人一等,破六韩拔陵屡屡栽在他的手中,就连那冷傲无比的卫可孤和狡猾无比的鲜于修礼都在他的手中惨败过。他的真实武功本已与破六韩拔陵等人不相上下,但在变成毒人之后,武功又陡增数倍,才会成为今日这种局面,但却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而已!”金蛊神魔田新球极为兴奋地道。 “那田宗主可曾想过再炼出几个资质较高的毒人呢?”尔朱荣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 田新球心中一震,却极为轻松地笑了笑道:“这炼制毒人并不是一件易事,眼前的绝情,虽然我花了八个多月时日,但仍未能将他完全驯服,甚至使我有些心力憔悴之感,哪还有心思再炼制下一个毒人呢?” “哦,那是怎么回事?”尔朱荣惊奇地问道,神情之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金蛊神魔苦涩一笑道:“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这个绝情虽然很听话,也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可是当我没有在他身边之时,他潜在的本性会占据他神经和思维的主要部分,也就是说,他在没有受到命令之时,会成为一个善良而心慈手软之人,甚至比他未成毒人之前的蔡风更为心慈手软,几乎是将至善的一面发挥出了六七成!” “这是为什么?”尔朱荣也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是因为他身具一种佛门极为深奥莫测的神功。当我将他折磨得意志完全崩溃之时,虽然我及时灌输了我的意念,可这种佛门的神功却也在这种时刻发挥了最大的功效,竟将他本性善良的一面极尽激发,反而具有一个悲天悯人的修行者之心性。后来,我只得以药物和魔功压抑他的佛性,本想泯灭他的善良,可是我始终无法完全驱除那一点本性。因为佛性已与他的精神合为一体,除非让他死一次,否则,他不可能泯灭那潜在的意志。因此,让他身系魔佛两性是我这次炼制毒人的失败之处,也是我未曾想到的结局。”金蛊神魔田新球苦涩一笑道。 “竟会有这般奇功?那这样会带来什么后果呢?”尔朱荣忍不住问道。 “他身兼魔佛两性,对我们行事并没有什么妨碍,只要我给他下达一个命令,那他在执行这个命令之时,会是个活生生的魔王,不择手段,凶悍绝伦。可若是我不给他下达命令之时,他就会表现出佛性的那一面,悲天悯人,不忍杀生,也就是毒人的弱点,也很可能就是在这一点之上毁去他自己。因此,如今的绝情虽然是千古以来毒人史上最好的一个,可仍然不是最完美的一个。”金蛊神魔并未隐瞒地道。 尔朱荣和尔朱天佑见金蛊神魔毫不隐瞒地讲出毒人的弱点,心下自是欢快异常。因为这正证明金蛊神魔诚意与他们合作,若是尔朱荣再有怀疑,那岂不是对不住田新球的一片诚意了?不由问道:“那田宗主对绝情刺杀莫折大提可有把握?” “对付莫折大提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没有我在身边,只怕节外生枝多添烦恼是难免的。但我相信绝情绝对可以割下莫折大提的脑袋!”金蛊神魔自信地道。 “好,既然田宗主如此看好这绝情,那便让绝情去完成这个任务吧,我在近几日仍要去平城与李崇交换文书,需将那些兵士重组一次,使他们更具战斗力。三弟不要忘了,我们需要招收一批属于自己的真正实力,这些事情便由你与二弟去安排。此次我更要带同兆儿去见见世面,田宗主若不介意,不如便在神池堡暂时住下,可以对我们剑宗的武学指点指点。”尔朱荣悠然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一听大喜,不由得感激道:“谢谢大宗主的不弃!” “哈哈哈……田宗主何必如此说呢?自此,我们便真的是一家人了。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去努力,又分什么彼此呢?”尔朱荣爽声笑道。 “不错,田宗主今后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咱们不必说什么两家话!”尔朱天佑附和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何尝不知道对方是想利用他的毒术与毒人,但他更想去了解剑宗的高深武学,因为他师父曾经说过,数宗之中,只数剑宗的武功最为深奥,而且还拥有魔门至高宝典《天魔册》十册之中的四册梵文经书。这对于一个熟知魔门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数百年来,魔门中人虽然高手辈出,但之后谁也无法参透十卷《天魔册》之上记载的魔门最高武学“道心种魔大法”。传说只有魔门创派始祖一人练成而身登天国,但之后谁也无法悟透其中的奥秘,这一刻尔朱荣竟请他共学剑宗武功,岂能叫他不兴奋呢? 凌通依然极早地爬起来,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他仍未能盼得蔡风归来,也未曾等到凌能丽的出现。 可他隐隐觉得,他们终会有出现的一天。不过,此次他上山守望并不只是为了盼望蔡风的归来,而是去迎接一个人的挑战。 这一年多来,凌通的个头长得极快,看上去竟似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整个人更似充满了小豹子一般的活力。 村中之人看着凌通的变化,望着这小孩由不懂事的顽皮,变成了让人无法测度的深邃,凌跃夫妻看在眼中,喜在心头。 村中人没有盼回蔡风和凌能丽,也没有人会忘记蔡风和凌能丽,凌通便似乎成了他们的影子,即使凌通不似他们的影子,这些人也无法忘记凌能丽。特别是年轻人,从杨鸿之以下,没有人会不怀念凌能丽,也更加憎恨蔡风。因此,想忘掉两个人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 但村中之人今年却发现了一件极为异样的事,那是清明之时,有人看见在凌伯夫妇的墓前竟烧有很多纸钱。 这是谁干的呢? 村中之人全都充满了疑惑,但猜测归猜测,并没有人想到其他,只是稍稍惊异而已,凌伯的墓地经常有人去打扫,那就是凌跃夫妻,村中之人都只道凌伯与凌跃两人是兄弟关系,可凌跃却深深地感到主人的大义,只可惜凌伯死了,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愧疚的阴影,所以他们对凌通的成长感到极为高兴。 凌通很快便到达了山顶,这一年多来,他几乎已经把这个山顶之上的大小树木给修理光了,唯剩下一株株满目疮痍的木桩,静静地立着。 凌通坐于一株比较大的木桩之顶,进入一种禅定的状态之时,那条猎狗才出现在山下那转角之处。 这一段日子,猎狗的脚力再也无法与凌通相比了,算起来,却也有那蒙面人的功劳在其中。 这一年多来,凌通没有一刻放松过练功,那种刻苦的劲头,就连那蒙面人也大感惊讶,凌通进步之神速也超出了蒙面人的想象,虽然那蒙面人并不是每天都来,有时候十天半月才来一次,有时候却是三两天便会来一次,似乎凌通每一天都会有一个进步,每一天都会让人有新的惊讶。 第61章 第二十六章 剑道痴 第二十六章剑道痴者 红日将倾之时,凌通突然感到一股压力向他逼了过来,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风拂过。 他不必睁开眼睛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身形立刻如灵雀一般闪了出去,在空中竟然倒掠了一下,射上另一株木桩。 “你不是他,你是谁?”凌通目中闪出一丝寒芒,冷声问道。 一道消瘦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凌通刚刚坐过的树桩之上,手中却是闪着寒芒的长剑。面部也被一块黑巾罩住,头上却戴着一顶极高的帽子,眼神看上去极为冷峻。却并不是一直以来指点凌通功夫的蒙面人,虽然凌通未曾见过对方之面,但凭直觉知道这一点。 “我是谁你不必管,我只想知道‘剑痴’在哪里?”那蒙面人冷冷地道。 “什么‘剑痴’、‘刀痴’的,我怎么知道在哪里,真是莫名其妙。”凌通嘀咕道。 “大胆,竟敢对本座如此无礼!”那蒙面人怒喝道。 “谁对你无礼了?无礼的人是你,一个大家伙却来偷袭一个小孩,也不害臊,蒙着头脸,一看就不是正人君子,天下哪有人会对你这种人有礼呀!”凌通恼怒对方偷袭,竟开口一阵乱骂,直让那蒙面人目中寒芒四射。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待会儿将你这张用来吃奶的嘴切成八瓣,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蒙面人狠声道。 凌通闻言,伸手一摸嘴巴,揶揄道:“我好怕哦!” 蒙面人大怒,喝道:“果然和‘剑痴’是一副德行,先宰了你这个臭小子再说!” “慢,慢,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一点高手的风范也没有,难怪要蒙着脸不敢见人。”凌通后退了一步,摇手急道。那蒙面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和气势的确够惊人,使得很少有实战经验的凌通禁不住有些心慌。 蒙面人一听,果然强压怒火,凌通所说的当然没错,面对一个小孩也如此沉不住气,岂不是大失身份?不由得冷哼道:“你小子倒是诡计多端,是不是怕了?只要你说出‘剑痴’的下落,我就可免你一死!” “什么‘剑痴’?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是什么家伙,问我也是白问。”凌通淡然笑道。 “那你的武功是谁所教?”蒙面人冷冷地问道。 “本少爷自幼聪明机灵无比,无师自通,这样可行?”凌通并不畏惧,傲然道。 “放屁!你刚才的身法和前两天施展出来的剑法,怎会是无师自通呢?”蒙面人怒骂道。 “你看你,骂得这么粗鲁,一听就知道修养不高,没有内涵,对小孩子不能这样粗声粗气,那会有损形象的。”凌通指着蒙面人,竟像是在责怪自己的晚辈一般。只气得蒙面人直发抖,怒叱道:“你……”却说不出话来。 凌通不等对方发难,又接着道:“你倒说说,这个‘剑痴’到底是什么人?好像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他杀死了你老娘吗?” “他杀了你娘才对,告诉你小子也无所谓,他乃是本门的叛徒,因此,必须杀之!”蒙面人怒骂道,可是想到凌通刚才说他沉不住气,不由得又降下了一些怒火,声音也缓和了不少。 “难怪,都是一丘之貉,一个个皆是见不得人的家伙。”凌通不屑地道。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见过他啰?”蒙面人喜问道。 “谁见过他来着,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剑痴’、‘刀痴’之类的。”凌通淡淡地道。 “本门之中只有两人,你的武功若是他所授,那他就一定是‘剑痴’!”蒙面人肯定地道。 “是他又怎样,可惜我也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这会让你大失所望了吧?”凌通摊了摊手,装作无可奈何地道。 “哼,他不在,我杀了他的弟子,他定会出来的!”蒙面人冷冷地道。 “谁是他徒弟了?学了他这么一点狗屁功夫,他却骗去了我一大堆烤兔。骗吃骗喝的家伙怎能做我的师父呢?” “就算你不是他的弟子也得死,本门的武功又岂能让外人得知?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行了断?”那蒙面人声音无比冷漠地道。 “你讲不讲理呀?你们门派中的武功很稀罕吗?我还懒得学,稀松平常得很,我看你呀,不如改投别派,拜我为师好了。大不了我指点不了,便请你师公指点两招也行呀!”凌通不屑地道。 那蒙面人听到这话大为皱眉,怒叱道:“大胆!你竟敢小瞧本门的武功,就受死吧!”声音刚完,人和剑已经到达凌通身前的三尺之内。 “哇,这么凶!”凌通话一说完,就像只猴子般滑下木桩,竟躲过了对方这凌厉的一剑。 那蒙面人不依不饶地向下扑去,身法再一次加快,剑势显得更为凌厉。 “以为我怕你呀!”凌通气恼地道,同时双脚在地上一点,斜斜地掠上一株木桩,在那蒙面人迅速上跃的时候,迅速无伦地自怀中抽出那柄短剑,疾刺而出。 这一剑,无论是角度、速度和力度都是那般狂猛,显出了凌通这一年多来深厚的功底。 蒙面人的眼角闪过一丝讶然,手中的长剑斜斜一挑,竟是与凌通对刺。占着长剑的优势,绝对会在凌通短剑刺入他的身体之前,而将自己的剑刺入凌通的身体之中。 凌通岂会不知道后果,虽然他的剑快,角度准,但对方以逸待劳,只待他向剑上扑,他岂会干如此蠢事?短剑斜斜划出,斩在对方的剑身之上,在对方以长剑荡开的那一瞬间,竟踢出了两脚。 凌通很自信自己的脚,因为,曾不止一株树桩在他的脚下翻倒,更不止一只野狼在他的脚下丧生。所以凌通对自己的脚劲极为自信。踢得也非常认真,每个角度都如同精心选择之后的决定,且每一脚的速度都很快!就如两道极为朦胧的幻影! 但凌通却踢了个空,那蒙面人的速度似乎也不慢,在他踢出第一脚的时候,对方已如一条滑溜的蛇一般,闪了开去。 “轰……轰……”碎木如蝗虫一般乱溅而出,凌通的两脚全都踢在那株粗大的树桩之上,他绝没有半点停滞,借树桩的反弹之力,身子也倒掠而回,向那神秘的蒙面人扑去。这正是五台老人所教授的身法,使得凌通比豹子更灵活,更凶猛。 那蒙面人手中的长剑振荡出一幕晶莹的色泽,像是夕阳之下的湖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凌通惊讶地“咦”了一声,手中的短剑也如矫龙般游滑而出,正是蔡风抄写经书的笔法。凌通每一日都在不停地比画着这些笔画,每一日都在苦思这些笔画之中所包含的剑式,此刻一出手竟然随意所指,自然至极。 “叮叮……”一串脆响过后,凌通的身体倒飘回一株树桩,对方也同样掠上一株树桩,有些惊讶地望向凌通。 “怎么样?不是你们什么狗屁门派的功夫吧?要不要拜我为师,让我教你这套举世无匹的剑法?大不了去请教我的师父,即你的师祖嘛!”凌通嘴上不饶人地笑道。 “哼,小子无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话音刚落,“咝……”蒙面人的剑更快,就像是可怕的魔龙,拖起一阵冷厉无比的杀气逼向凌通。 “打便打呗,谁怕谁来着!”凌通小嘴一翘不屑地道。同时手上可不闲着,他深深地感觉到了对方剑上的杀气和劲道都增加了许多,和刚才几乎是没法比的,这才知道刚才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 凌通短剑一横,“当——”地一声,堪堪挡过这迅猛无伦的一剑,但手臂却被震得发麻,虎口险些震裂,身子却被击得向树桩之下翻去。 “呼——”对方一脚刚好从凌通的肚皮之上擦过,若非凌通倒下得快,只怕此刻已被踢得飞出好远了。饶是如此,凌通仍是骇出了一身冷汗,在重重地坠地之前,竟搭上了一截粗根,身子借力一甩,滑到另一株树桩之后,使得那蒙面人无法趁机追杀! “喳……”那蒙面人竟一剑将那粗大的一株树桩劈成两半,力道之狂、之狠,只让凌通吓得直吐舌头。 凌通哪里还敢与这蒙面人硬击?脚下不停地围着木桩绕转,口中却呼道:“喂,别这么凶好不好?有话好好商量……” “叮——”凌通不得不回剑再挡一击,却被割下了一截衣袖,吓得他把声音给吞了下去。脚步再次加快,那本来比猎狗还快的动作,与这蒙面人相比之下,却并不怎么样,要不是借着树桩绕来绕去,恐怕早就被截住了! 这片树桩凌通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踩空的,熟悉得知道哪里有一个蚁窝,哪里有一道小缝,借这地利之便,一时那蒙面人也奈何不了他! “喂,你讲不讲理呀?这么大的人欺……负一个小孩,你不怕被人笑话吗?咱们有话好说嘛!”凌通急得直嚷嚷。 “哼,咱们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你愿意自杀吗?”那蒙面人狠声道。 “我不想自杀,难道我不可以加入你们的门派吗?”凌通无可奈何地道。 “加入我的门派?”那蒙面人反问道。 “做你弟子也行,你要是教不了,大不了叫你师父即我师公教我啰。”凌通不得不屈服地道,因为他的确吓慌了,遇上这样一个魔星,又蛮不讲理,只得委曲求全。这是他第一次真的与人交手,却遇上这等厉害人物,哪能不慌? “哈哈哈……你不是说要我拜你为师吗?”那蒙面人不屑地讽刺道。 “如果你愿意,我也不在乎了;如果不愿意,我就拜你为师也行。咱们和平解决,何必动刀动枪呢?多不雅观……唉呀!”凌通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屁股上一凉,竟被划破了裤子!吓得再不敢说话,只得闷头直跑。 蒙面人也一个劲地猛追,两人纵跃于树桩之间,就如穿花的蜂鸟,无比灵活。 奔不多时,凌通便感觉到气喘吁吁了,额头上更见汗迹。心中暗忖:“奶奶的,今日可是死定了,那死鬼剑痴是个什么老鬼,竟惹来这样一个大灾星,真是苦呀。” 凌通知道若再这样下去,定会被对方抓住,因为两人的身法是同出一门,而对方的功力明显要深厚得多,更纯熟得多,他如何能跑得过对方?只能跑一步算一步,若不是借地势之利,恐怕早被对方剁了。 那蒙面人见凌通呼吸越来越粗重,仍是不停地逃命,心头不由得暗笑不已。 凌通被追得实在没办法了,再次说道:“我真的非死不可吗?” “不错!你非死不可!”那蒙面人狠声道。 “妈的,你真狠心,我的年纪还如此小就要我去死,难道你没心没肝吗?”凌通气恼地骂道。 “随你怎么骂,反正你得死,要么自杀,要么我动手!”那蒙面人冷冷地尖声道。 “奶奶个儿子,罢了罢了!你别追,我愿意自杀!”凌通最后似乎咬牙想通了,却把蔡风那句口头骂人的话给用了出来。 那蒙面人一呆,身形一滞之下,凌通扭过身来,停住了奔跑,直喘粗气地道:“你别动手,别动手,我自杀就是!” 那蒙面人一愣,旋即觉得好笑地问道:“那你还站着干吗?” 凌通指了指正在喘着粗气的嘴巴,道:“我的气还没喘过来,如果这样就自杀,那在阎罗殿中肯定会成一个病鬼,我已不能活了,难道你让我做一个健康的鬼也不成吗?” 蒙面人见凌通如此一说,好笑地问道:“是谁告诉你这歪道理的?” “这还用人告诉吗?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肯定是这个样子,除非是白痴才会不明白!”凌通没好气地道。 “你敢骂我?!”蒙面人叱道。 “不敢,不敢!”凌通双手乱摇地解释道。 “哼,谅你也不敢,那便让你平口气吧!”蒙面人似乎极有自信地道。 凌通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把蒙面人骂了千遍万遍,但却不得不安静地坐下,调匀自己的呼吸,却在暗思该如何脱身,更可恨那老鬼明明说今天会来考验考验他的武功,这一刻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破六韩拔陵的神色极为凝重,眉宇紧皱,赵天武、杜洛周及鲜于修礼诸人的神色同样是无比沉重。 不光是这些人的神色凝重,就连整个义军中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极为凝重,阿那壤十万大军自武川进袭,与尔朱荣的大军两头夹攻,在这片无际的大漠之中,竟让他们没有生存之地,谁还能够高兴得起来呢? “众位还有什么高见?”破六韩拔陵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下,淡漠地问道。 鲜于修礼向赵天武和杜洛周望了一眼,却不敢说话。 “依天武之见,我们增兵固守武川,另外派一路人马远走柔然,直捣阿那壤本营,只要武川守得够长,不相信阿那壤不退兵回头。而尔朱荣此人心思深沉,他定是想让阿那壤与我军拼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如此一来,他的进攻肯定不会太过激烈,我们只能兵分三路而行,否则我们两头受敌,无论是粮草或是人员补充方面根本接不上!”赵天武神色凝重地道。 “天武所说不无道理,但阿那壤的柔然军并非只有十万,在他的老巢至少仍有数万兵马,我们岂能够调出如此多的人马去攻打柔然呢?更何况我远行之军乃疲军,柔然人一向来去如风,勇悍无比。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军不是疲军,也不一定能够占到什么优势,而阿那壤与尔朱荣都可谓是当今世上少有的人物,武川乃为一座平城,是否可以支持得住也是一个问题!”破六韩拔陵语气有些冷漠地道。 “大帅,天武所说的也是个办法,柔然兵马虽然强大,但他们也有自身的弱点。这个弱点,我们却不能不感谢那个已死的蔡风!”杜洛周语出惊人地道。 “柔然军有个弱点?”破六韩拔陵喜问道,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投到了杜洛周的身上。 “不错,柔然人有个弱点,就是柔然人的自身狂傲自大!”杜洛周肯定地道。 “此话怎讲?”破六韩拔陵似在深思地道。 “柔然王阿那壤是一个极为狂傲自大的人,当然他有本事如此狂,单论个人来说,阿那壤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域外绝顶高手,比之尔朱荣及蔡伤不会差到哪儿去,应该算是黄海这一类高手之流。我曾下过柔然,对阿那壤的武功是清楚的。”杜洛周吸了一口气道。 “阿那壤真的那么厉害?”鲜于修礼奇问道。 “不错,我并没有和他交过手,但当年郑伯禽却和他交过手。郑伯禽的武功自然是要比黄海差一个级别的,但当时阿那壤根本就未曾全力以赴,他是为了照顾郑伯禽的颜面而已。那次正是当年阿那壤与南朝合作,想吞并北方之时,所以,阿那壤不能让郑伯禽太过难堪,当时郑伯禽是输得心服口服。而当时,我也在场,因此知道阿那壤的可怕之处!”杜洛周肯定地道。旋即又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仅看不起中原的高手,亦看不起外族之人,其中最主要的却是突厥。这是一个不能够忽视的民族!” “突厥族?”鲜于修礼目中泛出一丝欣喜光芒道。 “不错,突厥族,突厥族一直被阿那壤当成奴隶一般看待,但土门巴扑鲁却是一个极有个性的人,没有谁愿意永世做奴隶,突厥族人不想,土门巴扑鲁更不想,而这便是阿那壤的最大弱点!”杜洛周淡然道。 “但一个小小的突厥族又有什么作用?”破六韩拔陵有些不屑地道。 “大帅不要小看突厥族,突厥族的铸造之术极精,这些年来虽不断地为阿那壤铸造兵刃,但更有许多偷偷地与西域各国进行交易。人口也不断地增加,已经不能小看。而且突厥人在马上步下绝不会逊于柔然人,常年与异族击战,可谓勇悍无伦。绝对可能成为柔然人背后的隐患!”杜洛周肯定地道。 “就算突厥族可能成为柔然人的隐患,那又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与柔然决裂?我们要的是解决眼下之急!”破六韩拔陵沉声道。 “不,土门巴扑鲁会出力相助的!”杜洛周肯定地道。 “你怎么知道?”破六韩拔陵怀疑地问道。 “这就是蔡风的厉害之处,也就是我说的不得不感谢蔡风的主要原因!”杜洛周神情欢悦地道。 破六韩拔陵、赵天武及鲜于修礼,禁不住都异样地望着杜洛周。 “你在等什么?”那蒙面人望了望凌通问道。 凌通也望了蒙面人一眼,有些犹豫地道:“你也知道,当一个人快要死去的时候,是多么的舍不得这个世界。看,今天天气多好,太阳如此暖和,鲜花开得那般娇艳,树林里的空气多么新鲜,还有鸟儿叫,兔儿跑……”说着竟“呜呜呜……”伤心地哭了起来。 蒙面人一呆,确实被凌通说动心了,但仍然叱道:“哭什么哭,还像个男子汉吗?” 凌通眼光自指缝间很清楚地观察到了蒙面人眼神的变化,不由得刹住哭声,装作极为难过的样子道:“我都是快死之人了,连哭都不准哭,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我这么年轻,世界又如此美好,死了多可惜,我能不难过吗?” 蒙面人故作冷硬地道:“这个世道本来就是残忍的,我残忍?比我残忍的人还多着呢,男儿大丈夫不准哭,知道吗?” “哦?”凌通故作乖巧地答道,却不言自杀两字。 “你还在等什么?”蒙面人不依不饶地逼问道。 “我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刀子才会痛苦小些,再加上,一个人要自杀,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呀?我这么小,不鼓些勇气能行吗?”凌通装作怯怯地道,却偷眼瞟了蒙面人一眼。 蒙面人被弄得啼笑皆非,只得依他道:“你快些鼓起勇气,最快的自杀方法,就是一刀刺入气海穴,那样在你毫无痛感之时就会死去!” “哦,气海穴嘛,这个我也知道,我这就来试一下!”凌通装作傻傻地道,说着真的拿起手中的短剑指向自己的咽喉,目光却在刹那之间充满惊喜之色,高声喝道:“老家伙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蒙面人不由得顺着凌通的目光,转头望去,但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时才知道上了当,扭头之时,凌通已扑至密林之旁,并呼喝着叫猎狗快跑。 凌通正要冲入林中的时候,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重大的冲力之下,使他竟反跌回来,一下摔在地上。 凌通只觉得屁股痛得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下般,但仍是迅速利落地爬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所撞的正是被那凶恶的蒙面人说叫剑痴的蒙面人,不由大喜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差点就被人宰了,还不快替我报仇!” 那刚至的蒙面人突然捂着肚子向地上一蹲,惨呼道:“唉哟,痛死我了,你这狠命的小鬼哪儿不好撞,硬要撞我的肚子,这下可完了,我俩只好等死吧!” 凌通一呆,气恼地骂道:“老不死的,你尽耍我,别人说撞得死,那你也一定不会例外!既然你这么耍我,想我死,那我便干脆先撞死你,再自杀好了!”说着,竟真的毫不客气地一脚向那蹲在地上的蒙面人门面踢去。 “哇,你来真的呀?”地上的蒙面人一惊,身子迅速横移,也不见他起身就躲开了凌通这一脚。 “你这缩头乌龟,有种就受我凌通一脚,都是你害的,谁是你弟子了?谁要学你这些全不管用的功夫?害得人家找我玩命,你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真是杀千刀的!”凌通越说越气,越气骂得越厉害,似是要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这蒙面人的身上一般。 “你有完没完?再这样,我把你当烤兔烤了,你小子近年来倒也练了一身肉,肯定味道不错。”那后赶至的蒙面人轻轻一伸手,就抓住了凌通的拳头,微用力一送,凌通即腾云驾雾般倒飞而出。 凌通几乎是完全身不由己,但在加诸身上的力道减小的一刹那,竟知道扭身摆手倒翻几个筋斗,在树桩上一沾足,很稳当地落在地上。口中得意地呼道:“哼,小爷的轻巧功夫还不错吧?” “我最喜欢自以为轻功不错的人。”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凌通的身后传来,只吓得凌通肝胆欲裂,得意忘形之下,竟忘了那要命的活阎王。心道:“这下可惨了,死定了。”想到可恨之处,凌通禁不住又破口大骂起来。 “死老贼,臭老贼,一群见不得人的家伙,尽知道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即使杀死了我,也只会让天下人耻笑一辈子。你杀吧,杀吧,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个什么狗屁门派,最擅于做的事就是欺负小孩,虏杀弱小。江湖人们知道你们杀了我,定会说:‘哈哈,这个门派了不起呀,居然能够打赢一个小孩!’杀吧,杀吧,杀了我,到时你们定会名扬天下,天下闻名。哪家若有猪呀、狗呀、小鸡、小猫之类的要杀,定会来请你们。嘿嘿,那时你们发了财,就到我坟前烧些纸钱,我会保佑你们长命万岁,伸头一刀,缩头一斧。仍然打不了你们的壳,斩不下你们那见不得人的龟头……” “呀!”凌通惨哼一声,被重重摔在地上,只痛得他泪水一滑,椎骨欲断。 “你小子满口是屎,说了这么多,还未骂够吗?”那陌生的蒙面人怒道。 凌通龇牙咧嘴,呻吟了两声,眼中喷出怒火,又大骂道:“老子只骂了你这乌龟儿子、王八养的家伙,还没骂……” “啪!”凌通脸上挨了一巴掌,将后面的话给打回去了。 “呼——”凌通也不甘示弱,刚才虽然被摔在地上,蒙面人却并未封住他的穴道,是以仍能够动手。 凌通一脚踢出,对方似早有防备,轻巧地避过,反而一脚扫来,气势极为惊人。 “老子跟你拼了,横竖也是死!”凌通气恨交加,双拳不顾一切地击出。 “嘭……”双拳抵一足,凌通身子再次倒跌而出,那蒙面人却出奇地晃了一晃。 凌通这些日子来摔跌得太多了,抗打能力竟格外强横,一着地,就迅速翻起,又再次扑上,但却感到身后袭来一股强力。 凌通无可奈何,一矮身,倒踢出一脚,劲力足可踢死一头大灰狼。可是他却丝毫没有达到意料中的效果。 他的脚踢入了一只手中,一只充满热力,更似充盈着一股棉花团般轻软而又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使他根本无法抽出这一脚。 出手的是被怀疑为“剑痴”的蒙面人。 凌通大怒,但却无可奈何,蒙面人的手犹若铁钳一般,更且那透手而入的热流,竟让他丝毫动弹不得,甚至想骂也没有了力气。 “你不想死,就乖乖地给我待在一边凉快去。以你三脚猫的功夫,人家只要两个指头就可掐死你!”剑痴不屑地喝道。 刚听完这句话,凌通如被一团柔软的棉花团所裹,丝毫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就被对方抛了出去,然后再次重重地落在一截树桩之上。但凌通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心下不由骇然。 “你终于肯出手了吗?”那陌生的蒙面人声音中微微带上一些激动的情绪。 “你对他这般手下留情,又这般戏耍,不就是想要我出手吗?”剑痴的声音平静得像是轻拂的春风。 “他果然是你的弟子?”蒙面人惊异地问道,眼中暴射出冷冷的杀机。 “若是我教出的徒弟是这般脓包,只怕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剑痴不屑地道。 “老不死的,谁说过要做你的徒弟?谁做了你的徒弟,定是前八辈子种下的霉运,你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个骗吃骗喝、不敢见人的家伙!”凌通听人说他是脓包,再加上刚才憋了一肚子的火,怎能不怒?开口就大骂道。 “你给我闭嘴,小心我把你的嘴巴撕成八瓣!”剑痴扭头怒喝道,眼神中充满了冷意。 凌通心头一寒,竟真的不敢再开口了,眼前这两个老怪物,一个个都极凶,哪个都不好惹,千万不能得罪,说不定,他们真的要杀自己,可真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小子的口齿倒是好利,胆大妄为,狡猾得很,倒也不是一块废料,若是好好调教,将来出人头地也不是件难事。”蒙面人淡笑道。 “我却没有兴趣去调教什么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吃有喝又有睡,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求的了。”剑痴悠然自得地道。 “这似乎不是师兄的本性。”蒙面人讶然问道。 “我已脱离师门,也不再是你的师兄,你这样称呼我,不也等于背叛师父的意愿吗?”剑痴仰天叹了口气道。 “虽然你脱离了师门,但始终都曾是我师兄。因此,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心中的意念。”蒙面人深沉地道。 剑痴涩然一笑,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也不想左右别人的意志,你今日前来,就是要与我一战吗?” “不错,我足足等了二十年,苍穹无境,行遍天涯海角,才知道天地其实很大,但苍天有眼,终于让我在此地发现了这小子!”蒙面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 “这又是何苦来着?人生在世就是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疲于奔命,浪迹天涯,也许这便是人生的悲哀。”剑痴叹息道。 “师兄变了,我真不明白,昔日立志追求剑道最高境界的你,怎会是今日如此没有魄力的模样?”蒙面人似乎有些失望地道。 “世事沧桑,人总会变的,我也不例外。当初年少气盛,想叱咤风云,可经历得多了,才知道那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是该变了,我现在不再是当年的我,剑痴已不痴,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剑痴缓缓地道,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思绪似乎延伸到了很远很远。 “是我看错了你!”那蒙面人不能掩饰地有些失望地道。 “这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个没有目标的人,只会随波逐流,盲无目的,最终只会像一个小小的泡沫,在人海苍茫的世间消失。不会惊起半丝涟漪,半丝浪花。这只是一种悲哀,你能定下一个目标,这只是一种幸运,也只有这样才会使你这一生有些意义。”剑痴像是一个哲人般深沉地道,眼神却由空洞变得深邃。 “好,说得好!这是我认识你之后,说得最像话的话!”凌通禁不住在一旁拍手赞道。近年来,他经常听着剑痴的责骂,与之斗口,竟变得口舌极利。更是能够放开凌能丽与蔡风留下的压力和忧郁,恢复了那种童性的自然,更因为一直在练习蔡风所授的小无相神功,使得其智慧不断开发,竟变得无比活跃,活脱脱成了蔡风当初的影子。 剑痴和蒙面人不由得大为愕然,虽然觉得这小子口不择言,但却有些特别,甚至有些可爱。 “叫你别开口,你听到没有?给我乖乖地坐在那里!”剑痴微微抬脚,踢出一块石子,向凌通飞射而去。 凌通骇然,慌忙一扭头,躲开这一击,身子一缩,滑到树桩之下,却像只倒挂的猴子。 蒙面人这才把视线再次转移到剑痴身上,悠然道:“但愿这些年你不会让我失望!” “其实,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会是能够满足人愿望的。本是一个让人失望的世道,何必强求美满?这只是对人的一种伤害。”剑痴平静地道。 蒙面人目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剑痴的表现的确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却又似乎变得更加莫测。 “人活着,不应该只是为了一些空洞的东西,不知道师弟要我证实一些什么呢?”剑痴再次出言道。 “我的意愿依然没有变。二十四年前,我败于你的剑下;二十二年前,你避而不战;二十年前,你依然避而不战。可我却始终记得你那句话:‘闭门自守,始终只会限于小成,未览天下剑道之精髓,何得剑道之大成!’因此,我遍行天下,尽览诸家剑法,终在本门之剑法上有所突破,我要向你证明,本门剑法有挥之不尽的潜力!”蒙面人认真地道。 “就只为了这些?”剑痴淡然问道。 “这还不够?”蒙面人冷冷地道。 “我们铁剑门若是早日如师弟之行,也不会落得今日人才凋零的局面。其实,师弟并不用证明,即使证明,找我也只是一种没有必要的过程。我早就证明本门的剑法具有无穷的潜力,但那却是在尽览天下剑法的基础之上,融会贯通各家所长。而这样施展出来的剑法也不再是本门那敝帚自珍的剑法,任何一种剑法,若想它永远具有生命力,那就不能用封闭的思想去学它,而应该在江湖中千锤百炼,不断地改变与修补。你既然说已尽览天下剑法,却不知又有多少贯入本门的剑法之中呢?”剑痴漠然问道。 蒙面人呆了一呆,悠然笑道:“师兄之言确有道理,但我依然想试试手中的剑!” 剑痴目中射出极为冷厉的厉芒,定定地望着蒙面人,静静地道:“既然这样,那你出剑吧。” “或许你们会感到惊讶,但若知道这次阿那壤出兵便是与蔡风有关联的话,你们的惊讶可能会小些!”杜洛周深沉地道。 “这次阿那壤出兵与蔡风有关?”破六韩拔陵吃惊地问道。 “不错!”杜洛周毫不否认地道。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北魏的大使前往柔然的时候,蔡风已经不再是蔡风了,这又怎么会与他有关联呢?”鲜于修礼不敢相信地问道。 “虽然蔡风死了,但他在死亡之前却与土门花扑鲁达成了协议,那就是让其爹——即突厥族王土门巴扑鲁促使阿那壤与北魏联手!”杜洛周神色有些异样地道。 顿了一顿,吸了口气又淡然道:“土门巴扑鲁正如蔡风的要求,与萧衍达成协议,一个明说,一个暗助,这才会使我们这次北行失败!” “原来如此,本以为蔡风一死,便会少去很多危险,想不到仍是被死人耍了一手,我破六韩拔陵真算服了他!”破六韩拔陵感叹道。 “蔡风能够动用土门巴扑鲁的要害,就是可以让阿那壤大量劳师动众与我们再与北魏拼个两败俱伤,那样一来,柔然大军将会元气大伤,虽然能够掠得牛羊,但却有限得紧。蔡风并不是一个喜欢看自己的国人被外族践踏之人,他也早料到我们会想实施围魏救赵之计,破坏阿那壤的大本营,这便是蔡风计划中的一部分,土门巴扑鲁当然知晓。而我却是听突厥族人不经意地说出来的,显然也是他们有意告诉我的,那是因为他们想摆脱柔然人的控制,只有让阿那壤败得越惨,柔然军队伤损越厉害,对他们也便越有利。你说,土门巴扑鲁会不会出手帮我们呢?至少也会在暗中拖柔然人的后腿,所以我说大将军的建议是可行的。”杜洛周淡然道。 “若这是土门巴扑鲁与阿那壤联手唱的一出戏,又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赵天武竟提出疑问道。 “土门巴扑鲁绝对不会是这种不知道权衡轻重的人,他突厥族想要完全摆脱柔然人的控制,就只有与外人联手,否则他永远都休想摆脱沦为外族奴隶的命运。只凭这一点,土门巴扑鲁便不会不抓住时机利用外人对柔然人进行打击,他甚至想借此将柔然人完全扑灭。虽然是妄想,却也不至于会帮助柔然人,这样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当然,若是我们对柔然人进行了攻击而对他们造成了损失之后,土门巴扑鲁也可能做出样子来给柔然人看看,但那已经无碍于我们的计划。”杜洛周分析道。 “对了,刀老三应该知道蔡风与土门巴扑鲁合作的事情,因为当时所有的事情是发生在一个地方。”杜洛周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老三会知道?”破六韩拔陵奇问道。 “不错,当时修文就是刀老三的属下带回的,而修文便是要去迎接土门巴扑鲁的女儿土门花扑鲁诸人,却不想被蔡风探得了消息,在达拉特旗不远处的沙漠之中设下埋伏,以至全军覆没!”鲜于修礼痛恨地道。 “那蔡风为什么要想出这种方法相助我们呢?”赵天武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蔡风并不是要相助我们,而是要相助北魏,也是相助突厥,我们只是从中捡到这么一个苦涩的果子而已,也可以说是被蔡风的计划牵着鼻子走,但却又不能不被他牵着鼻子,这就是蔡风的可怕之处!”破六韩拔陵感叹地道。 “幸亏这小子死了,否则的话后果则真的是无法设想!”鲜于修礼似乎也极为感慨地道。 “太聪明的人,注定不会长寿,这就是上苍给世人的那么一点点平等!”赵天武不屑地道。 “那我们是否要按照赵将军的计划去安排呢?”杜洛周询问道。 “我总觉得这个布局是蔡风给我们的最后一个缓角,但也似乎包含蔡风伏下的祸机!”破六韩拔陵有些担心地道。 “大帅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杜洛周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妥之处是出现在什么地方,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兆,总觉得蔡风没这么简单,也不像他那种做事便做绝的作风!”破六韩拔陵微微皱眉思索道。 “大帅多虑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要惧一个死人吗?这么多人的智慧难道还不如一个死人?蔡风又不是诸葛武侯,再厉害也算不到他死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呀!”赵天武不服气地道。 “天武所说虽然有理,但蔡风这小子我们不能小看,此人之智计虽不及当年的诸葛武侯,但也是天下少有。也可能是我多虑了,但一切都要小心为妙!”破六韩拔陵沉声道。 赵天武也不再做声,想到蔡风纵身跃入悬崖,并连带踹下石头,那些细微的动作,及那种布局,可见这人的心思是如何的细密,更有临危不乱的绝世心灵修养,而又在平原的截杀之中,巧施诡计,使一路追踪的高手一个个死去,他甚至连手都不用动,这等人物的确是可怕至极,所以他不再吱声。 “大帅所说的没错,我们不能不小心准备,万事谨慎总会好些!”鲜于修礼附和道。 “我们此刻是否可以与其他各路义军相联呢?”杜洛周转变话题问道。 “我也想与他们能够相互联系,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更增几分胜算,但是乞伏莫于在秀容川,千里赶来相助是不可能的;莫折大提也是一条好汉,可惜他在秦州,也是千里之外,一路上要绕过很多城池才能抵达,而他此刻正在歧州与元志大战在即,就是能抽出人马,也只是杯水车薪之举;胡琛更不用说,比莫折大提更远,他更是骄傲得很,即使很近,他也不愿意出兵相助,除非他会提出条件交换;汾州和关中的义军这一段时间自顾不暇,更不可能来助我们,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自己!”破六韩拔陵叹了一口气道。 杜洛周与鲜于修礼诸人全都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眉头都皱得极高。 “我们必须保存实力,就算我们这次败了,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破六韩拔陵沉声道。 “大帅!”众人不由得大为惊愕地呼道。 “洛周对北方柔然的了解比我们都多,对突厥族的了解也比我们深,袭击柔然老巢的事便交给你了。但我只能交给你两万将士,必须以速战之势去解决,否则刀老三在武川可能会很难阻住阿那壤的攻势。相信洛周定能好好把握机会,即使是我们真的败了,到时候,你仍可以有东山再起的实力!”破六韩拔陵极为冷漠地道。 杜洛周和鲜于修礼不由得愣住了,有些疑惑地望了望破六韩拔陵。 “大家不用怀疑,就由我的安排,洛周可以立刻挑选人马,速度越快越好!”破六韩拔陵目中射出两道伤感的神色道。 “洛周明白!”杜洛周有些激动地单膝跪下沉声道。 “明白就好!”破六韩拔陵欣慰地笑了笑道。 高欢的神色极为冷峻,还有解律金和张亮。整个速攻营的七队都陷入了一种愤怒而又无奈的气氛之中。 李崇要调回朝中,崔暹要官贬三级,崔延伯也要抽调而走,换上新来的尔朱荣及他的族人,第一天来便受了他们的脸色,这对速攻营的战士来说,还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人人心头都有些义愤。不过,速攻营属于攻击力量,他们的身份外人很少有人知晓,就是尔朱荣及他们的胡契族人也不能小看这批军中的中坚力量。相比较来说,七队之中所受的冷眼还是要少上许多,但饶是如此,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耻辱,但他们始终只不过是一名士卒而已,这就是他们的悲哀。 李崇和崔暹全都来看过他们,这是让他们欢快的一件事,更显出了李崇与崔暹那不同常人的气度。 军中正式由尔朱荣接手了,但没有人有太多的兴奋,并没有那种见到天下最为传奇般人物而兴奋与激动,只因为他们的心神全都显得有些沮丧。 尔朱荣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军纪,改组军容,更在军中一些重要的位置插上他的亲信,这样才会使他的指挥更顺手,但在军中却引起了不少的私议,这自然是难免的。 第62章 第二十七章 烽火天 天下各路义军都闻知朝廷竟去请来外族柔然人来联击破六韩拔陵,皆大为愤然,更有不少英雄好汉赶去相助破六韩拔陵,各路义军战意也更盛。 莫折大提与破六韩拔陵曾有过命之交,他自然不能不派人相助,虽然他们与元志的军队相容不下,却并不怎么吃紧,所以仍能抽出人马相助。 歧州城此刻的战意达到了空前之境,城门全都关闭得很紧,因为没有人想给莫折大提任何机会,虽然歧州城外仍有几处关口没有被莫折大提的义军攻破,可元志也被莫折大提打怕了,只敢在白天打开两扇城门。 元志的都督府设在城中心一个位置还算高的地方,与四周的环境相比较,还极具战略位置,甚至可做一个小城。不过,若是连外面的大城都可以攻破,那这个小城又有什么作用?不过这样的环境或许对元志多少有一点安慰。 元志坐在大厅之中,静静地咬着茶末中的茶叶,一种苦涩而清凉的感觉漫遍了全身,但心头仍是那般烦乱。 立在一旁的侍女们全都不敢出声,因为他们知道此时的元志定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抑或是他的确需要这种静默。在这一段战局紧绷的日子里,元志每一天都会如此,泡上一杯苦苦的茶,放多些茶叶,然后就平静地嚼着泡湿的茶叶。 在这段时间之中,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他甚至不想听到任何可以让人心烦的事。 但今日却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兵卫闯了进来,更拖着长长的声音呼喊道:“报——” 元志从沉思之中抬起头来,两道愤怒如火的目光定定地逼在来人的面门之上。 “报告都督……呀——”那兵卫话未说完便惨叫地捂着嘴巴,竟是元志口中刚才嚼着的茶叶末将他的两颗门牙击掉了。 “哼,你难道不知道本都督在休息吗?还胆敢来骚扰,简直想死!”元志气恼地骂道。 “报告都督,是尔朱荣大元帅有信来了!”那兵卫忍着剧痛,说出来的话却露风了。 元志精神一振,不由得急问道:“信在哪里?”想到尔朱荣,他自然有劲了,若是有尔朱荣相助,也许就可以安然地解开眼前之难关。谁不知道尔朱家族的厉害?胡契族人强马壮,更是骑射的好手,甚至比柔然人更可怕,所以元志自然一扫眼前的不快了。 那兵卫有些畏畏怯怯地将手中一叠书信捧了上去。 元志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看,看完之后,神情充满喜色,大声喝道:“还不快将外面的人请进来!” “是!”那兵卫似乎遭逢大赦一般,退了出去。 元志却握着手中的书信,不住地在厅中踱着步子,神色间显得无比欢悦,而又无比激动。似乎是在急盼着一种未知的命运。 不多久,从大门之外大步行入一名极为年轻、却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冷峻青年,那种沉稳的内涵与英俊构成一种特异的诱惑力,让人无法描述出那独具一格的气势。大厅内的所有侍女,目光全都聚集于此人的身上。 “绝情见过都督!”来者极为礼貌地道,没有一丝傲气,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沉稳和冷漠。 所有侍女的心神都在震颤,是多么冷酷的名字啊,“绝情……”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目光之中显出一种迷醉的神色。 “你便是绝情?”元志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正是绝情,今日前来,叨扰都督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绝情神色极为平和地道。 “你好!”元志欣然地伸出手来。 绝情大跨一步,竟轻飘飘地跨过两丈的距离,是那么自然而轻快,没有一丝牵强的痕迹。 元志和众侍女全都大骇,他们没有想到世上居然有如此古怪而高绝的功夫,但在元志仍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陡觉得手中多了一物,那正是绝情的手。 温和、修长而白皙的手,握在手中是那般舒服。没有人会想象得到这样的一双手可以杀人,因为这似乎只是一只绣花的手,甚至连握笔都怕伤了它。 元志的神色再变,不是因为绝情那自然的跨步,也不是因为绝情那利落得不沾烟火的动作,而是因为元志发现自己施于绝情手上的劲力全都如放入水中,没有丝毫的反应,那只手便若是虚无缥缈的浮云,根本不存在什么血脉之感,这是元志脸色变得很厉害之原因。 绝情淡然一笑,道:“都督客气了。”说着竟很自然地从元志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毫无阻滞,毫不费劲,自然得没有一丝烟尘。 元志只觉得绝情的手霎时化作了一缕烟雾,竟毫无感觉地自指间滑脱。这是什么功夫?元志想都没有想过,一呆之下,旋即大笑起来,道:“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请坐!你说需要我如何相助,只要我能做到的,定当全力以赴!”说着打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随即对身旁一名侍女呼道:“送茶来!” 绝情优雅地坐下,潇洒无比地淡然道:“茶稍淡些,兑一小半牛奶,再放一些干菊花。” 那侍女一呆,惊奇地打量了绝情一眼,却看到绝情向她微微一笑。 “还不快去!”元志叱道。 那侍女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眼下酋长已去对付破六韩拔陵那一帮反贼了,相信用不了两个月便可以大捷而回,到那时,都督便可以放下顾忌,大展神威了!”绝情淡然地笑道。 “不知酋长跟你是什么关系呢?”元志试探性地问道。 “酋长与我本没有很大的关系,但我的主人却与酋长以兄弟相称,所以酋长便等于是我的半个主人,如此而已!”绝情洒脱至极地道,声音却有着一种自然的冷漠和淡薄。 “哦,那你家主人又是谁呢?”元志疑惑地问道。心头却猜不出是什么人能够拥有这般可怕的年轻高手,自绝情的身上,他感觉到那种内在逼人的气势。无论谈吐和举止都是那般平和而优雅,在他所见过的人当中,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十八年前的蔡伤!只有蔡伤的那种自然洒脱才能与之相比,但眼下的绝情却似乎少了当年蔡伤的那种霸气和灵气。 “实在对不起,我家主人并不想我提起他的名字,这还要请都督原谅。”绝情的声音依然是那般平静和优雅。 “公子,你要的茶。”那侍女把声音放到最温柔的限度道。 绝情抬头,淡漠地一笑,那侍女便像是魂魄全被掏空了一般,呆愣愣地,手一软,茶杯竟向地上摔去,一旁的侍女不由得全都惊呼出声。 茶水洒下,如雨点一般向地上砸落,那茶杯也倾斜着倒翻而出。 元志大怒,旋又大惊。因为那茶杯并没有砸碎,而是落在绝情的手中,杯盖也被绝情的另一只手钳住。 元志并不为这而惊,惊骇的是那散泼的茶水竟没有一滴洒落在地上,更没有溅在绝情的身上。 茶杯中仍是满满的一杯茶水,一切并没有很大的变化,稍有变化的只是那茶杯已经在绝情手中,而吓得要软倒的侍女也在绝情的怀中。 一切动作都是那般利落、潇洒,快得不可思议。绝情从接茶杯,再用已经快空的茶杯接住溅满在空中的茶水,而另一只手接住茶杯盖,并顺手揽住那歪倒的侍女,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滞,这种同时运行的动作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绝情若无其事地将茶水向口中一倒,淡然道:“茶是好茶,只是没有加糖,仍欠缺了一点味道。” 那侍女感激地望了绝情一眼,却不敢从他怀中挣扎而出,也不想挣扎而出,自绝情身上传来的热力直让她浑身乏力。 元志一惊之下,赞道:“好身手,真是惊世之手法!”又向一旁立着的侍女吩咐道,“再去为公子加些糖来。”语气之中对绝情的感观完全改变了,先只称绝情,这一刻竟改称为公子,可见绝情的这一手的确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绝情悠然一笑,道:“那就有劳了。”说着又向怀中的侍女温柔地道,“这位姐姐适才投怀之恩,我在此也就不表了。”同时也放开揽着侍女腰间的手。 这侍女差点没软下去,忙打起精神道:“谢谢公子。”说着便退了开去。 绝情潇洒地拍了拍衣服,道:“都督过奖了,绝情此来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让莫折大提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玩玩,永远都不回来而已。” 元志会意地笑应道:“西天极乐世界。” “都督所说正是,我只需要他的行踪,如此而已。”绝情淡然道。 “公子还需要多少兵马呢?”元志沉声问道。 “不了,只我一人便足矣,多了只会碍事。”绝情拒绝道。 “一人,那怎么行?”元志惊疑不定地问道。 “酋长都相信我了,都督却还有什么担心的吗?”绝情反问道。 元志见绝情说得如此镇定,也不再争持,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也只得依他,淡淡地道:“那我过两天定给公子详细的情况,这两天,公子可随便在城中四处玩玩。若公子有什么需要,直说无妨!” “那就先谢过都督了。”绝情淡然道。 歧州府这一刻倒的确有些纷乱,百姓都惶恐不安,那些门店的生意亦显得清淡,而米铺的生意却十分景气。这种饥荒、征战的年代,唯有粮食是人们不讨厌的,金银全都贬值,因为有钱并不一定就可以买得到粮食,毕竟,金银是不可以吃的。 附近更有大量的难民涌入,使得歧州城中遍地都是不堪的景象。 绝情并没有什么好的心情,虽然骑着高大的战马,却并没有那种应有的高高在上之感。前后共跟着四名侍卫,两名在前面开路的侍卫一路喝叱着分开那些狼狈不堪、面黄肌瘦的难民,为绝情分开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其实也根本不用他们喝叱,那些百姓见了他们自然便全都向道路两旁分开,谁还敢与这些平日凶得比老虎更狠的侍卫较劲呢? 绝情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美景,也根本没有美景可言。不由得淡漠道:“我不想骑马,大家都下马而行吧。” 那四名侍卫一呆,奇怪地望了望绝情,只见他那冰凉的眼神扫来,不由得忙道:“既然公子如此要求,那小的照办便是!”说着全都跃下马背。 “你们四人,分两个人把这几匹马送回府中,留下两人来陪我便行!”绝情淡漠地吩咐道。 那四人相视望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地由两人牵着马返府而去。 绝情这才淡淡地吁了一口气,向一家卖杂货的小店行去,那两名侍卫紧紧地跟在其身后。 店里的生意极为清淡,店老板正在打盹,看着那摆放得依然有条不紊的货物,绝情唤道:“老板,怎么了,不做生意了吗?” 那店老板一惊,醒了过来,见是一位俊逸而透着一股冰凉寒意的年轻人,不由得笑道:“公子爷说笑了,不知公子爷想买个什么呢?” 绝情并没过多计较,看了看,向摆在一旁的一柄折扇一指,道:“那个怎么卖?” “公子爷可真是有眼力,这柄扇子可是江南的制工,无论是选竹、选料及做工都可谓是一流的,更难得的却是扇中暗含幽淡之兰香,可谓扇中极品!”那店老板立刻兴头十足,拿起那把扇,拉开话匣子,以绝对生意人的口吻热情无比地介绍道。 “多少钱呢?”绝情淡然问道。 “这扇子嘛!可以说在整个歧州府,也只有我店里面还剩如此绝无仅有的一把,所以呢,物以稀为贵,价格方面……” “啰里啰嗦个什么?有屁快放,小心我砸烂你的破店!”绝情身后的两名侍卫怒叱着打断店老板的话道。 那店老板这才注意到绝情的身后还立着两名凶神恶煞的侍卫,更是一脸杀气,不由得一骇,语调有些结巴地道:“所……所以呢,这……这……这扇子……扇子不要钱……” 绝情不由得一呆,旋又大笑起来,良久才止住笑声道:“那就不客气了!”说着从店老板的手中接过折扇,“哗——”地一声,扇子极为优雅地张了开来,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兰香飘了出来。 那店老板忙赔笑着道:“公子得此扇一衬,走路可更要小心了。” “什么?”那两个侍卫怒叱道,便要抽刀斩人。那店老板慌忙摇手道:“两位官爷且慢动手,小的还没说完呢!”说着忙解释道,“小人的意思是公子的外貌和打扮,是太俊又太有风度和气质,走在路上,那些女人们肯定都要挤来看公子一眼,那样子,二位官爷还不是要小心被那些女人们给挤坏了吗?” 两个侍卫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拍着那店老板的肩头笑骂道:“你这家伙还挺有意思的,幸亏本爷不是急性人,否则你的脑袋就会不在颈上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扔在柜台上,道,“这是给你打酒喝的!” “谢谢公子爷,谢谢官爷!”那店老板点头哈腰道。 绝情不由得大感好笑,这店老板那滑稽的表现的确是让人发笑,心情也不由得大好,从怀中也掏出一锭文银,却有五两之多,塞在店老板的手中笑道:“扇子虽然不要钱,但这银子是买你那句好话的!” 那店老板一呆,没想到这年轻人出手如此阔气,心头暗喜,口中却道出了一百二十个感恩的词,但赶上的却是绝情的背影。 绝情缓步行到街头,也的确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俊逸潇洒,也是因为他那常人无法可比的气势和恬静的内涵! 突然,绝情感觉到有几双异样的目光自一旁的楼上传来,这几道目光绝不同于那些好奇的目光。他已经完全可以捕捉到那些目光之中的惊讶和激动。而且更知道这几道目光只有高手才具备的。所以他不由得也扭头向那楼上望去,却是几张极为陌生的面孔。但他却发现那几张陌生面孔上露出的惊喜与欢快。心头不由得一阵迷惑,从对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那是一个老朋友异地重逢的喜悦,可是他却对这几张面孔没有丝毫印象。 “蔡兄弟,你怎么也来了歧州?”其中一人高兴地欢呼着从那个窗口处投射而出,身法极为利落,惹得街上的行人全都驻足而望。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邯郸一别,蔡风你可真是名动天下,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却没有想到在这异地他乡却又遇上了,走!咱们楼上去喝两杯!”一个老头也从楼上飞跃而下,来到绝情的面前,欢快地伸手去拉绝情的衣袖。 绝情神色不变,衣袖微微一震,竟避开那老者一抓,淡然笑道:“两位以前见过在下吗?” “蔡兄弟,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楼上已在大摆酒宴,到时我们再叙个痛快吧!”一中年人从那楼下的大门疾行而出,身后还跟着五六名侍卫。 那老者和最先下来的那瘦高个汉子不由得一呆,吃惊地问道:“蔡风,难道你记不起我们了吗?我是元权呀!” “对呀,我是楼风月呀!”那瘦高汉子说完,又指着正大步行来的中年人道,“他是长孙敬武呀!” “怎么,怎么,你们还在大街上站着干吗,咱们上楼喝酒岂不比在这喝西北风强多了?走!蔡兄弟,我们今日是他乡巧相逢,不醉不休!”长孙敬武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伸手搭在绝情的肩上,欢快地道。 绝情虽然被弄得莫名其妙,但却只当这些人认错了人,其热情不能怪。于是伸手轻轻地拨开长孙敬武的手,淡然笑道:“我想你们定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你们所要找的蔡风,在下名叫绝情。” “蔡兄弟,你别跟哥哥我开玩笑好不好?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我们怎会认错人呢?”长孙敬武只当对方是在开玩笑,不由得笑道。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的确不叫蔡风,而是叫绝情。”绝情重复地道。 “哦,我知道了,你还在怪小姐是吗?你可知道,自从你走之后,小姐一直都没出过府门,人整个都瘦了一圈,后来得知你名扬天下之后,才高兴得又哭又笑,只害得夫人和主人急得不得了。这次你跟我们一起回府,小姐肯定会高兴无比了!”长孙敬武自作聪明地道。 “哈哈,我想几位可能真的认错人了,在下根本就不知道你家小姐是谁,又怎么会怪她呢?在下的确不是你们要找的人。”绝情再次否认道。 “长孙教头、元管家,我看你们可能真的是认错人了,绝情公子是昨天才到都督府的。”绝情身后的两名侍卫解释道。 “哦,你们认识吗?”绝情扭头向身后的两名侍卫问道。 “回公子话,这几位乃是都督的远亲,都是自己人。”那两名侍卫恭敬地道。 “哦,是自己人那便好说。”绝情淡然笑道。 长孙敬武不由得将目光移向元权和楼风月,三个人同时愕然不解地道:“不可能呀,这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呢?” 长孙敬武叨念了几句,又神秘兮兮地向绝情问道:“蔡兄弟,是不是你故意要与我们几人开个玩笑?” 绝情将手中的折扇缓缓一合,洒脱至极地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开玩笑?都是自己人,又有什么玩笑好开呢?我是绝情就是绝情,又何必隐瞒呢?” 楼风月与元权三人全都一呆,元权忽然道:“哦,我明白了。”旋又放低声音道,“蔡兄弟,你要去完成一件秘密任务,所以才不愿意暴露真实姓名对吗?” 绝情不由得一呆,见这三人始终坚信不移地认定自己是蔡风,心头立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这三人都不是敌人,自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便禁不住问道:“难道蔡风真的与我长得很相像吗?” 这一问却把楼风月和长孙敬武等三人给问傻了,不由得好笑道:“你们两人完全就是一个人,你说有多像?” “世上真有这么像我的人吗?那蔡风在哪里,我倒要去见识见识。”绝情喃喃道。 长孙敬武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对自己的眼睛也有些不敢相信了,不禁都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绝情一眼,疑惑地问道:“你真的不是蔡风?” 绝情严肃地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长孙敬武三人不由得有些丧气地叹了一口气,同声道:“看来真是我们认错人了,你们长得也未免太像太像了!” “认错了人倒没有关系,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如我们上楼去一起喝上几杯,你们为我讲讲蔡风的故事也挺好的,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与我长得一模一样那名动天下之人是怎样一个人物。”绝情兴致盎然地笑道。 元权和长孙敬武对望了一眼,爽快地道:“既然是自己人,走!上去喝几杯也无所谓了。” 蒙面人缓缓地抬剑,以一道最为优雅、最为玄奇的轨迹前指,剑尖与眉平齐,剑柄稍稍下沉,呈上扬之姿。 简简单单的一个起手式,却生出了狂野无比的气势。凌通竟感到一阵窒息的压力自那蒙面人的身上传来,心下不由得骇然,暗忖道:“原来这见不得人的老鬼刚才真的是手下留情,老子还以为他不过如此而已。” 凌通虽然自身的武功并不甚高,但所学为佛门正宗心法,对别人武功的强弱,自内心便有了一个定数,是以那蒙面人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起手式,凌通也可以看出其武功的可怕。更让凌通兴奋的,却是蒙面人那缓和、轻巧的动作之中,竟似蕴藏着一种莫可言传的玄机。这使凌通若有所悟地联想到自己所学的剑法之上。 凌通在习练剑法时,虽然偶被剑痴指点,也无意中在蔡风的抄字本中找到感觉,但真正看别人演练却是从来都没有。因此,这蒙面人出剑的洒脱,正成了凌通一个鲜明的对照,怎会叫他不为之激动呢? “好,这二十年看来你是没有白费工夫。”剑痴随着蒙面人所发的气势,一扫那郁郁的音调,变得狂热起来。 凌通像是看着一对怪物般盯着两人,剑痴的身上竟似乎升起了一层无形的魔焰,散发出炙热而郁闷的压力,倒像是成了一具自地狱烈火中行出的魔神。 “难怪你的心性变得如此,原来,你竟练成了‘烈焰修罗’神功,真要向师兄道贺了。”蒙面人神情肃穆地道。 “世上武功本无正邪之分,只在修行之人,可惜当初师父不能接受这绝世功夫,才闹至今日这步田地,一切都不用多提了,出剑吧!”剑痴微微有些感慨地道。 “师兄的剑为何不出?”蒙面人冷冷地问道。 “我已经出剑了,剑在我的心中。”剑痴淡淡地道。 说话之间,蒙面人果然感到一股浓浓的剑意紧逼而至,果然如剑痴所说,他已经出剑了。 “哧……”蒙面人再也不想等,也不能等,手中的剑,破开数丈的空间疯狂地向剑痴逼到。 剑痴眼中露出一丝涩然之意,这才看似有意,实是随心所动地扬起一只素白而修长的手。 凌通如痴如醉地望着那只扬起的手,虽然已感到劲气四溢,一股股无法摆脱的压力使他似乎难以喘过气来,但却情不自禁陷入了那两种绝然不同的剑意之中。 剑痴的剑,好短好短,竟比凌通的剑更短。正规来说,那已经不能算是剑,而是匕首,一柄大概八寸来长的匕首,夹于掌心却像是长在手上的一截怪异指甲,但却的确是生出了凌厉无匹的剑气。无疑,使人绝不能不把它当做是剑。 “哧——”短匕在蒙面人的长剑上划过,激起一溜微弱的火花。 这种难以置信的准确使得凌通心下骇然。 长剑掠过一道极为玄奇的弧线,像是流星的殒落,凄厉的剑芒暴绽,在剑痴的短匕刚刚划过剑身之时,挑向剑痴的咽喉。 绝对没有半点情面可讲,那澎湃在林间的杀机,使得这整个春天都充满了死气。 蒙面人的剑招固然狠辣无匹,但剑痴的身法却也是快得让人难以置信,竟趁短匕在长剑上一滑之机,身形若游鱼般滑至蒙面人的身后。 长剑自然落空,刺中的只是剑痴的幻影。 蒙面人绝对不是弱手,只在剑痴的身形滑开之时,气机的牵动之下,长剑斜斜后挑,自腋窝下穿出,同时以重腿出击。 剑痴的短匕虽然用之极为灵活,但始终短了一些,若是要取蒙面人的性命,他也绝对难逃蒙面人快剑的攻击。 “好!”剑痴似乎对这一招极为满意,身子竟不攻而直升,有若翱翔之鹰,张开双臂,曲腿的动作极为怪异。 蒙面人心头骇然,他想不到的是,剑痴的动作竟快得如此不可思议。 收剑、收腿,蒙面人竟双手抱剑于怀,眼睛眯成一道刀锋般的细缝,仰视着剑痴那仍在上升的躯体,神色肃穆至极。 “呀——”剑痴一声暴喝,声震四野,整个身子在空中奇迹般倒转而下,头下脚上,手中的短匕飞射向蒙面人。身子也拖起一阵风雷之势,以无可匹敌的压迫之势暴射向地上严阵以待的蒙面人。 蒙面人大惊,长剑微颤,那如闪电般射至的短匕,斜飞而去,但剑痴却不知是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化成千万点星雨洒落而下。 剑气犹如噬血的水蛭,使地面上草木,在瞬间中尽数枯萎。 蒙面人的面上黑巾受不住剑气的摧逼,裂成碎片,像干枯的蝴蝶,飘然撒下,露出一张清奇、阴冷却又微有些苍白的脸庞。 地面上的蒙面人,突然抱剑旋转起来,犹如想要钻入地下的陀螺。在他的身体周围,立时旋起一团强烈无匹又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飓风,向天上那满天洒下的剑雨迎去。 “轰——”一声震得凌通耳鼓发麻的爆响,跟着就是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得两丈开外的凌通倒跌而出。 凌通骇然爬起,却已经分辨不出,谁是剑痴,谁是先前那个蒙面人了。眼前只有晃动的光影,掠过的剑气,与浓烈无比的杀机。剑痴与他师弟只有淡淡的影子在忽隐忽现中晃动,快得使凌通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一道轻风拂过,凌通的眼角淡淡地显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微黄的披风在气劲和春风中,像波浪一般振动,但让人触目惊心的,却是那紧扣在面上的鬼脸。 凌通的目光禁不住移向那神秘行来的怪客,不知道为什么,那怪客的每一步都透着无与伦比的潇洒、优雅和自然。没有丝毫做作之下,自然流露出一种超然的霸气。虽然装束有些怪异,却并不损那深含自然天意的内涵。 那两人的剑意和剑招虽然很精彩,可是却似乎仍难及神秘怪客的那种魅力。 凌通有些心神俱醉地望着那怪客一步一步行来,倒有着自他心头踩过的震撼。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这种感觉实实在在,的的确确存在着。 茫然间,那神秘怪客已经行至凌通的跟前,竟极为友善地望了凌通一眼,那自恐怖鬼脸中透射而出的目光,竟使凌通若触了电般一阵颤栗,不知是激动抑或是恐惧,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神秘怪客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也没有过多地理会凌通的反应,只是平静地向剑痴与其师弟决斗的战圈中走去。依然是那么潇洒自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两人之间充盈着可以将人绞成碎片的剑气,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机。 “同门相残,何其残忍,有力而不除魔卫道,徒争义气之勇,真让人心寒,二位停手吧。”神秘怪客的声音极为沙哑,但却自有一种非常的气势,似乎充盈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剑痴一声轻啸,有若蜂鸟一般倒飞而出,显然是挥剑后撤,听从了神秘怪客的话。 “消耗了二十几年,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剑痴的师弟不舍地抢攻而上,沉声道。 “天下剑手何其之多,高手数不胜数,为何必须要找他呢?化干戈为玉帛,只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客夜星,放手吧!”神秘怪客吸了口气,再次劝道。 剑痴的师弟一愣,想不到这神秘怪客一出口就呼出了他的名字,但他苦忍了二十几年,怎肯就此罢手?冷哼道:“朋友别多管闲事,这乃是本门之中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说着又仗剑攻出。 “师弟,我们就此罢手吧!你我的修为各自心中有数,再战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对谁都不会有好处。”剑痴也呼道。 “不行!”客夜星不依不饶地道,说话间,剑光大盛,有若一团彩球向剑痴罩去,剑气四溢,风卷云涌,使得泥土和花木四溅而出。 剑痴望了神秘怪客一眼,却没有做任何还击的架势。眼看他就要被那团彩球所吞没,也不作任何表示。 凌通虽然被剑痴骂多了,也打得多了,却没有什么恨意,更因为对方教了他许多武功的基本功,点拨了他许多要诀,才使他的武功在一年之内大进。平时,虽然剑痴骂骂咧咧,但关心他也是有的,此刻见客夜星如此强霸的剑式,而剑痴一点还手的意识也没有,岂不是自寻死路?不由得担心地大叫道:“小心呀!” 凌通的话仍没喊完,那神秘怪客竟消失了,像鬼影子一般消失了。 当凌通再次看清所有人时,已是风定尘散,剑痴没有死,让凌通难以置信的是客夜星的剑。 客夜星的剑依然是剑,却定定地停在半空,没有刺入剑痴的胸膛,甚至连剑痴的衣衫都没有割破。 剑仍在客夜星的手中,但却刺入了那个神秘怪客的手中,没有一点鲜血流出。具体来说,应该是插在那神秘怪客的两根手指之间。 客夜星的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数十年的苦修,他自以为可称绝妙的一剑,竟被对方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夹住了,甚至没有看出对方是怎么出招的,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若是对方执意要杀他,那岂不是易如反掌? 凌通有些迷茫,他弄不明白怎会是这个样子。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连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但他从客夜星的眸子中可以看出来,这种结果绝对是出乎客夜星本人的意料之外。可是,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世间,居然能有人可以用两指破去这可怕得让人心寒的剑式,这几乎是个神话。 “会主,就请你放过他吧。”剑痴向那神秘怪客深深地揖了一揖,求情道。 “会主?”客夜星一阵惊讶,就连凌通也有些意外。 这神秘怪客与剑痴居然是一伙的,以剑痴那可怕的武功仍只是这神秘怪客的属下,的确有些不可思议,那这神秘怪客究竟是什么人呢? “剑痴已非当年的剑痴,苦苦相逼又有何用?本会主不忍见你们同门自相残杀,才会出手相制,还望勿怪。其实普天之下的高手多若恒河之沙,你就算击败了剑痴,结果又能证实什么呢?证实你武功天下第一吗?证实你很勇敢、很有智慧和魄力吗?剑痴已是我会中一员,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便找我‘同心会’好了。”神秘怪客悠然而平和地道,然后松开了二指。 客夜星险些站不稳桩,对方突然松指,他想拉回长剑的力量未消,竟向后一仰,虽然迅速恢复正常,可心却若死。对方的功力之高,根本无法想象,可是他又哪里听过“同心会”这个名词?这些年来,虽然他身份极为隐秘,但是对江湖中的门派和一些厉害人物都有所了解,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同心会”,更没有听过有这样一个怪人。最可怕的却是连剑痴居然也成了“同心会”的一员。要知道,铁剑门在六十年前曾一度红极,直至三十年前依然是名声雀跃,只是现在已经人才凋零,更因天下战乱不休。乱世之中,高手自是纷出,趁乱崛起于江湖中的高手,多为融合各家所长。如此一来,人才凋零的铁剑门,更是暗淡无光。但铁剑门的两位传人,武功却极高,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厉害人物。 大弟子爱剑成痴,对各门各派的剑法都兴致盎然,是以,仗剑行走江湖,四处找剑道高手比试、切磋,使自身的剑道修为一日千里,江湖中人就送他一个剑痴的外号。如此一来,剑痴的师父,得知他将铁剑门的剑法与别派切磋,气得只差点没有吐血,竟因此要追回剑痴的武功,且声明要把剑痴逐出门第。剑痴虽然不想得罪师父,但更不想变为一个废人。乱世之中,若变成一个废人,那只会是死路一条。更且,他打内心就反对这种闭门自守的规定,所以就与师父理论,结果其师一怒,向剑痴出手。可惜,剑痴此时的武功竟比其师更高,反出师门,从此浪迹江湖。仍不断地找人比剑,遍历南北两朝,剑道极精。也是红极一时的剑客,却想不到,二十多年后,竟会加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同心会”,怎不叫客夜星吃惊莫名? 客夜星深深感到一种自心底生出的压力,正是来自神秘怪客。他是一个高手,自然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却又莫测高深的气势。 “你是什么人?”客夜星似乎有些笨拙地问道,立在神秘怪客之前,一向的沉稳和洒脱,竟全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不安。 “我就是我,也就是‘同心会’会主!”神秘怪客意态悠闲地道。 客夜星一呆,神秘怪客的这番回答还不是等于白说?谁又知道“同心会”是个什么玩意儿?其会主又叫做什么?不过,他却绝对不敢轻视这个“同心会”的力量,因为他深切地体会到眼前这个神秘怪客的可怕。 “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世上还有‘同心会’这个组织……” “任何事情都有个开始,不错,在江湖中并没有‘同心会’的传说,也并不是你孤陋寡闻,而是因为‘同心会’的成立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神秘怪客毫不隐讳地道。 “不到一年的时间?”客夜星有些不敢相信地向剑痴望了望,反问道。 剑痴缓缓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出声。 “若非‘同心会’的成立,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剑痴!”神秘怪客毫不掩饰地道。 客夜星似乎有些不太服气,冷哼了一声,并不吱声。 “也许你不服气,但这一切并不要紧,今次,我之所以出面制止你们同门相残,只是因为爱惜人才,客夜星在江湖之中还是个人物。因此,我不想让人才如此浪费。”神秘怪客直截了当地道。 客夜星脸色微微一变,他哪里还听不出对方的话意,不由冷冷地反问道:“你想我加入你的‘同心会’?” “不错!我确是此意!”神秘怪客淡然道。 “哈哈哈……”客夜星大笑道,“这不是显得很荒谬吗?” “世上荒谬的事情并非是不可行之事,细心追究起来没有一件事不是荒谬的,你为了寻找剑痴,花费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难道就不觉得荒谬吗?”神秘怪客悠然反问道。 客夜星不由得一呆,是不是的确很荒谬呢?事实说明也的确是这样,二十几年的光阴就只是为了找一个师门叛徒比剑,而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这二十几年的光阴虚度而过,碌碌无为之中的确尽显荒谬的阴影。 “人生短短几十个春秋,若白驹过隙一般逝去。当发现自己岁月虚度之时,却已后悔莫及。这个世上本没有一件事不是荒谬的,这天、这地、这人、这生老病死,有什么不是荒谬的,又有什么是实实在在而又抽象难测呢?‘同心会’旨在立世卫道,绝不会与邪魔同生。也只是想为虚度过人生的人及碌碌无为者制造一片祥和而正义的天空。客夜星,是该梦醒的时候了。”神秘怪客双手后握,背向客夜星,缓缓踱着步子,悠然道。 第63章 第二十八章 突闻惊 凌通也不由得听呆了,他根本就未曾行走过江湖,那什么“同心会”他自然是不知道江湖中有没有,但这神秘怪客说话的语调和神态神似蔡风。只是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绝不会是蔡风,这是一种直觉! “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理由要加入‘同心会’受你的制约?”客夜星虽然心中为对方的话语和洒脱所震撼,但是毕竟他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甘心做人下手呢? “‘同心会’并没有谁受谁的制约,因为入会之后,自会同心同德,有些人是根本不用人制约的。也许你并不了解‘同心会’的本质。不过,你可以叫我梦醒。该是梦醒之时,就不能再沉沉入睡。”神秘怪客平静地道。 “梦醒?”客夜星一阵愕然,没想到对方的名字会如此古怪而又有深意,但却知道绝不是原名。 “如果你不怕有危险的话,不妨跟我来!”神秘怪客说走就走,神情从容优雅至极。更像是每一步都踩着大自然的节奏,给人一种清爽而利落的感觉。 客夜星一呆,咬了咬牙,向剑痴望了一眼,却没有自剑痴的眼神中发现任何东西,只好闷着头跟着神秘怪客行去。 神秘怪客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征兆,来也突然,去也突然。但却在凌通的心中烙上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使他打心底升起一种仰慕而向往的情绪,便像是对蔡风的仰慕和向往一般。只是,他对蔡风更多的却是敬爱。 “小子,你还发什么呆?”剑痴突然开口喝道,只吓了凌通一大跳。 凌通回过神来,没好气地道:“你鬼叫什么,这样会吓着人的,知道吗?” “你小子的胆子被狗偷吃了,这么一叫就吓着了吗?我看你还是回家蒙在被窝里别出来兜风啦,要不要老子把你那黑狗炖了,然后将胆还给你呀?”剑痴不怀好意地向一旁的大黑狗望去,悠然自得地道。 凌通一见对方那怪异的眼神,心下一慌,急忙道:“你若动我大黑的主意,我就跟你没完,休想我以后再给你带东西来吃!” 剑痴嘿嘿一笑,道:“瞧你,都慌成这样了,心里还真有些不忍。不过你小子若下次再敢对老子这么凶巴巴、气不愤的,老子定把你这黑狗炖了。大不了,我再去和别人做交易。” “哼,天下间有几人能烧出这么好吃的美味呢?你老鬼那副德行,除了我可怜你之外,谁还会可怜你呢?”凌通嘴上不饶人地笑骂道。 “老子可怜?你这小鬼的嘴巴真臭,看我不撕裂你才怪。”剑痴气恼地道,说着就向凌通疾扑而至。 “慢!慢!你老鬼怎么如此没耐性,真是越活越不长进。”凌通慌忙摇手道。 剑痴倒还真愣了愣,缓缓放下手,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讲,有屁就放,不教训教训你小子,过几天,定是尊长不分,无法无天了。” “这全都怪你,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要教训,还得由你们会主先把你教训一顿。”凌通和剑痴对骂,怎么也不肯在口头上逊色半分。 “嘿,你小鬼倒很会见乖卖乖。”剑痴笑骂道,眼神中并无愠怒之色。 “彼此彼此,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嘿嘿,今天带来的东西,可是真的香鲜无比……”说到这里,凌通再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剑痴的眼睛,观察他眼神的变化。 “你小子是在与我谈条件?威胁我?”剑痴恼道。 “我可没有,哦,是你自己说的。”凌通一脸无辜地道。 “小子真狡猾,不过,若是问‘同心会’和会主的事,那就免谈。”剑痴似乎早已知晓地道,神色间显出坚决之意。 凌通心头一阵失望,没好气地道:“谁说我是要问你什么劳什子会的,你们从上到下,个个都是故作神秘,好像是怕见人似的,有什么了不起?我想问你,你跟那个什么客夜星两人谁更厉害一些?” 剑痴一呆,挠了挠头道:“你问这个干吗?” “我好决定找哪个做演试身手更好一些呀!”凌通煞有其事地道。 剑痴不由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望着凌通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哂然道:“凭你这小子,再练十年也不够老子一只手打,还想选我们当靶子?见你的大头鬼去吧!” 凌通自树桩后行出来,咬牙道:“你别小看本公子,大不了,去拜你那劳什子会主为师,再过来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嘿嘿,到时候,定让你去烧兔子给我吃。” “哇,好美的愿望,若是每个人都能拜我会主为师,恐怕整个天下的人都已经是高手了,你小子还用得着向我求救,还用得着拿烤兔子来换老子的绝招?” “老鬼你别得意,哼,等我找到蔡大哥后,总有一天会胜过你的。”凌通不服气地道。 “哈哈,等我老得动不了的时候,你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胜我吗?你倒真有心机。”剑痴讥讽道,不等凌通答腔,又喝道,“小子,接招吧,看你的进展如何?” “打就打,谁怕谁呀!”凌通愤然道。 游四快步行入葛荣的书房,也只有他才能够自由地出入葛荣的书房。 葛荣相信游四便像相信自己的左右手一般,他根本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是游四到了。 “庄主,各路的财物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各路的兄弟全都已经进入了极为狂热的状态中,只要一声高呼,四方的兄弟立刻便可以摧毁各自的城镇,为我们展开一个极大的战局。山东几大姓,有王、雀、李、郑诸家愿意鼎力相助,为我们汉人的江山而努力。唯有卢家因与朝廷的关系不想卷入其中,但也表示不参与朝中之事。正阳关王通老伯并派来高手相助,只待庄主一声高呼而已。”游四声音依然是极为平静地道。 “王通老哥也亲自派高手来了吗?”葛荣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错,王老爷子说过,你是老爷子的师弟,而他又是老爷子的义兄,汉人要复我山河,他岂有不参与之理?这些年来,他在正阳关也暗自招兵买马,相信至少可以组织起一支五千人的劲旅,保证不会让人笑话!”游四神色极为欢悦地道。 “其他的人接到我的信后可有什么反应?”葛荣淡然问道。 “只有荆州的柳家庄庄主柳追风想去告密,送信的兄弟已经及时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那封信也被烧毁!”游四冷然道。 “干得好!果然没有白费我多年的心血,你以为现在可是起事的时候?”葛荣淡然地望了望游四问道。 游四愣了一愣,看了看葛荣,疑惑地反问道:“庄主是说不立刻起事?” 葛荣嘴角挂上一丝冷然的笑意,道:“你以为现在起事可是最好的时机?” 游四想了想,道:“现在天下各路义军纷起,早已将朝廷扰得不得安宁,官兵都疲于奔命,而国库也几欲空虚,此刻天下百姓早已不得安生,只要哪里一有起义,就立刻会一呼百应。无论是天时,还是人和,我们都具备。地利虽然不是很全,可我们会很快占住这附近的几座大城池,有坚城为依,应该是天时、地利、人和相应,难道这还不好?” 葛荣淡然一笑,莫测高深地望了望窗外的骄阳,悠然笑道:“我叫你聚回各方的财物并不是用来立刻起事的。” “那庄主用它来干吗?游四不明白。”游四疑惑地道。 葛荣道:“我是要将它变成海盐!” “海盐?”游四一呆,疑问道。 “不错,海盐!这是风儿给我留下的一个大好机遇,只可惜他现在走了。”葛荣黯然道。 “公子之英才,若不是出了意外,肯定能为庄主成就一番大业!”游四也不无感慨地道。 “是啊,风儿,我从小就视他如己出,他自小也聪明不凡,只不过却受我师兄的思想所染,不喜欢这种争夺天下的游戏,只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好人却没有好报!”葛荣伤感地道。 “或许是命运如此决定,天意难违吧。”游四也感慨地道。 “我的两个儿子加起来都不及风儿,整日只知道游乐,难成大器,将来的天下仍是你的。”葛荣深沉地道。 游四神色骇然,诚惶诚恐地道:“庄主,游四从没有过此心,庄主明察!” 葛荣不由得慈祥地笑道:“从你十岁随我之后,我一直视你为儿子一般看待,你与我那两个儿子并没有分别,他们也只是我捡来的两个孤儿,也并非我亲生。这一点也只是今日才跟你提起,我之所以要打下江山,并不是想做什么皇帝,只是因为我不能有违师尊的遗命而已,这之中的细节以后你自然会知晓的。我这一生从未曾近过女色,又怎会真的有自己的儿子呢?” 游四不由得一呆,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葛荣,却知道葛荣绝对不会说谎,但如此的隐秘他是第一次听到,一时竟愣在了那里。 “你或许感到很奇怪,但你若知道我本是佛门中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我师兄却是俗家弟子,直到去年清明之时,为了起事,我师尊才允许我还俗,他也在此时飞升登入天道。那时你与风儿正在大柳塔,这般隐秘之事,整个天下间也只有我师尊、师兄及风儿三人知道,今日你便是第四个知道此隐秘之人。你该明白我说过的话是很直接的了。”葛荣温和地拍了拍游四的肩头,悠然地道。 游四一阵激动,重重地跪下,感动地道:“庄主对游四的知遇之恩,游四当以粉身相报!只要庄主一句话,游四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葛荣欣慰地一笑,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其实就是风儿仍在世上,我的天下仍是你的,所以今日的计划我也并不想瞒你。” 游四一阵诧异,不过他此刻的斗志比任何时候都高昂万倍,因为他知道此刻只是在为自己奋斗,那种清爽的感觉却是无可比拟的。遂恭敬地道:“不知庄主是什么计划?” “其实这计划乃是风儿为我安排好的,早在一年多前,风儿便想到了我会在近年起事,也早为我的起事伏下了几颗极为重要的棋子!”葛荣感叹道。 “一年前公子就已有了这个计划?”游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错,就是那次在达拉特旗附近的沙漠之中所做的安排!”葛荣淡漠地道。 “难道是那几个突厥蛮仔?”游四奇问道。 “不错,正是那几人。去年,风儿最后回了关内一次,那次也到过李崇的军营,就是那天,他叫人交给了我一个锦囊,里面便写了他的一切安排。眼下他的安排已经一步步地实现,竟奇迹般地完全吻合,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葛荣有些兴奋地道。 “公子留下的一个锦囊竟有如此厉害?却不知是什么计划呢?”游四也不由得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 “风儿的安排应该是从朝中向柔然借兵开始。这个提议是他向李崇提出的,其实他早就通过胡孟向太后提起过,所以风儿也早算准这一步一定能行通。而他又通过土门巴扑鲁的女儿土门花扑鲁以繁兴突厥为诱饵,使得土门巴扑鲁不得不助朝中达成阿那壤的联盟。因为风儿一定要对付破六韩拔陵,所以他必须通过两方联军来对付破六韩拔陵,一切都在风儿的计算之中,阿那壤果然出兵。”葛荣有些激动地道。 “而这又与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呢?”游四疑问道。 “风儿的厉害之处,就是能够把这看似毫无联系的事联系起来。”葛荣吸了一口气,又道,“风儿在锦囊中说,当朝中与阿那壤联军之后,土门巴扑鲁定会立刻让破六韩拔陵知道他的潜在意图,让破六韩拔陵相信他只要能打击柔然人的事,他都肯暗中相助。而此事破六韩拔陵正是听了土门巴扑鲁的传讯,这才派出杜洛周去攻打柔然的总部,证明风儿的估计没错。风儿还说,土门巴扑鲁绝对会利用这个时机借助破六韩拔陵的兵马去攻击突厥人与西部各国的交通要道,使柔然人无法对突厥实行交易封锁,这对突厥人想要摆脱阿那壤的控制很重要。对于我们也很重要!” “那土门巴扑鲁可曾攻破那几条交通要道?”游四疑惑地道。 “上个月,土门巴扑鲁派来了使者,说他所做的,只是按照风儿的计划行事,包括他故意让杜洛周知道他的意图,然后派人攻击柔然后卫,也都在风儿的计算之中。他们很有把握可以攻破通往西部各国的要道,将阴山和狼山这数千里纳入他们的范围之内。他派使者到来,只是想按照风儿的指令以他们制造的兵刃来换取我们的海盐!”葛荣神情欢悦地道。 “突厥人是最擅长铸造兵刃的,他们取阴山之极的雪水做冷剂,铸造出来的普通兵刃都要比中原的普通兵刃更有杀伤力,有他们的兵刃相助,相信战场之上更是所向无敌!”游四兴奋地道。 “不错,阴山背后的阴气之重超出我们的想象之外,在那里铸造出来兵刃的杀气要比普通兵刃更强烈十倍,这便是柔然为什么所向无敌的原因!论马战,我们并不比他们差,论兵刃,我们就要与他们差一个级别,这就是突厥人的兵刃可怕之处!”葛荣欢快地道。 “哦,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庄主要将这些财物换成海盐了,但那又何必要等到他们将阴山通往西域各国的要道攻破呢?”游四仍有些不解地问道。 “风儿的意图并不是只让我们同突厥交易,他更是要我通过突厥人与西域各国交易,那里的海盐比黄金还贵,我们不但可以用海盐得到一流的兵刃,还可以得到一流的战马。土门巴扑鲁说过,他们愿意做我们的永久伙伴,是因为他们对风儿的信服。这对他们突厥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支持。我们这里的海盐取之不尽,别人或许怕官府,但我却不怕!”葛荣豪气干云地道。 “这就是庄主延迟起事的原因?”游四仍不太理解地道。 “不,风儿的分析不尽于此,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也是风儿计划中的一部分,风儿在锦囊中这样分析道:而今,联挥一起,破六韩拔陵大势已去也,其败不可免!那时,朝中将会为安抚降军而头痛,阿那壤定会在六镇中大肆虐掠,百姓必将大量南迁,战火也会遍燃,降军的分派定会择安而送,若到时师叔能保东部太平,降军定然会到达矣。然起义之火定会自此燃遍东部,而此时师叔定已获良马神刀,又多这一批经过起义战火的降军相助,定会事业大成也!”葛荣神情激动地道。 “高见,高见,公子真乃是神人也,目光之深远实非我等凡俗所能及!”游四不由得拍桌叫好道。 “眼下,西部有胡琛和莫折大提,中部有乞伏莫于,汾州、关中又烽火连天,唯有我东部稍安,朝廷自然知道这些起义军是战心未死,虽然是降军,但只要一有战火,这些人立刻会成为不可阻挡的势力。他们自不敢送他们去西部和中部,那样只会使那几支起义军的战火更旺,所以他们只能迁移到东部。到那时,我们有了这么多时间的充裕准备,再又多了这么多经过战场上出生入死活过来的战士,他们至少多了许多别人没有的作战经验,这是一笔无可比拟的财富,只要我们能把握住时机,便可一举成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将起事推迟呢?”葛荣意味深长地问道。 “公子真乃盖世奇才,我相信破六韩拔陵已撑不了多久,阿那壤与尔朱荣这两人谁都不是好对付的。”游四无限向往地道。 “遇到这两个人的联手,破六韩拔陵真是有苦无处诉,虽然有杜洛周干扰阿那壤后卫之计划,却无法挽回大局,最多还能撑上三个月。那么在今年底便会有降军迁至,那时候就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葛荣深沉地道。 “那我们就定于明年初起事了?”游四欢喜地道。 “适机而动,我们仍需要招兵买马,借太行各寨头的力量去吸纳更多的兵员,战争打的是金钱,虽然可以一鼓作气,但那种打法终究都是盲流,我们不仅要一鼓作气,更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一年的时间积蓄更多的财力!”葛荣认真地道。 “对了,庄主,无毒不丈夫,我们何必要以金银去购买海盐呢?以我们的实力,要垄断各大盐塘只是轻而易举之事,不如我明日派兄弟前去各塘口,听从则好说,不愿者,我们也不必客气。海盐帮虽然不怎么好对付,但只要略施手段,塘口就立刻会是我们的了。”游四狠声道。 “海盐帮的实力不仅仅是陆地之上,在海上的力量也极大,若是留有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自海上回来报复的敌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一年之中,我们至少表面之上要保持平静,不可因小失大!”葛荣淡然道。 游四想了想,道:“对了,我们可以自鲁境通过王家和郑家去获得几块盐田。有几大家族的相助,相信绝不会有什么困难,而对于海盐帮,我们大可以交他们这个朋友,同时我们也为他开通盐道,收入却是各半,这样我们根本不用动用任何钱财,就能够轻易地获利。我们自己盐田生产的盐显然不够用。咱们的人手更不用考虑,全都行动起来。外有突厥人,内有各大家族及各道上的兄弟,可谓得天独厚,有谁能比?就是我们开战之后,那盐场、矿山、粮行同样可以运作,那时候自然有供之不尽的财力!” 葛荣目光之中也闪出几缕神芒,悠然道:“我想的却不只于此,我们的钱庄、粮行都已经伸入了南朝,而南朝之中我们的财物在战时可能便难以运回,我要开通海上的航道。我们大可以购回船只,创立我们的海上商队。自海上可以直达高句丽,更可将我们的物资自海上运回,这样一只船队,也是我们今后必须具备的。甚至可将这支船队训练成水上无敌的水师!你明日将我的想法告诉郑老,让他去和海盐帮商量一下,我愿意将他整个帮派购买下来!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只好让他们尽数在世上消失,他们的船只和盐田,我是志在必得!” 游四听到葛荣那坚决的语气,心头大为振奋,道:“我这就去办!” “等等,传我的口令,说这一年的田租可以减半,实在交不起的,便全免!”葛荣吩咐道。 游四一呆,愣愣地问道:“可是我们正需要大批储备粮草呀?” “不错,但我们的粮草可以以其他途径去得到,昨天裴老二来讯说,朝廷为尔朱荣的大军通过漕运送去了很大一批粮草。我想我们有能力将这一批粮草截下来,只是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仍需要去精心计划一下而已!”葛荣悠然道。 “可是那风险就大多了!”游四有些担心地道。 “不担风险难成大事,这次我们只要行事得宜,朝廷只会疑神疑鬼,哪还会想到我们关中?汾州各路义军都吃紧,需要粮食,朝廷反而只会怀疑他们。现在无论怎样,水陆两路的粮草我都要,等于我们出手相助义军也无妨呀!”葛荣神色极为平静地道。 “庄主是否已经有了计划呢?”游四问道。 “不错,你去将裴老二迅速找来!”葛荣欣然道。 游四不再有任何疑虑,退身而出。 “通儿——”一声高呼自山脚之下传来,吓了凌通一跳,忙跃出剑痴的攻势,身上却挨了几下重击。 “小子还有些长进,不过相差依然很远。”剑痴不屑地道。 “哼,总有一天,我会胜过你的,你看你,年龄都这么大了,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若是连我都能占你的便宜,我看你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十次、八次的,也不算多。”凌通不服气地道。 “臭小子还有理,真是死活不知,哼!在江湖上,杀人难道还要看谁年纪大,谁年纪小吗?难道你说你技不如他,且比他小,人家就不杀你吗?江湖中就像你们行猎一般,只要是猎物,就定会被猎人狠狠地宰,哪管你是公兽还是母兽,是大兽还是小兽。连这一点都不懂,看你也注定成不了大器。”剑痴竟少有地发起怒来。 凌通竟不敢辩驳,因为剑痴所说的一点都没错,有些教训自是不能够相驳的。 “通儿——”山下传来了凌跃的声音。 “是爹来找我了。”凌通解释道,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剑痴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道:“看来你爹是有事要找你,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这段时间中,你给我认真点,卖力点,下次再见到你这副熊样,定打烂你的小屁股!” “你要走了?”凌通竟有些不舍地问道。 剑痴虽然对他凶了一些,可是在内心深处,却是极为关心他的。这一点,凌通还是能够体味得出。 “不错,我有一些事情要办。”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本以油布包裹的小册,递给凌通,接着道:“这是一本《武学总要》,记述着各门武学的特点,更有口诀纲要,若是记熟了这些,对你将来行走江湖绝对会好处多多。至于你能有多大的成就,就要看你能够领悟体会出多少了。” 凌通有些激动地接过油布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向剑痴的眼睛中多了几许感激。 “你好自为之,你所学的那几路剑法本是江湖中少有的绝学,只要你好好地参悟其中的奥妙,再印证《武学总要》,他日你的成就高过我也并不是一件难事。现在你下山吧,我不想见到任何陌生人。”剑痴说着不等凌通出言,就电闪般掠入树林,很快消失在凌通的视线之中。 “通儿——”凌跃的呼声唤醒了凌通的心神,大黑早已一阵风般跑下了山。 “哦,就回了!”凌通应了一声,就向山下掠去,速度惊人至极。 凌跃吓了一大跳,看着凌通那比灵猿还要利落轻爽的纵跃功夫,惊得有些合不拢嘴,他乃是第一次见到凌通如此下山之势。 “爹,什么事呀?”凌通瞬即就至凌跃身前,问道。 “能丽回来了!”凌跃神情不安地道。 “什么?丽姐回来了?太好了,快,她……她在哪里?在哪里?”凌通喜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一副手舞足蹈兴奋的样子,让凌跃微感好笑。 “可是我们并没有看见过她!”凌跃有些泄气地道。 “什么?你们都没看见过她?”凌通满腔热情尽冷,疑惑地问道。 “没有,她只是留下了一封信。”凌跃黯然伤神道。 “丽姐她怎么说?”凌通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但神色间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她说她很好,这是她留下的信。”凌跃自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凌通道。 凌通接信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想到这一年多来,日盼夜盼,到头来却只盼来这么一封信,心中禁不住一阵黯然神伤。轻轻地拆开犹带淡香的信笺,一行清秀的字迹映入凌通的眼帘。 “通弟: 别怪姐姐不与你相见,姐姐归来又远去,实是因世间俗事太烦,相见不如不见。知道你很想念姐姐,姐姐又何偿不是一样呢?不过,看你武功进展如此神速,姐姐也深感欣慰。立足于乱世,无勇不行,却也不可无智,智勇齐备,方是立世之道。成事者,不拘小节,获猎者,不择手段。切记,为人处世,不可没有善心。 通弟你深具慧根,他日定能出人头地,只要你能持之以恒,不畏艰难,定可如你蔡大哥一般叱咤江湖。不过,希望通弟能明辨善恶,分清是非,以除魔卫道为宗旨,这才不负姐姐所望。 姐姐一切都好,他日定能在江湖之中相见,但却不希望你因此急求躁进。那样只会让我失望,以你的武功,还不足以立世,必须再行苦练,方可自保。 姐姐笔落于此,别为我担心。 姐姐:凌能丽 即日” 凌通愣愣地呆着,就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的轮回,才缓过气来,自语道:“不可能,丽姐怎么知道我武功进展神速呢?难道她看见过我练功?可是我怎会没有发现她呢?难道她的武功比我更高?” “你在说什么?”凌跃疑惑地问道。 “哦,没什么。”凌通吸了口气道。 “信上怎么说?”凌跃奇问道。 凌通又将信交给凌跃,道:“这是丽姐写给我的信,可是,她怎么会不给你们留下一封信呢?” “有,她留下了两封信,一封给你,一封给我和你乔三叔。”凌跃回应道。 “哦,这信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凌通奇问道。 “早晨你上了山,你娘梳头时,发现信就在桌子之上。” 凌通一阵愕然,不敢相信地问道:“那昨天晚上可曾发现有这两封信?” 凌跃肯定地道:“没有,肯定是在昨天晚上我与你娘入睡之后送来的。” 凌通呆呆地愣着,心道:“这怎么可能?昨晚我一直都在打坐练功,即使有半丝风吹草动,我也可以察觉到。那丽姐是什么时候将信送至的呢?难道丽姐的武功高到连我都无法感觉到她的到来?是了,定是蔡大哥救出了她,而且还教了她武功,所以丽姐的武功才会增长神速。也或者是蔡大哥亲自送来的,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可是,为什么他俩不来见见我们呢?他们会有什么苦衷吗?……”凌通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 “对了,明天就是清明节,丽姐只是回来扫墓。”想到这里,凌通不由得急道:“我们快到大伯的墓地去看看。” 凌跃一呆,道:“我们早就去过,墓已经有人扫了,肯定是能丽扫的。” “啊……”凌通不由得呆住了,心头一阵怅然若失之感,迅速涌遍全身。 “伤哥,你可以进来了!”胡太后那娇脆而甜美却充满了喜悦声调的声音传了出来。 蔡伤不由得一阵好笑,向胡孟打了个眼色,随着徐文伯和徐之才一同踏入房中,众人不由得傻眼了。 房中竟立着两个胡太后,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容貌体形都是那般神似! 胡孟不由得把头扭向徐文伯,希望他能够给出答案,但徐文伯的神色却不透半点消息,显然是胡太后事先吩咐过。 “大哥!”两个胡太后同时福了一福,亲切地娇呼道。便连声音也是如出一辙,那动作更像经过特殊训练一般,整齐默契得让人心惊。 胡孟吓了一大跳,神色间显得迷茫,苦笑道:“妹妹休要如此,岂不折杀大哥了?” 两个胡太后同时娇笑起来,都是那般清脆,就连掩口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完全像是一个人的动作。连徐文伯和徐之才这一刻也傻眼了。 “你们……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呢?”胡孟搔头瞪眼问道,神色迷茫至极。 “我是真的!”两个胡太后同声道。依然是一模一样的声音和动作,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分别。 这可难倒了胡孟,一个劲地搔头,向蔡伤投以求救的眼神,但蔡伤并不理会,只是含笑望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胡太后。 “妹妹呀,你别吓唬哥哥了好不好,你们到底谁是假的呢?”胡孟哭丧着脸道。 “我是假的,她是真的!”两个胡太后又同时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无论速度和姿势,都是那么默契,毫无分别。 胡孟一拉徐文伯的手臂,沮丧地道:“徐老哥,还请你高抬贵手,帮我个忙。” 徐文伯却也搔了搔头,苦笑道:“我现在也不认识了,我必须对两位太后经过检查才能够分清,这样看我无能为力!” “啊!”胡孟一声惊叫。 两个太后不由得都欢快地大笑起来,就像是顽皮的女孩一般。 徐之才却显出深思之状。 “之才可是能分辩出来?”胡孟喜问道。 “伤哥,你能分清吗?”两个胡太后同时娇嗔地问道。 蔡伤却装作糊涂,一脸苦相地道:“我不知道,大不了我两个都要啰,叫大哥再去制出第三人当太后不就行了?” 众人一呆,旋即又大感好笑。两个胡太后都不依地嗲骂道:“你坏死了,尽戏弄人家。” 蔡伤不由得开怀一笑,道:“徐大哥的整容之术真可谓天衣无缝,让兄弟我大开眼界了。不过,这样也的确危险,一个不小心,真的会认错人的。” “我已经认不出来了,还什么一不小心的,蔡兄弟,我看你还是不要卖关子了,否则,我会疯掉的。”胡孟焦躁不安地道。 “胡兄何用如此惶急?既然两个都一样,随便留哪一个都行,有何不好呢?大不了,你让她们抽签,成败各半,赌上一把不是更有趣吗?”蔡伤打趣道。 “你还说风凉话!……” “大哥,我们都是你的妹妹,你又急什么呢?”两个胡太后又齐声道。 胡孟咬了咬牙,缓步行了过去,绕着两个胡秀玲小心地转了十来个圈,但越转越是迷茫,最后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之上,不再说话。 “你看出来了没有?”徐文伯疑问道。 “我自然看不出来,反正我已不想看了,两个人一模一样,哪一个做我妹妹都无所谓,让她们自己去着急吧。”胡孟没好气地道。 蔡伤不由得大感好笑,道:“胡兄可真是笨,我只一眼便看出她们谁真谁假了,而你却这样看也还没有看出来。” “那你说说,说说看,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胡孟不服气地问道。 “之才肯定也有所悟,不知之才是怎么一个看法呢?”蔡伤优雅地道,同时把目光转向徐之才。 徐之才却苦笑道:“蔡叔有所不知,之才是猜测,只有一个不怎么可靠的凭据,这也只是幸运才能够用,不幸运便无效了。” “你不妨说出来听听。”蔡伤淡然道。 “伤哥你想让别人告诉你,那可不行。”两个胡太后一齐反对道。 众人一呆,蔡伤却淡然笑道:“我会说出我的理由的,我相信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够随时都辨认得出你们的真假来,所以呢,我的理由别人不可能重复。” “真的吗?那你先说。”两个胡太后同时要求道。 蔡伤笑了笑,指了指左边的胡太后道:“你是假的。” “伤哥,你……你好狠心呀,我不理你了。”左边那个胡太后闻言后脸色变得煞白,气恼地道,而右边的胡太后却极为得意,但并不开口。 “哦,我知道了。”胡孟这次欢呼着站起身来,笑道:“蔡兄弟,这下子你说错了吧?哈哈哈……这才是我的妹妹呢。”说着向左边的胡太后一指。 “胡兄怎会这样认为呢?”蔡伤优雅地道。 “你没见到她真情流露吧,如果她不是真的,怎会这样生气?”胡孟反问道。 蔡伤不答,只是含笑望着徐之才。 徐之才也有些迷惑地道:“蔡叔,看来你是想以真情流露来分别太后的真假吧?” 蔡伤含笑问道:“之才与胡大人的意见是一样,对吗?” 徐之才愣了愣,毅然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原来蔡兄弟只是略施小计而已。不过,这也不为一个办法,一试就准!”胡孟翘起拇指向蔡伤赞道。 蔡伤不动声色地向徐之才问道:“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徐之才想了想,道:“我这本不算什么理由,我看两位太后的衣服质料全都是一样的,显然,刚刚才换上的那位是假的,而这刚换上的衣服原先定是放置盒子之中折叠好的,虽然很整洁,却不免皱褶的痕迹要稍稍明显一些。而太后刚才走入这院子时,外面是起了风的,且扬起了一些尘土,那么,真的太后衣服上多少不免会沾上一点灰尘,刚才我仔细地观察了两位太后的衣服,所以才敢合同胡大人的看法,这就是不是理由的理由。若是太后单独出现的时候,便无效了,更或者在几个时辰未见过两位太后之时,也就无法辨认出谁真谁假了。” “好仔细的观察,好细心的人。”几人不由得同时赞道。 那被蔡伤说成是假太后的太后这才假嗔道:“还说一眼便看出了真假,原来全是骗人的话!要不是他们,我还真被你当成是假的了,你还不快向人家赔罪?” 蔡伤哑然失笑道:“你演得也实在太逼真了,但我肯定地说一声你是假的,她才真正是我的好秀玲!”说着向右边那含笑不语的太后道:“秀玲,还不到我的身边来?” 众人不由得全都愕然,胡孟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堪了。 第64章 第二十九章 亡命天 第二十九章亡命天涯 莫折大提只觉得心头有一阵无端的烦躁,每天都必须来巡视战营,每天都亲自来观察敌情。 对于一个主帅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典范,只有将敌情和自己的军势了解清楚了,才能够得心应手地布阵垒营,才能够不为对方可乘,并让对方大大地吃亏。 相对于莫折大提来说,元志便少了这份勤劳,更没有莫折大提深得人心,这就是为什么羌人和氐人同推莫折大提为首领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比莫折大提更认真更实在的首领几乎没有。 无论天晴或是下雨,风雪无阻,莫折大提都会来巡视他的最新边境,检查各处的营垒是否有漏缺。 跟在他身后的是他最为得力的几个心腹与数十名亲卫。这是莫折大提从未离身的伙伴,其忠心程度绝没有人会怀疑。 莫折大提今天似乎很心烦,以前好像没有过类似的情况,“或许是因为对歧州城久攻无功的原因吧!”这是莫折大提的想法,所以他选择去巡视。 山野的花草极茂,风暖气清,就当是散散心又有何妨? 军营之外的视野绝对要开阔许多,气氛也因为初夏之景的映衬,变得活跃了许多。听听鸟儿的叫声,感受着轻风的温柔,马儿轻微而有序的步伐,使得莫折大提的心情舒展了不少,至少觉得更有活力。 他的身后是四匹极为神骏的骏马,身前也是如此,有若众星捧月一般陪衬出莫折大提那逼人的神采。 这是一个看上去极为高大威猛的汉子,那粗犷豪野的形体会使人禁不住想到森林中高大的猿熊。 “首领,我看如果我们出兵麟游,然后回攻歧州,也许还会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呢!”一名满身戎装的汉子道。 “陆统军此言岂不太过含糊?我们的征战岂能用也许来形容,我们不是赌徒,我们也不能赌!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千万兄弟,我们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去开玩笑,去赌!因此,在军营中绝不能用‘也许’、‘也可能’这完全没有把握的说法,没有八成的把握我们绝对不能赌!”莫折大提毫不客气地教训道。 “首领教训的是,末将明白!”那被称为陆统军的人恭敬道。 “我们进而取麟游的话,对歧州这么长时间的封锁立刻会白费力气,这还不说,劳师动众之下,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同时,麟游早在备战状态,士兵的气势极旺,粮草也备得十分充足,而我们这一调动,就是阵容仍整齐,也会使战士们的斗志大减,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转移目标,我们可以做的就是以扰敌之计,让麟游的敌军不得安宁,使他们的锐气大消,而我们只要一攻下歧州,那便凭着正旺的士气,一举攻下麟游,那才真的是事半功倍。无论是从城池的坚固程度来说,还是从地势的险要来讲,攻打歧州城都要比麟游难上一些。所以,只要能攻下歧州,我们便能攻下麟游!”莫折大提淡然道。 “我不明白,当时首领为什么要选择先攻歧州再攻麟游,若是此时我们全力以赴攻打麟游,相信早已经手到擒来了。”一名汉子有些不解地道。 “哼!”莫折大提自信地笑道,“我们的目光不能只看得这么近,我们若是全力攻打麟游,自然已经攻下。但是那时,我们凭一股热情仍然无法攻下歧州,而当那股热情冷下来之后,我们攻打歧州亦需要这么长的时间,甚至更长。而我们必须节省每一步作战的时间,而取得更大的效益。我们若是先攻下歧州,那麟游军心定会大动,我们定能在新胜的热情未过之时,便能够轻易取下麟游,这样后攻麟游所用的时间便定会比先攻麟游所用的时间少很多!” 那人不由得“嘿嘿”一笑,显得憨憨的样子。 莫折大提的目光锁定天上掠过的一只飞鸟,感慨地道:“人若是能如鸟一般自由地飞翔,那该有多好啊!” 那姓陆的统军不由得笑道:“那样肯定会吓得鸟儿全钻到水里去学鱼儿,地上不能跑,天上又有人追,它们真是死定了!” 众人不由得全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是呀,上天是如此安排的,又有谁能改变这种大自然的规律呢?”莫折大提悠悠笑道,心情也随之开朗了不少。 “嗖……”一阵轻微而密集的碎响,划破了天空的宁静,变得有些疯狂了。 莫折大提的脸色大变,他的眼角扫到一片若雨点般的矢箭。其来势之劲疾,比之普通的弓箭不知要凌厉多少倍! 那八名护卫仍未曾反应过来,他们的身后便已经传来了一阵惨叫,而他们的战马也惨嘶一声轰然倒地。 莫折大提一声怒吼,身上的披风若云彩一般盖了出去,那射向他的矢箭全都若陷入了泥沼一般,根本无法产生应有的威力。 “咝……咝……”两道极快的黑影拖起两道若风雷震怒般的嘶叫,向莫折大提的队伍之中扑来。 “保护首领!”那几名护卫一声怒喝,仍有二十多名狼狈的亲卫,立刻向莫折大提围了上去,他们宁可自己不要性命也要保护莫折大提的安全,这是他们的责任所在! “当——当……”“啪……”“呀……” 许多柄刀与剑都重重地斩在那飞撞而至的黑影之上,但这些刀剑也随之尽数断裂。然后挡在两道黑影之前的人,全都惨呼跌飞而出。 那黑影竟是两件连弩的大弩弓,那沉重而结实的机体此刻竟成了可怕的暗器。 莫折大提这才明白,刚才那些矢箭全是由这两架巨大的弩机所发。这两架弩机至少要十五人的力气才能够拉开,而要将这弩机当做暗器射出这么远却更是难得。 那八名护卫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了,陆统军忙对着剩下的莫折大提众亲卫道:“你们护着首领先走,这里由我们来挡一阵子!” 莫折大提心里明白,对方来者之中有极为厉害的高手,更不知道有多少人。他身为主帅,自然不能亲自涉险,而他的坐骑并没有损伤,而且还有两人的坐骑也未伤着,他们便立刻向军营的方向奔去。 “想走吗?”一声极冷也极为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众人的眼下立刻出现一位挺立的身影。 那冷酷、俊逸的脸庞带着浓烈无比的杀气。此刻比他的脸色更冷峻的是他手中的大弓。 一张几乎近人高的大弓,这样的强弓倒的确吓人。 那些护卫和亲兵更是一呆,他们想不到出来的只有这么一人,一个如此年轻的人。 莫折大提一愣之间,一支劲箭已无声地滑至他坐下战马三尺之内,快得连他都有些吃惊。 “喝……”莫折大提的披风再次挥出。 “啵……”那披风竟被爆成无数块若绚丽蝴蝶一般的碎片飞洒而下,耀成一种异样的凄迷。 “咝……”他坐下的战马一声惨嘶,颓然倒下。跟着他身后的两匹战马也相继而倒,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 箭,就是那张比年轻人的脸色更为冷峻的大弓所发。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张眼看着梦境一般,那张大弓犹如魔术一般连张三下,然后那三匹战马便倒下了,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 “嗖……”这一箭有响声,但声音却是在劲箭抵达那陆统兵的身前之时,才传到众人的耳中,速度和声音一样快的劲箭,的确可怕! 陆统军神色一变,手中的刀横斩而出。 “当……”竟是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那支劲箭余势未竭,“噗……”地一声刺入了陆统军的大腿之中,竟是一支铁制的连杆箭,连箭杆都是铁制的。 陆统军一声闷哼,却迅速被身后的亲兵扶住。 “杀!”几名护卫一声呼喝,那些亲兵立刻奋不顾身地向来者扑去。 “哼!”那年轻人一声冷哼,手中的大弓射出最后一支铁杆箭,又刺穿一名护卫的手臂,这仍是对方的反应极快的原因,否则,只怕是刺入了他的心脏! “呼……”那年轻人手中的大弓这才若飞旋的苍鹰,鼓动着无可言状的气劲,疯狂地向那飞扑而至的亲兵扫去。 莫折大提亲眼看到这年轻人如此勇悍,心头不由得骇然,根据他的直觉判断这附近不会再有什么埋伏,但想到那两架弩机同发的情形,让他不能不有些紧张。 “扑……”那大弓造成的杀伤力竟是无比可怕,弓弦竟像是极薄而又极为锋利的刃口,所到之处,人头竟被划切成两截,飞迸而出,弓身如巨杵一般,将那些亲兵的肋骨击得粉碎! 那年轻人的步子极为优雅,也极为悠闲,就像是在散步,更像是在赏花。只是他的目光让人想到的却是黑暗中出现的魔鬼。 仍有五名亲兵没死,受的伤也不太重,虽然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也太可怕了,但他们的使命却是护卫莫折大提,死!他们并不怕,所以他们再次扑了上来! 他们的动作不谓不快,他们的身法也配合得极为默契,甚至出刀的角度也配合得极妙。 年轻人已在他们的刀势笼罩之下。 莫折大提的神色再变,因为他发现那五名亲兵的脖子已经再没有支撑脑袋的力气了,五颗脑袋已经软垂于颈上。 果然,他们的脖子全都被捏碎了,可能连拇指大的一块碎骨都难以找到。没有人能够想象那是什么手法,也没有看清那年轻人是怎样出手的!如果硬要说有,那便是莫折大提! “蔡风!”莫折大提的眼中射出无尽的杀机,冷漠地呼道。 “蔡风?”那几名护卫全都暗自惊呼,手中的兵刃上闪烁着无尽的杀机。 “想不到你的武功增长得这么快,我还以为那晚你死定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莫折大提淡漠地道。 “你以前见过我吗?”那年轻人淡然地笑问道。 “哼,圣舍利是我拿的又怎样?你不用耍什么花招了!”莫折大提不屑地道。 “圣舍利?圣舍利又是什么东西?”年轻人奇怪地问道。 莫折大提心中暗怒,却淡淡地一笑,道:“圣舍利就在我的身上,你有本事便来取呀!想不到蔡风也会装糊涂!”心中却暗忖道:“你找死,居然敢单人独马来夺宝。”他当然不知道,眼下的年轻人早已不是那小村中的蔡风所能够相比的了,若是他明白眼前已非昔日的蔡风,而是比魔鬼更可怕的毒人的话,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说话了。 年轻人将那沾有鲜血的手在一旁的尸首上轻轻地擦了擦,悠然地笑道:“看来蔡风真的是好有名气哦,这么多人都说我是蔡风,我真幸运!不过,我却要告诉你,我并不是蔡风,我叫绝情,赶尽杀绝的‘绝’,无情的‘情’,今天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圣舍利,而是为了你脖子上的人头。不过既然知道那个什么劳什子圣舍利是蔡风想要的,也不妨取去,将来也好会会蔡风,做个见面礼给他吧!” “你不是蔡风?”莫折大提吃惊地问道。 “我是如假包换的绝情,但你说我是蔡风也无所谓,因为我现在觉得做蔡风非常有趣。”绝情声音仍带上那么少许的俏皮道。但没有人会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只有你一个人前来?”陆统军惊疑地问道。 绝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我不太喜欢别人碍手碍脚,所以呢,一般都是独来独往,这好像是一个极好的作风!” “是谁派你来的?”莫折大提冷冷地问道。 “这个并不重要,就是告诉了你,你也不可能说出去了,因为你今天是死定了!”绝情显得狂妄无比地道。 “你很狂,比蔡风还要狂,但狂人不一定都有好处可捡!”莫折大提挪了挪步子,淡漠地道。 “那就要看是怎样的狂人了,有些狂人也能够长命百岁!”绝情极为优雅地道,脚下的步子依然没有停,那跨过尸体的动作就像是在过门槛般,没有丝毫犹豫,谁都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一出手便毁了几十条人命。 “哧——”一溜旗花刚刚升上半空便坠了下来,竟是被一支袖箭给射落的。 是绝情的袖箭!那么准确,又那么利落!所有的人全都骇然,不过那道旗花升起的烟雾却也在空中留下了痕迹,仔细的人,犹可辨出这旗花的踪迹。 “你们是想速死!”绝情的声音无比冷漠。 “杀!”陆统军一声怒叱,那未曾受伤的六名护卫如六支利箭一般向绝情扑至。 “首领,我们走!”陆统军似乎看出了不妥之处,急忙道。同时再一次甩出一支旗花箭。 莫折大提开始当这年轻人乃是蔡风,心中暗想就是他的武功再怎么厉害,一年的时间又能增长多少呢?但这一刻知道对方并不是蔡风,而且刚才那惊人的攻击力,他也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 绝情的身形一滑,奇迹般地自那六道兵刃架起的攻击网中滑了过去,然后莫折大提感觉到了杀气,来自心底的杀气,奇怪的是,对方的杀气竟是自他的心底生出。 莫折大提看到了一柄极为锋利极为薄的剑,在虚空之中只刺成了那么一点,黑黑的一点,在陆统军的眼中,那是一片苍茫的光影,迷茫得使正常的世界失去了颜色,失去了最真最纯的颜色,完完全全地成了迷幻一片。 莫折大提出剑了,他的剑很别致,之所以别致,就是因为它的厚重,黝黑黝黑的剑身,闪过一幕森冷的青光。 他很爱惜这柄剑,也很少动用这柄剑,就是决战沙场之时,都很少动用过它,但他知道,今日一定要出剑了,一定要!因为眼前的对手太可怕了。 “叮——”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传来,莫折大提发现,陆统军倒下了。 为他挡了一剑,绝情的剑竟像散漫的双头蛇一般,莫折大提是挡住了,但陆统军却挡不住。 绝情的身子飘然若幻影一般,再一次被罩入那六名护卫的兵器网中。 但是他们全都愕然了,是因为一团电光,闪亮得让人心寒,若飓风掠过,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力量自那六柄兵刃之间爆开,升起! 是一柄刀,出自绝情手中的刀! 来得是那般突然,出得是那般诡秘,杀机、疯狂的野性全在一刹那间鼓起,那是一种无奈而惨烈的劲气。 六名护卫大骇,他们虽然全都是一流的好手,却哪里想到过世上会有如此可怕的刀法? “怒沧海!”莫折大提惊骇地呼道,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怒沧海”,但世间除了“怒沧海”之外还有什么刀法可以达到这种境界呢?所以他极为自然地呼出了这三个字。 那六名护卫只有退,他们也只能够退!六个人,向六个不同的方向退,他们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他们当然是想护住莫折大提的,可在面临生与死的抉择之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仍是求生。 “叮叮叮……”清脆无比的六声脆响之后,那幕厉芒消失不见,他们全都挡开了这要命的一刀,但,他们胸口的衣襟已经被对方的刀气绞得粉碎,露出了光秃秃的胸膛,显得怪异莫名。 不见刀,绝情的手中并没有刀。其实,他们看到的绝情也只是一个幻影,真正的绝情已握着手中的剑进入了莫折大提的剑势之中。 山下传来了马嘶之声,显然是附近的兵将见到旗花信号赶来营救。 绝情绝对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利用,速战速决是他最根本的战略。 “叮叮……”莫折大提的剑影变淡,甚至有些滞慢,这只有莫折大提才明白自己的苦处。 “呀……”鲜血洒得满地殷红,凄惨之中,更多的是残酷,那名手臂被铁箭射穿的护卫,身子变成了两截,上半身的气流冲破咽喉,才会有那么一声惨叫。 切断他的是一柄刀,不知从哪儿来的刀,但是却出自绝情的手!那柄刀只一闪之间便已没入剑幕之中,消失得不见踪影。 莫折大提心在痛,他知道那名护卫正是为了替他挡下那若幽灵般的一刀,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否则倒在刀下的就是他,而不是那名护卫! 绝情真正杀他的力量不是剑,而是那柄神出鬼没的刀!神出鬼没得有些让人心寒。 绝情心头平静得有如一井枯水,虽然恼恨那人挡住了他的杀招,但并不急躁,他知道,越是急躁只能让对方活得越长久。 莫折大提那眯成几乎是一条小缝的眼睛发现了绝情的剑,那本来黑黑的一点,到后来竟扩展成了一片幽暗的天空。 莫折大提心头暗叹,他的重剑向那幽暗的阴影中心刺去,他只有也只能赌上一把! 那六名护卫大骇,全都奋不顾身地扑上,他们的速度绝对不比绝情的剑慢! 绝情感觉到剑气及体,更感到那飞马而至的高手已经不远,错过了这一刻,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叮……”绝情仰天一阵长啸,一抹凄惨的刀光若电弧一般回扫而出。 那是刀,绝情的刀,疯狂的刀。那旋飞的劲气在空中扭曲成一种撕心裂肺的力量。 绝情的剑依然没有丝毫减速。 那六名护卫脸色变得惨白,他们不怕死,绝情的刀也不能让他们死!但他们却脸色变得极为惨白,因为要死的人是莫折大提! 莫折大提的眼中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扑……”鲜血随着绝情的闷哼之声飞溅而出。 莫折大提的重剑已深深地刺入了绝情的小腹,虽然被绝情的护体真气阻了一阻,但依然刺得那么深,只差没有从背后透出。 “首领……”“叮……”那六名护卫一声惊呼,便在他们的兵刃与绝情的那一刀相击之时,绝情的长剑已经划断了莫折大提的脖子,毫无半点滞留的余地。 莫折大提到死仍未曾合上眼睛,因为他想不到对方会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以对方那绝世的武功,又是那么年轻,他们之间更没有深仇大恨,而对方居然以同归于尽的打法来解决这次战斗,谁也没有想到,谁也不敢相信,除非对方是个疯子! 但这是事实,的的确确是事实。 鲜血染红了莫折大提的战袍,也染红了绝情的衣衫,与地上血红般的梅花相映衬,凄艳之中更多了许多的惨烈。 绝情的刀飞了出去,是他的力气不继才会被那六件兵刃击飞的。 那六件兵刃的攻势却被绝情的刀势一阻,失去了那应有的杀伤力,但仍在绝情的背上留下了六道刀痕。 鲜血飞溅之中,绝情惨叫着扑了出去,他空着的手却抓住了那自空中坠落的脑袋。 所有的人不由得大骇,因为绝情竟然没有倒下,他的小腹之中犹自插着那柄重剑,鲜血悠悠地渗出,如血人般的绝情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人头,就像是一个出世的魔王,形象可怖至极。当然,那插在小腹中的重剑已被他拔出,并且扔出十几丈开外。 绝情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杀机,淡漠之中显得无比冷酷,他的眼角扫了一下那快马赶上山的几十匹健马,再没有半点犹豫,脚下一用力,一具尸体倒射而出,向那些仍处于震惊之中的六名护卫撞去,而他的身子却反射向那密密的丛林。 “首领!”那些赶上山来的诸人吃惊地大呼,但是莫折大提已经不可能回答他们的呼唤声了。 绝情一声尖啸,立刻划破长空达至很远。 “追……”那六名护卫呼喝着,向绝情的身后追去。 绝情虽然重伤在身,但身法依然疾若奔马,如流星一般地向丛林中冲去。他只觉得体内仍有用不完的劲道,虽然痛彻心脾,却不能因此而止住他的脚步。 那六名护卫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般可怕的对手,对于别人来说,那已经足够致命的伤,在绝情的身上仍不当回事。 “嗖嗖——”两箭划破长空向绝情的身后射到。 绝情的身体微倾,那两支劲箭立刻擦肩而过,却没有留住绝情的身子。 “希聿聿——”一匹通体洁白的骏马如一片白云般自丛林之中窜出,直奔绝情而来。 绝情一声长啸,将莫折大提的脑袋向腰间一挂,身子便如乳燕一般掠上马背。 骏马一声长嘶,向丛林深处飞驰而去。 “啪——”一簇旗花在空中亮起。 “你竟不相信我?”左边的胡太后声音有些惊讶地问道。 “伤哥凭什么说我是真的?”右边的那胡太后淡然问道。 蔡伤淡淡地笑道:“我不看你们的服饰,那是因为服饰是可以调换的,那些全都是后天条件,后天条件,人为可之,所以那根本不能算是标准。或许之才所说的有理,之才的观察也是极为细微,但正如之才所说,当你们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便无法凭此辨认,因此,我分辨你们的真假,是通过你们的眼睛!” “眼睛?”众人不由得齐声反问道。 “不错,眼睛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器官,更表达着这个人的一切,包括他(她)的内在精神。人的眼神完全可以表达一个人的感情,更可以透露他(她)的心声。有人说过,眼睛是人精神和灵魂的窗子。因此,我通过眼睛一眼便可以看出你们的真伪!”蔡伤哂然一笑道。 “那我们的眼神又有什么分别呢?”两个胡太后齐声问道。胡孟、徐文伯及徐之才不由得为之深思起来。 “秀玲的眼神中含有一种自然洒脱、随心所欲的情感,那种超然自在的气质自双眼之中很清楚地表现出来。而假秀玲则是因为长期受到身份的影响,使得眼神中含有一种拘束感,虽然神态之间自然利落,可是内心仍然无法放开。那是对新生活的畏怯,表现出来的内在精神却是恐惧和软弱之本,这或许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更有,在我们走入这间房中之时,秀玲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和那一抹温情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更有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那便是直觉,直觉告诉我,谁是我的秀玲,那绝不会错!难道秀玲还不承认吗?”蔡伤极为优雅地道。 “到底是伤哥厉害,我还想故意弄些迷障,谁知被你轻而易举地识破了。这回我才真的相信伤哥那种能力了。”右边的胡太后欢喜地扑入蔡伤的怀中,高兴地道。 “请太后恕罪,奴婢刚才多有冒犯!请太后惩罚!”左边的假胡太后忙跪下怯怯地道,众人这才哗然。 “你何罪之有?做得很好,以后你更要如此做下去!”真正的胡太后欣然道。说着缓步行了过去,又温和地道:“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将你当个下人看待,你我情如姐妹,眼下便让你代我去享受那荣华富贵,只要你能做好,你想要什么便会有什么,知道吗?” “奴婢不敢!”假胡太后道。 “有什么不敢的,我让你做便做,以后你就是当今太后,有谁敢说你?”真胡太后沉声道。 “秀玲,先需要让她试上一段时日,否则,很容易出乱子的!”蔡伤提醒道。 “好吧,那我们便先走吧!”真正的胡太后无奈地道。 冲出树林,立刻便见四处的义军围攻而来。绝情的心头抽紧,一夹马腹,白马四蹄若驾云而行,向缺口之处冲去,他身上的鲜血已使白马的鬃毛染得血红。 羽箭如蝗,自密林中喷射而出,显然是莫折大提的死已经激怒了所有的追兵。 “呜……呜……”号角之声疯狂地响起,撕裂了整个荒野的平静。 绝情伸手重重地闭住小腹伤口四周的穴道,咬了咬牙,平趴在战马的背上,颤抖颠簸之中竟从绝情的小腹之中激出一泓凄惨的血水。 “嗖……”两旁合围而至的义军,羽箭齐发。 白马一声低嘶,极有灵性地选择坑洼高低不平之处奔行,竟让羽箭尽数落空。 绝情的目光中显出一丝痛苦的欣慰,与扭曲的俊脸相衬成一种极为野性的伤感。但终于快要突破重围了,只不过十来丈的距离,而两旁合围的义军有坐骑的并没有几个,徒步直逼,仍有一段距离。 “希聿聿……”白马前蹄一软,竟扑跪了出去。 绝情的身子也因这一冲击的惯性,飞了出去。 绝情的身子在空中扭了几扭,落地之时,仍禁不住一个踉跄,一缕血丝又从小腹的创口中喷了出来。百忙之中,他不得不回头望了望那匹来自大通的名宛。但这一刻,战马的身上不再只染有绝情的鲜血,更有它自己的鲜血,那是一根绊马索再加上一个陷坑的功劳。 绝情知道此刻再不能犹豫,没有战马也得逃,而且必须逃! “嗖嗖嗖……”几排劲箭都极为利落地飞射而至。 绝情的身子如野狼一般横跃而过,他的动作绝对不会比战马慢,绝对不比豹子的灵活稍逊。虽然他的伤势是那么重,但是,因为他体内流动的是魔鬼般的血液,那超人的体能和斗志成了他绝对独一无二的不死奇迹。 “谁能射中他赏银五百两!谁能杀死他赏金五百两!”一个极端愤怒而又充满杀机的声音,如暮霭荒山中的警钟,震荡了原野之上滞留的杀机,显得是那么冷酷。 绝情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他记得很清楚,在前方有一条虽不太深的河流,但却绝对可以让战马止步,那也是莫折大提止步的河界。对面就已经是属于歧州府管辖的地方,更有元志的主力军与之相对。那也是绝情安排的退路所在。 绝情走过的地方,鲜血便会滴成一道极为清晰的轨迹,虽然是星星点点,却也够让人心寒的。 “大胆刺客,还想跑吗?”一声若闷雷般的怒吼自绝情奔逃而前的一块山岩后传来,接着如大鸟一般飞扑出两道身影。 风雷在动,两只巨大的流星锤若陨石一般砸落。 绝情不得不再一提气,冲上半空,便在身后的追兵要将他当成箭靶子的时候,他又飞坠而下,比那两只流星锤的下砸之势更快。手中之剑一抖,便像是满天飘落的雪花一般,灿烂无比。 另一人似乎意料不到绝情在伤势如此重,又奔跑了这么长一段距离的情况下,竟仍有如此强悍的攻击能力。但他也算得上是一个高手,对于绝情的剑势,他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将手中的长枪飞刺而出,他不管绝情的剑,打一开始,便以两败俱伤,以命搏命的打法。 只可惜他估错了绝情,若说天下只有一个不怕以命搏命的人,那这个人就一定是绝情!他的策略对很多人都有效,就是尔朱荣、蔡伤之流,依然是有效之极,但对于绝情便不起作用了。 “扑……”那杆枪扎入了绝情的胸膛,但枪手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悲哀,深沉的悲哀,虽然他习惯以命搏命的打法,却并不是真的想送命,他只想赌一下别人比他更珍惜生命。可惜,这次他输得一塌糊涂,对方根本就是不要命的狂人,与这种狂人赌命,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唯一有的只是深沉的悲哀,但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体验这其中的滋味,因为他的脑袋和身体已成为两块不同的机体。 他被绝情的剑切成了两截。 绝情也一声狂号,鲜血使胸前的胸衣印成了一块完美的梅花,仍在狂喷,随着那道深深的创口狂喷,但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的脚步停留。 那使流星锤的汉子却惊呆了,他哪里见过如此的狂人,如此的疯子?不过他也的确来不及击出第二锤,口中禁不住惊呼:“叱卢虎!”但回答他的只有那拖得满地都是的五脏六腑——花花肠子和鲜血,与两只没有闭上的眼睛。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马嘶声已自他的身边响起,正是追兵到来,而绝情的身形已抵达河边。 对岸鼓动着欢呼与震天的喧嚣,那疯狂的马嘶使得战云笼罩了整个河道。 元志早已告之边防的战士,虽然他仍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够单枪匹马地去杀掉莫折大提,可是毕竟对方是尔朱荣的人,就是不成功,也得迎接。 其实就是没有元志的吩咐,对岸的兵将也会明白,莫折大提的营地中接连出现两支旗花,又动用了大量的号角,及那如水般的追兵,早就告之了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更怕莫折大提会摆渡开战。因此,他们自然会守在河边,这一刻见到绝情浑身浴血,刚才那种战局他们看得极为清楚,自然要为绝情欢呼,有的禁不住高声呼道:“伙计,快点,游过来,快点!” 绝情再次封住胸口的数大穴道,扭头望了望仍有三十多丈远的追兵,一咬牙,伸手折过一大把树枝,身子若掠波之燕一般掠向河面,就在气竭之时,抛下一根树枝,脚尖再次点上,手中的树枝不断地抛下,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掠波而行,每一次跃起,至少是两丈之远。 “好!好!……”对岸的将士就像疯了一般狂呼起来,又跳又舞,像是全都得了疯狂症一般。也的确,他们哪里见过绝情这般渡河的方法? “嗖——”一支劲箭越过所有射向绝情的箭,便在绝情抛下第十根树枝之时,由绝情的背后透入,深深地透入。 绝情一声狂号,那跃上空中的身子,便如一块石头般“嗵”地一声重重坠入水中,溅起一阵带血的浪花,便沉没于河心,距他扔出的第十根树枝只有五尺远。 树枝悠然地向河的下流漂泊而去,两岸上的声音霎时全都寂灭了。人们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愕然之中,沉默之后,对岸的官兵立刻鼓出震天的怒吼:“杀死他们,兄弟们冲过去,杀尽那些杂种……”箭羽乱飞,但却全都坠入河中。 起义军也全都愕然,绝情没入水中,并没如他们想象的那般惊喜,众人全都望着河心渐渐转淡的血水发呆。 这究竟是一个亲人,还是一个敌人,很多人都弄不明白,或者死去的是个英雄,是个狂人,也许还是个疯子,可怕的疯子!但他真的死了吗?很多起义军都在心头挂上了一丝疑惑。 河水悠悠,那十根树枝已经飘远,还有一把绝情仍未来得及抛出的树枝,也早浮上水面,最后流远! 血红的河水亦淡去,唯留有对岸的悲愤怒吼,那盲目但代表着愤怒的羽箭仍在向起义军这边乱射,可是射程总是不够。 南朝,韦府,声名盖天下,皆因当年韦睿在钟离一战,杀得北魏丢盔弃甲,竟让北朝损失数十万之众,更生擒数万,获得战资无数,使得北魏也再无力南征。 韦睿精神依然很矍烁,那雄捷的动作的确很难让人想到他已年近花甲。 韦睿的目光极为深邃,甚至有些空洞的锐利,定定地盯着手中的白鸽,神情之中,绽出淡淡的欢悦。 白鸽的爪子之上系着一张不大的纸条。那毛色如莹玉般圣洁的白鸽,这一刻极为乖巧。 韦睿优雅地倚坐在一张虎皮太师椅之上,顺手叉起身边的一块鸽食,极为细心地喂给这只白鸽食下。 白鸽毫不客气地吞下,然后才“扑扑”地振翅飞走了。 韦睿望了望手中的字条,眼角闪出一丝欣喜与冷酷,然后将手紧紧合拢,再张手之时,手中只有一滩细小的粉末,然后散飘在空中,消失得没有踪影。 “来人!”韦睿淡喝道。 “吱呀——”推门而进的是一名极为健壮的年轻人。 “主人有何吩咐?”那年轻人极为恭敬地问道。 “备马,我要去平北侯府!”韦睿淡淡地道。 “爹,那是什么?”正在划着小船的女子惊异地指着河中沉浮不定的黑影。 “好像是个人!”撒网的老翁放下手中的渔网,疑惑地道。 “爹,我们把他救起来吧。”那女子改变船向,朝着浮沉的黑影划去。 “好吧,也不知是死是活!”老翁心中没底地挥出手中的渔网道。 “哗——”渔网刚好罩住那沉浮不定的黑影,老翁费力地向船上拉着。 “呀,是蔡公子!”那女子一惊,望着被捞起的躯体心神大震道。 “啊,真是公子,来!丫头,快来帮忙,快!”老翁也大感意外地急切道。 那女子忙放下手中的桨,急忙地跑了过来,眼神之中明显地表现出无比的惊讶和担心。口中却呼道:“爹,小心一点,公子身上有剑伤!” “我知道,呀,公子受的伤可真不轻呀!”老翁骇然道。 那女子帮着老翁小心翼翼地把那满身伤痕的躯体捞了上来,有些惶急地道:“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呢?现在该怎么办?” 老翁和这女子捞上来的正是伤重坠入河中的绝情! “看,公子的腰间还挂着一颗人头,这……这……还好,还有气!”老翁一惊一喜地道。 “走,我们快回去,我到集上去找个大夫来!”那女子急忙道。 “这颗人头怎么办?”老翁也有些焦灼地道。 “看公子将他挂在腰上,可能很重要,我们就把它带回家吧,或者将它埋在哪里,待公子醒后,再挖出来还给他!”那女子很果断地提议道。 “也只有这样了!”那老翁想了想道,说着帮那女子一起摇动船桨。 绝情的尸体没有捞到,但元志的府上却高悬着红灯笼,歧州府上一片欢腾。绝情可能死了,但莫折大提也同样失去了脑袋,以一个绝情换回一个起义军的大首领,在元志的眼中,那绝对是值得! 所有见过绝情那凶猛神威的将士都被激起了无比的斗志,他们的心中燃起了仇恨之火。他们从来都没有如这一刻般清晰地感受到仇恨的存在。 射绝情最后那一箭的人,是莫折大提的儿子莫折念生,这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悍将。 元志乘义军死了首领莫折大提,正军心大乱之时,领兵猛攻起义军。军中将士因对方在他们的面前杀了他们心中的英雄,一个个如狼似虎般凶悍,这一次战斗之中,每一个人比任何时刻都要勇猛。 起义军节节败退,麟游的守将也适时出兵追击,义军死伤数万,战局极惨,只得退至陇县,死守坚城,才得以挽回颓局,不过已后退了数百里战地。 这一战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捷,与起义军交手以来,元志这才真正地扬眉吐气过一次。只不过,这一切全都源于绝情,若没有绝情,歧州恐怕再也无法坚持几天了。 元志立刻修书一封以快马送至秀容川尔朱家族之中,告之绝情身死的事。同时上书朝廷表述此次的战绩,为了更加讨好尔朱荣,元志竟将绝情的事迹也上表朝中,对于一个死人,当然没有人会与之抢功,也不在意给他个什么功劳了。 歧州百姓奔走相告,虽然苦难依旧未去,可是总比战难不休要好多了。城中之人更知道绝情的英雄之举,有的甚至把他吹成了活神仙。军中也同样将他的形象越传越神,那种借树枝飞渡大河的盖世轻功,那独闯敌营斩杀莫折大提,再提头而回的气概,军中无人不服。元志虽未看到当时的场面,但他却相信绝情确有其能,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高手,更知道绝情的武功比起他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只可惜如此英雄人物,却如此短命! 第65章 第三十章 侯府魔踪 第三十章侯府魔踪 韦睿神情极为欢悦,但昌义之却神色有些阴冷。 “昌兄莫不是有何疑难?”韦睿疑惑地问道。 昌义之叹了一口气,道:“韦宗主有所不知,我派人去见过瑶琴,可是却无法查出蔡伤究竟在她的体内下了何种毒药,若我们一天不能查出蔡伤在她体内所下的毒,我们就一天不能下手对付他们,而瑶琴始终要受他们的控制。我们根本不可能靠瑶琴去控制北魏的朝政。我们必须先解开她身上的毒,才能够无后顾之忧。若是瑶琴有朝一日暴毙,那北魏的朝政很可能便会让剑宗占了个便宜,以尔朱荣的野心,岂会不想自己号令我们魔门之理?而眼下的毒宗、烈火宗、天邪宗有支持剑宗之意,只要待尔朱荣控制了北朝之时,就是他们联手之时,若是我们控制了北朝,那毒宗、烈火宗及天邪宗定会向着我们,只有那般,我们才真正获得魔门的主导地位!” “昌兄所说不无道理,我们能否找到陶大师,让他去配制解药呢?”韦睿提议道。 “陶大师虽然医道通神,可瑶琴却是在北朝,她不可能有来陶大师住处的机会,而陶大师更不可能前往北朝给她医治,这是矛盾之处。更何况,陶大师会不会出手又是另一回事!”昌义之微微有些忧郁地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韦睿皱眉道。 “如果要是有毒宗的人帮忙便好了,只可惜,毒宗与剑宗连成一气,难以找到他们出手相助!”昌义之感叹万千地道。 “徐文伯这老家伙竟与蔡伤称兄道弟,这之中也有他们的份,我们何不向徐家打打主意?”韦睿眼睛一亮道。 “徐家?的确是要从徐家下手了,以徐家的医道,或许可以找到解方!”昌义之神色微微缓和道。 “可是他们必须去洛阳查看,而这之中可能会惊动蔡伤的耳目,我们不能不防!”韦睿道。 “韦宗主别忘了,蔡伤和真太后不会待在洛阳,而在洛阳蔡伤的势力也极有限,只要到时瑶琴稍稍照应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昌义之悠然道。 “可是徐家全心向着蔡伤,我们能否让徐家之人就范呢?”韦睿淡然道。 “这个,韦宗主便交由我负责好了。我会让徐家之人就范的,别忘了徐家每一位都是医道高手,我们任选其一便可足够行事了!”昌义之目光之中充满了自信地道。 “不过,我们还要向宫中回报一声!”韦睿提醒道。 “这个,我会的。”昌义之含笑道。 “宫中,你必须提防一个人。虽然到目前为止,仍不清楚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但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韦睿语气极为肃然道。 “我听祝宗主说过,有这样一个神秘人物的存在,她也曾与那人交过手,这人的武功之高,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据她估计,这人应该不会比蔡伤之流差多少,而宫中藏有这般厉害的角色,还是最近两年才发现,祝宗主也试不出对方是男是女。不过,我想,或许是祝宗主遇上了外来的高手也说不定。黄海闯入宫中不就是一例吗?”昌义之有些微惑地道。 “不,我却不这么认为,我们在宫中的许多事情之失败,可能和这个神秘人物有关,而黄海为什么要入宫,可能与这神秘人物亦有关联!”韦睿道。 “韦宗主难道不知道黄海与皇上本身就有怨隙?只是事隔这么多年才闯入皇宫,当年或许祝宗主所遇的那可怕高手正是黄海也说不定。否则,天下哪有这么多可怕的高手,以祝宗主的武功竟是以二敌一才堪堪与其匹敌,若不是惊动了士卫,恐怕后果还难料呢!”昌义之有些惊悸地道。 “那次黄海本可被擒下的,可是暗中却被人救了,更有人在太子正宫放火,这些配合得那么默契,肯定不是黄海一个人所为。据侍卫们说,当时那放暗器之人的手法和动作厉害得让人心寒,绝不是一般高手可以办到的。因此,我始终认为是那个隐藏在宫中的高手所出手。据宫中的眼线传来的消息说,当年,黄海与皇上结怨的情形有些古怪,只不过只有那几个老公公才知道其内情。我想,这段隐秘定与宫中这隐藏的高手有关。只可惜,我们无法察觉而已!”韦睿深沉地道。 “我们可先不必管他,只要这人并没有对我们构成明显的威胁就行,我们目前的计划并不是本朝,而是北魏,我们只需要加以留意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这个神秘人物,便由祝宗主去查探吧,她比我们更了解宫中的情况!”昌义之淡然道。 “那便只好如此了。”韦睿吸了一口气道。 “其实,我们都已经老了,应该让后一辈去挑起大梁,振兴魔门并不是一代两代的事,有些事,我们大可让后辈们去历练历练!”昌义之感叹道。 韦睿仰头叹了一口气,道:“是呀,岁月不饶人。” 阿那壤的骑兵来势之神速,的确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虽然破六韩拔陵早有准备,可仍然显得有些惶乱,刀疤三苦战沃野,但始终还是战败,全因起义军的心早已动摇。先有安抚不成,后有卫可孤被杀,而众人早被柔然铁骑的气势所慑。更何况官兵之中又有尔朱荣这般可怕的高手坐镇,所有人的斗志有些散漫,兵力分散之下,竟被阿那壤攻破沃野,刀疤三战死是在赵天武赶赴沃野之时,可惜他迟了一步。 阿那壤的骑兵气如长虹,一路势不可当,起义军更有粮草难继之危。尔朱荣也不断派兵骚扰义军的南方诸镇,使得破六韩拔陵首尾难顾,而杜洛周北行之事犹没有消息传来,义军只得陷入一种苦战之局,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局面。 北方的百姓大量涌入关中,在战火的焚烧中,无处不是一片狼藉。阿那壤的军队更像一群蝗虫,行到哪里,哪里便会只剩下残垣断瓦,烧杀抢掠,就是连一粒米也都不会留下,既然没有任何吃食,那老鼠也就只有活活饿死了。这是阿那壤的可怕之处,与恶魔毫无异处! 绝情悠悠地醒来,却发现眼前的环境极为陌生。 低矮而显得压抑的草茅房,一床极干净的被子暖暖地盖在他的身上。 “公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一个双眼微显红肿,皮肤微黑,却极为俏丽的女子欢叫起来。 “这是哪里?我怎会在这里?”绝情有些惊异地问道。 “这是唐家村,是我与我爹从河里把你救起来的,公子,你伤得可真重,大夫还说你不可能醒过来的……” “谢谢!”绝情打断了那女子的话,感激地道。 “公子还用说什么谢谢?公子曾有大恩于我们父女俩,今日是上天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公子何谢之有?”那姑娘微怨道。 “我有大恩于你们父女俩?”绝情惊异地问道。 “难道公子不记得我们了吗?我叫姜小玉,我爹叫姜成大呀,那一日在邯郸城中,公子不是出手相助过我父女吗?”那女子奇问道。 “是吗?”绝情微微皱眉,沉思道。 “公子是饿了吧?我去为公子熬些粥来吃。”姜小玉一愕,温柔道。 “我不饿!”绝情感激地一笑道。 “公子怎会不饿呢?都五天没吃东西了,又流了那么多血,谢天谢地,公子居然能醒过来。”姜小玉掩饰不住欢喜道。 绝情心中一阵感动,明白姜小玉为何会眼眶红肿,定是因为他的伤势哭过很多次,禁不住怜惜地道:“好吧,那你去给我端碗粥来吧。” 姜小玉面上露出一丝欣慰。 绝情移了移身子,一阵钻心的剧痛几乎麻痹了他的神经,这一刻才感觉到伤势的沉重,一股浓浓的药味自被窝之中涌出,只熏得绝情眉头一皱。 姜小玉很快便端来一碗粥,显然早已做好,而一直凉着。 绝情感激地望了姜小玉一眼,诚恳地道:“有劳姑娘了。” “公子何用见外,这叫好人自有好报。若非公子前种因,哪能得后果?”姜小玉恢复了俏皮之态,娇声道。 绝情苦涩一笑,道:“姜姑娘恐怕是认错了人,姑娘可是把在下当成了蔡风?” 姜小玉一愕,好笑道:“公子本来就是蔡风,何用当成?来,喝粥吧,凉粥还要好喝些。”说着温柔地向绝情口中喂去。 绝情知道解释也没有用,对元权和长孙敬武诸人解释了那么久,还是不能让他们相信。若不是旁人帮忙,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而在遇到莫折大提之时,也将他当成了蔡风,可见他与蔡风长得是多么相像。只是他始终不知道蔡风究竟是何方神圣,连在这种穷山村之中也居然有认识他的人,这的确让绝情猜不透。如此一个人物,他怎会不知道呢? 好一会儿,姜小玉方温柔地喂完了粥。 “姜姑娘,这药是谁开的呢?”绝情淡然问道。 “这是城里的大夫开的药,他还说你伤得这么重,没办法治好,只是为你敷了一些伤药而已。”姜小玉解释道。 “这药开得不对,这样只会增长伤口复元的时间,我来开几味药,麻烦姑娘去请个大夫,然后顺便把药抓来,可好?”绝情悠然道。 “这药开得不对?”姜小玉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这些只是普通伤药,对于我来说只是多余的,更是累赘。因此,我要先洗伤口,再上药!”绝情自信地道。 “我这就为公子洗。”姜小玉毫不犹豫地道。 “那倒不必,你去把大夫找来,我所说的这些药必须由他亲自配制,否则,你可能因不太熟悉而弄错。”绝情想了想,又道,“姑娘可会写字?” 姜小玉俏脸一红,摇了摇头,微显失落之感。 “那我先说几样,姜姑娘你记下,等大夫来了,我再说出另外几副药方。”绝情哂然一笑道。 “公子,你说吧,我记着。”姜小玉咬了咬牙道。 “松香七两,生白矾半两,枯白矾半两,当归二两,白芷五钱,紫草二钱,甘草一两二钱,白蜡二两,轻粉四钱,真麻油一斤。以上为一散一膏的主药。前三种为散敷,后面用作生肌膏。”绝情说着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姜小玉,见她不住地点头,显然在记。又道,“还有一汤,主补气血之用。当归二钱,洋参二钱,黄参二钱,白术一钱,甘草四分,陈皮一钱,柴胡六分,升麻三分,红枣三个。”绝情连续重复了五遍,姜小玉才清楚地记住了。 “你躺一会儿,我去找人来照看一下,然后再去城里。”姜小玉温和地道。 “你去吧,我自己会照顾我自己的,对了,你爹怎么未曾回来呢?”绝情问道。 “我爹去打鱼了,大概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姜小玉道。 “小玉!小玉!不好了!”一名皮肤黝黑的青年人惶急地冲了进来。 “范大哥,什么事不好了?”姜小玉也被年轻人的情形吓了一大跳,骇然惊问道。 “不好了!”年轻人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大叔和几位兄弟被朱家村的人给打了,船也被抢去了!”那年轻人脸上显出无比愤怒地道。 姜小玉一呆,脸色“刷”地一下便白了,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姜小玉一把拉住年轻人的手惶急地问道。 “在神婆家,他们都被抬到神婆家去治伤了。”年轻人愤概地道。 姜小玉扭过头向床上的绝情望了一眼,又对年轻人道:“范大哥,麻烦你照顾一下蔡公子,我去看看!” 那年轻人向绝情望了一眼,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去吧,我会照顾他的。” 绝情神色微微一变,平静地道:“姜姑娘,你去吧,我没关系的。” “那我去了。”姜小玉神色有些凄惶地冲出了家门。 那年轻人淡淡地望了绝情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醒了。” “还没请教这位兄台如何称呼?”绝情淡然一笑道。 “你叫我小范好了!”那年轻人淡漠地道。 绝情笑了笑,道:“我比你都小,叫你小范,好像不太合适,不如便叫你范兄吧?” “入乡随俗,他们都这么叫我,你就这么叫好了,何必要计较这许多?看你也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脑子转不过弯来?”那年轻人不耐烦地道。 绝情一呆,这年轻人虽然态度不好,可是其谈吐却极为不俗,不由得使人另眼相看。 “爹——”姜小玉匆匆忙忙地向屋子中呼道。 屋子里本围得很满的人立刻让出一条通道来。 “小玉姑娘来了……” “小玉,你放心,我们会为大叔泄恨的……” 屋内群情激奋,七嘴八舌地哄了起来。 “爹!”姜小玉神情之中显出无比的愤怒,关切地呼道。 “小玉姑娘,请你让开一些,现在,我要为他们施法,不能错过这个时辰,否则便要等到明天才能施法了!” 姜成大满身血污,虚弱地望了姜小玉一眼,眼神中充满悲伤。 “爹——”姜小玉禁不住泪水自眼眶中涌出,却被众人拉住了。 “六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姜小玉无助地拉出一位中年人悲愤地问道。 那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咬牙道:“你爹稍稍进入了朱家村的界限,这才让他们找到了借口,就打了过来。后来,兄弟们见你爹吃了亏,便全都过去了,只是他们人多势众,众兄弟敌不过他们,才败下阵来!” “小玉姑娘,你不用担心,神婆会让大叔好起来的。”一名年轻人将姜小玉向后拉退了几步,安慰道。 “大家都出去吧,神婆要施法了,不要留在这里碍手碍脚。”那被姜小玉称做六叔的汉子呼喝道。 “走,我们去找那些杂种算账去!不出这口鸟气誓不为人!”几名年轻人愤怒地呼道。 “大家要冷静一些,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乱了自己的阵脚只会对我们更不利。要知道朱家村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我们这样一拥而去,只会正中他们的圈套,我们去找老太爷商量商量,让他为我们出个主意!”被称为六叔的汉子高声喝道,浑洪的声音,竟将众人的哄闹给压了下去。 众人一呆,但立即又有一人呼道:“对,去找老太爷,他娘的,我们唐家村岂是好欺的!” “小玉,你家的那个病人情况怎样了?”六叔淡然问道。 “他醒了,我想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姜小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 “醒了?看来神婆可真的法力无边,伤成这样子居然还能够活过来。”六叔眉目之间显出惊讶和欢喜地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姜小玉心不在焉地应声道。 “你说他是你的恩人,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六叔有些怀疑地道。 “他是个好人,我在邯郸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官兵都很怕他,就是那些恶棍也都怕他,我就知道这些。”姜小玉含糊地道。 “哦,连官兵都很怕他?那他会是什么人呢?”六叔沉思道,旋即眼睛一亮,恍然道,“那他肯定是个很有身份的人,若是有他帮我们的忙,为你爹报仇岂不是又多了几分胜算吗?” “可是他会吗?他伤得那么严重,没有死去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而这一刻他又怎有动手的能力呢?”姜小玉疑惑地道。 六叔眉头微皱,喃喃地道:“他虽然在邯郸城中很吃得开,可在这里却不知道是否能行了?” “他现在伤得那么厉害,若是他在这里很有身份的话,谁人敢伤得他那么重呢?”姜小玉有些不耐烦地道,很明显是对六叔打绝情的主意很是不满。 六叔干笑一声,道:“算了,我去老太爷那里了,事后再去你家看看。” 姜小玉望了神婆一眼,又望了望躺在席子上的老爹,心头不由得一阵焦灼。 神婆也看了姜小玉一眼,怪笑道:“我老婆子会把你爹治好的,你下午再来把你爹接回去吧。”说着便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姜小玉无可奈何,只好扭头向家中走去。 饥饿的难民向关内狂涌,使得关内也是四处狼藉。为了生存,难民甚至发展到了煮人为食的地步,一路上抢、劫、掠,弄得各地的秩序大乱。 难民所过之处,官府不得不派人镇压、治理,否则难民一哄之下,原本不算平和的关内百姓便立刻遭殃了,什么鸡、鸭、狗、猪之类的几乎会被难民偷抢干净。因此,各地的百姓对这类难民敬而远之,甚至棍棒相加,使难民和当地百姓之间的矛盾很快便激化,更有许多难民流窜成寇,四处抢杀,关内的百姓也变得惶恐起来。 而在涿州、定州、涞源、顺平诸地,难民在有秩序地流入。更好的却是每个难民在入城之时,都可以分得一碗粥喝。这对饥渴若死的难民来说,不啻天降甘霖。让难民歌功颂德的自然是这施粥的大恩人、大救世主,而在诸州分粥的计划却是冀州葛家庄主人葛荣的主意。涿州、定州、涞源、顺平诸地几乎在每一处都有葛家庄的势力,至少在整个北魏的东部和东北部,没有人敢不买葛家庄的账,各地的郡丞、太守都不敢不给葛家庄面子,甚至还要巴结葛家庄。虽然众人明知葛荣此举似乎用意甚深,但却不失为一个安抚民心的好办法,使难民造成的乱子大大减少。别人出力让他们向朝廷邀功,又何乐而不为呢?所以这些当官的不仅不说,还大力支持葛荣的行动。 葛家庄的生意依然照做,而且越做越大,几乎所有能动的势力和财力全都在火速地动转之中。 在沧州与海盐帮一战,葛家庄的人击毙海盐帮帮主修远水,海盐帮十大长老已去其五,这可算是海盐帮最惨的一次战局。海盐帮的实力完完全全地控制在葛荣的手中,因为剩下的五位长老,全都是葛荣以重金收买的心腹,海盐帮早就有葛家庄潜伏进去的高手。所以一动起手来,修远水那边的人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游四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在海盐帮初逢大变之时,仍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将其帮规帮制大改,使得每位弟子和长老及各路堂主都心服口服。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了动力,绝没有因为死去帮主而沮丧的神情,因为北方武林之中,葛荣比起修远水来,不知道强大多少倍,而葛荣的远行计划与塞外交易的计划却是更让人心动和振奋的事情。所以,他们自然更为卖力。 葛荣很忙,每天都要收到许许多多的汇报,包括北部的军情,南方的生意,更包括塞外的交易。 太行山三十六寨、十八洞,此刻所做的事情并不只是对那些商人抢劫,对商旅的盘剥,更派出高手任由葛荣调遣。 这段日子以来,葛荣的确是忙得有些不可开交,游四也好不到哪儿去。派出高手北走突厥、契骨,与高东、漠东的契丹、漠西的噘哒,这些塞外的国家最需要海盐。当年葛荣周游各地并不是白走,而这一刻派出的大量高手就像是考察一般,对各国进行走访,以打开商路,更有突厥人的鼎力相助,使其商路大开。 海盐帮更按照葛荣的计划,行出大海,东向高句丽、新罗诸国,以开拓商路,这些举措只要一成功,葛荣的商业将无限地扩大,换得的财富将是难以想象的。 能够动用的各路关系几乎全都动用了,官府的、各大家的、各门各派的、各个寨头的。若是朝廷知晓这之中的情况,肯定会惊得目瞪口呆。这之中的情况只有少数人知道,表面上,葛家庄的一切都平静得如往常一般。各个人也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情,在干什么事情。别人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敢去查问,这就是葛荣安排的巧妙之处。 葛家庄之中,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能获悉葛家到底有多少产业的人几乎不存在。游四当然是这少数人当中的一个,包括葛荣的所有经营运作,都有这个年轻人的汗水渗透其中。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游四似乎已经成了葛荣的影子。 除了葛荣之外,葛家庄还有十个最为可怕的人物——葛家十杰!他们没有名字,但人们都知道,这些人绝对存在。游四就是这十杰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排行却是在第四。经常出现在庄内的还有裴二、薛三,这两人的排名在游四之上,而这两人的武功很少有人清楚,但谁都知道,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会低于游四,任何一人的智慧都不会比游四差多少。另外仍有七个极其神秘的人物,恐怕除了葛荣和十杰本身之外,葛家庄中大概不会有人知道,包括葛荣的两个儿子。 破六韩拔陵所领的大军节节败退,这是让朝廷稍稍欣慰的一件事,元志告捷,莫折大提身死,这又是一件让朝中振奋的事情,而这可怕的刺客却是尔朱荣所派,这件大功自然要向尔朱荣头上记一笔。而尔朱荣更出任北部,对付破六韩拔陵的大军,其功更是倾朝难敌。不过刺客自身已死,这一点倒让朝廷大觉遗憾。试想有这样的刺客,若是将起义军的首领一个个都予以刺杀,那该有多好?不过,让朝廷头大的事却是运给北伐军的粮草被人给劫了,甚至还不知道出手的是什么人。几乎让人难以相信,数船的粮草竟在一个晚上被人给劫了,可仍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运粮的官兵几乎被杀了个干净,数百人在不知不觉中同时身首异处,这等可怕利落的手法,几乎骇人听闻,船只不是被打翻,就是被凿沉,看着江面上的尸体让人心寒。 当然不是真的全都被杀,可是有谁敢现身呢?一回去,仍只有死路一条,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因此,这些幸存者只得苟且偷生,隐姓埋名了。 运粮官员也同样没有留下活口,这几乎是一种冷血的大屠杀,可是谁也没有办法制止,这个世道已经变得太过黑暗了。 朝中大为震怒,出事地点离关中比较近,有人怀疑可能是关中起义军做的手脚,也有人怀疑是莫折大提率领的起义军所干,他们为了支持破六韩拔陵,因不能直接出兵相援,便只好破坏朝中运粮的计划。但猜归猜,事实之上,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弄的鬼。现场没有一个敌人的尸体,对方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用马车运走了所有粮草,而马车的轮印在一条河边消失。对方肯定也是自水路运走的,朝廷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封锁所有的水陆要道,使通往关中与西部的关口全部在其检查之内。甚至通往汾州的要道及秀容川的要道都加强警戒。朝廷的局面依然紧张万分,各路起义军的热头极旺,而北方流入的难民闹事,也使得朝廷头大不已。 姜小玉回到家中的时候,绝情已将伤口全都洗了一遍,身上的血迹也擦拭干净了,土炕之上也用清水洗过一番。 绝情的脸色极为苍白,赤裸着上身,静静地倚墙而坐,盘着双膝,像入定的老僧。 小范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额头上竟渗出了汗水,望着踏入家门的姜小玉,禁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姜小玉望了望湿淋淋的地面,又望了望屋里的情景,不由得一呆,疑惑地问道: “怎么会这样?” 小范一脸苦笑,道:“他要用清水冲洗伤口,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仍是一个人!” 姜小玉脸色一冷,不高兴地道:“范大哥怎能如此说蔡公子?” 小范摇头无奈地道:“他腹部的伤口处流出来的都是发臭之毒血,其他几处也是如此,可是他仍然能够自己移动身子,伤口周围的肉都未见腐烂,这岂不是太不可能?” 姜小玉一脸骇然地问道:“他身上流出的真是毒血?” “这还用骗你?都流到地上了,我只好用清水把它给冲洗干净,不然会臭死人的。”小范指了指地上的血迹道。 姜小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绝情,却发现绝情的呼吸极为平静,几处伤口仍有不断的悠悠血丝渗出,根本就未曾包扎,不由得骇然问道:“你怎么不将蔡公子的伤口包扎起来?要是被邪风侵入,岂不会让他伤得更重?” “这是他的要求,他说伤口之内仍有残余的毒液没有排出来,他必须将之全部逼出来之后,才能够包扎,否则又会在里面生出很多毒血!”小范脸有惊色地道。 姜小玉神色微微一缓,也不知道是该担心好,还是不用担心好。 “大叔怎么样了?”小范关心地问道。 “神婆在施法,我也不知道怎样?”姜小玉有些茫然地道。 “既然神婆在施法,想来不会有问题的,连他伤得这么厉害都能够活过来,大叔那一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小范满怀信心地安慰道。 “但愿,对了……”姜小玉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道,“这是公子所开药方上的药,你来帮我烧火煮熬了吧,大夫待一会儿便来。” “你叫了大夫?”小范脸色一变,惊问道。 “是公子吩咐叫大夫来的,他要开药方,而我又不会写字,大夫来是要按他的吩咐去配药的。”姜小玉解释道。 “他会开药方?”小范有些惊讶地道。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家公子可是有身份的人,开个药方有什么了不起?”姜小玉不屑地道。 “嘿嘿。”小范赔笑道,“是我说错了,一看就知道公子不是常人,开点小药方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我怕神婆会不高兴,她最讨厌的就是大夫。大夫一来,倒好像小玉不相信她的法力一般!” 姜小玉神色一紧,道:“这是公子叫的,我难道还要违背公子的意愿吗?神婆若是法力高也不用怕人不相信。” “是,是!我这就去熬药!”小范说完便接着姜小玉手中的药包。 姜小玉“卟哧——”一笑,只把小范看呆了,禁不住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姜小玉俏脸一红,嗔道:“还不去熬药?” 小范心中一甜,欢快地笑着行了开去。 姜小玉立刻掏出另一包药,放在钵中细细碾了起来。 片刻,那大夫背着药箱行了进来,一进门就发现了绝情倚墙而坐,伤口暴露在风中,禁不住骇然而呼道:“你们想他死得更快些吗?” 姜小玉和小范同时吃了一惊,都抬起头来望了望门口,低呼一声:“大夫!” “你们就这样看着他的伤口,也不包扎一下,都成了邪风入侵的目标,你们这样子怕是嫌他死得不够早是吗?”大夫责声道。 “这是他要这么做的。”小范忙解释道。 “他要死,你也让他死吗?还不快把他的伤口擦拭干净包扎起来!”大夫冷冷地讽刺道。 小范的脸色一红,但大夫说的话在姜小玉面前又不好出言反驳,只好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扭头向姜小玉求助地望了一眼。 姜小玉眉头微微一皱,望了望大夫,道:“大夫不是说公子不可能活过来吗?” “哼,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如此重的伤,就是铁打的人也难救活!”大夫不屑地道。 “大夫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就是铁打的人,也难救,但如果我不是铁打的就不难救了。”绝情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却极为平静地道。 大夫与姜小玉诸人不由得一呆,都没想到绝情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而且还能够轻松地说话,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得可怕,可是眼中却显示出来一丝异样的神采,绝不是大夫所说的回光返照之征兆。 大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般,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绝情,同时向前行进几步,神态极为滑稽地叨念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可是经神婆施过法术的身体呀。”小范不诧地道。 “孺子之见,什么狗屁神婆,什么狗屁法术,全都是一些骗人的玩意儿罢了,你以为烧一些纸灰就可当药用啊?呸!那谁还去药店,还要那大夫的药铺做个屁用啊!”大夫有些微恼道。 “说得好,医者父母心,邪魔不侵,医之德,是不畏强,不害弱,实事求是,你是一个好大夫。”绝情微赞道。 “过奖过奖,我看公子的医术便比我高明,所开的一散、一膏、一汤,都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我行医数十载还未见过如此妙的方子。而公子却如此年轻就有如此见地,可真是难得呀!”那大夫毫不在意地道。 “大夫之气度也让晚辈大为敬服!”绝情毫不掩饰地诚恳道。 “大夫请坐!”姜小玉见大夫与绝情如此谈得来,忙客气地道。 “难道公子不怕邪风侵入吗?”大夫奇问道。 “邪风根本无法侵入,因为我在刚才那一刻是将体内的余毒和废气向体外逼出,邪风根本无法乘虚而入。”绝情淡然道。 “哦?”大夫显出一丝惊讶地应道。 “我请大夫来就是想让大夫为我再配几副药,此刻我不便动手,也难找到这些药草,只好麻烦大夫帮帮忙了。”绝情淡然道。 “医者父母心,我能出力之处,自然尽力!”大夫毫不迟疑地道。说着打开药箱,取出笔墨纸砚,显然是有备而来。 “乳香四钱,木药四钱,木鳖仁二钱……” 绝情一口气报了十副药方,全都是大夫见所未见的药方,但他行医数十年,对药物的认识,自然知道这些方子都是极为珍贵的,而且都极有效用,虽然多为外伤准备,可是这些外伤的方子比许多独门药物更似多了几分独到之处。 “公子要这么多方子,难道只是为了自己身上的伤势吗?”大夫疑惑地问道。 “大夫眼力果然高明,以我身上的伤势,只要三个方子,再加上其中的两味药便足够,何用这许多的药方?”绝情淡然一笑道。 “那公子要这么多药做何用呢?”大夫奇问道。 “今日,朱家村的人打伤了唐家村的几人,相信这些方子用得着。”绝情悠然道。 “原来如此。”大夫恍然道。 “公子没见过他们的伤势,如何会知道要用什么药呢?”姜小玉疑惑地道。 “姑娘有所不知,你们两村打架,大不了是刀枪棍之类的伤势,伤的多半为皮肉、筋骨,而公子所开的药方,对治外伤和筋骨之伤都极有作用,更有数种止血之方。这之中还有许多药可治愈伤风之用,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大夫最后以询问的眼光望向绝情道。 “不错,其中金银花五钱、当归二两、大黄五钱、花粉五钱等十种药组成的方子,名为托里散,服之可防止邪风自伤口侵入,更有蜈蚣星风散、雄鼠散、千里奔散、江鳔丸、羌麻汤诸药对伤风感冒有极好的疗效。而对于普通的伤口,一般只要防止邪风,便无大碍。”绝情淡然地道。 “公子之方的确是小老儿想都未想到过的,不知道公子之师为何人?”大夫仰慕地问道。 绝情一呆,愣了愣,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自从我记事起,我就具备了这些本领!” 众人不由得一呆,那名大夫更是张口结舌地道:“公子是否有隐痛?便当小老儿没问好了。” 姜小玉愕然之中,还以为绝情是不想告诉别人他的身份,也就没有吱声。 绝情淡然一笑,道:“我并没有什么隐痛,大夫别多心了,人不一定都要有过去,有着过去的人反而是一种负累,每个人只要能抓住现在便够了,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干脆?多利落?任意而行,任意而为,不愧天地良心。坦荡而生,多惬意。若每一个人都能守好自己心底的那份天地,那这个世界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仇恨和杀戮了!” 众人一呆,大夫禁不住拍手称赞道:“好论断,公子果非凡人!” “好什么好,若是那样,你岂不减少了很多收入吗?”绝情打趣地道。 几人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 第66章 第三十一章 荒野神 第三十一章荒野神婆 “这几副药方就算是小老儿我送给公子的好了,能得一知音的确好难,难得有这么痛快,将来姜姑娘若有什么用得着小老儿我的地方,不妨直说。”那大夫豪爽地道。 “我看大夫的表现倒不像是一个大夫了。”绝情笑道。 “那像个什么?”大夫反问道。 “江湖豪侠!”绝情有趣地道。 “哈哈……”大夫望了望绝情,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公子,小心伤口裂开了。”姜小玉关心地道。 绝情轻轻地抚了一下小腹,微微一皱眉,淡然道:“没关系,现在这些伤势再也不会恶化了,不用为我担心!” “公子的体质真是常人所难想象的,本以为你会必死无疑,却不想你竟然恢复得如此快,若是在没有见过公子之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大夫毫无芥蒂地道。 “其实药物的重要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乃是一个人的精神意志。即使肉体伤得再重,若精神与意志不灭,仍然是那般具有韧性和活力的话,那这个人的伤就一定会比普通人好得快。其原因主要是精神的求生欲激发了他肉体每一部分未死的生机,使得他形成了无上的斗志,这种人即使要死也不会很容易!”绝情平静地道。 “公子说得似乎有道理,只是我却没有办法接受。”大夫苦笑道。 “这要看接受治疗者本身的战意如何,一个好的大夫,不仅擅于用药,更擅长激起人求生的欲望,也只有当这个人充满了求生的欲望之后,所有的药物作用才能发挥得更快,其身体各部分的机能对病毒的抵抗都要强一些,这是不可否认的!”绝情认真地道。 “公子所说之言小老儿我完全相信,只是我行医几十年,仍无法掌握其中的奥妙所在而已!”大夫有些惭愧地道。 绝情自信地一笑,道:“我身上的伤在十日之内便可痊愈,十日之后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在离开之前,我希望大夫还能来上几次。” 大夫和姜小玉同时一愕,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绝情身上的伤势,哪里肯相信十日之内可以完全痊愈?不过绝情说得这么肯定,也许真的能出现奇迹也说不定。 “既然公子这样要求,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好不容易寻得一知己,自然要多跑几趟啰!”那大夫感慨地道 姜小玉却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想到绝情在十日之后真的会走,禁不住便伤感起来。 “对了,村中受伤的人呢?”大夫奇问道。 “神婆在那里施法呢。”小范解释道。 “又施什么法,这妖婆子除了妖言惑众,还能干什么呢?”大夫恼骂道。 “大夫怎能这么说话呢?”小范反感地道。 “难道她还会干别的事情吗?我就不相信她可以治好那些人,光靠烧的一些纸灰水,几句神不懂、鬼不辨的咒语便能治好伤?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呢!”大夫冷嘲道。 门口光线一淡,六叔那高大而硕壮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口,看见屋内的情况不由得呆了一呆,好一会才把目光投到姜小玉的身上,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你怎么又把大夫请过来了?” 姜小玉低了低头,嗫嚅道:“是公子请他来开药方的。” “哦?”六叔望了绝情一眼,又将目光投到了大夫身上,讥讽道,“你不是说公子没得救了吗,怎么他仍活得好好的?你在这里坐着不觉得脸红吗?” 大夫淡淡一笑,并不恼怒地道:“我本不想来,可是一想,你又不会写药方,那样实在是太过麻烦,还是亲自来一趟为好。” “你!”六叔虽然恼怒,却不知该如何做声。 绝情向姜小玉打了一个眼色,平静地问道:“这位是?” 姜小玉忙介绍道:“这位是唐六叔!” 唐六叔向绝情打量了一眼,也显出一丝惊异。绝情的气势与他身上的伤势几乎难以想象,无法让人联系到一起。但绝情的确有重伤在身! “六叔何不坐下来喝口茶?”绝情平静的声音之中自然透出一股压力。 唐六叔狠狠地瞪了大夫一眼,想到绝情可能是极有身份的人,并不敢得罪,只得找个凳子坐下。姜小玉乖巧地端上一碗茶来,温柔地道:“六叔请喝茶。” 唐六叔有些不忿地端起茶碗,淡漠地问道:“公子的伤势可好了一些?” “多谢六叔的关心,现在好多了,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绝情极为平静地道。 “没事我就放心了,这几天多亏了小玉守在你的身边呀。”唐六叔似有所指地道。 姜小玉和小范脸色微微一变,绝情却淡然一笑道:“小玉姑娘之大恩自是不敢有忘,感激之情却不是言语所能表的,他日我定当重谢!” 唐六叔神色微微显出得意之色,笑道:“公子何出此言?听小玉说公子曾有大恩于她父女俩,今次乃是应天道循环,好有好报而已。” 绝情哂然一笑,道:“我倒记不起曾有恩惠于人,倒是小玉姑娘的大恩记在我的心上,六叔何用如此说?” 唐六叔神色有些尴尬,他自然听出了绝情心中对他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不由得干笑道:“我还有要事,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小范望了望姜小玉,又望了望绝情,再望了望离去的唐六叔,不由得提醒道:“要不要去把大叔接回来?” “神婆说晚一些再去。”姜小玉有些黯然道。 “朱家村一共有多少人呢?”绝情平静地问道。 姜小玉一呆,道:“有两百多人,除老少不算还有七八十人。” “他们也是都以打渔为生吗?”绝情又问道。 “那倒不全是,他们也上山打猎。”小范答道。 “这条河里的鱼难道不够两个村里的人打吗?”绝情问道。 “那倒不是,这件事情是从很多年前便开始了,那时候结下来的仇怨,总是解不开,他们总是说我们这边村里的那座风水山影响了他们村的风水,使得我们村中田地肥沃,而他们村却是没好日子过,于是就要挖掉我们这山头。而我们的祖辈都葬在这山上,又怎能让他们挖?就这样,仇怨越结越深。他们经常向我们找碴儿,寻麻烦,可他们人多,又有几个人很厉害,所以我们总是要吃一些亏。”小范狠狠地道。 绝情心下恍然,道:“你们的船等我伤好了,便去帮你们要回来。不过你们不要再这样打下去,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能行吗?”小范疑惑地问道。 绝情不屑地一笑。 金蛊神魔田新球这几日心情格外不好,一不小心,便会打人骂人,尔朱家族的侍女也被他打得很多都爬不起来了。 尔朱天佑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也很理解他的心情。辛辛苦苦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炼制出来的毒人,只完成了一次任务便从世界上消失了,这对他的打击也的确太大了。不过,这命运,谁也无法说清楚,尔朱天佑只能给他一些安慰的话语而已。 不过,今日金蛊神魔田新球的心情似乎格外好,甚至连尔朱天佑都有些奇怪,但金蛊神魔田新球却要离开神池堡。 尔朱天佑没有挽留住。 金蛊神魔田新球策马一阵疾驰,却似乎并无任何目标,也许只是寻找一刻的放纵。 金蛊神魔田新球缓缓地放松马缰,骏马慢慢停下了前奔的四蹄,最后刹住时,却在一条窄窄的小道之上。 金蛊神魔田新球没有动,身形稳健至极,横坐于马上,面容极为冷漠。 “我还以为田宗主是不愿见故人,纵缰跃马行得这般快,差一点没将奴家的骨头累酥掉!”一声娇媚入骨的声音自马后不远处传来。 “祝宗主功力精进如斯,真是可喜可贺呀!”金蛊神魔田新球淡然回首一笑道。 “精进又如何?总摆脱不了劳碌的命运,哪有田宗主这般清闲自在呢?”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长裙、玉容却为一幕轻纱所掩的女子。 “祝宗主是在笑我吗?”金蛊神魔田新球轻轻跃下马背,轻盈中显出无限的洒脱。 “仙梅哪敢?仙梅只是羡慕而已。”那女人优雅地行进数丈,轻柔地道。 金蛊神魔冷漠地一笑,道:“祝宗主约我出来便是为了这几句话吗?” “田宗主何必这么认真呢?难道仙梅找田宗主叙叙我们的旧情不可以吗?何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呢?这会让仙梅痛不欲生的。”祝仙梅幽怨地道。 金蛊神魔璨然一笑,道:“毒宗和阴癸宗已很多年没有往来了,难得祝宗主仍记得有那份旧情。不过,我却没有兴趣再叙!” “田宗主就这样狠心吗?”祝仙梅幽怨地摘下斗篷,露出一张美得令人炫目的俏脸,搭配着那绝美而修长的身材,隐透着一种妖异而朦胧的诱惑,那种成熟的风韵从那若秋水般的眸子中似真似幻地流露而出,融入那一脸哀怨的风情,直把金蛊神魔给看呆了。 金蛊神魔幽幽地吐了一口气,感叹道:“想不到仙梅竟练至第八重天魔大法,真是可喜可贺,只可惜我已不是昔日的我了!” 祝仙梅眸中闪出一种异样的神采,缓步行至金蛊神魔的身边,吐气如兰地道:“难道新球看仙梅不上了吗?” 金蛊神魔苦涩地一笑,道:“若是有人看不上仙梅,那这个人肯定是个死人,仙梅的确是女中的女人。只不过,我更明白仙梅的用意!” 祝仙梅一声娇笑,缓缓地转身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悠然道:“田宗主果然仍是我的知心人,既然田宗主已明白我的意图,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仙梅这次来是为了一件事。” “要我与阴癸宗合作?”金蛊神魔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漠的神色,反问道。 “不,我是想要毒宗与阴癸宗合作!”祝仙梅淡漠而肯定地道。 “祝宗主可知道我与南朝已没有什么可以回转的余地,而当年我被郑伯禽追杀之时,为什么没有人找我合作?我已太习惯一个人走的日子,更何况,我想不出合作的好处!”金蛊神魔冷然道。 祝仙梅神色间显出一丝歉然,道:“当初的确是我们的不对,可是时间的运转却使我们不得不考虑合作。若每一个人都记着前尘往事,那对我们谁都不会有好处。现在天下大乱之时,乃是我们振兴魔门的大好机会。我们的联手是为了前程大局着想。” “为前程大局着想?哈哈,那你为什么不找剑宗联手?若是阴癸宗与剑宗联手,我们魔门分散的六宗不就很容易并合了吗?那时候天下还有谁能与我魔门为敌呢?”金蛊神魔田新球不屑地答道。 祝仙梅神色一冷,吸了口气道:“剑宗虽是我魔门之中的一派,只可惜它已经混入了杂派,已经不能完全算是我魔门中的人,即使让他得了天下,那也是胡契族的,我魔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金蛊神魔田新球神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微微有些缓和地道:“祝宗主不觉得所执看法有些偏见吗?发展壮大我魔门就是要不断地吞噬和融并不同的派系,这样才能够真正地做到一并天下的目的,而剑宗之举乃是开创魔门之先例,又有何不好呢?” “哼,难道田宗主没有感到尔朱家族那排外的心理吗?”祝仙梅不屑地道。 “何以见得?”金蛊神魔田新球反问道。 “闻说田宗主已顺利地研制出了毒人,但毒人呢?”祝仙梅反问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脸色大变,骇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哼,这一点都觉察不到,岂不枉为魔门中人?天下间又有多少事情可以瞒得过我们的耳目呢?”祝仙梅淡然道。 “这是我的事,何用祝宗主操心?”金蛊神魔田新球冷漠地道。 “可是我却为田宗主大感不值!”祝仙梅毫不客气地道。 “有何不值?我倒想听听祝宗主的意见!”金蛊神魔田新球冷笑道。 “田宗主难道还没有发现尔朱荣其实已经在忌讳你了吗?”祝仙梅望了金蛊神魔的脸色一眼,竟变得沉默了。 金蛊神魔田新球脸色有些难堪,却仍很自若地笑道:“我有些不明白祝宗主所指!” “田宗主是个聪明人,怪只怪田宗主炼出来的毒人太可怕了,连尔朱荣都要忌讳他三分,而这个毒人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就等于你拥有了一件完全可以杀死和击败尔朱荣的可怕武器!以他的个性又岂能允许这样一件武器存在于世间?因此,他才会借除掉莫折大提为名,也同时消灭你的这件武器,但其功劳却尽归他所有。这样一举多得的计划谁都喜欢玩。”祝仙梅悠然道。 “你是在挑拨我和剑宗的关系?”金蛊神魔田新球冷冷地盯着祝仙梅那张美丽而妩媚的俏脸,淡漠地道。 “田宗主若是真的很信任尔朱荣,又何怕别人挑拨?不过,我也不必在意你是否当我挑拨。今日,你离开神池堡来会我,就证明了你们之间有难以解开的间隙存在,明人眼里不用揉沙子,我不相信我说错了。”祝仙梅冷笑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的脸色数变,最后仍是变得极为冷漠地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间隙是可以调解的,至少总要比与你们合作好一些!” “是吗?田宗主对尔朱家族很看好吗?”祝仙梅讶然反问道。 “应该是剑宗,我为什么不看好他们?他们手握兵权,这个世道,谁强谁便能生存,难道这一点,祝宗主也不明白吗?”金蛊神魔田新球不屑地道。 “哼,那只是暂时而已,他又不是北魏的主人,那兵权不过是有虚无实,而单靠他那几千胡契族的铁骑,仍不足谈天下之大局!”祝仙梅淡漠地道。 “我看祝宗主大概也不是南朝的主人,萧衍一天没死,你们就奈何不了他们!别忘了,萧衍也是一个绝顶高手,绝不会比郑伯禽逊色!”金蛊神魔田新球反唇相讥道。 “不错,我的确不能算是南朝的主人,可我却可做北朝的主人!”祝仙梅一语惊人地道。 “你能做北朝的主人?”金蛊神魔田新球骇然道。 “不错,南朝的天下,只要萧衍一死便可直接操纵于我们的掌指之间,而北朝的主人也会是我,你说那时候会出现怎样的局面?”祝仙梅冷然笑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不信地笑了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北魏的主人?” “的确,我此刻仍只能算是半个主人,但如果有你配合的话,那北魏就完全由我们做主了!”祝仙梅自信地笑道。 金蛊神魔田新球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祝仙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要我如何合作?” 祝仙梅笑了,笑得很甜! 将姜成大抬出来的时候,已是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只急得姜小玉泪流不止。 “这是你爹心神不泰所致,使得我的法力无法施于其身,你们抬回去吧。”神婆的声音极冷绝地道。 “神婆,你再帮忙想想办法吧,小玉姑娘和姜大哥也是一时糊涂所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再帮他施一次法吧,”唐六叔有些恳求地道。 神婆面色阴冷地望着姜小玉,“嘿嘿”一声怪笑,道:“听说你又把那个庸医给叫来了,是吗?” 姜小玉望了望地上惨然躺着的父亲,心头一阵凄然,虽然对神婆极为不满,却不能不回答。 那神婆见姜小玉点了点头,便似找到了借口一般,道:“人说,佛渡有缘人,心诚则灵,心不诚便是佛法再高也是无用武之地,我看还是将他抬回去吧。” “神婆,你就发发慈悲吧。”小范也急了。 “是呀,神婆,你看姜大叔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而小玉姑娘又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便可怜可怜他们父女俩吧。”众乡亲都乞求道。 神婆眼睛转了几转,想了想道:“要我再施法也行,但是你们必须把那庸医赶走,而且永远也不要让他踏入我们村子!” 众人不由得一呆,望了望姜小玉那凄然的样子,咬了咬牙,道:“好,我们这就去将那庸医赶走,神婆,你快施法吧!”说着大伙便要向姜小玉的家里行去。 姜小玉愣了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神婆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傲慢地道:“抬进来吧!” “慢着!”说话的正是那名大夫,只见他扶着绝情缓缓地行来,绝情的身上缠满了绷带,神色却无比的平静。 “公子,你怎么跑出来了?”姜小玉关心地道。 众人全都大为惊愕,村里的人都知道几天前皆认为绝情是死定了,可是几天之后,居然能被人扶着走路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绝情悠然一笑,道:“我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大叔的伤势而已。” 众人望了望神婆,又望了望姜小玉和惨然的姜成大,再次看了看大夫,都怒喝道:“尤一贴,你还来干什么?” 那大夫却笑着望了望众人,又扭头望了望神婆,坦然道:“我是来听听这老巫婆是怎样妖言惑众的,也是来看看一些愚昧无知之辈是怎样被人家当猴子耍的。” 众人神色大变,尤一贴如此不给他们留面子,当众如此骂人的确是犯了众怒。神婆却趁火打劫道:“我们都是愚昧无知之辈,唯独你是圣人,你这个圣人前几天不是说这位公子不能救活吗,而现在人家怎么活得好好的呀?我妖言惑众?若不是我的几张黄符,这位公子如何能自鬼门关回来?” 众人不由得都附和道:“是呀,你这庸医,还敢骂人,真是找死!” 绝情眉头一皱,平静地道:“大家少安毋躁,何必动肝火呢?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光吵怎能解决问题?就是退一万步说,也得先看看姜大叔的伤势怎样再吵不迟呀。” 众人一想也是,只得狠狠地瞪了尤一贴一眼,而对绝情却是极为恭敬。想一想也可知道,一个人身受如此严重的创伤绝非无因,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绝没有受如此严重之伤的道理,而且都是刀剑之伤,唯有一处箭伤。普通的敌人也绝没有谁会如此心狠手辣,而这些更不是同一件兵刃所致。那就是说绝情在没受伤之前的敌人肯定很多,弄刀耍剑的人都是些凶人,这些道理就是傻子也明白。因此,绝情说话竟有一种难以拂逆的力量。 绝情踏步行至姜成大的身边,望了望这位面色灰白、昏迷不醒的老人,心头一阵恻然。狠狠地道:“他们好狠,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小玉,叫几位兄弟把大叔抬回去吧。” 姜小玉幽幽地望了绝情一眼,却有些犹豫不决。 众人不由得一呆,愕然问道:“你能治吗?” “年轻人,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哦!”神婆嘿嘿一笑道。 绝情冷漠地抬起头来,望了神婆一眼,声音也冷极地道:“若留给你治,只会伤得更重,死得更快!” 神婆脸色微变,怒道:“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若不是我,你岂有命立在这里说话?我为你施法后,才将你从鬼门关救出来,你倒反过来侮骂老身!” 绝情心头一阵暗怒,冷笑道:“你为什么不施法叫阎王爷把位子让给你,那你不就可以要谁活便活、谁死便死吗?” 神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道:“你有本事就拿去治好了!” “是呀,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众乡亲不由得责道,都投以鄙视的目光。他们绝不相信绝情是全靠自己的特异体质而活过来的,还以为真是神婆的法力无边,方才将他从鬼门关中救出来的。这一刻见绝情帮尤一贴说话,禁不住都怒眼相向。 绝情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和责备,毫不回避地迎向神婆的目光,冷冷地道:“你要是能说出姜大叔的伤在哪些地方,我就相信你可以治好他的伤!” 众人一听,也觉得的确有理,不由得齐向神婆望去,希望她能够给大家一个说法。 神婆神情冷漠地一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其外,筋骨断折,乃皮肉之伤;其内,带震伤。” “那你如何治他的外伤?又如何治他的内伤?”绝情不屑地问道。 “人体脉络以吸收五行四时之气为主,四时神明,五脏之伤自可依照五行四时之气治之,我所施大法便是要引动天地之中存在的五行四时之气,而注入伤者体内,调和其五脏之气,顺畅其肌脉,内伤自可功到病除。外伤无非是肌理断裂,筋骨挪位、碎裂之类,人体每一个部位都可以五行匹分。每一寸肌肤都会受到五行四时之气的影响,肌理断裂,便使该处的先天之神气失调,折骨挫筋同样如此。我只要施以大法将其先天之神气调匀,便会自然而愈,这有何难?” 绝情和尤一贴不由得微微动容,众人其实并不明白,可也全都装作很懂的样子,微微颔首点头。 “那你又何必说什么心诚则灵,心不诚则无法治疗呢?你这不是明摆着找借口为难乡亲们吗?”尤一贴不放过任何机会地道。 那神婆的脸色不变,冷冷地望了尤一贴一眼,漠然道:“你似乎不知道,五行四时先天之气,并不是我说能加诸于谁身上,谁就能够吸收得了的。我的确能引动五行四时之气,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主神,若是他心不诚,便不会相信这看不见的先天仙气之存在,也就不会全神贯注地配合我行动作法,心中别有所思,我就是这一刻将先天之仙气加诸于他身上,下一刻仙气也会因他未把握好而逸走。这难道不是心诚则灵的印证吗?” 尤一贴不由得哑然,他想不到神婆居然会如此牙尖嘴利。所说的这种让人感到虚无缥渺的答案,似是而非,的确让人难以辩驳,而对这些愚昧的乡下人,竟让他们陶醉一般。 绝情淡然一笑,道:“那你说说姜大叔究竟是伤在五脏中的哪一脏呢?又是失调哪一气呢?” “我何必要知他伤在哪一脏,失调哪一气?每个人的身体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而吸取所失调之气,这也是心诚则灵的一个原因!”神婆不屑地道。 绝情不由得大为好笑地道:“既然五行之气在这天地之间到处都是,而他身体又可自己吸取失调之气,又何必要你多此一举呢?” “这个当然不错,但天地之间的五行四时之气,根据各个地点的不同,气脉也便有所变化,虽然天地间每一寸空间都可重划金木水土火,但其五行四时之气并不聚中,若是轻伤,不用治自然会好,但是重伤,他根本来不及吸取这么多灵气,而我施法,便是要把这些灵气聚拢,使他吸取得更快。这样,重伤得到缓解,轻伤得到治疗,自然会无碍!”神婆口沫横飞地道。 绝情的目光之中显出一丝惊讶,神婆的答话中竟无法找到破绽,虽然他明知道这似是而非的道理不是没道理,只是他根本无法行通,不由得气上心头,淡淡一笑,道:“你给每一位病人都喂了纸灰水是吗?” 神婆脸色微变,但却不得不承认,因为她也发现姜成大嘴角边那黑黑的痕迹。 “你可知道这对于一个不能动弹或昏迷的病人是很危险的?”绝情冷冷地问道。 “有什么危险?这是使他们心神更安稳,平心静气之用!”神婆狡辩道。 “哼,像你这样只能使病者呼吸难畅,食道阻塞,不利于他们吸气呼气,便会使他们血液难畅,使他们的肌理运行功能缩减,这哪是治病?这只能害了他们!”绝情越说越气。 神婆被绝情的语气震惊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常态道:“那他们不是都没事吗?”说着指向一边的几名乡亲道。 “他们肯定不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喝入纸灰水的,是以,能够吞咽而下,但昏迷的人却不能自己吞咽,难道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绝情冷漠地道,同时伸手在姜成大的气海、廉泉、抚突三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才落指神庭穴。 “哇——”姜成大竟翻身而起,向一旁吐出一大摊纸灰水来。 这突然的举措吓了众人一大跳,但不由得全都面显喜欢,绝情的举措比什么话都有效,众人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我……我还没死吗?”姜成大虚弱地道。 “爹,你没死,你不会死的!”姜小玉泪眼婆娑地道。 “谁去拿碗水来?”绝情淡然吩咐道。 “我这就去!”小范迅速地拿水去了,众乡亲纷纷议论起来,绝情就那么三两指便让人给醒了过来,这自然更令人信服。 “既然你会治,不如你们搬回家治吧。”神婆神色微变,淡漠地道。 “走,哪几位乡亲帮帮忙,将大叔抬回家吧。”绝情平静地吩咐道。 秦州和新秦州,莫折大提所率的各路起义军首领全聚于此。莫折大提虽死,但其子莫折念生依然神威不减,在羌人和氐人及各路义军的首领推举之下,自称天子,并设百官,重整军容。 这无疑是给了起义军无比的斗志,莫折大提身死的阴影立刻被莫折念生的这一举措全给弥补。义军的军心立刻稳定,更有序地向东进逼。各地战况立刻吃紧! 胡琛的势头却更狂,赫连恩、万俟丑奴,虽然势头微有挫折,但仍然接连攻下数座城池,义军的声势更盛,绝不比莫折念生的阵容稍逊! 胡琛拥高平为王,莫折念生自称天子,却使得两路起义军都有矛盾之处,那就很难配合,同时谁也不想做对方的臣子,而乞伏莫于却从中占了些许的便利,但战局也不是怎么好。因为他缺少了像胡琛与莫折念生那种空旷发展的地方,四面都是朝中的重城,所以受到的压力绝不是胡琛与莫折念生所能比拟的,而乞伏莫于所依靠的便是迅速攻破逼向梁山的几道城池,以梁山为背,减少了四面受敌的威胁。更有梁山的群寇相助,虽然形势极苦,但仍能支撑,更有北部入关的难民涌来加入起义的队伍,使得其形势稍改了少许。而此刻朝中猛将又全都落在对付几大义军之上,乞伏莫于这边的情况更显得轻松了少许。 汾州和吴中的义军也如燎燃之火炬,越演越烈,情况变得似乎有些不可收拾。四方的难民纷纷起义相拥,其势迅速蔓延,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族哪里能是疯狂的起义军之对手? 朝廷不由得将边关的守将调回朝中,以对付那些疯狂的义军。 而南朝边关的军队也蠢蠢欲动,大有乘势而入的意图,更暗派人相助各路义军,使得北朝穷于应付。 战火几乎使整个北魏朝廷的秩序大乱。 南涌的难民越过长城,向关内长驱直入,虽然一路上有官兵防守,却总有一些流窜的难民混入盗贼的群中。更有许多马贼乘机掠入关中,对长城内靠北的各镇进行肆掠。 尔朱荣的大军主要靠近平城,其他兵力分散至安城一带,以袭击破六韩拔陵的义军,另自府谷神木,入大柳塔、沙圪堵追击破六韩拔陵的义军,由于义军的斗志几乎尽失,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与官兵的军纪各方面都要相差一截,虽然人人悍勇异常,但阿那壤连挫破六韩拔陵的势头,卫可孤早死,刀疤三又殆,赵天武和鲜于修礼亦节节失利,使得义军气势低落,更有一些义军弃城投降。 朝中一边安抚降兵,一边加紧攻击,也有些忙乱,更有沃野诸镇的居民被阿那壤的铁蹄赶得南下,朝中更要安排他们的就食问题,否则这些人也会成为义军中的一部分,酿造出更为可怕的后果。 大黑狗的狂吠惊醒了村中的所有人,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谨慎,因为最近邻近的村庄常在夜晚被人给抢了。传闻是一群流窜入长城内的马贼,抢杀几乎是无恶不作。因此,村中的每一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防止这群马贼闯入村中,而每一到黄昏的时候,打猎回来的人便在入村的各要道之上设下陷阱,老虎夹、绊马索之类,这是必防之举,而每个人甚至将刀箭放在枕头之旁,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准备攻击。而且近来各村更联合起来,对付这一群来去无踪的马贼。 “咚……咚……”锣声敲得极响,空寂的山野全都被震荡了。 凌通行动的速度是最快的,在他体内流动的几乎是野兽般的血液,整个晚上,他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按照蔡风所教的心法打坐练气。这一年多来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又得剑痴的亲传,其武功更非昔日所能够比拟的。 几乎是当大黑狗吠叫刚出声的时候,他便已经穿过了窗子飞投入黑夜之中。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使大地变得更为幽森,却并非无迹可循。朦胧之中,凌通已经捕捉到西边的一声闷哼。那是他所设的老虎夹! 夜晚,并不适合偷袭,对于这个住满了猎人的村子,无论是谁都得想到,自己可能是对方眼中的一只野兽,那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并没有马,似乎早已知道马匹只能坏事,对于这处于山林之中的小村落来说,马匹只会更碍手碍脚。 这是附近几个村落最为富裕的村庄,就是因为蔡风住在这里,带来了阴邑最为精纯的经验,使这个小村落每个猎人的猎技都提升了一级。最有效的,却是设置陷阱和老虎夹等捕猎装置。 这些装置不仅对野兽有效,对人也同样有效。在阴邑,曾经用这种方式粉碎了官兵数十次围剿,使得官兵为之丧胆。眼下的装置虽然没有那么精巧、细密,但其威力也绝不容小视! “呀……”“啊……”点点滴滴的惨叫声都无法逃过凌通的耳朵。 凌通不由得心下一阵好笑,这样一群人居然想来洗劫村庄,却变成了可笑的闹剧。 村中火把立刻全都燃亮,本来放于村中待用的那几堆柴火,也迅速燃着,霎时,村的中心亮如白昼,但各人手中的火把全熄掉,隐于黑暗之处。亮的地方,反而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凌通悠然地行至村口,他的眼中立刻出现了一群黑影,从这个方向涌向村中。 “嗖嗖……”箭从暗处飞射而出,是削得很尖的柳木箭,绝对具有杀伤力!冲来的马贼极为凶悍,可是那来时的凶焰已经荡然无存,在大漠之中,他们或许可以纵横驰骋,但在山林之中他们却差得太远了。 “别放箭,别放箭……”一阵急促的惊呼自那群偷袭者中传来。 “大家别放箭,别放箭……”乔三已经发现了对方是什么人,便发出一阵高呼。 “是赵村的人,他们是赵村的兄弟。”凌通也发现了赶来的人并不是众人所想象的马贼。 箭雨立刻全都停下,所有人全都愕然。 “乔老三,快去帮忙把受伤的兄弟抬进村呀!”行来的几人哭丧着脸向乔三乞求道。 乔三向吉龙等人打了一个眼色,有些气恼地问道:“赵青源,你们到底搞什么鬼,这么深夜了还来乱窜个啥?一不小心,真个把你们稀里糊涂地干掉,可别怨我们呀!” “是呀,深夜你们还这样乱窜,我们可真当是那群恶贼,害得我们白忙一场!”凌通也责声问道。 “乔老三,还望你们出手救救我们赵村,入黑时,那帮马贼便窜入了村中,烧杀抢掠,我们实在是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连夜跑了过来,可又不敢点起火把,那样会被马贼追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来了,可是现在又成这个样子。”几个大男人说着竟哭了起来。 “哇……”竟传来了小孩子的啼哭,队伍之中竟然还有妇女,这一下子大大出乎乔三和凌通的意料之外。 “幸亏没有兄弟伤着人命,快带他们去祖屋养伤!”凌跃向杨鸿雁及吉龙吩咐道。 “鸿之,快吩咐兄弟再摆路卡,小心马贼窜过来!”乔三隐隐便是村中的首领。 杨鸿之本来极傲,但在村里的人中,他就怕乔三,立刻带着村中人重新布置路卡。 “你们村中的其他人呢?”乔三沉声问道。 赵青源停住悲泣,吸了一口气,道:“黑暗中,各人向各个不同的方向逃,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兄弟仍然活着!” “这天杀的恶贼,他们将不得好死!”乔三咬牙切齿地狠声道。 “你们几个先在我们村里住下,明天一早,再联合各村的兄弟,一定要把这群恶贼的藏身之地给找出来,让他们还个公道!”凌跃愤怒地道。 “好了,没事了,大家各自休息吧,小心提防着便是!”乔三劝众人道。 凌通似极为泄气地道:“如果真要去,现在马上行动,杀那些狗贼一通!” “小孩子别乱说。”凌跃喝道。 凌通吐了吐舌头,一个筋斗从火堆上翻过,逗得大家好笑不已,对于凌通的身手,大家已是见怪不怪,但赵青源诸人却是目瞪口呆,傻傻地问道:“这是谁家的伢儿呀?” “凌老二的公子,怎么样?”乔三也有些得意地拍了拍凌跃的肩膀笑问道。 凌跃自然是笑得嘴巴咧开着。 赵青源和赵家村的一些汉子不由得“咋咋”称奇,如此小的年龄就有如此好的身手,的确让他们感到惊奇。 “真想不到,你们村连这么一个小孩都如此厉害,难怪那些马贼不敢前来这里撒野,早知道,便请你们去教教我们村里的孩子和大人,也便不会落得这步田地了。”赵青源仰慕地道。 乔三神色也一阵黯然,但平静地道:“我们村中像这样的小家伙也只有一个而已。” 赵青源以为乔三只不过是谦虚之词,也便不再说什么。 “爹,我知道飞龙寨在什么地方,明天,不如让我去请飞龙寨的兄弟来对付那些狗贼吧,只要他们出手,相信这些马贼定会一个都不会跑得了!”凌通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飞龙寨的人是你可以请动的吗?人家一个个武功了得,你这个小不点,人家还不知道你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呢!”凌跃责骂道。 “通儿,小孩也不要胡思乱想。”乔三亦叱道。 凌通似乎受了委屈一般,低声怨道:“飞龙寨又不是阎罗殿,那可是为老百姓排忧解难的地方。” “若是每个地方出现了马贼,他们都来管,那他们哪有那么多的力气?你又不看看自己是谁,这里离飞龙寨有一百多里路,他们能赶来吗?”凌跃责道。 “我不行,可是蔡大哥的名字总行。飞龙寨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要听蔡大哥的吩咐?虽然蔡大哥现在不在了,但我们村始终还是与蔡大哥关系密切的,就凭这些,他们也会来帮我们!何况根本不用借蔡大哥的名字,我也请得动他们!”凌通反驳道。 凌跃神色微变,乔三立刻解围道:“其实通儿说得也没错,凭借蔡公子与我们的交情,他们自然不会不帮忙,何况通儿还算得上蔡公子的半个徒弟呢。” 凌跃一想口气也缓和了许多,望了望凌通那一脸神气的样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神气什么,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做了蔡公子的徒弟,不把他气坏才怪,以后可得加紧练功,知道吗?” 凌通想到已逝的蔡风,鼻子禁不住一酸,却再也没有吱声。 “好了,夜已深了,大家各自休息吧,我们最好明天去城里向尉太爷禀报一声,相信他会派官差来帮忙的。”乔三想了想道。 “不好,三叔,这次真的是马贼来了。”杨鸿之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地叫道。 “怎么办?怎么办?”赵青源被吓破了胆,惊慌失措地问道。 “大家立刻准备,赵村的兄弟,立刻带着妇人小孩,受伤的跟鸿雁去祖屋安顿。大家小心了!”乔三颇有大将风范地道。 “大家快跟我来!”杨鸿雁低喝道,赵村赶来的众人立刻紧随其后向祖屋跑去。 凌通兴奋异常,若夜猫子一般蹿入黑暗中道:“我去把兽夹设好!” “通儿——”凌跃担心地道。 “没事,通儿不会有问题的!”乔三极有信心地道,说着一拉凌跃隐于暗处。火光之中,村里一片空荡,只有几只猎狗依然在狂吠。 第67章 第三十二章 猎阱屠 第三十二章猎阱屠匪 凌通虽然身负大弓,动作却灵活至极。远处,马嘶之声渐近,而凌通也极为轻松地把兽夹和陷阱调整好了。心头暗笑道:“哼,晚上居然敢骑马来犯,想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显然,那些马贼也已经发现了村中所燃起的火焰,是以竟按兵于村外,不再进袭,他们仿佛也知道危险的存在,战马有些不安分地骚动起来。 凌通心中暗骂道:“他妈的,这样干耗下去,难道老子不要睡觉吗?”想着缓步轻移至杨鸿之的身后,伸手轻轻一拍。 杨鸿之也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马贼,冷不防凌通这么一拍,差点没吓得尖叫起来。 “别这么紧张,这些狗贼胆子很小,不敢来攻。不如我们绕到他们后面去,把陷阱更改一下,让他们回去也没有机会,如何?”凌通低笑道,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你别像鬼似的好不好,这样会把我吓出病来的,如游魂一般,也不警告一声。”杨鸿之心头乱跳地道。 凌通大感好笑,道:“我以为除了三叔,就是你胆子最大。原来,你还怕游魂和鬼呀,去不去?咱们让那些狗贼有来无回,怎么样?” 杨鸿之有些犹豫地问道:“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这些狗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给他们下几副药,保证让他们一命呜呼,看他们还神气什么!”凌通自信地道。 杨鸿之倒真有些怕凌通小看他,咬咬牙道:“好吧,我去叫吉龙!”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就让他在这里守着村口吧,我们两个去便够了,这么几十匹马,几十个鸟人,对付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走吧!”凌通低声道,拉着杨鸿之顺着暗处绕行过去。 猎村的地势极为险要,入村有三条路。一条在后山,却是一个大崖,只有一条极窄的羊肠小道,战马根本无法通过的,且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条则是猎村的入口,道路极为坑坑洼洼,又有大片灌木和树林,虽然树林稀稀疏疏的并不茂密,却给人一个极好的埋伏天地。而道路两边更是极陡的坡,形成特殊的一种地形。再有一条却是那条小河,蔡风当初钓鱼的那条小河,那条小河的地势更复杂,晚上想通行的确不是易事。 凌通的身形利落至极,挑着黑影纵跃自如,而杨鸿之则显得笨拙多了。那陡坡对凌通这熟知地形的人来说,更不在话下。杨鸿之虽然也熟知地形,却仍不得不靠凌通拖拉,才上得了坡顶。 上得坡顶,那群马贼就已在脚下,这群马贼也并不傻,没有进入这坡间的夹谷,使得想用石头对付他们都不行。 凌通突然感到一阵异样,忙一拉杨鸿之向一块大石之后闪去。正当杨鸿之惊愕不解之时,一声脆响,却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凌通竖起食指,作个噤声的手势,右手在杨鸿之的肩头按了一下,叫他别乱动,自己却轻轻地挪开,掩自一株大树之后。这棵树,凌通至少爬过上百次,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是以极为迅速地爬上树枝,自伸出的树杈之上向那响声传来的地方爬去。 “小心一点,别让他们察觉!”说话者的声音显然不同于本地人,毫无疑问是马贼的同伙,他们也想自这坡顶爬下,显然这两人是前来试探路径的。 凌通暗自好笑,从背上取下事先准备好的绳套,那也是捕兽所用之物。同时拔出短剑,望着两人渐渐走近,凌通准确无误地将绳套抛出。 黑暗之中,两名马贼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就多了一个绳套。当他们发觉不妙之时,凌通已从树杈的另一头飞跃而下,向另外那名未被套住的人扑去。 动作快得骇人,更像是出没在夜间的幽灵鬼魅。 那人一惊,他的同伴已“呼”地一声飞了起来,竟被凌通吊在树杈之上。凌通极为巧妙地以树杈为中轴,绳套的一头握在自己手中,他这么飞纵而下,冲力之大,竟使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着了道儿。可怜,脖子被紧套着,连惨呼闷哼都发不出来,手中的兵刃更是毫无用处。双手一个劲地在绳套上乱抓,可惜越挣扎就越紧。 那人在同伴一动的时候,就知道存在敌人,却没想到敌人正在他的头顶,等他感觉到气劲自头顶贯下之时,已经迟了,只得拼命挥刀上击。 凌通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岂会给他机会?短剑顺刀滑下,一脚踢向对方的面门。 “呀——”一声长长的惨叫划破夜空的平静,那人仰面扑倒。 凌通一脚连狼都可以踢得骨折肉裂,何况是这人脆弱的面门? “嗵——”凌通手中的绳套一松,那挂上树杈的汉子只在半空中便重重地落下。虽然难受得要死,两眼翻白,却并未死去。这一跌,只使之晕头转向,但此马贼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在一着地时,就伸手拼命地拉扯套在脖子上越来越紧的绳套。 凌通岂容对方有此机会?只在对方刚刚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他的短剑已经深深插入了对方的心脏。可怜那人连半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是五指渐渐变松,然后颓然倒下。 “嗖嗖!”两支暗箭飞射而来。 凌通一个倒翻,仰躺在地,两支劲箭擦面而过。“咚咚”两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只吓得凌通虚汗直冒,身形迅速一滚,滚至另一株树后,心头大怒。 “嗖——”“呀——”杨鸿之百忙中射出了准备了好久的一箭,对方没料到除了凌通之外还有埋伏,竟被杨鸿之一箭命中。 另一人也骇然躲向树后,生怕再遇攻击。 凌通定了定神,黑暗中借远处微弱的光亮,向杨鸿之打了个手势,从怀中掏出小弩,心中暗道:“奶奶个熊,老子喂点药你吃吃,看你他妈的还凶不凶!”想着纵身跃上树枝,借横出的树枝,无声无息向附近的树干上转移。 只移过了三棵树,那躲在树后的马贼就已经在凌通的射程之中,而对方依然丝毫未觉。 凌通心中暗笑:“哼,跟老子斗?你他妈的只是野猪一头,野狼一匹,看老子的猎技如何!” 凌通双脚在树枝上一勾,身子犹如长尾猴一般,倒挂在空中,手中的弩机“嗖”的一响,那名马贼根本就未来得及反应,就已一命呜呼,他还一心注意着杨鸿之与凌通的动静,谁知却让这要命的煞星潜至身后了。 村外的马贼似乎已经察觉出山坡之上的变化,而村内的乔三叔与众兄弟也变得警觉起来,不过听刚才那几声惨叫并不是村中人所发出的,心下也放心不少,但吉龙诸人迅速爬上山坡,予以支援。 凌通捏嘴发出一声夜莺的啼叫,村中之人立刻守住另一边山坡。 凌通再学三声猫头鹰的鸣叫,身形飞掠而回,取回那尸体上的绳套,顺手拾起一柄大刀,向坡下掠去。 “小心些!”杨鸿之知道凌通是要一个人去马贼的后方设陷阱、兽夹,不由得小声提醒道。却听到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骇然转身,却发现是吉龙诸人。 “通通呢?”吉龙问道。 “他去贼人后面设兽卡了!”杨鸿之道。 “这些人是你干的?”吉龙问道。 “通通干掉三个,我只干掉了一人。”杨鸿之苦笑道。几人一阵愕然,却迅速选好位置,密切地注视着山下众贼的动静。 村外的马贼显然有些失去耐心,变得不安起来。 杨鸿之诸人借树干的遮掩向马贼不断地靠近,他们绝不想让这些人好过。看来,此次进袭的这群马贼只是小股人马,并没有真的尽数赶来。或许正如赵青源所说,由于他们村中之人四散而逃,使马贼分成数股相追。也可看出马贼是多么凶残,连逃走的人也不放过,这更增添了凌通心头的杀机! 凌通的动作快得犹如黑夜里的野猫,很快就溜到了马贼的后方,将手中的绳套向腰上一缠,迅速找到藏于石穴中的巨藤,在树与树之中搭成简易的绊马索,心中暗骂道:“看你们这些狗崽还怎么得意,老子将你们这些狗蹄子全都扳下来,然后一个个地宰,让你们知道小爷的厉害!” 看清马贼的方位,凌通迅速将捕兽网斜斜移位,在风声的掩盖之下,竟然未被对方发现。更把那被赵村之人破坏的机关重设一遍,而此刻马贼显然已有所决定,由于村内火光辉映,使得众马贼觉得莫测高深,既然对方有所准备,夜晚行动,自己准备不足,始终显得力量单薄,竟不敢贸然前进,而刚才明显地表现出对方中有厉害人物,竟让马贼产生了退意。 “嘘……”一声尖啸,由高到低,在黑漆漆的长夜,显得格外凄厉而阴森,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力。 马贼的战马也禁不住微微受惊,众马贼更是心神大震,他们没料到这声尖啸传自于他们的身后,深山老林之中,他们不期然地想到山魈恶鬼。虽然他们杀人无数,可是在这种只见火光不见人、莫测高深的夜里,他们仍是禁不住汗毛直竖。 “嗖——”一溜火光划破夜空,竟是凌通以一支火箭射至马贼身边的干柴堆处。原来,猎村之人为了对付这些马贼的侵袭,在每隔一两丈之处就设有干柴堆,只是为了使对方的身形暴露于外,而凌通在一声尖啸之后,便引着了柴火。 在此同时,村内伏下的猎手,数十支箭齐发,马贼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射倒一二十人,战马也被射倒十余匹,整个马队全都变得混乱不堪。可怕的不是那些猎人真正具备极强的杀伤力,虽然这些猎人的狩猎之术或箭术都极为精湛,但是他们的箭却基本上是以柳木与一些极为坚硬且韧性十足的木质削成,并不足以置人于死命,除非是射中要害。不过,可怕的是这些箭上所淬之毒! 凌伯是医道高手,凌跃也对药物有一定的了解,又有现成的药物,凌通更喜欢摆弄这些药材,因此,按典籍配制了一些剧毒之药,这些木质箭的箭头都在毒物中浸泡过,用起来自然是杀伤力可怕至极。只要擦破了皮,射入了肉中,不用片刻便会使中箭者麻痹致死。因此,这一开始,众马贼就已经注定了死局。 马贼们仓促还击,却根本找不到猎手们的方位,只得下令撤退。 “呼——”回头路上亮起了一堆大火,却仍是没有半个人影。 “吼——”一声惊心动魄的虎啸,震撼了整个夜空,这正是发自凌通的口中。此乃从蔡风所学的绝世口技,这刻却派上了用场。虽然凌通吹出的口技不如当初蔡风那么有气势,但以内力催逼出来,其威势和震撼力也确是惊人至极。 战马全都人立而起,“希聿聿……”一阵狂乱的嘶叫,事出突然,有些马贼竟从战马背上摔了下来,惨叫之声和惊呼之声此起彼伏,状况混乱不堪。 凌通更不想错失任何攻击的机会,趁火打劫地拉弓疾射,这种暗箭伤人虽然不怎么光彩,却也射得极为起劲。一暗一明,角度准确无比。三箭三中,四五十个马贼刹那之间损失了一半。剩余的调过马头就向回跑,但却因回头路上有火光燃起,他们不想使自己暴露在光线之下,变成别人的活靶,因此全都自火堆两侧阴暗之处绕过。 战马虽然受了惊吓,但很快被控制,这些人都是极贯于骑于马背之上,驯马之道很精,很快就制住了狂躁的马匹。不过,他们不太走运,因为那阴暗的角落之中,却尽是陷阱、兽坑。 看着那些马贼连人带马跌入陷坑,慌张惊乱的熊样,凌通就想发笑,暗箭也就放得更起劲了。 原来,兽有兽路,人走的道,野兽一般是不会走的,而一般喜欢自一些比较隐蔽和阴暗之处行走,是以村中人所设的陷阱、兽坑在那阴暗的角落比较多。凌通为了好好地利用这些兽坑和陷阱,故意在正道上燃起一堆火,使马贼以为危险只是在大路之上,却没想到这正中了凌通的计算,怎叫凌通不大感得意呢? 后面的人似乎知道火堆之旁更危险,策马迅速自火堆之上跨过。凌通来不及射箭,他虽然一口气射杀了六人,但仍让这些人冲到跟前来了,并且跳过火堆,同时也发现了他这么一个敌人的存在,怒箭若雨一般向凌通射至。 凌通极为灵活,靠着树干的掩护,对方的箭根本就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呀……”“呼……”马嘶、惨呼、重物坠地之声,那些四处乱绊的巨藤终还是发挥了其作用。马失前蹄,十数匹马乱成一团,更有人被摔得折腿断手,或被马匹压成伤残,踩死之人亦有。 这些马贼之中,竟也有高手,在马匹失蹄之时,疾跃上树身,借树枝一荡之力缓去冲势。也有数人提缰跃过巨藤,不过只是五骑而已。 “呼——”一道刀风自凌通的头顶响起,一名马贼竟自树顶向凌通攻到。这人确是个高手,他清楚凌通的位置,在马被绊倒的一刹那竟跃上了树杈,一荡之下,若大鸟般扑向凌通。 凌通一惊,再也不敢小看这群马贼,仓促之中射出最后一箭,立刻挥弓上扫。 “啪!”大弓经不住一劈,竟断成两截,凌通也顺势一滚,滑至一旁。 “轰!”这一刀就重重劈到地上。 “嘶——”凌通反手拔刀挥出,角度极为刁钻,由于他是躺在地上,是以出招的角度,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也极为霸道,在同一时间,凌通的身子又飞弹而起。 “当!”仓促间那马贼长刀下压,斜步让开,竟挡住了凌通这一刀,甚至连凌通的后招也破解开来。可是他却大吃一惊,一声惊呼,身子竟仰倒下去。 原来凌通一滚之际,抛出套索,并算准那马贼的后招和跳动的方位,果然让他中计,一下子跳到绳套之中,一时来不及提防,竟被凌通拉翻倒地。 凌通得意至极,在对方还未有反应之时,已挥刀割断了对方的咽喉。 “去死吧,小鬼!”一声怒吼自凌通身后传来,一股劲风兜头而至。 凌通这下乐极生悲,没想到竟会有人自身后攻来,而且也绝不是弱手。此时,他即使想挥刀自救也不可能了,只得就地一滚。 “呀!”一声惨叫,吓得凌通不敢睁开眼,他心中在想:这刻自己即使不死也要受重伤了。可是当他立身而起之时,却发现偷袭者已扑倒在地,竟是吉龙及时一箭射穿了偷袭者的咽喉。 若是在正常情况之下,吉龙的箭不一定能够射中对方,可是这时,他把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凌通身上,更加上刚才凌通以诡计杀死被射马贼的兄弟,对方自是怒火填膺,耳目大失平日的灵敏,竟被吉龙一箭射准,死得也是冤枉至极。 其实这两个人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单打独斗,并不一定会输给凌通,可是他们却没有凌通那种机智。更想不到,如此一个小孩也会这般狡猾,诡计多端。 凌通松了口气,却出了一身冷汗,狠狠地在尸体上踢了一脚,再扑向另外两名并未被马摔伤之人。 凌通虽然平日里与剑痴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也被剑痴打败了无数回,因而却从中获取了不少实战经验,也懂得了许多取胜之道。但是,凌通的武功与剑痴相比,毕竟相差太远,不是一个级别之人,使得凌通根本就无法发挥出真正的攻击水平,体现出真正的实力。而这些马贼的实力比之凌通又要逊上一筹,是以凌通可尽情尽性地发挥出战斗力。不过,凌通在跟剑痴相斗之时总免不了有些顾忌,而与这些马贼拼斗则是真刀真枪地对决,相较来说,这种以命搏命的战斗经验,凌通与马贼对比起来,则要输上一筹。 凌通的优势就是他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更且,他从不将敌人当人看待,而是当做一只猎物。对待猎物自然是要不择手段,运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达到将猎物杀死的目的。这是蔡风曾说过的话,这个世上只有猎人与猎物两种分别,与人相争之时,你若不是猎人,就一定是猎物。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就像没有人能与狼同床共枕一般。凌能丽更曾讲过:成事者,不拘小节,获猎者,不择手段。是以凌通打一开始就将这些人看做猎物,也便绝对不会留情。 那两名马贼见凌通一出手,就让他们损失了两名高手,心中早有些怯意,但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能够有避开的可能,可是马贼们天生便有着一股子狠劲,越是危险,就越是凶狠,越容易激起杀心。 凌通的长刀还未挥出,那两名马贼的身子在树干上一晃,就像是两支箭一般,向凌通横冲而过。劲气暴射,气势汹涌无伦,一看就知道这两人不是庸手。 凌通避无可避,但以他的功力,却绝难克制两人的合击,但他的眼角闪出了一丝狡黠之色。 “呀——”一声惨叫,一名马贼飞跌而下,还未落到凌通的身前,便已经气绝身亡。 原来凌通在出刀之前,就已经上好了毒箭。只是弩机比较小,而在黑暗之中,两名马贼被凌通的先声所夺,哪里想到对方真正要命的并不是他手中的刀,而是暗藏的弩机毒箭。凌通以有心算无心,一击就中,心中大慰,手中的刀再也毫无顾忌地挥出。 那名未死的马贼心神大震之下,竟被凌通一刀扫得立身不稳。 “呼——”一道黑影自马贼的面门掠过,却是凌通的弩机。 马贼想不到凌通动作如此迅速,骇然上身后仰,险险避过这可怕的一击。 “嘿,下边!”凌通一声冷笑喝道。 “碰——”“呀——”一声惨叫,马贼刚想到不好之时,凌通的一脚已经踢到了他的肚皮,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狂跌而出。这才明白凌通那弩机的横切,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下盘,可惜知道得已经太迟了。 “希聿聿……”一匹战马向凌通踏来,大有将凌通一蹄踩死的意图。 凌通一声冷哼,来不及再赶上去宰掉那名受伤者,就旋身让开,一道狂野的劲风却自身后涌至。 “当!”仓促之间,凌通回刀一挡,身子竟受不住这一震之力,顺冲而出,撞在一棵树上,只差点没被撞得眼前发黑。 凌通哪还不知厉害,暗暗吃了一惊,想不到马贼群中竟有如此高手。 “呼——”又是一道劲风劈至,是一柄长长的斩马刀,借助整条手臂和腰身旋扭的劲道挥出,其气势和力道自然大得骇人。 凌通不敢硬挡,幸亏在这片树林之中,战马始终没有人自身灵活,那大胡子马贼又是坐在马上,自然无法与凌通的灵活相比,在斩马刀劈至的前一刹那,凌通险险地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刀。 “轰——”一株几乎有两个碗口粗的松树,竟被劈成两截,骇了凌通一大跳。 “呼——”一张大网自树顶直罩而下。 “嗖嗖……”数剑齐发,向大胡子马贼标射而至,却是乔三叔与吉龙诸人赶来相助。 那大胡子马贼见势头不对,似乎讨不了好,身子斜掠而下,自网底蹿过,竟弃马而逃。 凌通见对方身法极快,显然是一名十分厉害的高手,怎能让对方逃去?否则明日众马贼再结群而至,这样一个人岂不是没有敌手,那还了得?他刻意要趁对方落单之时将之干掉。所以,毫不犹豫地扑上,身形若穿林乳燕一般,在树干上连点,竟一下子挡在大胡子面前,挥刀疾劈。 那大胡子马贼似乎没想到这小孩竟比他想象之中更厉害一些,他哪里知道凌通虽小,但所学的乃是佛门至高无上的神功,岂是凡俗所能了解的。更且凌通每天至少有四五个时辰是在修习内功,甚至每晚以练功当睡觉,如此不休不眠地苦练,更是惊人至极,也是机缘巧合,若非他所练的功夫都是硬功,以身撞身,以掌、脚劈树,以一种近乎发泄式的练功方式修习外功,只怕他此刻早已走火入魔了。 对于这种佛门绝学是欲速则不达,必须有节制,不能过度。而凌通不明此理,日夜不停地修炼,功力和气劲自是飞长,但以他本身的体质根本无法完全承受这些气劲和功力。虽然蔡风当初为他打通了经脉,不过凌通听信了蔡风的话,想打人就先要学会挨打,是以他发泄式地击打树木,每天使自己皮开肉绽,精疲力竭,这就使得他体内过盛的气劲全都转移到那些树木之上,消除了经脉爆裂之危,而他自己却茫然不觉。后来剑痴更看出了凌通这种病态的存在,而凌通多练剑法和其他武功,那击桩踢树的挨打功夫就放下了。为了使凌通的劲气散出,是以剑痴每一次都将凌通打得满身是伤,凌通并不知道这是剑痴有意相助,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达到了许多人数十年都难以达到的以气护体。那是一种自然的抗打能力,他甚至根本就不用去想,只要身上哪里一受力,就自然产生了抗力和引导之力。也使他对身体周围攻来的劲风无比敏感,他根本不用眼睛看和耳朵听,只通过皮肤的气机感应,就知道有什么东西要袭击他的哪一个部位,也就让他能更早一步做出反应。种种好处,只怕凌通自己做梦都想象不到,哪怕是剑痴这类高手,也不会知道这种结果会有多少好处。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白的,那就是凌通这一年多的修炼,甚至可比得上普通人修习七年八年的。由于每一刻钟,凌通的体内气脉都是处于饱胀状态,无形之中使得凌通脉流逐渐强壮粗大,气劲运动之灵活绝对不会比任何高手逊色。就因为小无相神功的浩然正气,使凌通的体质大变,皮肤的再生能力、韧性程度都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大胡子马贼骇了一跳,凌通纵身、横截、出刀诸般动作之连贯,一气呵成,的确大有一个高手的气概,刀锋之中气劲奔涌,更是惊人。 凌通的身子突然在空中一缩,竟横移一脚踢在一旁的树干之上,然后身形冲天而起。由于凌通的气劲运行灵活无比,是以他的动作几乎是随心所欲,说变就变,这下却大大出乎大胡子马贼的意料之外。 斩马刀落空,凌通的刀却劈了下来。大胡子的斩马刀太长,又不是在马背之上,身处如此狭小的树林中间,其优势自是很难发挥出来,反而有些绊手绊脚。 凌通所赌的这一招果然极为正确,那大胡子回刀不及,凌通已经进入他刀身回转的死角,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倒挺刀柄横截,刹住身形倒仰。 “咔——”凌通暗叫不好,却收刀不住,斩断了对方的刀柄。 大胡子一声长啸,手中的断木棍在手指微弹之下,撞向凌通。身形也倒滚而退,那大网也刚好落地,并未能罩住后退的大胡子,但大胡子倒退的身子在大网的利钩上一划,顿时撕下一块皮肉,但也脱出了凌通的刀势之外。 凌通眼角一扫,发现仍有战斗力的马贼已经没有几人了。显然斗志已经尽消,哪里还敢凶悍?毒箭、陷阱倒还真起了极大的作用。那被绊马索绊倒,跌得晕头转向的马贼,不分东南西北地逃窜,哪里还管同伴的死活?凌通豪气上涌,继续紧逼,显而易见,马贼群中,这大胡子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有此等可怕身手的人物,就是让人头痛。若今日不能把他留下来,恐怕明日只有被他宰割的份儿了。 那大胡子一声闷哼,挺身而起,手中只剩下四尺的斩马刀化成一道厉芒向凌通罩来。杀机直透刀尖,火光之中,更显阴风惨惨,鬼气蒸腾。 凌通知道,论功力,他比大胡子马贼还要逊上一筹,刚才虽然是仓促回刀,但仍展现出大胡子那可怕的臂力和功力。更且大胡子那一刀斩断松树,其气势和劲道之强,确是他无法相比的。当然,凌通是不知道这大胡子的身份,若他知道大胡子的身份,只怕此刻,他应该感到极为自豪骄傲。 凌通自然不会与大胡子硬拼,展开身法犹如一团幻影般绕着对方缠斗,他的身法本来就是在这林间的木桩之间所学,且对这种地形了如指掌,身法一经展开,竟让大胡子无从着手,处处受制。 凌通当初自剑痴那里学来这身法之时,就一直是在林间练习,而剑痴所习的环境与凌通却是不同,当初创出这套身法之人,也并不是依林所创。可到凌通手上,没有什么人真正陪他练习身法,只好绕树穿梭,此种练习方法与这套身法本身就有所出入,是以凌通刚开始时的身形并不是很自然,那时经常与剑痴唱对台戏,总以为剑痴故意什么地方教错了。于是他竟根据自己的理解,与所处的环境将这些步法身形做了少许改动,经过一段时间的演练,他所改的这套身法更适合于在这种山林中穿梭对敌,形如穿花走柳,快捷无比,更且实效。同时可借地利之助,使得身法更加变幻莫测。后来,剑痴都不得不承认凌通的确是个练武奇才,而凌通却知道,最大的得益却是那本《武学总要》,使他更能将所学的武功融会贯通,取其精华而弃其糟粕。就如蔡风对他所说:“武学之道,并不在于繁琐,而只在其精简有效。只要把握住其中的要旨和本身的性质所在,其他的要如何变可以随心所欲,这样才能打破常规,达到更高的境界。墨守陈规者,最多只能够成为一个高手,而绝不可能成为宗师。你现在要学的,要知道的,只是武功的重点所在,快、准、狠,想要打人先要学会挨打……”凌通将蔡风的这些话几乎当成了真理。说白了,让他敬服和爱戴的高手,始终只有蔡风一个。否则,他也不可能如此苦练外功和提高自己的速度、力量。只怕连蔡风都没想到凌通竟会有如此的恒心和毅力。这之中当然有凌能丽失踪和凌伯之死的刺激,也正因为如此,才造就出了一代奇才,这是后话。 凌通总是在紧要关头,攻上几刀,使得大胡子想脱身也不行,而想杀凌通更不可能。他的斩马刀,时不时地砍在树上,树干倒被劈断了好几株,可却没能伤到凌通一毫一发,更可怕的却是凌通每当他的刀被树干挡住的时候,就定会趁虚而入,攻得他手忙脚乱。虽然偶然与凌通的刀相击,却根本无法伤得了凌通。 这一群马贼似乎并不是完全一道的,在占了优势的时候,就会越杀越凶悍,但是在有难之时,却是四散而逃,丝毫没有齐心协力的打算,各顾各的性命,哪还有去救别人的心思? 乔三叔诸人知道对这些贼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更没有心慈手软。那些受伤的、摔下马的贼人,只能够自认倒霉了,也有极少被绳索捆得像粽子一般,那也不知道是幸运抑或是不幸。 很快,众贼人未被擒获或杀死的,几乎已经逃得干干净净,唯有大胡子越杀越心焦,越杀越恼怒,而杨鸿之诸人早已十数张大弓一齐对准了大胡子,只待凌通一让开,就立刻乱箭将这大胡子射成一只刺猬。 “大胡子,投降吧!”凌通身形飘远,也累得够戗地笑道。 大胡子收刀静立,神色间有些骇然与惊诧,他没想到的却是连这么一个小孩也无法对付,心神大感沮丧。不过,已被他砍倒了十数株松树,他的功力耗损极巨,火光之中,场面显得极为怪异。 “哼,恶贼你也有今天,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们帮忙?”乔三心头升起无限的杀机,冷冷地道。 “通儿,你没事吧?”凌跃关心地问道。 凌通擦擦额角的汗水,淡然一笑道:“这几个毛贼还奈何不了我,今天杀得真是痛快,看来恶贼也不难对付嘛。” 众人不由得会心一笑,说起来,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至少有一半是凌通的功劳。能够让这群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贼如此惨败,的确是过瘾至极,心中更是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窝藏肚中的郁闷之气。 “哼,要老子自行了断,做你爷爷的春秋大梦吧!”大胡子反而不屑地道。 “那就不用再客气了!”乔三没有半丝怜惜,充满杀机地道。 杨鸿之诸人也再不客气,大弓之弦迅速放松,十数支蓄满劲气的毒箭,电射般向大胡子标射而至。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是没有可能有人能够避开。 大胡子心头微感绝望,却仍然不甘心地挥刀疾挑,在身周划出一片刀芒,但他却知道,这只是徒劳的挣扎,在这个距离之中,他根本是不可能避得了这自四面八方涌射而至的毒箭。 但,大胡子没有死,而是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一个身形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腾空拔起。大胡子的刀闪闪发亮,像是一团升起的篝火,亮得有些刺目,甚至让人心惊肉跳。 凌通的眼中掠过一抹阴冷而惊诧的色彩,禁不住骇然呼道: “会主!”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也全都吃了一惊,骇异至极,连手上的弓箭都不知如何放射了。 大胡子那硕壮的身子被轻轻放下,那是一只修长而充满魔力的手,曾是大胡子立身的位置,此刻却立着一条修长而飘逸的身子,一张充满恐怖意识的鬼脸,狰狞得若从地狱油锅中捞起烧焦的面孔,足以让每一个人心寒透底。 那十数支毒箭静静地插在附近的树干之上,没有一支伤了大胡子,也没有一支落在地上。 众人没有动,完全是被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速之客那深若幽海的气势给震慑了,那种自然露于体外的气势是没有任何人感应不到的。 凌通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怪人,这突如其来的怪人正是“同心会”的会主梦醒。是以凌通会震惊异常,他很清楚,即使整个村里的人全都加起来,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你是什么人?”乔三愣了愣,这才知道发话,杨鸿之诸人虽然感觉到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但仍然忍不住再引弓搭箭。 “大家不要乱来,这位前辈不是坏人!”凌通急忙摇手制止道。其实他的心中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与这群马贼有什么关系,但却知道,若与他为敌,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因此,这才出言制止。不过,却也是赌上一赌,凭他与剑痴之间的关系,对方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于他。 “通通,你认识他?”凌跃也骇然问道。 凌通不得不有些勉强地点点头。 “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梦醒似乎仍对凌通有印象,极为温和地道。 凌通心中一喜,对方仍记得他,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由得点点头微微有些兴奋地道: “是呀,我们又见面了,你认识这位大胡子吗?” 大胡子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但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却很清楚地表现出他心中的惊骇与茫然。 “嗯,我和他有些渊源,因此,我想替他讨个情面免去一死,将之交给我处置可好?”梦醒并不否认,也很直接地道。 凌通一愣,但却立刻爽朗地一笑,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在乎少杀这么一个恶贼,就将他交给你处置也无所谓了!” 梦醒想不到凌通会这般爽快,而乔三诸人见凌通与对方如此熟稔,此次能够大破马贼,凌通可谓是功不可没,没有凌通,更不可能擒得了这武功如此强横的大胡子。再加上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人物的确是太可怕了,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征兆,倒似是山妖鬼魅由地底下冒出一般。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出手的,即使乔三这不懂武功的人,也知道这个神秘人物是个绝世高手。那是因为他深深感觉到自这神秘怪客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和内涵,与蔡风极为神似,是以凌通这样爽快的答话,反而正合他的心思,自然不会加以反对。 梦醒扭头望了望凌跃和乔三诸人,似乎也极是尊重他们的意思,只是那鬼脸在夜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恐怖和凄厉。 乔三和凌跃同时出言道:“既然阁下并不是与这群恶贼一伙,又与通通有相识之缘,那这大胡子就交给你好了。” “谢了!你们如此大方,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让你们白白辛苦一番。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颗‘回天补气丹’,当是与你们交换的条件吧。小朋友,你将他服下,对你会有好处的。”说完梦醒自怀中掏出一颗宝光流溢、色泽暗红的药丸,以小指一弹,射向凌通道。 凌通伸手往空中一抄,将药丸拿到手中看了看。 凌跃和乔三不由得大惊,见凌通并没有立刻吃下去,心中才稍稍放心,暗赞道:“通儿并不是傻子……” 可是他们还没想完,凌通就爽然一笑道:“多谢你的宝丸。”说着毫不犹豫地向口中一抛,吞进了肚中。 “通通!”凌跃和乔三骇然惊呼,神情焦灼地望着凌通。 “爹,三叔,别担心,这位前辈是不会加害于我的。”凌通极为自信地道。 梦醒那藏于鬼脸之后的眸子中暴射出欣赏之色,微有些讶异地问道:“你就不怕这是一颗毒丸?” 凌通哂然一笑道:“你要杀我根本就不用浪费这么一颗毒药,更何况我相信你定不会是那种人。再说即使是毒药,我也一样要吃,那只能表示我相信错了人,既然看错了人,活着也无多大的意思,不如吃下这颗药丸省事。” 乔三和凌跃诸人望着凌通这一腔豪情,直爽而充满气魄的话语,几疑自己置身梦中,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只有十四岁大的孩子所说之话,心头禁不住涌起一股欣慰且敬佩的意念。 梦醒一愕,旋即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欣慰和欣赏之意,良久才收住笑容,定定地望着凌通,又笑道:“好,好,有气魄,我梦醒算是没有看错人!人小却豪情满怀,那颗药丸的确不是毒药,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回天补气丹’,此乃老神仙陶隐居通明先生所炼制的不世仙药,但只此一颗,顶多只能够补气健体,通经活脉,老神仙的‘回天补气丹’一分为二,只有二丹合服,才可以使习武者功力倍增,至少可使之增加二三十年的功力,既然你有如此豪气,这剩下的一丹也就一并给你好了。” “啊,陶老神仙的仙药!”所有的人全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也的确,若是在其他地方,没听过陶老神仙陶弘景也并不为奇,毕竟这里太过偏北,陶弘景虽然医术通神,却并未能名震每一个小山村。但猎村之中曾有凌伯这样一位医道高手,对两朝的医道几乎都了如指掌,更是经常谈到,天下说到医术之最莫过于通明先生,其次就是丹阳徐家。是以小村中每一个人都知道通明先生就是陶弘景老神仙,此刻听说凌通所服下的乃是老神仙的仙丹灵药,自然心中欣喜无限。 第68章 第三十三章 风水之 第三十三章风水之战 “谢谢前辈!”凌通“扑通”一声极为乖巧地跪下恭敬地道。 梦醒似乎也受之无愧,再从怀中摸出一颗艳红的丹药抛给凌通,肃然道:“这颗丹药此刻不能立即服下,必须在一个月之后,当你有朝一日感到体内有寒气上涌之时才能够吞服。否则,你立刻会经脉暴胀而亡。本来,若是两丸同时入口,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这两丹乃一阴一阳,食阴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阴丹乃是缓补之药。但单食阳丹,却是大补,没有多少人可以承受得了它的补性。两丹同食,则阴阳调和,龙虎交会则会因人的体质差异充分发挥出其补气之效。对有些人来说,甚至可补上四五十年的功力,希望你好好珍惜,切勿丢失,也希望你日后能除魔卫道,多做善事。” 凌通心头大喜,并不立刻起身,而是恭敬地道:“晚辈一定聆听前辈的嘱咐,他日除魔卫道,不负前辈所望!” “很好,我看你近来武功进步神速,大有一闯江湖的本钱。不过,行入江湖得万事小心,江湖也若行猎……” “世间只有猎人和猎物之分,做任何事只要拥有兽的警惕,猎人的沉稳,那就定能安全过关,是吗?”凌通打断梦醒的话,俏皮地接道。 梦醒和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全都愕然,愣愣地望着凌通,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良久,梦醒才嘘了口气,讶异地问道:“这是你总结的道理?” 凌通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有些意兴索然地道:“这是蔡风大哥哥对我讲的。” “蔡风?……”梦醒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撼,惊问道。 “前辈,你认识我蔡风大哥哥吗?他在哪儿?现在好吗?”凌通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听到梦醒的语调,明显地是认识蔡风,不由自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地问道。 梦醒似乎也微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下落,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了。好了,我们就此别过,若有机会,他日再会!” 凌通心中微微有些失落,道:“那晚辈就不相送了。” “哈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梦醒说完身子便如夜鸟一般,抓起大胡子,根本不用借树干之助,已御风融入远远的黑暗之中。 众人不由得骇然呆立,若非对方刚才与凌通说了这么多的话,定会以为遇上的只是山妖鬼怪之类的,抑或是天外飞仙。否则有谁可以御风而行,快胜夜鸟呢?不过,对于猎村之人来说,早有蔡风这个先例。能够飞起也并不算是什么神话,可是他们眼前之人似乎比之蔡风更为神秘莫测,更为厉害而神化。 最高兴的莫过于凌跃,他想不到的是年纪如此小的儿子,不仅已有了一身厉害的功夫,更能得这般奇人相助,博取这似飞仙般的怪人之青睐。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自然是心底欢喜无比了。另一个高兴的人自然是凌通,想到梦醒所说的话,表明他有一闯江湖的本钱,更能够在一个多月之后增加几十年的功力而成为一个武林高手,那是多么令人欢喜、欢快之事啊!他的内心深处,早埋下了江湖的种子。自凌能丽留下那封信之后,他的心神就全都飞入了江湖,恨不得早日武功有成,马上行入江湖大干一番。此刻听梦醒如此说,那自是不错了,怎叫他不欣喜和快慰呢?一向对江湖抱着一种莫明的神秘,蔡风就是来自那神秘的江湖,跟蔡风在一起,不仅使他定下了人生的目标,更学到了许多一生都享用不尽的东西。蔡风的习性和性格很容易感染一个人,而凌通更是深深地被蔡风所感染,虽然他从未离家出走,最多也只是到市集闹闹,可是他已经具备了超乎常人的自信和胆量,更知道深层次地去看这个世道和问题,也就形成了他这种狡黠却极其豪爽的风格。是以往往说出一些超出他这个年龄范围,却又富有智慧的话语。 “通儿,恭喜你了!”乔三欣慰地笑道。 凌通收回心神,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乖巧地道:“这全托三叔的福!” “哈哈,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乔三喜滋滋地道。 “通通,啥时候也来教我们一两手,看把我们羡慕得……”杨鸿之和吉龙诸人打趣道。 “瞧你们那副懒样,哪里有什么耐心学哟,更何况,要学功夫,不拜师行吗?可是若拜师,岂不是把辈分全都弄乱了吗?”凌通也笑应道。 “好了,别在这里闹了,大家把这里收拾收拾,小心布署,这些马贼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仍需要小心防范,这些箭和刀之类就由吉龙带几个兄弟收拾,鸿之随我带几个兄弟去把陷阱设好,在来的路上也要多设几道陷阱。让那些恶贼们有来无回,更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猎村绝不是好惹的!”乔三吩咐道。 “砰砰……”敲门之声惊动了韦睿和昌义之。 “进来!”昌义之淡然道。 “吱呀!”一青年踏步而入,恭敬地道:“禀师父,祝宗主来了。” “快请她进来。”韦睿眼睛一亮,忙道。 昌义之充满喜色地与韦睿对望了一眼,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我什么呢?二位宗主居然有如此闲情。”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门口,只见一位容颜深掩于斗篷之中的女子踏步而入,裙带飘摇若仙,难掩其绝代之风华。 这人正是魔门最为神秘的阴癸宗主祝仙梅。 “我们刚才正在谈及宫中高手之事,祝宗主便至,岂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吗?”韦睿笑道。 “祝宗主至此定是又有要事?”昌义之似乎极为了解祝仙梅行事的原则,淡然道。 “不错,仙梅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确有一件要事相告。”祝仙梅认真地道。 “什么大事能如此劳动祝宗主亲至呢?”韦睿也有些动容地道。 “靖康王准备与北魏刘家联姻!”祝仙梅沉声道。 “什么?”韦睿和昌义之同时惊呼出声,不敢相信地问道,一脸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是事实,就是连皇上也知道,却并未出言反对,似乎有默许之意,这使靖康王之举已成定局。”祝仙梅吸了口气道。 “此刻北魏正值风云际会之时,他们应该乘机大举北伐才是真的,又为何要与北朝联姻呢?”昌义之极为不解地道。 “谁也不知道皇上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依我估计,此次联姻主要是想转移北朝的注意力,也借此分化北朝四大家族的势力,否则以皇上这般老谋深算之人,岂有不知此理?”祝仙梅估计道。 韦睿和昌义之禁不住点了点头,韦睿道:“大概应该是这样,萧衍这只老狐狸岂是易与之辈?”他竟丝毫不客气地直呼武帝的名字,昌义之和祝仙梅都见怪不怪,在他们的眼中,武帝萧衍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 “但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做,这对我们并非无利,更探得这次联姻似乎是因为道家的一部奇书有关,其中的详情我们仍不全知,还需继续查探。”祝仙梅认真地道。 “道家的一部奇书?”昌义之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侯爷似乎有了定计?”韦睿很清楚昌义之的智慧及为人,忍不住问道。 昌义之想了想道:“韦兄与祝宗主难道不知我魔门的百年之密?” 韦睿与祝仙梅闻言,大感惊讶,齐声道:“难道这部道教奇书会与我们十大魔宗中所秘密流传的‘由魔入道’的传说有关联?” 此时昌义之却答非所问地道:“本朝中有谁最与靖康王过不去?” “郑王!”韦睿毫不犹豫地道。 “不错,正是郑王,郑王这个人我最清楚,自靖康王引兵攻梁一事后,他对其一直深怀成见,更处处与之为难,若真是那部道家奇书,我就有办法造成两王之间的矛盾,甚至弄乱朝纲,让他们大火拼,那时你们认为会怎么样呢?”昌义之深沉地道。 韦睿的嘴角牵动了几下,眸子之中露出了一丝狠厉的神芒,道:“那我们就立刻去查实刘家当年所得的是否是这部奇书。” “不,是否是这部奇书却不事关重大,因为如真有其事,我就能将这部道教奇书说成当年道主所留的道宗第一奇书《长生诀》,如今当务之急,我们仍是要先去探探郑王的口风。再说如若被我猜中刘家当年所得的真是道教奇书《长生诀》的话,那我们这代将会重造魔界神话!”昌义之嘴角边泛起一阵邪笑道。 祝仙梅点了点头,道:“一切就听侯爷的安排好了,仙梅此际要去北魏一趟,顺便到刘家看看,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祝宗主要去北魏?”韦睿奇问道。 “侯爷大概已经猜到我此去的目的,是吗?”祝仙梅扭头向昌义之问道。 “祝宗主要去见毒宗之人?”昌义之淡然问道。 “不错,金蛊神魔田新球乃是我们胜败的重要一环,我们绝不能放弃!”祝仙梅认真地道。 “不错,祝宗主与我的想法相同,毒宗的支持乃是极重要的一环。”韦睿赞同道。 “郑王那边就交由我去对付好了,再说我也应该出去走走了。”昌义之深沉地道。 绝情的伤口愈合得便像奇迹一般迅速,只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背上那刀剑的伤疤就已全部脱落,那箭孔也合成了疤。小腹的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更奇的是绝情背上的疤壳掉下之后,皮肤竟如同未曾受伤一般光滑。 姜成大的伤也不怎么轻,又因为年老,身体恢复却慢了许多,虽然比绝情的伤轻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仍然未曾全部复原。不过,在绝情所开的药方之下,比起那几位受伤的年轻硕壮之人还要恢复得快一些。 姜成大的渔船被朱家村所夺,再没有办法去捕鱼了,绝情便做了一根钓鱼杆去河里钓,每天所钓的鱼比许多人捕的鱼更多。 姜小玉每天就是背着大鱼篓,跟在绝情的身后,绝情不仅钓鱼,而且杀鱼,用鱼杆杀鱼!空钩可以钓鱼,简直是神乎其技,在第三天中,绝情便根本不钓,纯粹用尖尖的鱼杆刺鱼。 河水并不是很清澈见底,但绝情却能够凭着水流的声音辨别出鱼所行的方位,然后竹竿就如利箭一般快捷无伦地刺出,有时候一竹竿便可刺上来数条。只惊得姜小玉快发疯了,她从来都不曾想到世间竟会有如此神乎其技。整天中,她的神经都处于一种激动的巅峰状态,一天下来竟变得疲惫不堪。 绝情所做的鱼更是味道美得让人恨不得连刺也吞下去,姜小玉要是累了,绝情便亲自动手,烧鱼、烤鱼、炖鱼,什么花样都能做。而更有多的鱼拿到城里去卖,虽然死鱼价格不怎么好,但比往日多得多的鱼换回来的米和盐却不成问题。柴禾,山上有的是,每天早晨,姜小玉都照例去砍一担柴禾,有时候是小范亲自送来。村中送柴禾过来的人很多,特别是在小范吃过绝情做过的菜后,都有些不想回家吃饭了。 在绝情身上出现的千奇百怪的事确是极多,绝情倒似乎成了一个无所不会的人。不仅懂得医道,而且会做菜烧饭,但却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若说他很有身份,为什么又会做这些女人才做的事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别人岂会知道? 姜成大却是隐忧于心,绝情终会离开这个小村,而那时姜小玉可能无法自拔。他们根本不应该属于同一个世界中的人,可男女间感情的事情往往是根本无法预计的。 小范这几天中有些郁郁寡欢,旁观之人自然很清楚,谁都知道,小范和绝情根本是不可能相比的,这一点,小范自己也十分清楚。 绝情上山采药的时候,他总是落得很远,望着绝情与姜小玉那种欢快的神态,只能暗自伤神。 唐家村与朱家村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缓解,朱家村的气势极凶,两村近日来的气氛颇不对头,大有火拼之势。唐六叔已很少再来姜家,似是正在组织如何向朱家村进行反击之事。 这一日,绝情正准备与姜小玉上山采药,小范脸色极为难看地冲来,额上显出汗迹,大呼道:“公子,小玉,不好了,六叔他们带着人去攻打朱家村了!” 姜小玉脸色一变,神情有些焦灼地望了望绝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从哪里去的?”绝情淡然地问道。 “他们从河水浅的地方,用木排渡水过去。”小范神情焦灼地道。 “离这里有多远?”绝情神色变得极为冷峻地道。 “就在向南五里之处,那里的水不过大半个人深,从那里过去,便是朱家村的南面,我怕他们会出事。”小范担心地道。 绝情把手中的药篓向姜小玉的手中一放,淡然道:“你在家里照顾大叔,我这就去一下。” 姜小玉接过药篓,关心地道:“你要小心一些。” 绝情自信地一笑,道:“不会有事的。”说着大步向南行去,一步跨出竟达两三丈之远,惊得小范和姜小玉合不拢嘴来,他们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绝情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范骇然地望了姜小玉一眼,见她也同样是一脸的惊骇和茫然之色,便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他去了吗?” 姜小玉不禁大感好笑道:“当然是去了。” 小范这才回过神来,道:“我也去看看。” 凌通和杨鸿之策马缓行,对付那些马贼流匪,的确不是以一个小小的猎村之力就能够解决的。昨晚虽然大获全胜,只不过仗着地势之利,更仗天时之助,同时还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才会使马贼大败而去,可这毕竟是一小股马贼流匪,还有大群的人没有赶到。若是他们大举来犯,那可真不是一件好对付的事情,说不定猎村也会步上赵村的后尘。 昨晚一战,猎村大获全胜,可是陷阱机关的损失极大,兽夹之类也有损失,是以乔三与众人议定,就让凌通与杨鸿之去城里告急,以求搬来救兵,也顺便购回一些制作机关用的铁器,这自然是一种防范之举。 其实朝中早已下旨,不准人私自购买箭支与长兵器,违者定处以重罚。这当然是怕百姓作乱造反,否则,若是能够买一些金属箭头,定会更有效。 本来,乔三只是想派杨鸿之一人独去,可是想到路途危险,也就让凌通同行。事实上所要购买的铁器也并不多,一个人背回便已足够,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并不占面积,只是因为杨鸿之与城里尉府也有些关系,毕竟熟人好办事一些。 城中的兵权全都在尉太爷手中掌握着,所以,在蔚县之中,真正掌权的并不是县令,而是尉太爷。 蔚县并不十分大,但靠近北部边陲,自然免不了会有流匪横行,更何况最近又初平破六韩拔陵之乱,朝廷怕贼人死灰复燃,是以便又在北边诸城加派守兵,使蔚县的守军达到两千余人。再加上尉府自身的家将、差役,几达近三千人。若是能从城中调出一队人马,来对付这群贼人自然不在话下。 猎村至城中的路不是很远,若马速极快的话,一天两个来回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近日来流匪猖狂,竟似乎封死了去城中的道路。赵村也曾派人去过城里,可是却并没有成功,而是被追逼回来。甚至求援的兄弟也被射杀,这一路之上绝对不安全。所以,凌通与杨鸿之几乎是全副武装,短弩强弓,一应俱全。 凌通很难得有这么一个策马狂奔的机会,昨晚一战告捷,使得众马贼人亡马损,却也有几匹马被套住,凌通与杨鸿之所乘的两骑就是战利品。 二人欢畅异常,意气风发,大有不可一世之态。 入冬的景色似乎微微有些凄清。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却并不在意路途的危险。凌通对自己极有信心,昨晚初显身手,的确让他意气风发,斗志高昂,恨不得立刻找几个马贼来练练拳脚。杨鸿之对凌通却是极为信服,何况昨晚更证实了凌通的实力,有凌通在他身边,他的确是极为放心。尽管他也记不清自己曾被凌通摔了多少跤。 谈笑间,凌通突然似有所悟地一带马缰,低声道:“小心,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然凌通刚才表现得漫不经心,可是他的心神并没有半丝懈怠。这得归功于他每日连睡觉都保持一种警觉的练功状态,从而使他的警觉更超乎常人。 杨鸿之虽然与凌通笑是笑,骂是骂,可是在紧要关头,对凌通绝对信任。因为他很明白自己与凌通之间的差距,也对凌通的直觉和判断力极为信服。听到凌通的话,不觉打量起四周来,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前面的路比较狭窄一点,树密一些而已。这条路杨鸿之走过不下百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仍看不出什么疑点…… 木筏之上全都以木柱做了屏风,使得朱家村的柳木箭失去了许多的攻击力,数十名壮汉乘着四张大木筏,长而粗的竹篙,直通通地刺入水中,在溅起浪花之中,大木筏快速向对岸靠近。 唐六叔和几名极为硕壮而孔武有力的汉子,不停地向对岸朱家村的人放箭,也使对方伤了几人,但却把双方的情绪都激得高涨,大有不见血不收手,不有个结果不甘休的架势。 河中和对岸的怒吼、喝骂声不绝于耳,朱家村的人,更有人划了船下至河中,向大木筏之处攻击而前。 两方打得极为火热,这或许是两村近十年来战得最为激烈的一次。 朱家村更多的人下得小船之中,划至大木筏之后进行攻击,他们想利用小船的轻便之利,从大木筏之后包抄,形成合围之势。 唐家村,在河岸边守候的仍有七八条船,见朱家村的人想利用这种战术围击,立刻划船迎上,定要使大木筏之上的众人没有后顾之忧。 大河虽宽,也不过近两箭的射程之宽而已,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很容易使双方短兵相交。 唐六叔一声喝令,那些本向对岸攻去的柳木箭,都向游入河中的朱家村的小船上射去,更有人把大石头抛出乱砸。 大木筏虽然笨重,但比小船稳健得多,而且筏面又平坦,更易于立足和活动。 对方射过来的箭,可以用比较小的藤盾相挡,虽然对方的小船上也有东西相挡,却是两面受敌,竟吃了许多亏。 朱家村的人大为愤慨,立刻又添加了许多小船作战,也同样推来几张大木筏,看来是要与唐家村的人在河中来决战胜败了。 双方的人都杀红了眼,大木筏对大木筏,双方互不相让,朱家村的人也早就算到唐家村的人会来报复,所以行动起来并不是太过仓促,虽然一开始他们吃了些亏,可是他们并没有丧气,反而更凶,更猛。 柳木箭毕竟没有那种金属箭头的杀伤力大,虽然会使人受伤,却不会伤人性命。而双方的藤盾又起了防护作用,因此双方在远程交战之中并没有伤得太惨,场面很快便已短兵相见,双方的大木筏驶近之后,几根长长的竹篙便在空中交错舞动,这种又重又长的家伙使用起来虽然不是怎么灵活,可却极为凶猛,更叫人难挡,双方都是臂力极强的壮汉舞动着这种蛮家伙。一人以竹篙稍稍控制大木筏的方向,两人以竹篙相击。 木筏之上一般都有这类防备——那就是在木筏那大木头之上再立几根粗木柱,既是为了方便众人稳住身子,也是为了挡住竹篙横扫的攻势,这种木柱在夏日可加上横梁,加盖茅草,便变成了凉棚。这种多用的装备,也便限制了对方的竹篙横扫之势,不过这次为了方便几根竹篙灵活地操纵大木筏,那顶部的横梁也便没有加上。 虽然大木筏设置了这么多的装置,可仍有人被扫落水中,也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幸亏河水并不是怎么深,而这些人每个都会水性,落入水中之后,在乡亲们的掩护下又迅速爬上大木筏,否则不被对方的竹篙击破脑袋,也会被柳木箭射死! 当绝情赶到的时候,河中的战况已是杀得不可开交,双方各有损伤,怒喝之声,叫骂之声仍然是不绝于耳。 “噼里啪啦!”船桨相击之声,木片碎裂之声,惨号之声,弓弦之声,使这段河面变得异常热闹,更有老少、妇人在岸上呐喊助威,小孩惊骇啼哭之声。 绝情从未见过这种打混仗的场面,虽不似沙场之上那么惨烈,可是却比战场之上相斗更有特点多了。 “住手!”绝情一声高呼,以劲气逼出的声音便若闷雷一般自天空中滚过。每个正在交战的人都禁不住愣了愣,接着又很快加入了战团之中。两岸的呐喊助威人群,也奇怪地向绝情投来疑惑的眼光。 唐家村的老太爷正坐在河畔观战,身边还立着两位硕壮的大汉,目光中充满了诧异之色地问道:“年轻人,为什么叫他们停手?” “你们这样打下去只会使各自伤得更重,损失更惨!别看他们很多人被抬着回家,而唐家村不也有很多人被抬着回家吗?这样对两方都不利的事情,干之何用?”绝情冷声答道。 “你能叫朱家村的人停下手来吗?”唐老太爷眯着眼问道。 “他们停也得停,不停也得停!”绝情极为坚决地道。 “哦,我倒要看看!”唐老太爷似乎极有兴致地道。 绝情再不理会唐老太爷,扭头望了望河中杀得正凶的两村人马,眼中露出一丝冷意。这时,正看到一个小孩手中握着一根小竹竿,忙走过去温和地道:“小兄弟,这借我用一下好吗?” 小孩望了绝情一眼,又扭头望了望身后的妇人,怯怯地将竹竿递给了绝情。 绝情接过竹竿,一声长啸,高呼道:“全都给我住手!”说着向大河中跃去。 众人不由得一阵惊呼,想不到绝情会跃入河中!很快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绝情根本就未曾沉入水中,而是踏着波浪若水上掠过的翠鸟,轻灵无比地向战地冲去。 整个河流两岸全都寂静了,甚至连空气都似乎变得凝重,呼吸声皆变得粗重起来。 船上和大木筏之上的人本来就被绝情的吼声所骇,但却没有发现绝情踏波而来,依然战得极欢。 但很快,船上有人发现绝情踏浪而来,一慌神之下,竟为对方所乘,也便只得立刻还以颜色,又战了起来。 大木筏之上的人根本不敢稍有懈怠,那样只会吃上闷亏。 绝情身影自各艘小船之间穿过,手中竹竿轻拨,那慌飞乱窜的柳木箭全都如死蛇一般坠落河面,顺水飘走。 那船桨交错之中,绝情手中竹竿轻敲,将两村船上的操桨之人全引入水中,船身更是动荡不已。 惊呼之中,船上之人更是骇异莫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会有这种近乎神话般的人物。荡漾的碧波之中,一袭轻飘的长衫,若河神临世一般,踏波而行,那乱舞的箭支,像全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尽数坠入河中。 两村木筏之上的人更跃上了对方的木筏,手中柴刀之类的兵战短器交织于一起。 绝情双脚落在一只飘起的桨上,一声暴喝:“你们全都给我住手!” 声音若焦雷滚过各人的头顶,钻入每个人的耳朵之内,像是钢针刺入一般难受。全都禁不住愕然住手。 绝情的身子如一只翱翔的野鹤,冲霄而起,然后斜掠而过,跃上两筏的上空,那在空中正要相击的竹篙,全都“轰——”地一下击在绝情的双脚之上。 绝情又是一声长啸,借着竹篙一击之力冲得更高,而双方的操篙之人若被雷击一般,纷纷立不稳脚跟,向水中跌去。 绝情以同样的身法和同样的做法,将几艘大木筏之上的操篙之人全都击入水中,然后又落入仍在混战的大木筏之上!身形如陀螺一般乱转,大木筏上之人一个个全都被点中穴道。无论是朱家村的还是唐家村的,未被击中穴道之人便被击入水中,而有几只小船之上的人早就依言住手不战,也就未受到牵连。 “砰砰……”数身闷响,几只大木筏全都靠在一起,几个人便如滚地葫芦一般倒在筏上,也有人依柱而立,未曾倒下。 “哧哧……”几根竹篙若利箭一般重重地插入河中,将几只流淌的大木筏钉在河心,使得七八张大木筏,在河心搭起一张大平台,而朱家村和唐家村的壮汉很多都在上面,也有被打入河中的,他们立刻游回各自的营地或船中,向岸边划去。 大约行了十余里路,凌通突然勒住马首,向杨鸿之吩咐道:“我们调转马头向回走,绕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杨鸿之不解地问道,迷茫之间刹住马蹄。 “前面道上有绊马索,肯定有埋伏!”凌通肯定地道。 杨鸿之抬头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什么绊马索之类的,禁不住有些疑惑,凌通却已调转马首,斜斜向左后方行去。 杨鸿之只好闷葫芦似地调转马头,跟在凌通身后策马而行,疑问道:“我怎么没看到什么绊马索?……”正说话间,异变突起,本来平静的狭道,响起了一阵弦声。 杨鸿之骇然回首,却见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策马自路边追赶而来,他们的马并不行直道,显然凌通所说的没错,直道上设有绊马索。 “快走!”凌通低呼道,一夹马腹,向前狂奔,杨鸿之哪有不唯命是从之理?对凌通的眼力和判断力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由于射程太远,劲箭尽数落空,几名大汉怒吼连连,却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策马疾追,他们想不到的是,凌通竟如此精明,观察如此细致,眼力如此之好,竟在半途中改道而行,使得他们的埋伏尽数白费,还得立刻显身追赶,使得先机尽失。 杨鸿之却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竟能够算准他们自这条路上经过,抑或是为什么会抢先在这里设下绊马索。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必要细问其中原因了。只是暗自庆幸被凌通发现了机关所在,未曾上当。 这条路,凌通与杨鸿之不知走过了多少回。到城中去的每一条小道,对于他们来说,都熟如指掌,自然是毫不费力。 凌通扭头望了望,对方只不过是六人而已,并不是大量的追骑。刚刚思索着应该如何将这六骑干掉之时,眼角之间却发现又斜斜追来数骑。 凌通大骇,迅速策马穿擦于林间,以使对方的箭矢无从射起,杨鸿之强压住心头的震骇,依照凌通的方法,策马倚仗林木进行掩护。 “嗖……”那斜射而来的数箭尽数落空,抑或是射在树干之上,但却使得凌通与杨鸿之暗自心焦,此刻离县城仍有十来里路,而对方十数骑相追,若是被追上,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也幸亏这一路树多林密,追兵似乎也知道,这样乱射只会浪费箭矢,可是要想包抄已是不可能,唯有狠命策马狂追,以求找个机会放箭。 凌通和杨鸿之微微安心,至少此刻没有陷入被围的困境之中。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妙,以凌通与杨鸿之两人的骑术,根本就不能与这群人相比。 凌通和杨鸿之虽然会骑马,但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山村之中,骑马的机会很少,而这些人却是以坐骑为生的马贼,这之中的差距的确是没法可比的。 不过,幸亏这里距城里已经不远,两人策马狂奔,很快就已经城墙在望,但可怕的,却是此时已经冲出了树林的掩护,完全暴露在箭矢的目标之中。 “鸿之哥,你先走,容我阻他们一阻!”凌通无可奈何地道。 “不行,你一个人如何……啊……”一支劲箭自耳边擦过,只吓得杨鸿之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凌通也不管自己的骑术是否纯熟,自背上迅速搭弓、上箭,这完全是被敌方逼出来的,扭身毫不犹豫地放出手中的劲箭。 “嗖!”箭虽是射了出去,却是半个目标也未中,甚至根本就失去了应有的准头。 杨鸿之心头暗叹,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在疾奔的马背上扭身射箭,毕竟他们对骑术并不熟悉,若是在林间,脚踏实地的作战,相信定不会输给这些人。整个猎村,在马上马下都十分干练的人,只有乔三,乔三曾是自沙场之中拼杀出来的,可杨鸿之与凌通却绝对没有这个能耐。 “希聿聿——”战马一声惊嘶,一支劲箭插中马的屁股,使之越发快速奔行,一冲之下,险些没把凌通甩下马身,但由于马速突增,竟越出了杨鸿之。 “向城门口逃命!”凌通伏身于马背,由于身子稍小,这一伏,几乎不成目标。 杨鸿之也早已伏于马背之上,劲箭自头顶身边掠过,只吓得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扭身反击,只得听天由命地策马向城门口奔去。 离城渐近。 凌通的眼中迸射出希望的火花,在这要命的时刻,他竟见到有五骑自对面缓步而来,五骑中却似有一小女孩。 凌通心头大惊,若是让这十几个贼人追上,只怕连这几人也会受到连累,禁不住高呼:“快逃,快逃,别过来!有强盗要杀人了!”同时也再改马首,想引开这群贼人,心中却想:“他奶奶个儿子,死就死,可别牵累别人!” “希聿聿!”战马却一失前蹄,跪伏而下,在一改方向之时,马身打横的当儿,前蹄竟然中箭。 凌通的身子就像弹丸一般抛了出去。 “通通!”杨鸿之大骇。 “哎哟——”凌通一声惨叫,跌了个狗吃屎,但追兵渐近,他哪敢停留?幸亏他平时挨打的功夫练得很不错,这一跌摔得竟然全没关系,刚好杨鸿之的马赶到。 杨鸿之本来落后一些,这一刻见凌通跌倒,更是心惊,战马刚到,却见凌通一跃而起,并伸出手来。杨鸿之立刻明白,忙伸手一拉,与凌通的手握个正着。 凌通借劲一跃,竟又翻上了杨鸿之的马背。 这下似乎让那追赶的几人极为意外,他们正是马贼一伙。不过,昨晚并没有参与猎村的行动,是以并不知道凌通的厉害之处。此刻,凌通如此利落地上马,似乎根本就未曾因刚才跌下马背而受伤一般。 凌通刚一跃上马背,就觉脑后生风,知道贼人又放了箭。没办法可想,只好挥手猛扫,刚才他虽然跌下马背,但手中的马鞭犹未抛出。这凭着感觉的回手一扫,马鞭却正好抽在那射向腰际的箭矢。 “啪”地一声脆响,箭矢斜掠而过。 凌通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还是坐稳了身子,与杨鸿之背靠着背,倒骑于马上。正在此时,他竟然发现对面五骑加速向他们逼来,但他根本来不及细想,便为眼前的情景呆了一呆,暗呼一声不好。 竟是十几支劲箭罩射而来,他不回头正面看那些箭还好,此刻正面回头一看,心神就禁不住乱了起来。他从来都未曾经历过如此阵仗,但却不能不挥刀去挡。 射向人的箭是挡开了,可射向战马的箭却是一支也不偏。 凌通这次有备,反手抓起杨鸿之,在马失前蹄之际向一旁翻滚而去。 劲风自耳畔呼啸而过。 弦响、箭啸、马嘶、人叫。一切都让凌通根本来不及思索和反应。 手背被荆棘拉出了数道血痕,衣服也被撕裂开来,但凌通已经不敢花时间去想这些,追兵的速度极快。 再次立身而起,凌通竟惊异地发现,马嘶、人叫正是自追兵的群中发出来的。 出手的,却是那迎面赶到的数骑,在这要命的时刻,救了凌通和杨鸿之。 马贼追势一滞,凌通强忍疼痛,怒向胆边生,不仅不逃,反而张弓搭箭回头疾射。 一匹战马惨嘶歪倒,未能逃过凌通这愤怒一箭。凌通的臂力比之普通壮汉不知强过几倍,他的弓虽然和其他弓没有多大的分别,却是以铁质制成的,至少可以承受八石拉力(注:古之“十石”力,合今日五百三十四点六市斤),是以他的弓强,箭便自然比之普通箭快得多。 十二名马贼,已经倒下了四人,剩下八人的阵脚大乱,搭箭还击。 那赶来的五人竟然是骑术高手,策马之术极为高明,甚至都似乎是好手,极为轻松地便挡落了稀稀疏疏的劲箭,唯有那小女孩落在射程之外。 杨鸿之见来援之人竟全都是厉害人物,不由得精神大震,惧意全消,也搭箭还击。 “哼,欺负小孩子算什么人物?盗亦有道,让我今日便来教训教训你们!”赶来的一位老者冷哼着搭箭再射。 “小朋友,你没事吧?”一名长相极为凶悍的汉子竟以亲切的语气向凌通询问道。 凌通感激地道:“谢谢相救,我没事!”话未完,那汉子已经自他的身边飞掠而过,四人四马若旋风般向那八名贼人逼去。 凌通禁不住热血沸腾,战意大起,飞步向那八名追兵扑去,速度之快竟也不比战马稍逊。 “等等我!”杨鸿之一急,连忙呼道。 那八名贼人心下大骇,他们的箭对这几人竟全都失效,而凌通的厉害之处,也让他们大为震惊,无论是从气势上或是心理上来说,也立刻逊了一筹。 “嗖嗖!”又是两箭射出,两名贼人应箭而倒。一支是凌通所射,另一支却是那老者的杰作。 剩下的六骑见势头不妙,立刻策马四散逸去,其势极为惊惶,犹如丧家之犬。 第69章 第三十四章 杀手参 第三十四章杀手参禅 凌通心头稍稍舒了口恶气,刚才被这群贼人所追的狼狈之状,想起来就怒火中烧。此刻,见对方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刻,自然是极有报复之感。但凌通杀机既起,就不想再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怎会心慈手软? 占着强弓之利,凌通再连发两箭,再次射杀一人,另一箭却被击落。 那四人也再射杀三贼,唯剩下两人窜入林中,才让那四人止步。 “你的功夫不错呀!”一声娇脆的声音在凌通的耳畔响起。 凌通扭头一看,却是那小姑娘策马而至,模样极为可爱,身上服饰更衬出其清丽可人之处,但年龄却似乎不大。 “多谢夸奖,只是用来凑合着逃命而已。”凌通危机一过,又恢复了常态,笑道。 那小姑娘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杨鸿之神情有些古怪地赶来,惊异地望了小姑娘一眼。 那四人也缓缓策马而回,凌通和杨鸿之连忙上前几步,感激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各位相助之恩!” “不用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等份内之事,不必挂怀,何况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那极为和善的老者淡然道,神情极为安详。 “是呀,对付这几个小毛贼算得了什么?”小姑娘也插口道。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若有用得着我凌通之处,定当效劳!”凌通学着江湖人的语气有些滑稽地道。 “扑哧!”那小姑娘又笑出声来。 凌通脸上一阵发烫,尴尬地道:“我知道自己人小力微,但若诸位要我带路的话,方圆百里,我却是熟如指掌,相信定有些用处。” “小朋友的话老夫相信,只是我们并不需要人带路,你的这份情,老夫就先领了吧!”老者淡然道。 “对了,小兄弟,你的轻身功夫不错呀,不知令师是谁呢?”一名汉子笑问道。 凌通想都没想,便道:“我没有师父!” 几人都是一愕,但凌通那毫不犹豫的回话却不由得他们不信。 “刚才见小兄弟的身法极为利落,显然身手不弱,怎会没有师父呢?”老者奇问道。 “骗人,我才不相信呢!”小姑娘嘟着嘴,一脸的不信之色。 凌通正容道:“我的功夫自然有人教,但他却不是我师父。” “哦,原来如此,那这批人为什么要追两位呢?”老者并没有下马之意,淡淡地问道。 “他们是一群流匪,我们这次进城请老爷发兵对付他们,他们自然要追我们了。”杨鸿之毫无隐瞒地道。 “哦!”那几名汉子相视望了一眼,又扭头向老者望了一眼。 那老者听说凌通要去城中搬救兵,神色也微微有些异样,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我们不进城吗?”小姑娘奇问道。 老者淡淡一笑,道:“我们当然进城,但这位小兄弟却是有要事待办,我们自然不能随之而去了。” “既然诸位恩人也要进城,那我们一道如何?”凌通有意挽留道。 “老朽还另有要事。”老者淡淡道,缓缓调过马头,不再理会凌通,向那小女孩唤道:“灵儿,走!” 小女孩望了凌通一眼,问道:“你是叫凌通?” “嗯!”凌通有些茫然地点头应了声。 “驾!”一声低喝,五骑展蹄而去,唯留下凌通和杨鸿之相视愕然。 “走吧,我们进城!”杨鸿之提醒道。 绝情便如一只大鸟般立于大木筏上的一根木柱之顶,满眼冷漠地望了望两村之人。 “蔡公子,你在干什么?怎么连我们也一起打?”唐六叔有些愤概地道。 两岸的村民都被绝情刚才那像是在梦中轮回一般的神奇身法给骇得呆住了,有人禁不住“河神,河神!”地呼叫起来,甚至有人合掌祈祷。岸上的村民立刻开始议论起来,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只有神才能做到的,而绝情却活生生地立在他们面眼,的确足够震撼两村众人。 绝情淡淡地道:“若是两村再这样斗下去的话,只会使你们的生活更困苦,只会使你们永远都不能过上安宁而平和的日子。想一想,你们之中若是有谁或死或伤的,你们各自都有妻有儿,他们将怎么办?你们受伤了,他们还要用心去照顾你们,你们吃的便要别人接济,为了一些没头没尾的恩怨,就如此不顾及亲人,如此意气用事,真是愚不可及!” 众人不由得全呆住了,愣愣地望着绝情,两岸的喧闹之声一下子全都平静了。 绝情犹不解气地道:“你们看看,你们用了多少木箭?你们流了多少鲜血?你看你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要是你们这些箭支,这些鲜血都用在上山打猎之上,你们说,可以猎到多少猎物?可以解决你们几天的粮食?在打猎上,要是你们能这么齐心,别说是普通猎物,就是猛虎也同样可以打死好几只。那样,虎皮可卖钱,猎物同样可以换来柴米油盐。而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不仅换不来柴火油盐,还要出钱治病,更要花时间去上山采药,这一前一后,你们说你们要白费多少时间?不仅如此,你们的亲人心中还要老是担心,不能开心度日。而你们自己更要身体受痛,难道你们便不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吗?不使所有的亲人担心,难道不好吗?真是愚味无知!” 绝情目光扫了一下大木筏之上被制住穴道的各人,眼神之中微有愧色,又抬头道:“仇!恨!什么是仇?什么是恨?就是因为,我打了你,然后又被你打了吗?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在打赢了对方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就是为了高兴吗?就是为了出那一口没来由的气吗?但是你们的心都是肉长的,你们打伤了对方之后,难道不会想到对方的妻儿会很痛苦吗?” 绝情顿了一顿,望了望两岸的村民,有些怜悯地道:“我说乡亲们呀,你们看看这河中的水吧,它每天都在不停地流,不停地流,绝不会再回来,它流走一天,你们就要衰老一天。从你们祖辈开始,它便这样地流着、淌着,而它的样子没变,但你们却换了一代又一代。与这条河比起来,你们的日子是那么短暂,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安安稳稳地过上一辈子呢?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你们的后辈子孙想一想呀,你们也想他们将来与你们一样,每天都打打杀杀吗?在这腰带一样宽的河里,还要担心被人打,还要小心被人害吗?你们不觉得这样你提防着我,我提防着你的日子很累吗?你们也想让你们的儿孙这样累着活下去吗?” 两岸的村民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绝情的话是那般实在,而有力!不啻于当头棒喝,使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肯定绝情的话,并不仅仅是绝情的话对,要换作别的任何人说,都不可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原因是绝情一开始就震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使他们不自觉地对绝情有一种仰慕而向往的情绪,对于这些很信奉神明的村民来说,绝情刚才那震撼人心的行动,几乎就成了神一般。因此,绝情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在认真地听,而且在想。就这样,才会使绝情的话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绝情的目光变得更为深沉,将头扭向朱家村,沉声道:“你们朱家村,人丁兴旺,乃祖先所庇佑,但你们为什么仍放不过唐家村的祖山呢?你们听谁说的,那祖山有碍你们的风水呢?你们朱家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吗?我看也不见得。有山有水,和唐家村没有什么两样,人丁兴旺更胜唐家村。”说着又扭头来,对着唐家村道,“你们之间又不是有什么真的解不开之仇,世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应该和睦共处才是正道理!” 绝情说完,身子缓飘而下,落于大木筏之上,手中的竹竿飞速点出,片刻间便即将大木筏之上数十大汉的穴道解开。 众大汉这才茫然地爬起身来,极为异样地望了望绝情,却并不说话。 “你们还想打是吗?”绝情冷冷地问道。 众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全都默然无语。 “不说话就是不想打啦,好!既然你们知道悔悟,不想打了,我也不为难你们!”绝情说着扭头向两岸高喊道,“你们两村村民今日都会于两河之畔,有什么事情,大家不如挑明了,今日是战是和,你们得有个交代!” 两岸之上的众人也全都变得沉默了,那些村民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绝情又望了望两岸之人,沉声道:“你们两村,谁是可以做主的人?让他们出来代表各村说话!” 小范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却见绝情已制住所有人,而且似正在调解两村的恩怨,心下不由得一喜,目光自然落到唐老太爷的身上。 唐老太爷微咳了一声,缓缓地立起身来,那花白的胡须翘了翘,眼中射出两道清澈的光芒,淡淡地应道:“唐家村,我自然可以做主!” “对,我们唐家村一直是老太爷做主的!”小范附和道,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既然有老太爷做主,那自是再好不过,相信老太爷是明白事理之人,为唐家村着想的好老者!”绝情欣然点头道,同时向朱家村的岸头望了望,沉声问道,“朱家村做主之人又是谁呢?” “我就是!”在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精神极为矍烁的老者,青须白发,与唐家村的唐老太爷相映成趣。 “这位如何称呼?”绝情神情一肃,微微客气地问道。 “朱青衫!”那老者淡然回应道。 “很好,我想正式问两位,你们是愿战还是愿和?今日应该有一个说法。虽然,我并不是你们两村之中的人,却也不想见到你们这般模样,更不想看到你们的子孙后辈也如同你们一般恩仇不断。相信你们两位都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绝情淡漠地道。 朱青衫与唐老太爷不由得相对望了一眼,两道冷冷的目光相交于大河的上空,皆微微震了一下,再同时望向绝情。 绝情毫不躲避地与两人相对望了一眼,才淡淡地道:“你们是否认为我是在多管闲事?” 朱青衫爽朗地一笑,道:“少侠之心,我朱青衫自然心知,我刚才听了少侠一席话,有若当头棒喝,若是还不清醒,恐怕便会成了我朱家村的罪人了。只要唐家村的人不再记挂着过去的恩怨,我自然愿和睦相处,恢复到我们先祖那种和平的生活当中!” “好,朱大叔能有此见解,实令在下心喜。只不知唐老太爷是什么意见呢?”绝情淡然转头问道。 唐老太爷微微一笑,淡漠地道:“朱青衫,看在这位少侠的面子之上,我不能不放下过去的恩怨,只要你交出前几日扣下我们唐家村的几条船,我们所有的恩怨便让它随着河水流走。以后是否和平共处,还要看你们是否真的放下了挖山的心思。” “哈哈,唐铁牛,我朱青衫岂是说话不算数之人?既然我们讲过和睦共处,自然不会再有异心,你们的那几条船应当还给你们!”朱青衫哂然笑道。 “好,既然两方都这么有诚意,那你们俩便全都到筏上来吧,以你们的行动,证实你们真的是放下了所有的恩怨。也让你们的兄弟们感受到你们各自的诚意!”绝情仰天一阵欢笑道。 朱青衫和唐老太爷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缓步踏上了河畔的小船之上。 那两条小船立刻向河心的大木筏划去。 唐老太爷与朱青衫双双登上大木筏,本显极为老迈的唐老太爷,这次却并未拄着拐杖,走路的动作、气势,确有一派长者之风。 朱青衫也大踏步从大木筏的另一头跨上,两人全都向绝情靠近,两岸的村民与筏上的众大汉全都变得沉默了。 大河之中,唯有流水“哗哗”之声,朱青衫与唐老太爷的目光在空中相交、相吸。当两人行至绝情的身边之时,目光依然没有移开分毫,都是那般沉稳。 绝情的心极为平静,虽然小腹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并不碍他的思绪,脸色微显有些苍白,那是因为上次受伤的确是失血太多。 唐老太爷望着朱青衫,朱青衫也望着唐老太爷。良久良久,在两岸的村民都快窒息之时,两人竟同时仰天发出一阵长笑,笑得那么欢快,笑得那般真挚,两个苍迈的老人,全都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在众人全都莫名其妙的时候,两个老人干瘦的手,终于握在一起,重重地握在一起,然后笑声停止了,一切都静止了,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冰释前嫌的感觉。两岸众人在一怔之后,接着暴起了如潮的欢呼。 那是每一个村民所热切盼望的,也是期待了数辈子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和解,得到了实现,所以每一个人的欢呼都是出自内心的,大木筏之上的众大汉也全都露出了喜悦之色,不能掩饰的欢悦之情蔓延了所有大汉的脸色。两村本来像是生死对头,在这一刻竟相互握起手来,他们的敌意在这一刻才真正地化为了乌有,真正地随河水流走。 所有人都欢快起来了吗?不是,绝情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丝难觉的感伤! 欢呼声渐渐停止,先是在大木筏之上的众人全都静默了,因为他们已深深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那是朱青衫和唐老太爷。 这两个人静静地立着,两只手仍然紧紧地握在一起,从河面上吹来的风,轻轻地掀动他们的衣衫,可是他们所表现得太静了。 脸上那泛起的笑容依在,谁都可以感觉到他们那种欢喜的心境。但他们的沉默太不合情理,因此,大木筏之上的所有人全都愕然,全都自心底升上了一团阴影。 两岸的村民也遥遥地感应到这似乎不同寻常的气氛,那本来狂野的欢呼全都静了下来。 绝情轻轻一叹,悠悠地吸了一口气,道:“两位老人家仙去了!” 大木筏之上的众大汉立刻变成了呆头鹅,一个个愣着都失去了活力。他们这才发现朱青衫与唐老太爷的目光都是那么散漫,瞳孔都已经放大,虽然脸上依然绽着欢欣的微笑,却已断绝了生机。 “老太爷——”大木筏之上的两村之人全都忍不住惊呼出来,冲到两位仍静静立着的老人身边,两岸上的村民似乎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全都由欢喜变成了悲泣。 两位老人的手握得很紧,他们的脚下也立得很稳。两具虽然已失去了生机的躯体,却并未倒下,这的确应是一件奇事。 “老太爷——”大木筏之上的两村村民全都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个值得尊敬的老人的确是死了,而且是死在最畅快、最满足、最欣慰的时候。 这种死亡应算是一种幸福,能够满意而死的老人的确是值得羡慕的,更难得的却是两个老人同时仙去,且握手站立而死。的确应被传为美谈佳话,因此,这些人全都跪了下来,虔诚地跪了下来,心中没有悲哀,反而生有一种莫名的欢快和激动。 岸上的人也全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年轻人和妇人们,也全都向着河心虔诚地跪下了,传来一片抽泣之声。 “你们都回村准备一下后事吧,和解是他们的心愿,此刻,他们的心愿已了,死亦瞑目,何用悲伤?”绝情高声道。 几人迅速来抬两位老人的尸体,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拆开两人的双手,这下众人都有些急了,忙向绝情求助地道:“少侠,这可怎么办?” 绝情想了想,道:“既然你们两村已经和解,仇恨怨隙起自祖山,他们是为化解这段怨隙而死,那何用将他们拆开?便将他们二人合葬于祖山上岂不更好?相信这也是二位老人的心愿!你们意下如何呢?” 众人一愣,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异口同声道:“好,就这么办!” 绝情脸上微微绽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绝情回到姜家,尤一贴已在姜家等候了,姜小玉见绝情回来,禁不住满脸喜色,欢喜地道:“公子,你真的让他们罢手和好了!真是太好了!” 绝情一愕,不由得向尤一贴望了一眼。 尤一贴淡色一笑,道:“是我告诉她的,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夸张!” 绝情这才释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呢?” “我来的时候,你正站在大木筏上,然后我就先到这里来了!”尤一贴毫不掩饰地道。 “那你怎会知道结果?”绝情讶然问道。 “若是连你都无法让他们两村和好,那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有这个力量了,我相信你一定会使两村有一个最好的结局!”尤一贴自信地道。 “你的确像是一个江湖豪侠,而不应是个郎中!”绝情摇头笑道。 “这世上其实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身份界限,郎中像豪侠并不为过,就像你一样,本是个病人,却变成了大夫,这不是很神奇吗?其实听姜姑娘所说的,你去做一个渔民也挺称职的,做一个厨子也不错,这些什么病人、大夫、渔夫、厨子、豪侠全只不过是一个身份的界限。想要打破男女和凡俗的界限或许要难些,但想要打破身份的界限却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难道公子不觉得吗?”尤一贴浅浅一叹道。 “你好像有很深重的心事?”绝情淡然问道。 尤一贴哂然一笑,长身而起,道:“我的年龄已快过半百,心思自然是多了一些,倒令公子见笑了!” “心思是由我而起的吗?”绝情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便问道。 “公子果然是心思细密,聪慧过人。不错!从公子今日的豪情之中,让我想起了故人,才会心有所感。逝者如斯,河水悠悠,淘尽多少豪情壮志,滔尽多少前尘旧梦。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场难醒的梦一般,河水无尽无期,生命是否也无尽无期呢?抑或是在这种形式的生命终结之后,再以另一种生命出现?抑或生命的终结便是梦醒时分呢?这的确是一件让人心烦的事情!”尤一贴感叹地道。 “尤大夫真是想得太多了,事实也是如此。庄周不也曾有究竟我是梦蝶,还是蝶梦是我的疑问吗?没有什么人能够告诉我们真正的答案,每个人只能够用自己的心,自己的感观去体验生命。就算生命终结之后,化作另一种生命,那也是一种我们所不熟知的生命,无法告诉我们经验。若说生命的终结便是梦醒的时候,对于一个梦醒的生命来说,我们全都变得虚幻,只是一道抹之不去的痕迹,便像我们无法向梦中之人告诉我们这一生的经历一般,我们仍不会知道,生命终结、梦醒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场面,这便是生命的悲哀!”绝情悠然道。 “公子所说的确有理,这的确是一种悲哀,每个生命或每一个梦中人的悲哀!”尤一贴感叹地道。 “更悲哀的是,明明知道这是一种悲哀,还要浪费精力和心神去追索去考虑,但每个人都是如此,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悲哀,恐怕所有的人总喜欢为一个虚无缥渺而空洞的目标去花上一生的精力,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这是多么可笑啊,又是多么可怜啊!”绝情吸了一口气,似乎对世人大感怜悯地悠然道。 姜小玉和姜成大不由得呆住了,尤一贴却苦涩地一笑,道:“公子骂得好,骂得好。这就是佛家所参的无相禅,世间的万事万物皆为障,七情六欲全都归于红尘世俗之中。生命本是空无的,存在的只有一点意念,只有一片空灵。无情、无爱、无欲、无欢、无喜、无悲、无忧、无嗔、无癫,一切若止水,一切若空寂之天。但这是佛,而我们只是人,凡俗之流。我们被这个红尘,这个纷繁的世界给锁住了!” 绝情恬然一笑,道:“尤大夫所说的并不是佛,那仍是一个人,真正的佛已不叫佛,那只能代表着一点意念,无相禅,乃万物皆空。空世情、空世物、空天、空地、空自己,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情已不再叫情,物已不是物,我已不是我,一念不存,一丝不剩。真正之大无相,更有万物皆是我,万物皆不是我,我就是我,我亦不是我,天地是我,天地亦不是我的境界。那时,肉身再不是限制,那不叫生命的终结,那应叫生命的延续,肉身虽死,而我却犹在,可寄之木而非木,可寄之天而非天,可寄之水火,但却非水火。与天地同存,与世俗同在,那才叫真正的佛家最高之境,也便是武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超出天道轮回,脱体循入天道之中,与天地同在的法门!” 尤一贴呆立良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苦涩地笑道:“‘万物皆是我,万物皆不是我,天地是我,亦不是我’,说得多好!可是又有什么人能达到这种境界呢?又有什么人可以悟通天地之间这道法门呢?” 姜小玉和姜成大虽然对佛家不是很了解,但绝情的意思却能够听懂,更知道说什么,禁不住全都痴痴地想着,毫无声息。 “一个能超脱自己的人,不一定能够超脱天地,这就是大限。古之仙凡有别,便在于谁能真正地超脱自己,谁能真正地超脱天地,谁仍被自己所局限!超脱天地者为神,超脱自己者也可为仙,跳不出红尘者却是凡俗!”说到这里,绝情淡淡一笑,接着道,“我们都扯得太远了,对于这些无益的事情费尽脑汁是不智之举。今日尤大夫来,我想给你一点东西!” “哦?”尤一贴一愣。 绝情淡淡一笑,道:“这几日,我默写了一本《医经》,想来对尤大夫会有用处的。” “《医经》?”尤一贴惊问道。 “不错,名为葛洪当年所撰的《玉函方》中的一些重要秘方,因时间所限,我便只默下其中一部分,总结成十五卷,相信对你是有用处的!”绝情认真地道。 “葛老神仙的《玉函方》,这可是秘藏于宫廷的绝本,公子是怎么得到的呢?”尤一贴神色间显出无比的喜悦道。 绝情苦涩地一笑,道:“我不知道,似乎与生俱来,便存在我的记忆之中,这可能是我那段未知的过去留下来的财富。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我却没有!” 尤一贴不由得一呆,疑惑地道:“公子是不是这次重伤之下,失去了记忆呢?否则一个人怎会没有过去呢?” 绝情微显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并没有因这次重伤而失去什么,失去的或许只有一把剑和一柄刀而已!” “这就奇怪了,那公子怎么会记不起过去呢?”尤一贴不解地道。 “不,我也曾想到过去,那是一片黑暗的记忆,给我的印象是,每一天都只有苦难的磨炼与没有感情的驯养。那是一段让人害怕的记忆,所以我就把它忘掉了,想起它,只会有无限的痛苦和烦恼,有它,等于没有!”绝情解释道。 屋内的人全都变得沉默,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会有这样一段害怕想起的记忆。 这时,姜小玉从里屋捧出一大卷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纸,交给尤一贴。 尤一贴拿到手中,放眼一看,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那端纸的手一松,竟让几卷纸全都掉到了地上。 “尤大夫,你怎么了?”姜小玉骇然问道。 尤一贴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的神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字是谁写的呢?” 姜小玉有些不解地道:“当然是公子所写的啊,难道我还会写出这般的字不成?” 尤一贴拾起纸卷,绝情也觉得尤一贴的神情大异刚才,而他神态的震惊更显出事情并不同于寻常,不由得问道:“这字有什么问题吗?” 尤一贴抬头一阵苦笑,道:“公子的字真像我一位故人的字迹,铁画银钩,笔走龙蛇,简直是一模一样。只可惜,故人何在今难知!” “哦,真的很像你那位故人的字体吗?”绝情奇问道。 尤一贴怆然一笑,走出屋来,伸手便取过一根茅草杆,将那几卷纸小心翼翼地摊开,让那上面的蝇头小字对着阳光放在屋外的一块青石之上,然后一声长啸,手中的茅草杆飞划而出,身子也跟着若魔蛇一般狂舞起来。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呼啸的风声,只见茅草杆四处纷飞!时而若万点飞蝇洒入空中;时而若巫山云雾,茫然一片;时而若流星破空;时而若长弓刺日。 绝情与姜小玉也出了屋,见此情景,绝情双眼注视着青石旁的蝇头小字上,眼神变得迷茫起来,神色也变得有些怪异。 姜小玉更想不到平时脾气古怪的尤大夫,这一刻竟然成了一个不凡的武林高手,虽然她并不懂其中的招式,但凭着一个女孩子的直觉,知道尤一贴的武功与那本经书有关。 绝情淡然翻过一页。 尤一贴的身形一变,那茅草杆之上竟带有沉闷的风雷之声,似传于地底,又似来自九霄,来自天外。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精细,那么优雅而沉稳,那根茅草杆所划过的轨迹,更是让人心惊魄动,虽然并不是攻击人,却让人感觉到到丝丝扣紧的内在契机与那无穷无尽的变幻。 绝情再翻一页。 尤一贴的身形再变,茅草杆不再如大刀阔斧般飞掠,而是似百合花相继绽放一般,配合着一种极为奇特的步子,让茅草杆不断地吞吐,所指的地方因为脚步的运动,似乎成了无处不到,看似范围细小,但却有着万千的玄机。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寸空间,都可能成为这茅草杆所攻击的目标,但茅草杆始终只在一两尺左右的空间里吞吐、闪射。 绝情再翻一页时,脸色更显得有些难看,惊异的神情更无法掩饰。 尤一贴身子霎时变得无比轻缓,像是醉汉一般,悠闲散漫地划动着手中的茅草杆。但每当茅草杆落尽之间的一刹那,他的身子总会突然一转,茅草杆的速度比之那正常划动的速度更快上一百倍,然后回收时又成了那悠闲散漫之势,让人感觉到那种状态怪异至极。 姜小玉渐渐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绝情每翻一页时,尤一贴必改一种反应。而尤一贴的神情是那么投入,那一根小小的茅草杆,只让人想到刀光剑影,那种肃杀森然之气。 尤一贴不仅懂武功,而且还绝对是个高手,难得而又可怕的高手。 绝情的心变得沉重起来,不是因为尤一贴的武功高绝,也不是因为他是个可怕的高手,而是因为尤一贴所使的正是几路剑法,虽然手中只是一根茅草杆,却尽显剑法之神髓。而令绝情吃惊的也不是这些,而是尤一贴的每一路剑法都是从他默写经书中的笔画演化而出的。是那么精准到位,像是下了数十年的苦功一般。就算是一位绝世的高手,明知道这些字体笔画之中蕴涵了玄机莫测的剑法,至少也要花上数年时间才有可能将这一路的剑式悟出,而真正发挥到尤一贴的水准。没有十几年的时间,那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除非有绝情这类熟知的师傅亲传、指点。可是尤一贴只是看一眼,就能完全将之演化出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确对这种笔迹太了解了,对这几路剑法太熟悉了,但这怎么可能?绝情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这正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当绝情翻过最后一页时,尤一贴一声长吟,身子冲天而起,如蛇螺一般飞旋而下,那根茅草杆竟“哧……”地一声轻响,尽数插入土中,三尺多长的茅草杆,连尾部一起深深地穿入了土中,这是多么不能令人相信的事实啊! 茅草杆没有折断,绝情知道。 “这不是我熟知的剑法,这招叫什么?”绝情神色间有些惊讶和震骇地问道。尤一贴的武功高出了他的想象之外,而且高出很多。只最后那一式,在江湖之中能够破解的人,只怕不会超过十个!那种惊世骇俗的功力,更是无比惊人。 “不错,这不是他的剑法,这是我的剑法,天下之间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一剑便叫‘铁异游’!”尤一贴伤感而怆然地道。 “铁异游?!”绝情喃喃地念道,“好古怪的名字。” 姜小玉便像呆鸡一般,愣愣地望着那仍隐隐可见的茅草杆尾部,她做梦都不会相信,有人能将这小指粗、被风雨浸泡了数年的腐朽茅草杆在一掷之下,入地三尺。这几乎是一个神话,那种易碎易折的东西想入地三尺,便像是一块豆腐把一个铁板切成碎片一般。 “不错,是叫‘铁异游’!”尤一贴重复道。 “铁异游?铁异游?尤一贴?尤一贴?铁异游?……”绝情恍然道,“你的名字是假的,你应该叫铁异游,对吗?” 尤一贴露出一丝酸涩,道:“铁异游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是尤一贴!” 绝情这一刻竟真的读懂了尤一贴的心境,道:“你的故人又叫什么名字呢?” 尤一贴黯然道:“他叫黄海!” “啊,‘哑剑’黄海!”绝情一声惊呼。 “不错,他正是二十多年前的‘哑剑’黄海!”尤一贴定定地望着绝情,希望从他的眼神之中找到一丝共识。 绝情苦涩地一笑,道:“我恐怕会令你失望,因为我只听说过这人的名字,在去年八月之后便没有再听到过他的消息,有人传说他是陷入了南朝萧衍的皇宫之中,却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他被陷入南朝的皇宫之中?”尤一贴神色大变,问道。 “我也只是听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而且闹出极大风波的一次。或许他没有被困皇宫也说不定!”绝情不敢肯定地道。 尤一贴的激情似乎一下子消了许多,自语道:“看来,你真的是不认识他了,可是为什么会懂这些剑法呢?这不可能呀,难道是谁拿了他当年的字体苦练之后再传给你的……” 绝情的神色也有些茫然,心中暗自嘀咕:“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说我长得和蔡风一模一样呢?两人长得像也还好,可为什么他说这笔迹中的剑法是黄海的?而黄海又是蔡风的亲人之一,那定是蔡风也会这些剑法。岂不是说,自己不仅长得与蔡风一模一样,而且武功也与他有很多相同之处。可这怎么可能?世间的巧合怎会有这般神奇呢?”想到这里,脑袋“嗡”地一下,身上的经脉似乎一下子错动了一般,忍不住一阵呻吟,冷汗自额上滑落。 “怎么了?公子!”姜小玉骇然地望着绝情那惨白的脸色,担心地问道。 绝情缓缓地蹲下身来,眼中露出无比痛苦之色,然后盘膝坐下,双掌向上仰起,眼观鼻,鼻观心,提气上冲,神色这才缓和了许多。 尤一贴的神色更显得无比惊异,他拿起那本绝情手写的经书,迅速翻开,赫然找到一行字:魔教异人注:魔教有异术,可制成药人,此种药人身具奇毒,制脑,使其失忆只受控其主,若药人思变,则其七筋八脉皆抽,浑身穴位皆闭,面色惨白瞬转赤,额部晦黑,面浮白光,时有灰黑之色浮现…… 尤一贴越看越惊,可是又有稍许惑然不解之色。 终于,绝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长身而起。 “公子,你没事吧?”姜小玉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我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绝情平静地一笑,问道。 “现在好多了,刚才的确好可怕!”姜小玉有些怯怯地道。 “公子刚才是不是在想自己的过去或自己的身份?”尤一贴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脸色问道。 “你怎么知道?”绝情奇问道。 “我只是在猜测而已。”尤一贴含糊地笑道,旋又转换口气道,“公子刚才看样子是七筋八脉抽动错位,穴位皆闭,你现在好些了吗?” 绝情惊讶地望了望尤一贴,微有些敬佩地道:“尤大夫的眼力真好,居然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症状所在!” 尤一贴面上挂着一丝淡笑,心中却沉得好深好深,也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姜小玉听到尤一贴如此一说,不由得又担心起来,关心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绝情伸手拍了拍姜小玉的肩膀,道:“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 尤一贴却在此同时扭过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的激动,但又自眼中射出无比的忧虑之色,只是在当他扭过头来望向绝情之时,神色又变得极为平静了。 “尤大夫,这本《医经》便给你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算是我们相识一场的心意吧。”绝情淡淡一笑道。 “公子明天就走吗?我也好长时间都没有去江湖中走一走了,或许过一段时间也会出去透透风,吹吹气之类的。”尤一贴故作轻松地道。 姜小玉神色一黯,幽怨地道:“公子明天真的要走吗?” “我说过,在十天之后,我便会离开,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我去做,我的主人已经在几天前召唤过我,必是等着我去与他相会。因此,我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绝情毫不犹豫地道。 “姜姑娘,男儿志在四方,前程为重,又岂能因小失大呢?你也不必难过,有缘自有相逢日,何愁相逢路太远呢?”尤一贴开口劝道。 绝情哂然一笑,道:“小玉的大恩,我会永铭于心的,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好相赠的,今日赠《医经》给尤大夫,我其实还有个心愿,那就是让尤大夫传你医术。”说着扭头转向尤一贴,又笑道,“尤大夫不会说我用心不良吧?我看姜姑娘资质极好,又有爱心,学医绝对适合于她!” 尤一贴一呆,随即爽然笑道:“只要姜姑娘不嫌我医道浅薄,我倒是乐意相授!” 姜小玉也是一愣,凄然一笑,道:“多谢公子美意,能学得医术,小玉自是求之不得。”说着重重地跪下,磕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尤一贴“啊呀”一笑,道:“快起来,何用这么多繁文缛节!”说着一把拉起姜小玉。 “小玉,你怎么给他磕头呢?”小范气喘吁吁地跑来,不解地问道。 姜小玉笑了笑,道:“他现在是我的师父了,我要向他学医!” 小范一愕,却仍先向绝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无比敬慕地道:“乡亲们请河神去先河神庙的地址,好为你塑金身!” 绝情和姜小玉及尤一贴不由得全都呆住了,又大感好笑。 “河神?你叫公子什么?”姜小玉好笑地问道。 “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上天派给我们的神,能飞天,能踏波而行,更可点化世人。朱家村和我们村的所有乡亲们都说公子是河神,一定要为他立庙,塑金身!”小范一本正经地道,神色间无比虔诚。 姜小玉愕然地望了望绝情,忍不住娇笑起来。 “小玉,你怎么能不尊重河神呢?有什么好笑的,两个村里的所有人都看到公子踏波而行的神姿,那飞天入地的本领,难道还会假?公子一席教诲立刻警醒两村之人,化解开我们两村数百年来的恩怨。唐老太爷和朱老太爷同时升天,至死不倒,还以手相握,若不是河神之功,怎会有此奇事?”小范严肃地道。 姜小玉从来没有见过小范这么认真的态度,但听到唐老太爷死了,不由得骇然问道:“姑父什么时候逝世的?怎么会这样?”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朱家村的朱青衫老爷子和你姑父是一起升天的,谁也不能让他们把手分开,因此按河神的意思,在祖山之上将他们俩合葬!”小范解释道。 姜小玉不由得一呆,又向绝情望了望,道:“公子,我们一起去吧?” 绝情哂然一笑,道:“我不想去。” “河神怎能不去呢?两村的人都在望着呢!”小范有些着急地道。 “因为我并不是什么河神,乡亲们的心意在下心领了!”绝情解释道。 “公子,你就去吧,就算你真的不是河神,你也是我们两村的大恩人呀。你若不去,乡亲们都会心里不安的,你难道希望让乡亲们失望吗?”姜小玉催道。 尤一贴淡淡一笑,道:“公子,你就去一趟吧,反正也不会有太多的麻烦,立个河神庙也好,让他们一心向佛,也会使他们少了许多没有必要的纠纷。这也是为他们自己好,当他们又闹纠纷之时,就会想到你这个不是神河的河神,肯定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小范有些期待地望着绝情,绝情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好吧,真还有些麻烦。” 尤一贴和姜小玉等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二卷完—— 第70章 第一章 以死护主 第一章以死护主 “妈的,把我给担心死了,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杨鸿之说着就向草地上一坐,在山坡上半枯的草皮中躺了下来。 “现在好了,尉太爷终于肯出兵了,不过,这下可把我给累死了。” “咣当……”一阵铁块相击的声音,凌通将背上的麻袋向地上一放,在草皮上坐了下来。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也累成这个样子?”杨鸿之打趣道。 “好哇,你还说!你这大哥是怎么当的?让做弟弟的背这么一大袋子铁块,还敢取笑我?现在你背好了。”凌通没好气地道。 杨鸿之叹了口气,忍不住骂道:“真他娘的一群杀千万的,将我们的宝贝马儿也害死了,否则,就不用我们这么费力地自己背了。” 凌通也忍不住大叫可惜,但却无可奈何。从这里到村中还有几十里路,两人背着近百斤重的铁块,不累才怪。凌通不由得又有些担心地问道:“尉太爷会不会真的出兵呢?” 杨鸿之没好气地道:“那还有假?人家老太爷说的话可是金口玉言,说一句算一句,岂会骗人?”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呢?”凌通仍不放心地问道。 杨鸿之想了想,道:“王捕头告诉我,可能是在午时以后出兵。反正天黑之前会赶到村里,那就一定会是今天到了。再说当兵的也要吃饭,也得准备啰,你以为说上哪里就能立刻上哪里呀。” 凌通想了想,也觉的确如此,人家领兵来剿匪可不是儿戏,自然要事先作些准备。可又不由得可惜道:“早知道跟他们一起出发好了。” “哼,想得倒美,咱们还得购买这些活宝,哪能跟人家一起走哦,何况我们还要先回村让三叔他们做好准备,怎能不先行呢?”杨鸿之取笑道。 凌通讨了个没趣,正在这时,眼角出现一队快马。 “糟糕,怎么会是他们呢?”凌通待马再行近一些,一拍手有些焦虑地道。 杨鸿之此时也看清了那快马之上的人,禁不住色变地道:“他们被人追击!” “我知道,他们刚刚救了我们一命,看来是要帮他一帮了。”凌通道,同时一拉杨鸿之,两人隐入灌木丛中。 前面五匹马上坐着的正是凌通进城前的救命恩人——那老者与小女孩诸人。 “怎么办?贼人有十几个,连他们都不是对手,我们能行吗?”杨鸿之有些着急地道。 “不行也得行呀,你将这些铁块扛回家吧,我去救他们。”凌通坚决地道。 “什么话,我一个人回去怎向二叔和二婶交代呢?何况,这么重的铁块,我一个人能扛得回家吗?”杨鸿之微恼道。 “不好,他们行到那死谷中去了,这下可更惨了!”凌通失声道。 “怎么办?”杨鸿之也失去了分寸地问道。 “铁块放在这儿,下次再来拿,救人要紧。走!我们上谷顶!”说着当先一人向谷顶奔去。 杨鸿之无可奈何地望了麻袋一眼,只好尾随而去了。 “哼,萧隐城,现在看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众马全都聚集于死谷之中,那老者和小女孩及三名精悍汉子的坐骑在谷中打着旋儿,身上的衣衫也被划破数道,血似乎仍在流淌,但却并没有丝毫慌乱的情绪。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苦苦相逼?”那祥和的老者这一刻似乎有些微怒地叱问道。 “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只要我知道你是萧隐城,是我们要找的人便行了。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那为首的汉子冷然道。 “你们专门在这里等我们?”萧隐城冷然道。 “不错!”那人神色傲然道。 那小女孩却有些焦虑地向四周环视了一眼,却发现这里三面都是崖石,虽然不高,可不是马儿所能跨上的,就是人爬,也要费上一番力气,显然是一个死谷,只有进来的那一个出口。 “是成王派你们来的?”萧隐城冷冷地问道。 “你想猜谁便猜谁,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死亡,是你唯一的结局,你只能怪自己不该北上!”那人语意极冷地道。 萧隐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中两道冷厉得让人心寒之厉芒扫向那十几匹健马之上的汉子。语意若寒冰一般从口中迸出道:“既然,你们也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你们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只需交出你怀中的那封信便可!”那居于马首的汉子淡然笑道。 萧隐城与身边几位汉子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知道的的确确是中了别人的埋伏,因为他行动的每一步完完全全被敌人所算计。 “哈哈哈……”萧隐城禁不住发出一阵长笑,却显得有些苦涩。 “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那汉子冷冷地道,眼神之中竟蕴涵了少许的怜悯。 “我笑自己蠢,竟没想到你是郑王的人!”萧隐城怆然道。 这次轮到那马上的为首汉子变色了,变得有些难看,他冷笑道:“你还不算蠢。不过,你却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说出去,给我杀!一个不留!” 萧隐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向身边的汉子道:“志新,带灵儿快走!” “管家,你走!由我们在这里挡住他们!”那三名汉子沉声道,同时策马便向那十几名骑手逼去。 萧隐城知道如果这样下去,自己一行的确是难以幸免,于是伸手向小女孩道:“灵儿,我们走!” 小女孩极为乖巧,忙把小手伸入萧隐城的大手中,同时向坐下的健马踢了一脚! “希聿聿——”萧隐城坐下的健马与小女孩所骑之马顿时如疯了一般,向那堵住出口的敌人冲去,而萧隐城牵着小女孩也同时跃起,如若大鸟一般向背后的山崖跃去。 “想走?只怕没这么容易!”那几名追兵一阵冷笑,全都向萧隐城扑去。 “狗贼,先过我这一关!”那三名汉子一声暴吼,刀光掠成一片淡云,跃离马背,向纵跃空中的追兵扑去。 “哼,不知死活!”十几条人影全都自马背上跃起,没有一个是庸手。 “当当当……”那三名汉子重重地坠落地上,三柄刀毕竟无法对抗这十几人的攻击,只不过对方志不在迅速杀死这三人,而是不让萧隐城逃走,所以在这三名汉子一落地之时,他们便迅速越过三人的头顶向山崖奔去,只留下五人缠住这三名汉子,七位追萧隐城的人也全都不是好惹的,只看那纵跃的速度便知道。 萧隐城一手提着小女孩,依然快若灵猴,纵跃于山壁之间。 那七人的速度却也不慢,散开自萧隐城的旁边追去。 萧隐城一只手爬山并不是很方便,幸亏这些人并没有带弓箭,想必是从城中追出。在城中,不允许任何人带着弓箭行走。而今这种乱世之中,刀和剑是通用、流行的,但弓箭却是禁止带入城中的。所以这些人并没有带弓箭,否则,只怕萧隐城和小女孩早就成了刺猬了。 “轰——”一声爆响在死谷中传开,由于三面都是山石所围,声音显得特别洪亮。 这声响是自那十数匹战马之间爆开的,健马全都惊嘶着四散而开。 “轰——”“轰——”又是两声爆响。 “希聿聿……”健马一阵骚乱,惊嘶着向谷外跑去。 那原本弥漫着浓浓杀气的山谷,这一刻却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烟,还有四散而飞的碎竹片。 所有的人都大惊,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健马已经全都涌出了谷外,留下来的只有十几人在谷中。 萧隐城一惊,只见头顶又飞来一道黑影,却很快自他的身边掠过。 “轰——”声音又在一名追兵的身边爆开。 “呀——”一声惨叫自那人的口中传来,偌大的身躯便如石头一般滚了下去。 “哈哈哈,炸死你这乌龟王八蛋!”一声微带童稚的笑声自崖顶传来,却是凌通的声音。 萧隐城抬头一望,正看到凌通再次举起一支大爆竹,点燃引线向那领头的汉子抛去,心头不由得大喜。 “小鬼,你找死!老子……”那汉子还没说完,那大爆竹已向他落手欲抓的石头上坠来,他的身形忙向一旁横移。 “轰——”碎竹片若小刀一般射来。 “呀——”那汉子一声闷哼,脸上被碎片划破几道长长的血槽。 “他娘的……” “敢骂你老子,老子好心招待,你却是软的不吃,那老子就给你吃硬的!”凌通举起一块大石头向那张口欲骂的人砸去! 磨盘大的石头拖起一阵风声,翻滚而下。 那人一声惊叫,忙向横移,但哪有石头快?虽然没有砸到头顶,却砸在横伸的手上。一阵剧痛自手心传来,一下子没抓稳崖石,竟跟在石头之后滚了下去。 “兄弟们,大家都来搬石头砸呀,把这几个欺负老人和小孩的坏蛋砸死好了!”凌通举手一呼。 那五个人眼见就要追上萧隐城,哪想到半路上居然杀出这样一个野小子,一上来就伤了两人,怎叫他们不又惊又怒?只可惜这是在陡峭的山崖崖壁之上,使他们浑身的武功根本没有多大的用处,反而被一个小孩子欺负。而此刻,这小孩再呼同伴来搬石头下砸,自己五人岂有命在? 那小女孩却高兴得大呼:“是你?快,快把这些坏人全都砸死!” 小女孩这么一呼,更让那几名贼人大惊,心想:“不好!原来那小鬼与萧隐城是一伙的,这下可就更糟了!” “轰轰……”几块大石头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追击萧隐城的五人滚去。 那五人大骇,身形快速移开,一下子落后了萧隐城一大截。 “哈哈哈,这些乌龟王八居然还赖在上面不下去,兄弟们给我再砸!”凌通高呼道。 崖底的几人听到那几声爆竹的巨响,本来都心神不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此刻才明白过来,那三名萧隐城的亲信精神大振,出刀也更狠。不过,与他们交手的五人也不是易与的角色,虽然心神为凌通的突然出现所夺,却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只不过让那三名刀手暂时扳回了劣势而已。 “下去!”那领头的汉子无可奈何地愤怒道。 其余四人自然也明白眼前的局势,他们亦不知道崖顶敌人的虚实,但只要崖顶有人为萧隐城接应,那他们只能是无功而返,这一点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嗖——”“呀……”一声惨叫,一名正准备下滑的汉子,被一支短箭给射穿了脑门。 “老子让你尝尝这毒矢的味道,看你们这些王八蛋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老人和小孩!”凌通大骂道,又从背后掏出一支短矢,向手中的小弓弩上套去。 崖壁上剩下的几名汉子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石头和爆竹还勉强可以躲开,而这短矢可不是好玩的,那种速度,又是短距离俯射,他们又很难在这种陡崖之上立稳脚跟,岂不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对方将自己当成活靶? “来啰!”“嗖——”“呀——”短矢一出,又有一名汉子若石头一般滚了下去,虽然没有射中他的要害,可自这三丈多高的崖上滚下去,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人命了。 萧隐城这一刻,只不过离崖顶还有一丈多高而已。可这一段山崖却是比下面的都陡峭几倍,几乎是成倒角而出,崖顶是向外伸出的。而萧隐城若想爬上去的话,身子也便悬空了,根本就不可能爬得上去。若不是手中有个小女孩,他还有可能纵得上去,可是这一刻,他却无法攀上。 凌通见此情形,也知道萧隐城是不可能攀上来的,不由得心中一急。 “得得……”一阵马蹄之声自凌通的身后传来。 萧隐城也感觉到了,不由得脸色大变。 “抓到了,太好了。快!把马缰解下一根!”凌通欢喜地道。 骑马赶来的人正是杨鸿之,他身后还牵着三匹健马,却是刚才自谷中冲出的马匹。原来,凌通一看到谷内的形势,便隐隐猜到会转变成这样一个局面,而刚才出于好玩,他在城中买了几个大爆竹和一张小弩机,便想出这种驱马出谷的方法,这等于断掉了那些追兵的大腿一般,而又让杨鸿之守在谷口,顺手牵羊地弄上几匹马来骑骑,自然便可以很快摆脱这些追兵。 “只弄来了这四匹,其他的都抓不住,让它们给跑了!”杨鸿之说完便从马背之上跃下。 “没关系,快斩下一条马缰!”凌通急道。 杨鸿之知道凌通人虽小,但鬼点子还不少,便依言斩下一根马缰。 凌通又吩咐道:“抛石头砸那些王八蛋,我来拉人!”说着,将手中的马缰放了下去。 萧隐城本以为前来的是敌人,却没想到竟是凌通的同伴,这一刻见垂下马缰,心中大喜,伸手一拉觉得很稳,便道:“灵儿,你先上!” 那小女孩双手握紧马缰,凌通根本毫不费力地便将她拉了上来。 “谢谢你了。”那小女孩感激地道。 凌通淡淡地笑道:“咱们又见面了。”说着再次垂下马缰。 “轰轰——”杨鸿之举起大石头,毫不客气地向山谷之中砸去。 萧隐城轻轻一带马缰,身子若大鸟一般升上山崖,见到已备好几匹健马,不由得感激地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咱们各救一次,这恩也就不用谢了!”凌通淡笑道。 萧隐城尴尬地一笑。 “呀——”一声惨叫传来,却是萧隐城的一名随从,此刻再一次转入劣势,已被一剑刺穿喉咙,而他的刀也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志新!”萧隐城一声悲呼。 “管家,你与小姐快走,将来替我们报仇!”那两名汉子依然凶如疯虎一般,吼道。 凌通望了望谷中的情形,见那三名自崖上爬下去的汉子也加入了战圈,知道那两人再无生还之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别让他们追来了!” 萧隐城眼中满是愤怒的杀机,但却知道眼前的局势已定,再不可能挽回,只得悲声道:“你们放心,我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谢谢总管……呀……”那两人身上中了两刀,可依然凶猛无比。 “走!”杨鸿之迅速翻上马背,对于他来说,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凌通已迅速接好了马缰,也翻身上马,回头向小女孩问道:“你会不会自己上马?” 那小女孩有些不屑地翻上马背,身法却轻灵无比。 萧隐城回头望了死谷一眼,泪光隐显,但依然翻身上了马背,问道:“不知公子住在何处?” “哦,我嘛,不远。如果你要去的话,不妨今晚便在我们村里住下!”凌通应道,说着一夹马腹向村中奔去。 “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情!”萧隐城策马突然问道。 凌通马速稍缓,一愣,反问道:“不知道老爷子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老朽在这里便先谢谢公子好心了!”萧隐城说完又指了指一旁的小女孩,接着道,“这是老朽的侄孙女萧灵,本想来见识一下北国的风土人情,可是此刻却让她跟着我受到敌人的追杀,担惊受怕,我想请公子代我将之照顾一下。待老朽事毕后,便立刻回头来接她,不知公子可有为难之处?” “我?”凌通一指自己的鼻尖,有些怀疑地反问道。 “叔公,你不要灵儿了?灵儿不怕危险!”那小女孩差点没急得哭出来。 凌通和杨鸿之不由得都瞪大眼睛望了望萧灵,又望了望萧隐城,只感到有些极不可思议。 “灵儿,叔公知道你不怕危险,但前面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埋伏,有你在身边,叔公怎么会放得下心呢?而且,叔公又不能分神照顾你,只是想你在这里等一段日子,过些时日,叔公自然会派人来接你的!”萧隐城道。 萧灵眼眶中泪水直打转,但却没有哭出来。 凌通插口道:“是呀,这些坏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既然此地有埋伏,那后面也许还有很多的埋伏,你叔公要照顾你,便会给了那些坏人有机可乘。那时候,你和你叔公两人都没有活命的机会,岂不更坏?” “灵儿,听话哦。”萧隐城道。 “先到我们村里去再说吧!”凌通向马后抽了一鞭道。 郑王府。 昌义之的脸上有些得色,淡漠地望着窗外,道:“这次是志在必得,绝不能让它落入外人之手,若是让靖康王所得,那么王爷便只能放下心思!” “平北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王的心思难道你还会不明白吗?” 说话的正是郑王萧百年,他手中轻捧着一杯清香扑鼻的龙井。 昌义之淡淡地一笑,道:“下官的确是有个想法,只不知王爷想不想冒这个险?” 萧百年讶然地望了他一眼,向身后的几名侍女打了个眼色,那几名侍女极为知趣地退了出去。 “侯爷不妨说来听听。”萧百年淡淡地道。 昌义之神色霎时变得无比深沉,道:“下官想将计就计,再来个偷梁换柱,不知道王爷以为如何?” 萧百年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厉芒,急切地道:“侯爷何不说清楚些,何为将计就计?何为偷梁换柱?” “下官想,咱们若是能够截下靖康王的书信,用我们的使臣送到刘家,而我们也同样来办上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而这对象依然是刘家的千金,这岂不是将计就计。而那本《长生诀》,则定会与刘家的小姐一起,可却不是给靖康王,却是送给王爷你!你说这样是不是很有趣呢?”昌义之的脸上微显得意之色地道。 萧百年淡淡地一笑,道:“刘家可是大家族,他们会把女儿随随便便就这么嫁出去吗?他难道不会派人前来我南朝相会?” “哈哈,这些应是极为简单之事,我们大可买通靖康王府中的人,在半途之中拦住他们的使者。这之中,我们只要稍稍动一动脑子便可以摆平,更何况北女南嫁,刘家又怎敢大张旗鼓地嫁女呢?北朝的人岂不会说那是动摇民心、心存反叛?谅刘家也没这个胆子!而我们又大可让这样一批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在半途中消失,到时刘家只会将账算在靖康王的头上,而王爷却安安稳稳地捧着《长生诀》,说不定还能人宝双收呢!”昌义之邪笑道。 “要是靖康王察觉那又要如何呢?”萧百年疑问道。 “王爷何必太过忧虑,只要我们让他们失踪得干净利落,又怎会出什么纰漏呢?更何况,不冒风险如何能成就大事?我们大可派出大军在魏梁交界之处大做文章,到时即使他们知道出了问题,也只会疑神疑鬼,又怎会想到王爷你呢?再有,靖康王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若事情闹大了,让皇上知道后,《长生诀》他也不可能再据为私有,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你说,这岂不是志在必得吗?”昌义之捋须淡笑道。 “照侯爷如此推算,的确是志在必得,但我们怎么知道刘家一定会将《长生诀》混在嫁妆中送出呢?”萧百年反问道。 “这已是我们唯一的路了,若是《长生诀》不是放在嫁妆之中,我们便是无论怎样也没有用。因为,我们势力生在南方,不可能倾巢赴北深入刘府,硬抢硬夺,那样,《长生诀》永远也不可能属于王爷,所以我们必须赌,哪怕我们明知可能会输,仍要赌上一把。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切只是对于刘家来说!”昌义之提醒道。 萧百年淡淡地吸了一口气,道:“的确,对于刘家来说,只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们也只能赌上一赌了,可《长生诀》真的这么有用吗?” 昌义之也吸了一口气,道:“这一点谁也不太清楚,只听说这是一本极为难懂的奇书,上面所载的是一种不易译出的文字。是以,以刘家的力量仍无法悟出其中奥秘。而靖康王当年曾身入魏朝与刘家相交,更有约在先,是以刘家很可能会将这部《长生诀》作为嫁妆,他们既悟不出,不如交由别人去参悟。这是通过刘家内部得到的消息!” “是呀,传说这部书为黄帝之师广成子以甲骨篆刻写而成,全书共有七千四百种字形,被破译`而出的不过小半。却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只要本王得此书,立刻请来天下最好的学者,聚数百人的脑力定要将之破译!”萧百年目中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地道。 “下官也听到这个传闻,此部《长生诀》乃道家第一奇书,因为靖康王是道教中人,所以下官认为刘家会将此书南送,到时候如能成功,拿来一观便知!”昌义之附和道。 “如此说来也有道理,那侯爷认为应该怎样才能够将事情顺利地进行呢?”萧百年询问道。 “这个,必须要有一个具体的计划和方案,才能够保得万一。一切都需要好好安排,不然,将会一步失算落空!”昌义之悠然道。 萧百年淡淡地打量了昌义之一眼,笑道:“看侯爷的样子,似乎已成竹在胸,不如此事便由侯爷你亲手打理如何?” “既然王爷如此说,下官也不必客气,这件事情我想一定能够办妥!”昌义之自信地道。 “如此一来,自是再好不过了,若有什么用得上本王的地方,但说无妨。大家一起将问题解决,成功与否,本王今后都不会亏待你的!”萧百年嘿嘿一笑道。 “下官自然明白,现在便先行告退了!”昌义之深沉地道。 北部捷报频传,孝明帝早早地便上得朝来,这可能是他有史以来,对于朝政最勤的一次。此因北方告捷,破六韩拔陵的属下猛将赵天武战死,而鲜于修礼投魏,几可肯定破六韩拔陵的大势已去,只不过是近日之事而已。朝中却为如何安置降军,如何处理难民的事而操心,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阿那壤的残暴,柔然军的疯狂,北部六镇中,只要他们所到之处,必是焦土一片,柔然人天生便带有攻击和掠杀破坏的野性。北方六镇的百姓,不管是不是起义军,都会遭到他们无情的攻击,因此难民人数已比义军还要多,目前破六韩拔陵的降军已达七八万之众,面对如此多的降军已够费一番脑子了。 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眉头紧锁,似在考虑如何安置这一些人马。 孝明帝神情却显得极为委顿,似乎昨夜通宵未眠一般,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众爱卿有何看法不妨说出来,现在大家必须就这些问题想出一个对策,若大家都这样不说话,朕不如回后宫歇息去算了!” 众臣一呆,心中大为愕然,但知道皇上今日能这么早就上朝已经是极不简单,而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并不为奇。只是有少数几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咸阳刺史卢元聿站了出来,沉声道:“臣有本要奏!” 孝明帝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道:“卢爱卿有何事要奏呀?” “臣所奏之事乃是歧州告急,逆贼莫折大提之子莫折念生自称天子,再次破掉数座城池,直逼歧州,歧州告危,还请皇上派兵支援!”卢元聿禀道。 孝明帝一听又是战败的消息,不由得微恼,斥道:“朕今日不想听不好的消息。今日谈论的是要如何安顿难民和降军之事,卢爱卿你请退下吧!” “皇上,军破如山倒,小患不防将酿大乱呀,皇上!”卢元聿急声道,声音微微颤抖,却仍未退下。 “卢爱卿是在诅骂我军,说我军一定会败吗?”孝明帝冷冷地问道。 卢元聿惊得冷汗直出,骇然跪倒,颤声道:“臣不敢,臣绝无此意,皇上请明鉴呀!” “是呀,皇上,卢大人也只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一时急得糊涂了,才会语无伦次,还请皇上开恩!”李崇也上前解说道。 孝明帝望了望两人,淡淡地道:“都起来吧,朕也知道卢爱卿是忠心为国,退到一旁去吧,今日只谈安排义军之事!”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卢元聿感激地向李崇望了一眼,大声谢恩,心悸地退至一旁。 在朝中,还没有人敢太过得罪卢元聿,谁不知道范阳卢家一门三位公子,极得天子之宠。卢道裕得孝文帝所赐乐浪长公主,卢道虔得孝文帝所赐济南长公主,而卢元聿得孝文帝所赐义阳长公主。而义阳长公主算起来乃是孝明帝元诩之姑姑,谁要是得罪了卢元聿,不仅是得罪一方刺史,更得罪了几位公主,也便是得罪了皇上和几位亲王,所以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那只会自讨苦吃。 “李爱卿可有什么办法或是什么好主意?”孝明帝淡淡地问道。 “微臣认为,这帮起义军,我们必须分散开来,否则,他们人数太众,只怕又会是一个祸患,若是他们不乱倒好,可是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尽可能减少他们对朝廷的威胁!”李崇淡淡地道。 “李爱卿所言有理,众卿家可还有何建议,不妨说出来!”孝明帝微微点点头道。 “皇上,微臣倒不这么认为!”尔朱天光大步跨出来,沉声道。 “哦,尔朱爱卿又有何见解呢?”孝明帝眼中神光一震,稍稍打起一些精神来问道。 “微臣看来,这股降军的确是一批不可忽视的力量,我们这一刻要花上许多精力去安置他们,不若将之整编成组,分散开来插入各所军营之中,以这些人去与其他各路起义军拼命,一来可以减少我们为安置他们所费的力气,二来可振自己的军容,助强我们的实力。这样又给其他几路义军造成了压力,岂不是一举多得?”尔朱天光微感得意地道。 孝明帝不由得一愣。 上党王无天穆也出来应声道:“尔朱大将军所说的确有理,我们这样一来的确军容更大,而这批起义军降兵都是在沙场之中出生入死过的人,打仗也更有经验,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两位爱卿所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一来,的确是大振我军的阵容!”孝明帝点头赞许道。 “皇上,微臣觉得不妥!”李崇又奏道。 “李爱卿觉得有何不妥呢?”孝明帝问道。 “这群降军其心未定,且因是降军,在气势、斗志方面定然很弱,而这群人当中定有许多人厌战之情绪极重,编入军中之后,难出全力,只会影响军心。这且不说,降军之所以降,便是乱后思定,虽然其中会有些深怀野心之人,且这些降军具有煽动性,但在他们仍未调整好心态的情况下,便将他们编入军中,定会适得其反。一个不好,他们会在军中起到破坏作用,而这一批降军若这么快便编入军中,会对后来的降军造成很大的压力,会让他们产生逃避的念头,定会有许多人进行逃窜,那样就会在日后造成四处流匪纷起的局面……” “李大人多虑了,我们把降军分编成组,插入各营之中,他们的力量很小,根本不足以造成什么损伤!”尔朱天光打断李崇的话道。 “敢问尔朱将军,降军有八万人之众,就是每五十人为一组,也有一千六百组,而后更有很多降军。我们各军有多少营?每营至少有一千人,就目前这八万人来说,我们便必须要有一百六十万的军队才能够容下。若是再有两万降军,我们岂不是要两百万军队才可以容下吗?而朝中之军,何来两百万之众?就是有一百五十万都不可能。若按每组一百人的大队计算,也至少有八百多队。每营只有千人之众,而有一百人不保险,可能靠不住的,若单只这一百人对一千人还好说!但就怕在正与敌人交锋之时,这一群人来个窝里反,那岂不是祸患无穷吗?当然,这些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思反,但若是敌人用离间之计,更以内奸打入军中,挑起这一群心存怨言的人,那又会是怎样一个收场呢?谁能够保证这些人不会再一次叛变,做内应?打个折扣,这八万多人中若有一半人能被挑动,那么我们也会损失上四十多万的大军,这样岂不是因小而失大?试问,谁能担当几十万大军失败的后果?几十万大军失利,便会造成城池失守,更影响全军的士气、斗志,增添敌军的气焰,这是何等可怕之局呀!”李崇淡然分析道。 李崇如此一分析,倒的确把朝中所有人给镇住了,那一系列的数字也的确够惊人的。事实上他的话也并不是全都危言耸听,任谁也不能不仔细慎重地去考虑其后果。 “李大人之话不觉得过于偏激了吗?只要我们将这些人编入营中之后,再派上自己的人打入其中,加以约束,他们的一举一动不就被我们了若指掌吗?何愁敌人可插入其中?”无天穆冷冷地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脑子,若是我们派人对他们的行动看得太严,恐怕他们更会疑心生暗鬼,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他们发现我们对其不放心,只会让他们更有非议,思变之心会更增,我们的军势之强盛也不会在意这么几万之众。我们大可先让他们安居,再从中招兵,岂不比这样全篇一律的行为更有效吗?虽然,这样一来要多费了些手脚,却绝对不是多余的!”李崇反驳道。 “几位爱卿所说都有理,这之中却有一些矛盾,不知哪位爱卿还有什么建议?”孝明帝打了个呵欠道。 “皇上,微臣有一个折中之法!”郑俨跨上前来道。 “郑爱卿又有何法不妨说出来让朕听听。”孝明帝高兴地问道。 郑俨悠然道:“微臣刚才听了几位大人的意见,觉得双方都没有错。只是有些小小的偏差,臣想,对这些降军,我们可以征求他们的意见,若他们愿意入军的话,我们不妨将他们收入营中,若他们有些不愿从军,也不用勉强,便送他们回乡为民好了。这样一来便显出皇上之龙恩浩荡,也给他们其中的一些人一个发展的机会,这些起义军中有不少的人才,他们无非是想求得富贵、功名,我们这样给他们机会,他们定会感恩,也会尽力去立功创业,同时也可分散这些起义军的实力。厉害的人都加入军中,光靠那些盲流之类的人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知皇上和几位大人的意见如何呢?” “嗯,郑爱卿之话的确有理,就按郑爱卿所说去办,愿从军者从军,不愿从军者为民!”孝明帝赞道。 “皇上,虽然如此,但这些起义降军,仍不能不分散而置,否则依然会成为一个隐患呀!”李崇出言道。 “皇上,李大人所说甚是,这些起义降军的确应分散他们,任何地方,这几万人都可能出现乱子。一个不好,又会酿成叛乱可就麻烦了!”徐纥也出言道。 “就按李爱卿、徐爱卿和郑爱卿所奏,将那些起义降军分散于何地便由三位爱卿去想办法,朕现在要去后宫歇息了,今后若有降军依然按今日之法安排,不必朕亲自处理,退朝!”孝明帝急不可待地道。 卢元聿本想再奏,而孝明帝已叫退朝,只好跟着退了出去,心中却抹上了一层阴影。 凌通突然似有所觉,拖住马缰,刹住马势低声道:“大家小心,我感到似乎有点不对劲!” 杨鸿之与萧隐城不由得一呆,奇问道:“山还是山,路还是路,这有何不对呢?” “老爷子你不知,这条路很少有人来,虽然离我们村子只不过七八里山路,而最近因为闹流匪,我们不会在远离村子五里之外的地方狩猎,这条路就几乎是人迹已绝。而我从村子出来的时候特将一杆小松树横在路中,此刻,小松树却被推到崖下去了。”说着凌通一指那不过一丈多高的小山崖道。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一株歪倒的小松树,可仍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单凭这一点便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这松树显然是人扔下山崖的,若是我们村中人根本没有必要,也不会这样做,这是我们村中的规矩!”凌通补充道。 “不错,若是我们村中人移开的,马匹过后,也定会将之放回原处,而这次却没有放好,应该不是我们村中人干的!”杨鸿之附和道。 “野兽更不可能这样做,这一定是人做的手脚。附近几个村中之人的脾性我都清楚,他们就是要移开,也不会将之扔远,顶多移到路旁,让出道路走过便行了。而这次小松树是被人扔下山崖的,山崖离这路边也有一丈多远,要抛下去需要用极大的力气,附近几个村之人不会有这份闲情。何况,他们大多几乎集于我们村子,流于村外的人极少。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大批外人进入了这个范围!”凌通说着跃下马背,向前缓走几步,脸色微变。 “凌公子,有什么不妥吗?”萧隐城问道。 “这次真的不妙,有马进村了,而且好像有很多马匹!”凌通肯定地道。 杨鸿之和萧隐城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了。 “你怎么知道?”杨鸿之有些疑惑地问道。 “近几天,因为四处闹流匪,都说是北方流入的马贼,因此,我瞒着大家在各个路口重要的地方洒上了一些细灰,有的地方则拉上一些烂草,这些烂草在水中都泡过很长时间,快腐烂了,若是马蹄踩在上面应会留下一些蹄印。而早晨我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此地并没有蹄印,这一刻却显出被许多马匹踏过的痕迹。显然这些马也是刚刚踏进不久,蹄印才会这么清晰!”凌通微微有些变色道。 “肯定又是那几个狗贼追来了!”萧灵翘着小嘴道。 “不会,他们怎会这么快?而且他们不应该如此清楚这条还算隐秘的山道呀,定是那群马贼从这里进村了!”杨鸿之猜测地道。 “我也这么认为,那我们快些回村吧!”凌通急忙道。 “但若是贼人仍没有进村,只是在这里埋伏等待机会,那我们岂不是很容易坠入他们所布的陷阱之中?”萧隐城提醒道。 “也对,我们便从别的路进村,谅这些人也奈何不了我们!”凌通自信地道。说着迅速跃上马背,策马向来路退了回去。 几人都策马紧跟,刚刚走过一个山坳,凌通便一声低呼:“不好,那几个恶贼追来了!” 杨鸿之和萧隐城这时也已发现,那七名追兵向这边飞骑追来,众人没有想到这几人如此快速便找到了马匹,随即又追击了过来! “我们快走!”凌通惊呼着迅速策马疾驰。 “臭小子,待老子抓着你后,定将你抽筋扒皮!”那为首的汉子怒喝道。 萧隐城担心地道:“这样岂不害了你们村子里的人?” 凌通道:“入了村再想办法,这几个人怎会跑出我们的手心,就是要引他们入村!” 杨鸿之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疾催坐下的马匹,向村子里冲去。 那七个人再不打话,闷头便追。 “乡亲们,快准备弓箭射死这几个王八蛋!”凌通提高声音虚张声势地喊道。 那几名追兵果然心有顾忌,这山道之中,若是对方在暗中设有埋伏,以劲箭相射,那倒的确不是一件怎么好玩的事,而且也很麻烦,因此,数骑马速自然一缓。 凌通见那几人中计,不由得催马更疾,笑道:“再过四里路便到了我们村,到时就真的叫人射死他们好了!” 萧隐城这才明白凌通只是虚张声势,心中不由得对这精灵古怪的小孩重新估计。打一开始,凌通所表现的就是超乎异常的聪明和机智,那种小心谨慎之态,就是大人也不一定能够与之相比。他哪里想到,凌通所练的乃是佛门的第一奇学“无相神功”,虽然所学只不过是“小无相神功”的基本功法,但依然有着无比神妙的作用。 “无相神功”本是空灵之学,其基本功法本就是要化出一片有空灵之境的灵台,静性平心,化身于无相来体验红尘世俗。这样自然便有一种洗脑开智之功,使人的智慧潜力不断开发出来。凌通所修习的“小无相神功”基本功法正有这种开智的作用,使他思维运行速度快于常人,而他有一片空灵的灵台存于本心,看问题便像是通过旁观者之眼一般。所以表现出来的聪明和机智自不是可用常理来测度的。便像人们当初无法想象蔡风为什么思路会如此敏捷,考虑问题会如此周全,所表现出来超乎常理的聪明及那超凡的见识一般。只怕当初烦难大师创出“无相神功”之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功效的。 第71章 第二章 以智敌众 凌通虽不过十四岁,但修习“无相神功”也快有两年之久了,其智慧自然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范围,无怪乎萧隐城会大感吃惊和难以想象。 萧灵忍不住笑了起来,赞道:“通哥哥可真聪明!” 凌通大感兴奋,得意地道:“这几个王八蛋想跟我斗,还不够档次!” 萧隐城大觉好笑,心道:“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经不得夸奖!” 杨鸿之却笑骂道:“别瞎吹牛了,要是这样,你干吗不调转马头去和他们打上一场!” 凌通嫩脸一红,嘿嘿一笑道:“君子不跟牛斗力,上兵伐谋,诸葛爷爷当年打江山用的是脑子而不是手,你明白吗?” 众人不由得大感好笑,竟没将七名追来的好手放在眼里。不过说话间,马速丝毫不减,萧隐城心头一动,问道:“听公子谈吐不俗,想来令尊定是位博学隐者了?” “老爷子见笑了,我爹倒不是什么博学的隐者,只是个普通的猎人而已。我也只是在一位伯父那里偶识几个字。”凌通学着大人的样子极为谦虚地回应道。 “公子太谦虚了!”萧隐城笑道。 凌通突然高呼:“三叔、四叔、六叔,你们都在,太好了,快放箭射死那七个王八蛋!” 萧隐城一惊,却哪里见到有人来?但见凌通喊得那般煞有其事,不免竟信以为真,却不知该不该问。 那七人刚才见是凌通的诡计,心下恼怒不已,不过也拿这小子没办法,只得闷头追赶。刚追近一些距离,这一刻见凌通连人的称呼都喊出来了,声音显得那般激动和欢喜,他们心头一惊,以为这次定是真的,忙带住马缰,还真怕坠入这小子的陷阱之中。可是过了片刻,眼见凌通等人就要消失在那山口之处,仍没看到动静,才知道又上当受骗了,只气得破口大骂,却难奈何凌通。 转过山脚,脱出那几个追兵的视线,凌通小声提醒道:“走路边,小心一点,别踏上那短草之处!”说着领头引马向灌木丛中绕去。 杨鸿之自然清楚,萧隐城也猜到定是这大路中间有陷阱之类的,顺从地跟在凌通之后,在灌木丛边行了十来米,才行入正道。策马疾奔,行不多时,便听得两声凄惨的马嘶和两声惨叫及一片惊呼。 “哈哈哈……这些笨蛋又去掉了两个!”凌通得意一笑,头也不回地引马疾奔。 “有两人被害死了吗?”萧灵疑问道。 “这帮人的武功了得,只怕他们没有这么容易死!”萧隐城微忧道。 “他们自然是死不了,我们这陷阱并没有设置可以让人致命的装置,只是在山路边沿放置了许多开口的石灰包,当陷阱上有重物落至时,便触动了设在陷阱中央的绳子,而绳子则牵动悬于坑口的石灰包,掉入坑中的人和马定会瞎掉眼睛,就是眼睛不瞎,也不是一两天所能好的,这便是他们的下场!”凌通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用来猎兽的陷阱!”萧隐城笑道。 “小心!”凌通刹住马蹄道。 众人忙把马匹全都停住,萧隐城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家小心,别让马腿绊上了路旁的细线,牵着马慢慢地跨过去!”凌通指着地上细小得不注意根本就不能发现的线绳道。 萧隐城立刻明白这又是一处陷阱,依言缓缓牵马行过,跨过三四条细线之后,全都跃上马背。 凌通向杨鸿之道:“鸿之哥,你回村叫三叔他们准备一下,我便在此地看看那些王八蛋有什么绝活,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杨鸿之应了一声,策马便向林中驰去。 “老爷子,我们这就来把那几个王八蛋送上西天怎么样?” “公子有此兴致,老朽自当奉陪,只怕那几个人极为厉害,老朽怕会伤了公子!”萧隐城有些担心地道。 凌通哂然一笑,问道:“老爷子认为自己能够对付几个?可得说实话哦。” 萧隐城苦笑道:“老朽恐怕只能够对付两个,多了可能很难!” “真爽,那咱们便有得一拼了,走!我们先在那块石头后面看看戏再说!”凌通兴奋地搓着手道。旋又记起了什么似的,扭头向萧灵问道:“小妹妹你怕不怕,不如你先跟那位大哥回村吧?” 萧灵嘴巴一撇,不高兴地道:“谁说我小啦?我为什么要怕?就不走!” 凌通大感好笑,道:“好吧,算你大,你不怕,来吧。”说着策马穿过林荫小道,至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之后下马,将三匹马全都系在树上。 萧隐城有些担心地问道:“公子有把握吗?这些人可不是一般角色!” 凌通自信地笑了一笑,道:“大不了情况不对,我们便一块儿上西天求见佛祖收留啰。不过,到时见机行事就成了!” 萧隐城老脸一红,也不再多说什么,心想:“反正自己的命是这小娃所救,就是再送出去,也不过是还给人家而已!”正想着,一阵马蹄之声传入耳中,果然只有五骑追来,看来那两个人至少也如凌通所说,眼睛瞎掉了。 萧灵显得有些紧张,禁不住抓紧萧隐城与凌通的手。 “你怕吗?”凌通轻声凑到她耳边问道。 萧灵小脸一红,白了凌通一眼,眼神之中竟有些羞怯。 凌通不由得大感有趣,小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不告诉你!”萧灵放开凌通的手顽皮地道。 “哗——哗……” 那几人果然触动了横在地上的细线,松林似乎全都震动了起来,其实动起来的只是这条林荫小道。 几块巨大的竹板自两边的树林间飞撞而至,那些竹板全都以削得很尖的竹子编成,四四方方的,每根尖刃之间相隔半尺之宽,这一撞之力,便若陨石下坠一般。 那几人大骇之下,身子斜斜掠起,可是刚刚掠起,又跟着一排劲箭射至,更要命的却是天上有一张大网飞罩而下! 这三道机关配合得极为默契,便在大网完全脱离松枝之时,天上又洒下了一片茫茫的白雾,却又是石灰之类的杂物。(注:石灰的烧制,至南北朝陶弘景才真的有所突破,但并不叫石灰,陶弘景的著作中,有这样一段文字:“石垩。近山生石,青白色,在灶中烧烬,以水混之,即热蒸而解。”详见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九,石灰条;本人在此书中写出用石灰等物,实已有些与时间不相符。此时,陶弘景的石灰烧制法犹未曾传至北方。) 马儿一阵惨嘶,竟被那几排巨竹撞穿肌肤,刺入马股。那几块巨竹却并未能对这五人造成什么大的损害,主要是那一簇劲箭和大网及石灰,虽然箭不过十数支,却让几人都受了些小伤,大网向这几人罩落,那几人全都惊呼着向一旁滚去,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骇之下,赶紧闭着双眼在地上滚动,却是落在了那竹板之上,又禁不住发出一阵惨呼,原来巨竹之上全都装有倒钩,竟将他们划得皮开肉绽。 凌通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萧隐城和萧灵却惊呆了,他们哪里想到这机关如此厉害?对付那些绝顶高手自是无用,但对付这种普通的高手却是有效得很。特别是在晚上,便是一流高手也会着了道儿。其最可怕的当然是石灰,这种东西入眼,遇水即溶,很可能便会烧瞎眼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通从怀中掏出在城里买来的一张小弩机,上了一支短矢,对准那个闭着眼乱窜的汉子射去。 那人也着实了得,听得弩机一声轻响,竟向一旁避去,但毕竟受眼睛的影响,躲过了要害,却也射入了胸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另外几人全被大网罩住,在网中一气乱挣,手中的兵刃都来不及抽出来,便张口大骂起来,可是那散在空中的石灰差点未全都涌入口中,顿时吓得都闭上嘴巴,屏住呼吸。 凌通不由得向一旁的萧灵笑问道:“厉害吧?” “厉害!”萧灵有些惊骇地点点头道。 “你今年几岁了?”凌通不经意地又重复着刚才所问之话。 “十三……哦,你蒙我,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萧灵瞬即醒悟过来,娇声道。一派天真烂漫之态,逗得凌通大乐。 萧隐城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萧隐城,你这卑鄙小人,竟耍出这等诡计!”一个在网中挣扎的汉子怒骂道。 “哈哈哈,难道你们就不是卑鄙小人吗?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对付卑鄙小人便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行,因为你们不配享受英雄的法则!”凌通不屑地还骂道。 “你这个小王八蛋,小杂种,总有一天老子会扒下你的皮!”那汉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哈哈哈,瞧你这副龟孙子的样子,还有往后吗?你今天都过不去,何谈往后?”凌通见那些石灰泡末渐渐沉下,笑骂道。又扭头向萧隐城问道:“老爷子可愿意杀这种落水狗?” “那是必须杀的,这世上是没有人情和道理可讲的,你不杀人人便杀你!”萧隐城坚决地道。 “好,说得好,有位蔡大哥便经常说,世间的英雄是有个限度的,不以手段论英雄,只以成败论英雄!不择其手段,只为达到目的。乱世之中的英雄,应该是猎人,只有真正的猎人才能够生存得更好。乱世之中也只有两种区分人的方法,一种便是猎人,一种便是猎物。不是猎人,则是猎物,这是一种规则,生存的规则!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对待任何猎物都绝不能仁慈,特别是狼!越是凶猛的野兽,便越要狠!”凌通说完后,神色禁不住有些黯然,想到蔡风的失踪,心中暗想:“究竟蔡大哥在乱世之中是猎人还是猎物呢?”又想到流落江湖的凌能丽,心中禁不住一阵感伤。 “说得好!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实在的禅理,乱世之中除了猎人便是猎物,谁能成为猎人,谁便是英雄,想不到在这山野之中竟能听到这般言辞!”萧隐城感慨万千地道,说着便大踏步地向那几人行去。 那几人也明显地感到了萧隐城身上的杀气,不由得呼道:“萧隐城,就算你杀了我们,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的其他兄弟定会很快找上你,将你碎尸万段!” “是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已经没有机会看到了!”萧隐城冷冷地道,同时向那网中之人逼去。 “呀——”当萧隐城行至那被凌通射中的汉子身边时,那人竟然猛地挥刀斩出,那人依然没死,这一招大大地出乎萧隐城的意料之外。 萧隐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网中几人的身上,却没想到这人仍能出手。但他毕竟是一个好手,临危不乱,身形疾退,手中的剑疾切而出。 对方根本就看不见萧隐城的兵器,只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根本不在意萧隐城的剑。 “呀——” 萧隐城一声闷哼,竟被对方在腿上划了一刀,自己的剑却也刺入了对方的咽喉。 “叔公!老爷子!”萧灵和凌通同时惊呼出声。 “哈哈哈……”那被网住几人的眼睛依然睁不开,虽然及时闭上了眼睛,但仍然有少许的石灰混入眼中。这一刻知道萧隐城受伤,全都得意地大笑起来,竟似乎丝毫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凌通不由得对这几人大为佩服,但也知道若不杀这几人,定会祸患无穷。 萧隐城却大怒,飞扑而上,手中的长剑便像一道幻舞的青蛇,在对方毫无反抗的情况下,划破了他们的咽喉。 四人惨叫着歪倒在地。 凌通心头微微有些不忍,道:“走吧,我们先回村再说吧!” 萧隐城将剑上的血迹在几人的衣上擦拭干净,望着地上的石灰和鲜血,这两种极端的颜色夹在一起,的确是很特别,很刺眼。 “叔公,你伤得怎样了?”萧灵关心地跑上前问道。 萧隐城一瘸一拐地行了过来,淡淡地一笑道:“没什么大碍,只伤了一点皮肉而已!” 凌通稍稍放心了一些,正在这时,却听到远处传来杨鸿之的呼喊之声:“凌通,快走,马贼杀进村了!” 凌通脸色大变,急道:“我去看看!”飞身掠上马背回首便向村中跑去。 “凌公子!”萧隐城一急,也跃上马背,萧灵亦忙掠上马背,却不知是追还是不追。 杨鸿之伏在马背之上,脸色苍白,背上竟插了一支劲箭,口中仍不住地呼道:“快走!快走!” “鸿之哥,我爹、我娘、三叔他们呢?”凌通急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村里死了很多人,他们这就追来了,我们先快走!”杨鸿之催道。 凌通神色变得很难看,道:“我不走,你先走,我要回村里看看!” “他们都很厉害,又有弓箭,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我们还是先走吧!”杨鸿之露出一丝痛苦之色道。 凌通在杨鸿之的马后抽了一鞭,自己却策马向村中闯去。 “凌通,凌通,你不能去!”杨鸿之控制不住马身,与凌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冲去,口中却大喊道。 “叔公,我们去看看吧,他会很危险的!”萧灵关心地道。 “你不要去,你在附近躲着等叔公,叔公很快就会回来的!”萧隐城道。 “不,叔公,我要去看看嘛!”萧灵不依地道。 “灵儿听话,叔公照顾不了你,那里很危险,知道吗?”萧隐城叱道。 “不,他不也是小孩子吗?不是也救了我和叔公的命吗?我一定要去!”萧灵认真地道,一夹马腹竟向村中跑去。 “灵儿,灵儿!”萧隐城急喊道。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血迹斑斑。 “四婶!”凌通飞跃下马背,向一具伏在地上的尸体奔去,口中悲惨地呼道。 “六叔!”凌通发现不远处又有一具胸口仍在流血的尸体,嘶声呼道。跑过去紧紧地扶住那人,道:“六叔,你醒醒呀,六叔,六叔……” 那人竟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见是凌通,竟微微一笑,艰涩地道:“通……儿……”却一下歪过头去,倒在凌通的怀中。 “六叔,六叔,呜……”凌通喊了两声,竟抱着尸体哭出声来。 “通哥哥!”萧灵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凌通心神一震,醒悟过来,立即放下尸体向自己的家里奔去。一路上却见到好几具尸体,也有马贼的尸体,但多半是乡亲们的尸体。 闯入家门,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乱七八糟,没有半个人影。 凌通在床底找到自己的小箱子,这小箱子竟然没有动过,迅速翻出短矢和那柄短剑,还有一袋铜钱。 “通哥哥,你在哪里,你没事吧?”门外响起了萧灵关切的呼喊之声。 凌通擦去眼中的泪水,掠了出去。 萧灵却吓了一大跳,见凌通满目都是杀机,骇然问道:“通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跟来了?”凌通问道。 “我担心你会有危险!”萧灵关心地道。 凌通心头一惊,道:“你先去避一避,我去找那些狗贼算账!” “我也跟你去,多个人多份力量!”萧灵不依地道。 “灵儿,灵儿,你这死丫头!”萧隐城气恼地骂道。 “救命……啊……你这恶魔……”声音从吉龙的家中传来。 凌通心头一凉,身子快若灵燕一般向吉龙的家中掠去。 萧灵和萧隐城一呆,他们没有想到凌通的身法会如此快捷,虽然知道凌通可能会武功,也没想到身法竟达到了这种境界。 “轰——”凌通一脚踹开大门,却见一个高大的汉子正按住吉龙的老婆翠花,正在撕扯着她的衣服,并发出一阵淫邪的笑声。 那人听到这一声响,惊了一跳,扭头却发现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心中一宽,怒吼道:“小杂种,竟敢来坏大爷的兴致!” 凌通眼角扫到翠花那犹在晃动的大乳房和那不整的衣衫,不由得怒骂道:“畜生!” 翠花见来者是凌通,慌忙推开那汉子的手掌,用手掩住双乳,缩在一角。 “小鬼,敢骂老子,老子掐死你!”那汉了长身而起,向凌通扑来。 凌通的目中快射出火花来,本来已握得很紧很紧的拳头,便在这时候挥了出去。 “啪——”“呀——” 那汉子一声惨叫,凌通的拳头正击在他的拳头之上,而他的整条手臂却断裂成几截。 “呀——”凌通一声怒吼,小小的身子飞跃而起,双拳“轰——”的一下击在那汉子的两耳之上。 “呀——”那汉子还未曾从手臂的疼痛中醒过神来,便已被凌通击碎了脑袋,鲜血自七窍之中流淌而出。 此汉子乐极生悲,他根本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孩竟会身怀如此可怕的武功,若是他全力以赴,也不会这般三招两式便被凌通所杀,只是打开始便没将凌通放在眼里,出手几乎没用什么力气,而凌通却是夹怒一拳,几乎凝聚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人在愤怒之时的力道几乎比平时大得超过一倍。凌通这一拳岂是他这随便一挡所能相抗衡的?而凌通更乘对方重创之时再度出手,对方神经几乎痛得快麻木了,如何能够阻拦第二击?只有一死了。 “翠花姐,你没事吧?”凌通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他们都向西村去了!”翠花心有余悸地道,目光中有种说不尽的感激之意。 凌通一听,忙道:“我这就去西村,你先去南山躲一躲,在我经常练功的地方若有个蒙面人来了,你就叫他来帮我。” “南山?”翠花奇问道。 凌通一愣,才想到村中人并不知道剑痴,忙道:“不错,那人叫剑痴。” 翠花此刻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似的,茫然地点点头,便向外跑去。 萧灵跃入屋子刚好撞上翠花,两人倒相互吓了一大跳! “是自己人!”凌通忙道。 萧灵一看地上那七窍流血的汉子,骇然道:“是你杀的?” 凌通淡淡一点头,便奔了出去。 翠花冲出屋后,踉跄地便向南山跑去。 “凌公子,贼人呢?”萧隐城惊问道。 “到西村去了!”说着便向西村飞掠而去。 “上马吧!”萧灵策马而至伸手道。 凌通飞身跃上马背,两马三人向西村急驰而去。 “嗖嗖嗖……”劲箭飞掠而至。 凌通一声怒喝,手中的短剑横切直挡,将掠向面门的三支劲箭尽数斩落,之后脚在马鞍上一点,身子若钻天的怪蛇,扭曲成一道美丽的弧线,向那劲箭发出的方向掠去。 “好身法!”萧隐城挡开两支劲箭,忍不住赞叹道。 “好!通哥哥!”萧灵也忍不住欢呼道。 “咝……”一把铜钱若暗夜的蝙蝠一般向那几人飞射而去。 “叮叮叮……”一连串脆响,夹着几声闷哼,那几人显然并没有完全将铜钱挡开。 “去死吧!”凌通在飞临他们上空之时,一声暴喝,身子再一扭曲,短剑自袖中滑出,一片炫目的光芒闪过,凌通的身子若一条盘成饼状的大蛇自空中降下。 那几人大骇,没想到这小鬼的武功竟如此可怕,剑法竟如此玄妙,但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便需出手应付。 “叮叮叮……”五声轻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凌通的双脚已点了出去。 那五人更是大骇,凌通的腿法之凌厉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哪里知道,凌通平时拼命地习练,只是这双手和这双脚而已,每一脚、每一拳的力道早已经可以随心地融入全身的力道。 “啪啪!”两声爆响,夹着两声闷哼,凌通的身形倒飞出一丈!然后飘然落地,但挡住他两脚的那两人腕骨却被踢碎。 他们本来就已经中了镖,刚才挡住凌通一剑,就已牵动了伤口,而凌通的脚又来得太快,仓促间,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只好以手相挡,可仓促之间又哪能抵挡得了凌通的脚劲?禁不住惨哼着飞跌而出。 “嘿嘿……”剩下的三名未倒之刀手反应也超乎寻常的敏捷,就在凌通的脚刚一着地之时,便已飞扑而至,三柄钢刀从三个方位斜斩而下。 萧隐城一声冷哼,身子随健马的冲势向那三人飞撞而至,便像是一颗巨大的肉球,拖起一道凌厉至极的劲风。 那三人心中微骇,萧隐城的身形比他们的刀更快,他们若想斩杀凌通,便很可能被萧隐城撞得骨折筋断而亡,所以,他们不得不全都改变刀势向萧隐城斩去。 萧隐城人在空中,洒下一片剑雨,星星点点有若满天的珠花洒落,煞是好看。 凌通却没有任何心情看这炫目的动作,他的身子滴溜溜一转,若秋风扫落叶般,将手中的短剑划了出去。 “叮叮叮……”萧隐城的剑被三人挡了开去,但凌通由底下切来的短剑却没有人能够躲开。 闷哼声中,三人颓然倒地,小腹被切开,甚至连肠子都被割断。 萧灵一声惊呼,她哪里见过如此惨状?凌通也是破天荒第一遭近距离杀人,但他心中已被怒火和仇恨所充斥,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小心!”萧灵忙呼叫一声,身子向一旁的老树之后跃去。 凌通身畔响起一阵弓弦的疾响,忙就地一滚,抓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只觉得手上一震,射过来的劲箭全都刺入那尸体之中。身后的战马却一阵惨嘶,向一旁飞奔而去。虽然健马并未被射杀,但是因中箭而受惊,便变得有些狂乱了。 萧隐城的身子也迅速缩至树干之后,对方骑着战马而至,五匹战马列成一队,如发疯般地向凌通撞来。 凌通一声怒吼,手中的尸体像是用掷石机掷出的石头,飞砸而出。 战马受劲风一激,“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差点没把背上的骑者摔下马来。 凌通追随在尸体之后,毫不畏怯地临空向那几名马贼扑去。 山野显得异常的寂静,起伏若波涛的小山坡,在眼底延续成一片苍茫的秋海。 微黄的秋叶,微微轻风,只有树叶的轻响,甚至连鸟雀的叫声也没有了。 的确静得有些异常。 长孙敬武心头升起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向一旁的卫队队长吩咐道:“让大家小心一些,这里恐怕有些不对劲!” “属下也觉得这一带似乎有些不妙,实在是太静了,不如让大家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待属下派人前去探探路吧?”那卫队队长附声道。 “好吧,还是小心一些为妙!”元权也道。 “大家小心戒备,保护好公子和小姐!”那卫队队长高声吩咐道。 长孙敬武行至马车边,恭敬地道:“请小姐稍稍休息一下,待属下们探明情况立刻便起程!” “有劳长孙教头了!”车内传来一声轻柔娇脆甜美的回应。 “我都快闷死了,让我出来走走。”从另一辆马车中跃出一个少年,怨道。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车旁的小役急道。 “好哇,你是说我弱不禁风吗?”那少年怒叱道。 “不,不敢,奴才不敢!”那小役一惊,慌忙解释道。 “哼,我爹在与莫折念生那反贼交战,出入沙场,勇不可当!我怎能这样缩在车子里面?还是个男子汉吗?岂不坏了我爹的名头?”那少年责怨道。 “公子所说极是,男儿当自强,但男儿有所为也有所不为,能屈能伸。这里仍有莫折念生的眼线,我们安排公子坐在马车中便是要避人耳目,出了这一段路,过了咸阳,公子就可以乘马任驰了!”元权接道。 “难道你们以为我会怕那个莫折念生?”少年不服气地道。 元权应道:“谁都知道公子绝不会怕莫折念生,但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他的那些起义军。咱们双拳难敌四手。死!有什么可怕,砍掉脑袋不过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就怕死不了,而成为莫折念生的工具,那时候因为一个人而害了整个城池中的百姓,害了数万大军,就不好了!”元权分析道。 “我又怎会害这么多人呢?你在骗我!”少年有些傻痴痴地道。 “我为什么要骗公子?要是莫折念生派人来抓住了公子和小姐,再拿去威胁都督,岂不是害了都督?害了全体大军?害了歧州城中的百姓吗?”元权微责道。 那少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怯怯地问道:“可是如果我整天躲在车中,别人不会笑我是缩头乌龟吗?” “男子汉大丈夫以大局为重,何怕别人笑话?越王勾践不是为吴王做过马夫吗?忍辱负重才叫男子汉、真英雄,所以公子还是坐回车中为妙!”元权又道。 少年听了,傻傻地一笑道:“还是你好,我这就上车,我这就上车,我是真英雄,真好汉!” 元权微微松了一口气,楼风月也松了口气。眼前这少年可真是一个极难伺候的主儿,看上去是极为聪明之人,但却是脾性倔犟得可胜过十头老牛,要是谁无法用道理来说服他,他就会永远闹个没完没了。而谁也不敢对他动粗,人家毕竟是大都督元志的儿子。娇公子最难伺候,一路上谁的话都不听,就是他母亲的话也不例外,最害怕的人便只有他爹元志。而这一刻,离开了元志,这少年犹如成了入水的鱼儿。幸好,他还颇讲道理,一路上已闹了十来次,众人渐渐摸清楚了他的心性。 坐在前面一辆马车中的元小姐叹了口气,道:“方义这么闹,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小姐不用担心,公子是一个讲理之人。”长孙敬武安慰道。 “乱贼猖獗,也不知道我爹和我娘现在怎样了?”元小姐又担心地道。 “小姐何用担心,以都督之英明神武,又岂怕区区乱贼?”长孙敬武继续安慰道。 “对了,长孙教头,叶媚姐姐近来还好吗?”那车内又传来了元小姐温柔而娇媚的声音。 长孙敬武神色微微黯然道:“小姐这两年来都很少开心过,人也比以前清瘦多了,不过精神倒还挺好的。” “叶媚姐姐怎么会如此不开心呢?”车中少女又奇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两年前的事情说起,总的来说,都是一个‘情’字害人。以后,你见到我家小姐时,便自己问她吧。”长孙敬武叹了口气道。 车中的少女不再做声,似乎在思索着长孙敬武的话意。良久才悠然问道:“听说,叶媚姐姐是因为一个叫蔡风的人,才会不开心的,这是真的吗?” 长孙敬武一愣,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权叔叔告诉我的,不过我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权叔叔在说起叶媚姐姐的时候,曾多次提到蔡风这个人。所以我便在猜测,蔡风可能是与叶媚姐姐有关。”车中少女得意地道。 “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居然能一猜即中!不错,我家小姐不开心的确是因为蔡风这个人!”长孙敬武吸了口气黯然道。 “蔡风是叶媚姐姐的心上人吗?”车中少女天真地问道。 长孙敬武苦笑道:“我对男女感情可不知道哦,我也不知道蔡风是不是我家小姐的心上人。不过,大概也应该是吧。” “以叶媚姐姐的才貌,能被她看上的人,自然定是非凡人物。这个蔡风长得很帅吗?”那少女好奇地问道。 长孙敬武不由得大感好笑,道:“蔡风的确是一个非凡的人物,虽然不一定是最帅的,但也不会差。而且聪明绝顶,在我见过的所有人之中,只怕要算他最莫测高深,难知深浅。” “哦?”车内的少女显出一丝微微兴奋的状态,低应了一声。 长孙敬武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对这些年轻的少男少女感到很是陌生。 “长孙教头,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派出去的兄弟,怎会在这个时候依然没有回来报告呢?可能是出了差错!”那卫队队长有些疑虑地说道。 “展雄,我们一共有多少兄弟?”车中的少女开口问道。 “回小姐话,卫队一共有一百名兄弟,再加上二十名仆役及长孙教头带来的兄弟,一共有一百三十人!”那卫队队长恭敬地道。 “一百三十人难道还会怕吗?这里是什么地方呢?前面是哪一座城池?”那少女又问道。 “前方五十里是武功城,我们此刻离扶风也有四十余里。这里是一片山岭,官道极窄!”长孙敬武补充道。 车内少女沉吟了片刻,道:“看来这里的确是对方埋伏的好地方,若是埋伏三五百人,应该是有可能的,而且完全可以不惊动两地的守城军!吩咐大家小心,只怕此刻我们已经走入了贼人的包围圈中!” “小姐明鉴,我们是否仍应赶路呢?”展雄恭敬地问道。 “你刚才派出了几名兄弟?”车内又传来少女的问话声。 “十名兄弟,可是没有一人回来!”展雄答道。 “若照你这么说,对方定然知道我们开始怀疑他们的存在了,而我们在这里停歇了这么久,他们居然没有动作,肯定有些不妙。他们既然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那他们的埋伏便没有什么用处了。但他们仍没有大举侵犯,大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觉得并无足够的把握胜过我们,若是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大可不必要如此缩首藏尾,定是在等待着什么!”车内的少女分析道。 话音未落,又接着道:“看来此次如想安全脱身,唯有破釜沉舟赌上一赌了!” 第72章 第三章 少年剑手 第三章少年剑手 “破釜沉舟”四字一出,众人闻言顿时呆立当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平时看来文弱的小姐会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展雄望了望呆立的众人,回身向车内说道:“小姐分析得极有道理,他们定是在等候援兵,我们这一路行下来,并没有多长时间的休息,虽然车马的行程未定,但他们一边要查探我们的行程,一边要派人马来追击,若是大批人马,肯定会惊动临近城中的守军,而步骑相对肯定速度太慢。根据这种推算,他们若要安排三五百人在这里伏击,本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他们的人马也定是分批而行,所以才会迟迟不敢动手!”展雄想了想道。 “展队长说得极是,想来也是如此,只要大家小心戒备,他们大概也不敢大举来犯!”长孙敬武赞同道。 “大家听好,箭上弦,随时准备攻击,盾牌手护住前方和左右两方!”展雄沉声吩咐道。 车马立刻变为尖三角阵,两边的盾牌手斜斜拉开,有若一行南飞的大雁,成人字形列开。将两辆马车及弓箭手夹于中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极紧,谁也不知道生死究竟是要哪一刻来决定。 “砰——”那具尸体撞在马身上,重重地坠落,飞洒着的鲜血惊得健马一阵乱嘶,同时因为那一掷之力极重,撞得战马歪向一旁,扰乱了后面四匹战马的冲势。 凌通的手臂凭空一伸,竟抓住了马鬃。 那坐于马背的汉子刚被战马一惊,此刻见凌通伸手便抓住了马鬃,身手之敏捷,大出其意料之外,仓促之间,手中的大弓横切而出,斩向凌通的手臂。 凌通一声冷哼,借抓住马鬃之际,身子斜斜一荡,两脚竟自大弓之中穿掠而过,像灵蛇一般滑溜,动作之潇洒利落,真叫人叹为观止。 “砰——”凌通的两脚奇迹般地印在对方的胸口上,便在对方庞大的身躯飞落马后之时,凌通却翻上了那大汉的马鞍之上,并顺手夺过其手中的大弓。 “啊——”那汉子刚好落在后面一匹战马的马蹄之下,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刘老四!”后面几名汉子一声惊呼,但勒马已是不及,竟将那汉子踩昏过去。 凌通一声长啸,手中的大弓猛甩而出,旋转之际,那弓弦有如锋利的剑刃一般发出轻轻的嗡叫,与那汉子所发出的惨烈呼叫,形成了一种极为勾魂摄魄的震撼。 那几人“锵锵——”地拔出背上的钢刀,一手挥弓向飞射而至的大弓挡去,一手挥刀便向凌通坐下的健马斩到。 “咝……”凌通再次自马背上升起,甩出一把铜钱,身子也向那四马之间落下。 “嗖——”萧隐城拾起一张大弓,射出一箭,身子跟着扑了过来。 “叮——”萧隐城所射的箭矢竟被对方所挡,不过也震得对方身子一晃。 “好身手,想不到这山野之中竟然会有如此好手,真是难得!”一个声音冷得像严冬之寒风,自远处飘来。 “叮叮……”凌通的剑扫在那几柄刀锋之上,身子再一次弹起,脚下却疾踢对方的手腕,动作利落至极。 那几人坐于马背之上,下身移动不便,身子大失其灵活性,哪里能与凌通相比?凌通的个子偏小,虽然有十五六岁的孩子那么高大,但比起这些惯于马背上生涯的大汉,身形便显得小巧多了,刚才洒出的一把铜钱,虽然没有伤着这四人,却让他们坐下的四匹健马受了伤。马匹受伤之下,自不免受惊,更难以控制,使得他们的身子也随着坐骑剧烈颠簸。 凌通把先机全都占住,这几脚踢出,竟是准确精妙无比。这些人自然想不到凌通那独特的练功之法,所练的便是准确度、速度、力度,正应一句“天下唯招都可破,唯有招快不能破”! “砰砰砰……”凌通的四脚皆中。 那四人坏在萧隐城的那一箭,使他们心神大乱,才让凌通有机可乘。而且凌通那古怪无比的身法,更起了先声夺人之功,使他们都变得穷于应付,这才一击奏效,若是在平地之上,凌通想要胜过这四人,那可真有得一番苦斗了。 “砰砰……” 萧隐城一声闷哼,重重地落在地上,阻住他的人正是那说话声音极冷极冷之人。 那人也重重地落在地上,脸色变得凝重至极,声音依然很冷地道:“萧隐城,你终还是要走入我们的圈子中来!” “你是排云手管严?”萧隐城有些惊骇地问道。 “算你有眼力,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十几天,今日你终于还是到了!”管严淡淡地一笑道。 “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萧隐城有些愤怒地问道。 “若是我带来的,何用如此大动干戈地杀人放火,我怎会蠢到那份上?只不过这些人都是我的熟人。今日正好凑上一阵,你便受死吧!”管严冷笑道。 凌通的身子飞旋,在四人仍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时,已在每人的胸口点了一脚。 那四人体内气息一窒,全都“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 凌通此时一听,这些贼人竟是管严的朋友,心中激怒无比,狂喝一声:“你这恶贼!”身子若旋风般向管严撞去。 “小娃娃有如此成就,的确不错,不过很可惜……”说到这里,管严双掌平推。 “公子,小心!”萧隐城骇然飞扑而上。 “啪——”凌通的拳头已印在管严的手掌之上。 凌通一声闷哼,身子飞跌出两丈,一下子趴在地上。 “通哥哥,你怎么了?”萧灵骇然扶起凌通,惊问道。 “我没事!”凌通迅速爬了起来,却似没受什么伤。 管严的身子也被凌通撞得晃了一晃,手心一热,心头正自暗骇这小娃娃的功力精纯之时,却见对方若无其事地爬起身来,更是大讶,不过他已没有任何时间考虑了。 萧隐城的双掌已击到,他们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自然谁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凌通心头虽然感到气血有些翻涌,但瞬间又平复下来。他这两年来,每天都去击打木桩、树身。蔡风说过,要想能打人,便先要学会挨打。所以,他不仅仅是用手和脚攻击树身,也用身子等各部位猛撞树身,每天都几乎是皮破血流才肯罢手。这两年来,也练得铜筋铁骨,再加上其内力正大精纯,抗击能力自然强过平常人数倍。 “轰……轰……”萧隐城与管严连击几掌,拳脚之间,竟似乎明白对方所有的后招。 “萧隐城,你终于来了!”几声冷哼自树林中传来。 凌通一急,道:“老爷子,这姓管的交给我,你快带小妹妹走!” 凌通说着甩开萧灵的手臂,向管严扑去。 萧隐城心头一阵感动,道:“凌公子,你走吧,这里不关你的事!”说着又要扑上。 凌通一急,道:“他们杀了我的村人,我定要报这个仇,你们快走!揭穿他们的阴谋,不是就为我报了仇吗?”说着手中的短剑疾刺,身形若风车一般绕着管严乱转,全不与管严硬接硬挡。 “我也来帮你!”萧灵竟不知轻重地也向管严扑去。 “灵儿!使不得!”萧隐城急忙呼喝道。 “啪!”萧灵刚刚加入战圈便被甩了出来,被跌得七荤八素的,心中却极为不服。 “你们谁也别想走!”树林之中迅速纵跃出七八条人影,身形之利落,与刚才被凌通所杀的人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管严见凌通缠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一点松懈,而且越攻越猛,几乎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不由得大为恼怒,他本是这次领队的首领,虽然武功并不比其他人高出多少,但一个领头的却被一个小孩子打得手忙脚乱,叫他的脸面如何放得下?一发狠,也拔出腰间的长剑,将他多年未曾用过的排云剑法使了出来。 每一剑都有若带起千斤重物,东一划,西一划,看似缓慢却又极为清爽利落,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之感,大开大豁。 “好剑法!”一旁之人不由得全都赞道。 凌通见管严这一出剑,其气势立刻大为不同,压力也大增,身法亦被剑气带得稍有些凝滞,禁不住气恼地道:“好个屁!”说着身子再度逼近一些,剑式一改,劲气变得虚无缥缈,短剑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那每一个角度,都变得极为小巧,每一个转变都显得贯通自如。脚下的步法依然歪歪曲曲,有若蛇行。 管严只觉得凌通就像一根毒刺般扎入他的肉里,自然而然地在他心上印下一个阴影。他本来大开大豁的剑法,这一下子竟缩手缩脚起来,凌通就像是一块绊脚的石头,碍手碍脚的,竟使他无法放开手脚。但偏偏又无法将这块绊脚的石头踢开,只气得他都快要疯掉了,可是拿凌通又没办法。 凌通根本就不与他硬接,总是极为巧妙地直抵他要害,每个动作看起来又是那么优雅,好像是提笔写字,那么轻松自如。 一旁相观的人不由得全都骇然,哪想到这小孩竟会如此厉害,剑法如此神奇。 “萧隐城,你受死吧!”一旁围观的几人绝不给萧隐城任何缓气的机会,便向萧隐城扑到。 “灵儿快走!”萧隐城把萧灵向外一抛,身子不退反扑而上,却是攻向管严。 “叮……”“呀……”管严一声闷哼,凌通在萧隐城的剑截住管严之剑的时候,乘机切下了他的三根手指。 “凌公子快走,灵儿交给你了!”萧隐城微有些悲怆地道。 “我们一起走!”凌通一拉萧隐城急道。 “咝……”一柄长剑向凌通的手上斩到,吓得他赶忙缩回手臂,身子一矮,自两名汉子的腋下钻过,正想顺手出击之时,面门前忽地闪过一道厉芒,却是一把大刀斩了过来。 凌通心中暗叹,只好放弃出手反击的机会,身形微仰,顺着地面扫出一脚。 那人一刀自凌通的面门之上斩空,骇然倒退,而在此同时,那两名让凌通自腋下钻过的汉子,全都倒踢出一脚。 凌通根本没有机会去追袭那刀手,只得以左脚点地,翻过身来,双掌击出,正好阻住对方凌厉的两脚。 “啪啪……”凌通的身子倒翻而出。 这几个动作都只是在瞬间之中,快得不可思议,利落得让人心神俱震。 凌通的小巧动作敏捷异常,随手而出,却收到了难以估计的作用。 的确,最厉害的招式,并没有名称,随手而动,随机而变,只要达到最快、最准、最狠,便是最可怕的招式。 凌通也深深地体验到当初蔡风为何会说:“招式没有什么真正的约束,有约束的招式便是庸招、败招。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唯快、准、狠才是最厉害的杀招!”剑痴也曾告诉过他:“招无定式,有式则有形,有形则有破绽,有破绽即为败招。唯顺其自然,随机而动才是好招。剑法之道,在于法,法却在心,心在天!剑法之法在心,在天,则顺其自然,应宇宙一切无穷之机变,循循不息,生生不休,则为无穷之法,无敌之法。世有剑法万种,其宗不变,同归法矣,有派别之称乃是世人之偏,其法难大成,唯有得法而忘法、脱法,以无法之法使剑,才谓之大成也!” 这便是武功,是以凌通这几个利落的动作全都是随机而动,但也与萧隐城分了开来。 “小心!”萧灵急呼道。 凌通其实早就知道身后有剑刺来,奈何人在空中,只得气沉于脚,重重地下落,手中的短剑下切而至,却是斩向那刀手的眉心。 那刀手大骇,凌通借那两脚之力,使身法几乎增快了一倍,几乎是那刀手还未定下身来之时,便已经攻至他的面门之前。 “当——”那刀手身形再退,挥刀横挡。 凌通一声冷哼,心头松了一口气,他便是要借这个力道使身子上升。 凌通的身子上升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只见他双手一抱膝,像肉球一般,翻滚着升起,竟赶在那柄自身后攻来的长剑之前,升上了天空。 那柄由身后攻来的长剑一下子刺空,那剑手错愕之际,凌通的剑又自空中袭来。 凌通竟在升上两丈高空之时,身子便像跃起的鲤鱼一般抖直,然后合着短剑,若一杆标枪般向那剑手刺到。 那剑手大骇,在刺空的同时,双脚点地,长剑向天空中一绞。 凌通的短剑竟自长剑剑身下滑而至,同时一改头下脚上之势,猛踢出一脚。 “啪——”那长剑的剑尖刺入短剑剑锷之中,凌通的脚却飞快地攻向那剑手的面门。 那剑手上身一仰,想移剑横切,但剑尖却被凌通所压,一下子无法抽出剑来。 凌通一声长啸,短剑一拖,移开长剑,在挡住长剑横切之时,一脚踢在那剑手的小腹之上。 “砰……啊……”那剑手身子倒跌而出,喷出一口鲜血。 凌通也一声惨哼,背上被那刀手拖了一道伤口,却不是很深,但也痛得他咬牙咧嘴。 那边的萧隐城也被攻得险象环生,不过,也幸亏管严被切断三根指头,否则只怕萧隐城已伏尸地上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已经有数道剑痕,虽然,他的功力比凌通要高,可其身法却与凌通相差了很远,在四名好手的围攻之下,显得左支右绌,难以坚持。 “叔公!”萧灵一声惊叫,一名汉子已经向她扑到。 凌通心中一惊,本打算回过头来找那刀手算账,而这一刻,只好先打消念头,脚步一挫,向那汉子身后逼去,口中大喝道:“砍你屁股!” 萧灵向后一退,被一根树枝绊倒于地上,仰跌而倒。那人一抓抓了个空,正准备俯身之时,突感身后劲风袭体,又听得凌通这么一喝,忙改变动作,扭身出剑向凌通刺到。 凌通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便在短剑快要与之相交之时,猛一挫身,自这汉子的左侧插了过去,动作利落至极。 “啪——”那汉子一声闷哼,竟是萧灵一脚踢在他的裆部。 凌通又怎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伸腿一绊,短剑横拖。 那汉子的身子轰然倒下,刚好倒在凌通的短剑之上,虽然未死,但也受伤不轻。 “啊——”凌通左臂又被人刺上一剑,一只踢向他屁股的脚却被他躲开了。但身子依然一个踉跄,冲到萧灵的身边,伸手一拉,喝道:“快走!” 萧灵虽然不太懂事,但是眼下的形势她也是看得出来,知道若再不走,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虽然她不舍萧隐城,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由得惨呼道:“叔公!” “灵儿,你快走,别管叔公!公子,灵儿便交给你了!”萧隐城说话间身上又被划了几道伤口。 凌通将萧灵抛了出去,身子电闪般,回头削出一剑,堪堪斩在一柄攻来的剑身上,击得那柄剑稍稍一偏,自腋下穿过,将衣衫给划破了,只吓得凌通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见凌通反应如此迅速,不由得吃了一惊,凌通却又踢出一脚,快捷无伦的一脚! “砰!”那人也以同样的一脚踢出,在空中,两脚相撞,两人的身体同时倒跌而出。 凌通背部着地,只痛得冷汗直冒,但依然若龙虾一般迅速翻起,也顾不了椎骨欲折的疼痛,便向远处奔去。 那人并未跌到地上,而是撞入后面来攻凌通的汉子怀中。事起仓促,带得两人同时倒退三大步才稳住身子,凌通却带着萧灵跑了出去。 “追!别让那两个娃儿跑了!”管严怒道,他被凌通切断了三根手指,恨不得要将凌通抽筋扒皮,又怎肯让他跑掉?更何况凌通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伤了他们三人,年纪却如此小,此时不除,将来岂不会成为一个大祸患? 凌通人这么小,便有如此高深之武功,那他的师父,其武学岂不更是惊人无比?若是此刻不杀人灭口,日后只怕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更因为,萧灵身上是否藏有那封密函也说不定,管严怎能够让萧灵便如此逃之夭夭呢? 此时自那树林中又行出数人,却是策马疾奔。 “挡住那两个小娃娃!”管严喝道。 那几人立刻在马背上张弓搭箭。 凌通心头一急,轻喝道:“入屋!”说着提起萧灵便向一间矮屋中闯去。 “哗——”两人撞破木窗而入。 “嗖嗖嗖……”一排劲箭自他们脑顶掠过,全都钉在对面的墙上,只吓得两人出了一身冷汗,但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凌通抓起一块石头从窗子向外砸出,拉着萧灵的手又向后门冲去。 “啪——”石头重重地落地,却不知道是否砸中了人,但这一切都不要紧,重要的却是逃命。 “呀——”不远处传来萧隐城的惨叫声!六人联手出击,他只有一个结局,根本不用任何人猜想或质疑的结局——死亡!! “叔公!”萧灵一声悲呼,就要调头向回跑,却被凌通死命地拉着钻入屋后的矮树林中。 那几匹马却要绕过屋子才能追到。 “我要我叔公,我要我叔公!”萧灵有些固执地闹了起来。 凌通大急,道:“等你留得性命再来报仇吧,难道你想死吗?” 萧灵泪眼婆娑,但却只得被凌通拖着向山上跑去。 凌通身上的鲜血染红了萧灵的衣衫,但却顾不上这么多了。幸好,马儿不能够上山,那些人只得全都跃下马背,向两人追来。 山上的林木极多,对方的弓箭根本没有多大的作用,这对凌通二人减少了许多威胁。 凌通感到有些虚脱,因为流血过多,但依然紧咬着牙拼命地向山上跑。 “六叔、七叔,你们怎么在这里?快帮我杀了那几个狗贼!”凌通大喜地高声叫道。 萧灵却知道凌通又是在用那空城之计,两人的身子一窜钻入灌木丛中,低着头行走。 那几人一听凌通这般一喊,果然中计!见凌通和萧灵一矮身,倒真有些相信了这里面伏有敌人,全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速度也放缓了许多。 凌通忍不住一阵呻吟,那些荆棘划在伤口之上,痛得他直冒冷汗。 “我来为你包扎一下!”萧灵这一刻也渐渐恢复了冷静,悲痛之余,仍不能忘记对凌通伤势的关心。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再说吧!”凌通惨哼着道。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呀!”萧灵担心地道。 “总比死要好一些!”凌通拉着萧灵从荆棘丛中爬了过去。 这一带的地形,凌通早已了然于胸,哪里有一个洞,哪里有枯树,都清清楚楚,自不是那些马贼所能相比的。 穿过荆棘,是一个高崖,有两三丈高,下面满是石头,要是翻下去,定会摔得脑碎骨折。 凌通带着萧灵绕到一旁,从一条小坡爬下,再钻入另一片密林,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狠声道:“这些王八蛋要是敢来,老子一个个地将他们干掉!”说着取下那小弓弩与一把短矢。 “来,我为你把伤口包扎一下!”萧灵从自己的衣裙上撕下一截,温柔地道。 凌通却有些虚脱地倚在一株树干上,长长地吁了几口气,骂道:“这些狗贼真狠,迟早老子要将他们一个个都干掉!” 萧灵不做声,泪水却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角滑了下来。 凌通最见不得眼泪,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小妹妹,你不要哭好不好,把我的心都哭乱了。” 萧灵却哭得更厉害了。 凌通想到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连她最亲的叔公也被那些贼人给杀了,心中不由得大为怜惜,轻轻地搂住她的肩头,柔声道:“不要太难过,我不会让那些坏人再欺负你的!” 萧灵扑在凌通的怀中大哭起来,凌通想到六叔死了,四婶死了,其他的人更是生死未卜,不由鼻子一酸,也跟着掉起眼泪来。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相拥在一起,大哭特哭起来,树林中倒也不怎么寂寞。 “砰砰……”天空中竟飞落下一阵大石头。 长孙敬武和元权的脸色变了,变得极为难看,谁想到对方竟在这荒山之中埋伏有掷石机,这可不是盾牌所能够阻挡的。 “啊……呀……”惨叫声四起,那些大石虽然命中率不是很高,但是因为人手太过密集,竟被大石砸伤了数十人,那尖三角形的盾阵被冲得散乱不成样子。 “轰……轰……”马车的车辕也被砸倒,战马受惊,狂嘶、乱跳着,拖着马车直闯,赶车之人都难以操控,那些卫士亦骇然让开。 长孙敬武大惊,伸手用力一挽,差点给拖倒在地,但终还是刹住脚步,强挽住奔涌的马匹。 “快,护住小姐和公子!”元权吩咐道。 “大家别乱,冲过去,掷石机不能近用!”展雄呼道。 楼风月和长孙敬武立刻跃上车辕,幸亏车辕并未砸得太过残破。 “怎么样了?长孙教头!”车内传来了少女惊魂未定的问话。 “还不太清楚前面的情况,贼子有投石机,看来是准备已久了!”长孙敬武的脸色微变。 “那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准备不充足啰。那么,他们的人马也定比我们为多,你吩咐大家,让大家不要乱,冲出这投石机的范围,便立刻结阵前行。否则,只会被敌人趁乱冲散,让对方有机可乘!”车中少女颇有大将之风地吩咐道。 “大家结阵而行,千万别乱,以免中了敌人的诡计!”长孙敬武高声喝道。 展雄立刻会意,喝道:“圆阵,前行!” 众卫士立刻很自觉地顺着马车排出一个椭圆形的阵式,做出随时都能够出击的打算。 “杀呀!”山野之中传来一片呼号,山坡之上立刻显出一排排人影,全都疯狂地向长孙敬武诸人涌到。 “止行,准备放箭!”展雄低喝道,同时刹住马身,弯弓搭箭。 众盾手将大盾在周围一插,形成一道盾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掣出背上的大弓,对着冲来的敌军,齐齐发射。 敌军借树木的掩护向这边攻至,饶是如此,中箭而亡的人也不在少数。伤者更多,但他们似乎是志在必得,根本不在意死伤人数。 长孙敬武环视了四周一眼,只见几个坡口全都是人,至少也在三百以上,而自己这一方人只有一百三十人,还有几十名兄弟受了些轻重不一的伤,这场仗不用打,也知道不会有多少胜算。更何况敌人的主将似乎并未显身,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谁都不知道。这无形之中便给每一位兄弟的心中制造出了一些压力。而对方早已先声夺人,士气正旺,虽然己方这些卫士人人都十分勇敢,但终是要保护人,不能放开手脚去杀敌,心有顾忌,难以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车中少女掀开车帘,露出一张若冰雕玉琢般的俏脸,然而此刻却并没有丝毫慌张与惊恐之色,而是显出超凡的镇定。 “小姐,我们向北冲吧,那边人少!”长孙敬武沉声道。 “不,我们应该向南冲,兵家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北边定然有极为厉害的埋伏,否则,他们也不会将这个极为明显的破绽留给我们,他们定已准备了一段时间,应不会出现这般漏洞!”那少女坚决地道。 长孙敬武脸色有些难看,急道:“万一那真是个破绽岂不……” “长孙教头,依我一次吧,我的直觉告诉自己那里只是个陷阱,莫折念生是个厉害的人物,其属下自有不少高人,怎会漏出这样一个破绽呢?想想,他们来攻击我们为了什么呢?就是抓我和弟弟做人质,他们是要活的,这般硬拼自难有活望,他们才会设下这样一个陷阱,好抓活的。快吩咐大家向南突围!”那少女打断长孙敬武的话急切地吩咐道。 长孙敬武一想,也的确有道理,便高呼道:“兄弟们,向南杀呀!”说着,驱动马车,当先向南面冲去,手中抓住马鞭,重重地在空中抽了几响。 展雄一马当先,护在马车两侧,长刀挥舞,大有挡者披靡之势。楼风月与元权则护住元方义的马车,跟在后面冲去。而近百卫士列成三角尖阵跟在马车之旁,向南疾冲,不时放箭对两方和后方的敌人进行射杀。 惨叫之声,马嘶之声,喊杀之声,将树林渲染成了一种域外的世界。 这些卫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良之士,其战斗能力极强,只不过因为要守护马车的原因,而不能够拼命地搏杀。 展雄很快便与这些伏兵短兵相接,长长的斩马刀,若开山巨斧一般,每一击都几乎将对手劈得飞跌而出,力道之大,根本没有一合之将。 长孙敬武一贯所用的武器为长刀与长枪,只见他立于车辕之上,长枪横挑、直刺,那些想斩马的敌人不是被他的长枪所挑,便是被展雄的长刀所劈。 战况激烈得使整个山林都要沸腾,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手中的刀枪根本就没有停止过。 鲜血,断手残肢,洒得地上一片狼藉。惨叫之声,喝杀之声更是惊心动魄! “呜……”展雄一声惨号,肩头中了一箭,手下一缓,坐下的战马便被斩断了前蹄。 展雄一声怒吼,挥舞着长刀飞扑而下。大开大豁,步子毫不停歇,其势依然勇不可当。 “长孙教头,帮忙把箭尾截断!”展雄大声道。 长孙敬武毫不意外地挥刀,便斩断了箭尾,箭尖在肉里面震动了一下,只痛得展雄冷汗一冒。 “兄弟们,杀呀!”展雄如雷般地暴喝道。 楼风月和元权此时也全都改用长兵刃,长距离地出击,若挑鸡杀鸭般,但对方也不时地放箭来袭,使得他们每一刻都要分神提防。 四面的伏兵很快就要追上来了,箭雨不断,不过在混入南面伏兵之中后,箭便少了,所放的只是冷不丁的箭,这种暗箭更可怕,但在战场之上,谁还能管得了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被敌人的剑刺入胸膛。 卫士们一个个地倒下,伏兵也一个个地倒下,每人身上都染满了鲜血,到底是谁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服,大概也不太清楚。因为每个人的眼中几乎都不存在自己,只有敌人,只有手中的兵刃,他们的脑中似乎只有一个概念,那便是杀,杀,杀…… 两辆马车倒似是畅通无阻,因为马车之旁的防护力量大得惊人,全都是好手,那些敌人根本就近不了身,马车便像是自尸体之上碾过去一般。 的确,南面的伏兵看似极多,但阻挠之力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只是自四面涌来的追兵的确很多,虽然马车的速度未减,却始终很难一下子便逃出重围。何况,对方的战马速度比起马车就要快上一些了。 伏兵中的骑兵已经赶到,那长长的斩马刀极有威力,而且这些骑兵似乎都是好手。他们一到,长孙敬武诸人的压力大增,行动的速度大受限制。 卫士之中,也有十几骑,他们一齐高呼:“长孙教头,你们带小姐快走,这里由我们来对付!” 那些卫士无论受伤也好,未受伤也好,全都缓行至车后。 众人总算是突出了南面的包围,但追兵之中又多是骑兵,这使得他们很难摆脱敌人的追击。 那些卫士一个个全都似乎不将生命放在眼里,夺马、搏杀,当他们由守卫变成攻击之时,他们的力量的确没有人敢小看,真个是以一敌十。虽然浑身浴血,其战意之高昂,足以让任何人都心惊,不愧为身经百战的精良之军。 长孙敬武和展雄等诸人全都是浑身浴血,马车之旁,仍有二十多名亲卫相护! “长孙教头、管家,小姐和公子便交给你们了!”展雄向长孙敬武等人一拱手,凄然一笑道。 “展兵卫,你要去哪里?”车内响起那少女的询问声。 “小姐,你多保重,我怎能舍下这些与我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呢?就是死,我也要与他们死在一块儿!”说完再不答话,在刚由对方手中夺来的战马屁股上重抽一鞭,疾向战场上奔驰而去。 “兄弟们,我又回来了,让我们杀个痛快吧!”展雄一声高呼,长长的斩马刀疾挥,顺手斩下两名突破卫士防线的敌方骑兵。 “展兵卫!”车中传来关切的惊呼,但却没能召回展雄。 长孙敬武和元权诸人眼中不由得露出崇敬之色,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策马疾驰,走上官道,向武功城驰去。 “嘘——”凌通似有所觉,轻轻地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萧灵抬起头来,泪水依然不断地往下淌。 凌通吸了一口气,轻柔地用衣袖擦去她腮边挂着的泪水,小声道:“可能有坏人来了,咱们这就去找他们算账!”说着轻轻地拉着萧灵向林边靠去。 果然只见有几人从那山崖上向下爬,凌通并没见过他们,但却知道绝不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有血痕,定是那群匪人的同伙。 “他娘的,这群王八蛋居然还敢到这里来追老子,老子要你好看!”凌通咬牙切齿地低骂道。 “小心一些!”萧灵关心地道。 “不碍事的,让他们尝尝老子的弩矢毒箭之厉害!”凌通自信地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拆开,却是一把短矢,闪着幽黑之光。 “这上面有毒?”萧灵惊骇地问道。 “不错,这上面的确有毒,没毒我才不跟他们玩呢!”凌通狠狠地道。 敌方一行共有八人之多,几个人顺着那石崖缓慢地下爬,显然有些体虚力弱之感,但更多的却似是惊魂不定。 “嗖……”“呀……”一名汉子自石崖上翻滚而落,坠到地上,已在石头上碰了个一塌糊涂。“石老二,你怎么了?”几人全都惊呼出声,却并不知道那汉子是因为中了毒矢才会滚下山崖的,还以为对方只是一失足才跌下,也并未太过在意! 萧灵向凌通望了一眼,脸上显出一丝喜色。凌通向她扮了个鬼脸,瞄准对方又放出一矢,这下子正中一名汉子的后颈。 那人一声惨叫,向后翻倒,直跌下石崖,脑袋在石头上撞个粉碎。 “华老四,不对,大家小心!”一个老者喝道,话刚说完,自己也一声惨叫,跌下山崖。 第73章 第四章 生命之曲 第四章生命之曲 剩下的五人大惊,呼道:“有埋伏!”全都骇得向石崖之顶爬去,完全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式,不过他们上爬的动作极为利落,显然是有极为高明的武功。 “呀——”刚爬上崖顶,又有一人惨叫着便向下跌,但迅即被一个长脸大汉抓住。 “范老五,你怎么了?”那汉子惊问道。 “箭……”那被唤作范老五的汉子只说出一个字,便歪过头去死于非命。 “箭?!”那汉子低念道,忙翻过范老五的身子,却见背后一个箭孔正向外渗着黑血。 “好毒的毒矢,大家小心了!”那汉子脸色大变地叮嘱道。 众人眼见这范老五中箭立毙,心下大骇,哪里还须人吩咐?极为自觉地便戒备起来。余下四人的目光在崖下的密林之中搜寻,似想找出破绽所在,可是由于林子太密,他们根本不能发现凌通二人的藏身之处。 “我们绕过去吧!”一名汉子似是吓破了胆似的惊惧道。 那长脸汉子脸上也露出惊惧之色,道:“好吧,小心一点!” 另三名汉子脸上不免显得一阵紧张,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又向那荆棘之中爬去。 凌通和萧灵都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是来追我们的?”萧灵低声道。 “好像不是,他们到底在弄什么鬼呢?”凌通也有些不解地道。 “我们去看看!”萧灵道。 “那几人的武功都很好,我现在的伤又未好,力气也没全部恢复,只怕斗他们不过,我看还是算了吧。”凌通叹了口气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萧灵急切地问道。 “待天黑了一些,我们偷偷回去看看!”凌通吸了一口气道。说着便盘膝坐下,又道:“我要运功,你就在我旁边坐下吧,不要打扰我,好吗?” 萧灵听到凌通这般温柔而又亲切的话语,不由得心头微暖,极为乖巧地靠着凌通坐了下来。 “你怕不怕?”凌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萧灵认真地道。 凌通“嘿嘿”一笑,道:“你别这么相信我!”说着把那小弩掏了出来,一把拉过萧灵的手,道,“把这个拿着防身用!”并把那一包毒矢也交给了萧灵。 “这些全都很毒呀,你是怎么弄来的?”萧灵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自己配制的,我大伯的医术很高,更知道很多药物。你别怕,这里有解药。”说着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萧灵,淡淡地笑了笑,又道,“对了,这里还有没毒的箭矢!”说完又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里面也插着一排短矢,交给萧灵。 “你对我真好!”萧灵羞涩地一笑道。 凌通不由得傻傻一笑,道:“谁叫你遇上了我。” 萧灵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目中深含感激之意。 凌通再不说话,闭目静静进入禅定之境。 “驾……驾……”“得……得……”蹄声与喝叫之声远远地传来,官道的地面都似乎在震动。 长孙敬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样终不是办法,马车的速度肯定无法与战马相比。 “小姐,我看我们还是换成骑马赶路,马车不要可好?”元权也考虑到这个极为可怕的问题,提议道。 “好哇,好哇,我都快在里面闷死了!”元方义欢声道。 “不行,此刻时间上来不及,我们若是改换乘马,须得配鞍和解缰,贼人却已经追来了!”车中的少女沉声道。 “我可以派兄弟们阻他们一阵子,相信还来得及!”长孙敬武道。 “大家迅速在道两边埋伏!”元权很配合地呼道。 那些人似乎已抱定必死的念头,全都跃离马背向官道两旁的草丛中钻去。 “小姐、公子,快出来!”长孙敬武和元权迅速牵过两匹健马,车辕子根本不解。 车中的少女和少年迅速钻了出来,见是那些亲卫的马匹,心头不由得一阵恻然,但在这种关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迅速跨上马背。 “驾——”赶车的人依然驱车疾行。 “请公子和小姐跟我们走!”长孙敬武将马头一调,绕着官道向山间冲去。 一行八匹健马全都脱开官道。 “驾——”“希聿聿……” 马嘶声、惨叫声在官道之上飘散开来,战况又拉开了序幕。 伏兵的确很够杀伤力,但毕竟力量悬殊,在人数之上不成比例。虽然这样一来,对追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可是根本无法阻挡追兵的迫近,而且后来之人学了乖,身子伏在马背之上,甚至有的绕过官道追袭,更以劲箭还击。 很快,双方便已是短兵相接。这些亲卫虽然个个了得,但在众马齐夹之下,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如此下去,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死亡! 机警一些的,立即抢得战马落荒而逃,不够迅速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追兵迅速地越过防线,向马车衔尾追去,马车的速度根本无法与轻骑的速度相比。 不过片刻工夫,追兵便已追到马车之后,斩马刀疾挥,虽然并未斩杀车夫,却将几匹马斩杀了,马车便成了死物。 追兵挑开车帘,却发现里面竟空无一物,不由得大怒,众人立刻知道中计,一边派人向官道两旁追寻,一边抓住车夫拷问。 天色微黑,凌通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见萧灵紧张地握着小弩,四处张望,不由得轻笑道: “你担心野兽吗?” 萧灵小脸微微一红,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道:“我刚才听到狼在嚎叫!” “哈哈,我是百兽之王,狼早就知道我在这儿,所以它们不敢来了。”凌通笑着道。 萧灵莞尔一笑,关心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伤倒是没好,但力气却是有了,不过这点小伤还不碍事。走吧,我们一起回村去看看!” 萧灵眼圈不由得一红,一副凄然欲泣的样儿,却不出声。 凌通一呆,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不舒服吗?” “不,没什么。”萧灵刚说完,泪水便已经流了下来。 凌通立刻会意,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为她擦去泪水,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爹娘和村里的人都很好,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你这么可爱,我最怕的却是他们舍不得让你回家。” 萧灵不由得破渧为笑,羞怯地道:“你骗人!” “我哪里骗人啦?”凌通愕然问道。 “你刚才不是骗人吗?”萧灵幽幽地道。 凌通恍然,笑道:“你照过镜子没有?” “当然照过!”萧灵不好意思地道。 “这就是了,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很可爱吗?要不你照的那面镜子肯定是破了的。”凌通故意打趣道。 萧灵不由得一阵好笑,道:“你尽会逗人!” “对了,你家在哪里呢?”凌通忍不住地问道。 “我家在南朝,江南。”萧灵说到家乡,眼中不禁出现了一丝亮光。 “江南?有雪花糕的地方吗?”凌通问道。 萧灵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嗯,那里的确有很多味道可口的点心。” “听说江南很大,你在江南哪个地方?该不会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吧?别到时候我送你回家时,你把我也丢掉了,那可就麻烦了!”凌通笑着打趣道。 “我的家在杭州府,当然记得,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玩?”萧灵惊喜地问道。 凌通一愣,反问道:“杭州府很好玩吗?” “当然很好玩了,那里山水比这里美得多,杭州西湖好大好大,我们甚至可以去不远的地方看大海。”萧灵双手合十,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只引得凌通神往不已。 “怪不得,怪不得!”凌通叨念道。 “怪不得什么?”萧灵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肯定是喝西湖的水长大的。”凌通肯定地道。 “你怎么知道?”萧灵奇问道。 “要不你怎会长得这么可爱?这么美?”凌通煞有其事地道。 “喝西湖的水就会长得美和可爱吗?”萧灵小声地问道。 “那当然了,西湖是叫西子湖吗?”凌通反问道。 “是呀。”萧灵轻答道。 “这就是了,西子就是春秋战国时候的天下第一美女西施,既然西子湖是因她而得名,肯定是因为她喝了那个湖中的水,或总是用那个湖里的水洗澡。而她能成为天下第一美人,肯定也是因为喝了那湖中之水的原因。因此,喝了西子湖中的水,定会变成一个又可爱又美丽的大美人。现在你明白了吧?”凌通煞有其事地解释道。 “扑哧——”萧灵忍不住笑出声来,笑骂道: “胡扯!” “我怎的胡扯了?难道你不可爱、不美吗?”凌通奇问道。 “我不是说这个嘛,我是说你的道理是胡扯。”萧灵辩驳道。 “我怎么胡扯了?”凌通奇问道。 “西湖那么大,西湖边住着很多很多人,他们都是喝湖中的水,用湖中的水洗澡,那岂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天下第一美人了?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天下第一?更何况,我就不相信西湖边就没有丑女人。”萧灵不服气地道。 凌通想了想,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了。” “什么道理?”萧灵奇问道。 “比如说练武吧,还要讲究一个资质问题,资质好就会练得快,前途也就无量,武功越来越高;而资质差,就是师父再好,一辈子下来,也不过是个废物而已。更有甚者,导致走火入魔。还有些心术不正、满脑子坏主意的人,他们即使练成了好武功,也只能成为祸害,你说对吗?”凌通问道。 “是呀,那这和西湖又有什么关系呢?”萧灵不解地问道。 “这只是个比方而已,西湖也是这样子啊。它可不是一般的湖,而是一个神湖,神湖自然与众不同。西子湖畔美女众多,当然丑女也有,不美不丑的女人也有,那是因为各人的资质根骨问题,人说‘朽木不可雕’,有些人实在是资质根骨太差,即使喝再多的西湖之水,抑或是整天泡在湖水中,也不会长得怎么美的。因此,很丑或不美不丑的女人,肯定全都是天生根骨差,朽木不可雕也,这不能够怪西湖之水。而那些根骨资质好的女人又要分两大类……” “哪两大类呢?”萧灵不由得好奇地打断凌通的话,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了凌通的话题,甚至忘了失亲之痛。 “你等我说完嘛,这两大类呢,一是,根骨资质极好,心地又善良,品德高尚;二是,根骨资质极好,心地歹毒,品德恶劣。前面一种自然以西施最为典型,她为了拯救越国,而不惜忍辱嫁给吴王,告别心上人,心念着国家,心念着天下老百姓,这是何等品德?这是至善!所以才会有她的至美。而那些资质极好,心术不正、品行极差的人,西湖乃是神湖,怎会让这些坏人当道呢?当年的妲己之美,却成了人间祸害,迫使大商朝灭亡,受到世人的唾骂。只是这等蛇蝎心肠之人没喝西湖之水罢了,否则她定会变成丑八怪。那样子,她便没有办法去迷惑人,没有办法使大商朝败亡了。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凌通得意地道。 萧灵一惊,骇然道:“真的是这样子吗?”好女孩最爱美,一听凌通说得如此煞有其事,倒还真怕一不小心被变成了丑八怪。 “你担心什么,你现在这么美,肯定是你资质和根骨都好,心又善良,将来说不定比西施更美也难料呢!”凌通好笑道。 “可是……可是我见过的那些丑女人也都很善良呀。”萧灵仍有些不敢全信地道。 “那当然是有的,西湖是神湖,心地善良的人便让你更美丽,心地坏的人,便用水洗涤她们的心,使她们慢慢变得善良。到最后,她们也会变得和平常人一样善良!”凌通解释道。 萧灵这才松下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又不曾到过西湖!” “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人们都是这样说的呀,人们还说,西湖边的美女才是真的美呀,不仅人美,而且心里也美得没话说,若不是南北朝在交战,肯定有很多人都会跑去西湖边找媳妇!”凌通含糊其辞地道。 萧灵本有些不信,见凌通说得这么逼真,不由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天色渐暗,林中有些昏沉。 长孙敬武诸人竟全找不到路,处处荆棘丛生,战马也不敢跨过。 在山林间打着转,却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行走为好。眼看天就要黑了,而追兵可能很快便至,这一切如何是好呢? “我们该怎么办?”元公子微急地问道。 “到了晚上,我们可能会更难行了。”元权也有些着急地道。 “我们下马,砍出一条路来,不相信就过不去!”长孙敬武发起狠来道。 “这不行,这不是很明显地告诉敌人,我们是从这里走的吗?”元小姐反对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往回走?”元权急声道。 “我看我们只能从马背上下来,不再骑马!在夜里,那些追兵在这种密林中如何找得到咱们?有马反而更容易暴露目标!”元小姐坚决地道。 “这怎么行呢?小姐和公子乃千金之躯,这里荆棘丛生,岂不是会伤了公子和小姐?”长孙敬武反对道。 “大家的性命要紧,些许小伤又算得了什么?我元定芳岂是如此不识大体之人?”元小姐毫不犹豫地道,同时翻身落马。 众人不由得一呆,想不到这娇弱的少女却有这般坚决,所表现出来的聪慧和果断确是超出了一般弱质女流的表现。 “好吧,大家小心一些,护着公子和小姐!”长孙敬武叹了一口气道,同时抽出大刀在手,斩马刀插于背上,跃下马背。 楼风月和元权也全都打起精神,披荆斩棘地前行。 “你们这是干什么?”元定芳惊问道。 “我们如此牵着马儿过了这片荆棘,或许也便有路可行,就是追兵赶上,我们也可以策驰狂奔,他们无法追及我们的,若是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先弃马车,再弃战马,那我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凭借了!”长孙敬武认真地道。 “是呀,小姐,我们何怕追兵?只要我们行入正路,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楼风月道。 “是呀,姐姐,我还舍不得丢下马儿呢,走路可就麻烦多了。”元方义不依地道。 “好吧,大家动作快一点。”元定芳吸了口气道。 一行八人,全都牵着战马,披荆斩棘,速度倒也不慢。在荆棘中约行了二十余丈,楼风月突然喜道: “大家听,是水声,前面有条小溪!” 众人全都倾耳细听。 “不好,是追兵来了,有马嘶之声!”长孙敬武脸色微变道。 “不,前面真的是有条小溪,我也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元方义喜道。 “不错,前面是应该有条溪,但追兵的确也来了,看来是车夫出卖了我们!”元权的脸色很难看地道。 “那我们快走吧,我们赶到溪边便会有更多的逃生机会!”元定芳沉声道。 “好,大家快一点,加把劲!”长孙敬武手中的大刀若砍菜切瓜一般向前疾行,一只手更牵着马匹。 “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大家快找,这里有马粪,还是热的……”追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元权不由得诅骂道:“他娘的,这死马也来害老子,落井下石地拉一堆粪!” 众人心中紧张,却都没有心情发笑。 众人又行进五六丈,身后便传来了呼喝之声,显然是追兵发现了他们。 “他们从这里走了,快追……” “希聿聿……”战马一阵惊嘶,显然对这样一片荆棘极为畏惧,竟不向中间行走。 “下马!下马追!……” 大呼小叫之声只使长孙敬武诸人心急如焚,但却奈何不了这一大片荆棘。这似乎是一片从来都没有人来过的绝地,荆棘都长得特别粗壮,那刺十分坚硬,谁也不敢就这样硬闯,不过幸好对方也全都要下得马来,不然的话,那可就没戏可看了。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大家别乱来,别乱来,皇上要抓活的,别伤了那小姐和那蠢小子……” 人声嘈杂,显然追兵的人数极多。 “他娘的,什么狗屁皇上,一群乱臣贼子也敢自立天子,却做你娘的乌龟儿子王八的孙子吧!”长孙敬武气恼地怒骂道。 “骂得好!骂得好!”元方义赞道。 “快到了,看!果然是条小溪,顺着溪走,定能找到出路!”元定芳欢声道。 “别让他们跑了,抓到那小姐者赏银一千两,抓到那蠢小子者赏银两千两,两者全都抓住便赏三千五百两……”一个极为粗犷的声音高呼道。 追兵一阵哗然,显然比之刚才更为勇悍了不知多少倍,有的人干脆弃了马匹,只身向长孙敬武诸人追来,那些荆棘似乎对他们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快,护送公子和小姐先走!”楼风月和元权同时道。 “放箭!”长孙敬武一声低喝。 行在后面的三人与元权诸人立刻弓弩齐张,向追近者射去,长孙敬武领头带着元方义和元定芳行入小溪边沿。 “这里也没有路,该怎么办呢?”元方义禁不住急切地问道。 “我们下水,向下游走,这条小溪定能够抵达路边!”元定芳镇定地道。 “马匹怎么办呢?不要了,他们也骑不了马。”长孙敬武也有些不知所措地道。 “好吧!”元定芳咬了咬牙便下入了小溪之中,鞋袜全都不脱。 长孙敬武也顾不了这么多,扶着元定芳与元方义两人向小溪下游疾奔而去。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双方都以劲箭相加,只不过在这片荆棘丛中,并不一定都能够收到效果,大部分被荆棘所阻,追兵更有人举着强盾,劲箭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元权诸人不可能从斜侧发箭,因此,只要追兵在前方立上几块大盾,他们的箭根本就不能够起到任何作用。 “撤!”元权仓促地吩咐道,迅速跃落溪中,这五人每一个都是好手,虽然小溪中并不好走,但对于他们来说,却如履平地。 “追,只有几个家伙,我们去扒了他们的皮……”追兵一阵高呼,声音在山间回荡开来,倒的确很有气势。 想到那三千五百两银子,人人气势如虹,追来的近百人放下马匹,自长孙敬武等人斩开的荆棘丛中冲了过来。 长孙敬武见元权诸人追来,知道是挡不住追兵,不由得急道:“快,我们背上小姐和公子,快跑!” 元权一想也的确只有这个办法,但只怕对方也遣来了好手,到时候,力气不继之下,只有被他们追上的结局,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什么都没的想了。 “公子,得罪了!”元权一把背起元方义,而长孙敬武则背着元定芳,如飞似的向山下跑去,踩得溪水乱溅,使衣服全都溅湿,但却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哈哈哈,看他们在抢媳妇了……他奶奶……”追兵一边谩骂,一边发起狠来追赶。其中的确有不少是好手,只看那纵跃的动作也知道身手绝不在元权诸人之下。只不过在下午混战之时,却没有出现。若是在混战之时,这些人都出现的话,恐怕长孙敬武诸人根本就不可能凸出重围。只凭这近二十名好手,也足以让他们伤亡惨重了。 “他娘的,这些人的身手果然了得,都是打哪儿来的?”楼风月骇然道。 “他们定是伏在北面的伏兵,我们在向南突围之时,他们根本来不及追赶,若不是这些人,大概他们也不会如此快便能闯过展兵卫那一关。肯定是这些人杀死了我们的兄弟!”元定芳肯定地道。 “是了,这些人定是先藏在北面,还是小姐聪明,看穿了他们的诡计!”长孙敬武附和道。 “可惜,我们还是难逃他们的毒手!”元定芳有些感慨地道。 众人不由得全都黯然,的确,以这些人的速度,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追上他们的。而单凭他们六人想保护好元定芳与元方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对一或许还有得一拼,可是打仗,绝没有什么江湖规矩,那他们大概只有败亡一途了。 “这水好像加速了!”元权似感觉到了什么。 “是瀑布,听!”楼风月一惊,呼道。 “你们只要将两个小娃娃交给我们,我们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后面追来的几人高声喝道。 “长孙教头、元叔叔,你们把我们放下吧,你们先走,他们不会杀我们的,大不了一死而已,我不想连累大家!”元定芳凄然道。 “小姐怎说这般话?我们受主人之托来接你们去邯郸,若是没有办好事,也没有脸回去见主人了!”长孙敬武认真地道。 “不错,小姐,你不用说了,就是我们战到最后一个人,也要跟他们拼了,我们岂是怕死之辈?”元权坚决地道。 “下面真的是瀑布,这水越来越急了!”楼风月提醒道。 “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元方义突然出声道。 “是水落入深潭之中的声音!”长孙敬武答道。 “不,不是,在水声之中还有别的声音!”元方义道。 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去凝神细听,只当元方义是说笑而已,心中不由得微恼,在这要命的关头,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方义,别胡说!”元定芳叱道。 “不,姐姐,我没有胡说,你听,的确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夹在其中!”元方义不服气地道。 元定芳见元方义说得那么认真,不由得也凝神倾听,瞬即脸色微变,道:“奇怪,真是奇怪!” “怎么了,小姐?”长孙敬武惊问道。 “是笛声,在这种荒山野岭之中,竟会有笛声,这……这怎么可能?”元定芳大感惊奇地道。 “笛声?小姐有没有听错?”元权惊讶地问道。 “没错,对,是笛声,好深沉,好深沉呀!”元方义惊叹道。 “不错,好婉转,清幽而落寞!”说到这里,元定芳和元方义全都被此笛声中那种莫名的情绪而感染。那种空荡、落寞之感深深地融入青山黑夜之中,却怎么也抹不去那种难以表达的伤感之意。 长孙敬武和元权诸人也全都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那哗然的瀑布之声并没有将笛声全部淹没,在那浑洪之声中,那笛声犹如翻缠不完的青丝,在声波中传送。 不成曲调,却只有感情,完完全全地表达了一种感情,一种意境,这已经超出了任何曲子之外,纯粹是一种内在的情绪。 听了这种笛音,使人完完全全地懂得,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笛音,出现在黄昏之时,出现在孤山野岭之中,这绝不是偶然,绝不是! 那是一种跳出尘世的洒脱,是一种跳出尘世的无奈,跳出尘世的茫然,更有一种无家可归浪子的情怀。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完完全全是一种旁观者的孤独。世人的旁观者,世俗的旁观者。 这人是谁?这是多么神奇的一种感情,多么神奇的一种意境,多么落寞的一种心境啊! 这人是谁? “啊——” 众人心神皆被笛音所感染,竟忘了已至瀑布的跟前,分神之时,竟被那急速下冲的水流给冲倒。八个人全都倒在水流之中,不由自主地向瀑布下冲去,唯一片惊呼响彻山野。 “不好!下面是瀑布,别让那小妞和小蠢蛋给撞死了!”追兵们也全都惊呼道。 笛声倏然而止。 “嗵嗵嗵……”八人像石头一般自数丈高的崖上飞坠而下,全都跌入激流下面的水潭之中。 幸好,高崖之上并没有突出的岩石,否则只怕几人全都会骨折而亡了。不过,这样也被跌得七荤八素,被激涌的暗流给冲上水面。 水潭不是很大,但却也有几丈见方。这些生于北方的人,对于水的畏惧,几乎是天生的,虽然冲出了水面,但心中却一片慌乱,手在水面之上一阵乱拍,却根本就起不了多少作用,反而喝水更多。 元定芳正在慌乱得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觉得手臂一紧,一件极为柔软的东西缠了上来,吓得她一阵大叫,但这次却例外地没有水涌入口中。正自惊骇之时,只觉得身子已经凌空飞起,当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已重重地跌在实地之上,却不怎么痛。 “啊——”又是一声惊呼。 元定芳稍稍醒过神来,却发现在潭边的一块青石之上悠悠地坐着一个极为高大的背影,而元方义也在此时跌在她的身旁。 “啊……”落入潭中的八人一一地被摔在元定芳的身边。然后元定芳才看到一根极为细小的草藤落在地上。 一支翠玉笛的两端斜露而出,明显地横放在那人膝上。 “大恩不言谢!敢问恩公高姓大名,他日有幸定当相报!”长孙敬武最早恢复镇定,抱拳道。 “他乡遇故知,何必匆匆便要告别呢?”那静坐之人的声音微微带有少许的惆怅与落寞,也极为清脆,显然是个极为年轻的人。 长孙敬武不由得一愕,心中虽然焦急,但也不得不出言疑惑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心若山中石,情在海角边,醉饮江河水,醒罢乱拂弦。”那人口中轻吟,同时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微显冷漠而又充满个性魅力的俊脸。 “蔡风!蔡风!”元权与长孙敬武及楼风月忍不住同时惊喜地呼道。 “蔡风,你就是蔡风?”元定芳眼中显现出一丝迷茫的神情,低念道。想到刚才那种让人心神俱醉的乐音,心中涌起无限的仰慕之情。 那人微微一笑,道:“错,错。” 众人不由得一呆,长孙敬武愕然道:“你是绝情?”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一丝错愕之色,眼前这年轻人竟会是绝情! 绝情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他死的,难道眼前的人只是绝情的鬼魂? 否则怎么会一个人独自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深山野岭之中? “这次倒是对了。”那人很温和地笑了笑道。 “你……你是人还是鬼?”元权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人鬼本无别,尽情、尽欢便行,元大管家以为我是人是鬼呢?”绝情好笑地问道。 “你不是死了吗?”元方义吃惊地问道。 “每个人每一刻都是一个新生,每一段流失的岁月都是死亡,生命的终结才是新生寂灭之时,我死了,我也活了,我活着也便若死了。诸位是不是有人来追你们?”绝情淡然一笑,声音极为平静地道。 “是呀,是莫折念生的人!”长孙敬武忙道。 “你们去烤烤火,把衣服弄干吧,这里便交给我好了!”绝情极为自信地笑了笑道。 众人这才发现不远处正生着一大堆篝火,这就足以证明绝情不是鬼了。 “他们人很多!”楼风月担心地道。 “如果你们饿了,那里还有几只未烤的野鸡,本来已够我一个人吃个痛快,现在看来是不够吃了,你们自己去烤吧,我就不为你们准备了!”绝情毫不在意地道。 长孙敬武等诸人虽然知道绝情极为了得,但仍然不由得有些担心。但绝情如此一说,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向那堆篝火旁行去。 “姐姐,你怎么还不走呀?”元方义惊问道。然而,元定芳竟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想入神了,这时听到元方义如此一叫,不由得俏脸一红,幽幽地向绝情打量了一眼,便随在众人之后向火堆旁行去。 “他们全都在下面,没有被摔死,太好了!”崖上传来了几声呼喝之声。 “咦,他是绝情!”崖上紧接着传来了几声骇然的惊呼。 “他怎么还没死?他是绝情!大家放箭,放箭!”那立在崖上的人慌忙大呼道,绝情的名字已经深深地印在莫折大提所领起义军的心中,这几个人之中更有几人那日亲眼见到了绝情的样子,这一刻在此荒山野岭之中遇到,怎不让他们大吃一惊?想到绝情于千军万马之中,杀莫折大提,独闯数道关卡的情景,这些人竟不敢下崖。 绝情哂然一笑,长身而起,若散步观花一般悠闲自得地向那火堆旁行去,口中却冷冷地道: “若谁敢下崖骚扰我的雅兴,我定叫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崖上之人大为惊怒,绝情不将他们这么多人放在眼里,如此不客气,岂不叫他们大为惊怒? “放箭!”崖顶之人大喝道。 空中立刻飘满了劲箭,若蝗虫一般向绝情的背后射到。 “小心!”火堆旁的众人禁不住都骇然惊呼出声,为绝情捏上一把冷汗。 绝情却不屑地一声冷哼,左手向后虚虚地一抓,那些劲箭竟在空中全都改变了方向,向绝情的手心落至。便若绝情的手中有一块强大的磁铁一般。 “吱……”劲箭刚刚沾上绝情的手,便全都倒飞而回,竟然比射出之时的速度更快上数倍。 崖上之人一阵惨呼惊叫,躯体不断飞滚而下。 长孙敬武诸人不由得一阵骇然,想不到绝情的功力竟达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追兵相继赶到,近百人全都立于崖上,望着崖下的九人,只有瀑布的喧响是那么真实。 “谁要是能将这害死首领的凶手拿住,回去皇上定重重有赏,谁要是能斩他一刀,赏银一百两,死活不论!”崖上一名高大威猛的老者喝道。 崖顶先是一静,后来全都暴出一阵欢呼,劲箭若蝗虫般向绝情涌至,而所有的追兵则蜂拥而下,向绝情扑到,声势极为惊人。 长孙敬武诸人全都大惊,心想:“这么多敌人,以绝情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对付?”不由得高呼道:“跟他们拼了,你们保护好小姐和公子!” 元定芳也兀自担心,但事情既然已到这步田地,担心也是无用,只能盼望出现什么奇迹之类的。 第74章 第五章 仁慈之魔 奇迹倒是有,而且很快便已出现了。 所有的箭落空了,本来全都是对着绝情飞去的劲箭全都落空了,不是他们的箭法不准,而是绝情不见了,他刚才立足的地方插满了羽箭,但他的身形的确是不见了。 这么突然,使人恍若在梦中一般,但这却绝不是梦,而是一个奇迹。一个人的速度竟可以超越箭矢,这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绝情的速度绝不是夸张,事实上便是如此! 当绝情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离他刚才立身之处有五丈之远,而与高崖却只不过六七丈而已。 “我说过,下崖者死!”绝情的声音飘入众人的耳中之时,身子已只距高崖两丈,然后他出手了。 或许那不能算是出手,那只能算是玩魔术,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他的动作有多快。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动过。但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刚刚跃下崖来的十人中,有五个被捏断了咽喉,只不过是在一刹那之间的事。 捏断他们咽喉的,是绝情之手!然后,便在另外五人飞速出手的时候,绝情撞入了他们的环围之中,激涌的气劲自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涌出,像是飓风掠过,像是沙暴惊起。 刀、剑、枪,自他的身体周围滑过,而他自己却像是一条滑溜得根本无法掌握的泥鳅。 惊呼传出的时候,元定芳很清楚地看到绝情的手是如何捏断第十个人之咽喉的。 这哪里是杀人,这分明就像是在拈花,在拂落爱人衣衫上的灰尘,在抚摸爱人的脸,是那么温柔那么生动!可这偏偏是最要命的,这样的死亡,会让人想到,死者是在受天堂的恩惠和召唤。 绝情像是在做着一种艺术,一种残酷的艺术,但绝没有人会从中体验到残酷。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包括立在崖上的那一群准备出手之人,绝情的可怕便像是一只仁慈的魔鬼。 杀机,并没有消失,杀戮并没有停止!绝情在瞬间便结束了十人的性命,但对手却更多,也更厉害,那十人与之相比起来,只能算是前锋的一名小卒而已。 莫折念生似乎对这次的行动是志在必得,所以派来的人手当中,的确有不少好手,但与绝情相比起来,那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高手相争,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法,高出一筹,便像是隔了一道江河。更何况,绝情与这些人之间的差距是难以想象的。不过,人多的形式便显得有些混乱,乱象横生。 刀光、剑光、枪影,穿插于人群之中,的确别有一番滋味,每一个人都凶猛异常,重赏之下的勇夫,是拼命的。只要能在绝情身上斩一刀,便能获得一百两银子,这等美事,谁会不想干?虽然,绝情的凶悍已深入他们的心中,但战场之上的人们,早已忘却了生死。何况,绝情那强大的气势早已将他们紧紧地罩住,那种要命的杀机,竟像一层浮于虚空的浮冰,冰硬而凄寒。即使所有追兵的杀机加起来,也没有绝情那由心底升起的杀机沉重。 绝情只有一人,可却生出千军万马的气势,生出无穷无尽的杀机,紧紧地揪着每一个人的心,紧紧地揪着! 刀与剑密密地交织着,成一张不透气的大网,虽然绝情很顺利地杀死了最先冲下的十人,也同样给后者留下了时间,留下了结阵的机会。每个人都深深地明白,单凭一人的实力,那只会是死路一条!以莫折大提的勇武,以那八大护卫和陆统军的身手,都无法阻止绝情击杀莫折大提,像他们这样的角色,若论单打,更不可能有半点戏看。所以,他们能做的,便是齐心协力,众志一心,联手以对。 这张大网的确是不能够小觑的,那丝丝缕缕的剑气,绞碎了虚空之中的每一寸空间,就是绝情也不能若刚才那般潇洒出手。所以绝情的身形在退,暴退! 退得那样怪,像是一条拖着尾巴的长蛇,又像是优雅的蜂鸟,但这毕竟仍是在退! 退,只退出了五步,五步像是让人眼中产生了一个错觉一般。 退,的确应只能算是错觉,因为在众人犹未从退的感觉中苏醒过来之时,绝情的身子又再一次投入那张不透气的剑网之中。 一退再进,绝情的身子突然开了花,在西天晚霞的辉映下,绝情的身子组成了一团璀璨无比的奇花。拥有着无限强大、爆炸性的力量,疯涌的劲气,以有形的机体向四周绽放、激射,没有人可以形容那种诡秘的程度。 元定芳、元方义及元权诸人全都怔怔地看呆了,便像是做了一个美丽的噩梦。一个美丽得让人心头喘不过气来的梦魇! 那是绝情的剑,绝情也有剑!不,不是剑,是笛子,是那根翠玉做成的笛子。否则,虚空之中所绽放的便不是这种异彩。 绝情不见了,在这璀璨的奇花之中,绝情已成为这美丽一瞬的一部分,或许就是这美丽的灵魂! 剑气疯射,疯狂得连树枝、土石、流水,也全都跟着疯狂起来,在虚空中激暴成一种放纵的混乱。 断剑、鲜血、惨叫、闷哼、人影,更是这寂寞山林中的一场奇景。 绝情的身子若被轻风所托的风筝,扶摇而上,然后以几个极为优美的动作,掠向崖顶,就像是一只归巢的山鹰。 崖顶众人大骇,谁也没有想到,绝情竟能在这般的狂攻之下仍能抽身而出,并向崖上攻到。 崖上所立的高手仍多,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疾冲而上的绝情,在猜测着他将要落脚的地点。绝情的轻功的确已经骇人听闻,这种飞升,竟可达四五丈高的崖顶之上,在空中可再次扭头转向,倒的确是不可思议至极。但绝情不可思议的事情的确是太多了!独闯义军的禁地,而力杀莫折大提之举本就够骇人了。而他的不死,更是一个奇迹,这点轻功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刀、剑、枪,再次林立于崖顶,更有甚者,有人跃上空中向绝情击去,这几乎是一个必杀的格局! 绝情手中的翠玉笛,在空中轻颤出一幕优雅的云彩,向那为首的汉子扑去。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冷厉而狠辣的光芒,他根本就不看好绝情的这一击。因为绝情身体升得如此之高,又在空中转身,应该是在气竭之时,绝不可能再造成什么大的攻击力。而崖顶的好手联合,若连这样一个已气竭之人也挡不住,那根本不用再战! “叮——”绝情的身子,与空中相迎的第一件兵刃相交。 绝情的身子奇迹般地再升而起,跟着便是剩下的兵刃全部落空。 那与绝情相交的对手,心中大骇,他所感觉到的绝情便像一个可怕的涵洞,他所有的劲气在与翠玉笛相接之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被绝情的翠玉笛给吞噬了一般,那是一种极为可怕、也极为难受的感觉。当他虚脱地落在地上之时,绝情的脚尖已经点在一杆长枪之上。 那枪手脸色一变,当他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子的时候,绝情的翠玉笛不见了,绝情也不见了! 绝情的翠玉笛竟在刹那之间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便像是玩魔术、变戏法一般。 众人的眼中出现了一柄剑,不是笛,而是剑!真真实实的剑!不知道来自何方,也不知道将去何处。 一柄剑,吸敛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甚至每个人的精神都在这柄剑下颤抖。 绝情已不再是绝情,是剑!剑就是绝情!这柄剑就是绝情,无坚不摧的气势,无处不达的意境! 天和地,再不真实!天和地、山和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美梦。眼前的事实,只有一个,便是那柄当空而横的剑。杀机、杀气、杀戮,全都凝固于这一柄剑上! 所有的人口中只有惊呼! 这是什么境界?这是什么剑法?生命与剑意毫无隔阂地融合在一起,这到底是梦还是醒? 那为首的汉子,此刻他的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他实在太小看绝情了,他也实在对武学之道认识得太浅薄了,这种全不以常理的变化,便是他做梦都不可能想象得到的。 人剑,人便是剑,天地万物,何不能为剑?当那为首汉子的刀在手中还未完全击出之时,便已经感觉到额上一丝凉意。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感觉,的的确确,一个已成两半的人,已经再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的痛苦了。 刀折,人亡,肠断,血溅! 剑不再是剑,绝情仍在,玉笛仍在。只是那自天地山川之间所凝的气势仍未曾丝毫有减。 所有人都像是刚刚自梦中醒过神来一般,呆呆地立成了山林间的一片木桩。 血腥在飘散,瀑布的水响犹自震耳欲聋,但人声却尽灭,甚至连呼吸之声都变得小了。所有的人,目光全都凝于绝情的身上,所有的人都静静地感受绝情身上所散发而出的气势。那种大川高山般的压力自每一个人的心头升起。 这简直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而绝情却做到了。没有任何人敢再怀疑绝情杀人的本领。没有任何人不为绝情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所震慑,只是没有人顶礼膜拜而已。 “你们还想继续留下来找死吗?”绝情的声音便如一阵冰寒的霜雪覆于所有追兵的心上,使他们全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所有追兵全都从梦中惊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望了望自己手中的兵刃,望了望地上的尸体和鲜血,再相互望了一眼,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惧意,没有人敢想象能否挡得住那狂野而恐怖的一剑。 “你们全都给我滚回去,告诉莫折念生,就说人是我绝情所救,若是谁敢再来骚扰的话,定叫你们一个个像他们一样!”绝情说完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冷冷地道。 那些人全都愣愣地站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谁都知道,若再战,只能是无谓的牺牲。 “还不快滚!”绝情冷喝道。 那些人相互望了一眼,忙扶起地上的伤者,绕过绝情惊惧而仓皇地逸去。 崖下仍是一片狼藉,那第二组攻击绝情的人全都微微受了一些小伤,却并无大碍,刚才绝情的那一式他们自然也看得很清楚,也只得不甘心地逸走了。 近百人的追兵,在片刻之间皆已逃走,只剩下地上的一片狼藉及血腥味极浓的气息。 长孙敬武诸人神色间露出无比敬佩之色,更有着无限的欢喜,绝情的处理方式达到的效果,的的确确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让他们狂喜不已。 绝情步子极为轻松地自崖上走下,每一步都似乎是踏着瀑布的节拍而行,更让人有一种发自心里的震撼。 “少侠真乃神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世间竟会有如此超凡的剑法!”元权由衷地赞叹道。 “我长孙敬武佩服的人只有一个,现在看来又要多加一个了!”长孙敬武诚恳地道。 绝情苦涩地一笑,却并不回答,缓缓地坐到地上,不言不动,行起功来。 众人不由得大惊,在火光的掩映之下,绝情的脸色苍白,小腹之处的衣衫却被血水染红。 “公子,你受伤了?”元定芳关心地问道。 “小姐不要打扰他,让他休息一会儿!”楼风月静静地道。 篝火越烧越旺,在绝情从入定之中醒来之时,那几只野鸡已经烤得香气四溢,不过相较来说,似乎少了些。 “绝公子,你醒了,你没事吧?”元定芳惊喜而又关切地问道。 绝情淡淡地一笑,道:“我没事,只不过是刚才用力太甚,使旧伤复发而已!” “绝公子,外面都传闻你被莫折念生给害死了,原来那是假的。却不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长孙敬武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反正结果便是这样,其他的一切都不太重要,对吗?”绝情平静地笑了笑,反问道。 “这倒也是!”长孙敬武嘿嘿一笑道。 元方义与元定芳都是一脸仰慕地望着绝情,怎么也想象不到眼前的年轻人会有那般可怕的武功,若非亲眼所见,倒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公子为何不回歧州府内?若是公子在歧州府的话,想来莫折念生那小子也不会这般猖狂了!”元权感叹道。 “山野之人,对那种行军作战并无兴致,就是我在歧州城又能如何?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总不能敌过千军万马,元都督镇守歧州,也不一定便会害怕莫折念生。”绝情淡淡地道。 众人一阵沉默,谁都知道,莫折念生的厉害之处,比之莫折大提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可以扭转整个劣势,势如破竹般地攻近歧州城,莫折念生的勇武的确让人心头生畏。 绝情缓和地一笑,道:“想必,这几只野鸡不够吃,我去潭里抓几条鱼来!”说着立身而起,抓起一根火把便向潭边行去。 “我也去!”元定芳竟出乎众人意料地立身而起,呼道。 “哦,姑娘也有如此兴致吗?”绝情扭头含笑问道。 “我,我想看你怎么抓鱼。”元定芳俏脸微红,嗫嚅道。 “如果姑娘想看的话,不妨帮在下持一下火把吧。”绝情并不在意地递过火把,极为轻松地道。 “我也去,我也要看你怎么捕鱼。”元方义呼道,同时也拿起一根火把紧随而去。 众人望了望眼下这三个少年人,心头不由得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绝情极为悠闲地踱步至潭边。 潭水清澈异常,虽然那瀑布自高处俯冲而下,但水中的游鱼,并不会在激流之中生存,而是在水潭四周的活水之处游动。 黑夜之中的潭水呈一种幽蓝之色,在两根火把的映照之下,水波便像是闪烁的鱼鳞一般,美丽异常。 绝情的目光锐利至极,水中的游鱼根本无法逃出他的视线,但元定芳与元方义却只看得见一潭碧幽的水光。 绝情望了两人一眼,笑道:“夜里捕鱼的确是有些难度,对于渔人来说,只有靠网捕捉,在这深水潭之中,就是鱼叉也很难有效果。不过,这种鱼的味道却极为鲜美,几可与黄河鲤鱼相媲美!” “你吃过黄河鲤鱼?”元定芳奇问道。 “自然是吃过,激流中的鱼比死水中的鱼要多几分鲜美和嫩滑,这水潭中的水一年四季都不停地冲击着,使得这片水域的水流极活,这些鱼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几乎是在水中活动,所以它的身子也可算是活肉,自然更鲜美了!”绝情说着抓起地上那根山藤。 在元定芳与元方义的眼中,那根山藤便像是一条复活的灵蛇在虚空之中翻卷,然后破水而入,水波不惊。 山藤轻颤,水中一阵“哗”响,山藤破水而出,立时,长藤的一端竟奇迹般地串着了四五条一尺来长的大鱼。 元定芳和元方义同时一声惊呼,他们根本就看不懂绝情是怎么把鱼刺上来的,那根山藤,竟可以将鱼身刺穿?想到精彩之处,二人忍不住大声叫好。 “太神了,怎么会这样呢?”元定芳惊奇不已地道。 “没办法,这些鱼的嘴巴都长在身上,恐怕是饿坏了,见了山藤也要咬着吃,便这样上钩了。”绝情笑道。 “你怎么知道鱼在哪里?水底下这么黑。”元方义奇怪地问道。 “鱼是自己上钩的嘛,何必要我知道它在哪里呢?”绝情打趣地道。 两人不由得一呆,愣愣地傻笑了一阵子。 “别愣在这儿了,我想这些鱼够吃了,走吧。”绝情提醒道。 凌通赶入村庄,只见四处血迹殷然。萧灵举着火把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夜色已经很深了,村中很寂静,唯有象征着猎村的一棵古老大樟树之下,篝火映红了天幕。 凌通知道,村中人正集合在樟树之下,这是为死者送行的仪式。凌伯的尸体也在这里火化,然后再送入山中掩埋。 凌通的心不由得拉得很紧,死者究竟是些什么人呢?萧灵的眼睛却湿润了,她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离她而去,将她丢在这陌生的他乡异地,怎不叫她悲从中来呢? 凌通听到萧灵的饮泣之声,立刻明白她的心情,不由得伸过手来拉起了她的小手,怜惜地道:“不要伤心,还有我呢,你便将我当做是你哥哥吧,我一定会送你去江南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萧灵忍不住心酸地问道。 凌通一愣,想了想道:“因为你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我便对你好啰!” 萧灵见凌通说得那般真诚,忍不住又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想哭,一个大男人哭起来多不好意思?你别让我出丑好吗?”凌通用衣袖擦了擦萧灵的眼泪道。 萧灵果然止住哭泣,有些怯怯地随在凌通的身后,向那老樟树下行去。 “通通,通通回来了!”老樟树下传来一阵惊喜的欢呼。 “通儿,你没事就好,快来向几位叔婶行个礼!”凌跃一见凌通仍是活蹦乱跳的,心下大喜,忍不住有些激动地唤道。 凌通见父亲身上缠满了纱布,母亲在一旁神情憔悴,却并没有什么大碍,心中稍定,乖巧地唤了声:“爹、娘,可把孩儿担心死了!”说着拉着萧灵挤入了人群。 “我们还一直在担心你,翠花说你与一位老先生一起回来,可是后来,我们只见到老先生的遗体,还以为你也被恶贼害死了呢!”吉龙抢着道。 凌通望了他一眼,见他肩头兀自流着血,想到萧隐城之死,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若非这位老爷子舍命相阻,只怕我真的是见不到爹娘了。” 众人想到那些贼人的凶狠,不禁仍然心有余悸。那些人的厉害实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若非倚仗树林的机关埋伏和山洞之类的,只怕根本就不能防守得了贼人的进袭,而凌通只不过是个小孩,如何能够与那些贼人相抗衡?是以众人都以为凌通会遭到毒手。可此刻见凌通活蹦活跳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虽然受了伤,也的确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而凌通说是萧隐城舍命相救,自然信而不疑。但却为萧隐城的死而微感黯然,也有种说不出的感激。 凌通愣了愣,一把拉过萧灵,介绍道:“这是老爷子的孙女萧灵,老爷子临终前,叫我好好地照顾她,大家就叫她灵儿好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清秀而气质高雅的小女孩,只是此刻眼角挂着两行泪珠,让人怜惜万分。 凌二婶更是充满了怜爱地伸手轻抚萧灵的秀发,怜爱而伤感地道:“闺女,你别伤心,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好了,今后若有什么事情就跟大妈说,大妈和这里的乡亲都会帮助你的。” 萧灵禁不住拉紧了凌通的手,眼泪“哗啦啦”地便掉了下来。 “灵儿,别哭,我娘说得对,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凌通安慰道。 “灵儿不要,灵儿要回家……”萧灵忍不住哭出声来道。 众人不由得相视愕然,却不知这小姑娘的家在何方,但感对方乃是凌通的救命恩人之孙女,谁也不会怪她。 “通通,这闺女的家在哪里呢?”乔三忍不住问道。 “她家是在南朝杭州西子湖边!”凌通回应道,神色间有些迟疑地望着乔三。 “什么?她是南朝的人?家在西湖?”凌跃骇然问道,像是听到最稀奇之事一般。 “哇,这么远,怎么去呀?”吉龙和众村民都附和道。 乔三的眉头微皱却并没说话,隐隐地知道这之中定有别情,否则对方怎会自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到这儿呢? 凌通咬了咬牙,捏紧萧灵的手,坚决地道:“灵儿别哭,我会让你回到家中的。” 萧灵这才勉强收住了哭声,却仍是伤心欲泣之状。 “闺女,你先去休息休息好吗?我看你是累了。”乔三温和地道。 凌二婶疼爱地唤道:“闺女,跟大妈来!” 萧灵也的确是累了,却仍向凌通望了望,似乎这么多人之中,她唯一可以依靠和相信的人是凌通一般。 凌通心下一片黯然,也微有些感动,更涌起了男人天生的侠义心肠,不由温柔地道:“灵儿,你先去休息吧,我明天再去找你。” 萧灵这才默默地跟在凌二婶身后行去,不时回头望望凌通,倒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通通,你先向几位叔婶上几炷香,磕几个头吧。”凌跃吩咐道。 凌通含泪拜过之后,想到几位平日与自己相处极好,又极疼他的人,却在一日之间就不能重聚,禁不住涌起了满腔的仇恨,问道:“三叔,那些恶贼是你们赶跑的吗?” “不是,是你鸿之哥带了官兵从小道赶到,这才将贼人杀退,他们已去追击贼人了。”乔三道。 凌通不由得向翠花望了望,翠花却摇了摇头,显然是剑痴并未出现。但既然官兵已到,自然是更为放心,也只有官兵才能使这群流匪害怕。但他禁不住又想起管严那批人,那些人也被杀了吗? “点火吧!”乔三强压住悲愤,有些无力地道。 众人全都黯然泪下,大樟树下一片凄惨。 乔三向吉龙吩咐道:“去准备一些酒菜,明日招呼那些官爷!” 吉龙点了点头,道:“我待会儿立刻去办!” 火光下,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能请得田宗主光临,可真是天之大幸呀!”昌义之与韦睿同时欢颜道。 “二位太过客气了,我们三宗本可说是同气连枝才对,今日能再次相会,确有一种过境沧桑之感,还得感谢祝宗主的一番美意!”金蛊神魔悠然一笑道。 祝仙梅很冷静地坐于一旁,那斗篷依然未曾摘下,并不能看见她面部的表情,但谁都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欣慰。 “今日有田宗主相助,天下又有何事不可成?这真是太好了!”韦睿欢声道,旋又记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么徐家的小辈便不用去费心啰?” “不,徐家之事依然要办。要说到当世医道之精,当然无人能与陶弘景相比,但徐家的医道也绝不能小觑,徐文伯那老匹夫的医术连我都得敬他三分。更何况,徐家世代行医,其家中藏药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就是皇宫药库之中也不一定会比它全,若由徐家这个内奸出面的话,我们所需要的任何药物便容易得到了。目前谁也不知道蔡伤所下是何种毒药,也许,所需的药物会很难寻得,但有徐家这一着伏笔,许多难题,便能迎刃而解!”金蛊神魔淡然道。 昌义之不由得惊奇地向祝仙梅望了一眼。 祝仙梅一声轻笑,道:“二位不必惊讶,这之中的细节,我早对田宗主讲过了。所以,他对这之间的事情很清楚,你们不必再费神重复了。” “如此更好,那便省了我们许多口舌,既然田宗主如此说来,那么徐府的事便依旧进行下去了。”韦睿悠然一笑道。 “办这件事情的人是谁?”祝仙梅平静地问道。 “石泰斗!”韦睿自信而又有些欣慰地答道。 “嗯,年轻一辈中,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奇才,有他办事,我便放心了!”祝仙梅语气之中多了几许赞赏的调子。 昌义之也“呵呵”一笑,道:“这年轻人的确与众不同,韦兄有如此弟子,倒真让我好生羡慕,花间宗有继了!” 韦睿忍不住得意地一捋胡须,嘿嘿一笑道:“泰斗这孩子的确让人感到很欣慰,能有今日之成就,也的确不是侥幸得来。当初,我所选择的一百名根骨极好的童子,在我的训练之下,能够过关的,只不过十余名而已,而最先闯出‘十八层地狱’的人,却是这一个当初我认为资质最差的,他足足比第二个闯出‘十八层地狱’的青年早上两年。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就是老夫当初入门之时,闯出‘十八层地狱’,也花了十六年,而他却只花了十四年半,单凭这一点,他已足够有实力问鼎江湖了!” “哦,这一点,我以前倒没有听韦兄提起过,听说有史以来,本门中人闯出‘十八层地狱’的,最少也得用十五年,却想不到泰斗居然能创出这样一个先例,倒的确是可喜可贺,他日之成就定会在韦兄和我们之上了!”昌义之笑道。 “昌兄客气了,现在的天下,应该让年轻人去闯了,我们都已经老啰,壮志虽存,但雄心可不若当初哦!”韦睿笑道。 “韦宗主客气了,二位应该说是老当益壮啊!”金蛊神魔笑道。 四人不由得全都开怀地大笑起来。 稍顷,昌义之声音变得沉重地道:“不知几位宗主曾听说过《长生诀》这个名字没有?” “《长生诀》?”金蛊神魔和祝仙梅全都惊问道。 “不错,正是《长生诀》!”昌义之补充道。 “我听说《长生诀》乃是当年黄帝的师父广成子所著的一部奇书,得者可修成正果,荣登仙界,难道世间真的有这部奇书的存在?”金蛊神魔骇然问道。 “田宗主所言的传说的确是广为人知,我也曾听说过!”祝仙梅补充道。 “那并不是一个传说,而是一个事实。事实之上,世间的确有那部奇书的存在。当年宋武帝刘裕曾获此奇书,却并未悟透其中奥妙。相传,宋武帝之书是为葛洪所遗,葛老神仙就曾悟出此书之中的一部分奥秘,终能达至羽化飞升之境。据闻,葛老神仙也并未完全悟透这部奇书,否则,便是他的躯体也可随之而去。当然,这只是传言,而这部书的确一直存在。而且当年一直存放于皇宫的宝库之中,直到宋明帝之时,这部宝书便不翼而飞。明帝昏庸,也不知宝书的重要性,并未就此追查。但后来,有人探得,这部奇书却是落在北魏广灵刘家的手中,没有人能够破译出其中的奥秘,当靖康王萧正德引北魏之兵攻梁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广灵刘家竟然愿与他联姻,而且答应以这部奇书作为嫁妆!”昌义之认真地道。 “昌护法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金蛊神魔和祝仙梅不由得异口同声问道。 “这消息的来源是郑王及刘家的密探,应该说是准确,而郑王与我更是来往极为密切,他和靖康王有隙,更想得到此奇书,叫我为他定计。因此,这之中的情节我了解得比较清楚,才会得知《长生诀》可能会作为嫁妆来梁!”昌义之认真地道。 “哦,如果《长生诀》传闻属实的话,岂不是可以和本门的十卷《天魔册》相媲美吗?”祝仙梅极有兴致地道。 “何止与本门的《天魔册》相媲美,若是能全部悟出《长生诀》之上的奥秘,便可以长生不老,永登仙界,与天地同寿。《长生诀》乃道家至宝,其上自然记载着道家最为高深的武学。广成子、黄帝都是上古之神,全源自这部《长生诀》,可见其中的奥秘有多么让人难以想象,只要能得《长生诀》,就是我们当中之人,谁能够悟通一小部分,要像葛老神仙一般,羽化飞升,并不是一件难事。当年祖师爷不是也曾练成了《天魔册》之上的绝学吗?但,仍然不是葛老神仙的对手,才会退隐幕后,可见,《长生诀》的确有其神妙之处。”昌义之正容道。 听到长生不老,祝仙梅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彩,当初魔门祖师爷败于葛洪之手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数百年来,魔门最忌的也便只有那么几个人,道教的葛洪,后来佛门中的慧远,道安也曾是他们的强硬对手,但败得最惨的却是佛魔之争,慧远竟将魔门逼得四分五裂,魔门中人只得逸散于四处,绝顶高手,在这一役之中,几乎尽丧。 花间宗的老宗主更设置十八层地狱,只有凭实力冲出十八层地狱的人,才有资格立于世上,才有可能与佛门一较长短。为了对付佛门,他们对这些后辈弟子的训练,几乎是灭绝了人性的,没有人能够想象十八层地狱之中的艰苦与阴暗,往往数百名根骨极好的少年,在训练之中,只有几人能活着闯出十八层地狱。有些人甚至终身老死于十八层地狱之中仍无法闯出,其他各宗的训练也同样是非常人所能够想象的。除了烈火宗远在毛乌素沙漠,对进取中原之念不强之外,其他各宗都极具野心。因此,这几宗所出的高手也便多得多,烈火宗已渐渐变得有些没落,关外十魔说起来都是高手,但与韦睿、昌义之等人相比,又相差了两个级别。 葛洪可以说是道教的一代宗师,其功力之高绝不容置疑,若连他也只不过习得《长生诀》上的一部分武功,那么《长生诀》上的武功将是多么不可思议!是以,昌义之说《长生诀》胜过《天魔册》并没有人反对,而且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心了。没有人会不想长生,没有人会不为自己的生命担心,死亡永远都是一个难以闯过的关卡。对于任何人,死亡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灾难。特别像他们这一帮权重且野心极大的人物,生命尤让他们觉得宝贵,值得迷恋! “他们将何时行动?”祝仙梅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问道。 “郑王早就在行动,是我给他安排的,计划以假亲相迎。到时候,只要拖住靖康王的人马,他们便能以男方的身份接过刘家的女儿,同时准备在半途之中对女方的送亲队伍进行伏击,制造一个新娘被抢的假象,而所有的参与者,都不可能留下活口。那时候,靖康王死无对证,且更不敢明目张胆地闹翻,毕竟,与敌国通婚并不是一件好事。刘家之人也同样会是如此,若是他们这次太过张扬,只会让北朝认为他们有叛乱之心,那么,他们在北朝中的基业便会毁于一旦。因此,这几乎是一个不怎么冒风险的计划,而靖康王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昌义之缓缓地道。 “哦,如此一来,这一切就变得极有意思了!”金蛊神魔好笑地道。 “的确是如此,这样也就好办得多了。”祝仙梅极有兴致地道。 韦睿双眼闪烁着异彩,兴奋地道:“我们大可让郑王也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让他们把这笔糊涂账全都记在靖康王的身上,两人去大闹上一番!” “韦兄有什么好计划吗?”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韦睿的脸上。 “昌兄不是说,这一切是由你安排的吗?既然是这样,你大可对刘家的嫁妆稍稍留意一些,便可知道《长生诀》是否在其中。你派属下心腹加入迎亲的队伍之中,以这些人的身手要查看一些东西,还不轻而易举?我也可派后起之秀同去,若东西在嫁妆之中,我们来个顺手牵羊,谁还能查出个什么来。那么以后两虎相争,为的只不过是一件完全没有特殊意义的嫁妆,岂不好玩?”韦睿笑道。 “韦兄所言虽是,但韦兄却没有想过,《长生诀》乃是一件稀世之珍,刘家怎肯放在那些嫁妆之中?就算是,这样一小本书,也是极为难寻的,你们也千万别小看了刘家,能成为北魏几大家族之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许,他们与尔朱家族相比较起来,尚有不及,可谁也不能小看他们,刘家中的高手必定极多,也一样很可怕!这次送亲虽然不敢大肆宣扬,可绝不会把它当做一件小事去做。大家想想,刘家为什么会把女儿嫁给靖康王?我想其中的原因可能极多!”金蛊神魔平静地分析道。 众人全都一愣,凝目望了望金蛊神魔,做深思之状。 “田宗主是说刘家别有用心?”祝仙梅娇声问道。 第75章 第六章 仙诀引魔 金蛊神魔温柔地看了祝仙梅一眼,悠然道:“大家不要忘了,北魏的实力并不比南朝弱,北魏虽然在此刻是一片混乱,朝中腐败至极,但厉害人物仍有很多,若元融、李崇、卢家之类的人。四大家族中除刘家外还有叔孙家族,叔孙怒雷那老家伙更不是好惹的,就是尔朱荣也得敬他三分。叔孙家族之中的年轻一辈也有不少厉害的角色。元家更是根深蒂固,其内高手如云!世道是乱了一些,战争的烽火四处扬起,这对送亲有利也有害,从北部广灵至江南,数千里之遥,就是再怎么隐秘,也无法瞒得过北魏朝廷的耳目,北魏朝廷岂有不插手之理?而刘家智者绝对不少,他们岂会不明其中轻重?岂会做这种蠢事?岂会想不到这样的后果?” “对,我们竟一时被《长生诀》给迷惑了。的确,田宗主所言都是无法避免的,那他们怎会做出这种蠢事?幸亏田宗主提醒!”韦睿有些恍然道。 “不错,这种后果,只会让刘家无法立足于南朝,如此严重的后果,除非他们想要举家迁至南朝!”祝仙梅附和道。 “那是不可能的。刘家能成为北朝四大家族之一,其实力在北朝扎得极深,无论是朝中朝外,都有他们的势力。更因为他们经营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行业,即使想要举家迁至南朝,也至少要有十数年的准备过程,否则,就算北魏不去管他们,他们搬到南朝也只有寄于别人的屋檐之下,更得从头再来,这一点相差却是极远极远。南朝虽然近几年变化极大,但与北朝的资源相比,仍然差距较大。在南方,很多地区都仍是一片荒岭,或原始的人,用牛都不会,刀耕火种。而在北方,却是粮源充足,在战火连绵之中,繁华之地仍是处处可找。在北朝像拥有刘家这般实力的家族,就是四方的起义军也不敢对他们太过得罪,他们在北方的收入至少是日进斗金,怎会放弃北方那块宝地而入南朝来垦荒呢?再说刘家也有不少用兵良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还称什么良将?因此说来,刘家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举家南迁的。”金蛊神魔断然道。 “田宗主所说极是,那他们又有什么阴谋呢?难道他们嫁女只是一个幌子?”昌义之皱了皱眉头道。 “既然刘家这般有恃无恐的不怕朝廷追究,那定是有问题。且不说朝廷,单说北魏四大家族都是鲜卑贵族,若是知道刘家有预留后路之心,还会容他刘家列入四大家族之中吗?还会有他刘家的好日子过吗?因此,据我估计,北魏朝廷和四大家族之间,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抑或是北魏朝廷精心策划的一手好戏!”金蛊神魔双目中闪过一丝自信的神色,肯定地道。 “此话怎讲?”祝仙梅若有所思地问道。 “祝宗主是聪明人,一点便通。试想,为什么刘家会选中萧正德?那是因为萧正德确有反叛之心,更是野心勃勃,却又是一个极为糊涂之人。萧衍立他为太子,又废他这个太子,他岂会不记恨于心?当初引魏攻梁已经很明显地表露出他对萧衍的不满,这种皇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深种,只是缺少一个火种而已,只要有一个火种,梁朝皇族之间定会有一次大火拼!而这正是魏人所期盼的。北魏境内已经够乱的了,破六韩拔陵已经战死,六镇的起义军降魏,但这些起义军和难民安置于冀(今河北翼县)、定(河北定县)、瀛(河北献县)三州就食,而起义军的活动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让这三地及附近各处变得乱了起来。且柔然王阿那壤的铁骑将北六镇踏得狼藉一片,虽然后因告急而退,但六镇在这几年之内,却是难以恢复生气,难民只会让北魏头大。更何况,西有胡琛、万俟丑奴、赫连恩、莫折念生闹得不可开交,让北魏晕头转向。而秀容川的伏乞莫于仍然极为顽强,胡人起义虽已接近尾声,但仍然有可能复燃,这使得北魏无力南行,更害怕南梁乘虚而入,落井下石而北伐。自然,要想尽办法使南梁无力北伐,让北朝有缓上一口气的机会,那就是让南梁也若北魏一般,乱上一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南梁皇族之间发生矛盾,政局难稳。而刘家或者说是北魏及四大家族,都看出了靖康王和太子之间的矛盾,而靖康王当年引魏攻梁,虽然萧衍有意包容,不治其罪,但却已激起了皇族之间的怨愤,只是碍于萧衍,而不能直表而已。萧正德虽不是什么极为精明之人,但这一点自然还是很清楚的,因此他想得到《长生诀》,却没想到这部《长生诀》正是一点火种,引起皇族纠纷的火种!为什么郑王会知道有《长生诀》的存在?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精妙的计划,或许事情比我想象的更为复杂,也不为奇!”金蛊神魔滔滔而谈,却让三人惊得咋舌。 “经田宗主如此一分析,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阴谋。好深沉、好阴毒的计划,想不到刘家会如此深沉,我们差点被他们耍了!”昌义之惊诧地恼骂道。 “是呀,刘经天这老匹夫想来定是得意死了!”韦睿气恼地骂道。 “哈哈,两位何必为此而生气呢?他们有这样的计划,我们难道就会怕了吗?这岂不是正好让我们有大展身手的机会?本门到目前为止,萧家皇族之人太多,兵权太散,若是让他们大乱一阵子,岂不是正好合我们胃口?也会省去我们许多的麻烦,又何乐而不为呢?”祝仙梅甜甜一笑道。 “祝宗主所说得极是,只有乱中投机,才能成就最后的胜利。不过,我们也可以一举多得!”金蛊神魔阴阴一笑道。 “一举多得?”祝仙梅和昌义之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错,我们大可一举多得。既然刘经天这老匹夫是有意火烧南野,而《长生诀》正是火种,也定不会不将这火种不送来。这样,《长生诀》作为嫁妆,定也不假,只是一定藏得极为保密,知情的人也许只有新娘一人。但只要他们将《长生诀》带来,我们便会有机会拿到。只是这可能要花费一番工夫而已。其实要使他们皇族内乱,也不一定是非要这《长生诀》才奏效,我们只要让他们在这迎亲、送亲的途中互战,而又让双方都明白对方是谁之时,再来一个渔翁得利,顺手将新娘和《长生诀》掳走。如此一来,他们便会互相疑神疑鬼,其矛盾也会很轻易被激发,这岂不是一举多得?”金蛊神魔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田宗主所说虽然有理,可是我们如何能够找到那本《长生诀》呢?”昌义之反问道。 金蛊神魔得意地一笑,道:“其实这事情并不是很难,我们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掳走新娘,只要再加上几个小动作和几句话,便会让这些糊涂蛋不分东南西北,而我们只要安排妥当,将所有的嫁妆全都搬回来,包括新娘在一起,一样不缺,你们以为还会不会找不到《长生诀》?” “哦,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有可能,但这之中只怕很困难!”祝仙梅沉吟了一下道。 “祝宗主放心,这根本就没什么困难可言,我派出一个人,只要你们再派人与之配合,这一切定会马到功成!”金蛊神魔自信地道。 “一人?”三人不由得同声惊问道。 金蛊神魔得意地一笑,道:“对!一人!” “绝情?”祝仙梅骇然惊问道。 “绝情是谁?”昌义之与韦睿见祝仙梅如此惊骇,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祝仙梅吸了一口气,注视着金蛊神魔,疑惑地问道:“绝情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有,绝情是不可能这么容易便死掉的,我已经感应到了他的存在。的确,中间有四五天我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我也以为他死了,可是后来,我知道他又活过来了,而且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金蛊神魔的神色间竟变得有些温柔地道。 “你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祝仙梅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错,我不仅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还能够用心去召唤他。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他没死,我就能够召唤他,而他更会感觉到我的存在,甚至知道我在哪里,绝不会找错。因为他的心神和灵魂之中已经融入了我的思想!”金蛊神魔极为得意地道。 昌义之与韦睿两人不由听得有些糊涂了,更有些不明所以,怀疑地问道:“绝情到底是什么人?” “绝情乃是我新炼制出的毒人!”金蛊神魔并不隐瞒地道。 “哦,田宗主居然炼出了毒人,真是可喜可贺,实乃我魔门之幸呀!”韦睿欢喜地道。 “两位尚不知道,这绝情在北朝的确是大大地露脸了,独身刺杀莫折大提,进出如入无人之境,迫使羌人和氐人的义军后撤三百里,已是北朝名噪一时之人。”祝仙梅娇声道。 “哦,看来我们两人是坐在屋子之中养尊处优太久了,连北朝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都没弄明白,真是惭愧!”昌义之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绝情何时能来呢?”韦睿又问道。 “大概一个月之后便可以抵达这里!”金蛊神魔肯定地道。 “田宗主准备让绝情一个人单独行动?”祝仙梅疑问道。 “是呀,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更何况刘家和郑王、靖康王的属下,也有不少高手,一个人出手,只怕会弄巧成拙,那可就让计划付之东流了!”昌义之有些担心地道。 “人多了反而会碍事,你们想想,刘家肯嫁女以乱南梁,这所嫁的女子定不简单,也绝不是凡俗可比,否则就算有《长生诀》这火种,而刘家的女儿却让人失望的话,也不可能在靖康王面前耍什么手段。他们安排这样一个女子在靖康王的身边,很可能是要靠此女来媚惑萧正德,怂恿萧正德。若是一般的女子,恐怕绝对无法达到理想的效果。刘家所嫁之女定不能小觑,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想要从她的口中探出什么消息,绝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用硬的方法可能很难得出结果。因此,我想采用的乃是英雄救美之计,动之以情,让她自己主动说出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一边解决蔡伤的问题,而一边解决《长生诀》的问题,相信这一切都会很顺利的!”金蛊神魔极为自信地道。 祝仙梅见昌义之和韦睿两人的神色犹有些惊疑不定,不由得出言道:“二位请放心,既然田宗主如此有把握,相信定不会有误。更何况,我在北朝之时,自尔朱家族之中探得口风,说田宗主的绝情竟会让尔朱荣忌惮,而且绝情与尔朱荣交过手,其武功之强,连尔朱荣也无法完全占得先机,只怕当世之中真的只有尔朱荣与蔡伤两人堪做他的对手了。办这点小事,只不过是劫走一个女子,相信不会有多大的困难,只要到时候,我们能够小心安排,便若田宗主所说,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昌义之和韦睿两人仍是怀疑地望了望金蛊神魔,显然不敢相信绝情能让尔朱荣忌惮,天下只有蔡伤和尔朱荣两大高手堪成其敌! 金蛊神魔显然也明白他们两人的意思,不禁自豪地笑了笑,道:“祝宗主说得并没有错,也并没有夸张,这次我所炼制的毒人,已经突破了祖师爷的那些弊病,这是一种全新的形式,毒人完全可以保留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但他以前所有的记忆却是十八层地狱之中的情节,就是他以前最亲最亲的人,他也不会认识。这种毒人再不是那种浑身是毒的低级毒人,他和正常人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区别只在于他的生机比普通人要强上百倍,他的肌理修复速度更是超出人的想象,更重要的却是,他至死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 昌义之和韦睿不由听得瞠目结舌,但仍有些不解地问道:“虽然如此,但天下间又有几人的武功可以达到蔡伤和尔朱荣那种境界呢?就是‘哑剑’黄海,也不能与蔡伤、尔朱荣相提并论!” “我这毒人炼成之后,其功力会比他原来的功力增长数倍,若是黄海的功力增长数倍,试想,蔡伤和尔朱荣如何还能成为其敌手?当然,天下能够将黄海制伏的人,恐怕还只有蔡伤一人而已,就是尔朱荣也办不到!我更别妄想能够得到这般高手作为我的毒种。其实,我能制出绝情这个毒人,恐怕也只能归结于天意,若是以平常的想法,我永远也不可能制伏得了这个毒种。因为其智慧和武功,我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因此在他被炼制成毒人之后,天下能与之相匹比的,便已经太少了!”金蛊神魔有些卖关子似的道。 “绝情他到底是谁?”祝、昌、韦三人忍不住同时问道。 金蛊神魔神秘而又极为得意地笑了笑,道:“他的前身便是有年轻一辈中第一人之称的蔡风!” “蔡风!”祝、昌、韦三人同时一怔,忍不住惊呼出声,像是看一只怪物般望着金蛊神魔。 “不错,绝情就是蔡风,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天下间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一个好毒种来成就我炼制毒人之梦,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功,年轻一辈之中,绝对无出其右者,就是尔朱荣的侄儿尔朱兆也不能!破六韩拔陵,严格来说并不是败在朝廷和阿那壤的手中,而应是败在这个蔡风的手中,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子,其手段竟然如此可怕,对付破六韩拔陵的每一个举措之中,都几乎包含了这个蔡风的计划。这个年轻人的眼光之深远,更让人感到可怕,便像是一个潜伏在一旁的超级猎手,世间所有人都成了他的猎物。只是,这小子太过多情,也便成了他致命的弱点!”金蛊神魔得意地一笑道。 蔡风的名字,他们自然都听说过,蔡风的名字就像破六韩拔陵的崛起一般,虽然南朝并不是每个人都听说过蔡风的名字,但是在朝中之人或武林中人,又有谁会没有听说过蔡风的名字?更何况,李崇曾对蔡风之事大肆宣扬,以激励士气。因此,蔡风的事迹在军中流传极广,世人所知的蔡风虽然表面并没有做多大的事,但像金蛊神魔、祝仙梅等密切注视着武林动态的人,自然对蔡风了解得就要多一些,擒刀疤三、大柳塔让卫可孤惨败丧命,金蛊神魔却更清楚蔡风竟可以动用突厥人相助,无论是异族、朝廷抑或武林都被蔡风玩弄于股掌之间,单凭这点智慧,便足以让人动容。 破六韩拔陵之败,便是因为蔡风的插手,能让一代枭雄惨败,的确是一件让人难以想象的事。 “真想不到,原来田宗主竟能使用如此好的毒种,江湖中的人还以为蔡风在大柳塔之役中已死,原来竟成了田宗主的绝情,真是可喜可贺。我们三宗联手,又何怕他剑宗?看来天下实应归属南方了!”韦睿欢喜地道。 “对了,传闻蔡风乃是蔡伤之子,又与‘哑剑’黄海有着密切的关系,要是他们知道了蔡风受了田宗主的控制,我们岂不会凭增两个强敌?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抵抗蔡伤与黄海的联手出击呢?”昌义之有些担心地道。 “蔡伤难道现在不是我们的敌人吗?黄海乃是道家谪传之人,佛道两家本是我魔门的世敌,我们之间的决战拉开序幕只是迟早的问题。更何况,知道绝情是毒人的人只不过几大宗主而已,而我们要去杀蔡伤,现在只是极为轻而易举之事。只要叫绝情出手,蔡伤甚至没有一点点的防备,蔡伤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会成为毒人,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这样一曲戏的确是够精彩!”金蛊神魔说到得意之处,竟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谁?”祝仙梅低声喝道。 “弟子有事要禀告师父!”一个极为冷傲却又极为恭敬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韦睿松了一口气,向祝仙梅解释道:“是我的徒儿石泰斗!” “哦!”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众人都知道石泰斗乃是韦睿的心腹,更有可能是新一代花间宗的宗主。 “泰斗进来见过各位师叔!”韦睿轻唤道。 “吱呀——”门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跨步行了进来,脸上的线条勾勒出一张清秀而又具有震撼力的面容。那浮于唇边的笑意,配上那似乎会说话的眼神,却有一种让人心颤的魔力。 身为女人的祝仙梅更是大有感触,目光暴出一团奇光,似透过那层轻纱斗篷罩于石泰斗的身上,当然那与男女之情并无关系,那只是代表一种欣赏,因为石泰斗的确有让人欣赏的地方,无论是气质内涵,还是那沉稳高手的风范,都的确值得人去欣赏。 金蛊神魔却有些呆愣地望着石泰斗,心头有一丝极为异样的感觉,那种面善的感觉,很真实。 当石泰斗向他行过礼后才悠然地行至韦睿的身边,那种高手的内涵尽敛,似乎变成了一名文弱书生。蔡风…… 对,金蛊神魔心头恍然,因为石泰斗的形象与那种似乎天生的眼睛很像蔡风! “嘭嘭……”木门被敲响。 “谁呀?”凌跃淡淡地问道。 “老三!”回答的是乔三。 “哦,是老三呀!”凌跃迅速开门,望了身披鹿皮袄的乔三一眼,奇问道,“老三,这么晚还有什么事吗?” 乔三踏入屋中,淡然一笑道:“我只想找通儿谈谈,是以这个时候来。” 凌跃一愣,反手关上木门,凌二婶迅即端上了一杯热茶,道:“我这去叫通通!” “娘,我不是出来了吗?”凌通并没有睡。 乔三望了望凌通,眼中露出一丝慈祥而温和的神采。 “三叔,你请坐呀!”凌通乖巧地搬来一张木椅,客气地道。 乔三和凌跃相视一笑,慈爱地拍了拍凌通的肩膀,笑道:“通通是越来越乖了。” 凌通有些腼腆地一笑,道:“我只对三叔乖,对别人可就不怎么乖了。” “哈哈……”乔三和凌跃禁不住大笑起来,凌二婶也为之莞尔。 “通通知道三叔今晚找你为什么事吗?”乔三语气一转,温和地问道。 凌通想都不想,出口道:“三叔定是要问灵儿的事,对吗?” “通通果然聪明,三叔的确是要问这小姑娘的事。”乔三定定地望着凌通,认真地道。 凌通思索了一会儿,就将今早出村一路上所遇之事,直到村中萧隐城身死,一五一十地说了,听得乔三和凌跃皆目瞪口呆,但又觉得好笑不已。凌通并没有隐瞒萧灵的身份,到后来,几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通通有什么打算?”乔三想了想道。 凌通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凌跃和凌二婶,欲言又止。 “通儿有什么想法和打算不妨跟你三叔说说,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作出决定,爹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凌跃深沉而又认真地道,目光中露出信任之色。 凌通忍不住一把抱住凌跃的老脸,亲了一口,喜道:“还是爹好!” 众人不由得哑然失笑,凌二婶望着凌跃伸手去摸被亲的脸,禁不住掩口笑得弯下了腰。 “你,你这招是从哪里学来的?”凌跃好笑地问道,心中却是乐滋滋的,望着这渐渐长大的儿子,心头涌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这一招无师自通,嘿嘿……”说着凌通竟自个儿笑了起来。 乔三大为羡慕地望了望凌跃,由衷地道:“要是海儿有通儿这么乖,三娘她定是高兴得要发疯了。” “老三可不能太夸这孩子,那他肯定会被宠坏的。”凌跃笑道。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来听听通通自己的决定和打算吧。”乔三吸了口气道。 凌通也深深地吸了口气,扫了几人一眼,认真地道:“我想送灵儿回家!” “什么?你……”凌跃和凌二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不敢相信地望着凌通。 乔三出奇地没有惊讶,只是平静地问道:“从这里至西子湖,少说也有三千余里,你们俩加起来也只不过算是个大小孩,你有没有考虑到其后果会是怎样呢?” 凌通一愣,显然并不知道西子湖与蔚县相隔有数千里之遥,本还以为只用几日时间就可以到达,但若是数千里,那恐怕就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了。而这一路上,两个小孩子,所要遇到的问题实在难料,心下不由得踌躇起来。 凌跃见凌通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得出言道:“是呀,这几千里路,就是我们大人日不停蹄地赶,也要近二十天才可以走完,何况现在已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不像夏天,在山洞野外住住还没关系,可这寒冬腊月,若是在山洞野外住,不冻死人才怪。再说你又不熟悉南行的路,如此盲目地南下,我们岂能放心?你们两个小娃娃,更经不起长途跋涉,一天就是走上百多里路,那小姑娘也会受不了。是以,这去南朝少说也要用一个月的时间,这还需平平安安的,途中不能有半丝差错。而眼下,四处战乱纷纷,北有元真王杜洛周,更是盗匪横行,你们两个孩子此行真是危险重重呀!” 凌二婶本还没有想得这么严重,可听凌跃这么一分析,不禁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若真是这样的话,她可更加不放心让凌通前去。不由得出言相劝道:“通儿,我看还是不要去算了吧,你对那闺女说,我们会好好照顾她,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你看那闺女人长得既漂亮,又可爱,想必她也很喜欢你,不如留她下来给你做媳妇好了,再过两三年,我和你爹就为你张罗……” “娘,话不能这么说,通儿岂能做趁人之危的事?我知道爹和娘都是为我好,说实在的,灵儿的确很可爱,但男儿大丈夫立身处世,要像大伯、爹和三叔一样,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灵儿她叔公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且不说,我既然已经答应他好好照顾灵儿,就不能有违他的意愿。灵儿既然要回家,这也是她最好的归宿,我就不能不答应她,也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死去的叔公。”凌通打断凌二婶的话,认真地道,自然而然地涌起一股男儿的豪气。 凌二婶想不到凌通会有这一番道理,凌跃也愣了半晌,正要说话,乔三却首先拍掌赞道:“这才是好通通,这才是好男儿。为人处世,要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说得好,我们的通通真的已经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凌通似乎下定了决心,正容道:“爹,娘,孩儿已经能够照顾自己,想想蔡风大哥不也是如此年轻,在外面叱咤风云吗?男儿应志在四方,孩儿也应该出去闯一闯,还望爹娘同意孩儿此举。” 凌二婶依然想做最后的挽回,出言道:“通儿,闺女的叔公只是叫你好好地照顾她,但却没有叫你一定要将她送回家乡呀,只要你将来能好好地待她,也不算是有负人家所托了。” “娘,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灵儿从小长在贵族家中,生活更是锦衣玉食。虽然这一年多来,我们村改变了许多,但与她所处的环境还是相差很远,更何况一个小女孩,身在异乡,既想爹又想娘,你说她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吗?我既然答应要好好地照顾她,就得让她过得开开心心,那便只有送她回家。这不仅是为她好,也当是通儿做一件好事,积些阴德吧。”凌通坚持己见地道。 凌跃叹了口气,知道凌通心意已定,刚才他说过凌通已可以自己决定一些事情,因此,并不想凌通决定的第一件事情就提出反对,那样定会打击凌通的信心,对今后独立生活和思考绝对没有好处,这正是医道中意志和精神的重要所在。凌跃并非一名寻常猎户,跟凌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读了许多典籍诗书,当然能通情达理、深明大义。可仍然幽然道:“通儿,你可想过这一路上的难处和危险?” 凌通想了想,豪气干云地道:“我不怕!”旋即又想到这将会让父母牵肠挂肚,豪气为之一滞,口气有些缓和地接着道,“我知道爹和娘定会担心,其实这些也是没有必要的,雄鹰翅丰总会翱翔天际,搏击长空,也只有广阔的天地才能够酿就出鹰的气势,只有在风雨雷电中去飞行,才可真正地使这只鹰的斗志永不磨灭。那梦醒前辈也曾说过,以我的武功可以到江湖上去历练历练了,何况他还赠我神丹,再过一阵子,我就会成为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更何况,现在丽姐独行江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十分想去帮助她,有我们姐弟俩在一起,相信事情定会好办一些。我这次送灵儿回家,也是想顺便找找丽姐与蔡风大哥。” 众人听到凌能丽和蔡风,心头不由得微觉伤感,但若凌通真能找到凌能丽或蔡风,当然是一件美事。可是凌通毕竟只有十四岁,仍是一个孩子,若说让他独行江湖,远涉南朝,的确让人有些不放心,更何况如今战乱纷争不息。 对于凌通的武功来说,也许还可勉强自保。但在乔三和凌跃看来,比凌通武功高明的人不知凡几,至少蔡风、神秘的怪客梦醒,与今日出手相救的蒙面人,没有一个不是武林高手,是以,他们对凌通的信心不免大打折扣。 凌通顿了顿,他知道家中之人仍有疑虑,但是想到可以闯荡天下,心中又禁不住雀跃起来,更恨不得立刻就去闯出一个名堂,立刻去找蔡风与凌能丽,但仍极为平和地道:“我知道你们还不放心,可是你们想想,江湖中那些厉害人物怎会是欺负小孩的人呢?欺负小孩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既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那对付他们自是绰绰有余。我更不会怕别人下药,有大伯教我的那些医术,及这一年所学的药理、所认识的药物,自己照顾自己哪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我们猎村的人,只要哪里有山,有树林子,就不会饿死,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大不了,打不过人家,逃跑是不会有问题的。再说乱有乱的好处,别人定不会太注意我这个小孩子,我只要把灵儿送了回去,她家中之人定会很感激的,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会派人送我回来也说不定呢,那样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通通所说的也有道理,看来通儿真的是长大了,年轻人的确应该出去闯闯。”乔三感慨地道。将大手搭在凌通的肩上,语重心长地接着道:“昨晚你对那怪人讲得好,世间只有猎人和猎物之分,做任何事,都要拥有兽的警惕,猎人的沉稳,那就能安全过关。通通,万事必须小心谨慎!” 凌跃神色仍有些难以缓和,但他极为尊重乔三,既然乔三如此说了,他更不好打消凌通的信心。 “可是……”凌二婶始终放心不下。 “二嫂,孩子大了,是应该让他出去闯一闯了,通通比鸿之他们几个都有志气,将来也定会有所作为的,我们不应该阻止他,是鹰,终究会飞的,不是今日就是明朝。”乔三劝道,旋又回过头向凌通道:“通通,三叔支持你!” 凌通心头一阵激动,感激地道:“谢谢三叔,通通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们失望的!” “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看那些江湖奇人对你很好,将来有机会不妨向他们多多请教,这样对你会有很多好处。”乔三嘱咐道。 “是呀,通儿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比你厉害的人不知多少,不能逞强的,就千万不要逞强。要记住,没有打虎技别向虎山行。爹没有走过江湖,也不知道江湖中的险恶,但爹却是个猎人,知道对付猛兽是不能力敌的,为了生存,没有人会怪你不择手段。这个世道乱,有些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最好是与人为善,要做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凌跃语重心长地道。 “爹,你放心好了,通儿很明白这个道理。”凌通保证地道,脸上露出极为自信的笑意。 凌二婶一阵沉默,既然凌跃和乔三都支持儿子的想法,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只好叹了口气道:“既然通儿执意要去,娘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不宜远行。我看就明年再出发吧,等天气变得暖和了,也好赶路些。” 凌通一愕,想了想道:“灵儿这次北上,乃是为了大事,虽然已经不能成事,但并不是不能补救,我既然做好人,不妨好人做到底,早一些送灵儿回家,让灵儿把消息告诉她的亲人,早作准备,可能就可以少损失一些。这点很重要,要是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只怕事情变动会极大,那就很容易坏事。因此,这些事当是越快越好,我想过几天便起程。” 凌二婶一愣,茫然道:“这么快?” 凌跃与乔三也相互望了一眼,想到问题的确可能有些棘手,自是早解决为好,不由得微微点头,表示凌通说得对。 “那就如此吧,你们这几日准备准备,我去弄清楚路线,到时通通与灵儿再出发,免得四处乱窜。同时,该带什么全都带齐,免得一路上多吃苦头。”乔三关心地道。 “就依三叔。”凌通欣然点头道。 “世情粉薄扰清梦,夜半弦惊落魄人……问世间情为何物?问世间情为何物……” “小姐!”一声极为娇脆的呼唤将刘瑞平自幽思之中唤醒。 刘瑞平扭过那张微显憔悴和伤感的俏脸,眼神之中有些凄迷,望着唤她的小婢,却见那小婢一脸关切和无奈,不由得苦涩一笑,安慰道:“海燕,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小婢的脸上也笼上了一层深深的忧郁,有些伤感地道:“小婢明白小姐心里想什么,虽然小婢比秋月姐要笨,可也不希望小姐这样每刻都不能快乐地活着。” 刘瑞平心头一阵感慨,叹了口气道:“我们女流之辈又能干些什么呢?命运早已被人所安排,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理解我们呢?” “嘭……”房门被敲响。 海燕迅速去拉开房门,秋月脸色显得有些沉重地行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刘瑞平很平静地问道。 “那个南朝来的人说要在下个月将小姐迎过去成亲,我一看那人的嘴脸就讨厌!”秋月极为气恼地怨道。 刘瑞平伤感地一笑,她很明白这两个丫头的个性,从小到大,这两个丫头都伴着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虽然是主仆关系,却可在无人的时候放胆畅言,秋月和海燕的性格大有不同,秋月极为大胆、开朗,甚至有些叛逆;而海燕却温驯、乖巧,比之秋月的泼辣多了一份忧郁。 秋月很明白刘瑞平那一笑的内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不服气地道:“我们女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由别人安排命运呢?女人也是人,男人也同样是人,那个萧正德一副熊样,怎么能配得上我们的小姐呢?” “秋月!”刘瑞平的声音有些严厉,眼神之中有些责备之色。 秋月有些委屈地望了刘瑞平一眼,却也不敢再做声。对于刘瑞平,她仍有些敬畏,更知道萧正德可能会成为她的新姑爷,而在这里骂新姑爷自然是不对的。 “你们也不必说什么,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这一切都是命,谁也改变不了的命运!从古到今,相继有西施、昭君、貂蝉,谁又能够摆脱这种被人支配的命运呢?只因为我们是女儿之身,但愿来生不要再做女人便好!”刘瑞平叹息道。 “男人有男人的苦,女人有女人的愁,何必来世要做男人呢?幸福和快乐需要自己去寻找,若我们始终甘于被别人所支配,岂不是枉活于世上?”秋月有些激动地道。 刘瑞平一愣,像是第一次才认识秋月一般,仔细地打量着秋月,只看得秋月浑身不自在,忽然幽幽地道:“你仍记得黄公子的那些话?” “不,他不是黄公子,他是蔡公子,他的真名叫蔡风,我记住他的话,并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他的话十分有道理!”秋月更正道。 刘瑞平苦笑道:“可是天下又有几人能像那样呢?世上又有几人能看得那么开呢?” “小姐,我们并不要几人,只要有这种人存在便行了,这就是说,我们即使去追寻自由,也并不是破例,当然不为过!因为至少这个世上仍有人会理解我们!”秋月认真地道。 “可他是男儿,游戏风尘、逍遥人生尚可,而我却是女儿家,天下战乱四起,四处焦土荒原,我们怎能四处乱跑?”刘瑞平反问道。 “小姐低看了自己,我们虽是女儿家,可又有多少男人能够胜过我们呢?不说小姐文武全才,至少这十几年的技艺也不是白学的,自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我们只要有心,也可乔装而行,又有谁知道我们是女儿之身呢?或许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一群大侠也说不定呢!”秋月眼珠一转,认真地道。 刘瑞平和海燕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骇然惊问道:“你是说,让我们逃婚?逃出广灵去行走江湖?” 秋月正容道:“这又有何不可?既然小姐心中不快,又为何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呢?西施有什么好?昭君有什么好?貂蝉又有什么好?完全失去了自己真实存在的意义,我们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天下百姓是一家,小姐下南梁,也会让南梁的百姓受苦,北方的百姓已经苦得不能再苦了,又何必要去再害南朝百姓呢?我们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结果获利的也只不过是那些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人们。北朝已经不思进取,民不聊生,我们的牺牲又有什么价值?那只不过换来他们更放肆地去吃喝玩乐,淫乱朝纲,陷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我们就是要去南朝,也不能做这些已经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大人们之帮凶……” “秋月!你怎么能这样说?”刘瑞平骇然低叱地打断了秋月的话。 海燕也骇然,推窗四处张望,见外面并没有人经过,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没有人听到!” 刘瑞平的脸色这才稍微恢复少许红润,微有些责备地道:“你怎么说话没有一点分寸?也许你说得对,可那些大人们允许你分辩吗?若是让他们听到了,不割掉你的舌头才怪!” “小姐,是小婢不对,但我还是要说,因为我若再不说,恐怕以后便不会有机会这般说话了。”秋月有些固执地道。 海燕和刘瑞平的脸色都显得有些难看。 秋月又微显激动地道:“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为什么女人就该牺牲?为什么我们女人就要服从命运?小姐此去南朝,一个女流之辈,又怎能与那满朝的蛮子相抗?就算真能为北朝出力,那又怎样?仍只是九死一生而已,即使成功,那只会使南朝的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小姐不仅难有好的结局,恐怕更要遭到万人唾骂!而今朝政腐败,朝纲不振,甚至倒行逆施,天下百姓毫无宁日,如此朝廷,我们又何必为他们卖……” “啪!”刘瑞平重重地给了秋月一巴掌,气怒地道:“你给我住嘴!” 秋月一手捂脸,眼中微显出一丝悲哀的神色,但却极为倔犟,又丝毫无畏地望着刘瑞平。海燕却惊呆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小姐发如此大的脾气,平日连句重话都没有,却想不到她今日居然出手打人。 刘瑞平在打了秋月后,自己也愣住了,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或许你说得对,对不起!” 秋月的眼角滑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那小姐依然就这样认命吗?” 刘瑞平的目光霎时变得无比悠远而深邃,整个人似乎全都陷入了另一种神秘莫测的世界之中,良久不曾说话。 海燕也有些担心地望了望刘瑞平,再望了秋月一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刘瑞平伤感地道。 “小婢想过,为了小姐的幸福,我们什么也不怕,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对小姐都一样忠心,更何况,只要我们易装而行,也并不是没有机会。而他们更不敢对小姐怎样,因为没有人能替代小姐,顶多只是被抓回来,严加看管而已。”秋月认真地道。 “可是,江湖之上,并不如你我想象的那般易行,危机处处,又岂是我们女流之辈所能承受的?”刘瑞平犹有些不放心地道。 秋月淡然一笑,道:“小姐以前不是很向往江湖吗?而我们又岂是易与之辈?只要我们行事处处小心,江湖又如何?” “是啊!小姐,便只是我们三人,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虽然小婢对王姥姥所教的武功修为尚浅,但对付一些江湖宵小,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要我们带足财物,一路上相信也不会受什么苦,只要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等上一段时日,让南朝的特使失望而归,我们大可再回来,抑或再抛头露面,这又有何妨?以小姐的才貌,还怕找不到一个比萧正德好上一百倍的郎君?”海燕附和道。 刘瑞平的眼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她很清楚这个决定是多么难以取舍。一方是家族和亲情,一方却是自由,是自己一生的幸福,让她如何能够取舍呢?而此刻更没有谁能为她分担一丝矛盾而痛苦的心情。 “男人有男人的苦,女人有女人的愁。”刘瑞平低低地念叨着,神色竟变得无比淡漠,似乎在突然之间作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抉择。 秋月和海燕两人的嘴角泛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因为她们知道,面对她们的将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第76章 第七章 心存禅意 绝情的神情依然是那么冷漠,像是另一个星空失落的种族,右手不经意地摆弄着翠玉箫。 这是尤一贴送给他的礼物,但他所想的却并不是尤一贴抑或姜小玉,亦非莫折大提那颗将腐的人头。在绝情的心中总有一种难以释去的疑惑,那是一种感觉,似乎是很实在的感觉。 在杀死莫折大提的那一瞬间,绝情很清晰地感觉到莫折大提那颗脑袋之中,似乎有一种极为强烈又极为熟悉的感召力,因此,他才会在生死关头仍死命地抓住那颗脑袋,而在抓住那颗脑袋的一刹那,感觉更为强烈。虽然在逃命之时,却也禁不住想起了莫折大提所说的蔡风想要圣舍利。以他一个高手的直觉,那颗不知形的圣舍利应该在那脑袋之上的发髻之中,因为当时他的手正抓在发髻之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圣舍利,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并找不到那圣舍利的存在,但为什么竟那么肯定地确认圣舍利在发髻之中呢?但后来姜小玉挖开泥土取出的脑袋绝没有圣舍利的痕迹,更找不到那种感觉,而发髻也已经散开,圣舍利不翼而飞!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哪一处出了差错?究竟是在落水之时,将圣舍利坠入了河中,还是姜小玉与姜成大拿去了圣舍利?抑或是另有其人乘机捡了个便宜呢? 姜成大父女俩应该不会知道圣舍利的重要性,也定不会欺瞒绝情,那么圣舍利到底是落入了河中,还是被别人顺手牵羊牵走了呢?绝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绝公子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呢?”元定芳款款行至绝情的身后,轻柔地问道。 绝情悠然扭过头来,极为平和地笑了笑,道:“想我应该想的问题,想世俗难以包容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抑或是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 元定芳一呆,不由得极为怪异地望了绝情一眼,有些不明其意地问道:“公子话中似乎藏有极多玄机,定芳倒有些糊涂了。” 绝情微微有些冷漠地笑了笑,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人世之间,并没有什么值得我们过多地去想,人生亦若梦一般。我刚才在想,抑或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梦中的一个情节而已,没有结果的空想更等于虚幻。因此,可以说刚才我根本就未曾想过什么。” 元定芳这才恍然,悠然地坐于绝情一旁的石头之上,淡然地道:“想了便是想了,即使没有结果,仍然是想了,只不过要冠上一个‘空’字而已。人生如梦,众生寂灭,在世俗人的眼中,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着的。你我皆众生,想亦便是想。当然,公子不愿意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绝情不由得哑然,扭过头遥望着青山,散漫地一笑,道:“或许你说得很对,你我皆众生,想便是想,看来是绝情入俗了,倒在元小姐面前贻笑大方。” 元定芳被绝情如此一说,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自然地笑道:“绝公子可真是与众不同。” “何处与众不同呢?”绝情并不是很在意地反问道。 “能有你这般谦虚的人,放眼整个天下,的确很少见,而在一个弱质女流之前表现出来,更是不易,这岂是常人所能够相比的?”元定芳诚恳地道。 “男人和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单以元小姐的聪明,就不是普通男人所能够相提并论的。在这种乱世之中,能够生存下来的人才是值得人尊重的,有头脑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既然元小姐能指出我的语病,就足以表明在某些方面,我不如你。这一点既然已成事实,我为什么仍要硬撑?那是一种极为愚蠢的表现。”绝情哂然一笑道。 元定芳莞尔一笑,道:“我们不谈这些了,这倒似乎是我咄咄逼人一般。公子能跟我谈一谈你行走江湖的经历吗?” 绝情有些异样地望了元定芳一眼,反问道:“元小姐对这个很有兴趣吗?” “叫我定芳好吗?别叫我元小姐,我们算起来,也应该是朋友了,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称呼有些见外吗?”元定芳纠正道。 绝情大感好笑,爽快地道:“既然你这么要求,我自不能故作矫情,那定芳是否对江湖中的一些事情很感兴趣呢?” 元定芳悠然一笑,满意地道:“定芳的确对江湖很感兴趣!” “要说对江湖的了解,我恐怕犹不如长孙教头和元管家,难道他们不曾跟定芳谈起?”绝情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们或许比你更了解江湖,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有你体验得那么深刻,没有你那般明晰!”元定芳肯定地道。 “哦,何以见得呢?”绝情好奇地问道。 “不凭别的,只凭你的笛音。天下间,大概还没有人能达到你这般境界。或许论吹出的曲调与旋律,比你吹得好之人不是没有,但你的笛音完全不是靠曲调与旋律来表达,而是完全将感情融入其中,让人完完全全地融入你的那种意境之中。虽然,那种情绪并不完全是诉说江湖,但也可以听出你对生活和对命运看得是多么透彻,看得是多么深邃,又有几人能像你那么认真投入地去看这个世界呢?而长孙教头与老管家绝对没有你这般细心地去体验生活,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个世道,自然就没有你这般深刻地去感受江湖了。因此,即使由他们口中说出的江湖,也只是一个江湖的表面而已。”元定芳固执地道。 绝情耸耸肩笑了笑,道:“你太抬举我了,我对江湖并没有任何体会,那只是一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地方,我宁可独坐山林之中,细品山水,细品孤独,也不想去体验江湖,那是一种伤感的无奈。我的笛音并不是对江湖的感慨,我也说不出什么江湖事情,倒要令定芳失望了。” 元定芳一愣,她没有想到绝情会以这种方式答她,失望之余又有一种受到伤害的感觉自心头升起。 “我不是有意的,我是一个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的人,江湖对于我来说,那几乎是并不存在的。所以,我不能够给你任何回答,定芳不要怪我。”绝情很敏感地觉察到元定芳的情绪,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元定芳不解地望了绝情一眼,心头也舒缓了不少。 绝情缓缓地立身而起,悠然地转身,伤感地道:“我的生命及我的一切都不是属于我自己,因此,我不能有感情,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感情,这一切都是天意,亦可以说是命。因此,明日,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你要走?”元定芳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地问道。 “不错!”绝情重复道。 “你要去哪里?”元定芳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说过,我的命运并不属于自己,天地之大,我也不知道会去何方。”绝情微微有些惆怅地应道。 “难道你不能再多待几天?”元定芳有些乞求地问道。 绝情扭过头来,眼中微微有些怜惜之色,望着元定芳吸了口气道:“那只会使你徒增伤感,定芳是个聪慧之人,应该明白,那只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对谁都不会有好处。” 元定芳不由得愕然而立,眼圈微红,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自然在元权和长孙敬武口中听说过有关绝情的事情,也明白绝情所说的并不是假话,可是这的确是谁也无法改变的现实。但她仍不明白,为什么绝情会如此轻松地说出这番话来?难道,正是人如其名,谓之绝情? 绝情再不说话,转身缓缓地走开了,就是他也无法读懂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他却似乎明白元定芳的心情,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绝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元定芳的视线之内,她依然静静地立着,怎么也无法读懂绝情。对于她来说,绝情便像是一个谜,一个难以琢磨的谜! 已是第五日,凌通依然没有见到剑痴的踪影,但凌通并不着急,他知道剑痴绝不会有事。其实对于他来说,也似乎并没有什么,只是想向这脾气古怪却又不失善良的怪人道个别。毕竟相处一场,人总是有感情的,这一年多来,剑痴教给他的东西极多,虽没有师徒名分,但却有师徒之实。 这五日之中,凌通在准备,他总觉得要带的东西多得拿都拿不完,可事实上,却不可能带这么多东西上路。这几日,凌通除了在山上等剑痴的出现外,就是在凌伯留下的房间中整理药材。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必备的。这十几年来,凌通虽然不能达到国手之境,但已从凌伯那里学到了很多。更何况对着药典、医经配药。凌通别无长处,但对医经、药典所记极牢,这之中仍要归功于蔡风,蔡风抄写了那么多的药典、医经,凌通每天都不断地翻看,这使他所记之药更非常人所能想象。凌伯虽去,但所留下的药材却是极多,凌通配药熬药,有极毒之药,也有解毒之药。更配制了许多治疗跌打的伤药、膏药之类的。 萧灵极乖,帮凌通拿药、烧火,倒也忙得不亦乐乎,从来都没有干过这类粗活的她,对此亦大感兴趣。 凌通更自制了一些小玩意,什么弹弓、折叠弩之类的,更让乔三在城中去打了十二柄飞刀。山中猎户多会设计一些小巧的器具,吹箭便是其中一种。这是一种极为精巧,也极为厉害的东西,但一般只有最优秀的猎手才会把握住它的准确度。而凌通却将这种用于狩猎的吹箭简易化,以芦苇杆与竹筒制作,也只不过一尺长而已,粗若两指,精巧无比,这是蔡风将阳邑的经验带来之故。装上寸长的小箭,可射出七八丈之远,若是这小箭上淬以药物,也绝对是极为厉害的杀人利器。 萧灵显然自幼习武,但由于生于贵族,自小娇惯,兼且教她武功的人并非什么高手,所以,其武功与凌通相比,自是差得远了,实战经验更远不如凌通。更且她很少出去野猎,就是野猎,也只用弓箭,因力道跟不上,箭术也并不精。与凌通这种生在猎村,以狩猎为生的猎人相比,的确是差了很远。而对于这种由凌通制作的折叠小弩、吹箭、弹弓更是觉得新奇不已。 凌通知道这一路上定会遇到很多艰险,因此,不厌其烦地教萧灵如何运用这些小巧的器具,其中的技巧和奥妙也毫不保留地教给萧灵。萧灵接触着这些对她来说十分新奇的东西,因此劲头十足,也学得极快。 凌通更教她一些简单的配药,以便自己配制一些药物,淬于兵器之上,但却不敢将那些剧毒之药告诉萧灵,怕万一萧灵配制不好,毒伤了自己,那就不好玩了。 凌二婶知道凌通行走江湖主意已定,只得依他,想到路途的严寒,便将那日蔡风留下的虎皮缝成两套皮袄,以鹿皮给两人做了靴子和手套,倒也极为精致。 等到第十日,凌通却意外地拾到了剑痴留下来的信,告之已经远行,不要再等。凌通这才决定起程,两个大孩子,骑着两匹大马,带着几件换洗衣物与一些干粮、碎银,但更多的,却是凌通自制的那些小且方便携带的武器。 第一次出远门,凌通全副武装,倒像是去打仗,但冬日衣服穿得多,这些小玩意装在身上也不怎么显形,外面也不易发觉。萧灵也有些意气风发,凌通为她全副武装,她倒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意兴高昂过。凌通为她装备这些小玩意,的确很合她顽皮的天性,平日里,她哪里尝过如此野性武装? 两人一路上,以弹弓射鸟,倒也其乐无穷。 广灵刘府。侦骑四出,整个刘府都几乎翻转了过来。在最要命的关头,刘家的大小姐竟然失踪了,没有谁见过刘瑞平的去向,就连两名贴身丫头也都跟着一起失踪了。眼见南朝的亲事就要逼近,一向温柔如水的刘瑞平竟然失踪了。 跟着失踪的是几件衣衫和一些金银细软,难道是逃婚,故意离家出走?刘家老太爷大为震怒,但事到如今,却也无法可想,甚至还得守住这个消息不让南朝的使臣知道。幸亏,刘府的家将极多,而在各地都有势力,事发的当天,便已经飞鸽传书于各地,密切留意刘瑞平的行踪。而刘府的夫人们,都在担心,一个女流之辈落入江湖将会是怎样的后果?担心归担心,可是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处。 宁武,亦有大量的难民涌入,但相对来说,仍然算是比较稳定。因为宁武与尔朱家族的根据地相距不远。尔朱家族强大的实力,使得邻近之地相对比较稳定,当然有难民涌入的地方,便是再如何稳定安宁也是有个限度的。 刘瑞平及秋月竟出现在宁武,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谁也想不到她们竟会向西行,更没想到竟会向尔朱家族所辖范围行走。要知道四大家族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一个鼻孔之中出气,很有可能尔朱家族也动用许多人来寻找刘瑞平的下落。 这之中有赌的成分。刘瑞平毕竟不是普通女子所能相比之人,自小的时候,她就被家族专门培养,无论是琴棋书画,抑或是文韬武略。因为从一开始,她的身上便寄托着极不平常的使命,她的生存,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家族,为帝王家族而活!这正是一种命运的无奈,也是一种大历史背景下一个难以抗拒的潮流。她的幸运却是,能勇敢地寻找自由。 刘瑞平等三人易容而至宁武之时,已是黄昏时分,这一路数百里,也行了五天,沿途之中,四处都发现有刘府的追兵。因此,她们的行动不得不小心翼翼! 三女虽然体质非普通人所能比,但是连日骑马劳顿,倒也有些疲倦之意,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担惊受怕在所难免。所以,竟显得格外疲倦。 “三位客官请里面坐,本店吃的住的全都是一流,包管三位爷满意!”店小二的眼睛特别尖,大老远便行到刘瑞平的马前,似乎看准了刘瑞平一定会住店似的,热情的呼声远远飘出。 刘瑞平扭头四顾了一眼,却见街道两旁店旗飘飘,客栈倒也不少,那些没赶上的店小二极不甘心地望了望三人,似乎都期望刘瑞平调头向他们行去。 刘瑞平不由得一阵好笑,秋月却沙哑着声音问道:“可有上等客房?” 那店小二一听,大喜,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有,有,有,本店的客房干净舒适,高雅通风,保证让几位公子有宾至如归之感!” 刘瑞平不由得对店小二多打量了几眼。 店小二倒是一脸精明的样子,热情的笑容让人不好拂逆。 刘瑞平轻松地自马背上翻落,此刻她的装束,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手中的玉扇轻摇,倒也还像模像样,但那些路过的姑娘们那种让人惊羡的目光却使她微微有些吃不消。秋月和海燕装扮成书童的模样,粉脸之上,微涂上一些黑灰,将那种天生的丽质给掩盖了,但三人的行踪仍有些引人注目。 店小二极为乖巧地将马牵入马棚之中。 “给我用上好的豆料喂它!”秋月沙哑着声音吩咐道。 “是!公子爷您请放心,这几匹马儿,我们会当大爷一般伺候的。”那店小二有些夸张地回应道。 “客爷你里面请,住店吃饭,只管吩咐!”又有一名店小二行了出来,热情地招呼道。 “二狗,去为三位公子准备三间上房,几位公子爷可是住店的哦。”那拴马的店小二高声呼道。 “哦,几位公子爷这就请了!”那被唤作二狗的店小二立刻换出一脸恭敬地道。 刘瑞平缓步踏入店中,目光极为自然地扫了店中一眼。 店中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生意看来并不怎么好,比较引人注意的却是坐于北角的老者和年轻人。 刘瑞平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秋月却大感惊异地向那年轻人望了几眼。 那年轻人似乎也有所感觉,放下手中的酒杯,极为友善地向秋月笑了笑,那蕴满正气的眸子之中,似乎蕴藏着一种让人心惊动魄的灵气和活力。 秋月的脸上禁不住一阵发烫,幸亏被抹上了一层黑灰,并不能看出什么不适之感。 “公子跟他们熟识?”那老者奇怪地问道。 “那倒不是,三叔别多心,我们还是继续喝酒吧。”那年轻人淡然一笑,平静地道。 老者这才缓过一口气,微微一笑,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却并没有说出来,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秋月随在刘瑞平身后,跟店小二一起行至木楼之上。 “几位公子请看看,这里的环境可还中意?”店小二似乎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秋月望了望那布置得的确很典雅的房间,心中还算满意,但仍忍不住问道:“这里可还有更为清静一些的房间?” “更清静一些的?”店小二一愣,疑问道。 “不错,我们公子最喜欢清静,这楼上的房间虽然不错,但是人却杂了一些。”秋月沙哑着声音解释道。 店小二有些为难地道:“清静一些的房间倒是有,只是里面的布置比这就要差了许多,恐怕几位公子看不上眼。” “算了,我们就住这里吧。你立刻把这三间房内的东西整理一下,床单被子全都换新的。”刘瑞平淡淡地道。 那店小二一呆,奇怪地打量了刘瑞平一眼,似乎没有想到这般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说话却带着娘娘腔。 “还愣着干吗?”秋月有些不耐烦地道。 那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忙应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公子可还需要什么?” “去给我们准备晚膳,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端上来。”秋月大大咧咧地吩咐道。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说着就行了出去。 海燕伸了个懒腰,乖巧地为刘瑞平搬过一张椅子,道:“真累。” “你后悔了,是不是?”刘瑞平笑问道。 海燕一脸无辜地辩道:“公子明鉴,小童哪会?累虽是累,却也其乐无穷。” 秋月和刘瑞平忍不住全都笑了起来,秋月笑骂道:“才出来几天,就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今后还得了?” “这全是秋月姐教导的功劳,我还要向你多多学习哩。”海燕扮了个鬼脸笑道。 “错,应该是秋二哥,下次再说错可要挨罚哦。”刘瑞平也很投入地笑道。 “是,是,是秋二哥,海三弟倒是差点忘了。不过,我看秋二哥以后最好别乱瞅那些男人们,我怕秋二哥一个把持不住,便成了秋二奶了。”海燕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 “好哇,你竟敢取笑我?看我不割下你的舌头。”秋月脸一热,凶道。 刘瑞平大感好笑,有这两个情如姐妹的小丫头陪在身边,倒也不怎么寂寞,一路上有说有笑,十分有趣。 秋月追得海燕四处乱闪,在房中闹得不亦乐乎。 “别闹了!”刘瑞平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呼道。 秋月和海燕立刻停下了步子,静候刘瑞平的吩咐。 “对了,秋月,刚才见到那位公子之时,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人似乎很面熟。”刘瑞平思索着道。 秋月眉头微微一皱,想了想道:“原来公子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哩。” “那位公子是熟人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海燕奇问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位公子的神情和面貌倒有几分像那日的黄春风。”秋月恍然道。 “蔡风,怎么会?”刘瑞平奇问道。 “对,就是蔡风,但我敢肯定,这人绝不会是蔡公子,他的眼中少了那种超然而野性的气息,年龄也似乎比蔡公子大了些,倒像个高门贵族的子弟。”秋月肯定地道。 “哦,你对蔡公子的记忆倒是挺清楚的哟?”刘瑞平开玩笑道。 秋月俏脸一热,不依地道:“小……公子尽会取笑,我不来了。” 刘瑞平和海燕不由得大感好笑,打趣道:“说不定那位公子是蔡公子的兄长也不一定呢,要是有机会,你倒可从他的口中一探蔡公子的下落。” “好哇,你们两人都这么戏耍我,明明是小姐想他,却要赖上我。”秋月不服气地道。 刘瑞平不由得粉脸一红,刚要反驳,却听到后院传来“啪——”的几声爆响。 三人不由得全都齐扭头向窗外望去,却见一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年轻人,狠命地劈着木头。 那一脸呆痴的神色,却难以掩饰那种凶狠之气。 刘瑞平和秋月三人吃惊地望着那年轻人,只见他劈柴所用的不是斧头,而是一柄厚背柴刀。 那碗口粗的木头,在他的柴刀之下,有若散碎的柴棒一般,轻而易举地便被剖成两半,然后被他很自然地甩在一旁,极为利落地堆在柴堆之上。 “公子,菜来了。”门外店小二呼喝道。 海燕打开门,店小二快步行了进来,将那仍散发着热气的菜肴端了上来,然后又有人行入,将新的被单、被套换上,动作极为熟练。 “小二哥,那劈柴的是什么人?”秋月将一把碎银放入店小二的手中,问道。 那店小二忙将银子纳入怀中,他没想到这位小公子出手如此豪阔,平常人打赏的小费,能有一枚钱已不错了,而这小公子却是银子。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店小二自然变得恭敬地答道:“那是个傻子,大家都叫他呆子,也不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名字,我们小姐把他救回来,救醒之后,便成了傻子,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就会劈柴。不过,这傻子劈柴可真有能耐,一个上午可劈出比别人十天还多的柴火。因此,我们小姐便把他养在这后院中,也不让他出去走动。” “哦,原来是这样。没事了,你先下去吧。”秋月恍然道。 “是,公子爷若有什么吩咐,便直接吩咐好了。”店小二恭敬地道。说完行出房门,顺手带上了大门。 刘瑞平和秋月一脸的惊疑不定。 “我看这劈柴之人绝对不简单!”海燕认真地道。 “的确,看他那下刀的刀劲之均匀,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相比的,更奇的却是他以一把柴刀劈柴,刀刀落处相同,也不见他怎么累,若是这人不傻的话,定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刘瑞平分析道。 “看他那表情和样子,的确像个傻子,呆呆的,不过,好像他跟木头有仇似的,那目光怪吓人的。”秋月附和道。 “这人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而忘记了从前的事。”刘瑞平肯定地道。 “这个店看来还真不简单。”海燕沉声道。 “一切小心谨慎,但愿是我们多心了!”刘瑞平提醒道。 “姓颜的,快把你女儿交出来!否则,老子烧了你这个鸟店……” “妈的,你姓颜的有几颗脑袋,竟敢养这般恶女儿?今天不抄了你这鸟店,老子誓不甘休!” 刘瑞平和秋月相互望了一眼,暗忖道:“难道还有人来砸店不成?” “我出去看看!”海燕说着推门行了出去。 “小心一点!”刘瑞平小声吩咐道。 楼下,两名店小二悻悻地捂着脸,显然是刚才吃了耳光,此刻却躲在一旁不敢吱声! 掌柜的正在小声向对方赔不是,大门口却被一批满脸横肉的汉子给塞满,气势汹汹的样子,倒还真有拆店的架势。 “别再给老子打哈哈,快去叫姓颜的出来,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竟敢打我家的公子,简直是不想活了!”为首的汉子凶狠无比地吼道,一只大脚重重地踏在一张大桌之上,只把客人吓得尽数逃之夭夭。 “虎爷,我家老爷不在家,几位爷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可好?若是几位爷肯赏脸的话,便由本店为你们准备一桌酒席,全都算在我头上,如何?”那掌柜委曲求全地道。 “哈哈哈,丁老三,若不是看在你我有那段交情的分上,今日定先给你几下。你可知道,今日之事,可不是普通的事情。你家那小丫头片子打了太守爷的公子,即使太守爷的公子能咽下这口气,太守爷可咽不下这口气。今日若是没有一个交代,恐怕怎么也说不过去。”那为首汉子无奈地道。 “不错,快去把颜礼那老家伙叫出来!”那被称为虎爷的汉子身后众人叫嚣道。 “众位爷,我家老爷的确不在家,叫小老儿如何去叫呢?”丁老三无可奈何地道。 “颜礼不在,把他女儿交出来也行,我们只要带了凶手,便走人!待颜礼那老家伙回来后,再找他算账也是一样……” “哼,本小姐就在此,你们别嚷个没完!不错,郑末是我打的,谁叫他胆敢调戏本小姐?本小姐最看不惯那种登徒子下流之人!”一声娇脆的叫声自内厅传来。 海燕的目光立刻被一名绿衣少女所吸引。 绿衣少女大步行出,清新淡雅的装束,使那白里透红的俏脸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朝气和活力,没有一丝少女的矜持,落落大方中颇显出几分野性的豪气,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流动着几许无畏的妩媚,确有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和风韵。 “你就是颜贵琴?”那为首的汉子冷冷地道。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丁老三额角都显出了汗珠,手足无措地道。显然他没有想到颜贵琴居然会自己跑出来。 “三叔,你别怕。”颜贵琴毫不畏怯地向掌柜平静地道,遂又扭头向那为首的汉子冷笑道: “想不到还要劳动宋虎大捕头亲来,真是难得,只不知大捕头是按国法还是按私法来断此案呢?” 那为首的汉子老脸一红,冷笑道:“我宋虎吃的是公门饭,自然是为公门办事,听从太守的吩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既然打了人,我自然要来抓!” “那你来,只是为郑末讨公道,只是为太守大人办点差事吗?要知道,你吃的是公门饭,公门乃是受朝廷所管,朝廷办事乃是公正严明!而你却不分是非,来我们客栈大呼小叫,扰民惊民,官差没有官差的样子,你要抓人也得先拿出拘捕令来才行呀!”颜贵琴咄咄逼人地道。 宋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虽然他早就听说过颜礼的女儿很难对付,却没想到才一走进客栈,便遭到对方这么一阵抢白,刚开始进来的那种气势汹汹的感觉一下子全都没有了。 “黄毛丫头,牙尖嘴利,太守爷的命令是拘捕令,难道本捕头抓你一个小丫头,还得写张奏折递交皇上审批不成?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打了人,就应该承担责任,你跟我走一趟吧!”宋虎冷冷地道。 “要是我不去,是不是便是拒捕?”颜贵琴冷然问道。 “不错,你不去的确是拒捕,后果将由你自己负责……” “海燕!”大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打断了宋虎的话。 海燕大惊,从门口行过的正是金六福,而此刻海燕消了装,竟被对方认了出来,怎不叫她大惊呢? 客栈里的众人大愕之下,金六福诸人已飞扑而入,撞倒了几名大汉。 宋虎大怒,大骂道:“妈的,撞见鬼了!”抓起板凳,向金六福及他身后的几人砸去。 “找死!”金六福一声冷哼,重重地一掌劈在板凳之上。 宋虎和金六福同时一震,板凳自中间断为两截。 那群满脸横肉的汉子几时受过此等窝囊气?对方毫不在意地撞上他们,这是一群习惯于在乡间横行的人,今日被别人横行一次,自然不肯甘休,何况今日又有太守爷和宋虎撑腰,也懒得管颜贵琴之事,暴吼着向金六福众人扑去。 金六福和刘府的几名家将眼见海燕一闪便消失在楼角,心下大怒,哪想过会被这些人要死不活地缠着? “你们去把她追回来,这几个无赖让我对付!”金六福焦虑地道。 “妈的,敢骂我们是无赖,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看谁是无赖!”宋虎举起剩下的半截板凳怒吼道。 “众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又何必动火呢?”丁老三急得手足无措地呼道,眼见如此一来,酒店不被砸得乱七八糟才怪。 客栈之中唯有那坐在北角的老人和年轻人仍未曾离开,他们便像是看戏一般悠闲自得,浑不知危险的存在。 颜贵琴却大感有趣,这后进来的几人,如此乱打一气,弄得她也莫名其妙,不过,能让这些官差和痞子们遇上对手,确也是一件好玩的事。 这帮人之中只有宋虎的武功好一些,其他人却只不过会几手三脚猫功夫,如何能与刘府派出的好手相比较?虽然占着人多的便宜,但仍是三下五除二皆被打翻倒地,一个个惨叫连天,只让宋虎吓得心胆俱寒。 “你们连公差都敢打,真是好大胆子!”宋虎有些示弱地道。 “妈的,瞎了你的狗眼,公差算什么东西,就是郑围亲至,老子也照打不误!”金六福气恼地骂道。 那五人在干倒那些汉子后,气恼地每人补上一脚,只踢得他们口吐白沫,这才向楼上飞扑而去。 “反了,反了,这还有王法吗?”宋虎惊怒无比,却被金六福打得左支右绌。 “宋捕头,要是我帮你把这个反贼打倒,你是否可以不计我打郑末的事呢?”颜贵琴似乎有些手痒地道。 “颜姑娘,要是你能拿下这几个反贼……唉哟……就是大功一件,自然可以……唉哟……” 宋虎说话的当儿,竟被金六福在肩头撕下了两大块皮肉,显出十个爪印。 “这是你说的哦,可不能不算数!”颜贵琴显出小孩般的神情,天真地道。 “小姐,你不能出手,要是老爷知道了,肯定会罚你的。”丁老三急道。 “三叔,你没看见他们把店里的东西都砸成这个样子吗?不找他们的麻烦,爹才真的会怪我呢。”颜贵琴辩解道。 第77章 第八章 痴呆高手 金六福见对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反而出言威骇道:“小姑娘别不知天高地厚,这里的东西破损我自会赔,你若上来,我可不留情面哦!” “小姐,三思而行呀!”丁老三担心地道。 颜贵琴见金六福说得如此?,也愣了一下,不过少年的心性十分冲动,笑道:“我看你武功好得很,手也痒痒了,倒真要向你讨教几招。”说完竟真的扑了上去。 金六福大惊,在颜贵琴扑上来的刹那,他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并不简单,若是对方与宋虎联手,可真对付不了。 “颜姑娘,打死这狗贼!”地上的众汉子呻吟着。他们对金六福可谓恨之入骨,从来都没曾受过如此恶气,却没想到今朝却被人打得狼狈不堪,怎叫他们不怒?而颜贵琴,他们早就听说过她的厉害之处,否则,宋虎也不会带来这么多人助阵,他们更有些惧怕颜礼。 在宁武,颜礼可算得上一个人物,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武林之中,都不能小觑颜礼。因此,才会养成颜贵琴刁蛮任性的个性,如今,连太守的公子也打了,可见颜贵琴的确是有些胡闹。 金六福的优势立刻逆转,颜贵琴虽然功力不深,但招式却极为精奇,一上来,便攻得金六福手忙脚乱,宋虎更是怨气得泄,招招都要命狠辣! 金六福大怒,在转身踢翻一张桌子之时,自背后飞快地拔出长剑。 “妈的,动真格的,谁怕谁?”宋虎吼着拔出腰刀。 “啪,砰……”刘府那五名追赶海燕和刘瑞平的汉子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大步。 丁老三骇然扭头回望,却见那楼梯口立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呆子!正是那个在后院劈柴的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自后门行了进来,而与那几名刘府的家将撞了个满怀。 刘府的五名家将不由得面面相觑,哪想到一个面目呆痴的年轻人居然将他五人撞得立足不稳?而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感觉一般。 “嘿嘿……”呆子露出傻傻的一笑,似乎对几人大感有趣一般。 那几人只觉得一阵恶心,扭头却发现金六福被攻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不由得全都向宋虎和颜贵琴扑去。 “海燕呢?”金六福大急地问道。 “逃了,自后门走了,各位别在这里胡缠,快追!”那几名家将似乎大为惊怒地道。 宋虎一见这五人又返回战场,心头一凉,知道败阵总是难免的,说不定还会被其宰掉,但这一刻却是没办法的事。 颜贵琴粉脸显得有些苍白,本来她想速战速决,却没想到金六福如此耐战,此刻见那五人攻来,不由得向后疾跃,口中娇呼道:“本姑娘只是开个玩笑,可别找我麻烦哦!” “哼!”那五人一声冷哼,也不答话,手中兵刃便向颜贵琴和宋虎攻到。 宋虎暗叹道:“吾命休矣!” “别伤我家小姐!”丁老三一声怒喝,一张小巧的铁算盘自他宽大的衣袖之下飞撞而出。 “当——”攻向颜贵琴的一柄刀斩在算盘之上。 丁老三的身子微旋,调整微显踉跄的脚步,呼道:“小姐,你快走!” 颜贵琴见丁老三明知不是对手,仍不顾死活地维护自己,哪里还会逃?竟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道:“要死便一起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样的,颜……哟……”宋虎的话还没说完,肩头已被划了两道伤口。 “叮——”颜贵琴的手臂震得发麻,对方的力道大得让她吃不消,但她依然咬紧牙关踢出了一脚。 “砰——”刘府的家将没有一个是庸手,对付颜贵琴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当然有过之而无不及,颜贵琴的一脚被对方挡过,只震得颜贵琴倒撞在大桌之上。 颜贵琴痛得一声闷哼,要命的并不是那大桌子的一撞之力,而是对方随后而至的重击。 一只极大的脚,那尖尖的靴尖便像一根毒刺一般,要刺穿颜贵琴的小腹。 没有人敢否认,这一脚若踢实了,颜贵琴的五脏会不离位? 六名刘府的人,分成三组,几乎是两人对付一个,其实,即使单打独斗,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解决宋虎、颜贵琴和丁老三,这一刻却是以二敌一,颜贵琴三人岂有还手之力? “哗——”大桌子碎成一地的木片,在这要命的关头,颜贵琴竟然翻身躲过了这一脚,而这一脚的力道全部由那杉木制成的桌子承受。 这一脚的力道是多么惊人,由此可见一斑。 颜贵琴的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那一脚虽然未踢中她,但是那要命的劲气却也让人不太好受,而在这时,她更感受到一股极为冰寒的劲气自身后涌至,如一道冰蛇般窜入体内的每一根神经。 对方竟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似乎下决心置她于死地,丝毫没有怜惜之心。只惊得颜贵琴魂飞魄散,想到自己如此年轻便要死去,心中显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小姐……啊……”丁老三一声惊呼,却发出一声闷哼,显然也是被对方所袭。 颜贵琴美目一闭,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安然而活。 “呀——”一声惊厉的惨叫声惊醒了颜贵琴,也使得客栈之中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颜贵琴没有死,她感觉到自己生命的存在,在她的感觉之中,那冰凉的剑气已经不再存在,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颜贵琴扭头一看,不由得呆住了。立于她身前的正是天天在后院劈柴的呆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这一刻,却像一个巨人般令人有一种压抑感。 呆子向颜贵琴傻傻地笑了一笑,这时候,颜贵琴才发现,呆子的手中握着一柄剑。详细地说,应该是一柄剑的剑锋、剑刃,可在他的手中却像是握着冰糖葫芦一般,生动而优雅。 惨叫之声不是从呆子口中发出的。发出惨叫之人,也就是一心要取颜贵琴性命的人,他手握一截剑柄,而那柄剑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呆子手中。 那人的脸只差点没有变形,惨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似乎在陈述着一种难以抗拒的痛苦,一种无法解脱的无奈。 剑柄竟撞在他自己的小腹之上。颜贵琴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心,呆子!”颜贵琴的眼角闪过了一道白光,一柄极为锋利且霸道的寒刀自斜侧向呆子斜斩而至,令人窒息的杀气摧得颜贵琴不得不高声呼叫。 呆子在这一刻似乎并不呆了,那傻痴的眼神在刹那之间竟变得深邃而敏锐。 颜贵琴心头一颤,她隐隐感觉到将会有很重大的事情在这呆子身上出现,因为她从来都未曾想过一个呆子会有这般让人心颤的眼神。这一年多来,她只将这被称做呆子的劈柴人当个白痴傻子,哪料到这白痴傻子会有如此深邃的目光? “叮——”剑断了。 呆子的手就像是坚硬无比的铁钳,竟将手中的那截长剑生生震断,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 或许有,那坐在北面仍很优雅饮酒的老头,眼神之中显出一丝骇异和震惊之色,那年轻人似乎也掩饰不住眸子中的惊讶。 “当——”那截断剑的剑尖,正抵在刀锋之上,然后颜贵琴便看到了一只手。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一只与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极不协调的手。 白皙、细腻、修长,那剔得如玉般晶莹的指甲似乎全都展示着一种超常的活力。 手,破衣而出,自褴褛的衣衫里面,自那断剑的尾部,有若一条浮游于空中的鱼,顺着那宽厚的刀身滑了出去。 动作是那般轻松自如,那般优雅而生动,那种利落而温和,倒像是在拈花。可是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一种不可拂逆的意境。 那刀手没来得及反抗,抑或是根本无法反抗,因为那只手就像是软体的章鱼,稳稳地吸住了刀身,想甩都甩不掉,唯一摆脱的方法,便是弃刀。 弃刀,绝不能犹豫,的确,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哪怕只是千万之一秒的时间。但那刀手犹豫了,只不过眨了一下眼睛,而就在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呆子的傻笑。 像一个白痴般,傻傻的笑容之中,却蕴藏着让人心寒的冷意。然后,刀手便感觉到了自己的手上多了一些东西。 是一只手,傻子的手,白皙的手,却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像一块滚热的烙铁,他忍不住惨呼起来。 在众人听到惨呼的同时,也听到了骨折的声音,像是折断的干柴棒,发出一种清脆的很有乐感的声音。 刀,在呆子的手中,那双白皙的手,似乎天生就是握刀的。当刀一到他的手中,他的整个人便像是一只抖直羽毛的公鸡,散发出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斗志和杀机! “啪——”那刀手在惨叫的同时,踢出了一脚,正中呆子的膝盖。 呆子的整个身形如一棵根入地底的大树一般,晃也不晃一下。 颜贵琴看得呆了,她想都未曾想到,这被唤作呆子的人竟会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功。 “砰——”呆子很自然地抬起膝盖,在踏前一步之时,与那被折断了手的刀手错肩而过。 颜贵琴的眼前亮起一幕血红,鲜血如雨雾一般喷洒而出,正是那呆子的杰作。 颜贵琴忙一闪身,当她闪开血雾再看之时,那刀手已经软瘫地倒在地上,好像是一摊烂泥。 刀,划了出去,自呆子手中划出的刀,就像是自地狱之中复活的魔龙,狂野得让人心寒,让人心悸。 “当——”呆子手中的刀在铁算盘上刮起一溜火花,然后,就像是一团卷起的旋风,将铁算盘之上的两柄刀拖了起来。 金六福心底一阵骇然,哪里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钻出这般要命的高手,一出手就已经让两人重伤倒地,这般武功在江湖之中虽然不少,但在这小镇的客栈之中遇到,却大出意料之外。 “哗啦啦……”一阵乱响,在一连串的暴震之下,两柄被呆子手中之刀缠上的钢刀竟断成了数截,那两人骇然飞退,手臂一阵酸麻。 呆子淡淡地一笑,却像是一只精明的猴子,并不追赶,只是在旋步游身之时,再次将手中的刀斜划而出,却是斩向金六福和另一名剑手。 刀势好快,快得有些炫目,其实呆子的脚步也快得难以想象,但注意的人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那坐在客栈一角的年轻人和老者眸子中泛出了异彩,似乎是发现了宝物一般。 丁老三和颜贵琴只看得神驰目眩,如此精彩的一刀的确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所见过的武功最好之人莫过于颜礼,可是颜礼也不一定能够使出如此精彩绝伦的一刀! 刀,划过一道精美得让人心醉的弧线,就在金六福和那名剑手感到惊愕与骇异之时,准确无比地斩在了他们的兵刃之上。 金六福和那名剑手禁不住身子颤抖了一下,手中的兵刃像是一条毒蛇般噬咬着自己的手掌,骇异之中,两柄长剑已经“哚哚”两声,钉在了房顶横梁之上。 刀,寂灭于褴褛的破衣之中,蓬头垢面的呆子又恢复了那种呆痴的表情,好像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精彩的梦一般。 宋虎呆了,金六福呆了,所有的人都像在看一个怪物般盯着这不修边幅,像从乞丐堆中爬出的高手,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这样一个人成为那莫测高深的凶徒。 “呆子……”颜贵琴有些不敢肯定地低呼道。 呆子木讷地转过身来,傻傻地一笑,依然是呆痴的样子,与刚才握刀的样子完全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你是劈柴的呆子?”丁老三也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呆子“嘿嘿”一笑,意外地让人见不到黄板牙,而是两排白皙的牙齿,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与那蓬头垢面、褴褛衣衫完全不成对比。呆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丁老三的问话。 丁老三与颜贵琴面面相觑,忍不住内心的惊讶和心中的异样,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那几名店小二也惊异莫名地望着呆子,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金六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奈地喝道:“我们走!”说着扶起地上两名重伤之人,向店外行去。 “想这么便宜地就走?”宋虎不服气地道,他憋了满腹怒火,又因身上受了几处伤,见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高手厉害无比,又是颜贵琴的熟识,便想乘机将金六福众人一举成擒。 金六福冷冷地转过身来,淡漠地望了宋虎一眼,极冷地道:“那你还想怎样?” 宋虎被那冷冰冰的目光一射,不由得心中一寒,扭头向呆子望去,却见他一副呆痴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高手的风范?虽说自己有留下金六福的意图,但单凭自己的力量,如何是他们的对手?禁不住被对方问住了,不如如何回答金六福的话。 金六福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步行了出去。 颜贵琴和丁老三并不在意金六福的离去,毕竟,金六福和那几个人只是无冤无仇的闲杂之人,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生意人与人为善,和气生财,若不是颜贵琴不知轻重,丁老三甚至连出手都不愿。 “你究竟是什么人?”颜贵琴有些疑惑地向呆子问道。 呆子仍只是傻傻地一笑,有些木讷地道:“我是呆子!” “呆子?不!我是问你原来叫什么名字?”颜贵琴一愕,忙改口道。 “原来叫什么名字?”呆子有些笨拙地反问道。 “不错,我是问你以前叫什么名字。”颜贵琴重复了一遍道。 丁老三和店小二都有些紧张地望着呆子,宋虎也显得有些紧张,谁也弄不清眼前这呆痴的年轻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那坐在一角的老者和年轻人显然也有些紧张,只是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而已。所有人的心神几乎都被那呆痴的年轻人所吸引。 呆痴的年轻人突然叹了口气,眼神竟变得有些伤感,极为伤感地道:“我是谁?我究竟是谁?我叫什么名字?我不是呆子,为什么我会记不起以前的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众人不由得一呆,谁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所谓的呆子会如此回答。 颜贵琴见呆子表情如此痛苦,不由得有些害怕地安慰道:“呆子,你别这样,别这样,慢慢地去想,你会记起来的!” 呆子似乎也觉得应该平静下来,面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冷静了,苦涩一笑道:“对,我会记起来的,总有一天我会记起来的!” “你不呆了?”丁老三奇怪地问道。 呆子一愕,扭头平静地望了望丁老三,反问道:“你觉得我很呆吗?” 众人不由得大为愕然,颜贵琴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好的?我爹说你的脑脉受损,心脉已乱,永远都不可能有恢复神志的可能,你……你怎会不呆呢?” 呆子不由得愕然一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在半年之前便已经清醒,只是你们一直都不曾注意到而已!”说着面上又显出了那种呆痴的表情,倒真像是一个十足的白痴。 “你半年前就清醒了?这……这怎么可能?!”颜贵琴惊疑不定地望着呆子现在的表情,倒像是在鉴别真假一般。 丁老三也算是个见过世面之人,可没想到呆子脸上的表情说变就变,倒也被他给弄得有些迷惑了。 “这的确是事实,自从半年前我就已经清醒,开始知道我在干什么,是谁救了我,你们叫什么,也知道我自己被称为呆子,只是我无法记起以前的事而已。因此,我就认认真真地做我这个呆子,你们也就当我是个呆子。”呆子平静地道,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呆子呢?你有这么好的武功,只要你说出来,岂不比现在好多了?”颜贵琴有些不解地问道。 呆子很随和地一笑,道:“呆子又有什么不好呢?吃喝不用人说,没有人看管,没有人说闲话,而且呆子也轻松自由呀。”说着,呆子似乎有些炫耀地扬了扬身上褴褛的衣衫,显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颜贵琴大感好笑,问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出来呢?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做不成呆子了?” “我若不出来,才真的做不成呆子了呢!假如你被他们给害死了,那我这个呆子做得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只好出来啰。”呆子认真地道。 颜贵琴一愣,粉面微微一红,本有愠色,却见呆子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生不起气来。 宋虎和众汉子见突然钻出这么一个不是呆子的呆子,不仅武功高得骇人,而且救了他们的性命,为他们出了口怨气,这样一来,找颜贵琴算账的事,只能是变成空谈了,即使明知无法向太守爷交代,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交差了。 “还不带呆子去洗澡更衣!”颜贵琴忙向几名店小二吩咐道。 几名店小二刚才见呆子如此神武,竟以一人之力击败那么多可怕的对手,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见颜贵琴吩咐,立即有二人忙道:“呆子,请跟我来!” “呆子是你们叫的吗?”颜贵琴不由得叱道。 “是,是,哦,不是,不是……” “什么是是,不是,不是,还不快去?!”颜贵琴有些不耐烦地道。 呆子便跟在那两名店小二身后,准备行去,突然听到北角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这位小兄弟请慢走!” 众人不由得全都把目光转移到那一桌仍未离去的两人身上。 颜贵琴眼睛不由得一亮,那年轻人也向她微微笑了笑。 呆子缓缓转过身去,用极为迟钝的目光扫了那老者一眼,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老者的眼光之时,突然变得无比锐利。 “敢问老先生可有什么事?”呆子的声音微微有些恭敬地问道。 那老者温和地一笑,问道:“不知公子与黄海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除呆子之外,所有的人都惊得差点失口惊呼。 黄海的名头,在江湖之中,可以说仅在蔡伤、尔朱荣之下,威名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们的眼中便像是神话之中的人一般,而这老者如此轻松地说出黄海的名字,让他们怎能不惊? 呆子若有所思地低念道:“黄海……黄海,这个名字好熟好熟,就像是在哪儿听过。” “你当然听过了,黄海这么有名,天下间有几人没有听说过?”颜贵琴附和道。 “不,好像不止听过而已。”呆子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之中。 “我相信这位公子在以前一定很熟知黄海,那么公子对蔡伤又有什么感觉呢?”那老者肯定地道。 呆子的脸色一变,惊骇地望着那老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记得,好像他是我很熟悉的人,可是你怎么知道,你以前认识我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黄海……蔡伤……他们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我怎么全都不记得了?我是谁?我又是谁?我叫什么?我叫什么……”呆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混乱。 那老者和颜贵琴全都大惊,没想到呆子反应如此激烈,竟会这样容易激动。 “呆子,你冷静些,你冷静些!”颜贵琴一把抓住呆子的手,但却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怎么样?小姐!”丁老三骇然问道。 颜贵琴骇异地望了望呆子,再望望自己的手。原来,她在抓住呆子手臂的那一瞬间,竟发觉对方手上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反弹之下,差点没把她给甩出去。 那老者脚步一挫,有若鬼魅一般,在颜贵琴与丁老三刚刚反应过来的一刹那,便已伸手点在呆子的身上。 呆子似乎在这一刻真的陷入了混乱之状,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身子应指而倒。 “你要干什么?”颜贵琴和丁老三大怒,向那老者扑去。 那老者挥袖一拂,丁老三和颜贵琴竟再难前进半寸。 “别急,他死不了,只是他因急火烧心,真气走岔,若我不制住他的穴道,他肯定会走火入魔,其体内真气乱冲,使之七窍喷血而亡!”那老者淡淡地道。 颜贵琴这才知道那老者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仍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杨擎天,是友非敌,这位公子的家学渊源倒与我还有些关系,所以我才会如此问,却没想到他脑脉和心脉受损仍未痊愈,急怒之下旧伤复发……”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呢?”颜贵琴关心地问道。 “他现在倒没什么大的危险,不过照他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康复,若是依眼下的状态,其伤可能很容易复发,使得重新变成呆子白痴,更有甚者会走火入魔,武功尽废!”杨擎天叹了口气道。 “那可怎么办呢?他不是已在半年前就清醒了吗,怎么还会没好呢?”颜贵琴焦虑地问道。 “不错,他所学的内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那种内功有自我修复的功效,他的脑脉和心脉就是自我修复的,只是仍未完全将两脉修复而已。当他两脉完全康复之时,才有可能把从前的事情记忆起来。因此,现在的他,谁也别想问出他以前的事,那只会使他激动得无法休息,旧伤复发。”杨擎天神色极为郑重地道。 “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丁老三有些惊疑地问道。 “那是他的脉象告诉我的,他一定是在前不久受了极重的创伤,才使得他留此后遗之症,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厉害的武功,竟将他伤成这个样子。”杨擎天有些惊讶地想了想道。 “你怎么知道他与黄海、蔡伤有什么关系呢?”颜贵琴更有些疑惑地问道。 杨擎天淡然一笑,道:“因为他的刀法和手法,天下间能拥有这种手法和刀法的人,绝对是和黄海与蔡伤有关系的,而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明眼之人的眼光。姑娘,我想将他带走。” “你想将他带走?不,不行!”颜贵琴愕然道,神情中极尽果断。 丁老三以充满戒备的神情望着杨擎天,显然是防一言不合,便即出手。不过,刚才杨擎天那如鬼魅般的身法,的确有种先声夺人的气势。 “你们别误会,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只是想带这位兄弟去医治而已,若是老让他待在这里,也许永远都无法好转也说不定!”那一直沉默的年轻人突然也插口道。 颜贵琴望着他们和颜悦色的样子,倒也真的不像坏人,但她却怎么也放心不下,不由得出言道:“我又不认识你们,叫我怎么相信你们呢?你们要是有诚意,就带大夫到这里来给他医治,岂不更好?” 杨擎天一呆,心想这倒也是,旋即改口道:“姑娘可知道刚才你们所惹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颜贵琴见对方神色微变,不由得问道。 “你们刚才所惹的乃是广灵刘家的家将,那六人应该全都是刘家派出来办事的人,而你们不仅坏了他们的事,更打了他们的人,你想这会是什么后果呢?”那年轻人平静地道。 颜贵琴和丁老三神色不由得大变,惊惧地道:“你们是在恐吓我?” “这是千真万确之事,我们为什么要恐吓你?”那年轻人说着轻若鸿燕一般掠上横梁,轻松地取下那钉在横梁上的两柄长剑,淡然道:“若是姑娘不信,看看这剑就知道了。” 颜贵琴和丁老三惊疑地接过长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那上面刻的正是广灵刘府的印记,他们这些生意人,岂有没听过刘府之理?却没想到,如此糊里糊涂地便与那庞大的家族结下了仇怨,怎叫他们不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颜贵琴大声质问道。 “姑娘别误会,我们只不过是路过此地办事,今日刚好发现故人的线索才会出言相讨。”杨擎天诚恳地道。 “哈哈哈……”一阵粗犷的笑声自客栈之外传来。 “真是难得,十多年未曾相见,今日却是不请自来,真不知是吹的什么风……” “爹,你回来了!”颜贵琴神色一喜,扭头向大门口大步跨进的老者奔去。 “颜礼敬!”杨擎天的目光中暴出一团奇光,重重地呼出三个字。 “杨擎天!” “哈哈哈……”杨擎天和跨进门的老者同时暴出一阵快意的大笑,却让颜贵琴和丁老三莫名其妙,更不知道颜礼敬是谁! 葛荣脸上稍稍有些倦怠,但却不减那威猛的霸气,眸子之中有若冷电在流闪。 这已是第四日没有休息好了。 游四有些关切地望着他,担心地道:“庄主,我看你也不用这般操心,有些事情就让我们来完成好了,身体为重呀!” “是呀,庄主,今后的日子仍长,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有什么事就让我们分担一些好了。”薛三附和着道。 葛荣开怀地一笑,淡然道:“此际变幻无定,乃至关紧要之时,我岂能独得清闲?老三和老四还是将外面的情况向我汇报一下,我没事。” 游四和薛三心中一阵暗叹,他们最明白葛荣的个性,雷厉风行绝不会马虎行事,更不会服输!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成就大事,这样的人才会最为可怕,因此游四和薛三对葛荣是敬畏有加。 薛三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庄主之妙算,果然朝中把所有的降军都分解到我们东北部,散于定(河北定县)、冀(河北冀县)、瀛(河北献县)三州就食,但却并没有像朝廷所想的那般扑灭他们的斗志。这些人在定、冀、瀛三州的待遇并不好,所以暗地里仍不断闹事,属下已经派人打入他们的圈子,只要一呼之下,他们定会再次揭竿而起,并很快依附于庄主的脚下。另外,我们送去突厥的盐和茶叶,已经换来了第二批最精良的兵刃,足够装备五千人的强旅,且与契丹、契骨、噘哒等邦国打通了关系,土门巴扑鲁果然很配合,而且筹备了数千匹战马,只待北面通道一开,立刻送至!” “哦,很好,那战马可有人亲自验收过?”葛荣似乎神情有些欢悦地问道。 “每一匹都经过审阅,皆是合格优良的战马,现在还在塞外牧场集体训养!”薛三恭敬地道。 “很好,你办事很细心,但与突厥人交往,不能显得太过小气。军备,我们是一定要验收,却不能太露痕迹,否则便显得似是对他们不够信任,这对今后的交易会有不良影响。要知道,北方的诸国对我的作用也是举足重轻的,借助他们之处仍多。”葛荣语重心长地道。 “属下谨记庄主的教诲!”薛三很恭顺地应道。 葛荣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对了,庄主,那批在华阴夺得的漕粮,全都由各寨头分运入冀境,很快便可存入库中!”薛三记起了什么似的道。 “现在库中存粮有多少?”葛荣扭头向游四沉声问道。 游四想了想,道:“够十万人吃一年,而各寨的支援并未预算在内!” 葛荣点了点头,道:“现在停止对难民的接济,使冀境之内更乱一些,将这些难民和降兵的斗志激上最高昂之时,这便是我们出手之时!” 游四和薛三两人的目中射出兴奋的光芒,似乎此刻便已看到了千军万马在拼命厮杀! “庄主,南朝遣来密使要求见庄主,已被我安置在别院之中。”薛三禀告道。 “来者何人?”葛荣冷然问道。 “乃是彭连虎的师弟冉长江,此来还带了一份极厚的礼物,想来是想巴结庄主。”薛三神情有些不屑地道。 “冉长江?好,看来萧衍是真的想乘浑水摸鱼了,竟派出金牌密使前来见我!”葛荣大感兴奋地道。 第78章 第九章 南使北行 “冉长江怎会知道庄主之心呢?”游四有些微忧地道。 葛荣和薛三不由得一呆,附和地点了点头。 “嗯,萧衍怎会明白我的心意?若是萧衍明白我的心意,那么北朝自然不会无人猜到我的心意了!”葛荣悠然道。 “那就是说朝廷应该对我们注意了!”薛三脸色微变地道。 “应该来说是如此。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此刻烽烟四起,草木皆兵,朝中怎么也会疑心生暗鬼,何况,本庄的生意网如此之大,声誉如此之高,就是朝廷也绝对不能够小看我们,自然会提防着我们了。”游四补充道。 “老四说得没错,但只要我们事事小心,不给他们把柄,他们也绝不敢把我们如何!因为朝廷没到必要之时,是不想激得我们出手的,那对朝廷绝对没有好处,因此,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必须将各地的生意由明转暗,做到能随时随刻应付任何变故!”葛荣认真而严肃地道。 “老四有什么情况需要陈述?”葛荣扭头又问道。 “海盐帮的整顿已经顺利完成,正在为我们训练一批能够在水上陆地作战的强旅,而更派出一支船队东行新罗、高句丽开通海上航道……” “这消息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因为那只会未战先影响军心。虽然这支船队可能是为我们探查后路,却只能我们几人明白就行,可谓有备无患,我们每一步都要行得稳、落得实!”葛荣肃然道。 “属下明白,不过属下猜想,这一后招想来应用不着,眼下已是大势所趋,谁也无法扭转此局,西有胡琛、万俟丑奴、赫连恩、莫折念生;中有伏乞莫于,而胡人和蜀人的气焰仍未灭,叛乱时生,北魏气数已尽,该是换主之际了!”游四自信地道。 葛荣欢快地一笑,道:“嗯,老四所说的甚是有理,我们起事乃是顺应天命而行,谁也阻挡不住,北魏气数已尽,该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之际了。只是茫茫北魏,谁主清明,朗朗乾坤,落入谁家而已。” “哈哈,庄主何用担这个心?无论是天时、地利,抑或是人和,有谁能敌得上庄主你?胡琛居于西部,赫连恩与万俟丑奴虽然勇武多智,可是他们谁又不是野心勃勃?此际虽三人能平安而处,相协奋战,但决裂只是迟早的问题。他们虽能得良马,所处之地也极为宽阔,却怎能与我们东方之富饶相比?又怎能与庄主之财力相比?庄主一声高呼,相助之人有若大海中潮,涌之不尽,我们又有南方、北方降军之助,战马兵器粮草充足,到时候有谁能敌?有谁是敌手?莫折念生是个人才,并且也很厉害,但他如此称帝,虽能大振军心,挽回劣局,可却是不智之举。他如此称帝定会使四方义军不服,只会变成孤军作战,日后战局之艰难是可以想象的,对朝廷倒起到了极大的打击作用,但是对我们却构成不了什么威胁。这一点庄主不用顾虑。而乞伏莫于更不用算作是对手。胡人和蜀人之乱只是小打小闹,难成气候。这东方有杜洛周自北赶回,他手下的精兵乃有数万,又是破六韩拔陵的旧部,破六韩拔陵虽然为尔朱荣所败,但其属下精英仍多,此人倒稍有可虑,并不是说他比胡琛、万俟丑奴及莫折念生更为厉害,而是因为他兵居上谷(河北怀来县),很快就可能与我军接头,且正处在我们通往北方的路道,因此,主要的任务,我们仍要先收服此人。因此说来,庄主并不需要任何顾虑!”游四娓娓而谈道。 葛荣含笑而听,听到最后,微微颔首道:“眼下形势的确是对我们大好,杜洛周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这人我曾与之有些交情,当初风儿逃命之时,还多亏他放了一马。”说到这里,葛荣禁不住神色一黯,叹了口气。 游四和薛三哪有不明之理?只是他们想不到蔡风失踪了近两年,仍这么牵动葛荣的心,也表现出葛荣的确是一个很重感情之人。 游四和薛三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什么话都不足以安慰葛荣的心,什么话都无法填补葛荣心头的那份遗憾。葛荣如此,那么蔡伤呢? 蔡风是他唯一的儿子,而身为人父的蔡伤,是不是也那么忧郁、那么牵挂着蔡风呢? 蔡伤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绝对是!但他更善于将感情深藏心底。他是一个绝不愿轻易表现脆弱的人,但他绝对脆弱!一个强者的脆弱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蔡伤老了,很明显地老了,胡秀玲很清楚地感觉到蔡伤老了,是心老了!甚至连头发都有些斑白。胡秀玲只有心疼,唯一安慰他的只有那片柔情,只有那无尽的爱意。 蔡伤很懂胡秀玲的柔情,也很珍惜这份情感,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胡秀玲,只是时局和世道使得他们成为一对苦难的情人,谁也没有想到,在二十年后,他们居然能够再次结合,这对于蔡伤来说,自然是一种可喜之事。但却始终无法抹去他对蔡风的思念,那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父子之情,是任何情谊都无法比拟的。不可否认,蔡风的确可算是他的好儿子,父子俩相依为命了十多年,却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个事实啊! “伤哥,这并不是你,秀玲希望你是以前的你!你可知道,现在你这个样子,秀玲很心痛的。”胡秀玲轻轻地拉着蔡伤的手,幽怨地道。 蔡伤苦涩地一笑,怜惜地望了胡秀玲一眼,紧拥其娇躯,怆然道:“有时候,我总笑秀玲是个傻子,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却要跟着我浪迹天涯,又是何苦来哉呢?有时候,我却难以面对秀玲,这辈子,我欠人太多太多,先是雅儿,苦命的雅儿,从来都没怨我没能常常陪在她的身旁,就是当初风儿他哥出世之时,我也不能陪着她,而在战场之上想都不能去想她。可怜的雅儿为我照顾着三个孩子,唉,却想不到落得如此结局,而我,却无法为她雪洗此仇。再对不起的就是黄兄弟,他这一辈子便是耗在我的身边,如今却伤神而去,也不知潜隐何方。更不对不起的人是风儿,从小到大,我都未曾向他讲过关于雅儿之事,可怜他到去的那天,仍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离开这个尘世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模样,我这做父亲的似乎太不称职……唉,人事境迁,逝者如斯,可这一辈子我却不得安宁,这难道就是报应?也不知道我前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胡秀玲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紧地搂着蔡伤,幽幽地道:“你什么也别想,那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的路仍有很长,若是我们总是沉浸在往昔的记忆之中,那么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快乐起来。你看这小河中的水,我们的日子也便如这流水,悄悄地流走了,永远都不会回头,我们何不学这流水,又何必总是让过去的痛苦来麻木自己的心灵呢?要知道,生活的痛快是在于对未来的执著追求。因此,我们何必悲伤,何必为死者而伤?为逝者而苦呢?至少,你还有我,你还有很多人关心,葛庄主、徐大夫、王家的兄弟及阳邑的父老乡亲。这个世界值得你去开心的事有太多、太多,这个世上值得你去关心的事也太多太多,振作一些吧,你快乐便是我快乐的根本!” 蔡伤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心神狂颤,见惯了生死交替的他,却没想到会自胡秀玲的口中说出这样一番道理,这样一番让人感动的话语,使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不为别人,就为你,我也不能放纵自己!”蔡伤声音中有些伤感而坚决地道。 胡秀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将头埋在蔡伤的胸前,小鸟依人般地问道:“那我们明天去何处呢?” 蔡伤抬头望了望悠悠远去的小河,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去葛家庄!” “去葛家庄?”胡秀玲惊异地问道。 “不错!是去葛家庄!”蔡伤坚决地道。 “你不是说不想见到那些血腥之事吗?”胡秀玲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我想,中原始终乃是非之地,无论是南方抑或是北方,总是没有宁日,我们要找一个桃花源,只得远赴海外,带上胡家的家眷和家将。我们到海外找一处美丽的所在,过自给自足的生活,那时候绝不会有这世俗间不必要的烦恼,岂不更好?”蔡伤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地道。 胡秀玲显出一片憧憬之色,好像那种生活已经出现在眼前了一般。 “你大哥此刻大概已经将胡家的产业逐渐打理妥当,你很快便可达到归隐的目的了!”蔡伤深沉地道。 “是呀,我们一起到海外,找一处美丽的岛屿,开创自己和平的王国,但愿当年陶靖节的梦想,在我们的手中能实现!”(注:陶靖节是指晋时的陶渊明) “对,只要我们手脚俱在,哪还会无生存之处,只是那样会苦了秀玲。”蔡伤怜惜地道。 “秀玲只要跟着你,什么苦都不怕,做太后又有什么好?处处都得依规依矩,简直是监牢。”胡秀玲不屑地道。 蔡伤悠然一笑,心中和眸子里满是柔情。 冉长江大步跨入内室,葛荣已笑着立身而起,极为亲切地扬了扬手,含笑道:“冉兄请坐!” 冉长江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葛荣会如此多礼,如此随和,顿时生起了三分亲近之感,肃然道:“庄主真是太客气了,长江还未曾向庄主行礼呢!” “冉兄何必如此?你我皆为江湖中人,若是讲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岂不是太见外了?”葛荣悠然笑道。 “庄主所说甚是,不过,今日冉某前来却不是为了江湖中事,因此,此礼必不可少!”冉长江说着果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葛荣故作惊讶地问道:“冉兄即使为生意而来,也不必行此大礼呀,你这叫我如何敢当?” 冉长江向一旁坐下,认真地道:“冉某此次来北,也不是与庄主谈生意的。” “哦,葛荣倒有些不明白了,我除了江湖中的事和生意场上的事之外,难道还会有其他的事不成?冉兄所说就让我有些难解了。”葛荣故作糊涂地道。 冉长江还不明白葛荣的话意?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庄主对当今天下又有什么看法呢?” 葛荣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反问道:“冉兄问我此话其意何指?” 冉长江淡然无畏地道:“葛庄主是明白人,更是聪明人,自然早就明白冉某北来之意,难道庄主就吝啬这么一点意见吗?” “好,快人快语!看来,江湖中人的眼睛还是十分犀利的,我也不愿被你看扁!的确,眼下天下的局势应分为两方,一南一北,要分别而论,不知冉兄可认同否?”葛荣爽快地道。 “葛庄主何不接着说呢?”冉长江不答反问道。 葛荣淡然一笑,仰天吸了一口气,向一旁侍候的仆人道:“给冉大人添杯茶!”这才端起自己几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道:“北朝只能用一个字来说,那就是乱!朝政如何不是我这种江湖人兼生意人能随便说的,但自两年前柔然军入袭六镇,后至破六韩拔陵起义,六镇造反,后相继出现高手胡琛、赫连恩、万俟丑奴,跟着又有羌人和氐人推举的莫折大提,再是乞伏莫于、胡人和蜀人,这两三年之间,战火燃遍了大半个北魏境内,这个乱自然不用人说。朝廷引柔然军败破六韩拔陵,虽可以暂时消除这样一支强敌,但无异于用棉被扑火,后果只会变得更难以维持,这些其实也并不用我说,相信冉兄早已洞若秋毫。眼下,杜洛周自北方杀回,驻兵上谷,就是很好的例子。北朝不说,说南朝,南朝自十八年前钟离之役后,一直都在修养生息。这十多年来虽然与北朝有小战,但损失不大,并不影响南朝的发展,萧衍的确是位了不起的皇帝,只是近年来,政局有些混乱,贪赃枉法之辈甚多,而朝廷内部更是极为腐败,敛财的现象纷起,各王之间无视民间疾苦,只知中饱私囊,而萧衍却一味姑息,对民与对亲的赏罚不明,殊不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方能以服众心。当初萧正德引北魏劲旅攻南,而萧衍对其却宽大处理,还让他做靖康王,岂能以服众心?而百姓犯法,却处以重刑,如此下去,只会使得官吏更加猖狂,无法约束,最终仍只会自酿苦果。虽然此刻这种恶果犹未能完全体现出来,却也不远矣!不知冉兄是否认同葛荣所说的呢?” 冉长江额角渗出一丝汗水,干笑道:“葛庄主法眼如山,对时局观察深远细致,的确是冉某难以相比的!” 葛荣神秘地一笑,道:“作为一个商人,想做好生意,就必须审时度势,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只会做经常亏本的生意,这似乎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因此,我不得不将眼睛放得亮一些,我能在南朝发展生意网,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朋友多,更因为我对南朝的时局了解得比较清楚,因时制宜,是有赚无亏的生财之道,难道冉兄不觉得吗?” 冉长江赔笑道:“是,是,葛庄主的确是非常之人,能将生意做遍大江南北,不仅需要非常之气魄,更需要常人所没有的人力和财力,我朝皇上曾谈到天下人物之时,对葛庄主也是无比的敬佩!” “哦,是吗?我葛荣何德何能,能让南朝皇上赞赏,倒令我受宠若惊了。”葛荣轻描淡写地笑道。 “葛庄主谦虚了。说到武功,天下或许难有人与蔡伤、尔朱荣两位相比。不过,尔朱荣的武功传说虽然厉害,但是否真有那么厉害则没有人知道,倒是蔡伤的武功,天下无人不服,一柄刀战遍天下,他的名气乃是一点点积累而至。尔朱荣只不过是因为出身在贵族家中,众人吹捧之下,才能够与蔡伤相提并论。依我看,‘哑剑’黄海的武功也不会比他差,说到真正武功第一的,应该是蔡伤,其次就数尔朱荣和黄海,但葛庄主的武功也早已出神入化,只是江湖中很少有人见过庄主出手,又都当庄主是一个生意人,并未将你放入江湖中排名而已。据我师父说,天下说到刀法,除了蔡伤就数葛庄主了,还说葛庄主的武功应该不比黄海与尔朱荣差。葛庄主的厉害还不仅仅限于武功,我敢说,天下会做生意的人莫过于你,你的胆量、你的眼光之独到,你潜隐之深,筹谋之周到,恐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才会在二十年由白手起家到现在的生意满天下,甚至有人说,葛庄主富可敌国,无论是白道还是绿林,葛庄主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如此人物,怎会不让人敬服?在我朝皇上佩服的人当中,葛庄主便是被列在第三位,这些都绝不是我私下捏造的!”冉长江毫不作伪地道。 葛荣不由微微有些得意,但仍忍不住问道:“那另外两位是不是便是蔡伤与尔朱荣呢?” “不,第一位乃是现潜居在我们南朝的仙长,陶弘景大师,当今之世,只怕没有人比他老人家知识更渊博,没有人比他更能看透人世,其医道之精,早已通达天人,其玄门之学更不让于两百多年前抱朴子老神仙。(注:抱朴子乃是葛洪自号。葛洪,字稚川,自号抱朴子。)传说陶老神仙已悟通天道,参透生死,他乃是我朝皇上生平最敬服之人!”冉长江眼中射出几缕崇慕之色,向往地道。 葛荣悠然点了点头,应道:“嗯,陶隐居的确值得世人敬慕,天下绝对无人能出其右!”(注:陶弘景,字通明,自号华阳隐居,世称陶隐居。本书中陶隐居,或华阳隐居都是指陶弘景。) “这第二位则是蔡伤,说到武功,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说到用兵,天下能够与之相比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几乎是每战必胜,可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奇人。难得之处,却是其一副侠义心肠,悲天悯人,虽然杀戮极重,却从来不做对不起朋友之事。对他,我朝皇上用了几个字来概括——乱世之真豪侠、真义士!”冉长江认真地道,语气中显出对蔡伤的尊敬。想起十几年前怀远附近的荒林中相遇,虽然当时并未与之真正交手,可他一向信服其师兄彭连虎,而彭连虎对蔡伤的敬佩和感激却是诚恳至极的,因此,使他也不知不觉中对蔡伤感到敬佩无比! 葛荣听到这里,开怀一笑,道:“你朝皇上的确是太看重我了,这两位我自是不敢与之相提并论。其实,当世之中比葛荣值得看重的人还有很多很多,萧衍将我排在第三,可真让我受宠若惊了!” “葛庄主不仅是一个厉害的武林高手及生意人,更是一个有着雄才伟略之人,将你排在第三已是委屈你了。”冉长江有些拍马屁地道。 葛荣不置可否地问道:“冉兄此来该不会是为了这些小问题吧?” 冉长江神色一肃,道:“不错,若只是这些小问题,皇上又何必要派我来?那岂不是显得很无聊吗?” 葛荣淡淡一笑,道:“我想也是,虽然我们北朝此刻与南朝的关系仍很和睦,但谁也看得出来,那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现象而已,聪明一点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之中波翻涛涌。你作为南朝的信使,不与朝廷相联,却来与我这商人共叙,若非我是看在江湖朋友的分上,早已将你轰了出去,以免沾上挣之不脱的嫌疑,给那些无事之辈以莫须有的借口找麻烦。要知道,我乃一介商人,实不想惹上朝廷这个麻烦,有什么事,冉兄不妨直说,有用得着我葛荣的地方,我也不会袖手!” 冉长江心中明白,葛荣并不想在任何外人面前表露出其野心,不由得向一旁的侍女望了一眼。 葛荣淡然一笑,向众侍女吩咐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全都给我出去!” “是,庄主……”几名侍女极为恭顺地应了一声,轻步退了出去,并顺手带上大门! 葛荣又呷了一口茶,目中射出几缕深邃无伦的光芒,罩定冉长江,平静地道:“冉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冉长江微微一笑,道:“庄主终于承认我是南朝的特使了!” “其实,冉兄是萧衍的金牌密使,我早在多年前就知道了。”葛荣淡淡一笑道。 冉长江的脸色一变,叹道:“葛庄主果然厉害,我朝皇上的确没有看错人!”说着立身而起,从怀中掏出一函,又道,“这是我朝皇上给庄主的密函,望庄主过目!” 葛荣悠然道:“请冉大人帮我拆开也是一样,萧衍既然相信你一定会将密函交给我,就是对你信任,便已肯定你不会背叛他,那么你知道密函的内容也没什么关系了。” 冉长江脸上显出一丝为难的神情,吞吞吐吐地道:“可是……这……这是我朝皇上的亲函呀!” “若是萧衍信不过你,我又如何可以相信你能成就大事?冉大人还是亲拆之后,再交给我吧。”葛荣神情极为平静地道,看不出其内心的一丝喜怒。 冉长江知道,葛荣绝对不可能会亲拆信函,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不处处提防。他之所以不亲自拆函,是怕信函之中夹有极为厉害的毒药之类的。所以,先叫冉长江以身相试,说穿了,就是不能完全相信冉长江。 冉长江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拆开信函,掏出一张黄绢,黄绢之上似乎还印着一个极大的印迹,显然为南朝皇帝萧衍亲用的玉玺所盖。 “葛庄主请过目!”冉长江有些无奈地道。 葛荣并不伸手去接,只是以目光轻扫了一遍,这才爽朗地笑道:“冉大人,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请坐!” 冉长江一呆,惊疑地问道:“这密函还请庄主收下!” “冉大人放在桌上吧,我自会处理,现在冉大人可以直说了。”葛荣不置可否地道。 冉长江无奈地将密函放于桌上,目光直盯着葛荣,沉声问道:“葛庄主可曾想过经营更大的买卖?” 葛荣神色不变,问道:“何种买卖为大呢?” “天下苍生,万里江山!”冉长江毫无顾忌地道。 “这些投本似乎太大了些!”葛荣故意一皱眉道。 “以庄主的财力、物力,再加之人力,不是没有大赚的机会。”冉长江笑道。 “可这却要担上多大的风险呀,也可能会输得一败涂地!”葛荣故作犹豫地道。 “庄主应不是一个害怕输的人。”冉长江淡然道。 “冉大人太抬举我了,没有人会不害怕输得一文不剩,穷日子我的确过怕了。”葛荣笑道。 “那庄主是不想做这一桩生意啰?”冉长江意味深长地道。 “嘿嘿,那要看这桩生意有几分胜算,有几成好处,否则,也只是徒劳为别人赚了大钱,自己却落得囊中羞涩,相信谁也不会傻得去做冤枉生意!”葛荣也意味深长地道。 “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不过,我倒想知道庄主的好处和胜算是如何计算的?”冉长江欣赏地问道。 “这个好说,其实,我也并没有很大的把握,至少老本不能亏,其他的一切都好说。坐庄的,讲究的便是这个主权,所以有天门吃天门的说法,若是到后来,主权被别人捏着了,我只挂个空头庄家,自然是不行的。”葛荣淡淡地道。 “这个自然不会。眼下的形势,不用我说,想来庄主比我更清楚。北魏的局面之乱,已到了无以复加之境,若是错过了这次做买卖的大好机会,只怕庄主会大为可惜,甚至会抱憾终生,不知庄主认为如何?”冉长江淡然道。 “眼下,想做这桩生意的人举不胜举,为什么萧衍却要来找我呢?只怕萧衍的眼光这次不太准吧?”葛荣反问道。 “我朝皇上的眼光定不会有错,以庄主的沉稳,谋定而后动的架势,就已经不是其他的商家所能相比的。而庄主所占之处,又极尽地利人和,不选庄主又能选谁?庄主说了,做生意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不亏本,选准合伙的对象这一点也是极为不简单的一件事,当今天下,恐怕没有一个商家有庄主这么靠得住。”冉长江诚恳地道。 葛荣大感好笑地道:“萧衍之意不是在于买卖,而是存有渔夫之意,其实在我们之间也根本不用如此。” 冉长江的神色微变,干笑道:“庄主误会了。当然,若说我南朝无所图,那只是一句谎言,皇上又何必大老远让我跑来呢?是游山元水吗?但北朝白骨成堆,哪有江南的自然山水好?做渔夫当然是好,可却很难让人心甘,而庄主也肯定不会傻得去做那鹬蚌,说这种话,只会徒伤感情……” “哈哈,冉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婆婆妈妈的,我是一个生意人,你既然大老远和我谈这宗大买卖,也不妨先开出价来,好让我盘算一下可不可以接受。若是能够接受的话,咱们就此成交;若不能接受,生意不成人情在,我依然去做我的生意,萧衍仍然去做他的皇帝,如此而已,岂不直截了当?”葛荣也有些微微不耐烦地道。 冉长江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嘿嘿一笑道:“庄主快言快语,那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心中却暗骂葛荣老奸巨猾,打开始便一直装糊涂,而这一刻却把责任推给他,不过却是有求于对方,也不敢反驳。 葛荣却暗笑,忖道:“妈的,当初就是你害得风儿投奔军中,才会引出如此多的祸端,若不是你,风儿也许不会死,此刻,老子如此对你,已经是你上辈子积德了!” “我朝皇上希望庄主能在魏境登高一呼,再对北魏这个烂摊子填把火,把它煮烂,只要庄主肯站起来,我朝皇上愿意鼎力相助。”冉长江果然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 “萧衍倒是很看得起我,可是,这种造反的大逆不道之事,我一个商人如何敢做?北魏虽然此刻已经穷于应付,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不能成事,岂不连累了我那遍布天下的生意?此刻的我,已经有用不完的钱,要什么有什么,又何必去冒这个无谓的风险?”葛荣冷冷地回应道。 冉长江并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道:“若是庄主仍然要如此说的话,那就当是冉某和我朝皇上看错了人,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就算我能够劝动庄主,相信这种被人勉强才能作出决定的人,也不会真的有什么斗志,那样岂能成就大事?我看我也不用白费心机,浪费口舌了。打扰之处,就望庄主不要怪罪。” 葛荣一愣,却没想到冉长江居然会如此说,不由得笑了笑,道:“此刻,我才真正相信冉大人的诚意,刚才有所得罪之处,望原谅。冉大人,请说说你们皇上有什么相助之计划呢?也就是说如何助我成事?” 冉长江脸上露出一丝欢颜,见好就收地道:“只要庄主一起事,我朝愿供应铁甲金戈,更会为庄主供应大批的粮草与攻城之设备,同时,我朝也可纷扰北魏边境,以分散魏朝兵力,不知庄主以为如何?” “哦,那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方法保证能够供应到位呢?要知从南朝入关北上,所经之地不下千里,沿途关卡,只怕你们的铁甲金戈尚未抵达冀境,就已经被北朝所截,那倒变成了助他们来打我了。”葛荣淡然道。 冉长江毫不犹豫地道:“相信葛庄主有能力控制天津沿海一带的海岸,庄主这些年来,对沿海的经营和运作想来已是蒂固根深,操作起来也定会方便得多,只要庄主任意控制了一个海岸,我们的装备就可以自这海岸运至冀中,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自水路行至,可知道要绕行多远?而且航道颇难以控制,你们有足够的把握,能够送到?”葛荣疑惑地问道。 冉长江淡然一笑,道:“海上航行虽然有些难度,但是南朝亦是地大物博,又多渔米之乡,靠水生活之人比北朝多得多,就是南方海边的渔民,也经常会出海捕鱼,这些人,只要稍经训练,都会成为极其优秀的航手,这一点还请庄主放心。若说骑兵,南朝或许不如北魏,但说到水战,北魏却难以比及了。” 葛荣不由得悠然一笑,道:“我相信南朝的确是有这个能力,萧衍果然还是一个极有雄才大略的人。的确,也只有我才能够以最好的方式配合他。” 冉长江望着葛荣那自信的笑容,心头一阵感慨,他很明白葛荣话中之意,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对于别的起义军,萧衍想助也助不了,而葛荣确实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三大要素,这使他对葛荣充满了信心。 “你……你们认识?”颜贵琴惊诧无比地问道。 从门口行进的正是客栈老当家颜礼,只不过,此刻那满面风尘的脸上显出一副欢喜的色彩。 “你居然还没有死?真是叫我大感意外!”颜礼显然是欢喜至极地道。 “阎王不收,只好又逃回阳世,看你的样子,也快进阎王殿了。”杨擎天毫无约束地欢笑道。 “本来以为你在阎王殿等我,我才会急着要去报到,这一刻,你仍在阳世,我怎舍得去面对黑阎王呢?”颜礼大步行到杨擎天的面前,伸出那双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搭在杨擎天的肩头,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他们之间那种感情的真挚和实在。 杨擎天的双手也有些颤抖地搭在颜礼的手臂之上,脸上满是惊喜而激动的神情。 两人的表现只看得颜贵琴和那年轻人摸不着头脑,大感奇怪。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颜礼话语激动得有些颤抖地念道。 “是呀,一晃十几年,十几年呀,真是不短哪!”杨擎天的老目中竟然显出一丝晶莹的泪花。 “可你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不是吗?”颜礼欢颜道。 “可这世道已经变了,这江湖变了,你我都老了!”杨擎天有些感慨地道。 “哈哈哈……”颜礼快意地一阵大笑,声若裂帛,良久才止,道,“管它世道变了,江湖变了,我华阴双虎却是没变,这不又重新聚到一起来了吗?管它世事沧桑,能活着就是好事!” “是呀,人未死,情难了,世无常,恨不变,我们是应该庆幸了。礼敬,快,见过少主!”杨擎天感慨之际又想起了什么,忙道。 颜礼一愕,奇问道:“少主?” 杨擎天放开颜礼的手臂,向那立于一旁的年轻人一指,有些激动地道:“这位就是念伤少主!” “大公子!”颜礼骇然惊呼,瞬即又变得无限惊喜,在众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扑通”一声长跪在地,恭敬地呼道,“老臣颜礼敬叩见大公子!”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那年轻人显得也有些手足无措地急忙扶起颜礼道。 “公子,这位就是当初主人身边八大家臣之中与属下并称华阴双虎的颜礼敬!”杨擎天欢天喜地地向年轻人介绍道。 “颜叔叔,这些年可辛苦你了,我常听杨叔提起你,却想不到在这儿遇上了你!”那年轻人这一刻也显得无比激动地道。 “琴儿,快来参见少主!”颜礼向一旁呆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颜贵琴慈祥地喝道。 颜贵琴显得有些茫然,什么少主呀,什么自己的爹爹又成了什么华阴双虎,还叫什么颜礼敬?这些年来,她自小就习惯了被别人当做主人看待,此刻又突然冒出一个少主来,那可是多么别扭的事情。这刻对颜礼的呼喝竟无动于衷。 “这是你的女儿吗?想不到都这么大了。”杨擎天高兴地道。 “是呀,我自从杀出重围之后,就娶了妻子,我要将这仇恨继承下,将来即使我死了,也有个人去报仇。只不过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主人的下落,对琴儿疏于管教,本事没学到两成,惹的祸却不少。”颜礼说着,又向颜贵琴喝道:“琴儿,还不见过少主?!” 颜贵琴见颜礼如此严肃,也不敢拂逆,极不情愿地向那年轻人行了一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颜叔不用如此!”那年轻人说着忙向颜贵琴还了一礼。 “少主不必顾忌,主人当年有大恩于我们,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这一礼受得!”颜礼认真地道。 “爹!”颜贵琴有些微怨地呼道。 颜礼这才记起以前从来都没有向女儿提起过自己的身份,也未论及过去的事情,不由得笑道:“琴儿,稍后爹再向你解释。”这才握住杨擎天的手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用颜礼这个名字在此地做生意,我想,只有客栈和酒楼茶座过往的江湖人士最多,这样就可获得更多主人的消息,谁知道这一待就是十八年。是呀,十八年的确已经够长的了。”颜礼说着,忍不住又向那年轻人多打量了几眼,叹道:“真像,真像当年的主人!” “老三,立刻去准备酒宴,把这里整理一下,我要为少主与老故人接风洗尘!”颜礼豪爽地道。 丁老三这才从惊愕迷茫之中惊醒过来,唯惟诺诺,却存着满腹的疑问。 “爹,呆子怎么办?”颜贵琴记起依然躺在地上的呆子,不由问道。 “呆子?他怎么了?难道又犯病了?”颜礼——颜礼敬奇问道。 “不,是我制住了他的穴道!”杨擎天答道。 颜礼敬有些惊奇地望着他,不解地问道:“是你制住了他的穴道?” “不错,这小兄弟很可能与主人或黄海有关联,刚才我唤起了他的记忆,使他病态复发,我这才制住了他的穴道。”杨擎天解释道。 “他会和主人有关系?”颜礼敬惊讶地道。 “刚才我见他出手,所使的武功与黄兄弟的武功及主人的路子极为相似,才会猜测他与主人有所关联,这之中的详情,我们以后慢慢再谈吧。”杨擎天解释道。 颜礼敬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颜贵琴,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向那年轻人恭恭敬敬地道:“少主你先请!” “颜叔别客气,家父此刻不知行踪,这十几年来都没有与他老人家见过面,或许他老人家并不知道我仍活在世上,颜叔你就叫我念伤好了,否则只怕小侄承受不起。”那年轻人微微有些伤感地道。 颜礼敬也不由得勾起旧恨,感慨地道:“天幸少主仍能够活着,看来苍天还是有眼的,万恶的尔朱家族,总会有败落的一天!” “普天之下,能够与尔朱荣为敌的,恐怕只有爹爹一人,只是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去年传说他曾在大柳塔杀死了破六韩修远,而且弟弟也曾在那里出现过,可是等到我们赶到大柳塔之时,他们早就走得不知所踪,犹如空气一般从江湖中消失了,四处都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四人行至后厅,客栈中的众人早已将桌椅摆好,本来因为别人闹事而躲避起来的杂役和小二全都行动起来。颜礼回来了,无遗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客栈的人手也不算少,行动起来极为便利。虽然饭菜犹未做好,但四人却已备上了一杯香茗,众人点起巨烛,使得后厅亮如白昼。 “少主不用心急,相信很快就会有主人的行踪……” “叫我念伤吧!”那年轻人打断颜礼敬的话道。 颜礼敬一呆,向杨擎天望了一眼,杨擎天忙笑着道:“以后礼敬就叫大公子好了,也不用称呼什么少主了。” “好,那我今后便唤少主为大公子。”颜礼敬笑道。 那年轻人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便被杨、颜二人拉到上席落座了。 “这……” “这应该是由大公子坐,主人不在,大公子在我们的心目中就已经是主人了。”颜礼敬打断年轻人的话道。 颜贵琴如苦闷葫芦一般,憋了一肚子气却无处发泄,只得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闷不吱声,今天的事,的确让她摸不着头脑。 颜礼敬拍了拍颜贵琴的肩膀,笑道:“你在生爹的气吧?” “女儿哪敢?”颜贵琴不置可否地道。 颜礼敬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爹知道,这十几年来,爹从来都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是爹的不对,可是那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现在,我便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吧!” 第79章 第十章 笔刃针锋 第十章笔刃针锋 颜贵琴望了望一脸严肃的颜礼敬,及神情肃穆的杨擎天和那少年一眼,却并不吱声。 “我本来应该叫颜礼敬,只是这些年来,并不想让太多的人想起以前的我,所以这十八年来,便将那个‘敬’字去掉了,现在别人的眼中只当我是颜礼,连你也是今天才知道真相。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和杨兄并称华阴双虎,武功早已是可列入一流之境,可我却因为一件事得罪了尔朱家族,遭到‘死神’尔朱追命及一大批尔朱家族的高手追杀,而在最要命的时候,一个蒙面人救了我,并以不可思议的武功杀退了尔朱追命,并折杀尔朱家族数名好手。那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可怕而不可想象的武功。后来,又是这个蒙面人自尔朱家族之人的手中救出了你的爷爷,那时,他身上已受了七处重伤,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去救一个不久于世的老人,去面对那群比狼虎更可怕的杀手,这是如何的侠义心肠?这是何等的豪情壮志?而我,只不过与他萍水相逢,并无任何交情,而他,只不过知道我不是一个坏人,是个孝子,就如此不顾一切地为一个陌生人拼命,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蔡伤,那时他刚刚出道,但名气上升之快却让人难以相信,力杀马贼黑风,刀劈太行恶盗。后来在你爷爷去世后,我就去投奔了他,他也便是我的主人。而我前去之时,与我并为华阴双虎的杨兄早已投奔了他。自那之后,我们就随着主人一起出入沙场,平定叛乱,搏杀群寇,却不入朝廷做官,追随在主人身边。那时候,又不断有人上门向主人挑战,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曾在江湖上哄起一时、有天下最可怕剑手之称的‘哑剑’黄海。那一战的确足够惊天动地,黄海也的确是一名绝世剑手,但最终仍败在主人的手中,却是在一千招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竟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两人互换兵刃交手,结果仍是主人稍胜。后来,黄海心悦诚服地追随主人。于是,以黄海为首,相继有铁异游、石中天、蔡艳龙、陈保春、王银桃、杨擎天及我组成了蔡府八大家臣,我名列第八。八人中以我武功最差,石中天智计最高。十八年前,主人出征,却只带上了石中天,留下我们七人守护着蔡府。可是不久战场上传来全军覆没的消息,主人阵亡,是因为朝廷不派兵支援之故。可是不久,又听说朝中下旨,说主人作战不力,损兵害国,派尔朱家族的高手与正阳关城守吴含对将军之家满门抄斩。这些全都是尔朱家族的密谋,在圣旨还未下达之前,他们就已经派出大批的高手赶至正阳关,围住了将军府。于是,所剩七大家臣力保主母及三位公子杀出重围,但主母因主人阵亡,心灰意冷,决意不走,只派我们七人分带三位小公子冲出重围,而她则指挥众家将掩护。当时事起仓促,并未约定好今后联络的方式,就已被尔朱家族的高手破府而入,那之中竟包括了许多绿林中的高手,甚至宫中的老太监也有,一个个都是在江湖或朝中显赫一时的人物,而此刻却来联手对付将军府,可见他们对除掉主人身边的势力是早已密谋好了的。我们七大家臣及那一百多名家将全都不顾一切地拼杀,可是后来却全都冲散了,我当时已身受重伤,逃出正阳关,便潜到附近养伤,却听说主人一家一百余人无一幸免。当时我虽然自己只身逃了出来,可是已经心灰意冷。待我伤好后,却听说正阳关城守吴含的脑袋被人割了,且踩个稀巴烂,传闻乃是主人下的手。可后来,却再也打听不到主人的下落,听说王府王通知道下落,可却在这时候病逝,整个王府中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就是王成也不清楚,我只好独自躲到北部,索性在尔朱家族的势力范围内做起生意来。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打听主人的下落,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报主人一门的大仇,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也知道自己的武功与尔朱家族中高手相比,还差了一个级别,一直都未敢轻举妄动。” 说完顿了一顿,望着颜贵琴继续道:“后来,我就娶了妻,生下了你。我也一直都未曾向你娘说过这些,因为女人最容易坏事,告诉了她只会为她徒添许多烦恼,对你,更没提过。”又转望那年轻人,接道:“谁知道苍天有眼,竟让我在今日见到了大公子,真是蔡门之幸呀!”颜礼敬说到最后,竟老泪纵横,激动万分。 杨擎天双目中射出无尽的仇恨,那年轻人手指握得一阵爆响,神色却平静得让人心寒。 颜贵琴惊异地望了那年轻人一眼,哪想到眼前这年轻人就是天下第一刀客的大公子,而自己敬畏的爹爹竟也是蔡伤的家臣,心头不由得一时百感交集。不过听到那名动天下的“哑剑”黄剑也是与自己爹爹并列为蔡伤的八大家臣之一,不由心中生起一丝得意。虽然她对于华阴双虎这个名号极为陌生,可对“死神”尔朱追命却十分清楚,宁武与秀容川及神池相隔不远,甚至宁武也有尔朱家族所辖的产业和高手。因此,颜贵琴对尔朱的几大高手并不陌生。却没想到自己的爹爹竟会与尔朱家族有这般仇恨。 “只要爹爹仍活在世上,一切都好说,只可恨,我未能习得爹爹一半的功夫。”蔡念伤伤感地道。 “大公子何用灰心?待见得主人之后,一切自会改变。传闻三公子力战破六韩拔陵,擒刀疤三,其勇武早已传遍整个天下,要是有三公子和主人同在,对付尔朱家族也会容易得多,更何况还有黄海!”颜礼敬充满信心地道。 “礼敬可听到了一些什么消息?”杨擎天有些欢喜地问道。 颜礼敬吸了口气道:“这次我出去,的确是探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 “什么好消息?”杨擎天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次,我从太行山一个流寇的口中,听到河北葛家庄庄主葛荣,竟是主人的师弟,而且他们还经常保持联系。”颜礼敬有些激动地道。 “葛荣竟是主人的师弟?怎么从没听主人提起过?”杨擎天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当初主人为朝廷出力的时候,葛荣乃是与太行山群寇混杂一起,且隐隐有盗首之威,主人怎能与他联系在一起呢?主人之所以不说,是怕朝廷误会他勾结匪首,而且那时候根本用不上葛荣,不提起他,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颜礼敬猜测道。 “可是主人和太行群寇并不相融呀?而且,当初还杀死了他们许多头目!”杨擎天怀疑地道。 “这或许就是我们心中的死结,世事谁也无法预料。正因为当初,我们全都以为主人不可能与太行群匪往来,才会在近二十年中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若说葛荣是主人的师弟,那主人与太行群匪有关系便很正常了,而主人隐居太行山也会显得十分正常。而这些年来,太行山全被我们忽视了。直到前些日子,传闻主人与葛荣的关系密切,我才想起从太行群匪处下手找寻主人的下落,果然很快就得到了这些消息。”颜礼敬感叹道。 杨擎天一拍脑袋,骂道:“我们真是笨蛋,真是糊涂,难怪这些年来一直都找不到主人的下落。” “这次虽然知道主人和葛荣乃是师兄弟,但是据传闻,主人和葛荣在大柳塔之后便分别了,也传说三公子失踪,生死不明。”说到这些,颜礼敬神情微微有些忧色。 杨擎天神色突然微微一变,冷喝道:“是什么人在鬼鬼祟祟,给我滚出来!” 颜礼敬和蔡念伤及颜贵琴全都一惊,纷纷扭头四顾。 颜礼敬最先动身,就像是划空而过的流星,飞掠到院中的那口枯井边,冷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枯井之中迅速跃出一人,却是已成男装的秋月。 颜礼敬见她跃上来的姿势,不由得眉头一皱,喝问道:“姑娘藏身于这枯井之中,究竟有何用意?” 秋月瞅了颜礼敬一眼,海燕和刘瑞平也相继跃了上来。 杨擎天和蔡念伤大感奇怪,惊异地望着自井中跃起的三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唯有颜贵琴并未见过三人,听到颜礼敬竟说这是个姑娘,不由得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三人。 “你这是开客栈的,我住在客栈中,难道还要限制我们不能出房门吗?难道这之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杀人卖肉的黑……” “秋月!”刘瑞平一拉秋月的衣衫,喝止道。 颜礼敬没想到这扮成男装的女娃如此牙尖嘴利。 “既然姑娘是住客栈的,就要宿得大大方方,走得明明白白,客栈毕竟是客栈,我们须尽力使客人宾至如归,可每位客官必须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家,我们开客栈要对每位客人负责,而非只对其中少数人照顾,我们不仅是要让客官们住得舒适,还得保证他们的安全,你们这般藏身枯井之中,我不想用鬼祟来形容,但你们认为这说得过去吗?”颜礼敬极为平静地道。 “你……”秋月正要发恼,却被刘瑞平一拉,道:“对不起,这位大叔,我们只是为了躲避别人的追杀,才会藏身于枯井之中,并不是有意要如此的。” “这几位的确是在黄昏的时候住进客栈的。”蔡念伤开口道。 颜礼敬听蔡念伤如此说,语气也变得稍为缓和了一些,道:“既然如此,那请几位回房歇息吧,有什么事情便吩咐小二好了。” “哼,你这个客栈如此不安全,住也罢,不住也罢,我看我们还是另找他处好了。”秋月不屑地道。 颜礼敬眉头一皱,淡然道:“姑娘有权为自己做主,是去是留,悉听尊便。如果这里的服务不周到的话,还请勿怪。” “我们走!”秋月不理颜礼敬和杨擎天的目光,拉着刘瑞平便向外行去。海燕也有些拘谨地望了他们一眼,跟在刘瑞平的身后。 颜礼敬并没有出手阻拦,他乃是江湖老手,阅人无数。从三人跃出枯井之时扭腰的动作就知道,三人乃是女流之辈,既然有蔡念伤作证他们是住店的,作为生意人,自然没有理由将人家强行拦住,更何况对方并没有犯什么大忌,自然不能轻易相拦。而杨擎天和蔡念伤见到这几人住入客栈,印象似乎并不坏,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倒是颜贵琴,先见秋月出言利索,无视颜礼敬,心中微怒,可颜礼敬在一旁,没出手相拦,她自然也不便相阻,只好眼睁睁地望着三人行出后院大门。 “看来杨兄的功力精进不少,倒令小弟我自叹弗如,惭愧惭愧。”颜礼敬感叹道。 杨擎天淡淡一笑,道:“礼敬不要自谦,只刚才如云如雾般的身法,就更胜当年多多了,倒是为兄自叹不如,这些年我们所偏不同,所以才会出现这点差距。” 颜礼敬神情倒显得异常平静,笑道:“我们不谈这些,就让我们来喝酒吧,今日能得以重聚,而大公子无恙,主人下落有了头绪,应该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以示庆祝。” “对,的确是应该值得庆祝!”杨擎天附和道。 “爹,我去看看呆子,也不知他醒了没有?”颜贵琴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地道。 颜礼敬一愣,望了她一眼,知道她一时仍未适应过来,也便不反对地点了点头,道:“去给他换一件干净而体面的衣服。” “知道了。”颜贵琴低低应了一声,向蔡念伤望了一眼,转身便向外堂行去。 “这孩子,是得调整一下她的心态了!都被我宠坏了。”颜礼敬无可奈何地道。 “啊——你们干什么?”只闻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 颜礼敬、杨擎天及蔡念伤一惊,忙扭头望去,却见刚才行出的刘瑞平和秋月诸人全都匆匆而回,神色间显得极为慌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让众人大为不解。 “你们干什么?不是……” “对不起,外面那些人又回来了,他们要杀我们,别叫!别叫!”海燕一急,慌忙打断颜贵琴的话头,惶急地道。 颜贵琴本来憋了满肚子怒火,这时见对方说话如此可怜,竟也无从发泄,倒是颜礼敬镇定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尔朱家族的人和刘家的人都有!”秋月和刘瑞平也有些慌了手脚,同时道。 “尔朱家族的人?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找上门来。琴儿,你带三位去避一避,顺便吩咐所有伙计,说明日客栈关闭,各人发些金银回家吧。” “爹!”颜贵琴骇然呼道。 “礼敬!”“颜叔!” “不用多问,明天,我们便可以直接奔赴葛家庄,足踏天涯寻找主人,这里的产业要不要无所谓,其他的店铺,我早在两天前就着手变卖了!”颜礼敬丝毫不惊地道。 杨擎天一听,顿时豪气冲天,一拍桌子笑道:“我们华阴双虎这么多年都未曾联手出击,今晚,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尽兴玩上一玩。来!喝酒!” “喝!现在是该我们重出江湖的时候了!”颜礼敬豪气干云地笑道。 “爹!”颜贵琴好像第一天才认识颜礼敬一般。 “琴儿,快带她们去避一避,听爹的话!”颜礼敬催道。 “是,你们跟我来!”颜贵琴知道颜礼敬心意已决,就向刘瑞平招呼道。 “谢谢!”刘瑞平此刻已顾不了这么多,道了一声谢谢,就跟在颜贵琴的身后行去。 “大公子,来喝酒,今晚咱们就来痛痛快快地干一番吧!”颜礼敬向蔡念伤扬了扬酒杯道。 “好,我也是好长时间都没有松筋活骨了,倒不想让自己闲着!”蔡念伤也豪爽地笑应道。 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匆匆传来,夹着店小二的惊呼。 颜礼敬和杨擎天三人并不为所动,只是不紧不慢地细细品着杯中之酒。 “颜老板,原来你回来了,这样正好!”冲入后院的人全都一呆,哪想到后院竟会如此优雅,点起巨烛品酒,更没想到颜礼敬也有如此雅兴。 颜礼敬微微抬头,向来人望了一眼,淡然笑了笑,道:“哦,三公子怎么有如此雅兴光顾本店呢?未能够远迎还请原谅一二!” “好说,颜老板何须客气?此来叨扰之处,请勿怪罪!”那被唤作三公子的年轻人客气地还礼道,颜礼毕竟还是当地的一个人物,就是他们尔朱家族真的很强霸,也不得不有稍稍的顾忌。 杨擎天扫了闯进来的十数人一眼,却发现金六福和那几名被呆子毁去兵刃的汉子也在其中,自是明白其中的缘故。 “好说好说,若三公子有闲情逸致的话,不妨坐下来喝几杯水酒如何?”颜礼敬很平和地道。 金六福向那年轻人打了个眼色,神情显得微微有些焦虑,显然是刚才发现了刘瑞平等三人的行踪,心情急切之下催促那年轻人快些动手。 蔡念伤眼睛不断地打量着来者诸人,发现所来之人,无一不是好手,不过却也不是极难对付的硬手,除了说话的三公子之外。 “他乃是尔朱天佑的第三个儿子,尔朱推浪。”蔡念伤耳边传来了颜礼敬的传音入密之声。 蔡念伤不由得对这个三公子另眼相看。在尔朱家族的年轻一辈中,首当其冲的乃是尔朱兆,只是尔朱兆的父亲早亡,在尔朱家族中,尔朱荣极为看重尔朱兆,认为他的确是个人才,也对尔朱兆最好。而尔朱兆也并未让尔朱荣失望,无论武功才智,都在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而眼前的尔朱推浪在尔朱家族年轻一辈之中,却能排在第三位,是尔朱天佑三个儿子中悟性最强的一个,仅次于尔朱天光的大子尔朱无敌。因此,尔朱家族很放心让他独当一面,主持宁武的生意和产业,蔡念伤也曾在江湖中听说过尔朱推浪的名头,所以,他不由得向对方多打量了几眼。 “颜老板的盛情推浪心领了,只是今日前来,却非是为了喝酒。今日实因有三位极为重要的人物潜入了贵客栈,这几人关系重大,若是颜老板能将她们交出来,他日便由推浪做东,请颜老板光临,可好?”尔朱推浪极为平和地道。 蔡念伤和杨擎天心中暗赞,这小子能在尔朱家族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绝非幸事,只听他这般沉稳的一席话,就不能让人小看。 颜礼敬故装糊涂地道:“三个很重要的人?什么人还得劳驾三公子亲自出马?倒也让我猜不着了,公子这样叫我交出人来,岂不令我为难?” “颜老板也不必为难,只需将刚才进入后院的那三人交出来就行。”金六福极为不耐烦,强压着怒火开口道。 “这就奇了,我们开客栈乃是做天下人的生意,这样进出于后院的人极多,我又怎么知道要交出谁呢?何况,既然是他们住进本客栈,只要不是有罪之人,我们对他们的安全便要负责,即使我们不能保护他们,却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把客人交给别人,否则,还有什么人敢住进我们客栈呢?当然,我们配合官府抓人,是天经地义之事,凡犯国法、天下难容者,我自然会配合,只不知三公子和几位可有官府的拘捕令?抑或是知府大人的手谕之类的?可否告之所抓之人犯了何罪?也好让我对所有的顾客有个交代呀。”颜礼敬不卑不亢地道。 “实话对颜老板说了,我们并无拘捕令,也没有知府大人的手谕,这之中的内情也不好对颜老板直说,但颜老板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人我们是一定要抓的,一切后果及损失,不妨便由我们尔朱家族负责好了。事后,绝对会给颜老板一个交代,不知颜老板意下如何呢?”尔朱推浪神情极为冷峻,但说话的语气却依然十分平静,其中却又多少带了一丝果断而逼迫的意思。 颜礼敬若是在平时听到对方如此一说,肯定会让步,此刻对方的容忍的确已到了最低限度,只是他仍不明白,为何尔朱推浪如此志在必得这三个女扮男装之人?不过,他今日却只想与尔朱家族大干一场,就是没有这三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也会在这几天中找个机会,对尔朱家族进行复仇行动,此刻只不过借这三人之便而已,虽然显得稍早了一些,却是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嘿嘿,本来公子如此一说,我实在应该让步,但是我的确无法将人交给你们。出于职业的道德,三公子若是硬要抓人的话,也可以,但必须先到知府大人衙门中领取一张拘捕令,到时我自当好好地配合。否则,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向普天之下的好客之人交代,还请三公子见谅!”颜礼敬神色间显出为难的样子道。 “颜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立在尔朱推浪身后的中年人冷哼道。 “哦,八爷也来了,我倒是还没有注意,真是不好意思。是呀,八爷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样对我没有一点好处,不过,却让我的良心能够安稳,能够让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颜礼敬悠然地道。 “颜老板是管定这桩事了?”尔朱推浪声音变得极为冷漠地问道。 “三公子误会了,我倒也不是管定了这件事,而是这件事临到我的头上了,我不能够不管,也不能不去对自己的良心负责,还望三公子别见怪。”颜礼敬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地道。 “三公子,我们不要跟这老匹夫多说了,别让小姐再次逃走,我们进去搜!”金六福急道。 “颜老板,得罪了,给我搜!”尔朱推浪仍然没有发怒,可见颜礼敬在当地的身份也的确不低。同时,也更显出尔朱推浪的忍耐力和那种大将的气度。 “你们可还有王法吗?”杨擎天冷冷地出言道,同时端起桌上的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尔朱推浪眼中暴出一道冷电,扫了杨擎天一眼,却不屑地向那些人再次吩咐道:“给我搜!” “谁敢?!”颜礼敬神色一冷,暴喝道。 “颜老板是要出手阻拦啰?”尔朱推浪冷冷地问道,同时自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极为逼人的气焰。 “哼,若是这样,那天下还有国法天理吗?此乃客栈,可不是你们的家,乱搜客栈,就等于扰民安静。人家是要做生意的,若开个客栈专给人你搜我藏,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杨擎天冷漠地插口道。 “你是什么人?”尔朱推浪轻蔑地打量了杨擎天一眼,不屑地问道。 “无论他是谁,只要是世间不平之事,都得有人去管,你就当他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好了。”蔡念伤淡然一笑,插口道。 “多管闲事的人,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不得好死!”尔朱推浪声音中充满杀机地道。 “相信苍天定会有眼,只要抓住了公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一定就会是不得好死,或许不得好死之时,也不是在今天!”蔡念伤淡淡地道。 “你们未免也太过于霸道了一点吧?我颜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却没有遇到今日之事,你们要是想乱来的话,先过我这一关才行!”颜礼敬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冷冷地接道。 “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是因为尊重你在这里的身份,既然你如此不买面子,我看我也没有必要对你客气。不过,我却告诉你,你会为今日之事而后悔的!”尔朱推浪冷冷地道。 “哈哈哈……别以为天下只有一个尔朱家族,别以为天下就已是尔朱家族的了,别人或许会怕你们,而我却不把你们放在眼里!若今日是别人的话,我或许还可以通融一下,就是你尔朱家族的面子不可以给!”杨擎天豪态毕露地冷笑道。 尔朱推浪和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好,原来是故意找碴儿的,那我们就先见识见识阁下的身手!”尔朱推浪冷冰冰地道,同时向身边的人喝道:“给我杀了他!” 杨擎天一声冷哼,手中的酒杯如幻影一般掠向尔朱推浪。 尔朱推浪眼角闪出一丝讶异之色,烛焰一暗。 一柄青幽的利刃自虚空之中跳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啪——”酒杯在与利刃相交之前的一刹那,裂成无数碎片,有若满天的蝗蜂,向尔朱推浪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罩去。 金六福诸人一声狂吼,疯狂地向三人扑到。 “咝……”酒水有如断线珍珠一般射出,然后散洒成星星点点的异彩,在飘摇的烛焰下,变得格外凄艳、灿烂。 颜礼敬的大袖一拂,桌面上的碟、杯全都没头没脑地飞了出去,与之配合得极为默契的却是蔡念伤。 众人似乎没有想到一开始的攻势就会如此凶猛,如此狠厉。 尔朱推浪一声长啸,身子突然之间飞速拔起,犹如搏兔之苍鹰,剑芒化作星星点点的鱼鳞向杨擎天罩至。 杀机和劲气,使得几根巨烛摇曳不定,烛火闪烁之间,金六福等人的眼前一暗,竟是一张大桌若鬼魅一般撞了过来。 蔡念伤的身子完全隐于桌后。 “叮——”杨擎天掏出的却是两支细致精巧的铁笔。 尔朱推浪的武功果然极为可怕,能在尔朱家族年轻一辈中排名第三绝非侥幸,但是,尔朱推浪心中却是惊骇莫名,因为他深深地感觉到自杨擎天笔上传来的那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几乎让他手臂发麻,他想都没想过今日会遇上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而杨擎天也同样惊骇不已,早在二十年前,他的武功便几可与尔朱家族的第四大高手尔朱追命相抗衡,可是眼前这比他足足年轻了几十岁的年轻人,却未能一举震断对方的长剑。 “果然有点名堂!”杨擎天淡然一笑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尔朱推浪骇然问道。 杨擎天和颜礼敬相视望了一眼,同时发出一阵会心的笑意,才异口同声地沉声道:“华阴双虎!” “华阴双虎?!”来犯者年岁稍长的几人不由得同时骇然呼道。 尔朱推浪的脸色也显得极为难看,当初尔朱追命曾追杀过华阴双虎,虽然被蔡伤破坏,但在后辈之人中,仍然有许多人听说过这个名号。尔朱推浪这般在年轻一辈中的重要人物,自然听说过“华阴双虎”这个名头,只是却想不到在失踪了十几年之后又重现江湖。 当初,江湖中人和尔朱家族并不知道,其实华阴双虎就是潜隐在蔡伤的手下,而只知道蔡伤的府中有太多高手,他们只清楚有两大绝世高手的名单,那就是黄海和石中天,其他的人因为并没有太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也便显得极为神秘,像华阴双虎诸人虽然随蔡伤出征南北,但只是在亲随之中,军中知道其真正身份的人也极少。而那次围攻蔡伤将军府之时的高手,几乎死了大半,尔朱家族和朝中高手伤亡极为惨重,见过杨擎天和颜礼敬出手的高手,多数已死伤。混乱之中,又很少注意到其武功路数,而尔朱家族的重要高手都调去对付“哑剑”黄海,也就使得无人知道华阴双虎其实就是蔡伤的家将。 尔朱推浪根本想不到,一直在宁武做生意的颜礼竟是华阴双虎之一的颜礼敬,更没想到华阴双虎在失踪了十几年之后,竟同时联袂出现。 “轰——”大桌子旋转推出,使对手的兵刃有力无处使,那强悍无伦的冲撞力道,令金六福诸人一阵惊呼,飞速后退。 “嘶——”蔡念伤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劲急的风声。 “呼——”蔡念伤将手中的大桌旋转着推了出去,身子斜斜倾倒。 烛影一暗,一道幽光弹射而出,蔡念伤的兵刃竟从腿畔弹出,动作之怪异,让所有人都大出意料。 杨擎天和颜礼敬的动作也不慢,就在尔朱推浪和那被称做八爷的汉子刚刚晃动了一下身形之时,就已经再次出手了。 颜礼敬的身法的确是快得不可思议,这些年来,他对于轻功倒的确狠下了一番工夫。 在八爷的刀推出一半的时候,他看到了颜礼敬指缝间的一枚长针,不粗,像是削得极有规律的牙签,但却有五寸长。 居然有人的兵刃是针,五寸长的针!这的确让人有些感到惊讶,但八爷却绝对没有半丝惊讶。因为他早就听说过华阴双虎之中,有一人的近身搏斗之术,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就是塞外的宇文世家也难以匹敌。宇文世家引以自豪的近身搏斗绝学“梦醒九幽”,就曾被华阴双虎视为不堪一击,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今天却让他来面对这天下无双的近身短打绝学,他岂能有半丝马虎? “叮——”长针以准确得让任何人心寒的角度,刺在刀锋之上。 这几乎是个奇迹,以尖细得不能再细的针尖刺中锋利得可吹毫立断的刀锋,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吟——”刀身发出一声龙吟,长针就如绣花一般划过刀面,刀背就在颜礼敬的指缝间划过。 八爷这时发现那枚长针只是一枚戒指上多余的部分,而颜礼敬究竟是何时将这戒指戴在手上的呢?没有人看见,可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枚长针只要八爷一不留神之下,就可能刺入他的死穴。 杨擎天的眼前只是一片苍茫,尔朱推浪的剑,可怕地填塞了他身前的每一寸空间,尔朱家族的绝学的确可怕,否则江湖中人也不会将尔朱家族的剑法列在“黄门左手剑”之上。 “黄门左手剑”的可怕之处自然以其威猛、霸烈之气势,及那无与伦比的杀伤力而著名,而尔朱家族的剑法,则无迹可循,以其飘忽、诡秘,又无所不在、无处不可入的动感见长,那是一种另类的可怕。“黄门左手剑”的可怕可以用感观去体会,但是尔朱家族的剑法却是无法体验的,它的可怕来自使剑人的心底! 不过,尔朱家族的剑法比起“黄门左手剑”来说,就难练得多。要想练成尔朱家族的剑法,必须是天资极为聪颖、悟性极为透彻之人,否则绝难达到绝顶之境。 尔朱推浪的确十分聪明,但是却还年轻了一些,火候和功力无法配合其剑法的精妙之处,此刻顶多只能算是小成,而杨擎天却是成名了数十年的高手,这之中的悬殊却是难以逾越的。不过,面对如此狂野的剑法,杨擎天也绝对不敢小觑。 蔡念伤的身子扭曲得像一团麻花,所使的却是一柄短而圆的护手钺,成星月之形张开,从腿畔推出。怪异得只让人大皱眉头,可是那种角度和光弧却玄奇得让人叫绝。 攻击他的是一柄剑,极窄极窄却黝黑的剑,像是地狱中饿鬼的指头。 那是一个老者,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的感觉,可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浓烈得就像是难以下咽的烈酒。 他的眼角闪过一丝惊讶和骇异,似乎根本没曾想到世上会有这般古怪的身法和打法。这全然不像中原的武技,但他的剑也迅速在空中划了一个弧。 蔡念伤只觉得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自那怪异的黑剑上传来,手中的钺竟有一种脱离的感觉。这的确让他大骇,他曾听师父说过,有一种以海底强磁所铸的磁铁剑,若配上一种阴柔的内劲,则可以产生强烈无比的吸力,难道眼前这柄怪剑就是以海底强磁所铸?不过,他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身子犹如面条一般旋转而上,两只脚掌在地上划起一道优美的弧,手中的护手钺立刻掀开一片浪花般的凄艳,脱开磁铁剑的范围之外。 那老者掩饰不住自己的惊骇,脸上闪过一丝极为难看的色调,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克星一般。 “轰——”大桌已经碎裂成无数木屑,喷射而出。金六福诸人合力,才勉强抗住这强劲的冲击力。 颜礼敬的手就像是缠上了棍子的蛇,悠然滑进,并不因八爷的刀势而受阻。 动的,不仅仅是颜礼敬的手,而他的脚也踢了出去,像是在扫秋叶一般轻松而潇洒。 斩向他的两柄长剑,就因为这一脚而交缠于一起,变得有些混乱。 八爷一声狂号,他已经无法甩脱手中的刀,抑或是根本就来不及,颜礼敬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让人心寒。他只感到中指的“中冲穴”上一阵刺痛,然后他就发现颜礼敬已经撞入了他的怀中,一切动作简单利落得似乎丝毫不沾烟尘。 颜礼敬的武功的确太出他的想象了,他们之间可谓认识了十数年,可是从来都没想到颜礼敬会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物。此刻八爷才深深体验到颜礼敬的心机有多么深沉,可惜已经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一股强劲无伦的劲气自颜礼敬的指上弹出,然后八爷就已经没有任何抗拒之能地飞跌而出,像是断线纸鸢一般,鲜血比那巨大的红烛更为凄艳。 颜礼敬的身子微微一旋,衣袍轻拂之下,如迷幻的云雾一般向另外几名尔朱家族的好手扑去。 那几人见八爷竟如此不堪一击,心底下大骇。此刻见颜礼敬撞来,只得舞动着手中的兵刃,紧护着自己的身体,但是这对于颜礼敬来说,却是太过单薄了。 杨擎天的铁笔在虚空中交错地划出几道十字,圈圈点点之中,吞吐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玄机,在烛火的辉映之下,似乎显得异常诡异。 “叮叮叮……”就是这种诡异的招式,竟将那满天星星点点的剑雨尽数挡下。 尔朱推浪的身形暴露于虚空之中,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杨擎天的步子紧趋,向尔朱推浪靠去。 尔朱推浪骇然飞退,他绝不能让杨擎天趋近。华阴双虎两人全都是以近身搏击著称于江湖,在江湖之中,两人对穴道的认识和近身搏击之术,乃是武林一绝,若是尔朱推浪让杨擎天近身出击,只怕这一场就不用打了,他的长剑根本就不会再发出什么威力,而功力又远不及杨擎天深厚,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杨擎天嘿嘿冷笑,他绝不会再给尔朱推浪任何机会。 “哗——”尔朱推浪竟撞到院内一棵小树之上,小树虽然被撞断,可其速度也大减。 杨擎天正要攻上之时,迎面却飞射来一张大木椅,竟是刚才他坐过的。 杨擎天暗叫可惜,身形飞折,竟不去理会尔朱推浪,反而向一旁攻来的几人扑去。身形旋转成陀螺之状,搅起一股强大的引力。 “呼——”烛焰一跳,尽数熄灭,整个院落顿时变得无比黑暗。 众人眼下一暗,大惊之下,却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暗影翻动之中,场面变得更为混乱。人多,在此时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就是尔朱推浪也被弄得有些糊涂。杨擎天和颜礼敬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议,纵跃飞掠之间,只让敌手群情错乱,手中的兵刃都不知道攻向何处。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撤!”尔朱推浪立刻感觉到了那潜在的危机,知道若再不走,他们今晚只会全军覆没于这客栈之中。华阴双虎的可怕早已让他心寒了。 “哈哈,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在这里闹了事便跑,岂有如此便宜之事?”颜礼敬冷冷一笑,黑暗之中,身影飞速向尔朱推浪撞去。 尔朱推浪感到一股浓烈无比的杀气传至,迅速将手中的剑划出,虽然惊惧之中,却无慌乱现象,但颜礼敬却像是一块软糖般,又像一条活的泥鳅,滑溜得几乎不沾手。 “哧……”长剑只挑破了颜礼敬的一片衣角,但颜礼敬却已滑过长剑的攻势,撞向尔朱推浪的怀中。 尔朱推浪大骇,手掌外翻,推出一道强劲无比的劲气,但是却立刻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一枚长针刺入了他的掌心劳宫穴。 黑暗之中,他根本就无法感觉到颜礼敬那要命的长针之存在,竟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对方的道儿。 劳宫穴被破,劲气狂泄之下,尔朱推浪感觉到了一阵热力透胸而入,像是一只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胸口上一般,那是颜礼敬的手! 尔朱推浪飞跃而出,他最后一点感觉,就是胸骨尽断,五脏俱焦! 黑暗中人影四窜,显然是来犯之人想趁机逃命,杨擎天和颜礼敬积压了十几年对尔朱家族的仇恨,在这一刻却尽数爆发,岂会手下留情?一阵无情的屠杀之后,黑沉沉的庭院只剩下三条直立的身影。 一点火光破空而出,数支巨烛再次燃起,院中一片凄惨,横七竖八的尸体在血泊之中有种莫名的怪异之感。 立着的三人正是杨擎天、颜礼敬和蔡念伤,地上一共是十四具尸体,但那刘府的金六福却不在其中,显然是已经溜走了。 杨擎天和颜礼敬似乎很多年都没有如此痛快过,竟相视了一眼,大笑起来。而蔡念伤却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很少杀人,对这么血腥的场面有些不适应! “大公子的武学似乎不是出自中土?”颜礼敬笑罢,有些惊奇地问道。 “不错,大公子自小就跟西域苦寡鲁法王学习天龙密法,其武功路子与中原各派的武功大异,但也是佛门正宗!”杨擎天得意地道。 “苦瓜箩法王?我怎么没听说过?”颜礼敬一脸茫然地道。 杨擎天不由得好笑道:“是苦寡鲁法王,乃是西域密宗第一高手,曾游历天竺诸国,学遍天竺国奇门异术,你对西域并不了解,自不知苦寡鲁法王了!” “难怪大公子的身法如此古怪,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颜礼敬恍然道。 “颜叔说笑了,这乃是天竺国瑜伽之术的一种,可以使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动作。”蔡念伤淡然道。 “那真是太好了,有此奇术,若再练得主人的‘怒沧海’,岂不是很自然地就可以从任何一个部位出刀吗?那种刀法岂是人所能抗衡的?就是尔朱荣也只有干瞪眼!”颜礼敬欢喜地道。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才会让公子拜在法王门下。当然,也是因为法王的武功的确比我高出甚多!”杨擎天微微有些欢喜地道。 “颜叔还是准备一下东西,刚才逃走了一人,肯定会很快有追兵赶至,我们必须趁早作准备!”蔡念伤提醒道。 “大公子放心,在宁武,尔朱家族就是由尔朱推浪这小子打点,现在他死了,尔朱家族在宁武也就没有什么高手了,相信他们也不敢如此快就找上门来!”颜礼敬自信地道。 “你们将他们全部杀了?”刘瑞平脸色极为难看地行了出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不错,难道姑娘不高兴吗?”颜礼敬奇问道。 刘瑞平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润,显然是被对方看破了女儿身有些不自在。 蔡念伤奇怪地打量了刘瑞平等三人一眼,心中却在纳闷,不由得奇问道:“他们与三位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追杀三位呢?” 刘瑞平刚要答话,秋月却抢着道:“既然你们看出来了,我们也不再隐瞒,这是我家小姐,因为我们家老爷得罪了广灵刘府之人,才会引得他们来追杀。他们不仅害死了我家老爷,还不放过我们小姐,因此,我们小姐只好带着我们乔装流落江湖。今日幸亏几位大侠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只得他日有缘再报了。” 杨擎天微微一皱眉,淡然一笑,道:“今日之事就是没有你们,我们也会出手的,不用多谢。不过,若是姑娘有什么难言之处不便明说的话,我们也不勉强,只不知几位姑娘准备行往何方呢?” 秋月的脸上不由一热,知道刚才刘瑞平的神情漏了底,以对方那种老江湖的眼光岂会看不出她们的神色有异呢?不由得尴尬一笑。 刘瑞平却神情微微凄然地道:“天大地大,何处为我家?茫茫人海竟无我容身之所。” 秋月和海燕神色也为之一黯,也的确是如此,这几天的逃亡,虽然并没有出太大的纰漏,可是那种躲躲藏藏的感觉和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哪是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丫鬟所能想象的?更且,此刻不知道明日又将流落何方?那种茫然的漂泊,并没有初始所想象的那般轻松和愉悦。 杨擎天和颜礼敬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感慨之语,特别是由一个女流之辈的口中说出,更让人感到有些酸楚和凄切。 “我们小姐本来是想出来找蔡风公子,可是……” “海燕,别胡说!”刘瑞平打断了海燕的话,神色间有些愠怒之意。 海燕神色间显得微微有些委屈,但却将所说之话全都咽了回去。 “你们认识蔡风?”蔡念伤惊喜地问道。 颜礼敬和杨擎天察言观色,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做作,不由得心头一阵讶异,也就对这三人另眼相看了。 刘瑞平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们认识他,但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 “一面之缘?不知这位小姐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我们三公子呢?”颜礼敬充满了希望地问道。 刘瑞平望了望夜空,心神似乎飞得极远,良久才幽幽地道:“那是在两年前自道之战后,当时他并不是以蔡风这个名字出现,而是黄春风。那时他身受重伤,受到破六韩拔陵和鲜于修礼的追杀,碰巧在桑干河中被我们救上了船。但第二天他就走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军中传出消息说黄春风就是蔡风,还把他当英雄传了好一阵子。” 杨擎天不由得向颜礼敬望了一眼,颜礼敬悠然地点点头道:“的确,军中当初是将三公子传得沸沸扬扬,我在当时还曾去查探过,三公子的确曾化名为黄春风参军。” “那这位姑娘所言并没错了?”杨擎天询问道。 “难道当时你没听说过吗?”颜礼敬奇问道。 杨擎天摇摇头,道:“当时我在西域看望大公子,直到今年才从西域返回,听说主人在大柳塔出现过,就匆忙与大公子赶至大柳塔,却只是徒劳无获。” “原来如此。”颜礼敬恍然道。 “那如此说来,姑娘对我三弟是有救命之恩了。”蔡念伤顿时备感亲切地道,掩饰不住神情的激动。 “也谈不上救命之恩,只是适逢其会,我们并没有把他之伤治愈,他走的时候还是重伤累累。”刘瑞平似乎有些崇慕地道。想到蔡风那日的倔犟,那种不卑不亢的神情,的确让人终生难以忘怀。 “那你们可知道三公子现在何处?”颜礼敬充满了希望地问道。 刘瑞平不由得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有些茫然。 杨擎天和颜礼敬不由得面面相觑,蔡念伤仍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们可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真奇怪,他是你的三弟,又是你们两个的三公子,你们居然不知道他住在哪儿,还来问我们?”秋月有些不客气地道。 蔡念伤脸上一红,杨擎天却冷冷地回声道:“刚才三位不是在枯井中听到了我们所说的话吗,难道还用得着我们解释?” “你们与他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不卖力地查探,我们一介女流又如何能知道……” “秋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刘瑞平有些微恼地道。 杨擎天并不想和这小女孩一般见识,反而诚恳地问道:“那姑娘想往什么方向去寻找我家三公子呢?” 刘瑞平涩然一笑,道:“我们也不知道,我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这两年来,人事沧桑,变幻不定,我们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天地如此之大,也不知他栖身何地。” 众人不由得一呆,想不到听来的却是这般答复。 蔡念伤不由得试探性地问道:“姑娘是我三弟的心上人?” 刘瑞平脸上一红,避开蔡念伤的眼光,吁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小女子庸俗之姿,怎会入蔡公子之眼?或许蔡公子早有心上人,只不过小女子相信蔡公子乃是大仁大义之辈,只要找到他,相信他定会帮我处理眼下之事!” 众人没想到眼前这娇弱的女子竟会如此信任蔡风,不由得心下一阵感慨,同时也极为欣慰,他们深深地感觉到眼前这女子语气的真诚,绝对不会是虚假做作之语。 海燕的神色微微也有些黯然。 “若是姑娘不弃,就和我们一起东行吧?我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三弟的下落,至少也可以找人为姑娘处理眼前之事。”蔡念伤诚恳地道。 “好哇!”海燕和秋月同时应道。 刘瑞平心中暗想,这些人都是蔡风的亲人,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若一路上有这几个高手相伴,肯定会安全多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这岂不是给几位添了许多麻烦?” “姑娘说哪里话?姑娘既然是我家三公子的朋友,也自然就是我们的朋友,又怎谈得上‘麻烦’二字?”颜礼敬道。 “是呀,小姐,他们是蔡公子的亲人,有他们一起寻找蔡公子,肯定会容易得多。”海燕补充道。 刘瑞平脸上有些发烫地叱道:“别多嘴!” “是!”海燕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应道。 “爹,呆子醒了!”颜贵琴从院后蹦跳着奔出呼道。 众人的目光不由向颜贵琴的发声之处望去,只见颜贵琴的身后紧跟着一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虽然穿着一套店小二的服装,整齐之中,却显出几分朴素的英气。 蔡念伤和杨擎天几乎不敢确定眼前这年轻人,就是先前在客栈之中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呆子,不仅仅是因为那充满灵气的眼睛,还有那极具个性且显得深沉的面容。 颜礼敬也一时给惊住了,这一年多来,他都没仔细打量过呆子,而且早已将他定格为那种面目呆痴、衣衫褴褛的形象,而这一刻突然从头到脚彻底地修整一番,倒让他分辨不出。 “呆子见过老爷!”呆子极为乖巧,甚至极有礼貌地鞠了一躬道。 “你……你就是呆子?”颜礼敬有些怀疑地问道。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呆子。”颜贵琴俏皮地道。 众人不由得莞尔一笑。 “呆子,他们都不相信你是呆子,你现在就呆给他们看,让他们看呆,岂不有趣?”颜贵琴笑着向呆子道。 呆子果然极为自然地将面部表情一改,眼神一敛,活脱脱一个呆子的形象,面部表情僵硬,目光呆痴,空洞得像天空,只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感有趣。 “果然是呆子,你一直都是在装呆?”颜礼敬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我只是从半年之前才开始苏醒。这之前,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年多来还得多谢老爷不弃,也要感激老爷和小姐的救命之恩!”呆子诚恳地道,面容又恢复了正常人的表情。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颜礼敬问道。 “我依然记不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过去的一切,我都已经无法记起,我能记起的就是这半年里所发生的事情。”呆子平静地道。 “他的确是已无法记起往事,他的脑脉和心脉受损依然未曾痊愈,呈滞塞之相,若不靠外物治疗的话,只怕永远也无法恢复记忆!”杨擎天吸了口气道。 “哦?”颜礼敬这才想起杨擎天刚才说过的事情,心头不由得一动,身形有如惊鸿一般,向呆子掠去,指爪之间化作一片幻影,劲风呼啸之中逼出骇人的杀机! “爹!”颜贵琴忍不住惊呼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突然对呆子下此杀手? “老爷!”呆子也一声惊呼,刚刚说完,颜礼敬的指爪已只离他一尺来远,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在颜礼敬的气机牵引之下,必须出手。 呆子出手也快得难以想象,两脚微挫,晃动身形,使他刚才所立的位置只呈现出一道虚影。 众人的眼睛都睁得极大,呆子的手指若千万朵兰花在虚空之中齐绽,优雅之中,却不失刚劲。 “哧哧……”的劲气在虚空之中交织出一道极为紧密的网。 “啪啪……”颜礼敬的指爪全都被呆子的手指挡落。 “老爷,你这是……”呆子来不及说完这句话,颜礼敬的攻势又若潮水般涌来。 呆子只得咬紧牙关,并不还击,只是防守,但颜礼敬的攻势何等猛烈,只攻得他手忙脚乱。 “老爷,再这样……我要还……手了。”呆子急切地呼道,身上却被颜礼敬点了两指,令他痛彻心肺。 “哼,你不还手是自找的,谁让你不还手了?”颜礼敬声音极冷地道,手下却没有一丝容情之处。 “爹,你这是干什么?他是呆子呀!”颜贵琴焦虑地呼道。 颜礼敬并不答话,只是一味猛攻。 呆子节节后退,实在是逼得没法,这才踢出了一脚,刚才那一轮猛挡,全靠他手指之间的变化,而脚下只是旋步而行,这次才真的踢出了一脚。 悠然若流水行云的一脚,在烛焰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飘忽,配合着那如百花齐绽在空中浮动的指头,幻化出一片迷茫。 “好,好指法,好腿法!”杨擎天和蔡念伤忍不住同时呼叫出来。 颜礼敬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但却没有丝毫的回避之意,反而脚下的招式更猛、更狂。 “砰,啪……”两人的劲气在虚空之中交缠,只急得颜贵琴团团转,却又插手不得,也根本无法插手。 呆子的手脚齐出,转守为攻,果然扳回了一些劣势,但是因为放不开手脚,而仍是无法完全发挥出其威力,在颜礼敬的强攻之下,形象显得有些狼狈,可是每一个动作依然是那么优雅,狂放中又不失温和,只看得刘瑞平、海燕和秋月诸人心惊不已。 蔡念伤更是看得不住点头叫好,唯有杨擎天静立依旧,似乎在看戏,除刚才说过一句对呆子的称赞之言外,便不再做声。 颜贵琴见唤不住,不由得向杨擎天焦虑地道:“杨伯伯,你去劝劝他们,叫他们别打了,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杨擎天却淡然一笑,道:“没关系,你爹不会伤害他的,他也伤不了你爹!” “你没看见吗?他们这是真动手呀!”颜贵琴有些微恼地道。 颜礼敬的攻势愈来愈烈,呆子再也无法顾忌那么多,这才渐渐打出了真火似的,每一动、每一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烛焰闪烁不定,两道身影在夜空中相缠不下,劲风逼体,显然两人似乎拼出了真火。 呆子的动作绝不比颜礼敬慢,真难以让人想象,这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快捷、如此利落的身手,每一招都必攻对方要害,每一招都势如风雷,两人的掌指在空中不断地翻拆,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啪,轰……”呆子的身体倒折而回,在虚空中打了几个旋,双脚在屋檐上一点,身子竟成了一道旋转的陀螺,双手合十,跟着身子旋转,整个身子像是一只旋转的飞羽,充满了爆炸般的气机,向颜礼敬攻到。 颜礼敬的神色微变,显得无比沉重,双臂由外向内缓合,成抱月之状。 “呼——”呆子的身形在半途竟折了一个方向,撞向一旁大树,拖起一道强劲的风声。 “轰——”大树轰然而倒! 第80章 第十一章 故学今现 杨擎天和蔡念伤的神色微缓了很多,而颜礼敬合抱的双掌并没有推出去,神色间也跟着缓和下来。 呆子静立于大树之旁,恭敬地道:“多谢老爷手下留情!” “你最后一招为什么不攻?”颜礼敬淡淡地问道。 “我和老爷无冤无仇,老爷甚至对我有救命之恩,就是我再不知好歹,也不能向老爷出此招式,而老爷最后那抱月式是我根本无法攻入的。老爷手底下并未全力出招,呆子岂有看不出之理?”呆子诚恳地道。 颜贵琴、刘瑞平和秋月诸人望着那几有水桶粗大的树,望着被大树打塌的房子一角,心中骇异莫名,要是这可怕的一招攻向自己,只怕就是有十条命也得见阎王了。 蔡念伤心中也惊骇不已,本以为这次自西域回中原,凭自己所学足以问鼎中原,却没想到这被称做呆子的年轻人就如此可怕,其功力之高,武功之强悍并不下于他,这倒让他有些气馁。 “怎么样?”杨擎天突然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兰花流星手,御风脚。最后一招似乎是由铁异游所改创,果然大有关系!”颜礼敬突然欢笑道。 蔡念伤这才明白,颜礼敬刚才只是试探呆子的武功路数。颜贵琴也明白了过来。 呆子却有些不解之色,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使的武功叫什么名字。在他的记忆之中,只有如何使出这些武功,对于这些功夫究竟是怎么来的,究竟叫什么名字,他却无法知道。 “老爷知道我的武功来自何处吗?”呆子似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 “天下间还有几人能够会这些高深莫测的功夫呢?还有谁能够调教出这般好身手的人呢?你的武功来源我自然知道。”颜礼敬欢喜地道。 “还望老爷明示!”呆子渴求道。 “教你武功的人定是‘哑剑’黄海,但你体内的真气显然受过主人的点拨,道家真气中又融入了佛家的真气,你肯定和主人大有关联。”颜礼敬欢喜地道。 “难道他就是三弟?”蔡念伤无比激动地道。 “什么三弟?”呆子忍不住问道。 “不,他不是蔡风公子,蔡风公子我们见过,风公子和你虽有五分相似,但眼睛却不同,神情也不一样!”秋月认真地道。 “不管他是谁,我们先去葛家庄再说!”杨擎天道。 “对,先去葛家庄。琴儿,吩咐老三打点行李,明日一早起程!”颜礼敬果断地道。 “是,爹!”颜贵琴有些不甘地应了声。 葛荣的步伐有些匆忙,面上神色比打了一场胜仗的欢喜更甚。 蔡伤居然主动来找他。这些年来,蔡伤是他世上最亲的一个人,他原以为今世将无法再与对方相会,没有想到蔡伤今日却找上门来了。 游四和裴二紧随其后,身后更有几名亲卫。 蔡伤的到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满了欣喜之色,这似乎是对每个人无限的鼓舞。 当葛荣跨出内院大门之时,蔡伤那高大的身影已映入他的眼帘,蔡新元就像一个影子般紧紧地跟在其身后,随同的却有一顶软轿。 葛荣不由得愣了一愣,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眼中唯有蔡伤。 蔡伤嘴角的笑意如涟漪般绽了开来,葛荣也是他最亲的人,蔡风去了,黄海去了,而葛荣与他就像是亲兄弟一般,一起长大,这份感情绝对是假不了的! “师兄,你终于还是来了!”葛荣语意中充满了欣喜,眼中露出激动的神色。 蔡伤缓和地一笑,恬静地道:“浪子也有回头日,何况我还并非浪子!” 葛荣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真诚。这些日子以来,他脸上的肌肉几乎都绷得很僵硬了,难得能够如此开怀地笑上一场。 “阿四,立刻去准备酒宴,为老爷子洗尘!”葛荣向一旁的游四喝道。 “游四先见过老爷子!”游四向蔡伤行了一礼,这才向后退去。 “裴二见过老爷子!”裴二恭敬地道。 “见过老爷子……”葛荣身后的所有人都恭敬地行礼呼道。 蔡伤轻轻地挥了挥手,算是还礼。 葛荣迅速与蔡伤并排行入内院,路上之人无不恭敬行礼,行到最后便只有蔡新元和裴二相随,再就是那顶软轿。 “抬入内厅。”蔡伤淡淡地道。 葛荣微感诧异,却也不多说什么。因为他若连蔡伤都无法相信,想来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什么人可以相信的了。 “你们也可以留在外面!”葛荣极为配合地道。 蔡新元和裴二很听话地留在外面,蔡伤和葛荣双双踏入大厅,那几个轿夫很自然地退了出去。 蔡伤轻轻地拂了一下衣袖,大门应手而关,这才大步行至轿边,温柔地掀开轿帘。 “师弟,我让你看一个人。”蔡伤淡然道。 葛荣有些讶异地瞅着轿中罩着斗篷的人,他敏感地觉察到好像和对方在哪里见过面,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蔡伤悠然一笑,道:“秀玲,出来吧。” “太后!”葛荣骇然低呼道。 轿中人优雅地揭下那黑色的斗篷,露出娇美而绝艳的容颜,正是当今的太后胡秀玲! 胡秀玲温柔地拉着蔡伤的手,对葛荣淡然道:“我此刻已不是什么太后了,而是伤哥的好妻子。” 葛荣满头雾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眼前的事实却不容他怀疑。 “不错,她已经不再是当今的太后,此刻她只是一位极为普通的家庭主妇。”蔡伤补充道。 “那……那朝中岂不是大乱了?”葛荣有些疑惑地道。 蔡伤淡然一笑,道:“她是真太后不错,但朝中仍然有一个假太后,所以朝中并不会大乱。” “移花接木、偷梁换柱!”葛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不错,移花接木、偷梁换柱,你感到不可思议吗?”胡秀玲恬静地笑问道。 葛荣只觉得荒唐得有些可笑,不否认地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一切到了师兄的手上却又非完全没有可能。” “扑哧!”胡秀玲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由得为蔡伤而感到骄傲,很轻松地偎在蔡伤的怀中,淡然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后也没什么好,那只是庸俗之人才羡慕的位置。对于我来说,荣华富贵有若粪土,人如不能尽兴而活,就是每日坐上龙椅怀抱金山,也只是虚度一世!” “好,好!我葛荣算是白活了,也只有这般奇女子才配得上我师兄。”葛荣忍不住叫好道,旋又抱拳欢喜地道:“恭喜师兄,师兄怎不通知小弟一声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蔡伤笑道,声音中却有少许的伤感。 “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葛荣敏感地问道。 蔡伤吸了口气,道:“中原腥风血雨的生活的确是太让人厌倦了,塞外苦寒之地也不会好受,我想远遁海外,再也不想理会尘世之间的事情。” “师兄要远遁海外?”葛荣骇然问道。 “不错,在海外找上一处仙岛孤屿,过一种自给自足的生活,与世无争,岂不更好?”蔡伤声音极为平静地道。 葛荣的声音有些干涩,道:“师兄真的就不再理会中原之事了吗?仇也不报了吗?” 蔡伤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淡淡地道:“师弟怪我逃避责任吗?” “师弟不敢,红尘琐事也的确太过让人心烦,太过让人伤神了,或许师兄的选择是正确的。红尘往事如烟、如梦,人若是不能够好好地享受生命,那他也就枉至世上走一遭了,任何人享受生命都是无可厚非的,若师兄心意已决,小弟会为师兄安排行程。我们的船队,早已出海前往高句丽和新罗,甚至远达扶桑,只要他们探好航海路径,在海面深处寻到一处美丽的小岛,的确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甚至可以在那里建上属于自己的王国。”葛荣微微有些伤感地道。 “那就有劳庄主了。”胡秀玲充满向往地道。 “嫂子何用如此说?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在这个世上,我也只有这样一个亲人了,嫂子如此说岂不是见外了?”葛荣认真地道。 胡秀玲俏脸一红,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她“嫂子”,这种新鲜的称呼似乎极为刺激,与那种被人高呼太后的感觉截然不同,却也中听。 “我今日来此,就有此意。”蔡伤悠然道。 “这一点小事,只要师兄说一声便行。”葛荣笑了笑道。 “我还要让胡秀玲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需得为她的身份保密。”蔡伤严肃地道。 “这一点师兄请放心。” “伤哥,你不陪我在这里吗?”胡秀玲幽怨地道。 蔡伤轻轻地拍了拍胡秀玲的香肩,温柔地道:“我还有一点小事待办,办完事情后,我就立刻回来。” “你要去哪里办事?还不能对我说吗?”胡秀玲轻怨道。 蔡伤不由得幽幽一叹,道:“我有一种感觉,风儿一直都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我想在这段时间去碰碰运气,或许能够探到风儿的消息。风儿活不见人,死未见尸,这一直是我心头的一根毒刺。若是我不能在离开中原之前探察清楚,只怕我这后半生也无法安心地度日了。” 胡秀玲和葛荣的神色均为之一黯,谁都明白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子之间的感情。蔡风对于蔡伤来说,几乎比一切都重要,包括他的生命。蔡风的失踪,是他今生最大的一个遗憾。 “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拦你,你顺便通知我大哥,让他把家眷和后事准备好。”胡秀玲温柔地道。 “我相信他绝对是个聪明人,他定会知道该怎么做,根本不用我们操心。”蔡伤肯定地道。 “你是不是还要进皇宫?”胡秀玲又问道。 “不错,我还得去为假太后送上解药,否则在下个月就是她毒发之期,那时定会朝纲大乱,使得尔朱家族大占便宜。”蔡伤点头道。 “是呀,现在尔朱荣手握兵权,的确是实力惊人。”葛荣附和道。 “师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为我的事而担忧,我只能在庄上住几日而已。”蔡伤道。 “庄主,酒宴已经备好。”游四在门外轻呼。 “好,现在什么也别说,这几日,就让小弟与师兄欢聚一阵子,其他的日后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葛荣爽朗地道。 “好,就让我们兄弟俩,趁这难得的几日好好聚上一聚吧。”蔡伤长长地吁了口气道。 林静风轻,偶有几片凋零的枯叶自光秃秃的树身飘落。 此际已是深秋,萧条自是难免,北方的天气尤其更早地进入冬天,寒冷似乎总是早早地就到来了。 这是颜礼敬离开宁武后的第三日行程。他们并不想太过靠近广灵,毕竟刘家也是个世家大族,其声望比之叔孙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不是好惹的。 此地,已过山西境内,众人已经踏入太行山的范围之内。 太行山山脉延绵数千里,纵横冀境南北,山区多为荒野之地。 颜礼敬一行十数人,却全都是轻装而行,走在后面的是几名仆人,这一路上的衣食起居,就由这几个人承担。几匹健马,两辆马车,一路上也显得有些扎眼,不过,所有的人全都改装而行,毕竟对于尔朱家族和刘家的势力仍有一丝顾忌。 官道极狭,通向葛家庄,只有这么一条道路。 路的确极不好走,不好走倒不是因为道路极狭,而是因为路前方斜斜地插着两根骷髅棒。 骷髅棒并不能挡住整条官道,但却有一种异样的震慑之力,浓浓的肃杀之气自骷髅棒上散发出来,别具一番邪异气息。 颜礼敬和杨擎天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傻瓜白痴也知道这并不是一种好现象。马车迅速刹止,在骷髅棒之前,不再前行,杨擎天与颜礼敬锐若利鹰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的环境,却并没有什么可疑之象。 “爹,发生了什么事?”颜贵琴自马车中探出头来,奇怪地问道,却惊异地发现那插于路中间的骷髅棒。 “是尔朱追命的独有标志!”颜礼敬淡淡地回应道。 “‘死神’尔朱追命?!”颜贵琴骇然道。 “是他们追来了吗?”车中的刘瑞平也急切地问道。 “应该是他们追来了。”蔡念伤平静地回应道,神情显得稍稍有些紧张。 “那该怎么办?”海燕和秋月竟有些慌乱地问道,显然是积威之下,对追兵畏惧甚深。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又有什么可怕的!”颜礼敬行至车前,衣袖轻拂,那两根骷髅棒有若风中的落叶一般飘开数丈,撞在一棵树上,竟暴出一团幽森的蓝光,烧了起来。 众人心头骇然,而颜礼敬却丝毫不为所动。刚才那一拂,他根本就未曾与骷髅棒相接触。 “走,大家小心戒备!”颜礼敬淡淡地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虽然闯过了这一关,但他们一定会再次拦截我们,那我们岂能一一杀过去?”杨擎天吸了口气道。 “但眼下已经没有回避的余地了,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必须闯过去!”颜礼敬深沉地道。 “驾——”呆子无所畏惧地暴喝一声,驱着马车便向前行去,颜礼敬紧随其右。 行不多久,前途又发现两根骷髅棒,悠悠地横在道路之中。 颜礼敬脚一扫,两颗石子掠出,刚好撞在骷髅棒之上。一溜火光顺着石子的方向朝一旁掠去,官道之上并没有任何阻隔。 蔡念伤被颜礼敬的豪气所感,立刻斗志大盛。 “好,就让我们手底下见真章,他们尔朱家族有什么了不起,哼!我们迟早总是要见面的!”杨擎天豪气干云地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呆子惊奇地呼道。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顶极大的敞轿平稳地放在一处山坡之上。敞轿之前轻垂着一道白色的纱帘,在山风中,敞轿孤零零地端放于山坡之上,显得分外刺目和妖异。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似乎从地狱中传来,是那般飘忽而阴森。 刘瑞平和颜贵琴禁不住相互望了一眼,显然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骇异。 “二十多年不见,却想不到你那装神弄鬼的本性仍没改变,真让我有些失望!”颜礼敬冷漠地将声音送出去。 “二十多年不见,你的嘴上功夫倒是进步了不少,没让我小看!”那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抹不去那浓浓的杀机。 “客气了,还有什么朋友不妨一起出来,何必藏头露尾呢?这对于我们来说,全都是没有必要的!”颜礼敬毫不客气地道。 “哈哈哈,华阴双虎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二十多年没出江湖,仍然这般老辣成精,倒是我小看了你们!”一阵极为粗豪的声音自山脊上传来。 刘瑞平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身子禁不住有些发抖。 “你怎么了?刘姑娘。”颜贵琴奇问道。 “没……没什么。”刘瑞平的声音有些颤抖地回应道,却更引起了颜贵琴的疑心。 “你认识外面那帮人?”颜贵琴目光紧紧地盯着刘瑞平,追问道。 刘瑞平知道,事到如今,再也瞒不过去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叹气道:“说话之人正是我爹!” “是你爹?”颜贵琴好像是看见有人生吃蜈蚣一般惊讶得合不拢嘴。 “不错,他正是我爹。其实,我并不是和刘家有仇,我是刘家的大小姐。”刘瑞平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道。 颜贵琴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你一定感到很惊讶,请听我说给你听,你就会明白的。”刘瑞平看着颜贵琴瞪大眼睛的样儿,也不想再隐瞒事实,就将逃婚的事一五一十地向颜贵琴细细述来。 颜礼敬和杨擎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们知道说话者是谁,也因此感觉到了今日局面的凶险,可是到了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真想不到居然能够劳动刘家二当家的,真让我们大感有面子呀!”颜礼敬声音有些冷然地笑道。 “是呀,真想不到两大家族现在联手做起买卖了,的确不简单!”杨擎天微微有些讥嘲地道。 “哈哈哈,两位重现江湖,若是我们不能够好好地相迎,岂不是太过怠慢吗?”从山脊上转出来之人竟丝毫不以为意地笑道,那紫赯色的脸容,配合着细长而锐若鹰隼的眼睛,在轻缓的踱步之中自有一种沉稳苍豪的神气。 蔡念伤的眼中闪出惊骇之色,他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人竟会是刘家的二当家刘文才!更没想到刘文才会与“死神”尔朱追命同时出现于这条隘道之上。 刘文才比众人想象中的似乎要年轻很多,能够成为刘府的二当家,在别人的印象中,应该全都是须发如银的老者。可刘文才似乎很年轻,像豹子一般充满活力,那笑意之中竟隐显天真烂漫。这就是一种可怕,一种极度逆境的可怕! 其实,自刘府的老太爷移居潜心阁之后,刘府的大小事务就已经皆由刘加米和刘文才兄弟二人掌管,刘文才很自然地也便成了二当家。在江湖之中,刘家之人很少出手,不像尔朱家族一般,即使成了世家大族,仍然极为喜欢活跃于江湖中,只是已经没有多少人敢去惹他们而已。但谁都清楚,刘家的势力大得让人难以想象,刘府的主人没有人敢小觑! 刘文才更是很少出手,在神秘的刘家中,刘文才又成了其中的一个神秘人物,但颜礼敬和杨擎天却听说过,因为当年石中天曾与他交过手,所以在谈到刘府中人时,石中天总会提到刘文才的武功。 知道石中天与刘文才交过手的人很少,只有蔡伤及八大家臣才知道,因为石中天并不喜欢提起当年这件事,对他自己来说,这似乎只是一种无奈的伤害。 二十多年前,刘文才的武功就与石中天不相上下,无论才智和武功都不输于有蔡府智囊之称的石中天,只是石中天没有强大的家族在身后支撑,这才会使心爱的女人嫁入刘府,这似乎是一个极为疼痛的疮疤,可石中天仍然不得不表示对刘文才的佩服。可见,刘文才的确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 颜礼敬在这十几年中,由于生意的关系,所交往的人极多,因此,他一眼就能认出刘文才。但此刻确是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不由得淡淡地笑道:“这可让我们受宠若惊了。不过,看来,我们今日是劫数难逃了!” 那敞轿之中的冰冷声音怨毒地道:“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又有什么好说的?二十多年来,你们龟缩山林,本想看在你们苟且偷生这么多年的份上,放你们一马。可惜,你们却不知好歹,连我侄儿也敢杀,今日只有一个结局,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平儿,你还不出来见爹吗?”刘文才突然声音变得极为温柔地唤道。 众人不由得大奇,有些不明所以,唯有车厢中的几人才明白。刘瑞平一声暗叹,低低地道:“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都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就用我做为人质,可能还有逃生的机会!” 颜贵琴神色数变,有些钦佩地道:“我真佩服你的勇气,或许不用你作人质,也可以把他们杀退呢。” “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他们究竟带了多少人来吗?更何况,就是尔朱追命和我爹两人就能够缠上你爹和杨大伯,而蔡大公子和呆子及我们几个人又怎么能抵得住其他高手的攻击?即使能够抵抗,伤亡总是难免的,我们何不试着用这不费力气的方法解决问题呢?”刘瑞平平静地分析道。 “你太善良了。好吧,那得罪之处还望勿怪!”颜贵琴咬了咬牙道。 “你动手吧,祸由我起,即使用我的性命换回你们的生命我也愿意!”刘瑞平坚决地道。 “平儿,你还不肯出来吗?”刘文才那慈祥而宽宏苍迈的声音再次传来。 “快动手吧。”刘瑞平催道。 “好,得罪了!”颜贵琴迅速拔出一柄刀子,抵住刘瑞平那柔滑白皙的脖子,推开车厢的门跃了出来。 “贵琴,你干什么?”颜礼敬一惊,奇问道。 颜贵琴不答,反向山头扬声道:“刘家的人听着,你们的大小姐现在在我的手中,只要我手中的刀子稍稍动一下,就可杀死她一千次。若你们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作现场表演,让你们免费看看活美人变成死美人的过程。” 所有人都大出意料,颜礼敬和杨擎天这才恍悟,这位自称被追杀的美人正是刘家的大小姐。 山头之上的众人这一惊却非同小可,若是以杨擎天、颜礼敬二人的性情与为人,绝不会拿别人的女儿来做人质,他们华阴双虎成名极早,而且行事都十分光明磊落,岂会以这种手段行事?因此,颜贵琴的举措竟让他们乱了手脚。 “想不到华阴双虎也会有耍这种卑鄙手段的时候,真让人大失所望。”刘文才摇了摇头,冷冷地道。 “他就是我爹。”刘瑞平小声道。 “哼,你便是刘家二当家的吗?看来也不怎么能干吗,思想迂腐、守旧,而且不念亲情,真不知你是怎么做父亲的。大概你对你女儿不怎么疼爱,觉得她很烦,对吗?我若是杀了你女儿,你的烦心事不就一了百了了吗?这可是一件大好事,你又何必吹胡子瞪眼睛呢?哦,对了,你眼睛不大管用,要不怎么看不见拿刀子的是本小姐,而非我爹呢?真是老啰。”颜贵琴毫不在意地抢白一番,却似乎成了一个长辈在教训晚辈一般,轻描淡写之中,直让刘文才气得脸都绿了。 杨擎天和蔡念伤不禁对颜贵琴的所作所为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嘴巴如此刁钻,丝毫不饶人,而调子油滑得连他们也自叹弗如。颜礼敬早就知道他这个宝贝女儿极为胡闹,与人拌口那真是小菜一碟,和别人打架也是经常出现的事,否则也不会胆敢出手打伤太守的儿子,这一刻竟也将那胡闹的本领用在这上面来了。 “你想怎么样?”刘文才声音中充满杀机地问道。 颜贵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到刘瑞平对刘家的重要,对方绝不敢拿刘瑞平来做赌注,不由得强打精神,淡然笑道:“哟,你生气了?没这么严重吧?也许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会当真就杀了你女儿的。你看她多美,我看了都心动,这眉、这眼,特别是这鼻子,让人看了就神魂为之倾倒,我怎么舍得杀她呢?大不了,只是割下她的鼻子,在她的脸上……”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手中刀子上移,在刘瑞平脸上比画了一下,才接着道:“只这么一两下子而已。” 刘瑞平也吓了一跳,女孩子最爱美,若是颜贵琴真的这么划几刀,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到底想怎么样?”尔朱追命充满杀气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叫做‘死神’的尔朱追命呀,看来你只会杀人,其实笨得无以复加。要不,我想怎么样你居然猜不到?简直笨得要死!”颜贵琴毫不畏怯地淡然道。 “你想威胁我们?”刘文才冷冷地道。 “威胁你们?我有吗?我只是见不得别人比我更美,姑娘家嘛,嫉妒心总是有的,我总以为自己是天下最美之人,今日却见你的宝贝女儿比我更美,我不能让自己比她更美,就只好让她变丑一些啰。如果你理解一个美女心理的话,就不应该怪我,只能怪你拥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啊哈,要是她脸上有朵花之后,不知道是否还有哪位姑娘比我更漂亮?如果真有,那我再去给她们每人脸上也加上一朵花。”颜贵琴煞有其事地道,手中的刀子却在刘瑞平的面前不断地晃动,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道:“唉呀,到处都是一样白嫩,应该从哪个地方下手才好呢?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刘文才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从来没想到过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上一回。身为一代宗主,怎叫他不怒?可是他却看不出这小娃到底玩什么虚实,只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更让人心惊,因为那种表情和语气更让人莫测高深,猜不出她下一步将会做出怎样的动作。 “咦,美人儿,你爹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生病了?你叫他小心一点,现在的天气挺冷的,老站在山头上,很容易着凉,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我也感到极不舒服,他年纪如此大了,怎能挺得住呢?”颜贵琴以刀面拍了拍刘瑞平的俏脸,淡淡地道。 “贵琴,不要逼人太甚!”颜礼敬提醒道。他也弄不明白这之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暗想:以刘文才这等身份,岂能受一个小丫头如此摆布?若是逼急了,他或许会连女儿的性命也不顾,那便很难说了。 颜贵琴眼见刘文才的眼中似乎都快喷出火来,也真不敢过于紧逼,怕弄巧成拙就不划算了,于是淡然笑道:“刘老爷子,你是聪明人,当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我只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刚才所说的,你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去做了。我们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想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走我们自己的路。说到我们之间的仇恨,还不是由你的宝贝女儿引起的?所以,我们各走各的,至于以后什么时候相见,待以后再说。这样双方都好说话,何乐而不为呢?不知刘老爷子意下如何?” 刘文才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冷,但却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他很明白颜贵琴的话意,而颜贵琴这不紧不慢的攻势却极为有效。 颜礼敬和杨擎天极为自然地立于颜贵琴的身旁,这样更有足够的能力防止突发之事。虽然此刻对方的两大主头已经显身,可对方的埋伏却仍是踪迹全无,所以,不能不防上一手。 刘文才一阵沉默之后,神色间显得极为愤怒,冷冷地望着刘瑞平,声音也极冷地道:“你好!居然串通别人来对付你爹,果然是我的好女儿,有个性!” 颜贵琴听刘文才这饱含愤怒的声音,心头有些发毛,但却忍不住气恼地骂道:“有你这样的爹吗?硬要将女儿向火坑中推,女儿是你养的,连你都不疼她,还要别人去帮她对付坏人。有你这样做爹的吗?你女儿可是有情有义的人,谁对她好,她心里有数。这一切难道都不是你给逼出来的?你能怪她吗?这个世间若连你也对她没安好心,那让她怎么活下去呢?我真不明白你的心是什么长的,这么好的女儿不知道疼,真为你感到脸红!” 刘文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换了良久,竟忍不住叹了口气,犹如苍老了十年一般,冷漠地道:“好,我答应今日放过你们,但你们必须要保证将她安全地交还给我。” 颜贵琴望了望刘瑞平一脸凄然的神色,不由得心头一软,冷冷地回应道:“哼,我们可不愿意做帮凶,我保证不伤害姑娘,也绝对会放过她。至于她会不会回到你广灵刘府,这是她自己的事,与我们毫无关联。” “哼,要是她一直都愿意跟随你们走,那我是否要一直都受到你们的威胁?一直都无法让她回去呢?若是这样,她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要挟?这简直是欺人之谈!”刘文才怒道。 “刘兄,我看还是不要对他们客气了,先为我侄儿报了仇再说。”尔朱追命不耐烦也有些不甘心地道。 刘瑞平和颜贵琴这下倒也真有些急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可是让刘瑞平回到刘府,又似乎太残忍了一些,就是出于颜贵琴内心来说,也不愿将刘瑞平送还刘府的。可此刻若是不送她回刘府,只怕事情难以收局。 “好,只要你们今日放过这些人,以后也不再找他们报仇,我就愿意回去。否则,即使死,我也不会回去!”刘瑞平无奈地应声道。 “哼,今日放过他们已经算是对他们客气了,日后找不找他们算账,那是日后的事,也是我尔朱家族与他们的事。今日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才不会管你这么多!”尔朱追命冷哼道。 刘瑞平一愣,颜礼敬和杨擎天想回应几句,那一直坐着未曾吱声的呆子却抢先开口冷冷地道:“谁要你看别人的面子?哼,你以为我们怕了你们吗?”旋又扭头对刘瑞平认真地道:“你也不用回去,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向他们承诺什么,走自己的路就行了。” 尔朱追命在敞轿中一阵“桀桀”怪笑,良久才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是什么角色?” 呆子的表情之中显出一丝不屑之色,冷笑道:“尔朱追命,你敢跟我单打独斗吗?” 所有的人都大惊,就是杨擎天和颜礼敬这般老江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是呆子的呆病又犯了? “呆子,你没事吧?”颜贵琴还真以为呆子又犯病了,急切地问道。 事实上也是如此,谁都不会相信,如呆子这样的年轻人,居然有胆挑战江湖之中最有威名的杀人狂魔!尔朱追命成名之早,和华阴双虎乃是同一个年代,而颜礼敬更是与尔朱追命交过手,二十年前便要稍逊一筹。这些年来尔朱追命的武功精进了多少却是没有人知道,但总不会比颜礼敬差,而呆子的武功,颜礼敬已动手试探过,虽然在他二十年前的武功之上,在年轻一代中应可算是了不起的高手,换作二十多年前的颜礼敬,定不是呆子的对手,可人家尔朱追命却是在二十多年后出手,呆子岂有胜算,只是一种找死的行动而已! “我没事,我很清醒!”呆子极为平静地回应道,那种冷静如止水的表情的确是极为清醒的表现。 “他们已经答应今日不找麻烦,我们就算了吧,再说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呀!”颜贵琴小心地提醒道,神色间显出极为关切之意。 “小姐放心,他不敢跟我比!”呆子极为肯定地道。 众人不由得大讶,却不明白呆子为何有这么强的信心,但事实却是如此。 果然,尔朱追命不屑地道:“哼,你还不配跟我动手!” “是吗?你不是很喜欢杀人吗?在你手中死去的不会武功之人也不少。你杀人难道也分级别吗?只怕是江湖传言有假,你们尔朱家族的武功只是浪得虚名而已!”呆子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呆子,不要多生事端!”颜礼敬低叱道,眼见刘瑞平已与刘文才谈好,呆子此刻却又来扰上这么一环,若真激怒了对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是以他竟有些恼怒。 “黄口孺子,乳臭未干,也敢言武?今日本座是看在刘家的分上才答应放你们一马,若是下次再见你小子,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功夫!”尔朱追命冷哼道。 颜礼敬和杨擎天乃是老江湖,听到此处,发觉尔朱追命的确是有点不对头,这根本不像是他的个性。 “既然这样,那么……” “哼,你不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你是怕了,你是根本无法动手,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呆子强行打断颜贵琴的话,不屑地呼道。 所有的人都为之愕然,包括刘文才在内,都禁不住对呆子的言行感到不可思议,也不明白呆子为什么会如此肯定,他葫芦中到底卖的什么药,谁也弄不清楚。 “好,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座的功夫。颜礼敬,那今日只怪你们运气不好,本座原本要放你们一马,而这小子却如此不知死活,这可怨不得我了!”尔朱追命充满杀意地道。 “四爷,让我收拾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吧?如此小丑岂用得着你老人家出手?”一个冰冷的声音自敞轿之后传来,眨眼便行出一青衫中年人,却并非尔朱追命。 “好,就由你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武功!”尔朱追命淡淡地道。 “哈哈哈……”呆子忍不住仰天一阵大笑,只笑得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第81章 第十二章 识破玄机 第十二章识破玄机 颜礼敬和杨擎天诸人对呆子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却知道呆子乃是与蔡伤、黄海有关的重要人物,只凭此点,他们就不能不为呆子担心,所以听得他此刻竟变得如此猖狂,禁不住皆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尔朱追命,你不敢亲自出手了吗?我看你这替身,虽然功夫不会太差,但却不是我的对手,想必你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就让别人来送死,不如你就告诉大家你已经变成了废人还强一些。”呆子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言一出,只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有点窒息,现场顿时变得像暴风雨来临前一样死寂。 “呆子,你怎么知道?”颜贵琴最先打破沉寂,惊讶地问道。 颜礼敬却低叱道:“呆子,不要胡说,尔朱追命的中气十足,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你怎么说他是个废人呢?” “哈哈哈……”尔朱追命发出一阵怪笑,才冷冷地道,“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件事情!” “小子,你别吹大气,以此激将之法,就可以借我们四爷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吗?你先从我的剑下走过再说吧!”那中年汉子冷笑道。 “欲盖弥彰之举,我就是杀了你,看他还能够说些什么!”呆子一下子变得极为狂傲地道。 “呆子,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蔡念伤也感到情形有些不妙,担心地道。 “不要紧,我们必胜,他们今日并没有带来几位高手,而尔朱追命的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及足厥阴肝经受损,并伤及三阴焦脉,根本就无法离开轿子,下身几乎已经瘫痪,根本不足为惧!”呆子认真地低声道。 众人见他说得那么肯定,却又不由得将信将疑,可是他们明明见到呆子只是驾车而行,坐于车辕之上未曾动作,又是如何知道对方根本就未曾带来多少高手?而且这么清楚地知道尔朱追命伤了哪几条经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颜礼敬和杨擎天也不明其中道理,不由皆担心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呆子平静地道:“从他说话的声音中听出来的。他的中气虽足,但其中却有停滞和间歇,根本就不能算是顺畅。若是普通人听了,自然难觉,但若是一个精通医理和脉理的人,却很清楚地可以听出来,今日之局他们定会输!” 刘文才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不知是因为呆子的挑战抑或是什么原因。 “不好,他们这是缓兵之计,他们虽然只带来了几个高手,却是为了等待高手的支援,我们不必理会他们,这就迅速离开!”呆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旋又向山顶之上的尔朱追命及刘文才高声呼道:“对不起,我们没工夫与你们消磨时间,你们想拖延时间,实在是没门。等尔朱追命的瘫病治好了再来跟我们说话,别老是躲在轿中,羞答答的倒像个小娘们,我们可要动身了。” 那青衣汉子和刘文才的脸色全都变了,有些难以相信地望着呆子,像是吃了蚂蝗和蜈蚣一般。轿中的尔朱追命竟在霎时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呼出声来,骇然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会知道?” 颜礼敬和杨擎天乃是老江湖,只听尔朱追命的语气,就已知道呆子所说不假,虽然感到惊讶无比,也非常吃惊,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却绝对是一件好事,若呆子所说的是实情,对方单凭刘文才和那几个人,自己等人根本就没有必要怕他们,此刻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刘文才,我们下次再见。不过,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女儿,行过这段路之后,就各奔东西,她爱回家就回家,若不回家,我们也管不着。”颜礼敬高喝道,一挥马鞭率先自官道上飞奔而去。 颜贵琴与刘瑞平迅速跃回马车之中。 “平儿,你真的不肯跟爹一起回家?难道你就想这样一辈子流落江湖?你可知道你娘亲为了你,整个人都已瘦了一圈,病倒在床?你真的忍心让她为你伤心病死吗?江湖险恶,你一介女流之辈,流落其中,知道家人有多么担心吗?”刘文才极度无奈而悲愤地高呼道。 刘瑞平的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谁都可以从刘文才的语气之中听出一种身为父亲的关爱和忧心,众人的心不由得恻然。 “平儿,虽然很多事情都怪爹,可你娘是无罪的呀。你就是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果,这个世道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平儿,只要你回来,一切事情都好商量,爹保证不会怪罪你和那两个大胆的丫头。”刘文才动情地呼道,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愧疚、黯然的情调。就是颜礼敬这般老江湖也心神为之所动,他也是个做父亲的,那种博大的父爱,是任何人都无法伪装出来的。特别是以刘文才这一代宗主的身份,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向女儿道歉,如此呼唤女儿归来,怎能不叫人深深地感动? 刘瑞平再也坐不住了,泪水禁不住滑成两行清澈的珍珠印痕,在腮畔,流成一种凄切的绝美。 “停车!请你停车!”刘瑞平无力地哀求道。 “刘姐姐,你要回去?”颜贵琴有些明知故问地道,心头隐隐泛起一阵失落的感觉,她竟能深深体会到刘瑞平此刻那种痛苦的心境。 “好妹妹,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真的……可是,我……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有时候,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们这些生长在江湖中的女孩,这都是命……都是命!”刘瑞平泣不成声地道,拉着颜贵琴的玉手禁不住颤抖,泪水流个不停。 “刘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个好人,你太善良了。”颜贵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安慰对方,心头酸酸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马车停下了,这似乎并没有出乎颜礼敬的意料之外,是以整个队伍全都停了下来。 刘瑞平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以衣袖轻拭腮边的泪水,脸上绽出一丝凄然而苦涩的笑容,黯然道:“你多保重!” “你也一样……”颜贵琴此刻才发现自己竟那般脆弱,居然会想哭。声音有些哽咽,她自觉对刘瑞平的感情不是很深,可是却偏偏又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或许是因知道了对方的身世之后,感受到对方那种身不由己的痛苦,竟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同情心。 感情的确是一件很难捉摸的东西,人往往会在瞬息间因为一件事情而感动,对一个人产生一种难以述说的感情。而颜贵琴就是在这片刻之间深深明白了刘瑞平的心境。 刘瑞平无力地推开车门,跃下马车,向颜礼敬和杨擎天诸人行了一礼,诚恳地道:“多谢几位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姑娘何须说这种话,你能回家团聚乃是一件美事,我们也算是功德一件。其实一家人又有什么隔夜之仇呢?”颜礼敬并不明内情,还以为刘瑞平只是怄气才会逃出来的,是以这一刻竟出言相劝。 “是呀,天涯路茫茫,浪子是因为无家可归才沦为浪子,浪迹天涯并不是一种潇洒,反而是一种无奈,刘姑娘应该感到幸运!”蔡念伤似有所感地道。 刘瑞平苦涩一笑,这些人根本就不明其中的细节,这也难怪,她也并不想过多地言语,只是向往地幽然道:“若是几位能够见到蔡风蔡公子,就请代我转告一声,告诉他,他乃是我今生最仰慕之人。茫茫天下,唯有他才是最知我心之人!”说到这里禁不住幽幽一叹,自语道:“可惜今生再也无法倾听他的教诲……”说完幽幽地向山上行去。 “小姐,等等我们!”秋月和海燕也自马车中跳出,追上刘瑞平。 众人的目光全都显得有些惆怅,皆因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刘瑞平语言中的凄然与无奈。 “刘姑娘请放心,只要我们找到三公子,一定会转达你所说之言!”颜礼敬诚恳地道。 “刘姐姐,多保重!”颜贵琴倒真有些依依不舍地跃下马车呼道。 “你们也多保重!”刘瑞平再次转身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向刘文才行去。 “颜礼敬,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留待他日再算吧,今日放你们一马!”尔朱追命狠厉地道。 颜礼敬和杨擎天仰天一阵长笑,并不搭腔,策马行去。 凌通舞动着手中的剑,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如万俟丑奴那般的感觉。 万俟丑奴与尔朱追命交手的那一幕犹若闪电雷鸣般再次在脑子之中上演,凌通从来都没有想过世间竟还有这样可怕的高手,其场面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万俟丑奴杀死尔朱追命身边高手的那几剑,就像是完全不可能的奇迹,让凌通看得稀里糊涂,只是在万俟丑奴与尔朱追命交手之时,两人都是当今之世的绝顶人物,虽然尔朱追命下身行动不便,但每一剑、每一式无不蕴藏着让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玄机。 尔朱追命似乎知道自己的下身不便,是以一开始就不与万俟丑奴比试身法,而是以静制动,全凭剑意与万俟丑奴相拼,以内力相耗。这使得双方的剑招都极为缓慢,每一个细微末节,凌通和萧灵都看得十分清楚。 凌通更是如痴如醉地沉浸在两人那可怕的剑法之中,竟似乎有所领悟。也很自觉地将自己以往所学的剑法与之相对照,暗自揣摩,许多疑难全都迎刃而解。但对于万俟丑奴与尔朱追命的剑法却是似懂非懂,怎么也找不到其中的感觉。但那每一招每一式都已深深地烙入凌通的脑中。 尔朱追命死了,被万俟丑奴取去了脑袋,却是因为尔朱追命行动不便,凌通虽然并不明白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却自双方口中得知这些高手的名字,更是受益匪浅。 凌通练了一会儿,仍不得要领,这已是自家中出行第九天了。两小一路上玩耍,却是极为惬意,虽然天气很冷,但两人所穿的衣服很多,虎皮袄抗寒极佳,萧灵戴上一顶熊皮帽,一身虎皮袄,全然感觉不到寒冷,是以两人并不急着赶路。 凌通更绝,一路上采草药、打猎,甚至偶尔将猎物拿到路过的市集上卖钱。烧烤猎物更是凌通的拿手好戏,虽然萧灵极为挑食,平日不知吃过多少好东西,可凌通那花样百出的烧烤,调出的味道,让她仍是叫绝不已。这一年多中,剑痴每次都要凌通给他带东西吃,是以凌通向他娘亲把蔡风所教的菜肴全都学来了,所以一路上萧灵百吃不厌。小孩子更爱闹爱玩,萧灵在学习打猎之余,对这烧烤也很有兴趣,一路上,不仅拾柴添火,更极羡慕地向凌通学习烧烤野物。 今日,两小却因在野外休息,才得暗睹尔朱追命死于万俟丑奴手中。 原来,在刘瑞平随刘文才回去之后,尔朱追命与刘文才就分道扬镳,可是却在第二天遇上他命中注定的宿敌万俟丑奴,他本因为上次被黄海与万俟丑奴联手击成重伤,至今仍未能打通腿上的几道经脉,致使他的武功大打折扣,终还是命丧万俟丑奴之手。也不知是报应抑或是天命,却被凌通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 凌通似乎怎么也想不通万俟丑奴怎样变幻的身法,使得手中之剑,似乎怎么用都有失那份轻灵洒脱,更没有那种超脱一切的气势和优雅。 “通哥哥,我看你先歇一会儿吧,反正又不急。”萧灵一手撑着下巴,仰慕地望着凌通,关心地道。 凌通有些丧气地将剑向地上一插,叹了口气,恼骂道:“奶奶个儿子,我怎么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呢?”脱口之间,竟将蔡风的骂语学了出来。 萧灵一愕,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帮腔,实在是因为万俟丑奴与尔朱追命那一战太过惊心动魄,她也深感凌通与那二人是根本不能相比的。 凌通苦恼地来到萧灵身边坐下,望着那仍在地上颤抖的剑发呆。 “通哥哥,别这样嘛,你还如此年轻,等长到了他们那么大,肯定比他们更厉害。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萧灵终于想到了安慰的话语劝道。 凌通扭头向她苦笑了笑,突然心头一动,道:“我们回去,再到他们先前打斗的地方看看,那地面上不是留下了脚印吗?我想肯定是和他们的武功有关,到时我们踩着他们的脚印练习,说不定能找回感觉呢。” “啊,我们又回去呀?”萧灵有些不情愿地反问道。 “嗯,不错,你不愿意吗?”凌通奇问道。 萧灵望着凌通那意兴盎然的样子,不想打消他的意兴,只好微微点了点头,道:“通哥哥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凌通喜道,拔起地上的长剑,跃上马背,向来路驰去。 “蔡伤这次死定了!”金蛊神魔极为自信地道。 “但愿如田宗主所说,不过蔡伤的确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他能称雄于江湖这么多年,就是隐于江湖近二十年,名气仍然不衰,可见此人绝不能以常理去度之。我们依然要小心布置,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使我们好不容易建起的实力毁于朝夕之间!”祝仙梅不放心地道。 “哼,就是单打独斗,绝情也不一定会输给蔡伤,更何况,绝情是他的儿子,蔡伤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杀死自己,等到他发现时,却已经迟了。天下间若说只有一个人可以杀死蔡伤,那么这个人就是蔡风而不是尔朱荣。因此,蔡伤只有认命了!”金蛊神魔极为自负地笑道。 “那瑶琴的解药又是否真的可以炼制出来?”祝仙梅仍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一点请祝宗主放心,只要有解药的样品在手,再难的毒都不可能难住我。若是祝宗主不放心,自然可以另布杀局,但却不可以让蔡伤有任何警觉,否则,只怕他不会上当!”金蛊神魔认真地道。 “这个我自然清楚,对于你所说的那个绝情我倒真想见识见识,是否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神奇!”祝仙梅有些向往地道。 金蛊神魔神色微变,淡然笑道:“祝宗主想见他,其实也很容易,待这两件事完成之后,若是祝宗主有兴趣的话,我不妨将他借给你使唤一段时间!” 祝仙梅“咯咯”一笑,那藏于轻纱之中的容颜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不过,似乎并没有怒意,只是轻轻地转过话题道:“昌侯爷办事去了吗?” “不错,他也正在为这件事情忙碌,相信蔡伤很快就会赶去京城,因为瑶琴的毒性就快到期了,必须送去解药。因此,昌兄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布局了,只要蔡伤一死,那个真太后也便成了假太后,毫无威胁力,根本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而且要杀掉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更是举手之劳!”金蛊神魔淡然道。 “那绝情是否已经赶去洛阳了呢?”祝仙梅望着金蛊神魔问道。 “不错,同行的还有韦兄的得意弟子石泰斗!”金蛊神魔并不否认地道。 “哦,既然三位都在如此倾力,看来我是应该放心了,但愿一切都能顺利行事!”祝仙梅深沉地道。 “什么人?”门外的守卫大声喝道。 金蛊神魔和祝仙梅大惊,因为他们也听到了自窗外掠动的风声,这人居然是潜在他们的窗子下面,而他们竟毫无觉察,可见来者的功力已经非同小可。 “哗——”窗子已裂成无数片,金蛊神魔和祝仙梅的身体犹如凌空飞射的大鹏。 “呀——”一声惨叫响起,那呼喝贼人的守卫竟有如不堪一击的稻草人,暴飞而出,鲜血若星雨一般洒落。 那道黑影毫不停滞地向院子外面落去,身法之快,下手之狠,让金蛊神魔和祝仙梅心惊不已。要知道能负责守护内院的人,都已经不是庸手了,可是对方却像是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之击毙,单论这份潇洒利落的手法也是常人所难以相比的。 “追!”金蛊神魔和祝仙梅都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异口同声地喝道。 “叮叮……”“呀……”一阵兵刃的交击之声和惨叫之声传来,怒喝连连。 金蛊神魔和祝仙梅同时越过高墙,那名不速之客并没有被外院的人所困住,地上皆是残肢断剑,鲜血斑斑可怖,竟有五六具尸体已经倒下。 只在这么一刹那之间,就被来者斩杀了五六人,这是怎样可怕的武功? 金蛊神魔自祝仙梅的神情中读懂了对方的惊骇。 “追!”那些守卫犹不死心,四处的守卫纷纷赶来拦截。 那不速之客的动作的确是利落至极,有如纵跃于丫杈间的小雀,在院中已枯败的树枝上纵跃腾掠。 羽箭满天飞舞,可是却始终落空了,因为,竟没有人可以捕捉得准那不速之客的正确位置。 金蛊神魔和祝仙梅的速度绝不缓慢,而祝仙梅那长长的绫袖,有若流云一般横过天空,缠在几丈开外的树干之上,而其身子更是借力纵跃,使速度增快,一下子超过了金蛊神魔。 那不速之客在行完最后一棵树时,有如苍鹰一般俯冲而下,向那拦在曲桥之上的阻兵扑去。 那守在曲桥之上的众守卫全神戒备,兵刃齐扬,大有将来者碎尸万段之气概! 不速之客在空中再一扭身形,竟划出一道匹练般的亮彩,若星星点点的光雨洒落于地上,幻出刺目的光彩。 那些守卫只觉得眼前一花,犹如烈日向他们落来,那毁灭般的劲气只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对于他们来说,这完全是一种无法抵挡的死亡。 “轰——”劲气在曲桥之上暴开。那些守卫不是受到重伤,就是已被逼落河水之中,只被来者这一击,便变得溃不成军! 不速之客一声长啸,在强光一敛之际,脚步丝毫不停地向对岸落去。 对岸的守卫涌上曲桥,竟有数十人之多,而不速之客的神色丝毫未变,那极为红润的脸上充满了浓浓的杀机,几撇小胡须翘动之下,显得格外有个性。 金蛊神魔与祝仙梅只觉得这不速之客似乎极为眼熟,却记不起对方究竟是谁,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者截住! 不速之客毫不犹豫地冲入人群,就在冲入人群的一刹那,他的身子竟化作一道青芒,旋转成一道陀螺,那旋动的青芒就是那柄无所不在的剑! 守卫们几乎没有丝毫的抗拒之力,就被扫落河水之中。 那不速之客却像旋动的铁锥,闯过守卫的阻拦,使人便像是在做梦一般。 祝仙梅就在那神秘的不速之客刚刚踏上陆地之时赶到,那流云般的绫袖,在空中搅起一片浑浊的凄艳之彩,疯狂地向那不速之客攻去。 那人一声冷哼,头也不回,空着的手犹如波浪一般折了回来,一分不差地抓住那绫袖。 “哧……”绫袖裂成两截。 金蛊神魔和祝仙梅同时大惊,这不速之客的武功之高的确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对这祝仙梅自认得意的招式破解得如同儿戏。 “啪……”在顷刻之间,祝仙梅的玉掌已经与那只撕裂她绫袖的手相交。 那不速之客的身子借劲飞射而出,在空中折了几下,远远地落在府墙之外,消失于众人的眼下。 祝仙梅却倒翻而回,那遮住她绝世姿容的斗篷也裂成两半。 “铁异游!”祝仙梅好不容易才停住身子,终于呼出这三个字。 金蛊神魔的脸色极为难看,怔怔地望着那裂成两半的斗篷和已断成数截的绫袖,却说不出话来。 “世间也只有他才能够如此轻易地破除我的天魔功,怎么会是他呢?”祝仙梅那原本极为娇艳的神色,此刻竟失去了血色,眼神也变得十分空洞。 “怎么会是他呢?他十八年前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还活着?”金蛊神魔自言自语道。 “是他,一定是他!天下间又有谁能够使出这般出神入化的铁异游呢?这是他成名的绝招,绝对没有人能够冒充!”祝仙梅肯定地道,神情间却微微有些哀怨。 闻到“铁异游”之名,顿令金蛊神魔忆起往事,不由心中充满了妒意,向祝仙梅嘲弄道:“想不到祝宗主的美貌竟会让人如此留迹,这么多年后他还是会回来看你!” 祝仙梅白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反驳,只是道:“若是蔡伤有了他相助,岂不如虎添翼?我们得立刻重新布置!” “还来得及吗?”金蛊神魔想到铁异游的可怕之处,也不由得有些心寒地问道。 “我们用飞鸽传书,自然会快得多!”祝仙梅肯定地道。 “看来也只得如此了,只是消失了这么多年的他,怎会突然出现呢?难道你所说的宫中高手就是他?”金蛊神魔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会,宫中的高手,我与他交过手,绝对不会是铁异游,天下几乎没有人的武功路数与他相同,铁异游的武功也可以说是天下最易辨认的武功!”祝仙梅肯定地道。 “不是就好,我立刻去飞鸽传书。至于调查铁异游的事情,就交给祝宗主了!”金蛊神魔稍稍放心地道。 “好,我们这就去……” 距方才打斗之处并不是很远,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已经到达。 地上的尸体依旧,一片凄惨,刺目的血迹,伴着败叶枯草,冷清死寂如墓冢。 尔朱追命的敞轿仍然静静地停在山坡之上,轻风卷起轿帘,更有一种别样的阴森之感。 凌通迅速下马,只见地上的脚印依然清晰如旧,显然刚才万俟丑奴在杀死尔朱追命之时,也耗费了不少功力,在全身满注劲气之下,极为自然地肯定在地上烙下了脚印。要知道他们的功力之高早已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这地面,如何能够受得住他们的劲力冲击?这也是尔朱追命的可怕之处,若非尔朱追命本身也是万俟丑奴那一级数的高手,只怕也无法逼得万俟丑奴在地上留下脚印了。 凌通仔细地审视着地面上极为凌乱的足印,神情显得十分专注,他的直觉告诉他,地上的足印看似凌乱,但其中定有规律可循。 脑中的一切杂念全都排开,自己的脚踏入足印之中,试着更换位置,万俟丑奴和尔朱追命那让人惊心动魄的剑式又在他脑中重演。 萧灵见凌通如此痴迷的样子,也不想打扰。望了望天色,却已是夕阳西斜之时,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了,那时若找不到市镇,就只得露宿荒野了。但她却不能催促凌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渐明凌通的性格,更改变了自己许多一贯任性刁蛮之风,竟在许多事情上迁就着凌通。更加上两人这些日子以来,大多时间行于山野,对这野外的生活似乎已经习惯,因此萧灵也并不怎么在意。所以,她不想败了凌通的兴致。这时倒想到先前他们两人观看万俟丑奴打斗的那个山洞,那离此地只不过二十几丈,地势微高,是以将下面的情况看得极为清楚,甚至地面上的呼喝也听得真真切切。照这样看来,不如将那个山洞整理一下,住一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何况马背之上,本就准备了兽皮被,乃是为了以防万一路上找不到住处而备的。 想到这里,萧灵立刻向山洞处跑去,洞口正向凌通,自斜侧仍有一道小缝隙,可容一人爬进去。山洞不大,只不过丈许深,最宽处却是在洞中心,有一丈七八尺,洞口也有五六尺,高却不过六尺,低矮处却只有三尺左右,极不规则,但却可以住人,是毫无疑问的。 萧灵将马拴在洞外的一株树干之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布置这个洞穴,显然她没有一点野外露宿的经验,但却知道该捡些柴火来取暖与烧烤猎物。凌通这段日子以来,也讲过不少在野外生存的要点,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野狼。 冬天的狼群甚至比猛虎更可怕,在夜晚总是成群结队地出没。但凡野兽对火光却是有所畏怯的。在荒野之中过夜,最不能缺的就是火。 凌通如痴如醉地踏着那一串串足印纵跃、挥剑,但仍是没有找到万俟丑奴的那种感觉,不免有些泄气,只好静坐于一旁,默默地沉思起来。 “通哥哥,我看我们不如今晚住在这儿,你好好地研究一下剑式,可好?”萧灵温柔乖巧的声音惊醒了凌通。 凌通望着抱着一堆柴火的萧灵,不由感激地笑了笑,道:“灵儿不怕这荒野之中的狼吗?” 萧灵自信地笑道:“反正你得替我挡着,我又怕什么?” “啊!”凌通一愕,禁不住大笑起来,萧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今晚就在此地休息,由我来布置,总得要弄些陷阱、兽夹之类的。对了,这顶轿子的用处倒还不小,可以挡挡风,拆开来还可以当床用呢。”凌通立身而起道。 待凌通布置山洞完毕后,却花了半个多时辰,这里的地形似乎极好,处于一个斜坡之上,可以放眼望出好远,更可在洞中设下滚石。洞顶向下,也是一个斜坡,洞口所向正好背着北风,也不是很寒冷。像这种地方,似乎处处有路可以通出去,但却非处处有路通上来。因此上来难,下去却容易。 凌通将轿子劈成数块,既有了挡风屏障,又可以做床。轿中更有软垫,这使得所铺之床也极为舒服。在那些树叶、草根上铺上木板,再铺软垫和轿帘。轿帘乃是兽皮所制,极为暖和。 凌通做好洞中之事,就静静地坐在那些似乎极为凌乱的脚印之旁,苦苦地思索着。萧灵却将几日来所学的烧烤技术派上用场,以水壶打些山泉来,如此就成了晚餐。 夕阳渐渐西沉,凌通一边吃一边想,却想到了蔡风留下那些医经上的字迹。心头一动,跃入那些脚印之中,脑中不再想尔朱追命和万俟丑奴的剑招和剑式,一心以自笔迹中领悟出来的剑招出手,竟然奇迹般能够应合那一串串凌乱的脚印。且是越使越灵活,越使体内的劲气越能挥洒自如,使得本来仍很生硬的剑招,竟在豁然之间连贯起来,有若行云流水,畅快至极。 这里的每一个足印都似乎深符自然之本,自任何一个位置向另一个位置,都似乎没有什么不可,都似乎可以与剑意相吻合。 萧灵看得欢呼不已,凌通终于还是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 其实,凌通若是想找万俟丑奴和尔朱追命的那种感觉,想要达到他们剑式的利落程度,只怕这一辈子都钻到死牛角尖里去了。要知道,武功已经达到了万俟丑奴和尔朱追命这种境界的人物,他们再也不是拘限于剑法与招式之间,而是一种剑意,一种凡人所不能理解的境界。信手拈来,就是顺乎自然,顺乎武学要旨的绝活,这岂是凌通这刚出道的毛孩子所能够领悟出来的?是以,若是凌通牢记着万俟丑奴与尔朱追命的招式和剑法,那他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理解武学的原理,永远都无法突破,甚至还会走火入魔。 万俟丑奴所留下的脚印却比那种天马行空的剑法实在多了,也更具体。因为他已经刻在地面之上,而剑式划过即逝,绝不会在空中留下任何轨迹,那种天马行空的轨迹,自不是人一看之下所能捕捉到的。是以,凌通想领悟万俟丑奴的剑式和招意,那纯粹是不可能的,但对照着地上留下的脚印,却可以感受到那种神秘莫测武学至理的存在,更使自己在步法与剑法的配合之上有了一个很大的层次突破。这更因为凌通所学的剑法乃是根据蔡风的笔迹领悟而来,而蔡风的剑法却与万俟丑奴同出一源。凌通就算是能够从笔迹中领悟出这几路剑法,却只有剑招,而步法配合之上,却是极为散漫。是以,每次对敌,他只能凭着身子的灵活,东窜西逃,东划一剑,西挡一招,却根本不能连贯使用,这是凌通最大的毛病。不过,他的身形也的确十分灵活,剑痴出身铁剑门,铁剑门本就以身法著称,剑法还是其次,但凌通此刻得万俟丑奴留下的足印,正是黄海这一门的步法,与凌通所学的剑法竟有相辅相成之妙,使得凌通不能连贯的剑式豁然贯通,这自然让凌通大喜过望。 在夕阳刚落入远山之时,凌通突然听到一声惊异的低呼。他知道这绝对不是萧灵的声音,不由得骇然停步,回目望去,却见远处五个汉子骇然退走,凌通一眼就看出其中有一位正是今日尔朱追命身边那逃脱性命的青衣大汉尔朱听聪,另外四人显然正是尔朱听聪带来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萧灵也抬眼望了望那惊疑不定的五人,又向凌通望了望,微惊道:“尔朱听聪!” 尔朱听聪身上缠了许多绷带,显然自万俟丑奴剑下逃得性命,却也受伤不轻。 凌通立刻想到地上的尸体,明白对方是来收拾尸体的,定是不想这些尸体被野狼啃掉,才会带上人来收尸。但却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惊疑不定,且有骇然退去之举。似乎是怕了自己,这是为什么?他很明白,对方之中单论尔朱听聪的武功,就不是他所能比拟的。在没有受伤之时的尔朱听聪,乃是尔朱追命身边的护卫中武功最高的一人,竟可以挡住万俟丑奴的四剑,而仍能逃生。当然,若非尔朱追命出手,尔朱听聪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但这点足以表现出尔朱听聪的可怕。但此刻,尔朱听聪定是身受重伤,凌通自然是不怕他的,但另外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易与之辈,就算凌通不怕他们,他们也不应该会怕眼前两个小娃娃呀。 尔朱听聪目光四处一扫,却发现山头之处那块木板,正是尔朱追命的轿中之物,禁不住一震,五人迅速退去。 凌通见五人退去,也不答理,还当他们是有事,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继续趁天光未淡,仔细打量着地上脚印的方位,比画着,将这些步法重练一遍,然后强自记下。 萧灵望了好久,都未曾见尔朱听聪几人返回,不由得出言道:“通哥哥,他们走了,我们吃些东西吧。” 凌通一想,倒也真饿了,刚才在练剑之时虽不觉得,这一刻经萧灵提起,立刻就饿得像是空了肠一般。 两人来到洞前,一起将已被萧灵在小泉中洗清内脏的一只兔子和一只大山鸡串了起来。凌通以极其熟练的手法,调好料,以硝石打着火。这对于凌通贯于山野生活的小猎人来说,当然不是难事。 “奇怪,他们难道不为尔朱追命等人收尸了,就让他们被狼吃掉吗?”萧灵有些奇怪地突然问道。 凌通也大惑不解,其实若他们是老江湖,早就应该想到什么原因了。只可惜他们初出茅庐,虽然凌通机智无比,可对这种江湖人物的心理还是难以捉摸,对有些不关自己的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想了想,也仍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不过片刻,那烤熟的兔肉香味四溢,皮肉松黄,而每到这一刻,萧灵就忍不住吞口水。此时凌通也是一样,可能是因为的确是很饿的原故吧,他拔出腰间的飞刀,迅速切下一只兔腿,萧灵也用小刀插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却将嘴也烫了,两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凌通却不怕烫,三口两口就啃光了一只兔胯,但此时,他却觉得微微有些不对劲,两匹马似乎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萧灵也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但却没有发现不对在什么地方。 “快吃吧!”凌通再次割下一大片兔肉道,同时大嚼着立身而起。在此同时,眼角闪过一道黑影,赫然正是那退去的尔朱听聪及其四人去而复返。 “奇怪,他们怎么又回来了呢?”凌通自语道。 萧灵正吃得津津有味,支吾着问道:“谁呀?” “尔朱听聪!”凌通道,说完吞下最后一块兔肉,端起冰凉的泉水喝了一口。 “他们定是回来收拾尸体的。”萧灵解释道。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担心地道:“他们会不会为难我们呢?” 凌通好笑道:“我们又没惹他们,他们为难我们干什么?” “嗯,说得也是!”萧灵稍稍放心,继续吃着这又香又酥的兔肉。 “我想万俟丑奴定然已经走了,否则,这两个小孩也不会只顾自己吃,不给他们师父送上一份!” 顺风之下,凌通隐隐捕捉到这句话,心头不由一凛,暗叫道:“糟糕,莫不是这几个人当我是万俟丑奴的徒弟了?那他们定会找我们为尔朱追命报仇,到时可就大大的不好玩了。”同时也明白了,刚才为什么这几人骇然退走,那定是以为自己是万俟丑奴的徒弟,怕万俟丑奴就在这附近,才会骇然退去的。但他们怎会将我当成万俟丑奴的弟子呢?凌通心念电转:“是了,刚才他们看见了我踏着万俟丑奴的步法练剑,是以他们就当我是万俟丑奴的弟子了,这下可是真的不好玩了。”凌通虽然江湖经验不足,但生性聪明机灵,加之练习“小无相神功”,心智渐开,虽然刚才并没想到这一点,但经人家一句话点醒,立刻明白之中的曲折情节和相联的关系。 “灵儿,快吃,吃了去收拾好咱们的东西,这些人恐怕真的会找我们的麻烦呢。”凌通微微提醒道。 “你不是说我们没惹他们吗?”萧灵奇问道。 “我们把尔朱追命的轿子给拆了,又把他们的刀剑全都拾了过来,更从他们身上拿来了银子,他们可能会找我们的麻烦!”凌通敷衍道。 萧灵一想也是,惊得立刻跑到洞中去,甩掉手中的骨头,随便将沾满油腻的手在手绢上擦了擦,便将放于一旁的行囊收拾妥当。萧灵再非一月前那个只会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刁蛮任性的小郡主。这些日子以来,给行囊打包,狩猎烤野味,倒也改变了不少。 凌通抓起那仍穿于木棍之上的兔身,挥出刀子斩成两片,张口便嚼,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不管什么危险将临,首先仍是要填饱肚子,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面对将临的危险。 尔朱听聪的声音也在风中传了过来。 “我想,万俟丑奴也定是受了伤,以四当家的武功,即使被万俟丑奴所害,但他也定会被四当家的反攻击伤。万俟丑奴此刻或许正在养伤,我们只要抓住了这两个……” 凌通心中越听越惊,知道这些人真的是要对付他们了,不禁有些担心。这些人既然是尔朱家族的人,一定个个武功高强,说不定人人都有尔朱听聪那么厉害,到时怎么对付得了?万一打不过,只好逃命了。凌通望着渐黑的天空,又望了望自己所设的那些对付野兽的机关,思忖着是否能够对付即将面临的这些高手呢? “灵儿,将马儿准备好,我们待会自这山坡后离去,他们没有马匹,定是追不上我们的。”凌通低声吩咐道。 凌通知道今日与尔朱听聪已经不会有调和的余地,因为他拆了尔朱追命的轿子,就已是对死者的不敬,凌通对江湖并不了解,但却知道狩猎的原则,他总会将强者或是敌人看成狼,狼是不会放过任何猎物的。也许凌通跟尔朱听聪说明了,讲清楚了,对方也不会为难他们。可凌通并不是如此想的,萧灵一口江南口音,虽然这近两个月来,一路上学了不少北方话,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萧灵是南方人,而尔朱家族乃是北魏贵族,知道萧灵是南朝人,说不定当萧灵是南朝的奸细,那可就惨了,这当然只是凌通片面的想法。但,有这些想法,就足以让他当对方是条恶狼。既然是条恶狼,他自然不会往好的方面去思考。 正想着,尔朱听聪几人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坡下,向山洞处走来。 萧灵立刻将行囊向马背上一搭,解开马缰,将两匹马向后山坡上牵去。 “他们想逃,快追!”尔朱听聪低喝道。他们真当凌通与万俟丑奴是一伙的,以为万俟丑奴见他们来了,果然是重伤欲逃,他们岂肯放过?五人展开身法向坡上扑到。 凌通一惊,急中生智,呼道:“师父,他们来了!” 尔朱听聪果然一惊,万俟丑奴是将他给吓怕了,凌通虚张声势地一喝,竟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作用。 由洞边上坡顶,人倒还好走,马却是难行,萧灵牵着马匹,行动也极为艰难、缓慢。 尔朱听聪几人行动一缓,但很快就继续奔来。凌通知道不先下手为强,只怕等萧灵牵马上坡之时,他们已经赶到了。想着将身边的绳子一拉,系于绳头用来抬轿的长木杠立刻如杠杆一般,将分别阻于两旁的大石推了下去。 第82章 第十三章 初感剑意 第十三章初感剑意 这坡虽非极陡,但却无大树相阻,这些大石头滚下去,气势极为骇人。 尔朱听聪几人的神色禁不住全都微变,他们虽然武功极高,可面对这数百斤重的大石头自高处飞滚而下,也禁不住为之色变。闪跃之时,凌通手持的弩机一松,细小的箭矢标射而出。 天色本来就极为昏沉,在大石滚动的巨响掩盖之下,箭矢竟然没有让对方发觉。 “呀——”一人惨叫着跌倒,这箭矢并未淬毒,但却极为厉害。 “啊——”中箭之人时运不佳,刚刚倒地,一块巨石就已砸在他的身上,立时毙命。 几人谁也没想到这小鬼如此狡猾,也如此狠毒,禁不住杀机大盛。几人很轻巧地避开大石,凌通也心下骇然,应付这些人,以猎村那种对付野兽的机关自然是无效的,回头一望,萧灵已经牵马快走上了坡顶,心头微感放心。但尔朱听聪也准备放箭,不由心下大急,抓起那轿板,猛甩而下,这大板子重量不轻,面积也大,竟使他们视线被扰,无法找到准头。 凌通一不做二不休,木棍一挑,地面之上的火堆飞扬而下,满天的火星,迎头向尔朱听聪几人罩到。尔朱听聪四人立刻乱了阵脚,更别说放箭了。 凌通气恼这些人坏了他今晚休息之所,趁乱射出两矢,尔朱听聪本就已受重伤,此刻竟被射中要害而死。 萧灵此刻已经到了坡顶,凌通再不犹豫,向坡顶跃去。动作利落如猿猴,尔朱家族只剩下三人,几乎是想将凌通的皮给扒了。但是却追赶不及,他们本就怕万俟丑奴未走远,不敢骑马至这里,担心马蹄声惊动了万俟丑奴。万俟丑奴乃是尔朱家族的宿敌,武功之高,自然不用别人说,是以他们将马匹放在不远处,五人就悄悄赶来。却没想到遇到凌通这不知轻重的小猎人。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倔犟得很,自己认定了,根本就不想作任何解释,说打就打,一打就是玩命,使得尔朱家族的两人竟然在事发突然之中,不明不白地死去,剩下三人的一惊一怒就可想而知。 凌通却是有自己的打算,并不在乎这些人是如何想的,当然他知道这个仇是结定了,但到底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却是他所没有考虑的。他也来不及思虑,这或许是由于他的确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原因吧。若是稍有些江湖经验,也不会立此强敌了。 凌通不再多想,旋身跃上坡顶,萧灵见五人已去其二,只剩三人,心头禁不住大喜,忍不住对凌通加上两句赞赏之言,却哪里知道这是惹下了大祸。 两个不知轻重的小孩子加在一起,哪里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要是让乔三和凌跃知道,只怕会气得吐血三升。假如是蔡风行事,绝对不会出现这番情况。 凌通虽然聪明机智,也读过不少书,却并不像蔡风一样与太守之子田福、田禄两人鬼混于各处,与那些达官贵族的家属亲朋一起玩,见过大场面,对任何事情更会冷静地对待和分析。再加上蔡伤与黄海两大高手的调教,自小便深明大义,极为大气。那种胸襟和气度深受蔡伤与黄海的熏陶,两人的性格兼而有之,才会使得蔡风有异于蔡伤的超霸,也有别于黄海的偏激、倔犟,使得蔡风一开始就极为大气而有一种让人向往的魅力。 凌通却不同,他虽然受过凌伯的调教,但始终受杨鸿之与吉龙等人的影响颇大,缺少蔡风那种大气,更不会像蔡风一般自小胸怀天下。若将二人的思想分个级别,那么蔡风可以用宗师来称,而凌通却只能算是剑客,这就是二人的不同之处。 凌通跃上马背,低喝道:“走吧!” 待尔朱家族三大高手跃上坡顶,凌通与萧灵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之中。 当杨擎天诸人赶到葛家庄已是第十日,一路上他们行藏极为隐秘,马车全都换成了健马。途中有许多流窜的小贼流匪,但这对于颜礼敬诸人来说,却丝毫不在话下,可是这却让他们看到了许多让人心酸且心寒的事。 葛荣起兵了,谁也想象不出,他兵力扩展的速度,几乎是刚一起兵,四面八方投奔之人,便犹如潮水一般涌进。其声势之壮,几乎盖过了当初的破六韩拔陵。 葛荣对这次起事,几乎花了几十年的准备,自然和破六韩拔陵不一样,无论是财力、物力,抑或人力、天时、地利、人和,葛荣几乎尽备。其起义军的势头比之居上谷的杜洛周,几乎是不可同日而语。 葛荣一开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冀州府台,率众攻入府内,等守城军发现之时,葛荣已经控制了全局,而守城的领军早被葛荣买通,冀州几乎是极为轻松地就被控制于葛荣掌中。 葛荣早已密令太行群盗、各寨各洞的高手潜至冀州附近,以备一举成功。 此刻葛荣一直潜于暗处的实力尽数出动,近几年来,他一直招兵买马,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发挥了作用。只用数日之间,就连攻下辛集、新河、武邑、赵县四郡,各地的六镇降军、难民蜂拥地投入葛荣军中,而曾受过其恩惠的人,也纷纷入军。数日之内,葛荣的起义军,竟超过十万之众。 太行各寨的高手到处刺杀郡中的重要人物,使得各郡大乱,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也全都骚乱起来,各郡根本就无法控制这个局面,因此使得河北境内难民纷起,流寇骚乱,十室九空之象随处可见。 葛家庄依然是起义军的中心,在战乱纷起之地,冀州竟显得极为安宁,或许,正如风暴的中心,反而会出现一片比外域任何地方都平静的天地。 冀州的老百姓依然相安无事,那是因为起义军夺取冀州之时,根本就未曾费什么力气,葛家庄本来就已是冀州城中的主宰。 颜礼敬策马未到葛府就已经被人截住,葛府此刻的守卫比皇宫更严,想靠近葛府,都需经过细细的盘问。 “劳烦通告葛庄主一声,就说是华阴双虎远道来求见庄主。”颜礼敬极为客气地道。 “华阴双虎?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可有拜帖?”那几名守卫盘查得极为细心。 “我们自宁武赶来,因事出仓促,并没有拜帖。”杨擎天温言道,他知道这些人并没有听说过华阴双虎的名字,也的确,二十多年未曾踏足江湖,当然很容易让人淡忘。 “对不起,我们庄主不在,战务繁忙,你们还是到前线去求见他吧,记住写好拜帖。”那几个守卫其中一人神情倨傲地道。 “那葛家庄中是什么人坐镇?什么人负责?就让他来说话!”呆子有些微恼,出言毫不客气。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说话!”那守卫脸色一变,不屑地道。 “你还不够资格问,快去通报!”呆子冷言道,神情竟比那守卫更傲,语气更凶。 这一下子倒还真把那几名守卫给镇住了,的确,在葛家庄中,他们的身份极为卑微,要是得罪了贵客,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而眼下几人的气势不凡,确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底。 几名守卫相视望了一眼,口气也软了许多,道:“那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先去通报一声,见不见还得由我们四爷决定。” “快去快回,若是我们等得不耐烦了,调转马头就走,到时候你们庄主追究起来,别说我们没给他留面子。”呆子这招更神,煞有其事的样子,倒使人觉得他真和葛荣有很亲密的关系,而且身份地位极高一般。 那些守卫哪知虚实?神态立刻变得恭敬,忙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请先到小轩去喝杯茶,一会儿定会有人来见!” 颜贵琴和杨擎天诸人不由得暗自偷笑,想不到呆子还有这样一手,不过却不敢笑出声来。更绝的是,即使葛荣在庄中,单凭呆子这模棱两可的话也不能说他讲错了,自不能怪呆子失礼之处了。 呆子老实不客气地将马缰递给那几名守卫,径直向庄外的一处小轩走去。这里是葛家庄专为入庄的贵宾们准备的休歇之所,所以特备有各类点心和茶水。 那些守卫此刻的确是变得恭敬了许多,乖乖地牵过众人的马缰,拴于雅轩之外。 众人毫不客气地坐入雅轩,迅速有人端来茶水和点心,这连日来旅途的劳累,此刻才能够得到舒缓。 片刻,庄内立即行出几名汉子,疾步走向雅轩,向呆子及颜礼敬诸人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几位请随我来!” 颜贵琴向呆子望了一眼,起身跟在颜礼敬的身后,随着那几位大汉向庄内行去。 葛家庄的确好大,自大门走入内院竟用了一盏茶的工夫,然后众人被带到了一间极大的客厅。 那几名汉子这才恭敬地道:“我们四爷正在客房会见贵宾,诸位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管家立刻就来!” 颜礼敬和杨擎天眉头一皱,心想:“这四爷又是什么人?竟比葛家庄管家的身份还要高,这么大的架子而这贵宾又是什么人呢?”不过闷想也是白想。 “嗒嗒……”厅外响起了一串沉稳而刚健的脚步声,显示出来者不同寻常的功力。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齐聚于大门口。 很快,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踏入大厅,那泛着红光的脸上绽出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意,细长的眼中,如刀锋般的目光极为自然地在众人脸上扫过。 “这就是我们的大管家!”一名汉子恭敬地介绍道。 “华阴双虎见过大管家!”杨擎天和颜礼敬出于一种客人的礼节,双双起身,向老者行了一礼。 谁料那老管家竟似乎毫不理睬,只是目光有些发呆。 杨擎天和颜礼敬心中暗怒,你一个小小的管家却摆出如此大的架子,想我华阴双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恼归恼,却不好发作,只得顺着管家的目光望去。 那管家的目光竟直愣愣地盯着呆子,使得呆子极为不自然。 “三子,你是三子,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老管家神情竟变得激动起来,大步跨向呆子。 “你……你……”呆子却不知道对方说些什么,声音不由得有些结巴。 “小子,你这阵子死到哪里去了,公子呢?老爷子到处找你,也寻不到半个人影!”老管家伸手向呆子拍去,欢喜地笑骂道。 “你要干什么?”颜礼敬和杨擎天都被弄得有些糊涂了,以为老管家要对呆子施毒手,急忙喝问道。 呆子轻轻一闪,避开这一拍,方知老管家这一拍根本没有用力,只是一种欢喜时的自然动作,不由得奇问道:“你叫我什么?难道你认识我吗?” 老管家一呆,笑容一僵,又缓和地向身后几名汉子道:“去叫四爷来,就说三子回来了!” “是,我马上去!”其中一名汉子忙应道。 老管家这才认真地道:“你这小子,都快两年了,再不回来老爷子可就要走了。你知道当初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满天下找你,还道你死了呢!今日回来还跟我装蒜,公子呢?你们不是抬公子去疗伤了吗?还有其他的兄弟呢?” 呆子和颜礼敬诸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颜礼敬道:“管家,你能否把事情说清楚一些,他究竟是谁?” 老管家奇怪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想起面前两位乃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厉害人物,不由得歉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一时太激动了,怠慢之处,还请二位不要介意。其实二位大名,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有耳闻,却不想今日能在本庄出现,真是敝庄之幸,我代表庄主和全庄上下众人欢迎你们,请随我来!”说着极有礼貌地抱了抱拳。 颜礼敬和杨擎天心头一松,这老管家看来的确是极有修养之人,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都显得那么平缓,正可以反衬出刚才那种激动有多么强烈。 “好说,好说,管家可是认识这位小兄弟?”颜礼敬惊奇地问道。 “咦,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难道你们还会不认识?不知道他叫什么?”老管家奇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听管家呼他为三子,我感到有些奇怪。”颜礼敬毫不作伪地道。 “难道他不叫三子?这不可能!你们叫他什么?”老管家望了望呆子,惊异地问道。 “我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管家确定他就是三子?”颜贵琴插口问道。 “应该不会错,虽然事过近两年,但他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难道世间真有如此神似的人?”老管家也被颜礼敬诸人给弄糊涂了,竟不敢确认呆子是否就是三子!不由得有些怀疑地道。 “你以前见过我吗?”呆子也有些激动地问道。 说话间众人已行至大厅。 “若你是三子的话,就应该到庄中来过好几次,其中有两次是陪公子一起来的,有一次是陪老爷子来的,还有一次是与长生和马叔一起来的。而每一次我们都见过面,若你不是三子,自然是我认错了人,但相信阿四绝不会认错人的,待他来了,就会有个分晓!”老管家语气逐趋平静。 “管家或许并没有看错人,我们都叫他呆子,他已经忘记了过去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也是在去年五月才发现他的,只是那时的他已身受重伤,当其伤势好了之后,他就失去了记忆,我们才叫他呆子。”颜礼敬诚恳地道。 “哦?竟会有这么一回事……” “在哪里?葛叔,是不是三子回来了?公子呢?”游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充满了惊喜和欢悦之情,打断了老管家的话。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游四急速地跨入大厅,神色间暴出无比欢悦,大步向呆子行去。 呆子愣愣地望着游四,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你小子,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公子他还好吗?”游四的双掌在呆子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欢笑道。语意充满了一种战友的欢喜。 呆子没有躲闪,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公子出了什么事情?公子到底怎么了?”游四见呆子如此表情,骇然急切地问道。 “阿四,他已经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了!”老管家神色黯然地道。 游四一呆,神色剧变,盯着呆子,急切地问道:“你认不认识我?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大柳塔发生的事情?” 呆子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显出痛苦的表情。 “你再想想,当时我让你带着兄弟护送公子疗伤,你们一起的都是阳邑的兄弟。难道这你也不记得了吗?”游四似乎急了,大声问道。 “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呆子将手插入自己的发丝间,无奈地道。 游四的神情也有些木然,双手重重地搭在呆子的肩头,吸了口气,犹抱着一丝侥幸地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蔡风这个名字?你还记不记得老爷子和长生?” “我……我究竟是谁?谁?谁?究竟是谁?我……” 杨擎天重重地点中呆子的志堂穴,呆子顿时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游四怒目相向地问道。 “他的脑脉和心脉受损,若是不让他休息一会儿,只怕他会内息四窜,有走火入魔之危!”杨擎天解释道。 游四这才松了一口气,奇问道:“这是为什么?” “他当初所中的应该是修罗火焰掌,更中了一种可以让人神经受损的药物,而我只能将其伤势稍稍化解,却不能完全逼出所中之毒,因此,只要他所受的心理压力太重,毒性便会复发,导致神经错乱,走火入魔!”颜礼敬郑重地道。 “修罗火焰掌?又是烈焰魔门!对了,还未曾请教二位大名。”游四像记起了什么似的道。 “鄙人颜礼敬,这位乃是杨擎天!”颜礼敬客气地道。 一旁的蔡念伤突然神色激动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兄台所说的蔡风与各位是何关系?” 游四和那老管家一怔,惊讶地望着蔡念伤,神色间突然变得迷茫,他们一直都忽视了这坐于一角的年轻人,这一刻看起来,竟大吃一惊。因为蔡念伤的面貌竟有五成像蔡伤,更有三分像蔡风,这让人多么不可思议啊!游四不由得缓和了一下语气,诚恳地道:“蔡风乃是我们公子的名字,请问兄弟可是我们公子的旧交?” 蔡念伤一下子呆住了,他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千万的辛酸和感慨一齐涌上心头。 “请问,那你们所说的老爷子可是指蔡伤?”杨擎天神色间也显得无比激动地问道。 游四总觉得这几个人怪怪的,神情极为反常,不由得淡淡答道:“不错,你们……”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骇然问道,“你们是华阴双虎?” “不错,正是我们!”杨擎天声音有些发颤地道。 “我曾听老爷子谈到过你们,你们还活着?”游四惊讶地问道。 “不错,我们还活着,老爷子他还好吗?”颜礼敬眼睛竟有些湿润地道。 “他就是大公子蔡念伤!”杨擎天此语一出,更是惊倒一大片人。 游四和老管家一听,本来就有些不可思议,此刻被杨擎天如此一说,不由得他们不信。 可是在他们的印象中,蔡伤只有一子,那就是蔡风,而此刻,怎地又冒出一个蔡念伤来了?这的确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 大厅之内几乎可以闻到落针的声音,这些情节太出游四等人的意料了。 “哈哈哈,真是要好好地向你们老爷子道声恭喜了。”一道浑洪的声音自厅外传来,打破了这种死寂般的宁静。 众人的目光全被来者所吸引,游四最先出声,热情地道:“这位乃是威震西部的万俟丑奴将军!” 颜礼敬等人不由得一阵哗然,想不到那令朝中闻名丧胆的万俟丑奴竟会如此意外地立在众人面前。 游四不理会众人的惊讶,又指着杨擎天与颜礼敬介绍道:“这位是华阴……” “游公子也不用介绍,我其实早就认识他们!”万俟丑奴一本正经地道。 “哦,原来你们是旧识?这就更好说了!”游四笑道。 “我们见过面吗?”杨擎天一脸疑惑地问道,却弄得游四一头雾水。 “我见过你们,你们却未曾见过我。”万俟丑奴微微一笑道。 颜礼敬和杨擎天大感意外,愕然相视。 “你们不用惊奇,我是在井径官道上见过各位,那时候诸位正在与尔朱追命及刘文才对峙,所以你们并没有发现我,不过,那位小兄弟却知道我的存在!”万俟丑奴指了指昏迷的呆子轻缓地道。 “你就是那个传音给呆子的神秘人物?”颜贵琴惊讶地问道。 “不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这位小兄弟我曾见过他,那是在鹤山附近,知道他与我师兄黄海有关,自然不能看他受掳。”万俟丑奴淡淡一笑道。 “黄海是你师兄?”在场众人除了游四外,无不哗然。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偏偏如此奇怪,这些厉害人物全都有牵扯不断的关联,就像是葛荣乃是蔡伤的师弟一般,这些似乎大大地出乎众人的意料。 “不错,黄海是我师兄,而尔朱追命就是被我和师兄所伤,没想到两年的时间,他就能够恢复得这么快,不过仍是难逃一死!”万俟丑奴并不否认地道。 “你杀了他?”蔡念伤出言问道。 “不错,万俟将军这次送来的礼物中就有一颗是尔朱追命的脑袋!”游四代答道。 万俟丑奴望了望地上昏迷过去的呆子,淡淡地道:“我当时并不知这位小兄弟失去了记忆。不过也幸亏你们赶来的正是时候,天下间大概只有道家与佛家两派的正宗真气才能够修复他的心脉和脑脉,若没有两家真气合力,只怕得去求见我师叔才能够回天有术!” “你能让他恢复神志?”游四欢喜地问道。 “我一个人的力量仍有些力不从心,但若是贵庄主与我合力,相信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万俟丑奴自信地道。 “庄主目前正在边镇进攻衡水,战事极紧,只怕要过些时日了!”游四担忧地道。 “报——”一名守卫飞奔入内,一脸欢喜地呼道。 “何事?”游四急切地问道。 “衡水告捷,衡水守将开城投降,一万敌军降服,城中百姓夹道迎庄主入城。”那守卫拿着捷报,其话语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啊!太好了,太好了!”大厅中的众人个个喜形于色地拍掌呼道。 “看来真是天助我们,说到衡水,衡水便破,北魏将亡也!”万俟丑奴也极为兴奋地道。 “那我们立刻赶去衡水吧!”杨擎天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好,我陪你们去!”游四欢颜地道。 蔡伤缓步行入胡府,无人敢问津。胡府庄园虽大,但是此际却冷静异常,只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仆妇仍在清理着院落,该辞退的,都辞退了,而胡孟更是连日极少上朝,辞官奏折已经献上,只待皇上批准。 蔡伤对胡府极为熟悉,在胡府中,最不用受禁忌的唯一外人就是他。 进入内府之时,老远就见到胡孟在陪着夫人下棋,一边品着香茗,倒也极尽优雅。 “见过胡兄,见过嫂子!”蔡伤行了一礼,恭敬道。 “哦,蔡兄弟,你来得正好,我被攻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你来帮我扭转乾坤吧。”胡夫人极为热情地呼道。 “秀玲没有来吗?”胡孟淡淡一笑,问道。 “秀玲此刻正在葛家庄内,我不想她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蔡伤淡淡地道。 “官爷,请坐!”一旁的丫头迅速端出一张大椅,擦了擦道。 胡孟的脸色变了变,吸了口气道:“葛荣起事,接连攻下冀州、赵县、新河、辛集、武邑,前几日传来消息说,衡水也被攻破,此刻已列为朝廷的头号叛逆,你知道吗?” “我知道,其实我早在二十年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前几日我听到赵县、辛集、武邑相继被破的消息,就知衡水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蔡伤不否认地道。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让秀玲待在葛家庄?”胡孟有些色变地问道。 “因为天下再也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蔡伤淡淡地一笑,伸手接过一杯香茗,神态自若地道。 “那你来京城干什么?”胡孟心头似乎有气地问道。 蔡伤知道让他辞去官职,对他来说,的确是有些想不开。蔡伤毫不恼怒,只是望了望天空,吸了口气道:“我想去看看这红尘之外的世界,去享受那只有蓝天白云,只有鸟语花香,只有互敬互爱,而无凶杀、仇恨的生活。” “西方虽有净土可达极乐,却只是些虚幻之谈,这天地之间何处不是血腥?何处不是仇恨?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仇恨和凶杀,这是人的本性,这是潜藏于每个人心底卑劣的所在。谁也无法改变这种现实,你说的只是一句空洞之语,你想享受欢乐,就必须壮大你自己,就必须有人会痛苦,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胡孟冷冷地道。 “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将卑劣的一面发展得很全面,并不是每个人都泯灭了善良和爱心,仇恨和凶杀的产生,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存在的不平等,若是打破了这个不平等,变成人人都一样,无贵贱、无贫富、无压迫,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仇恨,就不会有凶杀。”蔡伤认真地道。 “谁能够打破这个不平等的世界?谁能够让天下的人无贫富、无贵贱之别?若是每个人都一样贫困,这会是什么世界?那同样会有凶杀,谁能够完全满足每个人的愿望?这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局面!那只是像当年靖节先生所述的桃花源,这是个乱世,每个人都得讲求实际,乱世之中,只有强者生存,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这只是一个适合猎人生存的年代!”胡孟不屑地道。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只有猎人才能够生活得快乐的年代,的确是没有谁有这个能力满足天下所有人的愿望,但我们又何必去满足所有人呢?”说到这里,蔡伤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又道,“你看,这天有多么广阔,这地有多么辽远,永远都没有人知道天与地的尽头在何处,永远都没有人可以探测出天与地究竟有多大,而我们所熟知的却是多么渺小的一块地方,北朝、南朝、塞外、域外,或是更远一点,天竺、新罗、扶桑、阿拉伯和高句丽。而他们生存的地方就是天与地的边界吗?在这浩渺的天地之中,人,是多么渺少,人的眼光是多么狭窄?甚至看不穿头上的一片天空!在这浩渺的天地中,人所站的地方是多么小,这个世界中不为人知的土地到处都有,只是没有谁认真去找过。或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桃花源,可我们却可以去创造!” 胡孟和胡夫人不由得听呆了。胡孟终于幽幽一叹道:“或许你说得很对,可是天地浩渺,这种无人的世界又在何方呢?” “我想远去海外,在我们脚下所踏的这片土地上,是很难找到无人的世界的,只有到海外无人涉足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这样一块地方。”蔡伤认真地道。 “你要出海?”胡孟和胡夫人同时一惊,问道。 “不错,我们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去开创我们大同的王国,那蓝蓝的天,那白白的云,那碧绿的水,花香、鸟语,渔耕同行,那岂不是世外桃源才会有的生活吗?”蔡伤无比向往地道。 “你来京城就是要告之我这件事?”胡孟问道。 “是的,但那并不是眼下便可以办到的,我们出海的船队正在海中寻找最合适的海岛,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就可以起航!”蔡伤平静地道。 “船队,你有船队?”胡孟极为惊讶地望着蔡伤惊奇地问道。 “这并不需要我有,只要能够知道哪处有岛就行,船队根本不是问题!”蔡伤淡淡地道。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出海?”胡孟吸了口气问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海外建立自己的王国,可以共同开创和平而自由的生活。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不过,我却要提醒胡兄,洛阳并不是长住之地,中原多事,天下都不太平,唯海外才可寻得乐土。”蔡伤淡淡地道。 “洛阳的确不是长居之地,我已提前几日,向朝中提出辞呈,再过数日我就会离京南下。家人仆妇全都已调至南方,足可应付任何急变。”胡孟叹了口气道。 “不如我们就将他们全都移到海外的岛上,在岛上渔耕自给,相信不会有问题,而且也是最安全之所。”蔡伤劝道。 “是呀,老爷,天下何处有乐土?若是我们移往海外,就可以不用担惊受怕,该有多么逍遥自在呀。”胡夫人附和道。 “到时候再说吧,你有没有去宫中呢?”胡孟淡然问道。 “没有必要去那么早,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蔡伤轻松地道。 “朝中很乱,最近莫折念生杀死了元志,攻破了歧州城,而杜洛周挥军南下,竟攻到了定州,若是与葛荣的义军相连,后果更不堪设想。所以朝中上下,没有一人能睡得安稳!”胡孟提醒道。 “可是,你却睡得很安稳,对吗?这就叫无官一身轻,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福气享受的。”蔡伤微微一笑道。 “的确,我的确睡得很安稳,一切事情都不用愁。也不必去考虑什么,少了那种钩心斗角的确让人轻松了不少。”胡孟并不否认地道。 “来,我们来下完这局残棋!”蔡伤突然伸了个懒腰笑道。 “好,我倒要看看谁输谁赢!”胡孟也别开情怀地道。 胡夫人却松了一口气。 洛阳,并不是一个能让蔡伤开心的地方,功名利禄始自洛阳,灭自洛阳,回首三十年的岁月,洛阳的确是给他留下了很多遗憾。 或许,生命生来就注定会有遗憾,生命本身就是一种遗憾。 自皇宫中行出来,漫步于小林幽径之上,天下的确是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就是深宫内院都不可能挡住他的脚步,进出皇宫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儿戏。 蔡伤似乎并不喜欢热闹,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找,此刻已是深夜! 深夜的洛阳其实与乡村之中也没有什么分别,除开皇城是灯火不灭外,其他地方也依然是死寂一片,只是深宫大院倒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相比的。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中,人们喜欢做的就是醉生梦死,偶尔能在街道之旁,瞅见悬于青楼楼角的几盏大红灯笼,可是,只能为死寂的夜添上一丝诡秘。 蔡伤的步子极为悠闲,这个世上似乎再也没有能够让他心惊和慌张的事情了。 这静谧的世界似乎极能够让人心底变得平静,更让人能够仔细地去品味这个世界。 当蔡伤转过一个巷子之时,他的心跳了一下,眼角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惊讶,那是一道转入另一个巷子的身影,是那么熟悉,那么清晰,似乎正是他内心深处热切渴求的某件宝物一般。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对于蔡伤来说,很少会出现这种反应,而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映在心里。 蔡伤的脚步加快,快得有些不可思议,转过那个巷子的拐角,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向远行。 蔡伤有若雷噬,先是一呆,然后竟欣喜若狂地呼道:“风儿!” 那背影一震,骤然停下脚步,缓缓地扭过身来。 黑暗中,蔡伤看得一清二楚,正是这张充满稚气和顽色的脸让他魂牵梦绕,只是此刻,这张脸上多了几许惊异、激动和冷静。可是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脸仍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那让蔡伤震惊激动的神秘人,正是蔡风!失踪了两年的蔡风!此刻却出现在洛阳的巷子之中。 “风儿,真的是你吗?”蔡风以双手揉了揉眼睛,激动得有些不知从哪里说起,谁也想不到这不可一世的绝世人物,竟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爹,你怎么会在这里?”蔡风的语气中似乎有几分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欣喜和激动。 不错,正是蔡风的声音,蔡伤怎么也不会记错蔡风那情真意切的呼唤。 蔡风有些沉重地移动着步子,蔡伤也是一样,似乎怕眼前只是一个虚幻的梦,而步子快了很容易使这个梦惊碎。 “风儿,你怎么也会在这里?”蔡伤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 蔡风并没有回答,只是怜惜而关切地道:“爹,你老了。” 蔡伤的心头一颤,这是一句极为普通的话语,可是此刻自蔡风口中说出来,却表现出一个儿子对父亲那深深的关切之情。 “这两年来,你还好吗?”蔡伤深切关爱地问道。 “我还好。”蔡风与蔡伤已只不过几步之遥! “爹!”蔡风突然加快速度,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向蔡伤的怀里扑去。 “轰——”碎石飞溅,断砖横飞,一柄比毒蛇更毒更狠的剑穿破巷子的墙壁,向蔡风刺去。 “风儿,小心!”蔡伤和蔡风同时大惊。 “爹,他不是!”一声怒喝,竟是自出剑者的口中呼出。 没有人知道他在叫什么,蔡风显得无比惊怒。蔡伤更是有若愤怒的雄狮,好不容易终于盼得可以与儿子团圆,居然有人想杀死自己唯一的亲人,怎叫他不怒? 第83章 第十四章人海齐怒 蔡伤来不及拔刀,对方的剑的确太快、太狠,当世之中,具备如此身手的人其实也不会太多,应可以数得出来,但这一剑却是他见所未见的招式。 蔡风根本就不慌,他知道这一剑是不可能逃得过他父亲之手的。放眼整个江湖,还没有人能够真正可以与蔡伤对敌,但蔡风依然出刀了。 就是在蔡伤的手钳住那柄剑时,蔡风出刀了。这一刀比想象之中要快了很多很多,就是蔡伤也大感意外。蔡风的刀施展出来竟不会比他差,无论是速度抑或是力度及角度。 夜幕更深,深得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只是在蔡风的一刀击出之后才会有这种感觉。 凉意浸透了每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刀,似自九幽而来,又似是自摸不着边际的另一层世界中跳出的精灵。 天与地之间全被死寂的杀气所笼罩,这样的一刀,就是蔡伤也只能够达到此种境界!那就是说,蔡风此刻已经成了另一个蔡伤! 蔡伤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甚至有些不解,有些气恼,或许还有些痛苦。因为蔡风这一刀竟是攻向他的! 蔡风要杀死他,杀死自己亲生的父亲!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啊! 蔡伤清晰地感觉到蔡风击出一刀的杀机,浓烈得像北风中的蚀骨寒意。此刻已是冬天,蔡伤的心却比十个冬天的寒冷叠加起来,还要冰冷十倍! “咔!”那柄刺向蔡风的剑断成了两截,蔡伤的手指就像是削铁如泥的宝刃,竟硬生生地将那柄剑剪断! 断剑回击,是迎向蔡风的刀。蔡伤的动作极快,快得完全不能用眼睛去捕捉,但蔡风的速度绝不比他慢! “当——”断剑再断,蔡伤的手腕已被手中断剑的锋刃划开了一道极深的血槽,更可怕的却不是这里,而是蔡风那似乎可以让人变成千万片的刀! 刀没有停留,虽然被断剑阻了一阻,但那种无法比拟的杀机却依然存在。 “啪——”蔡伤的左手抓住了一块碎砖,重重地砸在刀刃之上,角度准确得骇人!一个真正的高手,在生与死之间,那是最清醒的,任何可以救命的东西都不可能放过! 砖头裂成了无数块,刀气在蔡伤的左手上划下了一条深深的伤痕。 蔡伤没有哼出半声,他必须退!否则,他就不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他很清楚蔡风这一刀的可怕,很清楚! 蔡风的脚步绝不比蔡伤慢,而蔡伤的身形是倒退,蔡风则是直追,这要命的差距谁都清楚异常。 那柄刺向蔡风之剑的主人却是石泰斗——魔门在南方最杰出的年轻人。可是他的刺杀却完全没有作用,似乎正好配合蔡风完成了那刺杀的任务。这一切早在蔡风的算计之中,包括蔡伤所有的反应,都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石泰斗刺杀他,只是演奏的一出双簧戏罢了。只不过石泰斗的确太投入了,演得那么逼真,那么自然。就是蔡风也不得不为他喝彩,只是石泰斗喝出的那四个字倒让他有些不解。 石泰斗的身法绝不慢,甚至快得惊人,短剑飞掷而出,而在他动身的同时,手中又有了一柄剑,谁也不清楚他的身上究竟有几柄剑。 断剑掷出,却让蔡风吃了一惊,因为此刻的断剑仍然是攻击他,他心头微微有些怒意,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所约定的,此刻再将短剑攻击他,岂不是明摆着帮助蔡伤吗? 不仅仅是断剑攻击他,还有石泰斗手中的剑!夜空之中,那柄剑竟泛起碧蓝的灵光,使得夜色一片凄惨。更可怕的,却是那柄剑竟化成了满天的光雨,飘飘洒洒。 锐啸,自四方惊起,空气被撕裂成无数的小片,石泰斗这一剑想置蔡风于死命! 蔡伤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拦错了好人,那人并不是他的敌人,反而是真正想救他的人! “叮——”蔡风的左手轻挑,断剑竟向回飞射,刚好击在石泰斗的剑锋之上。 石泰斗身形一滞,蔡风这反弹之力大得惊人,竟震得他的剑式一散,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验到蔡风的功力是多么可怕! 蔡伤身子一扭,当蔡风将功力递转于左手之时,其中竟有一个难觅的空当,这使他险险地避过了身前致命的一刀!可是却未能让自己完好无损地退开。 蔡伤的胸口被划出了一条近尺长的伤口,蔡风的刀气已深深地切入了他肌理之中。 鲜血狂喷之中,蔡伤一声狂号,飞跃而出。但这一刻他的刀已经滑出刀鞘。 蔡风一个极为优雅的旋身,从衣袖底滑出一柄长剑,以左手反切而出。 “叮叮……”一连串爆响,石泰斗的身子倒飞而出。 “风儿,这是为什么?”蔡伤此时的心比伤口更痛,但仍然忍不住问道。 “我要杀你!”蔡风口中蹦出比夜风更冷的几个字,却如一柄利刃般再次刺入蔡伤的心。 “他不是蔡风,他是毒人绝情!”石泰斗惊怒地吼道,顿了一顿,即转望蔡伤,焦急地道:“爹,你伤得怎样了?”其语气无比关切。 “石泰斗,你疯了吗?吃里爬外!”蔡风也忍不住怒吼道。 “你才疯了,没有人性的毒人!”石泰斗毫不畏惧地骂道。 “你叫我什么?”蔡伤有些不敢相信地向石泰斗问道。 “爹,我是你儿子泰斗呀,我没死,是石中天叔叔救了我!”石泰斗向蔡风飞扑而至,口中犹自应道。 “你是我儿泰斗?!”蔡伤心头不由得又升起了一团狂热的斗志,石泰斗的话犹如黑夜中的一颗明星,使蔡伤眼前一片光明,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天下除了蔡风和葛荣之外,还会有至亲的人存在,而且是他的儿子,这是怎样的一种惊喜! “难怪,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演戏,原来是想杀我!那就让我将你们一块儿送到西天极乐世界吧!”绝情恍然道。 “你真的是绝情?不是蔡风?”蔡伤犹自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绝情,手中的剑轻轻一挑,逼退石泰斗的攻势,冷冷地道:“我也想认识认识蔡风!” “好,好!”蔡伤心头舒畅了许多,知道对方并不是蔡风,也就没有先前的那一种痛苦了,更不会有什么顾忌。何况,此刻他又有了儿子,失踪了多年的儿子却在这种要命的场合下重逢,的确是有一种让人振奋的动力! 蔡伤出刀了,虽然牵动了他喷血的伤口,可这一刀依然注满了深沉的霸气。 石泰斗的剑也划了出去,父子二人合力攻击绝情。 绝情一声长啸,右手的刀和左手的剑同时划出。 夜,变得无比疯狂,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成坚硬的石头。每个人都觉得鼻孔中呼吸的,不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杀意。 每个人的每一根神经中都似乎有发狂的蛇虫在涌动。 石泰斗感觉到自己有一种爆炸的冲动,似乎自己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蔡伤胸口上的鲜血喷射而出,那种压力虽然他可以承受,但是伤口却是无法承受的。他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感觉,因为对方所施展出的刀法正是怒沧海!而剑法正是黄门左手剑!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一人同时具备这两种绝世的武学,那就是蔡风! 除了蔡风之外,天底下绝不会有人会同时具备这两种绝世武功,就是蔡伤本人和黄海也不能够。那就是说,这毒人绝情就是蔡风!也许容貌可以改变,但是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两种绝世武学的根本! 蔡伤出刀的同时,心在滴血。他明白今晚战场之上,乃是父子三人,而他若不全力出刀的话,石泰斗只会是死路一条,因此,他不能不拼尽全力出刀,他击出的也是怒沧海! “轰——轰——”劲气在小小的巷子之中爆开,犹如天崩地裂。 巷子不再是巷子,两旁的砖墙全都摧枯拉朽一般倒塌,碎石、尘土、断砖,在暴射、扩散! 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近处,被惊吓的人们都不敢吱声。在这种战乱纷繁的年代里,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或那种毁灭性的争斗。 蔡伤的沥血刀竟然被击飞,他所受之伤的确不轻,而怒沧海必须让自己的精气完全达到巅峰状态,否则使出的怒沧海只会威力大减。在蔡伤使出怒沧海之时,已牵动了伤口,而且他胸口的肌理已被蔡风的刀气破坏,根本就不可能达到巅峰状态。并且,蔡伤一想到对方是蔡风的时候,更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因此,基于这一些原因,竟被对方击飞了手中的刀! 石泰斗也不怎么好受,剑虽然并未被击飞,但手臂震得全都麻木了。 绝情也无法乘胜追击,蔡伤虽然受伤极重,可是他身为一代绝世高手,就是在重伤之下,余威犹不是普通高手可以相比的。绝情以一敌二,若是在蔡伤未曾受伤之时,那么此刻受伤的绝对是他。虽然如此,此刻他犹有些气血浮涌,难以控制地倒退了数步。 蔡伤一手捂住胸口,可哪里能够阻止鲜血的流泄。 “你是风儿!难道连爹你也不认识了吗?”蔡伤极为坚信地道。 绝情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复了翻涌的气血,不屑地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死了吗?老实告诉你,我打心眼里就不知道蔡风是什么样子。不过,我相信你儿子蔡风定和我长得很像,认错对象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而今日,你必须死!这是我主人的命令,你只好认命吧!” “你不是风儿,那你怎么会怒沧海?你怎么会黄门左手剑?”蔡伤咳出一口鲜血来,虚弱地问道。 “什么怒沧海,什么黄门左手剑,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一定要杀死你!”绝情冷酷地道。 “爹,你怎么样了?”石泰斗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 “他还没死,不过很快就会了结!”绝情缓步向蔡伤逼去,冷冷地道。 “绝情,你要杀就先来杀了我吧!不要伤害我爹!”石泰斗吼道。 “好一对同命父子,你也不用急。”绝情缓缓抬起手中的刀,月色之中,闪着一种青幽而碧森的光芒。 “呀——”石泰斗不顾一切地扑上。 “泰斗——”蔡伤一声惊呼。 绝情不屑地望了他一眼,石泰斗的武功根本就不可能与他相提并论,而且刚才那一击,绝情很自信可以震伤对方的内腑,是以,他根本就不把石泰斗放在心上。 石泰斗的剑依然诡异莫名,有若倒泄之星河,可是在绝情的眼中却是很一般,无论是眼力,抑或功力,石泰斗根本就不可能与绝情相比。 “叮!”绝情信手一剑,以一种诡异而神奇的弧度,斩在石泰斗的剑上,而就在此时,他的脚已经踢到了石泰斗的胸口。 “哇——”石泰斗倒翻而出,忍不住狂喷出几大口鲜血,最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这是你自找的,谁也怪不得我!”绝情狠辣无比地道。 “泰斗,你怎么样了?”蔡伤轻咳出一口鲜血,关切地问道。他们两人被绝情这样分在两边,却无法突破绝情这一关。 石泰斗挣扎了一下,竟挣起了上身,却无力回答蔡伤的话。 “哦,你还没死?看来是我低估你了!”绝情也感到一丝惊讶地道。 蔡伤的心中感到一阵苦涩,没想到自己一世英雄,却要死在这个小巷子之中,陪葬的还有刚刚见面的亲儿子,看来苍天真是好吝啬。 “你的主人只让你杀我,对吗?”蔡伤竟变得极为平静地问道。 “不错,是这么说的,但是却没叫我不要多杀人。”绝情淡然答道。 “既然如此,的确是没什么话好说了,你动手吧。”蔡伤平静地道,似乎对生死根本就毫不在意。 “好,有个性,如此人物,死了的确有些可惜。说实在的,若非你受伤在先,鹿死谁手的确没人知道,可你也不能怪我,在这个乱世之中,只有不择手段才能活得畅快,活得自在。”绝情微微有些感慨地道,说着再次提起了刀。 就在刀刚刚提起的时候,夜空中飘来一阵奇异的乐音,像是自遥远的九天之外悠悠飘来,又似是自幽森的十八层地狱中蹿出,缥缈而缠绵,但却似怀着一种无限悲天悯人的情怀,让人从中感觉到那种无私的博爱,让人领悟到生命的宝贵。 声音悠远而祥和,又像是老僧颂禅,像是空山晨钟,一种跳出红尘世俗之外的清闲情怀,使每个人自心底升起一丝觉悟。 夜空不再真实,世间的一切都在这乐音响起的那一刻变得不真实起来,包括生命,没有一样是真实的。 蔡伤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石泰斗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神完完全全地投入到了乐音之中,忘记了危机、忘记了伤痕、忘记了亲情、忘记了一切的一切。生命在燃烧、在澎湃,一种欣欣向荣的生气在心底潜长滋生。原来内心的世界是那般静谧而祥和! 绝情的刀缓缓垂下,眼中的杀机渐渐隐退,神色间显得有些迷茫,他忘记了杀死蔡伤,忘记了杀死石泰斗,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砰——”一声闷响,绝情的身子飞跌而出,重重地撞在一旁的断墙之上,这一撞也将绝情惊醒过来,扭头一看,骇然发现无声无息攻击他的人竟是唐家村相遇的尤一贴。 来者正是铁异游,若是在平日,铁异游根本就不可能偷袭成功,只是这一刻绝情的心神完全被乐音所吸引,对外界之事,根本毫不在意,才会致使这样。 “主人,我来迟了!”铁异游一把扶住蔡伤,惶急地道。 “铁异游!”蔡伤也恢复了神志,惊喜地道。 “不错,正是异游!”铁异游迅速将蔡伤扶起,然后靠墙坐下,从怀中掏出几颗丹药喂入他的嘴中,并以极为利落的手法封住蔡伤胸口几大要穴,以止住狂流的鲜血。 “尤一贴,不,铁异游!”绝情愤怒地爬起身来,抹去嘴边的血迹,冷冷地道。 “不错,正是铁异游!蔡风,你也该觉醒了!”铁异游大声道。 “你说什么?”绝情冷冷地问道。 “我说你就是蔡风,你正是他的亲生儿子蔡风!”铁异游一指蔡伤,深沉地道。 “你说谎!我是绝情,没想到你也来和别人一起对付我,还亏我当你是朋友!”绝情愤怒地道。 铁异游暗自心惊,刚才明明封住了他五处大穴,这一刻他依然站得好好的,可真是惊人至极。 “我没有说谎,绝情只是你现在的名字,你的前身就是蔡风!你知道为什么蔡风红极一时又突然消失了吗?那是因为蔡风的名字已被别人换成了绝情。你是个毒人,所以你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亲人,你的神志完全被人所控制。”铁异游高声道。 “你说谎!谁说我是毒人?我是绝情!你若再胡说,我立刻杀了你!你以为是我的朋友,我就不敢杀你吗?谁阻止我完成任务,我就杀谁!”绝情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虽是在夜色之中,可却根本无法逃过铁异游的眼睛。 “这是你主人金蛊神魔田新球告诉我的,他说绝情就是蔡风,是蔡伤的儿子蔡风,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铁异游吼道。 绝情的脸色一下子血红,狂号一声,手中的刀划破夜空,向铁异游飞斩而至。刀气犹如飓风一般,卷起地上的沙石和碎砖向铁异游无情地攻到。 铁异游的身子突然也成了一团旋风,旋转的风!向飓风的中心钻去。 石泰斗的眼中闪出一丝讶异之色。 “咝咝……”“叮……”铁异游和绝情的身形再现,铁异游竟倒翻而出,重重地坠落于地!绝情因先被铁异游来个重击,此刻竟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但其动作比起铁异游却要快多了,一滞之下,又立刻向铁异游扑去。 “阿弥陀佛!”一声沉重的佛号有如惊雷一般自天空滚过。 绝情身子一颤,扭头却发现一位白须飘飘的老和尚自巷子口走入。 “小施主还不觉醒吗?”老和尚的声音依然如巨钟般在绝情的心中激荡。 “砰……砰……”铁异游乘机一口气重重击出五掌,每一掌都击在绝情的身上。 “哇……”绝情狂喷出数口鲜血,愤怒地一声狂嘶,如魅影一般掠过高墙,投入远方的夜幕之中。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石泰斗虚弱地问道。 “因为他是真正的蔡风。再说我刚才已尽全力……”铁异游无力地道,差点没虚弱地坐下来。 “你怎么样了?”老和尚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他可真是一个可怕得难以想象的对手。”铁异游心有余悸地道。 “这是尘孽,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铁异游真诚地道。 “那位小施主与老衲也颇有些渊源,是以老衲也不能坐视不理。再说,能为世间减少一些尘孽,乃出家人分内之事,何用言谢?”老和尚淡淡地道。 “大师和我们少公子熟识?”铁异游惊异地问道。 “不错,你怀里的圣舍利乃是老僧交托给他的,却不知怎的竟辗转于你的手中。不过,天道自有轮回,圣舍利终未落入邪魔外道手中,已算是天幸。”老和尚再宣一声佛号道。 “大师怎么知道圣舍利在我的怀中?”铁异游更惊,骇然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望着老和尚,问道。 “施主不用惊慌,几日与施主相处,知道施主并非坏人,老衲也不用追回圣舍利了,这其中的细节待我慢慢跟你说来。”老和尚恬静地道。 铁异游望了靠墙坐着的蔡伤一眼,赶忙从怀中掏出几瓶金疮药,倒在其伤口上。 蔡伤缓了口气,向一旁的石泰斗指了指,虚弱地道:“先去看看他,他说他是中天带大的泰斗!” “什么?他是二公子泰斗?”铁异游一声惊呼,问道。 “不错,我是泰斗,曾听石叔叔提起过铁叔叔。”石泰斗艰难地道。 铁异游忙放下蔡伤,走了过去,伸手把了把石泰斗的脉搏,心头微微一松,知道并没有生命危险,于是沉声道:“大师,请帮忙先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好吗?” “我们去胡府。”蔡伤虚弱地提醒道。 “不,那里不能去,因为假太后乃是魔门中人,和绝情是一伙的,这时的胡府肯定设有很多埋伏。”石泰斗提醒道。 “什么?假太后是魔门中人?”蔡伤这一骇不亚于当头挨了一捧,惊问道。 “不错,那假太后叫董瑶琴,乃是魔门阴癸宗的人!”石泰斗补充道。 “快,我们就先找家客栈住下。”铁异游急忙道。 “老衲知道几里外的南山上有座寺庙,主持玄通法师乃是老衲师侄,不如我们就去南山暂住吧?”老和尚提议道。 “你们哪里也别去,这里也同样可以埋下几堆枯骨!”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铁异游和蔡伤的脸色微变,巷子之中立刻又充满了浓烈的杀机。 “元飞远!”老和尚脱口低呼道。 “哦,了愿大师什么时候跑出来了?”那为首的锦衣华服汉子轻松地道。 “也多谢元施主给了老衲十多年的参禅机会,老衲先行谢过了。”老和尚客气平和地道。 “想来,大师是悟透了圣舍利的奥秘,才会自洞中出来,那我可要恭喜大师了。”元飞远淡笑道。 “老衲愚钝,费了数十年犹未能悟透其中奥秘,此刻出来只是想来体悟一下入世的滋味,元大人误会了。”老和尚淡淡地道。 “只可惜,明日大师又要跟我回邯郸了,由入世而出世了。”元飞远淡然道。 “元飞远,你是奉太后之命来杀我的?”蔡伤淡淡地问道。 “不错,你乃朝廷重犯,十八年前作战不利,朝中未追究你的责任,你反而还杀朝廷命官,并多次率众于阳邑闹事,现在又伙同葛荣等逆贼造反,朝中容你不得!”元飞远淡漠地道。 铁异游扫了一眼元飞远身后的那些人,每一个都神气十足,只看打扮就知道尽是宫中的好手,最少也是望士队中精选出来的角色,而外面也定埋伏了很多人,现在蔡伤和石泰斗两人全都身受重伤,需要人保护,此刻只有他与老和尚两人,而老和尚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之人。更何况,他早就看出老和尚并没有很高深的武学,如何能够与如此多的宫中高手对阵呢?但这却是一个绝不能放手的局面,只得陷入苦战之局。 铁异游虽然自负,但知道这是败多胜少之局,甚至根本就没有胜算可言。 “异游,你带着泰斗先走,不要管我,想办法让风儿恢复本性,单以他的武功,就足可为我报仇。”蔡伤低沉地道。 “不,主人,要死大家一块死,异游怎能舍主人独活呢?”铁异游坚决地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风儿的情况只有你和大师知道,若是你们不去想办法,风儿永远都只会成为别人杀人的工具,永远都活在无知的痛苦之中。要知道,你的责任极大!”蔡伤语重心长地道。 铁异游向了愿大师道:“大师,你去吧,我为你断后,但愿你能够将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在下和主人就感激不尽了。” “施主此言差矣,施主身系责任重大,老衲早已看破生死,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你还是走吧,这里交给老衲好了。”了愿双手合十,小声道。 “你们别嘀咕个没完,你们谁也不可能走得了!”元飞远淡淡而冷漠地道。 铁异游骇然发现身后也同样是被宫内高手堵塞住了,心头不由得涌出一片不灭的斗志,冷傲地笑道:“好,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赚一个。来吧,我铁异游接着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都有那么两手!” “好!我就欣赏这种人,做事爽快直接,死也要死出个样子来。”元飞远拍手笑道。 “元飞远,你小心了,我第一个要取的,就是你那颗狗头脑袋,再去斩那些狗爪子!”铁异游的声音变得无比冷漠,而且充满了杀机地道,使在场每个人都感觉到夜更寒了。 火把照亮了这条狭小的巷子,地上一片狼藉,鲜血、残破的断墙、断砖,和蔡伤、石泰斗那苍白的脸色相映衬,显得格外幽森。 铁异游的剑泛出青幽之色,展现着一种古朴的美,每个人都感觉到那柄剑正在散射着森寒的杀意。 巷子之中的气氛顿时全都凝结了,杀意充斥了所有的空间,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细长,似乎在酝酿着暴风雨的到来。 了愿却双掌合十立于一旁,将石泰斗和蔡伤扶于一起,静立于两人的身边,甚至闭上了双眼。 元飞远身后的众人全都缓缓地移动脚步,使得阵容疏散了不少。要知道,在这小巷之中,人多并不一定是件好事,若是方位未选择好的话,人多反而碍手碍脚,难以发挥其威力,而这些人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自然很明白形势的重要性。 铁异游却是苦于不能移开身子,否则,以他的武功,采取主动进攻之法,杀出重围并不是问题。而此刻他却没有这份洒脱,只能处在完全被动的局面。 局面越来越紧张,铁异游反倒变得极为平静,心境也平静得若无波之水,这巷子中的每一个细微末节之处都清晰地反映到他的脑中。 铁异游变得平静,他手中之剑却似乎更增添了一些邪异的魔力,散发出一种青幽而森寒的冷芒。 “杀!”元飞远淡淡地喝了一声,那酝酿了已久的杀机,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铁异游的眼中闪过无尽的杀机,就在敌方第一柄剑攻入他三尺之内时,他的剑才动了,火把的微光中,幻出一团奇异的彩芒,将他自己完全隐没在彩芒之中。 敌方第一柄剑刺入彩芒之中时,紧接着第二柄、第三柄……然后那彩芒像是膨胀的气泡,向外爆了开来。 没有听到兵刃交击的声音,但却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攻入彩芒的兵刃全都绞成了废铁,断去的还有对方握着兵刃的手。 铁异游的剑式犹如引燃的炸药,喷散着无尽的杀伤力。 元飞远似乎没有想到铁异游可怕如斯。虽然在很多年前,他曾听说过铁异游的名号,也知道铁异游曾为南朝极负盛名的剑客,只是在黄海的名字盛传江湖之后,铁异游这个人就消失在江湖之中了。后来才知道,铁异游已经列入蔡伤的家将之中,而此刻,双方才真正面对面的交手,元飞远心中的那种可怕之感表现得是十分强烈而清晰。 这些人,对于铁异游来说,并不能算什么。十八年前,他就可以闯出重围。而今日对手的武功与十八年前的宫中高手更是不能同日而语。其实铁异游在蔡伤十大家将中排名第二并非侥幸,而是其武功的确高深莫测。他的武功并不比黄海差很多,而且他与黄海的关系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因此,黄海对武学并没有向铁异游隐瞒什么,“铁异游”就是在黄海的启示之下,才被悟出,这当然更表现出铁异游的确有其过人的慧根,否则绝不能创出如此惊世之剑术。 没有任何退缩,虽然铁异游表现出超出他们想象的杀伤力,但是没有人停止过攻击,他们都是宫中的一些好手,什么样的残酷阵势没见过?自不会因此而手软。 而铁异游也是有苦自己知,这些人的确都是宫中精选出来的好手,虽然他那一击使得对手伤了数人,但那凶猛的攻势最耗真力,几人合力之下,即使他功力再好,也不免有些气虚。更何况对方人多,采取车轮之战,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这一刻,对方根本就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更可怕的,还是要分出精力来保护蔡伤与石泰斗。而了愿大师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只是在不住地宣着佛号。 “不要管我,你就痛痛快快地杀一场,死也要死得痛快淋漓!”蔡伤惨然低笑道。 铁异游心头充满了无限的愤怒,但却毫无办法可想,这时才深感自己力量的薄弱。 “铁异游,你束手就擒,也许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元飞远冷哼道。 “放屁!”铁异游怒骂道,身上也同时中了两刀,但这并没有让他的心神混乱,越是在生死的关头,一个高手的潜力才能真正发挥出来。 惨叫声、怒喝声响个不绝,剑气刀风使得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 铁异游的手臂都杀得麻木了,甚至肢体也有些麻木了,满身鲜血却不知是谁的,手中的剑依然不休不止地狂舞,在他的心灵深处,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杀!杀!杀! 元飞远并没有出手,他就像是在看戏,看一场充满血腥的猎杀,猎物,就是铁异游。此刻,他眼中已闪出一丝冷狠而狂热的厉芒,因为,他知道这头凶猛的猎物再也不会凶上多久。 “轰——轰——”两团火光在人群中爆开,巨大的爆竹突然从天而降,几乎震惊了所有正在拼命的人。 望士队和宫中的高手正在爆竹爆炸的中心,每个人如火煎一般嘶叫起来,战局一片混乱。 元飞远的神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看到了划空而过的大爆竹,他感到了危机的存在,于是他再也不能有任何犹豫,就在铁异游无法顾及蔡伤的时候,他出招了,一根极长的矛,像是横空而过的铁索桥,他必须一矛扎穿蔡伤的心脏,否则,世上再不会有比蔡伤更危险的人物! 铁异游的确没有办法抽身出来,他已经根本没有那份力量,因为现在他的手臂已麻木不堪,再说即使他一切都正常,要去解救蔡伤,只怕未等到那一刻,他就已被人割成了八大块。他是个高手,高手最冷静、最镇定的时候就是在血腥之中。 了愿大师的双目中突然爆出一团奇光,他竟以身子向矛头扑去——他要以自己的生命换取蔡伤的生命,但他的目中却没有丝毫悲哀和畏怯。死亡,对他来说倒似是一种解脱。 元飞远也有一丝惊讶,但他杀蔡伤的心意已决,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砰——”元飞远的长矛突然加速,而了愿大师的身子只是撞在矛杆之上,被反弹了回去,长矛根本就未曾减慢速度,反而以旋转的形式狂扎,变得更凶猛无伦。 蔡伤的眼睛一闭,他知道这一矛下来,就是神仙也无法存活,他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元飞远很自信,他知道这一矛如果刺中目标,蔡伤绝对会死亡!他对自己使矛的信心就像是完全相信自己一般。 “轰——轰——”爆竹依然在不断地爆开,望士队和宫内高手皆被炸得四处乱窜。虽然,这爆炸无法让他们致命,但那碎竹片,和里面的碎铁片,也可以将他们划得满身是伤。 “轰——”断墙再次裂开,最先伸出的是一支笔,一支铁笔!然后是一只手,一只像是铁铸一般的手,跟着断墙就倒塌了下来! 蔡伤没有死,并非元飞远的长矛不锋利,也不是元飞远仁慈,而是因为那支铁笔,那只铁铸的手!那是一个充满了无尽愤怒杀机的老者。 一支短小的铁笔,一根修长的钢矛,相形之下,根本就不成比例,可是却有着难以形容的默契。 长矛刺在铁笔的笔尖之上,爆出一溜刺目的火花。 元飞远的身子一震,倒跌而出,像是根本无法承受那种狂野无伦的冲击力量。 铁笔也一震,然后从倒塌的砖墙之后伸出两只大手,蔡伤和石泰斗的身子就缩入了墙后,那是民宅。 这并不是让元飞远吃惊的地方,让元飞远吃惊的是这自民宅中破墙而出的人,其武功高得让他生畏。而本来在这些民宅之中,他已安排了高手,可此刻根本就没见到有人出来,也就是说,民宅中的望士队高手已被对方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蔡伤和石泰斗的身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在元飞远吃惊的当儿,从那破墙洞之间,又射出数道人影,犹如破笼而出的怒虎,冲入铁异游的战圈。 第84章 第十五章 天竺梵音 第十五章天竺梵音 元飞远大惊,这突然而来之人,没有一个不是高手。 铁异游的压力大减,却忍不住欢呼道:“擎天兄、礼敬兄!” “今日让我们来杀个痛快!让这些狗爪子们知道,我们蔡门人不是好惹的!”来者正是杨擎天与颜礼敬诸人。 “异游兄,还有我石中天!”一个苍迈的呼声自巷子尾端传至。 铁异游只觉得血气上涌,战意高昂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一扫先前那颓丧之气,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地呼道:“苍天有眼,能让我们今日重逢,来吧,好好地杀一场!” 蔡念伤和呆子诸人也疯如怒虎,望士队和宫中的高手虽多,但因这是个小巷子,很多人根本就插不上手,而来者都是成名几十年出类拔萃的高手,更可怕的却是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都是近身搏斗的绝顶好手,越是地方狭小,就越是可以看出他们发挥出的威力。几人简直是所向披靡。 元飞远更是大惊,他们今夜的安排本是专为铁异游设下的,却没想到一下杀出如此多的高手来。而且,一开始对方就把他的阵脚打乱,怎叫他不惊?虽然望士队中的好手都有以一敌百的勇悍,可是与这种江湖中顶级高手比较起来,却是差了很多。 原来,假太后怕惊动真太后,并没有把内宫中的高手调出来,而且她认为,对付铁异游一个人,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否则,只怕今晚倒真有得一战了。 了愿大师也从墙洞中退走,远处却传来了呼喊之声,也传来了马蹄之声。 铁异游呼道:“我们也该退了,这些狗爪子并没有什么能耐,不过瘾!” 杨擎天诸人也知道,这般一闹,守城的官兵很快就会赶来,若等官兵来了,想杀出重围就有些棘手,还不如早一点离开为妙。 “中天,你的手怎么了?”铁异游这才发现石中天只有一条手臂。 “你的脸!”铁异游更加骇然,石中天的脸上满是刀疤,往昔那英俊的容貌竟在此刻变得狰狞可怖,若不是由武功的招式判别,还真认不出对方就是石中天。 “没什么,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聊!”石中天手中的铁杵犹如雷霆一般击出,将一名攻来的对手连刀带人砸得飞跌而出。 “撤!”杨擎天呼道。 这批来得无声无息的高手,走时也如一阵风般,只眨眼之间,就从元飞远的眼皮底下溜个干净。 挡住元飞远最后一矛的,是石中天!直把元飞远震得虎口开裂,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在其内心深处,总觉得今夜的高手一个比一个神秘莫测,但是他也不想太失颜面,忍不住呼道:“给我追!” 可是等他们追入民宅,杨擎天诸人早已融入了夜色之中,远处只传来守城兵士的急促脚步声及马蹄声。皇城之下,竟出了如此大事,守城之人自然得调集人马,可是赶到之时,却只能见到满地的狼藉,残肢断腿。 洛阳城内,蔡伤诸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虽然城中的兵士四处搜寻,但仍没有他们的踪影,就是胡府,也依然没有蔡伤的行踪。 胡孟乃当今太后的哥哥,当今皇上的舅舅,自然没有人敢明着上门撒野,暗中却是有人来查询。虽然眼下假太后和蔡伤可以说是正式闹翻了,却仍不敢明着与胡府对着干,那只会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就是在皇上面前也难以交代。更何况,胡家在朝中的实力仍不能轻视。 洛阳城中昨晚发生了一起极为重大的争斗事件,望士队和宫中高手竟死伤达数十人,而敌人一个个都溜掉了,这的确让人心寒,但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真相,只知道有一批神秘的高手混入城中。 胡府受人监视,但胡孟的心情却极为平静,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他随时都可以轻便地离城而去,在洛阳扎根了数十年,若连这一点都办不到,那的确不配在朝中混。他也根本不会担心蔡伤的安危,的确,这个世上能留住蔡伤的人几乎没有,能杀死蔡伤的人更是找不出来,所以,他很放心。只要蔡伤未死,假太后绝对不敢太过胡来,否则只会激起逆反效果。这是谁也想象不到的后果,不过皇宫之中又增加了许多高手守卫。 蔡伤诸人出了城,而且径直上了嵩山。 到了少林寺,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蔡伤的伤势极重,但却不是致命的,这的确是一种幸运,若是刀气再深入一点,就定可以割断他的心脉,那时,即使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废人。 铁异游也伤得不轻,只是当时一听说失散多年的好伙伴们全都聚在一起,一时激起了满腔的斗志,可是当逃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伤得竟是极为严重,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幸亏一路上有石中天等高手照顾,而铁异游对医道也有些研究,伤势仍能控制。一路上,谈到石中天为何竟能和杨擎天诸人走到一起,无不说是天意巧合。 原来,当日游四带着诸人赶到衡水,而当时葛荣夺取衡水,就立刻对城中进行整顿和治理,将降军编排入队,对城中百姓进行安抚,虽然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但对城中的各乡绅富户要进行安抚和劝服,却得他亲自出马。 游四诸人赶到衡水时,已是衡水军士投降的第三天,此刻城中的一切都已基本上就绪。 万俟丑奴的到来的确出乎葛荣的意料,不过让他惊喜万分的却是已失去记忆的三子也出现在他的面前。更有可能是蔡伤亲骨肉的蔡念伤诸人也已出现,这对他来说更是喜上加喜。而万俟丑奴想要借粮一万担的事却让葛荣有些头大。要知道,军队之中若无足够的粮草,那其军只是有名无实,根本就经不起战争的考验。但出于义军之间相互的利害关系,葛荣考虑再三,只能借粮五千担,但这对于万俟丑奴来说,已经是够给面子了。 万俟丑奴也是起义军中的主要角色,当然明白起义军绝难像朝中那般,准备有足够的粮草,就是想要向百姓征收粮草都会影响军心,失去民心,这对起义军的趋势可以说是极为不利的。更何况葛荣刚刚起事不久,所需的人力、物力、粮草根本是难以估算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葛荣仍肯借粮五千担,这是何等的看重他,何等的够义气。 葛荣当然也考虑到自己的难处,但他却是一个极有远见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为今日之事作准备,也不会如此疯狂地扩大自己的产业。由黑道绿林,转入明里的生意;由小生意到大生意;再由大生意向天下伸手,涉足征途政治,没有一个极大的抱负、极高的远见和魄力,绝难达到他眼前的局面。他虽然借粮五千担给万俟丑奴,却也由此提高了他这支起义军在所有起义军中的地位,提高了影响力,这个事实比什么雄辩都有力地证明他葛荣对各路义军的态度,从而更容易得到各路义军的支持。毕竟,到目前为止,各路义军并没有明显的冲突,在唇亡齿寒的战乱之中,葛荣这一招下得极稳也极准,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万俟丑奴当然是拼尽全力为三子疗伤,在合葛荣和万俟丑奴两人的功力之下,终于还是修复了三子受损的心脉和脑脉。复醒的三子有若隔世,这才讲出那日他和众兄弟抬着蔡风赶向关内之时,却被金蛊神魔领着另外九魔和尔朱家族的高手暗算了。 原来,那次大柳塔之役,尔朱家族早就派出高手潜在附近,只是破六韩修远和卫可孤及蔡风都没有想到而已。谁知到最后仍是渔翁得利,十几人全被金蛊神魔毒倒。后来当三子讲到金蛊神魔用众兄弟试炼毒人及将蔡风炼成毒人之时,众人全都愤怒得大骂。得到这个消息后,葛荣就让诸人迅速到洛阳找寻蔡伤,免得让蔡伤多走弯路,而杨擎天诸人更是见蔡伤心切,全都赶至洛阳。 葛荣知道洛阳胡府与蔡伤关系极为密切,就让他们到胡府试探消息,由于蔡新元在葛家庄中保护胡秀玲,没跟蔡伤一起去洛阳,刚好此刻便派上了用场。那两手抓走蔡伤和石泰斗的人正是蔡新元。 蔡新元带着杨擎天和颜礼敬诸人南行洛阳,却在胡府附近遇上自南朝匆匆赶至洛阳的石中天。 石中天是听石泰斗告诉他的,金蛊神魔和祝仙梅诸人欲以毒人绝情刺杀蔡伤,而且安排有极为厉害的杀招。石泰斗很清楚绝情的可怕,是以不敢私下行动,就想与石中天会合后再一起行动。可事出仓促,还未等到石中天的到来,绝情就已经出手了,他只得拼命出击,哪想到结果仍难以挽回。 当石中天赶到洛阳之时,按照石泰斗的暗号,找到胡府,却意外地发现杨擎天和颜礼敬,本来还当是自己看走了眼,就想上前一试,结果对方果然是杨擎天与颜礼敬。只是此刻他已容颜尽毁,对方根本无法知道他是石中天。后来谈及过去的事,而且石中天已将看家本领使出,众人才真的相信石中天是真的。 十八年前,石中天从战场上杀出重围,回来搬救兵,却被无理回绝,他只好气恼地赶回正阳关,希望利用正阳关的力量解救蔡伤之围。可是谁知半途之中却发现倒于路边的陈保春,而此刻追兵已至,来人尽是好手。石中天一边护着陈保春及其抱出的二公子蔡泰斗,杀出重围的代价却是失去一条左臂,而陈保春依然回天乏术,却让他知道了正阳关的巨变。 当石中天养好伤之后,抱着蔡泰斗返回正阳关,却发现往日的将军府已易主,又得知蔡伤战死,心灰意冷之下,抱着蔡泰斗投奔南朝。他对魔门极为熟悉,知道尔朱家族为魔门一宗,就想潜身魔门,自内部策反魔门,因此不惜自毁容貌潜身魔门,并让蔡泰斗也寄身魔门。他这些年来一直潜居魔门十八层地狱,作为一把关之人。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使得蔡泰斗绝对安全。蔡泰斗之所以能够如此之快就可以闯出十八层地狱,他的功劳也不可没。而这些年来,蔡泰斗也一直跟石中天姓石,魔门中人,都当石泰斗乃是石中天的独生儿子。而前段时间,石泰斗探出了蔡伤仍活在世上的消息,而且魔门正在准备暗袭蔡伤,听到这个消息,石中天就立刻赶到洛阳,想助蔡伤一臂之力,并达成石泰斗认祖归宗的目的。当然,石中天也想与主人相聚,却不想如此巧合地与众位故人重逢,这下真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让他欢喜无比。 颜礼敬诸人相遇石中天后,竟自其口中得知绝情要刺杀蔡伤,都大惊失色。于是石中天又说出了绝情就是蔡风的消息,这一下可真是石破天惊,众人什么也顾不了,就顺着石泰斗留下的暗号找到蔡伤的方位,可惜仍是迟了半拍。绝情已经伤了蔡伤不说,更发现暗藏了许多的望士队和宫中高手,听到元飞远的呼喝,在护着蔡伤的竟会是铁异游,这下倒真变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感到此事似乎是太凑巧了。不过诸人也知道事情很危急,众人立刻暗中解决了潜于民宅的望士队好手,从两个方向及时救出蔡伤和石泰斗。 而此刻众人逃出生天,故人相逢,那种热烈和欢畅却是难以形容的。那种死后重生的欢乐,的确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特别是蔡伤,本以为今生注定只会成为一个孤独的浪子,却没想到一夜之间,竟找回了四个最忠实的属下,也是四个最好最肝胆相照的朋友。更没想到,两个总认为死去多年的儿子突然全都出现在他眼前,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几乎一下子吞没了他心中的忧伤和痛苦,使他磨灭了许多年的心,又复活了过来。 这幸福来得的确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人难以接受,可是这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由于蔡伤的心情极好,所以伤势控制得更好,使得他整个人似乎充满了活力,一点受伤的感觉都没有。这自然是因为蔡伤体内先天真气的影响。 这一路上,蔡念伤一直都守在蔡伤的身边,这对相离了十八年的父子,见面之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抑或是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总觉得语言已经太过贫乏,太过单薄。 三子和颜贵琴一路上同行,似乎并不寂寞。恢复了记忆的三子,活泼得像只猴子,只逗得颜贵琴笑语不断。 了愿大师静静地行到一座木质小亭中坐下,望了望远处已秃尽的树林,淡淡地道:“铁施主何不坐下?” 铁异游望了望了愿大师,很平静地坐下,微笑道:“大师是因为圣舍利之事,才找我的?” “不错,我找你的确是因为圣舍利之事。”了愿大师悠然道。 “我倒很惊讶大师居然能知道我怀中有圣舍利。说实在的,我对怀中之物,目前也只是在怀疑之中,并不敢确认它就是佛门舍利。佛门舍利我不是没见过,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巨大的舍利,在上古传说中,都未曾听说过有这般巨大的舍利。不知大师是否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呢?”铁异游毫不掩饰地道。 “其实,我在当初也感到奇怪,就是佛祖当初留下的舍利,也没有如此巨大的颗粒,而这一颗却有鸡卵般大小,或许这就是此圣舍利的特别所在。”了愿大师也有所思地道。 “大师果然与这圣舍利有关,否则也不会说得如此清楚。却不知道大师你是如何这般肯定圣舍利在我的身上呢?在我的印象中,从得到这颗圣舍利之时,从来都没让它见过光,而大师却是来自邯郸,我来自歧州,这之中的玄机,我的确悟不出来。”铁异游爽朗地一笑道。 了愿大师吸了口气道:“老衲本在邯郸元府的地窖中住了十年,直到两年前,蔡风公子闻到老衲的梵音,才闯入了地窖。老衲将悟了二十年都未曾悟透的圣舍利交给了他,因为老衲深深地感觉到他慧根深种,绝对与我佛门有缘,亦是不想让圣舍利失传。蔡公子走了,老衲依然在地窖之中静思,也不知道是佛祖显灵,抑或是突有所悟,我竟突然能够感受到圣舍利的存在,这本是西域天竺国的一种锁心术,却没想到,老衲在突然之间恍悟那是在去年清明之时,冥冥之中我感到圣舍利的存在。后来,元府的主人元浩不知从哪里知道圣舍利已经不在我的手中,也就不再对我的行动进行限制。直到上个月,我对圣舍利的感应更加强烈,那似乎已成了我心神的一部分,而且感觉到圣舍利自西而南,再自南而北向洛阳赶来,这就是老衲赶至洛阳的原因。老衲对圣舍利似有体悟,不知是否是因为圣舍利有变,抑或真是我佛显灵,我想再见一次圣舍利,经过数天的寻找,老衲很清楚地感应到圣舍利就在铁施主的怀中,或许铁施主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老衲实在没有半句谎言。” 铁异游定定地望着了愿大师,良久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若非是大师,我的确是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此等异术,不知道大师所说的梵音可是曾在洛阳让我家三公子心神受制的乐音?” “不错,那的确是梵音,也是佛门音律的最高境界,那是最耗心神的一种,但却可以使万邪顿悟,杀意尽消。梵音在天竺瑜伽奇术中排名第四,却非任何人都可以用的,就是老衲修习了数十年,也只能够用一次,自此便无力再以梵音制邪了。” “大师是从天竺国来的吗?否则怎会知道如此多的天竺秘术?”铁异游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倒不是,我师祖乃是慧持大师,当年慧持大师曾西行,相交于天竺国的异人,因此,我懂一些天竺异术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了愿大师双掌合十道。 铁异游立刻肃然起敬,想不到眼前这干瘦的僧人乃是百年前白莲社净土宗六大神僧排名仅在慧远之下的慧持大师之徒孙。\[注:慧远的宗教活动对于后世有深远影响,只是净土信仰念佛结社。这个在后世称为白莲社,慧远因此成为中国净土宗的开山之祖。这种结社始于元光元年(公元四○二年)七月,在慧远的主持下,刘遗民等一百二十三人,同在庐山般若台精舍无量寿佛像前举行斋会,发誓往生西方,由刘遗民撰写发愿文,其文云:“唯岁在摄提(摄提指寅年)秋七月戊辰朔二十八日乙未,法师释慧远贞感幽奥,宿怀特发,乃息心贞信之士一百二十三人,集于庐山般若台精舍阿弘陀像前,率以香华,敬荐而誓焉。”\] “那这圣舍利可是慧持大师的遗物?”铁异游问道。 “不,这圣舍利乃是老衲祖师伯慧远留下的,这之中经过了许多反复的波折,才传到老衲手中,个中详情也很难一一对铁施主叙述明白,我想蔡伤蔡施主应该会很清楚。刚才我听戒痴师侄说,蔡施主乃是烦难师兄的弟子,乃是属我祖师伯的嫡系,对这之中的情由相信定会知之甚深。我刚才似有所悟,这颗圣舍利对唤醒蔡风被锁的神志会有很大的帮助,只是我仍难以想到其奥妙所在而已。”了愿大师淡淡地道。 “啊!”铁异游禁不住一阵惊讶,蔡伤乃是慧远嫡系,他可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怀中的圣舍利还与蔡伤有着极深的渊源。 “铁施主可否告诉老衲圣舍利是如何传到你手中的?难道是蔡公子交给你的?”了愿大师有些难解地问道。 “我对这圣舍利的过去根本就不曾知道,也非我家三公子交给我的。在我南行之前,根本就不曾想过绝情就是我家三公子,对于他是否成为毒人,只是稍稍有些怀疑。所以,在我的印象之中,圣舍利应该不会与他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即使圣舍利在他身上,金蛊神魔在将三公子炼制成毒人之时,定也能够察觉圣舍利的存在,岂会还能够留给三公子?不过,这颗圣舍利倒的确与三公子有一种极为默契的巧合。”铁异游淡淡地道。 “此话怎讲呢?”了愿大师神情极为认真地道。 铁异游吸了口气,淡淡地讲了一个连了愿大师都觉得玄异莫名、更不明所以的经历。 原来,那日在朱家村和唐家村为蔡风选好了河神庙的地基之后,所有的人全都投入了忙碌之中,而铁异游却独自返城。 天气极好,到了黄昏之时,集市仍未曾散去。时值莫折念生的大军败退,附近的战况极为和缓,因此,各镇上的村民也便很迟才罢市。 铁异游回到镇上,一路思索着绝情那几卷药典之上的笔迹,以及那种超凡入圣的武学,心中始终涌动着对黄海的思索,他也很难理解,绝情如此年轻为何有如此可怕的武功?那种踏浪而行的绝世轻功,若非有深邃难测的功力,绝对无法达到绝情那个样子。即使当年的黄海也不会达到如此境界,所以对于绝情的真正身份,铁异游感到很可疑。 思忖间,一阵争吵声惊醒了他,却是卖鱼的柳叔与他的儿子愣三。这两人平日里与铁异游还算熟络。 柳叔正拉着愣三,劝说道:“儿子,你不能杀它,说不定真是河神爷的坐骑,你若杀了它,河神爷一怒……” “爹,你尽听陈三瞎说,什么河神爷,全都狗屁!鱼就是鱼,我就不信它还会变出个什么花样来。”愣三不服气地道。 铁异游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却知道愣三是个极为倔犟之人。 “咱们河里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鱼,我活了这几十年,也还是第一次捕到这么一条……” “我们好不容易才捕到它,已撕碎了我们几张好网,若不杀了它,实在难泄我心头之恨。爹,你别拉我,如果没人买,我就将它剁成一块块卤着吃。这种大鱼,卤着吃最好。”愣三倒也不愣,打断他爹的话,一把掀开几片大棕叶。 铁异游也大为心惊,他眼里出现了一条极大的鱼,竟有七八尺长,被绑在板车之中,鳃旁还渗出几缕血丝。 “哇——柳叔,你们怎么弄到这么大的一条青鱼?”铁异游禁不住打了声招呼道。 “哦,是尤大夫,你来得正好,愣三不听劝告,定要将这鱼剁了,你来劝劝他吧。”柳叔似发现了救星般向铁异游呼道。 “怎么了?这么好的家伙没人要吗?”铁异游不由得微微有些惊诧地问道。 “本来要买的人很多,可是后来被陈三那小子从中搅和,说这是什么河神坐骑,谁吃了它谁就要被河神责怪,谁就要倒霉一辈子,因此所有人都不敢买了。直到这刻还没有着落,只好将它剁了自己吃了。”愣三愤愤不平地道。 “陈三说得也没错呀,咱们河里从来都没见过这般大鱼,即使有大的,也不过三五十斤重,可这条鱼却足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我这么几十年来别说是第一次见过,就是听也是今日才听到,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青鱼。这定是河神的坐骑,若是我们杀了它,岂不是得罪了河神?”柳叔反驳道。 铁异游曾在南方生活过许多年,像这么大的青鱼倒也是第一次见到,但比这大的鱼却是没少见,特别是在海边,这种大鱼更是司空见惯,也不以为异。况且,他今日在唐家村和朱家村见众人要为绝情立河神庙,对这河神之谈,只是一笑置之。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什么神仙鬼怪之类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不屑一顾地对待那神婆了。 “什么得罪河神,这家伙冲破了我三张好网,差点把我的渔船也弄翻了,顶多只能是个水怪、妖物罢了,我们岂能便宜了它?我倒要让陈三看看,我吃了它的肉,会不会有什么事。”愣三倔犟地道。 “柳叔,不用着急,这鱼就是鱼,与河神什么的根本搭不上半点关系,也不必担心什么。朱家村和唐家村正在立河神庙呢,河神我见过,他还让朱家村和唐家村和好了呢!你们不如拿着这条大青鱼去祭祭河神,若是他的坐骑,就还给他;如不是他的坐骑,也算是对河神积德,如此岂不是更好?”铁异游笑着道。 “什么?朱家村和唐家村和好了?这怎么可能?”柳叔和愣三都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不相信是吧?那你们到两村走走便知道了。”铁异游笑道。 “是呀,河神我见过,好年轻,可以踏着波浪行走,可以飞来飞去,连箭矢都射不到他,那可真是神呀!”一旁突然插出一个声音来,却是一个刚从朱家村回来的人。 “德山,你真的见过河神?”柳叔和愣三怀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我怎会骗你呢?朱老太爷和唐老太爷也相互握着手含笑而逝,人们还分不开他们的手呢!河神就让两村之人做一个大棺材将两人合葬于唐家村的祖山之上,当时的情况可真是激动人心呀!可惜你们没看到河神的英姿。不信你们可到唐家村和朱家村去看看,那不就知道了?”被称做德山的汉子充满仰慕之情地道。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不等到朱老太爷与唐老太爷葬后再回?”愣三疑问道。 “明日河神庙就动工了,我是回来把我家里的人全部叫去,好积点阴德,将来河神保佑我多生几个儿子。”德山认真地道。 柳叔和愣三相视望了一眼,又望了望铁异游,自语道:“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自然是真有这么回事了,尤大夫说得没错,我看你们捞到这条如此大的青鱼,八成是与河神有关,明日不如送去祭河神好了。”德山认真地道。 “尤大夫在这里正好,明日就让尤大夫带你们去好了,听唐家村人说,尤大夫与河神关系极好。”德山又补充道。 “是吗?尤大夫怎么不早说呢?”柳叔似乎怨责道。 “现在说也不迟呀,河神的确与我关系还行!”铁异游笑道。 “那明日就由尤大夫帮忙,与我们一起将这条大青鱼拿去祭祭河神好吗?”柳叔有些渴望地道。 “如果你爷儿俩愿意的话,我也不妨为你们跑一跑。”铁异游极为轻松地道。 “那太好了!明日一早,我就来喊你老人家。”愣三也欢喜地道,显然他对铁异游极为信任。因为铁异游以尤一贴之名在城中行医,知名度极高,人缘也不错,愣三对他向来是礼敬有加。 翌日,愣三果然一大早就来喊铁异游了,可当铁异游和柳叔及愣三三人赶到唐家村时,绝情竟已走了,村中人虽然极为惋惜,但谁都没办法。知道绝情走了的只有姜成大和姜小玉两人。当众人知道绝情走后,已经没有办法找回了。但众人对铁异游和柳叔送来的巨大青鱼却极感兴趣,这些小村庄中人近百年来都没见过如此大鱼,即使是村中年龄最大的老者,也是如此。这下众人可真将大青鱼当做是河神赐的,而且送来的如此之巧,与河神庙选址的时间相吻合,更与河神显法是同一天。这使得村人更加确信河神的存在,甚至有人怀疑,唐家村和朱家村之所以不和,定与这条大青鱼有关,这数代来,朱家村和唐家村都不能和睦相处,就是这条大青鱼在作怪,而河神一显身,一施法,这青鱼精就被人所捕,可见河神是多么神通广大。 这条大青鱼倒真似有数百年的年龄,也不知道它生活了如此长的时间怎么也不会老死,一条青鱼能够活这么久的确是罕事和异事。 鱼能有这么长的寿命的确少有,而青鱼更是少见,除非是异种。因此这些人的怀疑和推测似乎也真是有理有据,像模像样。说到最后,就是铁异游也差点相信这条青鱼就是一个十足的异物,是使得两村不睦的罪魁祸首。于是两村之人全都到场,还有许多由附近村镇慕名而来的乡邻,参加了这场别开生面的大祭典。 由神婆宣读祭词,一阵乱跳之后,村中之人推选出由河神最亲密的人姜小玉操刀杀鱼,以示众人对河神的一种敬意。可是姜小玉却从来未曾沾过血腥,因此不敢杀,后来就推铁异游操刀。 铁异游却没有这般顾忌,他操刀的手法之高明,当然不是这些村人们所能想象的,就连那剁了几十年肉的屠夫也自叹不如。铁异游竟将这条大青鱼的鱼刺整条给擦得干干净净,青鱼之肉,一块块地堆在神案之上。这种将鱼刺完整地脱落之技的确神乎其神。鱼肉全部被割下之后,只剩下一具完整的鱼骨架子。这前后的过程,只不过用了几口茶的时间,而在铁异游剖开鱼腹时,却发现了一异样的东西,在鱼血之中依然亮晶晶的,似乎与血腥格格不入。那东西大如鸡卵,刀剥之不破,以铁异游的眼光,知道这绝对是颗异物,也就在众人毫不知觉的情况之下,将其纳入自己袖中。由于铁异游的动作的确很快,众人只见到血肉横飞,而不知铁异游到底出了多少刀,也不知道铁异游自鱼腹中得到异物,他们甚至根本不知这异物的存在。 铁异游神奇的刀法,的确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唯有姜小玉和姜成大在昨日见过铁异游的武功,并不惊讶。 铁异游当时并不知道鱼腹之物是什么东西,只是回到家中,在典籍中才发现这颗鸡卵大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真元或是什么内丹之类的,而是像佛经中记载的圣舍利。但他却难以想象有这么巨大的舍利,更不明白这颗不知名的东西怎会藏在鱼腹之中,难道这真是一条青鱼精?后来他在绝情走后的第十天,就离开了小镇,再入中原。在这十天中,铁异游传了姜小玉一些基本的用药方法。姜小玉因与绝情在一起十多天,每天都上山采药,加上铁异游稍作指点,也对医道粗通皮毛。铁异游在临走之前,又将姜小玉介绍到另一位老大夫的门下。 当铁异游赶到江南建康时,绝情说黄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萧衍的皇宫之中,而铁异游知道黄海的师妹叶倩香乃萧衍的妃子,就直闯入西宫,从叶倩香的口中得知黄海已经出宫,同时也得知蔡伤的存在与魔门的消息,于是他就潜入了平北侯府,最后探听到绝情会去洛阳刺杀蔡伤的消息,就匆匆赶到了洛阳。 铁异游在讲到南行建康之时,省去了与叶倩香见面的一节,因为叶倩香叮嘱他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当年铁异游与天痴尊者有些渊源,而又是黄海至交,与叶倩香自是极熟。 了愿大师听完这些,也大为惊讶,不明所以,他也想不到圣舍利怎会出现在鱼腹之中。 铁异游从怀中掏出那鸡卵般大小的晶块,问道:“大师所说的圣舍利,就是这一颗吗?” 了愿大师眼中露出一丝虔诚之色,双掌合十,认真地道:“这正是我祖师伯留下的圣舍利。” “真是奇怪,它怎会藏在鱼腹之中呢?”铁异游大惑不解地嘀咕道。 “老衲也想不明白其中奥妙所在,但这的确是圣舍利,不会有错。”了愿大师眉头微皱,不明其中缘由地道。 其实,不要说他们想不明白,就是任何人都会想不明白。当日绝情坠入河中,由于在河中弄散了莫折大提头上的发髻,使得那藏于头顶的圣舍利掉入河中,而那条大青鱼正是嗅到血腥才追上来,可当快追上绝情之时,绝情却被姜小玉与她父亲救起,而那颗圣舍利却被大青鱼吞入腹中。 要知道,圣舍利乃佛门至宝,即使任何普通人物都会感觉得到,而动物的嗅觉比之常人却是更胜一筹。更何况那条大青鱼的确也是种异物,竟也知道圣舍利所蕴藏的天地灵性,因此就毫不犹豫地将之吞入腹中,才会使得人们难以置信。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这之中的前因后果…… 葛荣以衡水为中心,顺着滏阳河向两端扩展,起义军的队伍有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葛家庄的秘密高手更是四处出击,狙杀、暗杀朝中命官,使得起义军附近的各城中每个稍有声势之人,都人人自危。更可怕的,却是那些被鼓动的百姓,乱子天天都有。 游四可能算是极忙极忙的一人,葛荣每天处理的事情太多,很多都忙不过来,游四便为之打理,为之代办。在义军之中,游四的确已成为了中心人物,而薛三和裴二却负责安排各路高手刺杀的事件。 杜洛周的势力也似乎是越来越猛,已于数月之间,就攻下了七八座城池,几乎可以垄断北方的路段,但杜洛周却绝不会对葛荣与北方通商的关卡有任何阻挠,那样对谁都不会有好处。更何况葛荣此刻的声望大增,就因为借给西方万俟丑奴五千担粮草,而且两人此刻已经同气连枝,合力抗敌。在所有义军之中,也只有这两路义军可以迅速相互援助,尽管两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只是迟早的问题,但却不是眼下。 在表面上,或许杜洛周与葛荣之间平静得很,但只要稍懂局势之人,就会知道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即使葛荣与杜洛周自己也都清楚明白这之中的利害关系。 杜洛周需要南下,而葛荣正是他南行的最大障碍。当年曾有刘备借荆州之史,葛荣岂会如此大方地放开城门让杜洛周的大军大摇大摆地南行?若是葛荣不让出道路,那杜洛周必须领军西侵,翻越太行,攻入山西,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太行虽然可作为一个很好的屏障,可是也同样是一种阻碍,辎车和军备粮草极难运送,更可惧的却是将战线拉得太长,攻入山西之后,葛荣会乘机而入,夺去北方的各个重镇,将使得杜洛周成为一群流窜的残军,这的确是不能不考虑的问题。因此,摆在杜洛周眼前的矛盾,就是如何让葛荣腾出道路。 葛荣也深明其中道理,他也知道与杜洛周之争已是势在必行,抑或是迫在眉睫,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思量着这一件事情。因此,他才会要在今日作下一个决定。 他派人召来了游四和薛三,这的确是两个可以分忧解难的好帮手。 游四和薛三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因为葛荣此刻显得那般平静,往往葛荣在平静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高兴,一种就是有很重要的决定。 他们知道今日的葛荣并不是高兴,因为在他那平静的眉头上微微显出了一丝无奈。 “庄主有什么吩咐吗?”游四依然习惯于“庄主”这个称呼,这样似乎更为亲切一些,而葛荣也很喜欢听到这种称呼。 葛荣吸了口气,抬眼望了望游四和薛三,淡然问道:“你们以为眼前我们所面临的、必须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吗?” 游四和薛三不由得一呆,他们也不明白葛荣意指何事,这种没有边际的问题,令人的确有些犯难,因为对于一支刚刚兴起的起义军来说,所面临的问题的确太多。 “庄主明鉴,眼下我们必须解决的事情,应该是将士们的冬衣,天气一天天地冷了下来,而仍有很多将士处在寒冷之中,这可能很容易削弱将士们的战斗力,甚至动摇军心。”游四想了想出言道。 “嗯,这的确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目前有多少将士无过冬之衣呢?”葛荣淡淡地问道。 “对于战士们的冬衣不能太过华丽,要朴实而耐用,且更能抗寒,最好的就是棉衣青布。而在各地的布庄之中,这种类型的棉衣只能找出两万来套,我已叫人赶做了,应该还差数万套冬衣,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游四回应道。 “好,有两万多套想来也不会差多少,因为很多家人都给他们上战场的亲人送来了冬衣,或是有些人已经准备了过冬的衣物。这样,没衣过冬的人并不是很多,明日你们去查一查,将具体没衣过冬的将士清点成册,再按单分衣。不过,我们仍要再多准备数万套冬衣。”葛荣认真地道。 “还要多准备几万套?”游四和薛三不由得微愕,不解地问道。 “不错,我们不仅要让我们的将士都有棉衣穿,还要让更多的人有棉衣穿。”葛荣意味深长地道,眼神之中显出狂热之情。 “我有些不明白,即使再有很多人投军,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冬衣呀?”游四疑惑地道。 “哦,难道庄主想以冬衣来吸引更多的人投军?”薛三似有所悟地出言道。 第85章 第十六章 谋夺天下 第十六章谋夺天下 葛荣神秘一笑,毫不掩饰地道:“若说财力、物力,我葛家庄虽然富有,但是与朝廷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若是几件棉衣就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来投军,我看我们根本不用打了。因为,天下所有想参军的人,肯定全都为朝中效命了,他们定比我们的棉衣更多。” 薛三和游四想了想,道:“我们还是想不出要这么多棉衣究竟有什么用途。” “好了,这个待一会儿再说吧,还是说一说我们必须解决的几个问题吧。刚才只说了一个怎样让将士过冬的问题,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你们就没想到吗?”葛荣道。 “对,我们所需要解决的问题的确很多,我们必须尽快打开通到海边的道路,以保证让南朝的战备及时送到,并得以保全。”薛三附声道。 “这是一个问题,所以目前我们的主要攻击力不是南下,而是东夺,这个是战略上必须做到的,只有一边是无尽的大海,我们才可以取得无尽的资源,也可以减少许多后顾之忧。使我们这一面的压力大减,就要少费许多心神与精力。”葛荣肯定地道。 “说到后顾之忧,我看杜洛周仍是一个隐患。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仍没有正面冲突,可因为许多利害关系,使得我们不能不作一个正面交手,这是迟早的问题。而杜洛周比官兵更可怕的却是,他们知道我们与突厥人的交易,也就很容易卡断我们这条通向北方的道路。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么我们损失的就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财富。杜洛周是一个极富野心之人,他要南下,而我们就成了他的障碍,对我们出手只是迟早的问题。”游四微微有些担心地道。 “对,阿四说得很对,庄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看我们不能将先机让给杜洛周,那样对我们绝没有什么好处。”薛三附和道。 葛荣的神色显得极为平静,微微笑了笑道:“今日,我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件事。” “庄主英明,原来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游四和薛三同时恭敬地道。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们,这也是我二十年来的一个最大伏笔。你们知道葛家十杰中的老大是谁吗?”葛荣吸了口气深沉地道。 游四和薛三相视望了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的确,那一直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在所有外人的心中,皆以为“十杰”这个行列中的成员都知道得很清楚。其实一直以来,十杰中的大杰一直都是一个谜。就是游四与薛三这等深得葛荣信任之人,也无法知道大杰究竟是谁。此刻葛荣提起,让两人心中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杜洛周就是十杰中的杜大,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破六韩拔陵这个人的存在,而且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野心十足。于是我就派杜大去了北方,他是个极为优秀的人才。所以,我让他去北方给我打下一片天空来,而我则负责南方之事。他并不是我训练出来的人,因为在二十年前,他就已是北方一个了不起的好手,只是后来投入我的门下,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非常不错。后来,破六韩拔陵起义,他入军也是我的布局,而破六韩拔陵却始终蒙在鼓中,真是可怜又可笑。风儿为我出的那个点子,为我设下的那个计划的确很妙,再加上杜洛周又有心促成这种局面,阿那壤才会如此快就接受了朝廷的借兵之议。而后来,杜洛周出兵塞北也是我加入风儿计划中的一步,有了风儿的计划,又有了杜洛周的出手,这一切的确很顺手顺心,几乎没有什么意外。直到后来,杜洛周起兵上谷,仍在我的计划之中,可是其后石离、穴城、斛盐三地驻兵响应,合众二万,归于杜洛周旗下之后,又有幽、定两州列入旗下,杜洛周却心生自立,再也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甚至想杀死我,只是他知道自己仍没有那个能力,才不得不对我表面上礼敬有加,可是他羽翼已丰,的确不会对我有太多的顾忌。近来,应该是他向我开刀的时候了。”葛荣很平静地吸了口气,眼中神光暴闪。 游四和薛三不由得大为愕然,哪想到杜洛周竟是十杰老大,而且破六韩拔陵一直都在葛荣的算计之中,至死都无法明白其中的真相,倒是可悲。两人的心中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葛荣似乎更深邃得让人难测,心思之深沉实非常人所能及的,让人心寒。但对于游四与薛三来说,他们内心深处虽然有些敬惧,可更为欢喜,为葛荣的智谋而欢喜,谁都想跟随一个明主,而这个人必须有大智大慧,且心地宽和,而葛荣此刻表现出来的智慧和他平日的性情,使得深深明白他的游四与薛三斗志更加高昂。 “你们是不是感到很惊讶?”葛荣笑问道。 “的确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杜洛周也是我们中的一员。那庄主现在准备与他动手吗?”薛三并不否认地道。 “交手是一定的,但我不想让渔翁得利。因此,我们进行的是没有大场面的战争。”葛荣出言道。 “那我派人去暗杀他。”薛三沉声道。 “他不是一般人,他的个性和心机我很明白,想暗杀他比暗杀破六韩拔陵更难。”葛荣深沉地道。 “对了,庄主还记不记得高欢这个人?”游四突然插口问道。 “高欢?”葛荣想了想反问道。 “不错,高欢和尉景。”游四重复道。 “我记得,在大柳塔之行中有这么一号人,他们还是风儿的好朋友,是速攻营中的人物。看他们的才智,应该还是个人物。”葛荣淡淡地道。 “这两个人并没有再留在朝廷的军中,而是反投入了杜洛周的队伍。”游四道。 “哦,他们怎会投入杜洛周的队伍呢?是不是有什么图谋?”葛荣若有所思地道。 “不,他们与尔朱荣之间有怨,所以才会反出尔朱荣的队伍,加入杜洛周的队伍。而这两人是很记恩的人物,因为风少爷曾救过他们两人的性命,又与属下有过一段交往,知道庄主乃是风少爷的师叔,所以,他们愿意为庄主效力,只是我仍未来得及向庄主说明而已。”游四解释道。 “哦,那这样就好办多了。”葛荣喜道。 “只要高欢和尉景两人作内应,以他们的武功和才智,想要刺杀杜洛周并不是一件什么很难的事情。”游四充满信心地道。 “那这件事就交给阿四去办好了,务必要兵不见血为上。但若是需要任何帮助,尽管提出,杜洛周是志在必杀!他对我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留下来始终是一只后患无穷的恶虎!”葛荣狠声道。 “可是杜洛周部下仍有很多将领,若是杜洛周一死,他们立刻取而代之,统领剩下的义军,岂不是让我们多了一个死敌吗?”薛三担心地道。 “是呀,三哥担心得没错,若是杜洛周突然死去,而他的部下又没有得到更保险的处理,必会变得更难以控制,这对我们的大局可极为不利。”游四附声道。 “这一点你们不用操心,只要杜洛周一死,其他人就不足为惧,而且其局势我们定能全盘控制!”葛荣极为自信地道。 游四和薛三很明白葛荣的性情,若是没有八成把握,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既然说出了这些话,自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安排,他们也不会再多问什么。 “对了,庄主,我看鲜于修礼也是个危险人物,最近他的活动极为频繁,主要是拉拢破六韩拔陵的旧部,我看他也大有可能会揭竿而起,而他所处的地方却与我们不远,若真揭竿起义的话,对我们恐怕也会极为不利,说不定成了另一个杜洛周也不为奇。”薛三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道。 “那就让我派人去干掉他,这样岂不一了百了?省得日后麻烦不断。”游四出言道。 “不,鲜于修礼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我们要杀他自是易如翻掌,可这样定会激怒许多破六韩拔陵的旧部,更会影响我在江湖中的声誉和地位。若是在我没有起事之前杀了他,绝对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此一时彼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不仅不能够杀他,而且还要小心地保护他。”葛荣神秘地一笑道。 “保护他?”游四和薛三不由得相顾愕然。 “不错,我们不仅仅要保护他,还要助他成事。”葛荣肯定而坚决地道。 游四和薛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葛荣,却不知道该如何发问。不过,他们知道葛荣定会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太了解葛荣了,或许,他们对葛荣根本就是全不了解。 “我们要保护他,助他成事,但却不能让他知道。”葛荣又道。 游四和薛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问道:“庄主想用他来对付杜洛周的人马?” “错!我想他成事之时,杜洛周应该已不在这个世上了,用他对付杜洛周之说,全不在理,也不是好办法,那样只会让朝廷捡个便宜。这种傻事,我们绝不能干!”葛荣道。 “属下不明白这之中究竟有何玄机?”游四和薛三都有些迷茫地道。 葛荣微微得意地一笑,道:“其实这之中道理很简单,我们的大军对他所在的地方及他周围的几个城池不加攻击,给鲜于修礼发展的空间,我们助他成事只是一种手段,他一旦成事,定要先对我们未曾攻下的城池进行攻击,而当他将这些城池攻完之后,那他的价值就利用完了,也即是他丧命之时。若那时我们能顺理成章地将他的部下接管过来,这是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呢?” 游四和薛三不由得恍然大悟,欢声道:“好计划,通过他,自可以更大地潜挖破六韩拔陵的起义队伍中降军的力量,也更大范围地招来兵马。只要能顺理成章地接手他的起义队伍,那我们的力量的确会大增。” “但这个布局必须小心,我不想养出一只真正的猛虎来。”葛荣肃然道。 蔡伤没有死,石泰斗背叛的消息传到南朝,祝仙梅和韦睿差点气得疯了过去。一直都是他们在算计别人,却想不到如今竟被别人耍了这么一回,真想立刻赶到北魏将石泰斗碎尸万断! 只可惜,蔡伤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洛阳城内,他就像是几颗小水珠一般被蒸发掉了。更糟糕的却是洛阳唯一与蔡伤有联系的胡府,竟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踪影全无,这更为洛阳城增添了几许神秘莫测的气氛。明白人眼里,自然会猜到胡府的失踪与洛阳城中的惨案有关,否则的话,胡孟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递交辞呈,胡府之人的失踪与惨案会如此巧合。 胡府撤出洛阳,竟是在宫廷高手的眼皮底下进行的。朝中的监视似乎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甚至还不知道胡孟究竟是从哪条路撤走的。 魔门之举似乎是招招失算,招招受制,就连一向镇定如恒的金蛊神魔也异常心烦恼怒,铁异游竟让绝情受伤而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让人头大的却是,消失于江湖多年的华阴双虎重出江湖,那曾有蔡府智囊之称的石中天也在这一刻出现于江湖。有如此多的高手相助,蔡伤岂不又成了二十年前不可一世的蔡伤了?这种后果谁也难以想象! 今日的蔡伤更可怕,他再不会有任何的顾忌。二十年前的蔡伤还有一个皇上不敢得罪,可今日却不同,若是他决意要对付哪一个人的话,就会毫无顾忌,放手大胆而行,其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而石中天更曾在魔门待了十数年,对于花间宗的一切都几乎了若指掌,有这样一个人相助蔡伤,花间宗还有幸存之理吗? 现在魔门首先要做之事,就是将一些需要转移的目标尽量转移。对于蔡伤,未能让其死去,就得提防他疯狂的报复,这是一种必须的措施。令祝仙梅诸人最担心的,仍是蔡伤根植于南朝的力量,若是假太后被蔡伤所杀,抑或是解药无法研制出来,他们则会满盘皆输,这对于南朝的魔门势力打击之大,则是难以想象的。 金蛊神魔此刻竟有一种极深的自豪感,因为他知道,南朝魔门的力量至少有一半要靠他去挣回,这解药的研制尤为重要,是以这段日子,祝仙梅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倒也让他快活如神仙。但他也明白,南朝魔门的成败与他的成败关系也极大,他不能不去尽力,值得庆幸的是,他竟在五天之中将那颗解药的药性尽数化验出来,虽然仍不能完全制出解药,但配出压制毒性的药物也不是一件难事。这倒让祝仙梅和假太后放心了不少,至少知道生死并不是不可逆转的。 金蛊神魔心下也不由得骇然,因为他从来都未曾用过如此长的时间才明白其药性。能够炼出此种毒药的人,恐怕已达到陶弘景那种级别了,否则绝对无法达到这种效果。虽然测出了药性,但金蛊神魔暗地里仍不得不叫声好险,想到这个制毒的高人,不由得想起天外有天之说。当初他曾夸下海口,声称定能解开天下一切有关“毒”的东西,而眼下差一点就无法破解,虽然测出了解药的药性,但若要配制却又有许多麻烦了,药物的用量绝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哪怕一钱都不行,这的确是一件让金蛊神魔头大的事情。而且,即使能够按照药理配出解药,也只能够管用三个月,而三个月后又怎么办呢?不能断根的解药,毕竟还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不过,祝仙梅对此也极为满意,金蛊神魔对毒物的认为毕竟没有让她失望。 昌义之和韦睿极忙,刘家准备将女儿南嫁,甚至已定好了日子,在过年之前要嫁入萧家。而眼下已是十月,离过年只不过很短的时间,从北朝至南朝,这数千里的路程,单说赶路就要近月,因此,刘家嫁女已是迫在眉睫了。这之中的一切都得尽快安排,因此,蔡伤的事,他们根本就顾不上。 刘家嫁女,应该算是一件极大的事,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在暗中举行,没有请宾客,没有过多的烟花爆竹,甚至连广灵城中之人都不知道刘家是在嫁女。 那一天,从刘府之中行出一列商队,长长的商队竟有数百米长,光马车就有近十辆,另外是一箱箱的货物,也用马车拖着,只是全都用毛毡盖了起来,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什么。 这样一条商队,近十年来都很少见到,但广灵刘府,乃是四大家族之一,拥有这样的商队,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随着商队而行的,更有数百官兵,马上马下,行色极为壮观。 尔朱荣最近的心情极坏,那是因为尔朱追命丢了一件东西,追命却追不回自己的命,万俟丑奴竟偷走了尔朱追命的脑袋,这的确是让尔朱家族大为震怒的事情。 尔朱追命被列入尔朱家族四大高手之一,其武功绝对不是普通人物可以想象的,只是这次在重伤未愈之下被人取走了脑袋,与刘家不无关系,但却没办法怪罪刘家,刘家的牺牲也已经够大的了。为了对付南朝,刘文才连最钟爱的女儿也送了出去,尔朱荣还怎能怪他呢?在这段日子中,先是尔朱推浪之死,再是尔朱追命与他身边的几个高手之死,弄得整个尔朱家族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葛荣借粮五千担给万俟丑奴,这本来倒是一个最好向万俟丑奴报复的机会,但却坠入了葛荣与万俟丑奴合布的一个陷阱之中,弄得损兵折将,铩羽而归。结果,粮草依然很安全地送到西部起义军的手中,这的确够让人泄气的了,可是这也是徒呼奈何之事。因此,尔朱荣近来的心情极为不好,而朝中对他的事情也是不冷不热,近来太后对尔朱家族更是什么都不热心,没有太后的支持,一切事情都变得棘手起来。 蔡伤的伤势好转极快,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体内的真气起着微妙作用,更是因为他的心情极好极好。这段日子以来,蔡泰斗与蔡念伤全都守候在他的身边,更有颜礼敬诸人的细心照顾,使得他伤势好转得异常快速,就是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却是他十数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唯一的心事,就是蔡风! 蔡风没有死,对于他来说却是极大的振奋。可是蔡风却成了一个失去了记忆的毒人,成了别人的杀人工具,却让他大伤脑筋。但只要人没有死,这一切就会有希望。 以蔡风眼下的武功和功力,即使是蔡伤在斗志和体力最旺盛之时,也不一定就能胜过他,最后的结局必定是两败俱伤,那对于他们父子两人来说,岂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从三子的口中得知,天下间唯有陶弘景可以解开毒人的禁锢,找到陶弘景出手,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怎样将蔡风送至南朝呢?怎样让蔡风好好地合作却成了所有问题中最难的。因为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擒住蔡风,即使以多为胜,其结局仍然会是令人难料的。蔡风有足够的能力逃走,而且找到蔡风的下落也是一个问题。 铁异游和了愿大师向蔡伤谈到圣舍利的问题,蔡伤才记起了愿大师那神秘莫测的乐音,心中又充满了希望和斗志。 “大师那日所奏的乐音,似乎是我佛门中的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学,却不知道大师可否再助我抓回逆子呢?”蔡伤开门见山地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能拯救一条生命脱离苦海,乃是我分内之事,蔡施主何必客气?”了愿大师神情极为安详地道。 “那蔡伤就在这里先谢过大师了。”蔡伤客气地道。 “你我先祖同为净土信仰之辈,源出一门,不必如此见外。”了愿大师恬静地笑道。 “大师有所不知,我师祖虽出于净土宗,但却将我师父逐出门墙,我师尊虽然后来皈依佛门,却也不能算是净土弟子,因此,我也不能算是净土宗人。是以,我现在归还俗家,若在礼节之上有错漏之处,还请大师勿怪。”蔡伤极为平静地道,神色间也极为安详。 “哦,原来是这样,令师烦难大师确是世间奇人,居然能荣登天禄,成就直追祖师爷慧远,实为我辈中人之楷模,若是早将这颗圣舍利交给他,相信眼下定不会是这个局面。唉,老衲来迟了。”了愿大师感慨地道。 “因果循环,早有定数,大师何用感慨?悟通天道固然是好,而这颗圣舍利或许另有有缘之人也说不定呢!”蔡伤出言道。 “老衲入相了。”了愿大师双掌合十闭眸道。 “大师的确着相了。世俗万物皆魔障,入眼即为定,圣舍利也为物。要悟通舍利,就必须先忘记舍利,万物皆空,舍利亦如此。若大师老记着它是先人的圣物,那么大师定会着相,着相则万魔生,因此,永远也无法悟通舍利之精义。”蔡伤淡淡地道。 “老衲受教了,真是惭愧,老衲妄参数十年的佛学,竟仍无法悟通这个道理。老衲一直在塞外苦思,难怪会退为无知。”了愿大师真诚地道。 “佛有入世之佛,有出世之佛。入世之佛,乃以佛心照万物,以心度世人,入世而忘己,再自乱世之中找到心中一点清明。自一点清明中修明灵台,以灵台反映世俗尘世。是以,入世之佛,可体万物之疾苦,可度众生于极乐,可化浅薄而入高雅。入世之佛要心存万物,又不以万物视之。这就是祖师慧远法师的真实写照,入世之佛所需的不仅仅是超凡的智慧,悲天悯人的善心,更多的却是一种百折不挠的勇气和毅力。而大师虽有悲天悯人的善心,却少了那种超凡的慧根。这舍利乃是入世之物,大师却以出世之法修习参悟,自然是不得其法,众魔乱生。甚至使大师本就具备的慧根大受损伤。因此,我劝大师不要再去考虑圣舍利的问题,那只会使大师坠入魔道。”蔡伤认真地道,那望着了愿大师的眸子这一刻变得无比深沉。 了愿大师听了直冒冷汗,额上豆大的汗珠,滑下也不知道擦去,良久,才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多谢施主点化,否则只怕老衲真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施主之慧根老衲难及万一,对禅机佛学之领悟更是老衲登梯难及。依老衲看,参悟圣舍利,施主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大师言重了,我并不答应参悟圣舍利,因为我也不是入世之人,我在红尘世俗之中,度过了这么多年,却非参悟佛心,倒是满手血腥,杀戮太重,促使我的魔障更甚常人数倍。我更没有这个毅力和恒心去完成这入世的任务,参悟圣舍利反而适得其反。”蔡伤肃然道。 了愿大师和铁异游全都呆住了,他们的确有些不明白蔡伤所指,但蔡伤所说之言似乎极有道理。 “那么,主人所说的出世之佛又是怎样的一种修习方法呢?”铁异游有些好奇地问道。 蔡伤淡淡地吸了一口气,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道:“出世之佛的修习之法与入世之佛的修习之法却有很大的区别,但是佛性的根本未变。出世之佛,往往是普度众人的圣者,流传千古。而出世之佛,只注重修习本心,自一种空灵的本性之中发掘出那可以使自身清明的佛性。那是一种完全超脱红尘世俗的修行。在天竺和西域,有许多苦行之僧,他们不与世人过多地交往,一生一世矢志不移地追求着一个信仰,他们感觉不到救助世人的义务,那其实也是一种出世的修行方法,但却走入了误区。出世之佛讲究的是本心自然,真纯的佛性。他是通过大自然来达到感悟天地的目的。他们追求一切自然。然而在自然中不断地修习自己的心灵,这通常只适合那些绝世高手。这个世界之中无处不存在玄机,这种通往佛界神冥的大门就在每个人的心中,能打开这扇大门的人就是悟通了天道,也就是成了佛成了神。入世之佛是以入世积累的善心、仁慈来开启这扇门,而出世之佛则是借助大自然存在的神秘力量来开启自身的心门。这是两种绝然不同的修习方法,但却是有着相同的目的。我师父烦难大师就是属于出世之佛。只是我太过愚钝,又没这个恒心,才无法追及他老人家的脚步。但人世间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追求完美,一切顺其自然为好。” 铁异游和了愿大师的表情极为不同,铁异游对这一切似乎仍不怎么在意,但了愿大师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就像是完全陷入了另一种让人莫测高深的世界之中,心神已不再在他的躯壳之中。 蔡伤望了望了愿大师,扭头向铁异游问道:“异游能有个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擒住风儿吗?” 铁异游愣了一愣,心有余悸地道:“以三公子的武功,只怕天下能够将之擒下的没有几人,若是连主人也没有把握的话,大概已经没有人能擒住他了,除非金蛊老魔。” “你说得没错,除了金蛊贼魔之外,大概的确没有人能够将他擒下,但是我们必须要将他擒住!”蔡伤坚决地道。 铁异游皱了皱眉头,提醒道:“我发现三公子的穴道似乎根本不怕攻击,那时我刚一出手,以为击中了他的五大要穴,却没想到他像没事人一般,对于不惧点穴之人,还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够擒住他,而又不伤他。” “不错,他的穴道可以随时移动位置,在你的劲气逼体之前的一刹那间,他的穴道就可能已经移位,而使人根本无法知道他的真实穴位在何处。这是因为他自小练习无相神功所导致,但并不是没有破绽。他的穴道在某个固定的时辰中,会有几处穴位是无法移动的。他所能够移动的穴位是根据时间而定的,只要能够掌握好时辰,就可以点中他的穴道。”蔡伤分析道。 “可是,我们就是接近他都很难,他若是想不战而走,我们根本就无法拿他如何。再说他的行踪,我们也无法掌握。那日我之所以能够击中他的穴道,是因为了愿大师的梵音所助,否则,我绝不可能得手。”铁异游无可奈何地出言道。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因此,我们必须找一个机会,一个出手的机会。”蔡伤也皱了皱眉,思索道。 “对了,既然陶弘景大师可以解开毒人的禁锢,他也就一定知道毒人的短处和破绽。我们不能在三公子的身上找到破绽,难道就不能自毒人身上下手?”铁异游提醒道。 “对呀,陶大师定会有办法,我明日便起程去积金见他。”蔡伤迫不及待地道。 了愿大师到了此时,似是从梦中醒来,平静地道:“老衲愿助施主一臂之力,老衲的梵音可以使他的心魔暂制,相信这对于消除蔡公子的魔念有所帮助。” “对了,大师不是懂得佛门中的六字真言吗?相信这对驱魔归心定有好处。能得大师相助,定会事成有望……”蔡伤满怀希望道。 “爹,我可以进来吗?”蔡泰斗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进来吧。”蔡伤语气变得极为慈祥。 蔡泰斗大步跨入,望了蔡伤一眼,关心地问道:“爹,你觉得今天舒服些吗?” “哈哈,爹现在已经全都好了,你不用挂念,倒是你的内伤并未痊愈,还得继续以无相神功自疗。我教给你的那段内功之法练得怎样了?”蔡伤疼爱地问道。 “孩儿觉得好多了,进展极快。”蔡泰斗欢喜地道。 “你大哥呢?”蔡伤问道。 “大哥的进展也很快,现在正在练功呢。”蔡泰斗答道。 “嗯,你要向你大哥学习,多花些时间去练功。”蔡伤微责道。 “孩儿是有事想告诉爹爹,才会在这个时候来的。”蔡泰斗解释道。 “哦,有什么事?”蔡伤问道。 “孩儿知道三弟不久就要去劫刘家的大小姐,这是金蛊神魔的第二个任务。因此,只要盯住刘家送亲的队伍,就定可以找到三弟的下落。”蔡泰斗认真地道。 “哦,有这回事?刘家可是广灵刘家?”蔡伤问道。 “不错,正是广灵刘家。大哥和颜叔叔他们知道。听贵琴说,那刘小姐还曾逃婚出来,竟引得刘文才亲自来抓。这刘小姐嫁到南朝,一路上可能会出现很多意外,只要我们与刘家小姐商量好,布个局,相信不难擒住三弟。”蔡泰斗分析道。 “如此一来,就省事多了。不过你千万别小看你三弟,此刻他已是毒人。毒人所能做到的事情,总会超出人们的想象之外,他的生命力极强,甚至不惧刀剑。若是我们没有九成把握,绝对不能轻易出手。因为失去了一次机会,那就不会再有,或是很难再找到下一次机会。因此,我仍得去积金走一趟。”蔡伤坚决地道。 “我陪你去。”蔡泰斗道。 “不,你和你大哥一起去衡水,见你师叔,让他派人去盯着刘家送亲的队伍。最好由你颜叔叔和杨叔叔两人亲自出马为好。”蔡伤认真地道。 “那爹爹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蔡泰斗无奈地问道。 “我明天就走,由你铁叔叔相陪就行了。你们和了愿大师一起住在冀州,我很快就会回来。记住要好好练功,也可以顺便帮你师叔出些力,但却绝不能烦你师叔。”蔡伤肃然道。 “孩儿明白。”蔡泰斗道。 “明白就好,去把三子和新元叫进来,我有事吩咐他们去做。”蔡伤吩咐道。 “是!”蔡泰斗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怕错过了这个良机,就很难再找到出手之机了。因此,我们这次绝不能失手!”蔡伤的语气竟变得沉重起来。 “不错,若是金蛊神魔不出来,以三公子的厉害,我们永远都无法掌握到他的行踪。而这一次,他想劫刘家的大小姐,正可逼他现身。到时三公子手中有个累赘始终不便,却正好是我们出手的时候。”铁异游有些兴奋地道。 “我真不明白,风儿的武功怎会增长得如此可怕,才两年时间,就达到这等水平,真让人不可思议。”蔡伤不解地道。 “也许是公子的资质太高,或慧根深种的缘故吧。”铁异游试着解释道。 “风儿的确是个奇才,比之他的两个哥哥,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念伤和泰斗的资质也很好,却少了风儿那种出自天然的灵性,就是当年的我,也有所不及。可是,风儿学武并不是很专心,他对什么都感兴趣,如打猎、设机关、烧饭做菜、养狗斗狗等,对各门的学说也兴趣浓厚,当然五行之术也不例外。因此,他虽然根骨好,但在武功之上的进展却只和我当年不相上下。不过,在其他杂门之上,我自叹不如。风儿的每一项杂门之学都极为精通,在有些方面,更是无人能及。像他那般发展下去,达到眼下这种功力,没有十五年时间是不可能实现的,更何况他所学的不仅仅是我的刀法,还有黄门左手剑。就是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武学之上,也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才能够达到眼下的成就。可是他失踪还不到两年时间,其武功增长之速,真让人不敢思议。”蔡伤疑惑地道。 “这可能是因为他变成了毒人,才使他的武功变得这般可怕吧。”铁异游再次解释道。 “若是如此,这金蛊神魔田新球可就太可怕了。”铁异游接着又感叹道。 “邪魔歪道,终难善了。”了愿大师插口道。 “金蛊贼魔,我一定要杀!就是不为风儿,我也决饶不了他!”蔡伤语气中充满了杀气地道。 “老爷子召我们有何吩咐呢?”三子和蔡新元跨入禅房,出言询问道。 蔡伤并没有怪他们不报而入,这两个年轻人在他的眼皮底下长大,什么脾性他都极为清楚,若是太过讲究身份,反而会不自在。 “我要你们去与胡家联系上,探知他们的具体情况,然后回冀州保护主母。”蔡伤淡淡地道。 “三子明白。” “新元明白。” 两人同时应了一声,蔡伤欣然地点点头,对这两个年轻人的信任,甚至比对蔡念伤和蔡泰斗的信任更甚。他也很珍惜这两个年轻人,就像是心痛自己的儿子一般,否则长生的死也不会如此激怒他! “主人,你好些了吗?”颜礼敬欢喜地走入道。 “嗯,我已基本上康复,并不会影响我什么。”蔡伤欣然道。 颜贵琴也向蔡伤行了一礼,却是叫了声:“老爷子好。” 众人只觉得他们父女俩的叫法都十分有趣,但谁也不在意。颜贵琴一向被人当做大小姐看待,养尊处优惯了,哪里适应这种主人长主人短的叫法?就是称呼蔡念伤与蔡泰斗两人为大公子、二公子,也是心不在焉的,没有半点诚意。不过,这大方顽皮的女孩却是挺讨人喜欢的,自然没人责怪。 蔡伤也极为疼爱这些晚辈,从颜贵琴的顽皮中,他似乎找到了蔡风的影子。 颜贵琴对这曾经是神话般的人物倒是极为尊敬,全因自小打心眼里就认定了这么一个人物,叫起来自然不觉得别扭。 “山下的情况怎么样了?”蔡伤淡然问道。 “京城里倒是乱得很,有些人人自危之感,甚让人觉得好笑,但还没有人想到主人会住进少林寺。”颜礼敬认真地道。 “三子,我刚才抓住了一只松鼠,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颜贵琴一拉三子的衣袖,小声道。 “丫头,别乱扯淡!”颜礼敬喝道。 蔡伤却淡然一笑,望了望红着脸的三子笑道:“她抓住了一只松鼠让你去看,你待会儿定要抓只老虎让她看看,知道吗?” 这么一说,几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颜贵琴和三子的脸都红了起来,但却没有畏怯之意。 “老爷子,那我们先出去了。”三子有些仓皇之意地道。 “啥时候,我的三子爷也脸红起来了?”蔡新元打趣地笑道。 “去你的!”三子一脚踢在蔡新元的屁股上。 “哎哟,女孩子可不喜欢爱动粗的男人哦。”蔡新元一捂屁股,装作痛呼道。 “再多嘴,我叫他再踢。”颜贵琴有些骄傲地笑道,一脸得意之色。 “走,不理他。”三子一拉颜贵琴的手就向外跑去,弄得众人大感好笑。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颜礼敬唠叨道。 “哎——话岂能如此说,只有这样直情直性的年轻人才真的可爱嘛。”铁异游欣赏道。 “是呀,还是他们有值得骄傲的资本,我们都老了,若是再返回二十年,我也会像他们一般。”蔡伤感慨地道。 莫折念生的确是个可怕的战将,不仅完全继承其父莫折大提的勇武,更多了一股野性与狂傲,还多了几分谋略,每每总会出奇制胜。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已连攻下数座城市,斩杀十多名朝中大将,使得满朝慌恐,其势头却愈演愈烈,向西又攻下凉州,其锋锐不可当,一时之间,竟比万俟丑奴与赫连恩的起义军更凶。西面频告战急,使得朝廷人心惶惶…… 朝中无人敢应命出征,后只得请回崔延伯和萧宝寅,领兵十万以平西乱。 第86章 第十七章独探敌营 游四的神情极为庄重,高欢也一样表情很肃穆。谁都知道,刺杀杜洛周绝对不是一件易事,当初高欢曾出入赵天武的军中,取宇文定山的人头,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可是眼下,要取杜洛周的脑袋,绝不会比取破六韩拔陵的脑袋容易,这不仅仅是因为杜洛周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高手,而且他本身也是一个刺杀高手。一个善于刺杀的人,自然很清楚应该怎样保护自己,而且杜洛周岂会想不到葛荣的手段?对于自己的一切早有防备,这更增添了刺杀的难度。 “我知道,这次的任务很困难,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只要高兄所需,我定为你提供,一切就按照我们刚才拟订的计划进行。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派大军接应,若是高兄能够成功,那肯定是大功一件,我们庄主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游四沉重地道。 “葛庄主既然派游兄亲来,就可看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高欢这条命乃是蔡风兄弟捡回来的,能够为庄主办事,也算是为报蔡风的救命之恩,即使是死,也得干!游四兄弟放心好了,我定会尽我最大的力量而行!”高欢诚恳地道。 “这一点我自然会相信,但我们所需的不是无谓牺牲,我们要的是一个理想的结局,达到最终的目的。因此,这之中不能够有丝毫的马虎,以高兄之智,我自是放心,可是还得小心为妙。”游四认真地道。 “游兄的关心,我自然明白,高欢在这里先代我的兄弟们感谢了。我们会留下稍有用处的残躯,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高欢自信地道。 “我们之所以需要小心行事,要与我们的大军相配合,是因为我们不想让朝廷的兵马捡个现成的便宜。若是我们一气白忙,结果却只是为别人做嫁妆,那可就有些贻笑大方了。”游四不无担心地道。 “只要葛庄主能够及时赶到,我想应该不会出现这类事情。”高欢自信地道。 “高校尉,大王召你入见!”一声呼喝自帐外传来,倒吓了游四一跳。 高欢向游四使了个眼色,回应道:“好,我立刻就来,你先去吧!” 帐外的脚步声渐传渐远。 “游兄,看来今日之事只能够说到这里了,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后天不见不散!”高欢平静地道。 “好,若有什么意外的变动,请迅速与我们联系!”游四回应道。 “尉贤弟,送游兄弟出营。”高欢低呼道。 尉景自帐外钻了进来,沉声道:“外面的情况极为正常,游兄请跟我来。” “高兄,就此别过,一切小心!”游四淡淡地说了声,转身随在尉景之后行了出去。 游四随着尉景很快就行出了军营,却没有任何人怀疑。尉景和高欢在军中还算很有地位的,杜洛周是一个十分重视军功之人,他根本不知道高欢曾在速攻营中做事,高欢与蔡风的关系他更不清楚,但他却知道高欢和尉景的武功极好,此时正值用人之际,高欢和尉景自然得派上用场。 数次出战,高欢所带来的那一群兄弟,总是杀敌最多,当然是勇猛强悍,这一点自然很被杜洛周看重,后来在攻下顺平之役中,高欢和尉景更表现出不凡的领导才能,确实是两个难得的将才。因此,高欢与尉景一干人等上升得极快,但如此一来,不免遭人嫉妒,特别是石离、穴城、斛盐三地来投的军系,对高欢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杜洛周却不是一个真正放得开之人,因为石离、穴城、斛盐三地来投的兵马几乎占了他所有兵力的两成,而高欢却只不过有数名好友而已,因此,在处理事情方面,对三地的军系有极多的偏袒,这使得高欢与尉景极为不满,也极为丧气,如此之人岂有真正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和能力?即使夺得天下,又有什么本领治理天下?所以,高欢毅然决定投靠葛荣。葛荣如此深沉,筹备到此刻才开始发动起义,可见其心思之细密深远,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投得明主方有前途,高欢绝不是傻子! 军中的士兵对高欢与尉景倒是极为信服,游四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凌通心头暗惊,忍不住低下头呼道:“灵儿,低下头!” 萧灵闻言低下头,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禁不住问道:“通哥哥,怎么了?” “是尔朱家族的人来了,那天我们杀了他们两人,这下子,那三人全都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帮手。”凌通斜眼瞟向正走入酒店中的六人,有些微微惊惧地道。 “那可怎么办?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吗?”萧灵惊慌失措地低声问道。 “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可能是碰巧吧。”凌通心中在求神拜佛,望这几个人不要发现他们。口中却忍不住自我安慰道。 “小二,给爷们来五斤高粱酒,再将你店中最拿手的菜给我端上来!”其中一名汉子大声呼喝道。天幸,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坐于一角的凌通与萧灵二人。 凌通心头一动,低声对萧灵道:“灵儿,你在这里坐一会儿,不要去看他们,我去去就来。” “你要到哪儿去?”萧灵有些担心地低问道。 “我去给他们做几道菜!”说着狡黠地向萧灵眨了眨小眼睛。 萧灵明白凌通是有了主意,但仍心里有些害怕地道:“你快去快回哦。” “我知道,你别怕,他们不认识你。”凌通说完端起自己桌上的一碟糖醋鲤鱼向后厨房走去。由于他个子不太高,今日又未曾穿虎皮袄,一身朴素的衣服并不怎么显眼,是以,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动。 凌通心中暗喜,在尔朱家族几人看不见之处,一把拉住送高粱酒的店小二,大惊小怪地问道:“你这酒是送给谁的?” “怎么着,刚来的几位大爷要酒,这便送上去呀!”店小二不耐烦地道。 “你知道那几位客官是什么人吗?”凌通一脸严肃地问道。 “什么人?”店小二也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们乃是大名鼎鼎的尔朱家族之人,这可是一些不好伺候的主儿,你可得小心点哦。”凌通表情有些夸张地道。 店小二果然神色微变,刚才他看这几人极有气势,就知来头不小,却没想到竟是尔朱家族的人,这可是个大主顾了。但仍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凌通装作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家也是开酒店的,这几位大爷前些日子便光顾了我家的酒店,结果,唉……” “结果怎样?”店小二倒被凌通的话所吸引,忍不住问道。 “店中的伙计也和你一样,先送去高粱酒,结果被那位瘦小的大爷一拳给打得吐血!”凌通暗中观察小二的脸色。 店小二果然脸色大变,凌通接着道:“我问为什么要这样,原来他们有个规矩,就是首先至少要上一个菜,才能够上酒。否则就是对食神不尊重,不尊重食神便是不尊重他们。所以,他们就要打人。我是一片好心,这才来告诉你。不过,你上菜时,这道糖醋鲤鱼别送去,你们这道糖醋鲤鱼做得火候不够,比我家那个最坏的厨子做的还差,送上去只会让他们大发脾气。” 店小二将信将疑地望了他一眼,道:“不可能,这鲤鱼可是本店最有名的几道菜之一,怎会差呢?” 凌通不屑地道:“你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我家开酒店五十几年,祖祖辈辈都是做菜品菜的高手,你不信拿这碟鱼去问厨子,问问他们是不是在油烧沸之时,才将鱼放入锅中的?这样只会使鱼多少带些焦味,少了几许鲜嫩,只能在油烧至七成热时放鱼入锅。还有这些鱼汁,只能在这道菜到六成热时迅速加入葱姜、蒜末、醋、酱油、白糖、清汤,而且如果熟油淋多了,吃在嘴中,就多了些油腻。我说了这些,信不信由你,你去问问厨子就知,我这可是为你好,为你们店好。” 店小二听凌通说这糖醋鲤鱼之时,那些作料说得如此清楚,俨然一个大行家的架势,虽然见对方年纪不大,但他在店中干了多年,对于这些作料多少也懂得一些,却没有凌通知道得如此详细,哪会再怀疑对方的确是世代开酒店的?对于凌通刚才所说的话也信以为真,只是仍有些不服气对方对这道名菜的批评。心想反正先要去端一碟菜来,不如顺便问问厨子也好,免得那几位爷凶狠起来,把自己也打得吐血,可就太不划算了。 凌通见小二主意松动,装作好人做到底地道:“我看你先去端道菜来,顺便说声鱼的问题,我好人做到底,在这里帮你看着酒好了。但是要快点哦,念在咱们是同行的分上才救你一救。” 店小二见凌通如此帮忙,虽然说话有些傲气,但仍然感激不已,道:“那就多谢了,多谢了!”说完将酒交给凌通,就向厨房走去。 “哎,这鱼带回去,若我说对了,就重新再烧;说错了,这鱼也就算我的钱好了。”凌通补充道。 “好的,好的!”小二接过鱼,连声称道。 凌通心中暗笑,伸头斜望了尔朱家族诸人一眼,口中低骂道:“奶奶的,小爷可不是好惹的,为了防止你们对付老子,老子只好先下毒手啰!”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包自己配制的烈性迷药,尽数倒入酒坛之中,然后轻轻摇了摇。 店小二只过了片刻即到,神色变得极为恭敬,忍不住赞道:“公子说得真准,我家厨子叫我谢谢公子的提醒,还想请公子去厨房指点指点。当然,如果公子愿意的话,我们东家也说,只要公子肯指点厨艺,今天的菜算是请客。” “哦,那倒不好意思,既然东家如此盛情,我不出手倒说不过。好,你快将酒送去,我自己到厨房看看。”凌通笑道。 “公子请跟我来。”这时自厨房中又走出一个伙计恭敬地道。 那最先与凌通答话的伙计端好酒和一道冬笋雪菜肉丝送了出去。 凌通来到摆满菜肴的厨房,这里显得有些拥挤。几名厨子见凌通来了,忙笑脸相迎道:“多谢公子能赏脸,请公子多多指点。”他们倒真的把凌通当做一个菜道高手了。 凌通向蔡风学来的,只是对野味和鱼的做法,其中尤以这道糖醋鲤鱼为精,其他虽然会做,却也一般。不由得充当行家地道:“不妨让我来做这道糖醋鲤鱼如何?” 众厨子一听,忙道:“那真是太好了。” 凌通伸手抓起菜刀,他乃是练武之人,对使刀使剑极为纯熟,眼力之准、运刀之快和用力之均匀自不是这些普通厨子所能比拟的。 菜刀在他手中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先在指间打了一个美妙的旋,然后左手快捷无比地自池水中捞起一条斤半左右的黄河鲤鱼。 动作之快之利落,只让几名厨子和一旁的几人看呆了,凌通伸手入池捞鱼,竟是水花不溅,只是一道极细的水纹泛起,这几乎不可能。他并未捋起衣袖,但衣服却并未湿,可那条被捞起的活鲤鱼却是真真切切的。 凌通菜刀划落,当别人仍未反应过来之时,他手中的鲤鱼又到了水中,这次却是鱼头捏在凌通的手中,内脏迅即落入盘中,一丝丝血水自鱼腹中涌出,水几乎是在鱼腹内激涌,很快就清洗好了内脏。凌通刮鱼鳞的动作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刮好鱼鳞,就已顺手在鱼身之上划出了直斜两种交错的刀纹。当有人在水中分清内脏和鱼腮之时,凌通已将盐和淀粉糊涂在了鱼身,这时锅中的花生油正好烧至七成热,凌通就将鱼放入锅中油炸。他一手提着锅铲,另一只手却在另一只锅中忙活,将作料熬成浓汁。每一个动作都让所有的厨子敬佩不已,当鱼全部呈金黄色之时,汁也已经熬好,配合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鲤鱼放入盘中,凌通的左手就已经舀起汤浇往鱼身。一股让人口水直涌的香味扑入众人的鼻中,鱼身立成深红之色,连几个厨子都食欲大动。 “谁来尝尝?”凌通放下手中的东西,连粗气都不喘一口,淡笑道。 站得最近的那名厨子最先动手,细细地咬了一口,良久才吁了口气,眉开眼笑地赞道:“好,好,味道真是好极了,想不到天下竟有这么好的厨技!” “单论公子那用刀的手法,和加放作料的速度,就是神乎其技,今日真是遇到高人了。” “不知公子是在哪里开酒楼呢?”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凌通暗自好笑,忖道:“你们是没见到蔡大哥的手艺,比我更好百倍,如果尝了他所做的菜,不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连舌头都咬破才怪。”但口中却道:“我有个朋友在外面,不能在此待久,这便告辞了。” 众人有些不舍地道:“公子何不在本店多住一些日子?一切费用全包在我们身上。” “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仍有要事待办,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再来。”凌通说完,不等众人挽留,就行了出去。心中暗自盘算着,那些人应该快倒了。他对自己的药性知之甚深,虽然这种迷药发作较慢,但却很突然,也并非易解之药。一般迷药,只要以水一惊便醒,但自己的这种却不行,必须以热水相浇,而且醒来之后三个时辰脑子一片浑噩。 凌通悄悄地溜回座位,萧灵差点没哭出来,凌通去了半盏茶之久,她还当是他抛下自己独自走了呢,见凌通回来,自是欢喜无限,眼圈发红,本来满肚子怨言,一下子全消了,只是担心地问道:“怎么办?” “他们已经中计了,待会儿他们一个个倒下了我们便走。”凌通低声道。 “那个大块头叫尔朱送赞,他右边一个叫尔朱送礼,左边叫尔朱送福,其他几个人我没听出他们的名字。”萧灵小声道,显然刚才她在极小心地留意着这几人的言行举止。 “乖灵儿,真有你的。”凌通从桌底下握住萧灵的手,赞道。 萧灵微感一阵羞涩。 凌通这才扭头向那桌的酒坛望去,低问道:“他们喝酒了吗?” “嗯,喝了!”萧灵低声回答道,旋又低声惊呼道,“我们的马呢?” 凌通循声望去,果然见自己系马之处已经没有了马的踪影,霎时脑子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在捣鬼?凌通忍不住立身而起,他的确是坐不住了,他的行囊在马背之上,况且,若是马匹丢失了,这里至杭州仍有近千里之遥,如何能够走到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家伙,好好地给本爷坐着,待老子吃完了,再与你一起算账!”尔朱送赞那一桌上传来了一声极为冷沉的声音。 凌通吃了一惊,显然对方是与他说的,他望着那些人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是早就发现了他,更料定他无可逃脱一样。心头隐隐感到马匹的失踪可能与这几人有关。哦,是了,这几个人那天见过他两人的马匹,而自己的马拴在外面,对方自然就认出来了。心中暗骂自己真是蠢笨如牛,如果对方认出了马匹,自然知道自己在酒楼之中。但为什么对方不直接过来找自己呢?是不是对方仍怕了万俟丑奴就在店中,而不敢动手呢?抑或是他们并没有发现我溜到厨房中去,而并不认识灵儿?是了,灵儿那天虽然在,但身穿虎皮袄,而且只是远远地望见背影,自是不能确认。而刚才自己从店后出来,这才被他们认出,他们牵走马匹,可能还是因为害怕万俟丑奴的存在,这么一来,他们就不只这几个人了,外面一定还有人守着,那该怎么办才好?凌通心念电转,心中稍安起来,暗自庆幸对方并没有想到他会在店小二的高粱酒中下药,也庆幸自己早一步发现了这些人上了酒楼,才会抢先溜去在酒中做了手脚而不被对方发现,否则只怕今日是死定了。 萧灵却吓得脸都变色了,有些惊惶地低声道:“他们……他们认出了我们,该怎么办?” 凌通坐了下来,淡然一笑,道:“先吃饱再说。” 这两人的举动也引起了楼上之人的注意,众人很清楚地感应到尔朱家族的众人对凌通这两个小孩存有的敌意,只是尔朱家族的六人气势不凡,就是不知他们是尔朱家族的人,也不会有人敢去招惹他们。这年头,不公平的事,人们见得多了,也知道最好不要做出头之鸟。 凌通正准备大吃大嚼,忽见尔朱送赞的身子一晃,“噢”的一声,尚没能够说出什么便伏在桌子之上,另外五人刚感觉到不对,便也相继扑倒,桌上汤水四溅,四周众人一阵惊呼。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凌通一手拉起萧灵,一手抓住身边的小包袱就向外闯去! 游四离开杜洛周的军营,对这里的阵形布局都有所注意,心中暗赞杜洛周的确是个了不起的角色,难怪破六韩拔陵如此信任他,他能和赵天武并肩齐驱绝非幸运所得。不过想到自己竟在他的营地之中设计刺杀他,游四不由得大感有趣和兴奋。 此刻已近腊月,北方的天气极寒,所有的树木和灌木都似乎瘦了几圈,整个天空也似乎更空旷了一些。 游四极为悠闲地踱着步,虽然风很大,天气有些冷,但离开了那气氛极为紧张和压抑的军营,整个人似乎清爽起来,连天空都高了不少。 但这种感觉并不长久,游四的神经似乎一下子全都绷紧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厉芒,他静静地扫视了周围一眼,脚步也就定在地上不再移动。 这里的气氛没有什么异样,天高气爽,风大林秃,枯草灌木丛生,但游四却知道,今日之事并没有了结,这是一种感觉,也是事实! 此时游四的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之上,神色阴冷至极,倒像是寒风下的白桦皮! 他没有蔡伤抑或蔡风那种超常的灵觉,但他的脑子绝不笨。他敢独入杜洛周的营地,这份胆量和豪气自然不得不让人敬服,更是为了表现出他的诚意。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一点游四很明白,否则也不会有刘备三请诸葛亮的美谈。 游四这般独入敌营与高欢相见,的确很出高欢的意料,也使高欢觉得葛荣和游四对他的尊重和信任,否则,游四根本就没有必要亲自涉险,但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收到最佳的效果,更能够让高欢与尉景为之拼命,这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缘由。 游四的确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也绝对勇敢和无谓,很懂得收买人心之法。葛荣之所以欣赏游四、看重游四还不仅仅是这些,也是因为游四见闻广博,心细如发,亦没有普通年轻人那种心高气傲的架子。胜不骄,败不馁,绝不会因为冲动而忘了大局,这正是游四最可怕的地方。 游四的确是这样一个人,与葛荣年轻的时候,极为近似,他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喜欢冒险却不会盲目,包括这次独入敌军阵营。 游四虽然是孤身而入,但他早已做好了最后的安排。 游四在葛荣的起义队伍中,绝不是个小角色。自起事那天起,除在葛家庄外,游四的身边绝对不缺高手,绝对不会是单身行动。任何人都知道,失去了游四就像是断了葛荣的一条臂膀,因此想杀游四的人太多了。 游四自然知道自己的命很值钱,虽然没有当初卫可孤的脑袋贵重,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是以,游四的身份极为神秘,除了在葛家庄和冀州城外。 今日,游四只是孤身一人闯入敌阵,但他并非一人而来,跟随他前来的至少有十八位高手,葛家庄的金子银子多,但高手更多!葛荣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才精心训练出这一群不为外人所知的年轻高手,能够与之匹敌的,大概只有阳邑的那群优秀猎手! 那些高手并没有随游四进入军营,只是留在营外秘密的地方接应游四,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游四所立之地,但这一刻,他们却没有出现,这就是游四止步的原因。 如果这里的平静可算正常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游四绝对不会怀疑这种平静只是一种假象,只是潜伏着无限杀机的假象! 十八位高手没有一人现身,没有一个出来同游四打招呼,这就是不正常之中最没理由的一个表现。 游四很小心地移动着步子,他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无声无息之中,抑或是在这十八位高手毫无反抗之下被制住?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一丝打斗的痕迹,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即使千军万马过来,也绝对会留下痕迹。强横如蔡伤这种级别之人,也不可能在十八位高手完全没有反抗之下,将其制住。那是什么原因,除非…… 想到这里,游四鼻息之间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似兰似麝。 游四的脸色大变,他立刻明白为什么十八位高手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制,那定是因为这丝香气。 游四已经没有细品香气的雅兴,迅速屏住呼吸,但仍觉得头脑一阵昏眩。幸亏他的功力极为深厚,因此并没有倒地,反而是扶住一株树干,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身形才如飞燕般倒射。 就在这时,游四感觉到脑后一道劲风无声无息地逼到。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对于一个高手来说,考虑也只是多余的。没有什么比他的自然反应更快! 游四绝对是见惯了凶险的高手,也绝对是一个能镇定如恒的高手。 剑,自游四的耳畔擦过,锐利的剑风使得他面皮生痛,但游四终还是避过了这要命的一剑! 游四出手了,对于任何敌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这也是葛荣所欣赏的另一点。因为游四很明白,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除恶务尽,打蛇七寸,绝对没有什么话好讲! 月形弯刀,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犹如凄虹残霞,亮丽无比。 剑的主人乃是一秃顶鹰身的老者,老者似乎没有想到游四那翻身、移位、出刀的动作会有如此利落,一气呵成,震撼之下,刀气已经割体欲入。 “叮!”弯刀在长剑的剑身上轻轻滑动,有如轮盘一般,其势不竭,最终目标是老者的脖子。 游四恼怒对方的偷袭与暗算,又想到对方绝对不止这么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速战速决,待离开这是非之地后,再另做打算。 月形弯刀的滑溜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之外,那老者也还算是了得,就在刀身距他的脖子不到半尺的时候,竟仰首躲过,但却仍被削去下巴的一块皮,只吓得他心惊胆寒。 更可怕的却并不是那被削下的一块皮肉,而是游四的脚!无声无息,但却有着雷火般威力的一脚! 那老者弯曲着身子,刚好挺腹凑上游四的脚,那种顾此失彼的感觉的确很有趣。 老者一声狂号,飞跌而出,鲜血狂喷! 游四绝不想有任何停留,四个方位,只有来路是安全的。他不想冒任何险,因此,最佳的逃生之路莫过于折返而回,更何况如果这些伏兵乃是杜洛周的属下,那么高欢和尉景诸人就有难了,他不能见死不救,同时他也很自信,只要混入军营之中,逃生的机会绝对大得多! “咝……”一道破空之声自游四的身后飞袭而至,身在半空中的游四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手中的月形弯刀顺应着自己的感觉划出。 “当!”游四的身形大震,不由自主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最后落于地上,微微冲出一小步,才刹住身形,但去路已被人拦截,一个看起来像一只猛虎般的老者! 游四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种压迫性的气势,对方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刺穿他的眸子。 游四心头发悸,但却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对方绝对称得上高手,这是一个死局!游四缓缓地转身,赫然发现一个中年人正在把弄着手中的金钢爪。 “鲜于修礼,竟会是你?”游四大感惊讶。 “不错,没想到游少侠仍然没有把我忘记!”来者正是鲜于修礼,而挡住游四去路的老者却是鲜于战胜。 “鲜于大将军我怎会忘记呢?即使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记你呀!”游四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他知道,一切的愕然和愤怒都是无谓的,绝对没有什么益处。惊慌更是蠢人才做的事,因此游四此刻反倒变得轻松起来。 游四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出乎鲜于修礼的意料,他微微愣了一下,瞬即笑道:“游少侠果然没让我失望,单凭这点镇定如恒的洒脱,就是修礼难以堪比的。” “鲜于大将军客气了,我哪里有什么镇定如恒的洒脱。记得上次,我看到一只老虎,就差点没被吓得趴下,那可真是胆小至极。”游四毫不在意地道。 “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了,游少侠是在挖苦我吗?”鲜于修礼神色变冷道。 “游四哪敢!鲜于大将军误会了,虽然你此刻不是,但在不久的将来,你必定是。我在这里只是早一点恭贺你而已,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游四语出惊人,倒让鲜于修礼脸色阴晴不定。 “此话怎讲?”鲜于修礼冷冷地问道。 “这点还用我说?鲜于大将军自己心知肚明,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只要你登高一呼,其响应者必定会成千上万地拥到,只要你不负众望,别说是大将军,就是一方之主也不无可能。”游四淡淡地道。 鲜于修礼和鲜于战胜的脸色极为难看,冷冷地望着游四,似乎是想从对方的眼神之中发掘出其内心所想,但是他们失望了。 游四的眼神中除了宁静和安详之外,什么也找不到,甚至没有丝毫的惊惧和畏怯,平静得像是一口深不可测的潭水。 “外面的传说果然没有夸张,游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鲜于修礼并没有掩饰地道。 “鲜于大将军过奖了,但游四仍是被大将军算计了,现在倒像是一只困在陷阱之中的野兽,最可怕的人物应该是大将军。”游四谈笑自如地道。 “你不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野兽,反倒像是一位老谋深算的猎人,否则你为何没有一点惊恐不安的表情?”鲜于修礼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在不知道算计我之人是鲜于大将军之前,我的确感到很惊慌,当时脑子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我根本没有必要逃跑。”游四神态更是潇洒,竟悠然还刀入鞘,对身后的鲜于战胜和立在一丈开外的鲜于修礼竟没有丝毫戒备之心。 这样一来,鲜于修礼和鲜于战胜反倒紧张起来,不知道眼前这小子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一副戒备之态。 “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所指。”鲜于修礼语气没有丝毫放松地道。 “试想,一只野兽若发现猎人正是他的朋友,你想它还会怕吗?”游四笑道。 “你知道我这次是想干什么吗?”鲜于修礼冷冷地问道,眼中露出逼人的神光。他曾和这年轻人交过手,知道自己的功力实在比对方高出一筹,刚才那一爪也试出对方的功力不及自己,所以,他并不怕游四的攻击,更何况,有一个武功绝不低于游四的鲜于战胜,和埋伏一旁的众多高手,他根本就不用怕游四逃走。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必管你要做什么,因为,我只知道我们会成为合作的朋友。所以,我根本没有必要管你是想干什么。”游四极为自信地道。 “你很自信!”鲜于修礼的语气不无揶揄地冷笑道。 “对,我很自信,因为我知道你绝不是一个傻子!”游四傲然笑道。 鲜于修礼对游四的话有些不置可否,只是冷笑着并不作答。 “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利害关系,知道利害关系的人自然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你会对我做出什么不明智的行动,我又何须担心呢?”游四侃侃而谈,但每一句话似乎都包含玄机,使得鲜于修礼的确不敢有什么行动。 游四心中冷笑,他的确很自信能够兵不见血地解开眼前这种死局。而眼下,鲜于修礼正一步步地进入他的计划之中。 鲜于修礼和鲜于战胜果然全都心生踌躇,鲜于修礼冷冷地道:“我倒是看不出利害关系的所在,何不明示?” 游四悠悠地吸了口气,淡笑道:“你不是看不出利害关系,而是你根本没去看。相信眼前劳动鲜于先生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鲜于先生想成为鲜于王,雄霸一方!不知游四可否猜对?” “哼!”鲜于修礼不置可否,他并没有反对和否认游四的猜测。 “鲜于先生大概不会自己主动来对付我,因为鲜于先生不会不清楚,若要杀我,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首先,要冒险或牺牲一些属下的好兄弟;其次,要浪费你那极为宝贵的时间,你的时间若用在实现梦想的准备工作上,定会有更大的回报;再则,你还得考虑即使真的杀了我之后,你所面对的将是葛庄主的数十万大军,和成千上万的高手疯狂的刺杀和报复,就算这些不能够让你美梦破灭,但至少也可以使你焦头烂额,成为你前进路上的一大劲敌。不过,我想,你定不会有快活日子好过。就这三条,便可以很清楚地表现出你的举动是最不明智的抉择。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之中的利害关系。可是你今天却这么做了,那么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让你来对付我!”说到这里,游四目光紧紧地盯着鲜于修礼的表情。 鲜于修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被游四说中了心事,情形显得有些不太自在,甚至有些尴尬。 “这个人定是杜洛周,相信鲜于先生必不会为朝廷效命,我很自信没有看错你的为人,而除了朝廷之外,最想杀死我的人,就是杜洛周。可是鲜于先生却答应了他的请求,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或许是我把鲜于先生估计得太高了。”游四漫不经心地道,语气之间充满了狂傲淡然的神气。 鲜于修礼和鲜于战胜脸色有些难看。 “杀了他,鲜于兄!”那受伤倒地之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急怒地喝道。他很清楚地感到游四之言已经动摇了鲜于修礼的信念,因此想尽快取了游四的性命。 鲜于修礼一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游四心神一动,冷冷地向那人喝道:“你是杜洛周的人,可对?” “是又怎么样?”那人咳出一小口鲜血,厉声道。 “是就对了,因为我说出了杜洛周的用心所在,你就害怕了!”游四说完竟不屑地笑了起来。 “呸!谁害怕了?你小子诡计多端,只是在挑拨离间!”那人怒道。 “只有庸人才会被人乘虚而入,受到挑拨。也只有心怀鬼胎之人怕人挑拨,鲜于先生是个明白人,是不是在挑拨离间他心中有数,何用你指出?真是可笑又可怜。”游四毫不客气地道。 “杜三,听他说完,我倒想听听他有什么鬼话要说。”鲜于修礼冷冷地道。 那老者为之气结,只恨自己武功不如人家,却是无可奈何。明知道这样下去可能情况有变,但他却没有办法阻止。 游四好整以暇地道:“杜洛周本与鲜于先生乃是同根所出,这是没错的,而同气连枝却不是杜洛周和鲜于先生所应具备的性格。鲜于先生的性格我不用说,但杜洛周的性情鲜于先生不会不知道,卧枕之侧岂容虎视?相信鲜于先生一定十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想来这是鲜于先生这么久未曾投入杜洛周军中的主要原因,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鲜于先生早已准备自立门户,另行起事。而杜洛周早就知道这些,而让鲜于先生来对付我,定是杜洛周以让你对付我为条件,答应助你一臂之力,而且定会对你说,你们俩同出一家,自应相互携持,不知道我所说对不对?” 游四说完望着鲜于修礼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及那复杂难明的眼神,心中暗自得意。 “不错,他是曾说过,以你的人头交换他的三百匹战马和五千件兵器、五百担粮草!”鲜于修礼咬了咬牙道。 “哇,我的脑袋还真值钱,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不过我想,他还给了你其他的承诺,比如他定会拔除你的后患,歼灭葛庄主与那帮兄弟之类的。否则,你不会不明白,三百匹战马、五千件兵器及五百担粮草不够打一次仗,也许还不够攻下半座城池,而葛庄主的数十万大军,对付你们这些刚刚兴起的军旅,那是太容易了。而只要用一批高手,将你们的马匹粮草付之一炬也不是难事,鲜于先生怎会傻得被这点东西就掩住了自己的眼睛,而换来一个大敌呢?”游四不依不饶地道。 “你果然聪明得可以。不错,他的确有这个承诺!”鲜于修礼应道。 游四笑了,笑得很邪很得意,但却让杜三心头发毛,让鲜于修礼的脸色越来越冷。 “他是在痴人说梦,不自量力!”游四不屑地冷笑道。 “你不觉得你将葛荣看得太高了吗?”杜三也不屑地反唇相讥道。 “事实胜于雄辩,有些事情根本就不用人去说,只要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去观察去分析。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何用我言明?”游四傲然道。 “葛荣之所以厉害,自有你的功劳,若是你死了之后,葛荣就等于少了一只手臂,又何惧之有?”杜三不屑地笑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的确是应该感到骄傲,但事实上只是你们太天真了,天真得有些近乎可笑,也很可爱,若是葛庄主只有这么几把刷子的话,想来我也不必这般为之卖命了。事实证明,看轻敌人,始终只有最悲惨的结局。对于葛庄主来说,像我这样的人多不胜数,不是我妄自菲薄,在别人眼里,也许我还可算得上一个人物,但这只是一些目光短浅的人之见。”顿了一顿,游四向杜三冷然道,“你知道你们大王原来的身份是什么吗?” 第87章 第十八章葛家之秘 游四一语惊人,不由得让几人全都大起好奇之心。 “是什么身份?”鲜于修礼也有些吃惊地问道。 “你可曾听说过葛家十杰?”游四淡然而冷漠地问道。 “我听说过,这又有什么关系?”鲜于修礼有些不解地问道。 “说来你也许不信,杜洛周就是十杰之首杜大!”游四认真地道。 “什么?”“你胡说!”几人同时大惊呼道。 “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这是事实,我根本无须说什么。”顿了一顿,望着鲜于修礼继续道,“相信鲜于先生不会忘记自道之役后,蔡风是如何能够逃过杜洛周那一关的吧?难道你就没有怀疑凭杜洛周之能与他的骑队,仍会让一个受了重伤的蔡风安然逃脱?再有,为什么朝廷能和阿那壤如此快地联军,而且突厥族会如此配合杜洛周攻击阿那壤,你就不感到奇怪吗?这一刻,他羽翼渐丰,也就是反噬之时。所以,才会让你来杀我,我是游四,在十杰之中,我排行第四。你应该知道,在葛庄主的手下,像我这样的人至少仍有九个。即使你现在杀了我,还会有八个,而再加上一些人,我游四之死,也绝不会对葛庄主有很大的损伤。你想想,杀我断臂,是不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呢?”游四淡然无惧地道。 鲜于修礼的确是呆住了,游四之言的确不是假话,若是这样杀了对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葛家十杰的名号他自然听过,而以游四之厉害,却只能排行第四,若真如他所说,杜洛周是十杰之首,这两个人的可怕他是见识过的,那么还有两人呢?谁是老二,谁是老三?这些人又可怕到怎样的一个程度?另外六人呢?又是谁,又有多厉害?鲜于修礼和鲜于战胜的脸色都显得阴晴不定。游四口中的杜洛周以前所做之事,的确极为让人怀疑,若杜洛周曾是十杰之首,所有疑虑就迎刃而解了。 “不可能,你胡说!”杜三有些声色俱厉地吼道。 “杜洛周是不是杜大,我且不说,只说鲜于先生与杜洛周。鲜于先生若是想自立门户的话,最先响应的却是什么人?自不用我说。而杜洛周的义军中,至少有四成是破六韩拔陵的旧部,而最有机会让这群旧部归顺的自然是以前破六韩拔陵的旧部将领,你正具备这个条件,也就是说,最能够影响杜洛周实力的人,实际上是你。试想,谁会笨到去养一只可能会吃自己的老虎?他让你来杀我,可真是用心良苦,一石二鸟之计的确很高明,只是没想到鲜于先生会成为那只傻鸟。”游四冷笑道。 “你怎知道我就要自立门户呢?”鲜于修礼冷冷地问道,语调之中不显出半丝情绪。 游四暗呼厉害,心中骂道:“他娘的,不动声色的功夫倒很高明,看你如何跟老子斗。”想着淡然笑道:“鲜于先生即使不想自立门户,定也不会想做一个全无前途之人手底下的一个窝囊部下吧?” “前途是人打拼出来的,岂可空口而谈?谁能预言未来呢?你所说的毫无前途,岂不是无稽之谈?”鲜于修礼冷哼道。 “常言道,看一个人从小事做起,一个人有无前途只注重他的思想、智慧和手段,三者缺一不可,而思想和手段却可以自他的日常生活和处理问题的细节之上表现出来。你若不想自立门户,却又帮杜洛周来杀我,定是想投靠杜洛周。不是我说杜洛周刚愎自用,更少了那种严于治军的魄力,军功和赏罚之上更有偏袒。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完全否认他并不是一个成就大事之人。鲜于先生是沙场之上了不起的人物,当知赏罚不公,只会造成众叛离心,内讧不断,最终导致四分五裂的局面,绝难成什么大的气候。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鲜于先生当不会不知杜洛周的内部军情吧?”游四断然道。 “但最终,我仍会成为葛荣的敌人,在战场上见个高下,正如你所说,一山难容二虎。因此,他迟早会成为我的障碍,成为我的强敌!”鲜于修礼充满杀机地道。 “你说得没错,你我最终将会成为敌人,可眼下,我们并不是敌人,若是你认为有必要的话,此刻,你绝对可以杀死我,我根本没有活的余地,但你也绝对没有一丝成功的希望,也许,你会认为我是在威胁你,当然,不否认有这个成分。可更多的却是提醒你,至少在你未曾威胁到葛庄主之时,我们不会是敌人。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反而有着唇齿相依的合作关系。你的心思,只要是明智一些的人,都会很清楚,这个世间知道你野心的不止我一人,即使朝廷也有所警觉。所以在这个月二十二的晚上,就有人想取你的性命,但你是否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突然死了吗?”游四极为平缓地道。 鲜于修礼神色再也不能保持平静,惊疑不定地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相信你不会看不出那些人是哪一路数,也不会不知道那一群神秘杀手是什么身份。我不妨直接告诉你,杀死那些人的,就是我葛家庄的兄弟,这一群高手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飞鹰’,所用的是一种极细的飞针。那些死者的后颈玉枕穴是否有一个针孔呢?”游四慢条斯理地道。 鲜于修礼再也不能不相信了,鲜于战胜却大惑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很简单,我们不想你们死,不想少一份抗击敌人的力量,真正能够助鲜于先生的人,不是杜洛周,而是葛庄主!”游四冷然道。 “我若死了,你们庄主在不久的将来不就少了一个敌人,一个争夺天下的对手吗?”鲜于修礼也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错,你若死了,我们的确少了一个对手,但我们的损失会更大!”游四道。 “我不明白,这会对你们有何损失?”鲜于修礼直言不讳地道。 “鲜于先生小看了自己的力量,想来,你也不会不明白,若没有你的招呼,会有一批有志之士将潜隐,这些游离于杜洛周和葛庄主势力之外的人中有不少厉害角色,他们并不会加入任何起义组织,当然除你之外。若是你死了,这样一批抗敌力量,就会烟消云散,不再发挥任何作用。没有这样一支起义军的配合,我们的压力就会大增,损失也绝对会更大。因此,权衡利害之下,我们不能不让你活得更逍遥。因此,在你没有直接威胁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绝对不会向你出手,更不会对你不利。因为,没有多少人喜欢节外生枝,多惹仇敌。至于将来会怎么样,那是将来的事。在推翻了混乱不堪的朝纲之后,你我再拼个鱼死网破,就各凭本领啦。那时候,自是成王败寇,没有谁可以心存怨言。话尽如此,鲜于先生想如何就如何吧,是杀是和,只要你一句话。”游四慨然道。 “鲜于兄,杀了他!他一派胡言,葛荣诡计多端,绝不能信!”杜三急道。 鲜于修礼并不理会,却对着游四道:“我相信你,葛荣果然是个人物,他肯借粮五千担给万俟丑奴,就可以看出他的确是个以大局为重之人,你回去告诉葛荣,鲜于修礼先谢过他了,他的这份情我心领了,日后若是见面于沙场,就凭手中的刀枪见真章!”鲜于战胜听到这里似乎松了口气,面色缓和多了。 “我的十八位兄弟可是被害了?”游四神情并无欢喜地问道。 “他们只是中了我的千秋冰寒瘴,你只要拿这解药让他们每人嗅一下子,就可恢复自由。”鲜于修礼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鼻烟壶,递给游四。 “鲜于修礼,你……呀……”杜三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对不起,你不该在这里听得太多!”鲜于修礼缓缓地自杜三身上抽出滴血的长剑,冷冷地道。 “这就当做是我的诚意好了。”鲜于修礼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淡然道。 “很好,我们成交!”游四欣然伸出大手,一握鲜于修礼的大手。 “我们是朋友了!”鲜于修礼很洒脱地道。 “不错,你我自今日起就是朋友了!”游四也极为爽朗地道,同时接过鼻烟壶,向伏倒在灌木丛中的十八名葛家庄兄弟走去。 萧灵心中暗感奇怪,但是想到定是凌通做了手脚,否则怎会好端端的六个人全部都倒下呢?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手中一提小包袱,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弩箭,大摇大摆地冲了出去。 凌通顺手将吹箭叼在嘴中,若有任何人阻拦,他都不会有丝毫的客气。 众人大感奇怪,甚至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 凌通一边走,一边打开小包,里面却是虎皮袄,迅速套在身上,这样减少了不少累赘。 店小二并没有阻拦他们,因为东家曾经说过,凌通这一桌菜的钱免了,只是尔朱家族的几人突然昏倒,却让他们大吃一惊,慌了手脚。 店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行人依然极多,阳光也不错,只是凌通的马匹不见了。 “伙计,我们的马呢?”凌通一把抓住那看马的小厮,逼问道。只是因为口中叼着吹箭,使得声音极为模糊。 那小厮竟然一声冷笑,手腕一翻,动作快捷无比地向凌通的手上搭来,这小厮竟是个高手! 这当然不会是酒楼中的小厮,凌通大惊,本能反应之下,身形后撤,顺势踢出一脚,另一只手上的小弩一松。 弦音一响,小厮也真是了得,竟在此时,身形如风一般旋过,那抓向凌通手腕的手,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捏住了射到的短矢。 “砰……”凌通的身子一震,脑袋中“嗡嗡”作响,倒跌而出,落在地上差点没把脊骨给摔成十截八截的。他的一脚被对方的一脚给破去,而对方的功力比他不知高出多少,这记硬拼,只让他叫苦不迭,但也幸亏对方要躲开弩箭,不能用上全力。 小厮的身子也一震,想不到凌通小小年纪,功力也极为了得,以他的身份本来绝对不会愿意扮成小厮,但他们以为万俟丑奴在店中,想以出奇制胜的方法暗伤万俟丑奴,没料到却遇上了凌通。 那小厮轻蔑地抛去手中的箭矢,身形若风般的逼近凌通。 “咝……”两道黑影自芦苇杆中标射而出,正是凌通嘴里所叼的吹箭发挥出最后救命的作用。 小厮并不知道凌通嘴里叼的是什么东西,却没想到竟能够放出暗器,本以为手到擒来,却不得不骇然身退,险险地避开两支寸长的小针,杀机禁不住大盛。 “呀……”小厮突然闷哼一声,大意之中竟忘了一直立于旁边的萧灵。他虽然避开了凌通的吹箭,却没有躲过萧灵的弩箭。 凌通大喜,身子一滚,逃到了小厮的攻势之外,虽然身上痛得厉害,却并未受伤。 小厮一惊,本以为凌通受他一脚定会身受重伤,没有反抗能力,却没料到对方仍能站起身来。他当然想不到凌通一开始就被蔡风打通了经脉,习练的又是浩然正大的佛门内劲,经脉之强化已经不逊于一位高手,兼且苦练挨打之功,这一点打击力却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小厮怒吼着扑向萧灵,他对萧灵可能是怒恨交加,没想到这小娃竟躲在背后施放暗箭,一下子激发了他的凶性。 萧灵骇然惊呼跃向凌通,凌通一声冷哼,背上的长剑脱鞘而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刺向那小厮的心窝,出剑、旋身,一派大家之气,倒也不能让人小觑。 小厮眼角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手指轻拂,幻出漫天指影,犹如天罗地网般向凌通罩到。 凌通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可怕的招式,似乎自己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更不可能击破对方的攻势,一阵气馁自心头涌起,气势顿时弱了三分。这全是凌通的临敌经验太少,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根本不必在意对方的招式,只要顺着自己的剑意而行即可,但是他竟被对方那幻出的虚影给震住了。 小厮心头一阵冷笑,暗忖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头,临敌经验少得可怜,居然要劳动本爷动手……”刚刚想到这里,突觉脑中一片空白。 “呀——”一声惨叫,凌通的长剑竟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小厮的五指却捏着凌通的咽喉,只要一灌劲力,凌通立刻会气断而亡,直把凌通骇得目瞪口呆,连剑都不知道拔出来了。 “杀人了!杀人了!……”酒楼内外一阵呼喝,把凌通和萧灵从惊骇中唤醒过来。 “通哥哥,你怎么了?”萧灵差点没急得哭出来,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凌通动也不敢动地望着那名小厮,正在奇怪对方怎么不杀他,暗忖:“这回是死定了!”可是他立刻发现对方的脸色渐渐转绿,瞳孔早已放大,显然是已经死亡,而且还身中剧毒,立刻明白正是萧灵刚才那一箭之功。大喜之下,仍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移开对方那只要命的鬼手。 鬼手竟很轻易地被移开了,凌通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死里逃生之感使他豪气大发,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腹之上,那小厮的尸体就飞跌而出。 凌通闪身避过喷洒而出的鲜血,拖着带血的长剑呼道:“快跑!” “杀人了,杀人了!”此刻围观的人才知道继续呼喊。 “你的吹箭!”萧灵呼道。 “别管它!”凌通呼道,刚才被对方一捏,竟将吹箭筒自口中击落。 萧灵弯身拾起,她对这小玩意儿还是极有感情的,怎么也舍不得丢下。 “向那边走!”凌通眼角闪过一道黑影,身法极快,显然是预先守候在这里的高手,是以凌通立刻拉着萧灵向人群中钻。 “想跑?!”一声怒喝从天而降,紧接着一股劲风向两人涌至。 凌通无法可逃,显然外面条条路上都守有敌人。看来,尔朱家族对万俟丑奴的重视是可以想象的。 “回酒楼!”凌通在萧灵耳边轻喝道,一甩手,萧灵便飞了回去。 萧灵在空中翻了两翻,然后安稳落地,而凌通的身形却倒跌了出去。 “师父,你来了!”凌通眼中放出异彩地喜道。 那正准备追袭的人骇然转身,趁此机会凌通已经一溜烟般爬了起来,向萧灵奔去。 另外两道人影自一角掠来。 “我射死你,射死你!”萧灵小弩猛扳。 “走!”凌通一拉萧灵冲进酒楼。 待那两人闪过弩箭已是慢了一步,那将凌通摔了一个跟斗的汉子见并没有万俟丑奴的影子,才知上当,大怒之下向酒楼中追去。 “抓他们做人质,他妈的!”凌通愤怒地向尔朱送赞几人扑去。 突然,尔朱送赞动了一下,抬起头来,与凌通四目相对。 “妈呀!”凌通骇然倒退,惊呼一声,拉着萧灵向后面撒腿就跑。 尔朱送赞并不追赶,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浑噩。原来,在尔朱送赞扑倒在桌上,其余几人也相继扑倒,使得桌上的热汤全都打翻,一下子浇在尔朱送赞的头上,竟然使他的迷药解了。但这迷药太烈,使得其头脑中一片浑噩,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被凌通的劲气一逼,竟然抬起头来。 以凌通的武功,对付那些马贼或江湖中的三四流角色,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与尔朱家族的这些高手相比,却是相去甚远。如果发挥良好,以游斗的形式,或许还能支持一会儿,但这几下子都是以硬碰硬,在功力之上,他哪能与人家相比?毕竟是初出江湖,经验不足,见尔朱送赞抬起头来,自然当对方故意装作中毒,若与之交手肯定吃亏。这一骇,使他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赶快逃走。可是等他跑到后门口才悟到,对方其实真是中了毒,但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尔朱家族的追兵已经掠入了酒楼中。 “二公子!”冲进酒楼之人一阵惊呼,显然被尔朱送礼几人伏在桌上的情景给吓住了,以为他们全都死去! 这么一滞,已让凌通冲出了后门。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小厮紧张地问道。 凌通一看,门外有头驴子,也不答话,一脚踢过去,竟将小厮踢了一个跟斗,这小厮却是没武功的。 小厮痛得一阵惨呼,凌通心头一阵歉然,方才以为这人又是尔朱家族安置的高手,还幸亏没有动用弓箭毒矢,否则这家伙只好暗叹命苦了,但这下子也够他受的了。 凌通忙解开驴子蒙在眼上的黑布,一剑斩下磨上的套子。 “上驴!”凌通低呼道。 萧灵只感到又有趣、又荒谬、又惊险,但仍依言跃上驴子。 驴子脾气极坏,萧灵刚刚跃上驴背,就猛地一跳,差点没将她摔下来。 “他妈的,你倒挺倔的!”凌通一带笼头也跃上驴背,一剑刺在驴子的屁股之上,紧搂着萧灵,双腿紧夹驴腹,横剑于身前。 驴子一声惨嘶,撒开四蹄就向棚外拼命地跑去。 “哎,哎,有人偷驴了,有人偷驴了,快来人哪……”小厮忍着痛高呼道。 尔朱家族的几人迅速赶至后院,见凌通两人策驴已跑出二十来丈远,于是迅速追赶。 那是几道不宽的小路,有的是横着田地,此刻已是深冬,地中早已没有了什么作物,土地被冻得很硬,毛驴屁股受痛,笼头又被凌通拉着,跑起来竟然极快,却难与马相比。 “他们追来了,怎么办呢?”萧灵扭头一望,急道。 “还有多远?”凌通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很冷静地问道。刚才被对方的气势逼得喘不过气来,使得思路全都有些混乱,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口喘气的机会,是以能够静下心来。 “好像越来越近了,他们比驴子跑得还快!”萧灵有些慌急地道。 “别怕,就算比驴子跑得快,也只是两条腿,如果他们追近了,你就用弩矢射他们,让他们不敢靠近。如果再跑一程,他们就快不过驴子了。”凌通无可奈何地安慰道,他心中明白,若这头驴子不争气的话,他们两人自然是逃不过那些家伙的追击。若只有他一个人,一切都好说,凌通别的不行,但逃命的功夫还是很好。但要他带着萧灵一起跑,就会使速度大慢,自然无法逃出那些人的追捕。即使以他自己的速度,就比现在这头驴子的速度要快,对方自然不会比驴子慢。现在也只能这样先耗费着对方的体力,然后才好甩开对方的追踪,也只希望这头驴子能多跑上一段路,而在这段路上不被对方追上。也希望对方的功力不是如他所想象的那么高深,这样长力比拼之下,人比驴子的耐力自然要差一些。 萧灵咬咬牙,在凌通的帮助之下,调转身子,与凌通贴面而坐,小脸不由得微红,但迅速调整心绪,她也知道,若让后面几人追了上来,两人只怕都会是死路一条。 “小心一些!他们来了几人?”凌通问道。 “一共四人!”萧灵眼睛瞪得很大,回答道。 “嗯,只来了四人还好说一些。”说话间,毛驴已经冲过地头,奔上了一个小山坡,那四人也已追近了近十丈,这一跑竟在瞬间奔出了七八里路。 毛驴显然是跑得有些累了,四蹄微缓,凌通岂能让它慢下来?那样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又在毛驴另一边屁股上刺了一剑,毛驴一吃痛,就没命地再次加速。 “好,有救了!前面有一片芦苇荡!他妈的的臭贼子,奶奶个儿子!”凌通一高兴忍不住骂道。 萧灵小弩瞄得极准,可是放射出去,由于驴身摇晃,竟失去了准头,但仍让四人步子滞了一滞。这么一滞,又多拉开了一丈来远的距离。 由于走下坡路,驴子跑得飞快,却也更加颠簸,连凌通也有些受不了,但他以前有过骑毛驴的经验,加之武功的长进,使得骑驴也变成了一件易事。但这一阵晃动使他犹觉刚吃的饭都要倒出来了一般。 那四人也已看见了远处的芦苇荡,心知不好,暗忖若是让他们两个臭小子钻到芦苇荡中去了,其个头又小,只怕想要找到并非易事。 萧灵生在南方,很少见到这么大片大片望不到边际的芦苇,但凌通既然说这里可以逃命,那肯定是错不了,一想到可以逃命,立刻又镇定了下来,手中小弩的准头也变得极准,使追兵始终无法靠近。后面追赶之人不由怒不可遏,但这一路疾奔,真气也有些难以后继,人毕竟还是人,难以与这天生会跑的动物相比,双方距离渐渐拉远。 当驴子奔入稀疏的芦苇荡边缘之时,已经甩下了四人二十多丈。 冬季的芦苇荡不如春天一般密密麻麻,更有人砍伐芦苇,便使芦苇荡之间开出了一条路,驴子被凌通拉着笼头,只得没头没脑地冲了进去。 凌通欢呼一声,扭头一看,只见后面几人越追越远,心头长长地吁了口气。 正自得意之间,只觉得身下一软,还没反应过来,就“吧嗒”一声与萧灵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毛驴两腿陷入泥坑,口中吐着白沫,显然已是精疲力竭,无力再跑了。 凌通和萧灵呻吟了一声,身上跌得满是泥土,幸亏冬季芦苇荡中的淤泥被冻硬,否则这一下只怕满身都是泥浆了。 凌通不敢细想,眼睛一扫周围的环境,一抱萧灵向芦苇荡深处掠去,尽拣一些硬处落脚,尽量减少自己的脚印。有时候踏着芦苇杆飞掠,有时竟自水中淌过,似乎并不怕那冰冷刺骨的寒意。 萧灵心头一阵感动,她知道,若不是为了她,凌通一个人根本不必这般狼狈地逃命。以凌通的武功,无论朝哪个方向跑,对方几个跑得快力竭之人自然是追之不上。 凌通也不知跑了多久,回头看了一下,稀稀朗朗的几个脚印并不是很明显,此刻显然已是进入了芦苇荡的深处。那四人的踪影早灭,但天知道会不会很快便追来。 凌通找了块干地坐下,喘了几口粗气,骂道:“他奶奶个儿子,那群龟孙子比狼还凶!” 劫后余生,萧灵也禁不住打趣道:“可我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呀。” 凌通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来,坐在我身边,看把你的俏脸弄得满是泥土,不太雅观,我来为你擦擦。” 萧灵听说脸被泥弄脏了,变得不好看了,骇得乖乖听话地坐在凌通身旁,让凌通轻柔地为她擦拭,最后小脸已红到耳根。 凌通这才伸了个懒腰,吁了口气,问道:“好不好玩?” 萧灵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嬉笑道:“当然好玩,可是他们却是玩真的。” “哈哈……”两个小孩子一离开危险,立刻又恢复了顽皮的本性。 “我们的马丢了,可怎么办呢?还丢了很多东西……” “别急,慢慢再想办法,大不了,去偷他妈的两匹马来。”凌通打断萧灵的话道。 萧灵对于这些粗话听得多了,也就不怎么觉得刺耳,反而更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凌通虽小,但在萧灵的眼中却似乎是无所不会,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倒他一般……越想越是盯着凌通看,竟看得有些痴了。 凌通被对方看得浑身不对劲,似是什么表情都是错误一般,禁不住干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萧灵被问得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望向凌通的眼神。凌通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朦胧得连他也糊涂了,不得不转换话题道:“今晚我为你做一顿你最难忘的晚餐,怎么样?” “最难忘的晚餐?是什么东西?好吃吗?”萧灵好奇地问道。 “当然好吃,只怕你从来都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凌通自信地道。 “是吗?是什么东西?”萧灵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蛇,芦苇荡中最多的是蛇虫,而且有很多毒蛇,蛇越毒,其肉味就越鲜美。”凌通悠然道。 “蛇?这是冬季,如此冷的天气,蛇早就不敢出来了,哪还有蛇可以抓呢?”萧灵生在大家贵族,对于食物方面的见闻自是不少,听凌通说蛇可以吃,她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吃过,而且知道蛇要冬眠,不会出来活动,是以极为奇怪。 “嘿嘿,一个好的猎人,不仅上山会打猎,下了芦苇荡更会抓蛇。蛇有蛇穴,只要我们找到了蛇穴,就有办法拿它们来当晚餐。不过,冬天的蛇味道没有春、夏两季的蛇肉鲜嫩倒是真的,但也会比那些山鸡、野兔更胜一筹!”凌通自信地道。 “好哇,那我们晚上就弄蛇肉吃。”萧灵喜道。 凌通抬头望了望,太阳仍然很高,可芦苇荡中极为阴森,倒像是黄昏一般,不由得道:“不急,等天快黑了,我们抓了蛇就迅速走出这片芦苇荡,这么早出去,恐怕那些鸟人还在外面守候着。” 凌通自小生长在北方,这种芦苇荡见得多了,根本不可能迷失方向。猎人都有一套认路的方法,那就是天上的星星和太阳,除非这一天满布乌云。而萧灵却是生在南方,哪里见过如此大的一片芦苇荡?更不能像猎人一般凭星星认路,但她却极为相信凌通,就像凌通相信蔡风一般,甚至有些盲目。 不过凌通倒也的确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不仅可以很快找到蛇窝,更可以找到田鼠的窝。跟着凌通倒也真是不愁没吃的,但必须胆大,若胆小之人根本就不敢吃蛇和老鼠之类的东西,萧灵当然不能算是胆小之人。 葛荣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手中的信,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神情有些古怪地望了望那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良久,才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的红木几,高兴地呼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苍天有眼,蔡氏有后了!我就知道,善恶终有报,快传众人进来!” “传华阴双虎若干人等进见!”吆喝之声传出甚远,空荡的感觉极为有气势。 片刻间,厅门口显出颜礼敬诸人高大的身影。 “见过庄主!”杨擎天、石中天及颜礼敬客气地行了一礼,葛荣连忙还礼,十分客气地让其落座。 “侄儿见过师叔,愿师叔万安,福与天齐,功业大成!”蔡泰斗恭敬地向地上一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 “侄儿见过师叔!”蔡念伤也同样重重地跪倒,但却是极为朴实的一句话。 “好,好,两位好侄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葛荣神情大悦地走上前将二人扶起,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道,“真像,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二位贤侄年纪轻轻,就达到精华内蕴,不简单!不简单!” “师叔过奖了,侄儿今后还得请师叔多多指点!”蔡泰斗一脸诚恳地道。 “你是泰斗?”葛荣心中甚喜,欢声问道。 “小侄正是泰斗!”蔡泰斗乖巧地应道。 “嗯,你的嘴巴比风儿还甜!”想到蔡风,葛荣不由得黯然一叹。在他的心中,始终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蔡风的位置,虽然在突然之间得了两个侄儿,却似乎仍无法弥补心头的那种空落之感。 “师叔别担心,三弟他已经有了下落,只要爹爹在陶大师那里求得解方,三弟就可以恢复正常!”蔡念伤很敏感地捕捉到葛荣的心绪,出言安慰道。 “是吗?”葛荣望了蔡念伤一眼,暗赞他心细如发。 “咦?这位是——”葛荣有些迟疑地向一旁的老和尚望去。 “哦,这位是了愿大师,今次在洛阳,若非大师出手相救,只怕三弟已经酿成大错了。”蔡泰斗忙介绍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葛荣有些奇怪地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蔡泰斗便将洛阳发生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其中惊险之处,就连葛荣这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都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他很清楚蔡风和蔡伤的感情,若是蔡风真的在自己本身毫无知觉中杀死了蔡伤,那么,即使将来神志恢复,他也不会好好地活下去,那样蔡风的确是生不如死。 “至于刘家嫁女之事,我定会派人去查,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葛荣欣然道。 “庄主好意,我们心领了,主人吩咐过我们,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和颜兄必须亲自走一趟,若有什么需要,我定会和庄主联系。”杨擎天出言道。 “不错,这乃关系到三公子的大事,我们不能安心,庄主盛情我们心领了。”颜礼敬也立起来道。 “既然如此,那我不必多说,反正诸位的行动全由各位自己安排,若有需要,就迅即与我们联系,多一份力量就要多一份把握,这总会是好事!”葛荣轻松地道。 “庄主心意,我们自然明白,若有需要,我们会与你们联系的。”颜礼敬认真地道。 “好了,今日诸位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还有要事待办,不能奉陪,尚望勿怪。葛福,带几位客人去休息!”葛荣呼道。 “是,请跟我来。”说话的正是第一次接见杨擎天诸人的老管家。 “两位贤侄也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日后再说。远程而来,相信定很疲惫!”葛荣慈祥地道,眼中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关爱的神色。 “师叔有事就去忙吧,侄儿会照顾自己,若是师叔有何差遣,只管吩咐好了。”蔡泰斗和蔡念伤诚恳地道。 “好!今日暂且不谈,待你们养好精神再说!”葛荣重重地在两人肩头拍了一下,欣慰地道。 游四心头稍定,十八位葛家庄的弟子一脸安详,的确只是中毒的迹象。他早就耳闻鲜于家族擅用寒毒,无色无味,刚才若非他早有警觉,只怕也难逃中毒的命运,那此刻自己定在杜洛周的帐中,沦为阶下囚了。如此想着,心中不由得暗称侥幸! 鼻烟壶内果然是解药,在每人的鼻前晃了一下,中毒者就立刻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呼出一股极寒的气流,悠悠醒转。 “怎么会是这样?”醒来之人立刻翻身而起,惊骇地问道,待发现一旁虎视眈眈的鲜于修礼诸人,想要戒备却浑身无力,空荡荡的感觉倒像是大病一场。 “在三个时辰之内,你们力气无法恢复过来,三个时辰之后,你们的一切都会变得正常。”鲜于修礼淡然笑道。 “鲜于修礼,你……” “二号,不要多说,现在鲜于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以前的一切都不必再追究,若是他想杀你们,你们已经死了一百次!”游四的呵斥声打断了那名汉子的呼喝,只说得十八人满面惭愧之色,想到事实的确如此,自己在毫无反抗之下就被人制住,真是无地自容。 “鲜于先生,今日之情,游四先领了,咱们就此别过,望珍重!”游四平和地道。 “游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就让修礼送你们一程吧,这些兄弟身体犹未能完全恢复,一路多有不便,我们一起走,相信方便很多。”鲜于修礼客气地道。 游四想了想,又望了望立在身旁犹若患了大病的十八人,淡淡地道:“如此有劳了!” “何须说这种话,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鲜于修礼笑道。 “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过门而不入,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我杜洛周太不知礼吗?几位先不要忙着回去,待杜某一尽地主之谊,再好好送诸位一程不是更好!”一个浑洪的声音遥遥传来,只让鲜于修礼和游四的脸色大变。 “杜洛周!”游四身后的众人也骇然低呼出声。 蹄声缓缓接近,杜洛周那充满着霸气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鲜于修礼派来伏于一旁的众属众迅速跃出,护住鲜于修礼和游四,神情极为紧张。谁也想不到在这要命的时刻,杜洛周竟然出现了,这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四,你好!想不到你竟亲临我的营地,真够辛苦的了,庄主可还安康如昔?”杜洛周的语气竟是十分亲切而平静。 “托你的福,庄主他老人家依然生龙活虎,只是最近为几只吃里爬外的野狼弄得有些心烦而已。”游四的语意极为尖薄。 杜洛周淡然一笑,也不在意,道:“庄主也越来越糊涂了,野狼不如家犬,是不可能驯服的,迟早有一天会噬人吸血的,他其实早就应该知道。” “你真的是葛家十杰之首杜大?”鲜于修礼骇然问道。 “哦,鲜于兄,你让我倒有些失望,我们一向都十分合作,可你为什么要杀死杜三呢?这不是很伤感情吗?我是不是杜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好好合作。你不知道我这老四最会逞口舌之利,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他的布局之中吗?看来你枉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杜洛周毫不客气地道。 “的确,我倒真是枉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到了这年头,仍被别人耍得团团转,真是有趣!”鲜于修礼冷笑道。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丧气,我们仍有合作的机会!只要你愿意,这片江山,就是我们两人的了!”杜洛周自信地笑道。 “是吗?”鲜于修礼竟有些好笑地问道,神情间笑得有些异样。 第88章 第十九章 以智斗勇 劲箭已将弓弦挤压得极满,自响过马蹄声后,此刻全都静寂无声了。 山野之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杀机,一贯冷静的游四,此刻手心也禁不住冒出汗来。脑子在飞速运转,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杜洛周竟能如此准确地掌握他们的地点,难道是高欢出卖了他?可是这有些不可能,那不仅仅是基于他对高欢和尉景的信任。更何况,若是高欢刻意要出卖他,根本就不必让他行出军营。在军营之中,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抗衡那么多的人呢?即使有百条命也不够死。那么杜洛周又怎会如此快赶来呢? 杜洛周没有骑马,他的身后和身前都布满了盾手,而他夹在中间,依然是那么显眼,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而狂悍的气息,眸子之中,眼光在柔和的深处可以发掘出冷酷而狠辣的精神所在。 “老四,你的确是个人才,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庄主这般看重你,为什么你如此年轻却有着这等威信,若谁有你这般人才相助,相信定会很轻松。依我看,年轻一辈中人,除了那个已死的蔡风外,大概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你相比了。”杜洛周语意很诚恳地道。 “过奖了。我再厉害依然逃不过你的算计,依然无法摆脱做阶下囚的命运,这又何必说呢?”游四冷然道。 “哈哈哈!”杜洛周一声轻笑,认真地道:“老四,何必如此说呢?十位兄弟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你其实根本不用做阶下囚,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任你做我的军师,将来荣华富贵,我绝对不会忘了你!” “你要我归顺于你?”游四冷眼相望道。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杜洛周深沉地道。 “你错了,我还可以选择死!”游四傲然道。 杜洛周的眼中射出极为冷厉的神芒,淡淡地笼罩着游四,悠悠地道:“你觉得那样做值得吗?” “这个世上本没有什么值不值的问题,只有原则与信仰以及良心!没有原则与信仰的人,始终只会是随波逐流的可怜虫!”游四不屑地道。 “我不知道葛荣有什么好,其实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愚人,值得你如此为之牺牲吗?他总是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只不过是戏台上的小丑而已。他的每一步棋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说到这里,杜洛周缓缓地拍了拍手掌。 马队迅速向两边一分,从中间行出几匹战马。 游四的眼中闪过一丝骇异,一阵恐惧自心底升起,一时之间竟失去了分寸。 那几匹战马之上,赫然是不知生死的高欢和尉景及几名高欢的亲信。他们满身鲜血,却不知是谁的血液。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破绽在哪里?高欢和尉景在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却成了如此模样,纰漏出于何处呢?游四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因为我对葛荣太熟悉了,他的那点雕虫小技又怎能瞒得住我?没有任何人想对付我会不付出代价!无论对方是谁!”杜洛周冷酷而得意地道。 “你杀了他们?”游四冷冷地问道。 “那倒没有,高欢的确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也为我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只可惜这样的人才走错了门道。我不想养一只吃里爬外的野狼,那只会步上葛荣的后尘。”杜洛周淡淡地道。 游四心头松了口气,却知道高欢是否已死,其结局都是一样。以杜洛周的性格,岂会容忍一群对他有威胁的人留在身边?不能被己所用的人才,就不能让别人得到,那只有死路一条! 高欢和尉景身上仍在滴着鲜血,殷红、刺目,像是死神的眼泪。他们没有丝毫声息,也不知道到底受伤有多重。 “鲜于兄,我一向都极为看重你,你是否会让我失望呢?”杜洛周似乎极为悠闲地问道,神情一片傲然。 “杜兄会相信我吗?”鲜于修礼淡然问道。 “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麻烦,不过若是肯用心去做的话,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杜洛周毫不作伪地道。 “那就是说,杜兄根本就不敢相信我,如果这样,我们又怎么可能有合作的关系呢?”鲜于修礼冷冷地道。 “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可以给鲜于兄一些时间。说实在的,目前我并不是很信任,也不能很信任你。”杜洛周并不作伪地道。 “爽快,直接!既然这样,那我们所谓的合作,就是你给我找一个极为偏僻幽静而安全的地方让我住下,然后让我慢慢想啰?” “大概就是这样,但你没有选择,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懂得生命美好的人。”杜洛周不客气地道,神态之间大有傲视天下之气概。 鲜于修礼变得默不做声,他真有些后悔听信了杜洛周的话,否则,又怎会身陷于此?更不会连累游四,真是得不偿失,后悔莫及。杜洛周所说的并没有错,要想活命,就必须接受他的要求,否则,杜洛周绝不容许他们活着离开!而眼下的形势,根本就不可能与杜洛周相抗衡,若说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其实,只要杜洛周此刻一声令下,他们这一批人立刻就会成为箭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游四却在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使得这次行动功亏一篑?他根本想不到,其实杜洛周早就算准了葛荣会有这番刺杀计划,正如杜洛周所说,他太了解葛荣了。而且游四早已经列入他的目标之中,虽然,他知道要杀死游四还有些困难,但以他手下的奇人异士,要盯住游四的行动却非难事。 杜洛周很清楚游四在葛荣眼中的位置,对于刺杀他的事情,负责之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那就必是游四无疑!因此,他盯住游四并非是没有道理的,而游四被人盯住了仍是懵然不知,还依然去与高欢会合、接头。本来在游四一走入敌方营地,杜洛周就可以杀死他,但杜洛周却不想错过获悉内奸的线索。对于高欢,他本就稍有些怀疑,这下子却由游四完全证实了,他自然会毫不客气地就对高欢施以无情的攻击。但他仍不想杀死游四,因为他发现鲜于修礼的存在,也就将杀死游四的任务交给了鲜于修礼,从而更好地施行他的一石二鸟之计,把鲜于修礼推到葛荣的刀锋之下。而他只是在军营中,迅速对高欢的势力进行攻击。 高欢被召去见杜洛周,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几乎毫无反抗就已遭擒,被杜洛周以皮鞭及重刑严加拷问,而石离、穴城、斛盐三地的军系对高欢早有怨隙,如此机会,自然将高欢打得死去活来。尉景也遭到同样的下场,只是高欢与尉景十分硬朗,极够义气,死也不肯吐露出半句军情。杜洛周在气恼之下,就带着他们赶到鲜于修礼与游四纠缠的地方,意图让高欢死心。可却没想到,游四凭着一张嘴,竟说服了鲜于修礼,使之和好,这下子的确大出他的意料,但却庆幸自己的赶到,否则,游四和鲜于修礼和好,对他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若让游四和鲜于修礼各返其营,更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他的出现,却更出乎游四与鲜于修礼的意料。 而这一切,却非游四之资质所能够想象的,只是他知道肯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而使这次的行动功亏一篑,但悔之晚矣。也只有这一刻,他才明白杜洛周的厉害之处。但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高欢和尉景应该没有出卖他,否则,以杜洛周的个性,就不会将他们带到此地,更不会对他们施以重刑了。想到这里,游四不禁豪气顿生,死又何妨? “杜洛周,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谁都知道你不会安下好心,与你合作迟早总难免一死,不如干干脆脆来个了断更好。爽爽快快、利利落落岂不痛快?谁想与你这种魔头合作?”游四讥刺道,神情凛然,大有视死如归之气概。 “好,有个性,只是有个性的人,往往最容易丧命,我看你也是差不多了。”杜洛周冷冷地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杀机。 鲜于修礼眉头微微一皱,但他却知道,若是与杜洛周合作,那只有一条路,就是被软禁。这种阶下囚的滋味,他却不想品尝,那将会是生死完全由杜洛周所控制,根本不会有人格和尊严可讲,而他更清楚对方的意图——杜洛周想借他招揽到更多的人力,使那些只信服鲜于修礼的人全都投入到他的麾下,从而达到一种扩大实力的效果。但终会有一天,杜洛周还会杀了他,而且绝对不会用很长时间。因此,与杜洛周合作只是一种空谈,根本就不符合实际。 游四感觉到一丝异样,绝对不是来自杜洛周的压力,也不是因为死亡的威胁,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可能会生变,因此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既然你们冥顽不化,我也就成全你们吧!”杜洛周双目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机,狠狠地道。 弓箭手的大弓很快就由各个方向对准了游四诸人,只要游四诸人之中,有谁动一下小指头,就可能成为一只只长满羽箭的刺猬,绝对没有侥幸的可能。也许像游四和鲜于修礼这般高手还可以稍稍做出反击,但却是绝对无济于事! 杜洛周的手缓缓抬起,只要他一挥,天空中必定满是劲箭。 鲜于修礼和游四的鼻尖都渗出了汗水,神经绷得极紧极紧! “慢着!”游四突然出声喝道。 这死寂而压抑的气氛暂时得到了缓解,杜洛周的手也停在虚空之中不再移动,冷冷地望着游四,神情中微微有些得意地问道:“怎么,你想通了吗?” 游四心头隐隐感到了一丝希望,希望却并非来自杜洛周,那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因此,他需要时间。 游四苦涩地一笑,道:“说实在的,我的确不想死,因为我还很年轻,假如我不死于战乱之中,也许可以再活几十年。这个人世虽然对许多人来说是充满了悲哀和无奈,有太多的辛酸和痛苦,可我感觉不到,因为我一直都很幸运,一直都未曾受过什么大不了的痛苦。这一生,我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如此死去,我的确有些不甘心。可是我知道,我的幸运全都归功于庄主,没有他,就不会有我的今天,因此,我知道今日定然逃不过一死,因为,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辈。若此刻我背叛了庄主,那这一辈子我将会背着阴影而活,这,我做不到!可现在我就要死了,还有很多话却不能不交代,也可以说是有些遗言要说吧。我希望你能看在咱们曾同为葛家十杰的分上,去为我传达些遗愿,却不知是不是奢望?”说着,游四深深一叹。 杜洛周一呆,抬起的手又缓缓收回,那些紧绷的劲箭也都松了松弦。 杜洛周深深地望了游四一眼,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惋惜和遗憾,如此忠心之人为何偏偏会成为一个敌人?如此忠心的属下也的确很难找到,可却是他不得不杀的对手! “你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而不违背情理,定会为你办到!”杜洛周冷漠的声音中,透出几缕坚决的诚恳之意。 “那我先行谢过了。”游四欣慰地道。 鲜于修礼也向游四投以敬佩的一瞥,神情显得十分安详。 “我的第一个遗愿,就是能让我娘的后半生不再受苦!”游四淡淡地道。 “你娘还在世上?”杜洛周和众人大奇问道,显出难以相信的神情。 “不错,我娘的确仍活在世上。我自三岁时,就跟师父上山,而我娘却一直受着庄主的救济度日,直到我下山,投入葛家庄之后。但我娘不愿跟我入庄享受荣华富贵,于是我就在和庄一个小村中买下了一块田地,我娘便寄居于那里。世间除了庄主和我之外,大概再也没有外人知道我娘的存在,现在我要死了,却不想让我娘受到战乱之祸,她年岁老迈,没人保护,我希望你能够看在我们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分上,派人去保护她,或派人通知庄主,他定会想办法做好的。你只要说我娘在和庄塘口镇下渔村,他就会知道怎么做了,因为庄主并不知道我娘住在哪里。”游四黯然道。 “好,这一条我可以为你做到,还有什么遗愿未了,就一并说出来吧!”杜洛周淡漠地道。 “我的第二条遗愿,就是请你到任丘王家走一趟,通知王家的应花不要再等我了,请她另择佳偶,就当我只是一阵吹过的风,淡去好了。请她也不要为我的死伤心,我死了之后,你就从我的脖子上取下那块龙形玉佩,一并交还给应花姐,这是她给我的定情信物。”游四神情越来越黯然,那种将要告别人世、告别亲人和爱人的感觉的确让人心酸而无奈,鲜于修礼此刻竟很理解游四。 “好,这一条,我也定会做到,你就放心地去吧!”杜洛周微感黯然地道。 “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把我的尸首葬在平山之上,这样可望得高,且山水风光好……”说到这里,游四一声长啸,单手飞快一拉鲜于修礼。 杜洛周立刻感到事情有变,还没来得及下令,就听得“轰——”的一声爆响,接着满天都是飞扬的尘土和树木。 鲜于修礼一惊,身子竟随着游四飞快地陷入地下,跟着就是他的属下和游四那十八名属下,全都向下陷落。在此同时,一阵可怕的弦响及惊叫声传入他们的耳中! 整个地面竟完全塌陷,包括杜洛周的身前和身后。战马狂嘶乱叫,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惊嘶! 杜洛周一声长啸,身子拔空而起,但自地底飞射而出的劲箭,若乱窜的苍蝇,使得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发号施令。 射向游四和鲜于修礼的劲箭尽数落空,只有几名移身不及的属众被劲箭射伤。 天地一片混乱,地面上的泥土和草木有若长鲸喷出的水一般,高高扬起,使得杜洛周那些骑兵满眼昏花,根本就看不出人影在何处。 跟着就是地下埋藏的火药爆炸之声,杜洛周那井然有序的队伍此刻全都溃不成军,让杜洛周心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远处营地中升起了告急的狼烟,显然是有敌人入侵,而且攻势强大。这一切几乎让他的心全都乱了,这才开始后悔刚才中了游四的诡计,被游四的缓兵之计拖延了这么长时间,给了地底下的敌人充足的时间准备。这可谓是极为失败的一招,但眼下要命的劲箭乱窜,却是非挡不可。 藤盾一挥,杜洛周身子借箭的冲力一扭,向最外围的一匹空马扑去。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杜洛周那么幸运,地底下蹿出来的不仅仅是劲箭,还有短矢强弩,加上那些炸药的威力,只使得杜洛周的队伍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糟。更可怕的,却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地底下有多少敌人,只得盲目地胡乱放箭,胡射一气。 游四身形很快落实,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的确让人大为振奋,那潜在而被压抑的战意竟无限地扩涌。 “谢谢你出手相救!”鲜于修礼由衷地握住游四的手道。 “我们是朋友,对吗?”游四坦然道。 “对,我们是朋友!”鲜于修礼欢快地道。 “四爷,庄主亲率大批人马来援!”黑暗中传来一声极为恭敬的声音。 “太好了,你们赶到得真及时,若再迟来一刻,那你们恐怕只会见到我的尸体了!”游四欢喜地道。 “属下该死,让四爷受惊了!”那人诚惶诚恐地道。 “这个时间正到位,不必自责,一共前来了多少弟兄?”游四沉问道。 “飞鹰队的兄弟有五十人,再加上我们土鼠组,合起来共有一百七十名兄弟!”那人回应道。 “好,干得好,给我将这些贼子杀个痛快,拖住杜洛周,给庄主更多的时间!”游四兴奋地道。 “属下明白,这就去下令发动总攻!”那汉子又若幽灵般消失于黑暗的地洞之中。 鲜于修礼不由得心中大为骇异,由于他刚由地面上落入地洞中,一时适应不了那种昏暗的光线,竟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但从对方的脚步声可以听出,其武功造诣绝对不低。 “鲜于先生有没有兴趣与我上去杀个痛快?”游四笑问道。 “算我一份!”鲜于战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显得极为兴奋。 “好!就让杜洛周这家伙尝尝我们的厉害!”鲜于修礼豪气干云地道。 “来吧!”游四一声低呼,身子犹如破水的飞鱼,冲过洒落下来的尘土,直透地面。单凭感觉,就连珠射出三箭,一气呵成的三箭在他身子落地的前一刹那完成。 惨叫之声传来之际,刚好是游四甩出手中大弓之时,跟着他的身子犹如破雾的海燕,疯狂掠入那已四处奔散、溃不成军的敌队之中。 鲜于修礼和鲜于战胜对游四的身手也不由得咋舌,年纪如此之轻,武功却这样高明,将来的成就肯定超过他们那是毋庸置疑的。 游四刚才压了一肚子的闷火,神经一直绷得极紧,这一刻得到发泄的机会,可真若猛虎出山,凶悍得难以想象。 鲜于修礼和鲜于战胜死里逃生,使得战意大盛,也变得凶猛无伦。 这些追随杜洛周而来的骑兵属于杜洛周的亲卫,人人马上功夫极好,武功也并不坏,但与游四和鲜于修礼比较起来,却差了不止一个级别。特别是游四和鲜于修礼两人手中的奇门兵器,一个是月形弯刀,一个是飞爪,根本就是无迹可循,又是在众人惊慌失措之时,如何能够抵挡? 斩马腿,切人头,有若砍瓜切菜一般,地下仍是箭雨不断,泥土乱飞,那些突然由地上冒出的凶器或杀手,根本没有半点征兆,只杀得杜洛周和众兵将心惊胆寒。 这土鼠组曾在沙漠中用来对付刀疤三,那时却没有今日人多,但却尽是高手。这种穿行于地下的本领和技巧,本是由马叔设计的,却被葛荣用来作战,并取到了难以想象的战果,神不知鬼不觉,的确能起到震撼人心的作用。 “杜洛周,你别走,就让我们来分个高下吧!”鲜于修礼怒吼道。 游四和鲜于修礼身形疾旋,一路向杜洛周逼去,他们对杜洛周倒是充满了杀机。 杜洛周本想重整旗鼓,再行攻击,但是得知营地受敌攻击,心悬两头,根本无心恋战,高呼撤退。 那些亲卫本来就全无斗志,被杜洛周如此一呼,全都调转马头向营地冲去,情况乱得不可开交。 游四诸人刚才窝了一肚子怒火,此刻知道葛荣亲来,那肯定是一切都有所准备,岂会再有顾忌?不由高声呼道:“兄弟们,给我杀!” 随着杜洛周而来的五六百人马,此时竟然全无还手之力,皆因斗志尽丧,根本就无法提起战意,而杜洛周自己也无心恋战,更不知道入侵的敌人究竟是哪一路,且有多少人马。 如果一支军队连主帅都没有战意,那这一仗根本就不用打了,注定只有败亡的结局。 土鼠组的兄弟全都跃出地面,尽皆是一身黑色紧身衣,他们的兵器竟是铁铲、短锄之类的,但每人身上都负有大弓劲弩,一跃出地面,就疯狂地对杜洛周所领的众骑兵一气乱射。虽然他们的速度无法追及骑兵的战马,但劲箭在射程之内却极有威力。 惨叫、马嘶、怒吼和吆喝,山野之间的平静被撕裂得一干二净、点滴无存。 游四和鲜于修礼等少数人已夺得战马,尾随杜洛周众骑兵之后,狂追猛杀,箭箭不空,但几人也不敢太过紧逼,若离开了大部队,杜洛周只要抽出小部分人马,就可将他们顺顺当当地干掉。 当杜洛周的骑兵驰出劲箭的射程之外时,五六百战骑却只剩下三百余骑,死伤过半,却仍未摸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这对于杜洛周来说,不能说不是一个惨重的失误。 杜洛周虽然聪明,但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他们竟可以挖空地下,造成如此大的一块地方塌陷,而又全无半点征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其实,以葛荣的智慧,杜洛周自是难以相比,可笑他还自以为对葛荣之事了如指掌。殊不知这些年来,葛荣在暗中又训练出一批极为厉害的年轻好手,他们全都是葛荣潜在的力量,除游四等少数几人知道外,根本就不为外人所知。这一批好手,全都是由巧手马叔为他们制造的精巧杀人利器,包括这种迅速开挖暗道之术。 马叔不仅是个设置机关的绝世好手,更对土木之术精通得骇人,而这些却只是他平日当做儿戏一般授给阳邑小镇上的猎人,主要是用此对付那些来犯的官兵。马叔在阳邑能够只仅次于蔡伤和黄海,并非是偶然。蔡风极为尊重马叔,也与他关系最好。 葛荣是个有心人,竟把马叔这种奇门异术用到了战场上。试想,用这种方法攻城,的确会产生极佳的效果,更容易出奇制胜。上次由蔡风所领,在沙漠之中大发神威。沙漠之中的沙质极松,虽然要挖空它极难控制黄沙的流动,可是在沙漠之中,他们根本不需挖空,几乎是如鱼得水,因此在沙漠中潜行,根本不是一件难事。而这山坡之上,泥土甚厚,偶夹有小石块,开挖起来就有些麻烦,但一百多人合力,以马叔的奇术,要挖空这么一块地面,还是一件极为轻而易举之事,但要瞒过杜洛周这等高手却也并非易事。所以,他们绕开杜洛周,挖到其身后。而游四由于曾参加过沙漠的阻击,对这地下行动的感应就十分敏感,因此才能够及时施以缓兵之计,以有遗言留下为由,杜洛周果然中计。 葛荣所训的这一批秘密好手,分为飞鹰组、土鼠组、恶虎组及战龙组四大组,每组皆有三百余人,组合起来,的确是一支极为可怕的力量。但这却非外人所能知道的,同时也显示出葛荣的可怕之处。 鲜于修礼望着这一个个身手异常敏捷、一身黑色劲装的土鼠组队员,心头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深深地感受到葛荣的可怕之处,心中暗想:幸亏刚才未向游四施以杀手,否则的话,只怕此刻已被这些人乱刀分尸了。但想到将来要面对如此之多神出鬼没的对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杜洛周的心中也泛起了寒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敌人潜至,而自己依然毫无所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眼前却是事实,这些由地底潜出的敌人的确太可怕了,杜洛周虽然心痛自己骑兵的伤亡,但知道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兵败如山倒,根本不可能扭转局面,懊恼之余,却又暗自庆幸那些人并没有坐骑,否则乘胜追击,只怕死伤会更多。 此次恐怕是杜洛周作战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皆因对方出奇制胜,使得他根本就没有准备的余地。 甩脱追兵,剩下的三百余骑很快就会合起来,这些劲骑全都是追随杜洛周多年的好手,刚才事出突然,对方先声夺人,使得他们一下子失去了镇定,又因杜洛周有令撤退,才会败得如此惨重,但若真是在战场上交锋,这些人全都是以一当百的硬手。 “大王,我们杀回去,将那些狗贼杀个片甲不留!”一名猛汉愤怒地提议道。 “是呀,大王,我们杀回去吧!”一群死里逃生却积满怒火的骑士立刻附和道。 “有大军来犯,我们必须迅速回营抗敌,不能被这一群人缠住,你们明白吗?”杜洛周吼道,声音中也充斥着抹之不去的杀机。 众人一呆,这才明白为什么杜洛周下达撤退的命令,全都不敢再有言语。谁都知道,一切必须以大局为重,因此三百骑顿时犹如旋风般向营地冲去。 游四诸人未能追至,因为他们被断后的步兵所阻,这些步兵也极为勇悍,为了阻止游四追杀杜洛周,个个拼命厮杀,使得战局也极为混乱。这是一些一手执盾,一手执刀的步兵,其中也有不少好手。 土鼠组的兄弟虽然个个武艺高强,但与这些不要命的人相斗,仍显吃力。飞鹰组的兄弟,那些暗器并没有取到很大的作用,因为敌方的藤盾刚好克制了他们的暗器。所以,双方只有真刀真枪地近身肉搏。 游四和鲜于修礼这一干高手倒是毫无阻碍,那弯刀甚至可将藤盾劈成两半。而鲜于修礼的一对飞爪,更是神出鬼没,难以抗拒。鲜于战胜的功力极为浑厚,一双铁脚,配合着手中的大刀,在敌群中横冲直撞,只杀得全身浴血。 杜洛周虽然听到身后惨叫不断传来,可是却不能回头营救,心中极为痛苦和矛盾。但他知道舍不得孩儿,套不住狼。他必须以大局为重,是以一马当先,向营地飞奔而去。突然似有所感,身子一低,滑向马腹。 就在杜洛周滑向马腹的当儿,荒林中射出数排劲箭,有若飞蝗一般,标射而出。 奔驰在前的战马一阵嘶叫,然后怒吼着颓然倒下,杜洛周的战马也不例外。 杜洛周极为利落,就在战马前蹄一软之际,他有若一团肉球,自马腹之下飞速滚落于地,在身后战马踏来之前,移向一旁。 “哗——”一张大网迅速罩下,跟着便见满天灰白。 所有人都大惊,谁也没有想到敌人竟有如此卑鄙的埋伏,不可否认,这种埋伏的杀伤力是巨大无比的。只是网的面积毕竟有限,前面数十匹战马和骑士立刻遭殃,在他们根本睁不开眼的时候,就成了乱箭的活靶。 后面跟来的骑兵不由得肝胆欲裂,如发疯般放箭还击,并刹住马势。 “嗖嗖嗖……”一根根飞索自一株株老树上飞出,片刻之间,竟似在树林之间连起了一张古怪的大网,使得众骑兵阵脚大乱,再次飞出的不是劲箭,却是强弩。 三百多名骑兵,几乎死去五分之一,但对方究竟在哪个方位,有多少人,全都一片空白,似乎杀机处处皆是。 杜洛周险险逃出那石灰洒落的地面,心头却骇异莫名,这里距他的营地只不过数里之遥,而敌人却在此从容布阵,这的确是太可怕了。但他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就在他立起身来的时候,数道劲风自他的身后袭到,劲道十足,可见攻击者并不是普通之人,但这对于杜洛周来说,却并不算什么。杜洛周武功绝对可以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这些二三流敌手,怎会放在他的眼中?但他却不想被对方缠住,尤其是此刻。而他更怕的是敌势极强,若是内忧外患之下,说不定结局会很难预料。当然他知道潜伏在此地的人绝对不会太多,否则,以他的暗哨应该不会发现不了。但是,就只这么多的伏兵未曾被发现,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的了,可杜洛周却根本就没有细想的时间! 旋身、挥刀、劈敌,一气呵成,有若行云流水。 “当……”那攻至的几件兵器犹如碎豆腐一般,断成数截,鲜血激射。 杜洛周的刀,的确是柄绝世好刀,此刻沾上血腥,竟幻上了一层蒙蒙的气雾,像是毒沼之中的氲气,凄惨而怪异。 那几名攻击者似乎没有想到杜洛周的刀锋利如斯,一出手就断去了他们的刀,并伤了他们的人,这的确太可怕了。就在对方一愣之间,杜洛周那柄笼罩着血雾的刀竟拖起了一抹凄艳的晚霞,横过天空,再横过众人的心中,于是,生命已不再属于那几人,几具尸体颓然倒下。 “咝……咝……”一阵极为细微的声音自杜洛周身后飞袭而至。 杜洛周想也不想,血刀向后一挥。 “叮叮……”那飞射而至的细小毒针全都自动吸附于血刀之上,对杜洛周根本就起不了丝毫的作用,反而激起了他无限的杀机。 杜洛周一声长啸,身形如风一般扑入荒林之中,血刀拖起一条长长的尾巴,带着一团血雾向伏兵们罩去。 杀气在林间不断扩散,刀风激得地面之上的沙石暴射。 刀未至,那强大无匹的霸气早已刺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这是什么刀?这是怎样的刀法?杜洛周心中焦灼的火焰夹杂着无穷的愤怒和杀机,全都在刀上具体地表现了出来。 没有人不知道这一刀的可怕,刀招也许并不可怕,刀势也许并非绝对的杀机,但这是一柄无可匹敌的刀,一柄噬血的魔刀!没有谁能轻迎其锋,说穿了,就是任何兵刃都是不堪一击的。那么,谁想挡住这样一刀,自然是必死无疑了!谁都不是傻瓜,谁都知道生命的可贵,因此,所有的伏兵都选择了避! 伏于林间的人也绝对不是普通的伏兵,单从他们那若灵鸟般的身法可以看得出来。 杜洛周的刀势落空,这似乎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刀早已先声夺人,使得这些人心惊胆寒,自然会趋避其锋。杜洛周要的,就是这些人害怕、这些人避开,因为他实在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荒林之中,营中告急,却不知道究竟战况如何,他心有所挂,自然不能全力出刀,使得他战意大减。 “驾——”“唏津津——”战马长嘶,那二百多骑从石灰弥漫的林间绕行过来,自两头杀至,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着无尽的愤怒,心头闷压的一肚子鬼火,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不过,他们并未能称心如意,因为这些伏兵虽然人数不多,可每个人绝对都不好惹,身法极为灵活,与那些人骑在马背上相比起来,一个是游鱼,一个是螃蟹。而且,这些伏兵身上似乎不仅仅只有大弓、劲箭,更有许多小巧暗器,这样一来,骑兵吃的亏也就大了。 杜洛周正待去追杀那极为凶悍的几人,突感背后撞来一股狂野无伦的劲风,他根本感觉不出这是怎样的一件兵刃,可也不像是肉掌的掌风。他无暇细想,也不敢以刀锋相迎,因为袭击而来的绝对是一件大而重的兵刃,很容易破伤宝刀的刃口,若损失了宝刀似乎得不偿失。 “轰——”一株大腿粗的树干竟拦腰折断,杜洛周的身形却逃开了这一击,扭头一看,一道黑糊糊的巨影迎面再次撞来。 血刀化成一道幻影重劈而下,“剁——”一股强大无匹的巨力涌入杜洛周的身体,刀身一下子陷于黑影之中,黑影依然迎面撞来,却分成了两半。 “轰——”杜洛周骇然击出一掌,正抵于黑影之上。 黑影四分五裂,竟是一株极粗的树干! 杜洛周忍不住倒退数步,被震得气血浮涌。 “呀——”杜洛周一声惨叫,肩头被人乘机划了一刀,虽然伤口并不深,却是极长! “咝——”杜洛周挥刀反攻,对方却是一攻即退,因此这一刀便落空了! 杜洛周心头暗骇,那刚才合力抱树的六人,此刻全都小弩上矢,对准他的胸膛。 “嗖嗖嗖……”一排劲箭破空而至,自杜洛周的肩头擦过,向那六人标射而至。六人因心系杜洛周,闪避不及,竟被钉得满身是箭,手中的小弩一松,六矢漫无目的地飞出。 杜洛周松了一口气,这么近的距离之中,小弩的杀伤力极强,虽然他的宝刀锋利无比,但也难保不伤。 “风紧,扯乎!”一声吆喝在林间回荡,那些伏兵若一只只林间夜鸟般,借助树木的掩护四散而撤,只见蓝衣飘闪,片刻即逝,那些射向他们的劲箭不是落空,就是被挡下。这一群人似乎每一个都是武林高手。 杜洛周气恼地连射出几箭,他的箭劲狂厉无比,对方却未能挡住,但也无法伤了他们的性命,只是让他们增加了几名伤员而已。 众骑兵跃马欲追,却被杜洛周喝止。到了此时,杜洛周的确已经全无恋战之心。他一心所想的只是营地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游四与众人一路狠杀,终于将那队步兵杀得四散而逃,但己方伤亡也不小。那些步兵实属杜洛周的亲随兵卫,绝不是好对付的,以游四之力也得付出极重的代价。 “我们不必穷追,立刻前去与庄主会合!”游四沉声吩咐道。 “游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了,请代我向你家庄主问好。”鲜于修礼静静地应道。 “鲜于先生不想与我一起去看看吗?”游四悠然问道。 “不用。虽然我们此刻是朋友,但是我想到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敌人,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我仍要提醒你们,杜洛周不是一个易与之辈,还望你们小心为妙!”鲜于修礼毫不作伪地道。 “多谢提醒,我们会知道如何做的,咱们就此别过!”游四也并不想有过多的言语。 “后会有期!”鲜于修礼一抱拳道。 “但愿我们后悔无期!”游四苦涩一笑,策马就向杜洛周的营地行去。 狼烟依然高高升起,与天上的白云相接。 杜洛周心底稍安,情况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糟糕,至少他所面对的一方并没有失守,旌旗依然在风中鼓荡摇晃,战马嘶叫如昔,只是气氛极为紧张。 这背山而建的寨子,虽不是很高大,但所筑的土墙以木柱相夹,每寸泥土之中都埋有木柱,这样建筑起来,显得极为牢固,也极难攻克。寨头之上的箭手严阵以待,似乎随时准备攻击。 杜洛周的确心头稍定,因为寨头之上所插的旌旗仍是以一条巨龙写成的一个“杜”字,且寨头的守兵亦是他的人,因此,杜洛周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狼烟仍在升起,却是在后山之上。 “是大王!快开寨门!”寨头之上一位身着铁甲的汉子高声呼道。 “何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杜洛周一面策马向寨内驰去,一面高声问道。 “禀大王,有敌人自寨后来扰,点燃狼烟,已有人去处理了!”那身披铁甲的汉子高声答道。 第89章 第二十章 局中藏局 杜洛周此时更是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自己中了敌人的围魏救赵之计,这狼烟乃是对方故意点起!”不由得暗骂出这点子的狗贼,害得他心有所虑、无心恋战之下,损失了几百名好兄弟。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此寨所在之地,向东四十里就是朝廷守军,而西南方向五十里便是葛荣的势力,他这次出军其实也有个难处,那就是他想占住通向山西的要塞。而葛荣也同样不想放弃通往山西的要塞,更想一举攻下新乐,举兵灵寿,这样,整个北太行就完完全全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靠山而战,尽显地利优势。而葛荣更是自太行起家,太行山延绵数千里,内有取之不尽的资源,他怎能让杜洛周断掉他与北太行的往来?而更有通往山西的要道,乃是双方必争之地。因此,两人的冲突就难以缓解。在这两方忧患之中,杜洛周自然担心有大军来犯,而此刻得知并无大军来犯,自是心头放松。 “严加防范,不得有丝毫的松懈!”杜洛周沉声吩咐道。 “是!”身披铁甲的汉子恭敬地应道。 杜洛周感到一丝异样,突然有所悟地望了望地上未干的斑点,那竟是血迹,不仅如此,更有许多践踏过凌乱的蹄印。更让他感到不对的,却是守在城门两旁的士卒竟不高声向大王请安。刚才杜洛周心有所思,一时未曾注意,这一刻静下心来,才发现那天大的变化,不由得骇出了一身冷汗。 “大家小心,杀出去!”杜洛周敏感地觉察到这一切已经不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不由得调转马头,就向寨门之外杀去。 但很快,杜洛周就呆住了,他那牵住马缰的手变得僵硬,脸上的肌肉也变得极为僵硬,战马十分躁动不安地停住蹄子。 不仅仅是杜洛周呆住了,他身后的两百多名骑士也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何礼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杜洛周发现自己的舌根有些发硬。 “对不起,杜洛周,命运是由天定,上苍早已安排了这一切,只等我依照它的计划去一步步施行。你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选错了路!你不该背叛庄主。”那身披铁甲的汉子声音变得充满怜惜和怜悯,完全没有刚才那一刻的恭敬之态,称呼杜洛周也只是直呼其名,而不叫大王。 杜洛周心凉到了脚跟,望着那近千支一齐对着他的劲箭,那一张张充满杀机的脸,竟使他体验到了鲜于修礼刚才那种无奈的表情。 “难道你不要命了吗?”杜洛周犹抱最后一丝希望,威吓道。 何礼生傲然一笑,道:“若在一个时辰之前你说出这句话,没有谁会不害怕。只是这一刻,你已经没有权力如此说了,别人只会当你是开玩笑!” “你真的要做叛徒?”杜洛周犹如置身冰窖般,冷冷地问道,在这一刻,他竟显得无比冷静。 “不,叛徒只是你。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半丝叛逆之心,也一直都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何礼生的声音极为冷硬,像是自阴森的祠堂中飘出的寒气。 “我待你不薄,而今日你却用箭指着我,若不是叛逆,那是什么?只要你弃箭认错,我可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否则,定以叛逆之罪处置你!”杜洛周平静地冷喝道。 “笑话,我何礼生从来都不是为你做事,我只是为庄主做事,以前助你攻城掠地,为你出谋划策,全是庄主吩咐我如此做的。那时候因为你是杜大,而非如今的杜洛周,所以,我从来都不能算是你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叛逆与不叛逆的问题!你落到今日的下场,只是自找的!”何礼生冷冷地道。 杜洛周心中这一下真的凉透了底,骇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礼生悠然一笑,仰天吸了口气,道:“葛家十杰中排名第五的何五!” “你就是何五?”杜洛周身形一颤,险些摔下,事实的确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这个一直追随他东征西战的好兄弟竟是葛家十杰的何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不曾怀疑和发现对方的真正身份,现在想想,真让他感到心头发麻。杜洛周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竟会有如此深沉的人,数年之中,竟找不到对方一丝破绽。因此,这也从另一方面可见葛荣是如何的可怕,用人是如何的厉害! 杜洛周想笑,想仰天长笑,但他却笑不出来,因为太苦涩了,苦涩得连他的喉头也有些发硬。 “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年来,庄主只对我吩咐了几件事,其一是我的真实身份除了庄主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葛家十杰的老五;再就是绝对忠心和服从你的安排。只是在十天之前,庄主又给了我这几年来的第三个吩咐,那便是:小心安排,取叛徒杜大之命。因此,你只好认命了!”何礼生淡漠地道。 杜洛周已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他的大军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赶到,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深深地体会到葛荣的可怕,才真正地知道,无论是在哪个方面,他都不是葛荣的对手。葛荣就像是这个时代的猎人,最可怕最可怕的猎人,深沉、狠辣,更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耐心。杜洛周知道自己看错了葛荣,真正的看错了葛荣!可是已经迟了,似乎是太迟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将葛荣看得很透彻,如今看来,这是多么一件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 “那他们也全都如你一般归降了葛荣?”杜洛周声音有些发硬地问道。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般,但很快就会是这样。大概这一刻,不服从命令的、不屈从大势的已经去了西方极乐净土,参见佛祖了。”何礼生自信地笑道。 “杜大,我现在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这座寨中,仍有一队不趋向大势的人,那就是你们!”一个苍雄而浑重的声音,似天空中滚过的轻雷,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魔力。 杜洛周缓缓扭过几近僵硬的脖子,看到了一条高大的身影自天空之中冉冉而降,优雅得像是一片温柔的雪花,不沾半点尘土,不带半丝烟火,清奇之中透出一种逼人的霸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心颤的气机,荡漾在风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格局。 杜洛周的眼中射出了异样的神采,复杂得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其中的真义,但他仍忍不住低低呼出了两个字:“庄主!” 来人正是葛荣,浓眉斜入鬓角,目朗若天星,一脸沧桑却泛着异样而独特的笑容,包含了无尽的自信和智慧。 葛荣很随便地站在那里,是那么自然,却成了一道独特而充满活力与生机的风景。 “你还记得我是庄主吗?”葛荣的声音极为柔和,倒像是很引人入梦。 杜洛周已失去了刚才的那份冷静,再说他也不可能再冷静下来,额角和鼻尖之上都渗出了汗水。他身后的两百多骑士根本就帮不上忙,因为谁也不敢动一个指头,虽然他们对杜洛周很忠心,可是毕竟知道任何无谓的牺牲都是无济于事的。更何况葛荣的气势的确足以震慑场中的所有人! 马蹄声轻响,两队坐骑和两队步兵极为整齐而有序地在葛荣身后拉开阵势,更增添了场中的那种压抑氛围。 寨中很安静,马嘶之声也都小了很多,更没有人语,一切都在静静地酝酿着,也不知是酝酿着风暴,抑或是在酝酿和平。 “还是你赢了!”杜洛周的笑容无比苦涩地道,神情中包含着一种绝望的落寞。 “我早就说过,你永远都不可能斗得过我!你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有些时候最怕的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是命!”葛荣微微有些惋惜地道,眼中竟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我一直都小看了你,真可笑,还当真的已经看透了你!”杜洛周苦涩地道。 “你一直都没有小看我,只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事情不能只观表面,这也是时间和准备的问题,更关系到一个人的眼光和定位!”葛荣平静地道。 “也许你说得很有道理,只可惜这一切都迟了!一切都已经再非我所能改变!”杜洛周长长地吁了口气,无奈地道。 “对,你很聪明,也很明白事理。这些事情的确是你无法改变的,这就是二十年的准备和两年的准备之间的差距。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步登天,一口想吃成一个胖子的人,注定只会饿死,这是千古不变的哲理。若想真正的成功,就得一点点地积累,一步步精心计算好,否则,永远只会注定是失败!”葛荣毫不作伪地淡然道,顾盼生威的神情之中多了几分自豪得意之色。 “若是你早些说这些或许有用,只可惜此刻太迟了。”杜洛周黯然伤神地道。 “的确是太迟了,念在你多年跟着我的分上,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前两次你都是败在我的手中,但我知道在你得了饮血宝刀之后,武功大进,或许在你死亡之前不与我比试一场,你肯定死也不会瞑目的。”葛荣淡然道。 杜洛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色间露出了疑惑之色。 “你不用怀疑我的诚意,只要你胜了我,你就可以不死!但事已成定局,正如你所说,你根本无法扭转大局,即使你活着,也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葛荣淡淡地道。 “要是我杀了你呢?”杜洛周又充满了一丝希望地问道。 葛荣悠然一笑,豪气冲天地道:“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也许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你今日也同样可以安然离开这个山寨,保证没有任何人会出手阻拦!” “到时候你死了,其保证又有何用?”杜洛周并无欣喜之色地道。 葛荣向身后的众人喝道:“今日我与杜洛周公平一战,若是我有什么损伤或失去性命,你们不得为难他,否则按军法处置!一切军刑就由何礼生执行!” 众人不由得全都大愕,唯有何礼生心头大为感慨,葛荣这样做,的确已做到了仁至义尽。他更明白葛荣的心意,遂高声回应道:“礼生接命!” “现在你可以放手一搏了,只要你胜了我,今日就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出这个寨门,日后何去何从是另外一回事。”葛荣淡淡面对杜洛周道。 “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也不用怎么客气,在此先行谢过你所给的机会。小心了!”杜洛周飞身跃下马背,向葛荣行去。 葛荣的神情无比安详,静静地立着,任由风轻缓地吹来吹去,让人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气机,与刚才那种超霸的气息完全成了两种极端。 杜洛周的每一步都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踩死了地上的蚂蚁一般,但他的眼神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葛荣!他的心中也只有一个人,仍是葛荣! 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似乎不再重要,一切全都成了身外之物,战事、战败、杀戮和权势皆成了一片空无的虚幻。天地之间只有一个葛荣,这就是此刻杜洛周的精神所在。 葛荣仍然幽静若水,无喜无怒,无嗔无忧,脸色平和得就像那空洞而静谧的天空,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谁也猜不透他究竟有什么感受,或许,葛荣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任何没有必要的情绪,一切都变得空无虚幻。 杜洛周陡然停步,眼神显得空洞,神色间闪过一刹那的迷茫。他竟似乎感觉不到葛荣的存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的确似是完全不可能!但事实上却是如此,他所感觉到的,只是一柄刀,一柄刚出土还带着古朴之气的刀! 葛荣呢?葛荣仍在,但所有的人所感觉到的,只是一柄刀,一柄散发着祥和气息的刀。葛荣似乎变得缥缈起来,抑或葛荣本身就是一柄刀,一柄富有生命和灵气的刀! 刀,在扩散,那是一种意念,就像是风,很抽象。究竟是什么风?究竟风是怎样的一种形式和生命?没有谁真正地知道。为什么空气流动所形成的气流带给人的感觉要用风来定义呢?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有人要给刀下一个定义一般。但有时候,定义根本无法约束一件事物的本质,就像是刀,没有人真正可以辨别什么是刀,什么才算刀。因此,现场所有人的意念之中,只觉刀在扩散,那是一种自葛荣躯壳之上散发出来的气机! 杜洛周闭上了眼睛,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一刻,眼睛再也不会起到很大的作用。甚至眼睛只会是累赘,最有效的,只有一种东西,那便是感觉,一种自心底渗出的感觉,根本无从琢磨,根本无可形容。一个高手的感觉来自他灵魂深处千百次的体验,有时比眼睛更灵活而有效,或许,这也可以叫做灵觉。 杜洛周深深地体会到这一战的艰难,也深深感觉到了葛荣的可怕,那简直是一个不可高攀的对手。江湖中传说葛荣已经达到了“哑剑”黄海的那种级别。因为葛荣乃是“怒沧海”的继承人之一。挑战葛荣,就等于是挑战怒沧海、挑战蔡伤!无论是谁都可以想象到这一战的艰苦。 曾两战两败的杜洛周,这第三次挑战是否能胜呢?的确,杜洛周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自获得宝刀“饮血”之后,本身武功几乎比以前增长了五倍,若是倚仗宝刀之利仍无法胜过葛荣,那么他这一生永远都没有希望胜过葛荣。即使他不死,也不可能有胜葛荣的机会。 杜洛周深深地感觉到葛荣已经与以前不同,如今的葛荣已非昔日的葛荣。十几年了,杜洛周在进步,葛荣也没有闲着。而在最初两战之中,葛荣根本就未曾用尽全力,皆因葛荣没有杀他之意,但这一次却不同了,葛荣再也不会有所顾忌,再也不会留情! 杜洛周心头自不免有些气馁,有些焦虑,本来空明的灵台这一刻竟不自觉地颤抖、浑浊起来,他根本无法让自己不去想对方。 “如果你不能够安下心神,就注定只有一个结果——死亡!也根本不配与我交手!”葛荣的话似乎是响在天边,又似是响在杜洛周的心底。 杜洛周的心神为之颤了一颤,他知道自己的心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已经在葛荣的心中印了出来,一丝不漏,这简直比葛荣的刀更可怕! 葛荣可以完全清楚他的心理,而他根本无法揣测出对方的心思,看来这一战的胜算的确甚微。 杜洛周咬了咬牙,努力地使心头平复,尽量让自己心中所有的杂念全都排出脑外,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有丝毫的杂念! 刀,杜洛周再一次感觉到刀,天地之间只有刀,没有敌人,没有自己! 正在无限扩展、无限延伸的刀,那是葛荣的! 葛荣并没有出刀,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刀藏在哪里,也许压根儿葛荣就没有刀,抑或葛荣的刀就是他自己! 杜洛周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那柄刀似乎是张极为真实的大网,将他紧紧地罩住,把他的心神牵引着,那是一种无法解释和摆脱的危机。 葛荣其实已经出手了,一种意念,这是绝世高手的可怕之处。 杜洛周再也不能等,他知道,自己根本达不到葛荣那种境界,根本就无法与葛荣比较心力,无论在气势和气机上,他始终是被动的。 天空在刹那间变得血红,其实,所有人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天空,他们关注的只是杜洛周和葛荣这惊世骇俗的一战。 血红,是杜洛周的刀,杜洛周终于抗不住那种来自心底的压力,出刀了! “饮血”的确是一柄好刀,空气全都被它撕裂,若搅动的沸水,犹如千军万马的杀意,使这郁闷的天空变得异常冷厉。此际是深冬,将近腊月的深冬。 天气本就很冷,但在杜洛周出刀的一刹那,每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一柄饱饮鲜血的魔刀,它本身就是一种杀戮的象征。此刻在充满杀意的杜洛周手中,它更是杀气四溢! 沙石横飞、乱撞,杜洛周的身影首先被这血红的雾气所吞没,然后雾气膨胀、扩散,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向葛荣击去。 这是杜洛周的刀,惊天动地、可怕得让人心寒的一刀! 葛荣似乎仍是那个样子,但他的眼睛缓缓合上了,是在那团血雾奔至他身前五尺之时,然后,便见天空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电芒。 这是葛荣的刀,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向何处去。没有起始,没有结束。天地苍穹,只此一刀! 葛荣消失了,杜洛周消失了,消失在那狂野、暴烈的强芒之中! 血雾在飞散,电芒竟似是自晨曦中露首的旭日,扩散、四射! “哧哧……”一种电火的摩擦,却并没有众人想象之中激暴狂野的震响。但空气,再也没有那种畅快的韵味,有着流动的液体,使每一位旁观者的胸口气息难畅。 一切都变得诡异,两团异彩在闪烁流动,在最牵动人心魂的一刹那,异彩都爆散成一簇美丽的烟花,在低空中撒落、成形。 赏心悦目之中,一阵惊天动地的裂响,似乎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刺入每个人的心间。 战马一阵骚乱、嘶鸣,骇然倒退。场面却并不混乱,很清楚地显示出,这些骑士都是训练有素的优秀战士,但每人的脸上都绽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地面上的泥土有若龙卷风卷过,沙石杂草,在空中幻成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狂龙。 杜洛周依然是杜洛周,葛荣依然是葛荣,立在一个凹下去的土坑两侧,有若两尊雕像。 尘土依然未曾淡去,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尘雾,但却没有一丝尘土可以逼近两人的身躯。 杜洛周的刀在手,遥遥指向葛荣的眉心,那血雾轻绕的“饮血”宝刀若隐若现。但杜洛周的衣衫却有些凌乱,脸上的神情镇定而冷漠得像冰雕,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喜怒哀乐根本就不形之于色。 葛荣意态依然是那么轻闲自若,自然恬静之中自有一种莫名的潇洒,衣衫轻飘。 刀,不知在何方,没有半点踪影,也很难将之与刚才的狂野狠厉相比较。若单看葛荣的表情,众人的确会怀疑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血芒吞吐不定,像是在表明杜洛周心中的波动潮涌。 的确,杜洛周此刻竟陷入了苦局,葛荣的武功之可怕,完全超过了他的估计,在这一刻之前,他十分自信,自信自己的武功绝对不会比蔡伤和尔朱荣之辈差多少,加上他手中的饮血宝刀,更使他的攻击力大增。但刚才与葛荣交手,却根本就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甚至他还输了一手。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刀从何出,且刀归何处。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功力上,都输了一筹。 葛荣根本就无需借助任何东西来助长自己的气势,他自己本身就是一种难以抗衡、充满爆炸气息的来源,但却又给人一种温和纯正、自然而恬静的感觉,似乎天地之间那浩然的清纯之气全都凝于他一身,那种博大纯正而又无比凛冽的感觉,实是一种压迫。 杜洛周身在这种气机之间,感触比旁人更清晰百倍,迫使他根本不能收刀。他必须以刀势和刀气加以抗衡,但他却在葛荣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葛荣只是随便一站,就自然与天地同为一体,像是融入了天地万物之间,浑然一体,毫无分隔。 杜洛周没有进攻,他的确是找不到任何出手的机会,也不敢出手,似乎他任何的一个动作,都可能牵动对方最无情、也最可怕的攻击。 葛荣没有出刀,但他的刀似乎无处不在、无处不存,甚至每一寸空间之中都弥漫着他浓烈如酒的战意,那自然深邃而清亮的眸子之中,荡漾着难以叙述和解说的玄机,莫测高深得有若辽阔的天空。 葛荣最厉害的是刀,其实,葛荣自身就是一件可怕得让任何人心寒的兵刃。 江湖中人,很少见过葛荣出手,也很少听说过葛荣有什么极为哄动武林的壮举。但,他就在这种无声无息之中壮大起来,无声无息之中,成了一方霸主,没有任何人会小看葛荣,但却没有多少人相信葛荣也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杜洛周早就知道葛荣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因为他曾两战两败,可是那两次,葛荣似乎并不比他厉害很多。此刻他才明白,葛荣一直都没有尽全力,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也只有这样的对手,才算真正的可怕! “你的刀果然很锋利!差点削坏我的指甲。”葛荣淡淡地笑了笑道。 杜洛周心头大怒,但却知道葛荣就是想激怒他,使他心神生出破绽。 葛荣如此一说,倒让杜洛周心头稍安了一些。葛荣之所以想激怒他,便是因为想破去他心头的警惕,松动他的心神。也就是说,葛荣也不能找出他的破绽,也并不是完全有把握能够击败他,否则,对方完全不需要心理攻势。 杜洛周立刻信心大增,战意狂升,刀芒再进一尺,神情肃穆至极。他必须战,因为他并不想死,当一个人被逼上绝路之时,往往会发挥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但高手相争,往往就只是那么点滴之间的事,哪怕一个小得只能插入针尖的机会,也足以使人丧命。 风自杜洛周的刀锋之下涌起,渐渐变得疯狂。土坑之中的泥土旋动,一切,似乎应该从这里开始了。 葛荣慢条斯理地掸了一下衣角的灰尘,所有的细微动作都做得那么细腻圆润,就像是绣花的女子在穿针引线,又像是多情的郎君为爱人插上一朵娇花。 一切都完全顺乎天理自然,一切都赏心悦目、潇洒自如,但一切也全因为这弹指之间,变得不再宁静。 杜洛周的刀斜划而出,发出“嗡”的一声震响,红芒一射再射,身形缓拔而起。 葛荣随手一拂,竟送出了六道汹涌无伦的真气,无形无色,但杜洛周却深深感觉到真气的存在。甚至,他手中的刀芒也随着那六道劲气的相逼,敛了下去。 杜洛周刚刚升起身形,便见他立身的地方爆开了,证实了葛荣真气的存在。 杜洛周的宝刀在空中虚虚斩下,血芒一闪,划过一道残虹,向葛荣的头顶落去。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今日若是不让你见识一下葛某人真正的武学,相信你死也不会瞑目!”说话之间,葛荣身形有若鬼魅一般横移而出,当众人肉眼难辨之时,双掌在虚空之中合拢,立刻就见一道白芒电闪而起。 葛荣身形随之飞升,若旋舞的苍龙,拖起海啸般的气机,激撞向杜洛周。 杜洛周这次并没有闭上眼睛,但他却情愿闭上眼睛,他所看到的,却是几乎冲散了他所有信心和斗志的异象。 葛荣的刀,并不是刀,那如闪电一般的厉芒并不是刀,而是气!以气凝形成为一柄气刀!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少数一两位能够辨认出那刀乃是由气所凝聚而成,这几乎是根本令人想象不到的事实。 气刀,只是传说中才存在的,即使蔡伤也依然需要用刀,并没有谁传说蔡伤能达到这种以气凝刀的境界。若真是气刀,那杜洛周的宝刀又有何用处?气刀本是虚幻却无坚不摧之物,又怎是刀剑所能匹敌的? 杜洛周心神猛震,斗志大减,甚至连刚才凝聚的信心也全都消失殆尽,如此一来,血芒大减。 葛荣的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身形竟越过杜洛周的头顶,继续上升近丈,这才以君临天下之势,疾扑而下。 葛荣再非葛荣,所有人的眼中只有一柄刀,一柄宽厚、黑沉的大刀。无锋、无刃,但却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 空中的电芒,一切让人眼花缭乱的幻象全部消失,有的只是一柄真实却又虚幻的刀! 杜洛周最后一点斗志也完全消失,葛荣人刀合一,天地一体,又有谁能胜之?又有谁能与之匹敌? “叮——”一声清脆但却能震断人心弦的轻响,击碎了世间所有的虚幻。 天地再一次静止下来,黑刀、厉芒全都似是昨夜梦中的记忆。 杜洛周脸如死灰,饮血宝刀不在他的手中,却架在他的脖子之上,冰凉的寒气几乎冻僵了他全身的经脉,刀柄,握在葛荣手中! 葛荣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有胜利者才有的笑意。 杜洛周败了,在别人的眼中,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之事,谁能够是那可怕的刀人合一的绝世之刀的对手?但结果却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在所有人的想象中,杜洛周只会被劈成十段八块,难存全尸。谁也想象不到,这样可怕的一刀下来,还能留下点什么,甚至有些人在叹息那柄饮血宝刀,如此好刀也要在这一招之下毁掉,那太可惜了。 可事情往往会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饮血宝刀握在葛荣手中,架在杜洛周脖子之上。 杜洛周苦苦一笑,道:“你赢了!” “我早就说过,你永远都不可能斗得过我。”葛荣自信而傲然地笑道。 杜洛周心中暗叹,虽然今次败得冤枉,可是的确是人家智高一筹,兵不厌诈,谁又能怪谁呢?他只有认输一途。 “一个人争夺天下,所凭借的不是武力,更要靠智慧。你的确是一个人才,我也没想到你的武功会增进如斯。不过,你教给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不能轻视任何敌人,即使昔日的手下败将也不例外!”葛荣认真地道。 “你也教给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眼见为虚,心感才实。只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好好地运用这个教训的经验了。”杜洛周竟变得十分平静地道。 “哈哈,的确有些可惜,你死在这柄锋利无匹的宝刀之下,也不算吃亏了。何况能死在我的手下,应该可以名扬天下!”说到这里,葛荣忍不住赞道,“这的确是一柄宝刀,我原以为我的‘天意’也是柄一流宝刀,可是却经不起‘饮血’一斩,真是绝世宝物。” “可你还是赢了,正如你所说,比武也并不是全靠兵刃取胜,还要靠智慧!”杜洛周涩然道,神情极为落寞而空洞。 葛荣开怀地笑了笑,从袖中抖出已经断成了数截却仍呈刀形的铁块。 旁观之人无不大惊,却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以葛荣的袖中竟藏有断成数截的一柄刀?只有杜洛周心知肚明,可惜悔之晚矣。 原来,葛荣在与杜洛周交手第一招的时候,手中的刀就已经被饮血宝刀斩成了两截,但因为当时杜洛周闭着眼睛,根本就不知道葛荣用的是什么刀?刀出何方?刀入何处?在那种狂狠猛烈的气劲之中,杜洛周竟感觉不到葛荣的刀被斩断。葛荣却在这一刀之下险险逃过一劫。由于葛荣的动作太快,那厉芒的光线太强,使得众人根本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刀,只知道一道闪电般的厉芒,更不知道葛荣已将断刀藏入袖中。当天空中的厉芒消失之后,葛荣表现得气定神闲、意态潇洒,而杜洛周却显得极不自然,优劣立判。 众人都以为葛荣占了上风,即使杜洛周本人也被葛荣的神情和自若弄得莫测高深,同时由于上两次败阵的经验,先入为主的念头和阴影使他更觉葛荣的武功深不可测。众人却不知事实上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相反,杜洛周因倚仗宝刀之利,还占着上风,葛荣却是处于劣势,只是他有苦说不出,也不能说出。假如单论武功,葛荣比杜洛周至少要高出两筹,但苦于兵器被斩断,使得优势尽失。葛荣的确是智慧过人,很能抓住对方的心理,他之所以要将断刀收藏起来,就为顺利施行他的对敌方针——务必从精神上打败对手!因此,在第二次出手之时,先以气刀,再以人刀合一这两招绝世刀法,使得杜洛周斗志尽消,这种境界的刀法的确能产生无比强烈的震撼作用,以杜洛周之狠厉,也被震住了。而“葛荣的武功深不可测”这一念头,在他的心中早被种下了惨败的阴影,才让他相信葛荣的刀法真正达到了“以气凝刀”那种意境。 事实上,葛荣这两种神奇无比的表演只不过是虚有其表,根本就无法起到任何攻击效果的,只能做掩人耳目之用,纯粹是以此来给对方一个巨大震慑! 杜洛周果然中计,心神有了松动,自然刀法之中就出现了极大的破绽,而且其斗志尽消,因此葛荣才得以十分顺利地夺刀,再以刀架于杜洛周的脖子上。而在这夺刀的过程中,葛荣那断成两截的断刀再断一截,却全被他收入衣袖之中,造成了他能以气凝刀和天人合一的神功绝学战胜了杜洛周的假象。这每一个细节之中,无不包含了葛荣个人的武学和智慧。 杜洛周知道,他比起葛荣来,在智计方面,绝不止差一个级别,因此,败在葛荣的手中并不算冤。但他犹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怎会算得如此之准?我会在这个时候出寨?” 葛荣悠然一笑,道:“你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很了解我,将我看得很透,这就是你最大的一个败因,任何对手都绝不能自以为很了解对方,这只会让你败得很惨。对于你的脾性,我倒是的确知道得很清楚,就是你请鲜于修礼去杀老四,然后再派人暗中盯着老四,这一举一动,无不在我的眼下一览无遗,亏你还自鸣得意。我之所以不阻止老四进入你的军营见高欢,就是早已算好了你一切的计划和行动,再将计就计。其实我的大军早在你到此寨之前,就已驻扎这附近,只可笑你懵然不觉。因此,你今日之败局是早已注定的!”葛荣淡淡地道。 杜洛周绝望地仰天长笑,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听到葛荣这番话,才知道自己与之相比起来,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现在你应该死而无怨了吧?”葛荣冷然问道。 “你杀了我吧!我的确不应该怨什么,能死在你手中,我的确应该值得骄傲!”杜洛周的神情没有一丝悲切,没有一丝怨恨。 “好,你明白就好!”葛荣微微一笑,杀机在眼角一闪,饮血宝刀散发出一抹凄艳的残虹! 杜洛周没有发出半声惨叫,脑袋已在鲜血中滚落尘埃,一方豪雄就这样瞑目而逝! 葛荣深深地吸了口气,解下杜洛周身上的刀鞘,还刀入鞘,一齐负在自己的身上。 “大王!”那两百多骑兵全都惊呼出声,不顾死活地向葛荣扑到。 葛荣根本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任何人只要动一个小指头,就会变成刺猬! 这一点在他悠然转身之时,就马上得到了证实,惨叫之声和怒吼之声此起彼伏,战马的嘶叫,使得充满血腥的寨内更显凄惨。 “庄主万岁,庄主神威无敌……”四周观看的士卒突然齐声高呼,声震田野。 葛荣心头涌起了一种极大的满足之感,一种君临天下的豪气直冲脑门,禁不住仰天一阵长啸。 在万千的呼声之中,那啸声依然清晰可闻,直冲云霄,破雾透云而上,回转于九霄之间,如龙吟,如风鸣,激昂千万匹战马发足齐奔,使得众将士如疯如狂,狂呼更野更烈! 第90章 第二十一章 刀临魔 第二十一章刀临魔门 蔡伤与铁异游自积金而返,他们的确是不想让魔门中人有好日子过,不仅仅只是因为使蔡伤重伤这么一回事,更可恶的却是对方竟胆敢将蔡风炼制成毒人! 在蔡伤的心目中,罪该万死的自然是金蛊神魔田新球,蔡风变成毒人,他乃是罪魁祸首,更有长生与付彪的仇始终搁在蔡伤的心头。 以蔡伤十八年前的性格,就是天涯海角,也会追到金蛊神魔杀之泄恨,但这十几年佛学的修养,使得他性情大变,杀意锐减,修身养性之下,不想再过杀戮的生活。特别是蔡风生死下落不明之时,更是令他心灰意懒,只想找一无人之处,静静地度过后半生。可却因情深意重的太后胡秀玲,使他不得不再沾红尘之事。但是,在得知蔡风犹未死的真相,且变成毒人,而大儿子和二儿子及几位忠心耿耿的家将仍活在世上的消息,竟使他再一次振作,激起了昔日的雄风,虽然隐居之心仍在,但斗志却是异常强烈。 这次南行,蔡伤除打算到陶弘景所住之处走一遭外,却也有意会一会各魔宗的宗主,因此他们直接来到昌义之的府上。 “什么人?可有拜帖?”守门的护卫见蔡伤与铁异游行上大门的台阶,仍然不肯下马,不由得出口相询。 “拜帖就在这里!”铁异游冷冷一笑,铁袖轻拂,两名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飞跌而出,撞在大门的两椽上,晕了过去,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 蔡伤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他今日前来,的确是没有打算好好地与之谈判,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敌人过得很愉快! 蔡伤和铁异游并没有下马,而是策马缓入侯府,这一举措,似乎立刻吸引了府院内众家将的目光。 这些人全都是江湖老手,察颜观色的本领绝不差,一看蔡伤和铁异游的架势,就知来者不善,纷纷向两人包抄过来! 铁异游根本就不曾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来者请下马!”一名领头的家将拦在马首之前沉声道,语意中稍稍有些不客气。 “去把昌义之叫出来!”铁异游更为不客气地喝道。目中无人之态,只将这些家将气得心火乱冒,但看这两人气势不凡,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竟不敢得罪。若是得罪了大人物,侯爷怪罪下来,只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不由得耐着性子问道:“不知二位找我们侯爷有何贵干?可有拜帖?” 铁异游望了望那十数名家将,冷冷地道:“我们是要他交出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拜帖。” “朋友,这里可不是酒楼茶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地方。”那家将首领冷哼道,眼中充满了敌意。 “的确,这里不是酒楼茶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但像我这种人却是可以——” “以”字方落,铁异游已比那家将首领抢先一步出手,那人也是个硬手,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是以想先下手为强,但他快,铁异游比他更快! 那人的剑刚刚刺出去三尺,想划断铁异游的马首,但却发现剑已经动不了,竟是铁异游的两根指头,犹如铁钳一般紧紧夹住剑身,而铁异游的眸子中射出无比冷厉的精芒! 那人骇然之中犹未回过神来,就觉得双目一痛,眼前一暗,禁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铁异游的两指已经插在他的眼中,口中冷哼道:“有眼不识泰山,要之何用?” “呀……”众家将想不到铁异游竟如此凶残,一出手就废掉了老大的眼睛,顿时全都如发疯的野兽一般扑了过来。 铁异游一声冷哼,那家将老大手中的剑竟极为灵活地到了他的手中,有若灵蛇般闪过一道青芒,荡向攻来的兵刃,而脚下不断地踢出,快若疾风,在众家将还来不及后撤之时,竟被踢翻了五人,而他们手中的兵刃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铁异游并没有存心要这些人的性命,是以出脚并不是很重,但却足以使他们毫无再战之力,只能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铁异游这一举措震住了剩下的几名家将,他们似乎没有想到对手竟是如此可怕,举手投足之间就重创六人,他们哪还敢再战?自知再战只会落得同伴的下场,倒不如不战。 “你到……到底是什么人?”那几名家将声音有些颤抖,怯怯地问道,一脸戒备和惊惧之色。 “你们还不配问,快去叫昌义之出来答话,否则就烧掉他这狗屁侯府!”铁异游狠厉地喝道。 若不是在侯府,这些人定会四散而逃,而眼下是人家找上门来的,不可能有逃走的机会,再说也不能逃。众将家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我们侯爷有事仍未回来。” “那你们府上谁还可以代替昌义之说话?”铁异游冷声问道。 “有贵客光临,真是我府之幸,只是我们侯爷有事未归,不知二位有何要事,就由我代办也是一样!”一个苍迈而雄浑的声音自府内小院传来。 铁异游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向那小院门口望去,却见一红光满面的老者大步行出,似乎极有气势,身后跟着一队充满杀气的家将,显然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那老者刚一走出小院之门,立刻斜眼向铁异游与蔡伤瞅来,但只行几步,他脸上的神色瞬即变得惨白,禁不住骇然呼道:“蔡伤!” 这两个字一呼出,犹如惊雷在众家将耳中炸开来一般,那本与铁异游只相隔丈远的几名家将,骇然再次倒退数步,像是遇到瘟神一般,惊异地望着铁异游与蔡伤。 “你这老儿倒是还有眼力,想来也不会是没有身份之人,你就将金蛊贼魔田新球交出来吧。”铁异游冷冷地瞟了那老者一眼,无情地道。 那老者在四丈外停住脚步,却不靠近铁异游,声音有些惧意地道:“什么金蛊贼魔,我根本就不认识。” “你少跟我装蒜,今日若是不交出金蛊贼魔田新球,就烧掉这狗屁侯府,杀个鸡犬不留!”铁异游充满杀机地道。 老者抬眼望了望蔡伤,吸口气定了定神,道:“堂堂天下第一刀,岂是不讲理之辈?我们根本不知道金蛊贼魔是谁,如何交人?若是知道,一切自然好说。” “那好,你就把祝仙梅交出来也是一样!”铁异游沉声道。 那老者的神色微微一变,掩饰不住内心之惊骇,却故作平静地道:“真是好笑,我们侯府倒像是专为你养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了,向我们要一些连我们根本不认识的人,岂不让天下同道耻笑吗?” “明人眼里揉不进沙子,你到底交不交?”铁异游大步向那老者逼去,冷酷而充满杀机地道。 那些家将刚才吃了铁异游的苦头,这一下竟不敢轻迎其锋,骇然倒退。 “哼,我们侯府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我尊重蔡伤是个人物,若是你欺人太甚,就是明知斗不过,也不能任人凌辱!”老者声色俱厉地道,一副不愿屈服的架势。 铁异游对这种表现刚强之人不知见过多少,怎会在意?冷冷地道:“对于一个没有诚意的人,我不想说得太多,那似乎只是在浪费口舌!”说话之间,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老者知道冲突已是不可能避免的,不由得一声低喝道:“你欺人太甚,我也不用给你面子了,上!” 那些家将虽然知道铁异游很厉害,但碍于老者的威仪,也不得不飞扑而上,众多兵刃自四面八方一齐攻到。 铁异游脚步一挫,身子一旋之际,长剑绕身而划,洒下一片如伞般的芒影。 “叮叮……”一串脆响过后,铁异游竟像滑溜的游鱼一般自兵器的缝隙之间穿了过去。 那些家将一阵惊愕,铁异游已经再次出剑,却并非攻向那一群家将,而是攻向那老者。 那老者也心下骇然,铁异游动作之利落,运劲之巧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始终都以为最可怕的敌人只是蔡伤,却没想到铁异游也会这么难缠,武功高得可怕。老者身后的几名家将一直都是冷眼旁观,对铁异游刚才穿过第一批家将的身法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但铁异游的这一剑,却让他们心神大震。 铁异游知道,最厉害的对手就是那老者,至于众家将,他根本就未曾放在眼里。是以,在他击出这一剑之时,绝对与对付那些家将的手法不一样。 老者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根本用不着他出手,自然会有人对付铁异游的攻势,虽然铁异游的剑法极为独特,也极为可怕,却并不怎么放在他的眼中,这是他对自己的信心,也是出于心底潜在的一种傲气。 “咝……”出手的是四名剑手,四位家将。老者身后的十大家将只动用了四位,在他们认为,这似乎足已成了铁异游的荣耀,能迫使四人同时出手,的确是很难得的。但铁异游的心中却感到有些不屑! 这些人的武功的确是有极为独到之处,甚至算是异常厉害,但他们仍是小看了铁异游。 四柄自四个方向攻来的长剑,织成四张剑网,跳跃闪动之间,大有削骨靡肉之气势。 剑气之声,犹如滴入热锅中的冷水,发出蒸腾细响。 空气被扰得浑浊一片,铁异游竟如云雀般冲天而起,然后再倒射直下,手中的长剑,洒下一幕光雨。劲风激射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铁异游的身形再次被弹起,四剑合击之力的确不同凡响,这几名家将的身手确实是先前那些家将所不能比拟的。 铁异游的下击之力,也大得骇人,竟使四名剑手踉跄倒退,只差点没一屁股跌坐于地。 那老者的眼中显出一丝惊骇,但他身后的另外四名家将也在此同时飞了起来,各人手中兵刃挽起无数绽放的剑花,倒像现在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春天。 蔡伤依然安坐于马上,根本就不在意眼前的一切打斗,也似乎对铁异游的生死并不关心,满含笑意的眼神,却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铁异游一声长啸,手中的长剑竟裂成无数碎片,然后喷射而出,拖起一阵铁啸,刺入那一片剑花之中。 “叮叮……”碎片之下,那千万点剑花闪没、淡去,露出四张惊骇的面孔。 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剑气割破所有碍手碍脚的空气,在四人的面前幻出一朵奇花。 这才是铁异游的剑,一直藏于他身上而不为人知的剑,但这一刻却以无与伦比的形式,爆射而出。 空中的四名家将骇然疾坠,他们不想死,所以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闪避。但铁异游的剑早在他们心中深深地烙上了死亡的阴影。那种似乎无坚不摧、无孔不入的气劲,已经自他们的肌肤蹿入他们的体内。冰寒的杀意,冻僵了他们的每一根神经。 “铁异游!”那老者忍不住惊呼出声,虽然他并不认识铁异游本人,但却认识铁异游那独一无二的武功!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他并没想到这不显眼的中年人,竟是曾在南朝红极一时的铁异游!他知道,若对方是铁异游,他若还不出手,那么这四条人命,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绝不会有第二条路好走,因此,他不能不动。 老者出手,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快”,包括他的身体,都化作一道碧芒,插入了铁异游的剑式之中。然后,只有一声沉闷得让人耳鼓发麻的爆响,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铁异游的身子如陨石一般坠落地上,那老者却飞出数丈之遥才飘落于地,白须飘飘,脸上泛起了一阵异样的红潮。 “总管,你怎么了?”那几名家将骇然惊问道。 老者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不要担心,也不要说什么,自己却并不开口,定定地望着铁异游。 铁异游心中也有些骇然地打量着眼前这能够硬挡他一击的老者,语气有些凝重地道:“你是碧箫书生昌凤府!” “你是铁异游!”那老者再次肯定地道,显然已平复了心头翻涌的气息。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知道任何谎言都是无济于事的,金蛊贼魔与祝仙梅究竟去了哪里?”铁异游又逼近了数步,冷冷地问道。 “我说过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昌凤府还从来都没有怕过谁,更不受别人威胁!人死也不过是一个必须的过程,别说是你铁异游的问话,任何人来问都一样!”那老者极为硬气地道,神情极为坚决,眉目生威。 铁异游冷酷地一笑,寒声道:“既然你坚决要与这两个贼魔同流合污,我也不用客气,你接招吧!”说完,大步紧逼而上。 那八名家将知道厉害,也知道今日之局只有惨败一途。单单眼前这被称做铁异游的人就如此可怕,还有那安坐于马上的天下第一刀客蔡伤根本没有出手,岂会有胜算之理?不由得呼道:“总管,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昌凤府也知道今日若是苦战下去,只要蔡伤一出刀,自己只会有阵亡的结局。蝼蚁尚且偷生,他岂会想白死在这里?不由得向蔡伤瞟了一眼,身形突然暴退,射向小院的大门。 铁异游见昌凤府瞟向蔡伤,就知道他有溜走的打算,不由得剑式一紧,使出他成名的绝招——铁异游! 气机突然变得猛烈,充满了毁灭的能量,犹如飓风绕行着铁异游成锥子一般钉入八名家将的剑阵之中。 那八人禁不住心中颤抖起来,那纯粹是一种心理的压力,不过,这种压力却不是来自铁异游,而是自他们头顶滑翔而过的一条雄伟身影。 那是蔡伤,蔡伤的动作竟比铁异游快得多,他带着异样的霸气,以那种特殊气势完全击溃了那八名剑手的心神。 蔡伤并没有出手攻击那八名家将,也轮不到他出手,更不配他出手,他要找的只是昌凤府,逃入小院中的昌凤府! 蔡伤若疾风一般拂过小院的高墙,昌凤府的身影只不过离他三丈远。 昌凤府自然感觉到蔡伤的存在,因为蔡伤那强大的气机一直紧紧扰惑着他的心神,他甚至感到蔡伤的杀机自每一个毛孔透入他的心底。冰凉凉的感觉,几乎使他精神完全崩溃。但他却知道,他绝对不可以停下,绝对不可以崩溃,否则,只会是死路一条! 蔡伤眼角闪过一点黑影,却是几块巨大的假山石飞射而至,拖起一阵锐啸,气势极为惊人。 蔡伤并不感到奇怪,若是这院中没有机关陷阱,那才真正让人觉得奇怪。不过,他却没有想到飞过来的竟是几块大石头。 当然,若是箭矢之类的,蔡伤根本就不会将之放在心上,那根本不可能穿透他的护身真气,但这巨大的假山石却是无知重物,虽不锋利,却有着极强的震伤力,这用来对付蔡伤这类级别的高手,绝对比用箭矢更有效。 蔡伤也不敢毫无顾忌地任由巨石撞来,他的身子疾沉而下,向地上落去。 “哗——”地面竟在刹那之间裂开,一簇簇长枪向外弹出,更有箭雨纷飞而出。 这下倒的确出乎蔡伤的意料之外,他虽然知道这小院之中定是机关满布,但仍想不到会如此精巧而狠辣。但眼下已没有机会容他细想,大袖一拂,由底下攻来的劲箭四散而开。同时脚底灌注如螺旋般的劲气,竟硬生生地踏上那铁枪之上。 “呼……呼……”几块大石自头顶呼啸而过。 蔡伤毫无损伤地立在枪尖之上,借力如利箭一般向昌凤府疾追而去。 昌凤府早知道,这点机关绝对不可能难住蔡伤,否则,也不会几十年来,无人能压下他的声名。能得天下武林公认的人物,绝不会是浪得虚名。其实昌凤府根本就不用回头,也知道蔡伤逃过了机关,因为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蔡伤那充满压迫性的气机与浓于烈酒的杀机,他知道,机关激怒了蔡伤! “刷——”一张长满倒钩的大网,铺天盖地向蔡伤兜头盖来。 蔡伤根本就不会在意,因为他的速度,绝对会在大网落下之时穿过网区,这网对他来说,却像是毫无威胁! “嘶——”却是另一张大网自地面上疾升而起,挡住蔡伤前行的通道。一支支雪亮的利钩因大网疾升而拖起“咝咝”厉啸,气势十分惊人! 蔡伤一声冷哼,斜掌如刀,疾斩而出,一道柔和红艳的气劲凝成刀形,在虚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裂——”一声脆响,上升的大网犹如风化了的破布一般,裂成两半,而蔡伤的身子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哗——”一座假山竟裂开一道石门,昌凤府一头蹿了进去,石门在蔡伤刚到的前一刻紧紧合上。 “轰——”蔡伤一掌按上石门,竟将石门击成碎块,一阵轻烟袅袅而出,带着一阵甜香扑鼻而来。 蔡伤微惊,第一时刻屏住呼吸,望了黑暗阴沉的石洞一眼,听到昌凤府的脚步声遥遥传来,知道已经错过了抓住对方的机会。 “主人,那老贼跑了?”铁异游的身形飞掠而至,问道。 蔡伤苦笑道:“还是被这只老狐狸算计了,让他溜了!” “外面那八个家伙相信也应该知道金蛊贼魔的下落,我们就去问问他们。”铁异游狠声道。 蔡伤望了那仍在外涌的轻烟一眼,道:“好!” 两人又迅速转回大院,但眼见之处,却呆住了,只见大院之中空荡荡的,除了血腥之气和一片狼藉之外,竟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刚才受伤倒地的尸体竟全都似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断剑仍在,甚至连他们的两匹战马也瘫死在地上。显然在铁异游进入小院之时,有人带走了这些人,并杀死了他们的坐骑。 院中四处都是机关,何况仍有一些未曾受伤的家将,要带走这些人,杀死两匹马,的确不是一件难事。 “他娘的!我真是糊涂!”铁异游气恼地一拍脑袋,骂道。 “这不能怪你!”蔡伤淡然道。 “让我放一把火烧掉这个鸟府,看他们还能不能一直龟缩在地底!”铁异游怒道。 “不要伤了女眷!”蔡伤微微有些不忍地道。 “是!”铁异游说完纵身向内院掠去。 “庄主,是游四!”立于寨头之上的何礼生沉声禀告道。 “哦,是老四来了吗?很好,开寨门。”葛荣一喜,吩咐道,同时大步跨上寨头。 寨头的士卒立刻换上葛家军的大旗,插于寨墙上空,杏黄色的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寨外不远的山坡之上,游四的眼中射出欣喜而欢畅之色。 “那是庄主!”有人忍不住欢叫道。 “嗯,果然是庄主,太好了,杜洛周完了!”游四喜道。 “报告四爷,有两路大军向这里进发!”一名身着蓝衫的飞鹰组弟子急急忙忙向这边跑来呼道,神色间显得有些急虑。 “两路兵马?”游四骇然问道。 “不错,一路好像是杜洛周的援军,一路应该是朝廷的兵马!”那人道。 “他们离此有多远?”游四冷静地问道。 “大概还有二十余里,观看扬起的尘土,应该各自在万人左右。”那人禀道。 游四这才松了口气,自信地道:“走,我们先入寨,由庄主定夺!” 那蓝衫汉子这才发现寨墙之上插着的旗帜。 游四策马欢呼着冲入寨门,却看到满地似钉成了刺猬的尸体,幸存的战马早已经被拴系好了。游四心头不由得一阵激动,迅速飞身跃下马来,跪伏在葛荣的身前恭敬地道:“游四参见庄主,恭喜庄主大事顺成!” 葛荣淡淡一笑,快慰地道:“你的话总是如此让人开怀,又如此实在,起来吧,让你受惊了。” “如此一点小事,若算是受惊的话,游四也真是对不住庄主的栽培了。”游四丝毫不在意地道。 葛荣欣赏地望了他一眼,赞许地点点头,向何礼生指了指道:“他就是老五!” 游四一惊,扭头望了望这位身披铁甲的年轻人,但见他深沉的面容散发出狂热的朝气,更有一股来自骨子深处的傲气和气势。 “礼生见过四哥!”何礼生恭敬地道,神情显得异常诚恳。 游四忙还礼道:“五弟何用客气,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只是五弟比我想象之中更为英武。” “四哥过奖了!”何礼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葛荣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道:“你们两人一见投缘,真是我军之福,今后大家齐心协力,共创明日之天下!” “齐心协力,共创大业!庄主神威,定得天下!”游四呼出前两句,何礼生竟毫不思考地呼出后两句。 两人呼声一起,四下的士卒,全都举臂高呼:“齐心协力,共创大业,庄主神威,定得天下……” 游四和何礼生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一种心神意会的感觉却成了一股暖流,流遍他们全身。 葛荣伸出一只大手,游四和何礼生立刻会意,也全都伸出手来,压在葛荣的手心,三颗心竟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游四和何礼生心头一阵激动,葛荣如此亲切地对待他们,他们觉得为此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葛荣却知道,自这一刻起,他让这两人任何一个去死,对方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是以心头升起了一种得意。 “庄主,探子来报,似乎有两路兵马向这边奔来!”游四像想起了什么道。 葛荣与何礼生同时一惊,变得无比冷静,葛荣淡然问道:“他们离此还有多远?” “大概二十里左右!”游四道。 “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马?”葛荣又问道。 “据探子来报,对方的人马可能各在一两万左右,确切的数字还不知道,我已经派探子再探了。”游四认真地道。 “可能是他们看到那升上天空的狼烟,才会如此匆匆赶来,其中肯定有一路是杜洛周的人马!”葛荣迅速判断道。 “这次支援的兵马乃是由石离军系的燕铁心带领,若只有一两万人,可能他们只是在发现狼烟后匆忙赶至,应该是准备不充足!”何礼生分析道。 “若是这一部分大军,我并不放在眼中,但是我们却不能损失自家的兵力,而杜洛周的人马,我也不想他们有太大的损伤,‘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葛荣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道。 游四和何礼生极为明白葛荣的心思,不由得同时笑道:“这有何难?” 葛荣眉头微微一松,悠然问道:“你们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我听听?” 游四望了何礼生一眼,何礼生示意他先讲,他便不客气地首先道:“我看这里杜洛周的降军极多,只要差遣一部分人回到杜洛周的本营,加上我们早已安排的人手,相信夺权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而石离、斛盐的军系将领燕铁心,其本身是一个极傲之人,这种人有勇而无谋,只知道眼前的利益,目光短浅,像此等人要不要都无所谓。我们只要将大军向西南方向撤出这座山寨,剩下的就是他这路义军与朝廷军队狗咬狗的时候了,我们即可坐收渔利,更可在夺权之时,少了这碍手碍脚的家伙。” 葛荣微微颔首,扭头向何礼生望了望,淡然问道:“老五有什么看法呢?” “四哥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只想就夺下新乐城方面说一说。朝廷军队若能在这么快的情况下赶来,定只有新乐的驻军可以做到,他们看到狼烟升起,自知道是我们与杜洛周交战了,因此就赶来坐收渔人之利。若是如他们推算的话,我们两路义军这次的确要吃大亏,但事实上,他们却算错了。那就是一个时间差,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完全全解决此局。在行军打仗之中,最重要的即是时间,谁快,谁就有更大的胜算;谁快,谁就能出奇制胜。因此,今日我们是已经胜券在握!”何礼生兴奋地道。 “你是说,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差,给对方以重击?”游四也禁不住激动地问道。 葛荣眼角的笑意不断扩大,最后满脸都是笑意了。 “不错!”何礼生肯定地道,顿了顿,又接道,“我们完完全全可以打下一场十分漂亮而完美的仗!” 葛荣淡淡地点了点头,道:“继续说!” “朝廷竟一下子调集了一万多兵马赶来,那么新乐定已驻兵大减,守城的力量削弱。若是我们能在这个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攻城,那么新乐城自然是不堪一击。虽然他们仍有不可忽视的力量在守城,可由于城内早有我们的内应,只要兵力充足,相信不会很难攻破。而这赶来的官兵当然会遇上燕铁心的兵马,燕铁心定是看到狼烟才匆匆赶来。狼烟主要是告急,他心中自是十分火急,在不明就理之中,也不知是我军还是官兵来攻,当他们遇到官兵之后,必会一阵强攻。而我们却完全可以退出这山寨,在一旁坐观虎斗。而官兵得知新乐被攻后,肯定会军心动摇,要回兵援救。而此时,他们在军心涣散、疲于奔命之下,斗志大减,我们就可顺道出击。而我更可乘机混入燕铁心的军中,若是在此时燕铁心突然死去,主帅之权自然落入我手,那时,庄主让我军再两头合击,官兵焉有不败之理?而这一股官兵的大队人马被灭,我们再全力进攻新乐,何愁坚城不破?”何礼生意兴无尽地道。 “好,果然妙策。但是,我们如何攻击新乐呢?”葛荣淡淡地问道。 “我们攻击新乐,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并不是真想或真能一举夺下。我们可以营造出一种攻击新乐的声势,而我们眼下的大军可分为两部,一部做出攻击新乐的气势,却是截断官兵的退路,不给官兵有任何会合之机;而另一路则是伺机夺取燕铁心的兵力。攻城之兵,则可立刻飞鸽传书,大概只需一两万人马足矣。当然,也可由庄主亲自去指挥。但飞鸽传书,主要是缩短时间,以最短的时间作出最有效的准备和攻击。”何礼生肯定地道。 “好,好一个以最短的时间作出最有效的准备和攻击,老五果然是个用兵奇才,就依你的计划行事,立刻撤离山寨。这里的一切便全都交给你来处理!”葛荣畅快无比地道。 “那我立刻给李将军传书。”游四也不由得喜道。 “好,琐事就由你准备了。”葛荣吩咐道。 “四爷,高欢诸人身上的穴道被制,我们无法为之解开,还请四爷出手。”土鼠组的组长迅速行了过来,禀道。 “哦。”游四这才想起满身血污的高欢和尉景,沉声问道,“他们在哪里?带路!” 那汉子迅速领着游四来到一座营帐之中,只见高欢、尉景诸人平躺在地上,脸上的血污已被土鼠组的兄弟擦洗干净,血衣也已脱下,在伤口之上撒下了金疮药和止血膏。 游四心头微微松了口气,知道几人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那破损的衣衫之上的道道鞭痕,确实让人触目惊心。 营帐之中已经生起了几个大火炉,倒没有外面冷,将近腊月的天气,的确很冷。也幸亏今年竟出奇地没有下雪,而且今日的天气极为晴朗,但气温依然十分低,再说北方的风也是不同凡响。不过,幸亏葛荣及早地为士卒们准备好了棉衣,到目前为止犹未曾发生过冻伤之事,的确是值得欣慰之事。 游四伸手把了把高欢的脉门,输入一道真气,立刻察觉被封的穴道,运劲疾拍,但是却没有一点反应。这下子却把游四给愣住了,他有些不服气,一连试了几种解穴的手法,却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他额上微显汗迹。 土鼠组众兄弟的神色间也显出焦灼之意。 游四抬头吁了口气道:“我也无法解开他们的穴道,只好请庄主亲自来一趟了。” 昌义之的侯府火头四起,但却不见有人自火海之中蹿出。 铁异游知道,府里的诸人很可能自地下的暗道中潜走了,昌义之必定在府下建了许多秘道,以备逃生之用。在这战乱纷繁的年代,若是谁没有为自己预留后路,几乎是不可能的。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就越知道珍惜生命。 大火很快惊动了守城的兵将,这还得了?侯府被焚,可是一件大事!是以官兵迅速赶来,城守也为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坐在马上,神情极为慌乱地指挥着众人救火,而更多的百姓则是在看热闹。 蔡伤并不想耽误太久,因为他已经听闻刘家送亲的队伍已到河南境内,若是再不赶去的话,只怕情况会再生变故,而寻找金蛊神魔等魔头之事,自可待日后再说。因此,在官兵赶到之时,两人已悄然而去。 第91章 第二十二章 乱世之 第二十二章乱世之道 葛荣望着悠悠醒来的高欢和尉景诸人,温和地道:“你们辛苦了,感觉可好些?” 高欢没想到一恢复知觉,就能看到葛荣,而且话语竟如此亲切,不由得大为感动,也暗赞葛荣为人仁义。但身上的痛楚并没有怎么减轻,声音有些苦涩地道:“多谢庄主关心,高欢并没有什么大碍。” 尉景和其他几人伤势较重,只是目中露出激动之色,并没有开口说话。 “你们几人伤势较重,就不必开口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们待会儿送你们去一个安全地方养伤,你们就安心休息吧。”葛荣善解人意地道。 “庄主,这是什么地方?”高欢奇怪地问道。 “望乐寨!”葛荣淡淡地答道。 “望乐寨?那杜洛周他……”高欢和尉景诸人大骇,惊问道。 “杜洛周已经死了,这望乐寨现在完全掌握于我们的手中,你放心好了。”葛荣自信地道。 高欢和尉景诸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眼前的一切的确不是在梦中。 “庄主,将士们已整装待发,请庄主传令!”何礼生大步行了进来道。 “何礼生?”高欢目中射出几缕迷幻的色彩,惊呼道。 “高大哥,你醒了就好!”何礼生平静地打了个招呼道,并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好,老四,你就护送高欢回正定吧。”葛荣向一边的游四吩咐道。 “是,庄主!”游四恭敬地应了声。 葛荣的兵马很快就撤出了望乐寨,这些人全都是轻装而行,辎车及一些重物全都没有派上用场,是以,撤退速度极快。 对于葛荣的行军路线,众士卒早已十分熟悉,因此途中并没有扬起多少尘土,行军极为隐秘,根本不需要担心有人会在十几里开外发现其行踪。 葛荣早就派人去拖住燕铁心的队伍,他必须让朝廷官兵首先赶到现场,这样燕铁心才会与朝廷官兵发生火拼。更派出飞鹰组的弟子去挑起两路兵马的争端,务必要使这一切按照计划去发展。而在这种极寒的天气之中,想要攻城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因为天气太冷,城墙极易结冰,一些攻城的工具全都失去了作用,增加了攻城的难度。最好的攻城队伍,自然是土鼠组,但虽如此,攻城所花的代价绝对不会小。但他很相信,一将功成万骨枯。对于将杜洛周手下的实力并为己有,他极有信心,也是志在必得!这个世上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他野心的膨胀。也许刚开始,葛荣心中还夹杂着一些烦难大师的遗命成分,而这一刻,却全然是为自己的一切作打算。 葛荣很少会算错任何一步棋,他更知道如何去运用这些人,怎样去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命! 百兽之中最可怕的不是虎,而是狼!没有任何动物比狼的生存能力更强,比狼更有忍耐力。狼的可怕,并不是它的凶残,而是它会抓住时机。最可怕的狼,应该是沙漠中的狼! 若将世道看做天地,则乱世就是沙漠,而葛荣不仅仅具有乱世中沙漠之狼的可怕,更具有狐的聪慧与机智,最可怕的人,就是这种人! 也难怪,葛荣自白手起家,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终于达成今日之局面,那的确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想象的成就。 刘家送亲的队伍每天的行程极缓,但此刻仍然行至了河南境内,自山西沿着太行南行,绕过洛阳不久,一路上有四大家族的势力暗中照应,倒也极为平安。 由于河北的战乱纷起,大队人马行走起来极为不便,也不安全,所以刘家起道山西,行踪故作隐秘,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明眼人自然心知肚明。 刘家的送亲队伍并不与朝中各官府联系,而是驻足于野外,或住店打尖,做出一种怕被朝廷知晓的模样,在南朝特使面前做做戏。 翌日,刘府众人休歇在新乡城的一家最大客栈“聚云客栈”,以刘家的势力,自然是整个客栈尽数包下。 入夜,聚云客栈的灯火依然很亮,这些人似乎并未感觉到旅途的劳累,的确,这样一天只不过行上几十里路,又如何会觉得累呢?若非此际天气异常寒冷,倒的确有旅游观光的雅兴,本以为这是一份苦差,可事实上却成了美差。只是他们并没有感受到前途的凶险。 其实,也不只聚云客栈的灯火未灭,便是对面的青楼也是灯火通明,只要你有钱,就有倚红偎翠的享受。当然,酗酒闹事之辈也不乏其人。 乱世自有乱世的生意,浪子、孑旅他乡之人自是不少,醉生梦死的人却更多。对于有些人来说,金钱又算得了什么?也许在一夕之间,万贯家财全都化为乌有,连生命都不过若草芥一般,假如不好好享受,也许明日就再也没有机会,这便是乱世中的悲哀。 聚云客栈以其酒菜而闻名,更是一流的客栈。而青楼却以其红粉美人出名,其生意绝不会比聚云客栈差上多少。 今日,光顾青楼的人,并不全都是关照美人的,也有的只是为了喝酒而已。聚云客栈为刘家所包,自然没有多少人敢轻捋虎须,与之相争。不说别的,单只论那队官兵,就是没人敢惹的主儿。因此,今儿无法到聚云客栈去喝酒吃菜的人,就扭头进入这青楼了。 青楼外的一个角落里却蜷缩着一个小女孩,清闲下来的龟奴立刻发现了这意外的猎物,迅速向花枝招展的老鸨耳语一阵,老鸨眼睛一亮,四处瞅了瞅,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这才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挥动着喷香的手绢向那小女孩行去。 小女孩似乎极为冷静,很警惕地望着扭行而至的老鸨,眼睛中尽是戒备之色。 “小妹妹,你怎么独自一个人跑出来呢?”老鸨一改嗲声嗲气的语调,极尽温柔地道。 小女孩丝毫没有放松戒备地望着老鸨,并不答话,却没有半丝畏怯之色,沉稳的意态之中流露出一股不灭的英气。 老鸨看清这小女孩的面貌之后,心下更喜,却也有些心虚。她毕竟阅人无数,眼前这小女孩,很自然地流露出一种高雅而威仪的气质,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那这小女孩一定不是普通百姓家中的孩子,应该是在一种极有氛围的环境中才能够培养出这般独特的气质。让老鸨心喜的却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小女孩应不属北方之人,无论是皮肤还是对这寒冷的表现,根本不具备北方人的特性。水汪汪的大眼睛,配着冰雕玉琢般的小脸,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小妹妹,你的家人呢?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行呢?不如跟我进去烤烤火暖暖身子吧?”老鸨体贴得像是在呵护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柔地道。 “不,我要等人!”小女孩摇了摇头,回答道,神情中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什么人这么狠心,让你在如此冷的天气中等他?你等的是什么人,跟婶婶说一声,你进去烤烤火,待他来了,我再叫他去里面找你不就行了?省得你在这里受冻,看,你的脸都冻得有些紫了,这样很容易生病的。”老鸨善解人意地道。 “我不跟你进去,他说里面不是好地方,叫我不要进去。”小女孩固执地道。 老鸨一愣,却不知道这小女孩所等的人是谁,又去干什么了,居然还告诉小女孩里面不是好地方,但老鸨人老成精,很快就笑了起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里面可是这个世上最好玩的地方,你的那个朋友,肯定是怕到时候难以找到你,才会骗你说里面不是好地方,如果他知道,有我帮你联系,就定不会这么说的。小妹妹,不信你可以去看看,里面有很多姐姐,她们不都是开开心心的吗?” 小女孩四下张望了一眼,并没有见到所要等的人,不由得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吗?” 老鸨立刻喜上眉梢,幽暗的灯光下,强压着欢喜的表情,装出一副肃穆的样子道:“婶婶从来不骗人,何况你这么小,怎么能骗小孩呢?” “我不小,已经有十三岁了。”小女孩认真地道,神情中多少有一些天真和娇憨,在灯光下,愈显娇人可爱。 老鸨禁不住多打量了小女孩一眼,那一身朴素的皮袄,竟是虎皮所制,甚至连下身也是。心头不由得一惊,暗呼道:“我的天哪,这可真是虎皮呀,能穿这一身行装的人,必定大有身份,若是弄个不好,麻烦就大了!” “婶婶你怎么了?”小女孩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鸨的神色间有些尴尬,干笑一声,强压着心头的惧意。说实在的,她有些不甘心就此放过眼前这棵摇钱树,若是面前女孩再过几年,定是美得不得了,那时来逛青楼的人不踏破门槛才怪。想着不由得出言试探道:“小妹妹,你等的是些什么人?跟婶婶说说,到时也好相认,免得你错失了。” 小女孩想了想道:“他比我高一个头,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虎头袄,长得很帅气。” “就只一个人吗?”老鸨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啊,就只他一个人。”小女孩放松了警惕,认真地道。 老鸨欣喜若狂,暗呼道:“真是上天送我摇钱树!”但仍不得不装作关心地问道:“他是你哥哥吗?” “不是,他是我的朋友!”小女孩天真地道。 “是你的朋友哇,他是不是先回家去了?”老鸨眼珠子一转,绕个弯子问道。心中暗想:“既然也是个小孩,而且能够穿着虎皮袄,千万别是城中哪位大人的公子,那可就不能动这小女娃娃了。” “不会的,他家离此很远!”小女孩道。 “你们都不是本地人吗?”老鸨奇问道。 小女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再一次警惕地望了老鸨一眼,不再答话。 老鸨乃是人精,小女孩的表情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所猜无误,心中暗叫:“天助我也,只要骗走了这小女孩,到时再将那小子一刀两断,这摇钱树可是落地生根了。” “小妹妹,我定为你传达,只要你朋友一来,我就立刻让他到屋中去找你,看你都冻成这副模样了,先去烤烤火吧。”老鸨装作很怜惜地道。 小女孩极为敏感地瞅着老鸨的眼睛,似乎是想看穿对方的心意,却没有丝毫挪动身体的意思。 老鸨心神微微一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会在这么一个小女孩的面前心虚起来,但还算见过大世面,遂温和一笑,问道:“小妹妹,你不相信婶婶吗?” “我不进去,还是在这里等好了。”小女孩敏感地回绝道。 “难道你不怕冷吗?”那老鸨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不由得急问道。 “怕不怕冷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小女孩似乎感觉到对方别有用心,十分不客气地道。 “大爷,你可想死奴家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老鸨的耳朵,老鸨心下一阵恍然,这下子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回头狠狠地向门口几名浓装粉脂的女人瞪了一眼。 龟奴立刻明白是这几个女人坏了事,气不打一处出,但眼珠一转,并没有发作,反而向老鸨打了个招呼道:“老姐,算了吧,既然这小妹子不愿意进去,就由她去吧,我们把火炉搬出来让她烤烤也是一样。” 老鸨一听,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装作怜惜道:“既然你不喜欢进去,就在外面等会儿吧,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外边,也怪可怜的!” 小女孩似乎有些感动,但却没有做声,望着扭臀远去的老鸨,心中一阵茫然。 很快,老鸨命人送来了一个不大的火炉,看着那直冒热气的火炉,小女孩脸上绽出一丝欣慰的喜色。 “小妹妹,来烤烤火吧,一个人怪可怜的。”老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装作怜惜而温柔地道。 小女孩再没犹豫,的确是太冷了,虽然身着虎皮袄,可那凛冽的寒风却像刀子一般锋利,一个生长于南朝的十三岁孩子又怎能受得了?但见小女孩自皮袄中伸出一双晶莹而冰凉的小手。 “灵儿,不要烤!”一个微带稚气却又极为冷峻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小女孩一愣,不期然地缩回手,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欢声呼道:“通哥哥!” 老鸨神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之色,向身后的那两名汉子望了一眼。 小女孩正是与凌通一起的萧灵,凌通答应要送萧灵返回南朝,本来想找飞龙寨的兄弟帮忙,可是飞龙寨却应葛荣之邀,寨中兄弟尽数加入军中,让凌通扑了个空。无奈之下,两人只好一路向南朝流浪,幸而有马代步,两个小孩一路玩耍倒也不累,只是北方的天气越来越冷,好在凌叔早为他们准备了皮袄,却是当初蔡风所猎的虎皮缝制的,抗寒效果极好。 机缘巧合之下,凌通竟看到了万俟丑奴搏杀尔朱追命的全部过程,竟对蔡风留下那些特殊的剑招有所感悟,痴迷地练习起来,并将与那群流匪马贼作战时的经验融入,竟似大有进展。但乐极生悲,凌通在自顾练剑的时候,被赶来相救的尔朱家族之人看见,由于他的剑法路子与万俟丑奴同出一辙,虽然凌通只学了些皮毛,但在与万俟丑奴交手不知凡几的尔朱家族高手眼里,自不难发现两者剑法的神似之处,竟说凌通是万俟丑奴的弟子,莫名其妙地对凌通施以杀手。 凌通自然不是尔朱家族高手的对手,但却机智异常,依靠满脑子的诡计,屡次逃过尔朱家族众高手的追杀,却骇得他们两人提心吊胆,躲躲藏藏。行至卫辉,却又被尔朱家族的人发现,这次更惨,险死还生之下,两匹马也给夺了去,身上的盘缠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全在马背之上,值得庆幸的却是凌通自己制作的一些小巧玩意儿和工具并未失落,再次摆脱敌人后,二人走到哪里,就到客栈的厨房偷些东西吃。此刻凌通虽然与那些高手根本无法相比,就是一个二流角色都不如,但那蒙面人所授的一些腾挪轻巧功夫却极为厉害,加之其苦练的硬功,竟不期然走上了内外兼修的路子,去那些小客栈偷些东西吃还不轻而易举? 萧灵和凌通两人徒步逃离卫辉,终于花了三天时间赶到了新乡,此刻正是晚间,凌通便让萧灵在外等一等,他却潜到青楼中去偷点心和食物。因为他知道聚云客栈中全是刘家家将,一个不好,只有待宰的份儿,所以只好舍聚云客栈而去偷青楼了。此刻见老鸨送来个火炉,意图对萧灵不轨,忙加以喝止。 萧灵见凌通安然而返,自是极为高兴,但此刻却嗅到了一阵甜香,不由得神志一片模糊,就在听到凌通的那声怒喝时,就不省人事了。 “哗——”火炉飞射而出,向老鸨和那两名大汉飞去。 “他娘的,你们是不想活了,竟敢对本公子的朋友施放迷烟!老子就拆了你这鸟楼!”火炉正是凌通踢飞的。小凌通表情无比凶狠,十足一个恶少的形象。 老鸨一声惊呼,那两个大汉也骇然飞退,火星四溅,竟让三人狼狈不堪,头发也被烧焦了不少。三人没想到凌通的动作如此迅捷,如此凶猛,而凌通的口气更大得让他们吃惊不已。 “你奶奶个儿子,以为我们刘家是好惹的吗?这点迷烟老子早就看出来了,还不给老子拿解药来?不然老子把兄弟们唤来拆了你这鸟楼!”凌通凶巴巴地喝道。同时,一手搂住软瘫的萧灵,向老鸨逼去。 老鸨和那两名大汉本来大为震怒,可是一听凌通居然说是刘家的人,这一惊可就非同小可,刘家目前落脚于对面的聚云客栈,又有官兵相护,家将近百人,谁敢与这大家族过不去呀?那可真是自寻死路!老鸨心中不由得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就没想到对方是刘家的人呢?明明知道小姑娘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女,凭借那一身虎皮袄,以及不同寻常的气质,就应该想到对方大有来头,而这小女孩又说她的朋友家在远方,那肯定就是广灵了,自然是随刘家送亲的队伍过来的,不然,哪会有两个小孩到处乱跑的? 忖到此处,老鸨不由得全身冷汗直冒,吓得“扑通”一声跪倒于地,那两名大汉也一齐跪下,想必也已思及此事非同小可。三人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磕头道:“公子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是我们鬼迷心窍,一时糊涂,不知公子是刘家之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凌通心中暗自得意,差点没笑破肚皮,他自然知道,这建立青楼的人定然很有背景,自己独自一人,如何能够惹得起他们?方才急中生智,想到刘家就在对面,就胡扯一番。经过这一段时日在江湖上行走,凌通见识也长了很多,知道世间的行凶者大多为欺善怕恶,因此,一开始他就表现出一副凶样,却没想到正成了一个活脱脱的恶少样子,反而把老鸨和两名大汉给镇住了,还吓成这个样子。其实,老鸨只要细心一想就会发现其中破绽,哪有一个世家公子,一开口就是“奶奶个儿子”、“老子”一大堆满口粗话之理?只是刘家的名声太响,而又有这么多人留宿于对面客栈,使得老鸨连想都不敢想,也骇然糊涂了。 凌通自也不知道自己的破绽其实很大,他这些粗话只是从那群流匪和飞龙寨兄弟们的口中学来的,还以为凶人就一定要说粗话,是以就呼了出来。当然,收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他还以为是粗话奏效了,因此得意不已。但仍粗声粗气地喝道:“奶奶个儿子,还磨蹭什么?快给老子拿解药来,其他的账,待会儿再跟你们算,若不想死就乖乖听老子的话。” “是!是!我们听话,听话!”老鸨颤颤磕磕地道,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来。 凌通伸手接过,狠声道:“靠一边站去,若敢使坏,就将你们一个个都送去当军妓!” 老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到要去做军妓,真不如死了好。暗忖道:“今日遇到这小魔王真是前世作孽太多。”她如果知道凌通只是一个刚刚在他们厨房偷吃的小偷,肯定会气个半死。只不过,老鸨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 凌通接过瓷瓶在鼻前嗅了嗅,点头道:“嗯,算你们识相,念在你们还没有酿成大错及你们老板与我们刘家稍稍有些交情的分上,就饶过你们几条狗命!” 凌通将瓷瓶在萧灵鼻端晃了晃,动作极为熟练,以凌通对药物的认识,自不是这些人所能想象的。可以说,凌通自小就和药物打在一起了,在凌伯的调教下,他人虽小,却也是一个用药好手。 凌通将瓷瓶放到自己的怀中,冷冷地道:“不过,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若是你们不作点表示,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我刘家这么容易被欺负吗?因此,你们自己说应该怎样表示?” 老鸨和那两名大汉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却在此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龟奴见势不好,就去叫了一帮人来。 “他娘的,有什么事,让我们来摆平!”一个凶狠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鸨的脸色一变,暗自叫苦不迭,眼见凌通的脸上升起了一团怒意,忙道:“还不快见过刘公子,这位公子乃是刘府之人,你们这帮浑蛋快快行礼!” 老鸨虽然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却很清楚地表明了意思,这些人岂有不懂之理?顿时全都骇然惊愕,更不敢再有任何造次的念头,众人全都纷纷行礼。 “哼,你们想用人多来杀我灭口吗?”凌通冷哼道。 老鸨冷汗一冒,忙解释道:“不,不,公子误会了,他们只是路过,路过!”说着向那些赶来的大汉叱道,“还不快滚开!在这里碍手碍脚干什么?” 那些汉子哪敢再留?若是刘家人马不是就住在对面的客栈,他们还不怎么怕,可此刻,还真是害怕了。刘家若走出几个厉害人物,那真可把他们杀个甲片不留,岂不白死?什么人都好惹,四大家族,却是没一个好惹的主儿。 凌通暗自好笑,刚才见这么多人来,倒还有些心慌,眼见众大汉全都走了,胆气一壮,冷笑道:“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但我若跟阿叔说了,不知他有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也不追究。到时候,他要是想拆你这鸟楼,也是你们自己倒霉了。” 老鸨一惊,暗忖道:“大家族最爱面子,善于护己之短,若是这小子对他阿叔说了,那日后自己岂会好过?”不由得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还请公子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就看在潘大人的面子上,放过奴家一次吧,奴家定会感激不尽。” “心里感激有个屁用,让老子美言几句,不是不可能,甚至老子还可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只是老子咽不下心头这口冤气!”凌通故作恼怒地道。 老鸨哪还不明白凌通的意思,暗想:“这小子定是平日乱花银子,看样子也不会是刘家的亲缘血脉,定是其管家或是有权有势的家将之子,不然的话,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想到这里,不由得赔笑道:“都怪奴家不好,这样吧,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就随奴家进去坐坐,让奴家为公子设个赔礼酒席,如何?” 萧灵已悠悠醒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急道:“通哥哥,我们不要进入这种坏地方。” 老鸨尴尬一笑,向凌通道:“请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说着向那两个大汉耳语了一阵子,两个大汉忙匆匆返身而去。 凌通耳力甚好,将老鸨之语听得清楚明白,不由得心下大喜,却并不表现于脸上。更何况灯光之下,人的表情很难捉摸。 “通哥哥,我刚才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萧灵有些疑惑地问道。 凌通冷冷地望了望脸色有些难堪的老鸨,拍了拍萧灵的香肩,温和地笑道:“灵儿现在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待会儿我再慢慢跟你讲,好吗?” 萧灵早就视凌通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这段时间又经历了如此多变故,那刁蛮任性的个性在凌通面前几乎全都收敛,变得无比乖巧而温顺,对凌通可谓言听计从。因此,闻言只是温顺地点点头,轻拉着凌通的手臂。这对患难中的少年,竟产生了无比依恋的情结,两颗心贴得格外紧密。 老鸨见凌通如此知趣,懂得处世之道,心中更加认为他出自大家之族,同时对自己的“明智选择”感到非常满意,当然对面前这位小公子也就更多了几分感激之情。虽然很后悔今晚冒昧之举,但既然已经出了事,也是无可挽救。不过,发展成眼前这个局面已是万幸! 片刻过后,那两个大汉已返了回来,却带着两只大木匣和一只小木匣,其雕饰极为华丽,定非凡品。 凌通禁不住心头跳得厉害起来。 老鸨脸上绽出一丝假笑,道:“这是奴家的一点心意,就当是向公子及小姐赔礼了。奴家无知,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说着把三个木匣递到凌通面前。 凌通故作不知地道:“里面放的可是毒药?” 老鸨脸一红,忙道:“不,不,奴家怎敢再做蠢事?”说着打开一个大木匣,里面竟是一大卷银票和大块大块的金叶子,灯光之下,只让人耀眼生花。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和二百两金叶子,当是给公子散散心用的。”老鸨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凌通一时傻眼了,虽然他刚才听到老鸨吩咐两名大汉的话语,可当这一切全都摆在他面前时,他竟有些不知所措。的确,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曾见过如此多金子和银子的山村少年来说,就是做梦也梦不到有一天会拥有这么多金子、银子。倒是萧灵见得多了,她生在王府,像这些银票与金叶子,只是一点小数目而已,此刻毫不在意地问道:“这些银票是哪个钱庄所出?看此金叶子的色泽,我断定只有九成五的真金。” 此语一出,老鸨真是呆住了,萧灵只一眼就看出这金叶子中的真金含量,可见她对金银这一道的确是司空见惯,哪还会怀疑对方不是刘家之人?若是一个平常人,怎会有如此眼力?忙收敛得意之色道:“这银票乃是‘通来’银庄的银票,无论南北两地都可通用。” “‘通来’?嗯,还算可以,虽然不如‘庄记’,但也的确可通行南北两朝。”萧灵轻松地道。 老鸨不由得对萧灵刮目相看,今日可真是遇到行家了,不由得干笑道:“那就请小姐收下吧。” 萧灵不由得望了望凌通,凌通这才醒悟过来,掩饰不住欢喜地点点头,萧灵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接过,合上木匣。数斤重的木匣在她手中若纸片般轻巧,更让老鸨不敢小觑。 “这里是一串珍珠项链和一对玉马,请公子收下。”老鸨说完打开第二个小匣。 对于这个,凌通倒没什么兴趣,因为他并不在行。不过倒可以看出那对玉马的手工极为精致,而萧灵却眼睛一亮,拿起玉马,赞道:“好,这是蓝田之玉,晶莹而剔透,似有灵雾轻绕,好!”说着又拿起那串珍珠项链,望着那一百多颗小指头般大小匀称且晶莹的珍珠,淡淡地道,“这珍珠只是一般,虽然不坏,却非极品。” “小姐法眼如山,看来真是此道行家,还望小姐收下,算是奴家的一份敬意。”老鸨毕恭毕敬地道。 萧灵早得凌通暗示,又岂会客气? 凌通对萧灵的见识也不由得大为佩服,但目光却落在第三个竟有四尺长的小木匣上。 老鸨识趣地打开小木匣,露出一柄连鞘长剑,乌沉沉的剑鞘,散发着一种古朴而深沉的气息。 凌通凭着直觉,知道这绝对是一柄非凡之剑。 “此剑在我楼中已经存放了许多年,奴家只知道它锋利无比,应该是件宝物。当年是一位嫖客没钱,就把剑押下,这几年来,也一直未取走,定是已经不要了。宝剑赠英雄,这柄剑就当是奴家对公子的一片敬意好了。”老鸨强装着笑脸道。 凌通一直都没有顺手之剑,上次捡到的那柄流匪之佩剑,已被尔朱家族的人击断了,这一刻竟有人主动送剑上门,自是喜不自胜。凌通伸手握住黑鞘,只觉一股森寒的剑意自剑身传至手心,让他深深地感觉到了剑的存在。 “锵——”一声龙吟,凌通已将长剑拔出一截,一股逼人的寒意,自剑身流溢而出。剑身却也是黑黝之色,有若精炭所铸,泛起一股幽光。 “好剑!”凌通赞道,还剑入鞘,接过木匣,淡然道,“既然是你无心之过,又对本公子如此有诚意,本公子就当今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拜访!同时也感激你今日之大礼。好了,你们现在都回去吧,下次眼睛放亮些。” “是,是,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鸨感激地道,心中虽然有些心痛这些宝物金银,可都怪自己鲁莽,能破财消灾也还算大幸,若是惹上了四大家族,那只有死路一条,即使当今的皇上或太后也救不了。如今能将大祸消于无形,自是最理想不过了,但也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凌通却是暗中笑破肚皮,而萧灵则弄得莫名其妙。 “对了,去给我弄点烈性迷药和半斤五毒粉来,快一点,知道吗?”凌通又吩咐道。 老鸨一惊,但也不敢细问,立刻吩咐一名汉子去取。青楼本是三教九流会聚之地,而且为了对付一些不愿卖身的女子,就会用到迷药与春药之类的,毒药自然也不会少有,凌通的这些吩咐,对方自然不会有什么难处。 那汉子很快送来了三包药物,阿谀巴结地介绍道:“这是一斤烈性迷药,只要用小指甲挑一点,足可迷到四五个大汉,甚至连大牯牛也能够迷倒。而这是半斤五毒粉,另有一点鹤顶红。” 凌通心中暗喜,但却装作极为平静地道:“很好,你们的情我领了,下次待我前来拜访潘大人时,定会再来答谢。” “公子客气了,若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好了,我们能办到的,定当尽力。”老鸨一脸媚笑道。 凌通包好迷药和五毒粉及鹤顶红,道:“没事了,下次小心一些,你们都回去吧!”说着拉了拉萧灵,准备上路。 “小子,天地真是好小呀!”一声冷哼自不远处飘来。 凌通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一拉萧灵,头也不回,低喝道:“快跑!” 出声之人正是阴魂不散的尔朱送赞,凌通没想到如此冤家路窄,竟在这要命的时刻遇到阎王爷,真是一下子乐极生悲。 尔朱送赞本是领着一干人,暗中护送刘家之人,却不想竟在青楼之下发现凌通。本来在黑暗中认得不太真切,尔朱送赞只是想出言试探一下,没想到一出声,凌通就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或许是凌通被尔朱送赞追怕了,一路上处处遭到尔朱送赞的打击,每次都是险险逃脱性命,他对尔朱送赞的确已打心眼里生有畏怯之意,是以一听到尔朱送赞的声音,凌通就牵着萧灵没命地逃跑。这样一来,尔朱送赞自然知道对方就是自己要追踪的两个小鬼。因此,立刻自青楼之上飞跃而下。 老鸨和那两名大汉一阵惊愕,犹自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凌通和萧灵已如一阵风般逃出他们的视线之外。而尔朱送赞的身形更如大鹰一般,掠过他们的视线向凌通追去。隐约中,他们似乎感觉到哪儿有些不对头,但却没想到凌通和萧灵是与刘家半点瓜葛也没有的两个小子,他们也没有胆子去印证,但若是知道凌通骗了他们的话,不气得吐血才怪。 凌通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自己一人还好,但有萧灵在身边,使得他奔行的速度大减。前几次是利用马匹逃生,大家都坐在马上,速度不会相差多少,只能各凭机智。而这一刻,单靠脚力,萧灵的速度根本不能与凌通相比,而尔朱送赞虽然只是尔朱家族的一个小角色,可武功也不弱,他身边还跟来两人,速度亦不缓,这对凌通的威胁极大。不过,幸亏凌通先行起步,而且一开始双方就相差七八丈远,所以尔朱送赞等人一时也追不上。 “这些金银真是累赘!”萧灵怨道。 凌通一听深觉有理,这两个大匣虽然不是很重,但也甚是碍手碍脚,忙一手打开装有银票的木匣,伸手就将银票揣入怀中,金叶子本是扎在一起,拿起来也算方便。萧灵也将另一个木匣中的玉马和珍珠项链揣入怀中。 “看我的暗器!”凌通一声大喝,将两个大匣飞抛而出。 尔朱送赞和另外两人见两只黑糊糊的家伙迎面飞来,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么大的家伙,拖起一阵疾啸,却不敢小觑,忙飞速跃开,横里却再飞来一个长木匣。 尔朱送赞冷哼一声,长剑疾劈而出。 “啪——”装剑的长木剑裂成无数碎片,尔朱送赞立刻嗅到一阵甜香,心中暗叫不妙。 “哈哈,中了本公子的摧肠断命香,妄动真气只有死路一条。”凌通一边拉着萧灵飞奔,一边呼道。 那两人倒没事,尔朱送赞却感到一阵晕眩,骇然止步。 “怎么了,大哥?”那两人骇然问道。 “他娘的,中了臭小子的毒!”尔朱送赞气恼地道。 “摧肠断命香?”那两人乃是尔朱送赞的两个弟弟尔朱送礼与尔朱送福,刚才听到凌通那么一呼,还真以为就是什么“摧肠断命香”,也忍不住叫了出来。 “吁——”尔朱送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气恼地骂道,“他娘的,只是普通迷香!” 尔朱送礼和尔朱送福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凌通将银票纳入怀中之时,也将怀中的迷药取出一些,三个木匣之中,都装入一点,手法快捷至极,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取到了一丝意外的收获。 “追——”三人毫不舍弃地向凌通消失的方向追去。 黑夜之中,青楼和聚云客栈虽然灯火通明,但长街之上却是一片昏暗,像处死域。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老百姓早早地便睡了,不像武林中人,因此,想要在这黑糊糊的街上找两个小娃娃,也不是易事,虽然天上有些昏暗的月色,但仍只能看到一些黑糊糊的暗影。 尔朱送赞很不死心,想到数次被凌通所耍,不禁恨得牙直痒痒,如何肯放过这小鬼?几次被他自手中逃了,自然也有些不服气。 几声猫头鹰的尖叫使得夜晚更显凄凉和恐怖,夜幕就像是一张巨大的魔鬼之嘴,有吞噬万物的气势。 “吱——”一堆杂草中蹿出一只饥饿的老鼠,吓了尔朱送赞三人一大跳,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极紧,他们也想不出为什么会对这两个小娃娃如此紧张。 尔朱送赞深深地吸了口气,紧张已极地四处打量着,凌通这小子的武功虽然不足为惧,以他们三人的力量,对付两个娃娃自是绰绰有余,但凌通确是诡计多端。 “哗——”一声喧响划破夜空,尔朱送赞、尔朱送礼及尔朱送福三人立刻飞身扑上,三人自三个角度进袭,几乎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轰——”却是一辆废旧的辎车,被三人这么一击,暴成数块木板,四散而飞。 月影之下,哪有人影?三人一愣,没见人影,正要大骂被耍的时候,尔朱送福却发出一声惨叫,仰面跌倒。 尔朱送礼和尔朱送赞心下骇然,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尔朱送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却意外地发现,在靠近破旧辎车的墙下,有一个狗洞,一颗脑袋正向狗洞中疾缩,赫然正是凌通。 “呀——”尔朱送福再次发出凄惨而绝望的惨叫,双腿撑了一下,不再动弹。 尔朱送赞暴怒地向那狗洞扑去,尔朱送礼却扑向尔朱送福,骇然问道:“二哥,你怎么了?”但他眼中看到的却是一截露在尔朱送福胸口的矢尾和一截自背部露出的刀尖。 尔朱送福倒下去的位置竟竖着一柄尖利的短刀,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于非命。尔朱送礼更发现尔朱送福的脚上套着一个活绳套,显然是中了凌通设下的陷阱。 原来凌通早知这里有一个狗洞,就将辎车搬到此地,再设下这个陷阱。那短刀刀柄本埋于地底,是以极稳地倒立着,又隐于辎车之下,尔朱送赞自然发现不了,而他们在劈碎辎车之后,刀尖自然就露了出来。而这时,尔朱送福刚好踏上凌通所设的绳套之中,凌通立刻张弩一射,如此短的距离,又在黑暗之中,尔朱送福如何能避? 凌通算得极准极准,在对方身中箭矢之时,尔朱送福自然把注意力和劲道全用于上身,而下盘自然就松懈下来。凌通一收绳,就轻而易举地拉倒了尔朱送福,正中了他的算计。一代高手尔朱送福便如此稀里糊涂地做了凌通手下的冤死鬼。 尔朱送礼立身大喝道:“小鬼,拿命来!” 尔朱送赞自尔朱送礼的语气中听出尔朱送福已无生存可能,不由得杀机大炽,愤怒得犹如发狂的野狮。 凌通迅速缩身于狗洞之中,他绝不会讲什么面子身份,性命要紧,其他的都是狗屁。何况他本是江湖中的无名小卒,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轰——”尔朱送赞和尔朱送礼一怒之下,竟击倒这不算很高的砖墙。 这本是一般院墙,只是稍稍用黄土与土砖所建成的,与那种纯以黏土筑成的院墙相比,也坚实不了多少,是以尔朱送赞和尔朱送礼二人合力,竟能够将之震塌。 碎砖、土块,以及盖在墙头的茅草,顿时四处乱飞。 尔朱送礼突然感到一道极为锋锐的劲风透背而入,等他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声长长的惨叫。 原来,尔朱送礼与尔朱送赞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凌通身上,却忽视了萧灵。与凌通相比,萧灵的杀伤力绝不会逊色,更可怕的却是,萧灵那张小弩上的短矢是以剧毒所浸炼而成的。 萧灵并不在狗洞之中,而是与凌通对面,凌通故意将尔朱送赞三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而萧灵则趁尔朱送礼与尔朱送赞心神激怒,注意力集中在凌通身上之时,再加上塌墙的爆响掩护下,射出了那一箭。她守候了许久许久的一击,自然不可能有差错,更何况萧灵并不是旨在要射中对方的要害,只要能射中对方的重要部位,就可让对方无法活命,即使擦破一点皮,也够他受的了。 尔朱送礼的惨叫使得尔朱送赞的心神大震,而在此时,黑暗中一道劲风袭来,正是趁火打劫的凌通。 尔朱送赞一声怒吼,一交手就中了这小子的暗算,连连损失了两名兄弟,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怎叫他不怒?不气?不急?不恨?是以这一击,竟全力而发。手中的长剑向凌通攻来的兵刃之上重击而下。 第92章 第二十三章 双毒并 第二十三章双毒并施 尔朱送赞虽然只是尔朱家族的一个小角色,但在江湖中至少也能算是个入流的高手,出招自是不同凡响。 “锵——”一声脆响,凌通的身体被倒震翻出,虽然凌通这一年多来非常用功练武,但在内力之上仍与尔朱送赞有一个差距,且这一下并未能用上全力,自然吃亏就大了。 尔朱送赞却大惊失色,他虽然一举震退凌通,可是手中的长剑竟被削为两截。更让他愤怒的是,黑暗之中,一把粉状的东西撒到他的脸上,立刻便嗅到那股甜香,头脑也随之一阵模糊。 原来凌通趁乱打劫,明以长剑进攻,实是暗中偷洒上一把烈性迷药。也幸亏凌通没有戴上鹿皮手套,否则,要是将一把五毒粉撒在尔朱送赞的脸上,那时“满天星光”可就有看头了。 尔朱送赞重重地如同碎砖头坠了下来,头脑一片昏沉,他刚才急怒攻心,失去理智地大喝一声,一下子又吸入了不少迷药。这种在与敌人对决时大把地撒迷药,大概也只有凌通才会做这种事,可是却极为有效。 尔朱送赞重重地摇了摇头,却依然无法使自己头脑清醒。朦胧中,只感到凌通的长剑又已攻到,带起一股锐啸。 虽然满腔的怒火与杀机,可是却有力难使,但尔朱送赞也的确凶悍,仍然能够挥动手中的剑格挡,力道却只能使出三成。 “哧——”凌通的剑再次将尔朱送赞的长剑斩断一截,更顺势轻而易举地劈下了尔朱送赞的右臂。 一阵剧痛,竟使尔朱送赞陡地清醒过来,但凌通却是得势不饶人,重重地一脚,印在尔朱送赞的胸口之上。 尔朱送赞不能自制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倒跌而出,鲜血却淋湿了凌通的虎皮袄。 萧灵对这几个恶汉可真是深恶痛绝,从对面那黑暗的角落飞扑而上,拿起凌通给她的短剑狠刺而下。 尔朱送赞越是痛不欲生,就越是清醒,在这要命的时刻,竟能够再次暴发出出人意料的力量,回头一脚踢在萧灵的胸口,但脚上也被短剑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萧灵一声痛呼,一屁股跌在地上,胸闷得难受,天幸却没有受伤。重伤之下的尔朱送赞,顶多只能发出两成功力,而这仓促之间,发出的功力两成都不到,如何能够伤人?萧灵只不过是冲力太猛,撞痛了而已。 “灵儿,你怎么样了?”凌通关心地跃上前来,扶起萧灵,急切地问道。 萧灵一时大意,竟被对方踢了一脚,见凌通如此关心她,也不由得恨意大消,却有些气息不平地道:“我没事,先杀了这恶贼再说!” 凌通心中一宽,见尔朱送赞挣扎着爬起身来想逃,不由得飞身再上,怒叱道:“狗贼,你去死吧,跟小爷斗,没日子好过!” 尔朱送赞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刚一爬起就觉心口一凉,凌通的剑已从他的后背透胸而过,毫不留情地送他上了西天。 “呀——”尔朱送赞的最后一声惨叫送出好远、好远。 “不好,是送赞的声音!”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凌通一惊,暗忖相隔如此之远,而对方的声音却十分清晰,显见来人的功内之高,便急呼道:“快走!”说着拾起尔朱送赞的长剑,拖着萧灵向黑暗中狂奔。 一阵风声响起,吓了凌通一跳,暗叫一声:“倒霉!”迅速拉着萧灵向黑暗的角落中钻去。 “刷——”两人刚蹿入黑暗之中,便见数道人影飞掠而下,有若幽灵,速度快得骇人,瞬即便自小巷中掠开。 凌通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为他而来。若是依这些人的身手,随便挑半个出来,都可以打得他满地找牙,何况有六七人之多? “哇,这些人好厉害呀!”萧灵也有些惊骇地低声道。 “还好,这些人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若是这些人与尔朱家族的那些狗爪子打一架才有趣!”顿了一顿,凌通又嘿嘿道,“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现在我们有银子了,再不用住山洞,嘿嘿……”刚说到这里,突然又缩回立起的身子,向角落里一歪。 萧灵正要说话,却被凌通按住了小口,也便在这时,自胡同的尽头,冒出两条幽灵般的身影,无声无息,竟似乎比刚才那掠过的六道身影还要突然和快捷。 “不知这六个人想干什么?”一个微显苍迈的声音自高瘦的黑影口中传出。 “我看八成是魔门中人派来踩探路线的。这几个人的身手不弱,应该是一群高手,看来今次魔门是志在必得!”矮胖的黑影低声道。 “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就在附近,老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赶来,若是公子突然出现,以我们二人之力,恐怕不是其对手!”那高瘦的黑影吸了口气道。 “但我们管不了这么多,葛庄主很快就会派人来相助的,我们先去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些什么再说。”矮胖之人沉声道。 “刘家守卫森严,凭他们六人应该难有什么大的作用,我们去吧。”高瘦之人道,说着,两人电射向聚云客栈。 “老爷子?公子?”凌通低念道,心中却不期然地想起了蔡风,他曾听付彪说过老爷子,而称蔡风为公子,他心中一直都在记挂着蔡风,是以一听到这两个名词,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蔡风。而对方又说什么葛庄主,凌通心中暗自盘算着:“难道葛庄主就是葛荣葛庄主?可是这些人既然称老爷子,又称公子,怎么又会对付公子呢?又怎么会扯到魔头门上呢?而魔门又是个什么门派?”不由得让凌通摸不着头脑。 “通哥哥,你在想什么?”萧灵推了凌通一把,娇声问道。 凌通从沉思中醒过神来,道:“这些人神神秘秘的,不知要干些什么,我想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萧灵一呆,骇然道:“他们那么厉害,我们跟着去,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那样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凌通想想也是,可是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伸手将萧灵的手抓紧了一些,柔和地问道:“你怕不怕?” 萧灵想了想,道:“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灵儿真乖,那我们就回去,在远处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他们是偷东西什么的,晚上天黑,我们也许可以来个黑吃黑,再发上一笔大财也说不定呢!”凌通自我安慰道。 “可是他们的武功那么好,我们怎是对手?”萧灵惊疑不定地道。 “嘿嘿,尔朱送赞他们武功也不差嘛,三个高手,还不是死在我们两个娃娃手上?咱们只智取,不硬拼。别忘了,还有我制成的宝弩呢!给他一点鹤顶红吃吃,保证让他们死得一干二净,两腿一伸,什么武功都没用。”凌通自信地道。 萧灵心想:“通哥哥所说的倒也没错,自己在暗,对方在明,万一打不过,放暗箭总行吧?这沾有剧毒的箭矢,一中便死,还怕谁呢?”但犹有些不放心地道:“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这个自然,你将这些毒箭放好,鹿皮手套也戴上,就他娘的来一场大毒战,大不了,把这半斤五毒粉全撒出去!”凌通打趣地道。 萧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明天,我们再去买些大爆竹来,相信更热闹,现在有钱了,多去制点东西也方便多了。”凌通唯恐天下不乱地道。 萧灵每天跟着凌通,见他总有新招,两人一边赶路一边玩耍,倒也其乐无穷。再说少年心性,只要有玩的,有乐子和热闹自然会凑合了。此刻见凌通如此一说,立刻出言赞同。若是在王府之中,萧灵绝对没有机会跟凌通在一起快活,刺激而好玩。 “那我们今晚在哪里歇息呢?”萧灵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凌通想了想,这么晚了,天气又十分寒冷,若再不去找家客栈住下的话,恐怕到时候还真的叫不开门了。自己倒没什么,萧灵却是从小养尊处优,已经在山野中熬过了两夜,再要是不好好休息的话,可能会受不了。且萧灵生在南方,又不习惯寒冷,对北方的天气不适应。若不是这一身虎皮袄、鹿皮靴和手套,倒真会把她的小手和小脚冻烂。想到这里,凌通不由得关心地问道:“你的脚还痛不痛?” 萧灵摇了摇头,道:“刚才跑了一阵子,发热起来倒有些痒。” “待会儿,我为你煎些草药,然后泡泡脚,明天定会好起来的!”原来,这两天的步行,虽然萧灵穿着鹿皮靴,但脚上仍长起了冻疮,也幸亏这两天没有下雪,否则,只怕情况会更加不堪设想。 “我们去看看吧。”萧灵提醒道。 “不,他们定然不会这么快就走,前面不是有家客栈吗?我们先到那里订好房间再说吧,免得夜深了,敲不开他们的门。”凌通果断地道,说着拉起萧灵,向黑暗中行去。 萧灵紧握小弩,在这黑暗中,倒真怕再一次遇上尔朱家族的追兵。 凌通的记忆果然没错,两人行不多久,就看到两盏红灯笼斜挑于大街之上,刚好照亮那在寒风中飘扬的酒旗。依稀中,仍可见酒旗之上写着“通雅客栈”四个大字。 凌通和萧灵来到门外之时,客栈的大门虚掩着,可能是因为北风的确很大的原因,但门内犹有灯光外透。 “嗵嗵嗵……”凌通抬手向门上一阵重敲。 “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显然是掌柜的那似睡还醒的声音传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至,掌柜的嘟嘟囔囔地拉开了大门,不由得感到微微愕然。 “掌柜,可还有上房?”凌通大大咧咧地道,人虽小,倒极有一番气魄。 “你们要住店吗?”掌柜的有些愕然地问道,见眼前只不过是两个小孩,不由得有些怀疑。 “废话,不住店,这么大半夜了,还来敲门干吗?给我预备两间上房!”说着,凌通一拉萧灵的手,一把推开掌柜那撑在门上的大手,挤进了客栈。 掌柜的吃了一惊,竟无法抗拒凌通那一推之力,歪倒于一边。一阵寒风涌进,让掌柜的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忙把门关上,拿条木棍紧撑了起来。这才向柜台前走去,没好气地道:“上房人家全给租去了,若是你早来两个时辰也许还有,现在这么晚了,哪还有上房可租?后院只有一间厢房,我去打理一下,就将就着住上一晚吧。” 凌通心中暗怒,这掌柜的如此傲慢,肯定是欺他们人小。不由得淡淡一笑,道:“今晚本公子就是要住得舒服,要服务周到的房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向桌上一放,竟若刀子一般,插入桌子之中。 掌柜的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叶子从桌上拔了出来。以他的眼光,焉有不认识金子之理?在这个时代,北魏多流通五铢钱,能用金银的,只有达官显贵及过往的商旅,但仍很少人使用。平日里,用银子住店的人都很少,更别说用金子住店了。这一片金叶子少说也有一两半,金换银,银换钱,这一片金叶子至少可换得一匹良马。而这小孩,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怎不叫掌柜的大吃一惊?当下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无比恭敬,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公子爷,实在是对不起,今日由于聚云客栈全给刘家人包了,所以其他客人全都住进小店,因此,上房早就客满……” 凌通不耐烦地打断掌柜的话,冷冷地道:“我出五倍的房钱,只要今晚住得舒服,大不了,你住的房间让我们住一晚,你们自己在那厢房中挤一晚也是一样,如何?” 掌柜的心头一喜,想不到眼前这小孩如此豪阔,竟出五倍的房钱。心头暗想:“这嫩仔,可要好好地敲一笔。”但是一细看,面前两个小孩身上竟穿着虎皮袄,这可不是假的,灯光之下,掌柜的脸色微变,他阅人极多,以貂皮为袄的也见过,但以虎皮为袄的却是头一遭遇到。要知虽然貂皮名贵,但只要有钱便可以买到,而虎皮却不一定。因为,没有多少人敢去猎虎,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猎虎。能穿虎皮袄的人,一般不仅仅需要有钱,而且更需功夫。看这两个小孩的派头,以及刚才凌通露出的那一手,竟让掌柜的不敢再起坏念头。 “怎么样?你还嫌不够吗?好,如果今晚你能够把本公子伺候得周周到到,舒舒服服,那这片金叶子就是你的。”凌通豪阔地道。 掌柜的大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哪……哪用得了这么多?” “本公子说是多少,就是多少,还不快去张罗?顺便用些嫩草与生姜熬一些热水来,我们要泡脚。最好,再准备一些兰汤,到时洗澡用!”凌通吩咐道。 “好,好,我立刻去办,立刻去办!”掌柜的欢快地应道,并抬头唤醒睡眼蒙眬的店小二,吩咐他去烧水熬汤,另外更有一名小二送来茶点,端来火盆、火炉,而掌柜的自己则亲自去收拾房间,服务倒是十分周到。 凌通向萧灵关切地望了一眼,含笑道:“灵儿,觉得这里怎么样?” 萧灵也四顾了一眼,甜声道:“还不错!比外面暖和多了。” 凌通嘿嘿一笑,道:“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幸亏那臭婆娘糊涂,经不住一吓。嘿嘿,今天真是时运特好,不仅发了财,还让那几个臭贼见了阎王,省了不少麻烦,咱们看来还是逞运行事,呆会儿再去凑凑热闹!” “我看还是不去算了吧,这深更半夜的,天气又冷,早些休息,明天好赶路。”萧灵有些害怕地道。 凌通热情不由得一冷,但萧灵所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冷的天,又有什么比在暖炕上好好地睡上一觉更舒服呢?更何况萧灵这生在南朝的娇小姐,从来都没受过北方这种苦头,担惊受怕,露宿山林。若非凌通自小随凌伯学字辨药,小小年纪,对医理却极有见地。这一年多来,更是把蔡风抄写的医书药典熟读了不知多少遍。一路上,不住地为萧灵开些驱寒抗寒之药,也天幸,这个娇小姐没病倒在途中,否则,那可真是不好玩了。 萧灵不像凌通自小生在猎村,整天同野兽打交道,穿梭栖息于山林之中,前两夜宿于野外山洞内,萧灵根本无法成眠,那野狼的嚎叫,寒风的呼啸,倒像是千万只魔鬼在呼嚎,更因为太冷,何谈舒服睡觉?是以,今日精神不振。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她可能会真的受不了而病倒。而凌通却根本无需睡什么觉,每晚打坐练功犹如睡觉一般,且使精神恢复更快。 望着萧灵那一副疲惫而又期待的样子,凌通不由得大为怜惜,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吧,你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了,这几天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把活泼可爱的灵儿给整惨了,看你都瘦了一圈,呆会儿叫他们去炖一锅乌鸡参汤来,怎么样?” 萧灵心头一暖,鼻子却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 “看,看你,不准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笑一笑嘛。”凌通打趣道。 萧灵眼圈微红,凌通的体贴更使她无法抑制自己感激的情绪,忍不住低声道:“你对我真好!” “傻瓜,你这么可爱,我怎舍得不对你好呢?来,吃块糕点!”凌通诚恳地道,同时夹了一块甜糕放在萧灵面前的小碟中。 “你也吃一块吧。”萧灵却把一块甜糕送到凌通的嘴中。 凌通大口一嚼,笑道:“好吃,灵儿真乖,要不要尝尝我费尽力气也不知道是否被压扁了的糕点呢?”说着,竟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正是凌通自青楼之中偷出来的糕点。 “当然要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花费的工夫呢?”萧灵欢声道。 凌通拆开外面那层包巾,里面的糕点竟变了形状,但依然未弄至一塌糊涂。 “还好,尔朱送赞那老鬼的一招还没弄坏我的点心,否则,定成了一场麻烦一场空。来,尝尝,看看哪种好吃些?”凌通笑道。 “不用尝也知道是你带回来的糕点要好吃啰。”萧灵笑道。 “你的嘴巴真甜!”凌通笑道。 “公子爷,热水和兰汤已经准备好了。”店小二早知道这两个小孩是有钱的主儿,禁不住讨好道。 “好,给我端到你们掌柜的房中去。”凌通悠然地吩咐道。 “掌柜的房中?”店小二微感愕然,反问道。 “啰唆什么,公子爷叫你端去就端去。对了,调好热度。”掌柜的不耐烦地喝道,再改向凌通的脸上却是堆满笑容,客气地道,“公子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火炉和炕下也添加了柴火。” “嗯,还不错!”凌通故作沉稳地道。 掌柜的心头一喜,就等凌通这么一句话,却仍道:“公子要是有何需要,直接吩咐就是!” “这个我知道。”凌通一副傲慢之态,应道。 萧灵可能是的确太累了,有些困顿地揉揉眼睛,道:“我先去沐浴了。” “好吧。”凌通应道,又向掌柜的吩咐道,“去炖一锅乌鸡燕窝汤,等小姐沐浴后端进去。” “好,好,我这就去。”掌柜的忙不迭地应道。 凌通不由得心头暗叹:“有钱可真是好!” 聚云客栈的灯火微微暗了些,显然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不肯休息的,只是几个夜行人。在黑暗的角落中,若闪过的魅影。 刘府的家将和护卫虽然很多,但与这数名高手相比,似乎相差太远,竟根本就无法发现这六人的行踪。 六人似乎并不想对付刘家大小姐,他们似乎对聚云客栈极为熟悉,一入客栈,就直奔停放车辆的后院。 后院的守卫极严,因为谁都知道刘家这一趟似是大生意,既然是大生意,那钱财抑或是其他之类的东西自然不少。虽然刘家在北魏势力大得足以吓破小贼的胆,但是想打刘家主意的人并不是没有,而敢打刘家主意的人,也绝对不会是跳梁小丑,是以守护着这后院的人极多,自也不乏好手。 刘家人很自信,很自信自己的实力。也的确,刘家能立足于江湖和朝廷,声震黑白两道,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不说别的,至少在武功之上,刘家的高手并不比尔朱家族的差,只是刘家的人很少在江湖之中出手,而刘家的敌人,见过刘家高手出手的人,早已埋骨黄土。极个别之人未死,可天下有谁会将自己的丑事外露?是以,天下间知道刘家人可怕之处的不会很多,可刘家之人却绝对不是庸手! 守候在车旁的是一个老者和两个中年汉子,还有些兵丁家将之类的紧守在四周黑暗的角落中,像是猎豹一般警惕地望着四周黑洞洞的天空,也有一部分人在院子各方四处搜寻。 六人全都停在院外,有些心惊地扫视着后院,他们深深地感觉到那潜在的杀机和危险。他们都是高手,凭着高手的直觉,就知道这个后院绝不会像别处一般松散。 六人相对望了一眼,虽然黑不见物,但谁都可以感觉得出对方心头微显的隐忧。 “啪——”一声清脆的细响打破了黑夜的静寂,是一只掉落在院中的老鼠。 “吱——”老鼠居然被钉在地上。 无声无息的箭,不知从何处发出,准确得让所有人都觉得心寒。 那是一只可悲的老鼠,不大,但却逃不过刘家的防守,那么人呢?人是否能够逃出这可怕的暗箭呢? 院子黑沉沉的,倒像是一个充满死气的坟地。有树、有花、有草,还有一口枯井。可就是没看到人,因为没有灯火。但那摆放在一起的车厢仍是分辨得清,那只是一种死亡的诱惑! “朋友,回头是岸!”一声低沉的声音自黑沉沉的院子之中飘荡出来,倒似是来自那口枯井的井底,但谁都知道,那绝不是来自井底。 潜伏的六人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低沉而微显苍老的声音是在说谁,难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这,这几乎是有些不可能,他们禁不住相视望了一眼。 “朋友,不要再犹豫,你们一靠近院墙,我们就已知道你们六位是来染指车内之物的,今日老夫并不想杀人……”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但那种威仪依然悠悠地飘荡在夜空之中。对方既已说出了自己的人数,那自然就不会只是胡乱吓唬人了。这人是谁?竟有着如此可怕的功力! 六人打了个手势,心中自然明白,想打刘家的主意,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单只这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就足以让人胆寒,何况仍有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六人暗自一声叹息,翩然而去,实在是没有任何必要留下。 黑暗的后院立刻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平静,两道黑影若幽灵一般追着六个神秘人而来,又匆匆随离去的黑影远去。 飘出聚云客栈,街道上一片黑暗,唯有呼啸而过的北风,和青楼的几盏气死风灯,那暗红的光润,倒像给夜色涂上了一层鬼气。 两条幽灵般的暗影,再飘出几丈远,就立住了足。他们不得不立足,黑暗中,他们看到了几道森寒的幽光。那是眼睛,黑暗中的眼睛。 小街,弥漫着杀气,那闪亮的眼睛是人的,十人!静静地立着,犹如木头一般。但每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又是那么真实。 两条黑影很想回头,但他们却感觉到,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他们清楚地感应到,身后传来的杀机更强烈,竟是那本在他们之前走出聚云客栈的六人,可是此刻却出现在这两人的身后。 两人明白,自己是中伏了,可却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行藏。 “朋友,是不是很感意外?”一道森冷的声音飘出,在黑暗的夜中,伴随着呼啸的北风,竟微有些沙哑。 “你们是什么人?”那两人的声音毫无慌张之感。 “哼,我们是什么人,你们无须知道,但你们是什么人,我却知道,要不要我给两张画像你们看看?”立在前方十人中的一人跨前一步,不屑地道。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那两人一愣。 “呼——”一束火光亮起,跨出的蒙面人双手轻轻一抖,两张略显淡黑,但轮廊分明的画像立刻亮在那两人——也许说两位蒙面人面前更确切些,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蒙着脸的。 两蒙面人骇然惊呼,即使看到了鬼,他们也绝对不会如此惊骇。但他们看到的不是鬼,而是他们自己,虽然笔法极为简单,却轮廊分明地勾勒出了两人的大致模样,这几乎完全不可思议。 “杨擎天、颜礼敬,你们还要蒙上面具吗?华阴双虎在江湖中,也曾是响当当的人物,又何必藏头露尾呢?”那人微显淡漠地笑道。 两蒙面人的身形再颤,心中的震骇更是难以言表,这才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所有的这一切,明明就是针对他们两人而来,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正是华阴双虎,杨擎天与颜礼敬。可是却怎么也猜不出,对方是什么门路。 “既然你们早就已经算好了,又何必再啰唆?又故作神秘呢?”杨擎天冷冷地道。 “哈哈……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没有必要再啰唆!” 杨擎天和颜礼敬立刻知道对方就要出手了,他们岂会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是以,他们抢先出手,绝不留情!但他们知道,以两人之力想要对付对方十六人,那的确是有些痴心妄想。因此,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借机逸走! 杨擎天与颜礼敬一出手,那十六人就相继出手了。 街道并不甚宽,挤着十八人,似乎窄了些,但杀气却比夜色更浓。 杨擎天的对象是那展开两幅图画的人,一直都是那人在发话,这些人当中,定是以那人为首。要是一举能擒下贼首,对方定会投鼠忌器。 “呼——”杨擎天眼前一黑,竟是两张画像,兜头罩来。虽是两张薄纸,竟隐含风雷之声,对方的功力之高大大出乎他的想象之外。 “嗖——嗖——”两支劲箭若从黑暗中标射而出,擦着杨擎天的耳边钉在两幅画像上。 “轰——轰——”两幅画像一声爆响,竟燃起一团青焰。 杨擎天骇然倒退,不仅仅是因为那不知从何而至的暗箭,更是因为那两幅画像是以药物绘成,一经撞击,就会爆暴出毒烟。所以,杨擎天不得不退。 一进一退,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阻滞,但杨擎天并没有忘记,此刻乃是两面受敌。不过,他还得感激那两支暗中射来的劲箭。 “轰——”杨擎天退身出脚,半刻也未停留,准确无误地截击由身后攻来的一脚,身子再奇迹般地翻转,上身后扑,两支判官笔幻成两点暗影,在两柄长剑上斜划而过。两声脆响之中,身子若夜鸟般翩然升上天空。 “嗖……”劲箭自黑暗之中,没头没脑地射至,目标却不是升上天空的杨擎天,而是地上的十六名蒙面人。 箭箭要命,准确得让人心惊。 十六名神秘的蒙面人骇然闪避,谁又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很明显,这神秘的箭手乃是杨擎天与颜礼敬一伙的。 颜礼敬的身子就像是一团幻影,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更可怕的却是他手中的那几寸长的短针,让人防不胜防。但一人之力毕竟有限,若非这阵乱箭相助,只怕此刻也应该挂彩。 “呀——”杨擎天一声暴喝,上升的身子若苍鹰扑兔一般,向颜礼敬的身边扑到。 颜礼敬与杨擎天似乎是心有灵犀,放下所有目标,合力向一名有些手忙脚乱的蒙面人攻去。 “咝——”一道长绳破空而至,正是杨擎天和颜礼敬将这手忙脚乱的汉子手到擒来之时,一切就像是演练了千万遍的表演。 杨擎天和颜礼敬踢开攻来的三人,拔空而起,双双抓住横在空中的绳子,自众蒙面人的头顶呼啸而过。 “啪——”绳索被一柄飞刀截成两截。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的身子一沉,却又有两根绳索破空而至,更夹着一阵乱箭。 剩下十五名蒙面人的确有些自顾不暇,哪有机会追赶杨擎天与颜礼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挟着那被擒的汉子融入黑暗之中,然后,黑街陷入一片寂静,箭停风止。 “追!”剩下十五名蒙面人这才知道呼喝,心中的恼恨使得杀机如潮,但却无可奈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潜在黑暗中接应杨擎天和颜礼敬的人是谁?但却知道颜礼敬与杨擎天擒去了人质。事出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凌通美美地泡在水汽缭绕的浴桶中,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兰汤沐浴,以前只是在萧灵的口中听说过,没想到今日发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兰汤浴,四周几个大火炉,使得室内暖和如春。 连日来,凌通带着萧灵只顾着逃命,虽然并非十分疲惫,但心中却因压力过重,使得整个人都有欠舒服。风尘仆仆,也有好一段日子没洗澡了。此刻嗅着阵阵兰香,享受着那烫心的热力,整个人就像完完全全地放松于浴桶中一样,似乎每一根神经都变得顺畅无比。脑中却在想着这连日来,那些人的武功招数,总结着每一次动手的心得!这正是近一个多月来,凌通作战经验丰富起来的根本原因。他之所以能得剑痴和梦醒两大高手看重,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股狠劲和拼劲及他有猎人般的聪明老练,更是因为凌通并不是一个死学死用的人。而他向剑痴学武,本就是全在挨打之中领悟个中奥妙,总结挨打的经验,才会有一日千里的进展。因此在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于总结经验了,虽然每一次多用诡计对付敌人,却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正在恍惚之间,突然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寒意自丹田升起,极为温和而缓慢。凌通骇然回过神来,迅速运功抵抗,但那股寒意似乎是无孔不入一般,依然控制不住地上升。骇异之中,凌通想到了梦醒给他的那颗阳丹。此时也顾不了赤身裸体,再迅速跃出浴桶,自衣服的口袋中掏出盛装“回天补气丹”的盒子,取出丹药纳入口中,迅速跃入浴桶,盘膝静气。 阳丹入口即化成数道火热的气流,通向四肢百骸。 凌通心下骇然,没想到药力运行得如此之快。那种有若火蛇在经脉中疾窜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但他坚信梦醒绝对不会害他,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凭借梦醒的武功,想要杀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又岂用得着浪费这两颗药丸?更何况,以梦醒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必要说谎。是以,凌通极为心平气和地对待体内流窜的热流,以及渐渐自心底升起的寒意。这一年多来,他什么苦什么痛没尝过,早已使其意志和毅力异于常人。那是因为他心中有所信仰,更坚定的以蔡风为目标。所以,他拥有完全超乎他这个年龄的毅力和恒心。 两股异流终于汇合,凌通忍不住一阵颤抖,相会之时,“轰——”地一震后,融合于一起,气流仍是一寒一热,却更加狂野,在他体内的经脉之中激涌澎湃,几欲使之崩裂。 凌通按照蔡风所授的心法,缓缓地催动着丹田中的真气,但却似乎对这两股狂流毫无办法,幸亏这两股气流并非是毫无章法地乱冲乱闯,而是不断地游走,犹如两条活泼的小蛇。 凌通额角渗出了汗珠,也许是水汽凝聚而成。他知道若是这样运行下去,那对自己恐怕是没有多大好处。咬咬牙,调节真气,向那两团气流兜头迎去。 “轰——”一阵无形的巨震,轰得凌通脑子中一片空白,就像是地底的火山刹那间在他的心底爆发…… 第93章 第二十四 章奇兵突 第二十四章奇兵突现 暗中相救之人,竟是薛三。原来,葛荣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刘家并不是弱者,更何况杨擎天与颜礼敬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刘家,更有魔门中人。相较而言,己方力量的确显得过于单薄。葛荣更是擅用兵法之人,所考虑的问题极为周详细密,加之,深知广灵刘家的可怕,因此,他派出薛三领着十数名高手前来相助。由于考虑到杨擎天与颜礼敬两人乃是江湖成名极早之人,若是公然相助,定会引起两人反感,是以一直隐迹行事,暗中相助两人,使之免于遇难。 “报告三爷,经查证,这人乃是刘府的家将!”一名汉子行入房中,恭敬地道。 巨烛的光焰中,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神色微变,杨擎天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他居然是刘府家将?” “禀杨爷,他们的确是刘府中人,属下已经查实,且他招供出来说那十五人也同样是刘府家将。因为他们早就发现杨爷和颜爷跟踪他们的队伍,而杨爷与颜爷都绝对不是好惹的,所以,他们就定下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准备暗中对付你们,却没想到被我们破坏。”那汉子极为客气地道。 杨擎天和颜礼敬相视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骇异之色,他们的确是低估了刘家之人。也难怪刚才聚云客栈的后院中,刘府之人会对六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而又格外开恩地放过六人。原来,这只是合演的一出戏而已,而对方又能清楚地画出自己的肖像来,且动手的地方只是离聚云客栈数丈远之处,难道就不怕惊动刘府中人?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这些人和刘府有关系,他们压根儿就不怕惊动刘府之人。 杨擎天苦笑道:“我的确是太小看刘家了。” “我们早该想到,能够列入四大家族之一,那他们绝对不会是易与之辈。今次,若非薛老弟,只怕这个跟斗我们栽大了。”颜礼敬诚恳地道。 “我们都是为了三公子的事,根本没有必要分彼此。庄主他是一军之主帅,否则只怕亲来的是他!”薛三正颜道。 “不知道是否有魔门与三公子的消息?”杨擎天问道。 “以三公子的武功,想发现他的行踪只怕很难,而魔门行事诡秘,要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易事。不过幸亏老爷子过几日就会赶来,庄主更会派高手前来相助,只要我们再多忍几日,形势定会改变!”薛三认真地道。 “现在,我们的行动,使得刘家有了准备,再下手只怕不易行事。”颜礼敬微微担心道。 “以我看,我们这么一闹不仅不是坏事,更是一件好事。我们的目标并不是要抢夺刘家的嫁妆,也不是要与刘家过意不去,刘家加强戒备,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无关痛痒之事。但对于魔门的行动却大有阻碍,这样,魔门势必要吃亏,对于我们来说只会是好事而非坏事。三公子若想劫走刘家大小姐,只怕也要花费更多的心思。而我们更可暗观虎斗,根据情况思虑对策,自然会更有把握。”薛三分析道。 “薛老弟所说也的确有理,那只要我们密切地注意刘家的动静,就一定会有所收获!”杨擎天赞同道。 “嘘——有人来了!”颜礼敬挥袖灭去房中的烛火,低声道。 沙沙!果然有夜行人踏瓦而至。 薛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杀机,正要破窗而出之时,却被杨擎天拉住。 屋内众人迅速选好最佳的方位,心神全都绷得极紧极紧,但每个人皆明白,一出手就是绝不留情的。只是没有想到,刘家的人竟会这么快便赶来了。 “沙沙……”竟是大批夜行人踏过瓦面,且似乎并无停留之意,这是为什么?颜礼敬诸人有些糊涂了。 “哼!”一声轻哼自头顶传入房子之中,接着就是一声极冷的声音响起,道:“你以为你们可以逃得了吗?胆子也真大,居然敢偷我刘府的东西!”竟是聚云客栈后院说话的老者。 “哼,你们刘府什么东西都有,何不分上一点给天下的百姓?所谓有财大家发嘛。”一声不紧不慢的话语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传来。 “看来老夫是要开开多年未破的杀戒了,否则会让你们这些无名鼠辈当我们刘家无人!”老者语意中充满杀机地道。 杨擎天与薛三诸人相视望了一眼,全都松了口气,知道刘家所追之人并不是他们,那对方所追的人到底是谁呢?又有谁有这个胆子和本领自聚云客栈之中偷出刘家的东西呢?几人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既知道事情与自己无关,也就懒得去管。自窗口的缝隙中,犹能够发现对面的屋顶之上立着四五人,其余的并未看见,而自己头顶的屋脊上,自然不会没有人。 “是吗?你有很多年未开杀戒,就为了我,却要大开杀戒了,看来,我应该感到骄傲才对。”那人不愠不火地道。夜色中,那人隐约地蒙着脸,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箱子。 “只要你交还所盗之物,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说话之人却是围截杨擎天和颜礼敬的十六人中掏出两幅画像的人。 “这人是刘家老总管刘承东的儿子刘文卿。”刚才向薛三回报的汉子低声道。 “刘文卿!”薛三不由得微微一呆,低念道。顿了顿又道,“此人乃是刘家三大年轻高手之首,这些年在江湖之中极有名气!” 杨擎天回到中原时间并不长,是以对这些新近崛起的年轻高手并不知道。而颜礼敬对这些无关痛痒的人也不十分在意,虽然听说过刘文卿的名字,但却并不知对方是刘府三大年轻高手之首。而薛三却是时刻密切地注视着江湖,对江湖中的一举一动、每个新起的高手都会留意,甚至还要去了解掌握对方的习性、优点和缺点,这就是他能成为葛荣手下最为得力的刺杀机构首领的原因和本钱。 葛荣手下的刺杀机构完全由裴二和薛三两人掌握,处理江湖中的事务也归属于两人的管理范围,是以一说到对方是谁,薛三就立刻说出了对方的优缺点和江湖称号。 夜色之中,那神秘抱箱之人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箱子,踩在脚下,神态极为悠闲,而他身后紧立着三名蒙面人,似乎对置身于重围之中并不感到慌张和担忧。 刘府之人竟再次出动了十人之多,刘文卿带着剩下的九人,与一名微显苍老的老者。而诱惑杨擎天与颜礼敬现身的六人却并未现身。 老者微步向那四人逼去,浑身散发出一阵浓烈的杀机。四大家族名闻天下,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藐视他们广灵刘家,看来今夜之事真的激怒了他。老者的身后两人,也执剑在手,夜色之中,突然在这一瞬间充满了浓烈的杀机。 “哗——”一声轰响,木箱破开瓦面,向屋下疾沉,而那蒙面人的身形犹如猎鹰一般飞掠而起,向老者扑去。 身法之快,攻势之凌厉,令屋内众人都吃了一惊。 “好!”那老者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即感到沉重的压力若山洪一般流泻而下,正是那如猎鹰般神秘蒙面人的杰作。 老者出手,是一柄窄窄的剑,却拖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像是凄厉北风之下的冬鸟悲鸣。 “啪……”,“沙沙……”老者竟忍不住倒退了几步,踩破数块厚瓦。那是一股几乎不可抗拒的力量,对方所用的竟是一柄短杵。 神秘蒙面人的身子倒射而回,翻上夜空,一击之下,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只是那神秘蒙面人因为居高而下击,以重兵器之利,竟使老者立足不稳,骇然倒退。 老者脚下的屋内传来几声惊呼,似乎是因为那碎瓦下跌,惊醒了已经入眠的客人。 刘文卿的动作也不慢,就在神秘蒙面人掠飞而起的当儿,他也化作一道鸿影标射至蒙面人所在的屋面。 老者身后的两人绝不想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当神秘蒙面人在空中疾翻后退之时,亦迅速疾扑而上,自两个不同的方位攻至。 神秘蒙面人心头暗骇,刚才那老者剑上传来的劲力只让他微有些气血翻涌,而这一刻,又有三人相继攻到。 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神秘蒙面人在半空之中,突地一阵狂扭,暴跌而下,向刘文卿扑去。 刘文卿冷冷一笑,长剑幻成一抹暗影,丝丝缕缕地向神秘蒙面人罩至。 立于神秘蒙面人之后的三人也迅速掠起,截住攻向蒙面人的两位刘家高手。 刘文卿却算错了神秘蒙面人的意向,那蒙面人并没有攻击的意图,而是撞入与刘文卿同来的那六名高手堆中。 此刻那老者才回过气来,骇然低呼道:“天龙刘高峰!” 刘文卿也是一惊,但神秘蒙面人已经冲入了那六人的攻势之中,手中的短杵一分为二,有若万点奔雷,犹如暴风骤雨的气机牵动着瓦石乱飞,疯狂地撞向六人。 “啪啪……”一阵碎瓦的爆响,神秘蒙面人的身子扶摇直上,一阵爽朗的笑声撕破了夜空:“哈哈哈……刘傲松果然好眼力!” 杨擎天和颜礼敬诸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老者就是刘家老一辈名动江湖的岁寒三友之一刘傲松,更没想到那神秘蒙面人却是飞龙寨的大寨主天龙刘高峰。显然刚才是有意掩饰身法,而此刻才真正的是天龙刘高峰的招牌身法“潜龙升天”,天下独一无二的轻功身法。 “啪——”一声轻响,两条身影破屋飞掠而去,同时夹带着刘高峰刚才踩于脚下的木箱。 “追,别让他们带走!”刘傲松沉声喝道,同时身形向那自屋子中掠出的两道人影追去。他没想到在刘高峰脚下的屋子之中居然仍有人接应。 “我们还没有好好亲亲热热,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刘高峰说话间,已若蛟龙入海般向刘傲松攻到。 人未至,那让人窒息的压力已经让刘傲松不能不回手反应,刘高峰的气机早已将他完全笼住。 刘傲松一声怒吼,窄剑斜掠而出,简单至极的一剑,却包含着无与伦比的玄机。那种有若流星划过的轨迹,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洒脱和优雅,似乎深深融入了自然,融入了夜色,融入了天地。 “好!”刘高峰大喝一声,竟不敢轻迎其锋,身子微扭,有若游鱼一般向一旁滑去,竟奇迹般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之下改变方向。 刘傲松对刘高峰的身法已经够高估了,但是仍没有想到对方的身法厉害如斯,自己竟一剑切空。但,他这一剑根本就没有任何作势,其本身就是一道顺乎自然至理的弧线,一击不中,顺势又成另一招攻势。 刘高峰已经不可能再给刘傲松击出这可怕剑式的机会,就在刘傲松这一剑抵达尽头,在力的死角之时,击出了一杵。 没有人能想象刘高峰的机巧和灵动,那像是一种无可言喻的魔法。 “叮——”刘傲松的身形若御风滑行,卸去刘高峰这一击之力,反而形成一股拖扯之力,像是在虚空之中制造出一个旋涡。 刘高峰身形虽奇,但却没想到刘傲松的劲气运转会如此之快,虽然这一重击砸在刘傲松的剑上,但却像是击在云端,毫不着力。劲气一泄之中,竟不得不坠身而下。 刘傲松一声冷哼,身形疾攻而下。他的确是尝到了刘高峰身法的可怕,因此,他必须紧缠住这可怕的对手,不能给对方任何展开身法反击的机会。 刘文卿本想全力将刘高峰的另外三名同党拿下,但想到正自逸走的两人,不得不舍下刘高峰三名同党,向那两人追去。 这批刘府家将全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对形势之分析及相互间的配合都极为紧凑。 刘文卿的身形一动,立刻就有三人相偕而去。 这是客栈的大院,但却没有一个客人敢伸头外望,在这乱世当中,杀人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何况住宿之人早就已经听到这之中有广灵刘府之人,谁又敢与这四大家族之人过不去呢?是以,即使外面闹了个天翻地覆,也不会有人来管。就是掌柜的也只有哑巴吃黄连,自叹命苦了,他只能在被窝中乞求菩萨保佑而已。 刘文卿见那两人眼看就要掠过院墙,融入夜幕之中,不由得对天一阵尖啸,有若厉鬼哭嚎,惊人至极。尖细之声,裂云透雾,直冲九霄,虽然扰人清梦,却无人敢说。 杨擎天和颜礼敬诸人不由得暗赞,此子功力之深厚,果不愧为刘家三大年轻高手之首,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薛三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如何助刘高峰一臂之力。毕竟飞龙寨与葛庄主极有渊源,当初大柳塔之战中,飞龙寨出力不少,更损失了二寨主付彪。兼且刘高峰与蔡伤老爷子的关系极好,此刻他有麻烦自然要助。但想到几月前,葛荣邀请刘高峰入军并肩作战,却被刘高峰拒绝了,这使葛荣大为生气,却仍不能不尊重刘高峰的意见。因此,薛三在暗自揣测,刘高峰此次行事的意图。 “啪啪——”两声爆响,两位正准备掠出院墙的神秘人,竟被两道掌风逼了回来。 那两人一人抱着木箱倒翻数番,重重地立在地上,而另一人极为了得,虽然与对方交换了一掌,但身子却未坠,反而若游蛇一般,横踢向另一名攻向抱着箱子之人的汉子。 这两名突然出手的汉子,显然是早已经守候在院外的刘府高手,见这两名神秘的蒙面人想掠走,遂飞掠而出在半空中进行袭击,显然刚才刘文卿的一声尖啸是召唤他们的。 那抱着木箱的蒙面人吃亏在一手抱着木箱,只能以单掌应敌,这才会被逼退。 “你先走!”那身形犹在空中的蒙面人低喝道,竟是女子娇弱之声。 那名攻向抱着木箱蒙面人的刘府高手,显然想不到说话蒙面人的武功会如此强横,身法也如此利落,只在挥手间,便已踢至他的面门,使得他根本没有机会再去攻击那手抱着木箱的蒙面人。 “啪——”一道狂猛的气流在掌脚之间爆开。蒙面人的身形旋成一团旋风,稳稳地钉在地上,而那刘府高手却“噔噔噔……”倒退了四大步,显然在功力之上与这神秘蒙面人相差极远。 抱木箱之人再不答话,闪身向院墙之上掠去。 “想走?没这么容易!”那与女蒙面人对掌的汉子冷哼着闪身扑去。 “别慌,你的对手是我!”女蒙面人一声娇笑。 笑声刚尽之时,身形已经如鬼魅一般阻在那欲追的汉子面前。 那汉子一阵骇然,他想不到的是对方身法竟如此快捷,当他调整心理之时,只觉一股强烈的劲气已经撞击而至,无奈之下,只得出手相抗。 对方的掌指若万朵兰花竞相绽放,几乎是无孔不入,劲气之密,似是不透风的墙,怎么能不让他大吃一惊?那汉子只得骇然倒退。 女蒙面人一声冷笑,趁对方慌乱之时,踢出一脚。无声无息,在黑暗中,似是突然自地狱之中冒出来一般。 那被震退的汉子一声怒吼,飞扑而上,生死一线之时,竟为另一人挡开了这要命的一脚。 蒙面人身形并不停,却借劲一个倒翻,向院墙之外掠去。此时那抱着木箱的人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此时,一道尖锐无伦的劲风袭体而至,几欲洞穿天地。沉重的杀机紧裹着女蒙面人倒翻的身体。 那是刘文卿的剑,刘文卿的的确确动了杀机,而这女蒙面人也实在太可怕,刘家今晚所出动的人在江湖之中至少都可算得上二流高手,可是在对方的掌指之间根本没有丝毫翻身反击的机会。 女蒙面人一惊,身子疾沉,虚空之中,一扭小蛮腰,一道幽影在她双足点地的一刹那倒射而出。 “叮——”刘文卿身子一震,他这自以为必杀的一剑,竟然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破去。看对方动作之利落、流畅,竟有若行云流水,潇洒至极,哪是言语所能尽表的? 刘文卿倒退入那三名跟来的家将队伍之中,犹然感到神秘蒙面女人那突如其来的一剑之可怕。那浓烈的杀机就像凝于虚空之中,等待暴发一般。 “玉手罗刹曾丽!”刘文卿忍不住呼道。他实在想不出江湖之中还有哪一个女流之辈功力达到这种境界,刚才对方所展露出的手法,的确极为神似传说中的玉手罗刹。 蒙面女子一愣,却又感到身后两道劲风袭到,心知正是那两名刚才拦截之人,不由得脚步一错,手中幽芒一闪、一旋,竟若幽灵般滑至刘文卿的身前,剑气也在这一刹那间疯狂暴射。 刘文卿惊于对方那古怪而快捷的身法,但却并不畏惧,可他仍未出剑的当儿,其身边的三人已经出剑了。 三剑同出,剑气交织成密密的罗网,似要将对方完全铰碎一般。 蒙面女子一声轻笑,剑式一改,那三名刘家剑手只觉得所刺非物,更可怕的还是那剑式之中有一种难以摆脱的吸扯之力,使他们不由自主地顺着对方剑气的牵引而动。 蒙面女子不见了,有若幽魂一般消失在三名剑手的眼中,而他们的眼前,多了两柄剑,本是刺向蒙面女子的两柄剑,此刻却刺向了那三名刘家剑手。 刘文卿一声怒吼,蒙面女子的身形虽然快,可立在一旁静候的他却仍不会看走眼,是以他不顾一切地扑上。 “锵——”蒙面女子堪堪挡住刘文卿这一剑,却禁不住倒跌而出。 刚才因为对付那五名剑手,她虽然是使用的巧劲,但一口真气也用竭了,而刘文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一击之下,竟使对方受挫。 “咔嚓——”一棵小树被撞成两截,蒙面女子身体一震,忍不住吐出一小口鲜血。刘文卿不愧为刘府年轻高手之首,劲力之大、眼力之准的确让人心惊。 “哼,你去死吧!”刘文卿冷酷无比地喝道,身子若一只鸿雁,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手中剑也拖起一股幽风向蒙面女子的面门攻到。 蒙面女子虽然被刘文卿一击受伤,但并非全无还手之力,长剑斜挑而出,划过一道完美无伦的弧线,自刘文卿的肋下攻到,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刘文卿心头骇然,他看见对方眼神之中那深深的落寞和冷厉,更可从中感受到一种厌世的情绪,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化开对方那股冷漠。这种人正是不要命之人的最佳典型,若说任何人都会爱惜生命,那这种人却完全例外。 刘文卿正值大好年华,岂是不要命之人?是以,他只好换招撤势,他没有对方那种拼命的勇气和胆量。 “唏津津——”一声马嘶自院外响起,传来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显然是有马车赶至,而在此深夜之中,又有谁在驾着马车呢? 刘文卿立刻明白不好,这定是对方派来接应的车子,若是对方坐入马车之中迅速逸去,从此任谁也无法找到对方的下落。 那五名剑手在发觉蒙面女子消失之时,已经相互切入了对方的剑势之中,一阵闷响,几人骇然倒退,模样极为狼狈。但仍被割下几块衣袖,冷汗不由自主地滑淌而下。 “快追!”刘文卿禁不住喝道。 那五人如梦初醒,迅速有人扑出墙外,刘文卿却绝对不想放过眼前的强敌,他明白眼前对手的厉害之处,若是不能在这一刻乘对方受伤的当儿制伏,只怕日后就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刘文卿更深知自己的功力与对方的功力相比,仍有一个差距,而对方的武功也不会比他弱,只是对方的实战经验似乎比自己稍逊一筹。若真是单打独斗,一般情况之下,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此刻却又是另一回事。不过,想到玉手罗刹当年独破“神武镖局”,搏杀神武镖局总镖头赵学青,那么,拥有眼下的武功并不是很值得惊讶之事,只是刘文卿有些奇怪,玉手罗刹的实战经验怎会如此之差?但他根本无暇细想,他必须出击,而且是尽力出击! 蒙面女子眼中微闪过坚强之色,让人感到她那拼死的决心,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面对着攻至的三柄剑,蒙面女子冷静得骇人。 冷静,是一个剑手的基本要求,但冷静并不代表一定要硬拼硬接,蒙面女子深深明白这一点,自己以一人之力绝对无法抵抗对方三名高手的攻击,即使自己并未受伤,也会力不从心,更何况此刻内腑已经受到震伤。她虽然对生死并不在意,但对生命仍有着一丝眷恋,那是因为她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 蒙面女子在躲、在闪、在后退,她也唯有这样。她不想死,而刘文卿的剑又太可怕。 那边的刘高峰,其战况也并不是很好,以四对六,并不能占到什么先机,而刘傲松的武功与他相比较起来,虽然要差一些,但是仍不能不算是个劲敌。是以刘高峰根本就不可能照顾得了这边的蒙面女子。 “砰!”一声爆响传自蒙面女子身后的屋内。 刘文卿和两名剑手吓了一大跳,骇然倒退,竟舍蒙面女子不追。 蒙面女子也吓了一跳,但却知道绝不能停留,否则她将陷入与刘文卿苦战之局。 刘文卿一愣之间,蒙面女子已掠上了屋脊,那是一间独立的房舍,并未与客栈之中的其他客房相连,却与院墙只相隔了三丈之远。 蒙面女子与刘文卿相对而立,谁都不明白这房子中在弄什么鬼,似乎是水桶爆裂之声,更夹杂着泼水之声。但蒙面女子似乎知道,这声响并不是刘府之人弄出来的,否则刘文卿也不会骇得停下攻势,这的确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一声爆响。 刘文卿见房中只有这声爆响,此后再无动静,不由得微微放下心来,却有些恼怒。 杨擎天向颜礼敬望了一眼,对窗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薛三却正在盘算着应该怎样去助刘高峰一臂之力,但却并不想显身。 刘文卿和那两名剑手飞速掠扑而上,想到对方竟视刘家高手如无物,公然偷抢嫁妆,虽然只是偷去一部分财宝,却也价值不菲,是以杀机大盛。 蒙面女子暗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翻涌的气血,此刻她已经不想独自一人离去,必须与刘高峰同走。若是她不能够牵制刘文卿这几位高手,只怕刘高峰的情况会更加危险。 刘高峰眼见那抱箱子的蒙面人已经掠出了院墙,不由得心中暗定,但是却被刘傲松缠住,难以脱身。刘傲松知道刘高峰的“潜龙开天”身法独步武林,是以,他根本不让刘高峰有施展独门轻功的机会。 剑如绵绵细雨,一波一波,滔滔不绝,生生不息,似打定主意要死死缠住刘高峰。 刘傲松以这种近乎无赖的打法,也的确出乎刘高峰的意料之外,但刘高峰又只能徒呼奈何。两军交锋,本就是智计百出,兵不厌诈,两位高手相斗也同样是如此,这并不同于那光明正大的比武决斗。一开始,刘高峰就是以藏头露尾的方式对付刘府中人,也便不能怪别人不顾身份。而与他同来的三人,虽然全都是高手,但是要让三人对付五人,仍有些吃力。虽然,刘高峰偶尔对那五名刘府的家将攻上几招,却也无法改变整体的局面。 今晚之局,刘高峰不得不承认失算,他没想到刘家竟动用了这许多高手暗中保护,而像刘文卿这般高手却并不是与刘家的大队人马驻扎在一起,而是居住在附近,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暗中对送亲的队伍进行保护,只当有事的时候,才发挥出其潜在的力量。 刘高峰和杨擎天诸人一样,全都低估了刘家的实力,这才陷入了今日的苦局。但杨擎天喜在有薛三相助,才得以脱身,否则,也只怕会含恨受伤,甚至败亡!相对来说,刘高峰的准备应该还算是极为充足,但他之所以能够顺利劫得财宝,还全赖杨擎天与颜礼敬两人那么一闹,引开了刘文卿这一帮暗中的高手,否则只怕结局又是另外一个模式了。或许,压根儿刘高峰就不可能劫出这批财物。 那蒙面女子立于屋顶,长剑斜指,大有一副君临天下之气势。黑暗之中,倒像是地狱中的魔王,杀机自剑尖遥遥送出,面对着飞扑而至的刘文卿并不怎么在意,没有丝毫畏怯之感,反而涌起了强烈无比的斗志。 “咝……咝……咝……”三片瓦电闪般射向刘文卿和他两名属下的面门,劲道极猛。 蒙面女子绝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好好地利用这有利的形势,脚上不断猛踢,瓦片便如道道劲箭般射出。 刘文卿和那两人身在空中,哪能避开这许多瓦片?骇然之下,只得猛然下坠。 蒙面女子一声娇喝,身形若鹞鹰一般向刘高峰那边掠去。这次争斗,他们若想大胜而归,那已经是全不可能,唯有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只怕今晚的行动会得不偿失!因此,她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刘高峰的苦局,这才可能达到逸走的目的。 蒙面女子身形一动,刘文卿便已经明白她的意图。但苦于刚才使出千斤坠,不得不落地换气,那两人也是一样,所以,就算他们能够及时换气,也定会比之蒙面女子慢上两步,有这两步的时间,对方足以解开刘高峰之围。 “嗖……”四支劲箭有若来自冥界地狱,射向身在空中的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心中骇然,她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这种埋伏,看来今晚的行动的确是糟糕到了极点,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在空中的身子若飞蛇一般曲扭,竟再度升高五尺。 这一下的确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谁也没有想到今晚蒙面女子的身法全都是这般玄奇。 杨擎天忍不住惊异地低呼道:“灵蛇身法!” “幽灵蝙蝠!”颜礼敬一听“灵蛇身法”,也忍不住低呼道。 “不,她不是幽灵蝙蝠,幽灵蝙蝠的武功比她高得多,若她是幽灵蝙蝠,只怕刘文卿此刻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杨擎天认真地道。 “那她是幽灵蝙蝠的传人啰,可是怎么会与飞龙寨的人走在一起呢?”颜礼敬微微有些不解地道。 “尔朱复古!尔朱流方!”薛三神色微变,低声惊呼道。 原来此刻自暗处跃出四人,正是刚才躲在暗处放箭之人,谁也没有想到,来者竟会是尔朱家族的年轻高手。 “还有黑白双奴!”颜礼敬也忍不住道。颜礼敬对尔朱家族的高手了解极多,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借着那微弱的月光,犹可依稀辨清对方的身份。要知道,这十多年来,颜礼敬的心思本就全都花在对付尔朱家族之上,是以对尔朱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了如指掌,无论是年轻高手,抑或是潜在的高手。 薛三却忍不住惊骇地问道:“那两个胖子便是黑白双奴?” “不错,我曾暗中观察了这二人一阵子,其武功的确很可怕!”颜礼敬神情极为肃穆地道。 “传说他们不是从来都未曾离开过尔朱天光的身边吗?”薛三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但也会有例外,今日或许就是例外中的一例!”颜礼敬答道。 蒙面女子似乎也被四人的突然出现扰乱了计划,她深切地感觉到自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虽然四人分立四方,但气机似乎已经连成了一个整体,将蒙面女子围于中间。 蒙面女子抚剑而立,冷冷地打量着这渐渐向她靠近的四人,手心开始渗出汗水,一种山雨欲来的压力使她呼吸都微微有些难以畅通。 刘文卿心头一喜,刘家与尔朱家族交情极深,而广灵与北秀容川更不远,他一眼就认出了四人的身份。 “呀……呀……”两声惨叫自刘文卿的身后传出,却是他同行的两名好手。一惊之时,脚下一紧,刘文卿陡觉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着飞了起来。 “哗——”刘文卿只觉得一阵昏天暗地的撞击,他的身子已经撞开身后的木窗,飞入了屋内。在他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的当儿,只觉得手腕上多了一道铁箍,一股大力涌入他的体内,浑身使不出丝毫力气。 “乖乖听话,否则老子废了你!”说话者依稀可以听出是一名少年,语气虽然凶却微带稚气。 刘文卿差点没被气得双眼翻白,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被一个小孩子算计。原来他刚才自屋顶落下,正好坠入这少年所设的绳套之中,由于他一心只注意着蒙面女子,又怎会想到这屋子之中还会有如此埋伏呢?何况据他所知,这房子本是掌柜所住的,使人对之的戒心更减小了不少。而尔朱复古与黑白双奴的到来,使得他微有些麻痹大意,竟一下子着了这少年的道儿。 这少年正是凌通,原来他体内的那两股寒热之气会合后,与体内真气相撞时,使得他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似乎浑浑噩噩,也幸亏他的意志早已练得无比坚强,虽然脑中一片空白,却仍然未曾停止运转体内的真气,这是因为他练功时是不分时间的,即使连平时睡觉之时也在练功,是以他没有下意识地停止功力的运行,体内的真气自然会一直运行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通隐约之中听到了外面打斗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了几句熟悉无比的声音,虽然只是那寥寥几句,却也深深烙入了凌通的心中,是以心神大震。他体内那两股寒热之气已经渐渐化成他本身的真气,使之功力猛增猛长,这么一急,使得真气狂涌四蹿,那两股寒热气流经此一冲,竟合二为一,完全融入他的真气之中,逼体而出。那浴桶根本无法经受得起这般冲击,一下子裂成无数的碎片,兰汤四射泼出,这正是屋外刘文卿和蒙面女子听到一声爆响的原因。 凌通也没想到会这样融合两股真气,只觉得身轻如燕,脚下犹如踩在云端,体内的真气充盈无伦,大有想仰天长啸的冲动。但他却知道这势必会惊动窗外之人,虽然梦醒曾告诉过他,这两颗“回天补气丹”至少可使练武者增强二三十年的功力,甚至在资质和根骨皆佳的人身上,可增四十年以上的功力。此刻,他虽然觉得自己的功力大有增长,却不知道究竟增长了多少?且外面之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也毫不知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凌通绝对不想贸然出手,是以他以绳索设陷阱,把狩猎的那一套本领派上了用场。而对方有三人,他更没有把握,所以在对付刘文卿之前,凌通以毒箭射入另两人的体内,这才猛地用力一拉绳套。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两名刘家剑手的心神放在蒙面女子的身上,抑或真的是凌通功力大增,使得毒箭快得连对方根本没有机会反应,总之那两人应箭而倒。而出手拉刘文卿的那根绳套,也是使力太大,竟使刘文卿的身子若炮弹一般,飞撞进来,致使刘文卿撞得晕头转向,一举被擒。 “吱呀——”房门被推开。 “通哥哥,发生了什么事?”萧灵显然是自梦中惊醒,头发微乱,睡眼蒙眬地跑过来惊问道。黑暗之中踩着满地的水,倒吓了一大跳,却看不清屋内的情形。 凌通心中大喜,黑暗之中,他竟能清楚无比地看到萧灵脸上的表情,他的目光似乎根本就不受夜色的限制,这是他以前想都未曾想过的。 “通哥哥,你在哪里?你怎么样了?”萧灵有些惶急地摸索着。 “灵儿,我没事。”凌通轻轻一掠,便至萧灵的身边,身法之轻快,犹如失去重量。刚才他穿上衣服之时,就已经渐渐适应功力突增之后的变化,所以这一掠并没有多大偏差。 萧灵一把抓住凌通的手,似乎找到了靠山般,有些吃惊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们来抓我们了吗?” “别担心,不是这样的,是别人在打架。你先回房,小心一些,我出去对付他们,我们可能待会儿就要离开这里!”凌通一拍萧灵的肩头,嘱咐道。 萧灵这时似乎也发现了凌通手上抓住的刘文卿,奇问道:“他是谁?” “别问这么多,快回房!小心一些,谁进去就给他一箭,我这就要出去对付坏人,你不要出来,知道吗?”凌通认真严肃地道。 萧灵对凌通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是以,并没有任何抗议,便向自己的房中行去。 凌通一抓床头的宝剑,穿窗而出。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需要本公子动手呢?”尔朱流方淡然而冷漠地道,此刻他尚没有发现刘文卿与那两名剑手已经被人制伏。虽然刘文卿撞破窗子之声不小,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蒙面女子的身上,兼且刘文卿所立的位置在众人的眼界之外,使得众人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更不会有人想到,以刘文卿与那两名剑手的武功,会在瞬间被人制住。而那两名剑手的惨叫却是被不远处刘高峰与刘傲松两人的掌风掩盖住了。说实在的,主要原因还是不会有人相信刘文卿与两名刘家剑手在顷刻之间受制。 蒙面女子似乎有所察觉,她仿佛听到了那两声惨叫,却也不敢相信乃是刘府家将的惨叫。因为她知道,今晚参与行动的人,除了两名送走财宝的人之外,其余的全都在这里。那么,自然不会有谁帮她杀死那两名剑手,她当然想象不到凌通的存在。 刘高峰心中大惊,半途中又杀出这些尔朱家族的高手来,那他岂非真的注定今晚要落得饮恨收场?心神一松之际,刘傲松的剑又若长江大河之水般绵绵攻至。 蒙面女子不屑地笑了笑,眼神无比冷漠地扫了四人一遍,坚决而毫无畏怯地道:“任何人想对付我,那就要拿些本领出来!” “哼,若我们动手,你只会死得更惨!”黑白双奴齐声阴阴地笑道。 “看你身材还不错,想来不会太丑,只不知够不够味,老子好久没尝女人的腥味了。”尔朱复古邪邪地笑道,眼中射出贪婪之色。 “嗖!”一支暗箭斜斜掠向尔朱复古的腰际。 尔朱复古骇然移身,反应虽快,但那箭矢更快,而且他发现得也稍晚了一些,是以竟在腰上擦破了一块皮肉,只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的目光循矢望去,却见一个蒙面人一手提着刘文卿悠然行来,那一百几十斤重的躯体在他手中,却有若提着一只草把子。 尔朱复古正惊异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敌人之时,却感觉到一阵麻痒自伤口处传来,心头大震,知道箭矢乃是淬毒之物。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乱之中,他忙点中伤口附近几大要穴,阻止毒性蔓延。 “你的嘴巴很臭,有些话说出来,对你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这支毒箭就是对你的教训!”放箭之人正是凌通,那是他自制折叠的小弩而发,那弩弦乃是特制牛筋与绞合的丝线,劲道之强,足以洞穿五寸厚的木板。 凌通的话极为优雅缓和,更透着一种莫名的气势,配合着轻缓而有节奏的步子,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异样的魅力。 尔朱复古大怒,这蒙面人的声音之中明显还带着稚气,可听出对方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且刚才一番话含有讥讽和警告之意,这对于他来说,怎能不怒? 尔朱复古与黑白双奴的身形正欲飞扑而上之时,凌通却冷笑道:“你们如不留恋尘世,就尽管动手好了!” 第94章 第二十五章 智压群 第二十五章智压群雄 这么莫测高深的一句话,竟把三大高手给震住了,他们只得停下身子。 “刚才一箭所淬的剧毒,你以为点住穴道就会有用吗?你以为你的功力足可在体内形成三昧真火逼出毒汁吗?我不妨告诉你,即使是封住穴道,也顶多只能挨过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后,你将全身血脉硬化而死,无药可救。如果不想死的话,今晚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依我之言而行。当然信不信由你们!”凌通傲慢而冷酷地道,但这番话却听得尔朱复古心惊肉跳,举棋不定。 “刘家人听着,如果你们不想这个人荣登极乐,抑或落入十八层地狱的话,就全都给我停手!”凌通又高声喝道,声音在夜空之中传出好远好远,刘傲松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屋内的杨擎天诸人不由得大感奇怪,怎地突然又冒出这样一个神秘人物?而且还在大家不知不觉中制住了刘文卿。要知道刘文卿能成为刘家三大年轻高手之首,其武功和才智都绝对是一流的,杨擎天也曾见过刘文卿出手,此人武功的确极为厉害,可是这一刻竟为对方所擒,且只是在瞬息之间,由此可见对方的武功又是多么可怕和不可思议啊!以杨擎天和颜礼敬的自负,也绝不敢保证在十招之中擒下刘文卿,而如此不知不觉中,在别人眼皮底下擒住刘文卿,并制伏另外两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杨擎天当然不知道凌通能擒下刘文卿全靠机会和陷阱,并非仅凭真实本领擒下对方。若说单打独斗,凌通内力新增,一时仍不适应,与刘文卿还有得一斗,但凌通却并不是喜欢用蛮力之人,他很明白乱世的真谛。这是蔡风定下的教条,梦醒和凌能丽也这么说过,他自然更加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猎人才能够活得潇洒,也只有不择手段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刘傲松和众刘府的家将也一阵骇然,见凌通手中的刘文卿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心神一震之际,刘高峰和他三名属下立刻退出。那三人已经伤痕累累,幸亏并无致命之伤,但已经累得差不多了。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但在有些时候却不得不如此。我希望不要有人逼我下此毒手!”凌通淡漠地说道。 刘傲松心神微乱,要知道刘文卿乃是刘府老总管的儿子,若是有什么损伤,他也的确不好面对刘承东。更何况他对刘文卿一向疼如亲子,怎会忍心让对方要了他的性命呢?但他毕竟是经历过无数江湖风雨,什么场面没见过?不由得出言故作漠不关心地道:“哼,你想用他来威胁我?” “哦,你不乐意吗?既然不乐意,那我就不用他威胁你好了,就帮你一刀宰了,如何?”凌通说完骈指向刘文卿的“大包穴”上一点,冷笑道。 “呀——”刘文卿忍不住一声惨叫,跟着有若受到了万蚁钻心般的酷刑,嘶哑地号叫起来,但身子却丝毫不能动弹。 黑夜之中,只让众人毛骨悚然,阴风惨惨,好像那声音是自众人的心底划过一般。 刘傲松差点没破口大骂起来,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狠辣,话还没说完便动手行刑。刘文卿的惨叫声似一柄利刃在他的心头切割一般,忍不住大吼道:“先放开他!” 凌通得意一笑,伸出五指在刘文卿身上一拂,刘文卿立刻恢复镇定,但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寒风之中,额头和鼻尖竟挂满了汗水,身子兀自发颤。 “你现在是不是认为我可以不用他来威胁你呢?”凌通极为优雅地问道,微带稚气的声音中却有着一种让人心寒的韵味。 “你到底想怎么样?”刘傲松强压心头的杀机和愤怒,沉声问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今晚有个和气收场,各走各的路。这些朋友,我要他们安全离开此地,不想让他们受到任何阻挠,如此而已。”凌通悠然道。 刘傲松扭头望了刘高峰一眼,又望了望尔朱复古,知道今日若不能答应这神秘蒙面人的要求,刘文卿所受的折磨只怕会更多,心想:“虽然刘高峰所窃走的一箱财宝可以卖上几万两银子,但却哪有刘文卿的性命重要?”盘算之下,断然道:“好,我答应你的要求,请你立刻将他放了。” 凌通不屑地笑道:“老伯,如果我只有三岁,也许会听你的话,立刻把他放了。但可惜我的年龄与经验阻止我的决定。因此,你必须再去给我准备七匹马,我才会在安全之处放人。这样可使大家都有点保证,你说是吗?” “你!”刘傲松怒火中烧,但却又无可奈何,就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 “你们还不过来?立在那里难道北风很好喝吗?”凌通向刘高峰诸人笑喊道。 刘高峰一阵大笑,带着属下三人若大鸟般掠向凌通。 凌通向尔朱复古、尔朱流方及黑白双奴笑了笑,道:“四位若方便的话,便让那位朋友过来。”顿了顿,一指尔朱复古接着道,“如果我所猜没错,这位仁兄麻痒的感觉已经升至了章门和京门两穴之间下一分之处,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可升至心田。那时,也便是此毒无解之时。不知几位仁兄信也不信?” 尔朱流方和黑白双奴的目光不由齐齐投向尔朱复古的脸上,虽然只是在夜色之中,但仍可以看清对方脸色之难看,显然凌通所说非虚,那就是说点穴阻毒的确是无效的。如此看来,这神秘的对手岂不是太可怕了? 蒙面女子大步向凌通靠来,尔朱复古不自觉地让开道路,他已经深信了对方毒物的厉害,因为谁也不想死。更何况他们与这蒙面女子并无大仇,只是奉命暗中相助刘家送亲的队伍。而此刻连刘傲松也说过要放过这几人,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为难了。 “谢谢!”刘高峰忍不住低声道。 凌通心中一阵激动,飞龙寨说起来与他的确是有些微薄的交情,更且与蔡风关系极为密切,为蔡风的朋友办事,乃是他义不容辞的。但凌通绝不会只是因此而激动,他激动乃是因为那蒙面女子向他行来。其优雅而沉重的步子,似乎是踩在凌通的心头,每一步都给他带来心灵的震撼。 “丽姐!”凌通忍不住轻声唤道,那露于黑巾之外本来深邃的眸子,竟滑下两行清澈的泪水。 蒙面女子的身子禁不住一颤,本来优雅从容的步子变得有些迟疑,也更加沉重。眸子之中射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惊讶无比地望着凌通。 凌通喜形于色,但竟显得格外理智地道:“待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 尔朱复古与黑白双奴虽然见到二人神色的异样,但见怪不怪,这突然而来的神秘人物自然是与刘高峰一伙的,此刻的这种举措并不稀奇。只是刘傲松神情冷漠。却早有人去牵来马匹了。 刘家此行马匹极多,聚云客栈离通雅客栈的行程并不远,是以行事极快。 凌通将手中的刘文卿向刘高峰一塞,道:“劳烦寨主帮忙看着,我去去就来。” 刘高峰一愕,但仍立刻接过刘文卿,他却想不起这神秘人物究竟是谁,忍不住向那蒙面女子望去,见她似有所悟,但是却并不敢确认,心下也微感放心。 凌通纵跃如飞,返回居处,低呼道:“灵儿!” 萧灵低应了声,迅速拉开门,见凌通正立于门口,不由得喜问道:“坏人是不是全都走了?” “没有,只是你通哥哥神通广大,令坏人不敢动手了。我们立刻就起程赶路,你困不困?”凌通关心地问道。 “现在不再困了,灵儿听你的。”萧灵依恋地道。 “好灵儿!”凌通一高兴,得意忘形地在萧灵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萧灵脸上一红,心中却说不清、道不明地升起一丝甜蜜和羞涩。虽然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孩,但生在大家贵族之中,男女间的事见得多了,也在朦胧中捕捉到其中的感觉。比之一般的女孩要早熟很多,而且从来都没有男人亲过她。这段时间以来与凌通相依为命,与流浪人一般无二,凌通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如同哥哥一般呵护着,使得萧灵自心底萌发了一缕缕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思。这下,凌通本是无心,对于萧灵来说,却愣了好久。 “怎么了,灵儿?”凌通不解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萧灵急忙回应道,心中却还在“怦怦”乱跳。 凌通却并不在意这些,一拉萧灵的手,向刘高峰几人身旁掠去。 刘高峰见这神秘的怪人带来一个小姑娘,不由得神情一怔,但像他这般见惯大风浪之人,并不会对此感到惊讶和稀奇。 “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吧!”凌通打量了四周一眼,对尔朱流方特别留意,因为对方正是那日在酒店中着了他道儿的二公子。尔朱流方立刻便发现萧灵正是当日与那狡猾的少年坐在一起的少女,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蒙面人就是数日前被他们追得逃入了芦苇荡中的小孩。 “你是万俟丑奴的弟子?”尔朱流方忍不住出言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那日他并没有与凌通交手,但听其他几人说凌通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之处,功力也并不高,甚至连个三流角色都不如,而杀死化装成小厮的高手却是施放暗箭使毒耍奸。刚才见他轻而易举地便擒住了刘文卿,若是真的功力不如三流角色,那绝不可能擒得住刘文卿。要知刘文卿虽然年轻,但是和刘文才同辈,比刘瑞平还要高上一辈,已经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能成为刘府年轻三大高手之首,绝非幸运。是以他的语气并不敢肯定。 “哈哈,是吗?万俟丑奴的武功的确是惊天地泣鬼神,若有此一天,倒真想去拜他为师,只怕他不肯收我这个徒弟。”凌通仍很自若地笑道,拉着萧灵就向外走。 “你想去哪儿?”刘傲松冷声问道。 “哦,老爷子自觉在这客栈中打扰得还不够吗?人心是肉长的,有些事情不能太过火,我们到外面去干自己的事,免得让别人无法休息。”凌通回头淡然道。 刘傲松没办法,刘文卿的命捏在对方的手中,他们不能不顺着凌通。 刘高峰心头长长地吁了口气,只要出了这个院子,那他逃走的机会绝对很大。只是他这几位兄弟和蒙面女子都受了伤,他自是不能不顾兄弟而只身逸走,否则恐怕会让这神秘人物大失所望。 众人来到院外,刚好遇到那三名空手而返的刘府家将,显然他们并未能拦住那辆马车,截回宝物。 三人正要动手,却被刘傲松喝住了。 凌通得意不已。 “嗒嗒……”马蹄之声划破了夜空的死寂,显然是刘府之人驱马来换人质。 果然,火光由暗变亮,马匹已自数人面前划过,一道人影迅速飞掠至刘傲松的身边,在刘傲松的耳伴低语了一阵。 刘傲松身子一震,眼中寒芒一闪,冷冷地道:“刘高峰,我相信你是个人物,既然你们开出了条件,这几匹马就留给你,但你必须给我一个保证,保证人质能安然回返。否则,今晚,你我以死相见!” 刘高峰一愣,不明白刘傲松怎会作出如此让步,但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乐得捡这个便宜,能少惹麻烦便少惹麻烦,反正自己已经财宝到手。遂高声道:“好,既然你如此说,我刘高峰若是不应你的要求,只怕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好,你们智高一筹,我们认栽。你们给尔朱公子解药,咱们各行其路,他日相见再一算今日之账!”刘傲松冷冷地道。 “若是你有雅兴,我自然奉陪!”刘高峰隐隐地感觉到聚云客栈出了事,但此刻他既然已经答应,作为江湖人物,对方已经如此让步,若是他再作紧逼,那就显得欺人太甚了,如此只会激怒对方全力以赴地作出反击! 凌通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此刻能获两匹良马,已经心满意足,更何况他意不在此,所以毫不犹豫地掏出三颗药丸抛给刘傲松,道:“那窗下仍有两位,若不及时服用解药,只怕会在一盏茶时间后变成尸体!” 刘傲松心下一骇,这才想到刚才刘文卿被擒,却没有见到另外两名剑手。原来那两人也被这神秘蒙面人所制,心称侥幸,但却不想作丝毫表示,今晚之事,可以说是栽到家了。不由闷哼一声,道:“后会有期!” “哈哈哈,后会有期!”刘高峰一声豪笑,纵身翻上马背。 凌通再不答话,一拉萧灵,双双跃上马背,七人七骑,夹着一个刘文卿奔入黑暗之中,唯留下客栈中的一片狼藉在夜空中残喘。 薛三的眉头皱得极紧,搜肠刮肚地就是想不起今晚那蒙面女子的身份,还有那后来出现的说话略带稚气的蒙面少年。可是以蒙面女子的身手,在江湖中应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难道真是对方口中所说的玉手罗刹?可却有些不像,玉手罗刹并不擅长剑法,虽然小巧的剑招也颇为厉害,却是属于近身短打之类的功夫,而这蒙面女子的剑法虽然古怪,却绝非近身短打之技巧,这一点在杨擎天和颜礼敬眼中一看就知道。而在紧要关头却又冒出一个更加神秘莫测的神秘人物,竟没有人能知道他是怎样将刘文卿擒住的,凭他一出场就立刻顺利控制全场的手段,就知这人绝不简单!但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聚云客栈又出事了,要不要去看看?”颜礼敬悠然道。 “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凑凑热闹!”杨擎天因被刘家耍了一道,心中老大不服气地应和道。 薛三心想:“若这次仍是你刘家耍的诡计,就算是老子栽好了。”是以并不表示反对。 “那人质怎么办?”那名守候在一旁的汉子出言道。 “暂时看守着他,等我们走的时候,再让他回去,毕竟刘家人不能太过得罪。”薛三吩咐道。 “是!”那汉子应了声,便退了出去。院子里却响起了掌柜的哀号声,捶胸顿足,为那片狼藉的房顶和破碎的窗子哀号,声音倒也不小。此刻在房中惊醒了的众客,也唧唧喳喳地骂了起来,骂这些杀千刀的打扰了他们的休息…… 当院子里火把点亮之时,颜礼敬诸人早已出了客栈的院子。 聚云客栈很静,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客栈之中的守卫在突然之间似乎多了一倍。 刘傲松一进客栈,立刻便有人来禀告道:“松老,两位兄弟被害,有人搜过嫁妆!” 刘傲松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仍忍不住愤怒地问道:“可曾少了什么?” “目前正在查看,大概除了那箱被贼人窃走的珠宝外,没有少什么。”那人有些犹豫地道。 刘傲松眼睛一翻,火光之中,脸色无比难看地吼道:“我要的不是大概,你知道吗?刘进,你给我立刻清点,将客栈中每一个可疑人物或每一个地方都要查到,今晚的事已经够多的了。花了这么多心血,就只养了你们这样一群酒囊饭袋吗?你知道今晚有多么失职吗?告诉你,若是再有什么纰漏,就拿头来见我!”刘傲松似乎是将所有的闷气全都发泄在这汉子的身上。 刘进听得额上直冒冷汗,一个劲地点头说是,他很清楚刘傲松的脾气,弄个不好,真的有可能一掌劈了他。要知道刘家岁寒三友乃是老一辈高手,即使家主都要敬之三分。说出这话,自然分量极重。 刘傲松再不说话,风风火火地赶到后院。后院灯火通明,家将们早已守立四周,地上仍有丝丝血迹,尸体却已经被拖走。 “是什么人干的?”刘傲松充满杀机地问道。 一名家将怯怯地道:“敌人来历不明,但出手极狠!” “你们怎么知道这些嫁妆被搜过?”刘傲松扫了嫁妆一眼,又冷冷地向随后赶到的刘进冷声问道。 “属下们进来之时发现几名蒙面人正在翻箱倒柜,已有几个大箱都被翻得乱糟糟的。是以,小的以为嫁妆全都让人搜过。”刘进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些贼人是从什么方向逃走的?你们既然已经发现他们的踪影,为什么不追?这后院虽然是偏后,但院外守卫森严,你们还是让贼人跑了吗?”刘傲松冷漠得不带半丝感情地道。 “这个……” “给我停止清查,封锁每一个可能出入客栈的路口,保护好小姐。任何人要想出入必须有小姐的手令或我的手令,否则格杀勿论!”刘傲松冷酷的声音打断了刘进的解释。 “松老,这……”刘进有些不解地问道。 “刘进!”刘傲松冷喝着叫道。 刘进骇了一跳,神色微变,诚惶诚恐地应道:“松老,小的在!” “很好,你给我将所有与你一起看见盗贼在后院翻搜嫁妆的人给我找齐。”刘傲松竟变得格外平静地道。 刘进心头隐隐升起了一丝阴影,但却不可违拗刘傲松的命令,只得应了声退去。 刘傲松眼角露出一丝残酷的杀意,向一旁刚停下清点的汉子吩咐道:“刘生,你去给我看着他,务必要他活着来见我!” 那汉子一愣,旋即明白,退了出去。 刘傲松向周围数十名家将望了一眼,低呼道:“刘春,这里发生事情的时候,你在哪里?” “回松老,这里出事之时,也正是小人赶去小姐舍外之时。”与刘生一起清点嫁妆的另一名汉子沉声回应道。 “你身为后院的守卫,只是负责守卫嫁妆,可知道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乃是天大的失职?”刘傲松不紧不慢地道,眼中神光暴射,盯着刘春。 刘春心里微微打个寒战,神色有些惶恐地道:“当时是进老大吩咐的,他说贼人既然已经逃了出去,想必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而小姐那边因人手缺少,唯恐有失,因此将我们几人调了过去,而这里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请松老定罪!” “你倒很会推托,你先在一边站好,待会儿再看你的表现!”刘傲松气狠狠地道。 “谢谢松佬!谢谢松老!”刘春感激地退到一旁道。 刘傲松冷哼一声,闪身于车厢之旁,目光扫了几个大箱子一眼,神情微微缓和,口中却充满杀意地道:“好大的胆子!” 一旁之人噤若寒蝉,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擎天警觉地止步,低声道:“客栈之中的守卫太严,我们恐怕进不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何会突然调动如此多的高手,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会再次来犯?”颜礼敬心头大惑地低问道。 “不会,一定是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咱们看来还是打消进客栈的念头为妙,以他们这种森严的守卫,除非我们想硬闯,否则只怕无法通过这些哨口。而他们人多,刘府的家将可不好惹,晚上又有弓弩相候,要是我们硬闯,只可能是死路一条!”薛三肯定地道。 杨擎天叹了口气道:“只能够放弃了,不过,应该不会与我们有关,只要我们派人在外面监视着,相信不会漏掉什么情况。” “你是丽姐!”凌通策马靠近蒙面女子,有些激动地问道。 蒙面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微微点了点头,撕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美得令人炫目的俏脸,火把的光亮之中,微显苍白而淡漠。但却更有一种震撼的魔力,那清澈而深邃的眸子之中本是充满了忧郁,而这一刻却显格外的温柔而祥和,更有许多的关爱,话语柔美地道:“你是通通?”蒙面女子正是凌能丽! 凌通带缓马缰,一把拉下面巾,眼中禁不住有泪光闪烁,语意有些哽咽地道:“我在后山等了五百七十二天,可是你和蔡大哥一直都没有回来。” 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震撼,那种自内心流露出来的真情绝对不夹杂半点虚伪,就像是赤子之心。 凌能丽也忍不住滑下两颗泪珠,她比任何人更清楚地感觉到凌通对她的那种依恋之情,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体会到凌通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那浓浓的姐弟之情,是以她控制不住内心激涌的感情,虽然她决定以后绝不再哭,可是有些事情是人完全无法控制的,因为人毕竟是感情的构体。 萧灵也被凌能丽的美丽所震撼,虽然她仍小,但凌能丽的美丽是不能够抗拒的。自小小的心中竟涌起了一种莫名的酸意,有些气恼地望着凌通,却发作不出来。 刘文卿虽然穴道被制,但眼睛仍可视物,也忍不住为凌能丽的美丽所震撼,更让他心颤的却是凌能丽眼中那似乎永远也化不开的哀婉与伤感,还有那种近乎不近情理的冷漠。刘文卿不是没见过美人,说到美人,刘瑞平的美并不逊于凌能丽,只是两人的美却是两种极端的风格。一个是温柔如水,正是那种传统古典的精品。而凌能丽却被赋予了一种山林的野性,更有一种寒夜的冷漠。刘文卿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蔡风的失踪而造成凌能丽的性情变化。 刘文卿本以为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比刘瑞平更美的女孩了,能够达到刘瑞平这个标准也定是世无仅有,可这一刻凌能丽给他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刘瑞平虽美,却是他侄女。虽然两人年龄只相差几岁,但血缘关系是不可否认的,他喜欢刘瑞平,却是多了一种父辈的关爱和呵护,绝对不会有见凌能丽之时的这种震撼,心中不由得狂呼道:“天哪,要是能让她笑上一笑,即使我减寿三年也愿意。”只是他根本就发不出声来。 “丽姐,你好狠心呀,怎的也不回去看看?”凌通突地停住抽咽,笑着责怪道。 凌能丽只是一时激动,这一年多来,她每一刻都在苦练自己的心志,是以很快便恢复过来。但见凌通这样子也忍不住心中微畅,温柔地道:“姐姐不是没有回去,只是怕影响通通练功才未曾现身。” “那每年大伯的墓都是丽姐回去扫的吗?”凌通认真地问道。 “嗯。”凌能丽点点头道。 萧灵心中一畅,这才知道,眼前这美得如仙子一般的大姐姐乃是凌通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不由得好感大增,忍不住赞道:“姐姐,你真美,像仙女一样!” 凌能丽忍不住微微一笑,众人全都被萧灵这仍带天真稚气的赞美逗乐了。而刘文卿的脑袋中却“嗡”的一声响,凌能丽这么一笑,有若千万朵百合一齐绽放,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笑,但对于他来说,却足以倾国倾城。心中不由暗骂道:“早知道她如此美丽,在客栈之中就不该向她出手,还让她受伤,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所有的人谁也没有注意这一个失去了战斗力的俘虏之心情变化,何况夜色之中,更没有多少人能够看清他的眼神。 “丽姐,她叫萧灵,以后你就称她灵儿好了。”凌通隔马一拉萧灵的手,欢喜地道。小孩子的那种喜怒形于色的性格完完全全表露无遗。到此刻,刘高峰才真的相信凌通乃是个小孩子。 “你是凌通?!”策马行在刘高峰右边的汉子突然插口道。 “你……”凌通奇怪地扭头望去,恍然记起这人正是当初与付彪一起去猎村拜见蔡风的汉子,忍不住道,“你就是付熊?” 那汉子不由得粗豪一笑,道:“想不到竟是你,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 凌能丽并不在意凌通与付熊的对话,她只是对萧灵倒极有好感,策马靠过去,温柔地问道:“你叫灵儿吗?” “嗯!”萧灵点点头应了一声。 刘高峰的脸色却在此刻微微一变,低呼一声道:“大家小心!” 刘傲松的神情冷峻至极,心头却在极快地盘算着。 今晚自颜礼敬两人的出现,再到神秘人物救走颜礼敬更掳走一名兄弟,随之而来的是刘高峰趁虚而入,窃走一箱财宝等诸般事情,虽然其动机和目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是这总可以算是对刘家的一种挑衅。而刘高峰这群人能够如此准确地把握时机,可见他们在一旁窥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绝不可能捕住这种空当。 刘高峰只是一例,是否有更多的像刘高峰这般的人在一旁伺机而动呢?这就不得而知了。那么今次南下,不可否认是危机重重。更可怕的却是居然有人能够在他去追刘高峰的这片刻之间对嫁妆进行搜查和清点。他乃是这次南行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自然知道这之中的内情,他更明白贼人的用意,是以,他会断然下令停止清点,停止清点还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更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之中似乎有些不对。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这之中的破绽自是难以瞒过他。 刘傲松可以说是江湖中老得成精的人物,岂是易与之辈? 刘进进入后院之时,面如死灰,刘生紧紧地跟在其身后。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刘傲松的声音冷得像是自冰缝之中透出来一般,刘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显出一副茫然的神色。 刘傲松冷冷地逼视着刘进,像是一头欲择人而食的饥虎。 “松佬,他们,我带来了。”刘进向身后望了望,怯怯地道。 “很好!”刘傲松的视线一转,绕过刘生落到刘生身后的五人身上。 “知道我找你们来是干什么吗?”刘傲松冷冷地问道。 “小的不知。”那五人有些茫然地道。 “哼,纵盗逃走,办事不力,要你等何用?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岂非是糟蹋粮食?”刘傲松怒气大生地道。 那五人全都低头不敢辩驳,因为他们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 “他们是逃向何处?”刘傲松吸了口气,极力地使语气平缓些地道。 “他们越过了院墙!”一名汉子壮着胆子试探性地道。 “越过了墙之后呢?”刘傲松忍不住火气上涌,冷声问道。 众人一阵沉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越过了墙之后,就摘下蒙面的黑布,就成了你们这几个蠢货了吗?哼!”刘傲松见他们那样子,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意,吼道。 “嗵!”刘进骇然跪下,急忙解释道:“松老,是小的吩咐他们不要追,因为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守住嫁妆要紧,小的本以为墙外的兄弟定会知觉拦截,是以,就让他们看守着嫁妆。” 刘傲松再次把目光落在刘进的身上,冷冷地道:“你做得可真是不错呀!我应该怎样奖励你呢?” 刘进心头大骇,刘傲松这不紧不慢的话只听得他毛骨悚然,浑身冰凉,禁不住低声惶急地道:“属下知罪,请松老看在属下忠心的分上,便饶过属下这一次吧!松老饶命呀!”说着竟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哦,你知什么罪了,你犯了罪吗?”刘傲松语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平静,却透着一股强烈得足以让人心寒的杀机! “属下错发指令,未能及时追敌,造成了敌人潜走的后果……” “够了,刘进,我是看在你爹曾为刘家立过大功,又是为刘家的利益而殒命,你和你母亲从小吃了不少苦头,才容许你将话说到这份上。难道你还想这样继续骗下去吗?还想编这种比小孩子更天真的笑话来骗我吗?你给我将其中情节一丝不漏地坦白交代出来,若是尚未酿成大错,或许我可以保你不担死罪,给你十息时间考虑。”刘傲松有些痛心地道。(注:一息,呼吸一次的时间。) 刘进和众家将全都一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进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一脸迷茫地望了刘傲松一眼,不解地怯问道:“松老,属下不明白。”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刘傲松淡漠地问道。 “属下是真的不明白松老所指何意?”刘进依然怯怯地道。 “很好,你既然不明白,那我就说给你听。”刘傲松深深地吸了口气,扭头向一旁的刘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后院去小姐住处的?” “禀松老,小的离开后院去小姐处正是二更梆响之时。”刘春道。 “你离开后院到得知后院有人来搜时,一共是多长时间?”刘傲松仔细地问道。 “两盏茶左右。”刘春想了想,肯定地道。 “是不是两盏茶左右呢,刘进?”刘傲松一扭头向刘进问道。 刘进仍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证实刘春并没有说错。 “我离开客栈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即三盏茶左右的时间,而我赶回之时,刘春早在盘点着嫁妆。也就是说,我一离开后院,刘春便立刻前去小姐住处,而这一切却是你吩咐的,对吗?刘进!”刘傲松语气渐渐加重地问道。 刘进低首微微点了一下头,却没有吱声。 “那我问你,你是在刘春走了之后多久再次回到后院,并发现贼人的行踪?”刘傲松一步步紧逼地问道。 “大概一盏半茶时间!”刘进声音愈来愈低地道。 “也就是说贼人在这一盏半茶时间之中行动,而你大概是在刘春离岗而去多长时间才离开的?”刘傲松逼问道。 “大约半盏茶时间。”刘进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道。 “那就是说贼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当时陪着你一起在后院的是哪几人?而当时的守卫又是哪几人?”刘傲松冷冷地问道。 “当时院中的守卫便是两位死去的兄弟,跟着我一起的就是他们五人。”刘进扭头向那五人望了望道。 “后院中的暗哨和院外的暗哨呢?在贼人出现时,你有没有与他们交过手?有没有呼叫?”刘傲松语气越来越平静。 “小的以为贼人既已经盗过一次宝物,就不会再有人来,是以私自撤了暗哨负责对外进行严守。当时贼人一见我们出现,立刻便撤走,属下怕嫁妆有失,是以不敢追击。”刘进出言道。 “撒谎!你既然已命兄弟们对外严守,自然知道再不可能有贼人进来,那这批贼人的出现要么是早伏在院外伺机而动的人,要么就是咱们客栈中的内奸。你若是追了出去,只要紧咬着这些人不放,那他们是死定了。这些人死定了,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顺利地从客栈中带走任何东西,因为院外的防守严如铁桶,而且你并不一定真要与这些人交手,只要让这些人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就可以再抽身回来清点嫁妆。退一步来说,当时你们一共有六个人,即使留下两个人来戒备,其余四人也可以追出去!”顿了一顿,刘傲松又问道,“我问你,那群贼人有几十个?” 众人一愣,刘进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来,低应道:“贼人只有四个!” “哼,就只四个,我还以为是四十个、四百个,吓得你们不敢追了。刘进,我一向欣赏你的聪明,你该不会在今天表现得比三岁小孩都蠢吧?”刘傲松咬牙切齿地道。 “小的因今晚所发之事过多,一时头脑不清醒,以致犯下如此之错,实在罪该万死,还请松老饶命呀!”刘进骇然叩首道。 “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真让我心寒,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在客栈之中还有什么人是你的同党?”刘傲松愤怒地吼道。 刘进面色霎时有若死灰:“松老饶命,松老饶命……” “你给我从实招来,若有半句不实,定以家法伺候!”刘傲松冷冷地道。 “我,我……”刘进脸色灰白,却是不敢说出来,神情紧张至极。 “你,你什么?你以为这一切能够瞒得了我吗?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但在我眼里只不过是漏洞百出的闹剧。其实这些嫁妆一件都未曾少,他们布下嫁妆被搜、被盗的假象,目的就是要让你对这些嫁妆核对、查实,然后他们再从中取得所需的消息,可是如此吗?”刘傲松不屑地道。 刘进的脸色再变,有些难以相信地望了刘傲松一眼,知道事情再也无法隐瞒。刘傲松的老辣的确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这时他才深深地明白为何刘傲松的武功在府中虽不是很高,却能列入刘府三老之中。 “小的知罪,请松老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刘进屈服地道。 “好,只要你从实将贼人尽数招出,我可以免你死罪!”刘傲松冷冷地道。 “是……啊……哦……”刘进突然倒地惨叫,双手捧腹,叫声凄惨无比。 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乐音,就像是一个破碎的金属管爆裂一般。 刘生和刘春神色立变,刘傲松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愤怒地低吼道:“去追!” 刘生与刘春及那五名汉子若夜鸟一般追了出去。 刘傲松迅速伸手在刘进的身上重点几下,道:“是什么人指使,还有谁是内奸?” “嗷嗷……”刘进若疯了的野虎一般狂叫起来,两只仍能活动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狂抓乱挖,似乎要把所有的肉全都抓下来。 刘傲松心下骇然,伸手再点刘进肩井穴,这才使他的双手不能动弹,但叫声更为凄惨、恐怖,似有什么在啃咬心肺一般。 “杀……了……我,杀……杀了……我,快,快,请……杀了……我……” “是什么人指使的?快说!”刘傲松伸手搭在刘进身上一阵猛摇,怒吼着问道。 “魔……魔……门……杀,杀……了我,嗷……杀……杀……”刘进的声音再也不能成调,倒像是鬼在哭。 “他们对你下了毒?”刘傲松骇然问道。 “蛊……蛊……快……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蛊,金蛊神魔,是不是金蛊神魔田新球?”刘傲松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地问道。 “我……不知道……杀了……我……求你……杀了我……求你……” 刘傲松被刘进那惨烈无比的呼号叫得毛骨悚然,也有些不忍再见他那副惨样,便伸手点在刘进的膻中穴之上。 刘进被抓得满是血痕的脸上竟奇迹般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和感激,但配着那张破烂的脸,却显得格外妖异和诡秘。 乐音戛然而止,似是已经知道了刘进身死,时间配合准确得让人吃惊。连刘傲松都忍不住心神为之大震,暗忖道:“来者难道是金蛊神魔本人?” 第95章 第二十六章 身不由 第二十六章身不由己 刘高峰吃惊地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和一颗拇指大的珍珠,惊异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应该是那木箱子中的珍品!”凌能丽袖底标出一道黑影,那颗珍珠立刻蹦飞而起,当黑影缩入她的衣袖之时,她那洁白如玉的手刚好接住了那颗珍珠。 “丽姐功夫真好!”凌通忍不住赞道。 众人无不为这漂亮的一手而惊叹,但刘高峰却心不在此,自左边的兄弟手中接过火把,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面的路上一定还有这样的珍珠!” “哇,那要是全都被哪个穷鬼捡到了,不是狠发了一笔财?”凌通忍不住天真地叫道。 众人无不莞尔,但旋即又变得沉默起来,心情显得十分沉重,若正如凌能丽所说,这颗珍珠乃是那木箱子中的珍品,如此看来,他们的兄弟岂不是很危险? “那是不是说郑飞出事了?”付熊有些焦急地道。 “这个要待会儿才能明白,咱们快行!”刘高峰答道,一夹马腹,向前疾奔而去,火把摇曳欲灭,却并未灭去。 “看!”凌通猛然发现路边枯草之中果然有一颗珍珠。 凌能丽再次捡起,果然与刚才那颗一模一样。 “快,我们不要管,快追!”刘高峰急道。 火光一晃,天地之间突然暗了下来,火把竟然自己灭去,灰蒙蒙的月光使一切都变得似乎不真实起来,唯有马蹄之声与这夜色极不协调。 刘傲松的神色依然很冷,一名家将拿来一件貂裘送到刘傲松的手上。 刘傲松淡漠地接过貂裘,轻轻地披上,一阵脚步之声恰好在这时候传来。 刘傲松扭头向院门口望去,本来冰冷的目光稍显出一丝暖意。来人竟是刘瑞平的贴身丫鬟海燕。 没等海燕先开口,刘傲松已经出声温和地问道:“这么晚了,燕儿还没休息吗?怎么不陪着小姐而跑到这里来了呢?” “松佬,小姐今晚睡不着,知道发生了很多事情,想请松老过去一下。”海燕乖巧地道。 刘傲松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先回去,我立刻就来。夜深了,小心着凉。” 海燕心中一暖,刘府之中除了小姐之外,就是三老对她们几个丫头最好,就像是关心自己的孙女一般疼爱她们。 海燕行了一礼,恭敬地道:“那海燕就先回去了。” “嗯!”刘傲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海燕转身向门外行去,却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刘生相撞。 海燕身子掠退三步,倒快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刘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带歉意,客气地道:“惊着海燕姐了。” “这么急急匆匆的,有人追你吗?”海燕没好气地道。在刘府之中,所有的普通家将都得对她和秋月两人恭恭敬敬的,她们可是最受宠的刘家大小姐刘瑞平的贴身丫头。虽然同为下人,但身份自然不同,甚至刘府的侄系、管家也得给她们面子。家将无论年龄大小都须恭恭敬敬地称呼她和秋月为姐姐,是以刘生的确不敢得罪这位“大人物”。 “海燕,你先走吧,他有事禀报。”刘傲松吩咐道。 海燕倒不敢与刘傲松顶嘴,她一向都极听三老的话,刘傲松这么一说,她自然不会再为难刘生,便大步走了出去。 “让他们跑了?”刘傲松冷冷地问道。 刘生脸色有些难看地点了点头,道:“当属下几人赶到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刘春与另外几位兄弟仍在寻找!” 刘傲松仰天长长地吁了口闷气,悠然道:“既然人都走了,再找又有什么用?你去吩咐一下,客栈中的一切都要检查一遍,特别是吃的、喝的,包括井水、池水。另外,再在后院中点几堆火。” “他们会下毒?”刘生的脸色极为难看地反问道。旋即惊觉自己并没有问的权力,立刻改口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刘傲松像是没听见一般,抬头仰望着星空,淡淡地吩咐道:“不用如此全体动员守护,刘进死了,这指挥之职就由你担任,让兄弟们分成三批,互替守护客栈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刘生一震,感激地跪下,叩首道:“谢谢松老提拔,刘生定当尽忠职守,全力保护小姐和嫁妆的安全!” “很好,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说完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有数不清错乱交叉的马蹄印,却绝非马车造成的。 血迹殷然,触目惊心的却是三只断手,断的皆是右臂! 既然是三只右手,就足以说明郑飞是遇上了敌人,而且经过了一番惨斗。但这三只右手是谁的呢?这使刘高峰诸人心头增添了许多谜团,但有人在追击郑飞,那是毫无疑问的。这三只右手绝对不是刘家那三名家将的,因为他们回去之时,手臂全都完好无损。这三条右臂当然也不会是郑飞的,就算是,也只能有一只右手,即使再加上赶车的冯敌也只不过是两条手臂而已,但这三只右手很陌生,刘高峰和付熊都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郑飞与冯敌的手,那会是谁的?看来也只能够待会儿分辨了。 只是手臂上的血还有一丝丝热度,可怜得有些发冷的热度,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仍能保持这个温度,说明这血是刚洒没多久,至少那断手的断口仍未结冰。 “我们快追!”刘高峰唯有这一句话可说,心中的急却是别人难以理解的。只有凌通对这些并不怎么关心,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凌能丽会与刘高峰在一起,还有这么多飞龙寨的兄弟。不过,这一切已经不怎么重要,反正他已经找到了凌能丽,只是他心中仍记挂着另一个人,那就是蔡风!他要让蔡风看看他武功进步有多么大,哪怕只博得蔡风一句夸奖,他也会心满意足,他更有向蔡风学武的念头。蔡风始终是第一个闯入他幼小心灵中的一个神话般的人物,是以蔡风永远都定格在他内心的最深处,绝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即使以“梦醒”的神秘和超卓,万俟丑奴的可怕与狂烈,但在他的眼中顶多也只能算是佩服,与对蔡风的那种崇拜完全不同。 飞龙寨因与蔡风的关系,所以凌通对飞龙寨的事自是不能不帮忙。 众人行不多久,又见到一匹倒地而死的马,竟是被人割破咽喉。刘高峰再次点亮火把,就像是在审查那三只断手一般仔细地审视着死马的咽喉,然后才石破天惊地道:“是郑飞下的手!” “那就是说,有可能这些贼人乘马在马车之后追杀,而且已经追上了郑飞!”付熊插口道。 “不仅追上了,而且早已经交手,那三只断手就是最好的证明!”凌能丽肯定地道。 “那我们快追,以郑飞与冯敌两人之力,又要保住财宝,自然难与这么多敌人对阵!”付熊骇异地道。 刘高峰不再答话,放掉火把,纵马狂追,这条路是事先与郑飞、冯敌两人约好的路线,是以他们知道,这样追下去,绝不会错道,但问题却是郑飞和冯敌能够支持多久。 众人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刻便与贼人相见,杀个你死我活,但夜色一片,贼人的踪影在何处?没有人知道! 众人的心头抹上了一层阴影。 刘傲松刚行到门口,秋月便已经拉开门相迎道:“松老请进,小姐已在里面等候着。” 刘傲松微微吸了口气,大步踏入刘瑞平的寝居。 烛火因自门口挤入的风摇曳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 刘瑞平的俏脸之上,抹不去的却是一丝淡淡的愁绪。温柔如水的眸子之中,似深蕴着无限的心事。一袭貂裘轻披于肩头,斜靠在配有软垫的坐椅之上。那种慵懒优雅的风韵,即使刘傲松这至亲的叔公也不禁呆了一呆。 刘傲松心头涌起无限的怜惜之意,但却知道这已经是不可扭转的事实,就是刘家的老太爷也不能改变这种命运。在此刻,所牵涉的不再是刘家一个家族的利益,而且包括了四大家族及朝廷。想到这里,刘傲松心头禁不住长长地一叹,语气无比温和而慈祥地问道:“平儿,你要见我,可有什么事情吗?” 海燕极为乖巧地送来一杯热茶,屋内几个大火炉齐燃,倒也不觉得怎么冷。秋月却立刻拿出一张黑熊皮垫在冰凉的椅子上。 刘傲松默然坐下,却避开刘瑞平直视的目光。 “松老心中在叹气?”刘瑞平淡然而优雅地轻声道,语意中不无伤感。 刘傲松一震,他想不到刘瑞平竟能清楚地捕捉到他内心的变化,忖道:“在这外聪内慧的侄孙女面前,的确不能有任何情绪。”不由得干笑一声,道:“平儿误会了,有时叔公心中到底想些什么,就是连自己也不太清楚。” 刘瑞平并没过于追究这种极为牵强的解释,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松老能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跟瑞平讲一讲吗?” 刘傲松清了清嗓子,望了刘瑞平一眼,反问道:“平儿难道对今晚所发生的事还会不清楚吗?” 刘瑞平端起桌面上的香茗浅呷了一口,优雅地伸手拂了一下披散的秀发,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只是听到秋月自家将口中获得的一点点端倪,却并不全面。刚才,我听到那一阵尖锐的哨音,似乎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只不知是否有强敌环伺?若有什么事情,松老何不对瑞平直说?若是瑞平能够配合或出力,自不会对自家之事袖手不管!” “平儿的心叔公自然知道,只是今次之事,根本就用不着平儿出手。要知道,你乃千金之躯,若是万一有个损伤,叔公不仅向老太爷无法交代,也无法向南梁交代。平儿你最能够帮我们的,就是安安全全的不出半点问题,到了蒙城之后,就会有靖康王派的人前来相迎,到时便不怕有任何人来找麻烦了。”刘傲松淡然道。 刘瑞平一叹,道:“可是一到了蒙城,我就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这么多的亲人,再也没有机会为我的亲人做一点实际的事,生我者父母,养我者,魏土。哼哼……这个世上就真的有这么残忍吗?” 刘傲松一愣,禁不住默然,虽然刘瑞平并未说完后面的话,可是,他岂会听不出话中之意?他更明白刘瑞平的心中之苦。否则,刘瑞平也不会逃出刘家。刘家没有人不明白刘瑞平的心情,没有人不明白刘瑞平的感觉。是以,刘府老太爷破例并未对刘瑞平的出逃作任何惩罚,甚至连两个贴身丫头也不加责罚。这在刘家家规中是很少见的,但谁都不会为老太爷的偏颇而在意,反而谁都觉得,这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也不是谁可以改变的。生活本来就是一种残酷,没有人可以逃出世俗的罗网。命运早定,我们能做的只有按天命所指去做,走如今该走的路而已。”刘傲松也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才好,似乎什么都只是一种没有必要的解释。 “松老对嫁妆被盗之事作何解释呢?”刘瑞平淡淡地问道。 “我们回头定会上飞龙寨一算今晚之账,刘家绝对不会让任何敌人逍遥度日!”刘傲松狠声道。 “可这是向南朝作出的交代,并不是日后所须面对的,我们还有七八日即可到蒙城,七八日后就要见真章……” “平儿不用担心,今日之事,虽然我们有失,但南朝派来的使臣并不是全都睡着了,他们没有一个出面,其中的责任,他们绝脱不了关系。因此,此事只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若是必须见真章,这到蒙城仍有七八日路程,就是随便也可以凑上所损失的财物十倍八倍的,这根本不成问题。”刘傲松自信地道。 “可是文卿叔在他们的手中,若是他有所闪失,只怕也很难向承东叔公交代吧?”刘瑞平又转换话题道。 刘傲松喝了一口茶道:“平儿不必再用什么心思了,我绝不同意你出手。你对我们最有效的帮助,就是保重好自己,其余的事情我会办好的。明天我就和城外的承东兄商量,定会作出最好的计划,今晚虽有损失,却无大碍,相信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类似的情况。” 刘瑞平神色微变,显然是被刘傲松看破了心思的原因,不由苦涩一笑道:“好了,瑞平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为难松老,你去吧,瑞平想休息了。” 刘傲松愣了一愣,心中涌出一股无奈的怜惜,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的确无话可说。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是无奈,说再多,也只是使无奈之上再添上一丝痛苦,是以他默默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前方的路上有一道极大的黑影,更传来了几声极细极清的闷哼,却是自远处飘来。 “是马车!”凌通惊呼道。 刘高峰并不需要点亮火把就已经知道凌通所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他有些惊讶,凌通在如此暗的光线中竟可在众人之后仍清楚地看清是马车,可见其眼力比付熊几人要锋锐很多。 “快,前面似有人在打斗,定是郑飞和冯敌两人,我们快去!”付熊急道。 刘高峰自然不会犹疑,但却仍不得不提醒众人,道:“小心有埋伏!” 众人心头一紧,若那声音乃是敌人故设的陷阱又该如何?但事到如今,即使是陷阱,也照闯不误。 凌通策马靠近萧灵,低声问道:“灵儿,你怕不怕?” 萧灵自信地道:“我手中是什么?” “当然是弩箭了,对,就要这样,若是谁想对你不利,就用这东西对付他们!再加几支吹箭,保管让他们全都去见阎王!”凌通低笑道。 “灵儿知道,因此灵儿不怕,何况还有你在我旁边。”萧灵天真地道。 凌通哑然失笑,萧灵竟将他看得如此强大,禁不住豪气上涌,道:“要不要坐到我这匹马上来?” 萧灵小脸一红,若非黑夜,定会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禁不住想到那天两人骑着大毛驴逃跑的情景,不由笑了起来。突觉手上一紧,竟腾空而起离开了马背,正要惊呼,却发现已飘落于凌通的怀中。 “你笑什么?”凌通奇问道。 萧灵手中仍抓着自己的马缰,禁不住骇然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凌通一愣,反问道:“不可以吗?这样就没有人能欺负你了,不是很好吗?” 萧灵脸上发烫,却也不再说话,只觉得极难为情,那次是因为要逃命,而且身边都是敌人,而这时身边却全是自己人。 “呜!”一声闷哼传了过来,一点火光在众人的眼前亮起,但很快就看出五六人在火堆旁缠斗不休。 “果然是郑飞!”刘高峰目中闪过一道冷厉的杀机。 “郑飞,别慌,兄弟我来助你!”付熊一声怒吼,身若大鸟般向火堆旁的战团扑去。 郑飞浑身浴血,脚畔却躺着冯敌的躯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几人围着郑飞砍杀,郑飞却一步也不挪开,显然是要护着冯敌。 这时见刘高峰诸人赶到,却并没有提起劲来,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那围攻郑飞的五人,见对方来了强援,似乎知道不能再斗,立刻向黑暗中掠去。 郑飞却软软地跪了下来,拄刀猛咳,像是一个痨病无法医治将要临终之人。 “郑飞,你怎样了?”付熊放弃追击那五个敌人,一把扶住郑飞,关切地问道。 郑飞神情委顿不堪,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能够做的,就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身上并无致命之伤,但却无处不是伤,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整个上半身。 “快给他止血!”凌通催促道,同时伸指连点郑飞周身十几处穴道,最后一指却是落在黑甜穴,使之安静地躺下。 付熊知道凌通的身份,自然明白对方绝不会害郑飞,是以并不阻拦。 凌通麻利地从怀中拿药,然后涂搽到郑飞的伤处,俨然一个干练的大夫。凌通怀中除了毒药,便数这种止血生肌的金疮药最多,他从家里出来之时,为自己准备了很多金创药,以备路上急需之用。可这一路上,他根本就用不着这些药物。 待表皮伤处敷好药后,凌通更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喂入郑飞的口中。 “通通,你这是什么药?”凌能丽骇然问道。 凌通一愣,才恍然明白凌能丽是怕他配错药,害了郑飞的性命,不由得自信地道:“他刚服下去的乃是护心丹,专为保住体内的元气不散。我是按照大伯药典上的说明所配,甘草二钱,黄连、朱砂各三钱,血竭五钱,乳香一两,绿豆粉三两。不会有错的。” 凌能丽松了口气,“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给他敷的又是些什么药物?” “我给他敷的乃是玉红膏,为他止血生肌。药方为:生地、白芷、轻粉、血竭各四两,白占、芸香各六两,甘草二两,紫草、归身各五两,麻油一斤。”凌通对答如流,而且随即便念出药方。可见这一年来,他对这些医经药典所读的确甚多,加之人聪明记性好,对什么药方都了若指掌。 凌能丽听凌通念出药方,微笑着颔首道:“看看冯敌伤势如何?” 凌通伸手搭在满身血污的冯敌脉门上,神情极为专注,眉头微皱道:“脉象沉弱,但应该还有救。” “伤在何处?”凌能丽也跃下马背,赶过来问道,步履却有些虚浮。 “丽姐,你怎么了?”凌通惊骇地立身而起,问道。 凌能丽淡笑道:“我没事,只是受了些内伤而已,稍作休息,便可复原,你先看看冯敌要紧。” 凌通犹不放心地问道:“你伤在哪里?” “我自己也明医理,说没事就没事,你还是看看冯敌吧。”凌能丽果断地道。 凌通没办法,审视了一会道:“他伤势颇重,颈项、额部皆伤,更被人击中血海、前胸和后胸,我这里的药物恐怕不够用,得赶快将他送到城中找大夫。” “没有和伤丸吗?”凌能丽道。 “有是有,只是他伤处太多,只怕不管用。脑骨沉陷,所幸沉陷不深,我这里有两帖白金散和淮乌散,先给他敷上吧。” “他奶奶的,下手这么狠,老子饶不了你们!”付熊怒骂道,放开郑飞向那五人扑去,此刻刘高峰已经出手,虽以三敌五,但对方岂是刘高峰这等高手之敌?付熊再一加入,便立刻使他们惨不堪言。 “他娘的,老子要一刀刀割死你们这群狗贼!”付熊脾气极为火爆,出刀之狠连刘高峰也吃了一惊。 刘文卿仍横躲在马背之上,手足不能动弹,摇摇晃晃没人答理他,直把他气得七窍冒烟,却也生怕一不小心自马背上摔下来,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岂不摔惨了?此刻他的身子有若摇晃的跷跷板,头脚一上一下,唯有腹部落实于马背。 萧灵先是蹲在凌通的身边,见凌能丽受伤,不禁忙去扶住凌能丽。 “灵儿别急,让我自己调息即可。”凌能丽淡然道。 颜礼敬神情一紧,众人的面色都为之一变,那尖厉的哨音的确传出很远。颜礼敬诸人犹未回到客栈就被这哨声所惊扰。 “看来,应该是冲着刘家而来!”杨擎天猜测道。 “我看有些像是苗疆摧蛊的哨音。”薛三声音微变地道。 “苗疆摧蛊?难道……” “是金蛊神魔的人!”杨擎天打断颜礼敬的话肯定地道。 “快,我们立刻去看看!”颜礼敬说话之时,身形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刘高峰的脸色极为难看,眸子之中射出无比冷厉的电芒,紧紧地罩住那仅存却不幸被擒的汉子,淡漠而充满杀意地问道:“那一箱珍宝可是你们抢走了?”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不错,江湖之中黑吃黑,你不觉得很正常吗?” “哼,是什么人指使你们的?”刘高峰依然极为平静地问道。 “说了也是白搭,对你们并没有一点帮助和意义,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汉子不屑地道,神情显得极为轻蔑。 “啪!”付熊立刻给了他一个耳光,怒喝道:“你他娘的给老子听话点!” “呸!”那汉子一扭头,竟吐出一口浓痰向付熊迎面飞来。 付熊一闪身让过,心下大怒,又一脚踢过去,那汉子惨叫一声,如滚葫芦般滚出老远,“哇”的一声,吐出几口鲜血,但因穴道受制,根本无法动弹。 刘高峰并没有制止付熊的动作,他也绝对不会是怜惜敌人的人。 “你说不说!”刘高峰再一次冷冷地问道。 那汉子竟极为硬朗,阴森地笑了笑,突然身子一颤,脑袋歪向一旁。 刘高峰和付熊立刻知道不好,刘高峰一手捏开那汉子的嘴巴,可惜已经迟了,一股浓黑的血水自那汉子张开的嘴角缓缓流了出来,竟是咬毒自杀。 几人全都愣住了,没有想到这人竟会如此凶狠,完全不把生死当一回事。这些人所组成的组织那会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组织?想到这里,众人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了一丝寒意。 付熊又捏开那四个死者的嘴巴,果然发现每个人的口中皆藏有一颗毒牙,他们全都是一批没有打算活着的死士,这使众人久久地静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些珍宝也不过是刚劫走不久,只要我们快马相追,应该可以追得上他们!”凌通道。 “可是连他们向哪个方向行去我们都不知道,又如何追呢?”刘高峰眉头微皱道。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凌能丽却出言道:“刚才这五个贼人见我们赶到,便立刻想逃,他们所逃的方向是向西,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那他们的人应该是向东逃去的!” “这又如何解释?”刘高峰和众人一愣,齐声不解地问道,同时心中暗赞凌能丽心细如发。 “要知道,以他们五人的武功,不可能跑得过马儿。显然,他们作势欲逃只是一种假象,他们当然明白不可能逃得出我们的追击,除非他们的人与他们相隔不过百步之遥,即使只有百步之遥,也难逃出马儿的追截。可事实是,他们的人绝不止与他们相隔百步之遥,因此,他们欲逃之势只是一种迷障,以混淆我们的视线。所以,他们的行动就足可说明他们的另一群伙伴,是与他们所行方向相反。不仅相反,而且实力并不雄厚。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的另一伙人,实力足以对付我们。是以,这几人就故意告诉我们他们所行的方向,好让我们自己去送死。但据刚才对方所对答的几句话中,却是不肯透露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如此便证明,不可能是第二种情况。那么,他们一行人定是向东而去!”凌能丽仔细地分析道。 “好,反正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便赌他娘的一赌!”付熊果断地道。 “好,我们向东追,至于凌姑娘和这位小兄弟,就麻烦你们照看一下郑飞和冯敌两位兄弟,送他们到城中去找个大夫,明日午时我们依旧到通雅客栈相会。”刘高峰分配道。 凌能丽想了想,点了点头,关心地道:“好吧,那你们要小心一些。” “这个,我能理会。”刘高峰淡然应了声,策马向东驰去。 颜礼敬心头暗笑,忖道:“若是你能够逃出我的追踪,只怕我华阴双虎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退出江湖潜隐山林了。” 那蒙面人一身黑衣,在夜色之中,倒真的像是一个幽灵。在小街短巷之中纵跃飞掠,时而猛然回头,时而折返而行,甚至在同一条街绕了数圈,方才继续前行。这神秘人之警惕和机智的确让人难以应付。但是却难不倒颜礼敬这类高手,何况颜礼敬和杨擎天的武功本是以短打近身搏斗著称,其身法之利落迅捷,岂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是以仍能够紧追其后,不急不徐。但也显得有些吃力,皆因这人的确太过狡猾。 薛三诸人只能远远地跟着,按照颜礼敬两人留下的记号追踪,他们若是与颜礼敬两人同行,难免会被那人看破行踪。 跟着这神秘的贼人转了一个极大的圈,颜礼敬骇然发现,此时又回到了他刚开始出发的地方不远处,与那短小的瓦屋只是相隔十几步远,是一间还算稍有气魄的小院子。 颜礼敬禁不住与杨擎天相视了一眼,心中一阵好笑,也一阵骇然。这神秘人物的狡猾与细心的的确确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谁也不会想到,他竟宁可白白绕上这几里路的大圈,也不直走这十几步远的路。如此狡猾的人,颜礼敬和杨擎天几十年来倒是第一次见识。 小院黑漆漆的一片,倒像是个无底的深渊,更像是一张巨大的巨兽之口,要吞噬黑夜,要吞噬一切的生命,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 颜礼敬和杨擎天如此艺高胆大,仍禁不住微微有些迟疑,也不知道该不该进这若鬼域一般的黑院,皆因今日已经被刘傲松算计过一次,若非薛三相救,只怕此次丢人丢到家了。 薛三很快就跟了上来,身后是五名葛家庄高手。 “颜爷和杨爷有什么发现没有?”薛三低声问道。 “那人进了这个小院子,仍未曾出来,大家小心一些,也不知其中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机关。”颜礼敬小声地应道。 薛三目光深深地射入小院之中,只是朦胧一片,看不出任何端倪。 “啪!”一颗小石子落入黑沉沉的院中,薛三只是用了江湖中最为简单而有效的方法,投石问路。 院子里依然是一片沉静,没有丝毫的声响。 薛三和颜礼敬诸人相视望了一眼,挥了挥手,几人迅速落入院中,立刻散向各处,显示出其训练有素的本质。 薛三和颜礼敬沉稳地踏向那黑沉沉的瓦屋,杨擎天却悠闲地坐在墙外一株小树之上,有若静候猎物的大鹞收翅而栖,心头却在飞速地盘算着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今晚遇到的事,绝不会平平静静地落幕。这是他的直觉,一个高手的直觉。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杀气,一股极浓极浓的杀气,像是空气之中流动的烈酒一般浓烈,一般呛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凌能丽姐弟二人一叙别情,自是欢喜无限。可是,当凌通听到蔡风生死未卜之时,心中禁不住一阵焦灼而伤神,但也对蔡风更为向往和倾慕。当凌能丽讲到蔡风与敌人斗智、斗勇之时,凌通的眼中禁不住射出无限的仰慕。萧灵也不由自主地为凌能丽那深情的讲述而深深感动和震撼。对这未见面的大哥,充满了向往。凌能丽将这两年来所发生的事,从开始到今日与凌通的相会,都细细地讲了一遍。 原来,那日凌能丽祭过父母之后,就与五台老人返回北台顶,每日犹如凌通一般苦练功夫,比常人几乎多花数倍的精力去练功。加之本身的根骨与蔡伤那颗神丹增加的三十年功力,使其的武功增长之快超出了常人之想象。无相神功与五台老人那玄阴的内功心法竟能够吻合,正应了蔡伤所说,这两种内功相辅相成,使凌能丽的内力一日千里。在五台老人的指点下,于今年的清明之时,已经可以毫无问题地跻身于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之境。 五台老人知道,武功的修为并不是只在于死学、死用,而是在于在历练中不断创新。师父能教的,只是一个模式,真正的掌握和灵活运用,还得从实践中去领悟。一个人行走江湖,武功不是一切的主宰,更需要江湖经验。 当初烦难大师教蔡伤和葛荣两人,便不是死教,是以蔡伤自十三岁开始便处身于江湖之中,只是定期归山,再将总结的经验结合,而烦难大师就将此不断改正错误,填补漏洞,使蔡伤的武功渐渐得到完善,更增长了江湖的阅历和丰富了经验。葛荣十四岁时便开始闯荡江湖,他们的功夫是烦难大师亲教,但若想让之真正成为自己的功夫,还得在千万次磨砺之后才能够真正成熟。 正因为烦难大师的大智大慧,才能有这种别于常人的教徒方式,才会使两个弟子真正地成为江湖中绝顶的风云人物。五台老人身为烦难大师的书童,武功随时得到烦难大师的指点,但因从小体质特异,只能练习属于纯阴的武功。更多的,却是在烦难大师的启发之下另创奇技,以烦难大师的眼光和见解去修改和完善,使他的武功大异于蔡伤与葛荣。但却又隐然另成一派,也曾风靡江湖好一阵子,在江湖中曾以“幽灵蝙蝠”轰动一时,震惊朝野。但这却全都是奉烦难大师的旨意,杀巨恶,保住孝文帝的性命,暗助北朝平定内乱,免使北国陷入民不聊生之境。也使得孝文帝的改革和迁都顺利成功,从而让北魏百姓和经济一度平稳。 烦难大师不想让魔门知道是他在暗中出力,是以五台老人以别名“幽灵蝙蝠”出现江湖,甚至并没有人知道“幽灵蝙蝠”的真实面目,更没有人知道将那场大祸消于无形的人,正是佛门隐者烦难大师。知道这之中内情的人,只有已死的孝文帝。孝文帝兴建少林寺,向外是说给神僧佛陀居住,其实却是想让烦难大师能身留洛阳,这样他就能够常上少林向烦难大师求证诸般事情,其用心之苦却非世人所能想象的,后人却难知孝文帝之真意。 烦难大师知道,孝文帝的确可算是一个好皇帝,更极力推崇汉化,促进经济的发展。是以,他应允孝文帝,静修于少林寺与神僧共讨佛法,潜心天道的追求。 而五台老人却在蔡伤和葛荣相继涉入江湖之后,便退居幕后。因烦难大师要守三十年之约,便让他潜隐北台顶,自号五台老人。从此,五台老人很少踏足江湖,让魔门那些怀疑他是佛道两门之人的人,再也找不到任何迹象。江湖人极少知道五台老人就是幽灵蝙蝠,更没有人知道幽灵蝙蝠其实就是烦难大师的书童,甚至连葛荣也并不知道。只是当烦难大师飞升、循入天道之后,五台老人才随蔡伤涉足江湖,而在杀死尔朱文护之后再寂于江湖,却也足以让尔朱家族震惊。要知道尔朱文护能继尔朱宏接下这总管之职,其武功在尔朱家族之中,乃是排在第五位,仅次于尔朱追命之后,却仍被五台老人轻易所杀,可见五台老人的武功之可怕。 每一个绝顶高手都明白实践的重要性,是以五台老人要求凌能丽在实战之中求发展,要凌能丽在江湖中历练,他已基本上将所能教的都教给了凌能丽,便在凌能丽突增三十年功力之后,竟只用一年时间便学好了三年所要学的,唯欠江湖经验。 凌能丽心中只想着为蔡风和父亲报仇,但她知道金蛊神魔乃是魔门中人,不仅仅武功非常厉害,其潜在的势力之大也是难以想象的。若是没有足够的财力和物力,绝难打垮这批仇人,所以她借飞龙寨的兄弟之助,也做了几票生意,行窃大户,绑架那些为富不仁的贵族子弟,以索金银。虽然全是黑道的勾当,但却也绝不会损害那些穷苦的百姓。 凌能丽自小便随凌伯习文,凌伯本是大家出身,由于战乱,终只得潜隐山林,但那种大家之气却也传给了凌能丽。加之她聪慧过人,在飞龙寨相助之下,竟能将这些钱很快化成生意网络。在这个年代,开米行是最赚钱的,同时更成为各黑道人物销赃之所,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在乱世之中,以多种手段去聚财,却也是快得惊人。 刘高峰虽是一寨之主,但却多勇少智,虽也不笨,可始终脱不出一种山贼的悍气,叫他布局如何杀人,他绝对是一流,但让他去做生意,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如何下手了。但凌能丽似天生就有这种生意的天赋,加之近两年来的变故,使她变得深沉,更知道如何去生存,如何保护自己,一入生意场中,竟然感到得心应手。又有孙翔这老江湖相辅,不仅财源广进,生意渐渐红火,而且与黑道上势力的关系越来越紧密,那些独行盗,都闻风而来。 黑道有黑道的方式,不是同道中人,很难理解他们那种联系和交易的方式。正因为凌能丽这一支人独成一系,暗自发展,是以刘高峰拒绝了葛荣的邀请,因为他知道凌能丽乃是蔡伤的义女,而他又不能对葛荣直说,因此,只能拒绝葛荣的邀请,全力保护凌能丽。而今次,凌能丽探得刘家嫁妆,所以才会与刘高峰诸人千里迢迢追赶至此,一路上只在今日才找到一个下手的机会,却没想到竟让人给黑吃黑了。更没想到的,却是尔朱家族也派来高手相助刘家,凌能丽、刘高峰等人差点失算被擒,若非凌通听到凌能丽的声音,认出了是她,及时出手相助,只怕真的会抱恨终生了。 凌通和萧灵听到后来,真是又羡慕又佩服,更向往那种一路打闯的生活,于是凌通也将这两年之中所发生的事一一向凌能丽细讲,连萧灵的身份也全都不加隐瞒,并说明这次出行江湖的目的。听得凌能丽也为之侧目,更为之高兴,忍不住赞道:“通通能忠人之事,不畏艰险,其勇气和义气的确值得嘉奖!” 凌通被对方的夸奖之言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换话题道:“丽姐,乡亲们都很希望你能回去看看。” 凌能丽神情微微黯淡了些,吸了口凉气,淡然道:“姐姐会回去的,却不是现在!” 凌通一呆,旋即似有所悟,道:“我倒忽略了姐姐身负大任,怎能随便走开呢?不过,要是村里人知道丽姐现在这么厉害了,定会高兴得不得了。”说完竟笑了起来。 凌能丽却涩然一笑,并不回答,内心深处涌出一股酸楚和无奈,忍不住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第96章 第二十七章 绝世之 第二十七章绝世之才 颜礼敬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却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绷紧心神,小心戒备。 薛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那些屋子竟似是空的,找不到一个人影,这岂不是奇怪至极? “哗……”一声巨响传来,竟像是一个巨大的花瓶被甩成碎片。 院外传来了杨擎天的闷哼和惊呼声。 颜礼敬和薛三心头大骇,究竟是什么人在外面对付杨擎天呢?两人似心有灵犀,身形同时向外掠去。 “咝——”一道劲风自头顶掠至。 颜礼敬与薛三同时一惊,凭他们的直觉,就知道这是一张巨大的网,但究竟网上有什么装置就没有人知道了。 颜礼敬和薛三的身子同时滚落于地,若一团肉球般向来路上滚去,心中暗惊,知道今日是坠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了。 “啪!”一声细碎的响声传入颜礼敬的耳中,立刻便感到有些不妙。黑暗之中,他竟碰断了一系于院中的细绳,他并不知道这细绳的作用和功效,但他却知道,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玩意儿,否则,也不会配合这从天而降的网如此协调。 “呼呼……”两道狂厉无比的劲风掠来,带来雷霆之势准确无比地向两人撞来。 颜礼敬和薛三散发于体外的气机很清楚地感应到这两个重物的存在,他们根本就不曾考虑便出手了,他们不能退,也来不及躲! “轰——轰——”两声爆响,破碎的石屑若冰瀑一般飞撒。 颜礼敬和薛三一样,被震得倒退两尺,手臂一阵发麻,心中骇然道:“若是被这巨石砸中了脑袋,那岂有命在?”脑中的想法仍未转过弯来,便觉数道锐利无比的劲风疾扑而至。 想都不用想,就知是劲箭。但听那弦音,绝不是暗伏敌人的杰作,而是暗处的大弩机,这种弩机所射出的箭矢,威力足以洞穿藤盾。像薛三这种辨别兵器的高手,根本就不用看那弩机的形状,只听声音就足以知道弩机的性能。是以,葛荣才会让薛三去验收突厥送来的兵器,而颜礼敬十八年前曾与蔡伤纵横沙场,对这类远攻兵器自是不会陌生,更知道其可怕的程度。所以,薛三和颜礼敬在危急之中,唯有退后一条路。 “哧哧……”是箭矢钉入地下的声音,若雨点击在铜锣之上,一片凌乱得震撼人心的声音响过,颜礼敬和薛三这才想到自己正身处大网之下,但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两人只觉得身上一紧,一阵刺痛传遍全身,巨网之上竟装有无数锋利的倒钩。 “呼!”火光乍亮,黑沉沉的院子中露出了真面目。 薛三和颜礼敬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忍不住一声惊呼:“三公子!” 刘高峰越追似乎越不对劲,路上并没有马蹄的印痕,但追了如此之久,仍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岂不是有些不可思议?这近郊荒野,若不知道对方确切的方位,倒真的有若大海捞针,更何况又是深夜,四处丛林密布? 狼嚎之声时起时落,偶尔野狐蹿过,野猫掠过,倒也惊心动魄得紧。 刘高峰火把高举,但却找不到地上的蹄印,这时地上已经开始有一层薄薄的霜,若是有人行过或马走过,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照眼前情形看来,那就是追错了方向。 四人很快返回原地,那个曾经的战场,竟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六名贼人的尸体也全都不翼而飞,这一发现,只让刘高峰诸人呆住了,四人分向四面寻找,也仍是没有发现蹄印。即使有蹄印,也是极为凌乱的,而且只出现在他们自城中赶出来的那一条路。 刘高峰默默地发了一会儿愣,暗忖道:“这群神秘人物的智计竟如此之高,看来,今晚的确是被他们耍了。”心头又禁不住暗自担心:“暗中潜伏着如此狠辣凶绝而且聪明的敌人,这一步步的行动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大寨主,他们定是向城中跑了,否则,怎会看不见蹄印呢?”付熊出言道。 “我想也是,糟了,凌姑娘受了伤,又有郑飞和冯敌两个伤者,只有凌公子一人恐怕有些麻烦了。”一名汉子色变道。 刘高峰也有些色变,急道:“那我们快追上凌姑娘!”心中却暗自祈祷:“愿凌姑娘吉人天相,不要与这群贼人相遇才好。” 几人匆匆忙忙地策马疾驰。 火光之下,蔡风的脸上露出一种邪异之气,淡淡的笑意,显出另类的潇洒。 白皙的双手相互绞扭着,一袭貂裘在夜风中荡出一层层优雅的浪韵,发髻已解,长发散撒于肩头,自有一种轻松惬意的韵味。只是那眸子之中深藏的冰冷,让人感觉到今夜其实很冷、很冷。 颜礼敬和薛三的目光环扫了一下周围,心似乎一下子被冰结了一般。二人知道今日是彻底地被人算计了,彻底地败了,败在蔡风的手下,不,应该说是绝情,毒人绝情! 绝情的身后列着四名极有气势的汉子,竟是两对孪生兄弟,两人一对,每一对竟似是一模一样,分不清谁大谁小。 杨擎天就在这四人中间,神情极为委顿,也不知道是否身受重伤,但很显然是穴道已经被制,出手之人,当然就是蔡风,否则这院中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制住他。甚至这院子中的敌人,除了蔡风之外,不会有人的武功强过杨擎天。可是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颜礼敬他们却已经成了阶下之囚。 四处更有十数张大弓紧紧地对着他们二人,只要蔡风钩钩小指头,颜礼敬和薛三他们就会变成两只大刺猬。而随薛三一起来的五名葛家庄高手,竟也全都莫名其妙地被擒住了,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布局啊! 这时有人自两棵大树上抬下两张巨大的弩机,显然,刚才那雨点般的箭矢正是自这两张巨大的弩机之上发射出来的,而那两块巨大的石头便是两张弩机的发动者。很明显,那根细绳又是牵动大石发动攻势的罪魁祸首。如此精巧而可怕的装置也只有蔡风才有这个能耐安装。这些机关配合之巧妙,没有一点误差,准确得骇人,若非是颜礼敬和薛三亲自领教,还真难以相信。虽然薛三曾不止一次地听葛荣夸奖巧手马叔的机关设计天衣无缝,对土木之术的研究可以算是当世之奇才,但那毕竟只是别人所说,不如自己亲身体验来得实际。 “两位贵客来到敝住处,没有好的招待,真是十分抱歉。”蔡风的声音极为平静而优雅,但使每个人都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那是蔡风眸子中所闪烁的幽芒。 颜礼敬并未曾与蔡风见过面,那次在洛阳,当他和杨擎天诸人赶到时,蔡风已经远遁,但是,他却看到游四为蔡风画的肖像。游四的丹青之术可谓神来之笔,他将蔡风的像可谓画得栩栩如生,否则,游四当初也不会只以匆匆一眼,就能将土门花扑鲁的容貌画出。葛荣极为欣赏游四的笔法画功,认为深得一百多年前书画大家“顾恺之”之神韵。而游四的画功也正是向顾恺之第七代传人所学,也算是顾恺之的第八代徒孙。(顾恺之,字长康,今江苏无锡人,东晋时期著名的画家。) 就凭那幅画,颜礼敬才一眼就认出了蔡风,只是现在的蔡风和游四画中的蔡风,其眼神有极大的差别。画中蔡风的眼神极为亲和,更稍带一丝顽性的狡黠,可此刻的蔡风……颜礼敬也说不出其中的味道。 “三公子,你不认识我了吗?”薛三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我当然认识你,你不就是薛三吗?葛家庄十杰排行第三,我可有说错?”蔡风淡然一笑道。 薛三一愕,不解地问道:“那三公子怎么还开这种玩笑?” “哈哈哈……”蔡风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良久才悠然地道,“你好天真,谁是你们的三公子?我叫绝情,你们从榆社过来之时,我便已经知道你们华阴双虎的存在,只是本公子伤势未愈,这才让你们逍遥快活,可是过了屯留却又多了你们这群自以为很聪明、很了不起的葛家庄高手。这些日子,一路来,你们每顿吃些什么,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想要对付我绝情,真是不自量力!你们的每一步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包括让刘家知道你华阴双虎的存在,和设计引你们入套,无一不在我的计划之中。”顿了一顿,蔡风负手而立,仰头望了望天上那半隐于云层之中的月亮,悠悠地吁了口气,傲然冷漠地道,“不仅是你们的行踪,就是飞龙寨大寨主刘高峰的行踪也逃不过我的掌握,他们的动机和目的想瞒过别人或许还可以,但想瞒我绝情却还办不到。是以,聚云客栈的事情迟早会有发生的一天,而且绝对不会拖到蒙城。哼,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实是愚不可及,包括刘家中人。一切的一切无不在我的计划之中。你以为这还是开玩笑吗?” 颜礼敬和杨擎天诸人不禁听得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到自己的一切行动在蔡风的眼中有如儿戏,直让他们沮丧之致,更为蔡风的智慧和谋虑感到深深震骇。薛三也变得面如土色,今日之败,可以说是惨到了家。 “那你是故意让人引我们来中伏的了?”颜礼敬强忍着那利钩钉身的痛苦,淡然问道。 “不错,你们的利用价值已经失去了,留下来只会成为绊脚之石,是以在今晚事了之后,我要做的事就是清理垃圾和绊脚石,你们自然在清理之中。其实,你们比我想象中要容易对付得多。”蔡风极为自负地道。 “噔……”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蒙面汉子走来向蔡风深作一揖,恭敬地道:“按公子的吩咐,陈悦已经将刘高峰夺去的宝物夺回,唯失掉一串珍珠。” 蔡风扭过来望了那自称陈悦的人一眼,冷冷地问道:“损失了几名兄弟?” 陈悦一惊,嗫嚅道:“损失了五名兄弟,更有三人受了重伤!” “没用的东西!你是不是没按我的吩咐去做,擅作主张?”蔡风的声音中充满杀机地道。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陈悦“扑通”一声跪下,叩首恐慌地呼道。 “哼,你真是好大的狗胆,念在你夺回了宝物,有些微功的分上,今次就饶你不死,但活罪难逃,你是左手用兵刃还是右手用兵刃?”蔡风冷酷地问道。 陈悦霎时一愣,若被雷击了一般,呆呆地跪在地上不知道回答。 “陈悦,公子问话,竟敢不立刻回答?”立在蔡风身后的四名汉子中,有一人怒叱道。 陈悦一惊,从震骇中醒过神来,右手在腰间一摸,一道青芒向左臂切去。 “叮!”一道无形的劲风击在刀面之上,刀身横击,刀面在陈悦的胸前一撞,竟让陈悦的身子一晃,差点倒下,但却因此而没有斩下左臂。 蔡风缓缓地再钩起右手的中指,悠然而冷漠地道:“谁要你的手臂?一个人如果太冲动,喜欢自以为是,那么在这个乱世之中,绝对没有好果子可吃!你记住今日我说的话,在没有绝望之前,绝不能作最坏的打算!这是生存于乱世的基本法则。你只要切下左手的小拇指便行。” 陈悦本来惊骇若死,虽然很硬朗,但要让他砍下自己的一条手臂,那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可是他却知道只要是绝情所下的命令,就是不可违拗的,否则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是以,他鼓足了勇气挥刀,却没想到竟被蔡风所救,心中的感激和欢喜那自是难以言表的,而蔡风的每一句话虽然都是那么冷酷绝情,但又无不充满着智慧,更剖析得入木三分,都绝对是道理,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气势。 “是……”陈悦毫不犹豫地切下了左手的小拇指,连哼都没哼一声,但却不敢站起身来包扎。 “很好,本公子赏罚分明,刚才对你犯的过错已作了处罚。那这一次的奖励是,你可以放纵两天,这两天你可以休息,也可以去青楼找女人、酗酒、闹事、杀人,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若有半点泄露本部的秘密,你就在两天后提头来见我!” “谢谢公子!陈悦明白,这两天陈悦便是陈悦,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陈悦欢喜无限而又认真地道。 “很好,明天一早,你就在仲伟那里领取一百两银子,好好地去享受你这难得的两天,但是若在这两天之中被人宰掉了,那就只好认命了。今晚参加行动的其余每人可领银五十两,快活一天。但两天以后,你要记住一点,那就是任何命令都不能违抗,军令如山!”蔡风语气变得稍稍缓和地道。 “是,陈悦永远都会记住公子这番教导,一定不负公子所望!”陈悦虔诚而恭敬地道。 “去吧!”蔡风冷冷地道。 陈悦立身而起,转身在众兄弟们羡慕的眼光之中离去,但却没有人不服蔡风的处决方法,没有人敢不信服。 颜礼敬诸人更是心寒透底,蔡风行事之举,的确是处处惊人,更有着神鬼莫测的可怕之处,刚才的那些话的的确确没有半点夸张,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中,不仅使自己这一干高手入瓮,更让刘高峰等高手也中了他的算计。看来今晚之事,从一开始被刘家高手发现到眼下遭擒,与刘高峰窃宝,一切的一切无不是蔡风的安排、布局。由此可见,江湖中对蔡风的评断一点都没有夸张。也只有亲身经历了之后,真正地尝到了蔡风的手段,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破六韩拔陵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惹蔡风,破六韩拔陵不是败在柔然人和尔朱荣的手上,而是败在蔡风的手中! 颜礼敬和杨擎天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欢喜,此刻,他们反而只希望自己的少主会不如传说中那么聪明,若蔡风不是绝情,他们或许会深深地庆幸,可此时的蔡风,偏偏就是绝情。这就是命运的悲哀,就是生活的无奈,却又不是谁能够改变的。 薛三一向自诩聪明,他甚至暗自认为自己的智慧绝不低于游四,对游四和葛荣那般推崇蔡风大不以为然,但此刻亲自感受到蔡风的手段,无论是机智还是治军手段,都绝对不是常人所能够比拟的,看他那军令如山、赏罚分明的风范,就知道蔡风绝对是一个最能治军的将领,更深知兵法的要旨。如此大将风度的确不能不让人心服,也使人想到为何当年蔡伤能够纵横沙场,让敌人闻风胆丧,只可惜未得明君。蔡风的军事天才,应该是延续蔡伤的作风。此刻薛三才明白,为何葛荣曾说,若有蔡风之助,这万里江山成为囊中之物并不是一件难事。事实也的确如此,薛三不得不信服。信服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担忧,他真的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能够自蔡风的手中,将他们救出去。若是没有人可以斗得过蔡风,那他们岂不是永远都要被沦为阶下之囚吗?或是遭受更大的折磨。想到那未知的事情,薛三禁不住自心底打了个寒战。 颜礼敬和杨擎天心中大感惊异,为什么蔡风在变成毒人之后的心智依然如此之高?依然能够布下如此可怕的局?简直就像是一个大阴谋家,可怕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想到潜隐了十八年,一出来就连败数场,二人禁不住有些英雄气短。杨擎天叹了口气,虚弱地道:“你想将我们怎么样?” 蔡风悠闲地踱了几步,回头淡然一笑,道:“其实我也并不想拿你们怎么样,只是有人认为你们是可造之才,就叫我顺便将你们这一帮人送给他而已,再说我也不想对你们太不客气。” “你想要我们投靠魔门,那简直如痴人说梦!”颜礼敬平静而斩钉截铁地道。 “哦,你也知道魔门?看来的确像是可造之才,主人算是没有看错人。”蔡风讶然道。 “金蛊神魔,总有一天他会不得好死!”薛三愤然怒吼道。 “啪!”蔡风身形如鬼魅一般趋近,竟自巨网的缝隙中给了薛三一个巴掌。 薛三一声惨叫,因为蔡风这一巴掌掴得极狠,也同时是因为他被这一巴掌打得身形不稳,一阵晃动之下,那网上的利钩立刻入肉三分,鲜血自伤口处涌了出来。 颜礼敬也成了受害者,薛三身子一阵晃动,牵动了巨网,那利钩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他却仍可强运护体真气,阻住利钩的切入,只不过是伤了一些表皮,却也是不好受。 “哼,如果你想早点死的话,就多骂几句,看本公子敢不敢把你的脑袋切下来!真是不知死活!”蔡风望着脸上浮肿的薛三冷冷地喝道。 薛三想骂,但脸肿得太高,却是没有办法骂,只气得直颤抖。 “给我全都送入地牢中,只要别让他们死了就行。”蔡风的声音又变得十分冷酷地道,对于敌人,他从来都不会怜惜,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同情之心。 黑暗中,一道小巧若灵鼠一般的身影掠向夜幕之中。 “什么人?”一声低沉的冷哼响起,那灵鼠般的身影一愣,一道汹涌如潮的劲风已经紧笼住了他不是很高大的身形。 那是两柄刀,两个不同方向攻来的刀,但这刀似乎是来自所有能够出刀的方位,也似乎不是两柄,而是无数柄刀,那凌厉的刀气已将蒙面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这两柄刀的主人不是庸手,的确不能算是庸手,能在魔门新一辈人中出类拔萃,实在不简单。 小巧的蒙面人不知是骇呆了还是本就痴傻,竟似乎忘了闪避。 眼见两柄刀就要将他斩成两截,他这才出手,一出手就快得让人没法反应,似乎眼睛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 “叮叮!”两声细脆的响声之后,并无任何震荡。 蒙面人身子微旋,在那两名刀手仍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之际,已经在他们的咽喉之上抹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叮叮!”两截被切断的刀身这才颓然落地。 蒙面人不是傻子也不是呆子,而是一个极可怕极可怕的高手。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兵刃,那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剑。蒙面人很会抓住机会,很会很会!而那两名刀手死得更有些冤,他们并非武功比对方差,而是失算了对方的神兵,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切断他们的兵刃,而在他们惊愕之时,就已是死期。 蒙面人没有停,在他的剑抹过第二人脖子之时,就已电闪般掠去,他知道,若是惊动了院子中的人,那他就是死路一条了。他亲眼看到,那人出手擒住杨擎天时,其武功简直就像是一个神话传说。因此,他根本不敢靠近小院子,他也没有看清那可怕高手的真正面目。只是他却知道,即使是自己有十条命,亦惹不起那可怕的对手。 蔡风也听到了呼喝声及两声脆响,但当他赶出来之时,已经再也没有了蒙面人的身影。 他愣愣地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和两柄断刀,喃喃地道:“好快的剑,好锋利的剑,会是什么人呢?” 在蔡风抵达这两具尸体身旁的片刻间,四周又亮起了几支火把,正是魔门中的一些弟子,也全都为眼前的场景惊住了。谁也想不到是什么人在这么一刹那间,在两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杀死了他们。这究竟是什么人呢?众人皆禁不住自心底升起了一层阴影。 蔡风眉头微皱,刘高峰的武功虽好,却并没有如此锋利的剑,那这人是谁呢?难道是刘承东从城外回来了?但也不可能。若是刘承东,只怕此刻定已是大批人马杀至,怎会又走掉呢? 不管怎样,他知道此刻的行踪已经泄露,但他并不太在意这些,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收拾行囊,撤离此处!” 没有人会违拗蔡风的话,因为这一次的行动主持便是蔡风,再加上蔡风自身的威仪,的确没有人敢不服从。 “谁?!”一声低叱自黑暗的房子之中传出。 “我!”窗子一晃,凌通已若归燕一般掠了进来。 凌能丽长长地吁了口气,伸手点着烛火,却见凌通摘下脸上的黑巾,额角仍有几颗虚汗。 “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凌能丽吃了一惊,问道。 凌通向椅子上一坐,吁了口长气,道:“那倒没有,只是心里有些慌张而已。” “你看到了什么?”凌能丽奇问道。 凌通眼中显出一丝骇异的色彩,道:“那人太可怕了,那简直不叫武功,就像是施魔法一般,我见过的人当中,恐怕只有梦醒才是他的对手,就是连万俟丑奴也会敌不过这个人!” “这人是谁?”凌能丽也禁不住有些错愕地问道,她知道万俟丑奴乃是黄海的师弟,其武功之高,可以说已是登峰造极,在江湖中黄海排名仅在蔡伤和尔朱荣之后,那可想象黄海的师弟有多么可怕。可凌通却说万俟丑奴都不是这人的对手,那这人又是谁呢?还有那个梦醒,又是谁?为什么江湖中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而在凌通的眼中却以为梦醒比万俟丑奴更厉害,她知道凌通绝对不会对她说谎话的,绝对不会! 凌通不好意思地道:“此人武功太厉害,我怕他发现我,是以不敢近看,只是远远地观望,并没有看清他的真正面目。” 凌能丽心中有些迷惑,难道此神秘人物是义父蔡伤?那不可能,蔡伤又怎会夺刘高峰和自己所窃的宝物呢?难道是尔朱荣?尔朱家族这么多高手,他何须自己出手?即使是为了刘家夺回宝物,也用不着一家之主出手呀,这全不符合情理。那此人又是谁呢? “灵儿睡着了吗?”凌通问道。 凌能丽定了定神,点点头,又问道:“那他们是住在哪里?” 凌通一惊,问道:“丽姐,你的伤势犹未痊愈呢。” 凌能丽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去冒险,只是等刘寨主回来之后,大家再商量对策。” “我看刘寨主也不会是那人的对手,只怕丽姐和寨主联手亦无法敌过。”凌通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地道。 凌能丽自然不怪凌通没信心,因为她也很明白,凭借万俟丑奴的武功,便是刘高峰与自己联手也不能有丝毫胜算可言,更何况那神秘的敌人比万俟丑奴还要可怕。但若真照凌通所说,难道真要就此认命吗?这样的确有些于心不甘,但却似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而义父蔡伤又若闲云野鹤,早已经不想管尘世俗事,五台老人也是这一类型的人。即使五台老人肯出手,以他的个性怎肯与人联手?若不与人联手,则的确是胜负难料。五台老人的武功,也只不过与万俟丑奴之辈同级而言,能胜那神秘的人物吗?何况,就为这些财物而劳动他们破杀戒,涉足红尘,只怕怎么也说不过去,于心何忍? “丽姐,你在想些什么?”凌通一遇到凌能丽,小孩子的依赖性又表露了出来,竟不想动脑子去想,因为他自小对凌能丽的依恋便异于常人。在没有凌能丽和蔡风的日子中,他还可以完全发挥自己的机智和思维,可一旦与凌能丽在一起,从前的那种依赖心理又重新复活了过来,是以并不怎么用脑子去思考问题。 “哦,我在想,这个刘文卿该怎么处置。”凌能丽一愕,出言道。 凌通也为之头大,道:“这人若是放他走,只怕不等明天大寨主到达,我们就要逃命了,可是刘寨主又答应了那个老鬼,放自然是要放的,我想,也不必为他烦恼,等大寨主他们赶到后,我们再由他决定吧。” 凌能丽心中一阵欣慰,凌通这一段时间的磨炼和这十几日江湖之行,倒也不会再是全身心地依赖她,只要在旁边时刻提醒,他还是会自己动脑筋想问题的。其实她所说的问题只是一个借口,以便转换话题。说到对刘文卿的处置,她早有对策。 “嗯,通通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为他心烦,现在我们也应该好好休息了,待养足精神对付明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丽姐伤势未好,我为你护法,你就安心疗伤吧。”凌通自信地道。 凌能丽望着这渐渐长大的弟弟,心中的确大感欣慰,禁不住又想起了那久别的乡亲,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又不觉想起那段美丽而抹之不去的往事——与蔡风在一起到河边钓鱼,上山采药、打猎,一起烧火做菜……一切的往事犹如狂风巨浪一般在她心头掠过,只让她心痛如绞,黯然伤神。 往事越是美丽,现实就越是痛苦,这正是生活的辩证法。凌能丽禁不住扭过头去抹掉眼角的泪水,为掩饰内心的情绪,再次开口问道:“通通回来之时,可被他们发现没有?” 凌通正自感到奇怪,甚至隐隐捕捉到凌能丽此刻的心情之时,突然听到这么一问,不由得又振作了一下精神,想了想回答道:“发是被人发现了,那两人的武功还不错,是守在那院子外的,可却被我杀了。但我想,那人如此厉害,应该不会听不到当时两人的呼喝,是以,我想对方可能知道我去过那里,发现了他们的行藏。” “你居然在杀死了他们两人后,仍未被那人发觉你的行踪?”凌能丽微惊道。 凌通也骇了一跳,想到事情的可能性,忍不住色变道:“不会吧,我杀死两人时只用了一招,又没有耽误时间,那神秘人大概没有这么快的身法吧?” 凌能丽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凌通,讶然问道:“你说你杀那两个人只用了一招?” “是呀,其实这是很侥幸的,那两人的武功也不会比刘家的家将逊色,只是我占宝剑之利,一开始就削断了他们的刀,在他们惊愕之时,便趁机杀死了他们,否则只怕今晚我是回不来了,单只那两人就够我对付一阵子。”凌通认真且有些后怕地道,倒是十足的小孩气。 凌能丽也深感侥幸,这才放下心来,若是照凌通所说,真只用一招便杀死了两名等同刘家家将身手的好手,那虽然是占着利器之便,也可以说明凌通的武功和内力修为的确已经达到了一个极深的层次,否则一个庸手,若是内力不如对方,就是倚仗利器之利,也无法一下子切断对方的兵刃,更没有那种一切而中的准头。凌通能一举击杀两位好手,至少说明其武功已是对方两倍有余了。凌能丽心头在惊讶的同时,更为凌通感到高兴。吁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人应该不可能追得上你,拿你的剑给姐姐看看。” 凌通毫不犹豫地将剑交给凌能丽的手中,鞘身透出一股幽寒之意,极为古朴。凌通自老鸨的手中拿来其实并没有怎么细看,再加上夜色之中,看不怎么真切。这时才看清上面的象形龙纹,不由得赞道:“这鞘竟也如此好看。” 凌能丽也并不怎么对剑在行,但却知道这是一柄极好的剑,忍不住拔出剑身,只见剑身幽光流转,寒意逼人,忍不住赞道:“真是好剑!”说着向桌角轻落下去,那桌角竟像豆腐一般毫无声息地就被切了下来。 凌通和凌能丽禁不住为之咋舌,相顾愣笑,好久才吁了口气道:“好锋利!” 他们俩并不是生在江湖,对江湖的轶事并不了解,更非像蔡风一样从小受到两大高手的熏陶,自小就已是用剑大行家,更有马叔这般巧手相教。要是这剑落到蔡风的手中,他立刻就会知道剑的出处和名称。只是这种时代,真正的高手并不喜欢用什么神兵。 真正的高手,就是破铜烂铁也会是最可怕的杀人利器,他们已经完全超越了一切兵器的范畴,达到一种凡人所难以理解的境界。要知道,人始终都是世界的主宰,绝没有任何一种由人制造出来的东西,能够主宰人的命运。任何外在的物质也都是有限的,唯有人内在的精神和潜力才是无穷无尽的。而当内在的精神和潜力达到巅峰和极致之时,就可以与外在的宇宙相联通,达到天人合一之境。是以,真正的高手不喜欢用神兵利器,那反而对自身的突破是一种阻碍,一种限制。因此,江湖上近些年来成名的兵器并不是因其质地如何,而是因人而成名,如蔡伤的“泣血刀”,黄海的“哑剑”,虽然这些兵刃并不能与那些神兵相比,但却比之神兵更让人惊心动魄。是以江湖之中的人反而忽视了神兵利器,当然,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很少谈到。所以凌能丽并不知道凌通手中之剑的来历,但为一个小小的青楼中有这种宝物而感到有些奇怪。当然,不管它的来历如何,既然这柄剑已经落在自己的手中,也就没有必要去想它的来历,那是无谓的。 “丽姐要是喜欢,你就拿去用吧,反正我一个小孩也没人招惹,惹我的人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随便就能对付,也用不着它。倒是丽姐是干大事的,多了它成事的机会就多一分。”凌通极为大方地道,他倒不是不在意这柄剑,而是他太过关心凌能丽,他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在心目中的分量自然比这一柄没有生命的剑更重要,因此才会有此一说。 凌能丽淡然一笑,道:“还是你留着用吧,姐姐有这么多人相助,而你还得只身南行,一路上坏人多着呢,更何况你惹上了尔朱家族这个大敌,可不是闹着玩的。尔朱家族中的高手如云,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你千万要处处小心。” 凌通想了想也是,但忍不住道:“丽姐,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也去帮你做生意,和你一起劫坏人的东西。” “那灵儿怎么办?”凌能丽肃然道。 “这个……”凌通脸上显出一丝难色,他这段日子与萧灵在一起,真可用两小无猜来形容,这种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的情谊犹为深刻。若要他放下萧灵不管,那可是打死他也做不到的。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点朦朦胧胧的情愫,只是他年龄仍小,并不太明白那种感觉而已。 凌能丽嫣然一笑道:“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是大人了。做事情得有始有终,忠人之事绝不能出尔反尔。是以,你必须先安置好了灵儿再说。何况姐姐还要让你去南朝做生意呢?” “让我做生意?”凌通讶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错,是你!”凌能丽肯定地道。 凌通傻傻一笑,道:“丽姐是开玩笑吧?我怎会做生意呢?只怕只亏不赚,我看还是免了吧。” “不会可以学,难道你天生就会武功吗?何况你能识字,读的书也不少,学做生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凌能丽肯定地道。 凌通苦着脸道:“我知道不难,可是世上比我会做生意的人到处都是,我这个刚学做生意的毛孩子,又怎能斗得过那些老家伙呢?又不是比武,能硬碰硬,这可是投机取巧的事儿,我怎么行呢?” 第97章 第二十八章 立足江 第二十八章立足江湖 凌能丽忍不住笑道:“看你这副苦瓜样,又不是去杀头。你既然知道做生意须得投机取巧,就已是块做生意的料子,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到了南朝,送灵儿回家之后,你就成了萧家的恩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在南朝做生意。你只要说想做点什么生意,不用你说,便会有人帮你做好,到时候你完全可在一旁凉快,让别人替你操心,而你也可从中学学经验。有靖康王为你做后台,谁还敢惹你?保证让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然后你再将生意做大,有我的支持,保证你不出三四年,就已经是富甲一方了。那时候就是把整个村里的人一起接去也可以,更可为丽姐深入南朝作准备,这可是一件大事。而也只有南朝才是尔朱家族的势力抵达不了之处,当你成为南朝第一富时,还不到二十岁,你说会不会很有趣?” 凌通先是一愕,又禁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心想:“那倒是有趣得很,我这个小富豪整天拿着个大盘算四处游荡,岂不是南朝第一大景观?不对,不对,我那时候肯定是坐八匹马拉的车,前呼后拥。嘿嘿,肯定是威风不尽。嗯,那也不好,还是骑马更有趣,让人也看看我这南朝第一富翁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那不是更好?可是,这么多钱怎么花呢?买房子,买……” “你还会担心吗?”凌通正想得入神之时,凌能丽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凌通脸上一红,嘿嘿笑道:“我不……不怕,丽姐说得肯定有理,我还怕什么?” “不怕就好,只不过,姐姐可不能在你的身旁照顾你哦。”凌能丽提醒道。 “丽姐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只是……只是若到时候情形不像丽姐所说的那样,只怕会让你失望了。”凌通有些担心地道。 “按事而定,若真不成丽姐也不会怪你的。你就在南朝看看江南的风景也不错,至少可对江南的风土人情作个了解,将来姐姐深入南朝也会有所帮助。”凌能丽认真地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也行,反正以成败论英雄。”凌通放下心事道。 “好了,天快亮了,你先休息吧。”凌能丽吩咐道。 “不,我为姐姐护法,我不困。”凌通坚决地道。 凌能丽望了一下他的表情,知道凌通说的是实话,也就不作强求,闭目独自运功疗伤起来…… 掌柜怯生生地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唤道:“公子爷,公子爷……” 凌通睁开眼,见天已经大亮,而凌能丽也被惊醒,神采奕奕,显然是已伤势大好。他刚才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但却也精神大振。也不知是因功力激增还是陡逢喜事,精神大爽,不由得开口应了声:“去给我将洗漱之水拿来吧,昨晚把我给吵死了,不过勉勉强强还算满意!” 掌柜一听,大喜。昨晚那么一闹,他还以为今天这个大主顾定会生气至极,没想到这个主儿如此好说话。既然凌通如此说了,那金叶子也就自然不用找了,岂有不喜之理?忙道:“是,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萧灵小睡一阵,精神迅速恢复,拉着凌通唧唧喳喳地询问昨晚去追敌的情况,倒像只可爱的小鸟,凌能丽也不时被两人那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了。 掌柜的端来了洗漱之水,更送来了早点,倒也想得极为周到。见房中又多了一人,在惊讶的同时,却并不敢做声。凌能丽并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真面目,是以戴上了一个垂帘斗篷,使人并不能看清其面容,否则以她惊世骇俗的容颜,不让掌柜的目瞪口呆才怪。 当刘高峰赶到客栈之时,已近入午,其实,刘高峰早就进了城,只是没入通雅客栈而已。 “刘家一大早就起程了。”这是刘高峰的第一句话。 这一切也全都在凌能丽的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一大早刘家送亲的队伍就会起程,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一路追击了数百里路,凌能丽对于刘家行动的规律早就掌握得一清二楚。 “那批财物并没有追回!”这是刘高峰的第二句话,却似乎有些泄气。 凌能丽点点头,应道:“我知道,听通通说,这批人被一个极为可怕的高手所控制,只怕我们是没有希望从他们手中夺回了。” “凌姑娘知道这个人?”刘高峰骇然道。 “我并不知道,我们只是适逢其会,而通通却曾随后去查看了一番,但却知道这人的武功极为可怕。昨晚,对方已知道自己泄露行藏,相信定不会再留在原处,是以我们要查出这样一批莫测高深的人物,只怕很难很难。”凌能丽微微有些担心地道。 刘高峰眉头微皱,这神秘的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会拥有这样一批不畏生死的人?而凌能丽所说,对方的武功极为可怕,到底可怕到怎样一个程度呢?当然以自己这六人的力量,相比之下,的确显得有些单薄,更何况仍有郑飞和冯敌两人身受重伤需要人照顾。思虑之下,刘高峰忍不住问道:“不知凌公子是如何发现这批贼人的呢?” 凌通想了想,道:“我和丽姐驾着马车赶回城中,丽姐越想越不对劲,若是那群贼人向东而去,那肯定有蹄印的,因为路上已下了霜,可是向东去的路上并没有蹄印,若是对方根本就没有马匹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对方想走,一路上定会留下一串脚印,可是这却没有,奇怪便奇怪在此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批人肯定是沿原路返回。他们让那几人去围杀郑飞,可能就是要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而他们其实只是潜伏在我们经过的路上,我们一时心牵郑飞和冯敌的安危,以到忽视了路边的情况,他们肯定是乘这个机会遁走!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可能会与对方相会于狭道之上,对方由原路而回,目标只有一处,那就是城中。是以,我们赌上一把,赌在我们之后仍会有敌人回城。于是,我们在城外丢掉马车,在入城的必经之路口暗自观察,果然见几人匆匆返城,武功却是极好,我见丽姐身上伤势未愈,不便与他们动手,就只好跟在那几人身后,这才发现了他们的老巢。” 刘高峰静静地听着,心中暗叫可惜,若非凌能丽受伤,就可以抓一个活口来拷问一下。不过,想到对方咬毒自杀的狠劲,不由得心中有些异样。 凌通再次将那小院子中看到的情况叙说了一遍,刘高峰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也想不到被擒的是哪一道高手,忽然心中一亮,忖道:“难道是葛家庄的高手?对方之所以能够乘隙夺得财宝,全是因为葛家庄的高手与华阴双虎引开了刘家的注意力,使得刘家高手调出,才能够顺利将财物盗出。”当时,华阴双虎被困的情景,他也看得一清二楚,自然就想起了华阴双虎和葛家庄的高手,若被擒的真是华阴双虎,那么这神秘人物的武功也的确可怕了。 刘高峰乃是老江湖,但比起华阴双虎却要晚了几年,当他涉入江湖之初,正是华阴双虎声名鹊起之时,他自然知道华阴双虎颜礼敬和杨擎天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在他之下。若连这两人都被擒,再加上葛家庄的高手,那这神秘人物又是谁呢? 当然不会是蔡伤,蔡伤与葛家庄的关系极为密切,自不会为难葛家庄的人。 难道是黄海?也不可能,以黄海与蔡伤的关系,又岂会与葛家庄为难? 若是说尔朱荣,或尔朱天光、尔朱天佑之类的人物亲自出马,配以尔朱家族的高手,自然也不是难事,那这神秘人物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个呢?抑或是哪一个也不是呢?但,无论神秘人物是三人中的哪一个,那箱财物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刘高峰自问不可能敌得过尔朱家族的高手。 是了,连尔朱流方、黑白双奴都来了,那么神秘人物大概就是尔朱天光了。要知道,尔朱天光被誉为尔朱家族的第二高手,其武功应不会在黄海之下,也绝不会比尔朱荣差很多。自己却只有六人,尔朱家族却有用不完的实力,自己如何能与人家相斗?想到这里,刘高峰禁不住叹了口气,猜道:“难道,这神秘人物是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凌能丽和付熊同时一惊,问道。 “我只是这么猜猜而已,黑白双奴乃是尔朱天光的两大亲随,他们皆到了新乡,而此刻又出现了这么一个神秘可怕的人物。天下间能如此快擒住华阴双虎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了,两位老爷子和尔朱荣自然排除。因为与华阴双虎同行的定有葛家庄高手,是以不会是两位老爷子出的手,尔朱荣乃是一族之主,自不会亲自出手,剩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尔朱天光、尔朱天佑这两大高手,因为黑白双奴的到来,这个神秘人物更有可能就是尔朱天光。”刘高峰分析道。 “大寨主如何知道这些人物就是华阴双虎和葛家庄的人呢?”付熊问道。 众人都明白他问的是被擒之人。 刘高峰想了想道:“在新乡,目前出现的只有我们和葛家庄的人,当然四大家族之中,除元家人之外,其他三家都有人,四大家族乃是同气连枝,当然不会不帮刘家。那批神秘高手既擒人,又夺宝,显然是在帮刘家,而葛家庄的高手至今似乎毫无动静,我想应该是出事了。因此怀疑这帮被擒之人正是葛家庄的人!” “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刘高峰又向凌通询问道。 “他们所住的地方,离聚云客栈不远。”凌通回应道。 “这就是了,带我们去看看。”刘高峰道。 “凌姑娘,郑飞和冯敌呢?”付熊忍不住插口问道。 “我将他们安置在林记药铺之中,已为他们上好了药,不会有性命之忧。”凌能丽道。 “如此甚好,我们既已答应了刘傲松,这刘文卿,也就让他走好了。到时我们一起在林记药铺里会合吧。”刘高峰平静地道。 凌通想到那个小院子,心中仍有些不舒服,但既然刘高峰要去,他也只能陪着。这一切与他似乎并无多大关系,是以,他并不甚关心,若是不看在凌能丽的分上,他也定不会再去重探那小院子了。他并不想惹太多的麻烦,虽然他喜欢惹事,却也会看对象。若要叫他去与万俟丑奴这类可怕的高手为敌,只怕怎么逼都不行。因为他从小在猎村中长大,知道对付猛兽也得量力而行,若叫个小孩去对付黑熊,那自是有死无生。 这次,他只愿那可怕的人早一点撤离,否则这次只怕也是有去无回了。 葛荣的大军果然达到突击之效,由于近日天气微暖,在午时左右,城墙之顶并未结冰,与平时并无分别,葛荣对新乐作了数次强攻,虽然死伤不少,但也让敌人胆寒。城墙更是负伤累累,由于城中的大军调出,城内的人手不够,新乐城竟岌岌可危,这种局面只让守城之人心胆俱丧。 葛荣知道新乐城已是囊中之物,他以强过数倍的兵力攻一座几乎算是空城的城市,焉有不成功之理?更何况他仍未动用城内的实力,那几乎是一颗安在敌人腹腔内的炸弹,只要药引一点,立刻就会将之炸得支离破碎。 葛荣按兵于城外,一副好整以暇之势,这里由于接近太行,由北吹来的寒风尽数被挡。更何况,这些人多为极北之地长大的人,更有一部分在大漠外苦寒之地生活已久的人,其抗寒之力绝不是南方人所能相比的。更何况葛荣并不是要他们攻城,每人都有棉衣,守在帐篷之中养精蓄锐,自然不会影响军心。 葛荣算计得没错,燕铁心的义军先与官兵大干了一场,双方都各有损伤,但义军始终在装备方面比官兵要稍逊一筹,更没有官兵那般训练有素。只不过,这次官兵也是轻装而上,重辎车全都没用,本是想给杜洛周一个突出奇兵。根据官兵探子的消息,杜洛周所立之寨遇到了大麻烦,这才会有烽烟燎起之事,是以想尽快捡个便宜,一享渔翁之利。但却没想到燕铁心也正因为如此才加快了行程赶到,再加上何礼生巧妙地挑引,竟使两军在仍未到大寨之时,就已火拼了一场。 官兵的不利是从接到新乐城的告急时开始,而此刻何礼生也适时地进入了燕铁心的队伍之中,要知道,何礼生在杜洛周军中地位极高,乃是最初与杜洛周一起起事的主要将领之一,为杜洛周出生入死,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在杜洛周的义军中,甚至比燕铁心的地位还高,只是燕铁心代表石离、穴城、斛盐三地的实力,在杜洛周军中又超然一系,因而使其地位极高,与何礼生这一派分庭抗礼。但石离、穴城、斛盐三地虽然成为一系,但始终不及杜洛周原有的人多,相比之下,何礼生自身的实力仍要强上一些。 何礼生带兵来援,却不想夺取领导权,依然以燕铁心为主帅。如此一来,义军的声势大增,而官兵正仓促撤退。此强彼弱之下,其势自是不言而知。但官兵领将显然也是极知行军之道,退而不乱,虽不过数十里之地,却也极为谨慎小心。 义军相追的途中,燕铁心被暗箭穿喉而死,谁也不知道暗箭出自何处,但义军主帅一死,其势立弱。使得官兵得以缓上一口气,脱离何礼生的追袭。 官兵正在暗自庆幸之时,突然又自附近杀出一队极为凶悍的骑兵,一下子将官兵队伍截成两截,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这正是葛荣的伏兵,一切都在葛荣的算计之中。以尖锐之师破敌薄弱之处,让贼人根本无还击之力。更何况,官兵本已被杜洛周的义军击得斗志大弱,如何能与葛荣这伺机已久、养精蓄锐的新锐相比呢?再加上,本因新乐战况极为不妙,使得军心不稳,被葛荣骑兵一冲,自然立溃。 杜洛周身死,何礼生全都归于官兵之身,由于这两路义军之中,他的身份地位最高,就顺理成章地掌握了这数万人马。虽然葛荣出现,但他以杜洛周和燕铁心急需奔丧为由,退回了定州。 葛荣杀得官兵大败,官兵近两万士卒,死伤数千,降者也达万余,只有少数见机而逃。这一场仗可以说是打得漂亮至极,新乐城中闻知外面救援之师尽降,而远在博野之师欲求不及,最后在城内接应人员的相助之下,举城而降。此役,葛荣的义军也死伤三四千,却主要是因为攻城所致,也幸亏城中守兵不多,否则,只怕这冬日攻城之战,会极为艰苦,损伤也绝不会如此轻微。 葛荣乃是极富智计之人,这安顿新乐之事,全权交由游四处理,他只带数百精卫前往定州。他知道,此刻他应该干些什么,也明白此时正是他扩展大业的重要一步,是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亲去定州。没有人比他更懂人心,更会抓住时机,这也是他成事的本钱之一。 地上犹有丝丝点点的血迹,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曾经极为可怕的噩梦。 是梦,终会有醒的时候,刘高峰的到来,就已经惊碎了这个梦。 凌通很快就找到了昨晚他出手的地方,但两截断刀已经不再存在。没有血迹,抑或原本凌通的剑就没能让对方有喷血的机会。 凌通的剑的确很快,昨晚他自己也曾注意。今日一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的剑快若闪电。平日他独个儿练剑,就是练其速度、准度和力度。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速度的确快得可怕。可是昨晚,他功力暴增,竟使他的速度暴增数倍,更得心应手。要知道,任何速度都不可能离得开力道的辅助,若是力道不够,再快也有个限度,力道和速度本是相辅相成的,只有速度越快,暴发力才会越大,也就越可怕。是以凌通在功力大增之后,使他平日的动作也快了几倍,这并不奇怪。 刘高峰和凌能丽几人行入小院,极为小心翼翼,以便应付突然之变。因为对方若是尔朱家族的人,那这次探查定会极为凶险,是以,不能不小心。 院子之中仍有箭矢钉过的痕迹,这对于刘高峰这类老江湖来说,并不陌生,可是院子之中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后来,只有付熊发现一批被制住穴道,并捆绑起来的人,却是这院子的真正主人。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乃是一批神秘人物制住了他们,而后占驻了他们的房子,他们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由此推断,这批神秘人也只是暂借其所而已,众人禁不住又一阵失望。 三子的表情有些惊讶,也有些迷茫,他也想不到,究竟什么人能够使颜礼敬和杨擎天诸人失踪。以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的武功,再加上葛家庄的精锐,就是尔朱家族的高手,也应该有得一斗,可是他们的失踪却是不可否认的。 那几名葛家庄好手的神情极为不自然,那晚薛三让他们在客栈中相候,却一直未曾回来。根据调查,绝不是刘家人所擒,那又会是什么人物出的手呢?这让他们也失去了分寸,幸亏三子及时赶到,这才使他们似找到了一丝依托。要知道,若是薛三出了事,他们几人只好提着脑袋回家见葛荣了,再说他们也没有脸面再回去。 “老爷子很快就会来,我看只有等到老爷子来了,我们才好作出决定。你们可曾见到三公子的行踪?”三子淡然问道。 那几人茫然地摇摇头,并不知道蔡风的下落。 三子不免有些失望,心中却想到,以蔡风的机智和聪明,若是如此便被发现,那才是有些奇怪了。 “你们继续盯着刘家的行踪,一有动静,就立刻通知我。但却不要贸然行动,一切等老爷子赶来了再说。”三子平静地吩咐道,眼睛淡漠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心神却不知转入了何处。 凌通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自见到了凌能丽之后,整个心神全都活跃起来了,只是相聚时短,不能尽叙姐弟之情。 凌能丽知道,若想让凌通真正立足于江湖,就必须给他充分的机会,让他自己去锻炼,便不能将他带在身边。 凌通知道,凌能丽有许多事情待办,而自己既已答应萧隐城,自然是能尽快把萧灵送回家最好,他也明白凌能丽的意思,自己总得以自己的方式去面对江湖。 是以,凌通与凌能丽分别了,凌能丽相信凌通有照顾自己的本事。因为她知道,眼下一些厉害的人物都专注于刘家这档子事之上,而凌通只要不惹这档事,自然可以自保其身。 凌通也乐得自由轻松,两个半大孩子,都是野性十足。 这一日,他们来到亳州,一路上,两人虽见到四处荒凉,但两人却身怀巨金,倒也逍遥。偶尔有小贼想打他们的主意,却是轻易被打发掉了,全都不在凌通的话下。什么下三流的药物手法遇到凌通这药物小行家,也只是白搭,没让凌通的烈性毒药给毒死已经是够开恩的了。 尔朱家族的人果然是全力放于刘家的身上,对凌通这个杀死他们数名家将的小人物并不放在心上,这使凌通和萧灵少了那份提心吊胆的感觉。一路上,凌通总在不停地思索着如何对付尔朱家族的高手,几乎想出了近百种策略,其准备也充足得很。此刻有钱了可不像以前没钱之时。 在两人的行囊之中多了许多爆竹、钩索之类的,这一路上反正没事,两人不断地演练着,倒使之马上作战之术变得更加娴熟。 亳州极为繁华,相较来说,也太平多了。南北的战火都未曾烧到此处,是以此地的各行各业依旧十分兴旺。 凌通只得收起大弓入城,不过,他仍有数张折叠小弩,更有许多的应急设备,他并不怕有人找他麻烦,反而是在功力大增之后,更多了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 刚进城就见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自身边走过,奇怪的却是这些人的表情极为类似。 开始时凌通倒不怎么在意,到后来却是大感奇怪。 “他娘的,老子昨日下注五两银子,今天但愿小王爷能再保不败之局,那就定要叫铁三那小子输得脱掉裤子。”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自马后传来。 萧灵微微皱眉,凌通虽然有时候会说些粗话,可是她听了,倒也极为顺耳,但这些人所说的粗话却是让她难以适应。 凌通侧头后望,见两个汉子衣着还算不错,表情也与那些人一般,只是多了一分悍气。 “可是这次来的,据说是在邯郸战无敌手的狗王,也不知道传言是不是属实。不过,铁三那小子一副得意扬扬之状,倒似也不假,那小子从开封府就认定了那几只战狗,也狠赢了几笔,但愿这次小王爷的几匹战将不会让我们失望。” 凌通恍然,敢情这些人是去看斗狗的,他倒有些不明白,怎么斗狗会吸引这么多的人呢?不由得出言相询道:“哎,这位大哥,不知斗狗的双方是些什么人呀?”说话间极为利落地自马上跃下。 那两名汉子一惊,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凌通一眼,神情却极为冷漠。还是那忧心忡忡的汉子不冷不热地道:“长乐王府小王爷和邯郸元府。” 凌通可是对什么邯郸元府及什么长乐王的并不了解,他生在山野之中,很少关注天下之事,除非实在是极为轰动之事,要么就是在他不远之处发生的事。因此,他自然不知长乐王是谁,而小王爷又叫什么,邯郸元府又是个什么门路,但他却可以想到,这两方定都是当今之权贵,只凭当今王爷就已是极大的来头。 “谢谢这位大哥了!”凌通从付熊那里学来的江湖礼节,抱拳相谢,倒使得两人微微愕然。 凌通想起对方并非江湖人物,不禁有些好笑,自己此礼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由得向萧灵傻傻地笑了笑,跃上马背出言道:“灵儿,咱们也去看看如何?” 萧灵也是小孩子心性,自然喜欢热闹,何况一路上无风无波的,的确似显得没有什么意思,此时听凌通相询,自然是一拍即合。 斗狗之所是一块极大的平地,显然为了容纳更多的观众,特意将这块地平整修砌了一番。 当凌通赶到之时,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只怕就是设戏台,午门开斩也不会有这番光景。 凌通最是喜欢这种场面,他从北到南,走了数千里,也没有见到如此场面,自然是热血上涌,激动无比。萧灵却是见过大场面之人,那皇上出行,场面可比这壮观多了。 场地四周架起了四个看台,有两个看台至今仍是空着的,显然是留给长乐王府和邯郸元府,而已挤满了人的两个看台,一方是各处赶来的村民,一方却是地方豪绅,稍稍有些身份之人。 场地中间,全都以木栏及芦苇栅栏围着,形成一道约有半人高的墙,中间的空地却有七八丈见方是微枯的草皮,不用猜,也知道是留给狗儿一展身手之地。 在这种年代中,斗狗的确是一种极有吸引力的活动,不仅可以让人暂时忘掉所有的不幸,将心神全都寄放于斗狗的身上,更可借此之机大赌一把。何况,这个世上还没有几人不喜欢看热闹,这斗狗可的确是一件深得人心之事。只不过,能有如今日这般场面的,只怕很少,也只有像长乐王和邯郸元府这种亲王贵族,才会有如此排场。 凌通与萧灵两人骑马在场外遛了一圈,却被一角的几张大桌子吸引住了。 “哎,买了,买了,狗王战狗王,精彩又赚钱,碰运气,看风头喽,买准一家就大赚一把哦,来啦,来啦,赛事快开场了,要买注就尽快呀!”一人在旁边不断地吆喝,更有不少人去买来一张小票子,周围有一大群极为魁梧的大汉相护,还有数十名官兵。几人在不断地忙活着,一旁还插着两杆大旗,旗上分别写着“通记钱庄”、“要命赌坊”。 凌通和萧灵虽然涉世未深,但却也知道这是“通记钱庄”和“要命赌坊”联手推出的赌局,凌通禁不住暗想,这倒是个生财之道。 “通哥哥,我们把马寄到客栈里吧。”萧灵想了想道。 凌通点了点头,策马调头而去。 当他们再次赶到现场时,凌通才知道,这些凑热闹的人,并不全是想看斗狗,而是所有的目光全都投向北边的看台之上。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在所有的目光焦点之中,却是一位足以让任何男人震撼的美人。 凌通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女人的美丽可以与凌能丽相媲美,连他也忍不住生出想亲近的感觉。 这美人正是邯郸元府的大小姐元叶媚,两年之后的今日,比之两年前的她更多了一份沉静的美,更多了一分冷艳。 “通哥哥!”萧灵轻轻摇了摇凌通。 凌通愕然回过神来,感叹道:“难怪有这么多的人来看斗狗,原来全都是来看这位姐姐的。” 萧灵微微有些酸意地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凌通奇怪地望了萧灵一眼,却不明白萧灵的意思,仍道:“灵儿,我们挤到前面去吧!” 萧灵却是老大不情愿,但不忍违拗凌通的意愿,只得挤向前方了。 场地中间依然空着,但双方的驯狗师却是已经带着各自的宝贝爱犬在各自的台上。 相比较之下,邯郸元府所领来的战狗要相形失色,长乐王府的战狗几乎有藏獒那般大,像一只只小牛犊,而邯郸元府的战狗却小了些,虽然每只战狗个头极为匀称,却少了那份威猛之气。不过,给人一种剽悍灵捷的感觉。 凌通虽然不懂驯狗之道,但却发现邯郸元府的战狗耐看,倒似是一件件艺术品。没有任何铁链和绳索相系,驯狗师手中竟也没有皮鞭。吐着舌头的战狗极为恬静地趴在台上,像是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就会要上场战斗一般。给人的感觉却是多了几分温驯纯良。 长乐王府的战狗虽然也没有用铁链和绳索,但驯狗师手中都握着皮鞭,每只战狗皆显得有些不安分,在台上立着,让人看了心头就要发毛,似乎它随时都会一扑而上将你撕成粉碎一般。连凌通也禁不住为长乐王府的战狗而心惊,忖道:“这次只怕邯郸元府的狗是没机会赢了。” 台下的人也全都纷纷议论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只怕这次邯郸元府的战狗要输了。买长乐王府赢的人,自是更加信心百倍;而买了邯郸元府赢的人心中大叫后悔,要是见到两方战狗的架势后,肯定有很多人会放弃买邯郸元府赢,而此刻那赌台上的生意也是热闹到了极点。 场下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却是有人已经站在空场中间的土墩之上,伸出一双大手在空中虚挥,并道:“大家静一下!” “今日之斗狗待会儿就要开始,虽然这次是邯郸元府与长乐王府两大代表,但也同样欢迎各地前来的驯狗高手,带上自己的爱犬上场一显身手,凡能胜一场者赏金百两。”那人顿了一顿,又道,“现今贼寇四起,北部疆土正受贼人践踏,身为我大魏子民,就应有为国出力之志,今借此斗狗大赛之机,更要招募一批良才贤将,勇士豪杰,为我大魏万民之幸福而除贼保国!各路朋友,若有意可于明日午后到长乐王府所设的聚贤楼坐上一坐。” 凌通心中暗想,这下可真的是有热闹可瞧了,禁不住兴奋至极。 “你明天去不去呢?”萧灵一拉凌通的手臂,充满期望地问道。 凌通一撇嘴,笑道:“岂能少得了我?” “这第一轮乃是两家的战狗相互献技!”那人说完扭头向长乐王府的南边看台上望了一眼。 南边看台之上立刻走出一华服年轻人。 凌通眼尖,倒也为这年轻人的俊逸给折服,虽然这人没有蔡风那种野性的灵气,更没有蔡风那有若猎豹般的气势,可却有着一种自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华贵之气,清奇之中更有少许冷然,让人心生折服之感。 “哇,小王爷今日可真是气派……” “哼,金玉其外……” 台下一片嘀咕之声,褒贬不一,凌通却终于知道这出台的人正是长乐王府小王爷元修,更知道这小王爷胸无大志,甚至有些玩物丧志之感。顿时好感大减,心想:“难怪,只敢在这小场地斗狗,而不敢上战场两军对垒了。” 元修神情倨傲,但望向北面看台的目光却是极为温柔,那是因为元叶媚之故。 元叶媚似乎并不怕台下那些熠熠的目光,成为众人目光的“娇”点似是理所当然之事,是以并没有以任何伪饰掩盖自己绝世的容颜。 凌通没看到元叶媚的任何表情,他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姑娘为何会显得如此深沉? 元修在几位驯狗师耳边低语了一阵,几位驯狗师神情无比恭敬地连续点头。 这时,有人在斗狗场中竖起了一根近两丈高的竹篙,竹篙之上悬挂着一只野兔,离地面却至少有一丈七八。众人一看就已明其意,可是却没有人能够想象,战狗怎能跳得了这么高?但任何人都知道,好戏渐渐开场,若是没有难度如何能够称之为狗王? 凌通也感觉到有意思起来,众人全被这有些出乎意料的布局挑起了兴趣。 驯狗师一声短哨,两只巨犬缓步踱入场地之中,其休闲之态,倒让众人大笑起来。可是就在众人笑声刚起之时,两只巨犬突然若箭般跑了起来,快得让人心惊,便在距那竹篙一丈多远时,一只巨犬跃起,竟达七八尺之高,然后在众人全都屏息之时,另一只巨狗也已跃起,奇迹般纵上前一只巨犬的背上,再一跃而上,“呼啦”一下,直蹿上竹篙之顶。 众人回过神来之时,两只巨犬已经叼着野兔回到了南面的看台,这才知道拍掌叫好。欢呼声,怪叫声,激涌如潮,连凌通都禁不住为之热血沸腾,暗暗心惊这两只战狗训练得可真是太神了,竟能如此默契配合。 那驯狗师接过兔子,又抛回两只战狗之前,两只战狗一声欢吠,大口大口地撕裂野兔,相安无事地共吃起来。 众人见两狗如此厉害,不由得对邯郸元府的战狗有些担心起来。 杜洛周的起义军与葛荣的起义军合并了。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朝中,只惊得孝明帝龙颜大变。葛荣义军涌起之势本就是锐不可挡,只在短短的一段时日中,就已经分别占领了数十个城镇,其中更有一些重镇坚城。这一切几若惊天霹雳,先是新乐失守,好不容易获得一个杜洛周身死的消息,可是未能喘过气来,就又得知比杜洛周更可怕的葛荣接手了杜洛周的十数万部众,其声势之大,竟在刹那之间盖过了西部的胡琛大军和莫折念生的大军,更隐然有盛于当初破六韩拔陵之势,这如何能让朝廷安宁? 当朝中人提起葛荣之时,无不默然以对。此时,谁都已经清楚,葛荣其实就是蔡伤的师弟,想到昔日蔡伤用兵之神,还未开战,就有了三分怯意。这些年来,在北魏很少人会不知道,葛家庄主葛荣乃是一位极为厉害的商人,富可敌国,就连高阳王元雍和河间王元琛都不敢断定自己的财富会比葛荣多,因为葛荣一向极为低调,从来都不会无故浪费,更不喜排场,葛家庄的产业在二十多年间,多得没有人能够算清。高阳王元雍被人列为北魏首富,其实他很清楚,若是以葛荣在北朝明里的财富,或许不如他,但若是黑白两道属于葛荣的财富加起来,只怕高阳王与河间王相加也不一定会比得过。这就是葛荣,绝对没有人能够完全了解他掌握他,他就像是永远也猜不透的谜一般,这正是葛荣和蔡伤的共同点。 杜洛周的义军并入葛荣的队伍之中,使得葛荣的兵众达到数十万之众,这种实力足以威胁朝廷的安全,也使得葛荣的势力范围大增,真正成为北魏心脏的一颗毒瘤。 附近百姓更是被煽起了起义之火,纷纷举旗响应,整个东北部陷入了一片动荡不安之中。 邯郸元府的战狗表演不如长乐王府激烈,但却更让人惊讶和称奇。 邯郸元府的战狗并不用驯狗师指挥,而是狗指挥狗,十匹战狗,只由一匹最大的战狗所带领,那最大的战狗就像是将军一般,让那十匹战狗变换着方位、阵式,纵横交错地奔行、跳跃,却是井然有序。当然,普通人是看不出其中奥妙的,但南边看台上的许多人都为之色变,就连正在那里摆庄的人也为之惊异。 “小王爷,咱们的战狗不宜与他们群斗,群斗只怕会输给他们!”一名驯狗师低声在元修耳边道。 元修也看出了邯郸元府的狗比他们所驯出来的狗更具灵性,他甚至由这群狗身上想到了行军布阵,战场之上的两军对垒之阵行。那匹领头的狗只抬抬腿、摆摆尾,另十只狗就知道如何布阵,如何冲击,并及时地改变阵法,这的确有些骇人听闻,也可以想象那领头之狗是多么聪明,让人想不通究竟是怎样训练出来的。 曾传说邯郸元府训出了天下无双的狗王,难道,这只狗就是狗王? “如果我们先将对方这只领头之狗咬伤了,那它们是不是就会失去战斗力呢?”元修并不笨,他乃是斗狗一道的好手,在远近都极有名气,是以有人说他所训出的狗乃是真正的狗王。虽然他并未上过战场,可斗狗的策略却是懂得极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些可能。”那驯狗师并不敢肯定地道。 元修想了想,道:“那就让它们单独相斗吧。” 邯郸元府的群狗很快就收操,只让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却并没有刚才长乐王府的两只狗那么惊心动魄,掌声也七零八落,不甚响亮。于是买长乐王府赢的人更多,多得连那赌局只得以二赔一之法相卖,可依然买长乐王府的为多。 凌通也有些不明所以,心想:“我也去买他一买,反正钱多了不怕用不出去,再说输了也无所谓。”想着不由得意地道:“灵儿,我们也去赌上一赌,怎么样?” 萧灵只要有热闹看就心喜,自然不加反对。 凌通挤到庄台之前,那设庄之人几乎是忙不过来。 “我要买……” “买邯郸元府,一百两银子!”一名粗豪的大汉将一袋银子向台桌上一放,挤开凌通,更打断了凌通的话。 凌通心下微恼,但听到对方如此大方,竟以一百两银子买那声势大弱的一方,倒也算是豪赌。在凌通的心中,只怕邯郸元府的输面占了八成,再买邯郸元府,岂不是亏本机会为多吗? “你买邯郸元府?”庄家有些惊疑地问道。 “不错!”那汉子毫不犹豫地道。 “一百两?”庄家再次问道。 “他娘的,你懂不懂坐庄?啰里啰唆问个没完,也不嫌烦,老子再把这颗珠子也压下去,你估个价吧,就买邯郸元府!”那汉子不耐烦地骂道。 凌通不由得大感兴趣,这汉子倒也豪气得紧,虽然有些粗野,却极有气魄。 那庄家一惊,望着那几有大拇指般大小的珍珠,道:“这颗珠子值五十两银子。” “他娘的,你蒙人呀,以为老子不识货吗?至少也可当个百余两,好了,老子不给你计较,你说五十两就五十两吧。反正老子赢了,到时你就将这珠子再归还给我就是。”那汉子气鼓鼓地道。 凌通听这汉子说得如此自信,禁不住好感大增,心想:“这样的朋友交上个把,倒也挺有意思。”不由得自怀中摸出两张银票挤到那汉子身边,学着那汉子的声调,呼喝道:“买邯郸元府,两百两!” 那汉子和庄家禁不住全都把目光移了过来,落在凌通的脸上,显出极为惊异之色,一旁的很多人也为这两人的举动所惊动,目光全都移了过来。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赌钱吗?”凌通也学着那汉子粗豪的样子,微微有些凶巴巴地喝道。 众人不禁大感好笑,但见他一出手就赌二百两银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少年,可也让人觉得其来头不小,故没人敢招惹。 “呵呵……哈哈……”那粗豪的汉子笑得极为开心和豪放,更没有半丝做作,也不管凌通愿不愿意,伸出巨灵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凌通肩上,豪放地道:“好小子,有气魄,有个性!” 凌通并不躲避,他看出了这汉子并没有出力,如此动作只是表示对一种相遇知音的快感舒泄而已,其实是极为真诚的。他也不移开大汉的手,笑道:“反正钱是左手进右手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不买一个痛快呢?管他成败输赢!” “好!你这个小朋友我陈志攀是交定了。”那汉子大笑道。 第98章 第二十九章 乱世赌 第二十九章乱世赌王 萧灵眉头一皱,心头暗恼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谁愿意做你的朋友?好像人家一定会接受一般,真是狂人!” 凌通却很自然地伸手将陈志攀的大手一握,笑道:“你这个朋友我凌通也交定了!” 庄家脸色微变地望了陈志攀一眼,惊异地问道:“你是淮北第一赌徒?” “这个不重要,你先把小兄弟的赌注收了,斗狗马上就要开场了!”陈志攀催道。 庄家极为利落地受理了凌通的二百两银子。 “现在,斗狗正式开始!”一声高呼自台上传至。 “停止摆庄!”要命赌坊的老板也跟着喝道。 买了注的、没买注的全都被立在一旁的官兵驱了开去,使庄家面前空出一大块地面,也迅速整理收拾现场。 “走吧,小兄弟,去找个好位子看看热闹再说,今日咱们是有赢无输!”陈志攀极为自信地道。 凌通有些疑惑地一拉萧灵,不解地问道:“可是我看不出来,只是眼下,长乐王府的狗似乎要凶一些。” “咦,你没有把握?那为什么还要压邯郸元府的注?”陈志攀奇问道。 凌通一笑道:“本来嘛,我这人最不信邪,而且也不怎么喜欢随波逐流。可是见你这么有信心地买邯郸元府,也就正好凑凑热闹喽。”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比我还大胆,一出手就是二百两,而且只是……哎,对了,小兄弟是哪个府上的?”陈志攀像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 凌通笑道:“我可没什么府可住,走到哪儿就住到哪儿,今日刚好在此地凑个热闹而已。” “可我看小兄弟你出手豪阔,怎会是没有来历呢?”陈志攀惊疑不定地道。 “哈哈,不怕你见笑,这些钱可全都是骗来的,是以也不怎么珍惜,来得太容易,去得也快!”凌通并不隐瞒地道。 陈志攀一愕,旋又哑然失笑,道:“爽快,看来小兄弟真是当陈某是朋友了。不过,这样更合陈某胃口,我最讨厌那种畏畏缩缩的家伙,没有一点气魄。偷就偷,抢就抢,骗就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可是本领,只是老哥我没有偷、骗、抢、劫的本领,平生就只好赌!” “对了,陈大哥刚才怎么如此肯定我们今日能赢呢?我可是认为长乐王府的赢面占了八成,你说邯郸元府定会赢,这是为何?”凌通奇问道。 陈志攀与凌通一阵乱挤,终还是挤到了前面,萧灵都挤出汗来了。 “哼,长乐王府的狗虽然凶猛,却非真正的狗中极品,而邯郸元府的狗才是真正的狗中极品,不仅深懂人性,更聪明得让人难以想象。真不明白他们是怎样将这些狗训出来的,实在可怕,这个蔡风也真是太厉害了。”陈志攀叹道。 “蔡风?”凌通和萧灵禁不住全都愕然。 “这与蔡风又有什么关系?”凌通强捺住心头的激动,以最为平静的语调问道。 陈志攀疑惑地望了凌通一眼,也并没有太在意对方的表情,继续道:“我曾经到邯郸城中赌过几天,因此对于城中的情况极为熟悉,蔡风可以说是在邯郸城火了一把,最主要的就是他在邯郸元府当了驯狗师,可是他却在城中做了几件大事,甚至帮元府除去了强敌。邯郸的几大家族对他无不佩服和欣赏,连郡丞大人穆立武都想巴结。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蔡风突然离开了邯郸元府,听人传说蔡风在临走的时候,将驯狗的秘法记于一本小册子上,留给了邯郸元府,那上面记载着如何驯出狗王的方法。后来邯郸元府斗狗果然是斗无不胜。而这一批狗似乎是新驯出来的,应该是在蔡风离开之后才开始训练的,这些狗大概只有两岁左右,我见过无数战狗,却没有比这更神的。那两只狗配合取兔固然不易,但这些狗居然能以狗驯狗,若行军打仗、布阵一般,更是凶芒不露,处变不惊。更有,这些狗刚才交错奔行纵掠,竟像是一个个高手一般,进退法度井然,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凌通不由听得呆了,哪想到还有如此的曲折情结,更没想到战狗有如此多的讲究。 萧灵生在南朝,南朝并不盛行斗狗之风,虽然养狗之人也多,却皆用来狩猎,而非用之作为战狗相斗来赌博。因为南朝之人多喜欢斗鸡之类的游戏。虽然斗鸡和斗狗为同一类娱乐活动,但所讲究的东西却有很大的差异,是以萧灵对斗狗却感到新鲜不已。 凌通一听,邯郸元府的战狗与蔡风有关,不禁又加了三分关心,对之更充满了信心。他对蔡风的信心几乎是盲目的。 凌能丽只感到极不自在,她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在练功之时,都似乎有人在窥视着她,这只是一种感觉,却并没有任何发现,这就是她不自在的原因。 难道会是刘高峰?抑或是寨中的弟子?但为什么要窥视她?难道有想不利于她的举措? “砰砰……” “进来!”凌能丽极为平和地道。 “吱呀——”门响过后,掌柜的身影使门口的光亮一暗,便行了进来。 “禀小姐,刚才有兄弟来报,说在附近发现葛家庄的人。”那掌柜的极为恭敬地道。 凌能丽依然戴着斗篷,这个客栈是她门下的产业,也是设置于各地探听消息的地方。 “嗯,可知是些什么人吗?”凌能丽淡然问道。 “不清楚,他们的行踪极为神秘,而且他们的武功十分高明,我们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的落脚之处。想与他们取得联系,也不可能。”掌柜的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凌能丽一阵沉默,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为葛家庄的人操心了,葛家庄高手如云,他们的事情,相信他们自己定会解决。” “是。对了,小姐,大寨主要返回太行,不打算为刘家这档子事去劳心劳力,他叫小人来询问一下小姐的意见。”掌柜的继续禀道。 凌能丽愣了愣,道:“既然大寨主要回太行,就让他回吧。不过,我希望他过两天再走,只要在过年之前能够赶回山中就行,因为这两天可能会有些事情要发生。” “有事情要发生?”掌柜的微微一愣,问道。 “不错,我只是这样估计,你们做好准备就是了。对了,今晚在我的窗外地面上撒些白灰,要小心行事,不能让人感觉到,最好天黑之后再行动,以免让人辨认出来。”凌能丽吩咐道。 掌柜的立刻知道有些不对,不过,他并不问,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不该问的。他只是自信地道:“我有办法让人在夜里绝难发现白灰!” “那就好,你去吧!”凌能丽平静地道,说完,竟陷入了沉思。 果然如陈志攀所说,邯郸元府的战狗所表现出来的厉害,竟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凌通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三场连胜,这让长乐王府之人看得骇得变色。长乐王府的战狗所表现出来的凶猛是不可否认的,可是邯郸元府的战狗耐力之强、动作之灵活,竟不逊色于一个武林高手。竟然进退拿捏得极准,避实击虚,并不与长乐王府的战狗直面相斗,但总会灵活地展开反击,更不错过任何机会。别看邯郸元府的战狗个头稍小,躲避时轻捷而灵活,但一旦反击,竟比野狼更凶上几倍,只咬得长乐王府的战狗皮开肉绽。它们的牙齿比人想象的更为锋利,长乐王府的战狗尽皆皮坚肉厚,可是在它们的口下,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狗毛满天飞,而且邯郸元府的战狗专找对手之要害攻击。 第一场,邯郸战狗咬下了对方一只耳朵;第二场,将长乐王府的战狗之脖子咬开一个大洞,若非被人喝止,只怕那战狗会脑袋分家;第三场却是将长乐王府的战狗咬得遍体鳞伤,斗场上到处都是鲜血。那只战狗最终流血过多而死。这三场下来,邯郸元府也换了三只狗,毕竟长乐王府的战狗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受伤自是不可避免。 离开战场的战狗立刻接受治疗,但邯郸元府的每只战狗都极为安静,它们的出场似乎根本不用让驯狗师们喝令,在对手下场之后,它们自行下场,其他的战狗都安然不动,闭目养神,倒似乎有一种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默契。一旁并不太熟知驯狗和斗狗的人,看不出其中的异样,可是,元修却看得冷汗直冒,他想不到世上居然会有这么一批可怕的狗。但此刻是公开斗狗,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指名以九局定胜负,可是眼下对方已经连胜三场,若是再赢两场,那就根本不用再斗下去了。 眼下的形势,对长乐王府是极端不利的,这很明显,元修绝对不是一个白痴,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对驯狗和斗狗本身就是一个高手,他的战狗至少有一半是他所驯养起来的,从选种、配种,一切的一切都丝毫没有马虎,可是邯郸元府的战狗之可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连他的信心也全都被打消。 看到激情之处,场外之人都忍不住狂呼乱叫,有的甚至都恨不得上去帮忙,但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是以,只能在场外喊得声嘶力竭,因为这虽然是一种游戏,可却牵涉到场外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因此每个人都叫得极为卖力。 凌通和萧灵是小孩子心性,自然叫得极欢,看到邯郸元府的战狗如此厉害,也禁不住欢喜异常,自然心头更为快乐。凌通想不到蔡风驯狗也会如此厉害,虽然他明知这些狗并不是蔡风所驯,但既然这些狗是按蔡风留下的法门训练出来,自然与蔡风亲训无异,因此,凌通打心眼里就感到自豪。 天有不测之风云,邯郸元府虽然开始连赢三场,但却接连输了四场,这四场双方的狗都有损失。说实在的,这四场邯郸元府都输得极冤,就是连元修也感到莫名其妙,他根本估不到己方会连赢四场,已占优势。只要最后两场能胜上一场,也就算是赢定了。若有一局战和,也成不败之局。当然,两狗相争是很难有战和之局的。但不管怎样,最后两局也已是最重要的两局。 第八局,邯郸元府出的正是那只领头的战狗,在十几只狗中,这只是最大的。 元修有些紧张,他知道这只狗的可怕之处,单凭这只狗能轻松指挥另外十只狗,就足以证明它比之那些狗一定难斗许多。 凌通和萧灵面面相觑,不明白邯郸元府的那几只战狗怎会如此容易输掉,心头不免有些丧气,但仍期盼这最后两局能扳回赢势。 陈志攀依然充满自信地笑道:“不用担心,邯郸元府一定会赢,刚才四局是他们故意相让,否则,若是让长乐王府输得太惨,只怕长乐王府的面子没地方搁,这两场才是最精采的。” “是吗?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故意相让呢?”凌通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些战狗虽然做得天衣无缝,但也并非毫无破绽,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可这眼睛还是极为锐利的,虽然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却可以感觉到,它们输得很冤,明明有胜的机会,可是却没有把握……” “可是它们是狗呀,又不是人,它们怎会知道故意败呢?”凌通不敢相信地打断陈志攀的话问道。 陈志攀微微一呆,眉头皱了起来,道:“这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些狗也许通人性,可是哪能做得这么好呢?算了,别费脑子去想了,还是看看它们这两场怎么斗吧!” “快看,快看!”萧灵一拉凌通的衣袖,欢叫道。 长乐王府派出的也是一只极为硕大的黄狗,犹如一头小牛犊,与邯郸元府的战狗相比,可真是威风得多。 长乐王府的战狗一上场,就向邯郸元府那领头黑狗扑去。 黑狗竟一改邯郸元府前七只战狗的游走战略,主动出击,只见它四足点地,有若一道箭般撞向那只黄狗。 大黄狗身在空中,黑狗后动而先至。众人只听“砰”地一响,两只大狗同时落地。 黑狗的脑袋竟一下子撞在大黄狗的颚下,准确得骇人。 “汪汪……”那只大黄狗吃痛地一阵惨叫。 黑狗身形一着地,又再次扑上,虽然个头稍小,但凶猛得不可思议,很难让人将之与刚才那静趴着养神的温顺联系在一起。 黄狗虽然吃痛,但也迅速回过神来,张爪相扑,刚才被黑狗撞中下颚,使得嘴巴溢出血水来,那一撞之力显然很重。 黑狗竟在扑至黄狗身畔之时,身子突然打横,黄狗刚好扑下,张口就咬向黑狗的脖子。 众人忍不住一阵惊呼,可就在这刹那间,黑狗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脑袋一缩,后腿一曲,身子向后一挫,竟险险避过这一扑之危,黄狗的爪子在黑狗鼻尖扑落。 就在黄狗和所有的人全都来不及反应的当儿,黑狗后挫的身体前冲,那张开的大口一下子咬住黄狗的脖子,白森森的长牙有若利刃一般尽数扎入黄狗的脖子之中。 黄狗一声惨嚎,身子猛跃,就在它刚刚跃起的一刹那,黑狗后腿猛撑,身子疾撞,黄狗腾空无处着力,竟被这一撞之力掀翻在地。 黑狗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黄狗背脊着地之时,疯扑而上,两只前腿紧按着黄狗的两只前腿,尖利无比的牙齿一下子全扎入黄狗的咽喉。 黄狗惨嚎着一阵挣扎,但根本就无法翻过身来,空有满身的力气却无法使出。 黑狗大嘴一撕、一咬,只几下子,黄狗便四腿一撑,不再动弹,鲜血却流得地上一片殷红。黑狗也满嘴是血,不过这血不是它自己的。 众人心头禁不住骇然,这只黑狗俨然像是一名极为可怕的高手。 黑狗并没有退场,而是在一下一下地舔着黄狗咽喉处涌出的鲜血。 所有的人全都没有了声息,他们心中涌起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静静地看着场中那可怕而残酷的局面,竟似乎隐隐听到黑狗喉中咽血的“咕咕”声。 萧灵忍不住抓紧了凌通的衣服。 元修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前几场,无论怎么败法,都经过了一段比较长时间的搏斗,邯郸元府的狗也绝对会有所损伤。可这一次,从黄狗出战到身死,只不过一瞬间之事,对方的狗就轻松无比地胜利了,连半点伤都未受。而对方的黑狗更在饱饮狗血,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些战狗虽然凶残,可是从不生饮同类的鲜血,而这只黑狗却…… 元修有些不敢想象,耳边却响起了驯狗师有些惶恐的声音。 “还有一场,我们是不是单打?” 元修有些举棋不定地望了场中一眼,他的确有些举棋不定了,邯郸元府的领头狗并未受任何伤,如果是群斗的话,只怕更是讨不了好处。一开始,邯郸元府的战狗就表现出超常的配合力,原以为对方的战狗只不过善于配合,在单方面的作战能力上定不会强过自己那高大威猛的战狗。可是事有例外,往往不是人所能够想象的。若以邯郸元府的战狗所表现的独自作战能力与那可怕的默契相配合,只怕会败得一塌糊涂。 这是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场,却没有人可以想到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胜负也就在此一举,的确够让人心焦的。此刻场外,已有人在讨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黑狗犹未曾退场,想来是鲜血已经喝饱,神情极为悠闲地望着南面的看台,倒有着一种挑战的意味,更似乎目空一切,根本就不将南面看台放在眼中。 北面看台的元叶媚也是极为悠闲地坐着,并没有唤回那只黑狗,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偶尔只是向一旁的人点点头示意。战狗的胜败都未曾让她做出丝毫震动之态,一切都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又似乎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动她的芳心。 那黑狗跑回北看台之前,向元叶媚摇摇尾巴,摆摆腿,似做请示之状,只看得众人大感好笑。 元叶媚再次点点头,对象却是向那只黑狗。 黑狗再次跑回场中,曲下后腿静坐着,吐舌盯着南面的看台。 “第九场开始!”一声宣号响起,南面看台出战的仍是一只巨犬,比之那黄犬还要大一个型号,毛色却是黑白杂生,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老虎,走路也极为霸气。 黑狗缓缓地立身而起,向前逼近了几步,那双充满精光的眼睛直盯着花狗。 那花狗竟然骇得刹住脚步,眼中稍稍有些畏怯地望着黑狗,却是不进攻。 黑狗逼上几步,“汪——汪……”地低吼着。 花狗再退,像是极为畏惧黑狗。 黑狗嘴边的黑毛被染得血红,外形极为狰狞,却有一股不灭的威势。 黑狗又逼上几步,花狗再退,始终与黑狗保持着一段距离。 场外众人看了不由得大急,呼叫起来:“上呀,攻呀,咬它呀……” 场外一片混乱,众人都大惑不解,不明所以。 元修和几位驯狗师禁不住面面相觑,全都不明其因。 凌通与萧灵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向陈志攀问道:“这是为什么?” 陈志攀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有些惑然地道:“我也不知道。” 黑狗步步紧逼,花狗却步步后退,两狗始终保持着这种距离。使得台上台下全都大急,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僵局。 “汪汪……”花狗狂吠,但却并不敢做出任何进攻,只是一个劲地后退,一个劲地后退…… 黑狗外形更为狰狞、恐怖,浑身似散发着一种可以让人感觉到的杀气和斗志。 黑狗缓缓地再逼几步,花狗竟突然调头向场外狂奔而去。 众人全都愕然,当众人回过神来之时,那花狗竟已一纵,跃过五尺的栅栏,挤入人群。 “嘘!”南边看台的驯狗师惊愕间吹响了口哨,但却无济于事,花狗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 斗场之上唯留下黑狗缓缓地向北面看台走去。 黑狗就如此胜了,花狗不战而败,只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但事实又的确如此,花狗不战而逃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连元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这一场。他很清楚那只花狗的战斗力,那花狗也曾为他立下不少战功,在他的战狗群中,那花狗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更不会连驯狗师的哨声都不听,可是眼下花狗仓皇而去,对驯狗师的哨音却不再理会,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被黑狗的威势所震慑,否则绝对不会无故逃窜。正因为如此,元修才会掩饰不住心头的震骇和惊讶。 “难道邯郸元府所驯出来的这只黑狗真是所谓的绝世狗王?”元修心里暗自盘算嘀咕,可是他从来不相信狗王的存在。可除此之外他根本无法解释。 场外一片沸腾,此刻输赢早定,所有的人自然全都是乱上一阵子了。 “今日之战,邯郸元府胜!”场中台上的人高声呼道。 凌通也禁不住欢呼了起来,他并不是因为一下子赢了二百两银子而欢呼,而是因为蔡风的驯狗之技而欢呼,萧灵却因为凌通高兴而高兴。 元修也并无不高兴之处,他若非败在元叶媚的手下,只怕此刻会暴跳如雷,可是此刻虽败,但他心中却有一丝喜意。 元修行下看台,自斗场中向北看台行去。 凌通极为大方,这一桌吃下来,竟吃了十多两银子,却是三个人吃,连掌柜的都有些惊讶,但像这般的豪客并非没有。 凌通却是毫不在意,因为刚才一下子就赚了二百两银子,想一想,也觉得这钱来得的确太过容易,自然就不怎么在意花费了,何况他身上还有数千两银票和几百两黄金,即使花个十年八年,也不会有问题。他在山村中过惯了简朴的日子,也就不怎么喜欢乱花钱,更很少有过什么银子在手中,顶多也不过几串五铢钱而已,这下突然发财了,自然有暴发户的气派。更何况是陈志攀让他赢了这二百两银子,虽他初入江湖,但却知道,对朋友要大方慷慨一些。 陈志攀对亳州似乎很熟,带着凌通窜赌坊、茶馆,根本不用凌通出钱,他的赌术奇精,但却不怎么出手。但凌通却可以看出陈志攀极精于赌术,一起玩得倒也极为开心。或许因为赌场本就是一个极为热闹而让人激动的地方吧。 夜色越来越浓,月辉极淡极淡,几乎看不见星星。 凌能丽知道一切都已准备好了,是以她在榻上坐得极为安稳。 才入二更,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那份不安,有人窥视的感觉极为清晰,虽然她是闭着眸子的,可是所练的无相神功对外界的一物一景都清晰地反应在她的心头,那纯粹是一种精神上的感应。 无相神功本就是一种纳外气于内气,将心神与大自然相接的无上功法。凌能丽所学虽然只是小无相神功,甚至并未练到小无相神功的最高境界,可是已经可以感觉到这来自外界的精神力量和生机的存在。 “谁?!”凌能丽极为意外地发出一声低喝。 “是……”屋外果然响起了一阵极为细小的声音,若非凌能丽全神贯注,还真难以捕捉到。 凌能丽的身形电射般掠出窗外,她早是全副武装! 一道暗影已经掠过墙顶,凌能丽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身形也快得犹如夜鸟。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见识见识这神秘人物究竟是谁!心中也暗恼对方在暗中偷窥,偷窥一个女子,如此下流的行径岂是正人君子所为?是以她有心要杀人立威。 天气极寒,客栈之中早已灯火尽熄,但却并非每个人都已休息,至少掌柜的就未曾睡觉。凌能丽吩咐他在窗外撒灰之时,便知道今晚有事要发生,是以他并未休息,一直在静候着事情的发生。 他点亮火把之时,凌能丽的身影已经掠出了院外,窗外的地面上,留下了几只整齐的足印,果然未出凌能丽所料。 刘高峰也爬了起来,很快随着地面上淡淡的灰印向外追去。 那道黑影突然刹住脚步,他似乎知道根本就无法摆脱凌能丽的追踪,是以他无须再回避。 凌能丽有些意外,她也刹住了脚步,眼光迅速地在四周转了一圈,这神秘人的举措的确让她有些惊疑不定。 “你究竟是什么人?”凌能丽的声音冷厉无比地问道。 那神秘人缓缓地转过身来,虽在暗夜之中,但仍能看清那露于黑巾之外熠熠发光的眸子。 凌能丽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却记不起这双眸子是属于谁的。但她却清楚地感觉到这双眼睛中所蕴藏的感情,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丝毫的杀机。 凌能丽微微愕然。 那蒙面人缓缓地伸手撕下脸上的黑巾,黑暗之中,凌能丽依然清楚地看清了对方的面貌,忍不住惊异地呼道:“是你?!” 那神秘人物的确大出凌能丽的意料之外,他竟是被凌通作为人质的刘文卿。 刘文卿的眼中显出痴迷之色,有些呆板地应道:“不错,是我。” 凌能丽心中暗怒,不屑地讥讽道:“我还以为名门之后必是光明磊落,原来跟下三流的贼子一个模样,简直是无耻至极!” 刘文卿的脸有些发烫,却不以为然地道:“姑娘爱骂就骂,是刘某自甘下贱,只想有朝一日再睹姑娘如仙子般的容颜,并无半点亵渎之意!” 凌能丽一呆,脸上一热,除蔡风之外,还从来都没有男人如此露骨地对她直说心事,口中仍忍不住骂道:“登徒子,你找死!” 刘文卿知道凌能丽就要出手,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一笑道:“你当我是登徒子也好,无论你如何看我,我都不会在意,你要杀就杀,能死在你的手中我只会感到十分荣幸。” “你!”凌能丽大恼,长剑若疾电般向刘文卿的咽喉刺去,刘文卿所言虽然极为诚恳,可是听在凌能丽的耳中却极为刺耳。 刘文卿双眼一闭,只感到咽喉一凉,凌能丽的剑快得难以想象。 “你为什么不再刺入一分?”刘文卿问话的声音无比平静,像是一口枯井。 “你为什么不还手?”凌能丽冰冷的声音充满了诧异与不解。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也不想与你动手,如果杀了我会让你高兴,那你就杀了我吧!”刘文卿极为平静,也充满着伤感地道。 凌能丽的心颤了一下,像看怪物一般望着刘文卿,却见他那张英俊而年轻的脸上充满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更有一丝说不出的平静和淡然,似乎在他的心中,死只是一场美丽而向往的梦。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凌能丽咬了咬牙,狠声道。 “生命总会有结束的一天,从古至今谁无死?只不过每个人总喜欢为着虚幻的追求而留恋生命,而老死和被杀只是同一个结果,如果两种死法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选择被自己心仪的女人杀死,至少可以让我的鲜血为她洗一次青锋!”刘文卿说得慨然而坚决,视自己的生命如无物! 凌能丽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刘文卿的表情竟和蔡风那临去的表情一模一样,也是如此坚决而落寞,更有着一种悟透生死,看破世情的悠然之感。 刘文卿此刻仍是闭着眼睛,其实就算他睁开双眼,也无法看清凌能丽那隐于斗篷之内的容颜,若是此刻有人看到凌能丽的脸色,定会吓一大跳。 剑依然平平地举着,却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凌能丽的心头无比软弱,无比痛苦。蔡风的失踪,虽然罪魁祸首是金蛊神魔田新球,可是那毕竟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的错,如何能被金蛊神魔所乘?如何会使蔡风生死未卜? 刘文卿已经感觉到凌能丽的杀意大减,但却永远也猜不到凌能丽此刻的心情。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在凌能丽的生命中,蔡风占有多么重要位置,他甚至不知道蔡风曾在凌能丽的生命中出现过。 蔡风身入江湖就像是一朵昙花,只是那么短暂的一段日子,虽然一时名噪天下,却也并不为江湖所了解,便像是一颗美丽的彗星,虽然落入人们视线之中是那么美丽动人,可是它永远也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恍惚间,凌能丽有些软弱地退后了一步,长剑软软地垂下。 刘文卿也不是个庸手,他的气机早已感觉到了凌能丽的异样,心头的那种狂喜,却是无与伦比的,他还以为凌能丽被他所感动。他缓缓地睁开眼来,却发现一道暗芒自他的身边擦过。 “当!”一声脆响,凌能丽的长剑竟被击得脱手飞了出去。 凌能丽失神间,冷不防突如其来受到这么一下攻击,待她回过神来,却感觉到三道劲厉无比的劲风自三个方向攻来,快厉、狠绝,更形成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机紧紧地罩住她,似乎只要她动上一个指头,就立刻会牵动有若山洪海潮般狂野的攻击。 凌能丽心下骇然,也感到无比的愤怒,她的第一意识就是这乃刘文卿所设下的圈套,他刚才所表现出的一切全都是虚伪的。 凌能丽出手了,她绝对不是束手待毙之人,是以她出手了!她很清楚攻击她的三人都是难得的高手,如此三个高手联手出击,更是趁她不备,是以她明白今日结局已定。 凌能丽出手,刘文卿也出手了,可在他出手之前却先发出了一声令凌能丽意想不到的惊呼:“不要!” 刘文卿没有用剑,抑或是来不及拔剑,他的心已经很乱很乱。 刘文卿不用剑,但他毕竟是高手,能列入刘家三大年轻高手之首绝对不能令人小看。 凌能丽心中发寒,这三大高手本已经让她无力应付,若再加一个刘文卿,只怕她真的只会是死路一条,但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绝不会放过!不为自己,就为蔡风那未报之仇,也为那行若神龙的义父!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种不能够摆脱的责任,也就是她不能这么早死的理由! 刘文卿的双掌排空而至,却非击向凌能丽,而是自凌能丽的身边穿过,拍向自左边攻向她的铁笔。 “轰!”刘文卿的身子狂跌而出,击在他身上的掌力却是凌能丽发出的。 凌能丽的身子溜滑无比,出招之快的确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向四个方向发出攻击,而击中刘文卿却是她意料之外的结果。 以刘文卿的身手,凌能丽这种散力抗敌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可事实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世事本就有很多是不可以用常人的心理去揣测的,否则这个世界就不会那么丰富多彩了! 那自左边攻向凌能丽的铁笔因刘文卿的介入,骇然抽身而退,使得凌能丽的还击落空。 而在落空的同时,凌能丽才明白刘文卿之所以出手,就是想助她一臂之力,而自己却毫不留情地击倒对方,这使她的心神为之一分。 也就在这时,另外两个自她身后和右侧攻到的高手已经避开凌能丽的掌劲,在她心神一分的当儿,两人指掌翻飞,竟连点中凌能丽八处大穴。 “文卿,你怎么样了?”那握铁笔之人是个老者,声音有些焦灼。 “你怎么这样傻呢?”另外两个制住凌能丽的人也是老者,这时全都挤到刘文卿的身边责怨道,眼中更多的却是关切。 “三叔、五叔、六叔,你们都来了,请你们不要伤害她。”刘文卿的声音有些发颤,而且夹杂着恳求的语调。 第99章 第三十章 乱世情痴 第三十章乱世情痴 凌能丽虽然穴道被制,但感觉依然存在,听觉当然也未曾失去,闻听刘文卿如此一说,她心中禁不住大为感动,尽管她知道自己那一掌要不了刘文卿的命,却也有些愧疚。 “文卿,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值得你如此吗?那天你被刘高峰狗贼抓住后,我们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爹便让我们出来寻找,直到今日才发现你的落脚之处,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你却一直跟着人家女子身后,还……唉,你叫我怎么说,要是让你爹知道,不气死他才怪!”那被唤作三叔的老者有些微恼地责备道。 凌能丽立即想到面前三人的身份,在刘家的上一辈,除刘家老太爷之外,便分三房。也就是刘文卿高祖有三子,而三子各有数子,这些人全都是刘家的正统血脉,刘家三老乃是其中一房,而刘瑞平的祖父又是一房,而刘文卿的父亲也是其中一房。刘家三房之中,刘文卿祖父这一房人最多,竟有七子,刘文卿的父亲是这七子之中的老二,七子除刘文卿的父亲刘承东和他大伯刘承云之外,其余五人都很少涉足江湖。刘承云战死沙场,便由刘承东接任刘家的总管之职,这七子中老三名为承福,老四为承禄,老五、老六、老七分别叫承权、承势、承财。眼下三人正是刘承福、刘承权及刘承势。若是这三人出手,自己失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这三人的辈分在刘家极高,能劳动这三人出手,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荣耀了。当然,凌能丽心下也感到骇然,却无可奈何。 刘文卿脸上显出一丝愧色,同时夹杂着一丝无奈,他苦涩地道:“如果爹不理解我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我肯请三叔放过她,更不要伤害她。” 三位老者的脸色微变,禁不住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想不到刘文卿痴情到这般地步。 “你们照顾好少爷!”刘承福淡淡地向立于一旁的刘府家将道。 刘府家将赶来的有十多人,刚才他们因见凌能丽的武功的确可怕,又怕伤了刘文卿,这才迫使三老同时出手。刘承福更射出自己的一支笔铁,击落凌能丽的剑,而这群家将隐于暗处根本就没来得及出手。 “我没事!”刘文卿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晃着向凌能丽靠去。 凌能丽眼神极为冰冷地望着刘文卿,却不能说话,更不能动弹。虽然她学过小无相神功,可是毕竟所学时间不长,还无法自由而灵活地打通穴道,更兼且刚才失神之下,连功力都未曾发挥出十成,来不及将穴道移位就被对方制住,否则,她也不会如此难堪。 那两个老者的功力的确十分深厚,就是她想运功冲穴也是不可能,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盼望刘高峰尽快赶到,她心中更在暗自猜想刘文卿会干些什么。 “三叔,帮我解开她的穴道可好?”刘文卿有些恳求地道。 “不行,她与刘高峰是一伙的,你爹曾指定要将这一批人尽数擒拿,他们夺去我们刘家的宝物,就必须偿还!否则,岂不坠了我们刘家的声望?”刘承福坚决地道。 “三叔,我求求你了,这一切不关他们的事,那宝物已经被另一批人劫走了。”刘文卿解释道。 “可结果还是一样,若非他们,我们怎会失去那一箱宝物?你不用多说了,将她带走!”刘承福极为刚硬而坚决地道。 “三叔……” 不等刘文卿说完,刘承福已一指将他点晕了过去。 一名家将把凌能丽的剑与刘承福的铁笔一齐拾了过来。 刘承福转眼向凌能丽望去,却并不能看清凌能丽的容颜,尽管此刻刘家家将已点亮了火把。 “哼,故作神秘,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让文卿如此痴迷!”刘承福不屑地道,同时伸手向凌能丽那黑色的斗篷掀去。 凌能丽又惊又气,暗自后悔不该鲁莽行事,可是此刻后悔已迟了,正自她惊怒之时,刘承福的手突然停在了空中,不再前伸。 凌能丽看见刘承福的神色大变,变得惊疑不定,且更阴森可怕,然后凌能丽自己的脸色也变了。 一股无形的气势自四面八方涌至,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一种喘不过气来之感。 然后所有的人心头升起了一柄无形的刀,那是一种感觉,一种使人打心底发寒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扩大,也越来越强烈,自每人心底传遍所有的神经中枢,再与那若冷霜寒露而又压抑的气势相接合。 天地之间,包括火把,都似乎在这一刻静止,只有这无可触摸,但又确实存在的气势。 刘承福和其他所有人都禁不住握紧了兵器,在对方气机的引动之下,他们不得不握刃相抗。 究竟是谁?是什么人有如此可怕的气势? 刘承福和刘承权诸人禁不住都缓缓转过身来,那惊诧的目光中出现了一道暗影。 黑影自黑暗中缓步行来,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那人步履的优雅与轻闲,任何人都可以清晰地捕捉到那散自对方身上的气势。 像是一柄破土而出自魔界的绝世好刀,却又带着晨露旭日的朝气。 绝对不是魔刀!是一柄古拙钝朴却又让人忍不住想顶礼膜拜的上古神刀。 也不是刀,是人!一个将自己完完全全融入了大自然,几乎与天地浑为一体的人! 这人是谁? 黑暗中的人渐渐逼近光亮之处。 刘承福、刘承权及刘承势异口同声惊呼出一个名字:“蔡伤!” 凌能丽都快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来者正是蔡伤!落步于两丈之外,天地之间的压力在突然之间全都收敛,蔡伤就像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本体。 气势尽数收敛,蔡伤只是那么随随便便一站,所有的人都只感觉到面前犹如屹立着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刘府众家将的手心都在冒汗,他们的心全都绷得好紧好紧,但却不敢出手,因为他们从这传说的刀神身上找不出任何破绽。 大自然本就是物物相克、阴阳互通、循循不息的,绝不会有任何破绽。若大自然有了破绽,那天地之间的万物岂能得以昌盛繁衍? “故人依旧,不胜欢喜!”蔡伤淡淡地笑了笑,语调极为平缓而深沉。 刘承福这才回过神来,向两旁的属下挥了挥手,神态变得极为恭敬地道:“承福与二位贤弟见过蔡大将军!” 凌能丽禁不住一头雾水,刘承福在刘家辈分极高,可是为什么要对义父如此恭敬呢?难道义父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连四大家族中的刘家都会对他如此忌惮? “老太爷可好?蔡伤已好久未曾去问安了。”蔡伤的语调依然是那么平缓而优雅。 “老太爷依然健朗,还常念着大将军呢。”刘承福诚恳地道。 “若有机会,我定会去拜访拜访老太爷。”蔡伤淡笑道。 “不知蔡大将军为何会深夜降临于此呢?”刘承权有些不解地问道。 “就是为了她。”蔡伤悠然地指了指凌能丽道。 “她?”众人禁不住一阵惊愕,茫然扭头向不能动弹分毫的凌能丽望了一眼。 “不错,我希望几位故人能手下留情,看在我的面上,放她一次。”蔡伤很客气地道。 刘承福咬了咬牙,道:“既然蔡大将军如此说,我们岂能不应?只不知她……” 蔡伤哈哈一笑,打断了刘承福的话接道:“她乃是我的义女,相信大家之间全是误会,若是她有什么不是之处,就让我替她向诸位赔个不是。” “啊!”诸人全都一惊,谁也想不到蔡伤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义女,几人不由得有些诚惶不安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若早知道她是大将军的义女,我们也不会如此……”刘承福、刘承权与刘承势三人齐声愧然道。 “几位不必如此,既然此刻误会已经澄清,就不谈这些如何?”蔡伤说着,手臂轻抬,五指隔空微拂。 凌能丽只感几缕温热浩然之气注入体内,一开始就激活了自己体内的真气,形成一股狂流,在瞬间便冲开了所有被封的穴道,她在心头骇异之时,欢喜地跪下,喜极道:“孩儿叩见义父!” 蔡伤出现在凌能丽的身边,就像是让人做了一场梦,离奇的梦! 没有人看到蔡伤的动作,也没有人感觉到蔡伤有移动的迹象,似乎蔡伤本身就是立在凌能丽的身边,一直都这样。 刘承福与刘承权诸人全都暗惊,蔡伤的武功,比起二十年前,又不知精进了多少,几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蔡伤的进步会如此之大?要知道一般的高深武学练到一定境界之时,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话,那绝对不是一件易事,而武功达到了蔡伤二十年前那种境界,要想再进更是难上加难,为何蔡伤的武功却像是永无止境地疯长呢?的确让人有些不可思议。那么今日的尔朱荣是不是依然能与蔡伤并驾其驱呢? 蔡伤轻轻地托起凌能丽,怜惜道:“不经风雨,难见彩虹,能丽的武功长进多了,义父也深感欣慰!” “义父……”凌能丽像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拉着蔡伤的衣袖,声音变得微微哽咽。 也的确,对着如此一个慈祥的长辈,凌能丽始终有着那么一份来自心底的愧疚,而蔡伤对她的恩情似乎是永远都无法计算的。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江湖风雨,她心中始终摆不脱蔡风的身影及当初他那绝望伤心的眼神。这样背着愧恨而活的确很容易疲惫,而她自身现已成为一伙人的头领,自然不能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可是在遇到蔡伤这可以说是有些同病相怜的长辈之时,凌能丽脆弱的一面情不自禁地就会表露无遗。 “什么也不用说,义父明白!”蔡伤微微吁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凌能丽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这才回过头来向刘承福几人望了一眼,悠然道:“几位兄台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何不去叙一叙?蔡伤有些事情要与众位谈谈。” “不敢当,蔡大将军乃是我刘家的大恩人,我们岂能与将军称兄道弟?你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们一声好了。”刘承福惶恐地道。 蔡伤想了想,悠然道:“既然如此,我便到时候再找你们吧,此事本想和承东兄亲谈,明日相信应可快马赶上送亲的队伍,到那时我们再叙也是一样。” 刘承福一愣,心中暗奇,怎么蔡伤似乎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一般?但他却不敢有半丝怀疑,诚恳地道:“明日我定会禀告二哥,相信二哥会十分高兴,也期盼大将军的光临。” 刘承权搓嘴一声尖啸,静夜中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嘘——”也是一声尖啸自远处响起,与刘承权发出的啸声遥相呼应,显然乃是刘家的另外一批人。 凌能丽暗暗心惊,刘家的势力也的确可怕,难怪能够在北朝列入四大世家之一。单凭今晚行事之神出鬼没,高手如云,就不是他人所能比拟的,更何况刘家究竟有多少潜藏的实力呢?外人自是难以知晓的。她心中暗自庆幸义父的出现,否则今晚之局将不知该如何收场。 “你们的胆子可也真大,居然把生意做到了刘家的头上。”蔡伤淡然道,语意之中并无责备之意。 凌能丽低头不语,刘高峰也不做声,事实证明,刘家的确是他们惹不起的。原来,刘高峰在援助凌能丽的途中,被刘家的另一批高手所困,虽然一时并无大碍,却也无法再去驰援凌能丽,使得凌能丽遇险,若非蔡伤及时出现,只怕真会后悔莫及。 “这也不能全怪你们,四大世家在这些年来,都一直处于低调状态,使得外人小看了这四大家族的实力。其实,四大家中任何一家都潜藏着难以估量的实力,事实证明,任何轻视四大世家的人都会后悔。”蔡伤语调极为轻缓地道。 凌能丽愣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义父怎会找到这里呢?” 蔡伤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派去跟踪葛家庄之人的兄弟反被其庄中弟子给跟踪了,是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甚至连此地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凌能丽和刘高峰一呆,禁不住面面相觑。 “若不是他们发现是你的话,只怕立刻会来晦气,是以我赶到的极为及时。”蔡伤淡然道。 凌能丽心下暗骇,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手营造起来的实力,与对方的实力相比的确是萤虫与皓月之别,更有些丧气。 蔡伤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悠然笑道:“你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组织出一股力量已经算是不错了。当然,如四大家族及葛家庄这般庞大的实力,天下又有多少呢?在北朝甚至找不出一家。而他们都是经过百多年,最少也用了几十年的经营时间得来的,你们岂能与之相比?当然,叔孙家族虽已渐渐没落,元家更是实力分散,可也有其难以抗拒的实力,除此之外也便没有什么江湖势力能难倒你们了,不过你们今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葛家庄和刘家看在我的面子上,自不会为难你们,你们最要小心的就是尔朱家族,甚至比刘家更可怕,另外便是魔门!” “对了,义父,我看刘家中人似乎对你极为敬畏,又不知是为何?”凌能丽奇问道。 蔡伤悠然向窗外的夜空望了一眼,有些神往地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北部太子元恂及镇北大将军乐陵王元思誉、代郡太守元珍等人想据平城起兵,反对孝文帝迁都洛阳,朝中很快便命令任城王元澄派兵镇压。在这次叛乱中,刘家也出过不少力,自也在被镇压的范围之中。当时我是任城王部下的一名偏将,但却有着突击任务,更对所有叛贼名单进行清点。这之中我因佩服刘家家主的为人,因此便放了他们一马,更派人先对刘家通个信,让他们及早退出,这才使得刘家幸免遇难,否则江湖中再也不会有刘家的存在。因此,刘家始终记住当年之恩。” 凌能丽和刘高峰这才释然,只因当初蔡伤一个善心,便拯救了一个家族的性命,难怪刘家人对蔡伤如此尊敬。 “今日之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向你说。”蔡伤叹了口气,对凌能丽道。 凌能丽感觉到了蔡伤语调的沉重,不由得有些惊疑地问道:“义父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蔡伤沉重无比地道:“风儿没有死!” “什么?”凌能丽和刘高峰同时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的惊喜,但神色间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风儿他还活着!”蔡伤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姐,狗王如风不见了!”元胜有些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急切地道。 “什么?”元叶媚一惊而起,几乎是一下子失去了方寸般问道。 “狗王失踪了!”元胜又重复了一遍。 “如风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它是不可能会远离我的?”元叶媚稍稍镇定了一些,急问道。 “不知道,早晨平三说带如风出去练练,可是如风却失踪了。”元胜焦灼地道。 “那平三呢?”元叶媚满脸怒色地问道。 “平三正在找,可是似乎没什么发现。”元胜道。 元叶媚心头大急,道:“在哪里?带路!” “表姐,我也一起去!”却是元定芳的声音。 五骑迅速赶到如风失踪的那片树林,老远就听到一阵唤狗的哨声,显然是下人仍未能发现狗王如风的踪迹。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狗王如风乃是元叶媚的心头肉,几乎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自然很少有人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宠爱这匹黑狗,会如此用心良苦地训练它。这两年来,元叶媚的时间几乎全都花在这几匹战狗身上,就是家中人几次为她说亲,她都义然回绝,连元浩也拿她没办法,但令元浩感到欣慰的是,元叶媚竟真的训练出了一群战无不胜的战狗,尤其那匹黑狗表现最为突出。元叶媚给它取名为如风,更让这匹战狗深懂人性,真正达到了蔡风当初所说的狗王之境。 元叶媚今次南行,主要是因为听到元定芳叙说绝情之事,她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长相神似之人,后来又自元权诸人的口中更证实了绝情和蔡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以,她要自己亲眼辨认,其实这次她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因为自元定芳的口中得知绝情神出鬼没,踪迹不定,但她却知道蔡风极喜欢狗,而长乐王府的战狗在北朝早有战无不胜之说,隐隐已经成为北国狗王之称,邯郸元府早就有意与其一战,是以,她就率众狗前来相斗。 如今,狗王如风失踪怎不叫元叶媚心神大乱? “小姐,小的该死!”平三身材比较清瘦,是元府挂名的驯狗师。 “起来,说清楚,如风是怎么不见的?”元叶媚喝问道。 平三向一个山洼指了指,道:“如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向着那密林中跑去,我骑着马却怎么也追不上它,后来便失踪了,一直都没有听到它回应。” “表姐,我把其他几只战狗也带来了。”元定芳脆声道。 “你把它们带来干什么?”元叶媚有些责备地问道。 “我想,这些狗儿长时间生活在一起,它们一定熟悉如风的气味,若由它们带路去找,恐怕会容易多了。”元定芳道。 元叶媚眉头一舒,喜道:“对呀,芳妹真聪明。” “表姐是因太着急,才忽视了这个小问题。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元定芳极为舒缓地道。 元叶媚望了望那几只战狗,打了几个手势,竟将它们当人一般吩咐。 这几只战狗极通人性,对元叶媚的话全都能够听懂,元叶媚一说完,便四处乱嗅。 众人不禁自心底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可如风现在究竟怎样了呢?是否由于它昨日所表现出来的勇猛和超卓,使得人眼红,而在暗中加害于它? “不会,不会。”元叶媚心下自我安慰道。 …… 好不容易走过了密林,却已是中午时分,此刻众人已经全都忘了今日还有一个聚会,一心只记挂在狗王如风的身上。 那几只战狗不停地走,不停地嗅,众人策马紧随其后。 行了近半个时辰,众人竟隐隐约约听到了无数野狗的呼叫。 众人心中暗惊,那几只战狗却如飞似的向野狗声传来的地方急奔而去。 “如风一定在那里!”元叶媚喜忧参半地道。 靠近之时,野狗狂吠乱叫之声更为清晰,众人只觉得满耳嘈杂,神色变得极为难看,只听这些野狗的叫声,至少也有数百只,如此庞大的一批野狗群倒的确少见。这里并非极北荒漠之地,虽然荒凉鲜有人迹,但这里野兽极多,狗群都极为分散,即使有五六十只野狗聚在一起就算是奇迹了。可这听起来,至少也有数百只之多,怎不叫他们大吃一惊? 跟他们一道赶来的只有十数名家将,一共加起来不够二十人,如果这群野狗向他们发起攻击,虽然他们都是好手,可无论如何也难敌这数百只野狗呀! 元叶媚只得吩咐众人小心靠近,千万不要去惊扰这群野狗。 众人很识趣地选择高处而行,行不多久,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一览全境之地。 众人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野狗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多,竟占满了几个山坡,黑压压的一片,触目惊心! “如风!”眼尖的元胜一眼就看见那在野狗群中空地上的狗王如风。 野狗群中间有一块只有数十丈见方的空地,四周全都是野狗,空地之上立着两只大狗,一只是如风,另一只却是灰狗,与如风相对逼视,一动也不动。 众人心中大奇,元叶媚皱了皱眉头,低语道:“如风遇上对手了!” “这是谁家的狗呢?竟能做如风的对手。”元定芳也有些吃惊地自问道。 元叶媚望了一会儿,低声道:“这灰狗似乎并不是人养的,而是野狗,你看这些野狗,大概全都与这只灰狗有关,说不定还是这只灰狗招来的呢。” “那这些野狗怎么不上去帮忙?如果这些野狗一起上的话,如风就是再厉害,只怕也没命了。”元胜奇问道。 “这个我就不懂了,难道这只灰狗乃是这些野狗之王?”元叶媚禁不住自问道。 “狗也会像人一样,讲究单打独斗吗?”元定芳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了!”元叶媚恍然道:“这只灰狗便是野狗之王,它是向如风挑战的,身为野狗之王,自然不能让其他的狗相助。狗有狗性,也有自己的规矩,若是对异类,它们或许早就群攻而上了,但对同类却仍有它们的原则。” “表姐说得有理,你看它们可还真像是两个高手在交手呢。”元定芳有些兴奋地道。 “看来它们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正在僵持着。”元叶媚这两年多来,对驯狗之道所学极精,对斗狗之术更是得心应手,她很清楚地便可看出双方的僵局。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是一个不好,将这群野狗招惹来了,可就麻烦了。”元定芳担心地道。 “我们要是分了如风的神,只怕它会落败,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干扰它。这就像是两个高手相争一般,它们的整个心神全用在对方的身上,若是稍一分神,对方便有机可乘,也许就会因此而落败。”元叶媚分析道。 “那我们只有等了?”元定芳问道。 “我也没有办法可想,也许蔡风有办法,可是他却不知道身在何处。”元叶媚神色黯然,魂为之消,幽幽地道。 元定芳想到绝情那冷漠空灵却又充满忧伤的眼神,也禁不住感到黯然,绝情的确像是一个谜,一个梦,谁也无法猜透,无法摸捉出他的感情。是呀,他现在在哪里呢?元定芳禁不住在心中幽幽一叹。 就在众人想出了神之时,虚空之中竟悠悠飘来一阵淡漠而空远的旋律,并不是人所熟知的曲子,甚至可以说并无章法,可每一个简简单单的音符相拼,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似乎可以将人引入一个神秘莫测的另一空间,更可以让人感觉到吹曲之人的那种落寞而忧郁的情感。 “绝情!”元定芳恍然如自梦中醒来一般,忍不住呼道。 “绝情?”元叶媚扭头疑惑地望向元定芳。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世上没有谁可以吹出他这般落寞的曲子,我听过一次。上次在山谷之中,他也是吹的这首曲子。”元定芳有些激动地道。 “你们看!”元胜骇然指着那野狗群道。 众人一惊,只见几只野狗向如风扑了过去,而元叶媚府上的几只战狗立刻相护,但野狗太多,根本护不了。 如风一分神,那灰狗向后一跃,跳出战圈,却并不是乘机追击。 那灰狗一跳出战圈,野狗群便停止了攻击,显然野狗群的攻击只是想让如风与灰狗停战分开而已,这也正是元叶媚所愿。 “呜……汪……”那灰狗低吠了几声,倒像是在向如风解释什么。 野狗群迅速会合,全都聚在灰狗的身后,而元府的战狗却紧紧地立在如风身后,虽然强弱悬殊,可两方阵势分明,俨然两军对垒之势。 “这灰狗是听了笛音才罢战的!”元叶媚肯定地道。 “表姐不是说这灰狗是野狗吗?怎会是听了笛声才罢战呢?”元定芳奇问道。 “你认为这笛音真的是绝情所吹吗?”元叶媚不答反问道。 “一定是!”元定芳肯定地道。 “难道这只荒野狗王和绝情有关系?”元叶媚皱着眉头不解地道。 “即使是绝情饲养的也并不奇怪呀,他这人行事神出鬼没,莫测高深,也许这荒野狗王真是他饲养的也说不定呢!”元定芳倒像是极为了解绝情一般,认真地道。 “那我们去找他!”元叶媚语出惊人地道。 “去找绝情?”元定芳骇然惊问道。 “对,去找绝情!”元叶媚坚决地道。 “小姐,这……”元胜欲言又止。 “你不用管,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芳妹,你不是很想见他吗?”元叶媚问道。 “可是,可是……”元定芳也不知该说什么,脸禁不住红了起来。 凌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陈志攀闲聊,但也听得津津有味。 陈志攀乃是老江湖,四处行走的浪子,见闻之广博自然不是凌通这久居深山、初出茅庐的大孩所能相比,而萧灵更是深居侯门,对江湖半点不知,虽然跟着萧隐城北行,却被下人呵护着,根本没有机会体验江湖的生活。只有与凌通一起,这才真正地深入了解了一些江湖,但与陈志攀相比,自是大大不及的。 而陈志攀觉得凌通豪爽慷慨,更心喜对方一颗赤子之心,不免对两个孩童大生好感,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一个极为豪爽之人,行事极为独立,江湖险恶见得太多,在这种险恶的江湖之中能得一颗赤子之心,自然分外珍惜,这才会毫无顾忌地高谈阔论。 凌通更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让陈志攀讲得更为起劲,将一些江湖经验,毫不保留地告诉凌通。 此刻,这阁楼之中已经差不多都坐满了人,长乐王府倒是十分尽心地招待,当然,众人是不会知道将有什么戏要上演的,但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没有江湖人不喜欢凑热闹的,即使没有什么好戏可看,这么多的江湖人士聚在一起,能找几个老江湖聊聊也不错嘛,是以阁楼之中人声嘈杂,四处都是噪声。 这些都是附近黑白两道的人物,当然也有自远道路过的英雄豪杰,这次长乐王府并未曾发下请柬,是以很多成名人物都未前来。所来之人全都是一些三教九流之人,却没有人明白长乐王府这是想干什么,因为等了老半天仍未曾有丝毫动静,也未见王府里的重要人物上台说话。 正说间,陈志攀突然顿住话声,向凌通和萧灵做了个手势,道:“等等,我有一点小事,去去就来。” 凌通和萧灵微微一呆,并不介意地道:“陈大哥有事就去做吧,别管我们。” 陈志攀也不解释,立身便向外走去。 凌通和萧灵相视一笑,品了口热茶,扭头向陈志攀行出的方向望去,却陡然禁不住一震,眉头微微一皱,一道阴影在心头升起。 那是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而陈志攀正和那身影一起拐入了一座假山之后。 野狗群迅速散尽,就像刚才只是一场梦一般。 元叶媚的心禁不住变得沉重起来,也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不知绝情究竟是不是蔡风? “你们全都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能跟过去,否则定以家法伺候!”元叶媚咬了咬牙道。 “小姐,你……”元胜担心地道。 “你不用多说,我自有分寸!”元叶媚固执己见地道。 元胜和平三诸人禁不住全都呆住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不用担心,绝情绝不会伤害我们的。”元定芳极为自信地道。 笛音悠悠淡去,空中再次变得寂静起来。 元叶媚策马而行,在笛音传出的谷外带住缰绳,跃下马来,有些迟疑不定地向谷中靠去。 元定芳的心情也极为紧张,脑中又浮现出绝情深沉而落寞的面容,以及那永远也无法读懂的眼神…… “汪……汪……”那只大灰狗突然出现在一块巨石之顶,对着两人低吼起来,似乎是在向两人示威。 元定芳和元叶媚一惊,身后的如风也一副护主欲战之状,一上一下,“汪汪”对吼着。 “天网,不得无礼!”一声极为冷峻却又淡漠的声音自谷中传来。 “漠漠寒山,匆匆过客;独酌清风,笑看世情。佳客远至,何不现身一叙?”谷中传出的声音依然是那般落寞而清逸。 元定芳心头一颤,元叶媚脸色也刹那间变白,两人相视望了一眼,同时移步行入山谷。 黑狗如风也紧跟其后,像是个忠实的护卫。 “绝情!”“蔡风!”元定芳与元叶媚同时低呼出声。 这背影她们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那背影微微有些颤动,并未回头,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自语道:“荷上落花凑风雅,一曲品尽梦未醒;褪尽青衣非本意,四时轮回总有期。”旋又淡淡地吁了口气,接着道:“有缘总会随缘至,相约有期,未到梦醒时。” “你究竟是蔡风还是绝情?”元定芳有些迟疑地问道,这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的确让人有点摸不着边际。 那人缓缓扭过头来,一张清秀、俊逸却似有着远山般落寞的脸庞映入两人的眼帘。 “阿风,真的是你吗?”元叶媚霎时变得有些软弱地望着对方,幽幽地问道。 这人正是变成了绝情的蔡风! “蔡风又如何?绝情又如何?谁是谁?谁又不是谁?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谁?”蔡风淡然而落寞地道。 “你是绝情!”元定芳早已习惯了对方的这种语气和调子,那种落寞而空寂之感也只有绝情才具备,这种矛盾的表现也只有绝情才会拥有。 元叶媚却是另一种心情,蔡风当初决然而去,便是因为她,至少在她的心中是这样想的,此刻绝情说出这种话来,她心中认为蔡风依然在生她的气,神色禁不住泣然。 绝情的目光在元定芳脸上扫过,微微一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元定芳心下一颤,低下头去不敢正视绝情的目光,再也无法保持当初的那份自若与坦然。 “相约不如随缘,若不嫌山野清寒,何不坐下细细品味一番这红尘之外的世界呢?”绝情悠然道。 元定芳知道在绝情生命中有一面的确是充满着出世之意,那种静逸于山林,独品孤寂的性情正是她心中所向往的。 “你……不记得我了吗?”元叶媚神情有些凄然地问道,声音却有些颤抖。 绝情神色有些异样地再次盯着元叶媚,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极为清晰,但却总是无法自记忆的角落中找出她的身影,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知道姑娘乃是邯郸元府的大小姐元叶媚,在下曾在长孙兄和定芳小姐的口中听说过。昨日斗狗之时我也见过小姐,但却似乎想不起我们有过什么交往,想必是小姐认错人了。” “不会,不会,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两年了,两年了,你就这样狠心,连去邯郸看我一眼都没时间吗?”元叶媚凄然如泣地低诉道,这两年多来她心中积压的情感在这一刹那再也无法控制。 绝情一愕,心头充满了无限的怜惜,立身而起。 元定芳吃了一惊,绝情竟然是打着赤脚,而他所坐之处正是山间小溪之畔,看那带气的水珠,就知他的双脚刚才是浸在溪水之中的。如此寒冷的天气,若非水在流动,只怕早已结冰,便是溪流也都给冻住了,而他却以赤脚浸入水中,怎不叫元定芳大吃一惊? 元叶媚也一阵惊愕,还未回过神来之时,绝情已经立在她的身边,数丈的距离便像是根本不存在。 她们两人都未曾见到绝情如何动作,犹如一阵幽风,一个幽魂,抑或他根本早就立在元叶媚的身边。 绝情抬起手来,用青衫上的衣袖缓缓拭去元叶媚眼角的泪水,温柔地安慰道:“世间情为何物?伤人伤己,你又何必牵挂着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呢?” 元定芳一呆,心头微微一酸,元叶媚却更是禁不住抽泣起来,扑入绝情的怀中就像是只受伤的小鸟。 绝情心头并未泛起半丝涟漪,只是有着无限的怜惜,扭过头来向元定芳苦涩地笑了笑。 元定芳心头微微一暖,也便释然。元叶媚这两年来,苦苦地思念着蔡风,而此刻面前的绝情几乎与蔡风长得一模一样,抑或他本身就是蔡风。元叶媚将绝情当成蔡风那是极为正常之事。一个人的感情积压太久,的确需要发泄一下,而绝情便成了替代品。 元定芳自然想不到,眼前的绝情乃是货真价实的蔡风。 良久,绝情轻轻地推开元叶媚,拭去她腮边的泪水,柔声道:“我并不是蔡风,但我却能体会到姑娘对蔡风的感情。不管怎样,如果蔡风知道你如此深爱着他,他一定会原谅你的。”说着轻轻一叹,又道:“我真羡慕蔡风,有这么多朋友,还有你这般美丽的姑娘爱着他。” 元叶媚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认真地盯着绝情的眸子,似乎想将他看穿似的,但是她失望了。 绝情的眼中只有一种淡淡的落寞与深邃,就像是那遥不着边际的天空,深邃得没有限度。 “我叫绝情,一个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的人。”绝情的话语中有些苦涩,在他的心底始终潜藏着那丝不能抹去的善良。 毒人并不能够完全抹杀他的本性,这就是绝情体内无相神功的妙处,始终在他脑中存在着那么一份博爱。而在没有金蛊神魔的命令之时,他的善良已是他思想的主宰。是以,此刻的他对元叶媚充满了怜惜,但却没有半丝亵渎之意,更似乎隐隐对自己那种不能自控的命运有着一丝叹息和无奈,因此才会有着这么多的感慨。 “表姐,他的确是绝情而非蔡风。”元定芳补充道。 元叶媚也知道自己太过冲动,禁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后几步,茫然若失地道:“对不起,是叶媚太过冲动,让公子见笑了。” “世间情几多?世间痴情人几多?世间遗憾又有几多?谁笑谁?谁能笑谁?谁又有资格笑谁?活着就是一种恩赐,让我们好好地珍惜和享受生命,岂不是更好?”绝情目注远山,像是哲人一般淡漠而轻缓地道。 元叶媚禁不住陷入沉思,细细地品味着绝情的话,竟如当初蔡风的话语一般,每每让人反省,是那般富有哲理和诗情。这正是蔡风能够让人难以忘怀的原因,便像是永远也没有人可以猜透他的深度,永远都无法捉摸出他的智慧究竟有多深。 “珍惜生命何其容易,享受生命却又是何其艰难,红尘世俗谁能跳出?你们不是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那谁又能真正的享受生命呢?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又算是什么?有多少人将我们当做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看呢?生命的本身就是无奈。享受生命,哼,享受生命何其艰难!”元定芳忍不住出言感叹地道。 绝情一呆,淡然道:“定芳所说的确很对,生命的无奈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而是在于一切非个人力量所能改变的现实。”说完竟又缓步踱至小溪边,坐在一块抹得很干净的石头上,那白皙而精巧的赤脚再一次泡入水中,像是极为享受一般。 第100章 第三十一章 荒谷奇 第三十一章荒谷奇缘 元叶媚和元定芳不由自主地跟着来到了小溪旁边,但望着缓缓流淌的溪水,不敢脱鞋。 “你不怕冷吗?”元定芳极为讶异地问道。 “冷热就如喜怒哀乐一般,只是身体和感观之中的一部分。一个人完全融入自然,就已经不再拥有身体,那只是一种精神的境界,生命的形式也便因此而多姿多彩起来。”绝情悠然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禁不住有些呆呆地望着绝情,元叶媚却想到当初蔡风说世间那几种形式的人时,那种落寞而无奈的神态,竟与此人极为相似。 元定芳却因绝情的论述极为独特,而禁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是一个极为聪慧之人,最喜欢用自己的脑子去看问题,是以,绝情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用自己的脑子过滤一遍。 “对了,看定芳似乎有很多感慨,定是心事重重,却又不知是为何而烦,为何而恼呢?”绝情一转语调道。 元定芳竟异常得平静,望了望蓝天,淡漠地道:“你不觉得我出现在亳州有些不合常理吗?” 绝情并没有插话,他知道元定芳一定会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的确是有些不合常理。 “你一定认为这次是我想来凑热闹,看看斗狗,但事实上,这斗狗的项目乃是因为我而临时加上的。”元定芳淡然而伤感地道。 “此话怎讲?”绝情也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元叶媚突然插口道:“定芳已经决定,谁能够杀死莫折念生,她便嫁给谁,准备在今日招集一些江湖人物后宣布这一决定,让这些人将之传遍天下。” 绝情的神色刹那间变得有些怪异,漠然地盯着元定芳。 元定芳知道绝情是在询问她,禁不住黯然地点了点头,道:“莫折念生杀了我爹和我娘,身为人女,此仇不共戴天,而我一个女流之辈又不能领兵上阵,也只能以此来达成我报仇的目的。” “你也赞成吗?”绝情缓缓地将目光移向元叶媚的脸上,问道。 元叶媚禁不住低首不语。 绝情仰天吁了口气,道:“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死亡也是在所难免,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不能说莫折念生不该杀你爹,更不能说你不该为你爹和娘报仇,可是,你不觉得这种报仇方式很傻吗?” 元定芳和元叶媚全都默然无语。 “先不说莫折念生的实力如何强大,当然不能否认有些人会为此而动心,但谁都知道自己的生命重要。要杀莫折念生,在他势盛之时,仍没有人有如此能力,而在他势弱之时,根本不用你这个条件,自然会有人杀他。再说朝廷岂会袖手不理?岂会让莫折念生得意?最着急的人不应是你这个弱质女流,而该是朝廷。你这样一宣布,就等于将自己变成了朝廷赏给功臣的礼物,而非真正的报仇。”顿了一顿,绝情又接着道:“萧宝寅和崔延伯已经出兵,这两人都是难得的大将之才,有他们出手,莫折念生就要遭殃了。你乃是皇亲贵族之家,只要莫折念生兵败,你让人提取他的人头,根本就用不着任何许诺。而若你许下诺言,就没有人会想得到,将来提着莫折念生人头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了。定芳一直在说命运难由自己掌握,可是有些时候却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此你以后能有的,只是后悔,可到时候后悔也晚矣。绝情话尽于此,定芳听不听只在于你。” 元定芳定定地望着绝情,突然道:“绝情,你能帮我吗?” 绝情苦涩地笑了笑,道:“杀死莫折念生绝不是一件易事,我曾杀死过莫折大提,莫折念生定不会再若当初他父亲那般容易对付,而现在,我还有要事待办,在这几个月之中,大概也没有时间去对付莫折念生。” “那几个月后呢?”元定芳充满期待地问道。 绝情深深地望了元定芳一眼,吸了口气,道:“若有机会,杀掉莫折念生也无妨,但我无法保证一定便能杀死他,一句完全没有把握的承诺是不现实的,绝情也不想加之这样的承诺。” 元定芳心头一阵酸楚,幽幽地道:“我知道这的确是强人所难,莫折念生拥有千军万马,杀死他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当定芳没有说什么好了。” 元叶媚知道如此说下去定会陷入尴尬之中,不由得转换话题问道:“那只灰狗是你训练出来的吗?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种好狗。” 绝情神情中微显一丝欣慰,道:“天网本是一只野狗王,似乎早就已接受过训练,但后来却不知为什么返回荒野,其性极烈。我是在它被狼群围攻之时救下的,顺便将其驯服,这的确是一只深懂人性的好狗王。”旋即话锋一转,道:“你那只黑狗也不错嘛,我原以为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比天网更好的狗了,但你那只黑狗竟与它相持不下,也是一只绝世好狗,若非我以笛音相解,只怕它们会斗个两败俱伤。” “咦,他们是你们的人吗?”绝情突然将眼睛向山石后一斜,淡漠而充满杀机地问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吃了一惊,绝情说变就变,此刻的形象倒似是一只充满凶意的猛兽,那浓浓的杀意只让她们两人自心底发寒。 元叶媚和元定芳扭头向那块大山石后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出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想死还不容易吗?”绝情声音极为冷厉地喝道。 元胜的身形自山石之后转了出来,却并不畏惧,向绝情行了一礼,道:“元胜见过蔡公子!” 绝情禁不住向元叶媚望了一眼,元叶媚立即训道:“我吩咐过你不要过来,你却不听,这是为何?” 元胜认真地道:“如果属下知道是蔡公子,自然不会过来,可是在属下不知对方身份之前,对小姐的安危极为挂怀。若是小姐和表小姐有什么意外的话,只怕属下回去,这颗脑袋就不够用了,是以只得冒昧跟来。小姐要怪,属下自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此刻已是下午,若再不回去,只怕天黑了,长乐王府定会大乱一场,我不得不来提醒一下小姐。” 元叶媚的神色微变,元定芳却插口道:“这位乃是绝情公子,而非蔡公子。好了,你先退出去吧,我们很快就会跟来。” 元胜望了绝情一眼,心中暗自嘀咕,却并未做声,只得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绝情望着退出去的元胜,淡淡地道:“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实不必守在这野山寒水之畔,不如就此别过吧。” 元叶媚和元定芳相视望了一眼,同声问道:“你住在哪里呢?” 绝情悠然一笑,道:“你看那天上的白云,无风时,就在我们的头顶铺成一幕优雅;有风时,它自己都不会知道下一刻将定位何处。浪子若云,这是洒脱也是无奈和痛苦。” “浪子若云。”元定芳口中低念着,突然苦涩地笑道:“浪子若云,而我却是什么呢?” “你依然是你,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永远都只会代表着你自己。”绝情幽然道。 “你以后可以来看我吗?”元定芳有些期待地问道。 绝情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有缘终有相见时,无缘强求亦无用。正如今日,我只想到荒野中走走,却没想到会意外地与你们相遇。” 元叶媚神情显得极为惨淡,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在这个时候,突然道:“我们回去吧,只怕长乐王府已四处寻找我们了。” 元定芳恋恋不舍地望了绝情一眼,无力地说声再见,转身就被元叶媚拉着向山谷外走去。 “灵儿,你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凌通拍了萧灵的肩膀一下,悄声道。 “怎么了?”萧灵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人的身影,凌通的确很熟悉,正是那晚在山林中交过手,后来被梦醒带走的大胡子,而陈志攀竟与这人走在一起,那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凌通快步行近那座假山,心头却极感诧异,盘算着大胡子怎会在这里出现?而梦醒带走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难道是被他从梦醒手中溜了,或许是……凌通感到有些费解,身形一闪,钻入一个小假山洞中。 陈志攀的身形一晃,出现在凌通眼前,极为优雅地向阁楼中行去。 凌通禁不住大为不解,如此短暂的时间,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呢?思索间,突地想起管严的话来,那群流匪、马贼与南朝郑王乃是朋友,难道这些人是想对付灵儿? 于是心中极为矛盾,又暗忖:“陈大哥似乎是个极好之人,怎会和大胡子马贼混在一起呢?若是要对付灵儿,昨晚为什么不下手呢?他们本应有很多的机会,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更大的图谋不成?” 半晌,不见有人走来,凌通立刻钻出假山洞,这个角落并不受人注意,此刻长乐王府中江湖人物众多,但大多数却在阁楼之中品茶、喝酒,根本没有机会去注意那个并不起眼的角落。 行上阁楼,萧灵老远便看到了他,喜道:“通哥哥回来了。” 陈志攀望了他一眼,笑道:“凌兄弟回来了。” 凌通装作一副笑脸道:“陈大哥已经先回来了,这大王府找个方便的地方都有些难。” 一旁的人听了,禁不住都哄笑起来,对凌通也多加注意了几眼。 陈志攀也禁不住好笑起来,凌通却大方地坐在萧灵身边,腰间插着被白布紧裹的连鞘剑! “凌兄弟,只怕我没时间陪你们玩了,刚才有位兄弟来找我,我有事需要立刻去办……”还未等陈志攀说完,凌通便爽直地道:“陈大哥有事尽管去办,不必管我,我大不了在这里多玩几天,当然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心中却在暗想:“他这般告诉我,又是何用意呢?难道真的没有为难我们的意图?可是那大胡子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凌兄弟能这般想真是太好了,待我办完事便回来找你,再陪你们玩上几天,咱俩倒真是一见投缘,来!我敬你一杯。”陈志攀爽直地道。 “好,干!灵儿,你也来喝一小杯。”凌通毫不含糊地道。 萧灵眉头微微一皱,可是凌通让她喝,她绝不想违拗,仰头喝了一小口,却咋了咋舌。 凌通和陈志攀不由得好笑,凌通掏出手绢为她擦去嘴角的酒渍,赞道:“真是好灵儿。” 刘傲松敲响了刘瑞平的房门,刘承东的神色更显肃穆。 开门的是海燕,见刘傲松和刘承东两人同时于深夜赶来,不由得一惊,骇然问道:“总管和松老这么晚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平儿可曾休息?”刘承东淡然而冷峻地问道。 “小姐这几天都休息得很晚。”海燕有些担心地答道。 “没休息就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你去通知一声。”刘傲松道。 “松老进来吧,大家都非外人。”刘瑞平的声音似乎满怀幽怨。 刘傲松和刘承东同时跨入房中,海燕心神突然没来由地颤了一下,霎时绷得极紧极紧。 那是因为刘傲松身后的一个人。 那人带着竹笠,一身微黄的披风紧裹着他修长而雄伟的躯体,看不清脸面,是因为笠沿压得太低太低。即使海燕仰视也只能够看清对方那微显消瘦的下巴,但她却可以感觉到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是霸者之气,更有一种不可言状却让人震撼无比的神韵。那是一种感觉,绝不会因为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和样子而存在于心的感觉。 那人紧跟在刘傲松的身后行入门中,海燕这才醒悟过来,却似一道惊鸿在心头划过,那种压力顿减。 门外却是刘承福和刘承权两人立守,另外一些家将都站得比较远。形势和往日的确是大有不同。 “难道是真的要发生大事不成?”海燕心头暗想,但却极为知趣地关上了房门。 刘瑞平正落下手中的一颗黑子,极为慵懒地收了收貂裘,扫了刘傲松和刘承东一眼,当看到他两人身后那头戴竹笠的神秘人物时,禁不住有些诧异,她的闺阁除了几个少数主要人物,任何外人都不能入内,虽然此时离开了刘府,可每到一个地方,家人都会为她安置一处极为精致的闺阁。但今日,刘傲松和刘承东竟带来了一个陌生人。 绝对是陌生,刘瑞平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从未有过接触的人,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居然能劳动刘傲松和刘承东这两位在刘家可谓位高权重的人物。 “平儿还没有休息吗?”刘承东柔声道。 “这一局还未战罢,睡意不浓。”刘瑞平依然是那般平静而淡然地回应了一声。 秋月迅速前来倒茶,刘瑞平的目光却又落在神秘人的身上。 的确,这神秘人物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使人的心中升起一片宁和祥静。 望着他,似乎是在看一片一尘不染、浩白而素静的雪野,一种深深地跳出世俗红尘的意境是那般清晰。 虽然她无法看到对方的面貌,也未见过对方的动作,可对方只是那么随便一立,就有一种完全嵌入周围环境的感觉,没有丝毫的压迫感,反而显得那般自然而贴切。 这是个高手,绝对是!而且是一个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高手。刘瑞平见过的高手也不少,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人能给她这种感觉。 “平儿知道我带谁来了吗?”刘傲松打断刘瑞平的思路问道。 刘瑞平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出来,也不必猜,我该知道的,不猜也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猜对了也无用。既然是客,便请坐吧。” 刘傲松一愕,刘瑞平那轻松的答话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哈哈,平儿终于长大了。”刘承东却欣慰地淡笑道。 “刘小姐蕙质兰心,贵琴丫头果然没有说错。”那神秘人物爽朗地笑了笑道。 “贵琴?你是他什么人?”刘瑞平立刻吃了一惊地问道。 “他就是闻名于天下的北魏第一刀蔡伤蔡大将军!”刘傲松充满敬意地道。 刘瑞平肃然而起,神情激动之下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秋月和海燕更是大惊,差点弄翻了倒好的茶杯。 刘傲松的话的确太过突然了,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神话般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房间中,而且隔得如此近。 “瑞平见过大将军!”刘瑞平稍稍镇定后,立刻行上一礼道。 蔡伤一手摘下竹笠,另一手轻轻拂了一拂,刘瑞平就像是跪在云端一般,却怎么也跪不下去。 “何必行此大礼,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大将军,只是一介草民,何况今日是有事前来相求,怎能受小姐如此大礼?”蔡伤悠然道。 刘瑞平无论如何也无法跪下,心头微骇,细看蔡伤,确有几分神似蔡风和蔡念伤,只是更多了一些沧桑之感,两鬓也微白,双目之深邃,有若星河,似乎包容着整个天地。刘瑞平心头不自觉地涌出无限敬仰之情,暗想:“有这般父亲,难怪会有蔡风这般出色的儿子,只可惜蔡风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想到这里,心头禁不住一热:“蔡风会不会与他父亲同来呢?会不会就在外面……” 秋月在背后悄悄拉了一下刘瑞平的衣角,将她从沉思之中惊醒过来,想到刚才所思的神态被蔡伤看见,不由得俏脸微红,语调也显得极为客气地道:“请坐!” “不知大将军今日前来是为何事呢?”刘瑞平有些疑惑地问道。 “刘小姐与我儿念伤及蔡风都是朋友,我看就叫我一声伯伯好了,我已不是什么将军了。”蔡伤淡然一笑道。 “蔡大将军对我们刘家有大恩,已经是自己人,你就听蔡大将军之言吧。”刘承东认真地道。 刘瑞平知道刘承东绝对不会说谎话,虽然她并不知蔡伤如何有恩于她刘家,但自刘承东和刘傲松两人的神态可以看出来,这恩一定不同寻常,心头更是有些喜意地道:“既然是这样,瑞平今日之后就又多了一个伯伯了,不知瑞平能帮伯伯什么忙呢?” “平儿可知道这次南行,路途极为危险?”刘傲松严肃地问道。 刘瑞平想了想道:“危险是有,可是咱们这么多的家将,而且南朝靖康王府又有兵马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危险自然可以少很多,但如果事实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般,结果又会是怎样呢?”刘承东吸了口气道。 刘瑞平幽幽一笑,道:“无论结果如何,对我的影响并不大,我又能决定什么?我又能主宰什么?说白了,我仍不过得听命行事。若只是因为这些事,我不想知道和了解,那似乎没有必要,也不想去费这个脑筋。” 刘傲松和刘承东脸色微变,这几日来,刘瑞平的心情很不好,或是因为离蒙城渐近,抑或是即将进入南朝之故吧,使得她的脾气越来越坏,这当然不是因为一旦进入南朝,她就不能再如往昔一般自由,主要还是因为这次的送亲,她便像是一件物品,这自然无法令她释怀。 蔡伤却似乎极为欣赏,很温和地道:“我很明白瑞平的心思,有些时候,命运并不是不可以逆转的定局,那只是看人如何去创造和把握。” “可是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又怎能改变,又怎能有机会改变?”刘瑞平有些气馁地问道。 蔡伤想了想,道:“我们今日前来,也就是关于如何改变这个定局,如何去创造和把握机会。当然,最后事情会发展到怎样一个局势,我们都无法猜到,这就要看瑞平有没有这个决心和胆色。” 刘瑞平眸子之中闪出了一丝光亮,若是此话是刘承东与刘承东所说,她或许根本就不用相信,但说话的人却是被公认为武林神话般的人物蔡伤,却有着一种不能不令人信服的力度。因此,她声音之中微带希冀地道:“愿闻其详!” 刘傲松和刘承东相视望了一眼,吸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够再瞒着你了!” 凌通一手拖着萧灵,身子依然捷若灵猫,刘高峰指点的那几个动作技巧,他很快就可以自如地运用于身法之中。 陈志攀竟也是个高手,但始终未能脱开凌通的视线。 凌通的确极为机警,竟真个把追逐野兽的本领全都用上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经每一刻都处于紧绷状态,萧灵却是小弩上箭,也极为紧张,她没想到这个表现得如此亲切豪爽的陈志攀会是个可怕的人物,但凌通的话,她却信为真理,她相信凌通绝不会冤枉别人。 离开长乐王府之后,凌通就决定要一探究竟,否则日后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做个糊涂鬼可也太不值了。 长乐王府的聚会是不欢而散,最终什么消息和决定都没有,使得众江湖人物有些失望,虽然王府招了一批人物,但凌通却没兴趣,是以早早离开了长乐王府。一入夜,便全副武装地跟踪陈志攀,今日白天没弄清那大胡子的行踪他还大叫遗憾,这一刻自然不能放过陈志攀。 陈志攀似乎没有考虑到有人跟踪的问题,竟连头也不回,很快就出了城。 那城墙对于武林中人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此刻亳州城还算是极为安定,守城的官兵都十分疏散,对于有人自城墙之上翻出根本就不可能察觉。 凌通微微有些迟疑地跟着翻出城墙,他身上带有钩索,做这种夜行之事极为轻松便利。他当然不能让萧灵守在客栈中,那样他更不放心,而萧灵也不会愿意,他们两人一起行走已经习惯了,似乎谁也离不开谁,反正两人配合杀敌也不错,因此凌通就带着萧灵一起出了城。 出城之后,他们的身形似乎更为隐秘,虽然寒风凛冽,可他们却有虎皮袄,更有搭耳帽,将自己保护得极为严密,自然不会害怕寒风的侵袭,更何况,凌通这般拖着萧灵飞奔,本身就有点发热。 陈志攀似乎对这里的路途熟悉至极,根本就不犹豫,一气长奔,若非凌通内力大增,耐力也激增,只怕带着萧灵早就已经落后很多了,甚至追丢也不为奇事。 萧灵更是轻松,她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虽然她的轻功也可以,但却没有施展的机会,而且,即使她全力急奔,只怕也没陈志攀的速度快。凌通这般拖着她跑,自是不用花力气,却比她自己跑的速度要快。 奔行了十余里,前方竟出现了一点幽幽的火光,似乎很远,却又似乎极近。 当发现火光具体位置之时,却是在奔行了数里之后,真有看山跑死马之说。 凌通知道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不由得放缓脚步,因为他知道,此处可能已是危机四伏,稍一不小心便会被对方发现行藏,那可就不妙得紧。若说只有陈志攀一人还好说,但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比陈志攀更可怕的高手呢?抑或陈志攀根本就不是坏人,而自己这般不信任他,岂不是太过于小气?那他们以后怎能再做朋友呢?是以,凌通变得极为小心翼翼,借着茅草和灌木作掩护,慢慢向火堆逼近。 “根据可靠的消息,南朝的特使可能不再是靖康王的人,而是郑王萧百年安置的奸细,更有可能涉及到魔门中人,是以在蒙城接应我们的人不再是靖康王的兵马,而是郑王要命的队伍。”刘傲松神色凝重地道。 “啊!”秋月和海燕同时一声惊呼,刘瑞平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这个消息的的确确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太惊人了。 屋子之中沉静了片刻,刘瑞平才吸了口凉气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在蒙城调动兵马,将接应的假特使除掉呢?” “不,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就算能够对付郑王,却也无法对付魔门中的贼人,而最可怕的并不是郑王的兵马,而是魔门高手,因为他们更防不胜防。”蔡伤断然道。 “可是,那我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再则萧正德本身就是存心相欺,我们又能如何解决呢?”刘瑞平担心地问道。 “萧正德倒没有问题,问题只在于南朝皇室内部之争,这已经是矛盾的尖端。因为,萧正德派来的人已被萧百年的人在半路上截杀了,才会使他们获得了密函。萧百年以有心算计萧正德无心,加上内奸相应,这事本身的确是天衣无缝,只可惜任何隐秘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我们早一步获息他们的奸谋正是上天之助。”刘承东有些兴奋地道。 “最可虑的,乃是处在暗中的魔门中人,这批人的行踪便是我也未曾发现,但他们一定存在着。”蔡伤极为肯定地道。 “魔门中又是些什么人?”刘瑞平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一点你不必知道得过于详细,因为说来话就长了,总之魔门的实力可怕得能够让朝廷倾覆,当年慧远大师聚各路义士组织成白莲社,集佛道两教合天下之力才将魔门击溃,散布于江湖各处。而今,魔门又重聚为患,经过百多年的休生养息,其实力之强,外人根本无法估量。”蔡伤淡淡地道。 “我也曾听说过魔门之事,在很多年前仍然流传有天魔门之说,只是近年来很少听到,还以为绝迹江湖,却没想到又乘乱而出。”刘傲松吸了口气道。 “当年慧远大师结社除魔,正邪大战的确是惊天动地,若今日之魔门有昔日之势,天下又有谁能与之抗衡呢?”刘承东禁不住担忧地道。 蔡伤淡然一笑,道:“今日之魔门比之昔日要相去甚远,虽然魔门中人才济济,可是据我所知,魔门已经分为南北两系,都想夺得天下。是以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极大的矛盾,很难携手合作,这就使他们的实力大大削弱了,但他们潜在的实力依然极为可虑。” 刘瑞平微微松了口气,道:“即使这样又能如何,我们有数百家将相护,其中高手不乏其人,若是真动起手来,也不一定会输给他们。” 蔡伤叹了口气,显得有些伤感地道:“也许你们所说不错,若对方愿意相拼的话,你们不一定会输,甚至会赢,但若对方不想与你们硬拼,他们只须派一个人前来,那你们这里的所有人只怕全都无用武之地。” 刘瑞平和刘承东诸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蔡伤用这种语调说话,心头禁不住感到骇然,刚才虽然蔡伤与他们分析了前途的艰险和一些情况,可魔门之事却绝少提出来,现在见他将魔门说得如此可怕,都禁不住有些不敢相信。若说话者不是蔡伤,只怕三人都会嗤之以鼻,但这话自蔡伤的口中说出来,其分量又自不同,谁也不敢小看。 “也许你们并不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现在天下间能与这个人抗衡的只怕仅有两人,一个是我,另一人便是尔朱荣。若黄海与我当年几个对手未曾退出江湖,那么他们也可算得上。”蔡伤认真地道。 “世间竟会还有一个这样的高手?不知此人究竟是谁呢?”刘傲松有些吃惊地问道。 “绝情!”蔡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 “绝情?就是初出道便力杀莫折大提的绝情?”刘承东也吃惊地问道。 “不错,就是他,他的武功足以列入当世高手前四位,甚至比我和尔朱荣更可怕。”蔡伤吸了口气道。 “这怎么可能?传说绝情只不过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年轻人,他的武功就是打娘肚子里练起,也不可能胜过大将军呀。此话若非自大将军之口说出来,我还真会大笑一场。”刘承东毫不作伪地道。 刘瑞平若有所思地问道:“这绝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如此厉害,那他的师父岂不是更加厉害?若是他师父出手,岂不是真的无人能敌吗?那时魔门又有谁能抗拒呢?” 蔡伤再次吸了口气,道:“绝情本不是魔门中人,只是现在是而已。” “大将军熟悉这个人?”刘傲松奇问道。 “不错,天下大概没有谁比我更熟悉他了。”蔡伤神色微显黯然地道。 屋内除蔡伤之外,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感到愕然,不明白蔡伤所说之言的原因,而世间竟会存在着这么一个人物,连蔡伤都没有把握对付。若果真是这样,那蔡伤刚才所说的话,的确不是危言耸听。假如有一个等同于蔡伤这般的高手,且不择手段施以暗袭,的确没有人可以抗拒。 蔡伤调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伤感地道:“这个绝情不是别人,正是我儿蔡风。” “什么?”除蔡伤之外,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惊呼出声,似乎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惊讶的话了。 特别是刘瑞平和秋月、海燕三女,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心头也一阵发凉。 “怎么会这样?”刘瑞平有些软弱地问道,心底涌出一股酸楚。 “风儿已不再是当初的风儿了,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昔的记忆,是个受制于人的毒人。”蔡伤无可奈何地道。 “毒人?这是怎么回事?”刘承东有些不解地问道。 “如果绝情就是令郎,怎会武功如此可怕,更如何能胜过大将军呢?”刘傲松更有些不解地问道。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蔡伤的脸上,期待着他的答复。 “风儿成为毒人之后,他的功力暴增三倍以上,躯体也异于常人,其生机更强百倍,武功在一瞬之间突破极限,这是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他曾与尔朱荣交过手,虽然只是几招,但尔朱家族中人传出他的武功绝不逊色于尔朱荣,他也与我交过手,而我更险死于他的刀下。”蔡伤忧虑地道。 “这……这怎么可能?”刘傲松不敢相信地道。 “洛阳城中,这是事实,他已经不认识以前所有的亲人,包括我这个父亲。而只听命于他的主人金蛊神魔田新球,是以,为了完成田新球的任务,他不择手段地对付我。险死还生之后,我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毒人,而他的下一项任务则是抢走瑞平,制造一幕英雄救美之戏,然后自瑞平手中骗出道家至宝《长生诀》,交给金蛊神魔田新球。”蔡伤认真地道。 刘瑞平和刘傲松及刘承东同时一惊,惊讶地望着蔡伤,不敢相信地问道:“大将军如何知道《长生诀》之事?” 蔡伤哂然一笑,道:“这也并不为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郑王为何愿意摆明得罪靖康王?就是因为他知道《长生诀》的秘密,而这秘密却是魔门传出的,至于魔门是如何得知此秘的,便难以知晓了。” 刘瑞平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吸了口凉气低问道:“伯伯准备让瑞平怎么做呢?” “要想给魔门一记狠击,唯有一个办法!”蔡伤肃穆道。 “什么办法?”刘傲松和刘承东迫不及待地问道。 “让绝情恢复本性,破开田新球在他身上所设的禁制!”蔡伤声音有些沉重地道。 “怎样才能够解开蔡公子的禁制,让他恢复本性呢?”刘瑞平再一次充满了希望地问道。 “在来这里之前,我去了一趟积金,向通明大师请教了一秘方……”说到此处,神情显得有些为难地转换话题道:“我想让另一人易容为瑞平,去实行此法。” “我不行吗?”刘瑞平奇怪地问道。 蔡伤神色有些尴尬地道:“虽然你也行,但你千金之躯却不能冒险,否则,只怕我也无法向老太爷交代。” 刘瑞平心头一阵疑惑,更涌起了一团疑云,蔡伤可是极不含糊之人,可为什么说出这个药方时,却如此吞吞吐吐,“千金之躯又怎么了?”刘瑞平心中不由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得知那方子,为了让蔡风恢复本性,冒点险算什么?” 她自然想不到这个方子的异样之处,连刘傲松与刘承东这样的老江湖都有些疑惑,但既然蔡伤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追问。 “可是若绝情发现所抓之人不是我,那又该如何呢?”刘瑞平问道。 “那只得听天由命了,我也没办法可想。”蔡伤叹了口气道。 屋内之人不禁全都愣住了。 火堆之旁,竟是一座极为简陋的木屋,虽然极为简陋,但用来挡风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让凌通吃了一惊的却是在木屋四周踱步的几只大狗。 陈志攀掠近,那几只大狗极为亲热地靠上用嘴舔了舔陈志攀的手,显然极为熟络。 “看好门,知道吗?”陈志攀在那只舔着他手背的大花狗脑门上轻拍了一下。 “呜……汪……”大花狗一跃退了开去。 “是老三来了吗?”木屋之中传出一声极为苍老而浑雄的声音。 凌通心头一惊,这声音真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我来迟了一步,让几位兄弟久等了。”陈志攀推开木屋的门,烛焰一晃,门便又关上了。 “通哥哥,怎么了?”萧灵小声对着凌通的耳朵问道。 凌通一惊,低应道:“没什么。”可心里却在暗忖:“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呢?又怎会和陈志攀在一起?还有那大胡子是不是也在其中?抑或是我听错了声音呢?”旋即又否定地暗忖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听错,定是剑痴,我和他对骂了一年多,怎么也不会听错他的声音,可是要不要显身见他们呢?” “通哥哥,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萧灵问道。 凌通苦笑道:“除非我们首先将那几只狗杀掉,不然我们便过不去。” “那我们怎么办呢?”萧灵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这些人似乎都是我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凌通道,心中暗暗分析,剑痴乃是梦醒的人,而陈志攀却和剑痴称兄道弟,那大胡子又找过陈志攀,那么说大胡子也是梦醒的人了。如此看来,这帮人自不会害自己,想到此处,凌通心中放宽了不少。 正想着,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几道人影快捷无伦地自凌通身边不远处掠过,若非两人所选的藏身之处茅草与灌木极杂且多,只怕此刻已被他们发现。 这些人有两人各背着一只大麻袋,刚靠近小木屋便高声喊道:“兄弟们,快出来帮帮忙,有恶狗追咬。” 凌通一惊,却发现这群人身后有数十人紧追而至,才明白对方口中的恶狗是指什么,但同时暗自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识破行踪。 百忙之中,凌通一拉萧灵的手,猫着腰向几棵大树之后溜去。 虽然小木屋之前有火堆,可是凌通距小木屋仍有七八丈远,因为他的确对那些狗是敬而远之,昨日见过那斗狗的场面,对狗的能耐总有些高估。是以,他所处之地光线极暗,又借灌木杂草作掩护,自然没有人发现暗中会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第101章 第三十二章 智斗魔 第三十二章智斗魔门 阴影之中,凌通迅速爬上树,与萧灵选了一处横杈,挤入暗处,若非在大树之侧,抬头上望,则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此季正值腊月,树叶已经落光,虽然没有树叶的掩护,但夜色掩护的效果也并不逊色。 小木屋依然很寂静,倒是几只狗却狂吠不停,篝火依旧燃得极旺。 那数十人身形一至木屋七丈范围之内,就呈扇形散了开来,神情极为紧张,但也渐渐对小木屋成包围之势,并不断缩小包围圈,至四丈许,全都刹住脚步,若一群觅食而噬的野狼般,紧紧地盯着猎物。 那几只狗仍在狂吠,但却不敢攻击,似乎也嗅到了那浓烈的杀气,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逼近,竟有些畏怯地缩在一角,狂吠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陷入沉默,偶尔低“呜”一两声。 木屋并不是很大,但却没有任何动静,自那几人蹿入木屋之后,便若陷入了死寂一般,静得让人有点窒息之感,唯有凄厉的北风仍在呼啸嘶鸣。 凌通也感觉到有些不耐烦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闷战,不愠不火,半点热闹劲也没有。不过,他已经深深感觉到,这份热闹迟早会到来的,只是心中暗想:“我是不是应该帮一帮剑痴他们呢?这些人又是什么来路,武功似乎都并不弱。” “朋友,还不出来吗?若再不出来的话,我们可要不客气了。”一道极为雄浑的声音传入凌通的耳朵。 凌通暗自吃了一惊,这人的功力可是极高,只怕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何还能助剑痴?只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难道又是刘府之人?可是说话的音调却有些不一样。 “这人我认识。”萧灵把小嘴凑到凌通的耳边低声道。 一股淡淡的幽香杂着热热的气流,使得凌通心头一荡,但他却知道,只要自己稍不小心,就会被对方发现行踪,那可不是好玩之事,说不定还会小命归天。于是只好强压住心神,低问萧灵道:“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他是平北侯府的外务总管昌久高,专门为平北侯处理一些外务,而平北侯是郑王的人,郑王又害我靖康王叔,所以这些人不是我的朋友。”萧灵充满恨意地道。 “奇怪,你们不都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要相互残杀呢?真不明白他们的心是怎么长的。”凌通不解地问道。 “皇族中就是这个样子,谁也没办法。”萧灵无奈地道。 “那平北侯又是什么人呢?”凌通忍不住问道。 “平北侯叫昌义之,当年因稳守钟离,以三千人马抵抗北朝数十万大军,后与韦睿大败北魏南伐大军,就那一战让北朝元气大伤,无力南伐,才成为军中重要的人物。”萧灵小声地道。 凌通对这些可是半点也不知道,也不怎么喜欢去注意战争方面的事情,更没有蔡风那种天生的军事天才。与蔡风那对天下形势了若指掌的气魄相比,他的确仍是个小孩子,这也便是蔡风的可怕之处。 天下间,像蔡风这样的奇才,的确找不出第二个,他天生就是最佳猎人的材料。 “他是南朝的人,怎会跑到这里来呢?难道他们不怕官兵来追捕他们吗?”凌通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萧灵也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 凌通心中暗自好笑,如此询问萧灵自然是没有结果,暗忖自己怎么变得糊涂起来了呢? “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放火烧屋子了。”昌久高冷冷地道。 “哈哈,你想烧吗?烧呀,放火呀,‘失魂草’熏人肉的味道肯定极好,到时候,你们一人吃几块,别忘了我们的好处就是了。”一道极为悠然的声音自木屋之中传了出来。 接着木屋之中涌出一阵哄笑,似乎他们都对生死毫不在意,抑或知道对方根本不敢放火。 昌久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也似乎的确被对方的话给震住了。 凌通却一惊非同小可,心中又自大喜,暗忖道:“怎的木屋之中会有失魂草呢?若拿失魂草来制造迷香,或加入一些到蒙汗药中去,那岂不是可以制出天下最厉害的迷香?哇,怎么也要想办法弄上一些来。可是他又有些奇怪,这失魂草乃是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而且十数年才能开一次花,开花一载便会枯死,而未开过花的失魂草只能算是劣品,唯有在开花之后,而未枯死之间的失魂草才最具神效,可以想象出失魂草的数量极少,要想弄上一些极品的失魂草也还真不容易,却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弄来的,又拿来干什么呢?” “总管,他们不出来,我们就以石块将他们的木屋砸烂,不相信他们会不出来!”一名汉子望着木屋冷冷地道。 “他好像是叫昌富。”萧灵又低声对凌通道。 凌通心里却暗惊,若是用大石块砸木屋,只怕木屋真的经不起几下子,到时候那些人该怎么办呢? 木屋之中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昌久高狠声道:“你们听到没有,只要你们交出失魂草,我们可以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你们的过失,但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就只好不客气了。” 木屋之中又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道:“我们什么酒都喜欢喝,平生爱酒,敬酒只那么一杯,而罚酒却是三杯,看来还是罚酒划算一些。” 凌通和萧灵有种忍不住想笑的冲动,望向昌久高,果然见他大怒,昌富极知趣地一挥手,便立刻有十余人去搬石块了。 这里的地面似乎清扫得十分干净,除杂草和灌木之外,却并无大的石块,想找一块稍大些的,都要退出十数丈,那是个不大的乱山岗,大小石块倒是极多。 凌通心中暗想:“要是自己能够帮助他们的话,大概也只能利用这个机会了,可是那样自己的行踪就会暴露,如果只有自己一人,自然不会害怕,但身边却有萧灵,可不能连累了她。”是以只好打消去对付那些搬石块之人的计划。 良久,凌通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了。 也的确有些不对劲,连昌久高也感觉到了,因为那些去搬石块的人,一个都未曾回来,连半点声息也没有,就像是被这寒冷的冬夜给吃掉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那乱山岗之中有很多石块,而且与这小木屋的距离只不过是十几丈远,虽然是在黑夜之中,但那些人也不应该到这个时候还未回来呀。 昌久高扭头望了望那黑沉沉若墓冢一般阴森的乱山岗,心头禁不住微微发寒。过了这么多时间,就是走上三五个来回也足够了,可是这搬石块的十余人,竟然没有一个回来,只凭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心寒。 昌富吸了口凉气,皱着眉头低声道:“总管,只怕情况有些不对。” 昌久高望了望剩下的二十余名属下,低声吩咐道:“你带几名兄弟前去察看一下,小心一些。” 昌富心头也有些发毛,那十几名兄弟都无声无息地失踪了,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呢?而他前去,又会是怎样一种结果呢?但他根本不能犹豫,因为这是昌久高的命令! 昌富也是个极为小心的人,领着五人,向着乱山岗呼叫了几声,但声音全都融入空荡荡的寒风之中,根本没有人回应。 行进数丈,乱山岗依然是黑沉沉的一片,找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凌通也感到大为奇怪,这十几人无声无息地失踪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难道是陈志攀他们的人?可这又有些想不通了,只是这黑漆漆的夜晚,便是凌通的眼力再好,也无法看清乱石岗的景况,但既然有人已经帮他出头了,他自然乐得在树上纳凉。 “吱……吱……”木屋突然门墙齐开,现出密密的一排箭孔。 昌久高还来不及呼叫,劲箭已经怒射而出,密密麻麻,显然是有备而发。 昌久高诸人都并未带来强弓硬弩,也不知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追来,根本未曾备有劲箭,但剑痴却是装备已久。 这突然而起的攻击,又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中,昌久高的属下虽然武功不弱,可事出仓促,也立刻有数人中箭而倒。 惨叫之声立刻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昌久高根本不知道木屋之中究竟有什么安排,抑或有什么样的人物,因此不敢贸然闯入,于是只得退后、躲闪,他根本没有更好的应敌之法。 昌富那头也突然发出几声惨呼,跟着又是几声闷哼。 凌通很快便看见昌富惊惶地暴跌而退,跟在他身边的五名弟子,只有两人未曾倒下。 再定眼一看,昌富已一跤跌倒,“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受了极为沉重的内伤。 昌久高脸色极为难看地掠到昌富身边,却并未发现有任何敌人的存在,禁不住暗惊,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有高手暗伏!” 木屋之中再一次陷入寂静,那箭孔之中只可以看到黑暗,没有半丝动静,但昌久高那些属下却心弦绷得极紧极紧,也不知道木屋之中会再有什么攻击,他们未得到对木屋进攻的命令,更不能放火对木屋进行焚烧,而搬石块砸也已是不可能,竟在刹那间变得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办才好。此刻昌富再次受伤,只让他们心头发寒。 昌久高的心头也在发寒,对方竟能够在一招之内将昌富击成重伤,单凭这一点,就已经可以肯定对方是一个可怕到极点的高手,而对方却又是在什么地方呢?这完全是难以想象的,对方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逸走,定是借着夜色之助。 一个高手本已经很可怕了,一个不择手段、隐于暗处的高手却是更可怕。 “烧掉这些草!”昌久高怒吼着吩咐道。 那些人总算是找到了事情,这时风大,而且茅草和灌木又干燥,若是放一把火,肯定会烧得一点不剩。 凌通也大惊,若是这样,只怕他也再无法遁形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那些人迅速拾来篝火之中的柴棒,朝着茅草灌木四处烧了起来。 凌通大急,小声地道:“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我们,咱们用箭射他们!” 萧灵立刻会意,小弩轻张,对准一名正在不远处引火的汉子射去。 劲弩无声无息地透入那人的后脑,他到死也不会想到,敌人就在他的头上。 “呀……呀……”数名正在放火的汉子突然发出一阵惨叫,有几人随即倒下,但有几人却是蹲着身子惨叫不已。 受到攻击的竟是几只巨大的兽夹,那锋利的铁齿扎入骨肉之中竟也不发出声响。 火光越来越大,昌久高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今夜之局,自己等人竟是掉入一个陷阱中来了。他们根本就未曾与对方正面交手,便已经死去了二十几人,他如何能不惊? 惊骇加之大怒,使他更为清醒,因为他知道,今夜若不能让对方显身,那么他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死! “烧屋子!”昌久高喝声道,却并未曾发现凌通与萧灵的存在。 凌通心中暗自担心,若是这些人什么都不顾地烧房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而自己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杀死剑痴与陈志攀诸人?可是自己若出手,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是高手,自己和萧灵肯定只会是死路一条,除非剑痴有足够的力量对付敌方剩下的二十余人。 “呼……呼……”昌久高那些下属对烧那片荒草倒是生了畏惧之心,但让他们烧这小木屋却是胆气十足,也恨意十足。 “通哥哥,我们要不要阻止他们?”萧灵在凌通的耳边低声问道。 凌通却有些为难。 木屋着火极快,虽然并未浇桐油,可顶部却是干得不能再干的茅草,自是一遇火源便丝毫不能抗拒地着火了。 凌通的脸已经被火光照得极红,只是对方仍未曾注意到这棵树上有人而已,但凌通的心已经绷得极紧极紧,如果这样下去,即使自己不出手,也会被对方发现,到时候,他们岂会不找萧灵麻烦之理?说不定真还小命难保,而此刻若出手,鹿死谁手还不能定论呢。 那二十几人已经在全神戒备前后两方,但谁也不曾注意到头顶的大树杈上潜伏着杀机。 凌通望了望火势渐旺的小木屋,咬了咬牙,在萧灵的耳畔低声道:“你伏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对付他们。” 萧灵虽然对凌通极为信服,可是敌人太多,而且知道对方的来路,自然很清楚双方力量的悬殊,不由得担心道:“他们人多,又厉害,还是不要去为好。” “不行,就是不去,过一会儿还是会被他们发现的,不如现在就下去,也许还能给陈大哥助上一臂之力呢。你在这里别动,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否则到时我可是不能照顾这许多了。”凌通坚决地吩咐道。 萧灵知道没法说服凌通,只得担心地道了声:“小心!” 凌通轻若灵猫地溜上了另一棵树,因为此刻那些灌木、茅草的“毕剥”之声极大,凌通的动作本就十分轻巧,是以并无人发现他的行踪。 凌通向萧灵打了个眼色,小弩轻张,无声无息地射出箭矢,吹箭更是无声无息。 “呀……”只听数声惨叫,就已有五人倒下,另一人中箭后一声惨呼。 萧灵也在同时发出了攻袭,吹箭可以连发两次,但萧灵毕竟未曾习惯使用吹箭,其中一支便失去了准头,扎在一人的大腿之上,但吹箭乃是用剧毒炼制,射中大腿也跟要命是一回事,萧灵只出击一次,便静伏不动。 当凌通以极快的速度再次连射两箭时,昌久高终于发现了他的位置,于是如愤怒的大鹰一般向他扑至。 凌通“嘿嘿”一声怪笑,手中白光一闪,却是一柄飞刀若流星般射向昌久高。 飞刀的劲道、角度和速度,都绝对不能轻视,昌久高不敢大意,从这一刀中,就已经看出对方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也的确,自从凌通功力大进之后,他的武功已经完全有资格挤入高手之列,虽然实战经验仍稍欠缺,可他的机警和猎人的狡黠却足以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凌通再不犹豫,自树上飞扑而下,却是选择那正有些慌乱的小兵,避实击虚就是他主要的战略方针。 “咚咚……”敲门之声惊扰了元叶媚的思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一钩弯月已升上中天。 “谁呀?”元叶媚极为慵懒地问道。 “禀小姐,是定芳小姐。”被元叶媚支出门外的丫头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元叶媚微微一愕,心中暗感奇怪:“夜已深了,怎么她还未曾休息呢?”但仍轻轻地吩咐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吱呀——”烛焰晃了一晃,元定芳那俏丽的身影就已进入了房中,反手关上房门。 元叶媚发现她的容颜有些憔悴,依然强打起精神,轻柔地问道:“芳妹这么晚还没睡吗?” 元定芳涩然一笑,道:“因为我知道表姐今晚肯定无法入睡。” 元叶媚粉脸微红,以纤纤玉手极为惬意地拂了一下披散的秀发,出神地望着灯火,有些淡漠地道:“芳妹未睡的原因和我相同?” 元定芳并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随即紧靠着元叶媚而坐,也有些默然地望着跳动的烛焰,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两道极轻的呼吸之声在推动空气。 良久,元叶媚方轻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既是绝情又是蔡风呢?” 元定芳很明白元叶媚的意思,她自己本身就有一些困惑,不由得反问道:“表姐对蔡风的认识有多深呢?” “我不知道,他就像是一座永远无法让人看透的山峰,但我却对他的特征极为熟悉。”元叶媚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软弱地道。 元定芳一呆,绝情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永远都难以猜到他的深度,而且常常是有意或无意地出现在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她根本无法明白,为什么绝情会如此崇尚荒野和山林,如此喜欢大自然,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包涵着极为深刻的哲理。 “那你可有在绝情的身上发现蔡风的特征?”元定芳淡然问道。 元叶媚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在他的后背上有块拇指头大的红色胎记,而胸前有三颗黑痣,呈三角之形分布,只要看看绝情有没有这些标志,就可以认出他究竟是不是蔡风。” 元定芳心中大奇,有些惊异地望着元叶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元叶媚立刻明白元定芳误会了,不由得解释道:“那是他在受了数处重伤之时,我为他包扎伤口之时发现的。” 元定芳这才释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表姐是想一探究竟了?” 元叶媚抬起美目,定定地盯着元定芳,良久才道:“我必须找到蔡风!” 元定芳没想到元叶媚回答得如此坚决而肯定,不禁微微呆了呆,有些感叹地问道:“找到蔡风又怎样呢?” 元叶媚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惨白,眼神显得十分茫然,软弱地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元定芳心中一声叹息,她也弄不明白,感情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许这就是孽,心想:“自己何尝不是黯然神伤呢?” 凌通出剑快捷无伦,那层包裹剑鞘的白布,一震即碎,若满天蝶舞,狂散而飞。 那本已有些慌乱的众人,只是在凌通的飞刀射出之后,才真正发现他的位置,但凌通此时的剑已经出鞘。 火光辉映之下,弧光一闪,凌通的长剑已经在一名对手根本未曾反应的当儿,切断了他的兵刃,也在同时割破对方的咽喉。 那仅剩的十数名南朝好手,根本来不及吃惊。 凌通的剑的确是锋利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更何况凌通的功力比他们又高出许多。 昌久高伸手一拔,飞刀自他的剑畔滑落,跌入火势之中,吃惊之下,他来不及思考,便电闪般向凌通扑去。 “呀!”一声惨叫传出,却不知是自何方射至的箭矢。 木屋之顶“哗——”的一声塌入木屋之中,但木屋之中却并未传出半声惊叫,也未曾见到半个人影掠出。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事实确是如此。 凌通和萧灵忍不住都惊呼了起来,为那塌落的小木屋而惊呼。 陈志攀究竟怎样了?剑痴究竟怎样了? 萧灵的惊呼声没有逃过这些人的耳朵,立刻有两人向萧灵所在的树杈上爬去。 萧灵也知道再也无法隐藏身形,更不会再作任何留手,劲弩一松。 在极短的距离之中,对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弩箭钉入了胸膛。 萧灵轻巧一跃,剩下的一人见对方弩机来不及上矢,不由得大喜,而对方又是小孩子,哪还会有不手到擒来之理? 萧灵没有闪避,就在那汉子的手臂离她还有六尺,而也正是那汉子得意欣喜之时,萧灵的嘴上多了一根近尺长的芦苇杆。 那汉子来不及细看,也来不及想那根芦苇杆究竟为何物之时,突感胸口一麻,一道锐利的劲风透体而入。 一道死亡的阴影升上心头,那扑至的大汉依然跃高了三尺,却再也无法进一步接近萧灵,身形跌落于火堆之中。 萧灵并不惊慌,她身离地面两丈多高,虽然树下的茅草已经着火,但火焰却无法卷到这个高度,只是热气逼人。 “小心了,灵儿!”凌通却是极为关心萧灵的安危,忍不住惊呼道。 萧灵心头一热,极顽皮地在树干之上跳了两跳,跃出火势范围之外。 昌久高却把肚皮给气爆了,想不到今晚是被两个小孩给耍了,此刻见木屋已经烧塌,犹未曾见有人逃出,唯有那几只狗狂吠而逃。 萧灵正自得意,突然脚下一紧,一根不知从何处袭来的软鞭若毒蛇一般卷住她的脚踝,她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被掀下树来。 握鞭之人乃是一个光头汉子,只见他目露凶光,对这接连损失他两名兄弟的小女孩是恨之入骨,所以一出手就是杀招! 萧灵惊慌之中,仍不忘挥手一撒,一蓬灰末直盖而下。 “啪……”萧灵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虽然她会轻功,可这一摔仍痛得惨叫一声,眼泪都滑出了眼眶。 那光头汉子正准备继续施以杀手,突然觉得一阵昏眩,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轰然倒地。 萧灵很快爬起,可劲风突至,本已跌得晕头转向的她哪有抗拒之力? 凌通更是大惊,一惊之下,昌久高的大杵已经幻成一幕黑影,有若天罗地网般罩下,劲气之猛,几乎让凌通有些窒息。 要知道,昌久高曾是昌义之属下的第一猛将,力大无比,虽然人并不是很高大,但一根铁杵却重达一百三十六斤,确实是一个绝不能轻视的高手。 只凭对方这一手,凌通就知道自己的功力和臂力仍差对方一筹,只有趋避一途,但萧灵遇险使他已经乱了方寸。 “当!”一声爆响,凌通禁不住“噔噔噔……”倒退数大步,手臂酸麻无比,却未能切断对方的大杵,毕竟重兵刃占优势,且对方在功力之上又弥补了兵刃许多的缺陷。 “哧……”凌通匆忙之中仍甩出两柄飞刀,他与萧灵之间的距离不近,知道出手援救已是鞭长莫及,更何况他的处境也不很乐观。 仓促中的凌通,两柄飞刀的角度虽准,但却力度不够,对方轻而易举就将之击落,于那攻击萧灵的贼人根本起不了作用。 当萧灵被刀风惊醒过来的时候,三柄刀距离面门已不到两尺之距,吓得她一身尖叫,在尖叫的同时,只觉得脚下一滑,仰面跌倒,却是有人重重地拖了一下长鞭。 三件兵刃全都斩空,但萧灵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自以为非死不可。 昌久高并不想给凌通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小孩子,刚才那一杵便足以将之击毙,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却只将凌通震退了几大步,甚至没有受伤的痕迹,反而还能乘机发出两柄飞刀,那他的功力之高,的确是出乎昌久高的意料之外,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却身具如此功力,将来岂不是一个极为可怕的祸害?是以他的杀意极浓! 凌通见萧灵避过致命的一击,可心头仍是叫苦不迭,因为在他的身形未稳之际,已有五件兵刃朝他斩来。 对手根本就不管他是不是个小孩,更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一心要置凌通于死地。 百忙之中,凌通只得倒地一滚,以极快的速度几个翻身,在背上被划开两道刀痕之时,终还是避开了五件要命的兵器。可是情况一点好转也没有,随着一股强大的压力只让他喘不过气来。 昌久高的铁杵以君临天下之势猛砸而下! 凌通暗叫这次完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回剑格击。 “嘭!”一声闷响,凌通只觉得脸上一热,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入鼻子之中。 没死,凌通有这个感觉,昌久高的那一重杵并没击在他的身上,代他而死的人,是那用鞭的秃头。 可怜的秃头,在昏迷之中被大杵击碎了脑袋仍懵然不觉。 一个昏迷的人自然不会舍身救人,援助凌通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 黑暗之中,凌通仍能一眼辨出对方就是剑痴,在这要命的时刻,剑痴不知是从何处蹿出来的,凌通没有看见,就是昌久高也未曾发现,因为在他的大杵击碎秃头的脑袋之时,就已经感觉到剑痴的存在。 似是黑暗中逸出的魔鬼,那浓浓的杀气,且似乎无所不在的气机,让昌久高不得不放弃对凌通进行攻击的念头,因为他并不想死! 萧灵脚上的那根软鞭突然竖起,像是一条噬人的毒蛇,不是攻向萧灵,而是射向那攻击萧灵的三名汉子。 萧灵的身体突然如羽毛般飞升,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在树杈之上,而她刚才所处的位置上,立着的人正是陈志攀。 凌通和萧灵都有些吃惊和不解,明明见到他们在那小木屋之中,而小木屋被烧穿屋顶之时,他们都未曾出来,那他们究竟是从哪儿出来的呢? 不单是凌通与萧灵感到吃惊与茫然,就连昌久高也大为不解,因为此刻出现的不止是剑痴和陈志攀两人,而是那一群盗走失魂草的人都在此时出现了,可刚才自己明明见到这些人冲入了那小木屋,这一切…… 但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此刻的战局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局式。在人手之上,剑痴这方此刻已占了优势,昌久高本来有四五十人,但此刻却只剩下十余名;在武功上,对方比起剑痴这群人要逊色一些,而凌通除了怕那个昌久高之外,对付其他的人还不是轻松无比?配上那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真如斩瓜切菜一般,杀得兴致大起。 萧灵望着地上火头四起,虽然身在高处,可再也感觉不到北风的寒冷,反而有些热热的感觉,尽管地上的厮杀十分惨烈,但她却对此不以为意。 刘承福推开房门,低道了声:“请!” 刘瑞平和刘承东诸人的眼神全都落在来客的身上。 蔡伤淡淡一笑,道:“她是我的义女凌能丽。” 刘承福顺手又拉上房门,凌能丽轻轻地掀落头上的斗篷,露出让人心醉的绝世容颜,就连刘瑞平也禁不住心头颤动了一下。 “能丽见过义父、两位老爷子和刘家小姐。”凌能丽的落落大方之态,更衬出一份清灵而纯美的韵味。 刘承东和刘傲松望了望她,禁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刘瑞平,若让他们评说谁更美一些,只怕他们永远也回答不出来。 唯有蔡伤依然平静,世间万物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失去镇定。 刘承东此刻才真的明白为何刘文卿会如此迷恋这个女子,此刻也不会为刘文卿的表现感到惊讶了,试想一下自己,如果倒回三十年前,会否做出同样的傻事呢?想着禁不住再次打量了凌能丽一眼。 凌能丽眉目之间蕴涵几缕淡淡的落寞,那坚定果断的眼神,一股自骨子里透出的野性的确是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抗拒的。 “伯伯准备用凌妹妹来易容成我吗?”刘瑞平心中有些酸酸的,但语气却是极为平淡地问道。 “不错,我的身边有位易容高手,可以让她的容貌与瑞平变为一模一样。”蔡伤极为自信地道。 “那太好了,既然这样,大将军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只要破解之法得当,令郎恢复本性岂不是很容易之事?”刘承东道。 蔡伤涩然笑道:“但愿如此,只是天下间没有人比我更明白风儿的可怕之处,他自小与兽为伍,培养出了超乎常人的觉察力,他可以凭其敏锐的第六感觉辨别出一个人的身份。我担心的是在这之前,他已经对瑞平进行了观察,以他的敏感,只要在之前对某人观察过几次,就是再好的易容之术,也很难瞒过他的眼睛,如果让他发现这处破绽,事情就会难以预料了。” 众人有些难以相信,难道世间竟会真有第六感觉?真会有这比野兽更可怕的人? 那些死于乱山岗的人,尸体也很快便卷入了火海之中,风极大,火头蔓延得很快。 战局已定,唯留下烧焦的地面一片狼藉,凌通极轻松地拭去剑上的血迹,扶下树杈上有些胆颤心惊的萧灵。 “通哥哥,你背上受了伤,还在流血呢。”萧灵关心地道。 “没事,小意思!”凌通故作无所谓地道,目光却落在剑痴那蒙面之上,不甘心地狠声骂道:“我还以为你这老不死的死了呢?害得老子苦等了那么多天,原来你早一步跑到这儿来溜达了。” 众人禁不住一愕,谁也没有想到凌通一上来就骂开了,而且还是对他们老大这般无礼地谩骂。 “小东西几日不见,也还像模像样,只是越来越没体统了,若再这般大呼小叫的话,老子定叫你屁股开花。”剑痴也笑骂道。 众人又是一愣,才明白这老少两人本就是相识,而且还交情不浅。 陈志攀有些奇怪地问道:“凌兄弟怎的跟来了呢?” 凌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那大胡子一指道:“其实,今天他来找你之时,我就已经发现,因为当初与这位老兄有过一段……嘿嘿……交情,是以,我就跟在你后面出了城来,谁知道,在这里遇到这么多朋友。” 那大胡子也干笑了两声,神情微微显得不怎么自然,众人却有些不明白凌通口中的交情是指什么,不过看凌通的表情和那大胡子的神态,就可知其中的关系定不简单。 剑痴心知肚明凌通所指,却也不挑明。 “咦,你们是怎么从木屋中出来的呢?我明明看见你们都在木屋之内呀!”萧灵大惑不解地问道。 陈志攀笑了笑,道:“我们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你们自然看不到了。” “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昌久高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哈哈……”众人望了一旁被制住穴道且伤痕累累的昌久高一眼,全都大笑起来。 陈志攀语带滑稽地道:“我们是专门来对付你们这群魔崽子的人。” “对,对,就是专门干让你们这群魔崽子不高兴之事的人。”那大胡子也笑道。 凌通明白剑痴乃是破魔门中人,但说到为何要对付南朝之人却又有些不明白,而且南朝这些人要失魂草又是为什么呢? 在药典上记载,失魂草其性属极寒,除了说明可以炼成最厉害的迷药外,还可让人患上失记之症,但在药典上仍有这样一句:“若用药者配药手段不同,亦可以出现许多不同的功效,但本卷所载不详,因此用药者须甚之又甚……” 凌通对凌伯留下的药典记得比较熟,关于失魂草这一段他也看过,是以对失魂草的兴趣极大。 “哼!”昌久高对这一行人并不看好,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一群人的来路,似乎对自己的安危也并不担忧。 陈志攀正想讥讽几句,但瞬即又将声音压了下去,眼中闪出一丝惊讶和骇异之色,然后便是凌通和萧灵。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熊熊的烈火之时,所有的人都似乎变成了哑巴。 他们看到了自己终生也无法忘怀的一幕,一件根本就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烈火之中,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在火中活着的人! 之所以说这个人仍然活着,是因为他在动,尽管在熊熊的烈火之中,众人依然无法看清这人的真正面目,就像是这人本身就没有脸一般。 所有人的心底都在冒着寒气,因为这个人此时正向他们逼近。 那么缓慢而优雅的步子,似乎是在赏花观月。 “有鬼!”萧灵忍不住内心的惊恐,呼出一声,一下子抱紧了凌通。 凌通的手心也在冒汗,他亦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但他已经嗅到了一种死气——死亡的气息! 火焰跳动着,似乎在燎烧着那张模糊的脸,似乎在亲吻着那置身于烈焰中的每一寸肌肤,但那鬼一般的人物没有发出半声惨叫。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火的存在,完全没有……没有人能够去想象这可怕之人的可怕! 难道世间真的有鬼? 众人的眼中再一次显出震骇和讶异,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在火中摆动飘舞的暗黑色披风。 这人不仅不是死人,而且还穿着衣服,甚至连那遮住眼睑的头发也没有半丝受损。 火,似乎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热力,如此熊熊烈焰之中,竟然能走出一个穿着完整衣衫的人,抑或他根本就不是人! 根本就不应是人,是鬼!抑或是魔!来自地狱、冥界之魔! 火焰轻轻地分开,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分开的乱草一般,露出一条被烧得焦黑的路面。 依然没有人能够看清对方的面目,自那纷乱而散漫的黑发之中,唯有那双眸子之中森寒冰冷的目光透出,似乎刺破了夜色,刺破了虚空,刺破了所有人的皮壳,深深地洒落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暗黑色的披风自那焦黑的火路之间拖出,在寒风中飘摇成一种虚幻的错觉。 死气——死亡的气息极浓极浓。 剑痴的眸子中跳动着一股狂热的战火,一幕暗淡而真实的异彩,但他的心有些发冷!发冷!! 这不是鬼,绝对不是!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抑或是魔!而且是一个可怕得难以想象的高手,剑痴有这种感觉,一种真真实实的感觉。 凌通的手心在冒汗,这自烈火之中行出的人,就立在距他三丈外的地方。 萧灵抱得更紧,怯怯地自凌通腋下望着这神秘莫测的人。 场中好一阵沉默,那人就像是屹立的冰山,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像是一个死神的降临! 昌久高的眼中露出了欣喜和快慰的神色,却没有人能够捕捉到,因为,这时所有的目光全都被神秘来客所吸引了。 “朋友是什么人?”剑痴缓缓地踏前一步,以最普通的江湖礼节询问道。 “我不是你们的朋友。”那人的声音似传自幽冥地府般,森冷得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无论如何,只要对方开口了,就不会是鬼、魂之类,也就不会像刚才那么可怕,众人再一次用心地去打量眼前这位神秘人物。 自上到下无一不是暗黑之色,依然无法看清对方的容颜,那散披的黑发形成一道自然而有效的护罩,使人无法一睹其庐山真面目,正是这样的打扮才使这个神秘人物浑身透着一种异样的邪气。 凌通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更抱紧了萧灵,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死亡气息越来越浓。 剑痴知道事情有些麻烦,对方的来意并不明显,但冲着今晚这次行动而来却是不可否认,任何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 “既然不是朋友,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老大,我们走!”陈志攀以退为进地道,伸手就向昌久高一抓。 “哧!”“呀!”陈志攀忍不住一声惨呼,飞快地缩回抓向昌久高的手,一缕鲜血已自指尖滑落。 没有谁会再保持镇定,陈志攀手上插着的是一片叶子,一片干枯的茅草叶! 第102章 第三十三章 人剑双 第三十三章人剑双痴 剑痴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几乎有些扭曲变形了! “你们可以走,只要留下失魂草和他,今晚之事我可以不予追究!”那神秘人物依然声冷如冰,其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昌久高。 众人心头发毛,看见这神秘人物出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剑痴,另一人则是凌通,因为凌通的目光自一开始就未曾离开过神秘人物的双手。 那罩于袖袍之中根本看不清模样的手,在陈志攀的手伸出之时,便露出了两个指尖,然后凌通就听到了陈志攀的闷哼,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是凌通也无法看清神秘人物出手的整个过程,唯剑痴一人看清了其中的经过,但他想出手相救,却已是不及。禁不住心头骇异莫名,他想不出世上究竟是谁具备如此可怕的功夫。 在他脑中所显出的高手很快被一一排除,而无一与眼前这神秘得无法想象的人物相似。 场中立刻成了剑拔弩张之局,气氛一下子异常紧张起来,杀机亦不断暴升。 “朋友既然如此说,不妨拿些手段出来让我们看看。”剑痴也极为不屑地道。 凌通暗想:“你虽然十分厉害,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你不成?”想到此处,目光之中充满了挑衅之意,反正现在场面由剑痴撑着,有热闹不凑白不凑,更何况他的确也想了解这神秘人物的底细。 “你们真的很想看吗?”那神秘人物的语音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哼,别以为装神弄鬼别人就怕了你,想要带走他,先来问问老子手中的刀!”立在凌通身后的老者粗声道,火气似乎特别大。 “很好,那你们便去死吧……”话未说完,神秘人物已经不见了。 凌通出剑了,但他的剑才出一半,便觉手上一股大力传至,使他拔出一半的剑又按了回去。 那是一只冰凉的手,有若万丈玄冰,只让凌通寒到了心头。 凌通的动作也快如疾电,就在那只手搭上他手中之时,已经将萧灵震至一旁,并同时扫出了一脚。 他对自己的脚力功夫极为自信,自从功力大进之后,他一踢之力足以开碑裂石。此刻他虽然没有看到神秘人物如何动作,但感到有风自身边掠过,一种怪异的风!他相信这阵风就是神秘人的杰作,因为他的心神和注意力一刻也未曾离这怪人。 “嘭……”一声爆响,凌通的这一脚的确踢到了实处。 “呀!”一声惨叫传到凌通的耳中,但凌通却没有分毫喜悦,反而只有说不出的惊骇与惧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脚绝对不是踢在神秘怪人身上,绝对不是!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使他的这一脚在中途改变了方向。 这股力量究竟是谁的,他不猜也知道,但他的脚的确踢到实物了,这正是一种无奈,也是他最不想的结局。 发出惨叫声的,是立在他右边的一位道长,凌通的这一脚印在他的腹间,只将他踢得倒跌出两丈来远。 凌通也被一股力道推得立不稳身形,当他定神之时,眼前尽是剑芒,似是想吞噬万物的剑芒,在时空之中虚幻成一幕淡淡的云彩。 这是剑痴的剑,凌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神秘人物呢? 凌通没有发现,也许这人本身就是一缕虚无的空气,而在密若云雾的气芒之中被绞碎、撕烂。 陈志攀和其他人似乎也阵脚微乱,不知道应该如何出手。 凌通终于拔出了剑,这正是剑痴剑气四溢、扩散之时,若带冰寒的刃锋,割体生痛,然后,剑芒一灭! 剑痴的身形在剑影之中一片模糊。 凌通出手了,他必须出手,那神秘对手太可怕了,可怕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剑痴如此可怕的剑法,也只在刹那之间被破去。 他到底是谁?仍没有人看清对方的真正面目,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充满死气却又难以捉摸的眼睛。 “砰!”凌通的剑刺在了对方的身上,但犹如刺在一个大大的气团之上,那是一件黑色的披风。 剑痴一声狂嘶,身形电射而起,与此同时,已有八件兵刃找到了目标。 凌通的劲气似乎完全找不到落实的地方,一股闷气直涌心头,那力气无处逸泄的感觉只让他想吐血三升。 还不仅仅如此,凌通在刹那之间竟发现那八件兵刃的目标是他! 神秘人物不见了,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逸走的,但也没人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那八件兵刃的主人骇然收劲,凌通的衣衫仍被劲气割破,狼狈地自地上滚开。好好的一件虎皮袄却变得破破乱乱,凌通心下恼怒之余,也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刚才若非那八人强行住手,只怕他此刻已经命丧黄泉。 那八人强行收劲,真气霎时逆转而上,忍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竟在瞬息之间同时受伤,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成了事实! 剑痴的面巾已被劲气割裂成两半,露出一张苍老而愤怒的脸,但他这一剑却绝对不苍老! “好一招铁剑断山!” 说话的却是那神秘怪人,声音依然那么冰冷,比声音更冷的,不是他的话语,而是一双手! 神秘怪人的手,惨白惨白,没人会相信这是人的手! 在所有人的思想之中,只有僵尸才具备这种可怕而丑陋的手! 剑痴发现了一张网,一张以十指织出的网,没有人能形容这无数爪影为什么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剑劈下,疯狂的剑气若山洪般狂撞向那张巨网。 无声无息,没有人想象中的那么精彩和狂野。 只是在劲风之中,神秘怪人的长发拂动,分开了一些,露出了半张脸。 半张让人触目惊心的脸,在那半边脸上纵横交错地保留着数十道刀痕! 天空中飘落一片指甲,长约一寸,晶莹剔透,却是落在凌通的身前。 风吹即过,能够看清神秘怪人半边脸的却只有剑痴一人而已,是以剑痴感到惊愕、吃惊。 让剑痴惊愕吃惊的还不是那半张可怖的脸,而是一只手,一只骷髅般的手!惨白惨白的五指紧紧钳住他那柄倾注了全部劲道和精神的剑! 然而在他根本未曾从错愕之中恢复过来之时,另一只骷髅般的手已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尖利的指甲配合惨白惨白的手指尽数刺入剑痴的衣服。 “呀!”剑痴一声惨叫,鲜血狂喷着向天空之中倒跌升起。 若残虹般凄艳的热血惊醒了凌通,也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剑痴的剑,已化成满天飞蝗,闪着点点银光的碎片疯狂地向众人射到,出手者仍是神秘莫测的怪人。 凌通忍不住心头的惊骇,剑痴的武功他自然知道,剑痴的功力他也十分明白,可是以剑痴如此高深的武功也只能够斩下对方的一截指甲,且似乎是如此不堪一击,那这神秘人的武功是如何可怕便可想而知! 剑痴身形飞出好远才落下,但却并未倒地,口中惨笑道:“厉害!厉害!好厉害的幽冥鬼手!嘿嘿,却未掏出老夫的心!” 那神秘怪人一爪竟未洞穿剑痴的胸口,未曾掏出对方的心脏,也是一愕,口中却冷冷地道:“白莲社的传人果然不坏,竟能损我一片指甲,你也应该感到骄傲了!” 凌通暴吼一声,脚上踏出一片暗云,出剑、挺身,却是自万俟丑奴那里偷学来的一式黄门左手剑剑招。 这几日来,凌通的功力大进,想到万俟丑奴和尔朱追命的交手,不知不觉中竟偶然感悟到万俟丑奴当时的剑意,这还是得益于凌通剑法起源于蔡风的笔法,因此,竟让他能自万俟丑奴的剑法中体悟出一两式,而在这一刻因为对手太强,凌通才迫不得已使出这式连自己也没有把握的剑招。 “咦?”神秘怪人有些惊异,似乎想不到凌通如此小的年纪,竟有这般修为和剑术,但他却并不在意。 虽然凌通这一剑的确极为潇洒,但因所学不精,故破绽仍然存在,只要有破绽,就注定一个结局,败! 击败凌通的是一片指甲! 锋利无比的宝剑竟无法斩断对方一片指甲,这是凌通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指甲弹在剑锋之上,一股汹涌无伦的气劲顺剑而至,凌通的右手有若烧红的烙铁一般,身形暴跌而出,宝剑也随之脱手而飞。 “嗖……”一支劲箭以一种难以觉察的速度向神秘怪人的背门射至,更有两枚极细的银针。 出手的人是萧灵,她绝不能让神秘怪人伤了凌通,是以她出手了! 神秘怪人没有回头,却是以魅影般的身法向那柄剑掠去。 这的确是一柄好剑,他的指甲在一弹之下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这也是使他震怒的原因,竟然在一个晚上损伤他的两片指甲,怎叫他不怒不惊? 剑痴深深感觉到对方杀机的暴升,更知道这神秘怪人的可怕,怎会让对方先一步夺剑? 箭矢落空,却是飞向陈志攀! “小心!”萧灵忍不住喊道。 陈志攀正在不知该如何出手的当儿,见箭矢迎而飞来,忙挥剑疾挡。 更有数人向天空之中的怪人撞去,谁都知道,绝不能让对方夺得这柄利剑,否则众人只有待宰的份儿。要知道,这些人中,以剑痴武功为最,凌通却也不差,可在举手投足之间两人全都溃不成军,更使他们这十余人损伤大半,怎叫他们不惊?只是他们想不到世间究竟有哪位高手是这副模样! “砰砰……”那怪人的身子旋转成一道陀螺,几人犹未曾碰上其身,就已经被那旋转的劲气撞跌出去,重重坠落。 剑痴大惊,那怪人身体周围竟有一层护体罡气,能练至罡气护体之人,江湖之中确是寥寥无几。这还不说,单论速度之快,剑痴就绝对无法与对方相比。 眼见那怪人就要抓住绝世宝剑,突地一声“叮”响,宝剑在空中横射而过,竟向剑痴的面门射至。 出手的人是凌通,凌通也知道这之间的厉害关系,也许,神秘怪人杀他们根本就用不着宝剑利器,但若宝剑真落在对方的手中,那他们这些人只会死得更快! 剑痴心头一喜,双手一翻,将宝剑稳妥地接在手中。 “当!”一声爆响。 剑痴惨叫着跌了出去,一柄飞刀竟在剑痴的心口爆成碎片。 神秘怪人虽然没有抓住宝剑,却抓住了凌通射出磕飞宝剑的那柄飞刀,而在剑痴伸手接住宝剑之时,飞刀也跟着到了剑痴的胸口。 飞刀没有刺入剑痴的体内,但那夹有无比强横劲气的一刀,却让他内腑几欲碎裂,未曾抓稳的宝剑再一次飞上天空。 所有的人都大惊,也大奇,这样凶猛的一刀,竟然无法洞穿剑痴的胸口,这几乎有点不可能,可却是事实! 大胡子和另外几人一把接住剑痴下坠的身体,但冲劲太大,竟使几人同时倒退四五步才刹住脚跟,但却已踩入火中。 几人大惊,立刻跃出火海,伸手乱拍,而神秘怪人再次掠向空中,目标仍是那柄剑! “看我的毒箭!”凌通一急,几柄飞刀一齐射出,口中所喊的却有些乱套,但并没有人注意。 那神秘人物根本就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些废铁绝对不会放在他的眼中,能伤他的,也许就只有这柄锋利无比的宝剑!而能用这柄剑威胁到他的人,则只有剑痴! 剑痴用一柄普通的剑就可以斩去他的一片指甲,若用这柄宝剑,伤他也并非不可能,神秘怪人似乎对于铁剑门剑法的厉害之处极为清楚,是以他定要先夺下这柄剑,抑或毁掉这柄剑! 就在他伸手去抓宝剑之时,剑锋突然调转,标射向他的咽喉。 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直透入他的体内。 天空中,多了一只手,一只天生就是握剑的手,而这只手,此刻就搭在宝剑的剑柄之上! 没有人看清天空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人,没有人会想到竟会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得如此及时。 神秘人物大惊,一股剑意竟已在剑气之前先侵入他的体内,那是一柄自心头升起的剑! ——心剑! 来人是谁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摆脱这样可怕的一剑,这样凌厉的杀招! 神秘人物在退,飞退!若掠波之燕,若暗影幽灵,倒退的身法也是快得难以想象。 握剑的人在进,在追!就像是附骨之蛆,也像是拂过的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面貌,众人所能感觉到的便只有两道气旋在天空之中飞掠。 “吼!”一声暴吼,却发自一向阴沉的神秘人物口中。 火光一盛,四方的火苗竟脱离火海向场中飞来,更使火势一齐向中心焚烧,似是有一种无形的牵扯之力,将它们的势头硬生生改变了。 场中众人大惊,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异象出现,急忙四处躲闪,凌通更是护着萧灵闪跃不定。 唯有剑痴忍不住惊呼道:“幽冥鬼火!” 火苗漫天飞舞,竟全聚于两道暗影周围,瞬间,神秘怪人竟然似燃着的一个大火球,身形不再移动。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沙石、草木、火星,狂舞乱飞,天地为之一暗。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气旋的冲击,似乎难以立稳身子。 当众人看清场中的一切之后,那神秘怪人不见了,好像刚才只不过是一场恶梦! 不见的,还有昌久高,他在神秘怪人消失的一刹那消失于这块地面之上。 场中静立着一人,拄剑而立,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挺直的背,让人找到了剑的感觉! 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这都是一柄完美无瑕的绝世好剑,但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时候,人和剑本就没有任何分别,人就是剑,剑也就是人…… 有一点东西落在凌通的头上,不重,却让他从惊愕之中回到了现实,当他伸手自头顶拂落那点东西之时,骇然发现那是一片指甲,一片一寸来长,晶莹剔透的指甲! 不是一片,是四片!在萧灵的脚旁仍有两片,而在屹立的人剑下有一片。这并不是剑痴所斩下的,而是那比神秘人物更为神秘的剑手之杰作。 场中一片沉默,像是暴风雨过后那片刻的沉寂。 神秘屹立着的人收回了剑,缓缓地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具,像是暗夜中的厉鬼。 “门主!”除凌通和萧灵之外,余人尽数跪下,恭敬地呼道。 “梦醒前辈!”凌通有些不敢相信地轻轻呼了一声,萧灵却有些不知所以地抱紧凌通的腰。 “众位起来吧!”梦醒的声音极轻,却很有力度。 众人迅速立起,垂手立于一旁。 梦醒抬起手中的剑,看了看,轻赞道:“屠魔果然不同凡响!” 凌通一怔,知道梦醒是在称赞自己的剑,不由乖巧地道:“若是前辈喜欢,这柄剑就送给前辈,当是晚辈还当初赐丹之情好了。” 梦醒一声轻笑,却没有人知道他的面上表情,淡然道:“我已经不需要任何神兵利器,这只会阻碍我剑道的修行,但你却不同,你还需要这柄剑来弥补剑法的不足,好好珍惜这柄剑吧,待有朝一日你觉得它有碍你的剑心之时,再送人也不迟!”说着轻轻一弹,墨剑若纸片般飞至凌通面前,在临近三尺之时,剑身陡转,剑柄对着凌通。 凌通轻松地接过墨剑,对梦醒的身手惊羡不已。 “此剑名为屠魔,实为正义之剑,出于三百年前的冶铁大师归元子之手,以漠北阴山的寒阴铁所铸,此乃归元子的三大名剑之一,你可要好好珍惜。”梦醒淡然道。 凌通只知道这柄剑乃是宝剑,却从不知此剑的来历,更不知道这剑质是什么寒阴铁,但他却不得不佩服梦醒的见多识广。 “剑兄的伤势如何?”梦醒关心地问道。 剑痴苦涩地一笑,道:“这家伙好可怕,若非门主亲至,恐怕我们这些人只得跟阎老五去受苦了。” 众人不由得有些好笑,但都知道剑痴脾性极为诙谐,一向不拘小节,也就不以为怪。这时,剑痴从胸口掏出一大块铁板,只见铁板之上,有五点焦黑的指印和一道刀痕,显然正是刚才所受的一爪一刀留下的痕迹。 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这神秘人物的武功竟可怕如斯,若是剑痴没有这块护胸铁板,只怕真的已经死上了两次,而且死得很惨。 众人想到方才剑痴那惊人的一击,却只是斩下对方的一片指甲,而付出的代价几乎是剑痴的性命,禁不住心有余悸。 梦醒望了望众人,淡淡地道:“大家要小心行踪,幽冥宗之人数十年来都没有在江湖中露面,今日却于此出现,看来天下又有得乱了。这次的行动更要小心谨慎,若是魔门和幽冥宗联手,你们便终止所有的行动,等我解决了另外一些事情之后,再由我来亲自出手。” 众人的神色极为不自然,这群人之中唯有剑痴对幽冥宗有所了解,他却默不做声,因为他深深知道幽冥宗的可怕。 那是四十五年前,江湖的动乱自南朝开始,齐高帝萧道成刚即位不久,朝政本就有些不稳,而此时在天下第一大正义组织白莲社之后又崛起了两股极为神秘莫测的实力,那就是冥宗和邪宗! 邪宗传自域外,乃继魔宗之后拥有最为邪恶的实力,以一种与禅宗、道宗完全相反的修行方式,使自己迅速强大。 冥宗的行迹最为诡秘莫测,几乎掌握了天下所有的异术,其门人个个似是鬼魅精灵,无迹可寻,但却横行四处,可谓为天下最可怕的杀人组织,他们行事从不讲究原则,绝对无情,只有利益与利益的结合。 就因这两宗的崛起,使得整个江湖、整个天下都动荡不安,被杀的黑白两道人物多不胜数。 终于因此而激怒了白莲社的众高手,白莲社始创于慧远大师,虽在百多年前与魔宗大决战,损伤极惨,但经过数十年的休生养息,终成天下第一大组织,囊括儒、释、道三家的高手精英,就是南北两朝的帝王也得对之礼敬有加,皆因敬重这些人物,更因为这些人一心为着天下的太平而努力。 白莲社的高手再次与邪宗、冥宗展开了决战,但这两宗的实力之可怕,实已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估计。 后来,在南北两朝的朝廷及黑白两道的高手与白莲社的合力之下,终于将两宗赶出神州大地。 邪宗从此远逸海外,传说被逐至极西的天竺国,而冥宗被赶至极北的阴山之背,后来才有人传说,冥宗之所以祸乱江湖,乃是宗内叛徒所至。冥宗的起源比魔门更早,乃是一群为避秦时之乱而潜隐于世外桃源的武林高手。 当初秦始皇以武力夺得天下后,对整个武林人物极为忌惮,就下令对江湖中大量高手以不择手段阻杀,更对各派的武功典籍进行焚烧,这也就是所谓的焚书坑儒。 春秋战国之时,百家争鸣,不仅是各道膨胀的高峰期,更是各种奇术和武功膨胀之期,皆因乱世生存之道为强存弱亡,是以那个时期,几乎是人人习武,奇才辈出。墨子、伍子胥、孙武、范蠡、孙膑、田单;白起、王剪、赵牧……其中最有名的江湖人物却数荆轲和专诸等数位刺客。 因为荆轲的刺杀,使得赢政对江湖人物恨之入骨,而冥宗就是于那时潜隐于世外桃源,这一群人不仅仅多为顶级高手,更有一些奇人异士,深啻奇门遁甲、五行之术…… 这些人都是厌倦江湖生活,才会潜居,与世隔绝淡泊一生,世人也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直到东晋之时靖节先生(注:靖节先生是指陶渊明)作一篇《桃花源记》之后,才知道这一宗的存在。 靖节先生之后再探世外桃源,但因始终无法破开奇门遁甲,只好无功而返。后来,一代宗师刘子骥更是费尽心血,可仍无法进入世外桃源一观,但江湖之中也从此多了这样一段密事,那就是冥宗! 只是这样一群人生活的范围极为有限,后来人口越来越多,虽然都有一身绝世的好武功,但因大都是近亲联姻,变得有失伦理,更因血缘相近,其后代渐渐产生了退化与畸变,或先天性不足,数百年的演化,终使之末落,难得再找出很出色的高人。 直到后来,有一武学奇才,终于再次重辉祖上留传下来的绝世武功,但其人极丑极丑,更生就一副畸形。那人忍不住在这种狭小的封闭空间之中生存,于是带着一群可怕的人物反出桃花源,废除桃花源不准涉足尘世的祖训,也就酿成了四十五年前的大乱。 而这畸形的武学奇才就是冥宗的宗主不拜天! 不拜天之所以会反出桃花源,却是因为邪宗妖女花如梦。 花如梦于偶然之机闯入世外桃源,立刻吸引了世外桃源所有男人的眼光。花如梦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是江湖一流,谁知却连桃源中的一个小童都敌不过,这才知道此地正是靖节先生和刘子骥所寻找的世外桃源冥宗。于是就怂恿不拜天闯出桃花源,而她自己更充当不拜天的宠妾。要知道,当时花如梦那妖异的美,在江湖上已是无可匹敌,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先天性不足的世外桃源之中呢?所有的女人也都为之自惭形秽,所有的男人皆为之倾倒。虽然这些人生性淡泊,不为名利所动,可是爱美乃人之本性,又有谁能够抗拒花如梦的魅力呢? 在那段日子中,桃花源中的所有人都为之疯狂,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心理上的平衡,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世外桃源中单纯的人们终于涌出了桃源,破除数百年来的祖训。 冥、邪两宗联合,的确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尤其冥宗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天幸这一群人思想单纯,更多的是先天性不足,致使他们不能将祖传武学发挥到巅峰。否则,只怕四十五年前一役,惨败的乃是白莲社和朝廷及武林黑白两道的高手,而非冥、邪两宗了。 后来不拜天终于知道花如梦只是在利用他,更偷走了他们的祖传武学,因此大为震怒,与邪宗反目成仇,这才使得天下武林人士侥幸战胜,不拜天更声称,从此不再踏足中原,领着门人奔赴极北的阴山之背。 白莲社在此一役中也分解开来,其战局之惨非外人所能知道,高手几乎尽亡,而不拜天终因数大高手的联手,才重伤而退。而这数大高手却是北魏孝文帝之父拓跋弘,南梁武帝之父萧顺之,及叔孙怒雷、宇文霸道、尤百态、胡开心,后来甚至劳动了奇人烦难大师和天痴尊者联袂而至。 那时的烦难大师并未出家,却拥有刀圣之称,后与不拜天立一赌约,若是不拜天败阵,就永不再踏足江湖。 终于,二人决战于华山之巅,那的确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观战的尽是当世武林杰出人物,包括天下所有够资格的高手,但却也只不过十八人而已。 这一战,烦难大师与不拜天几乎耗尽了全身功力,在决战至第五天之时,不拜天终于因先天性的不足,败了一刀。 烦难大师依约放了他,不拜天有感烦难大师的一颗善心,又想到邪宗之人的阴险恶毒,终于毁剑而去。 这场江湖浩劫是近数百年来最惨重,也最为阴暗的一次,是以江湖中人根本就不想提起这场让人会在恶梦中惊醒的往事,新一代年轻人自然也便不会知道这段惨烈的江湖浩劫了,也就未曾闻听过冥宗这一支就很神秘的派系。 但剑痴却极为清楚,因为铁剑门本是白莲社的支系,而铁剑门的高手在这一役之中不知死伤多少,使得铁剑门在江湖中的威望大损,并开始末落,因为铁剑门内的高手实已到了青黄不接之境,更有许多武功失传,这就成了铁剑门的遗憾。 而在刚才那神秘人物一出手的时候,剑痴就发现这正是当年冥宗的绝学。 本来冥宗经过数百年淡泊的生活,那些杀性极重、极为歹毒的武学已渐渐淘汰,但是到了不拜天这一代,由于他对武学的天赋异于常人,加之后来被花如梦引至歧途,竟创出了无比阴邪的武学。 但那神秘怪人的身份到底是谁?却是无人可知,大概连梦醒也无法知道。 剑痴却明白,一个能在梦醒手下救人并顺利逸走的人,其武功之可怕已经再不能用普通的可怕来形容。更何况,梦醒出手正是在对方错愕之际,若是正面交锋,谁胜谁负倒的确难料,而此人又在冥宗会是什么地位呢? 众人的心情有些沉重。 梦醒意态依然是极为潇洒,淡淡地道:“也许这人并不是冥宗之人,而是邪宗之人,当年花如梦偷走了冥宗的武典,至今日,想来也应参透了其中的奥妙。此人若是邪宗之人也不为奇,你们可以去与蔡伤或葛家庄取得联系,告知此事,让他们多作防备,以便被敌人所乘!” 剑痴一震,立刻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恭声道:“属下明白,这就立刻去通知葛家庄。对了,要不要告知四大家族之人?” 梦醒想了想,道:“你可以与广灵刘家及晋城叔孙家族联系,相信叔孙怒雷不会不作表示,但关键是要小心你自己的行踪,对方的身手和武功都非同小可,紧记!勿与对方硬拼,保存实力。” “属下明白。”剑痴和诸人同声道。 “小朋友,你的武功的确是进步神速,但在剑招之中仍有很多漏洞,你要牢记自己所施展出的剑招必须绵、密、不愠不火,意清心定神不张,方能渐握剑心,否则剑道永无大成之时。剑之道在于法而非招,在于心而非眼,用眼多则心易乱,物为障,障迷心,心迷则剑不成剑。攻敌而非意在杀敌,而在于颓其心,破其心则其剑自破,是以,你虽习得剑招,却未习剑心,这就是你破绽的根源!”梦醒淡淡地道,声音极为柔和,却若一记闷雷击在凌通的脑中,在他的心中犹若闪电划过,仿佛于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嗵!”凌通重重地跪下,福至心灵似的诚恳道:“请求前辈指点迷津!” 众人一愣,全都将目光移向梦醒,梦醒似乎也没想到凌通会来如此一手,不由笑道:“既然你诚心相求,老夫也未曾觅得传人,不如你就做我入室弟子吧?”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凌通极会把握时机地大磕其头,心头那个喜呀!却是无法形容的。 “入我门中,就得遵守门规。一不能滥杀无辜;二要有为正义献身的勇气;三不能恃强凌弱;四不能犯淫戒,五不能同门相残。你可做得到?”梦醒肃然问道。 “徒儿做得到!”凌通答得极为坚定。 “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徒儿,为师知你有事南行,而为师也不能带你在身边,这里是为师对剑道的一些心得和修心之法,你拿去好好参悟吧。”说完梦醒自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凌通道。 凌通伸手接过,却被梦醒扶起,不由得有些错愕。 “为师一有空就会去南朝找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只要能好好练功便行,其余的事你不用管!”梦醒认真而肃然道。 “师父?”凌通有些不舍地道。 梦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在凌通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似是以示嘉许。这才转身向剑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赶快离开此地吧。” “是……” 金蛊神魔的脸色极为难看,但却并没有发作,因为他面对的正是那个抢回昌久高的神秘人。 昌久高脸上的神色也极为不自然,沉声道:“我一定会夺回失魂草!” “妄自暴露行踪,乃是一种不智之举,我们眼下重要的不再是失魂草,而是即将赶至的刘家,是以,我并不想节外生枝。”金蛊神魔冷冷地道。 昌久高一脸不甘心,但此行却是由金蛊神魔说了算,他没权作出决定。 “尊者可知道这群人的来历?”金蛊神魔十分客气地问道。 那神秘怪人的脸依然深深掩在长发之中,双目却是紧闭,似乎对这一切并不甚关心,只是淡淡地道:“我初至中原,对于江湖的动态并不清楚,据估计,这可能是白莲社的一群剩余力量,而这些人并不值得担心,你要提高警惕的是一个戴着鬼脸之人,此人的武功已经达至心剑之境,就是我也没有把握占得他半丝便宜,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金蛊神魔心头暗骇,天下间有人居然能练至心剑的境界,那其剑术不就可独步天下?!但这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昌久高却是亲眼见到了那可怕的一剑,是以,他并不做声,因为对方的可怕是不用置疑的,就连不死尊者都只能选择退,其可怕是多么不可想象。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不死尊者也在这一剑之下损失了四片指甲,这已经足够让他们震骇了。 “不知道不活尊者什么时候能到中原呢?”金蛊神魔充满希望地问道。 “不活尊者最迟在明年清明之前会赶到,也很可能在元霄节便能赶到中原。”不死尊者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淡淡地道。 “那没有失魂草,毒人岂不是不能够去炼制了?”昌久高有些遗憾地插话道。 “只能暂时停止!”金蛊神魔果断地道。 蒙城,乃淮北一所重镇,一向是南北两朝必争之兵家要地。 北朝烽火连天,战乱纷起,正是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之时,更有不少难民纷纷涌向南朝,而北朝更怕南朝趁机浑水摸鱼,攻城掠地,是以,这些两国相邻的要地都有重兵把守。 蒙城正是这种兵多将众的重镇,无论是水陆两路,还是骑兵,更有宿州、涡阳相辅,随时都有作长久战的准备。 虽然北朝内部已烽烟四起,但绝不给南朝任何机会,南朝也不敢做出任何举措,谁也不能也不敢轻视北魏!自孝文帝大力推行汉化之后,北魏朝中猛将迭出,更有谋士如云,此刻对北朝用兵实属不智之举,一个不好,仍会激得万物皆兵,那就不划算了。因此北魏的南方依然未受烽火波及,百姓勉强可以安居,这也是南朝未用兵的原因,也是因为当年萧宏的教训令人影响太深。 刘府的队伍南出蒙城,早已经接到朝廷的密旨,加之刘家在南朝的势力,兼且蒙城守将刘玄乃是刘家嫡系,自然是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反而增派两千步兵让两位偏将亲自压阵探路,以确保刘家这支队伍的安全。 刘府的幕僚及家将与本身所带的兵众,竟达两千五百多骑,如此众多的人马的确足够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刘瑞平却想走水路,顺着涡河而下直抵怀远,到达怀远便已经完全属于南朝之地。而靖康王的部将定会在这之间相迎,那时候也就是刘府家将和蒙城兵将回返之时,刘瑞平也便会再难返故国,因此,她不想再乘马车去见更多的人。 河上有大船三艘,小艇六艘于前面开道,刘瑞平所在的那艘船上,安置了一百家将与刘府的主要人物,而南朝的特使却是在另一艘官兵夹杂的船上。 河道极宽,剩余的官兵全在岸上护行,只要有半点问题,就可立即支援,但谁都知道,除非是对方调集了大队兵马前来,否则谁来找麻烦都只会是死路一条,那些山贼流匪更是望风止步。 刚行出蒙城三十里地,南朝的信使便兜头迎上。 众官兵立刻停住行军,以小艇将信使运送到船上。 刘承东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信使一上船,立即就发现了立在甲板上的他。 “还不见过大总管!”刘承东身边的一位特使喝道。 “见过大总管,萧传雁大将军已在前方十里之处扎营,特吩咐小的前来传讯!”那信使立刻单膝而跪,恭敬地道。 “萧传雁?王府中还派谁来了?”刘承东极冷地道。 “王爷还派来了外务大总管萧边副。”那信使答道。 刘承东的脸色稍缓,淡然道:“既然是萧总管也到了,那就好说,你回去复命,半个时辰后,我们必可赶到!” “还有,王爷已经赶到怀远,在怀远亲迎王妃的南行。”那信使补充道。 刘承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道:“好,我自有安排,你先去吧。” “是!”那信使又迅速乘小艇上岸,而就在此时,另一艘小艇之上跃上一人。 “禀大总管,十里之外的驻军将领的确是萧传雁,兵马在两千左右,营为背靠北山,顺坡而扎,结为圆阵!”那人沉声道。 “好!你做得很精细!”刘承东嘉许地道,他身边的南朝特使有些吃惊,禁不住对刘家的实力再次作了一个估计,单凭这个探子的能力就没有人敢小觑刘家,他居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将对方的实力摸得如此清楚,若是交战,萧传雁已经输了一筹,这是根本不能比的,而刘家这种兵分水陆两路而行,就已经让对手完全无法摸清实力,无论是在战略上,抑或是在手段方面,刘家这种准备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这种水陆并进之举,更使战术灵活多变,遥相呼应,而坚不可破。 刘承东并不在意别人如何想,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与他们会合!” 蒙城的兵将并不随刘府家将一起靠近萧传雁的营地,而是在其营地之外的两里外驻足,并未扎营,只要刘承东众人安全进入萧传雁的营内,他们就可顺利返回蒙城。 来接应的是萧传雁和萧边副,只带了十几名护卫,且并不带任何兵刃,更可以表现出对刘府的尊重及靖康王的诚意。 刘府的五百名家将把刘瑞平与嫁妆送入萧传雁的营中。 刘瑞平始终坐于一顶大软轿之中,合八人之力相抬,绝不会与任何人打照面,也并无人知道刘瑞平的真实面目。当然随行的人当中,自有见过刘瑞平真实面目的人。 刘瑞平的营帐早已搭好,处于各营帐的中央,与将军所在的营帐成对立状,是一个极大的紫色牛皮帐,可避寒风,更显得美轮美奂。 以刘瑞平的紫牛皮营帐为中心,周围环绕着五个稍小的营帐,这似乎是一个独立的整体,每个小营之中都驻有三十名刘府家将,而在各营帐之中更设有仆妇丫头的小帐。 刘承东也不得不承认这营帐的设立之巧妙,刘瑞平对这种设计的营帐似乎也极为有兴趣,她最喜欢的色料,正是紫色,而此刻,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在蔡伤的估计之中。 刘瑞平一步入帐内,一切的行动便都已经与外界断绝,那五营之中的刘府家将便替代了这里的守卫,一切的饮食起居也全都由刘府之人负责,这是萧边副和萧传雁的命令。 让人有些不解的是刘承东并不愿意留在此地让萧传雁为他洗尘,坚决要返回,理由就是怕引起北魏的不满,是以就率同大部分家将,与蒙城派来的兵士返回蒙城。 这似乎是一个理由,但却大大出乎萧传雁和萧边副的意料之外,不过,刘家行事向来都是极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而刘承东与蒙城兵将尽快返城,也减少了他们许多心理压力,虽然他们迎娶刘家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很神秘的事情,但对方数千人马的确也是一个威胁。 天并未黑,萧传雁与萧边副本意为刘家众人洗尘,但既然刘承东这个主头回返,虽有三老之一的刘傲松,却也不用太费周章,征得刘傲松的同意,竟也不休息地赶路。 刘瑞平刚松口气又要拆帐起程,若是没有蔡伤的提示和策略,她肯定会大发脾气,非得待上一晚。但此刻她却欣然上路,因为一切都正如蔡伤的初步估计,没有太大的变故。 “禀将军,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可到虎谷口,先头部队已经在虎谷的另一边扎下了营!”探子迅速回报道。 萧传雁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过了虎谷,自己就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任何北朝的追击和攻袭。虽然他明知道蒙城的兵士在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有任何异动,那全都属于极为不明智的举措,可在他的心中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是以,他才会立刻揭营而起,直赴虎谷。凭借虎谷的天险足以抵抗大批的追兵,而立于不败之地。 天空中微微划过一道阴影,萧传雁禁不住抬头望了一望,却是一大群鸟雀,像是连成了一片云彩,他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心想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鸟雀?唯有秋月和海燕的脸上泛出了喜色,禁不住向轿内的刘瑞平小声道:“小姐,鸟雀满天。” “啊,夕阳将落了。”轿中传出极为轻柔而优雅的回应声,众人也便再无话。 辎车极多,光是刘府的嫁妆就已不少,更有数量不算多的粮草,但看上去,仍觉得辎车极多。 从蒙城至怀远并无官道,因为这之间的地面乃是两朝的分隔段,谁也不想开辟出一条官道来,以便利对方的攻击,但却有涡河为主要通道,涡河之水流自怀远汇入淮河,是以水路却是较为易行,可萧传雁并没有选择走水路。 虎谷乃是一条狭长的谷地,并不是像一线天那般险峻,但却因两山相夹,形成了一个凹陷的低谷。谷两边不是很陡,却有着极险要的攻击之利,擂木、滚石可极方便地投掷。如此地带,若以一千人相守,定能硬拼敌军一万,且胜数极大,也难怪萧传雁对虎谷如此看重。 “啪!”一束旗花在天空中爆绽而开,萧传雁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那是己方之人已经扎好营寨的暗号,若是己方之人在虎谷另一边扎好了营寨,这虎谷之中自是没有任何危险了,是以他的两千多将士毫不犹豫地步入了虎谷。 虎谷极静,下午的太阳稍有些偏西,而越过山头的阳光并不能照到谷底,是以谷底的光线不是十分明亮,可依然能看清那败草枯藤乱生乱长,并没有多少生机。 刘傲松策马疾行数步,赶上刘瑞平的轿子,与守在一旁的秋月、海燕打了个眼色,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妙,而刘家的探子绝对不会出错! 秋月立刻伸手搭在轿子上,曲指在轿身轻敲了三下,动作极为自然,谁也未曾发现她曲指的动作。 刘瑞平并未作答,她也根本不需要作答,因为虎谷的两边山顶上出现了数也数不清的人影。 萧传雁第一时间作出发应,其实不等他开口,早就已经有士兵箭上弦,这是一种本能,战士的本能! 萧传雁和萧边副的心头在发凉,他们清楚地感觉到这些人的来意不善,因为对方的弓箭早已搭在弦上。 “保护王妃!”萧边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一句话。 而萧传雁脑中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他的先头部队。刚才明明放了旗花,而此刻却出现这些敌人,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先头部队已经与这群贼人同流合污,才会让他陷入这种死局,但此刻已经绝不能犹豫,也没有机会犹豫。 “保护王妃,冲!”萧传雁闪电般拔出佩刀一挥,暴吼道。 “杀呀!”两旁山头的伏兵,劲弩齐松,箭若雨下,霎时便已使萧传雁的阵脚大乱,但奇怪的却是这些人并不用攻击性更猛的滚石、擂木。 萧传雁长刀幻出一片灵花,护人护马,一马当先,竟向山头冲去,他必须以手中的刀杀开一条血路,犹如有一团烈火在他的心头燃烧,他是一个将军,一名战将,从来都不会为危险而畏怯,是以,他带着身边的一群人疯狂地向山头冲去。 萧传雁的勇武,激得士气如虹。 刘傲松却并未曾表现得太过激烈,只是极为冷静地对待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反而更证实了一个结果,那就是蔡伤的计划并没有偏离轨道。 官兵们结成一道人墙,向虎谷之外冲去,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冲!那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萧传雁越来越清楚地看清了山顶伏兵的模样,禁不住激怒如狂,正要大骂,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却发现一截剑刃已自胸前透出,忍不住一声狂呼,而便在此时,他看见了萧边副,一脸阴笑的萧边副! 剑,是萧边副的,偷袭者也是萧边副,这一切使追随萧传雁身后的人也全都愕住了。 “呀!”一名亲兵大怒,狂扑向萧边副。 “你这奸细!”又有几名亲兵此刻才知道反击。 萧边副的身形若飞鸟一般掠下马背,避开五件兵刃的攻击,却来不及取回刺入萧传雁腹中的长剑。 “呀!”一名亲兵以身体为萧传雁挡箭,数十支劲箭将他的身体钉成了刺猬,却也为萧传雁挡过了厄运。 “撤!”一名偏将大呼,一把抱过萧传雁,就向山谷之底冲回,他知道这样绝对无法冲上山头,就是冲上了山头,也只会是死路一条,但退回山谷又会怎样呢?难道那样就能逃得一死?不过,此刻已容不得他思考太多问题了。 “结车阵!”一名偏将极为知机地吼道。 辎车本已经被冲得东倒西歪,听得这么一呼,迅速便又再一次运行起来。 虎谷谷底虽然不是很宽敞,但却只受到两个方向的攻击,排成两列横阵,却是可行的,但两边的敌人处于高处,箭矢俯射而下,车阵依然是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伤亡之惨重,却是难以想象的。 刘府的家将也都中箭而倒,竟也无法抵抗这些如疯雨般的劲箭,一百多名家将一路上倒下一大半,而刘傲松竟也中了数箭,只是他似乎并无痛苦之色。 秋月和海燕的功夫并不弱,竟可以抵挡住而未曾受伤。 轿中的刘瑞平并没有动静,似乎她对外界的情况并不在意。那八名轿夫一倒,立刻便有人顶上,这样竟使大轿未曾落下,尽管轿身已经钉满了箭矢。 山上伏兵的攻击,山下兵士的还击,组成了一道凄美的景致。 因为山上伏兵未曾用滚石,使得山上也有很多人遭到箭厄,山谷中的人数比之山顶多,只是碍于地利尽失,先机尽丧,损伤就无法估计了,更是还击无力。有数倍的兵力,而无用武之地,山顶之上的伏兵并不敢冲下来作近身相搏,那样就根本无法保住这有利的地形。 山谷底下之人也便无法冲破对方的箭网,攻至山头,仰攻敌人乃是兵家大忌,可此刻却是没有办法。 山谷口突然喊杀声大作,竟另有伏兵,萧传雁重伤而回,看到此情景,也只能暗自兴叹,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萧边副会向他下手,但这却是事实!还有那些自北朝回来的特使们竟也一个个窝里反,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人,让萧传雁大为震骇。 “萧将军伤得怎样?”刘傲松挡开数箭,抢到萧传雁身边问道。 萧传雁周围都有盾牌手相挡,竟然不惧箭雨,但却“咳”出了一小口血,惨笑道:“我可能不行了,你带着王妃冲出去……到怀远就会有王爷的人相迎,他们……他们是郑王的人,告诉王爷,小心郑王。” “将军,他不是大总管!”一名亲兵浑身浴血地冲了回来,手中竟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只手骇然抓着一张萧边副的人皮面具。 “什么?那大总管呢?”萧传雁更惊。 刘傲松也禁不住诧异莫名,他也想不到这个王府外务总管竟是别人伪装的。 萧传雁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心神难安,原来并非因为北魏的兵士,而是因为身边潜伏着这样的一个敌人,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冲出这道死亡的山谷,望着部下一个个地倒下,他的心很痛,甚至比那假萧边副刺的那一剑更痛! 在山谷口的伏兵正是他的先头部队,谁也不曾想到,这些在一个时辰前仍是并肩作战的人,此刻却相互残杀。 ——第三卷完—— 第103章 第一章 血腥之途 蔡伤的神色极为肃穆,眉头紧锁,眺望着远山,似乎有解不开的心事。 三子在一旁并不敢说话,似乎是生怕惊忧了蔡伤的思路,但他却不明白这冥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居然能使连魔门都不放在眼里的蔡伤如此担心。 铁异游的神色也极为凝重,他曾生在南朝,对冥宗的了解极多,自然明白冥宗比魔门更为可怕,魔门虽然实力强大,但他们至少仍能够知道魔门的最终目的,更且此际,对魔门的实力和动向都有所注意,可冥宗却完全不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兼且他们比魔门更为神秘莫测,行事根本没有原则可讲,再则冥宗之人无一不是高手,怎会不可怕? “礼敬和擎天的失踪会不会与冥宗有关呢?”铁异游淡然问道。 “难道冥宗对刘家也会感兴趣?”石中天有些惊疑地问道。 “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蔡伤依然未曾扭转头来,若有所思地道。 “如果是这样,那三公子的事情岂不更为棘手?”石中天有些疑虑地问道。 “的确,风儿的事本已经够棘手的了,若加上冥宗插手其事的话,我们就可能很难控制整个局面了,也许以能丽和刘姑娘之力可以制伏风儿,可这前去南朝的路上,定会十分艰难。”蔡伤悻悻地道。 “难道以主人的无相神功还不如‘太乙天罡’吗?”铁异游有些不平地道。 蔡伤涩然一笑,道:“这是不能相比的,一种是佛门最高内家神功,而另一种则是道家最高先天真气,佛、道两家虽然渊源相近,却也有其本质上的差别。佛乃以心度众生,解众生化佛缘,是以佛家所习之功乃以祥瑞温和著称,其质为外向,可化桀气,除心魔,通筋洛络,涤心洗志;而道家所求,非普度众生,而是修心之道,注重自身所修,其内功心法更具一种洗髓开智之效,通过一种玄门之气激活每一寸肌肤,使生命得到新生,这就是‘无相神功’与‘太乙天罡’的区别。”蔡伤认真地道。 “可这区别也不太大,若主人以‘无相神功’逼出那枚金针,至少可以使三公子暂时恢复本性呀?”石中天不以为然地道。 “要知道,那金针一旦拔出,就再也无法重新使他的百脉暴涨到极端,也就是将永远失去让风儿真正恢复本性的机会,即使暂时恢复了本性又能如何?过一段时间他就再也不受控制。更何况风儿自小便修习无相神功,在他百脉膨胀的当儿,他体内的无相神功也激发到了极点,我的无相神功根本就失去了作用,反而会相互抵触,使之血脉爆裂而亡,这也就是我为何一定要带他前去南朝的原因。当世之中,只有陶师叔的‘太乙天罡’才能解救风儿。陶师叔发过誓,绝不会再踏足江湖,自不能千里迢迢赶来此地。”蔡伤也有些无奈地道。 “万恶的金蛊神魔,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铁异游狠声道。 “那只得等风儿事了之后,我在明年清明还得往华山一行,了却二十五年前一桩心愿,这里的一切还得中天和你多多担待。”蔡伤吸了口气道。 “二十五年前之约?”石中天和铁异游同时显出一丝不解的神情,他们还从未听蔡伤提起过此事,这时突然闻听主人居然还有一件未了之事,且是在主人潜隐如此多年之后方才道出,自让他们不解。 “不错,二十多年前,柔然便早有南侵的野心,且一切都在积极地准备着,而就在此时,柔然王派出他的第二个儿子先行入主中原,以探天下武林的虚实,那人就是今天的阿那壤。二十多年前,阿那壤便已经是一个不世高手,有柔然第一勇士之称,而我师父早已得知柔然的狼子野心,便命我前去挫挫阿那壤的锐气,因此,我就与阿那壤约战华山之顶,最后阿那壤败在我的‘怒沧海’之下,但也是第一个在我‘怒沧海’之下不死之人。因此,他返回柔然,阻止了柔然入侵中原的计划,但条件却是二十五年之后再战华山!”蔡伤回忆道。 “主人大可不战,想来阿那壤也只是想找回面子而已,并不能当真。”石中天道。 “既已承人之诺就不可反悔,即使我不去,手握沥血刀之人也应在华山之顶相候,这是江湖人的承诺!且柔然势力强大,对边关六镇大肆破坏之后,侵战中原的野心日盛,若不挫其风头,中原大地将会再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我岂能独善其身?在我奔赴海外之前,能够多为天下做一些事,就尽上一份力吧!”蔡伤严肃地道。 石中天的表情永远都掩在那深深的刀疤之下,无人能看出他的脸色变化。 铁异游却显出了狂热的斗志,虽然眼中隐忧深重,却是一副毫无畏怯之势。 “老爷子,我们要不要去助刘家一臂之力?”三子问道。 “刘家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诸般变化,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出薛三和礼敬他们的下落,否则,我们始终受人所制,先机尽丧!”蔡伤沉声道。 “铁剑门的兄弟来报,不是说很快就应该有他们的消息吗?”石中天问道。 “铁剑门的人一向行事极为神秘,他们如此说,定是问题异常棘手,是以,我们必须配合铁剑门的行动。至于风儿的事就交由我亲自去办好了,你们尽最大的可能也要找出薛三他们的下落!”蔡伤果断地道。 “要不要跟庄主说一声?”铁异游问道。 “葛荣日理万机,就不用劳烦他了,你们先下去,三子留下来。”蔡伤似乎有些疲惫地道。 众人一呆,铁异游和石中天诸人依言退了出去,唯留下蔡伤与三子。 大轿终于再也无法推进,因为已经没有了抬轿之人,近两千士卒犹如在笼子里待人屠宰的羔羊,竟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这的确是一种悲哀。 而对方之人未免也太为凶狠,竟是不想留任何活口,就是想要投降也是不可能。刘府的家将也已一个个中箭而亡,秋月、海燕及刘傲松也全都不例外,而萧传雁的亲兵因盾牌之故,竟可拖到山上的伏兵冲下,进行近身搏杀。这些人悍不畏死,更不会投降,哪怕只有最后一滴鲜血,也会拼!虽只有近百人,但杀伤力却无比强大,他们知道再冲也只是枉然,那只会死得更快,为了使自己的有用之躯杀敌更多,就只有等!等待对手与之近身搏杀! 这些人都经过萧传雁的严格训练,故一个个作战经验丰富无比,他们围成圆阵,将刘瑞平与萧传雁护在中间,伏兵竟一时无法攻破。双方死伤极为惨烈,但伏兵比之这些亲兵多出数倍,这种局面总会有破灭的一刻,只是迟早的问题。 更多的人却是在对刘家的嫁妆进行清理、查找,竟将一车车嫁妆翻得一片混乱,却没有人敢伸手染指一块宝物,可见军纪之严谨,也难怪这些伏兵一个个冷酷无情。 “费明,你这叛徒!”萧传雁怒不可遏地吼道,一扎挣之时,伤口血丝又渗了出来。 “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冥顽不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话者正是萧传雁属下的先锋偏将费明。 “你们把大总管怎样了?”萧传雁仍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这个人比你更冥顽不化,我们只好请他暂时去一个地方享福去了。”费明的话十分猖狂。 一摊鲜血飞洒而过,溅在萧传雁的脸上,滑至嘴中,咸咸的,一股莫名的悲痛自他的心头涌起,望了望只剩下四五十名忠实的属下,和那些横行的三四百伏兵厮杀,萧传雁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狂热的杀意。 “萧传雁,你就乖乖受死吧,或许我仍可给你们一个全尸,又何必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呢?”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萧传雁的眸子中爆出强烈无比的怒火,说话之人正是郑王的亲信代忠祥! “代忠祥,你这只疯狗,灭绝人性的畜生,杀了这么多自己的兄弟,你还有何脸面去见你的祖宗?你还有何脸面妄自为人?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代忠祥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阴沉地道:“哼,你骂吧,待会儿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凭你也配?!”萧传雁怒火中烧,杀意狂涨,虽然胸腹间的伤口在抽搐,却无法阻止他杀意的狂涨。 “呀!”一名兄弟的头颅滚落在萧传雁的身边,在鲜血的刺激下,萧传雁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浑身更似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烈焰。 “将军!”几名亲信忍不住惊呼出来。 “哦,你还有力气站起来,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代忠祥讶然道。 萧传雁嘴角边逸出一丝痛苦的笑意,眸子刹那间变得通红,定定地盯着代忠祥,声音冷得若自冰缝中逸出的寒气一般: “你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谁也救不了你!” 代忠祥的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竟没来由地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产生了一丝畏惧之感,费明也在同一时间捕捉到了萧传雁散发出的浓烈杀气和战意,这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重伤者身上的杀气和战意竟奇迹般地支持着萧传雁向前迈出了一步。 向代忠祥迈出了一步,若山岳般的气势就因为这一步而狂涨。 代忠祥竟后退了一步,他距萧传雁三丈,三丈之间仍有数层人墙,可是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萧传雁所散发的气机若一柄利刃般直逼他的面门。 萧传雁的右手缓缓抬起,若牵动着一片云,一阵风,是那么专注、那么沉重,眸子也在这个时候闭上,像是在用心地感受着血腥味。 守在轿子周围的亲兵门破开了一条缝隙,他们不由自主地破开了一条缝隙,在他们的心底有一种极为压迫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自一只手,萧传雁的手,沾上了丝丝血迹的手! 血自那截剑尖上滴下,而流在这只洁白修长的手上。 费明和代忠祥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有些像是雨天灰暗的云。 费明的口中低低呼出三个字:“不灭法!”但却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人才真正听清了他的低呼,可真正能明白这三个字含义的人却只有他一人而已,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血芒一闪,萧传雁的身形已经穿过那道裂开的缝隙,一只手深深透穿一名伏兵的胸膛。 血肉爆飞,那名伏兵便因此而爆裂成无数块碎肉,没有人能够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惨状。 萧传雁的身形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踏着散飞的血肉肠脏,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代忠祥! 没有人能够想象萧传雁的速度,几乎已经完全突破了人体的极限。 代忠祥也终于与费明一样,呼出了三个字:“不灭法!” 刀与剑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萧传雁就像是一阵风,一阵死亡的风,更若一颗巨大的恒星掠过,而那些伏兵则是无辜的小行星,在这阵死亡之风掠过时,不停地爆裂、肢解,就只因为那只滴血的手! 惨号之声,怒吼之声,就像是地狱的屠场。 阴影升自代忠祥的心头,是死亡的阴影,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死亡会如此接近,如此可怕,更没有想到,所有的人都全低估了萧传雁,那是一种错误,致死的错误! 他浑身的肌肉有些僵硬,那是一种死亡的压力,也是来自萧传雁如疯如狂的气机,有若一块块无形的巨石挤压着他每一寸肌肤。 “受死吧!”费明知道,他再不出手,代忠祥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是以他出手了,但他击出的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他不敢向萧传雁出刀,也没有这份胆量,甚至连近身都不敢。 “将军,小心!”那些亲兵忍不住惊呼出声,萧传雁的出手使他们的压力大减,他们更知道若想保留住最后的生机,便必须跟在萧传雁的身后冲杀,死守着轿子只会是死路一条! 萧传雁没有在意,而就在那块石头砸在他身上之时,突然爆裂成无数碎石乱射而出。 那是萧传雁的脚,若鬼影般的脚,依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住他片刻。 代忠祥在退,就在那巨石爆裂的刹那间,萧传雁施于他身上的压力稍松,哪怕只有半点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轰!”一声爆响,萧传雁的手穿过了代忠祥踢出的石头。 依然是那只带血的手,但带血的手更红、更鲜艳、更灿烂,那是萧传雁喷出的一口鲜血! “他已受了重伤,不要怕他!”费明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感,但仍然禁不住高呼出来。 代忠祥更是恐惧莫名,他深悔不该激怒萧传雁,那对他绝对没有半点好处,绝对没有!但后悔已经没有丝毫用处。 他必须面对现实,面对那只带血的鬼手! 他出了刀,一刀重重地斩在那只带血的手上,然后他发现一件奇事。 刀碎,碎裂成无数的小块,那是一只无坚不摧的手,在他仍未曾从惊愕中醒过神来时,一阵昏眩之感传入他的脑中。 代忠祥倒在地上后,唯剩的一点知觉告诉他,肋骨碎了,是因为那只带血的手! 费明呆住了,这是什么功夫?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就是萧传雁也不能,因为他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他,而是完全嫁接给了这只手,这只带血的手,这就是“不灭法”的可怕之处——躯体无形,意志不灭,杀意一起,战意永存! 萧传雁究竟已经达到了“不灭法”的什么境界呢?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拥有邪宗传说中的灭世秘学“不灭法”? 没有人知道,或许只有萧传雁自己清楚。 “呀!”代忠祥的兵士竟也全不顾及自己的生死,疯狂地扑向萧传雁,竟要抱住他,但他们却对“不灭法”之可怕太低估了,而在萧传雁身后的亲兵也并非吃白食的。 代忠祥的兵士根本就无法靠近萧传雁的身躯,抑或他们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可全都不堪一击! 费明也飞扑而上,他隐隐感觉到萧传雁绝不是无懈可击的,只是他没有找到对方致命的弱点,但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代忠祥去死,他的目标是对方那柄未曾拔出的剑! “噗!”一声脆响,代忠祥的脑袋瞬息间被那只带血的手击爆,没有人来得及相救。 这一击更使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萧传雁自己,在他击爆代忠祥的脑袋之时,他突然停住了,呆立着并睁开了那双紧闭的眸子,一片茫然之中,却发出一声淡淡的笑意,杀意大消,似乎杀死代忠祥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一样。 费明骇然自空中坠下,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 “你们先走!”萧传雁的声音很轻,也很严肃认真。 那剩下的几十名亲兵一呆,但既是将军之令,只得遵从,更何况他们刚才所见的萧传雁那种神秘莫测、恐惧骇人的武学,自然放心。 “费明,你做得很好!”萧传雁静静地立着,山谷之中变得十分寂静,萧传雁在片刻间竟让数十人惨死得莫名其妙,是以,伏兵中没有任何人敢踏上一步,全被萧传雁的神威所震慑。 萧传雁的眼睛再一次闭上。 费明心中早已为之吓怕,急忙狂退,而那些伏兵也知道,刚才萧传雁闭上双眼乃是施展最可怕的杀招,也忍不住全都退了一步。 萧传雁的亲兵迅速冲上山顶,并不再理会刘瑞平,因为他们知道,若想带着轿子离开,只会是败亡一途,绝没有生还的可能,而此际他们若能冲出重围,给靖康王报信,或许仍能救下王妃,更能应付郑王的阴谋,权衡利害关系,他们只得——冲! 山谷之中吹过一阵血腥之风,浓浓的血腥味,似乎极为刺鼻。 萧传雁并没有动,甚至连那只带血的手也未曾抬起,只是静静地立着,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机,哪怕一丝一毫! “杀了他!”费明强压住心头的恐惧,低呼道。 那些伏兵向前逼进一步,形成合围之势。 “用弓箭!”费明从惊慌中复苏过来,喝道。 众人这才恍然,一时箭雨纷飞。 萧传雁缓缓倒下,没有闪避,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因为他早已经离开人世,就在他第二次闭上眼睛之时! 他的伤势的确太重,虽然他的意志和战意全都转移到那只带血的手上,可并没有永存下来,但费明却知道,萧传雁的“不灭法”只是练得一些皮毛,否则那只带血的手就不会跟着他的身体死去。 萧传雁的死倒使众伏兵全都愣住了。 也就在此时,一声轰然爆响在这些惊愕的伏兵中间炸开。 跟着,硝烟狂起,碎石横飞,惨呼之声,交织成一片混乱不堪的场面。 费明仍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之时,又是一阵巨爆在他身边不远处炸开,一股滚热的气流夹着碎石没头没脑地飞至,竟使他一个踉跄,立足不稳地跌出几步,又是惨叫四起。 硝烟散发着浓浓的、呛人的火药味,更使众人的视线一片模糊。 这下可真是大大出乎众伏兵的意料之外,就连在大轿之中一直都未曾吱声的刘瑞平也发出了一声惊呼,碎石竟将大轿砸得千疮百孔。 “小心,镇定!”费明高呼道。 轿中的刘瑞平只觉得轿身再起,有若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大胆贼人!”费明在恍惚之间竟发现有几人抬起轿子若飞般向谷口掠去,禁不住怒吼着飞扑而上。 “哼,跳梁小丑,也敢言勇!”一声冷哼自费明的身边传至,同时一股无形的劲力,竟使费明身不由己地飞跌而出。 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脑门便“嗡”的一声,昏了过去,却是撞在巨石之上。以费明的功力,仍然抵抗不住那种要命的冲击,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连对方的样子都未见到,就在半招之间败得如此惨重,对方的武功,比之萧传雁的“不灭法”更为可怕! 惨叫声再起,一道飓风在山谷间旋起,碎石杂草若狂龙一般飞旋起来,充盈着毁灭性的能量。 这一群可怜的伏兵,竟若风中败草,四跌而出,根本就无法立稳身子,甚至连东南西北都无法分清。 飓风敛去,山谷之中一片狼藉,所有活着的人全都呆愣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满目凄惨更胜人间地狱。 大轿不见了,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楚来者的样子,来如风去亦如风,但谁都不敢去想象对方武功究竟有多高,有多可怕! 沙尘渐降,如死一般寂静!山谷中的血腥之气浓郁得像酒,异样的酒! 费明悠悠醒来,头顶在渗出鲜血,刚才对方的一掷之力只差点没让他脑浆迸裂,想到那可怕的敌手,禁不住心有余悸。 “将军,你没事吧?”一名队长见费明挣扎着站起身来,禁不住喜问道。 “我没事!大家快收拾这些东西赶快离开这鬼地方,以免节外生枝!”费明一手捂着头顶的伤口,吩咐道。 众人想到刚才那一阵惊心动魄的厮杀和那可怕的神秘人物,哪里还敢再作太多的逗留?迅速收拾那几大车嫁妆,也不想再理会究竟是谁抢走了轿子。 游四正在出神之时,突闻得亲兵来报高欢求见。 游四不由得打起精神传见高欢。 高欢的神态极为恭敬,他知道自己的命可以说是游四所救,更何况此际的游四乃是葛荣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大,若非高欢的身份也极特殊,就是想见游四也不能这样直面相见。 “高兄请坐!”游四极为客气,他自有他的做人原则,更知道高欢的确是个人才。 “四爷客气了!”高欢有些受宠的感觉,恭声道。 “哪里的话,我们早就是朋友了,高兄何须见外?只不知高兄的伤势可好些?”游四打了个哈哈笑问道。 “谢谢四爷关心,那一点伤早就不碍事了,高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密事要告诉四爷。”高欢肃然道。 “哦?”游四微微有些惊异,却并没有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两年前,鲜于修礼曾派人到各城之中窃金盗玉,前前后后竟有数百万两金银之多!” “啊!”游四忍不住惊呼一声打断了高欢的话头,“继续说下去!”游四又道。 “他早就准备用来起事之需,若想起义,没有金银的后补,那全没可能。是以,他早将这批金银财宝藏于内丘,准备他日起事时就取出来用,而鲜于修礼眼下就要起事了,大概会动用这批金银财宝,不知四爷可有什么打算?”高欢说着双目盯着游四,不再出声。 游四神色有些阴晴不定,良久方淡然问道:“高兄是从哪里得到这消息的呢?” 高欢毫不掩饰地道:“因为两年前我正是他所邀请的人之一,也就因为如此,我才在邯郸城中遇上了蔡风!” 游四不再奇怪,蔡风当初的确讲过与高欢诸人相识的经历,也知道邯郸城中发生了几起大案,到目前为止仍未曾找到案情的头绪。 “庄主吩咐过我,不能与鲜于修礼为难,大家同为起义着想,能更多一股对抗朝廷的势力,我们就会更清松一些,他要起义就让他起义吧,这些问题不用去过多地考虑,如果我们为这些银子多增一份阻力,也不划算,高兄不用为此事而劳心了。”游四极为平静地道。 高欢却为之一呆,想不到游四居然是这样一番回答,禁不住微微有些失望。 林疏疏,风细细,一抹残阳斜照大地。 没有鸟雀的鸣叫,没有野兽的出没,唯有死寂一片。 天地之间,充盈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肃杀,不是因为这已是深冬,更不是因为那缕缕寒风,而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挺立如剑的人,一柄无锋无芒只有无尽杀意的剑! 沉重、冷厉、肃杀,似乎没有半丝生机,立于林间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不仅仅与这片树林格格不入,更与整个天地、整个冬天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感觉,很清晰很真实的感觉。 长袍的下摆微微随风而动,那细细的纹浪,那淡淡的轻摇,就像那张掩于大竹笠之下的脸,透着一股难以理解的神秘。 林间唯有一条路,是条不宽的小路,像极懒的蝮蛇般延伸向远方。 而这个人,正是斩断蝮蛇的凶手,他立着,就没有人能够再从这条路上走过。 的确,有人停了下来,四个!本来若狂风骤雨一般的冲势在刹那之间停了下来,若钉下的钉子,完全突破了那种惯性的约束。更难得的,却是他们配合得竟似天衣无缝,一齐刹足,不多进一步也不少进一步,就连他们肩上所抬的一顶极大的软轿也未曾晃动一下,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四个人的可怕。 这四个人的确可怕,可是他们却知道前方挡路之人更可怕,正因为他们可怕,才会更深切地体味到别人的可怕! 四人立稳脚步,却并未曾放下所抬的轿子,只是以一种近乎对待野兽的目光打量着前方那位神秘而可怕的挡路者,心中充满了惊诧。 神秘挡路者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冷漠的俊脸。 他赫然正是——蔡风!变成了毒人绝情的蔡风! 绝情的目光似乎极为深邃,抬起的头,却并非是去看那四个抬轿之人,而是穿过轿子,遥望着自远处缓缓行来的人。 一个全身都裹在黑巾之中的人。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绝情的存在,不知是因为绝情的目光太过敏锐,还是那人太过敏感,反正他感觉到了绝情目光的存在。 四目相怼,有若两道电火在空中碰撞,两人的心头忍不住同时一震。 一股莫名的战意自绝情的心头升起,眸子之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野性而狂烈的兴奋,他的手缓缓抬起,轻轻将竹笠向上推了一推,再一次恢复了内心的平静,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意,若烈火在焚烧。 那裹在黑巾里的人行动更缓,每一步都似乎经过精心地选择与考虑,行得那么慎重、那么小心。 风,几乎从这一刻开始渐渐凝固,渐渐消失或变味,那是一种无奈的死寂和肃杀。 空气似弓弦一般绷紧,使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山雨欲来…… 费明的目光四处打量,脸上似乎有矛盾之色。 “将军,我们不是去固镇与田将军会合吗?”代忠祥的副将尤无心奇问道。 “临时改道,刚才那神秘人的出现,就是表明我们的行踪可能已在别人的掌握之中,若我们不改变道路的话,很可能就会坠入敌人所设的圈套之中,到时我们只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费明解释道。 尤无心这才似有所悟,想到那神秘人物,此刻依然心有余悸,哪还会怀疑有他? 林间缓缓飘来一阵薄雾,极淡极淡,就像是每个人口中所吐出的热气一般,更为寒冬添了一丝朦胧的虚幻。 “唏律律!”战马有些躁动不安地嘶叫起来,依然前行的将士们心神全都绷紧,似乎也跟着战马的不安而不安起来。 费明的脸色却逐渐恢复了镇定。 “啊!”一名兵士似乎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般,突然捂住肚子闷哼起来。 “怎么了?”尤无心迅速策马赶上来问道。 “我的肚子好痛!”那人闷哼着答道。 “啊,我……我肚子也痛得厉害……” 尤无心暗惊,突然似乎也隐隐感觉到肚子有些绞痛,而眼前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浓,禁不住骇然惊呼道:“雾中有毒!” 费明突地晃了一晃,脸色剧变,有些不敢相信地捂着肚子,低呼道:“不可能!” 片刻之间,惨叫声在队伍的每个角落中响开,包括尤无心,但费明却极为顽强地运功相抗,而马匹却似乎仍只是保持着那种不安的状况,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林间在刹那间变得一片惨然。 那被黑布蒙住了整个头脸的人终于驻足了,隔着轿子,隔着抬骄人,相距五丈之远立下了足,静若巨川,那自黑布间挤出的眼神竟似刀锋一般锐利。 与之相对的,是绝情的眼神,坚定而冰冷,自有一股透入骨子深处的傲意。 绝情的意思已经清楚地展示在别人面前,没有任何掩饰。 大轿缓缓落下,但轿内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好像空无一人,但绝情却感觉到了那种生命气息的存在,里面有人!甚至呼吸都极为紧张,他没有深想轿中之人为何会呼吸急促,当然,在这种气氛之中,不紧张的人才真有些奇怪。 那全身都裹着黑巾的人似乎犹豫了半晌,才淡漠地问道:“你也想插手这件事?” 绝情悠然一笑,那丝冷漠在嘴角泛起一圈奇特的涟漪,竟有着一种让人格外心颤的魅力。 “不是我想插手这件事,而事实上,是你不该插手这件事!”绝情的声音有若淡淡的寒风。 “哦,你是刘家的人?”那全身裹满黑巾的神秘人物奇问道,一股浓浓的战意却在他的眸子之中燃烧,愈来愈烈。 “我并不需要告诉你太多,也没必要!”绝情的话极傲极狂,手依然很悠闲地插在衣袖之中。 “哼,想自我们手中夺人,先得问问我们手中的兄弟!”那四名轿夫声色俱厉地吼道,绝情眼角斜斜地瞥了四人一眼,以一种无比轻蔑的语气道:“你们的手中只是些破铜烂铁,不值一哂,我看你们还是省一些的好。” 那四名轿夫大怒,暴吼一声,自四个方位同时扑到,快得有些炫目。 绝情眼角微微闪出一丝惊讶,低低地唠叨了一句:“原来是‘南天四象阵’!” 他不再怠慢,移脚跨步,直挺挺地向其中一人身上撞去,竟完全无视对方可以洞穿任何躯体的利刃,像是完全不惧死亡一般。 这种送死的打法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绝情知道,绝不能让对方有将“南天四象阵法”摆好的机会,否则,就算是可以破阵,也会损耗一些的力气,而他的对手却非这四个人,而是比这四个轿夫更可怕的神秘人物,他也绝对不能让对方有半丝机会可乘。 出乎意料的不仅仅是这四个人,还有那神秘人物,他本想借此看看绝情的武功路数,可是绝情这种似乎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令对方根本无法看出深浅,其实绝情早已明白对方的用心,是以,他出手绝对不会让对方摸清自己真正的实力所在。 剑,划破了绝情的衣衫,且刺入衣中,但那轿夫的脸色却变了,变得无比难看。 那是因为一只手,一只要命的手,手是绝情的,绝情深深藏于衣袖中的手,突然出现了。 一只手轻松至极地夹住那刺入衣服中的剑尖,而另一只手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捏住了那名轿夫的咽喉。 破衣、夹剑、捏脖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那完全不是肉眼可以映射的速度。 绝情没有用力,他并没有杀死这名命悬于他手中的轿夫,但轿夫却死了。 轿夫死了,死在想杀绝情的另一人手中,那是致命的一剑! 这一剑算得极准、极精妙,几乎可以刺死虚空中的蚊子和苍蝇,但这很精妙准确的一剑本是为绝情预留的,可是出人意料的,却是刺入了自己人的心脏。 原来,绝情和被他捏住脖子的轿夫,在别人完全感觉捉摸不到的时间之中,调换了一个位置,因此,这被他捏住脖子的人代替他去死了。 一道亮光自绝情的腋下穿过,由前而后,却是被绝情夹住剑尖的剑。 剑式的角度之刁钻,方位之准确,竟与一名轿夫攻击的方向完全相反,是以,那名轿夫的剑撞在了自绝情手中飞出的剑身上。 他脸上吃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一个人吃毛毛虫一般,两剑的撞击之力大得惊人,竟使他的手心有一阵麻痛之感,攻击绝情的剑式立刻溃不成军。 在他自己散漫的剑影之中,他看到了一抹黑影,在不断扩大,直至毫无阻隔地印在他的胸膛之上,他才发现那无限扩大的黑影,竟是绝情的脚。 “咔嚓!”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名轿夫的胸膛立刻下陷,鲜血自他的口中狂溢而出,奇怪的是,他的躯体并没有飞跌而出,只是像碎了的泥人,瘫软于地,再也找不到任何骨质的感觉,只有一摊碎肉。 “嘭!”那名刺死了自己同伴的轿夫正自愕然间,那具仍穿在他剑上的尸体竟若雷霆一般给他巨烈一击。 若山洪般狂泄而出的劲气自剑身、尸身传至,竟使他立足不稳,倒跌而出。 剩下那人的剑终于击到,且划破了绝情的长袍,但再刺下去,却是绝情的幻影。 能捕捉到这阵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另外一阵风! 更狂更野的风,充盈着一种毁灭的气势,没有任何规律的飓风,这也就是绝情突然化作一道轻风的原因。 他放过这最后一名轿夫不伤不杀,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的确没有这个能力,因为一阵无比强烈的杀意和气机已经直接攻入了他的气机之中。 那神秘人物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但依然是迟了一步,那四名足以在江湖中列入一流高手的轿夫,面对绝情的格杀,竟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只那么一招半式就两死一伤,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包括那神秘人物!因为他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人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是一代武林天骄蔡伤在这个年龄之时也不会可怕如斯,是以他对绝情估计错了。 任何低估敌人的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那神秘人物的代价就是他三名忠实下属的死亡,但他终还是出手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费明神色间微微有些痛苦,而在此时,他终于听到了一阵极有节奏却又极轻的脚步声,心头微安。 呻吟之声渐小,因为有些人早已气绝,唯有少数人仍在同死神挣扎,但只是有气无力的呻吟。 尤无心的功力较费明浅薄,脸色有些泛青,显然毒气已经侵入了他的血液,他不敢开口说话,紧闭着嘴唇,运功专心抗毒。 费明睁开眼来,一群极为熟悉的面孔映入了他的眼帘。 “青锋师兄,快给我解药!”费明微喜道,一开口真气禁不住一泄,脸色更难看一些。 尤无心一颤,忍不住开口大骂道:“他妈的,原来你故意引我们进入死地!你这奸细!” 费明并不理会他,只是出声又道:“轿子和刘家小姐不知道被什么神秘人物抢了去,那人的武功太可怕了,快去帮帮绝情公子!” 来人正是韦睿最为钟爱的弟子之一赵青锋,仅次于石泰斗,一位花了十六年时间闯出十八层地狱的年轻人。 赵青锋的脸色微变,并不是因为费明所说那轿子和刘家大小姐的事,更不是因为尤无心的话,在他的眼中,尤无心只是一个死人,根本就不值一提,昌义之早就命令他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赵青锋是一个绝对不会故作大惊小怪之人,自十八层地狱中磨炼出来的人物,无论是心智,抑或是情感及心灵修为方面,都绝对是一流的,可是他仍忍不住有些变色。 林子中已经围了近百人,这全都是赵青锋属下的精英,每个人都是一脸冷漠。 “费师弟,你也中毒了?”赵青锋知道问也是白问,从费明的脸色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费明的确中毒了。 但费明竟是魔门之人,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你难道没有预服解药吗?”赵青锋不等费明回答又急问道。 费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有些无力地道:“我预服了解药,可全不管用。” “这怎么可能?”赵青锋不敢相信地道。 “是真的,二师兄!”费明再次闭上眼睛,缓声道。 赵青锋的脸色急变,在众人仍莫名其妙的当儿暴喝道:“大家快撤出这片树林!”也在同时一把抓起地上的费明,转身就向林外掠去。 “费明,你这叛徒、奸细,不得好死!”尤无心无力地呼道。 那一百多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跟在赵青锋身后向外掠去。 “嗖嗖嗖……”一轮迅疾无伦的劲箭自四面八方射来。 事出突然,竟有二十多人中箭而倒。 赵青锋突然刹住脚步,因为他明白,退后已经太迟了。 的的确确是已经迟了,就在他们最初的埋伏圈之后,围着一圈人,这一批人足足是他们的四倍,每人都有强弓硬弩。 费明也感到奇怪,缓缓地睁开无神的双眼,身子禁不住一震,颤声呼道:“刘傲松!” “嘭!”地动山摇,一股汹涌的气流冲击而出。 几棵离得较近的树,竟拦腰折断,那毁灭性的气劲之中,似孕育着无尽无期的王者之风。 绝情的身子冉冉飘落,有若一片鸿毛,神秘怪人的身形也停了下来,唯有那双眸子寒芒四射,浑身散发着霸烈无比的气势。 绝情漠然以对,面对那若惊涛骇浪的气势,依然悠悠自得,长袍的下摆轻摇,脸上绽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傲气直冲印膛,更有在风浪中乘舟垂钓的优雅。 那大轿微微晃了一晃,轿内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呼,是那般娇柔,竟使绝情的心头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痛快,想不到当世之中,仍有这样强硬的对手!”绝情伸手缓缓摘下头顶的竹笠,动作若行云,若流水,没有一丝犹豫和阻滞,是那般自然、优雅,就像是拂尘一般,但手在空中所划过的痕迹却构成了一条完美的弧线,与那标立如剑的身体相配合,竟成一种无懈可击、完美无匹的架势,没有丝毫破绽。 神秘人物没有动手,他完全找不出可以下手的机会,完全无法揣摩出绝情的意向和动态,虽然他的气势似乎无处不在、无处不存,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绝情存在的气机,绝情像是一个虚幻的人,绝对不真实,抑或是绝情已完全将自己融入了大自然,不分彼此。 天不是天,我不是我;天是天,我亦是天,天亦即为我,只有达到天人合一之境,才能够将气机与大自然的一草一木相融,才能够任意发挥其所长,立于不败之地。 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可怕得超出了神秘蒙面人的想象,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对方,以如此年纪,其武学竟可达到这般境界。 神秘蒙面人缓缓踏进一步,只这么一步,天地竟似乎完全改观,山林之间的那无形气机就像是遇到凹陷的空间一般,全都向神秘蒙面人涌去,而神秘蒙面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疯长,败叶枯枝全若遇龙卷风一般绕着神秘蒙面人旋转。 更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绝情本来与天地合一的境界在刹那之间被破,那扯动的气机竟使他的气机与大自然之间撕开一道裂隙,这就是破绽! 是以,绝情先动了,他绝不能将先机让给对方,这神秘对手也同样是可怕得无以复加,作战经验也让人心悸。 神秘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芒,因为他发现了一柄剑。 绝情的剑,十分缓慢,十分轻悠,更犹如在风中颤抖的秋叶!一寸寸地、一尺尺地推进,可是又似乎完全突破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在快与慢这种极为矛盾的形式之下,在那名旁观的轿夫仍未反应过来之时,剑已经刺入了旋风之中! 神秘蒙面人的手臂轻挥,若一抹黑云自旋风的中心涌起,然后吞噬所有的一切! 当黑云与剑芒相激之时,那败叶枯枝犹如无数的气剑标射而出。 空气摩擦的声音,竟像金属交鸣般悦耳。 绝情的身体眼见就要被黑云吞噬,突地剑芒一盛,若劈开乌云的一道闪电。 剑,在左手!左手的剑劲比右手更猛厉十倍,这是什么剑法? 神秘蒙面人飞退!出乎绝情意料之外的是,这神秘蒙面人竟可以从容地自他那密不透风的剑气之中安然退去,这是怎样的身法与武功? “彩云满天!”那神秘蒙面人喃喃地道,眼中有一丝异样的神采,深沉地问道,“你竟是左手剑的传人!天痴尊者是你什么人?” 绝情微有一丝不忿,自己突然而发的杀招竟让对方从容逃脱,不由得冷冷道:“什么天痴尊者,我不认识!” “哼,那我就再来见识见识你的左手剑!”说完,那人不进反退! 退了两大步,绝情突然觉得不太妙,对方在一退之时,身形牵动之下,竟再次使他无法控制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形式,在他严密的气机之中破开了一条缝隙! 对方的功力的确要比绝情高,虽然在变成毒人之后,绝情的功力几乎激增数倍,可与对方相比仍差那么一筹,尽管如他们这种境界的高手,其功力已经再不重要,可仍会影响先机的问题。 而对方十分善于把握这种机会,在不可能有破绽的情况下,制造出破绽,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绝情再一次出招,他不得不出招,因为他必须弥补功力不足所露出的破绽。 这个破绽并不是真正的破绽,而是在心理上的一种压力。 绝情有些不明白,世上怎会还有这类可怕的高手,神秘蒙面人的武功似乎并不输于蔡伤和尔朱荣,可他却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对方无论是战术还是气质上都有着与蔡伤、尔朱荣的不同之处,但绝对可以与两人成三足鼎立之势,那么这人又是谁呢? 还有,这人为何对刘家如此感兴趣,难道也是为了那本《长生诀》?可他的消息又是源自何处呢? 绝情没有考虑太多,只在脑际一划即过,然后完全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天地之间,唯有剑,手中的剑,心中的剑,抑或天地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敌人! “气舞九幽!”神秘蒙面人口中低吼道,双手竟在胸口画了一个太极,十指在太极两点之间,勾屈成爪!立即生出一股强烈无比的引力。 一道白蒙蒙的气流在两手之间动荡成似有生命的实体,并不断地扩大、推进!最后吞噬了他的整个身体。 神秘蒙面人不见了,绝情也不见了! 其实,绝情并未不见,而是绝情本身就化成了一柄剑,横空而过,无坚不摧的剑! 御剑之术中的人剑合一!天人合一被破,但人剑合一却依然势不可挡! 葛荣的眸子中大放异彩,紧紧盯着手中的茶杯,淡然问道:“老四有何打算?” 游四想了想,道:“如果没有这批财物,可能鲜于修礼的起义会夭折,可是若我们能获得这数百万两银子作军费,的确是一个极强的支持,定会使我们实力大增,因此,夺取这些银子有利也有弊,只是我仍算不出利与弊究竟是谁大。” 葛荣浅饮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老四分析得并没有错,但是却没有想到,鲜于家族能在北六镇有如此地位,不仅仅是因其家传武学之高明,更因在北六镇鲜于家族的财力可以排名第一,所以连破六韩拔陵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虽然后来鲜于修礼依附了破六韩拔陵,但其家产并未给破六韩拔陵的义军,他也定不会傻到将家产无私地奉献给破六韩拔陵,否则,他只会在破六韩拔陵面前失宠。因此,他定是将家产藏于了某地,抑或转移,但绝不会埋于内丘,而高欢既说内丘所埋的乃是鲜于修礼派人盗来的金银,那就定不会错,我估计,鲜于修礼没有这一批金银,也定能起事,只是能否长久的问题,可我们所要的结果并非他长久,而是他只要起事成功便行。若是让他得了这样一批财宝,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我不想养虎为患!” 游四脸上微显不自然,但迅即道:“庄主是让我将他这批金银劫回来?” 葛荣没有作答,只是淡漠地道:“这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需要什么便自行安排,一切小心行事,最后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 游四立身而起,道:“庄主放心,游四定会妥善办理!” “好,我就喜欢你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葛荣满意地笑了笑道。 出现的人竟是刘傲松,这让费明震骇欲死。刘傲松明明已死,怎会又在此地出现呢?而且其中一箭正是费明所射,他亲眼见到刘傲松和那一群家将一个个倒下,可是此刻这些人竟全都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该是如何不可思议的事啊,但事实就是这样,容不得任何人不相信。 秋月没有死,海燕也没有死,包括那一百多名家将。 赵青锋的脸色铁青,谁都想不到算来算去,终还是被人算计了,本以为自己是大赢家,谁知真正的赢家却是北魏四大家族的刘家,的确让人有些丧气。 “真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只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被你们这群后生小子给算计了。”刘傲松似乎极为开心地道。 “但是你们还是赢了。”赵青锋不带半丝感情地道,脑中却在不停地思忖着脱身之计。 刘文卿极为潇洒地步入毒区,似乎根本不将令许多人丧命的毒雾放在眼里。 尤无心有气无力地望着刘文卿,虚弱而痛苦地问道:“这些毒是你们下的?” 刘文卿怜悯地望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到死仍然不能醒悟吗?要你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是他们!”说着向赵青锋和费明一指。 尤无心不答,只是狠狠地望了费明和赵青锋一眼,有些丧气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哼,看你无知到这个程度,我就告诉你,他们乃是魔门中人,不过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南朝大乱!”刘文卿漠然道,并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又道,“不想死便服下!” “请给……我……一颗……”还有二人竟仍未死去,在生死的边沿听刘文卿如此一说,忙也出声讨药。 刘文卿又掏出两颗药丸。 尤无心三人接药服下后,虚弱地道了声“谢谢”,便闭目运功。 “你们在这雾中做了手脚?”赵青锋神色极为难看地问道。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没什么,只是在你们所放的‘落魄香’中掺和了其他几种药而已。”刘傲松轻松地道。 “你们怎会知道我施放的是‘落魄香’?”赵青锋的脸色再变,目光在身边众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却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错,我是奸细!”那人并不否认,他的刀极快极快地切入他身边两人的体内,在鲜血激喷之时,他的身子若灵燕一般,退入了刘家的家将队伍中。 “当!”一块石子横飞而过,击落了赵青锋甩出的袖箭,一切的一切都在刘傲松的算计之中。 “赵青锋,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说话者正是刚才那名魔门奸细,也就是数日前被绝情处罚时斩下一只小指的陈悦。 “陈悦,你干得很好,回去后定会重重有赏!”刘傲松赞赏地道。 “谢谢松佬的提拔!”陈悦恭敬地道。 赵青锋充满杀意地道:“任何背叛本门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陈悦,你就等着好了!” “哼,我陈悦从来都不是你们魔门中人,在魔门之中,我已经受够了。你莫忘了我乃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也只有你们这样一群没有脑子的蠢材方会看不出。”陈悦不屑地道,直视赵青锋的目光无比坚定,更燃起无尽的战意。 赵青锋哑然。的确,他不应该忘记陈悦乃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韦睿会用这么一个人,但此刻他却发现面前的陈悦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所有的人都小看了这个陈悦,包括赵青锋、韦睿,甚至绝情,可却不能不佩服陈悦深藏不露的功夫。 “松佬,我想单独向赵青锋挑战!”陈悦毫不畏惧地道。 刘傲松先是一愣,后淡淡一笑,道:“好,我允许!”同时又转向赵青锋道,“只要你胜了陈悦,就可以安然离去!” 赵青锋也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傲松如此爽快,更似乎对陈悦充满着坚定的信心,难道这陈悦真的十分厉害?但他却在考虑刘傲松的话可以相信几成! “哼,我刘家人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愿战就战,不愿战便拉倒!”秋月的话意有些不忿。 赵青锋纵观眼下的形式,若是不战,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单凭刘傲松的武功就不是他所能对付的,虽然他在魔门之中乃是出类拔萃的,可是面对四大家族之一的刘家老一辈高手,他只有认败一途,就是韦睿或昌义之亲来,今日一仗也只有败亡之局。赵青锋很清楚地自他的下属脸上找到了中毒的痕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眼就知道陈悦乃是奸细,因为陈悦对毒雾根本毫不在意,只凭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有问题。而在这一群人之中,相互都受着极为严密的监视,唯有陈悦曾被绝情下令放纵二日,若是没有奸细,对方绝不会知道自己在雾中施放的就是“落魄香”,也就难以对症下药,轻松解毒。 想到陈悦这个奸细坏了他的大事,赵青锋忍不住杀机狂涨,双眼定定地盯着陈悦,狠声道:“陈悦,我会让你后悔这一决定!” 陈悦丝毫不避赵青锋的眼神,自信地道:“我陈悦从来都不会做后悔的事,也绝对不会后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今日之败,并不是偶然,魔门始终难成气候。邪不胜正,乃是古今不变的至理!” 刘傲松向身后挥了挥手,那些箭手的箭头偏开赵青锋,更后退两丈。 赵青锋也向陈悦踏进了几步。 陈悦没有动,只是冷眼望着赵青锋,淡淡地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即使是你败了,心中也定不服气!”说着自怀中摸出一颗药丸,与刘文卿所掏出的药丸一模一样。 “这是解药,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全力投入,我不想占任何便宜,那样即使赢了你也没意思。”陈悦毫不在意地道。 赵青锋更为惊讶,心中忖道:“难道陈悦真的有足够的实力打败自己?否则怎会如此大方地赠送解药?”但他刚才见过刘文卿掏出的解药,再无怀疑,当陈悦将解药以指力弹过来之时,伸手将之接住就毫不犹豫地直吞下肚。 费明却痛苦地唤道:“师兄,放开我,一定要为我报仇!”说着以无力地眼神狠狠地盯了陈悦一眼。 “我会的!”赵青锋说得很坚决,杀意也在刹那之间狂涨。 “我在比试之前还有一个问题相询,不知你们可否解答?”赵青锋扭头向刘傲松问道。 “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会死而复生吧?”刘傲松悠然问道。 “不错!”赵青锋没有否认,这也是费明及所有魔门中人都想知道的,禁不住一齐凝耳倾听。 “哈哈,这很简单!”说着刘傲松身边的一名家将已经拉开了上衣。 “藤甲!”赵青锋忍不住惊呼道。 “不错,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这种东西,现在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了吧?”陈悦淡然道。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演戏!”赵青锋有些愤然道。 “不,应该说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属于我们的猎物到来。”刘傲松冷漠地道。 赵青锋默然,的确,如果这些人都是身穿藤甲的话,劲箭射不死那是极为正常之事,要知道,这藤甲乃是以天山极好之藤九蒸九晒,再以油浸之后才能用作编甲,不仅可在战场上抵抗普通刀剑,更可抗拒远处的劲箭,比之铁甲、银甲更为有效,而先前虎谷之中,都是在远程射箭,只要他们挡住头部便行,是以,这些人全都只是装死。 其实他们早就应该想到,以刘傲松和刘家家将的武功,怎会比那些南朝普通兵将还先死呢?刘傲松的武功绝不会比萧传雁差,可他在虎谷之中表现得极为低调,且还早早死去,这完全不合常理,代忠祥也太小看刘家实力了。 赵青锋不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陈悦的眼睛。 陈悦竟笑了,笑得微微有些邪意,在脸上似乎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且不断地扩大,竟似乎无休无止、无边无际。笑的涟漪融入虚空之中,似乎依然有波有纹,给人的感觉清晰无比。 “你竟是白莲社的后人?”赵青锋骇然问道,眼神却眯成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不是因为怕光线强,而是为了避开陈悦那邪异无比的笑意。可陈悦却仍是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你的见识倒挺广。”陈悦悠然道。 “佛魔鬼脸,只有白莲社笑面佛的后人才天生具备,你若不是笑面佛的后人,如何具备这张佛魔鬼脸?”赵青锋神情变得无比肃然,他清楚地感觉到陈悦的战意似乎随着那邪异的笑容在扩大狂升。 当初笑面佛在白莲社中排名第三十三,其可怕之处并不是武功,而是无人能及的战意,因为他天生具备一张邪异的脸,在他想杀人之时,就会泛起神奇无比的笑意,而他的战意也会随着笑意而无穷无尽,除非流尽最后一滴血! 赵青锋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就听说过江湖中各种独特的奇门武学,自然知道佛魔鬼脸的存在。 陈悦踏前一步,轻轻的一步,极缓极潇洒,也极为神奇的一步! 就只这么一步,赵青锋感觉到陈悦这个人完全变了,变得有些陌生、有些恐怖! 那是自心底升起的一种感觉,不是因为陈悦在刹那间变得恐怖而丑陋,而是那狂升而起的气势和自信在未战之前就让人先生一种气馁之感。 赵青锋料不到陈悦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可怕,的确,一直以来,他都低估了这个小人物。 赵青锋不想再处于被动状态,他出手了,利利落落地出手了! 轿帘掀开一角,那是极为纤细的五指,有若春葱,单凭这露出的几根手指,就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遐思。 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会注意,因为这春葱般的五指并不是场中最为惊心动魄、最为震撼人心的物件。 最让人惊心动魄的,是一团亮丽无比的气芒,与一柄剑! 有形的气剑,那是绝情! 掀开轿帘一角的是刘瑞平,在那双美目的深处,充满震骇与惊讶。 世上竟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竟会有如此凌厉无比又威震天下的攻势! 除绝情外,另外那人是谁?究竟是谁呢?刘瑞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是为绝情担心,抑或是为自己担心?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谁也没这个闲情去管这个已被遗忘之人的心思。 刘瑞平的心情似乎很激动,眸子中除了少许的忧虑之外,竟多了一丝欣喜,甚至有泪花,暗忖道:“难怪以蔡伤的绝世武学,依然会伤在绝情的刀下,这完全是因为绝情的武功的确已经突破了人体的极限,达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境界。” 可他的对手似乎也拥有同等级别的力量。 那名轿夫看得如痴如醉,能目睹当世两大绝世高手交战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虽然沙石、败叶、枯枝四处横飞乱撞,但那名轿夫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战斗所吸引,心神也为之所夺。 绝情身子疾旋,越旋越快,那柄横空的有形气剑也在狂旋,有若一把巨大的钻子直钻入那团耀眼的气墙。 这正是铁异游的独门神功“铁异游”,绝情曾在唐家村见过一次,而后更亲身感受过这招强大无比的攻击力,而此刻,在他人剑合一之时施展出来,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神秘蒙面人的眼神中显出无比惊讶之色,绝情的剑竟可以突破他的气墙,直逼其面门,而且速度越旋越快。 “呔!”那神秘蒙面人吐气开声,强光暴盛,犹如旋风一般旋动起来,在气流之间,形成无数可以撕裂任何物体的旋涡。 绝情也为之惊骇不已,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可以在如此情况之下说变就变,但他却明白这一变,对方将失去一切先机,处于被动,抑或处在挨打的局面,除非对方有更为可怕的战术和招式。 绝情的身形疾泄,那人剑合一之势竟被气团中的旋涡破解。 刘瑞平和那名轿夫禁不住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结局竟会是这样。 绝情的剑依然在手中,但却是两个人握着,那神秘蒙面人的衣袖尽裂,露出坚如钢铁般粗糙而黝黑的肌肤。 剑尖,就在这神秘蒙面人的两指之间。 两人相斗至千钧一发之时,神秘蒙面人竟夹住了绝情的剑,一举破解绝情融合了“黄门左手剑”和“铁异游”两种绝世剑法的致命一击! 绝情的衣袍尽鼓,若膨胀的气球,眸子之中仍然跃动着狂野的战意。 神秘蒙面人的眸子亦十分镇定,更显自然和冷静。 四道目光在空中相交,有若交缠的雷电,激发了各自内心的狂意。 一道黝黑的光亮闪过,出自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似乎来自地狱,跳自冥界,以一种无法意料和描述的弧度划出! 那是绝情的刀,致命的刀! 神秘蒙面人这次才真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么镇定,不再是那样自信和狂热,而被震骇和慌乱所代替。 在这要命的时刻,绝情竟然还能出刀,还能使出这么神奇的刀法! 没有半丝预兆,没有半丝声息,甚至让人无法感觉这一刀的去向。 这一刀,不知从何处来,更不知落刀何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会给对手带来致命的创伤! “嘭!”绝情手中的剑,碎裂成无数块废铁,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地喷射而出,也就在这时,绝情的刀芒一盛。 犹如一幕光雨洒过,绝情完全消失于这一幕光雨之中,包括那神秘蒙面人。 “怒沧海!”神秘蒙面人的声音自光雨之中传出,已被刀气扭曲得不成声调! 天地之间,一片空白!在所有人的心中似乎都有这种感觉。 心神更似被这一刀带入一种虚幻而空无的世界之中。 这一刀,有若轮回了数世之久,终于在一声“霹雳”和一道闪电之下解散。 是真真实实的霹雳、真真实实的闪电,自那幕云端直射而下,雷声历久不绝。 绝情没有动,身上插满了碎裂的剑片,刀,没有人看见归自何处,就像没有人知道刀是出自哪里一般。 地上,一片焦黑,正是刚才那道闪电劈击所致,更有几滴鲜血在绝情衣衫之上溅成一圈美丽的涟漪,但他却立成了一棵似乎已经枯萎了数百年的树,抑或是一座丰碑。 几片碎布若翩翩起舞的蝴蝶冉冉飘下,那神秘蒙面人终于露出了一张苍老得几可裂成色壳的脸,半黑半白的头发散披于肩,自有一股不灭的威风。 黑衫之上,裂开一道刀痕,浅浅的,但却凝成了一串细碎的细珠。 刀口不长,才三寸,但就只凭这三寸创口,已经告诉人们一个事实,绝情胜了! “年轻人,你胜了!”老者眸子中依然透着一股霸气,爬满了皱纹的脸像是风化了的花岗岩,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感觉,声音雄浑之处,并无负伤之感。 “你完全有与我两败俱伤的能力,甚至可以不败!”绝情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毕竟在这个世上寻求一个真正的对手很难,他十分明白这一点。 刘瑞平眸子之中显出一丝疑惑,这是什么人呢?竟然会如此可怕,那就是说世上像蔡伤和尔朱荣这般高手绝不止两人,像场中的老者就绝对算得上一个,可是他又是谁呢?为什么以前没听人提起过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老矣,不想再争强好胜,又为什么要两败俱伤?虽然你胜在侥幸和奇兵突出,可你只要假以时日,定会远远超过老夫!” “我为什么从没听人说起过你?以你的武功定不会比尔朱荣差,真让我有些不解。”绝情眉头稍皱道。 那老者眸子中透出奇光,问道:“你与尔朱荣交过手?” 绝情点了点头,道:“只不过是数招之间,但我敢肯定他不会比你强!” “那你爹呢?”神秘老者又问道。 “我爹?”绝情反问道。 “难道你爹不是蔡伤?”神秘老者呆了呆,愕然道。 绝情心中一动,笑道:“不错,但我却无法将他与你的武功评比,我想你们应在伯仲之间。” “哈哈哈……”神秘老者竟快慰地大笑起来,“好,并不是一个喜欢浮夸之辈,蔡伤与黄海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好接班人,他们也应该引以为自豪了。”神秘老者并无不悦地道。 绝情神态立刻改变了不少,仍有些不解地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刚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神秘老者见绝情的语气改变了许多,也微微感到畅快,却仍道:“老夫已很久未出江湖,亦不想让世人知道,我自己也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相知不如不知。”说着转身向剩下的那名轿夫道,“咱们走!” 那轿夫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扶住身受重伤的伙伴,跟在神秘老者的身后缓步而去。 绝情驻立良久,才长长吁了口气,伸指在腰椎上一点,缓缓将满身细铁片尽数拔下。 每一片都微微切入皮肉,但也并不深,以绝情的护体真气,竟仍然阻止不了这些碎铁的侵袭,可见其势是如何猛烈。 “蔡风,你受伤了?”刘瑞平竟从轿中走了出来,关切地问道。 绝情扭头回首,忍不住心头一颤,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刘瑞平,在这之前,他曾潜入刘家送亲的队伍中见过刘瑞平一面,而通过刘府内部的消息,刘瑞平更与蔡风有过一次相遇。是以,他便正好名正言顺地化名蔡风来相救刘瑞平,以感情之计骗出《长生诀》的所在,虽然他并不想以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弱质女孩,可是这却是金蛊神魔田新球的吩咐,只要是田新球的吩咐,他绝对会遵照其意去办,且会办到最好。是以,那神秘的老者说他是蔡风之时,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却没想到刘瑞平竟会如此关心他,心头微微诧异,也微微有些妒意,忖道:“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美人都牵挂着蔡风,而他绝情却只能如孤雁般流落江湖,而且牵挂着蔡风的,全都是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绝世美人!” 绝情掩饰不住激动,不是因为见到刘瑞平而激动,而是因为心头燃烧的妒火,对那从未见过面的蔡风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嫉妒,为什么蔡风能够出生在武林神话般的人物家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关心他、想念他?更有这么多美人深爱着他!而且为什么这些人全都将他当成蔡风?为什么不是蔡风像绝情,而定要绝情像蔡风呢?难道蔡风真的是如此优秀吗?难道真的是绝情不如蔡风吗?而他绝情似乎注定绝情绝义,连朋友都会杀他、对付他!这一切是谁的错?究竟是谁的错?绝情无端地涌起无尽的恨意,在这一刻,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蔡风不开心,只要是蔡风不高兴的事,他都干! “蔡风,你怎么了?伤得很重吗?”刘瑞平扶住绝情的手关切地问道。 绝情心头一惊,神情恍惚之中,在没有防备之下被刘瑞平抓住了手,这的确让他吃了一惊,若非失神,刘瑞平绝对抓不住他的手。 想到刚才为蔡风的事而失神,禁不住暗自警惕,暗自奇怪自己怎会涌起如此狂烈的妒意,难道竟是因为眼前的刘瑞平?不由得再一次将刘瑞平打量了一番,他口中却淡笑着回答道:“我没事,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好!” 刘瑞平一愣,心中忖道:“难道他仍记得以前的事,是真的蔡风?”但神色不变,微微担心道:“看你,都流这么多血了,不说没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必,血很快就会止的,倒是让你受惊了。”绝情在这一刻竟变得极为温和,但心中却拥有一个无比邪恶的打算,他一定要让所有爱蔡风和蔡风所爱的女人全都受到伤害,伤得越深也许他就越高兴。这便是对世道不公的一种报复,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正是蔡风,这或许就是毒人的悲哀,可这一切全都是命中注定! 刘瑞平显出一丝微微的羞涩,感激地道:“谢谢蔡公子救命之恩。” “咱们……”说到这里,蔡风的脸色微变,手指在刘瑞平未曾有反应的当儿就已点在她的京门穴上。 “你,这是为何?”刘瑞平骇然惊问道。 绝情冷冷一哼,不屑地道:“任何易容之术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你的易容之术的确已经达到了顶级,可惜……” 刘瑞平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仍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眼睛仍有少许的漏洞。”绝情转身负手而立,冷冷地道。 “眼睛?”刘瑞平更为骇异。 “你的眼神之中始终透着一种野性,与刘姑娘那柔和温婉的眼神是两种不同的意境,虽然我并未与刘姑娘相聚太长的时间,可却读懂了她的眼神,这是任何易容大师都无法改变的内在气质。还有,你的眼角微收,这是因为你的眼睛比刘姑娘要大,而易容师无法将你的眼角缝上,只得以一种膜胶掩饰,这就是你整个易容唯一的漏洞,若非发觉你眼神的不同,还真不易找出其中的破绽!”绝情淡然道。 刘瑞平心头微感失望,更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觉。 “我可以看一看你的真实面目吗?”绝情扭过头来,眼中泛起微微的俏皮之色,悠然问道。 “既然我现在已落入了你的手中,你爱看我又能如何?”刘瑞平冷冷地道。 绝情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冷极冷,淡漠地道:“刘姑娘在哪里?” 刘瑞平不答,只是淡淡地望着绝情,神情显得极为镇定,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般。 绝情见假刘瑞平不答话,也不再多言,只是伸出修长而素白的手,张开五指,向假刘瑞平的脸上抹去。 “你想干什么?”假刘瑞平心头一惊,忍不住呼道。 “我只想 第104章 第二章 假戏真演 第二章假戏真演 赵青锋的兵刃似剑似刀,却在刃尖分开两叉,这无一不清清楚楚地落在陈悦眼中。 陈悦的眼光几可清晰地看到赵青锋那对尖刃的运动轨迹。 的确,两叉的速度之快,任何人都不能小看,而赵青锋的功力也绝对非一般高手可比。 陈悦绝不会小看任何敌人,这就是他为何能够如此一直深藏不露的主要原因,而在绝情命他断臂断指之时,他之所以会丝毫不犹豫,是因为陈悦心中很清楚,他与绝情的距离太远太远,任何反抗都只能遭受更为残酷的结果,但他却绝不会怕赵青锋,他极为佩服绝情的赏罚分明,深懂用兵之道。 赵青锋很少出手,但实战经验之丰富,却是绝对不用置疑的。能自十八层地狱中杀出,其本身就是无数次生与死磨砺之后的结果,是以这一批来自十八层地狱的人物,个个都有着无数次生与死的经验。 陈悦再斜踏一步,小小的一步,却使他的气势再增,在双叉与他相距三尺之时,也就是他气势蓄到极端之际。 陈悦出手了,看似是两片浮云荡出,却只是那只长长的衣袖。 长袖微飘,竟似燕舞,幻出一道道神奇的云彩。 双叉消失,就像是坠入了泥沼。 赵青锋心头骇然,可在突然之间,他却感觉到一种异样的震惊,他的双叉被什么锁住了。 “嘭!”一声爆响,陈悦的衣袖若满天的残蝶狂舞而起,向赵青锋的面门罩去。 “燕环双绝!”赵青锋再次惊呼。 陈悦眼中绽出那邪邪的笑容,脚步再错,破碎的衣袖之中露出两个镔铁小环,不大,只不过一根筷子的直径。 双叉正是被环子所套,铁环上的铃铛震出一种勾魂摄魄的轻响。 赵青锋聚集一口真气于嘴,狂吐而出,那破碎的衣袖在刹那间软化飘落。 “砰!”却是赵青锋与陈悦各攻的一脚,两脚在半空中相交。 两人身子同时一歪,但却并未分开,因为那要命的双环紧紧扣住双叉。 赵青锋的脚犹如灵蛇般变为被一震而退,却是顺着陈悦的脚滑出,然后脚尖一勾,竟点在陈悦的膝轴之上。 陈悦身子再震,赵青锋双叉又是一推,在陈悦一愕之时猛抽,滑脱双环的锁扣。 陈悦没想到赵青锋竟如此灵活滑溜,双环若幻影般推出,竟出现了数十只小环,环中套环,织出一张巨网。 赵青锋惊骇之余,身形倒退,他深知刚才能抽出双叉的确是侥幸所至,以燕环双绝的厉害,绝不会给他第二次逃脱的机会。 “砰!”赵青锋只感到刃身一震,一只镔铁环飞击在其上,并反弹而起,以一种奇妙的弧线撞在另一环之上,再弹起,数十只环在空中相互激撞竟形成一道网罗。 赵青锋竟有些应接不暇之感。 “砰!”“呀!”赵青锋一声惨哼,陈悦的脚竟自一环之间穿过,踢在他的胸膛。 结结实实的一击,只使他气血翻涌,倒跌七步。 陈悦并未趁机进攻,反而双手凭空一抓,收环而立,冷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赵青锋的眼睛,缓缓逼去。 “刘姑娘!”绝情唤得极轻,轿内的刘瑞平微微眨了眨眼。 绝情伸手抓住刘瑞平的手,一股劲气输入,在刹那间,竟冲破了所有被制的穴道。 “谢谢公子相救。”刘瑞平微微有些脸红地抽回手,幽幽地道。 绝情退后一步,淡笑道:“咱们各自互救一次,也算是扯平拉直了,何谢之有?” “公子还记得那日之事?”刘瑞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当然,姑娘相助之恩不敢稍忘。”绝情微有些含糊地道。 刘瑞平立身而起,轿子极高,竟也不撞头,优雅地一笑道:“不就是一杯淡茶吗?怎敢劳公子如此记挂?” 绝情已完全无法记起当日之事,他的记忆早被禁锢,所知道的只是刘家潜藏的探子提供的消息,哪里会知晓其中细节问题?听到刘瑞平说到一杯茶之恩,不由得也应和道:“受人点滴,定当涌泉相报!” 刘瑞平心中立刻证实眼前的蔡风的确是已经忘记了过去,因为那晚在船上,他根本就未曾喝过茶,自己只是让秋月端了碗姜汤而已。但她此时依旧不动声色,刚才凌能丽被擒,她便立刻自制穴道,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蔡风果然如蔡伤所说,此刻已经变得无比可怕,无论是眼力智慧抑或武功,都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难怪蔡伤会如此担心。她暗下决心,要以己身施行蔡伤的计划,绝不能让蔡风落入魔门之手,同时内心深处仍对蔡风有着一种极为向往之情。两年未见蔡风,而蔡风容颜未变,只是比之以前更多了一分深沉与忧郁,此刻虽有些陌生之感,可她却知道,这是唯一改变家族替自己安排一生命运的机会,她绝不能放过! “你点了她的穴道吗?”刘瑞平突然一指凌能丽问道。 绝情却反问道:“是她点了你的穴道吗?” 刘瑞平点了点头,道:“不错,只不过她是出自一片好心,她知道路途凶险,是以易容代我冒险,刚才因场面太过混乱,就出手点了我的穴道,怕我出声引起贼人的注意。哦,对了,我这位朋友说她认识你呀,怎么你不认识她吗?” 绝情心中本有一丝怀疑,却没想到刘瑞平先来这么一个反问,致使他疑虑尽消,更要想办法回答刘瑞平的话,心中禁不住暗叫厉害。但他却知道,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就必须尽快作出答复,而刚才在凌能丽面前说过不认识对方,眼下只得将错就错一口否认。 金蛊神魔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之中会出现一个曾对蔡风一往情深的凌能丽,当然更想不到蔡伤反其道利用毒人的弱点布下一个他最不想发出的局。 绝情若非听信金蛊神魔的计划,按照金蛊神魔的思路去完成这次任务,就绝难落入这个局之中。 此刻绝情已承认自己是蔡风,所有的行动就变得缚手缚脚,完全无法发挥自己一贯的作风,皆因他对过去所发生的事完全忘记,就算仍有些模糊的印象,也根本捕捉不到其事的经过,这便是致命的漏洞。 “是吗?我怎么记不起与她曾见过面的经历?真是很抱歉。”绝情扭头望了凌能丽一眼,伸手隔空一拂,竟在无形间解开了凌能丽的穴道。 凌能丽心头微酸,想到蔡风变成毒人绝情实是因为她的错,禁不住黯然神伤。 “表妹,我想你可能真的是记错了,这里没事了,只要蔡公子在,就不会有危险,你放心好了。”刘瑞平抢过话头,拉着凌能丽的手,挡住她那黯然神伤的表情,以免被绝情发觉,更向凌能丽打了一个眼色。 凌能丽忙收敛心神,暗赞刘瑞平心细如发,更多了一丝感激,她知道自己未曾做完的事情将由刘瑞平替她完成,同时心中更涌起一股莫名的醋意和酸楚,但很快就压了下去,装作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找总管他们吗?”说话间眼睛不自然地望了蔡风一眼。 刘瑞平禁不住暗赞凌能丽是个演戏天才,如此以退为进,一唱一和正好引绝情入瓮,但仍幽幽地扭头望了绝情一眼,才叹了口气道,“回去又如何?命运总会由别人主宰,既然是南朝迎护不力,我不想放弃这个理由,生命的美好,就是在于能尽兴而活,你代我向总管说,平儿暂时不想回去,除非能解除与南朝的婚约!” 绝情和凌能丽都微微一呆,想到当初刘瑞平逃出刘家,不就是为了避婚吗?甚至有意寻找蔡风,而此刻这般决定的确是极合常理,也隐隐向绝情发出暗示。 绝情心中大喜,因为他认为刘瑞平真的已经将他当成了蔡风,才会作出这种决定,这对他施行计划的确是更有利,而他当然不知道刘瑞平此刻早已识破了他的意图和身份,更将计就计各怀鬼胎地斗智,且以有心算无心地与他完成游戏。 “可是他们一定会担心的?”凌能丽仍装作极为关心地道。 刘瑞平幽幽一笑,吸了口气,落寞地道:“他们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如何向萧正德交代,你让总管大人不妨告诉萧正德,他已经失去了资格,他根本无力保护我,我也不想再作政治的牺牲品,你走吧表妹,并顺便告诉他们,我会回去的,但却不是现在,也不是在与南朝萧正德没有了断之前。” 凌能丽和绝情听到刘瑞平说得如此坚决,知道她的确已经铁下心来。 “那你要保重了。”凌能丽有些无奈地道,这次的表情的确不是装出来的,想到蔡伤本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的,可是终还是落在刘瑞平的身上,的确有些无奈。 “蔡公子,那我表姐的安危就交托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凌能丽又扭头向绝情道。 绝情神色极为庄重,认真地道:“只要刘姑娘愿意与我同行,我定尽最大的努力保她平安!” 凌能丽脸色一变,微微有些不悦地道:“我表姐乃孤身女子,如何能独行江湖?何况你们早是旧识,难道你还忍心让她独自去饱受江湖风雨……” “表妹!”刘瑞平叱声打断了凌能丽的话,红着俏脸偷偷地瞧了绝情一眼,黯然道:“人家蔡公子也许有许多大事要办,没有时间,你又何必……” 听到这里,绝情哪里还不明白刘瑞平的话意,这明明就是说:只要他有时间,就想与他一道。这正中绝情的下怀,不由得爽朗笑道:“有美同行乃人生一大快事,我蔡风会拒绝很多东西,却不会拒绝这件事。你放心好了,我定会照顾好刘姑娘,反正这段时间我没事,不如陪刘姑娘四处走走,迎着塞北的寒风,踏着南国的雪霜,只要刘姑娘高兴去哪儿,便去哪儿,如何?” 刘瑞平和凌能丽心中微喜,都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但却知道绝情正在一步步靠近她们的计划中心。 “是我错怪了蔡公子,在此道歉了,愿蔡公子和表姐一路开心,今日就此别过,但请表姐尽快回家,别让太爷等得太急。”凌能丽仍装得极为认真地道。 “我明白该怎么做,你先回去吧,小心一点。”刘瑞平再一次握着凌能丽的手,恳切地道。 凌能丽心头微有一丝伤感,也重重地握了握刘瑞平的手,这才向两人道别,转身而去。 陈悦神态极为悠闲,就像他所踱的步子一般。 “你是燕环双绝的传人?”赵青锋渐渐恢复镇定地问道。 “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一定要战胜我才能够活着离开此地!”陈悦充满了强烈的自信道。 赵青锋对白莲社内的人物了解极多,因为白莲社曾是魔门最大的敌人,虽然在四十五年前白莲社四分五散,可那潜在江湖各个角落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视,而燕环双绝当年曾排在白莲社第二十四位,全凭功夫占稳这一席位,最擅长环功,曾经让魔门许多高手丧命在其环上,是以魔门将这个对手看得极高! 刚才赵青锋的双叉被锁住,加之对方那古怪的招式,就立刻想到了燕环双绝。 而此际,白莲社的后人怎会和四大家族的刘家走在一起呢?难怪刘傲松对陈悦如此信任,若陈悦乃是笑面佛的后人,又是燕环双绝的传人,其武功自有独特之处,更非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的确,一直以来,他们都太低估了这个陈悦,更低估了刘家,也低估了白莲社存在的力量,这是一个错误,绝对致命的错误!也是他今日败亡的根本原因。 赵青锋不再发问,双目紧紧盯着陈悦的脚,将对方每一步的细微末节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对于他来说,的确很重要很重要。 陈悦的每一步走得似乎极为轻闲,但实际上每一步皆经过了极为细心的抉择,一种感觉的抉择!他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走每一步,这种感觉正是引导他作出选择的根本。 一阵锐啸在赵青锋的耳际划过,一道白光迷茫了他的眼睛。 那是陈悦双环中的天环,没有人敢怀疑这一环的力量,更没有人敢怀疑这一环的速度和角度,那是与任何其他兵器所不同的弧度。 玄妙至极,却是回旋之势。 赵青锋不得不收回目光,双叉斜劈而下,他不再上刚才的当。 陈悦就是要赵青锋移开目光,就在赵青锋移开目光之时,他脚下的步子一变,以鬼魅般的身法趋近赵青锋。 “当!”赵青锋这一击算得极准极准,也结结实实地斩在那天环之上,但就在此时,陈悦的另一环已经撞向了他的小腹。 无论是身法与环的配合,还是战机的把握,陈悦总是占了那么一些先机。 赵青锋一声冷哼,小腹收缩之时,双叉顺势再次下劈。 陈悦必须退,赵青锋似乎对他刚才的步法有所领悟,竟然极准地算出了陈悦地环攻击的角度,是以陈悦唯有退! 不错,陈悦是在退,而且退得很快,在退的同时,那只天环下套,像奇迹般再次套住赵青锋的双叉。 赵青锋的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极邪极邪,但是陈悦并未看见,当然陈悦的笑,赵青锋也没有看到,这或许正是命运! 赵青锋笑容未敛之时,突然觉得一件极为锐利的兵刃袭入了他的体内。 那是一根刺,长长尖尖的刺,正是自地环上弹射而出的。原来,在地环上有一个小孔,而在环内更有一道细小的暗槽,若不仔细审视,绝难发现!暗槽之中就是那根长长尖尖以玄铁打制而成的刺,陈悦一按机关,那根尖刺便自小孔中弹射而出,赵青锋在绝没防备之下,如何能挡?竟被长刺刺个正着。 而在此同时,陈悦也一声惊呼,赵青锋的双叉竟自两刃之间裂开,变成两柄单独的利刃,被天环所锁住的,只是那柄宽刃尖,而另一柄小剑却滑出天环之外,切入陈悦的右胸。 鲜血飞溅,陈悦狂号一声,一脚踹在赵青锋的小腹上,身形飞射而退,连天环也不要了,但仍未躲过对方一击之危,只是险险拣回了一条命。 赵青锋也狂跌而出,幸亏陈悦中剑在先,这一脚之力比之第一脚较轻,但也足够赵青锋受的了,更何况那根尖刺已深深地刺入了他的体内。 “陈悦,你这卑鄙小人,竟用暗器!”费明忍不住骂道。 那一伙魔门门众此刻也腹痛如绞,本来因为赵青锋未能与陈悦决出胜负,不敢轻举妄动而害了赵青锋,谁知道越拖下去,中毒越深,等到赵青锋与陈悦决出胜负之时,毒素已经侵入了他们的体内。 陈悦残酷一笑,道:“赵青锋,枉你自认聪明,今日终还是栽了!”说着惨笑两声,却自嘴角溢出血来。 “陈兄,你没事吧?”刘文卿急忙扶住陈悦,关切地问道。 赵青锋容颜惨淡,咬牙切齿地道:“你卑鄙,原来与我单决,就是要拖到他们毒发无力再战,才好一网打尽,你好毒!” “哈哈,无毒……不丈夫,想要活着比人好,就得不择手段,只可惜,你后悔……也迟了。”陈悦掩饰不住得意之色道。 “想不到你们刘家也如此卑鄙!”费明有些不屑地骂道,紧接着又一阵猛地咳嗽。 刘傲松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打一开始他就明白陈悦的战略,他并不是对陈悦战赵青锋抱很大的希望,可他却知道,以陈悦的武功绝对可以将战局拖上一盏茶的时间,而有这一盏茶时间,林中毒气就可完全侵入这些敌人的体内。那时候,这些人才真正没有什么反抗之力,若是打一开始就发动攻击,那这些人必会作困兽之斗,虽然胜利定是属于己方,可也绝对会损失惨重。 垂死挣扎的恶兽是最具杀伤力的,陈悦首先便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打一开始就以决斗套住赵青锋,那慷慨赠药也只是演戏而已,可到了这一刻,赵青锋才真的明白过来,但已经迟了。 “陈悦,你干得很好!”刘傲松赞赏道。 “谢谢松佬夸奖!”陈悦说完闭上眼睛,刘文卿迅速给他止血、包扎。 暗月寨。 不是很有名气,但却绝对不能小觑。 江湖中人,不一定全都知道这个地方,这个寨头,但知道这个寨头存在的人,定知晓这个寨头的厉害和势力。 暗月寨,在蒙城和固镇之间,正是南北两朝交界之处,与宿州成夹角之状,更有将洪泽湖与黄河相连的大河相伴,其地势占尽山水之利。 暗月峰不高,但传闻在天空万里无云之时,可以遥遥望见水天一色的洪泽湖,而暗月寨就在暗月峰之上。 正因为暗月峰在南北两朝的夹缝之间,又是暗月寨的立根之地,是以暗月寨在两朝边防之上极为吃得开。 没有哪一方想得罪这样一群亡命之徒,因为任何一方都没有必要出兵去讨伐这群人,更何况这些人所作的案子又不是在他们管辖的范围之内,是以,暗月寨是左右逢源,乐得清闲,也更为所欲为。 暗月寨之所以能一直屹立不散,不仅仅是因为其地势之利,更因为寨中人物没有一个是官府惹得起的凶人,只要能相安无事,也便谢天谢地,谁还会去寻暗月寨的晦气呢? 暗月寨中人也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之所以不引起两朝的攻击,是因为他们绝不做激怒两朝之事。 蒙城、宿州、固镇守将无一不是难得的高手,所以他们绝不会蠢得去招惹这些人,在两朝之间的这块真空地带也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发展,他们又怎会再去自寻麻烦呢? 正因为暗月寨地势超然,声望也似乎超然,也就成了两朝凶人的避难之所。 一些在两朝犯了事的凶人无处可逃,便寄居于暗月寨,无形之中,使得暗月寨内的江湖实力大增。 暗月寨寨主饶刚,似乎在江湖道上名不见经传,可却能够震服所有入寨的凶人,二寨主肖忠却是江湖之中红极一时的人物,但那已是十三年前。 肖忠,乃是蔡伤与黄海潜隐之后,江湖中出现的新秀人物,挑战有南朝第一刀之称的彭连虎,后来终在两百零八招上败阵,方才进入暗月寨。那便是在十三年前,彭连虎在蔡伤“怒沧海”之下偷生,刀道更晋两级之后的事,可见肖忠的武功之强,已与彭连虎相差不多。 肖忠的武功十三年前已如此厉害,那十三年后的今天,他的武功又会达到一种怎样的境界呢?无人知道。 三寨主范沁,这是一个近十年才崛起的人物,知道暗月寨的人,就一定会想到范沁,或许他们会不知道大寨主饶刚,但却一定会知道范沁。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出身,他就像是一颗突然落入世间的流星,寻不到他的轨迹,找不着他的起源,但有人怀疑他与玉手罗刹曾丽同出一门,因为当年玉手罗刹灭神武镖局之时,他就像是影子一般,在神武镖局附近出现过,甚至更有人怀疑,神武镖局的总镖头赵学青就是死在范沁的手中。否则,单凭玉手罗刹一人之力,要想灭掉神武镖局,的确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当然,江湖中的传说自然不一定正确,却也非空穴来风。 暗月寨的事似乎已经全都由范沁打理,而饶刚和肖忠只是在幕后,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在干些什么,他们的神秘就像是他们自身的武功一样,是个谜! 暗月寨在江湖人的印象中已和飞龙寨、青锋寨列为黑道中三大寨。 暗月寨甚至隐隐有盖过飞龙寨之势,只是没有人知道三大寨中究竟是谁的势力更强一些,但可以肯定地说,暗月寨的地利及人和绝对胜过其他两大寨,不过,暗月寨的行事似乎十分低调! 当然,十分低调并不是说没有事情发生,绝不是!今日,就有人找上了暗月寨。 很久很久没有人敢上暗月寨闹事了,可今天这种情况却出现了。 人不多,才几个!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人少并不等于实力弱。 立在寨门口的,是剑痴!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四人,四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似乎在任何人群中都可以随便抓出一把,所以,这样的人,你就是看见十次,也不一定会注意他是怎样一个形象。 而在这四人身后,仍立着一人,一个矮子!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那么高,可他给人的感觉却偏偏是——高! 的确,这个矮人仿佛越看越高,竟似乎没有人比他更高,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这个矮人不仅矮,也挺胖,脸上的肉似乎把鼻子都挤扁了,那两只细小而纤长的眼睛像是用菜刀在一堆肥肉上砍开的两道刀痕。 就这么六个人! 剑痴很少这样抛头露面地直接走在人前,他总喜欢将自己的面目掩盖起来,其实他并不丑,虽然苍老了一些,但给人的感觉仍是那么精神。 脸上的皱纹微微凹下,却又有另一种魅力,像是一道道刻在脸上的剑痕。 暗月寨的寨门似乎很雄伟,高高的石墙,砌成一道巨屏,那极厚极厚的巨木门都以铁皮包扎起来,颇有几分气魄。 寨门高近两丈,门高却有一丈五,寨墙全以山石巨木垒成,让人感觉到,纵使千军万马,也无法破寨而入。这也许就是暗月寨一直能在两朝之间相安无事的主要原因之一,要知道,像暗月寨这样一个战略要地,无论是哪一朝战领,都会给其带来极大的方便。两朝又怎会舍得放下这样一块肥肉而不吃呢?全因他们根本没有把握可以一举攻下这座坚寨,只要拖得一时半刻,另一朝定会派出军队来击,这就是双方都不想让对方有机可乘的原因,一个不好,暗月寨投靠了另一朝,只会变成陪了夫人又折兵之举!这也就是暗月寨在夹缝中生存的秘诀。 其寨门的确有千军万马都无法攻开之势,但剑痴所带来的却非千军万马,而是六个人,只有六个,不多不少的一个“顺”字! 寨头上的人其实早就发现了他们,只是并未在意,他们根本就未曾将这六个人放在眼中! 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单凭六人会是找暗月寨晦气而来的。 寨门并不是敞开的,但寨头却有人,在剑痴径直走到寨门之前时,才有人对六个不速之客稍稍有了些重视。 高手,自有高手的一种独有的气息,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寨墙之上就不能感受到这种气息的存在。 剑痴跨出的每一步都十分悠闲、十分轻松,就像嫖客逛窑子一般,可每一步却是常人的三步之远,这却不是每个“嫖客”所能做到的,是以,当六人行近寨门之后,寨头上的人立刻发现了六人的异样。 更让寨头之人感到惊讶的,却是那个矮人,的确,这种人走在哪里都会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因为他可以给人一种极不对称的感觉。 那是一种只能让人仰视的气势,这人又是谁呢? “来人请止步!”寨头之上一名守卒以比较平和的口吻唤道,他们也在为自己有这么好的态度而感到奇怪。 剑痴没有止步,依然是那么轻闲而优雅地前行,口中只是低低地送出两个字:“开门!” 寨头守卒哪见过如此不客气的人?但却深深感觉到剑痴的来头定然不小,这点只从对方的气势上就可很清楚地感觉到,不禁有些客气地道:“请问几位如何称呼,可有拜山之帖?” “你问得太多了,去叫饶刚来见我!”剑痴有些不耐烦地道,却连头都未曾抬起。 寨头之上的人一愣,没想到自己尽量以如此客气的语调说话,却仍会遭到对方的这般无礼,然而他们倒真被对方的身份给蒙住了,但却知道这几人气势汹汹,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也便有些不忿地道:“你以为你们是谁,我们大寨主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见的吗?我劝你还是写好拜帖……” “这就是拜帖!”一声低沉而清晰无比的冷哼响起。 寨头上那名守卒被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个矮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这几乎完全不可能,但却是事实,没有谁看见这个矮人究竟是怎样上到寨头的,似乎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是站在这名守卒伯身边,这叫他们怎么不惊? “呀!”一声惨叫,那守卒若弹丸一般被甩下寨头,在寨墙下摔得脑袋迸裂。 守在寨头的众守卒皆大惊,一齐向那矮人扑去,长枪、短戟一阵乱扎,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矮人已经不见了,就像是幽灵鬼魅一般,在他们的围攻之中消失,只吓得他们慌忙撤回兵刃,生怕扎伤了自己人,可就在他们撤回兵刃之时,却又发现了一件让他们心胆俱裂的事情。 那四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出现在他们之间,四双长满老趼的手像是无数只铁钳般击出。 这些守卒竟在全来不及反应的当儿飞跌而出。 “不要多造杀孽!”剑痴的声音也在墙头响起。 “啪!嘭……”一连串的暴跌与惨叫之声!这些人尽数被甩到寨墙之外,可他们却全因剑痴的一句话而捡回了一条小命,只是被摔得昏了过去。 四人手劲拿捏得无比准确,两丈多的高度,底下又全都是坑洼不平的山石,竟然全让众守卒安然着地。 此时那矮人已经向寨内行进了十数丈,这一群喽啰的确不值得他出手,是以他便自诸般兵刃之中穿过。 剑痴的步子也极快,很快就赶上了矮人,但却并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出声。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响遍了每一个山头,似乎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凌能丽无神地抬起头来,满怀心事的眸子中映出刘承东的身影。 “总管!”凌能丽有些歉然,低低地叫了声。 刘承东出奇地没有作出回答,只是轻叹了口气,抬起头脸,仰望苍穹。 凌能丽心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默默站立,调整了一下心乱如麻的思绪,强压心头的酸楚,再一次道:“绝情识破了我的易容!” 刘承东踏着败叶,像是一尊雕塑,淡淡地道:“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你早就料到?”凌能丽有些惊异地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绝情更可怕的一双眼睛!”刘承东缓缓地吁了口气,有些答非所问地道。 “你见过绝情?”凌能丽更觉得奇怪。 “不错,那是十天前的一个晚上,绝情亲自来探视过一次,那晚,虽然我并未与之交手,可却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睛并未因为夜色而失去其光泽,甚至变得更为深邃,就像是天空,没有边际,没有限度,竟似乎可以包容一切的生命、包容一切的精神,空灵至无所循迹的地步。那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一双眼睛,而且在他眼睛之中更有一种空落的内涵,似乎包涵着一丝深深的忧郁,更让人完全无法读懂那双眼睛的深度!”刘承东竟像是在梦中低诉一般。 凌能丽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刘承东能从一个人的眼睛中知道这么多,难道眼睛真的有那么重要? “松佬他们呢?”凌能丽似乎有些丧气地问道。 “他们大概正在拿回我们的嫁妆,并未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在发现突然杀出的神秘人物之后,独自追了过来,却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你。”刘承东淡然道。 “那刘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凌能丽有些着急地问道。 “由她去吧,相信她会把事情办好的。”刘承东无可奈何地道。 “可你如何向老太爷交代呢?”凌能丽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蔡风?”刘承东突然问道。 凌能丽为之一呆,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心头再次涌起无尽的酸楚和无奈,想到刘瑞平即将施行的计划,禁不住黯然伤神,心在绞痛。 刘承东望着凌能丽逐渐变得苍白的脸,禁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天意如此,不能怪谁,情缘终究难两全,只有乞怜苍天了。” 凌能丽默然,的确,天意如此,又能怪谁呢?一切只能听天由命,看事情如何发展了,因为这一切的发展根本不是人所能预料到的,就连蔡伤如此人杰,也只能用一个听天由命来解说,的确是让人心寒。刚才看到刘瑞平如此轻松地面对“敌人”,足见其智慧非常人所能及,如果她仍不能完成任务,就只好怨天了。 思及刘瑞平前几日间极热心地询问毒人的破解之法,想必她也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凌姑娘,你告诉我,这毒人的破解之法,是不是有关一个人的名节问题?”刘承东神情变得严肃无比地问道。 凌能丽不想作任何否认,只得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她很清楚刘承东话语的意思。 刘承东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呆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管!”凌能丽也被刘承东的反应给震住了,忍不住骇然唤了一声。 良久,刘承东才似从梦中醒来,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情孽,眼下只好将错就错了,唉,真是越弄越糟糕!” 凌能丽只觉得有一些苦涩,心头沉甸甸的。 刘承东抬头望了凌能丽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凌姑娘,他日你能不能接受平儿呢?” 凌能丽脑子中“嗡”的一声响,霎时一片空白,这叫她如何回答?又让她如何去面对?鼻头为之一酸,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黯然道:“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就待日后再说吧。”说着缓步自呆立着的刘承东身边走了过去。 “兄弟们,咱们死也要死得像样点,与其毒发,倒不如与他们拼了!”费明怒吼道。 众魔门弟子哪会再犹豫?这一群人全都是经过刻苦磨炼而出的,其心智之坚韧,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以,他们可以自杀,也不会为对方留下活口,此刻虽然腹痛如绞,但既知必死,岂有不拼之理? “放箭!”刘傲松大手一挥,弦响若疾雨击芭蕉。 惨叫声不绝,魔门中人因中毒极深,使他们的身法远远不如起始那般灵活,是以第一轮疾箭,就射毙二十多人,但这时候几乎是箭箭不空。这正是陈悦拖延时间的结果,若非陈悦这么一拖时间,使众魔门中人毒性深入,那这几轮劲箭绝不能取到如此威力,而剩下的就是近身肉搏,那时,刘府的家将将不可避免地死上一大批,如此就显得极为得不偿失了。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陈悦的智慧之高,实是常人所难及,也无怪乎能受燕环双绝的传人看中。 刘傲松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惊讶和骇异,一簇射向赵青锋的劲箭竟似是疾电一般倒射而回。 惨叫之声在家将中响起,只听得刘傲松头皮发麻。 一道黑影不知什么时候飞临赵青锋的头顶,自那枯凋之顶端降落,若自天而降的魔王。 看不见脸面,因为来者那散披的头发将其神秘莫测的脸容完全遮掩,一身黑黑的披风像是一幕乌云罩下,动作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刘傲松知道,这绝对不是幻觉,绝对不是!是以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出手了,是一柄剑,看不见剑身,只有一道亮芒,闪烁的亮芒若青虹划过长空。 当有人发现刘傲松出手之时,刘傲松的剑已经攻入了那片乌云之中。 劲气,若惊涛骇浪般翻腾起来,浓浓的杀气似乎可使所有人窒息。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来自一处——那片乌云,充满死亡气息的乌云! 没有人会想象到它的可怕,就连刘傲松也没有,可是,当他的剑插入了这片乌云中时,他才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可怕和无依! 这一剑,似乎只是刺在一团虚幻的气陷之中,没有边际,没有着力之处,却又处处都涌动着无尽无期的力量,使他有若乘着一叶小舟飘游于大海的浪峰之间。 刘傲松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退,也必须退!因为这个对手的确太可怕了! 刘承福和刘承权的两柄剑刚好救了刘傲松。 就在一只无形的手钳住刘傲松的剑身之时,刘承福和刘承权的剑同时刺入,三大高手一齐出力,这一击绝对不能小觑,任何人都不能! 乌云飘散,钳住刘傲松长剑的是一只手,一只怪异莫名有若干尸般的手,就像是自坟堆中扒出的一截枯骨,但却长满了长长的指甲,晶莹剔透,与这双手极为不对称。 “啪!”刘傲松的剑断成两截。 “砰!”一声闷响,却是刘傲松的脚重重地踢在这神秘来客的身上。 “呀!”断剑的剑尖却深深刺入了刘傲松的小腹中,那神秘怪客似乎根本不在意刘傲松所踢的一脚,是以不闪不避,只是还以一剑! 刘承权和刘承福突觉神秘怪人的身子一滑,两剑自神秘人物腋下穿过,却并未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刘文卿见对方一出手就伤了刘傲松,禁不住大骇,挺剑疾戳,刘承禄的双腿直踢向那怪人的脑袋,数大高手同时夹击,威势之猛足以让人胆寒心裂。 神秘怪客再强横,但也仍是人,他亦不敢轻视这几大高手的联击。刚才刘承福和刘承权两人的联击,一下子就破去了他的幽冥幻境,使之原身暴现,他不想被这些人围住,那时,即使他的武功再如何厉害,也终免不了一死,一人之力如何能敌百名经过特殊训练出来的刘府家将?只眼前数位高手的联击已够让他头大了。 神秘人怪双肩一紧,夹住刘承福和刘承权的两柄剑,身子一旋,竟再次折断两柄利剑,身子化作一阵轻风般难以捕捉。 正当众人准备一拥而上之时,一道强光夹着“轰”的一声巨响,然后众人眼前一片黑暗。 众人睁开眼时,地上除了一片狼藉的魔门弟子之尸体外,那神秘怪人与赵青锋及费明已经不知所踪。 “松佬,你的伤势怎样?”秋月一眼就看见刘傲松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傲松!”刘承福一急,内劲贯入刘傲松的体内。 刘傲松缓缓睁开眼来,吐出一口浊气,苦涩地笑道:“好可怕的魔功,想不到冥宗会再现江湖!” “冥宗?”刘承福和刘承权惊骇无比地问道。 “不错,刚才那人施展出来的正是冥宗绝学‘幽冥幻境’,不对……”刘傲松说到此处突地一顿,竟一手捂住伤口挣扎着站了起来。刚才那一剑之伤再加上自对方身体上所散发传至的死气,使刘傲松气息一窒,昏了过去,其实他所受的伤并非致命,经刘承福以真气理顺气血,就可以站起身来。 “怎么不对?”几人同时问道。 那些家将此刻却在四处搜寻赵青锋等人的踪迹。 “刚才我一脚踢在他的身上,自其身传来一阵沉重的死气,却似是邪宗的不灭法,更似是不灭金身的路子。”刘傲松脸色更显苍白地道。 “不灭金身!”刘承福若受雷击一般,呆立当场,心头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 的确,世间没有比邪宗之“不灭法”更邪的武功,也没有比冥宗更诡秘莫测的武功。 邪宗的不灭之法,可以借战意、灵魂和信念的不死,将之转移到一件物体之上,而使这件本来已是死物的物体具有战意、灵魂和信念,成为杀人的工具。当然这只是下乘不灭之法,而不灭法的最高境界,则是将战意、灵魂、信念和智慧练成不死的实体,从而可以在肉身死后,依然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生活,同样可以杀人。不过,传说除最初创出“不灭法”这种邪恶武学的始祖外,之后就无人能够练成,也幸亏如此。但若能练成“不灭金身”的境界,也已经足够让人心寒胆战了。 “不过,他仍未练成不灭金身之境,我可以感觉得出他脉搏里的气劲外冲。”刘傲松认真地道。 “我们快回去告诉老太爷,冥、邪二宗武学再现江湖,得尽快想出对策!”刘承权急道。 “对,我们收拾好嫁妆,回广灵!”刘承禄向众人吩咐道。 “那总管和小姐呢?”秋月担心地问道。 “至于他们,我们会另想办法。”刘承福道。 秋月与海燕相视望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 剑痴诸人神色自若,似乎根本就不将自四面八方奔涌而至的敌人放在眼里,抑或是他们压根儿就是要使这些人赶来。 寨中各大小头目,带着各自的士卒,更有一帮逃难至暗月寨的凶人也赶了过来。 山道上片刻间人头攒挤,气势汹汹的寨卒很快就已经将剑痴六人围住。 众人虎视眈眈,一个个都似择人而食的野兽。 “饶刚在哪里?”剑痴的声音竟将众寨人的喧闹声给压了下去。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本寨扰乱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小头目怒气冲天地道。 寨中很快聚集了数百之众,可见暗月寨的实力的确大得惊人,在占着压倒性的优势之后,这些人似乎并不想如此快就解决对手,甚至想玩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哈哈哈……他还以为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瞧,那个矮子,像模像样的,也许还真是玉皇大帝的孙子老王八精呢……” “哈哈哈……”众贼人七嘴八舌地调笑起来,一片哄闹,对六人毫不在意。 “都到齐了吗?”那矮人突然也说了一句话。 “嘿嘿,一只矮东瓜,瞧……呀——”这人话未说完,突然觉得喉咙一紧,惨叫之声尚未发出,脖子已经软软地垂在肩头,竟然没有骨头了。 也不是没有了骨头,而是骨头已经碎成无数的小块。 是矮人一只胖手的杰作,没有人想象得到那种速度有多么恐怖,因为矮人仍在原地,就像是从来都未曾动过一般,只是有人感觉到一阵劲风曾扑面而至,然后就发现那说话的人已经死了。 “矮门神风扬!”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因为此刻有人认出了这个矮人的来路。 矮人似乎有些惊异,没想到对方居然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这的确让他有些诧异。 目光所至,却是一名满脸阴鸷的老者,尖尖的下巴,瘦瘦的双颊,一眼就可辨出绝不是善类,矮人毫无表情地道:“你好眼光!” “给我杀!”其中一个小头目终于忍不住怒火,狂吼一声。 “快躲!”说话者仍是那满面阴鸷的老头,因为他突然发现矮门神的手中多了一颗火红如鸭卵一般的圆球。 当众人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时,那颗鸭卵般大小的圆球已经在人堆中落下。 “轰!”一声震天的爆响,沙石乱飞,热浪扑面,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夹杂着血腥之气,在惨叫声的伴奏下四散飞射。 寨中的众山贼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这般可怕的武器。 强大的震波、冲击力,使得众贼心惊胆寒,就连箭都不知道放。 “轰!”“轰……”接连数声巨爆,山道之中混乱至无以复加的地步,没有人能想象得到这是怎样一种场面。 断肢残腿,四处乱飞,疯狂的爆炸拥有着致命的摧毁力,似是要将一切的生命尽数毁灭。 到了此刻,山贼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可怕、什么叫做死亡,没有谁吩咐,全都拔腿飞跑。 山风极大,烟尘很快就被吹散,沙石也渐落,场地之间血迹斑斑,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死者,横七竖八地躺着,也有伤而未死的,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矮门神和剑痴等六人已经不再在场中,他们的身影皆出现在不远处的山道上。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但他们没死,那是事实! 犹未曾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中恢复过来的寨众全都失去了冲杀的勇气,没有人知道那之后还将会出现怎样的一种局面。 第105章 第三章 圣门神仆 第三章圣门神仆 暗月峰,聚雄坡之顶静静地立着十个人,没有丝毫表情,他们的确不应该作出什么表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是生气也是枉然。 十人的目光,只有一个焦点,那就是缓步踱上来的剑痴诸人,立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暗月寨的三寨主范沁,而他的左边,正是那满面阴鸷更显出一丝不忿的老者。 “年老,这几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范沁望着逐渐行近的六人,淡然问道。 那满面阴鸷的老者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应了声:“刚才那矮人定是陶弘景的守门四童之一的矮童,江湖中知道他的人的确不多,但知道他的人都叫他为矮门神,一身武功究竟如何,却没人知道,但他们却很少离开过陶弘景的居地,根本不到江湖中行走。” 范沁的脸色与他身后的八人一样,都变得有些难看,事情牵涉到被誉为天下第一神话般的人物陶弘景陶老神仙,任何人都难以再保持镇定。 “年老可以肯定?”范沁强压住心头的震骇,再次问道。 “你们可知刚才那杀人的凶器叫什么吗?”满面阴鸷的老者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众人神色微显茫然,如这种可怕武器所具备的杀伤力,的确让人有些难以想象,而且江湖中也未曾听说过。众人禁不住全将目光投在满面阴鸷的老者身上,刚才他最先喊出让众人撤离的命令,定知其中的秘密。 “那种玩意儿叫‘轰天雷’,乃是陶弘景近年来所发明的东西。用火药、硝石等一些东西制成,虽与爆竹没什么大的分别,可威力却是几千个爆竹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传闻陶弘景并不想将这东西流落江湖,因为它的杀伤力的确太可怕了,若用于两军交战,定会让生灵涂炭,而且武帝萧衍曾亲自去讨要配方,却被陶弘景断然拒绝,因此,能拥有这种可怕武器的,只有陶弘景一门。因此,眼前这矮子定是矮门神无疑!” 范沁的脸色更显阴沉,若是对方执有这可怕的武器,又该如何对付?禁不住吩咐道:“准备弓箭手,不能与他们近身相搏!” “三寨主,由于他们和陶弘景的关系,我们实在是不能与他们弄得太僵,还得三思呀!”范沁身后一名满脸横肉的汉子出言劝道。 “再则,我们连他们的来意都不知道,就如此贸然出手,只怕……” 范沁狠瞪了那正要将话说完的瘦高个子一眼,冷声道:“巴祥,听到陶弘景你就害怕了吗?” 那瘦高个子一愣,脸色泛青,有些不悦地道:“三寨主说哪里话,我巴祥这一生怕过谁来着?我只是想问个明白,好让他们死而无怨!” “是呀,三寨主,巴祥不是那个意思。”满面阴鸷的老者打圆场道。 范沁收回目光,再次落在坡上行近的六人身上。 金蛊神魔从来都没有如此震怒过,今次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计划泡汤,真是让他的颜面无光,幸亏绝情那一件事进展极为顺利,否则只怕他真的会无颜见人了。 先是炼制毒人的“失魂草”被盗,后又有抢宝计划失败,而且折了昌义之属下的两员大将。 赵青锋和费明若非被救稍早,只怕此刻也已毒入心肺而死了。原来,陈悦给赵青锋的并不是解药,而是一种更烈的毒药,以毒攻毒之下,强行将那些毒雾的毒性压住,可在重伤失血过后,就会立刻发作,幸亏不死尊者以内劲相逼才镇住了其毒性。 金蛊神魔可谓当世用毒高手,连陶弘景也违忌三分,这些毒性对于赵青锋诸人来说,或许十分厉害,但在他的眼中却不值一哂。 赵青锋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破口大骂:“好卑鄙的陈悦,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断!” 费明默不做声,只是望着神色极为难看的金蛊神魔,苍白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担心。 “费明,你在想些什么?”问话的人是昌久高。 费明并没有自坑上坐起,只是担心地道:“刘家人救活了尤无心,并放他回郑王府,这一招真毒!” 昌久高也为之脸色大变,在百忙之中,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小角色,此刻一听费明提起,才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若是尤无心回到郑王府,将费明及魔门之事一说,郑王并不是傻子,岂会想不到昌义之?何况以他今日的地位、名望,怎能容忍别人如此戏耍他?是以,在任务执行之前,昌义之就已吩咐过,一定要不留一个活口,可千算万算仍漏掉了尤无心,这的确是一件让人担心的棘手之事。 “我再回去取来他的首级!”不死尊者坚决地道,说着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尊者不必了,你已经受了伤,就安心疗养吧,即使此刻前去,恐怕也无济于事了。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太小看了广灵刘家,这也是今次失败的主要原因。以刘家的精明,岂会不派人护送尤无心?他们所走的每一步棋都狠辣无比,让人难有退路。好一个刘傲松!”说到最后,金蛊神魔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众人全都为之默然,还能说什么呢?刘家的一切行动都是谋定而后动,步步算得那么准确,的确不给别人任何机会! 不死尊者停下脚步,他那被刘傲松所踢的一脚的确很重,此刻仍真气难畅,他也没想到刘傲松会如此狡猾,以身子硬受那截断剑,却拼尽全力踢出一脚,对断剑不避不闪,可这柄断剑却受刘傲松身上的藤甲所阻,只能刺入一小截,而无法让其受到重创,若不是不死尊者功力高绝,只怕真要饮恨而终了。 范沁的眸子中射出两道极烈的寒芒,充满了怒意和杀意的眼神罩定剑痴和矮门神的周身。 “未知几位贵客光临本寨,本座未曾远迎,真是不好意思。”范沁强自从杀意和怒意的夹缝间挤出的半丝笑意与那种怨毒的眼神极不相称,看得人心中十分别扭。 “那倒不必,今日我们来是想讨几个人。”剑痴并不想拐弯抹角,因为他认为范沁也应是能做主的人,单凭其气势就可断定。 “哦,本寨有你们想要讨的人吗?”范沁没好气地反问道。 “如果没有,我们也不会不请自来!”矮门神的语意极为肯定而坚决。 “不知几位想要的讨回是什么人?”那满面阴鸷的老者淡然问道。 “阁下应该是断指年道汝吧?”剑痴极为平静地望了望那满面阴鸷的老者,淡淡地道。 众人无不为之动容,对方只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年道汝的身份,可见江湖阅历之丰富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阁下好眼力!”年道汝赞道。 “难怪能知道我的身份,原来阁下竟是天邪宗门人,今次真是看走眼了!”矮门神更是语出惊人。 年道汝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就连范沁的脸色也同样难看,这些人竟似乎对魔门中事了解极多,居然知道断指年道汝是魔门那弃魔入邪的天邪宗之人,这一惊的确非同小可。 “今日之来,我们并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只是让你们把葛家庄的薛老三及华阴双虎交出来,其他的事完全可以留得以后再说!”剑痴的话调极为强硬,似乎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范沁的脸色再变,冷笑道:“很好,原来诸位是为此而来,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带走他们了!” “哼,想带走他们,就先过我这一关!”年道汝身后的汉子跨出两步,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目光极为轻蔑地扫了剑痴一眼。 剑痴不屑地一笑,范沁诸人却全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刚才他们所见到的,只是对方倚仗凶器“轰天雷”之威,而未见过其真实的武功,此刻倒的确想见识见识他们的斤两,看是不是真的够格!况且,范沁知道若是群斗的话,对方只怕又会使出“轰天雷”,那可是绝对不好对付的玩意。为了避免“轰天雷”的威胁,只得选择单打独斗,甚至可用车轮战来对付他们,这正是范沁临时定出的策略。 “你还不入流!”说话的是四名极为普通人之中的一个,这人唯一的一点与其他几人有些不同的是他嘴角的一颗小痣,他们的普通是因为朴实无华,就像是一柄破旧的锄头,一棵冬天的枫树,看上去虽然不惹眼,可却有独自的特点。 那汉子神色一变,目光移至这有颗黑痣的普通人身上,如要吃人的野兽,从来都没有人敢如此轻蔑地小觑他,可今日说他的人,却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无名小辈,怎不叫他怒火中烧? 那名极为普通的人没有半丝畏怯,只是轻轻松松地轻迈两步,走到剑痴前面。看那悠闲的步子,倒似在赏花观灯。 “报上名来,我的手下不死无名之辈!”那汉子极为愤怒地吼道。 “非常抱歉,让你失望的是,我叫无名四!”这名极为普通的人仍是十分平静轻松地说出一个让暗月寨众人为之愕然的名字。 “无名四!”所有的人全都面色一怔。 那不可一世的汉子冷哼道:“哼,管你是无名几,今日定要让你尝尝我何虎的厉害!” “你动怒了?这只会使你败得更惨更快,一个有修养的人是不会轻易动怒的,所以我认为你根本不入流!”无名四的声音极为平静,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实际上却极为刻薄。 何虎大怒,以最快的动作拔刀猛劈,无论力道、速度抑或角度,的确不同凡响。 无名四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这样一个似发狂的野兽一般的人。 何虎的刀,停在半空,在距无名四的额前三尺许。 “你为什么不出兵刃?”何虎有些愤怒地问道,显然无名四的无动于衷真的激怒了他。 “如果真要还击,你此刻已经死了!”无名四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淡、那么平静,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失去冷静。 “你!”何虎气得额上青筋暴露。 “一个人的兵刃并不一定都要表现于形式,能杀人的就是好兵器,每个人的出招方式并不都像你一般,是以,我刚才有十六次杀你的机会,有十次机会可以让我不受丝毫损伤。对待敌人不应该有任何道义可讲,我大可趁你收力之时进攻,没有人会说我狠,只会有人说你傻、说你笨,你相信吗?”无名四的声音仍是不紧不慢。 何虎的额头和鼻间已经渗出了汗珠,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如此的羞辱。 “我不信!”何虎狂吼一声,再次挥刀击下。 无名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道:“你早就败了!” 话音刚落,刀光尽敛,何虎的眼睛瞪得奇大无比,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不敢相信他的脖子竟然捏在无名四的手中。 刀芒之中,见到无名四出手的人不多,可第一个见到无名四出手的人,心头禁不住都泛起了一丝寒意,唯剑痴五人例外。 “你不该再出刀,你本可不必死,可却不听劝告,再次出刀却有二十四处致命破绽,你只好认命了!”无名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吐出长长舌头的何虎说出最后的悼词。 何虎死了,死得十分突然、十分不甘心,他的脖子完全被捏碎,皮层之下,只有一堆碎骨,当无名四收回手之时,何虎整个躯体砰然倒下。 无名四轻轻地拍了拍手,像是拂去手中的灰尘,轻松自如得只让范沁诸人心中透出一丝丝凉意。 无名四缓步退至剑痴身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范沁身后有两人立刻气红了眼,怒吼着冲至前面,喝道:“无名四,我要你给何兄弟偿命!” 剑痴望了望这两人,摇了摇头,似乎根本就瞧不起他们。 无名四身后的一名与他一样普通的人缓缓迈出两步,刚好立在剑痴身前。 “你想来送死?”那两名汉子怒问道。 “那要看你们两人有多少斤两!”那极为普通之人十分平静地道。 “好,你报上名来,先送你上西天,再找无名四算账!”那两人愤恨地道。 “无名五!”那极为普通的汉子平静地说出了三个字,只让范沁诸人惊诧莫名,他们怎么也想不出江湖中有这几号高手,何况世上怎会有以无名为姓的人呢?但这几人虽看上去极不起眼,可却无处不透着古怪,有着让人难以估测的力量。 范沁向对方另外两名保持沉默的普通人望了一眼,见他们都眯着眼睛,似乎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禁不住暗自寻思道道:“这些人难道都是无名氏?那又有多少人呢?他们到底属于哪门哪派?” 两汉子听到无名五报上名来,在惊愕之中,也同时亮出了自己的名字。 个子较高者,在江湖中人称飞天盗王胡海,另一人叫白飘,乃声名极为狼藉的采花淫贼。不过,这两人也的确是江湖中的硬手。 “你用什么兵刃?”胡海沉声问道。 “你在死亡前会知道,杀死你的东西,就是我的兵刃!”无名五极为自信,却也无比平静地道,那双半睁半眯的眸子在突然之间神光爆射,本来不显眼的样子,在刹那间迸发出凌厉无比的气势。 胡海和白飘若魅影一般滑向两旁,幻出数十条身影,轻功之高的确惊人。 无名五并没有出声,透出神光的眸子现次半睁半眯,只是双脚已向前踏出了一步,却没出手。 他不急,绝对不急!好整以暇,就像是静立赏月,是那么轻闲自在,根本不在意胡海和白飘的攻袭。 衣衫飘飘,那是因为劲风所致。 范沁几人的心中有些讶异,难道这人有病?要么就是痴呆傻子,否则怎会对敌人的攻袭毫不作出反应?即使换作他们自己,也绝不敢如此大意轻视,那完全是拿生命在开玩笑!要知道以胡海和白飘两人的武功,在江湖中虽算不上一流高手,可两人的联手一击却又是另一回事。范沁本来以为对方会派出两人与己方对阵,谁知却只是以无名五出战,这让范沁自心底暗自得意,此刻无名五漫不经心的样子,只让他有些不解和奇怪,更升起了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哧!”白飘的分水刺竟自无名五的右腕处划过,挑破了无名五的衣袖。 也就在这时,胡海的解牛刀以一溜青芒斩下。 白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但在刹那间却变成骇然与惊异。 “砰!”一声爆响,无名五的一只脚已经踢在白飘的腹部。 没有人看到无名五是如何出脚的,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不动则静若枯树,动起来却快得难以想象。 白飘狂号一声,倒跌而出,可那分水刺却被无名五所夹,跌出去的只是下身,上身因分水刺一牵、一滞,无名五的身子猛撞而出,那夹住分水刺的右手将悬空的白飘一拉。 “砰!”无名五以肩头撞在白飘的胸膛之上。 惨叫夹着肋骨碎裂的声音响起,白飘这次真的飞了出去。 “当!”分水刺在解牛刀刺入无名五体内半寸许时截住,一切都在毫发之间。 胡海本来仍在暗自得意,可无名五夺分水刺与撤身后撞之间配合得巧妙无伦,使得其身体与解牛刀之间的距离拉大,分水刺才有足够的时间回救。 此时,胡海看见了无名五的手,是左手!像老树的根,更像披上铁甲的木棒。 无名五的身子微滑,那解牛刀立刻在无名五的胸口拖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却是由深变浅的斜槽。 “轰!”胡海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无名五的拳头就像是一柄巨杵,击得他五脏欲裂,身子不由自主地飞跌而出。 范沁大惊,惊的不是胡海飞跌而出,而是无名五如影随形的身体。 “吧嗒!”白飘与胡海的身体同时落地,而胡海不幸的是,身边多了个无名五。 无名五就在对方落地的那一瞬间,就赶到了胡海身边,无名五绝不是帮他,而是将那根分水刺深深地刺入其心脏。 没有人来得及出手相救,一切都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成了定局,是以,胡海只能认命了。 无名五刺下手中的分水刺之后,就不再动,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胸衣,右手的指尖也在滴血。 白飘的分手刺在他的右腕之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但白飘所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 无名五的一脚、一肩两记充满爆炸力量的重击,足以让白飘命丧黄泉,是以,白飘和胡海一样,落地之后只撑了一下双腿,就已气绝! 无名五的凶狠实在是让人心寒,以不变应万变,更以自身作饵,使胡海和白飘两人的轻功皆无用武之地,而其角度和力道计算之准确,实在是骇人听闻,哪怕是他的反应稍慢一点,死的就不是胡海和白飘,而是无名五自己!更可怕的却是无名五的勇气和胆量。 无论换作谁,要以这种战略对敌,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可想而知,但无名五却似乎理所当然,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这就不能不让人心寒。 无名五伸指急点胸口几处大穴,以止住血流,动作之利落,似乎根本不怕痛一般。 自始至终无名四和无名五都未曾动用过什么兵刃,正如他们所说,用什么杀你,那就是他的兵刃!“能杀人的兵刃,就是好兵刃”!这句话的确没错,在此刻,更是没有人会不相信。 “好功夫,真是好功夫,随机而动,应招出招,不拘泥于形式,千变万化而招不偏轨,的确是好功夫!”一阵掌声夹杂着一声清越的喝彩传了过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剑痴的目光斜扫过去,却见到一个极为清奇的中年人,缓步行了过来。 “二哥!”范沁恭敬地道。 “二寨主好!”年道汝和几人同时恭敬地道。 那中年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派大家风范,气态非凡。 无名五缓缓转过身去,眸子中的奇光一闪而灭,他看到了一柄刀,那中年人背后的刀! 古朴无华的刀柄随着中年人的走动,若隐若现。 中年人本身就像一柄刀,无锋的钝刀,那沉稳而实在的感觉使人无比清晰。 此人正是暗月寨的二当家——肖忠,一个曾红极一时的人物。 “今日能得如此几位高手光临本寨,的确是本寨的荣幸,如果几位不弃,不妨到客厅去喝几杯淡茶,如何?”肖忠极为客气地道,似乎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剑痴心中暗赞,难怪暗月寨能够屹立两朝之间,成异军突起之势,看来的确不是侥幸所致,以肖忠这般人物定可称雄一方,暗月寨有如此高手,可见实力的确不简单。如此想着,剑痴应口道:“寒风如刀,割衣欲裂,的确不好受,可是这一切都是不得已,我们的几位朋友在贵寨之中囚困,若我们贪一时之快意,又有何面目见故人呀?” “不知贵朋友是些什么人呢?如何会在本寨之中?”肖忠似乎不知内情地问道。 “葛家庄薛三与华阴双虎!”剑痴断然道。 “薛三和华阴双虎困于本寨中?”肖忠扭头向范沁和年道汝望去,目光之中充满了讶异之色,“有这么回事吗?” 范沁恭敬地道:“的确如此,前日平北侯府的昌久高将人带过来,说是只要我们把这些人看管到过年,过年之后他们就会来取,同时送上一万两银子的看守费!” 肖忠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极冷,愤然道:“胡闹!就因为一万两银子吗?葛家庄誉满天下,又岂是我们一个小小山寨所能招惹的?因为一万两银票,就弃兄弟们的性命于不顾吗?真是胡闹!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当时二哥正在闭关,我也便没跟二哥商量,不过却跟大哥说了。”范沁并不感到惊慌,禀报道。 “竟是大哥的主意?”肖忠也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正是,若没有大哥的同意,我又怎会不知事情的轻重!”范沁无可奈何地道。 “不错,三弟所说没错,是我的主意!”一声苍雄的声音传了过来。 肖忠和范沁诸人同时回头相望,呼道:“大哥!” 剑痴的眸子之中射出几缕淡淡的寒芒,可以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肖忠有些不解地问道。 “做某些事情是有很多原因的,根本就无法解释。”说话的正是暗月寨大寨主饶刚。 “可是大哥想到没有,这样将会酿成怎样的后果?”肖忠有些微恼地道。 “这些后果,我可以全部承担!”饶刚似乎极为坚决,更不想解释这之中的原因,甚至连肖忠的话也听不进去。 “大哥可知道华阴双虎与蔡伤的关系?”肖忠语气稍缓,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得比谁都清楚,我真的是不想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二弟,请不要逼我!”饶刚似有极深的难言之隐,就连范沁也听出了其中端倪。 “大哥,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呢?”范沁也出言道。 “饶大寨主,如果我能替你解释这之中的原因又如何呢?”一直未曾开口的矮门神突然道。 饶刚的眸子中精芒爆射,紧紧地盯着矮门神,像是想看透他的心一样。 “你知道?”肖忠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不仅知道,而且可以根治其本!”矮门神神色平静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饶刚声音极冷地问道。 “陶老神仙的四大门童之一矮门神!”矮门神丝毫不畏怯地回答道。 饶刚和肖忠同时一震,似乎为眼前矮门神的身份所震惊。范沁早就知道了矮门神的身份,并不为之感到奇怪,他只是很想弄清楚这几乎从不离开陶弘景居所的矮门神之来意。 要知道,陶弘景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名动天下,不仅仅是因为其医术之高明,更因其精通天地至理,五行奇门遁甲几乎无所不精,十几岁时就名声鹊起。放眼整个天下,无论文武各道。对陶弘景推崇的程度,几若仙人,朝野内外无人不敬,虽然暗月寨在两朝之间异军突起,可对这个神话般的人物仍极为推崇。 江湖中传说陶弘景的功力早达天人交感、白日飞升之境,已为地仙之流,就连梁武帝萧衍仍要定期去请安,其门童的地位也可见一斑了。 “是陶老神仙让你来的吗?”饶刚似乎一下子泄了气,问道。 “天下间只有两个人可以为你解脱困境,一个是施毒本人,另一个就是老神仙!”矮门神淡然道。 “大哥,你中了毒?”肖忠和范沁同时惊问道。 饶刚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隐瞒你们了,我中的是花柳病毒,乃是邪宗的毒门奇毒,我之所以要将薛三和华阴双虎关押起来,是因为与昌久高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邪宗的不死尊者,我不能不答应!” “从今天之后,你就可以不再受到任何人的要挟,不过我劝你最好以后收敛一点,邪宗复出,将会不择手段地对付敌人!因为天下没有一宗会成为他们永久的朋友,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方是正途。”矮门神淡淡地道。 饶刚脸色微变,有些不太自然,但想到对方乃是代陶老神仙传话,事实上也是如此,而且要不想受人要挟,就得求陶弘景,自然不能得罪。 “这是老神仙亲自为你所配的药方,红色内服,白色外涂,每日一样两颗,三日之后,就可痊愈!”矮门神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饶刚道。 饶刚有些将信将疑地接过小瓷瓶,不解地问道:“陶老神仙如何知道我的事呢?” “天下间除非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否则总会有人知道的,任何地方都没有绝对不透风的墙,但我不想告诉你知道的原因。”矮门神毫不留情面地道。 “这乃是老神仙的独门玄道令,如果几位当家的不相信,可亲自过目!”剑痴摸出一块黝黑的令牌。 令牌三寸来长,黑糊糊的令牌上刻着一道道错踪复杂的图纹,背面更有一个古篆大字——陶! 饶刚和肖忠仔细地看了看这块玄道令牌,神情愈显恭敬,他们早年行走过江湖,自然认识这几乎有白道至尊之威的玄道令,就是黑道凶魔见到这块令牌也会恭敬有加。 “果然是老神仙的玄道令!”肖忠向饶刚望了一眼,恭声道。 饶刚脸色渐缓,心中疑虑尽消,既然真是老神仙所派来的人,就绝不会害他,那么解药自然是真的。 “好,我立刻就放了他们,今后若老神仙有何差遣,我暗月寨定当倾力响应!”饶刚果决地道。 剑痴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年兄,何必走得那么匆忙呢?我们还有未完之事待叙!”饶刚抬眼一望,见年道汝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身形出现在另一座山头。 “好老贼,原来他果然是邪门中人!”范沁立刻明白年道汝溜走的原因,忍不住骂道。 “让我去把他带回来!”肖忠说着就要动身追击。 “二当家的不必麻烦!”剑痴淡然一笑道。 “嘘!”一声尖厉的啸声自无名四口中送出,直破云霄,似有摧心裂肺之压力。 众人正在惊愕之际,那座山头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身影,众人依然可见那人一身极为普通的打扮,像是幽灵一般现身于年道汝面前。 只一看打扮就知道那人和无名四是同一路人。 其实当年道汝知道矮门神的来历后,就暗觉事态不妙,饶刚对他魔门之事了解甚多,他本来是金蛊神魔安排到暗月寨看守薛三的,如今饶刚毒性一解,他就将成为泄恨的对象,因此岂能不走? 年道汝本以为这样溜了就万事大吉,谁知竟仍有人在这里守候着,实属让他大吃一惊,刚才无名四和无名五的武功他也见识过,知道这些人看起来极不起眼,但武功之高,已经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我是无名三,你是跟我一起回转,还是要从我的身上踏过呢?”那突然出现之人的发问极为奇怪。 “废话,有本事就将我放倒!”年道汝双掌一错,疾扑而上。 “你不是我的对手,出手也是白搭!”面对年道汝的攻势,无名三似乎极为自信,更极为轻蔑。 年道汝乃天邪宗的高手,虽然天邪宗一直都极为低调,游离于南北两朝的魔门之间,可其本身的武学也不能小看,只是天邪宗不注重武功修为,而精于奇门民异术。年道汝在天邪宗之内只能算是三流角色,异术的修为自然不是很好,但武功修为也极为高深。 不过,他今日所遇到的却是一批可怕得足以令人做噩梦的死士,无论是武功抑或是心智,都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无名三没有躲避,目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神光,罩定年道汝,对那幻化成无数掌影的攻势竟视若无睹。 年道汝心头暗喜,双掌劲气爆发,若狂涛疾泄而下。 无名三的手此时动了,象征性地动了一下。 年道汝看见了一柄刀,是小刀! 这就像是用来切西瓜的刀,但有时候切西瓜的刀照样可以杀人、照样可以做大事。 小刀,却有着大刀的刀气,简简单单,毫无花巧的一刀,平平地划过。 年道汝的心都凉了,他所有的攻势几乎全因对方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刀而土崩瓦解,他所有的攻势全都被无名三算死! 此刻,他才真的明白以不变应万变的可怕之处。无名五不急于动手,是因为要掌握对方的攻势,而在短距离内作出的反应自比任何长攻对手迅速得多。 无论是时间、速度还是角度,无名三都拿捏得准确无比,年道汝更不会想到无名三的衣袖之中还有这样一柄小刀! 年道汝唯有改掌出腿,撤掌之时双臂之力迅速贯注于腿上。 就在他出腿的当儿,有一只脚比他更快,那是无名三的脚! 无名三的脚,不仅比年道汝的脚快,甚至比他自己的刀子更快,更何况,这一脚似乎是早已预留地后着。 “砰!”年道汝一声惨叫,小腹中招。 “哗!”无名三的身子也被迫得飞退,年道汝竟借这一脚之力逼出胃中的饭菜和酸水,喷了出来。 无名三大怒,没想到年道汝如此狡猾。 年道汝忍着创痛向一侧的荒野中掠去,他很清楚,自己的武功与无名三相比仍差一大截,若再战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是以乘无名三退开之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 “吧嗒!”年道汝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时,身子已经重重摔回地上。 惨哼之下,他有些绝望地抬起头来,忍不住骇然惊呼道:“颜礼敬!” 出手之人正是颜礼敬,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颜礼敬竟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前面,只轻轻一掀,就将年道汝摔了出去,与颜礼敬相比,他的武功也是相差得太远太远。 饶刚和范沁的神色也微变,他们没有想到颜礼敬会突然出现,而他们明明已将颜礼敬诸人囚于山腹之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仅仅颜礼敬,杨擎天和薛三及几名葛家庄的弟子,也全都出现在那边的山头上,更有几名与无名四装束一模一样的汉子。 “不好意思,我尚未告诉几位当家的,其实今日前来的并不只我们几人,还有几位自后山而上,我们是分头行动的。”剑痴悠然道,他知道饶刚心里绝对不舒服,他们这样轻易地就已经把人给救了出来,如此就表明了暗月寨对于他们来讲并不算什么。这全是葛荣的安排。葛荣绝不会让任何人小看葛家庄,本来也不用分批行动,但葛荣却要借这次机会在暗月寨中立威,才会不领饶刚的情。 年道汝刚刚抬起头来,那柄小刀已经紧紧地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饶刚诸人箭步赶至,朗声抱拳道:“几位,对不起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杨擎天似乎并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道:“好说,此一时彼一时也!” 肖忠再次打量了这一群极不起眼的人,禁不住出言相问道:“不知道几位无名朋友师出何门?” 无名四淡然一笑道:“我们只是葛家庄的一名小卒,不值一提!” 饶刚心中暗骇,忖道:“难怪葛家庄能名动天下,被称为天下最难测的一股势力,可见真的不是侥幸所致,就只眼下这一批神秘的无名氏就足以让武林中的一些小门派万劫不复,而且葛家庄像这样潜在的实力又有多少呢?”但饶刚的感受远远没有范沁和肖忠深,因为范沁和肖忠亲眼见到了无名五与无名四的武功,那的确足够让人心生震骇。 “几位当家的,叨扰之处还请勿怪。”剑痴语意极为客气地道。 颜礼敬望了剑痴一眼,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半晌才出声道:“阁下可是铁剑门的大弟子剑痴?” 饶刚和肖忠同时一震,剑痴之名他们早有所闻,当初剑痴挑战各门各派的剑法,取各家剑法之所长,其声名曾经响遍整个江湖,更不知有多少剑手曾经败在他的剑下,只是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突然销声匿迹,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从此再无人见过他,而剑痴几乎与华阴双虎是同一辈人,是以饶刚和肖忠都听说过其名,却没想到在退隐江湖二十几年后,再一次出现江湖,自是让他们大感意外。 “袖里针颜礼敬果然眼力非凡,不错,我正是剑痴!”剑痴淡笑道。 “我辈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之处还请勿怪!”肖忠极为客气地道,似乎早已将刚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范沁诸人也肃然起敬,要知道百年前的“铁剑门”乃是白莲社内极为重要的一份力量,排名为第六位,其声望在南北两朝极高,可见的确是力量惊人,曾经给魔门以重击。四十多年前,“铁剑门”的势力空前强大,只是后来在冥宗和邪宗那一役之中,精英折损得几乎无力振兴,但“铁剑门”给冥宗和邪宗的打击也奇大无比,竟让冥宗和邪宗损失了十八名绝顶高手,就连当初几大家族的力量都无法办到,可是“铁剑门”却做到了,也因此为江湖添了几件极为轰动的决斗,让两宗元气大伤,这些江湖典故,江湖中人不知者极少。 年道汝的脸色变得如死灰一般苍白,眼前的人物,无一不是厉害角色,他今次似乎注定是死定了。 饶刚因解开了身上的奇毒,心情大为舒畅,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也不再怎么在意,那些寨众见来犯者突然又与几位寨主握手言和,禁不住有些不忿,但却也无可奈何。 何虎、白飘和胡海三人之死却没有什么人为之叹息,皆因三人的确是恶名昭彰,干尽了坏事,死在无名四和无名五手中,只是为百姓除害而已。 “立刻给我设宴!”饶刚沉声吩咐道。 第106章 第四章 乱世真情 第四章乱世真情 除夕。 欢庆之日,却非每人都能欢庆。 团圆,谁不期盼?但总有些人不知家在何方。天涯过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有的只是一颗疲惫的心和一脸掩盖不了的沧桑。 这种人,是浪子,孤独的浪子,是以,节日对他们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约束力和意义,反而只能为他们添上那么一丝空虚、一丝落寞与一丝伤感。 战乱,更破坏了节日应有的气氛,这的确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酒,是穿肠毒药,但却不能没有这东西,俗话说:“醉生梦死忘百忧!” 在乱世之中,烈酒与美人的确构成了温柔之乡,让英雄气短,壮士魂销。 绝情已经不自觉地喝了五碗酒,是五大碗!刘瑞平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感受着客栈中的清冷。 今天,喝酒的似乎只有两个客人,连店小二也回家团圆去了,唯有老掌柜和一个小女儿在清点着这一年来的账目,神情十分专注、十分严肃。 刘瑞平轻轻夹了一块肉丝,仔细地咀嚼着,似乎是在品味着人生的辛酸。 难得的却是绝情并没有说话,今天他似乎变得有些反常,难道就因为明日是除夕吗?没有人知道这算不算是理由,当然,绝情不说,就没有人发问,包括刘瑞平。 绝情再喝了两碗,刘瑞平终于忍不住了,淡淡地道:“蔡公子,为我也倒上一碗吧?” 绝情微感愕然,旋又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也不发问,十分自然地为刘瑞平倒满一碗烈酒。 刘瑞平心头一阵感动和无奈,她竟似乎读懂了这个笑容的内涵,充满了感激的一笑,竟让她心中掀起了一番巨波。 绝情端起酒碗向刘瑞平招了一招,浅浅地饮了一口,与刚才喝酒的架势相比,显得斯文了许多。 刘瑞平却知道这是为了照顾她,她才会小口小口地喝,也就毫不犹豫地浅浅啜了一口。 一股辛辣之味冲喉而出,刘瑞平忍不住将喝进去的酒咳了出来。 “好辣!”刘瑞平终于说了心中的感受。 绝情忍不住开怀笑了几声,自怀中掏出一块黑巾递给刘瑞平,温柔地道:“擦擦!” 刘瑞平不好意思地接过黑巾,只觉极为柔软,舒爽异常,她轻轻拭了拭嘴边的酒渍。 “难为你了,还喝吗?”绝情似乎充满柔情地问道。 “嗯!”刘瑞平坚决地点了点头,毫不畏怯之状只让绝情自心中升起了一丝温暖,却也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刘瑞平微微一愕,似乎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蔡公子有心事吗?是因为瑞平跟你说了回家团聚的时间吗?” “瑞平多心了,人在江湖,何处不为家?只是心有所感而已。”绝情淡然一笑道。 “能跟瑞平讲讲吗?”刘瑞平似乎极为善解人意地问道,神情显得格外温柔。 绝情想了想,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突出奇兵地问道:“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会原谅我?” 刘瑞平浑身一震,有些吃惊地望了望绝情,掩饰不住心头的震惊,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有些事情,不是用语言可以解释的,需要用心去体会,世间的一切很难预料,可以不用解释吗?”绝情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无可奈何地道,神情更显落寞地望着窗外。 刘瑞平隐隐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强压住心头的不安,淡然问道:“蔡公子何出此言呢?” 绝情再为自己倒满一碗酒,问道:“瑞平知道我今日为何要喝这么多酒吗?” 刘瑞平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想用酒来将心神镇定下来,告诫自己不要做出蠢事,可是我失败了。”绝情悠然道,眼神中微显出一丝无奈。 刘瑞平默然无语,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绝情的话太突然了,几乎让她没有一丝心理准备,她更不知道绝情究竟要说些什么,又发现了什么,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在骗他?可是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自己似乎并没有露出破绽,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正当刘瑞平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绝情再次开口道:“这几日来,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也一直都因这个问题而无法解开心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将之放在心中,无论瑞平是怪我抑或是什么的,我都不管。” 刘瑞平有些奇怪地望着绝情,但见其脸上显出一丝矛盾而落寞之色,配上那忧郁而深邃的眸子,的确有一种异样的魅力,不可否认,绝情绝对是一个可让任何女孩倾心的男人! “瑞平认为我是蔡风吗?”绝情的话更使刘瑞平惊诧莫名。 “难道,你不是蔡风吗?”刘瑞平愕然反问道。 “如果我不是呢?”绝情也反问道。 刘瑞平的心速立刻加快,几乎跳到嗓子眼上了,脑中更显一片空白,忖道:“难道他真的发现了我在骗他?但他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决定,我仍要告诉你,我不是蔡风,我叫绝情,一个没有任何身家的浪子绝情!”绝情说完后,目光紧紧地盯着刘瑞平的眼睛,却不再说话。 刘瑞平脑中“嗡”的一声,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出声,绝情的话就像是一柄绝世无匹的刀,将她所有的打算和计划全都劈得一塌糊涂,他根本没有办法面对他这种直截了当的坦白。本以为绝情一直都在向自己的计划靠近,谁知,却于此时功亏一篑,这的确让她无法接受,茫然之间,她只得含糊其辞地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我说过有很多原因,也不想作太多的解释,那似是全无意义的事,瑞平能不问原因吗?”绝情的口气无比缓和地道。 “不行!”隐然间,刘瑞平似乎有一种被伤害的感觉,虽然她心里十分明白自己与绝情都是在相互欺骗,可是不知怎的,听完对方的话后,她心头却感到有些委屈,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这几天的相处,她真的爱上了绝情?可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呀,那又是为什么呢? 男女间的感情的确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这几天来,绝情所表现出来的深沉、忧郁和那种落寞的情绪始终占着刘瑞平的心灵,虽然她心中也有蔡风的潇洒和机智,但此时的绝情,却与蔡风那种傲气与儒雅的感觉有些不同,另有一种异样的魅力。刘瑞平早就对蔡风有先入为主的好感,虽然知道绝情是受人所制失去过去记忆的蔡风,但却没有改变其容貌,这使得她情不自禁地隐隐爱上了蔡风的第二种身份绝情,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而已,可当绝情坦白心事之时,刘瑞平却不可抑制地表露出来。 绝情长长地吁了口气,轻叹道:“绝情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本是别人安排的一个计划,而我就是这个计划的实施者。我本想永远都不告诉你真相,是以,就有了最初的骗局,绝情很少跟人谈及这些,因为绝情的命运并不属于自己,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瑞平怪也罢,不怪也罢,我没权过问。” 刘瑞平呆了半晌,她自然明白绝情话中的意思,绝情说了这么多,的确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极限,对方如此坦诚相告,她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也可以一直都瞒着我呀。”刘瑞平有些不忿地道。 绝情苦涩时一笑,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这都是自找的,因为你太善良了,而我虽名绝情,却非真的绝情绝义,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所以不想再欺骗你,也不想作任何隐瞒,我最初的目的是《长生诀》,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真的!” 刘瑞平再一次目瞪口呆,绝情的话就像一排排海浪,让她根本无法站稳脚跟,可隐约之间,似乎有一丝欢喜、一丝甜蜜之感。 “我从来没想过人会有这种矛盾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嫉妒蔡风,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要与他比试比试!”说着绝情又涩然一笑。 “你一定不会比蔡风差!”刘瑞平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绝情一呆,愣愣地望了刘瑞平半晌,眼神中露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痛苦和伤感,忙扭过头去,不再望向刘瑞平的脸,轻声道:“快吃吧,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回哪儿?”刘瑞平一惊,问道。 “广灵!”绝情坚决道。 “为什么?”刘瑞平诧异地问道。 “难道你还会与一个再不值得你信任的人待在一起吗?”绝情黯然道。 刘瑞平愣了一愣,淡然道:“就因为这些吗?”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绝情无可奈何地道。 “那你此刻是不是对我坦诚以待呢?”刘瑞平深深地吸了口气,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思绪。 绝情再次端起倒满的酒,就要向嘴中猛灌,但一只手却压住了他的酒碗。 那是刘瑞平的手,素白细腻、柔若无骨的手,他怜惜地道:“你不能喝了,那样会醉的!” 绝情的手颤了一下,他的心也颤了一下,一股从来都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竟使他那从不颤抖的手颤抖了一下,这是如何难得啊! 刘瑞平也清楚地感觉到了,她更看到了碗里的酒荡动了一下,就像是两人的心,泛起了一丝丝无法抑制的涟漪! 绝情轻轻地放下碗来,伸出修长的大手轻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眸子中透出无限的柔情,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轻声问道:“你真的相信我?” 刘瑞平并没有抽回手,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为什么会不相信你?”顿了一顿,又道,“我不管你是蔡风还是绝情,也不管你以前有什么目的,只要你此刻对我是真诚的就行了。” 绝情无法掩饰地露出一丝伤感,道:“我的生命并不是由我自己做主,难道你……” “不要说这些好不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把握命运的!”刘瑞平真诚地道。 “谢谢!”绝情轻轻地道,同时收回手来。 “是你救了我,但又骗了我,就让它们抵消,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好吗?”刘瑞平优雅地望着绝情道。 “不行,我将身份和目的告诉了你,本就是已经背叛了另一个人,如果我仍和你在一起的话,他一定会逼我向你动手的!” “那你会吗?”刘瑞平又一次望着绝情轻问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只有将你送回广灵,才是最好的办法。”绝情无可奈何地道。 刘瑞平禁不住心中一阵迷惑,难道绝情真的是喜欢上了她,才会对金蛊神魔的命令生出反抗之心?可是……想到这里她心中生出一丝茫然又有一丝欢喜,更不知道将计划如何进行下去,如果他是真心喜欢自己,那自己要不要将计划也坦诚地告诉他呢?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瑞平,请不要怪我。”绝情黯然道。 刘瑞平心中一动,想到绝情在这几日之前对刘家的一举一动似乎了若指掌,更连抢轿的时间都拿捏得准确无比,那种敏锐得无以复加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及果断的作风,怎会在今日突然变得这么儿女情长、婆婆妈妈呢? 刘瑞平虽然心中激动和有些进退失控之感,可心细如发的天性却使她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有些非同一般,她越想心中就越是发凉,难道绝情真的如此厉害?那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的确让人心中不能安宁。 刘瑞平咬了咬牙,她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估计问题一定是出在她的身上,那么她只能赌上一赌,也必须赌! “你真的爱我吗?”刘瑞平似乎鼓足勇气地再一次问道。 绝情认真地点了点头,诚恳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感觉肯定地告诉我,我已经爱上了你,所以才不愿伤害你,或许这就是命,是绝情的悲哀!” “那你难道就不可以改变自己?以你的武功,天下又有谁能对你怎样呢?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有排除一切困难的勇气!”刘瑞平试探性地道。 “不可能!也许,我的武功可以不怕天下任何人,可我的心却已不属于自己,只要这个人一出现,我的一切就不再受自己主宰,我的思想将完全受他控制,他让我死,我的思想之中就不会产生丝毫犹豫,可我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可以很轻易地找到,这就是绝情的难言之隐!”绝情深感无奈地道。 刘瑞平没想到绝情连这个也会告诉她,她真的有些弄不清对方所言是真是假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为什么要将事情全都告诉我?为什么要全都告诉我呢?”刘瑞平的神色间也显出无比痛苦和矛盾地呼道。 “真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是让我绝情第一个动心并深深爱上的女人,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几日,可却似经历了几十年,因此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相见恨晚,所以,我必须告诉你这其中的真相。”绝情再次重复道。 刘瑞平目光中的温柔全都化为矛盾,隐隐显出感动的泪花,定定地望着绝情的眸子,口中喃喃而深情地道:“绝情让我很为难,你可知否?知否!” 绝情似乎也感觉到事情变得极不简单起来,从刘瑞平的表情和语气,他清楚地感觉到,刘瑞平绝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为难,而是另有隐情,是以他不语,只是以一种最温柔和关切的眼神对视着刘瑞平的目光。 “瑞平很矛盾,绝情可以帮我吗?”刘瑞平似乎是迷途中的一只小羔羊,无助地低语道。 绝情禁不住握住刘瑞平的双手,认真地道:“瑞平无论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绝对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 刘瑞平苦涩一笑,幽幽地道:“我多想绝情一直都在欺骗我,这样我的心里也许好受一些,至少不会背着感情的包袱,在伤痛和无奈中徘徊,我何尝不是自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已经深深地、不能自拔地喜欢上了你?你的每一个动作细节、你的深沉、你的孤傲……你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入了我的心底,我从来都没想过,此生仍会遇到一个真正能打动我心的男子,对于蔡风,我多的只是欣赏,毕竟那时候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又是在他最落魄之时,可你却不同,绝对不同!” 绝情禁不住一呆,没想到刘瑞平竟也是如此大胆地坦白心中所想,这与她温柔沉静而优雅的气质及作风的确有些不同,可却更能让人感动,但绝情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紧地握住了刘瑞平的双手,知道她仍有话要说。 “但我多么希望你是蔡风!因为你若是蔡风,我们就不用相互欺骗,就不会变得如此痛苦,只是打一开始你就不是他。你知道吗?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就知道绝情会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和蔡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就是在那时我们注定就要以悲剧收场。”刘瑞平痛苦地道,纤手在绝情的大手之中不停地渗着冷汗,可见其心内是如何的痛苦。 “你早就知道我是绝情了?”绝情也禁不住色变地惊问道。 “嗯!”刘瑞平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不仅知道你是绝情,更知道你是金蛊神魔田新球属下的第一得力助手!” 绝情出奇的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仍静静地望着刘瑞平那黯然的眼神,心头却不知在想什么。 “魔门与我们刘家向来都是大敌,而你的可怕之处是没有人敢想象的,单枪匹马怒斩义军首领莫折大提,更听说你与尔朱家族的第一高人尔朱荣交过手,连他都要对你忌讳三分。更传说天下最可怕的刀手蔡伤都差点死在你的手下,可见你对刘家有多大的威胁,你知道吗?而根据我刘家的探子得来最可靠的消息,知道你们会半路抢夺《长生诀》,其实《长生诀》纯粹是捏造出来引你们魔门中人出动的幌子,也许世间真有《长生诀》,但试想如此奇书,我刘家又怎舍得送与南朝呢?结果正如我们最初所料,魔门中最可怕的人物终于出现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又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为什么会这样呢?”刘瑞平似乎低低自语道。 绝情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刘家的可怕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难怪能列入四大家族之中,暗自庆幸的同时,更为刘瑞平的情意所感动。 “所以,你就再也不想隐瞒了?”绝情轻叹了口气问道,不知是为自己突然少了一分威胁,还是为刘瑞平的真情而叹息。 “在知道你不是蔡风,而正是绝情时,我就一直告诫自己,你是在骗我,我们之间是完全不可能的,也因此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感受,可这却使痛苦一分分地加重,加重!在欺骗自己之时,更不能自拔地越陷越深,所以我多么希望你继续骗我,至少我仍可以找到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 望着矛盾异常的刘瑞平,绝情脸上的表情却逐渐缓和,变得十分平静,只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能一下子就肯定我不是蔡风而是绝情呢?” 刘瑞平稍稍收拾情怀,不好意思地道:“蔡风在我的船上并没有喝过茶。” 绝情不由得恍然,心想这的确是一个疏忽,若是对方有意,只一试就足以证明很多事情的真伪。 刘瑞平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轻轻地打开,里面是一颗透明的小丸,晶莹剔透可爱至极。 绝情神色大变,惊问道:“这就是无色无臭的‘三分天下丸’?” “不错,这就是奇毒无双又无药可救的‘三分天下丸’!”刘瑞平的神色十分平静。 “你们家人让你用这个来对付我?”绝情漠然问道。 “嗯!”刘瑞平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将碗中的酒注入锦盒,顷刻间,那透明的药丸不见了踪影,完全融入酒水之中。 “啪!”锦盒被抛了出去,酒水也洒了一地,落地的酒水并未使地面变湿,反而略显焦黑一片。 “好毒的药!”绝情也禁不住色变地道,同时也完全明白刘瑞平此举的用意。 “那你如何向家人交代呢?”绝情有些怜惜地问道。 “你还要让我回去交代吗?”刘瑞平幽幽地问道。 绝情一呆,刘瑞平的话如此直接,除非他是个傻子,否则绝不会听不明白。 “我不想欺骗自己,生在我这种环境,一切全都不能由自己做主,似乎命运早就被人安排好了,我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厌倦了这一些浮华空虚的日子。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做一个漂泊于江湖中的浪子,愿在乡间海外的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天空寻觅属于我的快乐,你能明白吗?”刘瑞平有些激动和愤然地接着道,目光中充满了憧憬的梦幻之色。 绝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元叶媚的生活与刘瑞平的生活可以说是几乎相同,但两人的性格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却有着极大的共同之处,是以,绝情很理解她们的感受。 元叶媚虽然表面上极为活泼一些,但实际上所受的思想束缚更深,而刘瑞平虽然很温柔文静,但一旦把握住了机会,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两人的性格一个外刚内柔,一个外柔内刚,迥然相反,却使得元叶媚已经后悔了一次。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们可以远去他国,如新罗、高丽、扶桑,我知道在咱们的南北朝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我就不相信金蛊神魔会抛开魔门的事远赴海外寻找我们!”刘瑞平激动地道。 这的确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愿望,有如此绝世美人相伴,又有何憾之有呢?更何况如此美人婉言相求? 绝情将那双冰凉的小手握得更紧,但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谢谢瑞平如此看得起绝情,其实绝情何尝不想呢?但他会有办法让我死得很惨。这之中的道理我也无法明白,更无法解除,无论我走到哪里,死神都会守在我的头上,这样只会害了你一生。” “我可以让他先你而死!”刘瑞平突然显得极为坚定地道。 “如果这样,在三个月之后,我同样会跟着他死去,这是我记忆之中永远都存在的戒条,绝对假不了。”绝情严肃地道。 刘瑞平一下子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无力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心中却忖道:“蔡伯伯所说的果然没错,看来这毒人的确十分邪门!”但却暗自庆幸,自己果然赌正确了,这样半真半假的坦白,竟真让绝情相信了,到此刻她才明白,绝情产生怀疑后,才会出言试探,以退为进。 两人都是演戏的天才,就这样拿感情来斗法倒也刺激。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瑞平的情意绝情一定铭记于心,现在我仍要先办一件事情,然后再慢慢上路好吗?”绝情深情而无奈地道。 刘瑞平极端无奈地道:“一切就听从你的吧!” “谢谢!”绝情竟捧起刘瑞平的手,轻轻吻了一口。 刘瑞平的心禁不住一阵触电之感,颤了一下,俏脸绯红,可心中仍有着一丝失落。 绝情松开刘瑞平的手,眼睛扫了一下客栈之外的官道一眼,猛地将一碗酒一饮而尽,轻柔地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你要杀人?”刘瑞平一惊,低问道。 “嗯,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绝情很坚定而自信地道。 在刘瑞平显出一丝无奈的时候,竟也隐隐听到官道之上传来了一阵极为轻脆的马蹄声。 掌柜的虽然在一心拨弄着算盘,但仍极为注意官道上的情况,生意人果然与常人不同,但他在想了想后仍一个劲地拨打着算盘,明天就是除夕,做生意也不在乎这么一天,何况伙计都回家了,客多反而难以招呼,少挣几个钱也无所谓,反正这年头说不准挣多了钱也没命花。 绝情给自己再倒了一碗酒,刘瑞平居然也再要了一碗,只让绝情感到惊讶莫名。 “你不胜酒力,还是不要喝了。”绝情温柔且关切地道。 “不,人生难得一醉,就让我放纵一下自己,醉一回好吗?”刘瑞平低声求道,语意之中充满了苦涩。 绝情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他知道刘瑞平是因为他刚才的回答而心头不快,更是对命运感到无可奈何的一种痛苦,的确是需要发泄一番,不由得怜惜道:“瑞平,等会儿让我陪你醉,好吗?” “你陪我醉?”刘瑞平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错,陪心爱的人醉一场,难道不是一件痛快的事吗?”绝情坚决地道。 刘瑞平苦涩一笑,向窗外斜眼望了一眼,道:“是他们来了吗?” “嗯!”绝情根本没有扭头外看,就肯定地点点头,同时缓缓立身而起。 官道之上,十数骑扬起一道尘龙,骑者行色匆匆,迎着凛冽的寒风,皆一脸风尘,虽有长袄裹身,似乎仍无法忍受如刀子割肉一般的寒冷。 “嘶……”几匹坐骑低嘶了几声,吐出一串串白气。 “这鬼天气真冷,幸亏此地有家店,咱们歇歇再赶路吧。”一个粗犷的声音道。 “还是继续赶路,明天就是除夕了,我们得将这吊玩意送给他们作礼物呢,若是去迟了,他们走了,咱们明日可就赶不回来团圆喽。”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他妈的,真是没了天理,这个时候,如此的天,偏要找老子麻烦,送什么劳什子玩意儿。” 绝情的神色微微显出一丝异样。 “谁叫咱们倒霉,撞到那么一批瘟神,不把这个劳什子玩意儿送去,就得赔上自己的小命,真他妈踩了马粪,倒霉透顶!”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呢?”有人问道。 “谁知道,不过好像有股血腥味,该不会是死猪肉吧?”另一人大惊小怪地道。 “去你妈的,一堆死猪肉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劳师动众吗? 马上众人正说话间,突然发现路上如幽灵般多了一个人。 极年轻极年轻,但又浑身散发出一种邪异魅力的年轻人,正是绝情! “妈的,今天真是撞见鬼了,走路也要遇到鬼!”说话者是一名一张马脸的汉子。 “明天真要好好回去烧烧香,拜拜佛。”其他众人似乎也感觉到自绝情身上散发出的充满压迫感的气势,一带马缰想从一旁绕过。 “唏律律!”众马竟人立而起,似乎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似的,根本不敢自绝情身边绕过。 那十几名汉子狼狈不堪地一把抱住马脖子,口中大骂道:“人倒霉起来,连畜生都要戏耍我们,他奶奶的真是没天理了!” “邪门,这群畜生邪门!” “你们送的是什么东西,又是送给谁的?”绝情终于出声了,他根本不屑对这几人动手,因为这些人不配!他们似乎只是一群江湖中最不入流的人物,那狼狈样与怨天怨地的骂法倒让他有些好笑。 这些人好不容易才定下惊魂,听绝情这么一问,全都横眉冷目以对,只是刚才他们深深感觉到绝情身上那种凌厉无匹的杀气,心寒之余,隐隐猜到马匹受惊与绝情有关系,但却根本有些不明究竟。 “这关你什么事?”一名汉子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若不是他被绝情的气势所慑,只怕早已破口大骂起来,今天的倒霉事接连发生,脾气再好也无法忍受。 “我再问一遍,你们手中的是什么东西,送给谁?”绝情声音中飘出一丝淡淡的杀机,冷冷地问道。 其中有几人似乎见识较广,知道眼前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不由得压低声音温言道:“其实我们也没敢看里面的东西,他们只是吩咐我们送到王河古庄,也不知道是谁要这劳什子。” 绝情听到王河古庄,眉头一皱,道:“拿来我看看。”心中却暗自奇怪,这些人为什么送东西去王河古庄呢?他们怎会知道主人的住处? 那些人有些为难地道:“这个……这个,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如果不拿过来,我此刻也会照样割下你们的脑袋!”绝情的话斩钉截铁,霸气十足。 绝情并不想杀这些人,是以只以气势压迫对方,这些人虽然不是武林好手,但却也非盲流,对这种无法喘过气来的杀气和气势体会却极深极深,哪里还敢反抗?一名汉子慌忙自马后拿出一个小木箱,急道:“有话好说,慢慢商量,何必动怒?这就是那份礼物!” 绝情并不伸手,淡淡地吩咐道:“打开!” 那人不敢有违,只得用刀子掀开木箱。 “呀!”一声惊呼,那汉子一下子拿捏不住木箱子,竟让箱子摔落地上。 众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木箱之中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显然是刚斩下来不久。 “尤无心!”绝情的双眼微眯,显出一丝迷茫之色。 “公子,不是我们杀的,不是我们杀的,真的不是……”所有人一下子慌了,见绝情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忍不住慌忙辩解道。 “谅你们也没这个能耐杀他!”绝情不屑地道。 “对,对,我们没能耐,没这个本事,就是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人啊……”这些人忙应和道。 “这人头是什么人给你们的?他们又在哪里?”绝情沉声问道。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在前面的山头将这个木箱交给我们,还说点了我们死穴,只有将这个箱子送到王河古庄,那里的人就会给我们解穴,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一个稍稍年长的人怯怯地道。 绝情眼角一扫,意外地发现木箱之中有一张用血写成的字条,伸手便拾了起来,却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知君忧心此人坏事,特将此人会说话的东西送来,权当新年礼物,还望笑纳!”落款却是“无名氏”! 绝情禁不住微微愣了一愣,却不知道“无名氏”究竟是什么人,他之所以守在这条道上,就是要取尤无心的脑袋,如今却有人代他做了,这人究竟是敌是友呢?为什么似乎非常清楚金蛊神魔的行踪? 原来,自虎谷之役后,郑王立刻收到传书并很快撤走,因此,尤无心竟走了个空,而此时刘家送他的那些人也已返回,其行踪终还是被魔门探知。 尤无心自然知道魔门中人绝不会放过他,因此行踪极为隐秘,但仍逃不了一死。 金蛊神魔因赵青锋和费明两人身受重伤,无法出击,而不死尊者也有伤在身,他自己更因暗月寨之事焦头烂额,只好飞鸽传书绝情,让绝情代办,以绝情的身手去对付尤无心本是大才小用,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昌久高也根本抽不出身来,近来连连受到各方面的打击,使他们锐气大损,特别是刘府那一记狠击,几乎让田新球抬不起头来,暗月寨剑痴的出现和矮门神诸人,又使他的计划大乱。 金蛊神魔自从南朝亡命到苗疆后,就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如今连番失利,怎不叫他心烦意乱?更且似乎还有许多隐于暗处的敌人,让他防不胜防,他从来没经历过如此境况。 绝情似乎对眼下的情况极为了解,才会在这里等待如此长一段时间。 “你们走吧,将这些东西收拾好,送到古庄,会有人给你们解开死穴的。”绝情道。 “可这,这是死人头呀!”一个汉子惊道。 “如果你想死,就可以不送!”绝情说着,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向客栈中走去。 刘瑞平竟满面驼红,显然在绝情出去的一段时间之中,又喝了不少酒。 醉了!只看那迷糊的醉眼就可清楚地知道刘瑞平醉了。 绝情的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无法解释那到底是因为什么,眼前这拥有惊世之貌的美人是因为他而醉的,只凭这一点,任何男人都会感动。 “你为什么这么傻?”绝情自刘瑞平的身后搭住她的香肩,怜惜地问道。 “来,我们再喝,你说要陪我醉的。”刘瑞平语意稍稍有些不清地道,同时一把拉住绝情的手。 “你醉了!”绝情关切地道,他从来都没想过,竟会有今日这种心情,被刘瑞平的手握住之时,他的心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古井不波的平静。 “不,我没醉,你陪我喝,你陪我喝。”刘瑞平一把拉过绝情,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大力。 绝情不好反抗,竟被拖得坐下。 “来,我为你倒酒!”刘瑞平醉态可鞠地端起酒坛,倒了一碗,却泼出了半碗,倒完后却自己先喝起来。 绝情心中不忍,接过刘瑞平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哈哈,你要喝我的酒,我还有!”刘瑞平又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又要喝。 绝情再接过饮尽,却也有些不胜酒力之感,他喝得已经够多的了,十几碗烈酒下肚,普通人早就醉如烂泥,但他的体质特异,却可以强自坐下来。 “你酒量比我好,再喝再喝!”刘瑞平竟又要倒。 “好了!够了!”绝情沉声拉过刘瑞平的手。 掌柜的本因绝情对那十几名汉子那么凶,倒极为敬畏,只是看到这个样子,不由得出言道:“公子,这位小姐醉了,我看天气如此冷,不如找间客房休息一下可好?” 绝情扭头感激地望了掌柜一眼,温言道:“那有劳了,将客房之中生起火来。” “好的,我这就去。”掌柜的忙放下手中的算盘与账本,迅速向楼上行去。 “绝情,你不是说要陪我醉吗?你不理我了吗?”刘瑞平醉眼朦胧,语意仍清,更似有着无限伤感之意。 绝情轻轻一叹,知道刘瑞平真的是爱上他了,可想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真爱,永远都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情感只能令他徒增伤感。刘瑞平为他而醉,他心中始终有着一丝不忍,柔声道:“明天我再陪你喝,好吗?今天你已经醉了。” “不,我没醉,没有醉!你在骗我,不信我再喝给你看。”刘瑞平的话似乎已经表达不清的。 “不要再喝了!”绝情紧握着刘瑞平的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 刘瑞平挣扎着道:“你……你就是不相信我,让我走路给你看,保证没醉!” “公子,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掌柜的速度快得惊人,其实此刻根本没有什么客人,客房全都是空的,里面的东西早已整理得十分干净,只要走入任意一间房中点着炉火就行,是以,掌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理好客房。 “好,带路!”绝情伸手揽住刘瑞平的腰,几乎是将刘瑞平轻轻地托起向楼上行去。 刘瑞平竟暂时安静下来,偎依在绝情宽阔的肩膀之上,像是一个依恋母亲的孩子,双手紧紧搂着绝情的脖子。 绝情索性将刘瑞平横抱而起。 掌柜见怪不怪,虽然吃惊于刘瑞平绝世的美丽,可绝情那种不可逼视的气势却让他不敢有半点异想,他知道这些江湖人物是绝对惹不起的。 第107章 第五章 以情引欲 绝情和刘瑞平走进燃着四个火炉的客房,立刻感到一股暖意,随便打量了一下房内的环境,布置倒极为典雅。 悬于梁顶的桃木剑,更有书画及一柄张开的大折扇挂于墙上,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案几上不仅有茶,更有围棋。 绝情并不在意这些,进入房中,掌柜就立刻退了出去,并顺便带上房门,在门外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就喊一声,我就在楼下!” 绝情答应一声,将怀中的刘瑞平轻轻放到柔软的床上,禁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忖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为什么感情总会成为一种无法摆脱的负累?”在这一刻,他也深深明白自己对她并非无情,只是自己一直不敢去面对而已,一直不敢将自己的心扉完全敞开,难道这正是刘瑞平所说的“自己欺骗自己”? “绝情,你真的爱我吗?”刘瑞平眯着醉眼,如梦中呓语般。 绝情禁不住一颤,刘瑞平搂住他的脖子,那双冰凉的手涌起无限的柔情,他伸出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那冰雕玉琢的俏脸,是那么轻柔、那么深沉,似乎怕惊碎了一个美丽得没有瑕疵的梦。 绝情看到了两行泪水,清澈晶莹,像两串梦幻珍珠一般挂在刘瑞平的腮边:“你不要离开我,不要送我回去,好吗?” 绝情有些惊讶刘瑞平的语意如此清楚,虽然舌头有些僵硬的感觉,可表达的意思却是那么深情、那么无助,他的心中一阵抽搐,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低下头,轻吮那珍珠般晶莹的泪水。 一片火热的朱唇吻合了绝情厚重的双唇,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再一次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鼻中,更夹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舒爽得让人感觉到似在云端飘浮。 熊熊烈火不是在火炉之中,而是流自绝情的丹田,直冲顶门,通达四肢百骸,他的口中有若一条香滑甜腻的灵蛇在扭动,扰乱了他所有的思维、所有的理念,也激活了他潜藏于体内的激情,生命的激情! 那种迷失的感觉,使两人完全抛开了一切的矜持,抛开一切的世俗理念、一切红尘的琐事、一切可能或不可能发生的后果。 天与地之间似乎不再真实,抑或是不再抽象,生命的激情在无限地扩张,吞噬了两人,吞噬了客栈,吞噬了天和地。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意念,一直尚存的意念! 无天!无地!无我!忘情的一吻,忘我的一吻,美妙而奇特的感觉终于冲溃了他理智的防线。 奇怪的是刘瑞平竟在此刻露出了一丝笑意,在眸子深处一闪即失的笑意是展现在绝情视线的死角。 两人的束缚越来越少,刘瑞平的眼中印出了三颗排列得极有规律的黑痣,是那么清晰、那么显眼,而此刻的她,也不再注意这些,在酒精的催动之下,血液沸腾,激情澎湃! 客栈之后的一棵老松树之下,静静坐着一尊雕像般的人,深深的竹笠掩住了他的眼眉,高高的鼻梁皱成一种极有个性的韵律。 “我嗅到了‘花柳胭脂香’的味道!”声音传自松树之顶。 松树下那人微微颤了一下,声音有些激动地道:“刘姑娘果然没有令我们失望,毒人乃万毒之最,万毒不侵,但却无法抗拒‘花柳胭脂香’的催情作用,看来三公子很快就会复原了。” “阿弥陀佛,想不到老衲参禅数十载,今日却要……唉!”一旁竟传来一名老和尚感叹的声音。 “大师何出此言?此乃除魔卫道之举,何惧佛祖相责?”松树之上又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松树下的人突然道:“主人来了。” 众人的目光凝于不远之处,果见一人飘然而至,优雅无伦的步法若御风而行。 来人赫然是蔡伤,而蔡伤的身后却是刘承东和凌能丽。 松树下那人掀开了竹笠,竟是铁异游! “老爷子,刘姑娘用了‘花柳胭脂香’!”自松树上跃下的却是三子。 凌能丽的脸色“刷”地变白,刘承东也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蔡伤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凌能丽的肩头,温和地道:“孩子,你和三子立刻去找两辆马车来!” 凌能丽知道蔡伤的意思,更能感受到那份关切和爱护之情,心头微微一缓,但鼻头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师叔,请奏梵音!”蔡伤向松树下那名老和尚低声而恭敬地道。 “老爷子,我似乎听到不远处有大群狗在叫!”三子突然竖起耳朵道。 “不要管那么多!”蔡伤叱道。 疯狂的绝情耳畔突然传入一种几乎让人血脉狂张的乐音。 乐音低缓而清逸,像春闺怨妇之思语,像雨洒巴蕉之清灵,但内在却似乎蕴涵着一种可催发所有生机的魔力。 不仅绝情,刘瑞平也同样如此,但却似乎被引入了一个似乎是脱离了现实,一个只有存在的纯净美妙世界中。 一种清晰的感悟在她的心头萌生,那似乎是对天、对地、对阴阳五行的一种感悟,抑或是对死的一种感悟,她无法解释那种感觉,但却已全情地去寻找探索那种感觉,将生机,将所有的情感完全地展放。 绝情却是另一种感受,他体内流涌的乃是魔血,一种与美好格格不入的魔血,在这纯美充满无限生机的乐音指引下,竟使他体内的魔血沸腾、奔涌,血脉似乎无休无止地扩张,但那只是一种感觉。 绝情的脑子中渐渐变得更为混乱,他只知道需要发泄、需要疯狂,那深锁在脑子深处的记忆和灵智,也随着魔血越流越快而渐渐冲破防线,涌入脑海。 而在绝情的狂性逐渐推向巅峰之时,刘瑞平突然睁开美目,以最坚强的意志自散乱的秀发之间拔出一根五寸多长的金针。 疯狂的撞击与精神上及肉体上可让人崩溃的美感阻止不了她那坚强的意志和深深的责任感。 三寸、两寸、一寸……与绝情的神藏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刘瑞平的手开始颤抖,如果这一刺插错,那她只有陪着绝情一起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确,当一个人的某个细小动作会决定她一生命运之时,都会考虑很多很多! “哗——你不能杀他!”正在这要命的时刻,房门竟然被推了开来,一道身影迅速飞掠而进。 刘瑞平一惊,金针脱手,坠落于地,眼角间窥见一张极美极美的面孔。 来人竟是元叶媚,只是此刻她满面驼红,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犹如喝醉了酒一般。 原来,那日元叶媚和元定芳商量之后,就毅然决定,一定要去查出绝情的真相,同时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那样定会有人设法阻拦,也便只与元定芳两人偷偷溜了出来,带着一群狗。 由于有狗王之助,她们很轻易地便跟上了绝情,但却怕绝情有所发觉,只得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她们深知绝情那灵异敏锐无比之觉察力的厉害,更且,绝情走到哪里,那只灰毛野狗王似乎总会在暗中跟随,这灰狗也成了她们头痛的障碍。 一路上,两人易容而行,又戴着斗篷,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而那些战狗也极听话,并不与她们一起宿店,倒减小了目标。 一连几天的跟踪,直到绝情救刘瑞平,与刘瑞平在一起有说有笑,只让她们的心头极不是滋味,但为了要证实绝情的身份,她们一直在寻找机会。 今日绝情前脚跨入客栈,元叶媚便自后门跟了进来,在老板娘的引领下早一步住进了客房,暗中观察绝情的动静,直到绝情将刘瑞平抱入客房,并将那一幕幕看在眼中,让元叶媚激动的却是绝情身上果然有那么三颗黑痣,这就证明绝情确实是蔡风无疑! 证实了绝情就是蔡风后,让她又惊、又怒、又气、又恨,她没想到在她心中一直深爱的蔡风竟不与她相认,更做出这种事,同时也妒火欲狂,但看到房内的情景却是心血激涌,面红耳赤,浑身酸软,更被那种莫名的乐音激起了心中的情焰欲火,几达无法自拔之境。 而刘瑞平却在这要命的时刻拔出了一枚长针,就要刺进蔡风的神藏穴。其实她在门外并不知道刘瑞平将金针刺进绝情的什么穴道,更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反正什么人要对蔡风不利,她就绝不容忍!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吓得刘瑞平金针坠地。 元叶媚这一声惊呼,贸然推门而入也惊动了疯狂中的绝情,只见他通红的双眸中似乎喷出火般地回望着元叶媚。 元叶媚一惊,正准备呼叫,突觉手腕一紧,身不由己地扑跌到床上。 绝情在完全失去了理性之下,放开刘瑞平,也不理元叶媚的惊呼,伸手一阵乱撕,片刻之间就将元叶媚的衣衫尽数撕裂。 房外的元定芳看到此情此景,再也呆不住了,冲进房中,大声呼道:“绝情,你要干什么?” 绝情根本不理,反手一指,却将元定芳戳晕在地,又以元叶媚为目标,毫不犹豫地放纵起来。 刘瑞平看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花柳胭脂香”会如此可怕,元叶媚的尖叫和惨呼入耳惊心,思及刚才,禁不住也面红耳赤起来,想动手相救,奈何刚才创痛过重,在狂欢过后,连动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既然现在有人代替了她,她也便失去了支持意志的动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叶媚由尖叫、惨叫转为呻吟。 果如刘瑞平所料,守在楼下的是铁异游,是以,虽然掌柜的发现楼上事情有些不妙,也无法上得楼来,而使楼上的一切极其顺利地进行着,没有人会打扰,可仔细一想,这一切的确也够荒唐、离谱了。 刘瑞平一脸慵懒之情,鬓叉稍整,却不能下楼,只是站在门外,因为所受之创的确太重。 铁异游心中落实了下来,他知道一切都已经顺利地成功进行了,只是这残局该如何收拾,却也有些伤脑筋。 蔡伤和刘承东也出现在楼下,出现得令掌柜也感到有些突然,两人上楼后,望着刘瑞平微显苍白的脸色,蔡伤心头涌起一丝愧意和无限的感激,为了蔡风却让她作出了如此大的牺牲,仔细一想,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可人生往往如此,任何事情都有残缺,也不可避免地有所牺牲。 蔡伤拍了拍刘瑞平的肩,眸子中竟隐含泪水,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了刘瑞平一眼。 刘瑞平心头竟涌起异样的激动,是因为蔡伤眼中的泪花,这不可一世的绝世刀手竟然会流出泪水来?但她不感到奇怪,绝不感到奇怪! 蔡伤是性情中人,他所表示感激的方式也有着极为独特的魅力。 刘瑞平不仅读懂了蔡伤那发自肺腑的感激与愧疚之情,更读懂了他对蔡风那种深切的关爱,真正体味到父爱的伟大。她知道,在此刻,她要蔡伤以任何方式感激她都可以,哪怕是让他死! “蔡伯伯,他们就在里面。”刘瑞平说着步履微微有些蹒跚地向房中行去。 刘承东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任何话都是多余的,事情已经成了绝对的定局,蔡伤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走入房中,蔡伤呆住了,刘承东也目瞪口呆,唯有刘瑞平表现得最为平静。 房中一片凌乱,斑斑落红,犹若雪中红梅散落,触目惊心,满地都是撕碎的衣物。 蔡风面色苍白地横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眸,像是甜甜地睡过去了一般,在他的身边,紧依着两位面色苍白,但却犹如两朵美丽得不沾尘俗烟火如百合一般的女子,似也安睡过去,散漫的头发挡住了她们的双颊,三人的躯体同时被一床被子所掩,但任何人都知道,在一刻之前,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蔡伤禁不住涌起了一丝极为荒唐之感,他没有出言相询,只是将目光移向刘瑞平。 刘瑞平也无语,因为她实在也弄不清这两人的身份,但却知道她们与蔡风的关系一定不同寻常。 刘承东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长长地吸了口气,也涌起一种荒谬的感觉,苦涩地道:“这两位乃是长乐王府四处寻找的人物,一个是邯郸元府大当家元浩的独女;一个是大都督元志的女儿,却不知她们怎会出现在此地。” 蔡伤也为之色变,更是头大如斗,怎么又将这两个人物卷入其中呢?那邯郸元府的事他倒是知道,因为蔡风最初离开武安前去邯郸就是因为元浩的千金,此时一看,果然国色天香,与凌能丽、刘瑞平众女难分上下,而元定芳也是难得的绝色美女,这让蔡伤心中有些啼笑皆非,事情怎会闹至如此地步?风儿阴错阳差竟与这么多美女结缘。 “现在该怎么办?”刘瑞平似乎有些虚弱地问道。 蔡伤吸了口气,扭头向刘瑞平认真地问道:“瑞平能接受她们吗?” 刘瑞平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如果你认为不行的话,我可以在这个时候杀了她们!”蔡伤说得极为认真,也极为无奈。 刘承东和刘瑞平禁不住呆了,蔡伤竟肯为刘瑞平一句话,而做出连江湖最下流的人都不想去做的事,这是多么让人吃惊啊,就连刘承东也禁不住深深地感动了,能得天下第一刀作出这样的承诺,任何人都应该感到骄傲。 刘瑞平的眼中滑下两行激动的泪花,有蔡伤这样一句承诺,她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不,我能够接受她们,若是蔡伯伯杀了她们,阿风会恨我和你一辈子的。”刘瑞平认真地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蔡伤奇问道。 “阿风在我将金针刺入他神藏穴中之时,突然完全清醒,更在刹那之间知道了发生的所有事情,但终还是昏睡了过去;而她们俩被我点了穴道,让她们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刘瑞平心有余悸地道。 “义父,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凌能丽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房中,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蔡伤心中又多了一份歉意,倒是刘瑞平极为温婉地靠过去,亲热地揽住凌能丽的肩头,有些虚弱地道:“凌妹妹,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蔡伤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暗赞她的心思细密,只不过,后辈的事他也只能尽尽义务,实在是爱莫能助。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刘瑞平披上,关心地道:“小心着凉!”这才拍拍凌能丽的肩,肯定地道,“一切义父会做主的。”两人的心中都禁不住微微感动。 凌能丽感激地望了刘瑞平一眼,挽着她的手臂行了出去。 房中唯留下蔡伤和刘承东相视愕然。 了愿大师一直都在合掌念佛,他从来都未想过有一天会用梵音来激发别人的情欲,虽然事出无奈,但他依然无法释怀。 “佛曰清静心,事如云烟,过也罢,善也罢,他日风云终失色调,我心无愧,无愧世人,无愧天心,皆因两悦,道法无相,无贫富之分,无贵贱之别,无雅俗之嫌,师叔无法参悟我佛,皆因身中世俗之毒太深,着相太重,难道师叔仍不能悟透吗?”蔡伤那清越悠扬的声音响起,将合上眸子的了愿大师自沉思中惊醒。 了愿大师似乎在刹那间领悟,禁不住感叹道:“师侄之慧根胜我千百倍,难怪我始终无法悟透圣舍利之玄奥,多亏师侄指点。” “师叔客气了,师叔这些年来精研天竺婆罗门之学,而与无相之禅有了出入,禅机在于领悟,而非精研,非著书立说,所以师侄体味更深一些。”蔡伤慨然道。 “或许师侄所说有理。”了愿大师诚恳地道。 “我想让师叔去一个地方。”蔡伤认真地道。 “哪里?”了愿大师平静地问道。 “北台顶!”蔡伤肃然道。 “烦难师兄飞升之处?”了愿大师之语意显得微有些激动地问道。 “不错,此地事了,我想借助师汉对婆罗门的所学去办一些事情,不知师叔可否愿意?”蔡伤认真地道。 “如师叔能再用残躯为世人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绝不推辞!”了愿大师微感欣喜地道。 “这件事十分重要!”蔡伤微微压低嗓音道,同时也将身子靠近了许多。 了愿大师显得更为严肃:“师侄但讲无妨!” “在师父和天痴师叔及佛陀三人联袂飞升之前,师父和天痴师叔留下了一些东西,但却由佛陀以天竺的文字所记载,更将之以婆罗门的图案相掩,我根本无法破解那究竟是怎样一份秘密,但我想师父二人所藏秘密定然极大,所以我需要借助师叔对天竺梵文及婆罗门的了解去破译其中所藏的天机。”蔡伤的声音极低,也只有了愿大师才能清楚地听到。 了愿大师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微微点点头道:“我一定会做到!” “在北台顶会有人来迎接师叔的,并会为师叔打点一切,这人乃是师父身边最为忠实的书童,师叔对他可不必作任何隐瞒,只管放心破译天机即可。”蔡伤沉重地道。 “好,我明日就起程北上!” 刘瑞平和凌能丽联袂而回,脸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更显娇人! “我们将他们搬上马车,异游,通知中天等人,我们立刻南下!”蔡伤吩咐道。 刘瑞平向刘承东望了望,对着蔡伤道:“蔡伯伯,我和总管打算明日返回广灵!” 蔡伤一愣,想了想也的确应该回去了,便道:“只要风儿康复后,我们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广灵!” 众人哪还不明白蔡伤的意思,刘瑞平禁不住俏脸更红,偷偷看了凌能丽一眼,见她并没有不欢之色,便有些羞涩地轻声道:“瑞平盼望蔡伯伯早日来到我刘府。” “一定会!”蔡伤肯定地道。 内丘。 大行山边沿,乃通向北方的要道所在,但此刻中部葛荣起义的实力大增,几有飞速膨胀之势,合杜洛周义军为一体,葛荣也自立元真王,通北要道几乎被他拦腰切断。 内丘,却并非葛荣势力范围之内,但却并不代表不是他的活动范围。 这几日,内丘城中似乎有些不大寻常,不寻常的不仅仅是因为明天就是除夕,就因为除夕,才会更表现出这些反常的现象。 往年到了除夕前一阵子,街头流浪的人一定会减少,但今年却不同,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 大量涌入的难民,就像是饥饿的蝗虫一般,成群结队地四处流窜。 凛冽的寒风四处乱吹,大街或胡同的角落里,经常会发现僵死的尸体,但这却是谁也无法避免的。 责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 战争是一切罪孽酿成的祸首,但却没有谁可以改变战乱纷繁的世界,绝对没有! 畏缩于一角的穷人很多,瑟瑟发抖的身子靠着彼此那一点微薄的温度维持着生命的机能,这的确是一种悲哀。 街上,畏缩着难民,与之相反的,酒肆客栈之中也有大撒金钱之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是江湖人! 江湖人始终是一个最有生命力的群体,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时代,他们都有骄傲辉煌之期,至少,他们绝不会饿死冻死,但江湖人却往往过得很艰辛、过得有些无聊,麻木了生与死的感觉。 最会享受生命的人,也是这些江湖人,能活着,已是一种幸运,一种让人羡慕的幸运,是以这些人很怜惜生命,但不怕死! 江湖人,就是不怕死的人,横下一条心,不怕死还怕谁?是以,这些人也往往是最危险、最可怕的人。 内丘,江湖人和难民一样多,酒肆客栈的火炉旁,那一个个高淡阔论、口沫横飞的是江湖人,当然也有些江湖人是不喜说什么话的,也不喜欢高谈阔论。 这样的江湖人更可怕,因为他们知道,一个真正的江湖人靠的不是嘴巴,他们不是讨饭的乞丐,也不是吹牛撒赖的痞子,而是用拳头兵刃主宰别人命运的强者! 这种江湖人,是高手,高手喜欢做的事是欣赏,欣赏自己的手,欣赏别人的手,无论是粗糙的还是白嫩的,细腻修长的,他们都很爱惜自己的手,甚至连指甲都会细心保养。 若某个人拥有一双细嫩修长的手,且喜欢保养,假如他是一个高手,那这人定是用剑,用剑的手与别的手,就是有些不同。 当然,用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有人会欣赏就行。 有个客栈叫“飘”,很优雅很有韵味的名字,就像是多添了一种梦幻的色调。 在客栈“飘”中,就有很多江湖人物,高谈阔论的不是王孙公子,那些人在这段日子都忙着过节,并没有闲情来高谈阔论,因此,这些高谈阔论的人多半是江湖人。 当然,在一处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也有几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他们只是静静地品尝着杯中的酒,酒杯端得很高,以手肘抵着桌面,举杯凝神,似是在欣赏杯上的纹理,也似乎在欣赏着那修长的手指,和骨肉均匀的手。 很普通的一群人,普通得你可以随手在集市中抓出一大把! 他们的衣着打扮也像是他们的面孔一样普通、朴素、无华。 静静地品酒,静静地享受着窗外寒风的呼叫,静静地听着那些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人在高谈阔论,而他们只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他们在等人,在等应该来的人,当然,除了他们心中明白是谁外,没有多少人知道。 内丘虽然不是在战乱的尖锋地带,但仍然不太平,也绝对不太平! 当然,不太平也不是说很乱。 街上十分静,是因为街上的确很冷,那凛冽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可以自你的衣服中窜入肉内,凉至骨髓,正因为街上很冷,才更显得静,连走路的人都不敢大喘粗气。 偶尔也会有马蹄声响起,但那仿佛只是一只失群的孤雁低低地鸣叫了几声而已,很快就会消失。 长街上,终于还是响起了一串马蹄之声,这次很清晰地便映入众人的耳鼓,但没有多少人关心,高谈阔论的人自然不会关心,他们喝酒吃肉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可有人注意了! 注意的人正是那群沉默的普通人,最不起眼的人才会注意窗外的事! 当然,到底是否是闲事,就没人得知了,只是看他们那专注的神情,似乎窗外之事比喝酒吃肉更有趣。 元叶媚和元定芳悠悠醒来,颠簸的感觉清晰地告诉她们,自己此刻正身处马车之中,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凌能丽与刘瑞平的俏脸。 疼痛犹隐隐自下体传来,两人神情惨淡。 “你们醒了?”凌能丽以最为温和的语气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不语,她们的心似乎早已麻木,谁也想不到她们各自倾心的男人竟是如此禽兽不如。 刘瑞平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很明白你们的心情。” 元叶媚和元定芳的目光极为空洞,隔着马车之顶,她们似乎看到了天空,感觉到天空的空洞。 “你们很恨我吗?”刘瑞平语气极为无奈地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都知道刘瑞平也受过同样的遭遇,不由得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只是仍然默不做声,她们也不知道该怪谁,但却显然对刘瑞平的话起了反应。 刘瑞平和凌能丽心头稍稍松了口气,刘瑞平又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们不应该怪蔡风和绝情,因为他是无辜的!” 听到蔡风和绝情这两个名字,两人的目中尽是鄙视和愤怒,但仍没做声,显然对刘瑞平的开导感到极为不屑。 “也许你们不相信,因为当时蔡风是中了天下最为烈性的催情药物‘花柳胭脂香’。那时的他根本没有理性,也不会认识任何人,而你们却在这个时候闯入,唉!”说着刘瑞平再一声轻叹。 元叶媚和元定芳眼中显出一丝迷茫,但瞬即同时冷冷地道:“你骗人!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得十分清楚!” “她没有骗你,因为‘花柳胭脂香’是她亲自下的,而且在几天之前便下了药引子,只是到今日才催发而已!”凌能丽证实道。 “你是什么人?”元叶媚的心情恶劣至极,语气很冷地问道。 “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就是广灵刘府的刘瑞平,没先向元小姐介绍,实是不该。”刘瑞平抢着答道。 “你……你就是下嫁南朝的刘瑞平?”元叶媚和元定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齐问道。 “不错,这之中的细节容我慢慢叙说,不过你们的确是错怪蔡风了。”刘瑞平诚恳地道。 “我不会错怪他的,那他拒称自己是蔡风,一口咬定自己是绝情又作何解释?”元叶媚有些固执地道,绝情的粗暴的确是伤了她的自尊,她乃堂堂千斤之躯,何时受过此等污辱?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向他施下‘花柳胭脂香’的最根本原因。”刘瑞平涩然一笑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不由微微一愣。 凌能丽却将蔡风自两年前养伤猎村,直到后来如何为了她赴大柳塔一役,又如何变成了毒人,包括蔡风杀蔡伤的那一幕也毫不漏过,只听得元叶媚与元定芳目瞪口呆。刘瑞平在先前与凌能丽散步之时已知道了这些经过,所以并不怎么惊讶,在凌能丽说完之时,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接道:“破解毒人之法,天下也只有一种!” “难道就是让他身中‘花柳胭脂香’?”元叶媚仍微微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身为毒人,为万毒之最,百毒不侵,根本就不怕任何毒药,但唯有乱性之药却是不能抗拒,乱性之药与毒药本身就有所区别,我暗施‘花柳胭脂香’并不是目的,只是一种手段!”刘瑞平解释道。 “金蛊神魔所炼的毒人绝情有异于昔日江湖中所出的毒人,他并不是将毒人变成一个完全没有思想和主见的人,而是以一种极邪的药物将毒人的记忆全部封存,忘记过去所有记忆,包括他的亲人、朋友。破解毒人的方法,就只有解除他思想中的禁制,让他的记忆冲破禁制,这才能够使毒人真正地恢复!”凌能丽接着道。 “蔡风的父亲终在陶弘景老神仙那里求得破解这种禁制之法,就是当毒人的血脉扩张到极点,亢奋至巅峰之时,那么禁制所受到的冲击力也就最大,同时以处子真元接引毒人体内的暴桀之气,以一种附和之法调整毒人体内的药性,给毒人带去更大的刺激,配以金针刺穴之法,才能一举将他的记忆激发,冲破禁制。”刘瑞平无可奈何地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想到刘瑞平的确是准备以金针刺穴,只是自己不明就理地闯了进去,才会酿成这种结果,还险些坏了刘瑞平的大事,禁不住全都默然不语。同时更明白刘瑞平实是牺牲自己而救蔡风,这种高尚无私的情操的确让她们极为震撼,因此,她们刚才对刘瑞平的偏见霎时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敬佩。 “是我们错怪了你。”元叶媚和元定芳同时幽幽道。 “这不关你们的事,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知情,只是我希望你们不要怪责蔡风。”刘瑞平淡然道。 元叶媚和元定芳的目光依然有些空落,事情弄到这种地步,的确是太过突然了,无论她们怎么爱蔡风,在心理上始终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两位姑娘不弃的话,我想代风儿向你们求婚,只要风儿一旦康复,立刻便为你们完婚!”蔡伤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凌能丽立刻拉开车厢前面的布帘,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义父,也便是阿风的爹爹!” “老夫蔡伤!”蔡伤一边挥动着马鞭,一边道。 “你……你就是天下第一刀蔡伤?!”元叶媚和元定芳做梦也没想到那曾经不可一世、威震朝野的蔡伤竟会为她们驾车,这是多么不可思议之事啊! “正是!”蔡伤回过头来,露出沧桑一笑。 绝对不可否认,蔡伤的笑容很有魅力,一种无法解释的魅力,或许是因为他那不可一世的气态,与静若深海的高手风范,才使他那张不是很英俊的脸容,别具一番风韵。 元叶媚和元定芳立刻百感交集,满腹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完全渲泄而出,同时滑出两行泪水,是因为蔡伤的真诚,抑或是其他的原因?总之连她们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脆弱。 蔡伤轻轻地叹了口气,轻柔地道:“孩子,只要你们愿意,一切我都会为你们做主的,我保证绝对不会轻率而定!” “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有何决定呢?一切都由伯父为我们做主好了,但我表姐却必须同家中人讲明白!”元定芳强压心头的酸楚,幽幽地道。 蔡伤再次仔细地打量了元定芳一眼,感激地道:“姑娘深明大义,这一点我蔡伤岂会不知?今日我便派人前去长乐王府,告诉你们家人你们十分安全,明日就会有人去邯郸向贵府求亲,因为我需赶赴南朝为风儿逼去毒性,不能分身,但风儿复原后,我们定然一同亲去邯郸!” 元叶媚脸上显出一丝难色,显然有些担心。 “你放心,我会让山东王家仆射王英豪与东益州(今陕西略阳县)刺史魏子健亲自去求亲,如有可能更会让当今太后之兄胡孟走一趟。我想,你爹不会不同意的。”蔡伤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出言道。 元叶媚自然知道蔡伤绝对不会说谎,但当今皇太后之兄是何等身份?东益州刺史魏子健与仆射王英豪虽然不是鲜卑贵族,却也是官尊位重,在朝中的身份可以说极为崇高,就是鲜卑贵族王公都要给他们几分颜色。山东王家更是汉人大族,身份当然不同。有这三个人物中的任何一个便可促成自己与蔡风的婚事,何况三人同去?当然,蔡伤曾在北魏朝中红极一时,孝文帝极为宠信,就是宣帝元恪也对他畏敬三分,能与这些人成为至交并不奇怪。蔡伤若能亲去元府,那当然好说,他曾经也是北魏掌权的大将军,更数次挂帅,就是此刻军中的许多将军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后辈,在军中可以说是有极高的地位。 “有伯父这样一番话,我就放心了!”元叶媚微微松了口气,的确,她对蔡风爱得极深,饱受了两年的相思之苦后,她更明白,没有人能够像蔡风一样占据她的整个心灵。 元定芳却与元叶媚的感受不同,虽然她是贵族之后,都督之女,可她父母全都阵亡,眼下乃是寄人篱下的弱女子,仇未报,爱上的绝情却只是蔡风的化身,而此刻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确让她心中无法接受。 蔡伤是一个极为细心和敏感之人,知道元定芳乃是元志之女,而元志已战死沙场,别人可以提亲,明媒正娶,而她却举目无亲,若是向邯郸元府说出她的事,也会成为笑话,不由得温和道:“令尊也曾与我共赴沙场,我们乃是并肩作战的朋友,有了这一层关系,咱们之间也不算是外人了,令尊之去实是令人遗憾。但定芳却要坚强一些,今后你的事便是风儿的事,也是我的事,你可以不用与叶媚返回邯郸,就留下来陪我义女如何?” 元定芳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心中的委屈突然爆发,连元叶媚也为之惊愕。 第108章 第六章 异域尊者 第六章异域尊者 喝酒本来就是一件寻找快乐的事,想寻找快乐,就要会欣赏,欣赏一切!是以乐观的人,即使对着一堆牛粪,他也不会感觉到恶心,说不准还能够给牛粪找出几个优点来呢!很多开朗乐观的人总会爱管闲事的。 当然,有些人爱管闲事并不一定乐观,但无聊总会有的。 客栈“飘”之中有几个人似乎很无卿,所以他们为了找乐子,就扔酒杯。 扔酒杯,砸窗子,当然是酒杯砸窗子。 酒杯未碎,而是透过窗纸飞了出去,飞在清冷的大街之上,在萧瑟的寒风之中,烈酒飞洒,像是闪亮的珍珠。 而在酒杯子飞出去的时候,正是那一群健马飞驰而过的时候。 这是不是一种巧合,一种偶然? 当然不是,其实这些人也并不怎么无卿,只是这些人想杀人!想杀人的人总会有些无卿。 “啪!”是酒杯碎裂的声音,“呀!”也有惨叫之声。 当然少不了马嘶之声与杂乱的蹄声。 “哪个王八蛋扔酒杯?他妈的……啊!”这人一句话仍未说完,就已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因为第二只酒杯已砸在他的脑袋上。 “妈的!”外面一群人怒极,想不到居然有人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如此挑衅生事。 客栈之中正在高谈阔论的人也全都停了声,相视而望,江湖人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一个群体,因为江湖人本身就具备无卿的条件,他们巴不得会有好戏看,但他们却并没有看见那几个极为普通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这几个人已经若幽灵一般立在了街中,正因为他们的不起眼,才没有几人注意他们,其实就是有人注意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准确地说出他们立在街头是哪一刻,似乎哪一刻都是,抑或他们从来都是立在街头上的,这并不矛盾,因为他们的动作的确够快,就在第二只酒杯砸破了那开口大骂的汉子脑袋之时,他们就已经立在了街头,所以有人会大叫“妈的”! 其实这几个不起眼的人动作极为滑稽,他们就像是在听风、看云,更有一人正吃着一只未曾吃完的鸡腿,只是动作比较讲究一些,用筷子夹着吃,但更显得老土。 “是你们扔的杯子?”立在马首的光头汉子冷冷地问道,语意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机。 那两个被酒杯砸中脑袋的人,哼哼唧唧地捂着流血的伤口大骂道:“他妈的找死,老子要将你们拆皮煎骨……呜!” 骂人的一名汉子发现自己的嘴巴中又突然多了一样东西,正是那拿着筷子之人啃过的鸡骨头。 “呸!”那汉子怒火万丈地吐出鸡骨头,跟着吐出的却还有两颗淋淋的牙齿。 “可惜可惜,至少还有半两肉没有啃完。”那拿着筷子的人满口油腻地叹道。 为首的光头汉子似乎并不怕冷,但脖子上的筋抽动了两下。 那两名受了伤的汉子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飞扑向那拿着筷子的人。 除拿筷子之人外,其他几位不起眼的人仍是那么悠闲自得,似乎根本就未曾想到下一刻将会是血战上演。 刀,极为狠辣凌厉,被劈开的空气发出低低的锐啸。 刀是攻向拿筷子之人,在所有不起眼的人当中,他似乎最令人讨厌,也最可恶,是以,对方想将之劈成数段。 一丈的距离很短,转眼就已刀临面门,劲风已经扬起了拿筷子之人的头发。浓烈的杀气,在刹那之间盖过了寒冷的北风,来自一个人的身体。 就是那拿筷子之人,一闪即失的杀气很快就已平复。 其实平复的不只是杀气,还有那两柄刀和怒气汹涌的伤者。 所有坐在马上之人全都惊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两只筷子,此刻正插在那两个伤者的咽喉,像是自他们脖子上长出的一根毒刺。 那不起眼的汉子露出了一丝淡漠的笑容,像是天上阴沉沉的太阳,总让人感觉到似乎就要下雪一般,他手中的筷子没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光头汉子锐利闪亮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对方。 那名普通人再次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这一群健马之后的车厢,倏然道:“我嘛,叫无名一!” “无名一?”那光头汉子微讶道。 “不错,无名之辈我第一!”无名一的声调故意装得阴阳怪气。 “那你想怎么样?”光头汉子冷冷地问道,他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个无名一的武功似乎极为高深莫测,是以仍强压住心中怒火。 “我们也没什么,只是想借点东西而已。”无名一很轻松地道。 “借东西有你这种借法吗?”光头汉子身边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怒问道。 “嘿嘿,每个人借东西的方式有些不一样,那是正常的,就像有些人蠢、有些人痴、有些人聪明一般,每个人都有自己借东西的方式,你又何必要强求一致呢?” “你?”络腮胡汉子却说不出话来。 “你们要借的东西是什么?”光头汉子似乎知道这几人十分难缠,只好首先问明再说。 “包向天的脑袋!”无名一漠然道。 “欺人太甚,以为我包家庄无人吗?杀!”光头汉子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他本为以这些人借的只是财物之类的,谁知却是要借他们庄主的脑袋,叫他们如何不怒? 那十几骑似乎只等这句话,他们早就按捺不住,一听“杀”字,便纷纷狂扑而上! 当颜礼敬和杨擎天赶到的时候,已近夜幕降临,众人皆到了皇墩庙。石中天也与他们一道,更有葛家庄亲派的几名弟子负责赶车,倒似乎使阵容大盛。 由于风大,众人只好在皇墩庙找一处地方落脚,此际,元叶媚与元定芳的情绪渐渐平复,知道蔡风实在也是身不由己,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无可挽回,加之二女本就对蔡风心存爱意,又怎会相怪? 蔡伤驾车的任务后也由三子换上,他亲自守候在蔡风的车厢内。 刘承东也在打点一切,联系上刘家的人手,准备明日护送刘瑞平返回广灵,同时元叶媚也准备顺道而行,由刘家高手护送,蔡伤更派颜礼敬和杨擎天相送。 至于元定芳却愿意留下来照顾蔡风,与凌能丽结伴,唯蔡风依然昏睡如故,似乎只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段时间是极为危险的,因为若是有人无意间拔除了蔡风那枚深入神藏穴的金针,蔡风不仅会再一次沦为毒人,而且会以拔针之人为新主人。因为只要拔出金针,毒性未除,将会使蔡风的思维大乱,无论是对蔡风还是对绝情的记忆,都被毒性蚀毁,直接损伤大脑,而造成误认主人、重成毒人的可怕局面。 当然,蔡伤绝不会将这层关系向对人透漏,知道秘密怕人唯有石中天、铁异游和凌能丽及三子,这些是蔡伤最可靠的人,也是近身守护蔡风的人,是以蔡伤不得不小心叮嘱。 这一点也是陶弘景按毒人破解之法告之蔡伤的,因此蔡伤不得不慎重其事。 那四名极不起眼的普通人正是同无名四几人一样属于葛家庄的人,只是他们所排的顺序不同而已,这次出手的是无名一、无名二、无名九及无名十。 包家庄在河北也极负盛名,但与葛家庄相比就有些不成比例了,不过,这批人却是包家庄庄主包向天身边的得力干将,武功也的确不弱。 无名一的对手是那光头汉子,对方在江湖中也是极负盛名的人物,曾以头颅撞死一只大老虎而名动太行。 有人用刀用剑可以杀死老虎,但这光头却以脑袋猛撞虎头,而使凶虎七窍流血而亡,可见其头功是如何可怕,更胜过铜头铁背的猛虎,因此,江湖之人就给了他一个绰号碎天,意思是说他的脑袋可以撞破天。 但无名一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些,他更知道碎天的可怕不光是脑袋,更有着一身铜皮铁骨,一身硬功几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无名一没有刀,也没有剑,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对碎天毫无用处,除非你能觅得归元子的三大名剑和两大神刀,抑或上古神剑之类的,但无名一一件也没找到,所以他根本不用兵刃。 碎天一开始就如疯虎一般,横冲直撞,因为他根本不畏任何兵刃的攻击,但很快他就变得无比谨慎,因为无名一的手指,十根手指几乎是无所不在、无所不存,但给碎天威胁最大的,却是双眼,没有任何功夫可以保住眼珠子也刀枪不入,是以无名一专攻碎天的眼睛。 碎天没想到无名一的身法之诡异,的确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在眨眼之间,就已经向碎天全身拍了一百七十六掌,戳了二十七指之多,但没有一处是他罩门所在,可却让碎天的心直发凉,如此可怕的身法的确让人防不胜防,若非他一身硬功登峰造极,只怕此刻早已经躺在地上了,所以他不敢再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 无名二、无名九及无名十的战况也不是很轻松,但却极为直截了当,一指就是一指,一刀就是一刀,他们每人的对手都是四个,战况的确不易乐观。 无名一并不急躁,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急躁,反而将碎天逼得团团转。 “砰!”一声爆响,不知是从哪里飞来一个巨大的爆竹,在马车之旁炸开。 “唏律律!”马群一阵惊嘶,撒蹄就跑,那马车之中的人似乎动了一动。 的确是动了一动,那人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像铁般黑硬的手,五指犹如枯藤老根一般。 这样的一只手,抓住了缰绳,抖手之间,竟使三匹拉车的马人立而起,寸步难移。 也就在此时,一道白光划过,像是一道破空的电芒。 是一柄刀,像弯弯的月亮,如雪一样白亮! 刀,斩向那只枯藤老根般的手。 好快、好狠、好准!在马蹄犹未曾着地之时,刀已只不过距那只手还有一尺半远。 “小心!”碎天忍不住惊呼出来。 “噗!”无名一右手的食指如剑般戳在他的咽喉上。 “砰!”无名一也同样中了碎天一脚,这是第一次被碎天击中,他方才知道碎天的力道是那么沉重! “吧嗒!”无名一跌落在地的时候,嘴角已经射出了两缕鲜血,五脏几欲碎裂。 的确,碎天不愧为碎天! 碎天也绝不好受,无名一聚全身功力的一指,又是在咽喉,虽然并非罩门所在,但却也是人体最为软弱之处,只让他一口真气难畅,捂住咽喉,猛咳起来。 无名一身子刚刚着地,就有一杆长枪自一侧刺来,拣便宜的人总会有的,何况这些人对无名一也的确是够恨的,无名一一出手就杀死了他们的两名兄弟,手段极为毒辣,怎叫他们不恨呢? 无名一眼角泛起一丝愤怒的杀机! “噗!”弯月形的刀结结实实斩在那只手上,着刀之处却是那只如枯藤老根般之手的掌间。 意外的是,手并未断! 是的,没有断,的确是没有断,那手反而捏住了那弯月形的刀身。 “好刀!”车厢之中的人轻赞一声。 “轰!”车厢爆裂,碎木横飞四溅。 发动攻击的是游四,他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显身,月形弯刀是他的,而在弯刀之上更有一根细小的铁链,但是他没料到车厢之内的人实在是太过厉害,厉害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在想拉回弯刀的一瞬间,只觉得铁链之上转来一股奇异的力量,使他不由自主地向车厢飞撞而去。 游四绝不会甘心这样吃亏,所以他借对方一拉之力,爆射出去,以脚踢碎木质的车厢。 “够狠!”当这句冰冷的话传入游四的耳中之时,他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落在一只手里,那只手同样若枯藤老根,但他也看清楚了车中的人物,竟是一个喇嘛! 游四来不及惊愕,来不及细想,就在这一刻他出剑了。 游四向来不是以刀成名,他的可怕之处还有剑的原因。 车中的喇嘛似乎也没想到游四竟会如此顽强,而且如此凶悍,其反应速度也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无名一没有躲开那一枪,那一枪结结实实刺在他的胸口,但枪手很快发现,无名一没死,因为枪尖落在一只手上。 那是无名一的手,无名一竟在刹那之间将那名喇嘛接刀的功夫学到了手,竟在枪尖刺入他胸膛前的一瞬间,巧妙无比地抓住了枪尖。 那枪手错愕之际,无名一的身子已经滑至了长枪的一侧,像是幽灵一般诡秘,而无名一的手更若灵蛇般顺着枪杆而上。 当那枪手反应过来之时,无名一的脚已经狠狠踢在枪手的腹部。 “呀!”枪手不由得松开握枪的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枪尾深深地扎入了他的胸膛。 枪手再也无法立足,鲜血狂喷地飞跌而出,却撞在碎天的身上。 “轰!”游四控制不住身形,斜飘出去,这一剑并没有要了那名喇嘛的性命,却劈碎了他头顶的黄冠帽,更逼得喇嘛松开手中的刀和他的脚。 “好!中原果然人才济济,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的确了不起!”那名喇嘛也被逼离已碎的马车。 游四着地之时,才发现右脚已经不怎么听使唤,赫然发现脚下的鞋似是被火烙上了五道深深的焦印,更自五道指印间可看清脚背的五道淡淡红印。 这是什么鬼功夫?游四心头骇异莫名,但他却奇怪,为什么车厢中竟然不是包向天,而出现了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古怪喇嘛? “你是包向天的什么人?”游四不由得厉声喝问道。 “哈哈,我乃蓝日法王座前的赤尊者,你又是何人?”那喇嘛龇嘴豪笑道。 客栈之中的众人全都探头外望,这一场搏杀的确是够惊心动魄的,而且全是高手相搏,更显出不凡的气势。此际听到这奇怪和尚说是什么法王的尊者,不由得全都议论纷纷,要知道这些人只见过和尚与尼姑,哪里见过什么喇嘛?顿时全都为赤尊者的奇形打扮暗自称奇。 “蓝日法王又是什么人?”游四微微皱眉,要知道这个赤尊者已经如此厉害,而那蓝日法王岂不是更加可怕?但是以他的见多识广,也不明白蓝日法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蓝日法王乃是佛祖之前的灵童转世,成为我禅宗之神!”赤尊者说到这里时,似乎涌出了无限的崇仰之情。 游四不由感到愕然,禅宗他曾听杨擎天和蔡念伤提起过,此乃西域一个极大的宗派,但哪里相信蓝日法王是什么灵童转世?但仍忍不住问道:“你从西域而来?” “施主所猜不错,只是我与施主无冤无仇,施主为何要向我施下杀手?”赤尊者声音转冷地道。 游四不由得哑然以对,只好微显歉意地道:“此事实乃误会,今日之事本是由包向天而起,却想不到竟是你坐了他的马车,才会引起误会。” “包庄主乃是本尊者的朋友,你是他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本尊者也只有说声对不起了!”赤尊者不给游四更多的解释机会,很快就出招了。 游四心下大怒,冷哼道:“难道我还怕了你这老和尚不成!”脚步一错,旋身再出刀。 这次手握刀柄,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比之先前那一记飞刀狠辣数倍。 “好,就让我来见识见识你们中原的武学究竟有何玄妙之处!”赤尊者战意大增,却定定地立在当场,望着那幻成了一抹凄霞的圆月弯刀,缓缓推出一掌。 极缓极缓的动作,但就在他出掌之时,掌心却泛出金黄的色泽,似带着邪异的魔力,一只手掌竟不断地胀大! 游四只觉得空气越来越沉闷,压力越来越大,就像是有无数的绳索牵绊在虚空之中,使他举步维艰,但他的刀依然丝毫未缓。 “小心,这是禅宗大手印!”一声疾呼传了过来,接着一道黑影若陨石般撞到。 无名一一枪在手,立刻再次生出凛冽无匹的杀气,拄枪而立,就像是孤崖上傲寒顽强的苍枪,目光如电般盯着碎天的眼睛。 碎天被无名一那一击,只气得牙痒痒,但一脚居然未能让无名一失去战斗力,反而让他杀死了一名兄弟,更让他心生惊骇! “哼,来呀,刺呀!老子不怕!”碎天似乎是想借这种语气来激起自己的斗志。 无名一淡淡一笑,道:“你小心了,我定会找出你的罩门,你的横练功夫虽然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但也无法胜过我,难道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吗?” “哼,你找不出老子的罩门,老子就已立于不败之地,总会找个机会干掉你,你别得意太……” “噗!”无名一枪出如电,快得碎天来不及反应,已被枪尖在胸口扎了一下! “怎么样?”无名一再次拄枪而立,如同根本就未曾出过手一般,轻松利落潇洒至极。 碎天大怒,无名一如此轻蔑地望着他,这样一副神态,完全似是把他当猴耍,怎叫他不怒?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之撕裂,但突然之间又放声大笑起来。 只笑得无名一莫名其妙,也不知碎天在笑什么。 “哼,你想激怒我,好有机可乘?没门!老子天生就是不受激的,想与老子斗你还不够格!”碎天得意地笑道。 “好哇,那我就让你在这北风中光着屁股溜达,肯定十分有趣,反正天快黑了,也不会有多少人看见你那像铁块一样的屁股!”无名一神秘一笑道。 “你!你敢!”碎天大怒,他心中十分明白,以对方那诡秘的身法和武功,虽然无法破除自己的刀枪不入之身,但要袭破他的衣衫还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不由得又惊又怒又急。 “看枪!”无名一一声爆喝,却被另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所掩盖。 赤尊者猛然倒退四五步,胸口起伏不定,但却并没有再次进攻。 游四的脸色泛红,显然是血气翻涌无法自制,嘴角边也滑出两缕血丝,他身边却是高欢拄刀而立,身子有些摇晃不定。 那一声爆响,正是高欢与游四合力挡了赤尊者沉重无比的一击。 游四的剑碎得满地都是,握刀的手也有些颤抖,高欢的神情亦有些委顿,嘴角同样挂着一丝血迹。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高欢及时赶到并出手了,他生长在大漠之中,而禅宗因为中原内地的佛教太过兴盛,根本无法在中原扎下根基,怎么也不能取代中原佛教的地位,是以在关外的发展却是极为迅速,高欢对西域的禅宗便知之甚详,明白禅宗大手印的可怕之处,是以眼见游四情形危急,便扑身而上,更以手中的重刀占力量的优势与大手印硬拼。 借整个身子的狂冲之势及凝聚了全身的功力,的确是有若雷霆一击,游四的武功本就极为了得,功力不弱,在听到高欢出言提醒之时,便同时出剑。二人刀剑合并之威更使攻势大盛,以大手印之刚猛无匹也被击溃。 不过,大手印的劲道的确太过刚猛,他们虽然击溃了大手印,但不可避免地受了震伤。赤尊者的内力修为比高欢和游四精纯很多,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 “中原果然人才辈出,年轻人竟个个都这般了得,真不简单,但依我看,你们还是认输吧,也许本尊者怜才之心一起,会带你们去见蓝日法王,以你们的资质,法王说不定会收为入室弟子,将来的成就定是无可限量!”赤尊者似乎真的起了怜才之心。 “哈哈,中原何其大?像我们这样的人才,中原只能算是下等,待你发现了更合适的人选,肯定会嫌我们是蠢材之流!”游四淡然笑道,同时伸手一抹嘴角的血迹,又露出傲然之态。 高欢也笑着打趣道:“老和尚,蓝日法王与你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赤尊者神色一肃,双掌合十,无比尊崇地道:“本尊者与法王的武功相较,简直就如萤光较皓月,蝼蚁比大象,根本不值一哂,我的武功若是有法王十分之一,刚才那一掌你们俩此刻已经不可能站着说话了。” “老和尚的汉语说得不错嘛,不过出家人是不能说谎的,难道你不怕佛祖降罪吗?”高欢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心头翻涌的血气,淡然道。 “本尊者从来不打诳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说谎?”赤尊者恼道。 “尊者,快杀了他们!”碎天急得“哇哇”大叫道。 众人一看,不由得全都笑出声来,客栈之中的酒客们更是哄笑不已。 原来无名一根本不与碎天硬拼,只是远处游斗,以诡秘的身法,不时地出枪一划,枪尖过处虽不能破碎天的横练功夫,却让碎天的衣服碎成一道道破布,晃动之间,碎布飘飘然,煞是有趣。最让他难堪的,竟是无名一真的将他裤子划破,屁股在破布的飘飞之下,若隐若现,更使他感到全身凉飕飕的,急怒之下,只好盼望赤尊者将对手解决后来帮忙。 赤尊者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这位施主也欺人太甚了吧?”说着闪身就向无名一扑去。 无名一知道赤尊者的武功极为可怕,高欢和游四两人的联手一击都不是敌手,他自然也不是其敌,但他的身法却极为奇奥,赤尊者击来,他就后掠,长枪以远攻之,根本不与赤尊者硬拼。 赤尊者一声冷哼,对长枪的攻势视若无睹,伸手便抓。 无名一的长枪刺出,竟似感觉到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引力使他的枪尖向赤尊者手中飞去。 心中一惊,忖道:“难怪游四的圆月弯刀会被他抓住!”正准备变招之时,赤尊者的手竟奇迹般地抓住了枪尖。 无名一一声冷哼,“啪”的一声,枪杆竟自枪尖之处突然断裂开来,这却是无名一的杰作。 枪杆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出。 赤尊者没到无名一如此狡猾,反应速度如此之快,他哪里知道一切早已被无名一算准。 千钧一发之际,赤尊者将头一偏,竟险险避过一刺之危。 “啪!”枪杆暴碎,赤尊者虽避过一刺之危,但无名一在他一闪之时,一刺竟变成一扫,成了棍法之中的“崩”字诀,重重地砸在赤尊者脑门之上,却把枪杆给击碎了。 这一击因连改几个动作,所以力道只用上了三成,但虽只三成,也让赤尊者眼冒金星,狂怒不已。 “轰!”高欢与碎天对了一掌,碎天想乘无名一无暇应付之际施以偷袭,但却被高欢相阻。 两人的功力相差无几,高欢修为虽要精纯一些,但刚才受伤,也便与碎天拉平,同时暴退数步。 “走!”游四知道再战下去,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说不定包家庄另有高手来援,抑或守城官兵赶到,这对他们都极为不利,所以他立刻下令撤退。 几人此刻都并未被绊住身子,说走立刻抽身便退,来也如风,去也如风,只气得碎天和赤尊者“哇哇”大叫。 游四几人都受了伤,无名一被碎天那一记重击,伤势颇重,无名二伤得最轻,只是几处轻轻的皮肉之伤,无名九和无名十的伤口却多了,但他们也让包家庄损失了六人,若不是以一敌四,敌众我寡,包家庄之人只怕已死得一个不剩。 碎天与赤尊者追了一阵子,但游四等人很快就上马而去,他们竟早就准备好了马匹。 游四办事绝对谨慎而留有余地,虽然这次估计失误,却也挫了包家庄的锐气,他们不仅在城内安排了马匹,城外更有人接应。 夜色极深,元定芳终还是熬不住伏在蔡风的床边睡着了,凌能丽只得将她扶入客房,知道是该休息的时候了,抬眼望了望窗外,石中天那孤独的身影在黑暗中立成一棵枯树。 今夜守护蔡风安全的是石中天。 凌能丽将貂裘披在身上,紧了紧,偎在蔡风的床边,望着那摇曳不定的烛火,心头涌起无限感慨,忆及往昔的一幕幕,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风哥好了之后,还会不会原谅自己呢?”凌能丽禁不住傻傻地想着。 一切都似乎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怀疑蔡风的真情,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会累及这么多人受到伤害、这么多人白白地死去、这么多人担心,要是这些人用如此多时间去干别的事情,又会干出怎样一番事业呢? 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趴在蔡风的床边,睡得很沉。 睡梦之中,她梦见有人闯了进来,这人迅速赶到蔡风的床边,肆无忌惮地拔去了蔡风神藏穴的金针,她想叫,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做到,像是在魔魇中挣扎。 然后她看到蔡风呆痴地坐了起来,她似乎是看见了,但却又似乎没有看见,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更发现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立在床前,是那么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究竟是谁,她想挣扎,想呼喊,但却无法做到。 这熟悉的人影对蔡风说了些什么,似乎很多,又似乎很少,她仿佛还看见蔡风逐渐变得清醒、变得恭敬,不住地点头,她在心中暗叫这下完了,蔡风定是再一次变成了毒人,这可怎么办? 她鼓足了所有的力气,猛然一叫,终于还是叫出了声,于是她醒了过来! 烛火依旧,只是已经矮了一截,蔡风依然安详地躺着,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进入了最甜美的梦境。 “凌姑娘,发生了什么事?”石中天急促的询问声自外面传来,窗子依然关得很紧,蔡伤也以快捷无伦的身法掠了进来,他还没睡,是因为他根本睡不着。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蔡伤和石中天同时扫视着屋中,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凌能丽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道:“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拔出了风哥身上的金针!” 蔡伤神色微变,伸手掀开蔡风身上的被子,他清晰地看到对方神藏穴上的金针仍在,不由得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凌能丽的香肩,安慰道:“孩子,你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会儿,几天来都把你折磨得这副样子了,还是让我来守着吧。” 凌能丽呆了呆,望着床上安详躺着的蔡风,道:“义父,让我多陪陪风哥吧。” “傻孩子,你们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身体,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知道吗?当风儿完全康复之时,我一定要交给他一个生蹦活跳、健健康康的好能丽,明白吗?”蔡伤慈祥地笑了笑道。 凌能丽的脸上禁不住飞起了两朵红霞。 “是呀,小姐,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主人相守,不会出事的。”石中天也附和道。 “吱呀!”铁异游也蹿了进来,见众人都在,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向凌能丽望了一眼,见她额头的冷汗犹未干,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里没事,异游送能丽回房休息吧。”蔡伤的声音异常温和。 “那我先走了!”凌能丽再次向蔡风望了一眼,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葛荣的脸色极为难看,闷闷的不做声,但他知道这件事十分棘手,连游四也负伤而回,就可知其事的确难办。 游四知道葛荣心情不好,毕竟一百多万两银子不是一件小事,以前游四从来都未曾失过手,但这次却失手了,是以,葛荣的确是心情不好。 “想不到包向天这老匹居然帮着鲜于修礼来算计我,我一定要他好看!”葛荣愤怒地道。 “我们这次的确是算漏了包向天,其实他早就是鲜于修礼的人,包向天的夫人,正是鲜于修礼的亲姑姑,这是我前几日才查到的消息。”游四无可奈何地道。 “这事不能怪你,只怪我一直都小看了包向天这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葛荣叹了口气道。 “包家庄内也的确有一股不可轻估的实力,一直以来,他们极为低调的作风,定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们本想进包家庄一探,但其中机关重重,高手似乎极多,连扫地的都是好手,我们被发现后,只好半途退了出来。”游四淡淡地说着。 “你做得很好,至少我们现在弄清楚了包家庄与鲜于修礼的关系,我们只会吃一次亏,绝不会有第二次!”葛荣道。 “鲜于修礼有这一百多万银子之助,定会声势大涨,而我们已与之发生冲突,有包家庄的介入,他定知道我们对他不利,相信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要早作提防!”游四出言道。 葛荣微微一皱眉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你们刺杀包向天没有成功,倒叫那老狐狸有所防范,我们最近不宜再对包家庄采取什么措施,知道吗?” “属下明白。”游四认真地应道。 “你说那赤尊者和蓝月法王又是怎么回事?”葛荣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那赤尊者的武功属下领教过,的确是深不可测,不知他的禅宗大手印是如何练成的,竟然至刚至猛,我想只有庄主的‘天罡正气’方可胜过他!”游四心有余悸地道。 葛荣心中微感自豪,淡淡地自语道:“不知那蓝日法王又是怎样一个人,武功到底会高到什么程度呢?但定是个难得的对手!” “是了,大公子不是曾在西域住过十多年吗?他一定知道蓝日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游四提醒道。 葛荣眼中亮起一抹神采,是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蔡念伤呢?其师门不正是西域吗?只怕没有人比蔡念伤更了解西域各种派系了,杨擎天对西域也极熟,但他却不知身在何处?可蔡念伤就在庄中,自然可招之即来,忙道:“去把念伤传来!” 鲜于修礼起兵,蓄谋已久,极快地便占了左城(今河北唐县境内)。 天下本就是动荡不安,一旦出了乱子便立刻会有很多响应之人,本有些隔岸观火之辈,此际也趁乱而出。 鲜于修礼之所以选择年关新春之时起兵,更有一种心理作用,那就是此时正是土豪逼债之时,穷人无米无粮过年,与富人家里张灯结彩、大鱼大肉形成了一个极为鲜明的对比,只要是人便会有不平之心,谁不眼红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呢? 鲜于修礼为起兵可花了一番心思,打出“他亦人,我亦人,人人平等,粉碎不平,还我公明”的旗帜,如此一来便极为深得人心,忍饥挨饿的老百姓还有谁会不奋起响应?举起锄头扁担冲入张灯结彩的土豪劣绅的家中,一气乱砸猛打,遇到东西就抢、就拿,然后聚会入鲜于修礼的军中。 鲜于修礼本身因其家世的原因,加上破六韩拔陵的旧部,加之各路有组织的响应队伍,势力迅速膨胀到近万之众。 同时更有包家庄的几大势力早为他暗地里招兵买马,所聚集的人并非一群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极为有素的精兵。 当然,包家庄只是在暗中出力,江湖之中,知道包家庄与鲜于修礼关系密切的人极少,就连眼线遍布天下的葛荣也是近来才知晓包向天与鲜于修礼的关系。 左城所处的地理方位极妙,被唐河所环绕,西与太行相近,唯幽湖相隔,进入左城,可直接由唐河顺水而下,久而久之,幽湖便成了藏兵练兵的极好场所(注:幽湖指今日之西大洋水库)。 鲜于修礼也是一代枭雄,行事极为缜密,早在幽湖之中安置好了一切,一起兵就将幽湖完全控制于掌中。 藏于白石山和插箭岭的群盗及在白石山潜伏训练的秘密人马迅速控制走马驿,攻破倒马关,顺河而下,应鲜于修礼布局,立刻突破神南、黄石口,将唐河至左城这一带完全控制于手心,形成进可攻,退能守之局,绝对不会成孤战独挡之势。 鲜于修礼身边更有包向天提供极擅水战造船的人物,早在多年以前他就已有了积极的准备,鲜于修礼乃个大野心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策划着如何起兵,更机智深沉,所以包向天才会在很早就积极地为他张罗准备,而鲜于修礼更游遍北朝,对北方的地形几乎了如指掌,很早就看中了左城的地势,便提供大量财力,派内侄隐姓于左城为他营造实力和环境,而他加入破六韩拔陵军中之后,致力结交各方英雄,拉拢重要人物,形成自己的实力。是以,他在看清局势之时,知道破六韩拔陵只有败亡一途,他就毫不犹豫地弃城,举军投降。这是一种保存实力的最好方法,也便因为如此,他所保存的实力实际上比杜洛周更多,只是这些人散布各地,但很快又被其招拢,暗自组成一股绝不能轻估的实力。 这些人分散在各地并没有停止活动,反而吸取了更多的响应者,这就成了鲜于修礼的后备力量。 包向天提供的善于水战造船的人物,在鲜于修礼内侄鲜于城的回护下,早将太行山上的竹木运至幽湖,沉入湖底,一旦起兵,迅速就可组成轻便竹筏、战船,这种竹筏、木筏更有利于在河流上作战,轻便灵动,装载力也不小,使得鲜于修礼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把自己的军队装备得极为精良。 一些最新涌至的穷人,全都有人加以编排、操练,使彼此间的协调更为灵活。 鲜于修礼发展之快,就连葛荣都有些意外,他不得不再次承认一直低估了鲜于修礼这个人。 朝廷更是动荡不安,除夕之夜根本就无法安生,雪上加霜般的消息只让元诩龙颜失色,满朝文武更是满面阴云,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自从柔然人入袭六镇,饥荒激起民变之后,先有破六韩拔陵,后有胡琛、赫连恩、万俟丑奴、莫折大提、莫折念生、伏乞莫于等相继起兵,之后便是蜀中的侯莫,再后来又添个杜洛周,更来个甚至比破六韩拔陵还可怕的葛荣,现在又有鲜于修礼,今后还会有谁呢? 第109章 第七章 烽火遍布 第七章烽火遍布 三年之间竟多达十几处起义,更不知有多少战将死于沙场、多少城池失陷,坏消息早以使得众人的心都麻木了,似乎天下注定就会大乱一般。 连太后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近来太后也似乎极为厌倦了这些消息,将朝中事情大都推给郑俨、徐纥之辈出主意,与以前一定要由自己深思熟虑后才作出决定的太后几乎成了两个人,更不断有让王公大臣极为不满的谣言传来,郑俨和徐纥几成了太后的面首之类的,使王公大臣极恼,却也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然,一个久居深宫的女人需要男人,这是极为正常之事,但却不能将如此朝廷大事交由臣下负责,也有人认为可能是因为近来实在是坏消息听得多了,太后的意志为之崩溃,需要发泄,不过,这都是一部分奸佞小人的想法,也只有这些人想到了便会做到,于是一个劲地讨好太后,获得太后的宠信,若能成为太后的面首自然就会高人一等,说话也会更有分量,升官发财当然不用说。 因此,朝纲大乱,满朝上下,人心惶惶,连孝明帝元诩也大感不满,可此际他仍要听太后的决断,有些事情没有太后的话,是很难行通的。他这个皇帝当在身上却似是别人摆布的玩偶,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母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母后是如何宠爱他、如何关怀他,帮他出主意,帮他拿点子分析道理,可如今的母后却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而且国舅府此际也人去楼空。想到舅舅辞官,更不声不响地离开洛阳,元诩隐隐感觉到似乎是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元诩思来思去,也的确有些令人不解,以母后从前的性情,怎会让舅舅辞官?怎会让他不告而别,甚至还秘密地去查探国舅府?这一切究竟是为何?难道舅舅真的有什么地方让母后生气了吗?抑或是因为舅舅的走,使得母后性情大变? 元诩又哪里会想到,他真正的母后其实早已经不在洛阳,淫乱朝纲之人只是野心勃勃的魔门之中的替身,这也的确是胡秀玲择人不当之过,当然,也说明魔门用心之深。 蔡念伤龙行虎步地行入葛荣的书房,自有一番气势。 “叔父找念伤,不知有何吩咐?”蔡念伤习惯于这种称呼,葛荣虽然与蔡伤名为师兄弟,但情同手足,甚至比亲兄弟还亲,因此,蔡念伤和蔡泰斗都用叔父称呼葛荣。 葛荣似乎极为满意这一称呼,他没有儿子,从小就只抱来两个孤儿,甚至连那挂名十多年的妻子也都是假的,他谨记师父烦难大师的教诲,做一个修行者,唯到了去年才真正还俗,开始宠信几位妻子,目前虽然她们有人怀孕在身,却并未出生,是以他对蔡伤的三个儿子极为宠爱。 也就是因为葛荣这种有着无比坚强意志和定力的人,才会在如此短短二十年中发展出足可让天下人都为之侧目的势力,这些年来,他将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事业和武学上,清心寡欲,也便使他的武学进境与事业蒸蒸日上。 葛荣绝对不是个心软之人,他的这种作风正是其最可怕的地方,不过,他对自己的妻子仍有着一份歉意,在妻子的主张下,他这两年之中又纳了五房小妾,可葛荣绝不是一个沉浸于房事之人,虽然他已年近四旬,但精力之旺盛绝不是普通年轻人所能相提并论的。 是以,连日来,葛荣都很少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不过看起来依然精神充足,他的功力的确已经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见到蔡念伤行来,他欢颜立展道:“念伤快坐下,叔父有事情要问你。” 蔡念伤先向一旁的游四拱了拱手,这才坐下,他的确是个很有修养之人,或许是因为他对游四特别尊重。 游四还了一礼道:“大公子别客气!”他对蔡念伤极有好感,但对蔡泰斗似乎就少了这份亲切感,他知道,蔡泰斗乃是出自魔门十八层地狱之中,那里面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只有死亡的阴影和适者生存的戒条。一个在如此阴暗之中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的确会与正常人有些不一样,而蔡念伤却不同,因此,在别人的眼中,蔡念伤比蔡泰斗更可爱一些。 葛荣却也极喜欢蔡泰斗,是因为蔡泰斗更有一股疯狂的狠劲,无论是冲锋陷阵的沙场上,还是在江湖刺杀之中,蔡泰斗都会表现出让人惊骇莫名的凶悍和可怕,像是一个永远也战不死的战神,这种情况经常让葛荣想到蔡伤。 蔡伤当年就是这样,所以他能很快便自军旅中突起,成为一代无敌的悍将,因此,葛荣觉得师兄的确是虎父无犬子,三个儿子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魅力。当然,他最欣赏的却是蔡风,像是永远也无法猜透的风,便连他也完全猜测不透蔡风的脑子之中想些什么。那充满智慧的论断,那让敌人心寒的机智和聪慧,那独到的眼光,使他像是一个无可比拟的绝世猎人,天下无一不是他的猎物、无一不在他的掌指之间,但他又有着极为善良的本性,更继承了蔡伤广博的学识,便构成了他那独特迷人的魅力,连葛荣都极为佩服。 游四和蔡念伤不由得微微呆了一呆,他们想不到葛荣也会有发呆的时候,只是他们想不到葛荣究竟在思虑些什么。 良久,葛荣似从遥远的记忆中返回,笑道:“我刚才有些感慨,才会想入神,对了,念伤,你在西域住了那么多年,相信应听说过蓝日法王这个人吧?” 蔡念伤一呆,脸色变了几变,吸了口气,问道:“叔父怎么会知道蓝日法王这个人呢?” “游四,你将在内丘所发生的事讲给念伤听听!”葛荣扭头向游四淡然道。 游四于是将那次行事的经过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听得蔡念伤神色变幻不定。 葛荣有些惊异地望着蔡念伤变幻不定的神色,有些肃然地问道:“蓝日法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呢?” 蔡念伤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曾听师父说过蓝日法王之事,蓝日法王应该算是我师祖一辈的人物,今年算起来也有七十多岁了,武功在域外可以说是一个神话!” 顿了顿,蔡念伤又道:“蓝日法王原本也是我瑜伽行宗之人,乃是无著祖师的小弟子。可是他天资无比的聪颖,自小就有灵童之称,也是最得无著祖师(注:乃西域瑜伽行宗的创始人)宠爱的一名弟子。在他十二岁之时,一身修为就已经可以胜过比他早修习十几年的师兄;十四岁时便得吐蕃赞普的重视。后来因无著祖师的七十三大弟子都嫉妒他,便设计陷害他,他一怒之下就反出了瑜伽行宗。无著祖师也为之动了真怒,要废掉蓝日的一身武功,无著祖师当时在域外具有神一般的地位,唯有中观宗大宗主可与之分庭抗礼,所以连赞普也无法包容,但蓝日反出瑜伽行宗之后便即投入了中观宗的大宗门主下,碍于大宗主的面子,无著祖师不想让两大宗派成为世代仇敌,就与蓝日定下三招之约,那一年,蓝日才十六岁,结果,他顽强地接下了无著祖师的三招而未落败,无著祖师只好作罢,可却因为心爱的徒儿另投他门,一气之下,不久便圆寂了。 蓝日其实最敬其师,硬接无著祖师三招乃是迫不得已,投入中观宗亦是被逼,若当时他不这样做,无著祖师一定会废掉他的武功,到最后更会死于他的众师兄手中,可是他没想到因为他的原因而让无著祖师气死,可后悔已是晚矣。一怒之下,就独闯苯教(注:乃吐蕃的原始原教)总坛,大开杀戒。当初就是因为苯教教主施以巫法,才害得无著祖师相信了他七十三位弟子的话。这一年蓝日只有二十岁,苯教受挫,从此便一蹶不振,后被喇嘛教所替代。 蓝日也从此成了西域最有名的人物,人的名气大了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的七十三位师兄并不甘心,终于又挑起了中观宗的大宗主对蓝日的不满,蓝日无可奈何,又离开中观宗,远赴天竺,习得禅宗的武学,以其天纵之才将中观宗、瑜伽行宗及禅宗的武学融为一体,终于突破了人体的极限,再次返回吐蕃,在赞普面前一一挫败他的七十三位师兄。其武功之高,连中观宗的大宗主也为之色变,赞普一喜之下,就留下蓝日在国中担任国师之职,这一年蓝日才三十九岁,因为蓝日曾入过喇嘛教的两大宗,又习得禅宗之绝学,可以说既是喇嘛教之人,又是禅宗教派之人,但他并不穿青衣,而穿喇嘛教的黄衣,其弟子也皆穿黄衣,直至后来,赞普赐蓝日以蓝衣,他才终生不改服饰。自喇嘛教和禅宗教创始以来都没有人穿过蓝衣,蓝日却例外,自也激起了许多人的不满,首先就是中观宗的大宗主,最终,中观宗的大宗主与蓝日国师的一战是无可避免的。 因为蓝日身为国师,其身份和地位不同,否则在西域如神话般的人物中观宗宗主绝对不会亲自出手。他们选择了念青唐古拉峰峰顶比武,其实这次也是喇嘛教两宗对外来禅宗的一种排斥,纯属于宗教间的矛盾,蓝日虽然出身于喇嘛教,但又去学禅宗武学,等于叛出了喇嘛教一样,大宗主更深深地感觉到蓝日国师日渐取代了他在赞普心目中的地位,而这一切更由赞普赐蓝日蓝法衣而更加明显,大宗主绝不能容忍一个异派教徒超过他,蓝日国师也知道迟早会与大宗主比试,他也尽量避免,但这次的确是避无可避,他只好应战。当时整个西域能够上得峰顶的只有五人,赞普与大宗主及蓝日之外的两人,一个是中观宗的大长老,一个是瑜伽宗的一位老行者。蓝日与大宗主的那一战,没有人知道谁胜了,因为到场的五人都没说,赞普更因后来抗不住山顶的高压气闷,未看完结果就退了回来,知道结果的,也就只有四人,但无论谁胜谁败,大宗主再也未曾找过蓝日的麻烦,甚至在三年后圆寂时,还恳请蓝日担任喇嘛教的大宗主,赞普更封他为蓝日法王。是以,人们认为念青唐古拉峰之战,蓝日法王获胜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也便成了西域不可替代的神话。他的座下有五大尊者,分别为“青黄蓝赤紫”,每个人的武功皆深不可测,其中犹以青尊者最为可怕,赤尊者仅排在第四位,武功也只能在第四位。” 蔡念伤娓娓道来,直听得葛荣与游四眉头紧皱,微微抽了口凉气,如此说来青尊者的武功的确是胜过赤尊者多多,由此可见,那蓝日法王的武功又是何其可怕啊! “那赤尊者怎会到中土来呢?”游四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吐蕃的现任赞普乃是一个极富野心之人,又身为蓝日法王的弟子,早有入侵中土的狼子野心,蓝日法王更是雄心勃勃,他们来到中土大概并没有什么好事。”蔡念伤想了想道。 葛荣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让人极为惊心的可能! “叔父在想些什么呢?”蔡念伤问道。 葛荣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们说蓝日法王会不会与鲜于修礼联手呢?” 游四和蔡念伤禁不住都呆住了,他们倒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否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以包向天这只老狐狸的老谋深算,这的确是极有可能的一件事情。 “若是鲜于修礼与吐蕃联手,的确是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但为什么蓝日法王未与莫折念生及胡琛这些人搭上关系,反而要与远在东北部的鲜于修礼交好呢?这不是有些矛盾吗?这样他们根本无法出兵相援,顶多也只能派出一些喇嘛高手助威,其他的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蔡念伤分析道。 “总之,这件事情要小心地查探清楚,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鲜于修礼真正威胁到我们,我们与他们相隔如此之近,矛盾绝对会很尖锐,我不想这个什么蓝日法王来阻碍我的计划!”葛荣坚决地道。 游四深深地明白鲜于修礼存在的威胁,绝对像是一根毒刺。 “阿四是不是有些后悔当初放了他一马?”葛荣嘴角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问道。 游四愣了一愣,道:“我想庄主总会有自己的见地,属下不敢妄加评断!” “哈哈,阿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谨慎?好,你去传阿二来,我要他亲自负责查探蓝日法王之事,不能有半点闪失,念伤对西域之事了解颇多,就协助阿二将这件事情办好!”葛荣吩咐道。 “念伤愿为叔父效尽全力,定将这件事办到最好!”蔡念伤自信地道。 “好!虎父无犬子,果然豪气干云,你的无相神功练得怎样了?”葛荣笑问道。 “回叔父,念伤不敢偷懒,精进却并不是极快!”蔡念伤道。 “看你目中神光就知进展极快,何用谦虚?你体内本也是佛门异学,虽然与中土佛学有些差异,但却万佛同宗,正气归源,是以,你的进展比泰斗快多了。”葛荣笑道。 “这还不是叔父指点之功?”蔡念伤心中微喜道。 “你的嘴巴就是甜!”葛荣欣慰地一笑道。 “叔父,娘叫我早些过去吃团圆饭呢,你也一起去吧?”蔡念伤道。 “哦,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泰斗此刻也在吗?”葛荣问道。 “新元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可惜爹和三弟现在身处异地,否则可真就是一家团圆了。”蔡念伤微微有些黯然道。 葛荣也微微叹了口气,想到胡秀玲宁可不做皇太后,也愿意与蔡伤一起过着平淡的生活,抑或流落江湖,如此情深义重,的确值得任何人敬佩,也难怪念伤和泰斗会如此孝顺,不由暗忖道:“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没有亲情的呵护,一旦遇到亲人,自然备感珍惜,两个孩子更深明事理,想想大嫂曾贵为一国之后,地位何等尊崇?若是此际受人冷落,心里定会不高兴,有这样两个孝顺儿子,自然可以解开她心头的结。” 葛荣的心却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去了,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声,心想:“要是她也能为我抛弃一切,那可有多好!”口中禁不住喃喃低念道:“敏儿呀敏儿,你现在可好?可好?……唉!” 最后一声叹息竟显得极为无奈。 “叔父为何而叹息呢?”蔡念伤忍不住奇问道。 葛荣禁不住脸上一热,忆及年少时的一段情孽,有些含糊地道:“没什么……” 游四和蔡念伤同时感到极为讶然,葛荣竟然也会脸红,这的确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游四自十四岁时就跟在葛荣身边,从来都不会想到葛荣也会有脸红的一天,但今日他的确是脸红了。 除夕。 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开始,节日,只是一个欺骗自己的借口。 除夕,就是给自己一个好好反省的夜晚,一年之中的所有事情,要在今晚作一个具体的回顾和反省,更要对明年拟出一个打算。 有些人其实也没什么打算,因为他们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抑或每天所做的事情都相同。 凌通就是这样,这几日来,他都怀疑自己的肚皮快涨暴了,顿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得他一天上了几次厕所。 凌通几疑是在梦中,刁蛮的萧灵对他百依百顺,一个劲地哄他开心,令他每日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萧灵回到王府之中,便如鱼得水,呼风唤雨,府中人人见她都敬畏三分,可谁也想不到萧灵对凌通这个小鬼会如此关心。 见过靖康王,并不像凌通想象的那般白胡子老头,也不是很英俊,但一脸霸气倒是极有个性,白面青须,笑起来也很温和,只是那鹰眸般的眼睛,熠熠逼人的目光却似乎极不好相处。不过,他对凌通倒极为客气和喜爱,或许是因为凌通的机智及对萧灵有救命之恩的缘故吧。 萧灵乃是靖康王的侄女,其精灵古怪、顽皮天真的小女儿之态的确逗人喜爱,也便成了靖康王府中的宝贝。只是因为刘家送亲的队伍在虎谷遭袭,靖康王心里一直无法释怀,更且萧传雁的死对他打击颇大,外务总管的失踪,这一切都让他焦头烂额,更让他无法忍受的却是出手之人竟是郑王! 郑王算起来乃是萧正德叔辈人物,他本也无法获得王位,只是因萧衍曾立他为太子,后又另换他人,萧衍心中过意不去,所以就封了他一个王位。而萧灵之父却无法享受此等待遇,但也是爵位在身,萧灵因受靖康王之宠,也被列入郡主之位,地位尊崇,出入都是车前马后,家将成群。 凌通从来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得意之情自然无法言表,每天除了练功之外,就是吃喝玩乐,与萧灵一起四处闹事,两个小孩在一起倒也逍遥惬意,是以无忧无虑,过年和不过年都是一样,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太多。 有一种人,他是不用过任何节日的。 其实,在生命之中本就没有节日可言,因为它不知道自己究竟将去何处,它生存的意义似乎就代表着痛苦。 有人说,世上如果没有酒,男人就不再是男人,正如世上若没有阳光,就定然不会有万物生长一般。 酒,是多么不可缺少的东西啊! 除夕,无月!有风! 一堆篝火,像燃烧着的鲜血,在无月的夜晚,是那般色泽明艳而生动。 火,是精灵,跳跃的精灵!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捕捉到它内心的狂热,但寒风却不同。 寒风的心只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冷!冷的不只是寒风,其实火的心也是冷的。 一只手在火堆中抓出一只烧焦了的东西。 如果细心一些的人,可以看见火堆不远处的地方挂着一张狼皮及狼的脑袋。 这是荒郊野外,一个不是很避风的地方,但正是在这种地方燃烧着一堆篝火,还坐着一个人,一个比冰雕还冷的人,不是很合体的几张皮缝在一起,似乎便成了一件别样的外衣,如果有一个猎人在这里,一定知道这皮是狼皮。一个以狼皮做衣的人,拥有着一张粗犷而坚毅的脸。 极为粗糙的皮肤,像是被风沙击得一脸坑洼,脸颊上更有短短的胡须,配合着那锐利无比的目光,让人想到的只是一头猛兽。 就这样一个人物,他的动作极慢极慢,好像在享受着这种极富动感的节奏。 那只不怕烫的手抓住火堆中烧焦的东西,轻轻剥下焦黑的外壳,却是一只逸散着香气的兽腿。 正是那只已魂归天国的狼的腿。 狼是吃人的,但今日却有人吃狼,一个吃狼的人,一定比狼更狠! 的确,这个吃狼的人比狼更狠,这已经是他所吃的第一百零九只狼,但他却从来都不吃狼心,不是因为怕狼心所存在的热毒。 不错,狼心的确是一种极毒之物,但他并不怕毒,他曾经被极毒的眼镜蛇咬过,但他没死,死的却是眼镜蛇,也记不起吃过多少只毒虫,亦记不清多少次被毒虫所咬,那是一段非人的记忆、非人的生活。 他不想记起来,不过,他感谢狼的心,是狼的心让他还活着,因此,他吃狼时总会将狼的心虔诚地埋下,对它有一分莫名的亲切感,那是别人无法理喻的,但他仍要吃狼,一条条地吃,也许是因为他吃的狼多了,才会产生这种亲切感,正如一生都吃米饭的百姓,对粮食,他们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吃狼是因为他喜欢兔子,喜欢那些温驯的小动物。长这么大,他从未伤害过一只食草的小动物,从未伤害过一种不主动伤人的生命,当然树木除外! 因为他认为自己本身也曾是它们中的一员,所以,他吃的全都是一些毒物和凶残野兽。 也许,他是一个怪人,但绝对不能怀疑他善良的本性,多吃一只狼,就会少一些弱小的动物受到伤害,他的怀中,便有一只小兔子。 兔毛雪白雪白,那双通红的小眼睛像篝火般鲜艳。 兔子受了伤,是他正在吃的这只狼的杰作,是以,他毫不犹豫地杀了这只狼,在除夕之夜,以狼肉下酒,对着黑暗,迎着寒风,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这是人的生活,至少在他的眼中是这样的,比之往昔,今日的生活已胜过千倍万倍。 那黑暗阴森潮湿的沼泽,瘴气毒虫猛兽出没的沼泽,处处存在着死亡危机的沼泽,他也活了过来,顽强地活了过来,那寒极闷极的绝峰之顶,他照样活了过来,所以,他知道生命是多么美好,火光是多么可爱,烧熟的狼肉和这最劣质也最烈的酒是多么值得他去珍惜。 他,究竟是谁?究竟来自何方? 没有人知道,知道他的人,都叫他慈魔。一个经常吃狼,比狼更凶残,比兔子更善良的人,这是一个矛盾的说法,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因此,所有对他的说法都是矛盾的。 江湖上并没有这号人物,至少,在中土的江湖上没有他这号人物,抑或他本就不是江湖中的人物,但他杀人,人也要杀他,在他的心中也隐藏着深沉无比的仇恨,一种无可比拟的仇恨,所以他恨狼、吃狼,恨所有猛兽和害人的人,当然更恨他的仇人! 他的仇人是谁?只有他的心中才明白,别人永远都无法猜透他,因为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谜,一个无法破译的谜。 除夕,其实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快乐,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宁静与和平。 慈魔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平静在这只狼腿啃完之后就会消失,但他并不急,依然十分缓慢地吃着狼肉,另一只手却轻轻抚摸着怀中刚定下惊魂的小白兔。 篝火突然跳动了一下。 慈魔没有回头,其实他根本就无须用眼睛看,没有必要,绝对没有必要,他已经习惯了不用眼睛看东西,而是用心!他看东西多半是用心,再附以耳朵,就连一条毒虫在他的五丈范围内爬过都逃不过他的感觉。 慈魔的鼻子也与一般人不同,几乎没有人敢相信慈魔的鼻子可以嗅到两里外的血腥味,但有人相信。 那就是慈魔身后渐渐逼近的几个黄衣喇嘛,他们绝对相信慈魔的可怕,比洪水猛兽更为可怕。当然,这是指对慈魔的敌人来说,是以,这群喇嘛在来此地之前,每人都念了一百遍《陀罗尼经》,以乞求度母保佑,因为,他们是慈魔的敌人。 度母并不会时时显灵,因为死在慈魔手中的喇嘛好手已经有九十八个,据说,这些人在去对付慈魔之前,不仅诵念了一百遍《陀罗尼经》,还诵念了一百遍真言“嘛呢叭咪”,可观世音菩萨和度母没给他们好运,倒是死神,接受了他们的生命。 慈魔不动如山,寒风中,像一块墓碑,没有人能知道他冷静沉稳的根源何在,就像是一个修习了千年的瑜伽行者,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丝毫的惊诧和异样。 这正是慈魔的可怕! “慈魔,你还是跟我们回去见法王吧,或许法王仁慈,可以免你死罪!”一名几有七尺高的魁梧喇嘛的声音中充满诱惑地道。 慈魔不语,依然在啃着狼腿,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身后站着几名敌人一般。 “慈魔,大喇嘛说过,只要你不踏足中土,回返圣藏,他愿意代你向法王求情免去死罪!”又有一名拿着禅杖的喇嘛沉声道。 “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慈魔终于开口了,却是那般冰冷。 “那是什么时候?”高大魁梧的喇嘛奇问道。 “那是待中土事完之后,我定会返回吐蕃,取下蓝日和华轮的狗头!”慈魔的声音充满了憎愤和杀机,更有着无比坚决的意志。 “慈魔,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残害了我们这么多师兄弟,大喇嘛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像是菩萨一般仁慈了!”高大魁梧的喇嘛道。 “哈蒙,我不想杀你,你与索瓦其带着这些人回去告诉华轮和蓝日,他们欠我的,终有一天要还的,十年之内,我一定要让蓝日和华轮都败在我的手中!”慈魔自信地道。 “慈魔,虽然我们曾是朋友,可我若不带你回去,就无法向大喇嘛和法王交代,只好得罪了!”高大魁梧如小山似的大个子喇嘛无可奈何地道。 “哈蒙,你曾救过我的性命,就是我的恩人,我不想与恩人动手,但我却会杀了你和索瓦其之外的其他人,难道你不信我有这个能力?”慈魔冷冷地道。 “我们不怕死!”哈蒙怒道。 “死也得有个价值,若只会作无谓的牺牲,那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和污辱,就连度母都会骂你们的!”慈魔将吃完的狼腿骨头抛入篝火中,淡然立起道。 蔡伤心中似乎有太多的感慨,因为,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他十九年前孤军被困之地。 那一战极惨极惨,敌方以十倍的兵力扑杀,己方活着的人,有石中天,而自战场上回来的人,却只有蔡伤一个。正因为这一役朝廷才给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士阵亡,不仅不抚恤其家人,反而操家灭族,这的确是元恪造成的一件大错事,也是整个北魏的大错,是以元恪正值风华气壮之时,便死去了。 没有多少人知道元恪的真正死因,有人说是暴病而亡,也有人怀疑他被人所害,但事实究竟是如何却没人知道。 蔡伤没有选择住客栈,也不想入城,他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个山洞。 山洞依旧,依然极为阴暗,找不到被岁月流逝的痕迹,洞口前不远处曾经是屠场,若是有心人,仍可在这片场地之中找出几根枯骨,那是连狼都不想要的东西。 黄海不在,而蔡风也成长为一代可怕的高手,一切的一切都似是那般无奈。 世界变化得太快了,变得让人难以想象,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罪过还是一种痛苦。 往事纷涌,蔡伤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潮湿,而且有种东西流淌下来。 的确,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因为这本是留给他的一片天地,一片无人打扰的天地。 夜色极为深沉,无星、无月、有风,寒冷的风,却无法使蔡伤的心头平静,他的确是个念旧之人。 蔡伤虽不怕黑暗,但仍点燃了火把,他记得自己有一件带血的战甲埋在此地,那也是陈旧的记忆。 这是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许,就这样过除夕,会是一种浪漫、一种优雅,不可否认,这样过除夕,的确别具一番意义,独具一格的表现形式肯定让人难以忘怀。 火把的光亮犹若林间魔鬼的眼睛,闪动跳跃着邪异的光彩。 蔡伤望了望那不显眼的坟墓,心中叹了口气,自语道:“兄弟们,安息吧,我定会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将罪魁祸首的脑袋拿来祭你们的在天之灵!” 火光的映射之下,蔡伤的眸子之中暴绽出骇人的杀机。 他要杀人,这是肯定的,但要杀的人又是谁呢?没人知道,而十九年前那一役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呢?同样没有人知道,但蔡伤肯定发现了什么。 “是时候了,我也该回去了。”蔡伤自语道,说着缓缓转身向临淮城走去。 铁异游诸人在城中,蔡伤绝不想让他们也跟着品尝寒冷,何况还有两个女子。 蔡伤更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脆弱,他流泪的时候,绝对会找一个无人之处,除十九年前那一次。 铁异游有些不解,那是因为铁异游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城外就曾是蔡伤生命的转折点,但石中天却知道。 在蔡伤根本未作决定之前,石中天就知道蔡伤一定会去,一定会!他太了解蔡伤了,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他知道蔡伤一定会作如此决定的,因为蔡伤是一个怀旧的人。 蔡伤出去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此刻天色更黑。 铁异游与石中天也都休息了,因为今晚是除夕,所以两人都喝了很多酒,铁异游似乎更不胜酒力地睡着了,石中天也差不多快醉得晕头转向,三子却极为清醒,他并非不想睡,而是蔡风的生命似乎更胜过他的生命,是以他与葛家庄的几名兄弟并未睡去,而是在黑暗中的一处角落静静地坐着。 三子极为警惕,但再警惕的人都有失神的时候。 其实三子并未失神,而是他的警惕对有些人来说完全是不起作用的。 三子突然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哪怕走动一根小指头都不行,他身上被人点了八处大穴,这一惊几乎让三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他并没有发现敌人,因为敌人是从背后出手的,可三子的背后却是一堵墙,院子的外墙! 不错,正是因为这道外墙,三子才会不知不觉中被人点了穴道,劲气正是自外墙透入他的体中,在他仍未能作出反应之时,穴道已经受制,这的确似乎有些可悲。 三子的心都凉透了,这人的功力似乎太过骇人听闻,竟可达到隔墙点穴的境界,认穴之准,不差分毫,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的确让人无法想象。 他根本想都不用想,自己落得这般结果,那葛家庄的几人也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正在他猜想的时候,一道黑影,已若大鸟般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连衣袂的拂动声都没有。 这种轻功的确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当世之中大概也没有几人能与之相匹敌。 “难道是尔朱荣或是尔朱家族的高手?否则谁还会有如此可怕的绝世功力呢?”三子这样猜想着,他知道只有铁异游和石中天两人联手,也许才有可能阻住这人,可对他两人的武功,三子似乎也没什么信心,因为他根本就未曾见过两人真正出手过,而眼下此人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三子不明白,这人怎会算得如此之准,蔡伤在这个时候离去,而且凑巧石中天和铁异游醉酒,但他已经没有细想的机会,神秘人物来到了蔡风的窗口之外。 房间之中,凌能丽望灯静坐,以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抵在桌子上出神,元定芳也坐在旁边相陪。 回忆的确像是一柄锋利的利刃,无论怎样都会将她的心割伤。 过去的日子越美好,这刃口也就越锋利,割得越深越重。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除夕,浪子可以不在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这种节日无动于衷,蔡伤有蔡伤的表达方式,凌能丽和元定芳又是另一种形式。她们在想,想过去最美好的时光,想过去一家人在吃团圆饭之时,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场面,可是现在…… 是呀,一切都成空,就像是做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一般,这就是人世的悲哀。 梦醒何时呢?很快她们二人都醒了过来,但并非真的梦醒,而是跳进了另一场梦境中。 在灯火微微一晃之际,桌边便多了一道人影,像是幽灵和鬼魅般,快得让人难以想象,凌能丽虽然在沉思之中,但近两年来艰苦的磨炼使她有着超强的反应能力。 她出手了,在烛焰摇晃的一刹那之间,她的剑就若出洞的碧蛇狂射而出。 她的反应之快,似乎也出乎来人的意料之外,谁也不会想到,如此年轻的一个女子竟会具备深厚的功力和身手。 元定芳吃了一惊,她在仍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时,一道白光已经在她的眼前划过,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凌能丽的武功也会这么可怕! “咦?”那突然而至的神秘人物似乎有些吃惊,但却并没有退步,世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退步,就是绝世高手的蔡伤也不例外,在他的心目中,自己才是真正的高于一切,一切的人和物,都必须臣服于他,是以对凌能丽的剑,他并未退,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凌能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已经将她完全笼罩,这是一种不同于蔡伤那凛冽无匹的霸气,也不同于绝情的盖世杀气,反而与曾经和蔡风交手的老者所散发出的王者之气相似,可她知道这绝不会是那名老者。 其实,她也根本没有太多思考的机会,剑已经被夹在对方的两指之间。 她的眼角闪过一点夺目的光彩,那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就在那只中指的指根之处,虽然她见过的宝石不是很多,但像这种宝石就是瞎子也会知道,是价值连城之物,这人究竟是谁?…… 凌能丽软软地倒下,神秘人物出指封住了她所有的穴道,元定芳也来不及呼叫,就被点晕在地,一切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没有人会想象这电光石火之间竟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那神秘人物伸手拂了拂膝盖上的灰尘,喃喃自语道:“现在的小娃娃是越来越厉害了,竟能弄脏我的衣服,啧啧啧,世间还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神秘人物缓步踱至蔡风的床边,似乎无比熟悉地掀开蔡风身上的被子,伸手在他神藏穴上一吸。 慈魔的身材原来也异常高大,凄厉的北风之中,像是一棵苍劲的古树。 篝火呼呼作响,闪动着一种梦幻般的节奏。 慈魔缓缓自裤腿上撕下一片小布,细心地将小白兔受伤的腿包扎了起来。 “赤尊者来到了中土,是吗?”慈魔的声音极为平静地道。 “不错!”哈蒙身边的索瓦其应道。 “是他要你们来送死?”慈魔极为自信地冷冷瞟了众人一眼,淡然问道。 “哼,谁死还是未知之数,不要过早论断!”一名喇嘛怒道。 慈魔缓缓将手中的白兔放下,再立直身子的时候,众人已经感觉不到慈魔的存在,而只是感觉到一柄刀,一柄静立在荒野坟冢中被风雨浇淋了千万年的古刀。 刀,越来越冷,越来越寒,比凄寒的北风更寒。 众喇嘛禁不住都打了个寒战,禁不住又想起了那个传说,在西域所有的马贼群中都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一个比兔子更善良的人,他却被神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在恶魂的欺凌之下,善良的人终于忍受不了神的不公,而杀出地狱之门,降临在人世间。这是一个吃狼的人,一个憎恨所有虚伪之神的人,这是一个沾了地狱阴邪之气,又心地善良之人…… 他们更想起了牧民门的一首歌: “上部,南方的白云飘浮, 下部,一条清河碧波荡漾。 二者之间有雄鹰翱翔, 各种野草杂生,大树翩翩起舞。 向闯出地狱善良的人致敬! 对于自身,他无言可讲, 他,是冰川白雌虎的儿子, 早在母胎之中,完整的‘三倍之力’已经形成。 童年,便发誓要吃尽所有的豺狼。 ……” 哈蒙知道,慈魔在草原之上可谓一个神,所有的马贼群,都几乎对慈魔的话言听计从,他不知道为多少牧民驱赶过狼群,但就是这样一个憎恨豺狼、受到牧民欢迎的人物却对喇嘛恨之入骨。难道慈魔真的就是那个破开地狱、闯入世间的善良之人? “嘛呢叭咪……”众喇嘛一齐诵起经文,他们要驱赶慈魔的凶煞之气,更要使这个来自地狱的人臣服于佛法之下。 慈魔的刀,非金非铁,却是一种奇怪的木头,弯曲的弧度似刀,但却无锋,看起来极为笨拙,黑沉沉的木质透出一股无法理解的寒气。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刀,但在喇嘛之中,却传说这是地狱中的利器,在人世之间根本无法找到,没有人能像慈魔那样被打入了地狱,又能够闯出来,是以就不会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刀。 刀,寒意越来越浓,空气之中竟可看见凝聚的水雾。 众喇嘛似乎又感受到大雪山之上那种风雪连天的情景。 “呼!”风响之处,哈蒙终于出招了,他乃是大喇嘛座下的一名得意弟子,出手极其利落。 风声四起,众喇嘛一起出击,他们配合十分默契,神杖、戒刀、金钢橛,在虚空之中,交织成密密麻麻一张网。 十八人,十八个不同的方位,大有一举将慈魔击毙之意。 慈魔没有动,他的黑木刀依然低低地垂着,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般轻轻地垂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让所有人感到不解的是,慈魔竟缓缓合上了双眼。 慈魔习惯这样的动作,每一次出手之前,他都会闭一下眼睛,似是在为将死的亡魂超度,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因为他将出刀…… 第110章 第八章 魔道慈刀 第八章魔道慈刀 魔刀横空,慈魔出刀,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然而这朴实无华的一刀,却掠过了所有该掠过的空间,构成一圈完美的弧线。 “呼!”篝火的火苗一下子冲起近五尺之高,在气机的牵引下,慈魔消失在一片茫然之中。 篝火灭了,似乎突然将所有的一切都转移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让人无法明白和弄懂的世界。 爆响过后,慈魔已经冲出了十八人的包围圈,就只那么简简单单、直截了当的一刀,没有花巧,却起到了想象不到的效果。 这是慈魔自己的刀法,在实战之中以一次次血的教训所换来的经验和教训的结晶。 众喇嘛因为受火光突灭的影响,失神之下,却被慈魔突出战圈,不由得大急。 “砰砰!”两声闷响,显然是有人与慈魔对接了两招。 当火光再次亮起之时,慈魔已经执刀而立,神色间极为冷漠,刀锋之上散发着难以形容的一股极寒极寒的杀气,紧紧地罩定与他相对三丈而立的两人。 其中一人赫然是刀枪不入的碎天,另外一人却是拄枪而立的白毛老者。 “中土果然高手辈出!”慈魔的声音极为淡漠。 十八名喇嘛并没有再出手,而是重新将慈魔和那两人围在圈中间不住地诵读着《金刚伏魔经》的经文。 “听说你是域外第一年轻高手,是吗?”碎天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域外高手如云,年轻一辈中比我强的也不知凡几,你们听错了。”慈魔知道这两人与众喇嘛是一伙的,语气也不再客气。 “是吗?但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中土不欢迎你这满手沾满血腥的外人!”那老者冷冷地道。 慈魔不屑地一笑,反问道:“你如何称呼?” “老夫江湖人称枪王毛无影!”老者冷漠地道。 若慈魔是中原人,就一定听说过枪王毛无影的名头,早在二十多年前,枪王毛无影便名动江湖,只是后来,他的名声被华阴双虎的名头所盖而已,再后来就很少有人听到过枪王毛无影的消息,有人传说他已经死了,但事实上他还活着,可慈魔并非生长于中原,自然没有听说过枪王毛无影的名字。 但,一个高手自有一个高手的气质,若说毛无影是高手,慈魔会相信,但若说毛无影是枪中之王,他就不服!一个人,想让自己手中的兵刃成为此类兵刃之王,那就必须要击败这类兵刃中的所有对手,所以慈魔不服! “我还以为你是中原武林的皇帝,原来也不过如此,却不知道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踏足中原,你又怎知我满手血腥?你看见我杀过人吗?你又有什么亲人被我所杀?真是荒谬至极!有本事就拿出你的破枪,看看是否真是枪中之王,以多为胜,哼哼……”慈魔语调极为轻蔑。 枪王毛无影的气势为之一窒,刚才他的确是与碎天联手出击,本来以他的身份,对付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无论从哪个方面出发,都不应该与人联手,但当他见到慈魔刚才所出的那一刀,就知道若不与碎天联手出击,慈魔绝对会逸走,但慈魔却拿这点来攻击他,他只得哑口无言。 慈魔冷笑道:“中土让我有些失望,不过,我却要告诉你们,本人绝对不会畏惧你们以多欺少,你们都上吧,看我会不会皱眉头!” 毛无影乃极为自恃身份之人,此际听得慈魔如此狂妄,如此不屑,不由得大怒,吼道:“好,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慈魔露出淡淡地笑意道:“如果你作出这样的决定,一定会后悔的!” 毛无影神色一变,向前大踏一步,一股如山气势紧逼而出,就这一步踏出,他整个人几乎已与手中的枪合二为一。 这当然只是一种感觉,很清晰的感觉。 蔡伤轻轻地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烛火闪烁了一下,蔡伤又反手关上房门。 房中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蔡风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凌能丽和元定芳却不知所踪。 这让蔡伤微微有些惊异,不过,也没有太过细想,连日来,她们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拖得极为疲惫,是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何况,此刻夜已经很深,想到三子和众葛家庄弟子仍在暗中守护,他心头微微有些感动,为了蔡风的安危,竟连累了这么多人没有休息好。 轻移了一张椅子,放在蔡风床边,他关怀无限地为蔡风再将被子拉了拉,盖好那只露在被子之外的手。 也就在这时,蔡伤突然一惊,因为他赫然发现蔡风那乌黑乌黑的眼珠。 蔡风睁开了眼睛! 蔡风竟在突然之间睁开了眼睛,那紧闭了一天多的眼睛出乎意料地睁开了。 蔡伤吃惊的并不是蔡风突然睁开的眼睛,而是一只手,一只要命的手! 是蔡风的手,正是蔡伤想将之放入被窝中的那只手,而此刻就是这只手封住了蔡伤所有的筋脉。 蔡伤穴道可以移位,但蔡风的劲气在他毫无防范之时突然注入他的筋脉中,无论穴道如何移位,总在这条筋脉上,这是从根本上点他穴道,也是最佳最有效的方法。 蔡伤做梦也没有想到蔡风会在这个时候向他出手,但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了,的确是太迟了。 蔡风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向大衣柜之后恭恭敬敬地道:“主人请出来,我已按你的吩咐制住了他的筋脉,请主人定夺!” “哈哈!”一声轻笑自书柜之后传出。 “精彩,精彩,想不到堂堂北魏第一刀也有今日的窘态,不过,实在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谁叫你回来得太巧?”正是那神秘人物自书柜之后走了出来,双臂之下还夹着凌能丽与元定芳那浑软的娇躯。 蔡伤心头杀机狂涌,但却莫可奈何,此际全身筋脉受制,根本无法动弹,不过,还可以说话。哑穴属于奇穴,并不属筋脉之间的。 “你杀了她们?”蔡伤的语调无比愤怒。 “那倒没有,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因为我与她们无冤无仇,更何况,任何人都下不了手来伤害这种美人,你放心好了。”神秘人物不动声色地道,整张脸容全都蒙在一块缎巾之中,双眸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更似有着无边的深邃,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自然生出敬畏之感的威势,只那么随便一站,就像是在天与地之间立下了一块巨大的丰碑。 这是一个绝对不可以轻视的对手,就是将铁异游与石中天唤来也只会作出无谓的牺牲,蔡伤很明白,在他的感觉中,神秘人物的武功绝对不会低于他,那这人又会是谁呢?天下怎会有如许之多的可怕高手?但眼前这个高手却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这个秘密?”蔡伤冷冷地问道,他也只能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蔡风静静地立在那神秘人物的身后,像是木塑冰雕一般,不言不动。 “从哪里知道这个秘密,你可以不必明白,我只想告诉你,我要向你借助蔡风五年时间,五年之后,我可以保证帮他恢复其记忆,而这五年之间,我也并非白借……” “哼,你不觉得荒谬吗?借别人的儿子,那你的儿子会不会让别人借?”蔡伤冷笑着打断那神秘人物的话语道。 神秘人物神色微微一变,冷冷地道:“我只是好好跟你谈条件,其实我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与你说这些,我只是敬重你是个人物,才会如此,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蔡伤从来都不想与人谈什么条件,你就省点力气吧!”蔡伤不为所动地道。 “哼,好个蔡伤,你觉得自己还有谈条件的资格吗?”神秘人物冷笑道。 “那你所说的条件就是一种施舍?”蔡伤反唇相讥道。 神秘人物冷笑不语,向蔡风淡淡地吩咐道:“我们走!”说着再也不理会蔡伤,转身外行。 蔡风像个机械人一般,木然无语地随在其后向外行去,连眼角都不望蔡伤一眼。 “萧衍!不杀我,你会后悔的!”蔡伤突然冷冷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那神秘人物猛然扭头,眸子之中射出两道冷厉无比的寒芒,跳动着无限杀机! 慈魔的刀反而缓缓垂下,目光中显出无限的狂意,像是一只充满野性的猛兽,弓着背,整个身子在狼皮之中,似鼓荡着爆炸性的力量。 没有人会感觉不到那张狂野性的热量和冷酷的杀机。 寒风如刀,刀却如冰,冰一样的刀散发出一种异样的热力,那是因为慈魔的手,一只不怕火的手。 毛无影的眼睛眯成一道极细极细的缝,不像是枪,反而犹如剑、犹如刀。 慈魔并不急,从小他就知道,心急的人吃不了热豆腐,狼的忍耐力在百兽之中最强,但慈魔的耐性比狼更好,所以,他能吃狼! 只要在慈魔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狼嚎,更不会有狼出没,那并不是说明慈魔会将它们杀尽,而是狼群那天生的警觉使它们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逸走,在慈魔出现过的地方,它们可以嗅到一种死亡的气息。 狼,是没有天敌的恶兽,也许唯一的天敌就是人,像慈魔一样的人! 毛无影的耐性却不如慈魔,因为他从来都不敢想象慈魔的生长环境是怎样一种地方,也许他做梦都不会想到那是怎样一种环境。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出了手,耐不住那种像死一般的沉寂,因此,他只得出手。 劲气若狂泄的洪流自枪尖飞旋而出。 风更狂、更野,火焰似乎遇到了一个吸风的黑洞,顺着枪尖刺出的方向,扑向慈魔。 枪王果然不同凡响,但慈魔的刀更是沾满血腥而且奇异的刀! 枪尖在火焰的映射下,由一小点不断地扩大,像是想充斥整个天地一般进入慈魔的视线,指向他的眉心! 慈魔的刀划了出去,一道似蹿自地底冰河埋藏了千万年的冤气,顺着刀锋送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变得僵硬,躯体之上更似结成了一层薄冰,冷得牙齿直打颤。 枪王的心也凉了,并不是因为慈魔的武功真正可怕,而是来自对方刀身的那种裂肤冻心的寒气! 北方,一向都会拥有极寒的冬天,但这柄刀所催发出来的寒气竟似乎更胜冬天寒冷十倍。 没有人能想象这种寒冷的程度,就像是没有人能够想象珠穆朗玛峰顶的积雪有多厚一般。 “当!”慈魔的刀直截了当地劈在枪王那要命的枪尖之上。 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中,慈魔找到了对方枪尖在虚空中所在的轨迹。 一股极寒极寒的气劲自枪身传到枪王的手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啰唆,那是完全无法控制的一个啰唆。 他在这一刻便发现一道黑沉沉的幻影,若整个夜幕般向他盖了下来,是慈魔的刀! 慈魔的刀永远都是那么直截了当、永远都是毫无花巧,但却带着整个冰川的气势,自刀锋疯狂地泄下。 枪王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慈魔的可怕,这些年来,能够准确无比地找出他枪尖所在之人本就不多,但慈魔却是一个! 当然慈魔能找准枪尖所在的位置,也是因为侥幸,抑或是因为慈魔能够制造出那种机会,那就是黑木刀所散发出来的极寒之气。 慈魔把握机会的本领绝对不会有人敢怀疑,就像是饥饿的狼在守候猎物,它们总会珍惜每一次机会,把握每一次机会。 枪王的枪,终于收了回去,横扫慈魔腰际! 慈魔没有退,他根本就没有退的必要,因为他知道,与对手相拼,最好的方式便是近身相搏! 枪,是长兵刃之王,对方能称之为枪王,自然对枪的造诣极高,慈魔如若远攻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获胜的机会,是以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以近身相搏。 论实战经验,虽然枪王痴长数十年,却仍不能与慈魔相比,这十多年来,慈魔没有一天不是在生死的边缘中挣扎、没有一天停止过战斗,在无数次厮杀之中,慈魔已伤痕累累,满手血腥,但不可否认,他也变得更可怕!是以,在草原之上的传说中,慈魔是自地狱中闯出来善良的人。 慈魔绝对不会退,枪王自他的眸子之中看出了那种坚决而悍然的决定。 决斗,那是看谁比谁更狠的游戏,枪王不想死,也更怕死!尽管比慈魔多活了这么多年,但正因为他尝到了生活的甜头,他才会更为留恋尘世! “噗!”一声闷哼,慈魔的刀斩在枪王横起的枪杆之上。 在最后一刻,枪王终于放弃了两败俱伤的打法,他知道,即使枪杆扫中慈魔,也不一定会要了对门对方性命,但慈魔的一刀绝对能送他归西,所以枪王只好横抬那槟铁枪杆挡住这凶猛无比的一刀。 枪杆突然断裂。 这似乎出乎慈魔的意料之外,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力度极大,应可让对方震退两步,但却没有想过会使对方的枪杆断裂成两截,但刹那间,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刀,并未因为枪杆断裂而劈中枪王的脑袋,只因为一根铁链! 枪杆之间竟多了一根不长的铁链,这枪杆本就是两截,中间以一根铁链相连。 枪王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似乎极为得意。 慈魔惊愕之时,铁链已经将他的刀缠住,而两截短枪如闪电一般射向他的胸膛。 慈魔的刀根本无法拔出,如果后退,代价不仅仅是失刀,更会死于众喇嘛的手中,再说慈魔成名,就是因为手中的刀! 哈蒙不忍心看慈魔惨死的模样,毕竟慈魔是他救回的一条生命,看着自己救活的生命再次死去,这的确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众喇嘛一齐诵起了超度恶魂的经文,在凄寒的风中,显得极为怪异莫名。 碎天也感觉到没趣,对手这么快就死了,的确有失韵味。 蔡伤依然在冷笑,他根本就不想回避对方的目光。 他没有猜错,那神秘人物突然低声欢笑起来,道:“蔡伤果然不同凡响,居然可以识破我的身份!” “天下间,能拥有皇者霸气的人不多,但又蕴含帝王紫气的却只有萧衍一人,是你的眼睛出卖了你!”蔡伤淡漠地道。 “可你知道识破我身份的后果吗?”萧衍充满杀机地问道。 “哼,你的确想杀我,但并不是此刻,所以你想与我谈判!”蔡伤极为自信且有些愤怒地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自信?我萧衍一生中杀人无数,难道还在乎多你一个蔡伤?”萧衍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蔡伤,悠然道。 “哼,我也不用解释什么,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把握可以自己去对付那潜在的邪宗、魔宗,甚至还有冥宗,更需要我的力量,所以我赌你此刻不敢杀我。你今日所为,是在多一个帮手之外,又会多一个敌人,这是我的忠告!”蔡伤冷冷地道。 萧衍的手上骨节一阵劲爆,笼上了一层紫气,渐渐握成拳头。 蔡伤毫不畏惧地与之对望,就像是一个看穿了一切的圣者,无比的悠闲自在。 良久,紫气渐敛,萧衍气不过地道:“算你狠,我答应你,只借用蔡风三年,并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儿子,更可以为他的子孙世袭封侯封王!” “条件果然极为诱人,但身为人父,怎想让自己的儿子如一件玩物般任人指使?更何况你的承诺我根本没有必要相信,再说子孙后代的生活自有他们自己去创造,完全不用我操心,而且,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一句承诺就可以解决的,因为你没有必要遵守三年时间的承诺,在事情干完之后,你大可让他来杀我,而那时候,大概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对吗?”蔡伤不屑地道。 萧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那我只好对不起你了,是你太固执、太不识抬举,我不希望多你这个敌人,所以你只好去死了!绝情,送他一程!” 绝情缓缓跨出一步,但突然又退后一步。 萧衍大惊,“砰!”“呀!”在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一刹那间,绝情的手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击在他的胸膛上。 鲜血狂喷,在烛火的辉映之下,有若一道凄红血雨。 “哗!”萧衍硕壮的身躯撞破窗子跌了出去。 挣扎之中,萧衍又吐了一口鲜血,他毕竟是一代绝世高手,竟仍能在如此仓促之下回掌护胸,但绝情功力的确太过可怕,刹那间他根本就无法使出全力,顶多也只能用上三成功力,绝情这一击让他自己的手也无法控制地撞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五脏六腑几乎尽数移位。 萧衍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他拔下的金针,但绝情为何不听使唤呢?到底是哪里出了漏洞?但他无心细想,眼下形势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趁绝情没有追出来之前。 慈魔没有死,死的人却是枪王! 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结果,但事实上慈魔真的把枪王杀了。 尸体并未倒下,而是冻结成了一块巨大的冰雕。 火光之中,枪王的额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凝结了一串细碎的血珠,但却已经完全凝结在一块冰中。 火光之中,冰块映衬着一道道亮光,显得诡异莫名。 慈魔手中所握的,是一柄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实质的刀,但那自刀身之中所透出的寒意,似周围的空气都凝成一串细碎的水珠,落在地上便成了霜花。 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一柄魔刀,但没有人想再去回忆刚才的一刹那之间,那道像是北极之光的厉芒,犹如催命的死神一般,在每个人的心上都割开了一道伤口,一道见风就痛的伤口! 就是枪王也不会想到他死得竟会如此突然,如此不明不白。 本以为对方必死无疑,可是他错了,所有的人都错估了慈魔的实力。 慈魔那沉沉的黑木刀并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刀中之刀! 黑木刀中最厉害的杀招! 枪王本以为锁住了黑木刀,就可以让慈魔束手待毙,可在他的双枪刺入慈魔胸膛的前一刻,他看见了一道亮光,就像是在强光下的坚冰,折射着篝火和火把的光亮,形成一幕灿烂无比而又奇寒至极的世界。 而在这一刻,枪王发现自己的血液全都冻结了,就是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似乎被冻结,麻木得毫无知觉,而慈魔的刀也在此刻划破了他的额头,一道寒流使他脑中所有的思想都变成空白。 他死了,不仅死了,还浑身结上了一层冰。 在慈魔透明的刀划破天空之时,所有的人都像是置身于雪山之顶,那濒临绝境的感觉是那么清晰、那么恐怖。 “冰——魄——寒——光——刀!”哈蒙像是患了绝症的口吃者,念出这五个入耳惊魂的字。 碎天并不知道这是一柄什么刀,但从那十八个喇嘛的脸上神色便可清楚地知道对方这柄刀是怎样的可怕! 萧衍的身形向院外疾掠,此刻他倒有些后悔亲身犯险,虽然他的八大护卫也随之而来,但却无法呼应,是以,他必须退身而出,这里已经属于他的国土,只要出了这个院子,一切都好说。 但是,他能出得了这个院子吗?绝情和蔡伤会让他离开吗?抑或绝情本来就是蔡风,他的神志早已恢复。 不管怎样,总会有人不想让萧衍离开,这人不是蔡伤,不是蔡风抑或绝情,而是独臂石中天! 石中天的身法快得犹如鬼魅,让萧衍都吃了一惊。 在空中,石中天以一道无法抗拒的掌力将萧衍拂落于地,也就在萧衍落地的前一刻,石中天掌化满天指影,重伤之下的萧衍似乎做了一场噩梦般,转眼就被制住了全身的筋脉。 石中天的武功竟会可怕到如此程度,从萧衍背后数丈远追来,却在瞬息之间就落到了萧衍的前面。 萧衍知道,即使自己未曾受伤,身法和手法想达到这般,也需要付出全力。 “吧嗒!”萧衍的身体重新自他撞碎的那个窗子之中飞落入房中, 似乎连蔡伤都感到大为意外,萧衍去而复返,而且如此狼狈,大概萧衍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日,他乃一国之君,是何等威风、何等尊贵,但此刻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狗。 绝情没有动,他似乎完成了所有应该完成的任务,只是静静地立在房子中间,甚至连看都不看萧衍和蔡伤一眼,好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石中天优雅地推开房门,烛火摇曳了一下,门又被关上了。 “中天,是你!”蔡伤的声音中充满了欣慰。 石中天的脸上似乎泛着一丝诡秘的笑意,并不答理蔡伤的话,甚至连眼角都不瞧瞧蔡伤。 “绝情见过主人!”绝情恭恭敬敬地向石中天行了一礼道。 蔡伤和萧衍同时大惊,忍不住惊呼道:“你……你……”但却全都没有了后文,因为他们实在无法将话说下去,事情变化之突然的的确确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是不是感到很意外?”石中天不无得意地向两人笑道。 “为什么会这样?”蔡伤的心在发寒,语气也有些发冷,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兄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若说真让萧衍成功了,他也许还不会如此心痛和难过,但做出这件事情的却是与他一起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兄弟。 一种被出卖的感觉,使他心痛欲裂,但萧衍的话更让他心头发凉。 “石中天,你想背叛朕!”萧衍的话是那么坚决和愤怒,但却清楚地告诉了蔡伤一件事——石中天是萧衍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蔡伤的头皮在发麻,如果说石中天是萧衍的人,那的确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也难怪萧衍如此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金针插进神藏穴也能知道,可是石中天为什么要对付萧衍呢?他忍不住愤怒地道:“中天,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 萧衍仰天一阵长笑,但牵动了身上的创伤,竟又咳出一摊鲜血来,这才道:“蔡伤呀蔡伤,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呀。中天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我的人了,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蔡伤的心像沉入了万丈玄冰之中,声音冰冷冰冷地问道:“什么身份?” 萧衍淡淡一笑,道:“郑伯禽的师弟,圣刀门的最小弟子!” “圣刀门的弟子?”蔡伤目中爆出一团寒芒,惊骇地问道。 石中天没有否认,他认为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否认的必要。 “一直以来,他都一直在我身边充当你的奸细?”蔡伤愤怒地道。 萧衍见石中天并没有答话,虽然他的心中也充满了疑虑,但仍然应道:“不错,因为你表现得太优秀了,任何人想北伐,想吞并北魏,就必须除掉你。在战场上你是无敌的猛将,你的战术根本就让人无法揣摩,想在战场上对付你,所付出的代价那连我都不敢去想,所以只好从战后寻机对付你。打一开始,我就命他取得你的信任,在适当的情况下,给你最致命的一击,他的确做得很好!” 蔡伤的眸子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怒火,就像快要燃烧,快要爆炸的样子,惊人至极,但谁都知道,他已经没有动手的能力了。 “还记得十九年前,我命临川王北伐,而却用昌义之与韦睿来对付你吗?那一次的确是我的失误,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顺利将你这块最大的绊脚石给除去了,虽然我付出的代价也极惨,以四万人对你几千人马,不过那一役若没有中天出力,只怕你便不会是今日这个局面,也许你已经是什么镇国大将军,进封王公之类了,因此,那一次,中天所起的作用几乎比那四万军马更有效,你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吗?”萧衍阴阳怪气地笑问道,似乎此刻对生死又变得十分淡然了。 蔡伤的目光再一次转移到石中天的脸上。 石中天悠然一笑,并不否认,徐徐地道出了当年的内幕:“不错,那次你让我去搬救兵,我非但没有搬来救兵,还散布谣言,说你举军投降,在北朝想你死的人也很多,只是碍于孝文帝对你的宠信,及宣帝元恪也对你极有好感,且皇后又多为你说好话,才没有人敢动你而已。而你举军投降经我证实之后,就连宣帝元恪都深信不疑,那些希望你死的人更是加油添醋,使得宣帝与皇后想保你都不行。皇后自然不知道我见过宣帝且做证人这一举动,可笑当时刘家还执刀为你辩护,却遭到满朝大臣的攻击,连宣帝都将之责斥一顿。有些人虽然不相信,但又怎拗过得过鲜卑贵族?因此,当时不仅没有人给你兵力支援,反而派出大军对你正阳关蔡府进行围歼,灭你满门,而蔡府之中的布置我都了若指掌,有多少高手我也清楚得很,因此,所有围攻蔡府的人物都由我选定,这样才会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你蔡府上下所有的高手。只可惜,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使得十大家臣竟有六人突围而出,但黄海侥幸没死已是幸运,对付他的人物全都是拔尖高手。铁异游孤身一人,是以逃得最快,杨擎天与陈保春及余天三人护着大公子,竟也逃了出来,但始终无法躲过追兵的袭杀。陈保春与余天终为掩护杨擎天而战死。颜礼敬、徐飞血战而出,但徐飞终还是死在暗箭之下。唯蔡艳龙与王银桃护着二公子双双杀出重围,几已精疲力竭,而我却赶了上去,可笑他们还以为我是来救他们的,而将二公子托付给我,于是我又顺手将他们两人送上极乐世界。除十大家臣之外,几乎没有人可以逃出那数百高手和近千官兵的围戮。可是后来,战场之上居然传来你阵亡的消息,说你血战到底,以三千人马让敌军损失数万之众,宣帝这才知道后悔,皇后更是大发脾气,几要斩杀所有当初围歼蔡府的官员。刘府之人更是再也不上朝,这十多年来变得极为低调,宣帝也不再重用尔朱家族的人,皇后亦似乎恨极尔朱家族,是以尔朱家族除几个边关的大将军之外,朝中几乎没有尔朱家族的人上朝。满朝文武更是心惊胆战,生怕元恪和皇后拿他们出气开刀。” 石中天顿了顿,又接着道:“闻说你战死,宣帝几乎是病榻半个月,传说皇后也病了一个多月,满朝凄凉,那场面好不有趣。当然,他们更四处派人查找我的下落,那些大臣们当然不敢说见过我,因为他们都怕落个与我勾结的罪名,那可就是操家灭族之祸。宣帝更不想让皇后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怕皇后怪他信任外人,而不信任她,追杀我时只是秘密进行,他们自然不可能找得到我,此事也便不了了之。宣帝知道定是南朝主使,就将气出在南梁之上,大举南征,不过那全都是意气用事。何况北朝因为你的死,正阳关蔡府被操,军心大丧,几乎所有的边关将士都不服,泄了锐气,斗志消减,以数十万大军竟攻不下钟离,反而遭到宣帝继位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因为你的死,梁军反而斗志大盛,那一役,魏军死伤二十余万,生擒者五万,沿淮水百余里,尸体遍布,所丢粮草器械堆积成几座小山,牛马驴骡更是不计其数,因此,宣帝更是病根深种,才会在数年之后归西。” 蔡伤禁不住听得呆了,眼角竟缓缓滑落两行清澈的泪水,为他死去的战友,为他亲爱的家人,也为死去的宣帝元恪,更为没落的北魏,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石中天这么一条离间之计,竟使整个北魏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造成了如许之多的遗憾,酿成天下如此乱局,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在北魏朝中起到了如此大的影响,比他所想象的更甚。 他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感到骄傲还是应该感到悲哀,命运总会跟人开这样或那样的一些玩笑,但世人又不得不顺应命运的脚步去走。如果不是他,眼下的北魏或许便不会像今日这般战乱纷起,如果不是石中天和萧衍的毒计,柔然军也不敢侵犯北部六镇……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石中天,而蔡伤自己当初又是那样的信任他,没有什么词语可形容他心中的愤怒和悲痛。 萧衍似乎微微感到一丝歉意,苦涩地一笑道:“我之所以想出这样一个策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短短的两年时间,你就夺下了我三座重镇,身为一国之帝自然会将你视为心腹大患,如果不除去你,无论是军心还是国力都会受到极大的折损,我也想与你在战场上拼个鱼死网破,但世上的事情全不是这样,两军交锋,各用其谋,各凭手段……” “你不用说了,我很明白你的处境,换作是我也同样会如此做的!”蔡伤突然变得十分冷静,打断萧衍的话道。 萧衍微微一愕,悠悠地吁了口气。 “只可惜,他也同样背叛了你,而且还将你陷入了一个死局,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蔡伤突然又笑了起来道。 萧衍黯然,这也是他心中的疑虑,为什么石中天竟敢背叛他?而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他显然十分迷茫,冷冷地道:“你可曾想到过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石中天冷酷地一笑,道:“我知道你的八大护卫就在外面,更曾想到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因此,为今日之举我已经策划了十多年,但天助我也,今日却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这只能怪你将自己的武功自视过高,也不该孤身进入这个院子,更不该犯蔡伤所犯的同一个错误,太过相信别人的话!”说着石中天自怀中缓缓掏出一张蝉翼般透明的皮膜,在众人面前缓缓蒙在脸上。 “啊!”除绝情之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的眼前赫然出现了另一个萧衍! 萧衍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照镜子一般,自头顶一下子凉到了脚跟。 “怎么样?这个样子是不是还有几分气势?”石中天得意地笑问道。 “你这逆贼,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萧衍差点没气晕过去,石中天竟早有替代他的念头,制出了如此精致的人皮面具,的确让人有些难分真伪。 “嘿嘿,你似乎还忘了一点,任何人都可以易容成他,唯独你却不可以!”蔡伤冷笑道。 “哼,也许我的确不可以,但他却可以!”石中天一指绝情,悠然道。 “他?!”萧衍和蔡伤同时惊愕出声。 “我只要由他代替萧衍离开这里就会有办法,抑或我根本不需要他戴这张面具!”石中天淡笑道,同时轻轻拍了拍手掌。 一道黑影电闪般掠入房中。 “冰魄寒光刀”传说乃是瑜伽行宗无著祖师于南迦巴瓦峰峰顶苦修之时,在一道冰缝之中发现的,如一种晶石般的万载玄冰之魄。 无著祖师历尽艰辛万苦终于取得冰之魄,再以本身三昧真火炼制了三年零八个月,最后将冰之魄炼成一柄绝世“冰魄寒光刀”! 此冰魄比凡铁更坚硬百倍,即使无著祖师也只能使其成刀形,而无法开锋,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磨开它的刃口,但即使这样,这柄刀也可开碑裂石,更可怕的不是它的坚硬,而是它的冰寒,刀身自然透出强烈无匹的冰寒,足以让人僵毙而亡。使用此刀者本身不仅需要功力深厚,而且还要善于阻抗极寒,否则自身也会为之冻毙。 冰魄寒光刀曾一度随无著祖师扬威域外,甚至连大食、萨珊、不花刺、康国等都被这柄充满异力的刀所震慑,使得无著祖师成为西域崛起的一个神。只是后来,无著祖师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根本不用刀的境界,传说他将这柄刀送给了一个瑜伽苦行者,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苦行者究竟是谁,却没想到这柄传说中的冰魄寒光刀却出现在慈魔手中,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无比震骇之事! 慈魔极优雅地取回黑木刀,冷冷地道:“能逼我动用神刀,你已经值得骄傲了!” 碎天不知道是不是还该出手,他心中十分明白,枪王的武功的确比他强,不过他自信绝不会败给枪王,因为枪王不可能刺破他的皮壳,但是慈魔手中那柄可怕的魔刀却完全可以不用把任何人切开,只需将之冰封即可,这是如何恐怖的一件事啊!但如果碎天就这样回去,又怎能向包向天和赤尊者交代呢? 众喇嘛心生怯意,因为这柄刀乃是无著祖师所传的神器,要知道,在喇嘛教中对祖师的崇拜比任何神都甚,祖师的神物他们只能跪拜,又怎敢相抗呢? 慈魔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大开杀戒,但是既然你们已经看见了这柄刀,我只好送你们上西天极乐了。” 第111章 第九章 冰封异僧 第九章冰封异僧 碎天知道事情再非当初的形式一样,不再是他们要围杀慈魔,而是慈魔要杀人灭口,是以,他必须出手! 慈魔的动作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光影中,只有淡淡的一抹黑影,然后碎天看到了那黑沉沉无锋的黑木刀。 他想躲,但慈魔的刀似乎算准了他所有的退路,直截了当,毫无花巧的击出,以一弯美弧重重地击在碎天光头之上。 “轰!”慈魔的黑木刀反弹了起来,让慈魔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碎天的脑袋会如此坚硬。 碎天的武功招式比之慈魔相差很远,他成名的便是一身横练功夫,打人先要学会挨打,他的拳硬脚厚,但这一刻却被慈魔劈得晕头转向,一道寒气几乎使他大脑一片空白,更感觉到脑袋似乎缩进脖子里了一些,心中骇然。 “嘶!”慈魔由于对碎天劈之不开的铁头而感到震骇,一愣之间,竟被刀气在自身添了一道伤口。 “呼!”黑木刀化出一道幻影,而在这黑暗的幻影中,一点亮光爆绽。 两声惨叫,两颗硕大的脑袋滚落于地,鲜血迅速凝成冰块,四截身体也被冰所封。 慈魔的攻势比之刚才与枪王争斗之时,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更可怕十倍,无论是功力,还是招势、速度,都几乎完全超出了这群喇嘛的想象。 也许,这才是慈魔真正的实力,而一直以来,他从未真正地全力出手过,他的武功又来自何处呢?他的战意、斗志又出自何方呢? 没有人能够解答,也许,只有慈魔自己才明白。 绝情没有为之有丝毫的震动,似乎根本就无须他动,也没有什么可以惊动他一样,因为他的主人并没有吩咐他出手,所以他只是一尊木偶。 石中天也没有动,因为一切都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黑影落定,却是被杨擎天与颜礼敬所擒的年道汝。 原来,今日一早杨擎天与颜礼敬便随刘府的队伍北返,负责护送刘瑞平和元叶媚,并顺便送信给仆射王英豪及刺史魏子健,再则联络上胡孟诸人。而从暗月寨下来之时,杨擎天知道年道汝是魔门中人,且剑痴与矮门神另有要事,无法带着年道汝,是以,他们便将年道汝带了来,当日一走,就拿年道汝拷问,事情也便成了这样。 “属下参见宗主!”年道汝恭恭敬敬地向石中天道。 蔡伤自然听杨擎天说起过年道汝的事,不由得怒问道:“你和魔门勾结?” 石中天似乎极为不屑,冷冷一笑道:“我忘了告诉你另一个身份!” “你究竟是什么人?”萧衍只感到石中天越来越莫测高深,像是永远都无法猜透一般,心中更感到寒意越来越甚。 “我就是天魔十宗的天邪宗宗主,而我的父亲就是天邪宗的上代宗主,而今子承父位,你们还会感到惊讶吗?”石中天傲然道。 萧衍脑中“嗡”的一声响,霎时变得一片空白,想不到自己信任了多年的属下,竟然是自己最大敌人魔门中的一宗之主,这是多么可悲、多么好笑的一件事情啊。 蔡伤突然笑了起来,笑意之中似乎充满了对萧衍的怜悯,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极为显明。 石中天竟意外地不反对蔡伤笑,因为他知道蔡伤笑的对象,他没有必要制止。 “萧衍呀萧衍,枉你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看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我被骗,你同样也给蒙住了,我被骗损失是一家亲人,是北魏的衰落,而你被骗的却是南朝江山,以及一生的荣华富贵和一条老命。看来我们在黄泉路上得好好思虑思虑,哈哈哈……”蔡伤怜悯地望着萧衍那满脸愤怒的神色,竟然也寻找到了一丝快感。 说起来,萧衍也是改变他一生的祸首主谋,虽然大家处于不同的立场,不择手段是不得已的,但蔡伤仍不能大度地当萧衍是朋友,想到那些冤死的兄弟,想到温柔却又刚烈的付雅,他的心仍忍不住揪动,想到娇妻在怀中低低细语,痴缠的一幕,他恨不得杀光所有的仇人。所以,此刻见到萧衍的痛苦,他竟感到格外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萧衍感到一丝苦涩,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如此惨败,从来都没有想到算计了这么多年,到后来仍然只成别人计划中的一件牺牲品,的确是有些可悲,的确是有些好笑,但他此时却无法改变这个现实,如果就这样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去,他感到很冤,可谁能为他改变这个命运呢?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再做亲身犯险的傻事,无论对自己的武功如何自信,即使能击败蔡伤,击败尔朱荣和黄海又怎样?自己是何等身份,岂能与江湖之中的人相比?第一次亲身犯险让黄海借机而遁,第二次亲身犯险却连命和江山都要赔掉,他不甘心,可这似乎是命! 石中天笑得很邪异,也很得意,他天魔门无时不在想着争夺天下,无一日不在想着统领江湖,可是一直都处于劣势之中,不得不转移到暗处而挣扎求生,而这种日子他们实在过得够了,他们也需要扬眉吐气,也需要让人们去崇拜、去敬仰。 “萧衍,你就安心地去吧,我会把南梁治理得比你更好,会让百姓安居乐业,我甚至连计划都已经写好了,我会用五年的时间去灭佛,同时收回部分王权,再用五年治理王族的贪赃枉法之辈,让那些潜在寺庙中的和尚尼姑全都去开荒种地,大力发展生产,同时更鼓励生育,以徕民之政策,吸起北方穷人,然后一举对乱成一锅粥的北魏发起攻击,让天下统一在我的手中,哈哈哈……”说到得意之处,竟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似乎天下已经被他统一了似的。 年道汝眼中露出无限崇慕的神情,在他的眼中,石中天就像是一个神! “你杀了铁异游?”蔡伤突然冷冷地问道。 石中天一愣,不屑地道:“我没有必要杀他,也不值得我出手,我只是让他睡去几个时辰而已!” 蔡伤似乎松了口气,眼前的石中天的确有些莫测高深,无论从面貌还是精神上都给人一种无法理解的邪异,与以前的石中天简直判若两人。 蔡伤不得不佩服石中天深藏不露的功夫,能够在这么多年中不露出一点破绽,的确让人不可思议。 “那泰斗也不是真正的泰斗了?”蔡伤再一次冷冷地问道。 “那倒并不是假的,谁不知道泰斗屁股上有梅花胎记,这岂能假的了?如果在他身上出了纰漏,我岂不是前功尽弃?我怎会傻得做这种蠢事!”石中天傲然而不屑地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蔡伤喃喃地念道。 也就在此时,石中天只觉得一只手掌已经按到了他的背上,一股汹涌无匹的劲气若开闸的洪水向他四肢百骸狂撞而至。 萧衍的神色也变了! 黑沉沉的夜幕,竟响起了一声霹雳,紧接着一道闪电破开天幕,像是梦魇中的魔火,映亮了每个人已经变得苍白的脸。 篝火的光亮显得那般微弱、那般暗淡,所有的人都似乎做了个可怕的梦一般。 除夕之夜,竟然会有霹雳和闪电,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更显得有些无法理解。 荒野之中,凄寒的风像是在哭号着一种悲剧的发生。 闪电过处,从另一道幻境中才可以看到电芒,以一种横弧划过,竟拖起一阵霜花。 那是慈魔的刀! 这一刻,慈魔的所有心神全都注入了这一刀之中,所有的梦,所有的意识,一切的一切,都归结于这一柄刀中。 天地人间,只此一刀,这也是冰魄寒光刀的真正精义所在,那是一种寂灭的神灵,是心外的一种神觉,就像是千万年才苏醒的一份魔念,自人、自心、自刀,流向天、流向地、流向苍穹、流向天地万物…… 慈魔流泪了,冰凉冰凉的泪花,像是在冰缝中夹藏了千万年的珍珠,终于破冰而出。 天空,突然间满是雪花。 轻飘曼舞,在篝火的光亮之中,是那么温柔、那么纯洁,像是一场特殊的葬礼。 慈魔静静地立着,便像他周围的那一具具冰雕。 其实,那也不是冰雕,是被玄冰紧裹的尸体,只因为慈魔那一刀,寂灭苍生的一刀! 慈魔的眼泪,不知为谁而流,或许是在一种极端的明悟之中,他终于找到了解脱生命的一种法门,所以他感动得流泪,抑或是因为死者而感伤。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就是去终结别人的生命吗? 慈魔良久地凝视着手中的冰魄寒光刀,心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惊悸,他不敢想象刚才是怎样的一刀,他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般。望着那些冰冻的尸体,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他想不到这一刀竟然产生了如此强大的威力,甚至是一种魔力,连他自己也完全无法控制的魔力! 这时他又想起了那冰壁之上以血留下的这样一段话: “这是一柄来自地狱九幽的魔物,无著祖师以至高无上的佛法驯化了三年零八个月,还是无法灭去此物的魔性,终再踏足尘世造成无数杀孽,却在偶然冥思之际,将神灵融入魔物之中,终于发现其根源之所在。 无著祖师的神灵重返前十九世轮回,感悟出此魔物实被一滴永生不灭之邪血所侵,才会得具寂灭苍生之魔性。 此魔物取自南迦巴瓦峰顶一冰峡,而此处,正是曾经邪王破开九幽之门所留下的裂痕,邪王身入九幽,却以邪血留存于冰魄之中。 无著祖师破开冰魄取出邪异之血,但此冰魄之精因尘封邪血而深具魔性,实乃凶物,后人谨记……” “难道这真的是一件魔物?为什么我似乎无法控制它?”慈魔喃喃地低语道,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雪花的飘落,没有感觉到篝火已经摇摇欲灭。 那只小兔子自老远又一拐一拐地跳了过来,用通红通红的小眼睛细细地看着慈魔,似乎有着一种无形的依赖之感。 石中天魂飞魄散,死亡的阴影几乎将他的心头都麻木了。 生与死的关头,他终于将自己生命的潜能激发了出来,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了那只仅存的断臂。 不是回击,而是前伸,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搭上年道汝的肩头。 年道汝一声狂号,如洪水狂涛般的气劲自石中天的独臂上传出。 石中天竟将身后那断肠摧肝的劲气转移到了年道汝的身上,然后他击出了一脚。 短短的距离,却有风雷隐动,一股沉闷得几乎让房子炸裂的气机牵动得烛焰变成一团火球,邪异的光亮照得石中天脸色苍白,而年道汝若吹大的气球,胀成一个巨大的气囊,脸和身体扭曲得不成半丝人形。 “噗!”年道汝终于无法承受那无匹的力量,炸裂成无数的碎肉四散射出。 石中天一声狂号,竟然挣脱了那只要命的手掌,却是靠反踢出的那一脚! 石中天挣脱那只手掌之时,忍不住喷出一口热血,而在此时他看见了一柄刀。 一柄霸烈无匹,却又充满浩然正气的刀,剖开烛焰,剖开飞散的碎肉和鲜血,以不可抗拒的气势向石中天的眉心斩到。 气刀,是蔡伤的手掌! 蔡伤竟然可以出招,竟然可以击出如此可怕霸烈的一刀! 刀锋所过之处,桌椅无声自裂,就连房顶也为这汹涌澎湃的气势而战栗。 石中天心中暗自叫苦,能够挨下刚才背后的一招杀招已是费尽了力气,更使内腑受创,但这一刻所面对的却是蔡伤如此霸烈无匹的一刀! “轰!”石中天的独臂击出,也就在同时,他感觉到了背后有劲风袭体,那是一只拳头,但他再也无法分出力量回击了。 惊天动地的一拳,如怒涛海啸般的气劲激冲而出。 房顶尽被狂掀而起,瓦片、断木四散击射,劲气之骇然,足以震慑世人。 “呀!”石中天挡住了蔡伤的刀,却无法抵抗身后的一拳! 那是绝情的拳,包括刚才的一掌,全都是绝情的杰作,不,应该叫他蔡风! 没有人能够想象石中天的顽强,中了蔡风一掌一拳竟然还不倒下。但感触最深的人当然是萧衍,惊诧最厉害的也是萧衍。 石中天的武功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可怕,他刚才尝试了蔡风的一肘,那还是未曾击实的一肘,已让他身受重伤飞跌而出,可石中天在承受蔡风一掌之后,竟能再硬接蔡伤那足可开天辟地的全力一刀而面无惧色,更再受蔡风一拳,仍然不倒,反而伸指直击蔡伤的双目。 蔡伤冷哼一声,双手成剪,竟产生两柄巨大无匹的刀影,就像是两道峡谷向中间挤压一般。 那纯粹是一种感觉,一种足以让所有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蔡伤消失在峡谷之间,整个天地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萧衍也觉得自己在怒涛中翻转,在无尽无期的冥世轮回,劲气绞旋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这大概是转世的前奏。 “轰轰轰!”三声爆烈无匹的巨响之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烛火熄了,但这并不影响众人的视线,他们的眼睛可以洞穿夜幕那是毫无疑问的。 但,蔡伤还是重新点燃了烛火,大家这才发现,外面的天空竟然下起雪来,自掀开的屋顶飘落房中。 石中天大口大口地咳着鲜血,他背上的衣服破了三个洞,一道掌印、一道拳印、一只脚印,极为清晰地烙在自破洞中露出的肌肤上,那全都是蔡风的杰作! 而他的胸口,也有两道裂开的刀痕,那是蔡伤的刀所留之纪念,承受这两大绝世高手的五记重击,他居然还没有死去,这的确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蔡伤和蔡风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细腻,望着石中天露出难以置信和惊骇的神情,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世上居然有人能够硬受他们父子联手的五击而不死,而且是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这几乎是一个神话,若在这一刻之前,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个事实。 萧衍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否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人?他更惊奇地发现房子四面的墙壁都是透风的,因为在刚才狂猛无匹的震荡之下,四面的墙壁竟裂开了几道长长的裂缝,像是石中天胸口的刀伤。 沉默了良久,石中天也停止了咳血,神情委顿地依在墙壁的一角,惨然道:“想不到我还是败了!” “你是邪宗的人?”蔡伤突然冷冷地问道。 石中天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口中涌出一股血来,并未否认,半晌才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我为他拔去了金针!难道孙游岳的‘毒人注解’是假的?” “你是邪宗的人?”萧衍的脸色也变了,他这刻也立刻想到,若对方不是修炼了《不灭法》的“不灭金身”,如何能以血肉之躯硬抗两大绝世高手的五击而不死?更有刚开始借年道汝转移体内的劲气手法与当年花如梦的手法如出一辙,想到此处,萧衍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蔡风强压住心中的愤怒,淡淡地道:“孙游岳大师的‘毒人注解’并没有说错,但那只是对普通毒人而言,对于我来说,却并不适合,甚至是多余的,无论是谁,只要拔出我神藏穴中的金针,我都会立刻恢复神志,不再是绝情,而是一个复活的蔡风!” 萧衍禁不住也呆了,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假装下去?” “因为我要等一只老狐狸露出尾巴,更要查明一件事情的真相,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蔡风微微一笑,那种消失了两年的自信和傲意再现脸上,眼神之中又透出少许的顽色和机智。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石中天惨淡地望着蔡伤一笑道。 “可我一直都不敢证实,因为这涉及到我最信任的兄弟,我总想这一切不是真的,可这一切偏偏又是事实,而且比我想象中的更让我痛心疾首!”蔡伤说话间,眸子中竟隐含泪花,任谁都看得出他对石中天的确情义深重。 石中天惨然道:“只可惜,我们天生只能是敌人,没有谁可以改变这种命运!” “你到底是邪宗的人还是魔门中人?”蔡伤再一次沉声问道。 石中天伸手缓缓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自豪地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也许你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在中土从来都没有邪宗的出现。” 蔡伤和萧衍俱都为之一震,不屑地道:“你胡说!四十五年前邪宗和冥宗之乱,天下无人不知。” 石中天不屑地一笑道:“真正的邪宗在西域,在天山之南,更曾越过昆仑山至吐蕃,后被喇嘛教赶至极西的大食,更有些流窜至阿尔泰山以北的罗刹国,他们发展的地方在恒河以东,高山雪原及草原是他们生存的地方,却从来都没有踏足过中土。在吐蕃曾流传过一个由佛入邪的传说,及在罗刹、西域更有邪王的传说,邪王便是邪宗的创始者。四十五年前的邪宗只是魔门十大宗之一的天邪宗!” 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蔡风却似乎极有兴致地问道:“你怎么对邪宗知道得如此清楚?” “哼,当年我天魔门被慧远的白莲社逼得走投无路,四分五裂,我们知道若想对付白莲社,也就只得另寻出路,而更听说西域的邪宗有着绝世武学,横行域外数百年不灭,于是我们天邪宗便派人前往域外,想方设法打入邪宗,后来终于偷得邪宗武学返回中土,但所得武学却并非邪宗至高无上的宝典《不灭法》,只是邪宗二流的武学,可已足够让中原大乱,当世之中更无慧远葛洪之辈的高手,自是不凡,却没想到,在中土竟有一个世外桃源,一个已将武学发展到无人交流之境的神秘莫测的地方,于是便有了四十五年前之乱,哈哈哈……你们感到很惊奇吗?”石中天有些不屑地道。 蔡风听得似乎兴趣十足,想不到真正的邪宗是在域外,而且从未踏足中土一步,邪宗的二流武学就让中原大乱,那一流武功又会如何呢? “你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石中天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蔡伤轻轻一叹,道:“天网恢恢,蔬而不漏,艳龙,你出来吧!” 石中天一听蔡伤如此一呼,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一个充满悲怆的声音自屋外传来,推门而进的是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汉子,一脸的沧桑似乎在述说着一个苦难的历程。 “蔡艳龙!”石中天真的惊呼了起来,虽然事隔十九年,但他仍清晰地记得蔡艳龙的模样,此刻的蔡艳龙的确老了,但眸子之中那闪动着的厉芒,让人感觉到他的深沉和愤恨。 “想不到吧!你当初那一剑的伤疤仍在我的心口!”蔡艳龙一把撕开外衣,露出肌肉的胸膛,一道刺目的红疤在烛火之下是那么惊心动魄。 在石中天呆然的时候,蔡艳龙道:“你算得很准,对于任何普通人,都没有半丝生存的希望,但你没有想到的是,我天生心脏偏离一寸,这是天意,天意是不可违逆的,而后来却被陶弘景大师救了,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了?” “哈哈哈……”石中天仰天狂笑,咳出的鲜血乱飞,良久才竭,狂意大发地道,“我还以为是有人比我的智慧更高,原来只是贼老天在耍我,我是败给老天的,而不是败给任何人!” “哦,原来昨晚并不是我在做梦,竟真是你在拔阿风的金针。”凌能丽突然记起昨晚梦中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是石中天! 蔡风在这之间早已为元定芳和凌能丽解开了穴道。 “不错,是我又怎样,我石中天绝对不怕你们,也不会败的……”说话间,石中天双手突扬。 两道淡黄的花影向元定芳和凌能丽射去,更有两道白光分别射向萧衍和蔡艳龙! “独臂冥王三叩首!” 室内的断椅破桌,及一些细碎的物件竟像是被飓风所牵扯,形成一道汹涌的狂流。 凌能丽和元定芳一阵惊呼,竟无法立稳脚跟,被那飓风的引力牵扯得向石中天扑去。 蔡艳龙牢牢立稳身形,却只能勉强击开那道白光。 “沧海无量!”蔡伤徒然跨步,双掌合十,整个人立刻幻成一柄插天巨刀,又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散布成无数光影,若愤怒的大海,狂涛汹涌,杀机犹如迅速漫散的草藤,向四面八方无限扩展。 蔡风也为之色变,他不仅惊诧石中天居然还能够发出如此可怕的拳劲,还惊骇父亲竟用了从来都不轻易出手的“沧海无量”,这不仅需要无相神功相辅,更要以天罡正气出刀,方能达到“沧海无量”的最高境界,而且这样也是最耗损功力的打法。 “轰!噼!”两股劲气相接,天空之中竟劈下无数道闪电,落在房中的四周,历久不消,就像是一条闪亮的巨蛇在天与地之间狂舞,百里之外清晰可见。 蔡风想都不用想,双手将凌能丽与元定芳一抱,电射一般掠了出去。 而在此同时,更有一条身影自上而下飞扑向萧衍,隐约中,可看清那是一道娇巧婀娜的身影。 “轰轰……”雷电狂劈,雪花变成疯狂的冰雹洒落而下。 三子和众葛家庄弟子全都远远地缩在树后,惊悸地望着屋子之中爆出的让他们永生永世也无法忘怀的奇观。 原来蔡艳龙早为他们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雷电交击之中,无数道有形有质的巨大而雪亮的刀,组成一朵巨大雪白的莲花,那种惊心动魄的震撼使方圆数里的居民们忍不住顶礼膜拜,虽然在寒冷的冰雹之中,但依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包括三子和众葛家庄弟子。 而在另一面的萧衍和八大护卫及一名美艳至极,却又有种高不可攀之感的贵妇却是另一种感受。 “世间能将刀道发挥到这种境界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这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完美而可怕!”萧衍忍不住感叹地道。 “的确,除了烦难大师,又有谁的刀能胜过他呢?但石中天似乎更可怕!”那贵妇认真地道,她的一只手轻轻扶住萧衍。 在莲花的另一边,却由无数的冰雹及碎瓦沙石凝成一条巨大的狂蛇之形。 方圆二十丈的冰雹全都被那狂旋的气劲所吸引,没有人可以立稳脚跟。 蔡风的心也绷得极紧,石中天就像是一个打不死的怪物,受了如此重创,竟还可以击出这般无与伦比的招式。 天空中的电光束集,如拧在一起的无数绳索,狂舞成张牙舞爪的巨龙,重重地击在两团似梦似幻的光影之上。 莲花和冰雹组合成的狂蛇在刹那之间四分五裂,散漫成无数的碎劲,汹涌四射。 惊呼,摧毁性的爆裂之声纷传而出! 二十丈内的树木尽折,摧枯拉朽般毁灭性的劲气,带着一股汹涌的寒潮扑至二十多丈外观看的众人。 功力薄浅之人禁不住全都打了个寒战。 萧衍的神色不由得极为难看,忧心重重地道:“石中天不仅已修炼成了四十五年前邪宗的邪功,甚至连冥宗的武学也学会了,这怎么可能?!” 那宫装贵妇骇然问道:“难道他刚才施展出来的就是冥宗的武学吗?” “倩香听说过当年花如梦偷走冥宗宝典之事吗?”萧衍向身边的宫装贵妇温柔地问道,他的心中的确是充满感激,刚才若非她所救,此刻自己犹身处风暴的中心,只怕活望不大,而且这个世上最关心他的人,似乎便是身边的宫装贵妇。 她,正是黄海为之神伤的师妹叶倩香,也就是南朝的西宫之主,萧衍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萧衍此次只是偷偷出宫,但身为一国之君,除夕未归自然会影响后宫,就连皇后都大感诧异,但在南梁,萧衍为开国之君,威势之高,皇后根本不敢多管,更何况萧衍事先跟皇后说过要出宫办事,皇后不敢违拗,而西宫娘娘却对萧衍极为了解,担心他会出事,是以尾随追了上来,却正好遇到两大绝世高手相搏的精彩场面。 “的确听说过,这也是冥宗和邪宗决裂的真正原因,对吗?”叶倩香轻问道。 “不错,但我却知道这部宝典并非冥宗的最高武学,传说冥宗有八大冥王,而花如梦所偷的却是其中一个独臂冥王所创的《独臂冥王经》,那上面所载的乃是独臂冥王的毕生武学,而石中天刚才这一式似叫做‘独臂冥王三叩首’,应该正是《独臂冥王经》中所载的武功。”萧衍神色极为凝重地道。 “不好,石中天竟然跑了!”叶倩香惊呼道。 萧衍一看,果然见到一道黑影电射掠向远方。 雷电的光亮之中,蔡伤静静地有若一座孤峰般屹立着。 “爹!”蔡风一声惊呼,如风般飞掠向蔡伤,蔡艳龙和铁异游也惊骇地飞掠了过去。 难道蔡伤败了?刀道的神话难道就要到此刻结束? 萧衍也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他亲眼见到石中天身中两大绝世高手的重击,即使武功再如何高强,又怎么可能击败蔡伤呢? 若是蔡伤没有败,为什么不追?石中天可以说是他直接的灭门仇人,为何要让他逃走呢?这完全不符合常规。 只凭蔡伤刚才那一招“沧海无量”,当世之中又有谁能够自信接下来呢?但石中天不仅没有死,而且还逃了。 萧衍绝对不能让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活在世上,先不说他那连蔡伤和蔡风两人都奈何不了的惊世武功,更因石中天不仅精通“圣刀门”的武学,更兼学魔门、邪宗和冥宗的武功,这个人的确是太可怕了。何况石中天的计谋之深,野心之大,只要任何人想到世上存在着这样一个敌人,都不会有一份好心情,甚至连做睡觉都不会做好梦。 “连虎,你带着他们立刻去给我将石中天追回来,格杀勿论!我绝不想让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你可以凭你手中的金牌,调动一切力量,我要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换取石中天的脑袋!”萧衍的语意充满了无尽的杀意,显得是那样坚决而肯定。 彭连虎的身形一震,他的心神还沉迷在蔡伤那无与伦比的一刀之中,蔡伤的确是他最尊崇的刀手,今次是他第三次见到蔡伤出刀,也是最为莫测高深的一次,一个能将刀道推至此种境界,真不愧为刀道的神话,他清楚地感觉到蔡伤没有败,更没有死!那一刀的精神和精义,似乎仍飘荡在寒风之中。 他听到萧衍这么一说,才真正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同时又回头再望了蔡伤一眼,心中忖道:“十多年来,他武功精进之神速远远超过我,看来今生永远都别想在刀道之上有胜他之望了。” 想着不免心生几分惆怅,这才领着五人飞速地向石中天消失的方向追去。 萧衍对八大护卫的实力极为自信,是以,虽然只去了六人,即使石中天未曾受伤,也绝对讨不了好,何况此刻他绝对是身负重伤,而且自己更可动用一切的人力,包括南朝的军队和各府中的高手,对付石中天他绝对不会手软,更不会放过石中天,一定要让这个恶魔陷入万劫不复、永无超生之境! 萧衍从来都没有受过如此一番窝囊气,今次却被石中天弄得险死,甚至差点连江山也给输在对方的手中,他如何不怒?不气? 蔡伤没有死,若是死了,也不能算是武林中的神话! 当蔡风赶到他身边之时,蔡伤已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面色由赤红渐渐转为微微的红润,但额角的汗珠却依然未曾被寒风化去。 冰雹也越下越大,击落在碎瓦之上,不再“噼里啪啦”地爆响,但却并没有冰雹可以侵入蔡伤方圆一丈之内,似乎被隔了一道厚厚的气墙。 触目惊心的是,刚才他们所住的那间小院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地面之上全被雷电烧得焦黑,更形成了一个方圆几达三丈的浅坑。 没有人可以想象刚才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搏斗,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一击! 蔡风有些骇然,石中天的可怕的确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爹,你没事吧?”蔡风关切地问道。 “主人,老爷子,义父……”众人都关切地望着蔡伤,似乎已将蔡伤当成了一个病人。 “我没事,他还要不了我的命。”蔡伤有些无奈地道。 “你受伤了?”蔡风惊问道。 蔡伤苦笑着点了点头,却向蔡风叮嘱道:“风儿,今后你千万别用‘沧海无量’,切忌切忌!” 蔡风一呆,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什么?” 蔡伤轻轻一叹,道:“石中天的武功的确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甚至比为父更要胜过一筹,天下能胜过他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但他在身受重伤之下,还没有伤我的能力,伤我的人,是我自己!” “是你自己?”蔡风及所有人都禁不住傻了。 “当初你师公便对我说过,催发‘沧海无量’不仅需要以无相神功和天罡正气相辅,更要以无上的佛心作为刀之精髓,方能纳天地百川之气为己用而身不受损,也只有以无上的佛心作为刀的神髓,才可以真正地发挥到刀道的极致——天地涅槃!化出三朵圣莲,那才是真正无敌的‘怒沧海’,为父虽俱佛心,但杀戮太重,是以只能化出一朵圣莲,虽然能够接引天地之浩然正气,但也被未排出的浩然正气所伤,才会让石中天有逃走的机会。”蔡伤无奈地道。 蔡风听呆了,他想不到“沧海无量”竟会有如此后果,也在暗叫可惜。 “但他此际身负重伤,相信逃不远,为父已斩下他的一条手臂!”蔡伤指了指不远处一摊血迹中一只几乎快要烧焦了的手臂道。 “那他现在岂不没手了?”蔡风心头一宽道。 “不,他还有一只手臂,以前他的手臂根本就没有断,他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可怕,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人身具如此多的绝世魔功,他平日以‘不灭神功’将手臂缩小,几乎是转化为另外一种形式,而在真正出手之时,这便成了最为致命的一击,但幸亏为父发现得及时。”蔡伤有些惊吁地道。 “这人太可恶了,我一定要杀了他,让孩儿去把他的脑袋提回来!”蔡风恨恨地道。 “不用,有人比我们更想他死,自然有人会去对付他!”蔡伤伸手相拦道。 “萧衍!”蔡风脑中立刻想到刚才还有个萧衍,而此刻却已经不见了。 “刚才是个女子救走了他,这女子的武功也似乎高得出奇。”蔡风仿佛想了什么似的道。 “她是你黄叔的师妹,自然武功高得出奇,以后行走江湖时要小心谨慎一些,天下的高手多不胜数,绝不能自高自傲!”蔡伤缓缓移了一步,叮嘱道。 “孩儿明白!”说着向凌能丽和元定芳望了一眼,心头微微涌起一丝歉意,随之又恢复了一向的顽皮之色。 “能丽、定芳,让我们去看看那些村民,可能有些人已经受伤了……”蔡风打了个眼色道。 “阿风,你真的好了吗?”三子激动得眼中涌动着泪花问道。 蔡风伸手重重地揽了一下三子那已经变得宽阔不少的肩膀,笑道:“自然是真的,今后咱们哥们又可上山打猎了。对了,长生哥呢?” 蔡伤和三子的脸上肌肉都抽动了一下。 蔡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 “阿风,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难过了!”凌能丽也黯然地安慰道,她心中自然也不好过,长生可以说是因她而死的。 蔡风愣了一愣,放开搭在三子肩膀的手,一把紧紧地搂住凌能丽的腰,似乎怕又会失去一个亲人般。 元定芳神色一黯,正自感伤的当儿,一只大手也从她的腰际搂了过来,她身不由己地靠了过去。 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她的鼻息,蔡风那温柔如水的眼神似乎一下子透入到了她的心底,元定芳禁不住微微脸红。 三子似乎明白蔡风此刻的心情,他又何尝不一样呢?那一群猎村的兄弟所剩无几,的确让人痛心,他更将长生当成亲哥哥一般,但天意总会那么去捉弄人。 “我们去看看那些村民好吗?”蔡风低低地向二女问道。 “嗯!”二女早已脑中一片空白,意乱情迷,哪还会反对? “爹,我们先去看看了。”蔡风向蔡伤道了一声,就向灾情惨重的几户民居行去。 石中天竟然不见了,火光之中,血迹殷然,但很快就被砸落的冰雹化去。 冰雹中又夹着片片雪花,在这种天气的夜晚,想要追人,那的确是一件极难极难之事。 彭连虎也十分清楚明白,是以他已让人去临淮关调动城中所有的官兵。 天气极为寒冷,那是不可否认的,更何况在冰雹和雪花之中,众人并未预备雨具,因为谁也不曾料到会因蔡伤与石中天的气劲,而牵动天气发生了一个不可能的变化。 雷电渐无,天地陷入一片黑暗,彭连虎等人只得点亮火把,但在寒风之中,光线极弱,根本就无从找起。 血迹也渐渐被覆于白雪之下,彭连虎诸人只能凭着感觉寻找,可夜幕深沉,又怎么能够知道石中天身在何方? 第112章 第十章 心灵之音 第十章心灵之音 蔡伤面对欲哭无泪的掌柜,只得报以苦笑,谁都不希望在除夕之夜发生这种毁灭性的事情,整个客栈全都毁于一旦,残墙断垣,一片凄惨,两大高手的摧毁力的确是太可怕了。 掌柜的却不敢说什么,刚才的景况他已经历历在目,就像是刚才从神话中回来一般,但现实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蔡伤的眼角闪过一道陌生的人影。 “我是武帝身边八大护卫之一的抗月。”那陌生汉子淡淡地向蔡伤微微一抱拳道。 蔡伤微讶,但对萧衍并没有好感,只是冷冷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这里是我南梁的土地,这里的子民也是我南梁的子民,武帝仁爱天下,见自己的子民受灾,自然会前来看看。”抗月不卑不坑地道。 那掌柜一听对方竟是皇上身边的护卫,禁不住大惊,骇然跪下。 抗月伸手一抬,淡淡地道:“不用行礼,这里是一面金牌,明日拿了这块金牌到衙门直接面见县令,或到城守府,就会有人立刻为你安顿家园,以后有任何不满意,便可直接找他们,只要你有所求,就不会有人拒绝!” 掌柜的哪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接过金牌的手直颤抖,竟似无法立稳身子一般,更不知该如何说话。 蔡伤不再言语,事情也只有这样解决,或许掌柜的会因祸而得福,不过也庆幸今日是除夕之夜,客栈之中根本就不会有别的客人,否则殃及无辜就更令自己心中难安了。 掌柜的老婆在一旁也给看傻了。 铁异游和蔡艳龙诸人皆在屋檐下避冰雹,这个夜晚的确是太冷了。 夜,的确很冷,但也有并不怕冷的人。 黑黑的夜,在一棵巨大的樟树之下,燃起一堆篝火。 冰雹无法侵袭,雪花飘落,也被那凋零的叶子轻轻托住,形成一张极大的保护伞。 地上,是一张不大的毛毡,却可以挤坐着三人,面对着篝火,那映红的容颜闪动着一层幸福而温暖的光润。 蔡风轻轻拨动了一下滑下火架的木头,舒舒服服地吸了口凉气,像是初生的婴儿,吸得十分贪婪。 “冷吗?”蔡风忍不住低声询问着身边的伊人,眼神中露出喜悦的光彩。 元定芳和凌能丽呆呆地望着跃动的篝火,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怪我让你们担惊受怕了吗?”蔡风有些微感歉意地问道。 凌能丽没有做声,元定芳却有些微微不忿地道:“你们男子汉做事总会保持一份神秘,我能怪吗?” 蔡风不由得大为怜惜,伸手将元定芳搂得更紧,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瞒定芳,一定不会让你担心受怕!” 元定芳大窘,粉面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丽姐在一旁呢。” “听见了,听见了,你说的话能丽全听到了!”蔡风突然一把搂过凌能丽,笑着道。 元定芳更是大窘,凌能丽却笑得直发抖。 “啊啊,你耍我,我不来了。”元定芳露出少有的娇憨,不依地道。 “大不了我再对着能丽的小耳朵吹口气不就得了?”蔡风顽皮地道,此刻他才真正地感到一种复活的快乐。 三人都忍禁不住笑了起来,气氛变得无比融洽。 在变成毒人的这段时间,蔡风的脑部神经被锁,对过去的记忆一片模糊,虽然他仍然有自己的意志和思维,但体内的佛门无上神功“无相神功”与所受禁制相互冲突,他的思想始终处在一种轻微状态的煎熬之中,这使他的天性玩世不恭之态存封于矛盾中而无法解脱,此际禁制一解,本性之中的玩世不恭又复出来,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之感的确极为动人。 良久,蔡风才低声问道:“这是不是有生以来最为难忘的一个除夕?” “你说呢?”凌能丽反问道。 “当然是。”元定芳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蔡风悠然一笑,像是在梦呓般道:“静静的时界,有雪花曼舞,有冰雹奏乐,更有寒风相和,篝火结伴,爱人相偎,这是一种优雅还是一种浪漫呢?” 元定芳和凌能丽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别人认为最无奈和最可怕的事,你却当成生机无限。” “不错,正是生机无限,因为今日是我的又一次新生,要不要为我的新生而庆祝呢?”蔡风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轻问道。 二女大觉奇怪,奇问道:“如何庆祝?” “你们想不想吃点野味?”蔡风认真地问道。 “这么晚了,哪来的野味可吃?”二女不相信地问道。 “三子,去借点盐巴来!”蔡风突然向不远处屋檐下的三子喊道。 三子不由得也莫名其妙,不过他却知道蔡风一向是把戏层出不穷,也并不十分奇怪,便向那破败的客栈行去。 “他们倒很识趣,不来打扰我们的清静!”蔡风得意地笑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根翠玉笛子。 “还记得这根笛子吗?”蔡风淡淡地问道。 “自然记得,本以为那只能算是今生一场虚幻的梦。”元定芳向往地道。 “空空的幽谷静静的原野,清风相随,绿水常伴,的确是一种梦境,过去难道不是一场梦吗?而且是一个不想回头的梦!来,我为你们吹上一曲!”蔡风悠然地说完,横笛触嘴。 一缕清幽无丝毫杂质的音符自松开的指孔间,滑向深深静静的夜空。 清灵飘逸的旋律像是在寒冷的夜空中更制造了一层清静缥缈的空间。 笛音有若一阵轻风拂过每一个人的心间,欢快而愉悦的情感清晰地表达在音乐之中,一种萌动的生机似破茧而出的蛾虫。 没有任何谱子的约束,更没有曲子的界限,全凭一种感悟,以心神催动着音符。 音乐本身就是自己感情舒泄的一种形式,而蔡风却更能把握住这种情感的交融,他似乎将自己的灵与神完全倾注于音符之中,婉转于九霄。 元定芳与凌能丽不由得听入了神,紧紧靠在蔡风的身上,心神跟着音符也进入了那种静谧而轻悠的境界之中。 寒风,冰雹,雪花,篝火,一切都似乎变得不真实起来。 不远处的众人也在静静地聆听着,静静地感受着…… “呜——哦……”远处传来了一大群野狗的厉嚎。 狗叫之声越来越凶,越来越厉,也越来越密集,只听得众人浑身起了一层疙瘩。 野狗的叫声只是在片刻间便已停止,但余音似乎仍在夜空中与笛声相应和。 蔡风依然吹着笛子,是那么专注、那么认真。 片刻间,黑暗之中传来了一点点暗火,众人全都吃了一惊。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是野狗群!” 竟有大群的野狗应声而至。 凌能丽和元定芳也吃了一惊。 正在众人小心戒备的当儿,笛音突止,那一大群野狗竟然迅速奔到樟树之下,一字排开,然后将口中之物轻轻放下。原来每条狗的口中都叼着一只猎物,也有数条野狗合力叼着大一些的猎物。 蔡风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笑道:“如何?野味来了,今年一定要过一个有声有色的除夕,让我这超级大厨师为你们下厨吧!” 众人禁不住大感惊讶和奇怪,谁也想不到这些野狗冒着大雪和冰雹却是送来这么多的猎物,什么山鸡、野兔、獐子、山羊,竟多达近百斤。 元定芳立刻记起,蔡风曾在那山谷之中以笛音唤走他的狗王天网,而在元叶媚与她跟踪蔡风之时就发现狗王天网远远地跟在蔡风身后,刚才蔡风以笛音相传,自然也是召唤天网,却没想到这么快狗群就可抓到如此多猎物。 不过想到那天漫山遍野都是野狗的场面,元定芳不由得又感奇怪,如此多的野狗要抓这些猎物并不难,何况此刻众猎物归巢,只要知道巢穴也并不难抓。 除元定芳之外,其他的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不由得全都瞪大了眼睛,眼前情景令他们难以置信。 蔡风拾起几只猎物,抛给众野狗,像是驯孩子一般,道:“这是给你们的,去吧!” 众野狗听到蔡风这一句话,才缩回舌头,叼着几只猎物头也不回地走了,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凌能丽不由得讶然,惊奇不已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嘿嘿……”蔡风莫测高深地一笑,道,“等你成了它们的女主人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哇……你……” 蔡风的烧烤水平的确已经达到了绝顶境界,更以雪灌入猎物的腹中,或以冰雹颗粒融入猎物体中,烧出来的猎物不但没有焦味,反而更有一种清心爽神之感,清香扑鼻,就是元定芳这生在都督府中的贵族女子也未曾尝过如此美味。 此刻的野味比上次幽谷中另具一番风味,凌能丽则已是两年未曾吃过蔡风所烤之食了,当初蔡风在猎村做的菜古怪百出,无人能学及其十分之一。 蔡伤则没有领教过蔡风的烧烤水平,在阳邑多由马叔亲自下厨,蔡风根本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只是刚学厨艺时烧的一些不到火候的菜还被他笑了好一阵子,此刻吃起来,竟丝毫不逊马叔的手艺,大家不由连连赞赏。铁异游和蔡艳龙更是初尝如此美味,几乎连舌头也给吃下肚了,掌柜的一家子也分得一只山羊腿和一只野兔,只差没将骨头啃完。 吃喝谈笑间,几人问及这两日之事。 原来在昨日车厢之中,蔡伤就已经拔出了蔡风体内的金针,并说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又将金针剪断半寸,刺入穴中,根本就不会对蔡风构成任何危险,一直以来蔡风极为清醒,能够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这才会让石中天和萧衍吃了大亏,落入圈套之中。 众人听了无不感到痛快。 “我们明天去哪里呢?主人。”蔡艳龙问道。 “我还要去赴一个约会!”蔡伤吸了口气道。 “约会?什么约会?”蔡风奇问道。 “主人一定要去会阿那壤吗?”铁异游有些担心地问道。 “阿那壤野心勃勃,若不挫他锐气,他定会再乱中土,那更将是生灵涂炭,酿成无法挽回的乱局。柔然人不像起义军,他们所过之处会全都变成一片焦土,绝不留有任何生命。我身为中土一员,就应该赴这次约会!”蔡伤肃然道。 “什么时候?”蔡风目中露出一丝奇芒,问道。 “清明,华山!”蔡伤淡然道。 “我也去!”蔡风似乎终于找到一件可做的事,忙道。 “可你却要前往邯郸元府与广灵刘府。”蔡伤淡淡地道。 蔡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元定芳与凌能丽一眼,将二人紧紧拥了过来,道:“邯郸,我们一起去,而刘府由爹去就行了。” 元定芳和凌能丽一阵娇羞,脸皮子还是有些受不了。 蔡风却“哈哈”大笑起来。 “呜!”正笑间,却突然笑不出声来,却是凌能丽以一只獐腿狠狠地堵住了蔡风张大的嘴巴。 众人不由得一齐大笑起来。 包向天看起来不高,却也不怎么老,倒像个三十多岁的人,一张娃娃脸上嵌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两道极不相称的眉毛斜斜插入鬓角,像两柄小刀,高耸的鼻梁,像凸起的山峰,裂开的大嘴上有一小搓翘起的胡须,构成一种似乎有些滑稽的形象。 此刻他的脸色铁青,青得使整个大厅都有些发冷。 发冷的并不是他的脸色,而是地上的一堆冰,一堆紧裹着尸体而未化的冰。 十八个喇嘛,二十块冰,再加另外两具,一共是二十二具冰尸。 没有人敢想象这是怎样一种死法。 这些全都是派去抓慈魔的人,赤尊者的眸子中也射出了无比的震骇,似乎是因为这些人奇异的死法和死状让他心惊,现在他能做的事就是闭眼低声诵念佛号。 “可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包向天充满杀机地问道。 慈魔杀了他的两个得力助手,这的确是包家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让他十分震怒! 碎天并不是被刀劈死的,而是冻死的,虽然他能刀枪不入,但却无法抗拒严寒,是以碎天死了。 那几名抬回尸体的人不由得有些惶恐地道:“那小子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无法查到他的踪迹!” “一群饭桶!”包向天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似乎不该去招惹这个可怕的敌人,这人能够让十八名喇嘛,包括枪王与碎天这类级别的人物都一齐死在他的手下,只凭这份武功就绝对不能不对这个对手重新估计。 赤尊者双眸再次睁开,也禁不住无可奈何地道:“邪刀再现江湖,看来我还得给法王寄书一封,望法王能早赴中土一行了。” “什么邪刀?”包向天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乃是西域一个神秘的传说,传说此邪刀乃是瑜伽行宗无著祖师在南迦巴瓦峰获一邪异冰魄,而炼成了至寒的邪刀,被邪刀所杀的人,身裹坚冰三日不化,看来他已经获得了这柄邪刀,如此一来,只怕更难对付了。”赤尊者担心地道。 包向天本打算考虑要不要继续对付慈魔,但一听慈魔竟拥有一柄绝世邪刀,而蓝日法王又快至中土,立刻改变了主意,包向天毕竟是个生意人,不仅是个生意人,更是一个擅观形势的人,只要形势对他有利,他就不会放弃,他与赤尊者本是处于一种合作的关系,相互利用,但若要是弊大于利,他就立刻会取消。 “立刻给我查出慈魔的下落,但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待我有了安排之后再作决定。”包向天冷冷地道,他的确想见识一下这柄邪刀究竟会邪到什么样子。 过了年,凌通的囊中鼓涨得不得了,本身就有四五千两银子,在靖康王府领的红包又是不少,钱多得几乎没地方花了。 这时候,他倒真的想起凌能丽的提议:去做生意,赚大钱将来用以对付魔门。虽然他不明白魔门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丽姐不喜欢的,又害了蔡风,自然不是好人,做生意便做生意吧。 凌通找来萧灵,两个小孩子一拍即合,反正这些爆竹、斗鸡之类的也玩腻了,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倒不如去找点刺激的生意做做。凌通当然对生意是一窍不通,萧灵更是糊涂,一时也想不到做什么生意好,想了老半天,凌通突然惊喜地道:“有了!” “什么有了?”萧灵喜欢地道。 “陈志攀老兄不是还在城中吗?咱们去找他商量商量,定然有戏可看。”凌通喜道。 “好哇,好哇,咱们也不用去求王叔,多好!”萧灵也附和着道。 陈志攀受梦醒之托,负责照顾凌通,因赶上过年,也便留在建康城中,反正凌通有的是银子,更何况他若缺钱,只需去赌场中走两圈,手中立刻就会有用不完的银子,日子过得倒也十分潇洒。 凌通来找他也很轻松,不在住所就在赌场之中。 当凌通将想法跟陈志攀一说时,他也傻眼了,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两个半大的娃儿,有些吃惊地问道:“你们知道生意怎么做的吗?” “就是不知道才来找你呀,要是知道我才懒得理你呢!”凌通没好气地道。 陈志攀不由得感到极为好笑,他也不明白这两个小孩子是什么脑子,对生意一点不通也敢去做。 凌通看他那古怪的表情,就知道其心中的想法,禁不住气道:“你别小瞧人,做生意不就是与银子打交道吗?有什么好稀奇的,大不了输了就勒紧裤带,赢了就大手大脚地花呗!” 萧灵和陈志攀不由得大感好笑,不过想到凌通所说也是,反正银子总不是左手进右手出,只要不怕亏本,做什么生意都行。 “小子,有你的,你会做什么?”陈志攀没办法地问道。 “杀人放火、舞刀弄剑之类的会一些!”凌通没正经地道。 “哈哈,那你便去占山为王好了。”陈志攀没好气地道。 “好哇,好哇,通哥哥当大寨主,我当二寨主!”萧灵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想到的确没有比占山为王更刺激的了,是以拍手称好。 凌通不禁和陈志攀面面相觑,萧灵更是连个谱都没有。 “你不能做二寨主,你要做就做押寨夫人!”凌通调谐道。 萧灵嫩脸一红,嘟嘟囔囔地道:“做就做,谁怕谁来着?!” “你不怕我?”凌通大为开心,一把揽住萧灵的小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萧灵被看得小脸绯红,像个熟透的苹果,羞涩地道:“还有人在呢。” “哈哈……”陈志攀禁不住大笑道。 凌通也一阵得意,却搂着萧灵不放,道:“我还会做一手好菜,怎么样?” “这是做生意,又不是要你下厨!”陈志攀仍不赞同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会做菜,难道不可以开酒楼吗?”凌通极不服气地道。 “那倒也是,可是在建康酒楼多不胜数,何况你又不擅经营,不亏才怪。”陈志攀眉头微皱,反驳道。 “那你会什么?”凌通恼问道。 “我只会赌钱!”陈志攀自豪地道。 “有没有输过?”凌通又问道。 “我怎会输呢?我的赌术可以说是天下无双,你知道我祖师是谁吗?”陈志攀没好气地道。 “是谁呀?很有名气吗?”萧灵好奇地反问道。 “他瞎吹的,你别信!”凌通赌气道。 “我瞎吹?哼,我祖师乃当年白莲社排名第一百零七,以赌术冠绝天下的‘千手如来’谈通吃,你知道吗?”陈志攀极不服气地道。 “你学了你师祖几成功夫呢?”凌通仍想顶他几句。 “不说十成十,九成九是有的。”陈志攀自信地道。 “有了,我们就去开赌场!”萧灵突然脑子灵光一闪道。 “开赌场?”凌通和陈志攀相互望了一眼,凌通却高兴地重重在萧灵脸上亲了一口,这次萧灵出奇的没有脸红。 “这个,行吗?”陈志攀却犹豫起来。 “哦,你说你赌术无双,原来只是骗人的玩意儿呀,不敢开赌场,是怕很多人来找你赌输不起吗?”凌通激道。 “我怕你个小鬼头,开就开,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这就去找场子!”陈志攀被激得大为气恼,呼道。 凌通终于得意地一笑。 蔡风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望了望窗外,依然灰蒙蒙一片,不由得嘟囔着低骂道:“这么早就鬼叫鬼叫的,吵得我梦都做不好。” “呜……哦……”又是几声长叫,声音尖厉而急促。 蔡风微微皱眉,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要知道天网从来都不会主动来吵醒他的,更深通人性,是以蔡风对天网极为满意,可今日天网却反常地这般呼叫,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想着蔡风迅速穿衣掠了出去。 浓雾之中,银白色的世界像是一种梦幻的魔境。 一点灰色的影子在雪原之中飞快地移动,隔着浓雾依然瞒不过蔡风的眼睛。 雾地上,凌乱的脚印,给这纯洁的世界增添了数不尽的小花。 正是野狗王天网,它健步如飞地奔至蔡风身前,摇尾摆首,更“呜呜”地叫了一阵子。 蔡风的神色微变,他竟似是听懂了狗语,同时立刻跟在天网的身后,向不远处的林中掠去。 在一个树洞之中,他竟发现了元叶媚心爱的狗王如风。 虽然满身鲜血,但如风见到蔡风的到来依然挣扎了几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呜呜”地低啸似在哭咽,又似在诉说着一件惨事。 蔡风自小与狗为伍,食狗乳长大,更似天赋异能,竟能听懂狗语。狗王如风一阵低咽后,蔡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心头也大急,元叶媚与刘瑞平诸人竟然出事了,这的确是一件让人头大的事情。但目前首先要做的事,便是给如风治伤,而一切的问题都得靠如风带路才有效,否则只怕事情难以办到。 凌通和萧灵今日起得极早,全副武装,身上更装满了银票,不仅像是去赌,更像是去打架闹事。 萧灵虽生长在杭州,对建康城却也熟悉至极,靖康王府的几名家将像是守护神一般跟在他们身后,单凭这种威势就可以吓倒一大片人了。 凌通却不喜欢摆出架势,不过也没办法,几人来到玄武湖畔,陈志攀已经在渡口相候。 玄武赌坊乃是建康城三大赌坊之一。 玄武赌坊建于湖心菱州,规模极大,不仅设有赌坊,更有酒楼、妓院。 这里的青楼完全可与秦淮河的画坊相媲美,更因建于湖心,又多了一番浪漫的情趣。 建康,乃富豪达官显贵聚集之地,这种浪漫欣赏的人自然极多,虽然湖心是销金之窟,但客人仍然络绎不绝。 冬天这里的景色也极为迷人,满树的红梅、蜡梅,香气怡人,赏心悦目至极。南朝更是骚客云集,梅林下,碧水边,对着轻风吟诗作画,的确是无比惬意之事。若再有美人以琵琶、弦琴相和,谁能怀疑这种意境不好呢? 一叶轻舟,逍遥湖上,在轻浪中摇晃,在冷风中垂钓,自在悠闲,累了,抚琴而歌,兴致所至,举杯邀朋。摇舟绕菱、樱、梁、翠、环五州漫游,看红梅,看腊梅,看骚客豪兴大发,激扬文字,看美人半掩琵琶地轻歌。 的确,玄武湖有着无与伦比的曼妙,让人心醉的优雅。 在这里开设赌坊和青楼、酒楼之人,的确是见地不凡,更是日进斗金。 花钱之人,也花得开心,赚钱的人也赚得开心,又是在天子脚下,绝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出现,是以,人们玩得更放心。 黄河鲤,长江鲫,都是有名的美食,在菱州之上应有尽有。 凌通赶到建康虽然只有几日,但到过的地方却不少,每天萧灵带着他四处游逛,早将附近地形摸熟。 今日反正又不用他出手,只要去看看陈志攀的手段,说不定真能够把赌坊给赢下来也说不准呢? 凌通早知道陈志攀有江淮第一赌徒之称,就连要命赌坊都怕他,自然不会没有几手硬功夫。而此刻的他,不仅有靖康王府作为后盾,还有破魔门作后盾,更是其门主的入室弟子,自然更横行无忌。 萧灵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好玩哪里玩,除对凌通百依百顺外,对其他的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惹事就惹事,还会怕谁来着? 陈志攀更是信心百倍,若让他去开赌坊,那可定很有趣,又有靖康王罩着,自然是财源广进了,更不怕人赖账。在建康,除了武帝,靖康王谁都不怕,在京城之中,其实力最为雄厚,其他几王,除郑王和成王之外,都要让萧正德三分。是以,陈志攀敢放手一搏。 既然来了,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众人的神色极为肃穆,也极为沉重,看着蔡风那娴熟的动作,众人并没有多少开心。 狗王如风很快就已经被包扎好了,满身都涂满了药。 蔡风的确是一个治狗专家,给狗治伤的确有着无比丰富的经验。 蔡伤也感欣慰,蔡风的所学虽杂,但无一不精其神髓,真让人难以想象,他的脑子中怎么能够掌握如此之多的学识?但无论如何,蔡风的确是个奇才,博学的奇才。 “阿风,我们该怎么办?”元定芳与元叶媚的关系最好,如风这个样子,她自然知道元叶媚出了事,是以有些惶急地问道。 蔡风抬头向蔡伤道:“爹,孩儿要单独前往一趟,绝不可让他们冒险!” 蔡风的话的确很坚定、很认真,语气之中也充满了杀机。无论怎么说,元叶媚与刘瑞平都是他的女人,蔡风绝对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更何况元叶媚是第一个让蔡风心动的女子,那份最初的感情的确是无比真诚的。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蔡风玩世不恭,又多情无忌,但他却绝对会尊重任何一份感情,珍惜和看重每一份感情,这正是与他生性的博爱有关:对任何美好的事物,他都有着探索和追求的欲望,这并不是一种过错! 蔡伤对蔡风极为了解,知子莫若父,是以,他才能够设下这个计划,使蔡风恢复本性。也绝对不会不相信蔡风的实力,天下之间能够对蔡风够成威胁的人已不是很多,是以,他很放心蔡风前去。 “你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去解决,邯郸和刘府的事情待这事办妥之后,再去办也不迟。”蔡伤极为支持地道。 蔡风欣慰地一笑,道:“那我便立刻起程!” “我们也去!”凌能丽与元定芳同时出声道。 “当然少不了你们。”蔡风爱怜地道。 三子二话没说,便即去收拾行囊,他跟着一起去是毫无疑问的。 “有机会去一趟冀州,帮你师叔出些力,顺便去看看她。”蔡伤吸了口气道。 蔡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不由笑了笑道:“我会的,只要是爹喜欢的事,我自然会去做,不过爹需好好养伤,我会尽量早一些去华山。” 蔡伤像是拿他没了办法似的摇了摇头。 陈志攀的确是个高手,只在玄武赌坊转了一圈,就已经进入了五万多两银子,但也立刻让赌坊内的伙计给盯上了。 在赌坊中来赌的高手,一般都不会太过招谣,除非你真的是想得罪人或是踢场子。更有一些抽老千的,他们通常小赢便走,像陈志攀这种一入场只赢不输的赌法的确十分引人注意,甚至连那些常赌的老客,也立刻就知道这是个高手,亦是有备而来之人。是以,他们马上改变方法,紧跟着陈志攀下注,甚至加码,这就使得这些人也跟着大赚了一笔,只乐得他们眉开眼笑。 凌通大感好笑,他们走到哪里,那些赌徒在身后跟了一大群,压宝时更是大家一起挣钱的赌法,而掷骰子却全得靠本领,推骨牌也需要手法的配合才可,这也是没办法跟着下注的事情。 陈志攀下注极大,凌通和萧灵也跟着一起进了数万两,满身都是钱,更将筹码换成银票。 凌通都快乐疯了,他从小到大,哪想到有一天会拥有这么多银子?甚至做梦都不会想到。 “小心,找麻烦的来了!”陈志攀小声道。 凌通一惊,将衣服紧了紧,并把手中的银票向一个早已预备好的大袋子中装了进去,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拿着千多银子的筹码才回头顾看。 几名赌场的伙计大步逼来,但脸上并无杀气,只是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陈志攀的肩膀,极为平静地道:“朋友,我们的老板想见你。” 凌通知道热闹又来了,这几日来,正手痒到没人比试,在萧灵的怂恿之下,极爱闹事,而在靖康王府,能做凌通对手的家将不多,因为这些人都不敢真正动手,而真正的高手又不会与凌通过招,加之凌通的武功的确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之境,得梦醒的手迹之后,他竟能够将以前所自悟出的剑法连贯起来,不仅如此,更自创新招,只让靖康王府的家将们敬服不已。 靖康王就是因为凌通如此小的年龄,便有这样好的一身功夫,才会加以看重,他能在南朝叱咤风云,毕竟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看人用人当然有其独到之处。凌通根骨精奇,又如此好学,的确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更听得萧灵讲起凌通一路上的事迹,有勇有谋更是难得,最难得的却是依然如此年轻。那将来的前景难以预料,绝对拥有极大的发展潜力,是以,靖康王对凌通极为善待,府中的家将自不敢真刀真枪以对,但就算真刀真枪面对,能胜过凌通的人,也只是那么几个而已。 不过,凌通知道今日不能以武力解决,否则只会弄糟,但他绝对不怕武力解决。 陈志攀知道,玄武赌坊的老板肯定是坐不住了,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是以并不感到惊讶,此刻他和萧灵、凌通三人合起来已经赢了十多万两银子,如此数目定够普通家庭花好几十辈子,玄武赌坊的老板岂能不为所动? “将这拿去兑成银票!”陈志攀极为随便地将一大堆筹码向一名汉子面前一堆,很优雅地道,却自有一副大将之风。 那汉子没说什么,抱着大篓筹码退到一边。 “走吧,待会儿我离开的时候再把银票给我!”陈志攀极为自信地道。 凌通毫无顾忌地跟在那几位汉子身后向一个小厅走去。 蔡风马不停蹄追着如风的脚步一路赶到河溜集。 坐下的健马都有些受不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甚至都吐出了泡沫。 元叶媚与刘瑞平诸人至少与他相隔了一天多路程,这样赶路自也无济于事,但幸亏狗王如风能够顺着元叶媚所留下独特的体香追赶。 狗的嗅觉之灵敏,的确不是人所能够想象的。 河溜集,正是元叶媚与刘瑞平几人遇事之处,狗王如风在遇事的树林里转了几圈,不住地狂吠,显出极为焦躁不安的神情。 蔡风在狗王如风转圈之处,找到了元叶媚的一根镶有珍珠的金簪。 这的确是元叶媚之物,蔡风绝对忘不了,两年前的每一个场面,每一份相思,过去的记忆似乎又若一幅画面显现在脑中,令他更是心急如焚。 “我们换马立刻赶路!”凌能丽坚决地道。 “换马,哪里唤?”蔡风不由得迟疑着问道。 “龙元集有我设下的人,只要我们的马可以支持到龙元集,就有马可换!”凌能丽认真地道。 蔡风的眼中射出坚定无比的神光,向身边的元定芳关切地望了一眼,柔声问道:“定芳能挺得住吗?” 满面风尘的元定芳坚定地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暖意。 蔡风伸手将元定芳的貂裘领口翻了起来,又将小皮帽的两檐向下拉了拉,盖住元定芳的耳朵,才道:“受不了就说,别强撑着,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让人担心,知道吗?” 元定芳感动地点了点头,轻轻地道了声:“嗯!” 蔡风这才来到凌能丽的身边,在她冻得通红的俏脸上轻轻吻了一口,随后跃上自己的马背,道:“上马赶路!”同时向野狗王天网呼喝了一阵子。 野狗王竟无比听话地领头就跑,也只有它才能够找到去龙元集最近的路,出奇的却是,狗王如风也带头向龙元集跑,而且一边不住地吸着鼻子,显然这凶手也定是向龙元集的方向行去。 第113章 第十一章 帝落凡尘 第十一章帝落凡尘 凌通并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一段时间以来,几乎是在生与死的边缘中度过,人也变得无比镇定和沉稳,虽然稚气未脱,但也自有一番气派。 小厅之中光线并不是很暗,只是比外面清静多了,没有吆三喝四的场面。 小厅的背面就是玄武湖,碧蓝碧蓝的湖水和天空的色调是那么协调。 建康的天气与北方相比起来,那就要暖和多了,凌通本就不怕冷,到了建康,穿的衣服也便不多,虎皮袄都不曾穿,一身利落,看起来有着豹子般的活力。 小厅里布局极为典雅,更可嗅到窗外幽幽的梅香,只不过小厅中极有压抑感。 一张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那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凌通三人,他身后立着的八名剽悍大汉更是个个木无表情,这也就是制造出小厅中压抑的主要原因。 这个老者就是玄武赌坊的老板张勇,一个曾经凭着实力赢回玄武赌坊的赌坛高手。 陈志攀是赌徒,甚至是天下第一流的赌徒,而这样的人,对天下的任何赌坛高手都有着极深的了解。 凌通大剌剌地在张勇对面的一张大椅上一坐,又向陈志攀打了个手式,萧灵自是不用说,早就坐下了。 陈志攀望了张勇一眼,边坐边问道:“张老板要我等前来可有什么指教?” 张勇本来凝于凌通脸上的目光再次移向陈志攀,淡淡地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朋友的来意可否直说呢?” 陈志攀似也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直截了当,不由也笑了笑,道:“快人快语!” 凌通更不含糊地插口道:“我想开赌坊!” 所有人都为之一愕,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孩竟如此狂妄、如此直接,更说得那样认真、那样坚决。 张勇的脸色由错愕变成微怒和不屑,目光逼视着凌通,冷冷地问道:“小兄弟可知道开设赌坊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凌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同时我做事不喜欢有人以所谓的代价来吓唬我。” 张勇身后的八名汉子个个面带怒色,凌通的语气的确让他们气恼,但却弄不清楚凌通究竟是何身份。 张勇也禁不住对眼前这个小对手另作估计,凌通所说的话虽然轻缓,但却透着一股无比的自信。 凌通的确变了很多,再非猎村的一个小顽童,所读之书,在他游历江湖这一个多月来完全地消化了,其实他开始变得深沉,虽然他的江湖经验和处世经验并不丰富,但他却深明狩猎之道。 “有时不考虑后果是一种极不明智的做法,不过听小兄弟的口气,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不知你对开设赌坊又有何见地呢?”张勇饶有兴致地问道。 凌通淡淡地笑了笑,却笑得极为灿烂和天真,这才悠然道:“在这个世道中,生存似乎比狩猎更麻烦一些。” 众人不由得又是一愕,却不明白凌通又怎会扯到狩猎上去了,连陈志攀都觉得有些突兀。 “此话怎讲?”张勇却似乎在深思,凌通的每句话都似乎出人意表,但又似都深含道理。 “狩猎只需要有实力就行,但干这一行,却不能只靠实力,还要靠权力,两者少一样,都只能做亏本生意。”凌通竟然答出连陈志攀也为之惊讶的话来。 凌通所说的,的确没错,在这种权力的夹缝之中生存,没有什么可以脱开权力的庇护,开赌坊尤其是如此。 张勇本想对这三人来个下马威,或是教训一顿之类的,一开始凌通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凌通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有些莫测高深,使他举棋不定,更不敢贸然行事。 “小兄弟所说十分有理,这个实力的确很重要,但却没有权力的支持就会处处碰壁,无从做起。听小兄弟如此一说,倒似乎这两个方面全都具备喽?”张勇笑容有些勉强地问道。 凌通想了想,突然问道:“不知道你们玄武赌坊值多少钱?” 张勇和他身后的八名大汉神色全都大变,张勇吸了口气,声音变得很冷地问道:“你对我们玄武赌坊有兴趣?” “那是另一回事,我只想知道你们玄武赌坊值多少钱,也好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够还是不够。”凌通依然神色不变地道,目光毫不回避地迎向张勇的眼神。 张勇冷冷地道:“本赌坊从建筑到一切的设备,至少需要一百万两,你有吗?” 凌通心中暗暗咋舌,他哪里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那么多的银子岂是玩笑之语? 陈志攀也为之咋舌,当然,若在赌场之上,以他的赌术想赢一百万两银子,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对方绝对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若由张勇亲自出手,胜败也只能是五五之数。张勇风行赌林数十年,的确是一个绝顶的赌坛高手,想自他的手中赢回一百万两,凭借自己手中的这点赌资绝对不够,至少也得有八十万两的赌本,可这八十万两的赌本何处去找呢?即使转战天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由得哑然。 张勇微眯着双眼望着凌通,并不言语,他要等凌通先说,不过也暗自佩服凌通小小年纪有如此胆子,虽然被一百万两之语给怔了怔,但并没有太久的震撼。 “如果我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呢?”凌通突然道。 就是萧灵也吃了一惊,他凭什么可以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呢?虽然她王叔和她家有钱,可若让他们借凌通一百万两银子,只怕没人做得到。 张勇气势一弊,见凌通说得那么肯定和认真,他倒的确有些惊诧。 “那还得看我肯不肯将它让给你。”张勇冷冷地道。 “哈哈!”凌通突然笑了起来,道,“这就是了,就算我能够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你也不一定会转让给我,而我们仍要在赌桌上见个真章,说实在的,我们没有胜你的把握,因此,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让玄武赌坊变成我的产业。” 陈志攀和萧灵都被凌通的话语惊得呆若木鸡,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凌通说出的话突然这般有条有理,更像是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手,与昨日那痴缠的小孩子气完全不同,这的确让他们感到莫名的惊讶,也深感欣慰。 陈志攀心中涌起了一种极端奇怪的感觉,但凌通毕竟是破魔门的弟子,能够如此游刃于生意场上,的确让破魔门的所有人都感到万分的欣慰。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的凌通会表现的如此得体。 张勇微感得意地笑了笑,因为这话是自一个小孩的口中说出,反而显得十分真诚、十分自然,没有一点做作,虽然凌通也许并不是一个赌坛高手,可他所显出的那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让人无论如何都产生一种信服之感,更难得的却是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张勇想不起这小孩究竟属于哪一府之人,但绝对极有来头,单凭自凌通口中那么自然地说可以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就可以看出。 “那小朋友又想怎样呢?”张勇的语调缓和了不少,更透出一股欣赏之意,一个小孩能表现出这般的气度和手腕,的确让人感觉到可爱。只要对方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那这样有意思的朋友多结一些又有何妨?这是张勇生存的原则,同时也因凌通刚才那一句话,而对凌通深深地产生了一种好感。 凌通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露出一个很自然的笑脸,毫不掩饰地道:“我并不善于经营赌坊!” 众人又为之一愕,如果说对方不善于经营赌坊,那他又为何对赌坊会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呢?也让张勇无法理解。 “但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开始,任何人并非天生就会做这一行,所以我没有理由让自己不做这一行……” 张勇打断凌通的话道:“如果你不善于经营赌坊,那肯定只会是有亏无赚!” “我知道,我自然不想出现这样的场面,所以今日才会来玄武赌坊!”凌通并不为之所动,悠然地道。 众人又产生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凌通说出的话的确让人无法摸清其底细,而使得张勇也感到有些意外。 “此话怎讲?”张勇淡淡地问道。 凌通伸了个懒腰,道:“张老板认为这是待客之道吗?难道连杯茶水也没有?” 陈志攀也为之哑然,想不到凌通更是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居然将这种敌对的场面化成了拉拉家常,自己也一下子由敌人变成了客人。连萧灵也感到意外,对凌通更是佩服不已。 张勇本是想给对方一些教训,所以小厅之中并没有准备什么,可是凌通这么一说,倒真的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向左后挥了挥手,一名大汉立刻行了出去。 凌通这才缓缓地道:“我来玄武赌坊,是为了求经取宝,玄武赌坊能成为皇城之中三大赌坊之一,自有其过人之处,它的主人至少对于经营赌坊是绝对有心得的,对吗?” “这个当然!”张勇自豪地道。 “这就行了,我不会经营,只要张老板与你属下会善于经营就行了……”凌通说到这里突然打住。 “你想与我合作?”张勇也是老江湖,岂会仍听不出凌通的话意之理? “不错,但请张老板别误会,我对玄武赌坊不想有丝毫染指,除非张老板愿意,否则,我绝不会插足,我想合作乃是在玄武赌坊之外的地方合作。”凌通笑着解释道。 张勇松了一口气,脸色舒缓了很多,目中射出奇光,盯着凌通。 凌通并不回避。 伙计敲门送来了茶点,这才解开了这尴尬的局面,那出去的汉子回来后,在张勇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 张勇的神色变了变,旋又恢复正常,也稍稍缓和一下语气,打个哈哈笑道:“原来是小郡主和靖康王的客人,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哈哈,张老板真是厉害,我们故意隐瞒身份,仍逃不过你的耳目。”凌通笑了笑道。 “这也是开设赌坊必须做到的一点,既然你是靖康王的客人,又有小郡主在,有话就直说吧,你需要怎么合作?”张勇似乎想通了什么,客气地道。的确,在皇城之中,最不能得罪的人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就数靖康王,想要在皇城中立足,那便不能得罪靖康王,除非你有足够的后台,才可以不卖他的面子。 “我就知道张老板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想在秦淮河上再开一家赌坊。当然在规模之上,也不一定会小于玄武赌坊,这赌坊的老板是我,但张老板也需要投一些资金和人力去帮我管理,到时按照一定的比例分红,这就是我的初步构思。”凌通语出惊人。 的确,凌通所说的合作方式本就很新鲜,也是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合作方式,更让人感到惊讶的,却是凌通想在秦淮河上建造一座赌坊,若是有玄武赌坊这样的规模,那岂不是摆明与“至尊赌坊”争生意吗?而凌通只是一个小孩,如何可以拿出如此多的资金? 张勇也不由得对凌通所说的合作方式大感兴趣,但犹豫地问道:“可是这样岂不是会与‘至尊赌坊’争生意了?” “天下的生意,是天下人做的,没有竞争也便没有活力,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争不争的问题,客人选择什么地方去赌,那还得凭他们自己的目光和判断决定,客人至上,我们必须尊重他们的意见,尽力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使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就行。其他的问题实在没有必要考虑太多,难道张老板不觉得应该这样吗?”凌通似乎颇有经验地道。 张勇只得点点头,凌通所说的话的确是无可反驳的,但是心中却有些顾虑,那就是“至尊赌坊”的后台,是以,他没有应声。 凌通神秘一笑道:“张老板有太多的顾虑,其实这是没有必要的,我之所以将新赌坊冠在我的名下,就是让一切官场的问题由我去摆平,你只需负责经营的事宜,就算会得罪一些人,也是有限的,这一点难道张老板还会不明白?更何况,玄武赌坊一直以来都在受着其他两大赌坊的排挤,我们如果联手,立刻可使势力均衡起来,甚至有着压倒性的实力,也可以一洗往日的窘境,何乐而不为呢?以张老板的实力,赌坛之上又有几人能及?” 面对凌通极具挑逗性的话语,张勇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考虑这样将会出现怎样的后果,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而若不应允,那他所面对的又会是三家赌坊的冲击,说不定眼前这小孩,一怒之下将赌坊建在菱州或其他几州之上,那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他绝对不想再多加一个敌人,如果一个合作的伙伴与一个敌人,他当然会选择前者,何况事实也是这样,“至尊赌坊”与“通吃赌坊”嫉妒他生意之好,在很多场合之中都有联手排挤他之势,而眼前这个小孩的加入是否就能够扳回平衡之局呢? “你准备怎样合作?”张勇问道。 凌通想都不想,似乎早就做好计划似地道:“我们可以把投资分作十成,我们可以是七三的分法,即一百万两银子,我出七十万两,你出三十万两;也可以八二分法,但一切的操作和营运便由你玄武赌坊去主持,至于江湖和官场上的一些问题,就不用你们负责,而我们分利却是按照六成半和三成半,抑或七成半与二成半的分法,那半成是对你们负责为我们操作运转所给的红利。但这十成之中,你最多只能占三成的投资。” 张勇哪听过这样的合作方法,但对方提出的,也的确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合作方法,这样双方都出资,就不会有任何一方能从中拖后腿,只是他很难想象,怎么凌通的脑子中会想出如此的合作方式,但无论怎么说,这对他绝对是有利的,要知道,赌坊和青楼乃是世道中获利最快、最高的,几乎可与贩卖私盐相比。一年获利上百万两银子并不是一件什么很难的事,当然,那得规模大,像玄武赌坊,每年便可获利近百万两。 “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呢?”张勇此刻才记起自己似乎仍忘掉了最重要的一环,一直以来,都被凌通的话给震住了,意忘了询问对方姓名。 “哈,我叫凌通,这位乃是百年前赌坛第一高手‘千手如来’的再传弟子陈志攀。”凌通落落大方地介绍道,显出一派老练的样子。 张勇一惊,再次打量了陈志攀一番,又望了望陈志攀端茶的手,道:“难怪会有如此高名的赌术,张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好说,好说,张老板的赌术才是名闻赌坛呢,后辈晚生,怎敢并论!”陈志攀也难得谦虚地道。 张勇却没有听说过江湖中可有个姓凌的什么高手,更没有什么大人物是姓凌的,对凌通不禁微微有些莫测高深,有些怀疑地问道:“凌公子的尊上,不知是哪位高人呀?” 凌通神秘地一笑道:“这个说出来张老板也不会听说过,这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重要的却是我是否有这个实力拿出这么多银票,不妨直说了吧,这次出资之人更有靖康王府,所以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去考虑。” 听凌通这么一说,张勇立刻安心了不少,如果眼前这个小孩真有靖康王在身后出资的话,那一切的事情的确就很好解决了,凌通能够拿出如此多的资金也就并不为奇了。 “这是靖康王给你下的帖子!”说完凌通从怀中摸出一张镶有金边的红帖递给张勇,在陈志攀和萧灵无比惊讶之时,又道,“他邀请你明日前去靖康王府做客,顺便商量合作事宜,明日我会给你一份具体合作的计划,只待张老板今日一句话。” 张勇翻开金帖,哪还会犹豫,道:“好,我愿意合作,你回去敬告王爷,明日我张勇一定准时赶到,再向王爷请安!” “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明日你就会看到一份详细的合作计划和一些规章条例,到时候大家再作商谈。”凌通欣慰地拍了拍手道。 “那就有劳凌公子了。”张勇诚恳地道。 “应该的,今日就到此为止,告辞了。”凌通说着适时地立身而起。 萧灵二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送公子一程!”张勇极为客气地道。 一边的伙计拿出一卷银票,恭敬地道:“大爷,这是你的筹码所兑之银票,请清点!” 陈志攀哈哈一笑,伸手抓过银票,从中取出一张,道:“给你的!”这才将银票纳入怀中。 蔡风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如此追下去,的确难以找到头绪,这凶手似乎是走水路而行,如风到了龙元集附近的河边,竟然再也无法嗅到元叶媚留下的气息。 蔡风只能赌,如果对方不是向北方而行,那么,就不可能向龙元集进发,否则便可直接向怀远方向行走,而这条河的另一头也是怀远,对方并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绕个大弯再到怀远,这的确没有必要,因此,蔡风只会赌对方向张家铺的方向行走。所以他唯有沿河强追,幸亏有狗王如风和野狗王天网,否则就有些麻烦了,若是对方在另一岸登陆,就会把人追丢,所造成的后果便将不堪设想,是以蔡风的心中十分着急,但这也全都是无可奈何之事,他无法改变现实。 生命就像是与人开玩笑一般,总会给你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 蔡风绝对想不到,由刘承东及刘家的几位好手,又有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相护,居然还是出事了,以他们的实力,又有多少人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呢?的确让人有些费解,同时这神秘的敌人也的确不容轻视,而此刻蔡风自己身边又有凌能丽和元定芳二女,会不会再节外生枝,让他难以兼顾呢? 此刻蔡风竟隐隐感觉到此次似乎不该将二女带在身边,但此刻自是更不能让她们独自离开,只能尽心尽力地去保护她们,哪怕是再苦再难。 天涯路远,不是天涯也会有路远之时。 萧衍没有想到,从临怀返回建康的路会如此之远。 或许并不远,远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很要命的感觉,抑或是因为他受伤太重之故,或许也不是,但他已经后悔了。 他后悔不该去冒这个险,也许,这就是生命游戏的无奈之处,他更有些不解,事情为何会弄成这样。 当然,这样并不是指蔡风和蔡伤演的戏,而是比蔡伤和蔡风所演的戏更可怕。 萧衍有些无奈地望了望滁州城,这是他的土地,里面是他所辖的子民,可这一刻却有一种有家难归之感。 被血染红了衣衫的抗月坚定地道:“皇上,让我去城中搬救兵!” 萧衍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没用的,在入城的路口,他们一定设有高人,他们又有猎鹰为眼线,我们完全无法逃脱他们的视线,再说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批人究竟会是什么人呢?竟然如此阴魂不散!”叶倩香的发髻也有些松落,一脸风尘之状,虽然高雅美丽依旧,却无法掩饰疲惫的神情。 “让爱妃也跟着我受苦了,朕真是好生过意不去!”萧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苦笑道。 “皇上何必如此说,没有皇上就不会有臣妾,能为皇上出力是臣妾的本分!”叶倩香正容道。 萧衍爱惜地轻抚了一下叶倩香的脸蛋,感慨地道:“爱妃真是朕的好知己,有你在朕的身边,我心中也踏实多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的武功也进展得如此之快,没有爱妃,只怕此际朕早已死在那群乱臣贼子手上了,你要朕怎样感谢你呢?” 叶倩香妩媚地一笑道:“臣妾只要皇上能体谅苍生,善待黎民百姓,让国家长治久安,就是对臣妾最好的回报!” “好,爱妃一心为着苍生,为着国民,真是黎民百姓之福呀,爱妃之想正合朕意。”萧衍终于露出了四天多来最开心的一次笑容。 “这批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叶倩香有些怀疑地问道。 萧衍想了想道:“以他们的武功来看,的确像是冥宗的武功,天下间也只有冥宗的武功才可能会如此诡秘,可不拜天曾答应过绝不再踏入中土一步,难道是不拜天死了,他的后人又重临中土……” “依臣之见,这群人中不仅仅只是拥有冥宗的武学,他们甚至还拥有魔门的武学,与属下交手的三人,所用的就是魔门‘恨天宗’、‘幽灵宗’和‘暗月宗’三宗的武功!”抗月若有所思道。 “哦,这三宗不是早给灭了吗?”叶倩香一惊问道,她曾听说过当初天魔门与正道一战,正道之人联合出击,将魔门十宗灭掉了三宗,再将魔门击得四分五裂,所以,此刻魔门唯剩下七宗而已,但抗月却说与他交手的三人竟会使出那三宗的武学,这的确让人有些吃惊。 “据臣所知,这三宗的确几乎被灭,但仍有活着的人,那是因为天邪宗的关系,才让这三宗得以保存,只是后来,这三宗全都融入了天邪宗,他们总认为是魔门抛弃了他们,对魔门甚至产生了恨意,所以此后不再与魔门其他几宗联系,魔门也便从此只剩下七宗。”抗月恭敬地道。 “难怪四十多年前邪宗竟会有如此深厚的实力!”萧衍恍然道。 “那这么说来,这批人应该是天邪宗的人了?石中天岂不是……”说到这里,叶倩香不禁骇然。 萧衍也为之色变,对方如果真是天邪宗的人,那么这一路上的人定是石中天所预先安排的,因此才会如此准确地把握自己的行走路线。同时也可以想象,石中天该是如何的可怕,甚至做到了万无一失,就连自己所有的退路他都已经想好了。他对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结果都进行了准备,可以说下了极大极大的决心要让自己死在路途之中,这人的心思有多么缜密,没有人敢想象。 “彭连虎怎的此刻仍未见到踪影?追踪一个受伤如此重的人还用这么长时间!难道连皇上的安危也不顾了吗?”叶倩香有些埋怨地道。 萧衍苦涩地一笑,道:“连虎绝不是这种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只不过是朕太低估了石中天,也看错了他,以至没有安排好退路,总以为自己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人,想不到却落得今天如此狼狈,或许是天意吧。” “是呀,彭大哥定会完成任务,提着石中天的人头来见皇上,彭大哥做事从来都未曾失手过。”抗月对彭连虎极有信心,出言道。 “石中天绝不是普通人,连朕都被他算计了,此人不除,天下恐怕永无宁日。连虎这多几日来犹未能赶回,只怕情况也不容乐观,但不要出事为最好,朕已失去了萧远,不想再失去他们!”萧衍有些丧气地道。 想到石中天布下的几乎天衣无缝的计划,任何人都不得不为之心寒。萧衍所走的每一步,他都似乎算得清清楚楚,更似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只是他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叶倩香的出现。 虽然石中天依然截断了萧衍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但因为叶倩香的出现,使他所付出的代价惨重多了,本来早就应该截住萧衍,但是却被叶倩香这个高手的出现而破坏,一直逃到滁州附近。不过,仍损失了一名护卫,更无法突破石中天所设的大网,就像是在网中挣扎求生的鱼儿,却多了几分无奈。 萧衍无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内心深处,他对石中天生起了一丝畏怯之意,并非对他的武功,而是对他那深沉的智慧,算无遗漏的决策。 这的确是一个极端可怕的对手,任何人都会有这种想法。 “那个天冷啊,那个枝寒,一把斧头,一条扁担……两条麻绳身上缠!一壶酒哇,几个窝窝头,劈荆斩棘往前走哇,那个路呀,真是陡,那个山呀,真是高……” 忽闻一阵悠扬粗豪的歌声远远飘了过来。 萧衍诸人一愣,这歌声显然是樵夫所唱,倒有些小调的味道,抑扬顿挫之中,显示出山野之人的那种极为淳朴而悠闲自得的情趣。 抗月眼珠一转,喜道:“有了!” “怎么有了?”萧衍问道。 “我可以化成樵夫入城,不就可以混淆猎鹰的视线吗?”抗月喜道。 萧衍和叶倩香对望了一眼,同时充满了希望,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四天来,他们一直在荒野之中度夜,被这批神秘敌人追杀得连进入一个小城都十分困难,身为一国之君,这是何等的狼狈啊。 对方似乎算准了萧衍的八大护卫不会全都在身边,若有八大护卫相护,对方的追杀自然就构不成威胁,而此时,却只有两大护卫和叶倩香相护,萧衍又身受重伤,需要人守护,三人之中总得分出一人护着,而对方高手众多,根本就只能处于挨打的局面,甚至需要两人或三个人同时相护,所以他们只能一路逃命,也非逃不可。是以,他们一路上苦不堪言,萧衍身边的两大护卫也去了其一,他本身的伤势也未能得到很好的调养,甚至有恶化之现象,而抗月亦带伤在身,所以,目前他们最需要的是有大军前来接应,在安全的地方养好身上的伤,才是正理。 “好!你快去!”萧衍喜道。 凌通心中大为欢快,果如凌能丽所说,靖康王对他极为支持,但支持的力度实在是大得让凌通也感吃惊,竟一下子出了七十多万两银子为他开设赌坊,当然,凌通绝对不会不知道,靖康王之举也是在为他自己做生意、挣银子,而对于凌通来说,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凌通和陈志攀每人也投入了十万两,加上张勇的三十万两,与秦淮河上一家画舫的老板所加入的二十万两,竟然有一百四十多万两,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数目。 靖康王的确是个极有魄力之人,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这赌坊将以凌通的名字命名,即“凌通赌坊”! 赌坊的规模真让凌通咋舌,即使张勇也为之兴奋莫名,赌坊将建于莫愁湖附近,更会投入五艘画舫,不仅以赌为业,更会以酒楼、青楼相附,两艘画舫之上设有雅轩赌坊,专为贵宾准备的,还有一艘画舫设有雅轩酒坊,剩下两艘大画舫却是以青楼为主,也分雅轩坊与一般的青楼。更在莫愁湖中间所建,画舫分别存于秦淮河与莫愁湖之中,占地数十亩,一下子几可成为京城第一大赌坊。 这之中对经营青楼之事的高手也有,而经营赌坊的高手同样有,靖康王府更派出最精明的人来相助凌通。 凌通对经营这些并不在行,但却很快成为了这最大赌坊的老板,他恍若置身梦中一般,一切的经营规则全都由重要内行人物议定好,如何分利,如何建立理财的机构,保证做到账目清晰而公平,靖康王府的确出了不少力,凌通这几日之中也学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自那日他激将陈志攀做生意后,不知怎的靖康王竟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得知凌通有志于做生意开赌坊,反而极其热心地找凌通谈话,并帮他出点子、策划,是以凌通在张勇面前才能够一反往日的本色,变得无比老练和深沉,不过凌通对靖康王所教的能做到活学活用,倒的确出乎靖康王的意料之外,也可见凌通的聪明本性。 这种强手与强手相联合的方式的确是一个先例,也更能够增强竞争的能力。 靖康王萧正德极为信任凌通,更刻意去给凌通创造条件,当然,他绝对不会放心凌通这么一个大孩子能够控制好这个大局面,所以,凌通虽名为老板,却是由靖康王府打点一切,只有到凌通完全有能力控制大局之时,才会由他真正地掌权,或许,这是萧正德所预留的一条后路。 凌通这段时间没事可干,因为正在设计如何建造这第一流的大赌坊,虽然他有很多东西要学,可萧正德仍让他去多休息几天。 凌通却提出要去琅玡山狩猎,因为他到建康的路上,见琅玡山地势雄奇,林密枝茂,虽然无法与太行山相比,却有紫气相绕,里面定多奇珍异兽,早就有去琅玡山狩猎的念头,是以,此刻他想先到琅玡山去玩一趟也好。 萧正德并不反对,但却派出一队好手相护,家将亲兵相随,这并不是为凌通,而是为了萧灵,这种场合,绝少不了萧灵,萧正德十分疼爱萧灵,自然不想她出任何意外。 樵夫,一脸憨直,那黑黑的脸庞,像山间的老树。 抗月掏出的银两都将他给吓住了,一个普通樵夫,的确未曾见过什么世面。 樵夫所拥有的,只有斧头、扁担和绳索,一双草鞋,冻得那双粗糙的大脚通红通红,在凄寒的风中,像是一棵颤巍巍的枯树。 萧衍以一种异样的目光审视着他,心头涌起了一种无奈之感,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仍穿着草鞋,破败的衣裳,如何能抗寒?如何能够抵御这割衣欲裂的寒风?而像这种人,天下又有多少?比这种人更苦更累的人又有多少呢? “老伯,你家住在哪里?”萧衍以难得温和的口吻问道。 那樵夫虽然见眼前这汉子似乎有伤在身,但那股自然流露的皇者之气,却有着不灭的威仪,让人生出无限的仰慕和膜拜之情。 “小的……小的乃是北村的,大爷要小的衣服,小的给你就是,可这银子……银子,小的却不敢要……”那樵夫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地道。 抗月不再犹豫,很快就与樵夫换了衣服,那破烂的衣服似乎有些滑稽,脚上穿着草鞋,冰凉冰凉的,刺骨的寒风让那似乎比较柔弱的脚趾变得有些僵硬。 樵夫换上抗月的衣服,似乎对这华丽柔软的衣服极为喜爱,只是满身的血腥却大损了衣服的感觉。 “大爷,小的这顶竹笠也给你吧。”樵夫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抗月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对萧衍造成威胁,萧衍是何等尊贵,而且这一路上凶险异常,为了保证萧衍的安全,那就得将所有知道萧衍行踪的人全部除去。 樵夫似乎根本就未曾感觉到死神的逼近,完全不知情地双手捧着竹笠向抗月送去。 萧衍心中有些不忍,他自然知道抗月要干什么,也知道抗月是为了什么,但为了他的安全,有时候的确是要牺牲很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呢?”萧衍又问道,他依然有些不忍心,是以他要对樵夫的家人进行补偿,才会有此一问。 “小的家里还有一个女儿翠花,已是个大姑娘了!”樵夫似乎微有些自豪地道。 抗月不再犹豫,在樵夫仍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疾拍而出,他要在樵夫仍未感到痛苦之时死去,也许,这是最仁慈的做法。 樵夫依然在笑,只是笑容变得有些诡秘,让人难以想象的诡秘,与刚才那种憨厚和淳朴有着天壤之别。 抗月最先发现这诡秘的笑容,只此发现,让他的心都凉透了。 “啪!”抗月的手掌斩在樵夫的脖子上! 蔡风走进客栈,便感觉到有些异样,因为所有的目光全都在刹那间移向了他们,落眼之处,自然是凌能丽和元定芳那惊世绝俗的容颜。 世人的爱美之心,是不用置疑的,当然,美只是一种意念,一种感观的享受,每个人都对这些无比敏感。 让蔡风敏感的,却是几双极为锐利的目光,蔡风目光过处,却发现几个尖高鼻梁,穿着极为异样却又华丽无比的年轻汉子,那种暗灰色的眼睛,极异于中土的人。头发也结成一个小结,给人以悍野之气,那种华丽与人相匹配却又显得那般俗气,就像是一个糟老头穿着花花绿绿的外衣一般,抑或是一个老农穿着莽袍。 这些人的目光似乎有些发直,有一人嘴角竟流出涎水,恶形恶相暴露无遗。 凌能丽和元定芳都显出厌恶之色。 蔡风不想多惹麻烦,这些人一个个太阳穴高鼓,显然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此刻他又要追踪那神秘的凶手,没有闲情去惹麻烦。 原来,两只狗王并未让他失望,竟在双涧集再一次嗅到了元叶媚的气息。 对方果然不敢经过蒙城,要知道,蒙城守将是刘家的人,要从蒙城经过,就不得不考虑很多问题,所以对方只能在双涧集上岸,避开水路,改向望盯集,过西淝河向太和方向行走。 蔡风估计对方可能会自太和由首界顺颖河进入河南境内。 这已是第四天,他们竟已追赶了近千里路,到达太和后,犹未能发现对方的踪影,但却闻到有一大队人马自这里经过,只要有此结果就已经足够,蔡风估计,这大批人马就是劫走元叶媚与刘瑞平诸人的人。 元定芳并非江湖儿女,虽然生在都督之家,却未曾习过什么高深的武学,不似凌能丽已身具三十年的功力,更具有无相神功,蔡风实在不想让她太过于劳累,也就选择一家客栈休息一下。 一路上,虽然蔡风对元定芳极为细心地照顾,但她仍然挡不住疲惫的侵袭。 “小二,给我烫两斤热酒,再加两碗人参燕窝汤,甜的!”三子呼喝道。 蔡风并不说话,只是选个安静而又暖和的角落,静坐下来。 葛家庄的几名兄弟系好马匹,也踏入客栈中,选了一张靠近蔡风几人的桌子坐下,呼喝着要酒菜。 三子拉开椅子在蔡风这一桌坐下,低声向蔡风问道:“风哥,要不要我去教训一下那群鸟人!” “是呀,阿风,这群人的确很讨厌,恶形恶相的,不去教训他们一顿,心里似乎老放不下。”凌能丽也有些微恼地道。 “你看那个又丑又怪的人,就他最讨厌了!”元定芳斜了一眼那嘴角挂着涎水的汉子,厌恶地道。 蔡风笑了笑,道:“当初我看见你们时,还不是那个样子?这是男人最正常的反应。再说他们又没太过分招惹我们,只怪你们长得太美了。” 凌能丽和元定芳不由得被逗笑了,凌能丽笑骂道:“你当初要是像他们那样,我肯定一脚把你踢到好远好远,理都懒得理你。” 蔡风不由得大为好笑,反问道:“那当初我又是什么样子呢?” “不记得了,看来你当初大概是个小混混。”凌能丽笑道。 元定芳也忍不住有些好笑。 店小二很快就将酒和人参燕窝汤送了上来。 “再给我切两斤熟牛肉,再来一斤花生。”蔡风淡淡地道。 “好的!”小二恭敬地应了声,目光却忍不住惊羡地望了元定芳与凌能丽一眼。 “快去,还呆着干吗?”三子笑着在小二的手上重重拍了一下,喝道。 “是,是……”店小二有些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蔡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两位宝贝最好将你们美丽的容颜掩盖一下,否则这些男人的口水都会把我淹死。” “哈哈,你怕了吗?”元定芳笑着反问道。 蔡风端起三子倒的一杯酒,调笑道:“我怕了,就喝杯酒壮壮胆,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位宝贝保护我,怕什么呀?” 三子也禁不住为蔡风那一脸无赖形象给逗得差点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凌能丽和元定芳也掩口笑得花枝乱颤。 “那几个人似乎真的有些讨厌!”三子忽然冷冷地斜了一眼不远处的一桌人道。 “不要惹太多的麻烦,我们还必须尽快赶路!”蔡风说着,目光微微扫了扫那群人,却发现有几人竟有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由得冷哼一声,转向元定芳和凌能丽,爱怜地道:“让你们跟着受累了,快把这汤喝了吧,活络一下气血!” 凌能丽和元定芳各自飞了一个能让蔡风融化的媚眼,以无比优雅的动作轻掀着汤匙。 店小二一声呼喝:“熟牛肉和花生来喽!” “啊!”小二突然一声惊呼,身子一个踉跄,竟然扑到地上,托盘之中的两大盘熟牛肉片与花生,顿时飞洒出去。 四周的客人一阵惊呼,那盘冒着热气的熟牛肉向蔡风这一桌撞来,花生更是四散乱飞。 邻桌的葛家庄弟子大怒,他们亲眼看见那高挺鼻梁、一脸悍气的汉子伸脚一绊,显然是故意想让蔡风出出丑。 蔡风依然自顾地喝着酒,似乎并不知道这一切般。 凌能丽和元定芳忍不住微惊,但她们对蔡风有着绝对的信心,知道只要有蔡风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第114章 第十二章 异国幼主 第十二章异国幼主 蔡风没有出手,店小二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心”,但就在这时,空中多了一只筷子,突如其来。 筷子,是三子的,就像是一根竖在空中的擎天柱,准确无比地出现在那只盘子的前面,一晃不晃挡住盘子的去势。 不仅如此,装有牛肉的盘子竟猛地倒旋而回,“啪”的一声,撞在那盛有花生的盘子上。 两盘相撞,装有牛肉的盘子再次飞向三子这一桌。 仍是一只筷子,轻轻地托住斜斜下落的盘子,再无声无息地落在蔡风面前的桌子上。 众人惊呼再起,那装满花生的盘子竟以比飞向蔡风那一桌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向那伸脚绊倒店小二的怪人桌子上撞去。 “好!好!”凌能丽和元定芳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三子的这一招的确漂亮至极,更显现了其功力之精纯,用劲之巧妙。 店小二正准备爬起来,那盘子已自头顶呼啸而过,那盘中的花生在此刻竟也像爆散的雨花般飞散向那一桌人,盘子速度不减地撞向伸脚滋事的那汉子。 那汉子满目阴鸷,耳上戴着两个以红宝石镶成的耳环,低低发出“咦”的一声惊呼,也同样伸出两只筷子去挡盘子。 “啪!”盘子竟在那两只筷子快要相接之时,也正在那张桌子的中心爆成无数碎片,四处飞散,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当儿,洒入那一桌人的酒菜之中,更将那些人弄得灰头土脸的。 “哈哈……”客栈中发出一阵哄笑,葛家庄的众好手更是笑得放肆和得意。 叫好之声也是不绝于耳,三子这一手的确漂亮至极,无论是力道,还是用劲之巧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之境,特别是借物传力的手法更是神乎其神。虽然客栈中人并不都是行家,可是将那盘子、筷子像是玩魔术般的绝活,任谁都会叫好,除非他是瞎子。更难得的,却是让盘子准确无误地飞到桌子中心之时爆开,单凭这一点就不得不让所有人叫绝。 那些外族的怪人个个大怒,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对手竟会如此厉害,但这些人早被三子这一招给激怒了。 “古娃叽咪,稀里呼啦……”那戴耳环之人身边一名面色阴沉的汉子,猛地立起,用一种稀奇古怪的话“叽咕”地吼叫了一番,但看表情,却是在骂人。 客栈之中的人笑得更为厉害,几乎所有人都笑得直打跌,哪想到这怪人居然这般骂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反正让人觉得十分好笑。 蔡风亦忍不住笑了,众人这一笑只让那人气得两眼发白,他骂人不成,反被别人当傻瓜般调笑一番,怎叫他不气?不怒? “你们想找死,竟敢对我们王子无礼,还不过来跪下道歉!”一名似模似样的老头,从邻桌上站了起来,以生硬的汉语叱道。 那群异族人,个个神情凶狠,倒似是一群欲择人而食的野兽,但目光大多数仍狠狠地盯着凌能丽与元定芳,不住地咽口水。 一边大笑的客人倒有一半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这群人定是极有来头,其中又有什么王子,定不简单,他们可不想惹上大麻烦。 “小二,给我再来一盘花生,刚才那一盘连盘子一起都记我的账!”蔡风毫不在意地道。 店小二早被这种场面给骇呆了,听到蔡风这么一喝,才回过神来,慌忙退下。 “我叫你向我们王子跪下道歉,你听到没有?”那老头又凶狠地叱道。 “你是什么东西?你们王子又是什么东西?”蔡风将一只脚微微抬起,搭在一条空凳上,端起手中的酒,傲慢无比地冷笑道,眼神之中又恢复了那种傲然而又狂妄的意态,更多了几分轻蔑与不屑。 蔡风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锵”的一声,那群异族人全都拔出了战刀,一副即将斩人的架势。 “哎,算了,不要跟他计较!”那戴耳环的年轻人冷傲地摇了摇手,意味深长地望了凌能丽与元定芳一眼,强压住那贪婪的眼神,装出一副极有风度的样子道。 这群人倒也真的听话,狠狠瞪了蔡风一眼,极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蔡风并不领情,更有些不屑,虽然这些人占尽人数的便宜,也有不少是硬手,可这点实力根本就不在蔡风的话下,就是当初莫折大提的大营他也照闯不误,并取其首级,这群人与莫折大提相比,却相差不止一个档次,此刻蔡风未曾先找他们的麻烦,已是他们的天幸了。 凌能丽轻蔑地向那些异族人望了一眼,却见到那个打扮得有些古怪的老头轻步向他们走来,目光牢牢地盯着她与元定芳,似乎根本就未将蔡风放在心上,不过似乎并无敌意。 那古怪的老者来到蔡风的这一桌旁边,只是向凌能丽和元定芳微微行了一礼,以生硬的汉语道:“我叫木贴赞,我们王子想请问一下两位姑娘的芳名,如果两位姑娘肯赏脸的话,就请两位姑娘过去一述。” 凌能丽和元定芳脸色微变,她们并不是因为木贴赞的话,而是气恼这些人对蔡风和三子如此视若无物,她们绝不容许有人轻蔑地对待蔡风。 “你们是什么国的王子?”元定芳强压住内心的不忿,冷冷问道。 木贴赞听到元定芳那若黄莺出谷般甜美而轻柔的声音,禁不住骨头酥软,声音更是有些结巴地道:“我们王子乃是高车国的二王子,也是我们高车国的第一勇士,哈鲁日赞,王子仰慕两位姑娘的绝世芳容,特想与两位姑娘交个朋友……啊……” 话刚说完,就接着发出一声惨叫,却是三子在桌下用板凳压住了木贴赞的脚面,并以千斤坠下压。 木贴赞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惨叫之声连凌能丽都吓了一跳,犹如杀猪一般凄号。 那边的哈鲁日赞众人也是不知所以,明明见蔡风和三子两人根本就未曾出手,甚至连手指也没有碰木贴赞一下。 三子向蔡风眨了眨眼,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屁股,移开长凳。 木贴赞这才像虾子一般弯下身子,双手抱着那只几乎被压碎了趾骨的脚,大呼小叫起来。 葛家庄众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鲁日赞勃然大怒,他身边那瘦黑的高个汉子站了起来,肤色如铁,立身而起就像是一座铁塔。 “你们欺人太甚!”那汉子挤出几个比冰还冷的字,形成一句让人心惊的话。 “是你们太目中无人,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交朋友最好是滚回漠外的高车!”三子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呼!”木贴赞哪想到三子会来这么阴毒的一手,让他大失颜面,禁不住怒火狂涌,杀气暴升,双掌一错,由下向上狂袭三子。 “小心!”葛家庄的几名兄弟惊呼出声。 “噗!”三子并指如刀,直削而下,正中木贴赞的掌心,竟如击中败革一般。 木贴赞形如厉鬼,面目极为狰狞,竟似乎不怕三子两指的重击,反乘机一把握住对方两指,像拗木捧一般猛拗,似乎定要将这两指拗成两截才甘心。 三子也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洞金穿石的两指击在对方的掌心,对方就像没事一般,这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待反应过来后,双指已经被对方紧握。 一股巨力自两指传到,在痛楚传至手臂之时,三子的左手已重重击在木贴赞的胸口。 “哇!”木贴赞狂喷出一口鲜血,飞跌而出。 “吱……”蔡风将手中的酒顺手泼出,就像是一层气雾般紧紧包裹住那洒落的鲜血,再一起坠落在一旁的地上,没有一滴血溅到三子的身上和桌上。 三子左手忙捂着那被拗的两指,心中暗叫侥幸,这两根手指差点就被真个拗断,那可真不是件好玩的事情,此刻依然隐隐作痛,再也不敢对这批人太过小看,若非他反应急速,今次吃亏的也就变成他了。 “木贴赞,怎么样了?”那高大如铁塔般的汉子急切地问道。 “哗!”一张桌子像是一张天罗地网般向三子这桌飞撞而来,凌厉无比的劲风,夹着桌子上的碗盘,没头没脑地盖向三子和蔡风。 抗月的脸色都变绿了,他竟发现自己的这一掌没有半丝力道。 樵夫自然没死,若是抗月这一掌注满力道的话,那樵夫只怕此刻早已经颈断骨折了,以抗月的功力,即使是萧衍这般功力的人,也不敢以脖子硬抗如此一击。 樵夫没有死,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抗月居然觉得丹田空荡荡的,真气跑到哪儿去了呢?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本不可能的事变成了事实,抗月才会感到可怕。 可怕只是一种思维的反射,只是一种意念,没有任何实质或实在的形式,只是通过大脑的思维形成模式。 如果,让人感觉不到可怕,那就只有一个形式,一个结果——让对方死亡!也只有死人才会没有七情六欲与五相,更不会感到可怕。 人死神灭,什么都不知道了,抑或什么都知道了,没有秘密的事情自然不可怕。 死,抗月想到了这个意念! 樵夫手中的竹笠似乎一下子充满了无尽的活力,在抗月的眼角之下,竟然发现竹笠的边缘多了一圈像锯齿般的利刃。 在樵夫脸上诡秘的笑容扩展到抗月的心中之时,他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刺痛。 叶倩香一声娇叱,她虽然江湖经验很欠缺,但凭借女性的那种敏锐的直觉,她就可以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 除非是瞎子,看不清抗月表情的瞎子。 叶倩香的剑,绝对没有人敢小觑,就连萧衍都不能够,虽然这些年来他的武功一日千里,连黄海和蔡伤都不一定可以占得了便宜,可他对叶倩香的剑法始终无法参透。 那是因为她的剑的确太过神奇,天痴尊者乃一代宗师,对他的三个弟子所授的武技竟然全都不同,但每个人都深切地掌握了剑的精义,在剑道之上各有特色,而且所教出的弟子也无一不列入超级高手级别。 黄海为首徒,根据剑义创出了天下闻名的“黄门左手剑”,曾在江湖之中红极一时,而万俟丑奴也同样是名动西部,就连尔朱世家都将他列入了头号大敌,而叶倩香以女流的身份,异辟一途,与黄海、万俟丑奴的剑式又有不同,却万变不离其宗,始终无法逃离剑义的精髓。 他们的剑法源于对剑道的领悟,而非真正的什么剑法,是以萧衍永远都无法看破叶倩香的剑法。 在那竹笠切入抗月胸肌之时,一点亮芒也在抗月和樵夫的眼中扩张,犹如突然在虚空中爆开的烟花,亮起一幕灿烂无比的强芒。 剑气所激,那樵夫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他也想与抗月一起死。 萧衍隐隐感到有些微微的不妥,也便在他感到不妥之时,他看到了箭。 像是从地狱抑或阴冥中蹿出来一般,劲箭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的面部射到。 萧衍虽然重伤未好,但其高明的眼力绝对未减分毫,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捕捉到那箭行过的轨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萧衍身负重伤,但像这样的两支劲箭还是难不倒他,事实上也是如此。 萧衍的手,宽厚而白皙,也的确,位及人君,一切的保养自是与众不同。 萧衍很自豪自己拥有这样一双手,他自小就很爱惜这双手。脑子,是一切行动的主宰,也是生命注满活力的根源,而手却是一切行动的执行者。手对于人来说不仅仅是装扮一种作用。 萧衍从来都不这么认为,他知道手可以用来做出很多很多的事,比如此刻,他的手就可以用来救命。 箭,就在进入萧衍一尺多远的范围之时,萧衍的手突然出现在虚空之中。 脚不动,身不动,却以无比准确的角度紧紧钳住两支要命的箭。 萧衍背靠着树,他必须以树身来支撑身体的稳固度,这样就会减少很多顾虑,更可以用尽可能大的力气对付眼前的危机。 他本是一名最为优秀的战将,自然知道如何审时度势,如何去应付将要面对的危机,更有着无比镇定而冷静的头脑。 最镇定的人并非每一刻都会保持面色的沉静,萧衍也不能。 他毕竟是人,既然是人,就会有惊、惧、慌、忧,萧衍的脸色变了! 是因为一柄雪亮的圆月弯刀,在空中打着美丽的旋儿,有若一片飘飞的白桦叶,在暗淡多云的天空之中,形成一种异样的光华。 这是一柄充满邪异魔力的刀,萧衍最忠实的另一名护卫就是被这柄刀切去了脑袋。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和掌握的轨迹,像是长了翅膀的精灵,所以萧衍的脸色也不得不变了。 樵夫暴喝,声若闷雷,在刹那间,竹笠回切,他不得不放弃割开抗月的胸膛,因为叶倩香的剑实在太快,剑气实在太厉,若凛冽凄号的北风,更有着肃杀阴森的死气,几可让人为之窒息! “轰!”竹笠竟在剑气交击之下,碎裂成无数的碎片,那樵夫有若雷击,身子仿佛秋叶一般飘退,他无法抗拒叶倩香剑中的杀意和狂涨的气势。 抗月捂胸而退,虽然功力无法提起,但依然不顾一切向虚空中那柄要命的圆月弯刀扑去。 他知道,只有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才可强抑这柄刀的凶邪之气,他的另一个伙伴就是这样代替萧衍死的。 死,的确是一个神秘而又古老的形式,没有人能够参透其中的奥妙,而参透其中奥妙的人,却再也无法向人们解说什么。 在很多人的眼中,死亡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有些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这是因为他们发觉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为了这更重要的东西,他们随时随刻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这样的人,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 抗月根本不在意死亡,因为他正是以上所说的第二种人,萧衍的生命,就是他宁可去死也要保全的最重要的东西。 求死,不一定就会死! 抗月的功力几乎尽失,虽然有心护主,但动作始终跟不上,那柄圆月弯刀太快。 “啪啪!”萧衍手中的两支劲箭在这一刻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居然挡住了这一刀,只可惜,箭身立刻断为两截。 箭身断,刀,依然来势未竭,只是缓了一缓。 有时候,生死只是这么一线之间,今次也是一样。 只这么短短的一瞬之间,就已足够使一名高手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高手相争,往往就是这一刹那之间,叶倩香松了一口气,因为萧衍终还是为她制造了这一瞬间的空间和时间。 “叮!” 萧衍避无可避之时,一柄剑却若自异空跳出,轻挑在这圆月弯刀之上。 叶倩香不得不放弃对樵夫的攻击,毕竟萧衍的命是没有人能够与之相比的。 叶倩香再不敢犹豫,她必须立刻逃,逃离这死域般的荒野。 她知道这圆月弯刀的主人是谁,也知道这人的可怕之处,自然,以她的武功,绝对不会怕这个人,但对方肯定不只一人,她能够不惧这个人,可又能不惧众人联手吗?更何况,她根本就无法放开手去抢攻,无法不去顾及萧衍的安全。 重伤之下的萧衍,就是她致命的弱处,而对方却专拣致命的弱处攻击,所以她只有逃,带着萧衍和抗月逃。 琅玡山离此不远,那里林密洞多,只有到了琅玡山,也许才有机会找到休歇之处,让萧衍好好调养,当萧衍的伤势恢复后,即使有千军万马也不可能挡得住他们返回建康。 樵夫单脚挑起地上的扁担,以极快的速度飞扑而上,他绝不想让萧衍逃掉,哪怕能阻一刻是一刻,也就多一份机会,更能为后来之人创造条件。 抗月大感愤怒,他知道失去劲道的主要原因可能是这樵夫做了手脚,而最佳做手脚的地方,就便是衣服,而且可以肯定,对方是在衣服上做了手脚,是以他对樵夫几乎恨之入骨。 “娘娘,你带着皇上先走,别管我!”抗月挣开叶倩香的手,不退反进地迎向樵夫。他知道,若是依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只会拖累萧衍,而他的义务是保护萧衍的生命,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是以,他毫不畏惧地扑向樵夫。 那樵夫眼中闪了一丝冷厉的杀机,也带有一丝不屑,抗月此刻功夫全失,如此扑来,只有送死一途而已,所以,他觉得有些不屑。 萧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头微微有些发痛,有些悲愤,看着一个个忠心护主的人死去,没有人会不感到悲愤,但也深深地感到无奈,他很了解抗月的心思,所以他明白抗月为什么会选择这一举动。 叶倩香也有些无奈,她知道若带着抗月和萧衍两人,那么绝对无法摆脱对方的追踪,她更不能放下萧衍去救抗月。 抗月眼角露出一丝坚定而无畏的神色,那种无惧生死的气概,使他在刹那之间好像变成了一尊巨神。 樵夫的扁担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击而下,他要一下子击碎抗月的脑袋,只有死人才不会挡路,只有死人才无法反抗。 可是樵夫的脸色变了,变成了惨白的暗灰色。 那雷霆一击犹如顺风飘散的碎雨,同时他的身子也飞坠而下。 抗月扑了上去,竟在刹那之间与樵夫抱在一起,樵夫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但这的确是事实。不仅是事实,抗月的刀子更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心脏,然后,他从抗月的口中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我的衣服也涂有烈性毒药!” 樵夫倒下了,抗月也跟着倒下了,就像是两截木桩,抗月被压在底下,便若死了一般。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结局,难道两人是同归于尽了? 萧衍只是匆匆地瞥了抗月最后一眼,在他的那个角度,刚好能够注意到这一切发生的动作和情形,心头禁不住又涌起了一丝希望,但叶倩香带着他很快就掠入了灌木之中。 风声过处,五道身影横空掠过,快捷无伦,黑色披风掠过之处,有若乌云遮日,向萧衍失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呼!”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向其中一人飞撞而去。 不,应该是两道人影,因为这道人影在半空中竟分了开来,分别撞向两名若大鸟般掠过的人。 是抗月,也是樵夫! 抗月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反而恢复了功力,死的只是樵夫。 抗月估计得没错,樵夫的确是给他做了手脚,正是衣服之上,那破旧的衣服上竟涂了一种若软骨散之类的药物,但樵夫没有估计到,萧衍的八大护卫,每个人身上都是致命的武器,包括一双鞋子,一双袜子,都有可能成为致命之物,而抗月的衣服也同样涂上了剧毒之物,只是他一直未曾催发而已,而在生与死的关头,这涂有致命毒物的衣服终于起到了作用,从而让抗月反死为生,在别人犹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之时,就已将短刀刺入了樵夫的心脏,那樵夫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抗月更同时让两人一起倒下,以扰乱对方的眼线,而萧衍却看得十分清楚。 抗月能成为八大护卫,排名仅次于彭连虎,其所表现的不仅仅是武功,更因其智慧。他绝对是一个聪明的人,当他发现自己中毒后,就立刻开始判断对方究竟将解药放在哪里,而刚才他与樵夫换衣服之时并未发现解药,那么定是藏在头上,再回想起刚才樵夫说话与唱那首歌之时,声音有些差异,唱歌之时,声音清晰,字正腔圆,可说话却显得微微有些大舌头,这就是细微之处,若非抗月这类每时每刻都保持警惕之人,绝对难以发现这细微的差异。 如此一来,抗月立刻判断樵夫的嘴里有问题,居然被他算中,在他倒地的同时,竟自樵夫舌底掏出一块像晶石般透明,却化掉了一半的药丸,也不管是否就是解药,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横竖也是死,还不如赌上一把,因此也不顾药丸的肮脏,便纳入口中。 反应之神速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竟然立刻让他神志一清,应手而生力,这的确让抗月大喜过望,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阻止这些人对萧衍的追杀,这也是他的责任!是以,他出手了。 桌子若碎开的花瓣纷纷洒落。 一张椅子却像花瓣之中突起的花蕊,反向哈鲁日赞撞去。射人先射马,擒贼先贼王,无名五早就不想与对方这般纠缠下去了,是以,在对方一动手之际,就立刻摔出身下的椅子。 蔡风根本就懒得动,无名五的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完全不需要动。 高车国的众人全都“哇啦咕啦”狂扑而上,三子刚才的出手,的确是激怒了他们,而这批人在草原之上从未受过此等霉气,自然不肯放手。 无名五的身子跟在椅子之后,若一杆枪般向哈鲁日赞撞去。 哈鲁日赞的那一桌人也全都大惊,立刻有两人挥掌迎向那张椅子。 但椅子犹未曾到哈鲁日赞那张桌子,就已经被人给截住。 正是那询问木贴赞的汉子,高大如铁塔,连两只手都像是钢条拧扭而成。 “咔嚓!”椅子竟被他一拳击成粉碎,在无名五微顿的当儿,重拳已经逼至无名五的面门。 拳速之快,连无名五都为之吃了一惊,他想也不想,就立刻出掌。 拳掌相击的当儿,却有两人自侧面狂扑而至,气劲汹涌。 无名五一声冷笑,掌劲化作虚无一片,身子在空中轻旋,若一截在风中舞动的柳枝,两脚旋扭着分踢而出。 那铁塔般的汉子一愣,他的拳便若击在缥缈的云端,竟毫无着力之处,而无名五的双脚却准确无比地击在自侧面攻来的两人手臂上,身形借劲弹起。 白光闪过,自高空下击的却是一柄斩马刀,刀化一幕云彩,风雷隐动。 无名五骇然狂扭身形,脚尖巧妙地在一人头顶上轻点,倒射而回,他根本没有把握接下这一刀。斩马刀的力量,在凌空下击之时更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再加上对方双臂挥刀,更劲道倍增,是以,以无名五的武功,也不敢轻迎其锋。 无名五退,但非所有的人都会退,对于葛家庄的好手,若连这一点挑战都无法面对,那葛家庄也不会如此名扬天下。 葛家庄绝对不会有真正退缩的人,这样一刀,自然有人接下。 接下的人是无名四,无名四以短刀对长刀,竟然准确无比,也显得无比从容,但短刀却是切在斩马刀刀柄之处,因此费力最小。 无名四绝对不是一个傻子,而且精得可怕,他几乎可以清楚地捕捉和计算到斩马刀其余任何一处的力道之可怕。 “当!”无名四和对方同时落地,在落地的同时,无名四竟一下子踢出了四脚,快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四脚全都不曾踢到对方的身上,而是被人挡住了。 毕竟对方的人多,人多在有些时候的确会占很多的便宜,至少在眼下是这样。 挡开这四脚的人是两个,其中那高大若铁塔般的汉子硬撼了无名四的三脚。 无名四退,借劲飞退,若凌波乳燕,他也必须退,因为在他踢出第四脚的时候,头顶之上的风雷声再次滚过,是那柄长长的斩马刀。 这三人的配合似乎极为默契,居然让无名五和无名四两人都无功而退。 这的确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连三子都感觉到有些意外,这一群高车国的人还真不好对付,他很清楚无名五与无名四两人的实力,无论在葛家庄之中抑或是江湖之中,都可以跻身高手之列,可此刻却冲不破对方三人的联手之击,那只能说明这三人的确有些门道。 无名五和无名四后退,便即进入了众高车部将的攻击范围之中,葛家庄虽然只有几名兄弟,但其力量足以与这群人相抗衡。这些高车人竟也懂得武学,在众葛家庄兄弟的印象之中,这些人似乎只善于在马背上作战,像是马贼之流,而他们竟然在马背之下也能够表现出这种狠劲,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抗月的出手也的确有些出乎那几人的意料之外,他们似乎想不到抗月不仅没有死,还有动手能力,这是个意外。 任何意外都可能造成意外的后果,这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樵夫的尸体所撞之处,却是黑袍上绣有一只火鸟图,完全看不清其脸面的怪人。 那散披的头发,在风中轻飘,却也为他的脸挡成了一道屏障。 这人正是不死尊者,也是这群人中最为可怕的一个,至少抗月是这么认为的。那圆月弯刀也是这神秘的不死尊者的杰作,从而夺去了他那名好兄弟的性命。是以抗月第一个要阻止的人就是他,若能阻下这人,其他的几人就不足以对叶倩香构成太大的威胁。 抗月的胸口仍在流血,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拼尽全力也要阻住眼前这批可怕的杀手。 黑弧闪过,那是一根扁担,是抗月手中所握的樵夫的扁担,这样一件最原始的武器,有时候也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抑或是比之刀剑更有效,也更猛烈的力道。 抗月的对手,是个老者,脸上的皱纹就像是龟壳,沟壑纵横,也不知道刻有多少沧桑和年龄。 面对抗月这疯狂的一击,他不得不付出全力,也许他的年龄比抗月大,也许他的阅历会比抗月深,但说到武学,却完全不是以年龄来衡量的。 抗月的武功绝对没有人敢小觑,其实萧衍的任何一个护卫,都绝对不能小觑,他们没有一个不是千里挑一的高手,这也是身为皇者侍卫最基本的条件。 “轰!”樵夫的尸体竟然在空中爆炸开来。 碎肉横飞空中,不死尊者犹若折翼的飞鸟般斜斜坠落。 抗月心中一阵欣慰,他的这颗轰天雷终于产生了效果,至少,能让不死尊者这样的高手也上当,那就是了不起的杰作。 尸体的炸开,不仅影响了不死尊者,也同时影响了其他几人,至少面对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冲击,使他们的身形变缓。 五人皆惊,唯有抗月沉着冷静!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也使他的斗志大涨。 虚空中,避无可避,唯能做到的,就是硬击,在对手精神微一松懈之时,抗月的扁担已破劲而入。 扁担的灵活程度绝对不逊于棍剑,扁担本属于棍械之类,而棍更具王者之风,抗月的扁担,有若凝聚了九天之气,劲气的摩擦之声,极为锐利。 那老者竟然在惊诧之间出掌,舍刀不用,双掌若开合之五岳,向扁担的顶端疯挤。 抗月没能抽出这双掌的攻势之外,虽然扁担重若千钧的劲力,竟在对方双掌之间化为无形。 两人的身形也跟着同时着地,老者的脸都给涨红了,高手相争,绝对不能分神,而他分了神,分神总会要付出代价的。 “咝!”那老者的刀竟自脚下发出,出刀的不是手,而是脚!一个能以脚御刀的人。 抗月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这老者如此狡猾,竟以脚御刀,不由得一声狂号,全身的功力犹如狂涛骇浪般自扁担上撞向对方,他必须不让对方有丝毫分力的机会。 对方若想以脚御刀,那么手上的劲道定会减弱,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的问题。 果然,老者的脸色更红,那一道道皱纹就像是颤动的鸡皮,恶心至极。 抗月眸子之中射出狂热的杀机,他必须以速战的方式给对方造成最大的损伤,这样他就完成了任务,以他的武功和眼前的状态,与这五大高手相抗衡的确是有死无生。 “啪!”扁担竟然裂成了数十条竹丝,自老者的掌前散开。 抗月在大惊的同时,又大喜,惊的是自他左侧攻来的那要命一掌,炙热如火,掌未到,那狂野的劲气已经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却是不死尊者的攻击。 刚才那颗轰天雷竟然没能要他的命,不过,他也至少受了伤,胸前的衣衫竟被炸得半片不剩,那焦黑的胸膛,让人感觉更是恐怖莫名。用以遮挡颜面的长发,居然也被烧焦,露出了一张刻满刀痕的脸,那野兽般阴森的眸子之中,射出幽深而冷酷的杀机,整个人犹如被恨火充斥的厉鬼。 抗月无法不为之心惊,但他却知道,如果自己失去镇定,那么死的人一定就是他!但,此刻他似乎充满了斗志,充盈着无限的激情,就是因为他的对手,那位老者给他创造了机会。 那碎成十数条竹丝的扁担,若散开的冥灵之花,擦过对手的双掌,以无可匹敌之势嵌入对方的身体。 那老者在不小心之下震碎了扁担,立刻知道不妙,可是因为脚下正御刀攻击,想退都来不及。他的刀未能刺入抗月的身体,但抗月的扁担却化作十数柄利剑深深嵌入了他的躯体中,这的确是一种悲哀。 不死尊者的眸子之中杀机更盛,掌出更快,虽然他也受伤不轻,可抗月所受之伤同样不轻,两人的处境几乎相同,可论及武功他绝对要胜过抗月一筹,或许更多,但在刹那之间,不死尊者也被骇了一跳。 他看到了一蓬剑芒,闪亮闪亮的剑芒,吸收着微弱的阳光,却泛出璀璨瑰丽的色彩。 抗月不见了,隐没在剑芒之中。 这几乎是在梦境之中一般,连不死尊者这等高手也禁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战,他不明白这一剑来自何方,弄不清楚抗月怎会拿到这柄剑的。 事情本来就有些扑朔迷离,但无论如何,这柄剑的确是真实的,剑啸之声甚至盖过了那老者的惨叫。 “叮叮……”抗月的身形显现,他的剑竟无法斩入不死尊者的肌肤,这更不可思议。 但不死尊者也被锐利的剑气给逼得退后数步,也许他可以承受刀剑的斩击而不受伤,但剑锋之间所蕴的罡气,却无法不让他顾忌,几乎使他手臂发麻。 “噗!”不死尊者身形刚定,却被一柄刀重重刺在被炸得焦黑的胸膛之上。 抗月竟也用脚御刀,那老者未能杀死抗月的刀,却被抗月所利用。 谁也想不到,在樵夫的扁担之中竟会藏着一柄剑,而在扁担碎裂的当儿,抗月就立刻发现了这柄剑的存在,是以他才会真的大喜,这时对那炸成碎片的樵夫竟隐带一丝谢意,抗月的动作的确快如闪电,这柄剑的出现有着奇兵之妙,因此他才会捡得这个便宜。 而借着剑光的掩盖,脚底下出刀,这一招的确是让人无法防范,以不死尊者的可怕,也还是着了道儿。 刀,只深入一分,便若击在败革之上,无法再得寸进。 不死尊者一声狂号,劲气一发,那柄刀竟寸寸而断,在抗月一惊的当儿,那只若黑铁般的手已经击到了他的面门。 抗月差点乐极生悲,百忙之中横剑一挡。 “啪!”剑身断为两截,这一掌更重重地击在他的面门上。 “呀!”抗月一声惨叫,鲜血之中,夹着几颗门牙,狂喷而出,同时他的身子也若陨石一般飞跌入身后的山坡。 紧接着就是“哗啦哗啦……”的一阵爆响,显然是撞断灌木的声音。 不死尊者杀机未减,抗月的确激起了他的怒火,自到中原后,他还从未受过如此伤势和怨气,但才一举步,胸口便传来一阵绞痛。 低头一看,鲜血竟然自伤口缓缓滑出,原来,他的胸口起先被轰天雷给炸成暗伤,那强大的震伤力和摧毁力,绝不是血肉之躯所能阻抗的,不死尊者虽然身体刀枪不入,更有神功护体,但依然无法使胸膛的肌肤和内腑不受震伤。而抗月更知道挑伤处攻击,竟能够一刀刺入他的肌肤,更将罡气注入他的体内,而不死尊者却以内劲震碎刀身,便使得伤上加伤,肌肤和内腑根本就承受不住,鲜血也给激了出来,此刻想去追击抗月,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那老者早已死亡,十几根竹枝透体而过,就是想活也活不成了。 另外三人迅速飞落不死尊者的身边,急问道:“尊者,你怎么样了?” “没事,你们快追萧衍,不要让他跑了,同时立刻通知各路人马进行围截!不用管那小子!”不死尊者说完缓缓闭上眼睛。 那三人盯视望了一眼,迅速向萧衍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115章 第十三章 漠外勇士 第十三章漠外勇士 葛家庄的人,并不想要这些异族人的性命。无名四也明白,此际不易惹太多的麻烦,否则,无论是对干什么来说,那都会是一种负累,是以,只是制住这些人的穴道,却不取他们的性命。 这些高车勇士,在漠外也许可以称雄一时,但若真到了中原,遇到无名四这等高手,却也缚手缚脚,竟无用武之处,片刻间就被点倒了一片。 哈鲁日赞看在眼里,竟也被激起了强烈的战意,他本以为这些属下足以收拾对方,却没想到,今日所遇的全都是一群劲敌,竟让众属下无法展开手脚。 “好,好!中土果然人才济济,高手也济济,就让本王子来领教一下你们中土的武学吧!”哈鲁日赞用那并不通顺的汉语道。 三子和凌能丽听到对方说“高手也济济”,都忍不住想笑,但想到一个外族王子能够用中土的一些语言已经够不错的,方把笑意压了下去。 那铁塔般的汉子准备出手,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哈鲁日赞的确被激怒了,若是由哈鲁日赞出手,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群起而攻,那只会使局面更加难以控制。 无名四和无名五也相继住手,他们并不想太过欺人,对付一个番邦王子,更不想以多取胜,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葛家庄的兄弟也有满身是灰的,衣服被划破,受了轻伤的,都同时住手,聚集在无名四和无名五的身边,冷眼看着哈鲁日赞褪去披风,露出一身劲装,那剽悍的体形,像是生活在热带草原的雄狮,自有一股野性和勇武之气,但那张长长的马脸,加上耳朵上挂着两只大铜环,其形象的确让人难以恭维。 哈鲁日赞的目光在无名四和无名五的身上扫过,却又在片刻之间落到了三子身上,在这些人当中,唯有三子所表现得抢眼一些,无论是在功力和手法上,都让人完全不能忽视和轻估他。在哈鲁日赞的眼中,并未正式下场出手的三子反而是个莫测高深的敌人,所以他将目光落在三子身上。 三子轻轻地夹了一片牛肉放在口中,便已经感觉到了哈鲁日赞那具有洞穿力的目光,禁不住扭头直视。 两道目光犹若两柄交缠的利剑,似乎要在空中碰出火花。 “你敢和我比试吗?”哈鲁日赞并没有任何轻视之意地问道,眸子之中跃动着狂野的战意。 三子一声轻笑,向蔡风望了一眼,立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踏步向哈鲁日赞行去。 蔡风望了望哈鲁日赞,禁不住哑然,凌能丽也觉得有趣,元定芳都累了几天,难得有休息之时,不免亦兴致勃勃。 “这里的地方太小,何况咱们已经打坏了这么多东西,再在这里大闹下去,只怕掌柜赔不起!”三子望了望满屋的一片狼藉,淡然道。 “那我们出去比试!”哈鲁日赞用生硬的汉语道。 无名四和无名五相视望了一眼,让开一条道路,跟在三子身后行出了客栈,而哈鲁日赞也在几人簇拥之下行了出去。 蔡风望了一眼凌能丽和元定芳,见她们已经喝完了那热气腾腾的人参燕窝汤,脸上升起一片淡淡的红润,的确美到了极点,不由得心中涌起无比的自豪感,淡淡地道:“我们改到窗边桌上吧,也好看看这番邦的王子有什么厉害之处。” 凌能丽欣然同意,五台老人曾经让她涉入江湖历练历练,主要的就是让她见识一下江湖之中其他各门各派的武功及学些江湖经验,她刚才所见这番邦的人物,虽然武功并不是很高,可却有着别具一格的奥妙,似乎充满着异域的情趣,而这番邦王子的武功应该比那些属下高明,岂不更会体现出其武学的精奥之处?因此倒也不想错失良机,欲一饱眼福。 元定芳亦不想有拗蔡风的意思,同时对三子也有着一份关心,自然要去看个真切。 抗月一阵昏眩,但却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昏眩,在众敌环伺的险地,昏眩代表的意义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死尊者的那一掌的确极为可怕,虽然他的长剑回挡,阻去了对方的几成功力,又因不死尊者的重伤,但那一掌居然仍将抗月的鼻梁击断,其力道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也的确受创不轻,加上胸膛之上的创口,若非他意志坚强,只怕早已经昏了过去,而等待他的只有血尽而亡的结局。 抗月强提一口真气,有些虚弱地封住胸前伤口周围的穴道,举步踉踉跄跄地向灌木丛中钻去,他知道,此际若是想阻止那些人去追击萧衍,那完全是不可能的,哪怕此刻来一个小兵小卒,也会让他难逃一死。是以,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去通知救兵,只有等到大批兵马赶到,才能够真正为萧衍解围。 不死尊者也隐隐听到了抗月离开的脚步声,但他根本无力再追,体内的真气混乱,没有一时半刻,休想调理好。轰天雷的威力的确太过惊人,抗月的罡气摧毁力也不小,若非抗月本身就已经受到重伤,只怕那一刀会使不死尊者伤得更为惨重。 此际听到抗月离开的脚步声,不死尊者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无力阻止抗月的离去,只盼那些分布在各路口的人能够及时发现抗月的踪迹。不过,抗月的确比他想象之中更厉害得多,他原以为对方即使不死,也会被他那一掌轰得昏迷过去,而只要他迅速恢复功力,便可轻松地对付抗月了。可是,抗月不仅没有昏迷过去,而且还举步离开,这让他只能徒叹奈何了。 不过,他此次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付萧衍,只要取下了萧衍的脑袋,这一切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让萧衍从这个世界中永远消失! 三子意态轻闲,目光丝毫不避地与哈鲁日赞对望,但却心静如水,无波无澜,任由寒风疾拂,而身立如岳。 哈鲁日赞却完全是另一种形象,像抖鬃的雄狮,眼睛瞪得极大极圆,似乎有将三子装入目中的意图,浑身散发着浓烈如酒的战意,可形可感,犹如蒸腾于身的魔焰,使人自心底感觉到一丝凉意。 “你用什么兵器?”哈鲁日赞认真地问道。 三子想了想,面对这样的对手,实不宜太过托大,不由得笑了笑,道:“刀!” “好,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刀法!”哈鲁日赞伸手接过一旁下属递上来的重形狼牙棒。 在接过狼牙棒的同时,他的气势顿时暴涨,更似乎凶焰逼人。 三子也感觉到了那汹涌的气机,若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他,心头禁不住微微讶异,这番邦的王子竟然会拥有如此功力和气势,倒的确是一个劲敌。 刀,被三子缓缓拔出。 拔刀,本是一种战机的制造,本是一种气势的凝蓄。 三子在拔刀,一寸一寸地拔出,而三子也在刀渐渐拔出的当儿,升起一股浓烈无比的战意,就像是一个澎湃的火球,不住地涨大,气势似是自眉间升起,化为飞扬的气旋。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两股越来越浓、越来越狂的战意在虚空中冲击、怒涌。 置身于两人之间,便若乘一叶扁舟破浪迎涛。 三子的气势仍在激增,这两年以来,他的武功的确增长得太快,当他失去记忆之时,在客栈中劈柴,无形之中,使他体内的无相神功激涨,无论是在心力抑或功力之上,都向前大大跃进了一个层次。 这几月来,三子更得蔡伤亲自指点,在刀道之上攀升了一极大的台阶,此刻,真正地出刀,竟有着一种陌生而亲切的感觉,但无论如何,刀,使他的心变得无比恬静。 这种感觉无比美妙,也无比生动,他从未尝试着去体会这之中的境界,禁不住想感激哈鲁日赞,没有哈鲁日赞那种气机的牵引,没有他那种气势的相激,三子也很难在平静之时进入这种境界。 这或许就是蔡伤所说的,在进入刀道前的第一道关——刀意。 三子禁不住再次涌起对刀道的向往,刀意便有着如此美妙的感觉,那么刀心又是什么感觉?而刀神及无刀又会是什么感觉?想到刀神和无刀,不由得想起了蔡伤那以掌所发出的绝世刀法——沧海无量!那究竟是不是无刀的境界呢? 一道轻悠的风惊动了三子那完全凝于刀上的思绪。 神驰刀上,刀感天象,天象生万念,这就是刀意。 一阵轻风,是哈鲁日赞的狼牙棒,他终于还是先动手了,他绝不想让三子的战意和气势疯涨下去,那对他绝对没有好处,更何况他从来都是主动攻击的,是以他出招了。虽然他并未找到三子的破绽,但却知道对方绝不会有破绽让他寻到,破绽只有在攻击之时自己去制造,去寻找。 三子的刀划出,轻飘飘的,也宛如一阵轻风,他只是凭着感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在别人的感觉中,哈鲁日赞的狼牙棒几若狂雷怒电,可三子的感觉之中便若一阵轻风,不惊不躁,更不会被对方的气势所慑。 刀光闪灭之处,已是狼牙棒的尽头,犹如暗空的一声怒雷。 没有花巧,没有丝毫的退避,两件兵刃在虚空之中相击。 三子退,狂野无比的力道,似怒涛汹涌般自刀身袭入他的身体。 哈鲁日赞本是天生神力,加上狼牙棒那一百多斤的重量,的确可以将之功力与神力融合得恰到好处,这一击又是蓄势已久,所以力道极大,以三子的功力也无法与之相抗衡。 三子的吃亏在于刀身轻巧,而臂力上也要稍逊对方半筹,若是有天生神力,也便不会吃亏了。 哈鲁日赞虽然看起来像头蛮牛,但其动作之灵活与见机之快,的确不能不让人对他重新估计。 三子一退之际,狼牙棒犹如张牙舞爪的狂龙当胸捣来,气劲有若惊涛骇浪,使得寒风如被一个小小的黑洞所引,全都顺着狼牙棒直冲向对方的胸口。 “扑!”这次相击,却是一声轻微的闷响,但无论如何,三子仍是挡住了这一棒。 三子再退,犹如狂风中的败叶,轻悠而灵动,更有着无比的活力与优雅。 元定芳忍不住惊呼出声。 凌能丽却目射奇光,一手轻按住元定芳的手,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大感兴趣,也不知是对哈鲁日赞的威勇,抑或是三子的轻灵感兴趣。 蔡风亦很有兴致地剥着花生,似乎三子的成败与他根本就没有关系,凌能丽也不时地为他添添酒,好像惬意无比。 高车国的众人大声高呼,为哈鲁日赞打气鼓劲,而哈鲁日赞所表现出来的也的确是勇武不凡。那气势,那劲道,似乎总是有着澎湃不尽的热潮。 而三子的形势似乎完全相反,飘飘悠悠,若不着力的鸿毛,更似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是以,他们竟似乎喊得声嘶力竭。 唯有哈鲁日赞才真正明白,其实他根本未曾占到半分便宜,三子虽然飘飘悠悠,更似险象环生,但根本就未曾有半丝破绽。他每一刀似乎都是那么匆忙仓促,事实之上,每一刀都给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攻击,几乎是自始至终,狼牙棒都未曾破到刀势范围之内。 虽然狼牙棒为长攻的兵刃,占尽长兵刃和重兵刃之便,可三子死守方寸之地,便若完全不着力的空气,再狂再猛的攻击都是无济于事。甚至三子的每一刀看似有力,其实就像是吸水的海绵,使得哈鲁日赞所有攻击力完全落不到实处,这种感觉很难受,更可虑的却是,重兵刃耗力之快比之三子又是不可同日而语,且哈鲁日赞这般疾攻猛进,并不是永远无限度的,迟早总有一刻会耗尽功力,而三子的打法几乎完全不会损耗太多的功力,这样一来,待哈鲁日赞真气竭尽之时,就是三子反扑之机,更会一举让他败阵。 三子知道,在力道之上,自己与哈鲁日赞相比的确要差一筹,况且,三子的刀与那巨型狼牙棒的重量相去甚远,更造成了其力度的悬殊。刚开始的一刀,三子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功力,当知道自己的确与之相差一段距离之后,便立刻选定战略。 在刀法和身法之上,三子与哈鲁日赞相比,都要胜上一筹,是以应付起来极为轻松。 哈鲁日赞绝不是笨人,他很清楚眼下的形势,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那么败的一定会是他,于是他立刻想到了另一种策略。 抽身,疾退,哈鲁日赞一改曾经的主动,他想用计,引三子来攻。 只是,他仍是太低估三子了,三子自小与蔡风一起习武,虽然小蔡风一岁,但其资质也是非常人能比,少时学习无相神功,却得黄海指点,极精于剑术,虽然没有蔡风的资质高,也没有蔡风那般得天独厚,同时受两大高手的造化。可蔡伤和黄海虽然随便指点一些武功,已经使他与长生诸人的武学在两年多前便已跻身于高手之境,尤其擅长使剑,使剑的人,也是最懂得见缝插针之人,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们就绝对不会错过! 就算三子不是个剑手,他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完全将心神融入了刀中,一切全凭着刀意去使刀,他心中平静若无波之水,虽然在哈鲁日赞惊涛骇浪般的攻势之中,也并未曾使他的心头产生半丝波动,他所寻找的,就是机会,一个进攻的机会。 只要有一个机会,那就一定是制胜的契机,绝对不可能放弃。 哈鲁日赞低估了三子,就是低估了他的快,他的心智,这绝对是一个致败的原因。 哈鲁日赞退,就不能控制地使气势一减,虽然招式之间并无破绽,但任何破绽都是对方制造出来的。 哈鲁日赞退的当儿,三子犹如幽灵一般进,与刚才那狂风中的败叶之势又自不同,快得连哈鲁日赞都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三子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刚才自始至终,三子的攻势和守势都是那么悠然自得,像是在举烛看画,可在突然之间,变成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又是那般不可思议。 哈鲁日赞在漠外很少会遇到真正的高手,虽然柔然族中高手众多,更有声震漠外的阿那壤,但那多是马背之上行军对阵,沙场之上交锋,少不了会有千军万马,与这般高手对垒又有着完全不同的规则,若是在战场上,三子倒的确不是哈鲁日赞的对手。 战场之上要勇猛无匹,绝对不能退缩,若是退缩,倒霉的只会是你属下的将士,是以,哈鲁日赞这根狼牙棒在漠外的战场上,是鲜逢敌手,甚至是无人可与之匹敌的,但入了中土,以这种江湖的方式相斗,狼牙棒虽狠,却也是有力难使。 哈鲁日赞的狼牙棒上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劲气,顺着哈鲁日赞的退势,将他再次逼退。 三子的刀,若绽开的花瓣,一片片,一块块,在天空中开得灿烂绚丽。 当哈鲁日赞强自止住脚步时,刀风已经化成一缕冰寒的气机自他眉心传入了他的体内。 哈鲁日赞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三子的动作太快,他禁不住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诱三子来主攻,更不该改攻势为守势,这使他几乎失去了一展兵刃之长的机会。他本认为以退为守,以长兵刃之利,守住方寸之地,那太容易了,但是偏偏遇到三子这种见缝插针,又快捷无伦的对手。 “当!”哈鲁日赞不得不横棒相挡。 狂震之力,使他手掌震得有些发麻,三子虽然臂力不及哈鲁日赞,但这下却是长距离攻短距离,落刀之处,正是哈鲁日赞手掌不远之处。 刀锋一偏,斜斜削出,三子绝对不会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哈鲁日赞不得不松开一只手,再偏身而退,但三子若鬼影子一般,如影随行,二人却已经成了近距离相搏。 哈鲁日赞虽然是马背上的悍将,武功也绝对可列入高手之流,但却从来未遇到三子这般刁钻的对手,这般难缠,可此刻颓局成定,先机尽失,三子更占得近身之利,使他长而重的兵刃成了累手累脚的累赘,也不知道是应该感到悲哀还是应该怎样。 元定芳此刻才真的吁了口气,凌能丽却是看得更津津有味了,三子的每一刀、每一步都是那般深合武学至理,给了她很多启发。她平日所学多为武学精要,真正的名师授徒,并不是死授招式,而要靠自己的智慧去领悟,便若天痴尊者这般绝代宗师,所授三徒,有着三种不同的武学风格,而在江湖中历练这一环犹为重要,唯有学其精义,再去江湖之中吸取百家之长,才会真正形成自己独特的武学风格,真正成为一代宗师。 五台老人的武学可以说与蔡伤所学极为迥异,但同出烦难一门,可见武学之道的确是在于各人的造化,还要涉及其资质的高下。 凌能丽本身就是兰心蕙质,所学武功与三子又可以说是同出一宗,是以,自三子的一招一式中所领悟得极多。虽然凌能丽的功力也许比之三子更为深厚,抑或差不多,但三子修炼无相神功已有十余年,身具三十多年的功力并不为奇。无相神功乃佛门至高无上的绝学,修习起来自然比一般内功心法要快得多,其正大精纯之处越久越见功效,而三子所学的武功绝对比凌能丽精纯,两年与十多年的差别是绝对不用怀疑的,不过,凌能丽与三子的武功相差并不是太远,这使凌能丽对三子的一招一式更是心领神会,此刻若是由蔡风或蔡伤出手,那又不一样了,因为她与两人之间相差太远。而达到蔡伤那种境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交手,未能达到那种境界的人很难理解和掌握其中的奥妙,就像凌通偷看万俟丑奴与尔朱追命交手一般,他根本就无法找到万俟丑奴的那种感觉。虽然他知道那么信手一划,那么神乎之作有着无与伦比的威力,可让他去做,他又根本无法找到其中的感觉,这是极为现实而又丝毫不能作伪的。 高车国众人全都捏了一把冷汗,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哈鲁日赞突然改变攻击方法,一下子变成了劣势,而三子那疯狂的刀势更让他们心惊。 三子便若一阵狂风,风雨交加,不留半丝透气的空间,使得哈鲁日赞节节败退,形势甚至变得极为狼狈,虽然几次险险避过三子的刀锋,但情况却不妙得紧。 蔡风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一向都极为相信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惊觉,自然很少会有人相信这种第六感觉的存在,但这第六感觉又的的确确存在着,即使蔡风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不过,就是这种感觉曾经数次救了他的性命,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蔡风的目光自端起酒杯的手指缝隙间斜斜望了出去,那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却让蔡风的心隐隐泛起了一丝异样。 异样不仅仅只是在蔡风的心中产生,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一条通向山间的小路口,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一些异样。 这异样的发生就是在三子的刀击飞哈鲁日赞那根狼牙棒之时发生了。 三子并没有伤哈鲁日赞的打算,他也并不想与这番邦王子结仇,那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何况哈鲁日赞还算是个人物,以单打独斗的方式向他挑战,他便不可以真正要对方的性命,而且他很清楚正事要紧,不想节外生枝,这也是蔡风的意思。 三子收刀,但他不想要人命,却有人想要他的命。 不是哈鲁日赞,而是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道灰影,像一缕淡烟,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影,是无物的风。 目标,是正准备收刀的三子! 抗月只感到脚步虚浮,眼前金星乱冒,知道自己的确是伤得太重,心中暗叹道:“自己眼下这个样子,即使没有人在路上拦截,也无法赶到滁州城,只怕在城外就要昏死过去了。若想进城,只得在此稍稍养好伤,再作打算。” 幸亏这里灌木极高,草丛之中,只要静静坐下,也不怕寒风吹,追兵一时也不易发现。但他知道,若追兵要来的话,迟早还是会发现的,因为他所走过的路痕迹太过明显,而对方显然有极善于追踪的行家,天上有猎鹰,地上有猎犬,他又如何能够躲开敌人的追捕呢?但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此刻,任何事情都不必考虑,首要的问题就是尽可能地恢复战斗力,思索那些徒增烦恼的事,只是一种浪费脑力和时间的事,抗月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蹄之声惊醒了他,而且有嘈杂的人声,抗月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断剑,虽然只是断剑,但总比无剑好,他警惕地打量了四周一眼,骇然发现点点血迹延伸向远方,凌乱的灌木枝叶清晰地分出一条路,而这分明就是他刚才走过的路,那时候,他已脚下虚浮,眼中金星直冒,哪里会注意到这一点?而此刻一看,的的确确触目惊心,心中暗道:“完了。”禁不住露出一丝涩然的苦笑,这叫天意如此,天要绝他,躲也躲不掉。 虽然他此际恢复了一些体力,胸口的血也早已止住,但仍是失血极多,伤势太重,若说走路仍可凑合,但说到对敌,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也能胜过他,何况是那群杀手? 抗月再次紧了紧手中的断剑,马蹄之声渐近,那人语之声也已可以听到。 “这厮跑不了多过,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定是躲在附近……” “看这些踏断的枝杈,这枝杈所现的角度,说明他是步履不稳,还不时有血迹留下,只怕此刻不用我们抓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果然是来抓我的!”抗月心中涌出了无限的无奈,自语道,知道此刻真是在劫难逃了。 正想间,突然灌木丛中一声轻响,倒吓了抗月一跳,本能地挥动断剑刺去,却因无力再次软坐于地,断剑更未曾伤得对方,但抗月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希望。 他竟然看见一只獐子,那分开灌木的竟是一只獐子,而且在獐子的屁股之上还插着一支羽箭,鲜血自箭身滴下,看它那张慌的样子,显然是正在受着猎人的追赶。 抗月那一剑,竟将獐子吓得愣了一下,旋即再次转身便逃,向灌木丛中蹿去。 抗月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身子向与獐子相反的方向,自灌木的缝隙间爬了进去,极为小心,生怕弄折了一根枝杈。 “快,在那边,在那边!”有人高声呼喊,跟着马蹄声更疾,猎狗的狂叫,迅速自抗月的身前驰过,却并没有注意到偎缩在灌木中的抗月。 当人过尽的时候,抗月才真的松了口气,心中暗暗谢天谢地,若非那只獐子,只怕此刻他已经任人宰割了,但他却十分清楚,对方要抓那只受伤的獐子并不是一件难事,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追错了目标,定会回头再找,若自己不尽快离开这里的话,仍只有死路一条,也幸亏这里多灌木多茅草,给了他很好的掩护屏障。 “汪汪……”一阵狗的狂吠再次传了过来,只让抗月心胆俱裂,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下子可真的完了。 马蹄之声,若自他的心头踏过,几乎让他感到绝望。 抗月犹未曾反应过来之时,几只凶恶的猎狗迅速围了过来,“汪汪”地狂吠不停。 抗月唯有握紧断剑,一阵穷途末路之感几乎让他有种狂啸的冲动,没想到他乃堂堂武帝贴身护卫,身处三品,更曾威慑江湖,却会在此刻连一群狗都对付不了。 猎狗低低地咆啸着,却并未进攻,还算是幸运,但即使猎狗此刻不进攻,下刻他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仍是难逃一死,甚至会死得更惨! 马蹄之声渐近,抗月已经清晰地可以看到马背上之人。 不只一队,而是两队,自两个方向朝他赶来。先赶到的正是那支去追击獐子的一队人马,众人个个表情冷漠,杀气腾腾;而正赶来的人,竟是以两个少年为首,只是披风的领口系得极高,看不清其真正面貌,在两个少年身后也有数十人之多。 抗月一阵苦笑,想不到对方对付他这样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人,仍如此劳师动众,真不知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抑或骄傲。 “哈哈,原来猎物在这儿,害得我们空追一场。”一位尖嘴猴腮的汉子一手提着那只獐子得意地笑道,望着抗月的眼神中充满了讥嘲和不屑。 “呜……汪汪……”有一只猎狗似乎有些发现地,转向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叫了起来,作势欲扑。 “哟……你这野狗居然连老子也想攻击,去你的!死畜生!”那汉子不以为意地一挥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抽在猎狗身上。 “呜呜……”猎狗惊退,惨叫着,另几只猎狗见那汉子出鞭,竟然同仇敌忾,飞扑而上,似乎有想为被打的猎狗出气的意思。 那汉子哪想到这群猎狗竟然如此凶悍,更不怕人,虽然他对这群狗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他坐下的战马却无法受得了这种惊吓,竟然人立而起,差点没将他掀下马背,因为事起仓促,又正是他在得意的时候,其身后的众人就是想阻止也已经迟了。 抗月不由得一阵好笑,在他死前能够见到对方窘相,也不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那汉子勃然大怒,佩刀疾挥,闪电般斩向自身边掠过的一只猎狗。 那只猎狗虽然极为灵动,可又怎能与这般高手相比?怒刀之下,虽然勉强避开,可仍无法抗拒刀锋的袭杀,拖起一道血光,惨叫着翻向一边的灌木林。 那汉子杀得性起,马鞭一卷,拖住一只猎狗,带起向一株树干之上撞去。 “嗖!”一道暗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手中一轻,猎狗在空中歪斜着落在地上,那汉子手中的马鞭竟然断成两截,而他所选中的那株树的树干之上,此时已钉着一支劲箭。 射断他马鞭的就是这支劲箭,所有的人都为之愕然,箭是谁所发? 如此准确、如此快疾、如此利落的一箭,的确拥有足够让人心惊的力量。 猎狗群似乎遇到了救星般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奔去。 那正是两个抗月未曾看清头脸的少年与几十名汉子,只见他们的马背之上挂满了猎物,显然是打猎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于那两个少年身上,特别是那正将大弓缓缓挂在肩上的少年。 当这群人行到了近处,抗月才发现其中一个少年竟是女娃。 “你们是什么人?”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充满敌意地问道,因为那少年射断了他的马鞭,使他的面子大损,是以语气并不怎么客气。 “通哥哥,你看,他手上不正是我射的那只獐子吗?”那女娃突然指着尖嘴猴腮汉子手中的獐子,一拉那肩头挂弓的少年娇呼道。 抗月只觉得这声音极为悦耳,更带着京城口音,不由得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那少年正是赶到琅玡山来狩猎的凌通诸人,说话者正是萧灵。 凌通的目光有些惊异地望了抗月一眼,抗月此刻的确伤得不成模样,胸口有一道极深的伤口,鼻梁给击断了,嘴唇翻裂,浑身都是血痕,更奇的是他手中握着一柄断剑,虽然如此一副惨样,但静立于两队人马之前,自有一股不屈的傲气。是以,凌通才多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后转向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及那二十几人的身上冷冷扫视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伤我的猎狗?”凌通不答反问道,声音中有些恼意,他知道蔡风很喜欢狗,更会驯狗,而他对蔡风的崇拜几乎是盲目的,蔡风却失去踪影抑或已经不在人间,他也便对猎狗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见这人伤了他的狗,怎会不恼?只是他并不知道蔡风如今仍活得很好。 “原来这群狗是你们的,我还以为是一群野狗呢?”那人语气有些不屑地道。 “呸!你才是野狗呢!”萧灵跟凌通在一起,倒也学会了几句粗野之话,更因女孩子的天性,更具怜悯之心,对狗的受伤十分恼怒,而这人那轻浮的态度,使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那汉子脸色一变,叱道:“你这个小女娃再乱骂人,我……” “阿三!别理他们,正事要紧!”一旁面色阴沉的老者打断那尖嘴猴腮的汉子之话道,同时把目光移向抗月。 “骂人又怎样?你不赔我的狗,今日之事,就不能善罢甘休,哼!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萧灵可全不吃这一套,虽然对凌通若依人的小鸟,但对别人,小郡主的脾气便来了。 凌通并不阻止,对方杀了他一只猎狗,而且态度如此不好,他才懒得阻止萧灵发脾气,同时他是出来散心找乐子的,光猎野兽出气,也没多大的意思,正如萧灵所说,一看这群人就知不是好人,没有必要跟他们客气,何况自己的人多,根本就不会吃亏。但他在意的却是眼前这惨巴啦叽的人物,虽然在落难当中,却仍有不灭的气概,想来定是个人物,且伤得这般严重,凌通自小便受凌伯的熏陶,知道医者父母心,对这么一个落难之人倒起了几分怜惜。 那被称为阿三的汉子,一听萧灵这般说法,本来火暴的脾气立刻便收不住了,轻蔑地道:“那你想怎样?若不是见你是个小娃,老子早就不客气了!” “咝……”所有的弓弦一紧,萧灵身后众靖康王府的亲兵,箭已上弦,半句话也未曾多说,每人的箭都对准对方的马或人,只要手一松,对方立刻就会死伤过半。 那群追兵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说打就打,动作如此利落,更似乎毫不在意杀几个人,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半下。 他们自不知道萧灵的身份,若知道当然不会感到奇怪,以靖康王的权力要杀死一群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即使滥杀无辜也绝对不会有人敢说半句话,当初萧正德引北魏之军进攻南朝,武帝都未曾相责,如今杀死几十个人还不是蹍死几十只蚂蚁一般?这些王府中的亲兵平日本是飞扬跋扈之辈,更因武功强横,没人敢惹,而养成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杀人的脾气,此刻他们的任务是负责保护萧灵与凌通,有王命在身,杀了人也有人承担,他们岂会在意招惹是非? 抗月眼见这一群人的动作之利落,知道都是好手,更难得的却是众人的动作如此默契,不约而同之举更显出他们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但他们究竟是谁的属下呢?不过无论怎样,只要对方不是同路人,自己就仍有机会,正自思索间,他突然感到有一道目光逼视着他! 是凌通! 抗月清晰地感应到凌通对他似乎很感兴趣,更清楚地捕捉到凌通那神光充足的眼神,充分地表现出这少年绝不是普通人。 “你伤得很重?”凌通的语意之中微带关切之情。 抗月笑了笑,配上因伤而扭曲的脸,很难看,可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他是在笑凌通明知故问,抑或是感到自己的确是应该笑上一笑。 凌通把目光移向那些追兵,有些惊异地问道:“是他们伤的?” 抗月再次打量了凌通一眼,有些不屑,用已经嘶哑的声音道:“他们还没有这个能耐!” 凌通这才似乎释然,微微松了口气,望了望在抗月脸上留下的那道有些乌黑的掌印,微感骇异地道:“好可怕的劲道!” 抗月不置可否,但凌通如此年纪就能够具备这种眼力,倒不能小觑。 萧灵有些皱眉地望了望抗月那满身血污的样子,又将目光投向脸色铁青的阿三,不屑地道:“你很厉害吗?惹恼了本郡主,叫你满门无存,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浑蛋,还不给我自掌嘴巴,说不定可以饶你不死!” 萧灵此话一出,抗月和众追兵全都为之色变,抗月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种绝境会遇到郡主,却弄不清对方究竟是哪个王府的郡主,但无论如何也是自己人,一时百感交集,真不知是该好好地痛哭一场,抑或是狂笑一阵,而追兵却恰恰相反。 他们一听所遇到的竟是朝中的郡主,那么她无论是哪位王爷的女儿,都会与抗月是同伴,而对方又占着人数优势,若真要让对方知道了抗月的身份,只怕所有的计划都会泡汤,甚至连他们的性命也要送掉,是以,他们想都未想就已经出手了。 第116章 第十四章 高车国师 第十四章高车国师 三子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一个可怕的敌人潜藏于一旁,伺机而动,但刀已回收,事起突然,想避也避之不及,在别人的眼中,那是淡若一缕轻烟的幻影,在三子的眼中和感觉中却是那般清晰、那般真实,因为他仍在刀意之中未曾退回,他的灵觉依然是他的刀,但他却知道,自己绝对无法避开对方的一击,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无论在功力上抑或是身法上,都在他之上。 围观的人,几乎没有人可以知道这道幻影的庐山真面目,知道这人存在的,能够清楚捕捉到这神秘人身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举杯的蔡风! 蔡风不仅看清了神秘人物的身形和面貌,更发现那不起眼的角落处行出了一个打扮得无比野性,但又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人,高挑的身材几乎与蔡风不相上下,浑身更似乎散发出一种火劲,让任何男人看了都仿佛要燃烧一般。 蔡风也不例外,但他却没有闲情去细观,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出手! 蔡风绝不轻估任何敌人,他也绝不会轻估三子,但他知道三子与这神秘人物相比仍要差一两筹,更且此刻又是在毫无防备之下的偷袭。 蔡风并不是反对人偷袭,这是一种生存之道,本无可厚非的,可是他却讨厌乘人之危之人,何况对付的是他最好的兄弟。 亮光闪过,三子收刀护胸,但在他的左手却出现了一柄剑,一柄疾若电掣的剑! 三子本不想用剑,也不想将这最后一手给抖出来,但形势所逼,他不得不出剑,因为若不出剑,那只会有一种结果——死亡! 三子练武就是由剑而始,在剑上的造诣,远远超过刀,只是后来失去了记忆,刀道才在随着无相神功的攀升而愈来愈强,不可否认,剑道也有着极大的提升,只是在后来得到蔡伤倾心的指点后,他才真的步入了刀的世界,可在剑的造诣上绝不会比刀道相差很多,更且黄海所用的是左手剑,与刀相配合,更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啪!”一声脆响,三子横刀挡住对方要命的一掌,一股狂野无伦的力道几欲使他五脏移位。 三子若砖块般被抛了出去,但那神秘人要命的第二掌却无法拍下,除非他想与三子来个两败俱伤。 就算他第二掌可以要了三子的性命,但三子的剑也会在最后一刹那刺入他的胸膛,这是绝对不用置疑的,是以那神秘人不得不放弃那一掌的打算。 虽然他放弃了那一掌的打算,却没有放过三子的意思,是以他依然踏着如梦似幻的步法,如影随形地逼向三子。 有时候,事情并不是总能如人所愿,更不是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那神秘人想要三子的命,但也有人想要他的命。 那是一只酒杯,和一杯化成颗颗冰粒的酒水。 酒杯口上有疾风掠过,那声音极有乐感,但却是一种刺耳至极的声音,就像是以尖刀在心上划过一般,让人浑身汗毛直竖。 如此怪异的尖啸自然引人注意,但众人见到的却只是那交织成天罗地网的冰珠,要命得像是支支劲箭,但却闪烁着一片白茫茫的幻影,迷茫了众人的眼睛,也阻住了神秘人的攻势。 神秘人物似乎吃了一惊,他好像也未曾想到在客栈之中竟隐藏着如此高手,但无论怎样,他必须解决眼前的攻击,这绝不容忽视的攻击! “啪……”酒杯被削成两半而落,冰珠却袭在那神秘人的披风之上,一阵“噗噗……”的暗响,若击在被手按住的鼓上,但无论如何,神秘人还是暂停了对三子的攻击。 神秘人自披风中抖出脑袋,迎来的却是一阵呼啸的刀风,浓烈无比的杀机让严冬的寒风都凝结成了刀锋,肃杀之气让所有的围观者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哈鲁日赞这才明白,刚才三子与他交手的确是未曾动用杀招。 这一刀,就是三子发出的,那神秘人的偷袭,的确深深激怒了三子,使他此刻变得比狮虎更勇更猛更野,也激起了强烈无比的杀机。 神秘人一惊,没想到三子会如此快速、如此利落,更似乎对刚才的那一击毫不在意,只凭这份承受能力,这份刀劲,就足以让人心寒,但让神秘人心寒的却并不是三子的刀,也不是三子的剑。 虽然三子的刀凶厉无比,而相配合的左手剑又诡秘难测,相辅相成,的确难缠得紧,但却有一件比这刀剑合并更让人心寒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连指甲都晶莹剔透。 这只手,是蔡风的,也是刚才扔出酒杯,泼出水酒的手。 看见蔡风从何处出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凌能丽,一个是元定芳,因为蔡风刚才仍在她们的身边,而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已经处于虚空之中,即刀芒与掌影的交汇之处。 三子退,不攻而退,这一刀,也许会让那神秘人有些狼狈,可那又怎样?他仍无法胜过对方,想要对方的命,他无法办到,但这并不是他身退的原因,致使他后退的只是一只手,仍是蔡风的手! 只要蔡风出手了,他就没有任何必要再出刀出剑了,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他绝对相信蔡风的力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蔡风出手。 三子的退,让那神秘人也有些惊愕,他不明白为什么三子会突然退身,且说退就退。如果三子这一刀一剑不撤的话,配合着那只似乎充满魔力的手,他只怕唯有败亡一途,而在这节骨眼上,三子居然退了,真叫人不解。 但无论理解与否,自己仍得全力相抗这只手,没有任何人敢小觑和轻视这只手,神秘人更不敢! “轰!”一声似乎能惊天动地的巨爆。 蔡风犹若一片悠闲的云朵,悠然落地,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一只手惬意而轻松地低垂着,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些微的风掀起长衫的下摆,成浪纹飘摇的长衫,像是生动无比的精灵,那傲然而微冷的眼神,配上充满野性的脸形,加上那不可一世微微挑起的嘴角,构成了一种独特无可比拟而又让人震撼的奇异魅力,鬓角的黑发顺耳而垂,使那种似乎犹存的天真、顽皮及玩世不恭的内涵,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 所有的人都为之呆住了,蔡风似乎是突然从天而降。 那神秘人物猛地倒退几大步,才刹住脚,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蔡风。 众人终于可以一睹神秘人物的庐山真面目,不高的身材却穿着极为宽敞的长袍,锦袍之上更画有一只盘驻的大虎,细小的眼睛露出一线目光,紧紧地盯着蔡风。 “国师!”哈鲁日赞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但那神秘人并没有回答,因为蔡风的气势已经紧紧罩住了他,哪怕他有一点点松懈,就会遭到对方最为无情的攻击,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情面可讲。 围观者绝对无法感受到神秘人的难处,因为他们所看到的完全是一片平和,连蔡风那傲然而自信的笑容,也显得十分自然,令人心生赏心悦目之感。 “你是高车国的国师?”蔡风淡淡地问道,他的意态极为轻闲,脚下不丁不八,似乎根本就未曾将眼前的人放在心上,抑或根本不像是两大高手在对垒,倒像拉拉家常。 高车国的国师是在漠外除柔然王阿那壤之外的第一高手,虽然传说国师的师父武功更高得无可思议,但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一个被人当做神话的传说,可是眼前这位弱冠少年,竟可轻易将国师击退,这的确足够让所有高车国人惊骇莫名。 “他就是本国闻名漠外的巴颜古国师!”哈鲁日赞出言道,他似乎为巴颜古的存在而感到自豪。 “哼,堂堂国师也不过如此而已,乘人不备,连中土下流人物都不如,难道这就是国师的风范吗?”蔡风有些不屑地望了巴颜古一眼,讥嘲道。 巴颜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并不回话,蔡风虽然漫不经心地说话,可是却暗中生出了无尽的气机,紧紧锁住对方,巴颜古有些无法理解,以蔡风这般年纪,如何能具备这样深厚无比的功力?更有着如此莫测高深的武学? 当然,世上让人无法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自不能让每个人都弄清楚。 三子还刀入鞘,神情极为淡漠地立在一旁,他的目光却落在一角如火般的美女身上。当然并非垂涎对方的美色,而是发现这个美得有些邪异的女子,其美目竟毫不瞬转地盯着蔡风,露出迷醉和倾倒之色。 他禁不住好笑,但并不奇怪,蔡风的确很招女人喜欢,自小三子就有这个感觉,只是他想不出这如火般艳丽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总之,你不该如此去偷袭他人,如果这是你番邦的规律的话,那我告诉你,这里是中原,在中原,你就需要受到教训!”蔡风恼恨巴颜古出手如此狠辣,竟然一开始就想要三子的命。他自小就与长生、三子一起游戏长大,三人犹如兄弟一样,长生的死,已经让他心中留下了无限的遗憾,是以,谁要是想杀三子,就像是要杀蔡风自己一般,他自然大怒难平! 巴颜古不语,只是自袖中缓缓滑出两柄戒刀,而在此时,他整个人的气势也跟着疯长,当腰杆挺直之时,竟让人觉得立于那里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哈鲁日赞忍不住感到惊讶与诧异,在漠外,能让巴颜古出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柔然王阿那壤,另一个就是他阿爸,可是这眼前的年轻人才出手一招,就使得巴颜古亮出戒刀,这岂能不让人感到惊诧? 蔡风似乎并不感到惊异,而是露出了一丝微有些高深莫测的笑容,抑或是因为能找到一个值得他出手的对手而笑。 蔡风微微踏出一步,这一场战斗是绝对不可避免的,不为别的,只为对方是一个对手,更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怕了他。 蔡风只踏出这么一步,似乎改变了很多,包括蔡风自己。 蔡风似乎不再真实,真实的是一柄刀,一柄自地面突起的刀,这是所有人对蔡风的感觉。 刀,就是蔡风,抑或蔡风自己的确是一柄刀,一柄古朴、温和而又充满着无限生机的出土古刀。 谁也想象不到就只这么小小的一步竟会起到这么大的变化,更可怕的,却是蔡风的刀意,那种深不可测的刀道境界。 蔡风的刀与蔡伤的刀的确有些不同,蔡伤的刀充盈着千军万马的肃杀,更有一种源自心头的霸烈之气,而蔡风的刀,却完全是另一种表现形式,生机的扩展若柔和的春风拂面,让人感到舒心静神,但却有着无可抗拒之感,那若燃烧般扩展的无限生机,使任何对手都有着同样软弱的心理。 呼吸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和粗重,寒风似乎在突然间停止了,抑或是所有人的心神全被眼前这种神奇而诡秘的意境所吸引,根本就感觉不到寒风的存在。 三子在暗自嘀咕:这难道就是刀之神的境界?人即为刀之神,才能够身化为刀,凝成刀之形,抑或这根本就已经达到了刀道的巅峰,无刀的境界? 巴颜古的额角出现了两颗汗珠,初到中土,就惹上了这般可怕的高手,他不知道是否该为自己能碰到这样的对手而高兴,抑或是悲哀。 两柄戒刀横胸而架,他必须这样,蔡风那可怕的气势似乎是无孔不入的风,使他的斗志一点一点地崩溃,所以他必须横刀凝神。 寒风再次吹起,而且愈来愈烈,似乎是漠外的沙暴突然自这里刮起,凛冽、肃杀而且渐渐凝入了毁灭性的气息。 围观的人都在退,谁都知道,下一刻将会是怎样的一场风暴,他们绝不想自己也成为这场风暴中的牺牲品,因为场中静立着的两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蔡风依然是蔡风,不是刀,因为他拥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思想。刀,只是生命的一种表现形式,并非主宰,所以,蔡风依然是蔡风。 巴颜古出招了,是在沙暴变得最狂最野的时候,而他的两柄戒刀便拖着这形若沙暴的气轮,以毁灭性的姿态向蔡风撞去。 阿三的动作极快,快得连劲箭都似乎有些不及。 这样一批追杀萧衍的人,若是没有真材实料,只会碍手碍脚,能够成为这队人马中的一员,都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 战马悲嘶,自是无法与劲箭相抗衡,全都软倒在地,而众多的追击者都不约而同地滑至马腹而躲开了箭矢之危,但这一轮箭雨仍使五人受伤,战马尽数倒毙。 阿三的身形也像箭一样快,目标却是萧灵,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下了郡主,那么主动权就完全操纵在他的手中,那时候再对付抗月,就易如反掌。 阿三极会把握时机,他很清楚,对方要再上箭攻击绝对来不及,原因是这个距离并不是太远。 他心中所打如意算盘的确很好,与他有相同想法的并不只他一人,而是五人,那个提醒阿三的老者也在其中,身形最快的就是他们两人。 “小心!”抗月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两人的身手,的确很可怕,而他们身后的三人,也无一不是高手。 白光一闪,却是两柄飞刀,出自凌通之手,此刻的凌通乃是全副武装,全身无处不是能让人致命的利器。 飞刀快如闪电,而且发自一个几乎被人忽视的少年手中。 那老者无奈,只得挥刀去挡,而阿三却不同,因为他手中有獐子,身形根本不退,飞刀很快就插入了獐子的身上,在这种时候,獐子竟成了他的一面盾牌。 “当!”那老者的身形大滞,凌通飞刀上的力道之大,让他有些吃惊和骇异。 老者身后的三人立刻超过了他,与阿三成夹角之势向萧灵与凌通攻到。 萧灵并不惊,这种场面她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与凌通一个多月的游历江湖,她的确学会了很多东西,也尝试到了许多连梦都不曾梦到的刺激,是以她也变得无比镇定。同时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她知道,绝对有人会为她出手。 出手者是她身后的四人,在王府之中,这四人算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他们的动作绝对不慢,其功力更是不弱。 所有的家将都已出手,这一群追兵居然敢率先发起攻击,他们岂会留情?是以,他们纷纷扑上。 “轰轰……”几声爆响,四名家将与阿三等四人纷纷对了一掌,但那老者却自众人缝隙中挤了过来,五指箕张,以快捷无伦的手法向萧灵抓去,而另一只手挥剑削向凌通,他要防止凌通出手援救。只不过,他太低估凌通了,抑或打一开始,他们就将凌通当成了一个娃娃,这也是致命的弱点。 凌通冷笑出剑,剑若一道惊鸿,快捷无伦地切向那老者。 萧灵根本就不慌,甚至有些怜悯地望着老者,以及他那双干瘦的手。 老者竟然被萧灵的目光看得心头有些发毛,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手中的剑震动了一下,然后一阵凉意传到臂上。 陡然之间,老者感觉到自己似乎少了点什么,然后就感觉到了痛,传自那握剑的手。 他的手臂齐肩而断,被凌通一剑削下。 凌通的剑实在太过锋利,而他的功力也增长了许多,无论是在剑道抑或是其他各方面的修为,都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提高,这老者太过小看凌通,就是招致败亡的根源。 萧灵似乎早就知道结果,她始终相信凌通有这个能力保护她,就像凌通相信蔡风一样,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凌通不介意杀人,特别是敌人,轻描淡写之中,他的剑就削下了老者的头颅,鲜血犹如泉注一般狂喷而出,洒得满地都是。 鲜血不仅仅淋湿了敌人的身躯,也淋红了敌人的眼睛。 生死与,并不是真正的起始和结局,乱世之中,见惯了生死,早已不以为意。 活着人的终究会死,要死的人想活也活不了,生与死早已麻木了所有人的心,只是血腥有些不同。 血腥与生死是两种完全不能混为一谈的意境,这些江湖之人,对生与死也许早已麻木,但对血腥却极为敏感,比之普通人甚至敏感百倍。是以,在血腥的冲击之下,场中的杀意狂升,浓浓的杀机似乎都快酝酿成将要暴开的风暴。 狂风沙暴之中,蔡风依旧悠然自在,安详之中,单手微拂。 手动,身动,就像是化成一场虚幻的梦,在所有的人眼中,在狂风沙暴之中,出现了一柄璀璨而感悟的刀。 巨刀,似接通天与地,自九幽之外的云端斜插于地,有着开天辟地之威。 围观的人,竟有人激动得发抖,他们从未想到天下间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刀,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和人,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那么令人难以想象和理解。 巨刀以无可比拟之势剖开狂风沙暴,向中心劈去。 没有人想象得到,若是被这一刀劈中,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有人惊呼,是因为被刀劲剖开的狂风沙暴像洪水猛兽般朝四周狂卷。 “轰!”一声巨烈得让所有人神魂为之轻颤的声音,在虚空之中荡漾成深山暮霭下的古铜钟的震荡。 沙暴化成漫天的刀影,割体的刀劲激得沙石飞扬,巴颜古终于组织了第二轮攻击。 蔡风依然是蔡风,只是他所出的不再是刀,而是剑! 让人有些不解的是,明明他的刀招几乎是无可匹敌的,为何弃刀而不用反而以剑拒敌呢? 当然,不会有多少人明白蔡风的意思,蔡风的行事本就是极端地出乎人意料之外,根本就无从捉摸,但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拥有他的理由,包括这一次。 巴颜古甚至都有些无法理解,蔡风的刀势之凶猛的确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那么普普通通的一招却似乎可以生出并吞天下的气概。无论是刀的力道抑或是角度,都是无可抗拒的,他没有把握可以接下蔡风二十刀。可是蔡风在此刻竟舍长不用,难道他的剑道也会有刀道那般精深,那般可怕? 无论是刀抑或是剑,蔡风都绝对不会含糊,刀和剑的区别只是在于一个双刃,一个单刃;一个灵动而便捷,一个霸烈而凶猛。而这两种兵刃却同出一源,也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在普通人的手中,刀是刀,剑是剑,但到了蔡风的手中,刀不是刀,剑亦不再单纯是剑,抑或两者本同身。 刀影漫天,而剑星只有那么一点,淡淡的一点,犹如青灯孤影,在漫天刀影之中以一种诡异而奇妙无比的角度攻袭,却奇迹般地使刀影变得凌乱而散漫。 “叮叮……”之声不绝于耳,蔡风的身影完全被漫天的刀影所罩,偶尔露出一角,也只是惊鸿一现,恍若梦中的精灵。 巴颜古竭尽刀势,却无法将蔡风逼出刀势之外,更无法伤到蔡风半片衣角,他感到蔡风的剑虽然只是那青灯孤影般的一点点,可却似是无处不存,无处不在,而每一点都挡住了他手中之刀的去路,可又明显地感觉到蔡风并未真的使出绝招和杀手,总是故意回避什么或是隐藏自己的实力。 这是为什么?巴颜古忍不住感到好奇,难道蔡风刚才撤刀换剑,就是为了隐藏实力吗? 巴颜古正惊愕之间,蔡风突然剑势一收,在刹那之间双手上多了两柄短刀。 巴颜古再次感到惊愕无比,不是因为蔡风收剑使刀,而是蔡风两柄短刀所使出的招式竟然与他一模一样,正是巴颜古刚才所使出的招式。虽然蔡风所使的没有巴颜古那般精妙,却也似有十多年的修为,已得其中神韵,而更显得威猛霸道,甚至多了一些小巧之作,将巴颜古的刀法变得更具另一种魅力。 巴颜古惊骇莫名,比之蔡风刚才使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刀更让他惊骇,刚才蔡风一味地采取守势,原来就是想偷看他的刀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只那么短短的交手之中,竟然能将其刀法学得如此程度,这是怎样不可思议的资质啊。巴颜古想到自己习练这套刀法之时,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方有小成,二十年才得大成,三十年之后方跻入宗师级别。六岁练刀,而今已有四十六岁,在刀道中浸淫四十年,却无法与一个比他小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在刀道上的意境相比,不由显得有些汗颜。而对方学会自己的刀法,却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而且其中更融合了一些连他也想不到的技巧,将他未学全的几式连贯地续接起来,单凭这份聪慧就是他永远都无法比拟的。 蔡风的两柄短刀以巴颜古的刀法与之相斗,竟然不相上下,而且蔡风更不时有新招创出,使他初学的这套刀法更趋完美,连巴颜古都自叹不如。 “不打了!”巴颜古突然撤刀后退叫道,神情之中显出一丝不忿和伤感。 蔡风并不追赶,只是含笑静立,嘴角依然挑起一丝顽皮色调和玩世不恭。 “啪啪……”一阵掌声惊醒了所有沉醉在刚才那一阵惊心动魄的争斗中的人们。 蔡风和巴颜古的目光同时向掌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蔡风的眼中依然含着那丝倔傲而悠然自得的笑意,只是用右手轻轻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尘。 “蔡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的确使在下大开眼界!”说话者正是那击掌之人。 蔡风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很有魅力,帅气之中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大家风范,鼻梁高挺,若玉柱直悬,怒眉斜入鬓角,更自然地透出一派威武之气,年龄似乎只不过比蔡风大上几岁而已。 “你是谁?”蔡风语气之中并没有丝毫被赞的喜气,只是淡漠地问道。 “哈,在下乃尔朱兆,二王子和巴颜古国师乃是我的客人。”那年轻人轻描淡写地道,神情极为轻松。 蔡风微微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尔朱家族传说中的年轻第一高手,单看对方那自骨子里透出的气势就知道传闻并没有错,尔朱兆的确是一个绝不能轻估的对手。 “哦,原来是尔朱家族的大公子,久仰久仰!”蔡风并没有多大的诚意,他对尔朱家族没有任何好感,若不是今日有事在身,说不定他会对尔朱兆痛下杀手,除掉这个可能在今后成为大敌的对手。要知道尔朱家族就是抄他蔡府的凶手,虽然原凶是大魔头石中天,可尔朱家族也绝不能逃脱干系。更何况尔朱天佑曾与金蛊神魔一起参与对他施行的毒人计划,因此,尔朱家族更可能是魔门的一支。无论怎样,他与尔朱家族都是敌而非友,但此刻他却知道绝不宜与尔朱兆相争,在人力上,他仍欠单薄,自己虽不惧他们,但三子、无名四和无名五,更有凌能丽与元定芳,他们绝不能受半丝危险,是以他只好强忍着不发作,但让他好言以对,他认为没有必要演这场戏。 “蔡公子客气了!”尔朱兆却极有风度地谦虚一句,才转向巴颜古与哈鲁日赞笑问道:“王子和国师可知道这位是谁吗?” 哈鲁日赞和巴颜古同时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识蔡风。 尔朱兆笑了笑,介绍道:“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蔡风蔡公子!” “啊……”周围所有的高车国人全都忍不住惊呼出来,连巴颜古和哈鲁日赞也不例外,叫得最响亮最惹火的还是那立在不显眼角落中的艳丽女郎,那种神情,似乎是她听到了一只公鸡生下一个鸭蛋般,让众人感到好笑不已。 蔡风禁不住有些惊异,看这些高车国人的表情,似乎早就对他很熟知一般,可他却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怎会远播高车,而这两年来他变成绝情,更是声寂江湖,就算这些人来到中原是去年,也不可能听得到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呀。 “原来是蔡风公子,真是失礼之至,刚才冒犯之处,还请勿怪!”巴颜古神态一改,刚才的颓丧之情竟顿时化为乌有,反而显出一种自豪的神态。 蔡风微微一愕,显然被巴颜古前倨后恭之态给弄糊涂了,不过巴颜古的汉语却异常流利。 “哇,原来你就是蔡风,难怪会这么厉害,连巴颜古国师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那如火般艳丽的女郎一身红装,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迅速掠到巴颜古的身边,以一种崇慕而又向往的口气道,眸子之中却尽是一种挑逗的野性。 蔡风虽然一向洒脱,可是仍然有些吃不消这种眼神,但他却清楚地捕捉到尔朱兆眼中一闪而灭的妒火,心头禁不住感到好笑和得意。的确,天下没有男人会不喜欢美女对自己感兴趣。蔡风不由含笑问道:“是吗?姑娘是在哪里听过在下的名字呢?” “我叫哈鲁仙凤,以后称我为哈凤好了,这是我在中原用的名字!”艳丽女郎不答反而先自我介绍道,这种直率、大胆的作风,的确大异于中土的女子,更像是她的那种外表,也带着异域的风情,与中土女子有些区别,那眼睛呈湖蓝色,高挺的鼻梁,微显黄色的头发竟带些卷曲,搭配起来,的确给人百分之百的惊艳。 蔡风的大胆与对方的大胆相比似乎仍差了那么一点,不由得暗自苦笑。 哈凤用一种极为好听的声音道:“在我们漠外的诸国之中,有谁不知道蔡风之名呀,都说你聪明绝顶,连破六韩拔陵都是你出计让他兵败的,更让阿那壤也中了你的连环计,损失了数万精兵强将,使我们漠外各国得以暂时的安宁。我认识突厥族的土门花扑鲁,她跟我说过你那‘地衣无缝’的计划,因为你的计划和安排,才会有杜洛周攻袭柔然,使柔然现况大乱,损失惨重。是以,我高车国上下都知道蔡公子的大名,我早就想来中土找你,只是父皇一直不让,没想到今次来到中原,在这里却碰上了你,真是太好了。” 蔡风恍然,他想不到这消息竟是从土门花扑鲁的口中传出去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高车和突厥都属柔然的邻国,而突厥却一直无法摆脱柔然的控制,高车更视柔然为大敌。突厥想摆脱柔然的控制,就必须借助外族的力量,与高车暗中通息并不值得奇怪。突厥王土门巴扑鲁也是一个极有眼光之人,先采取蔡风之计,再与葛荣通商,更愿做葛荣与北方各国通商的转折点,那是因为这会为突厥带来数不尽的财富。以土门巴扑鲁之心,怎会不与高车通关系呢?哪怕是极短暂的合作关系也好。 不过,蔡风此刻倒为哈凤口中的那个“地衣无缝”感到好笑,虽然哈凤的汉语说得挺好,但在词的用法之上仍然会出些差错,但无论如何,亦是难得。 “蔡公子,你跟我一起去高车,好吗?”哈凤没等蔡风开口,就接着以乞求的口吻问道。 蔡风和三子诸人不由得全都愕然,蔡风不由得奇问道:“我去高车干吗?” “我叫父皇封你做我的驸马,我会好好爱你的。”哈凤似乎不知羞耻为何物,说这话之时,连脸都不红一下,只是眸子中露出无比的热切与真诚。 蔡风和所有的围观者一样,都在刹那之间变成了呆头鹅,谁也没想到这位不知脸红的异族公主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这般毫不避嫌的话,而且讲得如此认真和真诚。 蔡风不仅有受宠若惊之感,更难得的却是脸庞居然红了一红,他都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未曾脸红过,可今日却是难得地脸红了。心中涌起无比荒谬的感觉,若非看见对方满目热切的期盼,他肯定当对方在说笑,抑或哈凤是神经失常的疯子。 哈鲁日赞和巴颜古先是一惊,也被哈凤的话给怔住了,但后来一想,如果蔡风真的成了高车的驸马,以他的武功、才智,要想称雄漠外,岂不是轻而易举?如此一来,漠外诸国连阿那壤也不用怕了,这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想到这里,两人禁不住对哈凤的打算感到高兴,也很想支持她,只是无法插上口。 尔朱兆却是另一种感受,心中滋生的杀机控制不住地激涌了出来,只是他低下了头,绝不会让别人看见他那嫉恨如狂的目光。 的确,任何男人都会嫉妒蔡风,谁不想得到眼前这位如火般艳丽的异族女郎的青睐?谁不想一亲芳泽?谁不想拥有哈鲁王做后盾?而对方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向蔡风如此露骨地示爱,怎会不让人嫉妒?连高车的亲兵都感到十分嫉妒,但谁都知道蔡风的武功太过可怕,谁想对付他,必须先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力量。 蔡风的确是无法承受这种露骨的示爱方式,不由得极为不自然地干笑一声,微带一丝歉意地道:“非常对不起,只怕是蔡风福薄,辜负了哈姑娘的一番好意,也许蔡风并非姑娘想象的那么好,而且我早已有了婚约,只得向姑娘说声抱歉了。” 哈凤忍不住一脸失望,而尔朱兆却松了一口气,哈鲁日赞和巴颜古亦感到有些失望,而在这时候,凌能丽和元定芳翩然行至蔡风身边,两人犹如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与哈凤那如火般艳丽的美丽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无论是谁,都让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阿风,我们也该起程了!”元定芳的语气比平日更为亲昵,像是在故意说给哈凤和所有人听的。 众人这才恍然,蔡风所说的有婚约,也许就是眼下的这位美人。 蔡风亦毫不避嫌地拉住元定芳的手,但目光却投向了那暗灰色的天空,淡淡地应和道:“是该起程了。” 哈凤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妒火,也变得有些无奈,凌能丽和元定芳的美丽是不可否认的,她也无法否认,虽然她对自己的魅力极为自信,但能够比得过凌能丽和元定芳吗?她没有这份自信。 “哦,想来这两位是蔡公子的红颜知己了?”尔朱兆也为凌能丽和元定芳的美丽微感震撼。 蔡风并没有否认,只是略朝哈凤抱以歉意的一瞥,转身向客栈中行去,留下众人呆立于外,刚才的一切犹如置身梦中。 阿三的武功极为强横,但是仍无法与自靖康王府中精选出来的家将相提并论,何况王府中的家将比之他们多了三四倍,他们岂是敌手?本来想擒住萧灵为人质的计划被凌通打乱,变得全无用处。因此,眼下形势对他们来说极为不利。 抗月也惊于凌通的武功,只那么随手两剑,就将那不可一世的凶汉给解决了,凭这份洒脱和利落,就不能不让人心惊。对方如此年轻,功力却似乎深厚无比,他究竟是哪个王府中人呢? 正想间,一缕劲风自侧面袭至,贼人明知道自己必死,但也不想留下抗月这个活口泄露了萧衍的行踪,那样只会使他们的计划满盘皆输。 抗月浑身发软,如何会有力气抗拒这凶猛的攻击呢?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对方的刀拦腰斩了过来,白晃晃的,在眼中越来越大,他甚至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却无可奈何,也极为不甘心。 断剑无力推出,他知道这只是徒劳,一柄无力的断剑怎么也不可能阻住对方劲气汹涌的刀势,他是这么想的。当然事实很难预料,奇迹的创造者总会是人。 不错,奇迹的创造者的确是人,抗月的断剑竟奇迹般地架住了对方的刀,不仅如此,还击落了对方的刀,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却是事实。 并不是因为抗月的断剑力道很猛,而是因为那一刀根本没有半分力道,这并不是不可能,也非敌人留情,而是因为对方已经死了,死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攻击力量,这绝对是真实的。 对手死了,抗月看见那仆倒的尸体,胸口插着一只矢尾,短矢的尾部仍留淌着黑血,是一柄极毒的短矢,凶手是谁? 抗月扭过头来之时,发现了萧灵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美丽犹如欲开的花蕾,芬芳而清纯,更多了几分天真烂漫。 救他之人正是笑得无比灿烂的小郡主萧灵,那精巧的小弩机竟让抗月感到无比亲切。 “你没事吧?”凌通微有些亲切地问道,他早已还剑入鞘,坐于马背之上处乱不惊,倒确有几分大将的风范。 “我没事。”抗月对凌通有一份说不出的好感。 厮杀声很快变得寂静,靖康王府的众家将以数倍人力对付这群追兵,自然不在话下,何况这群家将皆身经百战,更善于多人混战,岂是这群人所能够相比的? 在众目相望之下,蔡风十数骑向西驰去,高车国众人和尔朱家族的几人只能目送他们远去,谁也不想惹上这样可怕的高手。哈鲁日赞本来还垂涎凌能丽和元定芳的美色,但知道她们是蔡风的心上人之后,就不得不无奈地收回心思,连破六韩拔陵这等枭雄也斗不过蔡风,他可不想招惹如此大敌,更何况蔡风刚才那可怕的刀法和剑法,早已经震慑了所有人。只是蔡风为何会弃刀用剑,而剑又只守不攻,更到后来用半生不熟偷学来的刀法对敌,这是巴颜古等人无法理解的。 其实,三子和凌能丽又何尝理解,只不过三子知道蔡风一向行事出人意料,是以并未出言相问。询问的人是凌能丽。 蔡风想了好久,才认真地答了一句:“尔朱兆是个可怕的高手!”他的话未免有些答非所问。 “难道这与尔朱兆也有关系?”元定芳也有些不解,但立刻似乎想到了问题的所在,问道。 “不错,尔朱兆是一个极富心智之人,他的可怕在于不动声色。他一出现我就知道,他一直在后面偷偷观察我与巴颜古的武功,只看他的步法,就知道他与尔朱家族有关,而我绝不能让尔朱家族的人知道我蔡氏一门刀道的秘密,甚至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剑术之中的奥妙,因为他们是我的敌人,让他们知道得越少就对我越有利。我与巴颜古毫无仇隙,根本没有必要对他痛下杀手,所以到后来,我就只用巴颜古的刀法对付他自己了。”蔡风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 众人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更让他们感到欣慰的却是蔡风的警觉,就像是野兽一般的警觉。 凌能丽却仍有些酸意地道:“那什么凤的倒真是美呀!” 此语一出,众人不由得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人听不出其中浓浓的醋味。 凌能丽却不在意地嘟起小嘴,邪邪地看着想笑又不敢笑的蔡风。 蔡风不由被看得心里发毛,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苦笑道:“能丽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这么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凌能丽竟像个管家婆般“凶”道。 “一个野丫头总行了吧。”蔡风不由得打趣道。 “好哇,你是在骂我是吗?看我不饶你……”凌能丽没说完,蔡风就已策马疾驰而去,并笑道:“你来追呀……” “驾……”众人立刻快马加鞭。 第117章 第十五章 猎子救皇 第十五章猎子救皇 萧衍的神色有些难看,对方的猎鹰始终是无法摆脱的尾巴,虽然这里林多树密,但偶尔也会被猎鹰发现,哪怕只是稍稍一显身形,对方潜伏的追兵立刻就会赶到,何况在他们的身后仍有三位高手紧追不舍。也不知抗月究竟怎样了,但无论如何,抗月所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至少他杀死了樵夫,阻止了别外两名高手的追击,否则,后果会更难以想象。不过此刻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叶倩香带着萧衍疾逃,不可避免地在路上留下给对方追踪的痕迹,使得对方很快就追了过来。甚至,追兵越来越多,自不同的方向阻截,这的确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让萧衍头大的事情终还是出现了,那就是被对方断了退路! 一代皇者,竟成了别人猎圈之中一只待捕的猎物。 叶倩香不得不放下萧衍,因为她想走也走不动了,别人不让她动。 弩箭自草丛灌木之间探出,只要他们轻举妄动,就会成为众矢之靶。 叶倩香自然不惧,但萧衍却无法抗拒,若带着萧衍,她承受着两人的重量,要杀敌护人,只怕是力不从心,况且对方之中也有许多可怕的高手,那样只会惹来更无情的攻击。 灌木被排开,踏入三人,正是在他们身后急追的三人,此刻三人的脸上微显出一丝得意,因为萧衍终于还是落网了,并没有逃出他们的计划之外,虽然这一路追得十分辛苦,可事情最终还是顺利落幕。 “你们辛苦了!”其中一人语调似微带讥嘲地笑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叶倩香怒叱地问道。 “这个你们不必知道,其实知道了,对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更没什么作用,因此,你们还是不用知道为妙。”那人极为谨慎地道。 “是石中天让你们来的?”萧衍仍想证实一些什么,出言问道。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们肯合作便行。”那人仍是不愠不火、不紧不慢地道。 “你们想要怎样?”萧衍冷冷地问道。 “你手上的那颗红宝石戒指及玉玺,只要你将之交出来,我们可以让你锦衣玉食,终老一生。”那人淡淡地道。 “哼,乱臣贼子,妄想!”萧衍勃然大怒道。 “别作无谓的挣扎了,这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玉玺,也照样能够稳固江山,其实在宫中找块玉玺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那人语调极傲,对萧衍的愤怒视而不见。 “大师兄,不必跟他们多说,既然他们不识抬举,我们就只好用武力解决了!”一位疤脸汉子冷冷地道。 “娘娘,你是自己放下剑,还是要逼我们出手呢?我们这些人粗手粗脚的,一个不好会有损娘娘的声名,我看娘娘还是放下剑,自制穴道好了。”那人似乎很照顾叶倩香地道。 叶倩香望了萧衍一眼,又望了望四周的劲箭,银牙几乎咬碎。 “倩香,你杀出去,别管朕,朕的江山唯有你去保存了!”萧衍苦涩而又深情地道。 “不,皇上如果不在,那臣妾活着也没意思,就让我们一起共生死吧!”叶倩香坚决地道。 “好深情的人,萧衍,你也该知足了,皇帝做了二十年,享尽了人间一切所能享受的,又有如此深情的美人爱你,你还有何憾呢?”那人有些羡慕地道。 “好,只要你们不伤害他,我可以弃剑!”叶倩香坚决地道。 “我们并不想伤害他,只要他肯合作,我保证他的后半生过得丰衣足食,美酒佳人随他享受。”那人语气也极为肯定地道。 萧衍心中暗叹,他很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这下半生只能是被人软禁的囚犯,虽然可能会享受到普通百姓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美酒佳肴,可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何等的残酷,他真的有些后悔不该有这一次的决定,不仅拖累了自己,还连累了叶倩香,甚至是南朝的百姓。 “是朕连累了你!”萧衍拉着叶倩香的手,有些痛苦地道。 “我们夫妻二十余年,又何必说这种话?”叶倩香轻轻一叹,长剑缓缓下垂。 四周的人微微松了口气,知道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定局。 那三人的目光微显出一丝得意。 “呀……”一阵惨叫划破了林中的静寂,一轮劲箭犹如狂风暴雨般自四周射出。 目标不是萧衍,而是射向那些弓箭手! “哗哗……”树枝像是被狂风绞断,四处乱舞,向场中心盖到,没头没脑的来势竟使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暗淡。 “呀……”惨叫声夹杂着轻微的马蹄之声,闯入了包围圈,在树枝狂舞乱飞之时,竟然无法看清来者是谁。 那三人大惊,突变已经发生,他们正欲提劲向萧衍扑去之时,忽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向他们扑到,来势凶狠无比,混乱之中,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 “砰砰砰……”一连串的闷响,地上更升起了一团浓浓的黑雾,显然是来人准备好的烟雾弹。 场中立刻被浓如墨的烟雾所笼罩。 “轰轰轰!”那三人的三下重击全都落实在那三个扑来的黑影之上。 “汪汪……”却是猎狗的惨叫,“汪汪……”猎狗的叫声极乱,惨叫之声,混乱的兵刃撞击之声,使得场中一片混乱,像是世界末日中的疯狂。 萧衍和叶倩香全都愕然,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叶倩香最先想到的就是拉紧萧衍的手,顺手拾起地上的剑,正准备趁乱遁走之时,那轻微的马蹄之声在身边响起。 “快上马!”一个似乎微带稚气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叶倩香哪还会犹豫?那轻微的马蹄之声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挽着萧衍跃身翻上马背,却是一匹空马。 “锵!”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过,随便听到一声惨叫传出。 那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扑过来的竟是猎狗,这么一阻,竟让萧衍和叶倩香上了马,不由大疾呼道:“别让萧衍走了!” “咝……嗖……”飞马、劲箭竟一齐向声音传来之处攻到。 黑暗之中,那三人清晰地感觉到数十道锐利劲风攻到,禁不住全都大骇,急忙翻身倒退,虽然勉强躲开攻击,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发出声音。 “呼!”一道轻悠的风声自头顶盖到,三人再次出掌,却轻飘飘不着力,那竟是几根树枝,只气得他们差点昏了过去。 “啪!”一道旗花在天空中爆开,这是他们不得已的方法,只好召集散伏在各处的人来共同对付神秘敌人,他们此刻连对方是谁,有多少人马都不知道,怎会不气?难道他们的计划就这样前功尽弃?任谁都不甘心,是以,他们真的急了。 树林之中四处飘散着浓浓的黑雾,连东南西北都难以分辨,更不清楚来者到底会是什么人。但对方的武装定很齐备,只看那几轮劲箭就可知对方有备而来,但他们潜到了自己身后竟没有被察觉,却有些让人无法明白,而且还有马匹,这的确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混乱之中,加上四处烟雾久久未散,也不知谁是敌人,一气乱杀,不管被杀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但有些人却知道追赶着马匹杀,虽然马蹄之声极轻,但仍是听得到。 冲出这片布满烟雾的林子,那些追兵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单薄,尾随追来的只不过十多人而已,而他们更发现,在林外已经排立了一排弓箭手,不过,他们发现得太迟了,因为,劲箭已经射入了他们的咽喉和胸膛。 “皇上和娘娘受惊了,小的救驾来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中呼声一片,所有的人全都跪伏于地。 萧衍和叶倩香先是一惊,却发现跪在自己马前的,只是一个大娃娃,微带稚气的脸上被溅了几点血花,一身劲装也血花斑斑,显然是刚才冲出那片林子之时,为他们开路时所溅上的,但他们想不到的,却是对方如此年轻,他们原以为相救自己的神秘人物定是个很威猛的汉子。 “你叫什么名字?”萧衍心头大开,对眼前的大娃娃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亲切之感,更夹杂着一股真诚的感激。 “回皇上,小的叫凌通,这里都是靖康王府的亲兵,本是陪平安郡主来狩猎,但得知皇上受奸人所困,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救驾,迟来之罪,还请皇上勿怪!” “哈哈,原来你是陪灵儿来的。好,快起来,你何罪之有呀!”萧衍到此时真是心情大畅。 叶倩香也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若非凌通及时赶到,后果可真难以设想。 “你们怎么穿这么少的衣服?”萧衍这时竟发现众亲兵每人穿的衣服都很单薄。 “小的一时找不到东西包住马蹄,只好用大家的棉袄代替了。”凌通斜望了一下马蹄,淡淡地回应道。 经凌通一说,萧衍这才发现,那些马蹄之上裹着的果然是一件件棉袄,也难怪,众人能驱马潜近而没有丝毫声息,从而取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 “通哥哥,贼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了,他们人多!”萧灵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自远处策马疾驰而至。 众人心头一惊,萧灵的快骑转眼已经赶到了这里,立刻翻身下马向萧衍和叶倩香跪下请安。 萧衍乍见亲人,更是有些激动,想到这连日来被追截、逃避,比之那些难民更艰苦,一时感慨万千,迅速扶起萧灵,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马?” 凌通毫不犹豫地道:“今次不知皇上和娘娘御驾至此,我们只带有五十多名亲兵,但都是以一敌十之人!” “通哥哥,敌人可是有近千人呀,我们如何是好?”萧灵倒真有些急了,她一向依赖凌通惯了,此刻虽然有萧衍和叶倩香在身边,但情急之下,仍习惯性地向凌通汇报,依然极为亲昵地称他为通哥哥。 萧衍和凌通的脸色都微变,若以五六十人对付近千人,无遗是以卵击石,但萧衍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近千人分聚到这里。不过,这也可以看出石中天为了对付他,的确是倾注了很多的人力和心力。过了滁州,很快就会赶到建康,是以,石中天不得不在这最后一关孤注一掷,如果在最后一关仍无法将萧衍擒下的话,只怕以后他就没有机会了。再加上一路上的追兵全都分在滁州附近,才会使兵势一下子变得这么凶。 “我们拼了,只要能保皇上和娘娘及郡主突出重围就行了!” “对,我们护着皇上突围……”众靖康王府的亲兵全都显出一片赤胆忠心,神情极为慷慨。 彭连虎几乎没有一夜合好了眼,想到石中天的可怕,让任何人都无法安枕。 他的手上青筋在涌动,那是因为他的确是充满了无限的杀机。 “这已是第三十二位探子死于绝毒之下!”一旁的黄锐语意之中也充满了杀意,他也是萧衍身边八大护卫之一。 而另外四人则静静地立在浑身泛青的一具尸体旁,眉头紧锁,他们正是与彭连虎一起的六大护卫之四,分别为追风、逐电、抗天、怒日。 “看,他的手中似乎抓着一件什么东西!”追风的目光落在那尸体紧握成拳头的左手上。 彭连虎精神一振,出指疾点尸体手腕上的数大关节,劲力一冲之下,那只握成拳头的手竟然张开。 “是一张字条!”怒日以最快的速度拾了起来。 “城北城隍!什么意思?”怒日念道。 字是用血写的,这是第三十二个探子以生命换来的,但却只有这四个字。 彭连虎不由得微愣,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城北有个城隍庙?” “对了,不错,我记得曾在城北发现了一个城隍庙,想来这四字所指定是那里!”黄锐突然道。 “他定是说石中天就在那城隍庙中,我们立刻调大军前去,不相信他们会漏掉!”怒日眼中充满杀机道。 “不行,这里是新马桥,虽然仍是我们南朝的地方,但实际却成了北朝之地,我们绝不能调动大批人马,那样只会引起固镇的攻袭,我们绝不能这么做,只能我们几人前去看看,更何况人手太多,会打草惊蛇,绝不划算!”彭连虎出言道。 这六人都以彭连虎马首是瞻,彭连虎这般说,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 “好,那我们这就去!”黄锐立刻道。 “必须小心行事,对方可能不止石中天一人,石中天的用毒水平没有这么好,可能有个极可怕的施毒高手在其中!”彭连虎忍不住提醒道。 天色已经越来越昏暗,林间本就光线不强,凌通望了望天色,想了想,打断群情激动的众王府家将,认真地道:“此刻我们想要杀出重围,希望是很微渺的,这些人似乎也都不是弱手,能否安全地保护皇上和娘娘杀出重围还是个问号,如今之计,我们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天就要黑了,只要等到天黑,我们就不怕他们人多,而等到天明之时,城中定会派出救兵,那时候就是他们的末日!” “可是我们能再挨过一炷香的时间吗?”亲兵头领萧逸有些怀疑地问道。 凌通飞身跃上树顶,四下环顾了一眼,想了想道:“相信没有问题,但却需要大家配合!”说着冉冉自树上飘落,身法之轻灵,就像是鸟雀。 萧衍禁不住再次对凌通仔细打量了一番,此刻竟对这大娃娃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之感,不由得道:“好,只要你有办法,大家暂时全都听你的!” 凌通没想到萧衍会这么说,不觉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但却毫不推托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家迅速将那些尸体之上的羽箭全部拔回来,我们最不能缺的就是这些东西!”凌通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张精巧的折叠弩机,双手递给萧衍,诚恳地道:“这是小的亲手制作的小弩,想请皇上试用一下!” 萧衍不由得大感好笑,想自己平日自恃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连兵刃都未用,今日却要以小弩来保命,这的确让人感叹,不过凌通似知道他的心思,以如此委婉的说法,虽然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但却表现出这小子的确头脑机灵。 凌通自马腹之下拿出一袋极为短小的箭矢,比之普通小矢还要短小,每支不过五寸而已,蓝汪汪的箭头,一看就知上面淬有剧毒。 萧衍自然心照不宣,有这剧毒的箭矢和折叠轻便小弩机,的确会让人心里踏实多了,忍不住赞道:“好一张精致的小弩机,看不出你年龄如此小,却如此聪明绝顶,若今日我等安然脱困,朕定重赏于你!” “谢谢皇上!”凌通大喜,立刻转身对萧灵道:“灵儿,我们带的那些绳子还在吗?” “在,要绳子有用吗?”萧灵望了望马背上几只沉重的大包袱,问道。 原来,凌通这次上山打猎并没有准备在天黑之前进城的意思,一开始就打算露营野外,所以准备的东西极为齐全。凌通和萧灵本就小孩子心性,不仅准备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就连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也都准备了很多,例如绳子、钩子之类的,甚至连兽夹也带了不少,倒是真的准备痛痛快快打一段时间的猎。凌通更一路上采得许多草药,他将医书医典背得极熟,以采药为乐倒也快哉。 凌通迅速从包袱中拿出绳子和细线,更在细线之上挂着一个个细小的包袱,然后在地上和树顶上一气乱缠。地上的细线并无小包,小包都挂在空中,在树枝和黄昏天色的掩护之下,竟极难发现。 “我们向山上退!”凌通再次吩咐道。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但眼下唯一的去处,就是山顶,不过也幸亏这里山石极多,林子又密,更是谷涧交错,地形确实复杂。如果是晚上,对方在未知虚实的情况之下,的确不敢轻举妄动。 行不过两百米,凌通又吩咐道:“大家立刻砍树!” 众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凌通如此吩咐,也便照做不误。就在那些树将倒之时,凌通迅速将绳子拴紧一根粗枝,系在另一株树上,使要倒的树全都被拉稳,然后就将他熬制的药,黑糊糊地涂在被砍之处,在昏暗的光线之下,的确难以看出破绽。 “你们带皇上先去山顶,搭营休息,这里就由我负责好了!”凌通吩咐道。 萧衍似乎有些明白凌通要干什么,而这时远处的贼人已经向山上冲来,也就不再多问,策马向山顶驰去。 城北果然有座城隍庙,只是年久失修,已经破败,兵荒马乱之年,又有谁会去理会这座破败的城隍庙呢?除了野鼠经常出没外,倒很少有人前来。 彭连虎持刀而立,静静地望着那结满蛛网的庙门,心头涌起了一丝无奈的感慨。庙破家亦破,人亡国何堪?究竟是谁的错?他无言,也无暇去考虑。 目光扫在庙门口的青苔之上,却并未发现履痕,只是凄厉的北风呼啸干扰着冰凉的空气。 “城北城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说石中天就在城隍庙中,抑或是别的意思?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进去一看。 一人一刀,别无其他,彭连虎并不怕石中天,因为他知道石中天绝对不可能有太强的攻击能力,全因对方伤得的确太重。他能活着逃这么远,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了,天下间能够在蔡伤与蔡风联手之击下而不死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了,而且他仍能够在最后使出那惊天动地的一招,真是让人感到太不可思议。是以,若这人不死,将会成为天下任何正道人士的心病。 石中天本是他师叔,这一点,彭连虎在郑伯禽的口中听说过,也知道这个师叔的武功极高,但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天邪宗的宗主,更是四十多年前邪宗的传人,并习得冥宗的武学。这的确让人感到太不可思议了,没有人会不认为他是天才,若不是天才,怎么可能将这么多的绝世武学练成?不过,单凭石中天那些连环毒计,就可知其人的心智是常人所难及的,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对手,都会感到心寒。是以,彭连虎绝不能容石中天活着,何况石中天还是他圣刀门的叛徒,作为圣门刀的大弟子,他肩负着清理门户的责任,义不容辞! 青苔似乎有些滑溜,只是那些蛛网在彭连虎逼进的时候,突地全都断开,向庙门的两边飘散,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气刀所切。 彭连虎踏入庙中,一股霉腐之味扑鼻而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有退却,只是目光略略扫了一下庙中的景物,似乎一切尽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目标,他的心神绷得很紧,甚至每一步都极为小心,他绝对不会轻视任何对手! 唯一留住彭连虎目光的就只有香案下的一具似已冰凉的尸体,当然,那并不是真的尸体,彭连虎清晰地感觉到那轻微的呼吸之声,是一人紧裹着一张草席,竟然似是睡了过去。 不是石中天,绝不是!彭连虎的直觉告诉他,自那破烂的衣裳来看,不是个乞丐就是难民。 城北城隍,难道就是指的这样一个人?彭连虎忍不住暗自问自己,但他的手已经搭在刀把之上,若有任何突变,他都会在第一时间作出最快的反应。 对于刀,他向来是无比的自信,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刀道之上永远都无法追及蔡伤,但他仍然对自己的刀有着不灭的信心,这是一个刀手具备的最起码条件。 “咳……”彭连虎轻咳一声,但并没有惊醒对方,对方萎缩在香案底下,似乎睡得很香。 “砰!”彭连虎一脚踢碎一块砖。 “谁呀,房子要塌了?”那人一骨碌地爬起来,夹着破席子就准备向外冲,还以为真的是庙塌了。 彭连虎并不感到好笑,只是微微有些歉意和叹息,这人的衣服的确破烂得不成样子,破棉袄里面的棉花都露在外面,令人一见就会产生同情之心,瘦得像根芦苇棒,眼睛中犹自布满了血丝。 那人突然发现有个锦衣人立在他的面前,禁不住刹住脚步,满面惊疑地望着彭连虎,将之自上到下打量了好多遍,才吁了口气,有些傻傻地道:“原来不是房子塌了,那还可以睡上一阵子。” “朋友,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情!”彭连虎极力使自己的语调变得缓和而轻松,他实在有些不忍心再去折磨这样一个可怜人。 那人再一次惊讶地打量了彭连虎一眼,出其不意地问道:“你有没有馍馍?” “馍馍?”彭连虎一愣。 “没有馍馍就少来烦我!老子不做梦就会饿得发慌,还是先去做梦为妙!”那人说着又要向香案之下钻去。 彭连虎这才恍然,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他从来都未曾体验过这种生活,一个只能靠梦来充饥的人的确有种说不出的可怜,他很少这么用心地去感受别人的痛苦,不由得道:“我没有馍馍,却有银子,可以买到很多的馍馍。” “银子?”那人迅速扭过头来,眼中放出贪婪的光芒,他似乎也知道银子的重要,但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彭连虎。 彭连虎掏出一锭约有五两重的银锭,晃了晃,道:“如果你好好地回答我的话,这个就是你的了。” “你……你这银子是不是真的?”那人极度怀疑地问道,他绝不敢相信,世上有只问几句话,就可拿到这么多银子的事情,即使做梦也不会梦到。 彭连虎笑了笑,将银子放到对方的手中道:“现在你握着银子,待答完了我的话,它就是你的了。” 那人犹不敢相信地把玩着银子,既放在嘴中咬,又放在耳朵边听,像是真想验出个真假一般,样子十分滑稽。 彭连虎望着对方想发笑,但却笑不出声来,五两银子,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些难民来说,也许可以救活一家人的性命,是以他很高兴。 “不,你肯定是骗我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要是我答不出来,你就会要回去。算了,我还是不要你的银子。”那人有些怯怯地道,意外之财竟让他怕了,伸手就将银子递给彭连虎。 彭连虎一愣,他想不到对方会这么想,不由得道:“不管你答对了还是答错了,这银子都是你的。” “不,还是先还给你,免得待会儿我不还你,你拿刀砍人,答完问题后你要给我就给我,大不了我不要,可千万别砍人!”那人似乎对彭连虎带着畏惧之心。 彭连虎只好苦笑一声,这种自天上掉下的馅饼,的确让人难以相信,无奈地伸手去接银子。 “咝!”一道凌厉无匹的劲风自侧面射到。 彭连虎一惊,手一缩,身子向劲风传来之处飞扑而去,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同时连刀带鞘扫出。 “啪!”一声碎响,却是一块石子被击得粉碎。 而那破烂干瘦的汉子在刹那之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形无比快捷地向屋顶冲去,与他刚才的样子几乎无法联系在一起。 彭连虎又是一惊,自己刚才难道看走眼了? “啪!”一声脆响,那人正待破开屋顶之时,一柄剑鞘击在他的顶门,竟让他重重坠落地上。 彭连虎惊骇莫名之时,便见那虚空中的剑鞘,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倒射了回去。 惊鸿一闪之下,剑鞘竟准确无比地套在一柄剑上,也就是在这时,彭连虎的眼角闪过了一道人影。 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轻步进入了城隍庙中,一件黄色的披风,在寒风中微微皱折成一种异样的神韵,就像那人的身形和步伐一样优雅而富有动感。 凌通极为自信地观望着那些追兵进入自己的第一道防线。 对方前面的人绊动了地上的细线,突然惨号起来,接着许多人都抛下兵刃,捂着头脸惨号不已,像是发了疯般抓着自己的头脸。惨号之声越来越多,情况似乎无比惨烈,后面那些追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都吓得止步不敢前行。 “啊!大家小心,林子中有毒,快退回去,快!”有人突然似乎发现了什么般呼叫了起来。 追兵全都大惊而退,留下一百多倒霉的人仍在林间惨叫号吼,凄惨无比,使得满山阴风惨惨,似有万鬼齐嚎一般。 就连萧衍等人也看得触目心惊,禁不住将目光全都投向凌通。 凌通神色自若地道:“小的在那细线之上挂有几十包毒粉,只要他们绊上了地上的细线,就会牵动空中的细线,而让毒粉震洒而出,形成毒雾,只要他们敢向前闯就会是这个样子,这种手段的确残忍了一些,但对付敌人,小的只好这样了!” 萧衍并没有责怪凌通,他本是以军功起家,见惯了战场上的杀戮,更清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须让敌人死!此刻,他反而对凌通更有好感,心想对方如此小的年纪,但其机慧无穷,将来绝对是个可造之材,不由得嘉许地点了点头,道:“做得好!” 凌通得萧衍这么一赞,立刻精神大振,道:“让小的在营地四周再布些小玩意,以防他们晚上偷袭,惊扰了皇上!” “好,你去吧!”萧衍此刻倒真的对凌通很有信心了,虽然他是以行军布阵起家,这些亲兵也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与凌通这自小以狩猎为生,生长在树林深山中的小猎人来说,其野外生存经验就远远不及了。 回到这种老林深山中,凌通简直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更何况,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得到皇上的嘉许,甚至连皇上都愿意听他的话,心头的那个乐呀,简直没法形容。不过,幸亏这段日子以来,他见过不少世面,对自己更是充满了自信,而萧衍又是一副落难的样子,没有那种想象中逼人的气势,才会使他的机智发挥得淋漓尽致,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之中见到萧衍,而改换在朝中,只怕凌通早已慌得不知该干什么好了。而在野外,使他对帝王的那种畏怯之感全都消失,这其中当然还有靖康王的功劳,靖康王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使凌通对王侯贵族的印象大佳,更不会再有什么畏怯的心理。不过,此刻在萧衍面前他的确想借机卖弄一下,于是将蔡风所讲的阳邑猎人布置机关的手法全都派上用场,倒也尽心尽力至极。 彭连虎握刀的手紧了紧,他深深感到这神秘人物是个绝对不能轻视的人。 那神秘的鬼脸人目光只是在彭连虎脸上轻轻扫了一下,就落在衣衫破烂之人的身上,淡漠地问道:“石中天究竟在哪里?” 彭连虎和那乞丐一呆。彭连虎有些惊异地望着来人,心头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不解的是,神秘人物是怎么进来的呢?明明怒日、黄锐诸人都守在外面,而此人能在萧衍五大护卫的环伺之下进入城隍庙,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彭连虎心惊,但他仍忍不住问道:“刚才你为何要掷出石子?” 神秘人物再次把目光落在彭连虎身上,淡淡地道:“因为我不想你死!” 彭连虎一呆,竟有些不明所以。 “好眼力,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乞丐模样的人竟忍不住出言问道。 “梦醒之人谓之梦醒!”神秘人物淡淡地道,始终保持着那种不愠不火的风度。 “梦醒!”彭连虎和乞丐同时愣了一下,因为他们都从来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以眼前这人如此可怕的武功怎会籍籍无名呢?但无论如何,彭连虎已经相信梦醒出手只是为了救他,因为乞丐的话就表明了梦醒并没有说谎,可是他仍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他的性命。 梦醒似乎明白彭连虎的想法,淡淡地笑道:“问题出在你给他的那块银子之上,如果你接了那块银子,此刻已经不可能再站着说话了,不管你的刀有多快多狠,都无济于事!” 彭连虎心下骇然,想不到因为自己的同情心差点连命都送掉了,而这乞丐般的人演戏可也真像。彭连虎以刀鞘翻开地上跌落的银子,仔细一看,竟发现上面有一点点银色的小虫在蠕动,禁不住一阵恶心,同时也骇然道:“银蚕蛊!” 要知道,银子本就有鉴别毒物的功效,如果上面沾了毒,绝对会有异样,但若是一些活的色调与银子一般的蛊虫,便让人难以发现了,等到你握住银子,已经迟了。 “不错,你的见识也不少嘛,居然知道这是银蚕蛊!”乞丐并不否认。 彭连虎神色大变,此人的心思之歹毒,只让他杀机狂涌,不由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田新球有什么关系?” “你很想知道吗?”那乞丐微笑着道,似乎对彭连虎和梦醒并不在意,抑或他知道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彭连虎和梦醒的掌握,变得一切都不在乎了。 彭连虎冷静地寒声道:“你先回答他的问题,石中天究竟在哪里?” 说完后,彭连虎突然觉得自己微微有些昏眩,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 梦醒已若光影一般,疾掠而上,杀意猛涨,剑芒四射。 “哈哈,已经迟了!”那乞丐一声狂笑。 “哗!”乞丐的身子撞裂了香案,神台竟在刹那之间裂开一道门,里面黑得像是没有底的深渊。 “呀!”一声长长的惨叫,跟着又是一阵跌撞的声音。 鲜血淋红了香案,那乞丐若坠入了龙潭的大石跌撞而下。 是彭连虎的刀,彭连虎与那乞丐身形最近,在对方撞破香案之时,他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竟以刀当暗器射出。 这样一来,他的刀自然比梦醒的剑更快,但刀也跟着那乞丐的躯体坠入漆黑的洞中。 彭连虎提气疾退,梦醒也退,两人的身形的确快绝,但在半空之中,便若两块大石头一般重重坠落,他们竟不知不觉中了毒。 梦醒想也不想,当即盘膝横剑,运功逼毒,彭连虎也只得如此,因为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的劲道一点也提不上来,就像是被抽干了鲜血一般,根本没有力气行出庙门,虽然知道庙中危险重重,却也无可奈何。 追兵似乎不敢再自第一道防线经过,只得再次绕道,很快就达到第二道防线。凌通将手一挥,守在那里的众亲兵箭雨齐发,虽然只不过数十人,但杀伤力极大,几乎箭箭不虚发,因为事出突然,追兵几乎无法聚中力量反抗,而亲兵更是事先选好位置,于隐蔽之处施放暗箭,自然是毫无损失。 凌通抬弓,“嗖”地一响,羽箭准确无比地射断拉住断树干的绳子。 “哗哗……”那些靠绳子拉住的大树全都倾倒而下,追兵太过密聚,立刻阵脚大乱,一股股黑烟自林间漫开。原来,凌通在树的断口之处塞了烟雾毒弹,树身只要一倾,立刻压爆烟雾弹,黑烟随之而散开。 “呀……啊……”几声惨叫传出,似乎是有人中了兽夹的埋伏。 敌人骇然冲出烟雾的范围,却成了众亲兵的箭下之魂。在黑暗之中,大树的倾倒,砸夹、树枝扫下,惨叫声、惊呼声,还有马嘶之声,混乱至极。 更多的人则是骇然而退,因为大树的倾倒,而且枝杈极多,使人根本弄不清哪里才安全。即使发现某处也许比较安全,但突然莫名其妙地一枝扫下,扫得满面是伤,是以这些追兵全都骇然而退,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这浓浓的黑烟是否有毒,如果像刚才一样,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所有的追兵都为之心寒,骇然而退。 萧衍眼见追兵乱成一窝粥,这些天来心中所受的闷气,霎时消泄了一半,只恨此刻手中无兵,否则定要杀个痛快。哪怕只有两百兵力,也绝对可以将对方杀个落花流水。只可惜,眼下自己手头的兵力太少,五六十人即使想杀也力不从心,对方至少比己方多出十五六倍的兵力,只要稍稍振作一点,就足够将他们围住搏杀。 “皇上,让臣妾为你运功疗伤。”叶倩香挽住萧衍的手,关心地道。 “爱妃,不用这么急,让朕再看看这群人怎么个乱法。”萧衍看得兴致大起,竟然仍想继续看下去。 “哇,通哥哥的埋伏真厉害,只杀得这些逆贼叫爹喊娘,真有趣!”萧灵拍手叫好道。 叶倩香眉头微微一皱,萧衍却“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好个叫爹喊娘,灵儿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 萧灵小脸一红,嗫嚅地道:“从通哥哥那里学来的,皇叔公不喜欢吗?” “哈哈,皇叔公怎会不喜欢呢?虽然词儿粗俗了些,但的确用得好,对了,凌通是哪家的,难道是凌霄的儿子吗?”萧衍问道。 萧灵心中一喜,娇声道:“他不是凌将军的儿子,也不是生在我们南朝。” “啊!”萧衍一惊,有些微讶地问道,“那他是哪里人,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萧灵遂将与凌通相遇的经过说了一遍,更绘声绘色地将一路上的惊险与凌通如何破敌,如何逃命都讲得活灵活现的。 萧衍和叶倩香听了不由得也为之惊叹不已,两个小孩如此行走江湖,的确是惊险异常,两人因此更对凌通产生极浓厚的兴趣。叶倩香亦不由得对凌通另眼相看,只看此刻他指挥若定的样子,极尽小将风度,若是加以塑造定能成为大将之才。 “今次凌通这小家伙立了大功,灵儿准备要皇叔公怎么赏赐他呢?”萧衍饶有兴趣地问萧灵道。 萧灵想了想,开口道:“皇叔公一定要赏赐通哥哥吗?” “君无戏言,今日他救驾杀敌有功,自然要赏赐他喽。”萧衍认真地道。 “那皇叔公问我,是不是我说要赏赐通哥哥什么,皇叔公就赏什么给他呢?”萧灵精灵地眨着眼,似乎别怀心机地问道。 萧衍不由得大感好笑,笑道:“小丫头居然跟皇叔公耍起心计来了。” “灵儿不敢!”萧灵神情一肃道。 “哈哈,好吧。你说,你想要皇叔公赏什么给他?”萧衍笑问道。 “我想皇叔公赏他一个可以由他提出请求,并能使他满足的机会。当然,不是太过分的。”萧灵再次声明道。 “啊,哈哈,小丫头越来越精灵了。好,只要皇叔公能做到的,就给他一次机会!”萧衍笑道。 “谢皇叔公金口!”萧灵忙跪下道。 “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地上这么脏。”萧衍忙扶起萧灵道。 “灵儿代通哥哥先谢恩了,皇叔公可不能悔口哦?”萧灵天真地道。 “女大心向外,真拿你没办法。”萧衍笑骂道。 第118章 第十六章 因果报应 第十六章因果报应 梦醒和彭连虎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因为他们听到了一阵得意的笑声。 笑声之中的确是充满了得意之情,对方似乎是在为梦醒和彭连虎的中伏而高兴。 “田新球!”彭连虎忍不住惊怒地叫了一声。 “你还认识我?记性真好!”说话之人正是金蛊神魔田新球,他的身后便是赵青锋与费明。 “是你下的毒?”彭连虎怒声问道。 “不错,除我之外,天下还有谁能够下这无色无味、浓而不腻的毒呢?天下又有谁能用毒毒倒你们这两大不世高手呢?哈哈哈……”金蛊神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那三十二名探子也全都是你下的毒手?”彭连虎依然询问道,但语调已经渐渐平息。 “那根本就不必我出手。不过,事情终会是这个结果,任何想对付邪王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金蛊神魔语调平缓地道。 “邪王?是石中天?”彭连虎惊问道。 “不错,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邪王乃我南朝魔门之主,而我们魔门中兴的大业,定会在邪王的手中实现,那时候,也不管你圣刀门、铁剑门,还是什么白莲社的后辈,统统都要臣服于我魔门之下!”金蛊神魔双目放光地道。 “哼,就凭那个缺手断脚之人!”梦醒不屑地道。 “真正的高手是用脑子夺天下,而不须用刀动剑,以武力争权夺势,那只是一些愚蠢的人所用之法!”金蛊神魔不屑地道。 “哼,此刻的石中天只不过是个废人而已,还有什么作为?用不了几天,天下正道之人都会欲杀之而后快,你们天魔门全都是一些偷鸡摸狗之辈,岂能有成事之日?”梦醒语意刻薄地骂道。 “哼,听说就是你创立了破魔门,是吗?还坏了本宗主的大事。哼,什么破魔门,大言不惭,就让本宗主将你炼成第二个毒人绝情好了!”金蛊神魔田新球记起梦醒曾坏了他“失魂草”之事,此刻又听对方如此刻薄的话语,不由得杀机狂涌。 “哼,你以为石中天会与你诚心合作吗?他统一了魔门,对你有什么好处?到时你还不是像一只狗般驯服于他?”彭连虎语气微带挑拨地道。 “呸,这是我魔门中事,你们外人休管!”费明叱道。 “哼,我怕有人并不是这么想的,石中天的心中只有一个自己,更不在乎谁对他好,有件事情,我真不忍心告诉你们,哈哈,有人……”彭连虎说过到这里突然断掉。 “有屁便放,有话便说,休想挑拨我们与邪王的关系!”赵青锋有些不耐烦地骂道。 金蛊神魔的神色有些变幻不定,他并不是一个心胸广博之人,疑心之重绝不用置疑,虽然他知道彭连虎施展离间之计,但无风不起浪…… “你如此咬舌嚼字,我就先割你的脑……”费明怒叱道。 “费明,让他说!”田新球冷冷地道,望向彭连虎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机。 林间昏暗一片,凌通领头向第二道埋伏杀去,那里只剩下一小股兵力,且没有受伤的少。大部分追兵全都退了出去,因为没有人愿意瞎着眼胡打乱撞,更不知道黑暗之中有何凶险,对方的毒辣手段,已让他们心胆俱寒。 凌通一阵冲杀,仗着优势的兵力,更在对方斗志尽失之时,手中的宝剑犹如斩瓜切菜一般,竟无人能挡其一击。敌军数十人,几乎与外面的人完全隔绝,浓雾之中,没有人敢踏进一步,只能听着这边惨叫连天而干着急,追兵们到此刻犹不知凌通一方究竟有多少人马,虚实难测之下,更不敢妄自穿入黑雾之中。 凌通深知对敌之道,绝对不能够有半丝仁慈,否则那就是对自己的不公。何况对方有近千人马,多杀一个,对方就会少一分实力,是以手段毫不留情。 王府的亲兵本来心存惊惧,但此刻一看,凌通只凭两道机关,就让对方损兵折将四百余人,战果之佳大大出乎了他们意料之外,也让他们斗志狂升,对凌通信心百倍。 “拾箭!”凌通的剑刺入最后一人的胸膛,吩咐那些亲兵道,想了想,又接着道,“连他们废弃的兵刃也拾回去!”说完自己却钻入了黑雾之中。 众亲兵对凌通的吩咐可真谓言听计从,只要凌通吩咐,立刻便做,他们知道,这里任何一件废弃的兵器,在凌通手上,也许就成了极为厉害的机关。 凌通很快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抱着一堆兽夹,有的甚至还沾有血迹。 众人见凌通出来了,早已将一切准备就绪。 萧衍也在叶倩香的挽扶之下快步行了过来,众人见萧衍过来,慌忙行礼。 “众卿免礼!”萧衍说着径直行到凌通的身前,热情地赞道:“做得好!如此一来贼人定会胆寒,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回京后,朕将重重赏你!” “谢皇上!”凌通慌忙谢恩。 “你可还有什么防备?”萧衍问道。 “大的防备没有,但小的防备却必须做,对方的大部分喽啰应该不足为惧,眼下就怕他们有高手来犯,我的这些装备虽然对那些喽啰有效,但对于高手却难以派上用场。刚才的烟雾之中,含有泻药的成分,只怕待会儿,那些喽啰会大泄不止,定没什么战斗力。如果我们趁机冲出去,未免会损伤很大,但要冲出去并不难,只是担心对方在路上仍设有追兵,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是以,我们只要稳守这座山头,挨到天亮绝对不会有问题,只要我们加强防备,对方的高手也无机可乘,只要大军一到,今日之围立解。因此,我们最好还是以守为攻!”凌通分析道。 萧衍和众人听说那黑雾之中含有泻药的成分,不由得感到好笑,但这的确是很有效也很厉害的一招,使对方疑神疑鬼,大失战斗力,同时凌通所说的也极有道理,为了减少风险,只好以守代攻了。不过,凌通能说出这番道理,的确难能可贵,由此可见此子的不凡之处。 凌通的确与别的猎户不同,因为他从小就受凌伯的熏陶,更有凌能丽这个好姐姐的教导。凌伯本是退隐大儒,学识渊博,虽然凌通所学不多,但也多少沾了些文人的气息,在君子面前自然显得知书达理。他与蔡风出身不同的是,蔡风更为得天独厚一些,蔡伤和黄海无一不是文武全才,也只有文武兼修之人,才能够真正将武学推至巅峰,成为宗师。蔡风更有天下第一巧手马叔相教,自然一出世就成了焦点人物。而凌通得梦醒、蔡风、剑痴诸人的调教,聚众家之长,也的确成了一个厉害的角色,是以,说话做事也变得有了深度。 萧衍大为欢喜,从这一刻起,他决定将凌通培养成在南朝绝对可以举足重轻的厉害人物,北朝有蔡风,难道就不可在南朝出个凌通? 想到蔡风,萧衍就禁不住有些怒恨,若非蔡风那一肘猛击,他又怎会伤得如此重?但他却知道,那一击,蔡风并未用尽全力,否则他的手掌绝对没有护胸的机会。若非他的手掌消去那一肘的几成力道,只怕会五脏俱裂,绝无活命之机。当然,若蔡风不这么重击一下,又怎能引出石中天这深藏不露的老魔,所有的一切,只怪一个人,那就是石中天! 天下间又有谁能够对付石中天呢?连蔡伤与蔡风父子都无法让他授首,那还有谁可以与石中天抗衡呢?但幸亏蔡风斩下了石中天的一臂,使他变成了残废,否则,只怕后果更为不堪设想。 萧衍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明白,眼下回到京城,就是要密查石中天在朝中的党羽。像石中天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怎会不在朝中安下党羽呢?眼前这些伏兵调动如此迅速,更在各个路口都布有眼线,只凭这份力量就绝不是平常人所能够做到的,定然有数人协作,否则即使石中天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无法如此运筹帷幄,除非他是神!那么这几位神秘人物又是谁呢? 彭连虎哈哈一笑道:“亏你还如此信任石中天,其实石中天早就已将你当成了他的敌人!” 金蛊神魔没有说话,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哼,任何拥有毒人绝情这般可怕杀手的人,对野心者都是一个最大的威胁,石中天也是人,而且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尤其感到威胁的严重,就像当初的尔朱荣一样,正因为他深深感到毒人绝情对他的威胁,才会让毒人绝情去杀莫折大提,做这连他都不敢尝试的事,就是想借别人之手除掉绝情。石中天也同样如此,否则,他怎不告诉你蔡伤解除毒人的计划?那是因为他想利用蔡伤消除你的一只臂膀,这样你才会更加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而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彭连虎继续道。 “就只这些吗?”金蛊神魔神色微缓,不屑地问道。 彭连虎一呆,他说出这些反倒使田新球疑心尽消,这是为何?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打一开始石中天就告诉了田新球这个计划?他有些摸不透底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金蛊神魔对石中天的疑心尽消,自己的挑拨之计前功尽弃,但他仍不死心,接着道:“就算他告诉了你这些,但却只是一些皮毛,重要所在仍然未能尽详,难道你不为蔡风恢复本性而感到可惜吗?” 不等田新球开口,彭连虎又道:“石中天只是一个极端自私之人,他不告诉你全部,是因为他知道另一个秘密,那就是如何让毒人改主的秘密!” 此语一出,不光是田新球,就是连费明和赵青锋都呆了一呆,齐声问道:“这是什么秘密?” 彭连虎心中一喜,终于再度挑起了他们的兴趣,心想即使自己不告诉他们,总有一天田新球也会知道的,不如由自己告诉他以挑起他们的内哄,这更有价值一些。思罢不由得淡然道:“这是自陶老神仙那里所得来的消息,毒人在受制于金针期间,谁要最先拔了金针,毒人所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主人,终生不改,除非有人具备佛道两家的神功。这个秘密蔡伤知道,但蔡伤又与他自以为信得过的人说了,石中天理所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才真正希望毒人受制,然后,他就会成为第一个拔出金针者,毒人由你的变成了他的,自然不会对他再构成任何威胁。但为了稳住你,他就不得不告诉你一些皮毛的消息。但是最后他仍失算了,他失算的是没想到蔡风本身就具备佛道两家的神功,这才让他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若丧家之犬一般逃遁。因此,你失去毒人这个筹码的祸首只应该是石中天。可笑可叹的是,你这位自以为聪明绝顶的金蛊神魔也会被人当猴耍!” “哈哈哈,果然有趣,狗咬狗,却让人捡了便宜,恭喜你了田新球?”梦醒幸灾乐祸地道。 “让我先封住你的臭嘴!”费明大恼,伸掌向梦醒那带着面具的脸上掴去。 “等等,让我先来看看他这张鬼脸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丑脸!”金蛊神魔突然唤住费明,同时举步向梦醒走去。 “看了你会后悔的!”梦醒冷冷地道。 “哼,我田新球从来都未曾做过后悔的事,也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金蛊神魔不屑地道,同时伸手向梦醒的面具上抓去。 彭连虎和赵青锋诸人也想看看这神秘的梦醒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单凭刚才那可怕的一剑,就知其武功之高,已达绝顶境界,而天下间能有如此可怕剑术的人怎会是一个无名之辈呢?因此不由得全将目光聚集在那张面具上。 金蛊神魔的手指已触到面具,但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无法形容那种惊骇和诧异莫名的感觉,在他的心中,竟清晰地感觉到一柄剑的存在——来自内心深处的剑! 也不是,剑,自梦醒的腿畔跳起! 金蛊神魔想退,但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还得有人同意才可以,那人就是梦醒。 梦醒的手,像是一个无法抵抗的噩梦,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钳住金蛊神魔想要撤回的手,而就在此刻,那自他腿畔跳起的剑,已经深深刺入了田新球的命门穴。 炙热而纯正的劲气以无可抗拒之势传入金蛊神魔的七经八脉。 “呀!”金蛊神魔忍不住一声狂号,声震屋宇,绝望的阴影几乎完全吞噬了他的心神,从未想过死亡的他,这一刻才真正明白,死亡是怎样一件可怕的事情。只是他却无法明白梦醒怎会不受自己所布无形之毒的影响,这是一种与功力完全无关的毒物,只会使人力消、气化、骨软。虽然毒不死人,但也比绝毒多了一种无法用功力逼出的功效,唯有十二个时辰之后,方能自解,但梦醒似乎根本就不惧这种毒性,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但无论如何,梦醒未曾中毒,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费明和赵青锋大骇,事出突然,几乎让他们心胆俱裂,在他们犹未曾反应过来之时,金蛊神魔的身体就已向他们飞撞而至。 赵青锋想也不想,以最快的速度向那神台下的暗门中飞射,但人在半空,突觉腰间一痛,真气一泄,“吧嗒”一声,重重跌落在地。 “御剑术!”彭连虎忍不住惊呼出声。 费明正想动,空中突然一片迷茫,满天的剑影带着割衣欲裂的气劲向他罩了下来,费明只得闭上眼睛,甚至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因为他知道任何的反抗都是多余的,自己绝对不可能在如此霸道一剑之下逃得性命。 彭连虎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骇异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梦醒,一梦千年,乍醒终明世物,梦醒之人为梦醒!”梦醒极为平静地道。 “梦醒!梦醒……”彭连虎再一次咀嚼着这个名字,神情显得有些迷茫。 费明没有死,因为他听到了声音,彭连虎和梦醒的声音,能够听到声音的人自然不会死,他睁开眼来,看到的依然是一张冷冰冰的鬼脸,没有丝毫的生机,但他感到脖子一片冰凉。 那是一柄剑,梦醒的剑! “你杀了我吧,天邪宗弟子视天为邪,永不叛宗!”费明心中隐隐感觉到什么似的,沉声道。 “我不杀你,只要你带我去见石中天!”梦醒的声音极为冰凉,但却透着一缕抹之不去的杀机。 “我不会背叛邪王的,你杀了我也没有用!”费明坚决地道。 “哼,这样对你绝对没有好处!”梦醒的杀机上涌,冷漠地道。 金蛊神魔萎缩于地,但却未死,梦醒似乎并没有一剑要了他的命。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会……会不中毒!”金蛊神魔虚弱地问道。 “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只是你想不到而已。的确,你的毒也许真的很厉害,但自始至终我都未中空气中的毒!”梦醒淡然道,目光有些怜悯之色。 “这,怎么可能?”金蛊神魔满面惊诧不解。 “就因为我这张面具,这不仅是一张面具,更可以阻止任何毒素的入侵,它乃是出自老神仙陶大师亲手之作,此刻你该明白了吧?”梦醒冷冷地道。 “啊!”众人全都一惊,金蛊神魔更是面色灰白,喃喃道:“你杀了我吧,为什么不杀我?” “哼,你作恶多端,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不过,我会让你死的,但不是现在!”梦醒的语调充满了杀意。 “你好狠!”金蛊神魔咬牙切齿地道。暗中运劲,再一次神色大变道,“你废了我的武功?” 梦醒似乎笑了笑,道:“对了,我已经刺破了你的气穴,从今以后,你就不可能靠武力伤人了,甚至连个八岁的小孩都可以胜过你!” “你好毒!”金蛊神魔急怒攻心,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数十载的武功竟在刹那之间毁于一旦,痛苦之下,狂喷出一口紫血,颓然而倒。 梦醒一惊,伸指在他鼻前一探,竟已气绝!显然是咬毒自杀,一代凶魔却这样死去,梦醒禁不住心头有些怅然若失。 金蛊神魔其实这些年来并没有太大的恶迹,只是在背后出谋划策,对正道进行破坏,自己真正出手之时并不多,除大柳塔之役外,其他的一些事情皆由毒人绝情去实施。但也的确是一个最有威胁性的人物,一身毒功以及练制毒人之术,其可怕之处令人咋舌,但只可惜遇上了梦醒这般高手,使他的毒功无用武之地。 梦醒刚才抓住金蛊神魔的手,也是贯注了无上的罡气,那一抓几乎百毒不侵,万邪莫入,否则普通人,谁还敢真正与这满身是毒的人接触?只是梦醒没想到金蛊神魔竟然会咬毒自杀,当然,这比失去武功慢慢受人折磨要好得多,也少受许多屈辱。 梦醒之所以为之有些惆怅,就是因为这个对手其实并无什么大恶,真正的罪魁祸首,只有石中天。北方的整个天下,就是因为石中天奸谋而弄至如此民不聊生之境,但魔门与正道确是势不两立,金蛊神魔更是魔门中的重要人物,自然对正道人士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是绝对不能不除的对象。 费明眼见田新球咬毒自尽,想到散功之苦,禁不住心胆俱寒,见梦醒在沉思,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如果你想死得更快一些,就移动一下。”梦醒的声音冰凉透顶,浓烈的杀机自冰冷的面具之后透出,更有着一种异样的魔力。 费明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底,梦醒似乎完全知道他的所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但无论如何,费明已经不敢动了,刚才梦醒御剑制住赵青锋,他亲眼目睹,知道只要对方一留意,他绝对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逃走,那只会激起梦醒无情的攻击。 梦醒以剑挑开田新球那已被鲜血染红的胸衣,自里面“哗啦啦”滚出一大堆药瓶,更有一条三角红蛇自衣服中蠕蠕涌出。 梦醒心中暗骂田新球歹毒,顺手一剑,红蛇立刻断为两截。 梦醒用剑挑了挑药瓶,向费明冷冷地问道:“你预服的是哪种解药?” 费明额角渗出了汗水,虽然寒风凄冷,但他依然感到热不可当,他明白,梦醒会让他试药,因为这个对手太精明了,几乎不给别人任何机会,幸好他记得田新球给他预服的药丸是什么形状和颜色,伸手指了指一个黑色小瓷瓶道:“解药好像是在那里面。” 梦醒知道他绝对不敢说谎,伸手打开那瓷瓶,几颗火红的丹药映入眼睑,但他并不能嗅出什么味道,因为他的面具的确经过特殊处理,倒上一颗递给彭连虎,淡问道:“如果是毒药怎么办?” “哈哈……”彭连虎豪笑道,“生死由命,什么怎么办,是毒药也会有人陪我死,黄泉路上不寂寞也不错嘛!” “好,那你就服下吧!”梦醒道。 彭连虎毫不犹豫地服下药丸,虽然他知道这是在赌命,却不能不赌。 半晌,梦醒的目光才移开彭连虎的脸,因为彭连虎并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应,呼吸越来越悠长,显然表示药已对症。 彭连虎缓缓睁开眼来,长长吁了口气,立身而起,向梦醒抱拳道:“多谢相救之恩!” “你我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所以这类话根本就不用说。”梦醒很诚恳地道,接着将冰冷如刀的目光投向费明,冷冷地道:“带路!” “你杀了我吧,别逼我!”费明眼中露出一丝惧意地道。 “我可以让你与金蛊神魔一样,散功而死,你信不信?”梦醒似乎极为冷酷地道。 费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想到散功的痛苦和可怕,脸色禁不住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没有想好吗?我可是有些不耐烦了。”梦醒毫无感情地道。 费明像是完全崩溃了一般,无可奈何地道:“好吧,你们跟我来!” 彭连虎向庙外望了望,心中有些奇怪,怎么黄锐他们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也出了什么意外不成?但他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此刻,最紧要的就要去见石中天,完成武帝之令,他认为自己与这位自称梦醒的绝世剑客共同对付石中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是以也不想等他们来,只是在地上留下几个印记! 凌通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知道,今晚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也是非常艰辛的一个晚上,对方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一个晚上的重要,也绝对会在这一个晚上发出最后最强烈的攻袭,这是无可避免的,苦战之局很快将会展开,因为敌人之中也有极多高手,他们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唯一能诛杀萧衍的大好机会,但所幸的是,靖康王府中这次前来的人也全都是精英,绝对有一战之力。 没睡的不仅仅是凌通,所有的王府亲兵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皆是身经百战之人,对今晚的形势绝对不会看不清,更知道自己的任务极端重大。 萧灵也披起裘皮大衣,陪在凌通身边,温驯得像只小鸟,看不出半丝郡主趾高气扬的样子,惹得凌通又怜又爱,虽然两小无猜,可凌通心中依然隐隐产生了那丝朦胧的感情。他们身后的四名亲兵也感到有些哑然,但他们却知道,如果今晚能够安然活着的话,今后凌通的身份就会大大不同,将来自己等人靠凌通提拔,那是极有可能的事。他们很清楚地感觉到,萧衍对凌通的看重,而凌通所表现出来的机智和谋略,也的确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所能做到的,但这一切又是事实,可见凌通的潜力之深远,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也无形中成了一个重要人物。 山顶上,地方还算不错,有平台,有石有木,地方还算宽阔,凌通竟吩咐众人在山顶架起了大小二十几个营帐,每个营帐更是一模一样,只是方位不同,看似杂乱,却又能相互呼应,营帐的周围更是东插一只火把,西燃一堆篝火,照得一片光明,而火光零零落落,像天上散布的满天星斗。这是凌通布置的,猎村的众猎手曾经就是这样打猎物的,火光在别人不知虚实的情况下,会起到极大的心理震慑之效,让对方虚实难测实乃兵家之大道,而王府亲兵则伏于暗处,只要对方一出现,立刻在灯影的映射之中,形成敌明我暗之局,在这种情况下拒敌,绝对占有很大优势。 凌通并无行军布阵的经验,但却是极为聪明的猎人,世事本就相通相融,行军和狩猎相差虽然很大,但也有许多共同之处,凌通布置二十几个营帐,也就是以狩猎的方法去对待“猎物”,他记得乡亲们曾经穿上以草织成的衣服去骇猎物,众多的草人对猎物也能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萧衍也不禁对凌通的布置极为满意,凌通的机智和举一反三的聪明令他十分欣赏。 全副武装的凌通,顾盼生威,此刻有萧衍与西宫娘娘为他撑腰,他更是信心百倍。陡然间,凌通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那么一点点。 火光下,他所摆设的灌木枝叶竟然移了位置,那是一根插在树梢之上的枝条。凌通明白对方若是高手来犯的话,定很少在地面上行走,是以,就在树梢之上也插上一些灌木枝叶,只要稍有一丝震动,就会掉下来。 所有布置都是凌通的杰作,是以,他会亲自出来巡视,这一切的确事关重大,对于山林间的生活,他的确是太熟悉了,就像是野兽一般灵敏。作为一个猎人,不仅仅靠身手与箭法,更要懂得如何去寻找野兽的踪迹,如何去让野兽暴露行藏。 凌通故意使脚在地上绊了一下,微微倾身却拖动了萧衍的手。 那四名护卫似乎也极为配合,扶住凌通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小心一些巡视!”凌通甩开四名护卫的手,也就在此时,弩机的弦轻响一声,一只短矢以快得无可比拟的速度,自四名亲兵的夹缝中标射而出。 四名亲兵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时,凌通已自他们中间滑退而出。 他们回头,却发现凌通已经融于一片苍茫的剑影之中,而在一块山石之后,两道身影掠空而起,更传来一声闷哼,那是在地上未能纵起之人所发。 箭矢,是凌通射出的,没有人会想到,会有如此阴险的箭矢,如此之快,如此之猛,更没有想到凌通竟会这样小奸巨猾。 原来,凌通故意脚下一滑,而趁机环顾四周的动静,查看敌情,根据他的判断,定是有敌入侵,但他并不想敌人知道他已经有了戒备和察觉,就故意摔了一跤,同时手上更扣紧了小弩,果然不出其所料,竟让他发现了三名不速之客的踪迹,亦毫不犹豫地射出弩箭。 事情一开始就大大出乎对方三人的意料之外,凌通的精明、反应之敏捷更是出乎他们的想象。那三人本来并不怎么重视这个大娃娃,皆因凌通从未与他们正面交手,他们更不知道这些机关之类的全是出自这个大娃娃之手,否则他们绝对不敢忽视这个大娃娃的存在。 任何小看敌人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而生存在乱世中的人,所付的代价也许就是生命。 凌通的弩箭很阴险,凌通的剑更有着骇人的凌厉,完全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局限。 惨叫之声响起的刹那,凌通像一个浑身长满剑的刺猬,撞至那两名准备掠走的神秘人中间。 剑气逼人,那两人不得不出手,甚至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 “叮叮!”两声脆响,凌通的身子居然借劲跃起,若九天苍龙,拔起三丈来高。 那两人一惊,凌通实在是太过狡猾,刚才那一击,竟然只是个幌子,而这才是真正的杀招,他们本想全力一击,将凌通击毙,但凌通只是借劲而升,拖住他们的行动,再自高空下扑。 凌通知道,这两人能躲开众眼线溜进来,可见其武功绝对不凡,如果自己与之硬拼,结果肯定会吃亏,因此一开始他就以缠斗之法拒敌,而刘高峰所授的身法在此刻也能得以派上用场,发挥其飘忽灵异的长处。 剑若满天星雨洒下,在四周火光的映射之下,幻出一种异样诡秘的氛围,缕缕森寒的剑气似凝聚了山野凄寒的北风,刺骨的杀意无孔不入地笼罩了一丈方圆内所有的空间。 那两名不速之客心头暗惊,凌通的功力之深厚的确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种苍鹰扑兔的下击之势,更助长了其狂野气势,使他们不得不全神贯注相对。 凌通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笑意,但却并没有谁能捕捉到那似乎并不真实的感觉。 “呀呀!”两声惨哼,凌通的剑式势如破竹长驱而入。 那两名神秘的不速之客的兵刃竟一齐在凌通的“屠魔”之下断成数截,而他们额前各自多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待凌通双足落地、拄剑而立后,也正是两名敌人倒地之时,只怕他们至死也不会服气。 他们败了,败亡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死了,但却并非死在凌通的剑下,而是亡于两支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劲箭之下。 这才是凌通真正的杀招,暗箭伤人,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耻辱。狩猎之道,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真正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将猎物放倒而毫无反抗之力,能够少费手脚当然更好。 打一开始,凌通就已算好,只要这些人一现身,就至少有十支劲箭对准了他们,便为了保险一些,他才会全力以赴地完全吸引这两人的注意力,在这两人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时,自暗处射出的箭才会乘虚而入,杀其不备。凌通以飞龙身法,身形拔地而起,就是为了方便自暗处射出的箭毫无顾忌,起到最大的作用。 “好,好……”萧灵拍掌欢呼,凌通这才收回目光,缓缓将剑插回鞘中。 几名家将踢了一脚那被箭矢射中的人,那人却早已断气了。原来,凌通的短矢之上淬了剧毒,几乎是见血封喉。 凌通将身上所有的箭矢都涂上了毒液,今天的日子绝对不同寻常,更不能有半点仁慈和手软,一出手就只能要对方的命。 “好凌厉的一剑!”两名查看尸体的亲兵咋舌道。 凌通这一剑,竟将对方的兵刃断成无数寸许碎片,这不仅仅是凌通的剑乃宝剑,同时也显出了他那绝对不同凡响的剑法。 凌通这一剑,也的确捡了个便宜,那两人若单独与凌通对敌,定不会相差太远,而两人联手,凌通则一定无法讨好,尽管占着宝剑之利。可是在这两人与凌通接招之前,突然中箭,使他们真气疾泄,凌通的宝剑乘虚而入,正好发挥了宝剑之利,才会这么轻易地置两人于死地。 “仔细地查一查,这些人竟能突破我所布置的防线,看来十分不简单,小心再有人潜入,不能有半点闪失!”凌通肃然吩咐道。 那几名亲兵虽然为凌通解决了三名武功绝对不俗的人物而感到庆幸,但也深感事情的严重性。 梦醒突然止步,一股雄浑的气势自地道之中传出,他已经深切地感应到了,那缕霸者气机的存在。 彭连虎也很清晰地感应到,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所拥有的气势。 两人也同时明白,对方一定发现了他们,绝对不假! 梦醒的脚步放缓,很缓很轻,但依然保存着那不灭的优雅。 转过一道弯,彭连虎不由得呆住了,他居然发现了追风、逐电、抗天、怒日及黄锐。 与他同来的五人,竟全都出现在这光线昏暗的地下室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事实却的确如此,五人不仅在地下室中,更像昏睡过去了一般,呼吸依然轻缓,只是触目惊心的几柄刀,此时正架在这五人脖子之上。 彭连虎的心发冷,怎么会这样?以他们五人的武功,如此轻易被人抓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有一点让他稍稍放心,那就是他们五人并没有死,至少此刻没有死。 梦醒并未发现这些,在他的眼中、心里,只有一个人,峙立如山,背挺若枪,但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浓浓的霸烈剑气。 脚下不丁不八,意态悠闲却给人无比沉稳的感觉。 “尔朱荣!”自梦醒的口中蹦出这三个生硬得像是吐冰块般的声音。 “尔朱荣?”彭连虎的心禁不住猛地跳了一跳,就因为这三个字。也就在此刻,他看到了一张文温尔雅的面孔,清奇而不离奇,眉、鼻、眼,像是拥有着逼人的压力,目光却如水一般清泓而温柔。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竟是天下间唯一能与蔡伤齐名的绝世高手尔朱荣! 谁也不会想到,见到他竟会是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中。 “黄海的眼力果然好,我这么多年未出江湖,没想到你仍能一眼就认出了我!”尔朱荣的声音极为优雅和平缓,就像是跟亲朋好友聊天。 “黄海!你是黄海?!”彭连虎更惊,自梦醒的身边跃开,望着梦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 第119章 第十七章 不择手段 第十七章不择手段 “叮叮……”一串细碎的铃声响起,划破了空山的寂静。 凌通若被蝎子蜇了一般,猛然睁开眼睛,伸手一抓身边的弓,飞掠而出。 难道是敌人又一次大举来犯?这是毫无疑问的,凌通所布置的铃铛就是为了防范这群普通追兵,对那些高手并无用处,此刻铃铛一响,自然就是敌人大举来犯。 萧灵差点就与凌通撞个满怀,一脸惊慌之色,没等凌通说话便抢着道:“他们大举进攻,怎么办?” “别急,我们不会有事的。”凌通拍了一下萧灵的肩膀安慰道,但心中着实吃惊,他很明白,对方已经不惜一切代价要置萧衍于死地,他们已经等不及明天,也不会等到明天。 若说以数十人对付对方数百人,那全是纸上谈兵,根本就不可能取胜,因此唯一的方法,只能智取。不过,自己的人幸亏占着山高之利,居高临下的优势对于敌人来说,绝对是极厉害的杀招。 那细线铃铛所布极远,也就是为了让众亲兵早作准备。不过幸亏这座山头只可能由三面受攻,而非四面皆敌,三面之中更有两面绝对不利于攻击,是以,威胁最大的只有一面。 众亲兵早就守在这三面的山口之上,望着狂拥而上的贼兵,人人都脸色铁青,他们本是皇族一系,多是萧家之人,为萧衍卖命,是他们最大的光荣,因此,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山口之处堆放了大小许多石头和断木,这种重型的攻击工具也能在山间发挥极大的功效,山上的树木被凌通命人给砍了,甚至连灌木也一样,这就便于山上之人对山下进行攻击。 众贼兵触动了铃铛,立刻知道不好,但却必须攻击,这是命令!不过,他们早已泄了锐气,被凌通两道机关给吓怕了,更是刚刚拉完肚子,几乎都拉得虚脱过去,哪里还会有斗志? 凌通望着冲上来的敌人,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将手一挥,数十支劲箭齐发,杀伤力之大,立刻使那些毫无斗志的人倒下一大堆。劲箭不断地射出,满天如蝗虫一般,交错纵横。 众王府家将更将火把向山下扔,尽量将山下的景况照亮,使敌人的身形完全暴露在视线之中,这样便可使他们无迹可遁,而山上却暗淡无光,占着地利的绝对优势,凌通等人虽然在人数上失利,但对方一时绝难攻上,而且那些掷下的火把,遇上干枯的野草和灌木,很快就会燃烧,再加晚上风势不小,这样一烧,更使得贼兵心慌意乱,斗志全消。 “谁要是能摘下萧衍的狗头,赏银一万两!”不知是谁在山坡下高呼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贼兵果然个个奋勇而上,自火堆上跳跃而过,斗志大增。 “摘下对方任何人的一颗脑袋,赏银二十两!”此声传来,却让凌通发现了那人的位置。 凌通杀意暴升,开弓放箭,火光之中几乎无法看清箭的影子。 并没有射中对方,那人竟奇迹般以两根指头夹住洞金裂石的一箭,手法之准之快,让凌通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人不屑地将箭甩在地上,冷冷的目光自十余丈之外瞟向凌通,竟若刀子一般锋利。 凌通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眼神中的杀意,那种杀意竟似乎不受空间的限制,远远地传送至凌通心头。 凌通暗自心惊,对方军中竟还有这般高手,的确是不能不防,心想:“刚才那三人要是如这人一般,只怕自己早已见不到这种场面了。” 那些贼兵似乎再也不畏生死,踩着同伴的尸体无畏地上冲,为了一万两银子而拼命,也的确,一万两银子,一个普通家庭用两辈子也用不完,他们怎会不为之拼命? 这一轮劲箭攻击让对方死伤的人数绝对不下三百四人,但对方的人仍像是蚁群一般拥上。 凌通这次所备之箭虽多,但似乎也有些不够用,而众贼兵显然不止最初所估计的近千人,而定是后来又有贼兵自各地会聚而至,助燃了敌人的气焰和力量。 凌通竟有些后悔在对方受到第二关所扰之时,未曾冲出重围,但那时候冲出去,也许会与这群后补的追兵碰个正着,那时恐怕只会更为不利。 “放石头、滚木!”凌通大喝一声。 众王府亲兵立刻有一部分人放下弓箭,运臂如飞,将磨盘大的石头抛下众贼兵的人群中,那巨大的粗木,以横扫千军万马之势直撞而下,声势之骇人,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呀……”惨叫声更烈,这种滚木、大石的杀伤力之大比之弓箭更有过之,更能有效地阻住对方的冲势,无论是在心理压力抑或是气势上,都产生了无法想象的作用,更配以劲箭,几乎使这些人毫无寸进,死伤无数。 凌通本来还在担心,但此刻却放心不少,照这样下去,对方的伤亡会越来越大,就算有数千人,也绝对无济于事。 凌通此刻死守山头,居高临下,使敌人仰攻,未战已先处于不利之势,虽以几十倍的兵力,却不能占得半点优势,更因士气早灭,优劣立判。 凌通正得意之时,竟发现他后方的营帐居然起了火,不由得大惊! “想不到堂堂尔朱家主也会在这种地方出现。”梦醒并没有回答彭连虎的问话,只是淡淡地语带揶揄地道。 “哈哈,更想不到的应该是名动江湖的一代左手剑宗师居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尔朱荣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他们怎会落在你的手中?”彭连虎极为不解地问道,更充满着一股肃杀之意。 “我可以不解释!但我却要告诉你,他们的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尔朱荣意态轻闲地道。 “你想怎样?”彭连虎吸了口气,静了静心,淡淡问道。 “石中天的事,你不能管!”尔朱荣只迸出这么一句话,但却已经足够直截了当了。 “这是不可能的!”彭连虎的话无比坚决,萧衍的命令比之任何东西都重要,抑或彭连虎更清楚放过石中天将会是怎样一个后果,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如果石中天不死,只怕将来死在他手中的人绝对不止这五人而已。 “难道你就不在意这五个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吗?”尔朱荣有些讶然地问道。 “我很在意,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们的生存,但是我却不能用他们的生命去更换天下正道的覆亡!更不想因为他们而让天下再一次生灵涂炭,大义之下,想他们死亦无憾!”彭连虎眼眶含泪,却语意无比坚定。 “好个大义之下,死亦无憾!彭连虎果然是条汉子!”梦醒忍不住赞道,同时更是战意高昂,目光却透过尔朱荣身边的空间,落在那躺在地下室深处墙边的石中天身上。 那正是石中天,只是此刻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太重,抑或是被尔朱荣所制。 “但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人就可以杀得了石中天吗?”尔朱荣歪了歪头,微微有些不屑地问道。 “那并不重要,我们只会尽力,若是尽力了仍无法杀死石中天,那也是天意!”梦醒语意也透出了杀意和战意,和尔朱荣一战终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他期待了很多年的一战,只是他没有想到,与这平生的宿敌相遇时却是在一个暗淡无光的地下室中,靠几支火把摇曳的光亮来决一高下。 蔡伤和尔朱荣,一个用刀,一个用剑,那还可以并存,但他与尔朱荣的矛盾却绝对是无法缓解的,在剑道之上,绝对不可能存在两个第一。虽然他是代表着左手剑的极端,可在世人的无知之下,他始终排在尔朱荣之后,这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 “你真的是黄海?”彭连虎微微有些担心地问道,他心中明白,对方是尔朱荣,所代表的乃是与蔡伤刀道极端的另一个极端——剑道之巅!面对这样的对手,任谁都不会有把握,他很清楚地看到过蔡伤的刀法,那是一种天人交相辉映的境界,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境界。彭连虎再怎么自信,也不敢自信能接下那一刀。早在十九年前,他就没有躲开蔡伤“怒沧海”的杀式,十九年之后,他依然无法找到破解之法,尽管他的刀道进展一日千里。 尔朱荣能与蔡伤齐名,甚至在二十年前名声更隐隐有盖过蔡伤之势,那么二十年之后的他又会是怎样一种可怕?没有人知道,但彭连虎却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他才会有此一问。 “不错,我就是黄海!”梦醒这次很认真地回答了彭连虎的话,但声音平静得可怕,让人感觉到他在刹那之间就像是一片静谧无边的原始森林,使人无法捉摸、无法感受到他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态。 彭连虎也在刹那间变得十分平静,就像他的刀,默默无声,却散发着浓烈的战意。 “你准备向我挑战?”尔朱荣依然仪态悠闲地望向带着面具的黄海,淡淡地问道。 “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种状况!”黄海不惊不忧地道。 “族王,让我们来与他对对剑!”立在尔朱荣身后的两名老者斜瞥了黄海一眼,恳切地向尔朱荣道(注:尔朱荣乃塞上北秀容川契胡族酋长,是以,他本族之人,皆称之为族王)。 尔朱荣淡淡一笑,道:“也好,就让你们捡上这个大好机会,向这位左手剑的大宗师讨教几招,这对你们剑道的修为定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 “谢谢族王!”那两名老者面露喜色,同时缓步渡至黄海一丈多远处。 “我叫尔朱情!”“我叫尔朱仇!”两个老者自我介绍道。 “他们在尔朱家族之中称为情仇二佬,乃是我的两大随从。”尔朱荣补充道。 黄海的眸子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不知是对尔朱荣的做法不屑,抑或是对情仇二佬的不屑。 “能向更高的对手挑战,是我们的荣耀,希望你不要留情!”尔朱情和尔朱仇同时道。 “哈哈……”彭连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在地下室中回荡开来,显得那般阴森和怪异,更让人觉得诧异不解。 尔朱荣和情仇二佬脸色都为之一红,很明显地感觉到彭连虎笑声之中的讥嘲之意。 “是呀,怎么能够留情呢?如果留情了,那一旁观看的人,心中就没有把握了,没有把握怎么办?没有把握就做缩头乌龟,躲在一旁凉快去,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叫人家不留情!”彭连虎连骂带嘲,只使得尔朱荣和情仇二佬脸色铁青,语意之尖刻,的确让人无法忍受。 尔朱荣和情仇二佬何曾受过如此之气,但大敌当前,却绝对不能够动怒,更明白彭连虎乃是想故意激怒他们,以破坏他们心中的平静。 黄海没有说话,但却知道彭连虎的确是为他好。 “黄海,这两个人算我的,我现在手痒得很,就让他们来给我活动活动筋骨吧。”彭连虎毫不客气地向黄海面前一站,豪气干云地道。 黄海明白彭连虎的心意,他对彭连虎也有信心,能在南朝成为第一刀客,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之辈。在十九年前,他们甚至还有一面之缘,当时正是彭连虎助黄海尽歼尔朱家族的追兵,救回了他的一条性命,因此黄海对彭连虎有着一份发自内心的好感,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尔朱荣眼见自己的打算被彭连虎一下子给说穿了,心头禁不住大为震怒,但却知道自己生气于事无补,只想让情仇二佬将彭连虎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但同时他也明白,彭连虎是一个绝对不好对付的角色,能够在南朝有这么高的声望,几十年不衰,其刀道自有过人之处,这是不用置疑的。 不过,尔朱荣对彭连虎的一切只是听说而已,但对情仇二佬的实力却是极为熟悉的,是以,他仍是信心十足。 黄海向侧后退了三步,与尔朱荣遥遥相对,他知道,下一刻将会面对他有生以来第二场最为艰苦的挑战。 第一场是在二十余年前,与蔡伤之战,那次他败了,败得心服口服。而眼前之人却是与蔡伤齐名,位列自己之上的另一个绝世高手,因此,他必须将自己的一切调整到最佳状态,在心灵深处,腾出一片属于自己,又宁静无比的天空,那是一种禅的境界。 蔡风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不舒服,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下午的时候突然产生,没有任何预兆,他也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无论以后如何,至少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凌能丽和元定芳都没有休息,陪在蔡风的身边,静静望着天空。 夜色深沉,星光月光皆一片昏暗,凄寒的风,冰凉的露水。 “三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元定芳似乎有些焦灼地道。 蔡风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不会有事的,天网和如风在一起,即使千军万马中也自会逃脱,别忘了,天下间所有的野狗都会是我们的帮手!” 元定芳回想起那日漫山遍野都是野狗的场面,禁不住释然,那日如此多的野狗,的确是千军万马也无法完全阻止它们的逸散。 “天网它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凌能丽猜测道。 “我想,应该是有了瑞平和叶媚的行踪了吧。”蔡风估计道。 凌能丽和元定芳全都有些担心,望了望蔡风那微显苍白的脸色,问道:“阿风,你不会是因为这些,才会有所预兆吧?” 蔡风苦笑道:“但愿不是,因为若这是个预兆的话,那定是个凶兆!” “你现在没事了吗?”元定芳挽着蔡风的手臂,紧偎着,低声有些害怕地问道,那明媚如水的眸子多情地注视着蔡风的眼睛。 “没事,刚才我运功细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碍,只是……也没什么。”蔡风说到这里又改了语气道。 “只是什么?你说呀,难道连我们都不可以说吗?”元定芳一急,催促道。 “是呀,阿风!”凌能丽也显出无限关切地道。 “我的真气畅通无阻,可是似乎脉象有些不稳定,想来是因为恢复神志不久,解了金蛊神魔的禁制,才会有这些反常现象吧,过一阵子自然会好的。”蔡风也不想作任何隐瞒地道。 凌能丽知道蔡风所说的一定不假,以蔡风的天资,虽只短短的几个月,但对医理的认识之深,已经不浅了。武学之中本就包含着极多的医理,一个在武学上有所成就的人,想学医理,必定一点即通,真正的医道高手,无一不是在武学之上极有成就之人。自扁鹊至华陀,再至葛洪,无一不是绝世高手。医道和武道并不是一种矛盾的对立,而是相辅相成的。 远古的一位大智之人伏羲,聪明绝世,研探乾坤奥妙,从而定出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之说,再洞悉天机,领悟天地两仪生生不息,竟与人体经脉穴位极为吻合,从而创出一套养生长寿、力量足可惊天泣地的绝世武学,天有四肢五行九解三百六十五日,人有四肢五脏九窍三百六十五关节,天地两仪相息互通,阴阳五行相生相成。遵照天时地节修炼,养形可炼精,积精凝聚气,修气汇合神。伏羲根据这种途径,最终悟通天道,身登仙界,被后人尊为大神。 经脉穴位、关节、养生无不是医道之中极为深奥之理,唯熟悉医道中的四肢五脏九窍三百六十五关节之人,才能更快更好地修炼其本身功力,是以,武道和医道本就有着极多相通之处。蔡风本是高手,对这些的了解也不少,学医自然快极,虽然只是短短数月,但其医道已是极精。 凌能丽缓缓将玉指搭在蔡风腕脉上,静感良久,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能丽姐。”元定芳有些担心地问道,她知道凌能丽从小习医,医道比蔡风精多了。 “奇怪!”凌能丽自语道。 “有什么异象吗?”蔡风平静地问道。 “脉象极为不稳,时快时缓,就像是中了毒般,可是又不是中毒,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凌能丽微微有些担忧地道。 “哈哈,这就是了,定是因为解除田新球的禁制不久,积压着的毒素并未排尽,但很快就会恢复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后遗症吧。”蔡风笑道。 凌能丽和元定芳一听,也觉得有理,毕竟解除禁制才不过几天时间,自然难免会有一些后遗症,但若是毒素排之不尽,又会怎样呢?两人禁不住又担心起来。 蔡风不由得微微一笑,知道二女在为自己担心,淡然道:“不要紧的,我的体质是经过毒汁泡炼出来的,已是百毒不侵之体,区区毒素根本无济于事,绝对不会有碍的,你们……”说到此处,蔡风突然住口凝神倾听,不再言语,似乎已经发现了一些什么。 “什么事?”凌能丽和元定芳禁不住问道。 “是三子回来了!”蔡风淡然道,他对三子的马蹄声极为熟悉,每个人骑马都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 凌能丽和元定芳松了口气,三子回来了就好,但是否带回了好消息呢?暂时没人知道。 很快,就有几点星火自远处飘来,转眼就很清楚地看到了三子的面容及无名四等几名葛家庄兄弟。 “阿风,快做好准备,我们已经发现了贼人的行踪!”三子人未到,声音已经先一步送出。 蔡风一颤,凌能丽和元定芳也禁不住面露喜色。 “在哪里?是什么人?”三人齐声问道。 “在西十里的河面上,那两艘船应该是晋城叔孙家族的!”三子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什么?”三人同时一惊。 凌通心头的震惊是无法掩饰的,他的确没有想到竟会有敌人自后方潜入,那本是不可能潜入之处,可对方却真真实实地潜了过来,而且还在烧营。 不用凌通吩咐,已有二十余名亲兵向后方扑去,他们绝对不会让贼人逞凶,若是营帐一烧,很多计划就会无法施展,而更重要的却是萧衍失去了屏障的掩护,露出虚实,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但幸亏这二十几个营帐并不是连在一起,若是连在一起,那就会全都跟着付之一炬。 营帐边留守的兄弟并不多,只有十人,但对方也似乎有这么多人,且人人都是极为厉害的硬手,王府中的亲兵虽然厉害,但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那种狼狈之状极为难堪,可王府中的亲兵也全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一时之间,竟也没有损伤,却无法保护营帐的安全。 这二十多名亲兵加入战团,方才稳住阵脚,以二对一却也能够抵挡,多余的几人不得不调守后山,这里的确只有高手才能上来,但对方却也已经在山下堵死了这条退路,此刻的他们是四面受敌,的确极为不妙,虽然占着绝对的地利之势,却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 凌通此刻方才明白,对方之所以不顾一切地强攻,甚至是在弄响了铃铛之后还要强攻,定是要完全吸引自己等人的注意力,好让背后的敌人有机可乘。 这一招也的确阴险,如此己方前面分出一半人力之后,攻击力量削弱,而敌人的战意丝毫不减,局势立即吃紧,更有数名兄弟中箭。 凌通心中十分着急,简直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来都未曾遇到这种真正战斗的场面,而且双方力量如此悬殊,虽然在猎村之时与马贼相斗,但那时的力量也并不悬殊,而且是由乔三指挥,而眼下的敌人与当初的马贼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人数更是当初马贼的数十倍。这种无法相补的力量之差,本就让凌通头疼,可是此刻仍要去保护别人,又不能够快意搏杀,再说他也是第一次亲身指挥作战,没有经验,此刻倒是真有些心慌了。 面对着当初尔朱送赞等人的追杀,他都没有皱眉,那是因为心头没有挂碍,可此刻因为萧衍而放不开手脚,不能逃也不能战,这种局面,的确不好对付。 对于凌通来说简直是欲哭无泪,此刻内外交煎,他才知道将军和统帅是多么难当,特别是遇到眼前这种情况的统帅。虽然他诡计多端,此刻也像是无计可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望着山下的贼兵渐渐逼近,萧灵也禁不住有些慌了,急道:“怎么办?通哥哥。”说着拉了一下凌通的手臂。 凌通的手一拖,自胸前抹过,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心中不由一动,喜道:“有了!”说着迅速拿出怀中的硬物,却是一个盛满药粉的小瓷瓶。 “这是干什么?”萧灵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奶奶个儿子,把这些宝贝全给他们吃了,看他们还能不能逞凶!”凌通忍不住将蔡风那句骂人的话又说了出来。 萧灵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药瓶,却也想不到怎样让那些贼人都吃下这药。 凌通看了看风向,又看了看山上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大把药丸,吩咐道:“快叫每个兄弟都服一颗,他奶奶个儿子,风是吹向咱们的,只好让大家一起受受罪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萧灵仍有些不解,但对凌通的话却深信不疑,迅速将药丸分给众人。 凌通自怀中将所有的瓷瓶全都掏出,望了望逼近的贼人,又望了望他们身后的火势,运劲将手中的瓷瓶与药丸全都抛了下去,都准确无误地落入火堆之中。 “砰砰……”瓷瓶着地即碎,那些以布巾包着的药丸遇火即燃。 正当众贼人都大不为不解之时,那燃着的火苗竟变成了惨绿色,淡淡的紫烟,四散飘开,顺着风向朝山头飘来。 凌通握了握怀中仅剩的一瓶药粉和药丸,有些舍不得,便又藏入怀中。 山下的三面全都燃起了大火,凌通事先就让人清理了这可能会引火的树木和杂草,火势虽然顺风,却无法烧上山来,但也没有什么退路留给他们。 紫烟最先袭倒的自然是那些正在向山上狂攻的贼兵,只不过片刻之间,那些人就像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倒下一大片,更有的口吐白沫,形象之怪,令所有贼人都大为心寒。 “好哇,好哇,通哥哥真聪明!”萧灵一激动,忍不住抱住凌通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凌通心中暗叫侥幸。 如此一来,那些贼兵哪里还有斗志?他们早被毒物给吓怕了,凌通的第一道机关和第二道机关,无不是和毒物有关,而这一招更为厉害,杀伤力更大,几种不同的毒物混合在一起燃起的烟雾,使毒性恶烈至极,中者立亡。 凌通此次自猎村出来,带了很多自配的毒物,而一路上更是以配药为乐,身上的药物之多,几乎可以开个小药铺,而此次上琅玡山狩猎,便有采药之心,狩猎只是其目的之一。所以,他的确也准备了许多药物作为配方,没想到这一刻却全都派上了用场,心中的那份兴奋自然是无法比拟的。 山下那个说出赏银之人的眼眶都气绿了,他的功力深厚,全靠一口真气憋着不呼吸,才免于毒烟的侵袭,但却知道,这样绝对支持不了太久,人的功力是有限的,他不敢赌这毒烟会在什么时候停止,他更不敢冲上山头,他自信有这个能力冲上山顶,但那只会走入毒雾的中心,更何况如此一来,自己所面对的只怕是更多高手的围攻,他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结局。因此,他只能有一个决定,那就是含恨而退,此乃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也从没想到毒可以这样用法。 “退!”那人不得不发出这样一声没有办法的指令,但可惜的是响应之人并没有几个,抑或是有些人有心而无力。 见此情景,山头上苦守的王府亲兵便若得到了新生般欢呼起来,同时立刻有人加入对付那些放火之人的战团,换下正自苦战的众亲兵服用凌通所配的避毒丹。 萧灵早就将避毒丹准备好了,当紫烟掠过之时,贼兵本就已经被攻得手足无措,哪还有力气运功避毒?一个个都若喝醉了酒般软绵绵的,根本就无法抗拒这群王府亲兵的攻击,瞬即毫无抵抗力地死在乱刀之下。 谁也想不到结局竟会是这样,连凌通也无法预料,但这似乎是一个极为理想的结局。 那些亲兵立刻有人下到山坡拾回劲箭,箭是他们远攻的唯一利器,没有远攻的箭矢,就只得近身肉搏,而这却是一种最为愚蠢的做法。以少胜多,也唯有劲箭可助。 萧衍自然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结果,这样一来,竟让对方在此役中死伤七八百人,几乎损失了百分之八十的兵力,己方能以六十余人杀退对方一千多人,的确是凌通感到骄傲的本钱。 萧衍难得有休歇两个时辰的机会,在叶倩香的协助下,伤势也得到了控制,至少没有刚开始那般痛苦。 由于风向的原因,火势蔓延得极慢,但却仍然将敌军阻隔开来,而那些毒物也不是烧之不尽,那阵毒烟过后,山顶上已经不再有毒雾存在。 凌通派出一部分兄弟严密注视着四面敌人的动静,小心布署,而他却在烧烤着猎物。 这些人也的确饿了,包括萧衍和叶倩香,他们已经五天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东西了,而且这还是在春节之时,说起来也的确够惨的,萧衍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狼狈。 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教训,一个沉重的教训,差点儿就使一代帝王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萧衍是个极为放得下之人,更坦然接受这一切。 彭连虎近年来用刀与人相斗已经极少,因为已经没有多少人值得他出刀,抑或因为他在南朝的地位极高的原因,很少有轮到他出刀的机会。 今日却不同,因为他所面对的对手乃是北朝第二大世家的高手,两个绝对不能轻视的高手。 事实上,天下任何人都不敢小看尔朱家族,小看尔朱家族的人,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绝对不是! 彭连虎很清楚尔朱家族的力量,只论眼前两位老者的身手,他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情仇二佬是尔朱荣的两大随从,但却绝对是了不起的高手,只是其名声在江湖中并不响亮而已,那是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深居在尔朱家族之内,很少在江湖中露面,因此就不为外人所知,但是金子总会发光,总会有露脸之日。 高手,总有他独特的气质,无论谁也掩饰不了,就像宝剑的锋芒一般。 静静地立着,彭连虎极力排除脑中对追风诸人的担忧,极力让自己的心静若止水,也只有这样,才是战胜对手的唯一办法。 尔朱情和尔朱仇缓缓分开,成楔角之势将彭连虎挤在中间。 地下室之中在刹那间似乎变得阴风惨惨,鬼气森森,若阿修罗地狱一般。 情仇二佬出剑了,若两泓清泉,在虚空之中缓缓流过,是那么舒缓而优雅。 剑其实绝不慢,甚至快得难以捕捉,两泓清泉只是存留在虚空中的一点点感觉,真正的剑,已到彭连虎的眼前。 眉心和胸口的玄机穴,就是两个重要攻击的目标。 彭连虎的刀其实早就已经划出了,彭连虎并不习惯防守,和郑伯禽几乎相反,他的刀喜欢攻击,这也是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处。 蔡伤的“怒沧海”给了彭连虎太多启示,一式真正的好招,是根本不用防守的,因为他的攻势就是最好的防守,而彭连虎的一切,包括拔刀、挥刀、出刀的角度与力度、弧度都不会有破绽,这也就是真正可怕的招式。 彭连虎近二十年来致力于刀道,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他,也足以成为一代宗师,在刀道之上虽无法追及蔡伤的怒沧海,但却也另辟蹊径,独具一格。 剑至彭连虎眉心五寸外之时,彭连虎的刀已经划到了对方的胸膛,后发而先至,对方有机会与之同归于尽,但却没有胆量。 狭道相逢,勇者胜! 尔朱情退,飞退!更扭转剑尖削向彭连虎的刀。 刀!切在尔朱情刺向彭连虎玄机穴上的那柄剑上。 “当!”金铁相击之声,在这地下的小空间之中,犹为响亮。 斜步侧身而上,彭连虎的身法并不与他那魁梧的身材相矛盾,灵捷若豹子。 刀,竟借着腰身的狂扭而旋扫出去,力道之狂野,比之刚才更甚,而这两刀之间几乎完全没有间歇,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连尔朱荣都不得不叫好。 凝聚如山的气势若开闸的洪水,自刀锋迸射而出,绽现出让人无法解释的霸烈之气。 尔朱情的剑只能在刀锋的边缘滑过,而彭连虎的身子却已经蹿至尔朱仇的左侧。 尔朱仇并不是左手剑,左手,对一般人来说,是一处缺陷。当然,黄海例外,所有习过黄门左手剑的人都是例外,尔朱仇当然无法例外。 这里的空间的确不是很大,人多了甚至变得碍手碍脚,在地下室中纵跃腾挪似乎更受限制。 刀,虽然以大开大豁为霸,但彭连虎自有其一套方法相配合,在这狭小而有限的空间中,竟能够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当!”一声剧震,尔朱仇的身子几乎被撞得倒跌而出,手掌感到发麻。 一刀立分高下,彭连虎的这一刀乃是凝聚全身的力道,借跨步扭腰之机自刀身迸发,而尔朱仇在剑道之上绝对没有彭连虎那样勤勉,更因处于被动,斗志和锐气也要相差一筹,自是无法抵抗这狂野的一刀。 尔朱情的剑在同时刺到,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欲洞穿彭连虎的咽喉。 彭连虎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后仰、翻刀切上,同时底下踢出一脚。 动作快若光电,一气呵成,绽现出狂野的生命力。 “叮!”剑自彭连虎的鼻尖刺过,却被彭连虎的刀横架于空,而在尔朱情仍未曾来得及回剑之时,对方的脚已踢在了他的小腹上。 “砰!”一声爆响,尔朱情与彭连虎同时后退,两道劲气相冲,竟震得尘土散落如雨。 彭连虎一退即进,长刀横拖,以势不可当的气势向尔朱情和尔朱仇撞去。 系马于林,蔡风徒步向河畔掠去,他的心情的确很急切,也很激怒,更充满了浓烈的杀机。 不可否认,元叶媚和刘瑞平在他心中占有极大的位置。 天网似乎已经嗅到了主人的气息,立刻迎了上来,摇尾摆首,亲热无比。 蔡风轻轻拍了一下天网的脑袋表示嘉许,无名五快步迎来,指着河面两艘不算小的船道:“天网和如风嗅到元小姐就在那两艘船上!” “有没有上船查探一番?”蔡风淡淡地问道。 “已经有兄弟自水下潜了过去。”无名五低声道。 蔡风望了望天空,感叹道:“天气够冷的,辛苦你们了。” “为公子办事,是我们的荣耀。”无名五认真地道。 蔡风快步来到河畔,自树隙中望向那两艘几乎有八十尺长的船,眸子之中射出浓烈的杀机。 像这样的船,出现在颖河之中,已经不能算小了,也只有如叔孙家族这般强大的势力,才能弄到这两艘大船。 颖河是淮河的支流,直抵河南太金店,延绵千里,河道极宽,因此能以大船行驶。 船身八十尺,可容下数十人共住,两船至少有近百人,若想强行救人,只怕也不会容易,更何况对方可以拿出人质,对蔡风完全不利。难道连杨擎天、颜礼敬和刘承东这样的高手也给擒了?若非是战狗如风,后果的确不堪设想,那么元府和刘府的这笔糊涂账会记在蔡风的身上了,更可怕的,却是蔡风将失去两位心爱的红颜知己。 “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三子潜到身后认真地问道。 蔡风望望天空,喃喃地道:“已经快近五更了,是动手的时候了。”同时扭头向身后的凌能丽望了一眼,伸手搂了一下她的腰肢,在其俏脸上轻吻一口,关切地道:“小心一些!” 凌能丽心头一阵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柔情。 “走吧!”蔡风说着,像浮叶一般向河面上落去。 三子折枝轻抛,身若飞鸟,踏枝飞渡,向那两艘大船之上落去。 船并非离岸很远,才几丈距离,显然是夜泊休息,对方绝不会想到蔡风会千里追踪至此。 当三子若大鸟般扑落在大船之上时,蔡风早已落足船上。 那些巡护的汉子都在打嗑睡,他们自然想不到会有祸事临头,有人居然敢轻捋胡须。 叔孙家族的招牌的确可以砸死很多人,但有些人是不怕死的,比如像蔡风这类人,根本就不会买叔孙家族的账,甚至当初更将叔孙长虹擒为人质。 当那些正在睡梦中的守卫倏然惊醒,发现有陌生的来客之时,却已经不能有任何动作了,蔡风早已制住了他们的穴道。 凌能丽紧跟在蔡风身后,三子和无名五迅速潜入底下的船舱。 如风的鼻子极灵,它可以嗅出元叶媚就在这艘船上。 狗不仅在陆地上可以行动自如,在水中也同样胜于常人,而狗王如风更是经过严格训练,自然是游水高手。在如此冰凉的河水之中,如风并不畏怯,它早已经嗅出了元叶媚所在的船只,蔡风因此才会毫不犹豫地落上这一艘船。 众人的行动并没有瞒过另一艘船上的人,蔡风也没有打算避过另一艘船上的人,甚至更有意去惊动他们。 “哗!”船舱的木墙被击得粉碎,再坚硬的木头也无法承受蔡风的拳头。 当然,睡得再死的人也会被这种声音惊醒,何况,武林人物总会保持着自己独特的反应力。 响声过处,船上所有人都惊醒了,但惊醒并不代表便有用。 第一个惊醒的人并未能如何,甚至连身边的剑都未能抓起,一只手就已经捏住了他的咽喉。 蔡风的手,像是抓着一只兔子般,将那一百多斤的躯体轻提而起。 “刘家的人关在哪里?”蔡风的目光深深射入对方的眼中,竟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那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神完全不受控制地答道:“在……在另一艘船上!” “你撒谎!”蔡风冷冰冰地道。 “没,没……”不知是因为刚醒,思维仍未曾恢复过来,抑或是被蔡风浓烈的杀机所慑,那人说话竟显得有些结巴。 蔡风心头一震,若是刘府之人在另一艘船上,那就有些麻烦了,但很快即反应过来,一手掏出黑布巾,向面上一蒙,另一只手却将这人的身体当成兵刃横扫而出。 那自四面扑来的人,全都无法抗拒地被这奇特的兵刃扫了出去。 “哗!”船舱再次被撞裂,却是被蔡风扫出去的那些人所撞。 “掩上面容!”蔡风低声道。 凌能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蔡风所说的必定不会错,也迅速蒙上俏面。 这艘船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高手,蔡风并未感觉到浓烈的杀气,但这一刻出手似乎并未留情,那被抓住当兵刃的人,只吓得哇哇直叫,但却仍是身不由己地乱撞狂跌,那些想上来强攻的叔孙家族之人,个个被击得晕头转向,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或许是因为蔡风的速度太快,那些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被无情地横扫出去,有的更跌落到冰冷的寒水之中。 惨叫狂呼之声一阵阵传来,凌能丽根本就不用出手,只是认真地望着蔡风那挥来扫去的动作,简单、直接,却有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虽然是百余斤的躯体,可他那挥洒自如的动作,总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描述的优雅与潇洒。 一个高手,无论怎样表现,他那种与众不同的内涵也会自然流露而出,除非他故意掩饰。 “哗!”“砰!”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住蔡风的行动,他所到之处,船舱的木板寸寸碎裂,只杀得对方惨叫连天。 当另一艘船上的几名身手极好之人赶到这艘船上时,这边早已经是一片狼藉,那些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全都被击得趴下,无力再站起来。 “何方狂徒,竟敢到本府的船上来撒野!”一声愤怒而充满杀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120章 第十八章 国色天香 第十八章国色天香 蔡风顺手将手中的汉子重重摔在甲板上,本就已经痛苦不堪的汉子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本寨主今日见到你们这一伙人当中有几个美若天仙的妞,只逗得本寨主凡心大动,情欲不可自制,想来向你们借人一用!”蔡风沙哑着声音,凶巴巴地道,浑身散发出一种匪气,竟真像个上山为寇的霸王。 凌能丽听到这句话,禁不住俏脸一阵发烫,没想到蔡风所说的话如此露骨而粗俗,可却有着一种异样的魅力。 那几人不由得全都一愣,弄不清楚蔡风的话是真是假,更弄不清对方究竟是哪一路的人马,但只看他刚才所表现出的那几手功夫,就知道绝对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船吗?”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 “他奶奶个儿子,老子管你是谁的船,就是皇帝老子的船老子也照闯不误,难道你是皇帝老子不成?”蔡风粗声粗气地道,一副强悍逼人之气自然表现出来。 “好个大胆逆贼,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一名老者怒声道。 “我呸!什么大逆不道,大逆有道的,你是什么东西?老子是这里的皇帝,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水过也知留沙石,人过岂能不交财?这方圆两百里之内,谁不知我界首王的大名?你居然敢说我大逆不道?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蔡风煞有其事地道。 “他妈的……” 一名老者伸手拉住那正准备喝骂的中年人,向蔡风客气地道:“老夫乃是叔孙家族的客卿仲孙龙是也,不知这位兄台可否看在叔孙家族的面子上,今日就此罢手?” “哦,你们是叔孙家族的人?”蔡风装作有些迟疑和怀疑地问道,看那样子倒似乎对叔孙家族有几分忌惮。 凌能丽却弄不清蔡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知道蔡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在一旁也默不做声。 “不错,我们正是叔孙家族的人!”仲孙龙道。 “晋阳叔孙家族?”蔡风再次迟疑了一下,问道。 “天下只有一个叔孙家族,那就是晋阳叔孙家族!”一旁的中年人微有些得意地道。 “原来你们竟是叔孙家族的人,这可就难了。”蔡风的脸蒙在黑巾之中,无法看到其表情,但眼神中却显出迟疑之色。 “哗!”三子破开甲板,冲了上来,手中却提着神色有些憔悴的元叶媚,她果然是被关在这艘船中,三子身上的衣衫被溅有斑斑血迹,更有几道伤口。 “呼!”无名五的身子也若冲天之云雀,自破洞中射了上来。 刀光一闪,一蓬血光在火把光辉的映衬之下,是那么刺目而惊心动魄。 三子的刀,却不知对准谁的脑袋,这一刀准确无比,杀伤力更是无与伦比,更难得的却是他与无名五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 甲板之下的人再也不敢自破洞中冲出,无名五落地,持剑小心戒备,身上衣衫凌乱不堪,显然刚才在舱底经过一番极为艰苦的搏斗,否则怎会不能自舱口出来,而要劈开甲板而出? 仲孙龙和叔孙家族的几个高手神色大变,立即便要扑上。 蔡风却摇了摇手,道:“慢来!” 那些人因没有弄清楚蔡风究竟是什么身份,更被蔡风刚才那几句话搞得有些敌我难分,同时也不想得罪这一群可怕的人,刚才三子和无名五所表现出来的功力和身法,的确也够让人心惊了,对这种人,能够以和气收场自是最好。是以,当蔡风这般说后,他们果然不动,但目光全都盯在蔡风身上,看他怎么决定。 蔡风缓缓转身,在三子犹未说话的当儿抢着道:“哇,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美人,叔孙家族之中真是藏娇栖凤!” 三子和元叶媚一呆,却见蔡风向他们眨了一下眼睛。 仲孙龙和众叔孙家族的人听蔡风这么一说,心头微松,对方仍记得叔孙家族,看来对叔孙家族有些顾忌,应该不敢太过乱来。 “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真舍不得将你还给叔孙家族,只可惜叔孙家族是不能得罪的。唉,可真是麻烦,要是你不是叔孙家族的人该多好。”蔡风装作一副美味到口又将失去的遗憾语气,显得极为无奈。 仲孙龙和众叔孙家将一听,心里更放下了一块大石,对方亲口承认,不能得罪叔孙家族的人,那肯定是不会再与自己为敌了。 “嗵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自舱下赶上来的几名高手,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无名五手中的剑一紧,小心戒备起来。 那几人即将扑上,仲孙龙却喝道:“冉义,不得无礼!” 那几人一呆,只得收势而立,狠狠瞪了无名五一眼,气鼓鼓地极为不服气,但看得甲板之上更是一片狼藉,也禁不住为之愕然。 元叶媚隐隐感觉到蔡风另有计划,当他见到三子的时候,便知是蔡风赶到了,差点喜极而泣。蔡风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改变,不由得道:“我不是叔孙家族的人,而是他们劫来的,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受他们的折磨……” 蔡风望了望元叶媚那微显憔悴的容颜,心中一阵怜惜,也涌起了强烈的杀机,但仍强压着杀机,扭头望了仲孙龙一眼,故作疑惑地问道:“她所说是真的吗?” “兄台不要听她胡说……” “明人不用说暗话,我界首王花心也不是第一天在道上来混的,既然这位美人不是贵府之人,又勾动了我的凡心,诸位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我好了,反正你们有两位大美人,我本想两个都要,但既然是叔孙家族的人,就网开一面,只要一个,剩下的那个就留给你们好了!”蔡风冷冷地道,却似乎给了叔孙家族一个很大的面子般,只听得仲孙龙心头冒火。 “这位兄台,此女对我们叔孙家族很重要,否则我们也不会吝啬一个女人,若是兄台喜欢的话,他日我亲自送上佳丽一百名任凭兄台挑选如何?”仲孙龙仍不想闹出大事道。 “呸,是不给我花心面子吗?这美人儿岂是百里挑一,只怕是十万里挑一也找不到这般美人,既然这两大美人难分轩辕,如果这个对你们很重要,那把另外一个让给我也行,反正我花心也不会太过分,你们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蔡风装作极怒地道。 “哼,界首王花心,无名之辈也敢撒野,敢动本公子的女人,要不是见你是个人物,本公子早就让你分尸八段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少许的傲意,像冷风一般空寞。 蔡风对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扭头向另一艘船头声音所发之处望去,对方正是已有两年未见的叔孙长虹。 叔孙长虹不可否认是一个很帅气的人,只是眼中太多的冰冷和傲气,让人无法接近,更少了一种灵气,多了一缕阴鸷。 两年不见,叔孙长虹也变得深沉起来,刀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角也挑起一丝不屑的杀意。 蔡风的目光与叔孙长虹的目光相对,叔孙长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你是谁?”蔡风故作不识,冷冷地问道。 “叔孙长虹!”叔孙长虹依然不减傲气地回答道。 “哦,原来你是叔孙家族的大公子,刚才的话是你所说?”蔡风的声音也变冷道,倒真有一个霸者的气概,一言不合就会翻脸成仇。 “是我说的又如何?”叔孙长虹两年来傲气依然丝毫未减,但似乎更多了几分自信。 “好,既然你不想给面子,我也不必给你们留什么面子,今日两个美人儿我是要定了,即使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叔孙家族有什么了不起,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蔡风话没说完,仲孙龙和冉义就已经出手了,他们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再有什么余地可以商量,唯一剩下的只有杀,叔孙长虹的意思便是他们所有人的意思。 蔡风早就料到,或者说,这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所以他在冉义和仲孙龙动手之前的那一瞬间,脚下便已挑起两具躯体,若沙包一般向仲孙龙那边撞去。 两具尸体快得超出了仲孙龙的想象,更隐带风雷之声,力道之强使对方不敢轻接。 可怕的并不是这两具躯体,而是被蔡风衣袖拂起的兵刃,便若具有极强生命力的活物,全都卷向仲孙龙诸人,而蔡风却出现在冉义的面前。 在冉义的刀推出两尺半的时候,他就发现蔡风立在他的身前。刀,却已夹在蔡风的指缝间,当他尚未来得及反应之时,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飞跌而出,“扑通”一声落入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 蔡风动作之快,几乎让冉义措手不及,皆因冉义打一开始他就未曾太过在意蔡风,而只是注意三子和无名五,没想到这次主攻的却是蔡风。虽然冉义的身手也不弱,但与蔡风相比,却是相差太远。 蔡风的手脚如电,十指齐扬,似在空中幻出了一朵朵鲜花,以奇诡无比的角度,穿插在众人之间,当仲孙龙逼开那两具躯体和乱飞的兵刃之时,蔡风已经屹然立在这一群人的身边。 凌能丽长剑一摆,杀气激涌,竟逼退了仲孙龙。 叔孙长虹也大惊,他没想到蔡风厉害如斯,在片刻间就制住了十余名好手,这批人可以说是叔孙家族的精英,虽然不及两年前的那一批,但十余人的力量却如此不堪一击,的确让他心中震骇无比。 蔡风决意给叔孙长虹一个下马威,抑或打一开始就对叔孙长虹有所偏见,是以,他绝对不会客气,甚至要置叔孙长虹于死地。 这个年轻人的确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一派高高在上的样子,神气活现,倒似乎自己真是皇帝老子一般,而在蔡风的眼中,管你是皇帝太子,抑或是平民百姓,都不值一哂,他也最讨厌这种趾高气扬、斜眼看人的家伙,所以,面对叔孙长虹,他就有气。 最初,元叶媚是叔孙长虹的未婚妻,蔡风恨叔孙长虹却是恨得没理,可是此刻却不同,元叶媚已经是他的妻子,任何伤害元叶媚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他可以恨,甚至可以大开杀戒,但他却知道,此刻不能让对方知道他就是蔡风,那样,叔孙长虹定会拿刘瑞平和杨擎天诸人的生命来威胁他,而他这样故意将身份隐瞒,让叔孙长虹疑神疑鬼,不知他的底细,不仅无法用刘瑞平诸人来威胁他,反而还会尽力保护。否则,叔孙家族根本无法向刘家交代。 刘家的实力绝对不会比叔孙家族稍逊,甚至更有盖过叔孙家族之势,四大家族之中,刘家能够排列第三,绝对不是徒有虚名。 或许是叔孙家族的确很低调的缘故,但绝对不敢公然对刘家进行攻击,这一点蔡风算得极准,是以蔡风知道刘家之人在对面那艘船上时,立刻蒙面,全因他在片刻之间已经定好了策略。 若所有人都在同一艘船上,蔡风完全能够以强硬的手段直接破入船中救人,但他们却将人质分了开来,这就变得有些棘手。因此,一开始,他就绝不留情地将关押元叶媚那艘船上的几十人都击得没有再动手的能力。 蔡风单手在衣袖上抹了抹,冷冷地道:“我最讨厌那些没有一点用处的绣花枕头,更讨厌那些自以为是、自鸣得意的软蛋,仗着祖荫自高自大,但却连给人提鞋都不配的混账东西,今日,我本想给你们叔孙家族一个面子,但既然你们不识抬举,就让你们知道我界首王花心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哼,即使叔孙怒雷亲来也要给我几分面子,你们这些无知小辈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蔡风的话中充满了霸气,那故作的沙哑之声低沉而有力,给人的感觉似乎极为苍迈而凶悍。 仲孙龙禁不住也有些迷惑,江湖之中似乎从来都没有界首王花心这一号人,在他的记忆中,也找不出一个有如此可怕而又叫花心的人,但对方说得煞有其事,连老主人叔孙怒雷都搬出来了,难道真是一个退隐武林的高人? 叔孙长虹却怒不可遏,他一向都趾高气昂惯了,又何曾被人如此骂过?蔡风的话丝毫没有情面,他岂能不怒?但蔡风的气势也的确够盛,让人绝对不敢怀疑他的可怕。 “仲孙龙,叔孙长虹,你们听着,今日两个美人儿我是要定了,如果此刻你们乖乖交出她们,我或许还可以放过你们,但若是有一点点不愿,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哼!”蔡风向仲孙龙紧迫了两步,充满霸气地道。 凌能丽和三子似乎明白了蔡风的策略,不禁暗自欢喜。 元叶媚似乎有满肚子委屈,目光极为冷厉地逼视着叔孙长虹。 蔡风扭头关切地望了元叶媚一眼,正好发现了这个眼神,心头不由得大震,杀机狂升,怒笑道:“好,今日就让我来开个杀戒,让你们通通都见阎王去吧!” 说话间,蔡风的手中竟多了一柄刀,不知来自何方,但在蔡风的手中,那是毫无疑问的。 浓烈的杀气就像河面上的水气,冰寒刺骨,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刹那之间降低了十度。 当众人看到刀的时候,刀已经不远,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激涌的劲气竟似在虚空之中形成了一道道强劲的旋涡。 仲孙龙大骇,所有的人都大骇,包括凌能丽和三子。 蔡风真的怒了,为情而怒,为心上人而怒。 人怒,刀更怒!刀怒,天亦怒!天地皆怒,只为一刀,只为情! 火把的火焰在刹那之间竟全都升腾为火球,亮得刺目,刀芒绽放成一团朦胧的光亮,吞噬了蔡风自己,也吞噬了船头零散的兵刃和碎木。 仲孙龙诸人出招了,他们不得不出招,甚至让他们感觉到,出招也没有多大用处,因为这些招式对于对方来说,太过单调。 仲孙龙诸人都绝对不是庸手,仲孙龙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冉长江,但也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当初也曾红极一时,但他只觉得对方的功力更为深不可测,虽然他们十余人联手出招,可是所感觉到的唯有孤独,能陪自己战斗的,唯有手中的兵刃。 蔡风的刀似乎已经将他们完全分解开来,每个人所承受的压力似乎是蔡风的全部攻击力量。 当刀芒吞噬仲孙龙诸人的时候,竟无半点响声。 凌能丽和无名五并不想闲着,二人若两只大鸟般向叔孙长虹扑去,只要擒下了叔孙长虹,一切的主动权全都已经握在掌中。 叔孙长虹虽然惊于蔡风的刀法,但对这两个人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甚至不想亲自出手,那全是一些没有必要的举动。 其实也根本没有他出手的机会,因为早就有人代他出手了。 叔孙家族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家族,能够列入四大世家之一,自有其独到之处,至少,叔孙家族的好手绝对不少,而能与叔孙长虹同处一船之人,也绝对是好手。 出手的是五人,五张大弓在刹那间张开,当然,他们是想趁对方身形尚在空中之时进行射杀。 他们出手,但有人比他们更早更快出手,那就是潜伏在岸上的葛家庄兄弟,他们绝不想给凌能丽和无名五留下太多的障碍,是以,当船上的五人张弓搭箭之时,五支劲箭已破云裂雾般向他们袭来,快捷无伦。 叔孙长虹的脸色真的变了,没想到岸上还有如此强硬的伏兵,看来对方的确是有备而来。 那五人正想拉弦,听得劲箭破空之声,不得不挥弓抵挡来箭,用箭之人,自然明白箭的可怕,他们唯有挥弓去挡。其实他们有机会放出手中的一箭,但如果那样,就没有机会挡开这要命的来箭了。 两船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叔孙长虹为了对付蔡风等人,就将坐船横移靠近了不少。 凌能丽和无名五如滑翔的夜鹰,坠落在叔孙长虹的船上,人未落,剑已若层层波澜推了出去。 叔孙长虹身边想要进攻的人,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情仇二佬心头大感惊骇,彭连虎的刀势之严密,就像是大江之涛,绵绵不绝,绝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刀锋间的气势,重重叠叠,一刀比一刀更猛更烈,重叠的气势充盈着惊人的暴发力,只让情仇二佬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彭连虎的刀的确不愧为南朝众刀之首,江湖之中对彭连虎武功的传诵并没有一点儿夸张。 一个人得到别人的称扬,绝对不会有太多的侥幸,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谁优谁劣,并不会有任何偏颇。 尔朱荣和黄海也暗自心惊,他们并不是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拼斗而心惊,而是为那散落的泥土而心惊。 彭连虎的气劲太具爆发力,充斥在地下室之中,竟使四壁泥土脱落,若是这样下去,只怕战斗没有结束,地下室就会坍塌,将众人活埋于其中。就算他们的武功绝高,只怕也不容易出去,那绝对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彭连虎的心神完全融入刀身之中,对四周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心中只有刀,而他的眼中只有对手,这是一个刀客,一个可怕刀客应该具备的条件。 我心若水,刀心若冰,天塌不惊,这是一种刀的意境,一种充满杀机的意境。 此刻的彭连虎没有想到身处何方,没有想到同生共死的兄弟,没有想到尔朱荣和黄海,甚至连他自己也忘在刀身之外。 尔朱荣向黄海望了一眼,同样也发现了黄海那异样的目光。 黄海并不想回避对方的目光,他知道尔朱荣要说什么,他也同样知道,这里成为斗场,只会成为埋骨之所,但他不想选择。他更清楚,如果顺应尔朱荣的意思,他们会处在绝对的劣势,尔朱荣他并不怕,但彭连虎能够斗得过这里除尔朱荣之外的所有人吗?那是个问号。 唯一的取胜之法,就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与尔朱荣比狠,大不了和尔朱荣、石中天在这地下室中同归于尽,消除了魔门的这两大魔头,其他人自不足为虑,有蔡伤,有葛荣,还有蔡风,甚至万俟丑奴,或者再加上他师妹叶倩香,魔门岂能够再翻什么大浪? 想到叶倩香,黄海心头忍不住颤了一下。 尔朱荣之奸猾和厉害之处绝对不在江湖中传说之下,就在黄海心头颤了一下的同时,他出手了。 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出手机会,一个绝世高手,难得会有心头松懈之时,对于黄海这种高手来说,尤其难得。 他们的气机本就紧紧锁在一起,都绝无破绽,但黄海心神一松,立刻就在气机之上有了反应,是以尔朱荣绝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出手之剑若自另一空间纵跃而出,带着诡异的弧度,无光无华,无风无气,死沉沉的一剑。 这就是尔朱荣的剑,没有人会想到,这被推为剑道第一的人,所用竟是如此普通的一柄剑。 黄海的眸子之中犹如带着一缕火焰,吞吐无定,有若剑之精芒。 若是有人观看的话,只怕会感到诧异莫名,人的眼神竟也有着剑的神威,这的确让人无法理解。 其实,黄海浑身都涌动着一种剑的活力,剑的锋芒。 剑,并不是死物,死的剑,只是劣剑,只有具有生命的剑才会拥有最强的杀伤力。 剑的生命,是人赋予的,唯有人才能够赋予它灵性和生命。 使剑者,本身就是剑之神,黄海更是剑道顶级人物,自身便拥有难以抗拒的锐气和杀机,剑即是他,他也是剑! 黄海的剑,跃入虚空,就像是佛祖驾云东来,闪烁着点点佛光,绽放着众生万物的灵气,与尔朱荣的剑似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 剑,虽然是两种极端相反的境界,但是却有着相同的可怕。 两剑并未相交,只是擦身而过,他们并不想让两剑相交,若是两剑交锋,后果定是没有人可以想象的,抑或是这地下室完全无法承受那种毁灭性的冲击而塌陷,成为所有人的坟墓。 尔朱荣和黄海都极为清楚这一点,虽然他们的剑身似乎无风无波,平静如恒,但若稍有外力一击,那潜藏的劲气将一发不可收拾,以无尽的摧毁力将地下室化成坟墓。 两人以快制快,犹如两道幻影般在地下室中来回穿插,竟全以剑招相斗。 “啊!”一旁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哗!”地下室之中竟落下两道铁闸。 所有的人都立刻停了下来,显然为这突生的变故而惊讶。 尔朱荣、黄海、彭连虎,包括尔朱家族的几名高手全都在铁闸之中。 一个小小的地下室竟变成了牢笼。 “石中天!”彭连虎叫了一声。 尔朱荣也禁不住骇然色变,惊道:“你竟能冲开我制住的穴道!” 石中天在众人的眼下,摇摇晃晃立起身形,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邪异的笑意,却不减那丝自信和傲然的得意之情。 “天下间能算计我的人还未曾出世,我只会上当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这里乃是我特意为你们这些自命不凡之人所设的,我原以为尔朱荣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想不到也笨得像头牛,哈哈哈……”石中天的笑声,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不可能,就是蔡伤在无伤的情况下要冲开我点的穴道,没有两个时辰也是不可能的,你身受如此重伤,怎么可能冲得开我所点穴道呢?”尔朱荣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可事实却由不得他不相信,石中天自墙角下缓缓站起,深深喘了几口粗气,一阵咳嗽,咳出一丝血迹。 他受伤的确太重,也难怪,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够抵抗由蔡伤与蔡风联手的五记重击呢?更何况再承受蔡伤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沧海无量”,毕竟,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奇迹了。 石中天以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很小心地笑了笑,刚才那一阵大笑牵动了他体内的伤势,已经使他有些害怕笑,但他的确很想笑,所以只是很小心地笑了笑。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好,如果有酒的话,也许他还会大喝一碗。 尔朱荣、黄海、彭连虎,无不是江湖中的顶级人物,可此刻全成了他的猎物,这的确不能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尔朱荣和黄海乃是他宿命中的敌人,对方有着蔡伤一般可怕的实力,而今日能除此大敌,石中天的确感到极为快慰。 彭连虎虽然是他的师侄,但其武功另辟一道,独具一格,就是郑伯禽也不得不承认,彭连虎的武功已经胜过他,成为一个可怕的敌人。 “你想知道原因吗?”石中天似乎微微有些兴趣地道。 尔朱荣没有回答,但在他的眼中,却可以找到迫切需要答案的神色。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穴道!”石中天语破天惊地道。 尔朱荣和黄海及彭连虎都禁不住笑了出来,情仇二佬也同样笑了,他们也许自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这么荒谬的话,哪有一个人身上没有穴道的?那这个人还是个人吗? 居然会有人说自己身上没有穴道,这的确是天大的无稽之谈,若不是众人知道石中天绝对不傻,定会当他是一个疯子,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萧衍一边吃,一边赞。 也不知是因为很长时间未吃东西饿极了,还是因为凌通烧烤的猎物的确好吃。 山风仍然极大,但山顶并不冷,因为三面都是火,热气随风送来,早把寒意驱得一点不剩。 夜空被映得通红,林间惊飞的夜鸟唧唧喳喳地叫过不停,倒也不是太过空寂。 叶倩香也似乎觉得这顿烧烤味美无比,凌通那独特的烧烤手法的确与南方人大异,更加上这种配料及烧烤的技术传自巧手马叔,自然没话可说。 凌通本就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此刻被萧衍和叶倩香一赞,更是欢喜无限。 萧灵似乎吃不厌凌通所做的烧烤,满嘴油腻地道:“这还不算什么,通哥哥烧田鼠和蛇的本领,那才叫一绝呢!” “是吗?灵儿吃过?”萧衍也吃得满嘴油腻,目中放光地问道。 “当然,那芦苇荡中的田鼠和蛇可真多,又大味又美。”萧灵嘴里仍包着一块肉,含糊地道。 “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的美味,朕今日才知道什么才叫满口含香,什么叫真正的美味了。”萧衍感叹地道。 “是呀,想不到小家伙如此年纪,却有着这样好的手艺,真是难得。”叶倩香也应和着赞道。 “其实,小的手艺并不是太好,只是人饿了什么都好吃。”凌通笑了笑,谦虚地道。 “哦,有这回事吗?”萧衍从来都没有尝过饿的滋味,只是近日来才有这次经历,所以会有此一问。 凌通认真地道:“小的曾有过挨饿的经历,那时候我只有八岁,在山林之间迷路了,连饿三天,后来在土里抓出几只蜈蚣,也吃得津津有味。” “啊!”众人不由得全都一惊。 凌通笑道:“其实呀,蜈蚣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之一,不仅味鲜肉嫩,而且可调气治病,药书上记载着,蜈蚣本是一味极好的药物,性属阴寒,怯风湿、止咳、化痰,最好的蜈蚣生存于华山之巅。” “蜈蚣不是有毒吗?怎么也能吃呢?”萧灵大为不解地问道。 “毒物和食物本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去尽毒汁就可以轻松食用了,其实越毒的东西,却掉毒汁之后,味道就越美!”凌通道。 萧衍和叶倩香也听得愣了,萧衍不由得道:“什么时候小家伙给我做几条蜈蚣来吃吃,怎么样?” “那简单!”凌通爽然答应道。 “听,是什么声音?”叶倩香突然神情一肃道。 凌通和众人一竖耳朵,静静倾听,凌通突然喜道:“是厮杀声,也有马嘶之声,肯定是城中来救兵了!” “对,对,是厮杀声……”几名王府亲兵附和道。 萧衍终于松了口气,望了望天空,道:“是呀,他们也该来了!” 时近五更,有这几个时辰,足以自城中调来大批人马,何况救驾乃是天大之事,自然是人人争功,调兵之神速,的确无法比拟。 一阵“噼啪……”爆响过后,仲孙龙诸人几乎是在无可抗拒的情况下,被震得飞退,那自刀芒之中暴射而出的碎木、兵刃,就像是追命的魔手向众人疯射而至。 仲孙龙诸人一退再退,身上的衣衫被刀风绞割得纷纷碎裂,火光一暗之下,若魔蝶乱舞,凌乱不堪。 这一刀虽然极为可怕,但蔡风却并未能取下这十余人的性命。毕竟人到底是人,而不是神,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虽非双拳难敌四手,却也非能够以一挡万! 仲孙龙诸人的手臂都在颤抖,蔡风的那一击实在太可怕了,但他们却很清楚,若是对方只对付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或几人的话,恐怕己方此刻已经尸横狼藉了。 蔡风也不好受,体内的筋脉之中似乎有一股异力在蹿动,让他难受得想要呕吐。 这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情况,对于蔡风来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刀。 蔡风的心头暗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明白,但肯定与今日全身筋脉的异常有关,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犹豫,绝对不能给仲孙龙诸人喘息的机会。 当仲孙龙诸人第二次倒退刹住脚步时,便看到了蔡风,也看到了蔡风的刀,若横过天际的彗星,拖着朦朦胧胧的尾芒在他们的眼前划过。 森寒如冰的刀气自他们的面上刮过,犹如洗髓的寒流在他们的心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 刀,并非斩向他们,并非是要夺取仲孙龙的命,而是划向仲孙龙脚前的甲板。 “裂!”在仲孙龙与众人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时,整个船头已经向水中飞坠而下。 蔡风的刀竟然将整个船头斜斜切落。 仲孙龙反应的确极为神速,他似乎已经预料到将会发生的事情,是以,他在那一声爆响传出之时,人已冲天而起,但这并不是表示他很幸运,或许,这只能算是一种悲哀,无可奈何的悲哀。 悲哀,来自一柄剑,夺命的剑! 没有人看到剑出自何处,如何突破空间的限制,但当众人发现这柄剑之时,它已是插在仲孙龙的胸膛之中。 仲孙龙死了,带着那柄悲哀的剑,在船头上十余名好手坠入河中后的一刹那,重重地跌入河水之中。 河水泛起一缕缕血花,一圈圈涟漪,像是凄美的梦。 看见剑出处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叔孙长虹,他一直都未将目光自蔡风的身上移开,只有他知道剑是蔡风所发,但剑来自何方,他也不知道,只是,这一剑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有些人给骇呆了,蔡风那一刀的威力的确是惊人至极,竟可以将船头整个切断,让人无法想象。 叔孙长虹心头涌起了一丝不安的预兆,只因这一刀、这一剑。 蔡风的身形如风,犹如踏着空气,御风而至。 有四件兵刃相阻蔡风的来势,有长有短,但他们全都落空了,因为蔡风在他们的兵刃抵达之前,身形已奇迹般地升起,像是在风中疾升的纸鸢,悠然而潇洒,更有着一股抹之不去的威仪和杀机。 三子夹着元叶媚若魅影般向岸上掠去,纵身连踏碎木,轻灵无比地落在岸上。 叔孙长虹怎能让敌人在他眼前抢走心爱的女人?在未见过元叶媚之前,他只是为家族实行着他的计划,盗取圣舍利,但在见过元叶媚之后,他却已深深被元叶媚的美丽所倾倒,只可惜,此刻他已有重任在身,只得依照家族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当他真的失去了元叶媚,变得与美人无缘之时,他心中的恨意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确很恨,但却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逆转的事情,而这之中让他十分痛恨的人,就是蔡风! 因为蔡风这个局外人的出现,不仅打坏了他的计划,更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女人,直到元叶媚再次与蔡风在一起之时,他的恨火更加无法控制,但他知道,与蔡风和蔡伤相斗,那只是自寻死路,于是就在元叶媚与蔡伤、蔡风分开之时才出手,不仅制住了元叶媚,更制住了刘瑞平,一不做二不休,只要与蔡风有关系的女人,他都不想放过!不过,他仍不敢太过乱来,毕竟邯郸元府与广灵刘家是他叔孙家族不能招惹的人物,此刻到手的天鹅,他岂能再让人夺走?是以暴喝道:“将她追回来!” 叔孙长虹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是一种重压。 重压来自蔡风的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蔡风竟在他的上空出现,若幽灵鬼魅一般,没有半点征兆。 叔孙长虹不能不出手,他已经找不到不出手的理由,除非他真的想死。 “小心!”有人为他着急,也的确,蔡风这样的一刀,他如何能挡?如何能抗? 就在叔孙长虹出剑的刹那,更有五件兵刃同时击向虚空之中的蔡风。 这些人是死士,每一个家族之中都会有自己的死士,他们的武功也许并不是十分可怕,但他们却绝对不会怕死。在主人有危难之时,这些人一定是最先挺身而出的人。 “当……”交击之声无比密集,就像是放爆竹一般。 这些人出手也极快,但却快不过蔡风,至少有一百多刀未能挡下,而这些刀全由叔孙长虹一个人接下了。 那五名死士被击得不由自主地连连暴退,等他们要再一次扑上来之时,却发现叔孙长虹的脖子上多了一柄剑。 蔡风的剑,只要轻轻一抹,叔孙长虹的脑袋就会落在地上滚几个圈。 刀,插在蔡风的背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入鞘中的。 叔孙长虹的脸色苍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有些开始后悔,刚才不该激怒这个人,的确不该!他自然不知道,这个神秘的人物,正是他今生的宿敌蔡风! “放下你们的兵器,退开!”蔡风沙哑着声音低沉地道。 那群人相互望了一眼,只得退了下去,但却虎视眈眈地望着蔡风。 蔡风向凌能丽和无名五打了个眼色,两人立刻退至他的身后,分左右而立,叔孙长虹就是有什么鬼点子也不可能使出来。 “把另外一个美人儿带出来!”蔡风冷哼着吩咐道,同时向无名五打了个眼色。 叔孙长虹的脸色更白。 “吩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会让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做男人!”蔡风向叔孙长虹冷冷地道,同时目光向他的下体望了望。 叔孙长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不禁立刻吩咐道:“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就算叔孙长虹不吩咐,这群人也不敢动,若是叔孙长虹有个什么损伤,那他们唯有以死谢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的确已被蔡风捏住了七寸,无法动弹。 无名五大步跨进船舱,他知道蔡风的意思,那些人全都得给无名五让路。 第121章 第十九章 不灭大法 第十九章不灭大法 地下室之中的光线很暗,那微弱的火把,使得四处鬼气森森。 石中天不屑地望了望众人,悠然吁了口气,冷问道:“很好笑吗?好笑只是你们孤陋寡闻而已,其实我本不想跟你们说什么,但看你们只有这么一点时间好活,而我又闲着没事,便不如教你们一次乖好了。” 众人见他那煞有其事的样子,倒真像有那么回事一般,不由得全都静心倾听。 “很多人都认为,人体的穴道能够移位就已经是穴道的至高境界,那是一种极大的错误,绝对是!人体的穴道顺经脉而生,应血脉而运转,就像是一道道关口,闭住穴道,便若关上城门,不让人入内。穴道可以受制,也可以救人,刺激某些穴道,可激活人的活力,但穴道并不是只有一种形式,它可以转化,甚至让穴道消失于经络之中,其实那并不是一种消失,而是转化!天下间有一种武功可以将穴道转化,那就是本宗的‘不灭金身’,要想肉身不灭,先得以气养穴,改造穴道。穴道乃是人身最为脆弱之处,若连最脆弱之处都可练到不灭,其他部位又有何难?咳……咳……” 一阵猛咳之后,石中天深深吸了口气,恨恨自语道:“蔡伤、蔡风,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神情之阴怖,让众人心头发寒,石中天对蔡伤和蔡风的怨毒之深,的确有些让人骇然。 “而我乃是‘不灭金身’的第三个练成者,所以有这些穴道与没有这些穴道并无什么两样,任何点穴手法都对我无效!”石中天自信地道。 “哼,什么不灭金身,还不是伤在蔡伤的手下,看你咳血的样子,离死恐怕也不远了!”彭连虎冷笑着骂道。 “是呀,我看该叫‘咳死金身’了,一副痨病的模样!”尔朱仇附和道。 “咳咳咳……咳呀!”尔朱情故意逗道,此刻他们似乎全都站在同一阵线上对付起石中天来,皆因石中天的确太过可怕了。 “咳咳……” “住口!”石中天愤怒地打断了尔朱情的咳声,尔朱情似乎与石中天有深仇大恨一般,一个劲地逗他咳。 尔朱情不由得笑道:“怎么着,咳不是很舒服吗?看你那痨病将死的模样,还想去害别人,真是可笑!” 尔朱荣和黄海并没有出声,但他们觉得尔朱情的话是一个打击对方的可行办法。 “哼,想我死,你们还不配!”石中天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不屑地道。 “那定是蔡伤那一刀要了你的命,要不就是蔡风的那一掌!”彭连虎乘机补充道。 “呸!逞口舌之利,老子出道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不过,我只能向你说声抱歉,让你们早一点去死的好!”石中天说着在身侧墙上摸了一下,他身后的墙壁竟裂开了一道门。 众人一惊,尤其是尔朱荣,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如此简陋的地下室之中居然有这么多的机关,若是早一步发现,自己又怎会中了石中天的奸计? “邪王,你不能抛下我不管呀,你说过,我引他们进来,你可以保我安全的……”说话的人是费明。 黄海和尔朱荣同时一震,心头大骇,此时他们才知石中天的真正可怕之处! 这一切原来早在石中天的算计之中,而费明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同时,尔朱荣诸人之所以能够找到这个地下室的入口,也是因为费明的出现,使他们发现了这里的机关,而尔朱荣几人正是趁金蛊神魔外出对付黄海之时,伺机溜入。 尔朱荣并不敢小看金蛊神魔,虽然其武功不是很高,但毒物却是无人能敌,只凭对方把蔡风炼成毒人后,其武功与他不分高下这一点,就使尔朱荣不能不顾忌,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全在石中天的算计之中,由此可见,石中天是多么的可怕。 黄海和彭连虎唯有苦笑,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人会栽在一个快要死的重伤之人手中,他们无奈地望了望那如柱般的铁栅栏,像是一根根铁柱插入地中,即使有绝世神兵也不是一时半刻所能斩断的。 石中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向费明道:“你安心地去吧,我会善待你的家人,定会让他们享尽荣华富贵,你的儿子,我定会好好培养,将来他可以继承我们魔门一宗,你就安息吧!” 费明一呆,他知道石中天也是无法救他,他身边立着的人无一不是高手,任何一人都可能夺去石中天的性命,因此石中天也是爱莫能助,但能得他如此承诺,费明的确应该安息了,若是他的儿子能交由石中天培养,其前途定是无可限量,继承魔门一宗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能由儿子去实现,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慰藉吧,于是苦涩地道:“谢谢邪王,费明知道了!” 石中天叹了口气,费明的确是个极为忠心的人,但若想成就大事却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 尔朱荣抬掌重重印在铁栅栏上,地上室之顶瑟瑟落下一堆泥土,铁栅烂不停地抖动起来,但却始终无法提起。 “别枉自费神了,想打开它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使你们合力也无济于事。这里的机关,全是为你们这般绝顶高手准备的!”石中天说完,大笑着“咳”了起来,同时退身闪入那道暗门,顺手在门边一撞。 “轰!”一声闷响自地下传出,地下室一阵强烈地震荡,泥土“哗啦啦”倾落而下。 尔朱荣和黄海大惊,石中天竟然要毁掉这个地下室,将他们埋入地底,用心之毒,的确让他们心寒。 地下室狂震,火把尽灭,黑暗中一片混乱…… 山顶之上气氛立刻活跃起来,众人终于熬过了最后一关,苦守到援兵的到来。 此地离滁州城虽然并不远,但这段时间却显得十分漫长,众人每一刻都得绷紧心神,面对将要可能发生的攻击,的确使人有些疲惫。 萧衍整装而出,他的样子似乎有些狼狈,是以,必须整整装束。 林外的战斗似乎很快就已经结束,贼人伤亡本就极重,如何还能挡重兵突击?纷纷到处乱逃。 “皇上,你可还安好否?”火阵之外传来了急促而惶恐不安的呼声,他们并不能够看到火阵之内山头上的场景。 不过也幸亏不是四面起火,否则,只怕单凭烟雾就可以熏死人了。 凌通和众亲兵齐声回应道:“皇上安好,现在山上,快来接驾!” 火阵之外立刻响起一片欢呼,接着传来一片噼啪之声,显然是军士在扑火。 凌通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懒腰,打个哈欠,自语地骂道:“奶奶个儿子,这些臭贼累得小爷连觉都没睡好!” 他正在闷想之时,萧灵已经从帐内跑了出来,拉住他的手,喜道:“皇帝叔公叫你去帐中,他有话要跟你讲。” 凌通一呆,却不知萧衍此刻找自己有何事,但他却知道,今次自己的确是立了大功,萧衍定不会害他,于是欣然跟着萧灵向那个大帐中行去。 萧衍静坐于一个草团上,叶倩香也盘膝而坐,倒像是个观世音菩萨一般,那高雅庄重不可侵犯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想膜拜的冲动。 “坐!”萧衍说这话时很温和,就像是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者。 凌通也并不懂什么朝纲大礼,反正萧衍让坐就坐,只是坐在萧衍的斜对面。 “知道我找你来有什么事吗?”萧衍淡笑着问道。 “皇上所想岂是我这等黄毛小子能猜知的?小的说不出来。”凌通并不想去猜测,他知道,萧衍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猜对了当然好,但若猜错了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是以,他并不猜。 “哈哈哈……”萧衍笑了笑,问道,“你的武功是谁所教呢?” 凌通一呆,自己也有些糊涂地道:“小的师父叫梦醒,其实功夫还是一个叫剑痴之人教得比较多,不,也不是叫教,只是他点拨一下而已,小的所学杂乱无章,也不知道成是不成。” “梦醒?剑痴?”萧衍想了想,却想不起梦醒究竟是什么人物,不过若有所思地道,“剑痴,我倒是听说过有这个人!” 叶倩香久居深宫,对江湖上的人事也不太清楚,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未曾听说过梦醒之名,或许这只是一个新崛起的高手而已,也并不怎么在意。 “哦,对了,剑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铁剑门的大弟子?”萧衍突然记了什么似的,向凌通问道。 凌通眼中露出一丝惊诧,点点头,道:“皇上难道也认识他?” 萧衍淡淡一笑,道:“铁剑门曾是江湖中轰动一时的门派,我自然知道,能被铁剑门的传人指点,应是你的福气了。” 凌通心中微微有些不屑,心想:“铁剑门算什么,我师父梦醒和蔡大哥才算厉害呢?就是我丽姐姐也不会比剑痴差,有什么了不起。”但他并没有反驳,既然萧衍对铁剑门如此赞许,如果他对铁剑门提出异议,只怕会让对方不高兴,那是没有必要的。 “难怪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武功,的确难能可贵。”叶倩香也浅笑道。 那自嘴角边泛起的笑意,犹如牡丹盛放般在脸上扩展,配着一对玲珑凤眼,竟有种说不出的生动和妩媚,那种成熟的美竟把凌通给看痴了。 一阵疼痛将凌通惊醒了过来,却是萧灵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凌通这才知道自己差点失态,不过,萧衍和叶倩香只当他是个大孩子,并不怎么在意。 “铁剑门也是名门正派,嗯……”萧衍似乎在考虑什么,自言自语道。 “对了,你师父梦醒又是什么人呢?”叶倩香似乎有些好奇地问道。 凌通想了想,也有些糊涂地道:“我就知道师父叫梦醒,不过,他似乎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戴着一张鬼脸面具,但他还没有教我什么武功,我们之间只是个师徒名分而已,不过,师父和剑痴的关系似乎很好!” 萧衍和叶倩香不由得相视而望,显然都记不起梦醒是怎样一个人物。 “是呀,通哥哥的师父我也见过,戴着一张好可怕的面具,那个剑痴我亦见过,但通哥哥师父的武功好多了,连那个什么冥宗的人都被他给打跑了。”萧灵插口道。 “什么?冥宗?”萧衍和叶倩香同时一惊,问道。 “是啊,就是叫冥宗,他们都这么说的,难道皇叔公也知道冥宗吗?”萧灵天真地答道。 萧衍和叶倩香禁不住面面相觑,心头暗暗担心,忖道:“有个石中天的邪宗已经足够让人头痛了,若是再加上一个比邪宗更为可怕的冥宗,中原岂有安宁之日?北朝之乱本已经让生灵涂炭,而这一切只因为石中天的一条离间毒计,难道他们会放过我们南朝?”想到此处,两人立刻忧心忡忡起来。 叶倩香深深吸了口气,忧郁地道:“冥宗潜伏了四十余年,再一次复出,只怕真是天劫,他们潜伏在江湖,暗中作梗,的确不好对付。” 萧衍望了望凌通,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萧衍是一个极信天命之人,古之帝王无不喜欢拜天、祭神,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天子,上天的儿子,是以,他们比谁都相信天命,相信神鬼。 凌通出现在萧衍最危难的时刻,为他解除一劫,就像是上苍故作的安排,凌通如此小的年纪,就有着如此好的武功和智计,其超常的资质和根骨是绝对不可否认的,而凌通所出现的时候,又正是冥、邪二宗再现之时,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上天故作的安排? 萧衍禁不住想起了陶弘景三年前为他推算的一卦,并附上这样一段警语:“劫起烽烟连十载,天倾北方,地陷南岭。他自山中来,少怀壮志,运到功成百劫平,命曰通达,志曰凌云,轻风微扬拂疮痍,志在山林,无意红尘,他感劫而生,命已天定,几经磨度苍生,性曰菩提,心曰风轻。” “命曰通达,志曰凌云,性曰菩提,心曰风轻,难道……”萧衍低低自语道。 萧衍再次将目光注视在凌通的脸上。 稚气未脱,目光却清澈若一泓流泉,清秀的脸上一脸率真,额角丰圆,地阁平坦,耳大而方,不是很俊逸的那种,但却给人一种清爽利落之感。 叶倩香有些惊异,萧衍很少会如此注意一个人,但看他那打量凌通的眼神是那么认真,也有些不解。 凌通不由得浑身不自在,似有千万条小虫在体内爬动,被萧衍的目光看得心头直发毛。 “皇叔公,你怎么了?”萧灵也禁不住为凌通担心起来。 萧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的忧容一扫而尽。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谁都可以感觉到萧衍笑声中的欢快之意,那就是说,凌通一定不会有事,但众人依然不明白萧衍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奇怪,也显得有些突然。 解开尴尬的局面,凌通禁不住微微松了口气,壮着胆道:“小的不明白皇上笑什么?” “哈哈,不明白就不要问得太多,有些事情,让你知道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萧衍笑道。 “是,皇上教训得是!”凌通额角渗出几颗汗珠应道。 “皇上,是滁州刺史和太守前来接驾!”帐外传来了王府亲兵的声音,打破了室内那紧张的氛围。 萧衍伸出大手轻轻拍了拍凌通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你年龄还小,有足够的时间去奋斗,只要你能好好把握时间多学些东西,定会前程无量的!”说完不等凌通反应过来,便起身向帐外行去。 凌通禁不住有些受宠若惊,更是呆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唯萧灵一拉凌通的手,欢喜地笑骂道:“你这呆子,也不知道谢我皇叔公!走吧,我们出去吧。” 凌通这才回过神来,心头大喜,见萧衍和叶倩香都出了营帐,禁不住抱住萧灵,在那通红的俏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嗯,你这坏蛋,竟欺负我!”萧灵娇羞无限地嗔骂道,小手却推开凌通的手,羞得飞快逃出营帐。 凌通心头禁不住一阵得意。 无名五大步行出,身后正是杨擎天与颜礼敬,刘承东的气色比杨擎天和颜礼敬好多了,也许在船中所受的待遇好些,秋月和海燕似乎有些疲惫,护着神色微显憔悴的刘瑞平行出舱来。 蔡风的心头落下了一块石头,重重吁了一口闷气,体内的筋脉一阵抽动,几乎快要软倒于地,但他仍然以真气强压着那扭动着混乱的筋脉,可是额角却禁不住渗出汗来,但脸上仍然笑了,只是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神色。 “叔孙长虹,你又输了!”蔡风不再用沙哑的声音,淡淡地道。 “三公子?”颜礼敬和杨擎天这才发现眼前所立的蒙面人正是蔡风。 叔孙长虹忍不住身子一震,蔡风的声音他太熟悉了,就是做梦也对蔡风充满了恨意,是以,他对蔡风的声音有着无比深刻的印象。 “你是蔡风?”叔孙长虹声音发颤地问道。 “没错,你宿命中的大敌!”蔡风缓缓摘下蒙面的黑巾,火光中,他脸色微显苍白,但那丝傲然之气依旧没有改变,那种自信却又略带揶揄的眼神,叔孙长虹太熟悉了。 “蔡风!”叔孙长虹的那些属下全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蔡风的名字,在叔孙家族的确有很深的印象,就因为一个蔡风所惹出的风波,已经让叔孙家族大丢面子,而此刻出现的又是蔡风,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很意外吗?”蔡风言语中稍带一丝讥嘲,淡问道。 “你是怎么赶上来的?”叔孙长虹有些难以相信地问道。 “我是骑马赶来的呀?你以为我是走过来的吗?”蔡风笑了笑,耸耸肩有些怜悯地望着叔孙长虹,这才转身深情地看了刘瑞平一眼,温柔地道:“让你受苦了!” “你终于来了!”刘瑞平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一路上所有的委屈似乎想在此刻全部发泄出来。 蔡风心头一阵感动,他很明白刘瑞平的心情,而这一切却全都是因为他,心头禁不住涌起一丝歉意,缓步踱了过去,伸手扶住刘瑞平的香肩,认真地道:“今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你!” 刘瑞平再也忍不住,倒入蔡风的怀中抽泣起来,这许多天来的担心,在此刻全都化作泪水流了出来,毕竟她生于大家贵族,命运完全不能由自己主宰,而自从为救蔡风而牺牲自己之后,心头一直若悬着一颗重石,有着说不清的担心,为自己的终身,也为蔡风的命运。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此与蔡风连为一体,而她的幸福也全捏在蔡风的手中,可此时,终于在蔡风的一句话中,她将积压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蔡风心中充满了温情,紧紧搂住刘瑞平的双肩,任由冰凉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胸衣。 凌能丽心头酸酸的,可这又能怪谁?一切都是因为她而引起的,若不是她,蔡风就不会变成毒人,当然不会酿成眼下这个结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她却并不嫉妒,因为她知道蔡风同样深爱着她。这是一个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任何结果都需要有人承担后果,只是这个责任是任何男人都乐意承担的,或许是上苍对蔡风的一种恩赐吧。 凌能丽禁不住苦涩地笑了笑,心中忖道:“难道女人就一定要依靠男人而活?难道就一定要为一份不了的情缘而去接受一些自己并不喜欢接受的东西?这个世道之上,男人和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是平等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却要认命地去接受男人的安排,这个世界就如此不公平吗?”凌能丽有些出神地想着,心头涌出了一丝无奈。 凌能丽扭过头来,并没看蔡风和刘瑞平的亲热劲,而是望向远处的点点渔火,望着东方升起的启明星,那微微泛起一丝白色的天空。 “是呀,天地原来是如此之大,山水原来是如此之好,生命也并不是像黑夜那般昏暗,天总有亮的时候!”凌能丽深深吸了口潮湿而寒冷的空气,暗暗感慨道。 “你们没事吧?”蔡风向刘承东诸人关切地问道。 “我们没事!”众人应了一声,全都狠狠瞪了叔孙长虹一眼。 叔孙家族众家将仍有六七十人,显然刚才这些人来不及插手,也有一些人是自水中爬起的,虽然冻得瑟瑟发抖,牙齿直打战,可是仍紧张地关注着叔孙长虹的安危,只要叔孙长虹一出事,他们就会立刻全力出击,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叔孙长虹后安然离开。 “没事就好,就请叔孙公子送我们一程吧!”蔡风向叔孙长虹望了一眼,淡淡地道,虽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着杀机,但却知道自己实在不宜动武,经脉中似乎因为功力的催发而疼痛。 “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叔孙长虹有些惊惧地问道。 “你放心好了,我并不在意你叔孙家族的几个臭钱,你只要乖乖地合作,等走了一段路,我自会放你回来,保证不会取你小命!”蔡风淡淡地道。 蔡风望了那紧围形成一圈的叔孙家族众家将一眼,道:“让他们靠边站!” 叔孙长虹本不想下令,但脖子上的剑一紧,只好吩咐道:“都靠边站,让路!” “哈哈哈,这就对了!”蔡风拍拍叔孙长虹的脑袋,调谐道。 这下只气得叔孙长虹两眼翻白,但却无可奈何,只恨不得将蔡风煎皮拆骨。 “是吧!”蔡风淡淡地道了一声。 回到客栈之中,一地都是尘砾,焦黑的土仍在轻缓冒烟,一丝一缕都将蔡风的心熏得冰凉冰凉。 刘瑞平感觉到蔡风的手在变冷,犹如黎明的寒霜。 蔡风呆立着,三子呆立着,凌能丽也呆立着,微微泛白的东方天空,似乎泛着一种凄惨的光芒。 元定芳不见了,无名四不见了,还有葛家庄的两名兄弟也不见了,就像是被这一把无情的大火烧成了灰烬。 元叶媚和刘瑞平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表妹呢?”元叶媚不知情由地问道。 蔡风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站着,若被雷劈电击一般,呆愣愣地望着满地的尘砾,杀机在胸中翻腾、澎湃。 地上有血迹,不注意便不能发现的血迹。 凌能丽竟似乎极能理解蔡风的心情,也不说话,只是移步踏入这一片凄凉而死寂的废虚之中。 凌能丽以剑柄拨动仍在冒烟的木头,希望能在其中发现什么,哪怕只是一只花鞋,或一片没有烧完的纸。 三子也开始寻找,唯有蔡风静静地立着,不知道脑中想些什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什么,他的脑子之中本就是一片混乱,一片空白。 元叶媚和刘瑞平似乎明白了什么,拉着蔡风手臂的手,紧了又紧。 杨擎天和颜礼敬也开始寻找,他们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都加入了行动,除了蔡风和刘瑞平及元叶媚。 “这里还有个活人!”三子一惊一喜地道。 蔡风的动作极快,就像是一阵风,他来到这里之时,三子已经移开了那两根架空的梁柱,这正是让伤者仍有一口气的根本原因,定睛一看,原来这伤者竟是客栈中的店小二。 “是什么人干的?”蔡风急切无比地问道,同时将真气贯入店小二的体内。 店小二精神一振,目光稍稍有了一些转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我……不……不……认识……” 蔡风一急,催问道:“那他们长得什么模样?” 店小二有气无力地望了蔡风一眼,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吸气,半晌才睁开无神的眼睛,微显惊恐地道:“男人……戴耳环的……好多人……”他的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说清楚一些,说清楚一些!”蔡风禁不住急促地摇晃着伤者,但他并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答案。 或许店小二被烟熏火烤过久,所余也不过是最后那么一点生机,蔡风摇晃他时,不知不觉中收回了手中的真气,店小二竟然扭头断气了。 三子伸指一探鼻息,心头发冷道:“他死了!” 蔡风依然未曾放下渐冷的尸体,却抬起了头,眼中尽是骇人的杀机。 “哈鲁日赞,我不会放过你的!”蔡风咬牙切齿地道。 三子和凌能丽立刻也想到了哈鲁日赞——戴耳环的男人。 “也许不是他!”凌能丽小心翼翼地道。 “怎会不是他?哼,除了他还有谁?”蔡风似乎在这一刻的脾气极坏,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沉重万分。 凌能丽脸色微微一变,一股委屈自心头升起。 刘瑞平立刻挽着凌能丽的手,将之拉到元叶媚身边。 “阿风,我们要仔细分析清楚,我也似乎觉得哈鲁日赞有些不可能,若他们不知定芳是你的人或许会如此做,但……” “不要说了!”蔡风打断三子的话道,“能够将这家客栈烧得一干二净,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那即是说,他们至少得在我们前脚离开这里时,他们就开始动手了,否则绝不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这是一家四邻极少的客栈,但要想不让他们逃走,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而哈鲁日赞就在不远处,更有这种实力,他们要完全掌握我们的行踪只是轻而易举之事,更何况哈鲁日赞早就垂涎定芳的容颜,这就是他们的动机,如果不是这个活口的话,也许我也不会想到他,但这人说得如此明白,男人戴耳环,好多人,他又未见过哈鲁日赞,一个将死之人怎会说出这么一个人来?此地除了哈鲁日赞,还有谁更符合这几点?” 三子和凌能丽皆无言,蔡风所说的并没有错,自一个将死之人口中得到的情报,又怎会有错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元叶媚急切地问道,元定芳的出事让她心神大乱,早已经失去了主见。 蔡风望了元叶媚和刘瑞平一眼,心中犹豫了一下,想到近日来,都是因为这些心爱的女人失踪,而自己奔波于江湖,心中竟感觉到有些累,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红颜真的就是祸水吗?为什么接二连三的事情全都因为女人?难道人的一生就只是为了几个女人而奔命于江湖?感情究竟为何物,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蔡风禁不住叹出声来。 “怎么了,风哥?”元叶媚和凌能丽从来都没有见到蔡风叹过气,但今日却见蔡风如此丧气,无不大骇。 “我没事。”同时向杨擎天和刘承东道:“我希望你们能带叶媚和瑞平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杨擎天和刘承东一愣,讶然道:“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呀!” “但没有任何事情比她们的安全更重要!”说话间,蔡风的手臂紧箍住凌能丽那无骨的纤腰,显出无限的关爱和怜惜。 凌能丽心中涩然,她知道蔡风在想些什么,也明白蔡风的感情世界,他本就是一个多情而又善良的人。 杨擎天和刘承东无语,这一切的一切十分让人头疼,如果刘瑞平和元叶媚再次出事,只怕蔡风的心真的会更不堪负荷。 有时候,众美相随并不是一件好事,幸福与痛苦的距离相差不远,只是那么一步而已,在别人的眼中,蔡风也许幸福无比,众美相伴,人人如花似娇,但能明白这正是蔡风的一种痛苦之人却很少,因为蔡风并不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刘瑞平和元叶媚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打住了,她们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蔡风的决定,绝对是不会更改的。 蔡风缓步来到叔孙长虹的面前,用肃杀冰冷的眼光逼视着他。 “你……你说过要放过我的。”叔孙长虹被那种充满杀机的眼神相逼,禁不住心慌意乱地道。 “我说过要放你走,但并没有说要让你完好无损地回去呀!”蔡风的声音变得毫无感情。 若不是因为叔孙长虹,刘瑞平和元叶媚便不会出事,那元定芳也就完好无损。 蔡风两指夹住叔孙长虹的鼻梁。 “你想干什么?”叔孙长虹骇然道,心头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你还想不想找我报仇?”蔡风冷冷地问道。 “不想,不想,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叔孙长虹惊惧地道。 元叶媚和刘瑞平眼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 “好,我今日不杀你,若是今后你再给我添麻烦,我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蔡风冷冷说完,两指同时用力。 叔孙长虹一声闷哼,缓缓倒了下去。 “你杀了他?”刘承东惊问道。 “没有!我答应过不杀他,就不会杀他,只是让他睡上七日七夜罢了。”蔡风语音极淡地道。 “那他岂不会饿死?”元叶媚惊问道。 “他只会在七日内失去记忆,其他一切正常,不会饿死!”蔡风道。 “那我们在哪里会面?”刘瑞平吸了口气,有些幽怨地问道。 “我会去找你们的,只要你们到冀州葛家庄就可知我的下落!”蔡风避开二女的目光道。 元叶媚幽幽地望了蔡风一眼,道:“你要尽快来找我们啊!” “我会的!”蔡风说着将二女紧紧搂在怀中。 二女却似乎像生离死别一般深情地搂着蔡风。 “吻我!”元叶媚低低地喘息道。 “我也要!”刘瑞平轻声道。 蔡风再不顾众人的环伺,深情地吻了下去。 清晨的风似乎很冷,冷得让人想打哆唆,这个时候,最舒服的地方,大概要数被窝中了。 静静躺在被窝之中,的确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如果再搂着一个女人,美丽而温柔的女人,那肯定会是最动人的一件事情。 但这种享受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世道永远都是不公平的,永远都是!否则,就不会还存在着掠夺,存在着战争,存在着苦难。 佛家所宣扬的净土,也还需要这一切来支撑,正因为人类的劣根仍未剔处,世界才会变得不平等,才会有掠夺和战争,才会有痛苦和欢乐。 这种劣根,没有人知道是好是坏,得益者说好,失利者则说坏,但无论如何,这个世道是不公平的,那绝对毋庸置疑! 有人睡在暖暖的被窝之中,也有人露宿荒野,像个苦行之僧一般清苦地露宿,品味着寒风,感受着霜露,与黑夜为伴,与野兽共居。 也许,这并不是因为世道的不公,而是因为各人的喜好不同。 露宿野外的人并非没有,喜欢露宿野外的人也并非没有。 至少,慈魔是这样。 人来源于大自然,最好的境界,当然就是回归大自然,慈魔就是这种人。 他不怕冷,寒意对他来说完全不算回事,他已经习惯了极寒,中土的冷与西域冰山之上的冷根本没法相比。 慈魔并不是不想睡暖暖的被窝,但那似乎也没什么意思,除非是搂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否则就失去了应有的生趣。 其实,此刻仍很早,但慈魔醒了,是因为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他醒了。 昨晚下了一场小雪,但慈魔却被埋在雪中。 雪像是一床被褥覆盖着他,使他睡得很香,梦见了满山烂漫的野花,梦见了一只只小动物围着他转,可是这甜美的梦因为一脚而中断。 慈魔破开雪层,揉揉睡眼,却惊住了在他身上踏了一脚的人。 慈魔漫不经心地望了对方一眼,是个老者,皱纹深得像裂开的冰缝一般。 “你为什么要从我身上踩过?”慈魔拂了拂狼皮外的雪花,不愠不火地问道,对方是一个老者,他便并未发作。 那老者见慈魔古里古怪的打扮,有些不耐烦地道:“谁知道你睡在雪下面,老夫有事,才懒得跟你说!” 老者说完便准备走,刚才他踩上那堆雪竟发现雪堆中有一股反震之力,是以,他才会好奇地停下来看看,却没想到雪堆之下出现了一个大活人,他哪见过居然有人睡在雪里面?虽然奇怪,但那支千里飞箭却让他不能有任何逗留。 第122章 第二十章 魔荡雪原 第二十章魔荡雪原 慈魔并没有看见那支千里飞箭在高空中掠过和爆炸,他在雪堆之下睡得正香,只知道就是这老者一脚踩在了他的身上。 慈魔站了起来,身形比那老者整整高出了一个头,那健壮若虎豹般的躯体,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势,他有些好笑地打量了老者一眼,悠然道:“你别太急,其实你走不了的!” “你想怎样?难道你以为有足够实力留下我吗?”老者不屑地道。 慈魔望了望那昏黄的天空,清晨的天边并不是很美,少了那种清丽纯静的感觉。静静地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慈魔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让你白吃白喝?我可没钱,也养不起,只是有人不让我们走!” “有人?谁!”那老者目中寒芒一闪,冷问道。 “你不该走进这片林子,这是一处死地,进来容易出去难呀!”慈魔笑容有些苦涩。 那老者有些异样地望着慈魔,他从慈魔的表情中似乎看到了一些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者忍不住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睡得舒服一些吗?只是有人不要我舒服,我就只好睡在雪地之中了,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片林子是别人用来对付我的,我在里面走了三天仍然走不出去,只好在此待着了。”慈魔有些无奈地道。 “走了三天也走不出去?”老者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问道。 “我何必要骗你,你看那些树上,都是我以刀刻的痕迹,可是走着走着仍回到了原地,就只好倒下便睡了。”慈魔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 老者刚才还未曾注意,听慈魔这么一说,果然发现树干之上刻满了刀痕。 老者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你这三天来吃的是什么?” “蜈蚣和蚯蚓。”慈魔淡然道。 “啊!”老者惊得倒退了两大步,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会吃蚯蚓,禁不住一阵恶心。 慈魔淡淡地笑了笑,道:“那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难吃。” “不要说了!”老者几乎快要呕吐,大声道。 “哈哈,这算是对你在我身上踩了一脚的回报吧。”说着慈魔便向树顶上跃去,在一根横枝上悠闲地坐着,完全没有被困的情绪。 “你在撒谎?”老者冷冷地道。 “要证实我是不是撒谎,很容易啊,你走上一趟不就知道了吗?我只是好心劝你别浪费体力,你不听劝告我也没有办法,是吗?”慈魔毫不在意地道。 老者不再言语,对方的话并没有错,他只要走上一遭,就能证明对方说出的一切是否属实,于是不再理会慈魔,转身便向前行去! 静静的栈道,凄风冷雪,几棵老树若拄拐孤翁,透过稀疏的枝杈,斜望昏黄的天幕,却别有一番伤感。 天是亮了,雾也散了,却飘落下细细的雪花,冰凉而素洁。 清幽的栈道,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轻叩晨曦,若踏弦而过。 “驾驾……”呼声脆若黄莺出谷,更充盈着一种浓浓的野性。 哈凤似乎和谁赌气一般,纵身跃马,在栈道之上狂奔。 拐过山路,突然,健马人立而起。 “唏津津……”战马倒退两步,哈凤身形稳健地坐于马背,并没有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惊。 “你找死吗?竟敢挡路!”哈凤娇叱道,提起马鞭就想打人。 鞭打挡住路的人! 静静的栈道,静静地立着一个人,散漫而轻悠的雪花中,突兀得像是一块万斤巨石,稳健得让任何人都感到心惊。 健马惊退并不是意外,即使任何人,也同样会惊退止步。 就只这么一个人,冰雕、石立的一个人,像没有生命的个体,并没有回答哈凤的话。 哈凤似乎真的动怒了,高车国的公主,绝对有个性,马鞭若灵蛇一般,划破虚空,向静立之人那看不清的面容上抽去。 “啪!”马鞭被绷直,直得像杆标枪。 马鞭的一头,夹在两根手指之间,两根纤长而白皙的手指,似乎散发着一种异样的魔力,那张埋于披风之中的脸容缓缓抬起一角。 “蔡风,是你!”哈凤一声惊呼,欢喜无限地飞跃下马。 那静立着的人正是蔡风,他知道哈鲁日赞一定会经过这条栈道,所以他就早早地守候在这条道上。 “你是回来找我的吗?你愿意跟我一起前往高车?”哈凤有些幼稚和天真地道,这或许正是她迷人之处,直爽而毫不掩饰,抑或这一切只是装出来的。 蔡风依然没有说话,或许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女人,他绝对是难以下手的。 “你生气了吗?我不介意你有其他的女人,反正男人都是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当然可以多娶女人了。”哈凤显得极为善解人意地道。 蔡风的心竟然被动摇了:“哈凤一定不知道内情,我能够伤害一个对自己如此好的女人吗?”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蔡风,你有心事吗?可以跟我说说吗?”哈凤毫不见外地挽住蔡风的手腕,亲切地问道。 蔡风竟无法抗拒她的温柔,的确,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抗拒得了,最难消受美人恩。 “我来向你皇兄要人!”蔡风横下心来,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漠一些。 “要人?要什么人呢?只要有的,我都叫皇兄给你!”哈凤像是被驯服的小马,竟死心塌地为蔡风着想。 “是吗?……” “公主,哈姑娘……”一阵呼唤与马蹄声打断了蔡风要说的话。 哈凤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讨厌这些人打扰她与蔡风说话。 “吁……”几匹健马在栈道之上停了下来。 “是你?”说话之人是尔朱兆。 “蔡公子,你怎么和公主在一起?”那几名高车武士对蔡风显得极为恭敬,并一齐下马行礼。 蔡风也有些呆愣了,这些人的神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难道他们也完全不知情?”蔡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想着心事。 “蔡风,我皇兄就在后面,走!我们一起去见他好吗?你要什么人,我就叫皇兄给你什么人。”哈凤似乎有些天真地道。 尔朱兆目中妒火大盛,冷冷地问道:“蔡兄弟是想来借人吗?” 蔡风对尔朱兆绝对没有好感,对尔朱家族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好感,自他知道蔡家灭门之仇是因为尔朱家族的时候,就已经发誓要让尔朱家族没有好日子过。从小他就未曾见过母亲,在没有母爱的日子中,他终于长大成人,可是母亲始终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遗憾,因此更将母亲定格为神的位置,可是当他知道,母亲是因为尔朱家族才死去时,他心中的仇恨之深重,可想而知!昨日,蔡风不想树立太多强敌,但今日却不同,他根本没有必要对尔朱兆客气,谁知道哈鲁日赞的出手与尔朱兆有没有关系?是以,蔡风没好气地道:“你弄错了,我并不是来借人,而是来要人!” 尔朱兆神色一变,蔡风的话似乎并没有给他留什么情面,甚至有些挑衅的意思,可是他的确没有把握胜过蔡风,甚至连百分之三十的把握都没有。 蔡风能与尔朱荣交手而不处下风,其武功之高,已列入绝顶之境!尔朱兆虽然极为自负,在年轻一辈中,他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但蔡风的可怕之处他是见识过的! 蔡风的应变能力之诡秘而快捷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及,他竟可以在那么短暂的时间中学会巴颜古的刀法。即使巴颜古也不会输给尔朱兆,甚至更胜他一筹,但巴颜古与蔡风相比,却相差极远,是以尔朱兆根本就没有信心与蔡风一斗,否则以他的性格,岂会不在美人面前争强? “哦,蔡兄弟来要人,不知所要何人呢?”尔朱兆强压着怒火问道。 “哦,你不嫌自己问得太多了吗?如果你能做主的话,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却并不是做主的人!”蔡风冷嘲热讽地道。 “蔡风,算了,尔朱公子也是个好人,大家别伤了和气。”哈凤用有些笨拙的话打圆场道。 尔朱兆更气,哈凤的话明显是偏向蔡风,将蔡风当成自己人而他却成了一个外人,怎叫他不气? 蔡风有些不屑地望了尔朱兆一眼,对哈凤倒真的起了极大好感,但心中却十分矛盾,忖道:“如果真是哈鲁日赞干的,只怕会伤了哈凤的心,如果不是哈鲁日赞干的,又会是什么人下的毒手?戴耳环的男人,除哈鲁日赞外还有谁呢?” “啊,我皇兄来了,蔡风,我们过去吧!”哈凤拉着蔡风的手,亲热地道。 慈魔依然轻松自如地坐在树杈上,似乎根本不在意眼前的一切。 那老者脸色阴冷地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慈魔。 慈魔并不想说太多的话,闭目静坐,言语似乎没有多大意义,或许他一向都是沉默寡言之人吧。 “你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老者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要着急?”慈魔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淡漠地道,他对老者这种态度并无好感。 “如果他们一直将你困在这片林子之中,那又怎样呢?”老者冷冷地问道。 “不可能!”慈魔坚决地道。 “为什么不可能?”老者问道。 “他们根本就没有那种耐性,只要等我饿跨了,也就是他们出手之时,他们绝对等不到我老死!”慈魔有些好笑地道。 老者一呆,心想:“他所说倒也有些道理,若是将你饿上七天八天的,不死大概也已没有力气了,岂不是任人宰割?”想到饥饿,那老者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如果让他与慈魔一样吃蜈蚣和蚯蚓,那是绝对办不到的,因为他从来都不敢想象那些是能吃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你?”老者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反正要对付我的人,就是我的敌人!”慈魔有些懒散地答道。 “敌人?”老者愣了一愣道。 慈魔不想再回答,静静地闭着眼睛,说这么多似乎全没意义,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细碎的雪花飘落于身上,再淡淡地化去。 老者拿他没办法,抑或是知道自己此刻身处险境,唯有与之同舟共济才行,但他对这个沉默的年轻人,总有着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老者有些心不甘地问道。 “世间之事,有些是不需要理由的。”慈魔淡淡地道。 老者微微一愣,实在是无话可说,但犹不死心,又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人逼进来的!”慈魔毫无隐瞒地道。 今年春节唯一让朝廷添了一丝活力的,就是萧宝寅与崔延伯。 莫折念生败退,损兵八万,在黑水(今陕西兴平县)被崔延伯与萧宝寅奇兵突击,逼回陇西。 北朝之中本就人心惶惶,四起的烽火,早烧得他们焦头烂额,他们最想听到的消息自然便是捷报频传。 莫折念生比之其父莫折大提更懂谋略,英勇善战,在众多的起义军之中,其力量首屈一指,虽然葛荣和胡琛的两股义军仍不断地在膨胀之中,但却并不会比莫折念生强多少。 蜀中的侯莫,秀容的伏乞莫于,汾州胡人东北部,先有杜洛周,后有葛荣,再加上一个鲜于修礼,无论是谁,都像是一颗长在体内的毒瘤,让北朝无法安宁。 虽然,破六韩拔陵这一股义军已经扑灭,但是北部六镇也成了一片焦土,造成大批难民南涌,让中原的秩序变得更加混乱,这的确是一件极为可悲的事情。 莫折念生在西部的影响极大,更有着常人难及的魄力,能在短时间之内挽回莫折大提死后的颓势,更向东攻下歧州,杀元志,向西攻下凉州。歧州和凉州无不是极为有名的坚城,可是莫折念生却轻松攻下,的确可算是个军事奇才。况且,他比任何起义军的首领都要年轻,更会冒险,以奇兵出击。今次若非崔延伯和萧宝寅早一步得知莫折念生的下一步行动,只怕仍会让他继续东进。 虽然此战大捷,但赢得并不是很光彩,崔延伯和萧宝寅无一不是一代骁将,但对付莫折念生,却需要他们两人联手,这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也没有可值得庆幸的,若非两人联手,只怕朝中无人能敌过莫折念生的大军。 但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场喜讯,是北朝除破六韩拔陵被灭之外的另一件大喜事。满朝欢庆,或许这也只是一种苦中作乐的表现。 有时候,苦中作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调节一下众人颓废的斗志。 虽然洛阳城中一片喧哗,但宫廷之中却显得有些紧张,问题关键在于皇太后与皇上的摩擦已经愈来愈激烈,使宫中氛围显得格外不协调。 哈鲁日赞见蔡风与哈凤在一起,先是一惊,又立刻极为客气地纵下马来。 “原来是蔡公子,想不到我们在此地再次相会。”哈鲁日赞见蔡风的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蔡公子的那些朋友呢?怎的没有跟来?” 蔡风的心,开始有些发冷,哈鲁日赞的说话神态完全不像在做作。蔡风看人绝对有信心,虽然只与哈鲁日赞见过一面,但就这一面,他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哈鲁日赞不是个善于做作之人,其实,任何见过哈鲁日赞的人,都几乎可以知道他的性格。是以,打一开始凌能丽和三子皆有些怀疑那死者的话。 “她们并没有跟来。”蔡风冷冷地道。 哈鲁日赞微微透露失望的神色。 “我来是想问一问你可曾看见其中一位姑娘?”蔡风又道。 “啊,她们失踪了?”哈鲁日赞神情大为愕然地急问道,显然是不知情。 “二王子,蔡公子想向你要人。”尔朱兆有些兴灾乐祸地道。 哈鲁日赞显出一丝迷茫的神色,有些不解尔朱兆的话意。 蔡风却冷冷地向尔朱兆望了一眼,并不否认地朝哈鲁日赞问道:“我想问一下二王子昨晚在何处下榻?” “哦,蔡公子怀疑是我干的?”哈鲁日赞一惊,问道。 “有人说劫走在下朋友的,是一个戴着耳环的高大男子干的。”蔡风冷冷地道。 “不会的,不会的,昨晚我和皇兄都没有离开客栈半步,怎么会去对付你的朋友呢?”哈凤急忙解释道,神色显得极为激动,她可不想与蔡风成为敌人。 “那人在哪里,让他再看清楚戴着耳环的人是不是我!”哈鲁日赞出奇得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只是有些愤愤地道。 “那人已经死了!”蔡风抬头仰望天际,有些淡漠地道。 “死了?”哈鲁日赞心中一震,惊问道。 “不错,没有一个活口!”蔡风再次淡淡地道,声音肃杀得若深秋之寒风。 哈鲁日赞并不是一个傻子,更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是以,他在愣了半晌之后,认真而肃然地问道:“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干的,你会不会相信?” 蔡风沉默,深深的沉默,伫立如风中脱光了叶子的老树。 “如果你认为是我干的,我也没有办法,既然证人已经全都死了,我也无法解释,但是我只想说一句,这件事绝对不是我所为!也不是我的人所为!”哈鲁日赞深深地吸了口气,以无比平静的语调道。 蔡风望着哈鲁日赞的眼睛,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凝结,变重,那细碎的雪花使得栈道更添了几分静谧。 哈凤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等蔡风一句话。 其实担心的人并不只哈凤一个,包括那些高车的武士,他们亦同样心中十分紧张,此刻巴颜古国师并不在队伍中,否则他也不会例外。 蔡风那身神鬼莫测的武功早在昨天他们就见识过,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人是其对手,包括巴颜古国师。若是蔡风不相信哈鲁日赞的话,高车国众人就唯有拼命一战,他们自然不希望与蔡风这般可怕的高手对阵。 场中唯有一人似乎有些兴灾乐祸,那人就是尔朱兆。 良久,蔡风才缓缓将目光移向天空,对着昏黄的天幕,任由冰冷的雪花轻轻拂落脸面,长长地吸了口气,他仍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转过身向栈道的另一头行去。 “蔡风,你要去哪里?”哈凤一急,呼道。 哈鲁日赞微微松了口气,刚才他若是有半点异样的表情,换来的一定是蔡风无情的攻击,但此刻他却知道,蔡风相信了他,因此心中禁不住对蔡风微微有些感激,蔡风居然相信了他的话,这的确算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蔡公子,如果有用得着我哈鲁日赞的地方,不妨吩咐一声。”哈鲁日赞深具漠外中人粗犷豪爽的个性,说这话倒是极为诚恳。 “二王子,中原的事情极为复杂,我们不宜插手其中,这对我们都不会有好处的。”尔朱兆在一旁插口道,语气难以掩饰对蔡风表现的失望。 “尔朱公子怎说这种话?蔡公子既然相信了我所言,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事,怎能袖手旁观?”哈鲁日赞豪迈地道。 “皇兄说得对!”哈凤忍不住向哈鲁日赞抛了一个媚眼,才转向蔡风道:“蔡风,你就这样走了吗?” 蔡风愣了一愣,驻足转身,神情依然有些淡漠,但心中却有了少许的暖意,道:“谢谢各位,中原并非漠外,人心险恶,步步危机,我不想你们插手其中,这对你们没有好处。” 哈鲁日赞和哈凤都呆了一呆,显然对蔡风的回绝有些意外,但哈凤仍坚持道:“我们不怕危险!” “哈姑娘乃千金之躯,何必为一些毫不关己之事而劳心呢?何况人家既然不领情,也犯不着去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呀。”尔朱兆有些不悦,更满怀嫉妒地道。 哈凤有些不满,但却无法说什么,蔡风这样拒绝他们的相助,使她也有些气恼,对方竟像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但正是因为蔡风这种不尽人情的表现,让哈凤更感兴趣,她所遇到的男人,无不是对她阿谀巴结,讨她欢心,这种人她见得太多了,但像蔡风这般对她漫不经心的男人却是少见,也便更具另一番魅力。 尔朱兆望着蔡风远去的背影,禁不住露出了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石中天神情极度委顿,自城内行至野外,竟然用了整整四个时辰,平日只需半盏热茶的工夫,此刻却用了这么多时间,使他禁不住心中苦笑。 四野苍茫,天空在下着雪,虽然不是很大,但却使路变得更滑,他竟然也会有摔跤的一天,可是却没有什么可以磨灭他的意志。 放出了千里飞箭,他只有等,静静地等。不过,此刻他并不着急,因为尔朱荣、黄海及彭连虎等绝世宿敌全都被深埋地底,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也就不必怕谁追击了。虽然,此刻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娃娃都可以欺负他,但他仍是笑了,更暗自为自己那无人能敌的智慧而感到骄傲。 对于蔡伤的估计失误,那并不是他智计的疏忽,而是输给了天意。人自然无法与天相比,石中天怎么也不会想到,蔡艳龙竟然心脏偏右一寸,这是他致败的原因,蔡艳龙的存在的确是一个意外,而蔡风身具佛道两家的神功又是一个意外,他的失算与智慧无关,只是他仍在盼着对付萧衍的那些后招能够派上用场,而且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实行。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安排,更相信萧衍此刻一定活不了,要么便是已经被擒。 这是一家茅舍,低矮压抑,住着的只是一对老夫老妻。低矮的茅舍,凄凉的夫妻,的确显得很冷清。 石中天已受不了外面的寒冷,此刻,他已浑身是痛,更无法运功护体,和普通人一样,怕冷怕热。 蔡伤最后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在他心头烙上了极深的印痕,也让他伤上加伤。 本以为自己的武功足以扫平天下,可是蔡伤那式“沧海无量”却让他失去了信心,他总感觉到那式所潜藏的威力是无穷的。 蔡伤和蔡风联手的那五击让他伤得的确太重,若非如此,他绝对不会输给蔡伤,至少不会被击得重伤而逃。 石中天并不知道蔡伤也受了伤,若是他知道这一点,定然会再一次充满自信。 这对老夫老妻所过的日子虽然有些清苦,但对人却甚是热情,虽然石中天浑身是伤,样子极为惨烈,但他们对他仍是十分关心,端热水,拿火炉,倒让石中天有些受宠之感。 人世间的冷暖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到的,石中天一生游历江湖,处处算计别人,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小的农户家中能享受到如此待遇,而且又是在他落难之时。人并不是没有感情的,石中天竟难得地被感动了一回,或许是因为人在落难的时候,特别容易产生感慨的原因吧。 石中天在老夫老妻的低矮茅屋中住了一天,老两口杀了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休息了一天,石中天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快近中午之时,一阵敲门之声惊醒了他。 “谁呀?”那老妪低哑而温和地问道。 “嘭嘭……”又是几下敲门之声。 “吱呀!”茅屋的木门被拉开,一阵寒冷的风自门缝挤了进来,石中天微微打了一个哆唆。 外面下着雪,似乎很大,满地都是一片素白,厚厚的,像为大地铺上了一层洁白的棉花。 茅屋中的光线有些暗淡,那是因为挡在门口的一个人,一个打扮有些怪异的人。 这个人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矮小,但却戴着一个极为不相称的大斗笠,斗笠几乎有门那么宽,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特大的蘑菇。 老妪有些迟疑地望了这人一眼,用老迈而慈祥的声音道:“外面冷得很,进来烤烤火吧,我老头子不在家。” 那怪人并没有望向老妪,只是将目光投向静坐在炕上的石中天,冷冷地答道:“我不是来找你家老头子的!” 老妪愣了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侧身一让,目光也落在石中天的身上。 “你是木耳?”石中天眸子中闪出一丝亮光,问道。 那怪人摘下大斗笠,露出一个秃了顶的脑袋,再一次打量着石中天,缓缓地念道:“龙脱浅滩傲四海!” “鹰扬天下独尊我。”石中天淡淡地应道。 “半掩门扉暗销魂。”那人又道。 “醉梦亦未忘前辱。”石中天接道。 “风扬舞劲柳!” “地踏天惊时!” “羞花半开月中月!” “碧荷初露石中天!” 那人与石中天一人一句,只听得老妪一脸茫然。 “黑心仆木耳参见少主!”那怪人突然跪倒于地。 “花杏和费天怎么仍未赶到?”石中天淡然问道。 “如果他俩仍在人世的话,一定会来,我已用心印大法召唤过他们。”木耳认真地道。 “这数十年来真是苦了你们了。”石中天极为诚恳地道。 “能为主人效力是我们的荣幸,木耳很高兴少主能有用上我们的这一天,相信花杏和费天同样是如此想法。”木耳一脸激动地道。 “起来吧。”石中天吩咐道。 “是!”木耳立起身来,望了老妪一眼,在老妪犹未曾反应过来之时,五指已经捏在她的喉咙上。 “不要!”石中天忙道。 木耳一愣,忙缩回手,望了望石中天,有些不解。 老妪差点昏了过去,捂住喉咙“咳”了起来,但已经骇得面如土色。 “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妇,又救了我,就饶他们一死好了。”石中天竟然善心大起。 “是!” “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石中天缓缓下炕,自怀中掏出一锭宝光璀璀的金子,扔在炕上,道:“这是给你们的,好好享受晚年,否则会有人来取你们的性命!” “少主,你受了伤?”木耳大惊问道。 “不错,所以我才会将你们召来!”石中天恨恨地道。 木耳向地上一蹲,道:“让木耳来背少主走!”石中天并没有反对,在老妪惊诧之时已经被木耳背出了门外。 雪地之上,一串浅浅的履痕向前延伸。 “放下我!”石中天吩咐道。 “是!” “去送那对夫妇一程,我不想这个世上还有对我有恩惠的人存在。”石中天突然以一种极冷的语调道。 木耳一愣,没想到石中天竟会改变主意,刚才他还阻止自己杀死那老妪,此刻却又吩咐他去击杀。 石中天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一般,淡淡地道:“我不想亲眼看着对我有恩的人死去。” 木耳再没说什么,身形如风一般掠了回去,白白的雪原之上,并没有再多添一道脚印。 望着木耳如风般的身形,石中天绽出了一丝笑意。 慈魔扫开身上的积雪,从深深的雪堆中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正当准备用雪洗脸之时,竟发现有双眼睛盯着他,正是那老者。 慈魔笑了笑,随便抓起两把雪在脸上搓了搓,又抓了两把放入口中。 “要不要让我抓两条蜈蚣让你尝尝?”慈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老者邪邪地一笑,道:“要是将你给我吃了倒还可以。” 慈魔哑然失笑,道:“你竟想吃我?” “人肉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老者并没有直接回答慈魔的话。 慈魔心中大感好笑,居然有人想要吃他,这的确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他从来都未曾想过吃人肉,在好笑的同时,也充满了怒意。 “你经常吃人肉吗?”慈魔冷冷地问道。 “偶尔会吃上一些,但为数并不多。”老者有些傲意地道。 慈魔心中充满了憎恶,虽然他见过的凶人并不少,但像老者这般吃自己同类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甚至想都未曾想过,会有人吃自己同类的肉,那比狼更为凶残,怎叫他不憎恨? “可我的肉很粗糙,吃了只怕会伤了你的牙齿!”慈魔冷冷地道。 “就因为你的肉很粗糙,才会让老夫打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吃你的肉,但饥饿会使人忘性,‘饥不择食’这句千古名言之所以会留传至今,老夫想不无道理。”老者毫不做作地道。 “你认为自己能吃得到我的肉?”慈魔有些不屑地问道。 “我费天从来都未曾想过有我吃不到的人肉。”老者自信地道。 “你叫费天?”慈魔随便问了一句。 “你听过老夫的名字?”老者微讶,反问道。 “刚才听说!”慈魔极为淡然地道。 费天冷哼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干什么?”慈魔意态悠闲地问道。 “每个被老夫吃的人,老夫都会为他立一块碑,如果老夫不知道你的名字,如何为你立碑?”费天道。 慈魔似乎很少见到如此可笑的人,不过费天饿了两天倒也难得,粒米未进,可能是饿糊涂了,慈魔这么想着,便道:“我的名号比你的名号好听,也比你的名号更凶,你想知道吗?” “什么名号?” “慈魔!慈者亦魔,魔者亦慈,我叫慈魔蔡宗!”慈魔冷眼望着费天,悠然道。 费天果然一呆,忽又仰天大笑了起来,慈魔却不屑地道:“看你的肉质干枯,皱得像鸡皮,几根骨头都快变成了灰色,还想吃别人的肉?倒不如拿自己去喂狼!” 费天大怒,慈魔如此刻薄地骂他,怎叫他不怒?禁不住怒吼道:“无知小辈,找死!”身形若苍鹰扑兔般向慈魔扑去。 蔡风的眉头紧锁,已经两天了,都未能寻找到元定芳的踪迹,无名四也像是自世上消失了一般。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元定芳又在哪里?这潜伏的敌人又是谁?有何意图? 蔡风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这些人多少与葛荣有些交情,虽不能直接响应,但对蔡风的事相助一二却不成问题,而这些人大多在地方上很有势力,或是家族之类,否则也不会害怕直接加入葛荣的义军。 葛家庄的财力冠绝天下,那是因为葛家庄的生意网络几乎遍及大江南北,甚至蛮荒漠外,葛家庄的生意网络是常人很难估量的,所以葛荣能在二十几年中靠白手起家而富甲天下,名动南北两朝。 生财之道,几乎没有人能够胜过葛荣,他更有着常人难及的远见,这是任何生意人都不得不佩服之处。 乱世之中,崇尚的唯有强者,而葛荣却是不折不扣的强者,是以,他的朋友也愿意替蔡风办事,但是仍没有结果。 狗王似乎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由于客栈被火所烧,又下了一场大雪,使所有的气味都淡去,根本就无法嗅到元定芳的踪迹。 近日来,蔡风自己的心也渐渐烦躁起来,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自小蔡风就开始修心,以佛门至高的无相神功为根底,更习练了黄海所授的心法。佛道两种修心的武学早已使他达到天塌不惊的地步,而近来心中却烦躁不安,连蔡风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他却认为这定是与元定芳的失踪有关,让他无法找到解释的,却是经脉的异常躁动,就像是一颗毒刺扎入肉中,让他的心有些不安。蔡风本身也是明白医理之人,但却无法弄清楚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病症。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了一声轻极的话音:“公子,有个自称王仆的人要见你。” 蔡风愣了一愣,脑中迅速翻转,却记不起有哪位熟识的人叫王仆,但却淡应了声道:“让他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一人摘下头顶的斗笠,向后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花,踏步而进。 第123章 第二十一章 王族之 第二十一章王族之仆 蔡风不经意地向那人望了一眼。 中等身材,四十岁上下,一身蓝色的披风使那张温和儒雅的脸更具一种成熟的韵味。 那人并不畏惧蔡风的目光,昂然而立,嘴角边挂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极为亲切。 “在下王仆见过蔡公子。”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们见过面吗?”蔡风有些意外地问道。 王仆坦然地望着蔡风,笑道:“见过!” 蔡风一愣,禁不住微微有些迷茫,他搜肠刮肚仍然无法找到这么一个人的影子,不由反问道:“是吗?恕我眼拙,无法记起在哪里见过阁下。”话毕向一旁的人吩咐道,“摆座,上茶!” “谢谢!”王仆说了声,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接着道,“蔡公子当然不记得我是谁,因为那时候你才一个月,是被抱在怀中!” 蔡风一惊,问道:“你从哪里来?” “正阳关!”王仆说出三个字。 “原来是故人,蔡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蔡风慌忙立身还礼。 “蔡公子不必客气,令尊大人可还好?”王仆问道。 “家父一切如昔,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蔡风再次问道。 “哈哈,我乃正阳关王通老爷子的书僮!”王仆再次说道。 “王通老爷子?”蔡风道,王通他自然听说过,更不止一次地听父亲提过,知道王通乃是他父亲的莫逆之交,当初杀死吴含,王通出力不少,而且天下间也只有三人知道他父亲归隐于太行阳邑,一个是葛荣,另外便是王通兄弟二人。 “老爷叫我来向蔡大将军问声好!其实早在四日之前我就已找到了公子,但由于某些原因,直到此刻才敢来面见公子。”王仆认真地道。 “你何出此言?”蔡风奇问道。 “四日前见公子匆匆追赶什么,我不想误了公子的时间,后来见公子与高车王子及尔朱兆诸人相斗,我本想出手,但是公子大展神威竟震慑住了他们,也就未加插手,公子的武功比之当年的大将军犹有过之,真是可喜可贺呀。”王仆道。 “过奖了!”蔡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若是在别人面前,他定不会谦虚,但对方算起来却是自家人,他自然不好意思直认不讳。 王仆并未多作解释,只是静静地道:“我见公子武功如此高绝,也便放心了,可是后来,知道公子竟去对付叔孙家族的人,便遣一些兄弟跟了去,只是想在必要时助公子一臂之力,再后来,却发现公子所住的地方起火,于是便飞速赶回,但那时大势已去,四处都找不到贼人的踪影,火尽之时,公子也赶了回来,当时我怕引起误会,也就没有现身,从你们的对话中得知公子有几位朋友失踪了。” 蔡风眸子中闪出一丝喜色,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王仆仍是没有直接回答蔡风的话,只是淡淡地道:“公子上了人家的当。” “什么?” “我想让公子见一个人。”王仆说着立身而起,拉开窗子,吹了一下尖哨。 片刻过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汉子进来道:“公子,外面又有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蔡风吩咐道,心头却涌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门口进来三人。 蔡风的脑中“嗡”地一声,身子禁不住直立而起。 木耳回来之时,石中天背向着他。 “已经送了他们一程,连那锭金子也一起埋进了他们的坟墓!”木耳禀道。 “干得好,那茅屋也烧掉了吗?”石中天问道。 “烧掉了,里面的东西不会有一件留在世上。”木耳阴冷地答道。 “知我者,木耳也,现在我们前去鲁境的抱犊崮!”石中天淡然道。 木耳大惊,骇然问道:“少主要回药池?” “不错!”石中天吸了口气道。 “少主伤得有这么严重吗?”木耳心惊地问道。 “只会比你想象中更严重,我的不灭金身已经被破,甚至连五脏也几乎碎裂,经脉错乱,淤血内塞,伤势之重便是药池的灵性也不一定能痊愈,所以我才迫不得已招回你们,现在真正可以绝对信任的,就只有你们了!”石中天并没有扭过头来,他不想看见那起火的茅屋,是以,不知他脸上是何表情。 木耳呆立了半晌,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世上居然有人能够破掉不灭金身?这怎么可能?” 石中天苦涩地一笑,道:“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罢了,今后切忌让与你同一个等级的高手硬击三掌,不灭金身最大的承受能力也只能达到这种境界,以前是从未曾尝试过,所以人们都以为不灭金身是真的不灭,那完全是一种错误的理解,或许真正载于邪宗最高宝典之上的不灭金身能够永久不灭,但我们所得的不灭金身却是次本。” “是什么人干的?”木耳语调之中充满杀机地问道。 “烦难的大弟子蔡伤与他的儿子!”石中天吁了口气道。 “又是禅宗的人!”木耳恨恨地道。 “你不要去找他们,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是你们三人联手或许能够胜过他们中的一人,但最好不要尝试,特别是蔡伤,他的刀道绝对不会输于当年的烦难!”石中天提醒道。 木耳呆立了片刻,恨恨地问道:“那少主的仇就不用报了吗?” “仇当然要报,却不是现在,等我伤势好了之后,再一个个对付他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石中天冷酷地道。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们也该走了,到时候相信他们也会赶到抱犊崮,在这段时间中,不能有任何人打扰我,你们须得负起护法之责!” 木耳望了望茫茫的雪原,再一次背起石中天向前走去。 干枯的两只手,犹如自古墓中爬起的干尸。 这两只手,比慈魔的想象更要干枯,但却有着无可抗拒的魔力。 干枯的手竟像是两张大网,或是来自冥界夺命的巨大魔爪。 快!犹如闪电! 慈魔闭上眼睛,在阴风四起的刹那间,击出了那乌沉沉的钝木刀。 不需要任何招式,信手而出,信手而收,清闲优雅中又生出无限惨烈的气势。 若寒潮顿生,若玄冰乍破,雪花纷飞,那不协调的一抹黑芒,准确无比地迎向两只若天网般的鬼爪。 费天心中骇然,对方闭上眼睛竟然仍能如此清楚地捕捉到他的攻势,如此利落地出招。 这样一刀无论是在气势抑或在劲道上,都使他不得不退。 费天并不怕刀的锋利,但慈魔的黑木刀本来就不是靠锋利取胜。木刀无锋,完全是以那种巨大的爆发力致敌,正成了费天的克星。 费天退!进如疾电,退如狂风,但慈魔的动作绝对不慢! 雪花轻舞之间,身形旋飞,犹如滑雪而过,激起散雪漫天飞舞。 虚空之中幻出一片迷茫的雪雾,就像是一道沉沉的白幕。 费天大惊,他竟在刹那之间让慈魔消失在视线之中,眼前唯有一片迷乱的雪雾。 正当他惊愕之时,雪雾又裂成两片,就像是被撕裂的布。 裂开雪雾的是一柄刀,黑沉沉的钝木刀,若探出乌云的龙爪,拖起一路的风雪,向费天胸膛上撞去。 费天大骇,他没想到慈魔的刀如此诡秘,而更利用地形及天象之利出刀,他对自己的武功的确太过自信了。 退无可退,唯有以重拳相击。 “轰!”费天重重地撞在身后的一棵树上。 “咔嚓!咔嚓!”费天和慈魔各撞断一棵树。 雪花更激射而起,若被飓风扫过。 费天只觉得手指僵硬发麻,刚才那一击,自黑木刀上传来的劲气并不能伤他,但那种寒意却让他无法承受,心头之震骇自是难以想象,想不到自己潜隐江湖数十载,初涉江湖就遇到如此棘手的对头,禁不住大叹倒霉。 慈魔也同样吃惊,他那重重的一刀,对方竟然全凭肉掌就接下了,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的吃惊也只是一刹那,瞬即就恢复了平静,但却并未再进攻。 费天在浓浓的雪雾之中,视线极为模糊,只见到那巨大的黑影倒下,却是被撞倒的大树。 “你还要战吗?”慈魔冷冷地问道。 “他妈的,以为老夫怕了你吗?”费天气恼地吼道,同时向声音传出之处扑去。 慈魔根本就不用眼睛也可清晰知道费天的动态,他自小就在暗无天日的沼泽中长大,早已习惯了黑暗,更将鼻子和耳朵的所有潜能激发出来,可以说当世之中,能拥有他这种超常生存能力的人,一个都找不出来。同时在耳朵和鼻子灵敏度上也无人能与之相匹,可是他的眼睛却是极为薄弱的一环,和一般的武林高手差不多,是以,在遇到真正的高手之时,他反而闭上眼睛,那样更能找到自己的感觉。 在草原之上,骑马狩猎或与敌交锋,他也多是凭着绝世的听力去放出要命的一箭,不用眼的箭反而更准更狠! 在这种条件下,费天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比,因此处处受制。 西部的高原之上,气候极寒,冰天雪地对慈魔来说更像是回到了家中一般,他的神刀得自念青唐古拉峰,他的刀法也是在那极寒极险的峰顶大成。那里完全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气闷,慈魔却是在那种环境中一步步将自身的成就推至高峰,是以,他的刀法,在冰天雪地之中,更是倍见威力,几乎是神出鬼没。 费天击了个空,而寒意又自肋下升起,狂涌的劲风如潮水般涌到,几乎让他来不及细想,便伸臂挡击。 “轰!”费天一声闷哼,被击得斜跌而出,整条手臂竟结了一层冰,痛得发麻。 “哗!”一棵树被慈魔横腰踢断,这是慈魔藏于刀后的一脚,无声无息。 这一脚本来完全可以踢在费天的身上,但是慈魔却被费天以手臂挡刀之举感到愕然,因此脚便偏了。 费天竟像具有铜皮铁骨般的不死之身,这样凶猛的一刀,居然不能斩下他的手臂。 不过费天心中的惊骇是无与伦比的,慈魔的刀的确神出鬼没,完全无法捉摸,更是奇寒无比,力量也大得惊人。费天心中暗想:“若非我已将不灭金身修至第七重境界,只怕就此一刀,就足以让自己身死此地了。”越想越心寒,却在此时传来了慈魔的声音。 “好硬的皮肉,连刀子都斩不烂,那我的牙齿自然更咬不动了。” 费天心中气苦不堪,今日竟然在两三招之中便已失利,对方的武功也的确可怕,不过他相信,若非慈魔仗着一柄黑木刀,定然不是他的对手,至少自己在功力之上不会输给慈魔,但这只是想想而已,他的一身武功全部浸淫在手上,手臂本就是他的兵器,而别人用兵器,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费天,我想咱们不用再打了,你两天没吃东西,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我们还得保存实力,冲出这片鬼林子,否则就算你吃了我,过一段时间也仍会饿死的!”慈魔突然改口道。 费天心想:“事实也的确如此,自己饿了两天,功力大打折扣,自然比对方要差上一筹。”而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更是对慈魔那神出鬼没的刀无从把握,如果真要分出个胜负的话,今日死的人只怕真的是他。至少慈魔比他年轻,且身强力壮,又是饱着肚子,只是他弄不清楚,对方怎么连蜈蚣和蚯蚓也敢吃,而且像是吃糖果一般。 费天深深地吸了口气,雪雾渐降,他已经能清楚看到慈魔那种神闲意轻的样子,心头虽然有些恼恨,但不得不故作强横地道:“好,今日就放过你一次!” 慈魔有些好笑,但却并不想说些什么,因为他的敌人已在外面恭候着他,他必须保存实力去对付那些人,而费天虽然是个恶人,却不必为他去伤脑筋,何况他们之间并无冤仇,两人相争,总会耗去不少的体力,又何必要让贼人得利呢? 费天那不怕重击的硬功,倒也的确给慈魔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至少费天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其功力甚至更胜于自己,这一点慈魔心中十分明白,想要杀死费天绝对不会如杀枪王一般简单。 “你究竟是什么人?”费天对透着无限神秘的慈魔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他只觉得慈魔有时候像野兽一般,甚至比野兽更可怕,无论是生存习惯,还是那种忍耐力,都像是雪原上的野狼。卧雪、吃虫,这种人的生存能力之强,一定比平常人更要可怕十倍。 慈魔拢了一下那散开的头发,淡淡地道:“这一点你没有必要知道!” 费天竟在慈魔拢发的一刹那间,竟然发现一点鲜艳的翠绿,在耳垂之上。 费天禁不住更是讶然,慈魔竟然像个女人一般,在耳朵上戴着一只精巧细致的翠绿形耳环。 “你不是中原之人?”费天奇问道。 慈魔有些惊讶地望了费天一眼,反问道:“你怎知我不是中原之人?” 费天想了想,道:“中原之人很少有男人戴耳环的。” 慈魔笑了,不置可否地道:“那也不一定!”但旋即又转口道,“你想不想出去?” “这还用问?”费天不屑慈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那就跟我一起杀出去,如何?”慈魔微带挑衅的语气问道。 “你能出去?”费天奇问道。 “以前不可以,但今天却可以!”慈魔坚决地道。 “那是为什么?”费天不解其故。 “早在两天前,我就已经知道如何破解这个阵法!天下间根本没有可以困住我的阵法,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一切的阵法都会不堪一击。即使是天下间最恶劣的沼泽之地,也无法让我迷路,因为我的心会自动导向,你说这小小的树林又岂能困得住我?”慈魔自信地道。 “那你为什么不冲出去?还要在这里吃蜈蚣、蚯蚓!”费天有些恼怒地道,他气恨慈魔怎么不早点引他出阵,害得他饿了两天不说,更担误了他的正事。 “我在等待,等待机会!”慈魔解释道。 “等待机会?难道前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吗?”费天又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同,我早就算准这两天会有大雪降下,而当地上满是积雪之时,就是我出阵时机到来之日!”慈魔淡淡地道。 费天似有所悟,在雪地之中的慈魔的确太可怕了,他既然是被人逼入阵中的,那么他的敌人定是更可怕,即使冲出阵去,也许还会被逼进来,那样反而会让对方又想出新方法来对付自己,因此在没有把握冲出包围之前,他反而不想闯阵了。 费天愣了半晌,问道:“你难道懂得五行之术?” 慈魔并不做作地道:“我不懂!” “可你怎么知道破阵之法?”费天奇问道。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破阵,我只是能够走出这个阵而已。”慈魔望了望天空中飘降的雪花,淡然道。 费天不由得更奇,若是不懂五行之术又怎能走出这种五行之阵? “你感到很奇怪吗?”慈魔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道,“其实也并不值得奇怪,我听说过五行之术可以将空间扭曲,使人方向感混乱,甚至连天空中的境物都有些改变,但是任何阵法,都无法阻止毛毛虫或蚯蚓之类的小虫,这些地面之下的小生命并不受到影响,例如蜈蚣吧,它在地下的洞穴依然有其方向感。五行之术可让人产生幻觉,只要你不用眼睛,这些幻觉就对你不产生任何作用,当然如果你思想不能集中的话,同样会产生幻觉。所以,只要人不用眼睛,集中思想就可以走出这片林子了。” “不用眼睛?那你如何走?”费天似乎听到了最让人感到好笑的笑话。 “哼,地底下的爬虫会给我引路的,还有林外的人声,同样可以为我引路!”慈魔自信地道。费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慈魔所说是真的,那显然可见他的耳朵是多么灵敏而可怕,连地底下爬虫的声音都能听到,这岂不是极为不可思议吗? “你要不要吃点爬虫填饱肚子?”慈魔问道。 费天一惊,拼命地摇头,他宁可死也不想吃那让人恶心的爬虫。 慈魔不由得大笑起来,对着费天道:“在外面肯定有一场恶斗,不填饱肚子,你会吃亏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吃那些恶心的东西吗?”费天恼道。 “人要想活着,就要懂得生存之道,如果命都保不住,过一段时间后,尸体也会被别人说成是恶心的东西,这一点你最好弄明白。”慈魔并不客气地道。 “废话少说,走吧!”费天有些不耐烦地道。 慈魔一笑,道:“好吧,跟我来!” 费天没有做声。 蔡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没死?”问出这三个字,蔡风便知自己是在明知故问,若对方已经死了,又怎会回答他的话?问也是白问。 蔡风所见的,竟是那晚被烧毁客栈的店小二,也正是这店小二告诉他烧毁客栈的是戴着耳环的男人,而当时他和三子都当这人已经气绝,可此刻店小二竟然再次活生生地立在他的面前。 店小二的神情委顿,但却不敢直视蔡风的目光。 蔡风将目光复又移向王仆,没有说话,但王仆已经知道他那询问之意。 “他并不是真正的店小二!”王仆淡淡地道。 蔡风眸子之中精光爆闪,在店小二身边的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又落在店小二的身上,缓缓踱到他的身前。 店小二双手已被牛筋所缚,头垂得很低。 蔡风伸手抬起店小二的下巴,冷冷盯着对方的眼睛,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刺入店小二的眼中,只看得他满是惧意。 “他叫尔朱副!”王仆淡淡地道。 “你叫尔朱副?”蔡风冷冷地问道,声若冰刀。 那店小二的脑袋被蔡风抬着无法动弹,只得眨了眨眼睛。 蔡风放下尔朱副的下巴,转向王仆问道:“你是如何发现他身份的呢?” “当你们走后,我本也准备离开,但这家伙竟然又从灰烬中爬了起来,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但见他又活了过来,就立刻知道其中有鬼,我对他用了一天的刑,他终于受不住,说出是受了尔朱兆的指使,为了要挑起你与哈鲁日赞之间的矛盾,因此设下此局,真正的凶手却是尔朱兆!”王仆也有些愤怒地道。 “尔朱兆,好歹毒的贼子!”蔡风咬牙切齿地道。 “立刻召回监视哈鲁日赞的兄弟!”蔡风又向身边的葛家庄弟子道。 那人应了声,立刻行出门外。 “自他的口中,我已经探出了公子朋友的行踪,但尔朱家族的势力强大,我的兄弟们力量不够,怕打草惊蛇,所以才会此刻来找公子。”王仆说道。 蔡风一震,喜道:“她在哪里?” 建康! 依然平静如昔,也繁华热闹如昔,毕竟春节的余温仍未退去。 建康本是南梁的文化和经济中心,所聚集的多是富商豪强,更多的却是王公贵族之类。 萧衍终于还是安然返回建康,却有着一种再世为人之感。 宫中早已惶惶不安,皇上微服而出,而且又是在除夕将至之时,谁都知道发生了重要事情,但却没有人管得了萧衍,只能为他暗自担心,皇后也是急得团团转,整个除夕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萧衍出巡之事知道的人不多,便是靖康王萧正德也不知道,但却是萧正德亲自出汉中门相迎,原来早有人快马相报靖康王府。 萧衍的微服出巡透着神秘,回来也同样透着神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萧衍返宫,只当萧正德去接萧灵和凌通。 “凌通赌坊”正在大力投建之中,几乎成了建康城的一个热门话题,何况又是几位红极的生意人联手协办,那种声势自然让人咋舌,同时又有靖康王作为后盾,自然更是轰动。只是所有的人都在猜测“凌通赌坊”的主人凌通又是怎样一个人物,居然能得到萧正德如此支持。 萧衍返回宫中,因伤势极重并未会见任何人,但却召见了萧正德。 宫中的守卫似乎一下子严密了许多,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严若铁桶。 萧正德很少见过萧衍如此大张旗鼓地严布护卫,宗子羽林和望士队几乎全都出动,巡守于各个角落,如此守卫,即使是飞鸟也无法出入。 萧衍的寝宫也是岗哨林立,这里绝对可以算是天下间守卫最为严密之处,也是最为安全之处。 台城,乃萧衍皇权的中心,台城内的文德殿就是萧衍寝宫。 面对如此森严的守卫,萧正德心头不禁微微有些惶恐,但他自己也的确很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这次萧衍重伤而归,才知自己处于天下最危险的地位之上。 文德殿外,望士队的队长向萧正德恭敬行了一礼,带领着他转入殿内。 望士队的队长身份绝对不低,虽然只是正三品的官位,但朝中的一些一品要员都得对他们礼敬有加,这些人全都是萧姓一脉中所挑选出来的高手亲信,绝对可以信得过,除了亲王和公卿之外,他们对那些官员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萧衍的脸色有些苍白,静静地坐在几个豪华的香炉中间,神情肃穆。 殿内暖和如春,香气怡人,与殿外那种肃杀凄冷相比似乎是两个世界。 “正德参见皇叔父!”萧正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免礼,在一旁坐吧!”萧衍淡淡地一指旁边的檀木椅道。 “谢皇叔父!”萧正德虽在南朝威风八面,但在萧衍的面前从来不敢有半点放肆。 “惊情你退下吧。”萧衍向一旁的望士队队长挥了挥手道。 “是!”望士队队长迅速退开,偌大的文德殿内便只剩下萧衍与萧正德俩人。 “知道今次我找你来有什么事吗?”萧衍淡淡地道。 萧正德微微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儿臣不知!” 萧衍淡淡吸了口气,道:“这次北魏刘府的千金南嫁之事我听说过。” 萧正德并不感到意外,这件事情他已向萧衍禀报过,是以他此刻并没有说话,知道萧衍必有后话,因为萧衍从来不喜欢说太多的废话。 萧衍微微叹了口气,道:“郑王是你王叔,算起来都是自家人,血浓于水,相信这个道理你会懂的。” 萧正德一震,骇然问道:“皇叔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 “南朝乃我的天下,你想会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了我?”萧衍自信地道。 萧正德明白萧衍的意思,萧衍一向对王族之人都极为维护,总会调节好众王族之间的矛盾。萧正德本身就是一个例子,引北朝之兵攻打自己的国家,萧衍也没有责怪他,可见萧衍对王族之人袒护到了什么程度,是以他不语。 “我知道你很恨郑王叔,人总会犯错误的,何况现在强敌相环,若是我们自家人斗个不停,只会让贼人乘虚而入,夺走我们萧家辛辛苦苦才得到的江山,这对我们是绝对不公平的!”萧衍又接着道。 萧正德想了想,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不由道:“本来,这次的嫁妆之中有一部道家奇书,儿臣本想拿来之后献给皇叔父,而对这段婚姻,儿臣并不在意。” “你说的道家奇书就是传说中的《长生诀》吗?”萧衍并不意外地反问道。 萧正德一愣,萧衍似乎对这件事的始末都掌握得极为详细,连那部书名都已经知道,这的确出乎萧正德的意料之外,但他不得不点点头,证实萧衍并没有说错。 “《长生诀》的确是道家第一奇书,只可惜,这部书并不真的存在,若真有这部书的话,刘家也绝对舍不得作为嫁妆送给你!”萧衍分析道。 萧正德仍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萧传雁和那死去的近两千兄弟,他不能说这是萧百年的罪过,当初他引魏兵攻梁,死于战争中的兄弟更是足以万计,而萧衍仍放过了他,单单这两千人马又能算什么呢?“ “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萧正德有些无奈地道。 萧衍淡淡一笑,道:“我一向都自以为没有看错你,你的心思更是无法瞒过我的眼睛,今次,你极力支持凌通去做‘凌通赌坊’的老板,别人或许不知道内幕,但我却十分明白。” 萧正德一惊,脸色微微变了变,萧衍一语正中他的心思。 “凌通这小子虽然极为聪明机灵,更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却根本没有能力去经营这样一家大赌坊,何况他来自山野,对做生意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若是外人知道他的底细不笑掉大牙才怪。而你自己不直接去经营这家赌坊,是不愿让人知道,你是想通过生意手段来对付对手,而你要对付的对象,自然是你郑王叔所开设的赌坊和青楼了。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有心捧凌通这个小家伙。”萧衍不紧不慢地道,目光却一直望着萧正德阴晴不定的面孔。 萧正德听得额头直冒汗,萧衍的眼光之高明,看事之准确,的确是他无法比拟的。 “那儿臣回去立刻再对‘凌通赌坊’进行规划。”萧正德涩然道。 萧衍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笑了笑,道:“那大可不用,我却要你将这家‘凌通赌坊’开起来,而且越大越好,不仅如此,还要兼顾经营其他的生意。” “啊!”萧正德大为不解。 “凌通的确是个人才,也是块未经琢磨的美玉,这将是一颗极为有用的棋子。”萧衍似乎将目光投在另一个世界般道。 萧正德愣了一愣,问道:“皇叔父的意思是让儿臣把凌通捧起来?” “不是捧起来,而是让他真正地站起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物。”萧衍认真地道。 “这……这个儿臣有些不明白。”萧正德迷茫地道。 “眼下,魔门、邪宗、冥宗都相继有高手现世,这便预示着大乱将至,而魔门和邪宗的人物无不对我萧家的江山虎视眈眈,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实在是难以对付,就像今次我负伤而归,便是因为错估了贼子石中天。石中天没有死,他还有许多余党未铲除,绝对会贼心不死,想尽办法破坏我们,我们绝对不能不防。而我们岂能时刻提防?是以我要让凌通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新秀人物!” 顿了一顿,又道:“凌通这小家伙虽然年龄较小,但智计和天分之高,已没有多少人可以胜他,更有着一种绝对适合这种世道的手段,我们只要稍加培养,他就能成为一位可怕的人物。同时,他更会成为魔门的新目标!” “啊,皇叔父是说让魔门和石中天诸人知道我们在全力支持凌通,而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萧正德似乎明白了什么般问道。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我们要将凌通培养得对魔门和石中天产生威胁感,让他们觉得凌通会是我们涉足江湖的一股重要力量,而要对付我们,就得先对付凌通,这样我们的目的便已达到,甚至由明转暗,在背后操纵,你明白吗?”萧衍眸子之中射出深沉的亮光。 萧正德哪里还会不明白萧衍的意思?这也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方法,一些他难以处理之事到了萧衍的手中,都似乎变得如此轻描淡写,有条有理。 萧衍吁了一口气,接着道:“再加大人力投入兴建‘凌通赌坊’,需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一切都不成问题,要尽快投入营运,更要让那里成为藏龙卧虎之地,也是我培养人力的地方。过几天待朕伤好后,立即封凌通一个官职,一定要让他尽快达到我们预期的目标和标准!” 萧正德没想到自己的那一招却被萧衍借用,此刻更是越做越大,任务也越来越艰巨,心中喜忧参半地回应道:“儿臣回去后立刻去办!” “嗯,明日传凌通进宫,我会让最好的老师教他经文礼仪,更会让他学会如何经营生意,希望他能早日独当一面。”萧衍做事一向以雷厉风行为准则,从不拖泥带水,说办就办。 萧正德正不知是该为凌通高兴还是悲哀,如此小的年纪就要参与这种钩心斗角的旋涡之中,但这一切似乎是天命所定,谁也无法预料。 “自明日起,朕会闭关半月,凌通的一切事宜我会为他安排妥当,赌坊的事,就由你去做吧,同时,你吩咐亲信对平北侯府进行监视,有任何异动都要记录下来,待朕出关之后,再作定夺!”萧衍恨恨地道。 “是!儿臣明白,对了,皇叔父,要不要对石中天的余党进行清理呢?”萧正德似乎想起来什么道。 “这个不用你费心,我早就安排好了。”萧衍道。 “是!” 第124章 第二十二章 荒野之 第二十二章荒野之王 雪花飘洒,若片片鹅毛斜织,天地的颜色似乎有些难分。 蒙蒙的天,茫茫的地,孤林一片。 苍茫的天地之中,唯肃杀的北风掀动死一般静寂的原野,浓浓的杀意荡漾于虚空中,浮动着悠然的酒香。 酒香本是一种压抑和诱惑,而杀意也同样是一种压抑和诱惑,或许,杀意是没有气味、没有形色的,但人心却有,抑或是在人的思维之中本就存在着一种莫名的色调和气味,因此有人说这个世界本就不真实,犹如一片虚无。 或许世界本是一片虚无,在慈魔的耳中,唯有那似乎遥不可及的声音,似传自九天之外,又似来自冥界地狱,细小而断续,但他仍是极快地移动着步子。 费天几乎不敢相信慈魔是一个人,慈魔根本不用眼睛就可以如此轻易地穿插于林间,而且根本不会碰到树棘之类,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费天更惊的是,明明眼前立着一棵大树,慈魔毫不犹豫地直跨过去,不仅未被树撞着,身形反而消失了,因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撞上去,也跟着完好无损地自树中穿过,这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但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跟着慈魔走,只要他稍一分神,慈魔很可能就会消失在他的眼前,到时唯留下他一个人独困阵中等死,那他可不愿意。 “小心,快出阵了,他们有弩箭,如果你想走出这个阵,就需为我挡箭,否则我们难免要再退回去!”慈魔淡淡地道。 费天一愣,同时也明白慈魔带他出阵的用心,全身立刻布起一道强烈的真气。 慈魔极为清楚地感觉到费天真气的祭起,心中暗惊这古怪老头的功力之高,实在自己之上,毕竟人家多吃这么多年的饭不是白吃的。当然,衡量功力并非以年龄的大小为界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说就变成了狗屁。 慈魔自小所修习的就是极为博大精湛的正气,再依靠最艰苦的环境刺激和磨炼其意志,使他的武功进展比常人几乎快了数倍还不止,在西域高原之上,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高手是他有所顾忌的,而其他一些人根本就不放在他眼里,就连喇嘛中的中观宗、龙树宗及密宗都被他闹得天翻地覆,却没有人能抓住他,全因没有人能够估计到他的生存能力是多么强悍,就是将他逼到绝域极峰之巅,他也照样能够生存下来,可追兵最后反而一个个地死在他的刀下。 在大草原上,喇嘛教可以说是第一大宗教,不仅得到赞普的支持,更得到民众的信赖,因此也成了马贼的大敌。 喇嘛教与马贼势不两力,慈魔在大草原上,始终像一匹孤狼一般,处于正与邪之间,他为牧民驱赶狼群,在他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马贼的肆掠,那是因为马贼对他的尊敬,在马贼群中,他有着超然的地位,虽然绝不会帮马贼乱杀无辜,但在马贼与喇嘛之中,他只会选择马贼。 马贼群体自然有极多高手,但没有谁有如慈魔那份能力,独自杀死一群又一群围击他的喇嘛高手。 因此大草原之上才会流传,慈魔是来自地狱的善良人,在牧民与马贼这两个矛盾尖锐的群体中,竟然竖立起了一种让人想象不到的形象。 慈魔凭借的是一身武功,一身胆量和那比野兽更善于生存的能力。 初来中原,一路上仍不断遭到众喇嘛的截杀,更杀枪王、斩碎天,这两人都是屈指可数的高手,碎天同样是铜筋铁骨,但是与费天相比,似乎又要差上两个档次。 费天才是真正的高手,至少在目前来说,是个人物。 中原藏龙卧虎,这一点的确不假,但中原也够乱的,这是慈魔的印象。 乱世之中,更讲究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半点客气都不能讲,慈魔从小就知道生存法则是什么。 再绕过七八棵树,费天突然觉得空气新鲜了不少,胸中刹那间舒展开来,虽然此刻仍在林间,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慈魔的身形竟在此刻冲天而起,费天在舒畅之余,眼角也瞥见树顶之上,有一张大网飞罩而下。 慈魔的反应之快的确出乎费天的意料之外,但也庆幸有这样一个伙计共同闯阵。 “嗖……”一连串轻响,若点点飞蝇的羽箭刺破这素洁而单调的世界。 费天半点犹豫都没有,他唯有出手,此刻他的命运已经与慈魔联在一起,若这些箭射死了慈魔,那他今日也只会死于这片林子之中,更何况这可恨的布阵之人,竟使他在林间苦饿了两天,早就憋足了一肚子鬼火,此刻岂有不怒之理?他一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这时有了目标,自然来劲了。 对于这些劲箭,费天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双臂一张,若铁翼大鸟般在胸前斜划出一道弧线,同时跃空而起。 那些羽箭就像是被一股强劲无比的吸力狂扯了过来,纷纷向费天的怀中涌至。 “裂!”慈魔的黑木刀摧枯拉朽般将那张罩落的大网劈成两半,身形不止破网而出,掠上了树顶。 “哗!”费天双臂一绞,那一簇劲箭竟然全部碎裂。 “快上来!”慈魔呼道。 费天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雪雾已经纷纷涌起,在大网裂开的一刹那,雪地之中竟然翻出两块巨大的钉板,每块都有一丈见方,满是长钉。 费天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变故,刚才由于力道尽用于毁箭之上,这下来不及换气,真气一滞,身形疾沉而下。 其实刚才他根本不用毁箭,若不毁箭,就可轻易脱困,但他却做了那件多此一举的事。 慈魔一惊,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眼见费天就要被两块巨大的钉板钉得千疮百孔,但费天却在此时大吼一声,猛地双拳击出。 “轰!”两只比铁还坚硬的拳头竟然重重击在两枚锋利无比的钉子之上。 费天并没有被钉得千疮百孔,他将那两枚铁钉击折,但整个身子却夹在两块巨大的铁板之中,无法出来。 “哗!”一棵几乎有水桶般粗大的松树在费天双拳击在铁板之上时倾砸而下,撞向两块铁板的中间。 这之中的算计精确无比,几乎分毫不差,就算费天能撑住两块巨大的铁板,也无法避开树身重量及万钧的一击。 慈魔不敢再有半丝犹豫,若再犹豫,只怕费天真的会死于这阴险的机关之中,这里的机关埋伏,厉害之处竟超过了他的想象之外,如果此刻费天死了,他大概也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杀出重围。 双腿一撑,身若殒石般斜斜向那棵巨树上撞去。 “轰!”聚集了慈魔全身功力的一击,竟将那倒下的巨树撞歪三尺。 在巨树落地发出一阵巨响之时,慈魔已落身于两块铁板之顶,伸手掀开那张破网,双腿用力,竟将铁板撑开了一些。 费天也不犹豫,自铁板夹缝之中若脱笼的云雀般冲天而起,慈魔也跟着翻身抱住一棵大树。 “轰!”两块铁板紧绞在一起,然后缓缓倒下。 地上的雪花四溅,变得一片混乱,那棵大树倒下之时更将树顶的一篷篷白雪纷纷扫落。 “谢谢!”费天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惊险之处,实不是他所能想象的,虽然他功力高绝,但在全力抗衡铁板之时,又怎经得起树身的沉重一击?虽然他有不灭金身护体,但也不是打不死的妖怪,任谁受到那样一击都不可能不身受重伤,甚至可以将费天的不灭金身击溃,再被铁钉扎烂。 “不用谢,现在已经出阵了,该是杀出重围之时……”慈魔话未说完,双臂紧紧一勒,竟然陷入树身。 一声惨叫自树身传出。 费天大惊,慈魔却已若投林之鸟般倒掠而出,刚才所抱的那棵树身倾倒,一具尸体自中空的树身翻滚出来。 “哗……哗……”一阵木屑碎裂的声音,片片树木,若刀一般向慈魔疾射而至。 费天的眼下闪过一片灰暗的云彩,更夹着一缕白光。 在树身之中竟然还藏有人,这的确是出乎费天的意料之外,但他对慈魔识破对方的阴谋也感到欣慰。 地上雪雾暴绽,雪团若一朵朵盛开的巨大莲花翻涌而上。 不仅仅是树中有人,就连雪底之下也有人。 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杀局,布置得精巧无比的杀局。 这些人并不是中土人士,个个篷头赤足,衣衫单薄,尽是一些苦行者,但每个人的武功都是那般可怕。 费天没有理由放下慈魔独自离开,因为他知道前面或许会有更多的杀机,是以,他必须出手! 彭连虎等人的失踪,惊动了许多人,至少那四出的探子全被惊动了,但却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不过,“城北城隍”四个字却并非只有一个人听见,至少,彭连虎的失踪与这四个字有关。 众探子的脑子合起来的确很灵觉,他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城北城隍庙。 在城北的城隍庙,众人发现了那黑黑的地道入口,但城隍庙也已塌了一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塌去一角只是近日之事。 彭连虎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他们这些人都会掉脑袋,虽然他们知道彭连虎的武功十分可怕,但那只是传说,世事难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以这些人唯有拼命地寻找! 在城隍庙两里之外,他们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塌方,泥土下陷,显然在最初底下一定是空的,唯有空的,才可能塌陷得这么厉害,根据这些探子的经验,可以肯定这塌方是近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抑或与彭连虎诸人失踪的时间近似,甚至与那城隍庙塌去的一角的时间吻合,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却没有人知道,谁也弄不明白,难道是彭连虎诸人干的?抑或是他们被埋在地底?又或是彭连虎诸人早已离开了这个地方?这几种都有可能,甚至还有更多的可能性,但猜测毕竟是猜测,任何猜测都必须以事实来证实。 这些探子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他们先自城隍庙的地道口进入其中,后来因通道被毁而退出,但地道的大致方向的确与这塌方相同,是以他们立刻开始动手挖开土方,反正人力众多,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试一试。 在一般情况下,他们知道以彭连虎为首的六大护卫绝对不会无故失踪,而不与他们联系,至少在两三天来不与他们取得任何联系已经极为反常,不是说彭连虎要向他们报告什么,而是彭连虎要听他们的报告,这才是主要的。 彭连虎等人死了吗? 没有人能想象他们仍活着,在那巨大的塌方之下,岂会有存活之理?深埋地底的人又如何能活呢?除非他们是蚕虫,是蚯蚓,即使是蚯蚓也无法在深层土壤之下生活。 彭连虎是人,黄海是人,尔朱荣也是人,但他们的确没有死!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世间之事又有多少能够凭人的思维去判断准确呢? 世间万物,有太多的神秘,有太多难明之处,更有数不清出人意料之外的结局,而这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结局就构成了世界的丰富多彩与神秘莫测。 彭连虎的确没有死,还有黄海和尔朱荣,甚至情仇二佬诸人都没有死,而追风、逐月等五人却身受重伤,包括尔朱荣身边的另外几名高手。 在这毁灭性的塌方之中,能够活着的确是一个奇迹,受点伤那太正常了,就连尔朱荣和黄海也不例外。 所有人的神情都极为委顿,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灰头土脸,早已失去了高手应有的从容不迫,这的确是难以避免的,可是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暗呼侥幸。 原来,那日石中天发动了毁灭性机关之后,地道顶端的土石受不住强烈的震荡,纷纷下落。 而在地道中被困的全是当世之中的高手,虽然面临死亡,却绝没有人畏怯,反而心中变得更为恬静,嗅觉也无比敏感,就在整个地道塌陷的前一刹那间,那关闭他们的铁闸也松动了。 铁闸虽然牢不可破,但毕竟是依地形所造,与这里的土壤息息相关,一旦地道之中的土壤全都松脱,这铁闸自然也就失去了凭借。 黄海、尔朱荣、彭连虎诸人无一不是顶尖级高手,又岂会错过如此良机?三人同时出手,汇聚三大高手的劲气竟然一举震开铁闸。 地下室中只有一条通道,就是石中天走出的那条地道,众人以最快的身法掠入那道门中,黄海与彭连虎还夹住追风等五大护卫。 在生死的关头,众人全都放弃敌意,只顾逃命,或许众人都知道只要有一点点耽误,就可能葬身于地底,谁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哪还会顾忌到太多? 这条生路并不是很宽敞,功力浅些之人,跑不动,立即被落下的石块、土块砸伤,但却并没有致命的伤,可是众人仍然迟了一些,在快要抵达出口之时,仍被封在地道之中,这并不是地道中心那股强烈震荡的力量不够猛,而是石中天自这里出去之后,就封住了地道口,这是尔朱荣与黄海诸人所始料不及的。 幸好这里的土质极为坚硬,又离地道中心较远,所以并未曾塌下,倒是为他们留下了一席之地,但一路上自飞落的土块石块中穿过,都耗去了他们极巨的功力,追风、逐月诸人也全被带了出来。 在最后大家几乎绝望的时刻,尔朱荣并不想再制住他们的穴道,因此他们有活动能力,只是中了迷香而功力大打折扣,也便伤得最重,不过在这里仍有一丝生机,没被活埋已经算是幸运了。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道之中,连空气也是那么稀薄,更不会有食物和水,更有着呛人的尘浪向这边涌来,若是不能尽快打通地道破出地面,只怕仍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众高手只得顺着洞沿摸索,连火都不敢点,若点着了火,只会使洞中的空气迅速烧完,所以没有人敢打着火石,黑暗之中,众人分头乱摸,凭借自己的感觉去发现,也天幸被困者都是一群功力超卓之人,在洞中待了不知多久时间,当所有人都感觉到呼吸困难之时,黄海和尔朱荣转为龟息,此乃一种内功呼吸心法。两人借助那微薄得几乎没有的空气,运转着,支持着继续摸索。 彭连虎竟极为意外地在洞顶发现了一块潮湿的泥土,禁不住欢呼地道:“这里的土壤竟是潮湿的,肯定离地面不高,要么便有地下河!” 黄海和尔朱荣迅速赶至,伸手触摸,果然是一片潮湿,禁不住心头大喜。 只要泥土是潮湿的,说明这里定有与地面相通之处,所有人的颓丧神情一下子被激活了,至少他们又有了希望,在黑暗之中慢慢的等待,的确使他们的斗志尽数消磨,更似乎感觉到死神一步步地逼近,绝望的感觉是那么清晰。 彭连虎的发现,的确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众人一齐动手,用各自兵器一直向上挖掘这一片泥土。 众人的功力高绝,以兵刃做工具,又是为生存而卖力,其速度之快,十分惊人。 泥土越来越潮湿,甚至可以感觉到水的存在。 当然,众人也越来越心惊,若这上面是一条地下河,洞顶一开,只怕河水会猛灌而下,到时候,众人不仅不能出去,反而还会被冰封在洞中。 “且慢!”在最紧要的关头,黄海突然道。 “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彭连虎问道。 “这上面定是一片水域,若是这样打开,我们绝不可能一下子就可以上去,若要等水注满这条地道,只怕我们之中有些人无法等到就会没命了,因此我们还需要作作准备!”黄海提醒道。 “如何准备?”尔朱荣疑惑地问道。 “我们先将这条地道能通水的空间变小,我们便可早一些冲上去,否则等水注满这条地道,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黄海分析道。 众人一想也是,立刻将挖下的土石向两边一堵,唯留住众人容身的那块不大空间,以确保水源尽快注满这片空间。 黄海和尔朱荣再次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漏洞,于是众人同时来到潮湿的洞顶之下,凝聚功力,同时出掌。 “轰……哗……”泥土四飞,一股水注猛泻而下。 冰凉的感觉使每个人的精神大振。 雪花纷飞,杀气激扬,风若刀。 风本就是刀,凄寒无比,是这些苦行者的戒刀,也是慈魔的黑木刀。 为了对付慈魔,敌方的确投入了很多的人力,六天前,慈魔被这些人逼入林子之中,六天之后,慈魔再一次重新面对这些人,那似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形式。 戒刀尽数落空,慈魔竟带着黑木刀沉入雪堆之中。 这些人来自雪堆,但却无法阻止慈魔钻入雪堆。 慈魔的黑木刀本就有着一种超强的心理压力,使得那些苦行者不得不让道。 费天的两只手掌自天空中劈下,满天都是黑铁般的爪子,劲风在飞旋的雪雾中若吞吐的龙爪。 “噗!”一柄戒刀若斩在败革之上,却无法切入费天的掌中。 费天嘿嘿一声怪笑,双腿犹如乳燕张开后翼,向两边攻来的苦行者踢去,完全无视那锋利的戒刀。 那个一刀斩在费天手上的苦行者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费天这般不怕刀枪之人,当他回过神来之时,一股大力已自刀身涌了过来,戒刀竟被震得脱手而飞。 “噗噗!”两声闷响,两柄戒刀挡住了费天的脚,但却只割破了费天的裤管,在他腿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根本无法伤其皮肉。 虽然如此,费天仍吃了一惊,这些苦行者的武功倒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竟然能够以刀挡开他这两脚。 “呼!”地面之上暴出一簇灿烂的花朵,纷飞的白雪,像是百花齐绽一般溅飞虚空。 慈魔自雪底蹿了出来,那乌黑的钝木刀,如撕云裂雾般劈出。 汹涌的刀劲澎湃扩张,雪花狂舞纷飞,空中的温度在刹那之间骤降,寒意却是自人的心头升起。 慈魔绝对不是手软之人,杀机既起,便唯有以杀止杀!没有别的选择。 “噗!”慈魔的对手未能避开他的凌厉一击。 毫无花巧的一刀,却凝聚了慈魔所有的功力,在野性的狂潮之下,猛然暴发,激涌着无限的摧毁力,完完全全让他的对手承受。 戒刀被砸得飞了出去,那人也被震得飞跌而出,慈魔的身形陡旋,靠转臂扭腰之力将刀横扫而出,这一刀击出,顿生千军万马之气势,他不再是以手臂运刀,而是以腰劲运刀,使刀势更增进一倍。 “噗……”一刀之下,慈魔解开了所有攻势,在费天的相助之下,竟然击溃了这群苦行者的包围。 “走!”慈魔毫不犹豫,这群苦行者的可怕不在其武功,而在其无间的配合,靠一种阵法将他们的威力陡增数倍,慈魔就在这阵法之中吃亏上当。上次是这群人故意留下一个缺口,将慈魔逼入树阵之中,希望饿死慈魔。 慈魔六天前上过一次当,知道这阵法的可怕,自然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这次合费天两人之力打乱这种阵式,慈魔自然不想再被这群可怕的苦行者包围着,是以立刻叫费天一起走。 费天也知道厉害,刚开始他那两脚算得极准,本以为可以击伤对方两人,但却没想到那些苦行者配合之精奇,真是不可思议,若非他有不死金身,只怕两条腿已经没了,此刻也不想再作任何恋战。 慈魔横刀一划,以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平平击出。 平平淡淡的一刀,却让费天心头大震。 慈魔竟将这普通一刀化腐朽为神奇,幻化成强横无比的气势,那种角度、速度、力道与完美的弧度,所表现出来的像是一种绝世艺术,但费天没有多想,也击出了疯狂的一招,他们要乘对方乱了阵脚之时,再添上一些混乱,这才有更多的机会离开此地。 众苦行者惊退,慈魔击出这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一刀,他们唯有退,因为慈魔的刀,是邪魔之刀。 沾满邪气的刀,他们唯有退! 慈魔一声长啸,双腿猛扫,雪花漫天狂舞,像是形成了一道灰暗的屏幕,他与费天的身形完全被这一片屏幕所掩。 众苦行者大惊,全都舞刀回护,生怕慈魔乘乱狠下杀手。 但是这次他们猜错了,因为当他们停止动作时,竟发现眼前失去了慈魔的踪影! 其实慈魔并没有遁走,而是迎向了另一批扑上来的敌人。 双浮。 界首之地,皖豫相交之边,颖河、茨河之间的一个小镇。 双浮不大,唯有数十户人家,房舍凌乱,并没有一丝繁华之象。 洁白而单调的世界中,突兀成一种凄清,天地间苍茫一片,尽是雪原。房子、树枝、远山,在篷松而洁白的雪花映衬下,完全失去了其本来面目。 双浮只有一家大户,大得让人有些眼红。 良田、耕地百顷,仆奴近百,单单院落便占地五十亩,的确是个大户。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大户的主人姓什名谁,唯一知道的就是人人称之为“财神爷”。 在双浮,人们都知道这个叫“财神爷”的是一个矮胖之人,与高大无缘,但财大气粗却少不了他的份儿,他的庄园便叫“财神庄”,在双浮,甚至岂武、原墙两镇及界首城都可以算得上小有名气。 或许是地处偏僻,才会让财神庄得势,但无论如何,绝对没有人敢小看财神庄,那是因为没有一批山贼和大盗能够活着自财神庄中走出来,包括在界首方圆三百里内势力最强的一股山贼,也只能含恨而终,更有被官府通缉了十二年的大盗,最后仍无法闯出财神庄。 对于山贼大盗抑或是所有想打财神庄主意的人,绝对是有进无出,因此,财神庄对外更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世上总会有一些人不信邪,甚至不只不信邪,还要打破这种邪异的纪录。 是以,财神庄的大门被人踢碎了。 无比火暴的一脚,没有半丝客气,在宁静的庄院中,财神庄的大门碎裂之声倒也不小,几乎惊动了周围所有的农户。 当然,更惊动了庄内的人,其实,大门外两只大狼的狂吠声早已惊动了庄内的人,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居然有人敢主动上门捣乱,这是个意外,非常的意外! 庄内气势汹汹地冲出十余名汉子,但当他们冲到大门口时,便呆住了。 他们并不是因为两只脑袋已经完全碎裂的大狼狗,而是因为看到了一批比他们更为气势汹汹,且人数更多的一帮人。 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和一名中年汉子,而出脚踢碎门的正是年轻人之中的一个。 “什么人胆敢上我财神庄捣乱?”一名冲出的汉子怒声问道。 那年轻人淡淡一笑,有种说不尽的潇洒,大手一挥,他身后一群蓄势待发的人若虎狼一般飞扑而上。 财神庄的人没想到这群人比他们想象中更狂十倍,不出一言,就这样直接杀了过来,这的确是他们从来都未曾遇到过的阵仗。 雪花飞扬,财神庄院子中的雪并没有铲除,一尺余深的积雪,被那汹涌的劲气激得到处飞舞,让人眼花缭乱。 两个年轻人依然静静地立着,那中年汉子也似是在看戏,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们认为这并不值得他们出手,那完全是多余的,单凭这十几名财神庄的庄丁,根本不够打。 三下五除二,几个回合便尽数解决,年轻人身后的这一批人无一不是好手,至少比财神庄的众庄丁要强硬数倍,又占着人数的优势,自然将对手一击便溃。 庄中之人闻声大批赶了出来,但他们出来之时,这十余人早已横尸当场,没有半个活口。 赶出来的人,见到眼前的情况,不由面色骤变,浓浓的血腥之气冲得他们杀机狂起。 这本是一群狂人、凶人,平时表现出来的凶狠绝对不会比狼逊色,但今日,他们遇到了一批更狂更凶的人,那就是年轻人所带来的这一批胜过专业杀手的人。 这两个年轻人,正是蔡风和三子,而中年汉子则是王仆。 蔡风不想有太多的仁慈,他早就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对尔朱家族的人客气,更不会保留余地,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灭家之仇,更因为尔朱兆的确是太可恶。这一段时日来,蔡风所考虑得太多,以至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失踪,因此,他下定决心,谁要是惹了他,他一定要让对方死得很难堪!乱世之中要想求得生存,手段绝对要比别人更狠!更凶!更狂!这就是强存弱亡的最基本法则,是以,打一开始,他就采取最强硬的手段。 别人也许会不清楚财神庄的底细,但蔡风却知道,因为在这一带的武林之中,有很多葛荣的朋友,更有昔日蔡府的旧友,无论什么神秘组织,都不可能神秘至完全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步。 王仆证实了蔡风的消息,那就是财神庄乃尔朱家族的分支力量。 一个庞大的尔朱家族,绝对不会只是死守塞上北秀川那一块地方,它既然可以建立一个神池堡,为什么不可以再建第二个、第三个神池堡呢?抑或更多! 庞大的家族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援,尔朱荣虽然不是商人,但尔朱家族之中却不乏经商的高手,是以尔朱荣才有能力招兵买马,全力对付破六韩拔陵,而招兵买马也需要有训练之所,神池堡是其一,现在看来,财神庄便是其二!当然,财神庄绝对无法与神池堡相比,但其庄内的实力也不可小觑,是以,蔡风这次有备而来,无论是人数抑或是武器装备都绝对不容对手乐观。 杀死那十余名财神庄庄丁的近二十人,在对方第二批人赶上来踏入二十步之内时,手中竟然同时出现了一张小弩,极快地上箭、开弩,一切动作在弹指间进行完毕。 “呀……”惨叫声响遍了整个庄园,他们想都未曾想到这群人狠辣至此,根本不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甚至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王仆的脸色也变了,蔡风的装备和作风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这群葛家庄的弟子轻松自如,狠得让人色变,杀人便像是平时吃饭一般平常。 王仆并不清楚蔡风做了如何准备,因为那时他被蔡风安排在厅外喝酒。 蔡风的眼睛不曾眨一下,三子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笑意,看着敌人的死亡,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享受,一种极为快乐的享受。 蔡风的目光投到王仆脸上,再扫过王仆身边的十余名王家子弟。 王成和王通都是高手,而且不是普通高手,二人本是汉族仕人的子弟,生于大族之中,只是身处乱世,他们兄弟一向极为低调,并不想为北魏朝廷效力,因为汉人在北魏朝中极受排挤,王陵便是他们的叔父,因此,他们只是坚守正阳关,但却绝不是胸无大志之人,是以,王成和王通的属下有着一批极为可怕的人物。 王仆就是这一批人物的代表。 蔡风不止一次听父亲蔡伤提过王成和王通的事迹。 王仆也露出一丝笑容,但有些生硬,而他身边的十多名王家子弟,神色间却有些不太自然。 蔡风并不在意这些,而是大步迎向自庄内冲出的财神庄庄丁,他的身后仍有三十余人,这次突击力量的确足够强大。 王仆亦跟步而上,加上他的人,此次行动的人数近达七十人,除大柳塔之外,蔡风很少带这么多人行事。 这次的人并没有大柳塔之时那批人可怕,大柳塔之役,出动的尽是精英中的精英,有付彪、长生、游四、柳青、三子及阳邑的猎手,无一不是厉害角色,但是那次也是最惨烈的一役,损失的人也全都是精英,如阳邑的猎手兄弟、长生、付彪、柳青,想到这些,都会让蔡风心头一阵揪痛,这一切是因为谁?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自己,若非他太感情用事,又怎会中了金蛊神魔的奸计?又怎会损失诸般好兄弟?是以这些日子来,蔡风心中始终充塞着一种愧疚,特别是长生,总似乎欠了他什么,所以在蔡风恢复神志后的几日之中,他的心神一直无法振作,也失去了昔日的那份心情。但是,在元定芳失踪的那一刻,蔡风便大彻大悟,明白了如果他再如此消沉下去的话,那他身边的人只会一个个受人所欺,那种年轻火热的生命也会像花朵一般凋谢枯萎,暗淡无光。 今天,蔡风才是真正得到了新生,真正找回了失去的自我,自绝情的阴影中完完全全走了出来,当然,绝情的苦难是否已经过去,就没有人可以知道了。 “拿弓来!”蔡风缓缓伸出手,迅速有人递上大弓与四支劲箭。 那冲出内院之门的财神庄庄丁,见蔡风拿出大弓,及那十八名葛家庄兄弟手上的小弩,禁不住大骇,他们虽然勇猛,但却也不是不要命之人,禁不住全都向院中树后靠去,做活靶子的事他们可不干。 “点子有弓箭和弩机,快去通知庄主……啊……”那人一句话犹未说完,一支劲箭已经透过树身,准确无比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蔡风的箭几乎是追尾而出,一支咬着一支,但在快至敌人身前之时,却分散开来,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分射而出,每一支箭都透过水桶粗的树身,准确无误地钉入敌人的咽喉。 那些庄丁本以为大树可以为他们掩护,哪想到对方的劲箭竟似乎是无坚不摧,那么粗大的树身竟然像薄纸一般,一刺就透。 “好箭法!好力道!……”这两声同时传到,葛家庄的兄弟与三子同时赞叹起来。 王仆禁不住感到骇然,如此可怕的箭法,又有谁能敌?即使铁盾,只怕也会被射穿,王家的十几名兄弟更是骇然,为蔡风那神乎其技的箭术而骇然。 葛家庄的兄弟立刻分散开来,若雪上奔行的猎豹,向那些躲在树后的敌人扑去,做事情可以留有余地,但杀人却不能留有丝毫余地!除非你想为自己留下解不脱的麻烦。 葛家庄众兄弟很明白这一点,训练他们的方法,是葛荣自阳邑得回来的猎人经验,是以,这群人都有着比野兽更凶更悍的斗志和战意。 “你觉得这一群人如何?”蔡风扭头向王仆问道。 “难怪葛家庄被人说成是藏龙卧虎之地,莫测高深,真是一点儿都名不虚传!”王仆的这句话倒是出自内心。 蔡风心中暗笑,心想:“你要是知道这些人只是属于葛家庄外围之人,还不是真正庄内的高手,只怕你会更惊得目瞪口呆。”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对葛荣多了几分佩服,竟能训练出十杰、三十六无名等诸般高手,的确不容易,更有飞鹰、土鼠这些组织,整个葛家庄就像一个庞大无比的杀手组织,让人不得不俯首称臣。 蔡风本是一个调兵遣将的天才,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当他真正找回自我之时,他的智慧也充分得到利用,思路之清晰,更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连任何一个细节都考虑周详了。 黄海果然没有猜错,也幸亏没有猜错,否则只怕所有人都唯有死路一条。 那股冰寒刺骨的水柱倾泻而下,每个人都施以千斤坠,让自己不至于被水冲开,而摸不到洞口。 水很快便注满了他们所存在的空间,彭连虎和黄海最先将黄锐、追风、逐月等人推入地下河,而他们也随后钻了进去。 当众人进入地下河之时,地道中他们方才藏身之所两边垒起的土壁终于承受不了那种压力,被冲垮了。 一股强劲的回吸之力,几乎将所有人都再一次吸回地道之中,幸好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并未曾有半丝慌乱,大家手牵着手,在生命最紧要的关头,早已抛开了成见,相互合作,否则他们只怕全都得死在这条地道之中。 所有人强催残余的功力,连成一线,紧紧贴附着河床之底,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回吸之力才慢慢散去,众人再次被水流冲动,在黑暗而冰凉的水道之中毫无目的地随水逐流。 地下河的河道极其曲折,每个人几乎都在拐弯之处,与河中石头撞得浑身是伤,甚至有人受了很重的内伤。 虽然这是一群武功绝高之人,但每人都得运功闭气,又劳累饥饿了这些日子,即使黄海和尔朱荣这两大绝世高手,也没有余力运功护体,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不过幸亏此时众人到了地下河下游,并不全是尘封的河水,水面与河床之顶仍有一两尺的高度,这便有了一些稀薄的空气。这些稀薄的空气,正是救命的“仙气良药”,否则,只怕众人全都得闷死在地下河中,除了黄海和尔朱荣转为龟息之外。 黑暗中的日子本就有着无可形容的诡秘,也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十分漫长,比之平常的日子,似乎长了一倍,更且这些人全都渴望早一点告别这阿修罗地狱般的黑暗世界,等待的日子更显漫长。 河水越流越急,似乎已经到了一段关隘之地。 众人在还未曾反应过来之时,身形已经飞速坠落。 众人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也不知这一下是坠到什么地方,但是却感觉到一道强光刺得眼睛发痛,原来他们已经被冲出了地下河道。 当众人的心还未定下来之时,已经“呼啦啦”地再一次全身没入水中,沉重的反撞之力,几乎将他们震得五脏俱裂。 再一次冒出水面时,众人眼下却是一片沸腾的水域,雷鸣般的爆响自不远处传来,却是众人飞身泻下的瀑布,此时众人容身之处却是在一个巨大的水潭之中,离岸有数丈来远,水潭的水似乎是活的,仍在流动,但无论如何,众人最先要做的事,就是长长地吸几口气。 彭连虎与黄锐诸人生长在南方的水乡,游水自不在话下,黄海也是出生在南朝,自然水性极好,即使水性不好,以他的功力,在水底之下潜行几丈还是不成问题。尔朱荣与他的一干属下却全是生长在塞上,实属旱鸭子,此刻他们又无丝毫力气,哪能游水?因此禁不住全都慌乱起来,更没有高手的风范。 尔朱荣不愧是一代宗师,头脑虽然有些模糊,但仍能提醒属下道:“气沉涌泉,走到岸边!”说完,他自己已经先行沉入水底。 黄锐和彭连虎诸人却轻松仰躺,若一截浮木般,漂浮于水面,几人身心完全放松,手臂极为悠闲地轻划着。 他们实在没有丝毫力气了,几乎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完,而且身体在冰冷的水中浸泡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肌肉几近麻木,不过,水中的温度比起岸上来还要暖和一些,时间长了,也便不觉太冷。 但无论如何,彭连虎还是上岸了,爬上岸后几乎已近虚脱,他将黄锐与追风、逐月等五人先后拉上岸,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连小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黄海和尔朱荣亦先后上岸,都已经累得无法动弹,身上的衣衫更是破破烂烂,伤痕累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尔朱荣的几个属下也相继上岸,却像是一个个没了骨头似的,伏在地上狂吐腹中之水,虽然他们闭住呼吸,但到后来还是被迫喝进了不少水,因为他们的功力消耗殆尽,根本无法控制水灌入口中。 吐出水之后,又咳了起来,却是咳出血来。 那条地下河道的确太过曲折,里面石头又多,一气乱撞,他们所受的内伤不轻。 众人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望着那飘落的雪花,感受着身下雪花的冰凉,那冷冷的风,每刮过一阵,众人便颤抖一下,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使众人多了一种无奈的感觉。 他们知道,用不了片刻,自己身上的衣服就会结成冰贴肉而粘,甚至会拉上皮肉,但他们确实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拾柴点火,即使动动手指头都不愿意,又如何去拾柴点火呢?何况,火折之类的引火之物早已丢失,有心也无力。 也不知饿了几天,每个人都感觉到饥饿难当,但也没有办法可想,唯盼早点恢复功力,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找点吃的东西填饱肚子,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地道之中的十余人,唯有费明不曾出来,黄海和尔朱荣恨他助纣为虐,根本就不想替他解穴,因此真正被埋的人,也只有费明一个,这自是石中天始料不及的,即使黄海和尔朱荣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局,看来“人算不如天算”这句古语的确没错。 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的确很醉人,但他们不得不对石中天的可怕重作估计,一个如此工于心计,又拥有如此可怕武功之人,的确可以让任何人心寒。 第125章 第二十三章 死里逃 第二十三章死里逃生 黄海和尔朱荣不得不承认,在心计方面比之石中天,自己等人皆要稍逊一筹。 若非石中天想要得到绝情——即如今恢复神智的蔡风,又极力对付萧衍,只怕他的身份永远无法揭破。 尔朱荣早就隐隐感觉到南朝的魔门不简单,只凭祝仙梅和韦睿诸人,根本就不可能与他分庭抗礼,若是没有强硬的后台,一定不敢与他如此公然对立。 金蛊神魔也是个聪明人,更是个心计深沉之人,只凭祝仙梅,只怕也不会让他倒戈相向,反助阴癸宗与花间宗,若说南朝的魔门还有一宗支持天邪宗,那才能够说得过去,也只有石中天方可慑服金蛊神魔,让南朝魔门归心。 石中天一天未死,尔朱荣的剑宗就一天不可能控制南朝的魔门,甚至会反被石中天所控制也有可能,因为石中天这个人的确太可怕了。 林间的埋伏极多,似乎潜藏着千军万马,这里的雪厚,林密,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伏击之所。 慈魔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他并不急于知道,他只需知道那是敌人即可。 无论对方是谁,只要是自己的敌人,就只有一个结局——死亡!绝对没有任何人情可讲,也不必讲什么人请,这是慈魔的生存原则!他知道众苦行者来自吐蕃,但面前扑来之人绝非来自西域,而是中原之人。 慈魔并不知道中原有什么敌人,或许这些人是枪王抑或碎天一伙的,他有些恼怒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麻烦,摆明要跟他过不去。 费天已经好久未曾出过手,初出江湖就被人困着饿了两天,对方又是些修行的和尚,真可谓被激得鬼火直冒,心中暗想:“他奶奶的,老子这一辈子见不得和尚,见和尚就倒霉!” 费天虽然对这些苦行者没有办法,但面对这群相继扑来的人,却根本就不放在眼中,但见他身若游龙,两手幻化成无数道魔影,见人就抓,见物就击,他本身几乎刀枪不入,根本就不怕那些废铁般的兵器,而这些人之中哪有慈魔那般可怕的钝木刀? 一时之间,对方竟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慈魔本无心恋战,但见费天如此勇悍,其战意也跟着狂升,黑木钝刀每一击都带着雷霆爆响,若闷雷滚过,杀机无限。 被刀扫中之人,无不骨折兵断,即使不死,也会被震得飞跌而出,无人可以挡得住其雷霆一击。 树林之中,一时血雪溅飞,红白相间,变得一片凌乱。 这些人哪里想到慈魔会如此神勇,本想这六天来,慈魔即使不死,也会饿得奄奄一息,有阵前的那几道连环机关便足以应付,又哪会想到,慈魔不仅没有饿得奄奄一息,甚至比六天前更为可怕,这的确足够震慑所有的围攻者。 “嘛——呢——叭——咪!”一阵闷雷般的声音滚过虚空,有若巨杵般击在众人的心头。 慈魔和费天的动作同时缓了一缓,随即有两道强横无比的气劲向他们击来。 慈魔想也不想,黑木钝刀一横。 “轰!”“轰!”两声沉重的闷响,惊得林间野鸟四散而飞。 慈魔的身形禁不住倒滑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履痕,犹如马车辗过一般,费天也飞退至他的身边。 慈魔与费天同时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之色。 能够以这种功力念出神咒,并击出两道强劲绝伦的气劲之人,至少是尊者级别的人物,这一点慈魔心中十分清楚。 出手的,的确是两名喇嘛! “赤尊者!黄尊者!”慈魔的眼中微微有些震骇,来人正是蓝日法王座下的黄赤两大尊者。 “慈魔,放下你的屠刀,我佛仁慈,会度你入轮回的。”赤尊者声若洪钟地道。 慈魔曾经与赤尊者交过手,是以,他很清楚对方的实力,虽然他比之紫尊者略胜一筹,可在五大尊者之中,以紫尊者武功最弱,其他的四大尊者,一个比一个厉害,黄尊者排在五大尊者的第二位,向来极少出手,但想不到今日竟然亲自来对付他。也不知道眼前两人是什么时候赶到中原,倒让慈魔极为意外。 其实,慈魔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才是,自己如此年轻,竟然能劳动两位尊者及十二位苦行者一起赶来,他的确应该感到骄傲,显然可见华轮和蓝日是多么重视他,无奈慈魔毫不屈服,更且处处与之作对,因此华轮和蓝日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消失。而慈魔也在同时知道此次的中原之行的确没错,否则华轮也不会如此惊慌地接连派人追杀他,更如此紧张地欲置他于死地。 “佛是什么?”慈魔冷冷地问道,不卑不亢,并未被黄赤两大尊者吓着。 “佛是狗屁,天下的秃驴全都是他妈的狗屎,狗屁放了,自然就拉出了狗屎!”费天这一辈子最恨和尚,他本是天邪宗的人,隶属魔门,魔门却在百余年前被慧远的禅宗给击得四分五裂,慧远更组织了白莲社,使得魔门之人抬不起头来。四十多年前,魔门又因为白莲社及慧远的徒孙烦难而败退,再次退居幕后,这一切无不是佛门禅宗惹的祸端,因此费天对和尚和道士可谓恨之入骨,这群喇嘛也同样信奉佛教,自然勾起了他的恨意,见慈魔也根本不将佛看在眼里,禁不住大有遭遇知音之感,忍不住怒骂了起来。 慈魔竟然笑了,难得有这么一丝笑容,那是因为费天骂得很有意思。 黄尊者和赤尊者禁不住神色变了变,十二名苦行者听不懂汉语,所以显得有些茫然,倒是那些中土汉子,听了却是强忍着笑。 “施主口出恶语,小心佛祖和菩萨让你下地狱!”赤尊者冷冷地道。 “放屁,老子正是从地狱中跑出来,专门找你们这些秃驴算账的!”费天毫不客气地骂道。 “华轮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中原?”慈魔冷冷地问道。 “大喇嘛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赤尊者怒道。 “哼,很了不起吗?我慈魔当着他的面也敢骂,他有什么了不起,若真有本事,就接受我的挑战!”慈魔自信而不屑地道。 “原来你真叫慈魔,世间怎么有如此古怪的名字,慈与魔能互相并立吗?”费天有些意外地道。 “人的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管它并立不并立,只要能代表某个人就行了,何必在意它叫什么呢?”慈魔淡淡地道。 “这倒也是!”费天自语道。 “慈魔,你不要执迷不悟,本尊者并不想杀生,如果你愿意放下屠刀,我可以代你向大喇嘛和法王求情,或许可以免你一死!”黄尊者淡然道。 “我呸!我有今天,全是用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出来的,我的一生没有半丝侥幸,也不用任何人可怜,如果你们有本事,就自己来擒下我好了,慈魔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杀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谁要杀我,都得付出沉重的代价!蓝日与华轮也不例外!”慈魔豪气干云地横刀而立道。 “好,说得好,我费天也算一份,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秃驴,其次便是假仁假义之辈,你们这些人不仅是秃驴,还是假仁假义的鼠辈,老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费天向慈魔身边靠了靠,吹胡子瞪眼道。 “慈魔,你真的不愿放下屠刀?”黄尊者并没有理会费天的话语,似乎是给慈魔最后一次机会。 慈魔冷冷一笑,不屑地将刀锋一摆,狂吼道:“来吧,让我再次见识一下密宗的高深武学!” 蔡风并不想耽搁时间,最理想的结局当然是速战速决。 元定芳被关在财神庄之中,但蔡风并不急于知道元定芳关在何处,而是打算从头到尾,将所有财神庄的人尽歼。只要是出现的人,此刻就会立即死在乱箭之下,绝不留有余地,更不会拖泥带水! 是以蔡风等人所过之处,竟是鸡犬不留,没有一个活口,就连想逃入后院之中的庄丁也难脱死劫。 或许有些残酷吧,但对待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蔡风的做法,的确出乎王仆的意料之外,蔡风行动之迅速和摧毁力之强,更出乎他的想象之外。 这一群人完全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行动之利落和那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让王仆等人触目惊心,禁不住心中忖道:“难怪葛荣能在这么短短的二十年之中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实非侥幸所致!” 庄内众人似乎知道强敌来攻,竟然没有再出现庄丁,内院之中,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一层厚厚的积雪铺成一种静谧的世界。 死寂一片,连个足印也没有。 这是不可能的,刚才这些人明明都是自后院中冲出来的,但怎会没有足印呢? 就连小孩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后院之中的确没有足印,半个都没有,就像是所有足印都被这场大雪给覆盖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后院之中另藏有机关。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却是后院之中并没有几栋房子,这的确很古怪,偌大的一个财神庄,若只有这几栋房子,真让人难以相信,可事实上也的确透着一种莫名的神秘。 天空仍在下着雪,但并不是太大,众人散集于后院的门口,目光游戈于雪上,只想寻得一点点蛛丝马迹。 “你们在这里等着,一切都要小心,让我过去看看!”蔡风说着伸手摘下头上的竹笠,甩了出去,身形也在同时若惊鸟一般,追逐而去。 竹笠落地的前一刻,蔡风准确无比地踏在竹笠之上。 竹笠竟若一片破浪而行的踏板,在雪面之上拖过一道浅得几乎让人无法辨认的痕迹,向那边的几栋房子靠去。 众人不由得暗暗心惊,蔡风这等轻功的确惊世骇俗。 三子的脸上却绽出了一丝笑意,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蔡风冲天而起,脚下的竹笠有若一朵云彩,托起他的整个身躯,斜斜落入一栋楼阁之中。 蔡风的行动并未曾触动机关,即使这后院的地面之上布满了机关,也不可能对他构成威胁,蔡风就像是一片雪花,根本不会让地面承受什么压力,只是在雪面上滑行,便是有机关也没有关系。 “仆爷曾探过此地,不知初来之时,可是这个样子?”三子极为客气地问道。 “我当时潜入庄中,还未能进入这后院。”王仆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仆爷对这后院又有什么感觉或看法呢?”三子又问道。 “依我看来,这后院之中一定布满了机关,听说曾有数股盗寇进来,而全军覆没,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机关的原因。” 三子忖道:“说到机关土木之术,天下又有谁能比得上马叔呢?”不由得游目四顾,向身后的一名葛家庄弟子伸手道:“拿弓来。” “你发现了什么吗?”王仆有些疑惑地问道。 三子点了点头,向身后众人道:“退后五步。”这才张弓搭箭,向一处看起来极为平静的雪堆之中射去。 “轰!”一声爆响,雪底之下似乎起了一阵翻天覆地的变化,积雪四散而飞,犹如有一条狂龙翻涌于其中。 地面之下,箭雨蜂拥而出,向四面纷射,众人早有准备,何况又是在院墙之外,根本不能造成伤亡。 三子大弓一挥,那飞射而至的劲箭竟然尽数被绞碎,但他却并未停手。 雪层被翻开,埋于雪下的景况一目了然。 三子不再迟疑,身形再次退出后院的门外,劲箭连发,却是射在门口不远处。 “哧哧……”一阵轻响,一柄柄尖长的利刺自雪底冒出,若探出头的春笋。 众人禁不住骇然,刚才若是不明就理地踩进去,不被捅死才怪。 “哼,这点小机关想难住我,真是小巫见大巫!”三子不屑地道,同时箭矢自他手上连发,或远或近,但每一箭皆能使地面发生一些变化,有网,有钉板,有毒箭,也有陷阱,整个后院竟有三十七处机关之多,但却尽数为三子所识破。 王仆禁不住心下骇然,想不到蔡风的属下还有这等机关高手。 他哪里知道,自小三子便与蔡风、长生一起学习马叔的机关巧器之学,就连阳邑的每一个猎人都是设置机关的好手,在马叔的众多弟子中,唯蔡风天分最高,其次便是三子,再次是长生。但长生的武功却比三子高,这全因两人的性格所定,是以,三子这一刻能轻松破除机关。 蔡风收起竹笠,目光极为敏锐地扫了一下楼阁之中的景物,后院这时传来爆响,他便知道此乃三子在破除机关,他相信三子有这个能力。 楼阁之中竟然极为幽静,甚至有一丝阴森的感觉。 偌大的一座楼阁,竟然没有一个人,似乎这些人知道强敌来犯,全都躲了起来。 蔡风之所以不待机关全破再入阁楼之中,就是不想浪费时间。 时间是宝贵的,绝对是!可是楼阁中的一切让他感到意外,因为太幽静了,静得有些不合常理。 蔡风并不在意这些,他更不会害怕,天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这是他的自信! 有几幅画吸引了蔡风,那是名家的手笔,但蔡风并不在意这些玩意儿,此时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正事,几幅画儿当然无法与元定芳相比。 王仆诸人很快就跟了上来,他们也同样感到惊愕,偌大一个财神庄竟然是空荡荡的几座楼阁,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财神庄传说单单奴仆就有百余人,再加上庄丁、内眷及招募来的人,少说也有两三百之众,即使那些招募来的人有一部分已送走,但应该仍有近两百人,现在这些人哪里去了呢?既然有这么多奴仆,就不可能不养马,不可能连膳房也没有,可这些地方又在哪里?众人的心头禁不住一阵疑惑。 “哧……”一溜旗花冲天而起。 蔡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沉声道:“向西院去!” 王仆诸人一惊,蔡风今次出动的并不止这一批人,还有另外一批人马,看来他的确得重新对蔡风进行估计了。 西院,守在一条地道口的却是无名五,无名五的神色极为坚定,眸子之中始终透出一种淡漠的神色,朴素而又简单的打扮,看上去是那么普通。但蔡风却知道,无名三十六将当中,没有一个是可以让敌人轻视的人物,虽然他们不如十杰那般突出,但却不会比十杰逊色多少。 葛家庄十杰是葛荣对付外敌的利刃,是以,每个人无论是智计抑或武功都极为超卓,更具大将风范,皆是能独当一面的杰出人物,而无名三十六将却是葛荣的秘密武器,不为外人所知,更是他的杀手班底,这些人都是经历了无数次磨炼之后才能排入无名三十六将之列,这是代表着一种领导的主导地位,绝对没有人敢小觑! 葛荣也极欣赏无名三十六将,更是极为满意,然而天下能让葛荣满意的人却不多。 无名五望着赶到的蔡风,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众兄弟都进去了吗?”三子问道。 “嗯!”无名五点了点头道。 “很好!”蔡风极为满意。 “若非元姑娘聪明,只怕我们也找不到这里。”无名五道。 蔡风触动了一下鼻子,竟嗅到了一缕熟悉无比的淡香,禁不住亦露出了微笑。 王仆也吸了吸鼻子,却什么也没有嗅到,但看到蔡风脸上那莫测高深的笑容,他心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蔡风的行事的确出乎他的意料,更是心思细密,智计百出,从头到尾的计划都显得是那么周全。 “我们也该进去了。”蔡风吸了口气道,旋又向无名五道,“可投下了摄魂香?” “一切都按公子的吩咐做好了,兄弟们全服下了解药。”无名五道。 蔡风叫了声好,再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先倒出一颗药丸服入自己腹中,再给每位葛家庄兄弟一颗。 “服下这解药才可以下地道。”三子道,说着也服下一颗药丸。 众兄弟哪还迟疑,尽数服下解药,蔡风这才将瓷瓶交给王仆,道:“你们跟不跟我们一起下去?” 王仆笑道:“自然要!”于是也倒出一颗药服了下去,众王家的弟子亦一人一颗,心中却暗赞蔡风办事周到,若投下“慑魂香”,那地道口的设防自然全部瓦解,不需再提防有人攻击。 蔡风诸人迅速跃入地道之中,无名五却领着数十名兄弟在外接应。 地道之中光线并不是很暗,更不觉得气闷,每隔几步便有一个通风口,是以,众人在地道中竟感到极为舒适。 地道极宽,竟像迷宫一般,四处都是岔道,洞顶极高,竟像是用来住人一般,但蔡风却并不犹豫,无视岔道,一直凭着感觉走,他嗅到了元定芳散发于空中的特殊香料,这是凌能丽亲自配制,正常情况可在虚空中下五天不散,这地道中虽然通风,但也有限,那香味依然隐隐可以嗅到。 蔡风和三子皆有一个好鼻子,像猎犬一般的鼻子,蔡风更是一个极好的厨子,厨子对于任何香味都极为敏感,这种香料,别人或许闻不出来,但却绝对无法逃过蔡风的鼻子。 出奇的是,地道之中竟毫无阻碍,偶尔有数道机关,却被蔡风轻易破解。 众人仍是握紧手中的弩机,绝对不敢有半点松懈,在这种环境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致命的危机,是以,大家皆提高警惕,步步为营。 蔡风并没有吩咐太多的人跟来,跟来的只有十余人,而其他人全都分布在地道口附近,每隔十步便留下三名兄弟接应,绝对不会给敌人有可乘之机。 地道中有很多出口,而这些人所分布的位置更与地道出口相近,以确保绝对安全。 蔡风、三子与十名葛家庄兄弟,及王仆、王仆身边的人也全分留在地道之中,一共十三人,但这些人却无一不是精英。 再入五丈,蔡风已经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但最先说出“小心”二字的却是三子,似乎三子比蔡风更早一步感觉到危机的存在。 三子和蔡风各附一壁,众人全分散在两人之后,只要蔡风和三子走过的地方,机关立刻便会废去,他们对机关巧器的布置太熟悉了,是以,想用这些东西困住他们,岂毫无可能! 林间杀意越来越浓,人声俱寂,唯有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自树上下落的雪团那轻微的闷响。 风意甚寒,刀意更寒,慈魔的黑木刀上,竟然结了一层薄冰,在晶莹透明的薄冰之中,那乌沉沉的暗黑色,显得极为夺目,更有一种难以解说的邪异。 赤黄两位尊者在喇嘛教中的地位极高,更得到了蓝日法王的指点,其武功之强横,域外无人不知,喇嘛教许多大事都是由五大尊者出面,蓝日和华轮根本就不必费心。 费天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就像慈魔一样神秘,但不管怎样,他看得出来对方是两位绝世高手,单凭刚才硬拼的一招便可证实这一点,那被称为黄尊者的武功甚至还在他之上,至少此刻在他饿了两天之后,眼前情况的确如此,不过费天并不怕,他初出江湖,斗志之盛绝不逊于慈魔。 赤黄两位尊者也绝不敢小看这两个对手,特别是慈魔,似乎潜力无限,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多少次迫他陷入绝境,但他仍顽强的活了下来,像是一个不死的战神,而且每次之后,慈魔的武功都会有一定的提高,是以,连华轮大喇嘛都要至中土一行,为的就是这可怕的慈魔。 慈魔的刀似乎越来越寒,那寒意似乎要自刀上崩碎为无数利剑,割肉削骨,隐隐乌芒自晶莹的薄冰之中渗出,给刀身镀上了一层玄奇的色泽。 谁都知道,慈魔的这一击将惊天动地,所有的人都将目光凝于慈魔的刀上。 但在这一刻,慈魔动了,并非出刀,而是踢脚。 虚空之中霎时一片混乱,满是飘飞的雪雾,朦朦胧胧,根本就无法看清各人的处身所在! 黄尊者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寒之气自腋底袭来。 腋下乃人身最为脆弱之处,若是此处被重击,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黄尊者想都未想便挥掌击出。 “呀!”一声绝望而凄长的惨叫划破了林间的死寂。 赤尊者感到一阵风掠过,挥掌疾攻,竟然重重击在一人的身上,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绝对不是敌人中的一个,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是自己人。 “轰!”慈魔的身形陡震,疾退,黄尊者也绝不好受,他出手仓促,根本就未能用上全力,而慈魔的刀却透着一股可怕的寒意,只让他的手掌一阵麻木,寒意更自经脉回流内腑,若千万只小虫钻动,让他心头骇然。 “哈哈……痛快!痛快!”费天的声音却从众苦行者群中传来。 赤尊者在依稀的雪雾之中,竟骇然发现费天满口鲜血,而他所击的只是一具尸体,喉间一个巨大的血洞仍在缓缓流出血水。 “嘛呢叭咪!”赤尊者双掌合十,竟诵起神咒,他怎么也想不到费天竟吸干了这名苦行者的血液,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难道,这人真是自地狱中逃出来的魔王?是以,他想以神咒震服这魔鬼。 “现在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费天喝饱了鲜血,精神大震,周身更隐泛红芒,异邪莫名。 慈魔飘身疾退,避开黄尊者,撞入众苦行者之中,乌木钝刀在漫天雪雾之中若云龙乍现,雪花竟似被一股无与伦比的引力拉扯得凝成巨大一个雪球。 那些苦行者也不是弱者,但事出突然,又对黄赤两尊者寄望过高,在雪雾纷飞之中,先是被费天乘机而入,生吸人血,那种残忍的杀人手法,只让他们心头狂震,而慈魔的动作更快,他们只能勉强出刀相抗,同时全都骇然暴退。 慈魔一声冷笑,脚下加快,刀势更烈,撕天裂地的杀气带着充满摧毁力量的寒意向众苦行者狂撞过去。 “砰砰……”一阵爆响,那团雪球疯狂炸开,里面犹如注满了汹涌的气流,向四周扩散冲击。 “呀……”惨哼之声和惊呼之声响成一片,虽然慈魔这一刀并未能让众苦行者身死,但雪球的碎片犹如一颗颗弹丸,夹着刺骨的寒意,也极具杀伤力。 黄尊者大怒,双掌若充血一般膨胀起来,头也涨大一倍,掌心更透出一股淡淡的金色彩芒。 雪雾竟在刹那之间静止了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似乎骤然静止。 费天吃了一惊,心中暗骇:“这是什么武功?!” “小心,密宗大手印!”慈魔提醒道,同时身形疾旋,并不与黄尊者硬接。 慈魔并不想用眼睛,是以,黄尊者那铺天盖地的掌印,他根本就未曾看到,但在他的心中,却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两只手印的存在,他甚至可以将树林中的一切都了然于胸,他的心,静若止水,但绝对没有半点变化可以逃过他的感应。 “轰!”一声巨响,慈魔知道,黄尊者的掌印与自己擦肩而过,只是毫厘之差,险而又险。 慈魔的刀,出现之处却是黄尊者胸前一尺半之处,自被黄尊者击碎的大树之侧斜绕而上,角度之刁钻,就像那弧度的玄奇一般,没有半丝挑剔。 “轰!”黄尊者竟以膝盖狂击慈魔的刀身,身形倒仰之时,再弹膝,动作连环若行云流水。 慈魔本想再斜划一刀,那绝对可以重创黄尊者,但他不能轻视黄尊者弹出的一脚,在他刀锋犹未曾划在对方身上时,他将被那一脚踢中,甚至再也无法击出这一刀的后着,因此,他唯有退。 撤刀,身形却向赤尊者撞去。 赤尊者与费天硬击五掌,但并没有胜负之分,两人身体都坚韧而抗击,倒真是棋逢对手。 让赤尊者感到心惊的,却是费天居然不惧他的大手印,在他与费天两掌相击之时,费天都会化掌为爪,准确无比地抓在他的掌心,总有一股邪异劲气使他大手印的力量不能尽情发挥。 费天的武功的确极为邪异,吸食了人血之后,似乎越战越勇,永不知疲劳一般,更不惧刀枪,攻击他的苦行者们,刀枪砍刺在他身上反而被他击死,而无法伤得他分毫,只是衣衫被割破许多裂口。 赤尊者正战得怒火大起,突觉背后劲风大作,寒意逼人,便知道是慈魔攻来,心头禁不住大骇,对付费天必须全力而为,这时又来个比费天更为可怕的慈魔,他哪敢再硬接?双掌一压,意图压下费天的双掌,再借力飞升。 费天嘿嘿一声冷笑,对身后砍来的两柄戒刀不闻不问,双手一抡,正是刚才他毁箭的那一招。 赤尊者陡觉费天两爪之间生出无尽吸力,使他欲罢不能,更无法借力飞退。 “嘿嘿,想逃,没门!让你尝尝老子的‘幽冥灭’的厉害!”费天得意地道。 “呀!”平时那些苦行者将黄赤两尊者当成佛一般,必要之时,竟不惜为他们去死。 就在慈魔将要劈中赤尊者背门之时,一名苦行者挺身插入中间。 “噗!”那苦行者的脑壳便像是易碎的蛋壳,在慈魔的刀下爆裂开来。 脑浆飞溅,带起猩红的血丝,在虚空中竟然凝成冰块,合着尸体向赤尊者背门撞去。 慈魔只要再推刀一尺,绝对可以重创赤尊者,但他不能,因为他并不想死,要他入地狱的人正是黄尊者。 黄尊者虽然没有慈魔的身法快,但那雄浑的力道却比他更甚,被那苦行者阻了一阻后,竟被黄尊者欺到慈魔身前。 “噗!”一声沉闷的爆响过处,慈魔倒跌而出。 黄尊者怒出金刚杵,他几乎从未曾动用过这件兵刃,但他知道,大手印并不能对付眼前这两个可怕的敌人,这不是感觉,而是事实。 慈魔以前与紫尊者交过手,并破了紫尊者的大手印,是以,大手印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也并不是太可怕的武功,只不过黄尊者的功力比之紫尊者更深厚一些而已,但大手印同出一源,根本不可能对慈魔产生多大影响。 费天更是一个似乎刀枪不入的怪人,那怪异的爪法和莫测的功力,根本不怕大手印,他可能知道大手印的厉害之处,每当赤尊者使出大手印之时,两爪必抓对方要脉,让大手印无法显示其厉害之处。 密宗大手印更是一种极耗功力的武功,它是将全身的功力聚于一掌而发,使潜能加速摧发,是以,大手印一出,几乎可以发挥出平日两倍的功力,这也就是大手印的可怕之处,但费天那邪异的气劲似乎有瓦解大手印摧发潜力的功能,让它无法发挥威力。 赤尊者虽然去了慈魔那一刀的威胁,但那具尸体若千斤巨石般重重撞在他背上,正值费天那“幽冥灭”最强盛之时。本来,赤尊者仍可抗衡那强大的拉扯力,但这一记猛撞,顿使他失去了平衡,身子不由自主地向费天倾去。 费天一声怪笑,双臂向外一分,挑开赤尊者的双臂,身子若野兔归巢般撞入对方怀中。 赤尊者暗叫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运劲于胸,抬膝上顶。 “噗!”赤尊者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飞跌而出。 费天也捂着小腹倒退,“扑扑……”一连七八刀都斩在他的身上,却是众苦行者乘机出手。 费天被斩得“哇哇”乱叫,若非身具“不灭金身”绝世护体神功,只怕此刻他已成了一堆碎肉,但这几刀竟然损失了费天的皮肉,让他感到惊骇不已。 “啊!”费天一声狂吼,双臂暴涨,手臂之上的衣衫若碎布一般尽数裂开,如钢铁般的臂膀膨胀而起,两股无与伦比的气劲随着他手臂的挥动而疯狂。 “呀……”数声惨叫,夹着几具飞跌的躯体,如残虹般的血水与洁白雪花衬托出一种鲜明的对比。 费天踉跄而退,腹内一阵绞痛,赤尊者那一膝几乎让他五内俱裂,虽然他并不畏刀枪,但身受这种强横气劲的冲击却也受伤,何况在撞击赤尊者时,背上中了两刀,虽然无法伤他皮肉,但却使他真气一滞,无法发挥最强的抗体功能。 慈魔飞跌而出,竟然钻入雪底,像是融化了一般,踪影难觅,地上的积雪也并无异常的现象。 黄尊者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听说过,不要与慈魔在雪原上交手,慈魔就像是雪原之上的精灵,更可借雪遁形,没有人知道慈魔是怎样悟出这种绝技的。 慈魔这些年来,大部分时间是在沼泽和雪山之中长大,对这些借自然外界事物作掩护的保护法,懂得如野兽一般多,动物可借保护色之类避免被敌所害,慈魔在时刻有可能裹尸兽腹的情况之下,也学会了如何最好地保护自己。 赤尊者在呕着血,费天的那一击力道之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他所修炼的瑜伽心法却保住了心头的清灵,没有失去感觉,但已失去了再战能力。 黄尊者正在侧耳细听之时,费天身下的雪花突然爆裂四射,那些攻向费天的众苦行者在瞬间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冰寒的杀意汹涌而至,他们全都骇然惊退。 黄尊者身形飞扑而上。 费天却冲天而起,他身下正是慈魔。 “想走!”黄尊者怎会放过这样一个诛杀慈魔的大好机会?错过了今次,只怕日后他再想找到慈魔的行踪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毕竟中原并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众多的江湖门派,更让域外的宗教难以施展手脚,好不容易将慈魔堵死在这片林中,他又怎会放过? “呼……”一片黑云向黄尊者当头罩下。 黄尊者一惊,右手一挥,“裂”地一声竟将那片黑云撕成两半,却是一张狼皮。 当然,这片黑云不仅只有狼皮而已,更有一双脚,一双以狼皮为掩护的脚。 “轰!”黄尊者不得不抬掌仓促迎敌。 慈魔早就将一切算得极准,这是从千百次拼杀中得到的最佳经验,此乃黄尊者所无法相比的。 黄尊者无可奈何地降落于地,而慈魔却再一次带着费天飞射而起,却是借了黄尊者之力,这一招的确有些出乎黄尊者的意料之外,想不到慈魔竟如此狡猾,刚才逃走只是一种假象,实际是要借机给黄尊者一记猛击,然后才会借力逸走。 慈魔绝对不是傻子,在没有优势的情况下绝不会苦战。任何事情总得量力而行,死战,那是蠢人所干之事,黄尊者的武功的确比他胜过一筹,在劲道之上,他更要比黄尊者逊色,而兵刃之上,黄尊者的金刚杵乃是吐蕃国四大宝物之一,也许他的冰魄寒光刀会胜过金刚杵,但限于功力的差距,顶多只能战成平手之局,而对方更有这些苦行者和不明身份的敌人,费天也受了重伤,此时不走,只怕唯有死路一条,是以他毫不犹豫地便选择离开。 慈魔的身子落在树上,认准方向在树枝之间纵跃如飞,虽然带着一个人,但仍然犹如猿猴一般敏捷而利落。 “追!”黄尊者有些气极败坏地吼道。 “嗖嗖嗖……”那群慈魔不明来历的人搭箭便射,但却尽数落空。 此时正值严冬,树叶虽然落得干干净净,但树枝仍密,且树枝之上又压满雪团,慈魔所过之处,大团大团的雪花飞落,弄得林间一片模糊,箭矢更失去了准头。 众苦行者在树下飞快地追赶着,黄尊者将赤尊者交给几名苦行者,自己也如飞追赶。 “嗖……”一批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劲箭,没头没脑直射向众苦行者,事出突然,几个苦行者竟然闪避不及,被射伤倒地。黄尊者有神功护体,这种普通箭矢全都沾衣即落,但也让他大大吃了一惊,甚至有些骇然。 正当黄尊者猜想究竟是什么人所干之时,又飞来了一大簇一大簇的劲箭。 这次众人有备,劲箭尽数落空,但就是这样阻了一阻,慈魔和费天已经踪影全无。 黄尊者大怒,杀机陡盛,恨不得将这群阻止他们行事的人撕成碎片。 “呀呀……”绝望的惨叫自后方传来,接着遥遥传来了赤尊者的一声惨哼。 黄尊者大惊,不用想他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即顾不了杀敌便调头回跑。 当他赶回之时,地上静静躺着几具仍然温热的尸体,正是护守赤尊者的几名苦行者,每人都是死于剑下,而赤尊者已经踪影全无,地下唯有一片凌乱的脚印,黄尊者不由得呆住了。 地上两道长长的痕印向远方延伸,完全看不到尽头。 并非马车的轨痕,而是两道平滑的拖板,显然是一个大雪橇,另外还有一片凌乱的梅花印,却是狗所留下的。 这群人显然蓄谋已久,并非仓促行事,甚至一直潜伏在附近,而这群神秘人物又是谁呢?黄赤两大尊者初入中原,又怎会有这样一群敌人? 黄尊者一阵迷惑,但也显得有些无奈,唯有顺着轨痕拔腿狂追。 第126章 第二十四章 地底危 第二十四章地底危机 蔡风的步子更缓,每一步都似乎停顿了良久。 “哗!哗!”地道中的两壁裂开,不是刀,不是箭,而是人。 地道中的墙壁竟是可以开启的,蔡风和三子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三子伸爪在虚空中轻抓,竟然抓住了穿射而出的链子枪,双臂之利落,没有半丝拖泥带水。 三子和蔡风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此刻须得小心谨慎。 就连王仆也觉得这些机关实在是小儿科了。 众人仍然依墙而行,步步为营。 “呼……”一团巨大的火球几乎充塞了整个地道,以极快的速度向蔡风诸人滚来。 蔡风一声冷哼,刀化电影,若惊鸿一闪般直劈火球之上! “轰……”火球被刀气劈中,竟一分为二。 三子也在同时出手了,却并未动用兵刃,只是推出两道炙热的掌风。 “轰轰!”两掌重重击在火球之上。 火星四射而散,王仆正准备出剑时,又一道耀眼而璀璨的刀芒划破虚空,在那火焰的映衬下,闪动着瑰丽的色彩。 刀,是蔡风的,不是劈向火球,而是劈向火球之中蹿出的人,四个满身火焰的人。 三子的剑也在这一刻划破虚空。 最先能动弹的是尔朱荣和黄海,因为他们并没有躺下,只是静坐着运气疗伤,也便恢复得最快。 彭连虎也能够坐起来,只是肚子饿得不堪承受,像有只青蛙在里面乱叫一般。 拂落堆积在身上的雪花,露出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样,苍白无比,嘴唇都冻得发紫,身上的衣服全都贴肉结冰,那种彻骨的冰寒几乎连黄海和尔朱荣也挡不住,皆因他们的功力消耗太甚,因此连抗寒的能力也没有了,这勉强拂落身上的积雪,已经牵动了被冰冻的肌肉,忍不住一阵难受。 黄锐诸人因首先中了迷香,解开穴道之后,功力也不能完全发挥,虽然在地道中逐渐调节过来,但仍损耗极多,在地下河中更是消耗不少,出来后几乎已经筋疲力尽,若非彭连虎相助,只怕连爬上岸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没力抵抗严寒,此刻几乎冻僵,连面色都变得铁青,甚是吓人。 “我们得去找些柴火来,否则只怕会冻死、饿死在这里。”彭连虎有气无力地道。 “下这么大的雪,哪里有干柴?又没有火种,怎么弄?”尔朱荣心头有些烦躁地道。 “不行,我们得走动一下,否则只怕真的会冻死。”黄海挣扎着站了起来,扶住一棵树道,衣服上的冰块有一部分却已碎裂。 “可我们哪有力气走路呀?”彭连虎无奈地苦笑道。 “我好饿,他奶奶的石中天,真的好狠!”尔朱情龇嘴骂道。 “现在我们连走动的力气都没有,哪还能去找东西吃呀,难道只有你饿,我们就不饿吗?”追风虚弱地道。 “你小子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冻死了呢。”尔朱情讥嘲道。 “放屁,你才会冻死呢!”追风骂道。 “不要争了,大家不能再躺着,若谁想死得早点,就躺着别动!”黄海恼道。 彭连虎诸人也知道,在脱力之后,人不能躺,只有以坚强的意志使自己站立起来,才会更快地恢复体力。 “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即使坐着也会冻死呀!”彭连虎无可奈何地道。 黄海想了想,望着眼前碧波荡漾的潭水,道:“有了,我们先坐到水中去,水里暖和一些,至少我们不会冻死,等我们力气恢复了一些再另作打算吧。” “对了,这是什么地方呀?”尔朱仇突然开口问道。 众人相视望了一眼,禁不住同时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像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谷,的确没有多少人知道它叫什么,但一定是人迹稀少,无人问津之处,只看那灌木就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们可不会游水。”尔朱情有些急道。 “我又没叫你们一定要下去,我只是说我们下去而已,没人强拉着你下水的。”黄海毫不在意地道。 “你!” “不要说了,我们可在浅水之处坐下,相信同样能够化掉身上的冰。”尔朱荣打断尔朱情的话道。 众人都知道,在这荒无人烟之处,唯有入水才是防止自己不被冻死的唯一办法,否则,寒风一阵一阵地刮过,只会让人冻得僵硬,血脉受损,甚至在体内形成血液淤塞,造成终身不便,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黄海将黄锐诸人缓缓拖至浅水之中。 水并未结冰,因为瀑布的冲击使得这块水域每一刻都保持着活力,也便成了不冻之水。 水里面的温度比之岸上的确要高些,还能稍稍感觉到一丝暖意,至少,在这个温度之下,不会冻死人。 几人手拉着手,将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浸入水中,留个头在水面上呼吸。由于水的浮力作用,本来无法坐直的几人也都坐直了,并很快进入禅定状态,谁都知道,若不尽快恢复功力,他们不会冻死也会饿死,更不用说养好伤势日后再寻找石中天报仇了。 尔朱荣那一帮人都是怕水的旱鸭子,但为了保命,也只得下水。不过黄海诸人已有先例,他们只是照着样子做而已,但下得水中,他们都像糊涂了一般,更不知该如何去做。幸好尔朱荣功力深厚,仍能呼喝属下镇定下来,但几人依然久久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 火星四溅,星星点点,在狭窄的地道之中,形成一种诡异的色彩。 淡淡的焦味,钻入众人的鼻孔,竟让人有想呕吐的冲动。 “当当……”一连数击,火焰顿敛,几个身着火红衣衫的怪人如球般飞退。 蔡风踏步而上,刀化长虹,杀意汹涌之下,竟将零散的火星再次逼得凝聚成火球,向那几名身穿火红衣袍的怪人撞去。 “轰!”地道两壁再开,四人若鬼魅一般缩入地道的壁内,极为轻松地避开了蔡风这可怕的刀招。 蔡风的刀狂击在暗壁上,却只击下一片泥土,无法伤得了已消失的四人。 这条地道四通八达,洞中有洞,的确不能强追。 “轰轰!”再次传来两声爆响。 那四名红衣怪人竟自后面攻出,转眼之间,竟然十分快捷利落,的确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但幸亏众人早就已经绷紧心神,严阵以待,而且他们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高手,临危不乱,众剑齐出,若演练过千万遍般,竟然相互协调得无隙可寻。 “叮叮……”红袍一鼓,若一片火云般,竟然挡住了众人的攻袭,同时还以颜色。 “哧!”“嗯!”一道白光闪过,立即响起一声闷哼,自红云中传出。那四名红袍怪人再次若鬼魅般飞退。 地上唯留下一摊血迹,点点滴滴,延伸入另一道深邃的地道之中。 众人心下微微骇然,这四名怪人的武功十分怪异,且借地道形式的繁杂,出没无常,防不胜防,令人不可不虑。刚才若非三子的一柄飞刀刺破对方火袍,只怕葛家庄的众弟子也奈何不了他们。 王仆吁了口气,道:“地道中的机关虽极为怪异,但我们仍有破它之法,可让人头痛的还是这四通八达的地道,因为它的结构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正当王仆的话音刚落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极为怪异的声音。 三子和蔡风脸色同时一变,这声音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十分陌生。他们生于山野之中,一听这种声音就知道有大量蛇虫在爬行。 “毒蛇!”三子沉声道。 “怎么可能?现在是冬天,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蛇呢?”王仆有些惊疑地问道。 “不好,刚才那几个怪人引火而来,使得洞内之温度升高不少,这群毒蛇就是为此而来。”蔡风惊道。 “啊!”众人这才感觉到,地道之中其实很热,正是刚才那团巨大火球的原因,而这群蛇显然是以特殊方法所养,甚至能够抗寒,这的确是一件极为让人心惊之事。 “怎么办?”王仆惊问道。 蔡风向三子望了一眼,两人左手紧紧握于一起,顿时生出一股汹涌澎湃的杀意,有若寒风骤起,紧揪众人心弦。 杀意犹如无形的流水,在虚空之中流淌扩张,似乎要充斥整个地道。 众人不明所以,蔡风和三子大步向前跨去,众人只得紧随其后。 三子和蔡风果然没有猜错,地道之中的确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蛇群,但是此刻众蛇似乎全都不再前行。 看着那滑溜而吐着红信的毒蛇,腥臭之味,几乎让人呕吐。 蔡风和三子缓缓向群蛇逼去,那种浓烈的杀气,使得地道之中空气变得无比沉重,更让人无法喘过气来。 群蛇开始骚动,为那种浓烈如酒的杀气而躁动不安,甚至有的开始后退,调头后退! 蔡风和三子联手所形成的气势几乎如潮水般淹没了整个地道,无可抗拒的气势,不仅仅众人体验到了,即使蛇群,也同样体验到了。只要是生命体,就不会体验不到这之中的压迫和毁灭性的气息。 群蛇越来越躁动不安了,就因为蔡风与三子的逼近。 十步……九步……有蛇向回游动。 八步……七步……群蛇的阵形混乱,已经向后退了两尺。 蔡风与三子再进,杀意更浓,六步……群蛇再也不受控制地退去,向可以钻进的洞隙之中钻去,它们深深感觉到了存在的危机,那是蔡风和三子的杀气。 很快,地面之上唯留下一层腻腻的污垢,蛇群已经不再剩下半条,全都退去。 众人不由得大为惊服,谁也想不到,以气势竟可以逼退毒蛇,这的确使人大开眼界。王仆的眼角闪过一丝骇异,蔡风和三子联手的气势之强可谓让人心惊胆战。 即使凭借三子的武功,也不能让任何绝世高手有丝毫轻视之感,王仆是这么想的。 众人运功全神戒备,防范这些蛇群会去而复返,若被群蛇咬伤,可就不是怎么好玩的一件事了。何况地道之中危机四伏,也不知道是自哪里弄出如此多的毒蛇。天气如此寒冷,这些蛇群居然未被冻僵,还想出来伤人,看来财神庄的确很有一手。至少,绝对不能轻视他们。 蔡风和三子也知道,这些并未告一段落,可能会有更大的危险等在前面,但一切都全不放在蔡风的心上,因为没有什么危险是人解决不了的。 地道似乎极为漫长,如此深邃的地道,仿佛构成一个地下王国。此刻,再也不会有人不明白,为什么地面上全是空楼空阁,甚至连鸡犬都不见一只,因为财神庄真正的实力全都转移到了地下,因此才会让外界无法了解其虚实,在这种情况下,外来之敌自然难以讨到任何便宜,甚至全军覆没也是正常之事,若非蔡风和三子自小便学习和研究机关之学,只怕此刻也同样会步入那些贼寇的后尘。 蔡风知道,他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去寻找敌人的存在,因为他很清楚敌人绝对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地救走元定芳,定会全力以赴调集人马前来对付他们。是以,与其四处出击,倒不如以逸代劳,等候敌人来攻,如此至少可以先稳住阵脚。 “嗖……”正想着,箭雨如蝗般飞射而至,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几乎避无可避。 其实,蔡风并没有想到避,任何困难都必须直视,任何险阻都不是问题,只要他出刀。 出手一刀,苍茫一片。 是刀芒,是杀意,更是无所不在,无处不达的刀锋,如此狭小的空间,完全不够容纳这柄朝着四野狂绽的刀,又如何能够再容得下那一簇簇劲箭呢? 能够穿过刀网的,只有被绞碎了的空气。 蔡风的出现,已是在地道的另一头,拖起一路的刀芒,犹如流星曳尾。 惨叫声倏起,弓弦崩断声、刀风之声不绝于耳,在狭窄的地道中,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所有的行动速度加快,敌人的出现,便表示蔡风的估计并没有错。 “轰!”一块巨大的闸板重坠而下,截断了三子与蔡风之间的空间,唯王仆与两名葛家庄弟子冲了出去。 三子一惊,望了望身后的八名葛家庄弟子,举掌向大铁闸之上拍了过去。 铁闸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开始颤动起来,但并未能开启。 三子收掌而立,知道如果硬来,绝对无法打开这道铁闸,唯有找出这之中的机关按钮,否则只有另寻去路,绕过这段地道。 铁闸另一头的声音已经无法听到,自然无法知道蔡风现在的情况如何,但三子已经感觉到了一阵杀意自背后涌来。 八名葛家庄弟子同样感觉到了,是以,他们同时转身。 三子的眸子之中射出一股强烈的战意和杀意,同时另一道眼神已经在虚空之中与他交缠。 是一个矮胖的秃头,头顶犹如抹了一层菜油,在阴暗的地道之中,闪着一缕缕幽光。 三子想笑,世间居然有人的头光亮成这副模样,他心中暗想:“这个光头可不可以当镜子使用呢?”这的确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以他笑了。 那人愕了一愕,冷冷地问道:“很好笑吗?” 三子耸耸肩,打了个哈欠,伸手拍拍嘴巴,笑道:“你认为不好笑吗?洞顶那趴着的乌龟正拿你的光头当镜子使呢,看,你头上不是戴了顶龟帽吗?” 八名葛家庄弟子全都哄然大笑,他们没想到平时毫无幽默的三子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光头并没有生气,反而似有一丝骄傲的神色,伸手在头顶抹了一把,跟着葛家庄的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三子因此更感好笑,这人不以为耻地讪笑倒似乎有些憨厚,那红扑扑的胖脸上,绽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显得十分有趣。 “你就是财神?”三子忽然冷冷地问道。 “你猜得没错,想来你就是蔡风身边最得力的兄弟三子了!”财神再摸了一下光光的头皮道。 “元姑娘是被你所掳?”三子又问道。 “没错,她的确是在我们立身的这条地道之中,但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她。”财神恢复了那种冷漠,淡淡地道。 三子眼中杀机暴闪,问道:“她死了?” “不,如此美人,我舍不得杀,也没有人舍得杀,但是你们注定会死!在你们死了之后,她也许就会成为财神庄的庄主夫人。当然,你是不可能见到这一天了。”财神得意地道。 三子笑了,笑得很灿烂,望着财神那闪着幽光的光头,像看怪物一般。 财神被三子那种异样的眼神看得心头直发毛,对方古怪的笑容更让他生出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你笑什么?”财神有些恼怒,问道。 “我笑你天真,要是我们全都死了,元姑娘还会独活吗?就凭你这秃头,难道还能获取她的芳心?”三子不屑地道。 财神也笑了,笑得微有些得意,自信地道:“本庄主自有手段,你可以死,蔡风我却不想他死,只要蔡风不死,那美人就不得不委屈求全,这一切本庄主早就计划好了!” “哦,你想用蔡风来威胁元姑娘?但只要蔡风还活着,你们就永无宁日!”三子对蔡风似乎充满了信心道。 “哼,他此刻已成了笼子中的小鸟,只要饿个十天八天的,还不是任人宰割?更何况本庄主另有安排,这不是你们需要着急的事。”财神不屑地道。 “哼,如果你死了呢?那你的计划是不是就这样付之东流?”三子语气一改,冷冷地道。 “你有这个能耐吗?”财神似乎对三子极为不屑。 三子并不生气,只是莫测高深地笑了笑,道:“那还得试试才知道。” 财神冷冷地笑了笑,他身后突然站出一个红袍怪人,一身红袍如血,脸上似乎被火焚烧过,新旧皮肉分明,给人的感觉犹如地狱之中负责守护火海的厉鬼。 “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敢吹这种大气!”那人用极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 “你是什么人,也配挑战?”自三子身后也站出一名汉子,与红袍怪人相对而立,冷冷地道。 “你又是什么人?”那红袍怪人依然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问道。 “无名十八!”那自三子身后站出来的人冷冷地应道。 “无名十八?”红袍怪人一愕,他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古怪的名字。 “该你了!”无名十八的语调依然是那样缓和而淡漠地道。 “血焰七!”那人也缓缓道出一个让众人为之惊愕的名字。 “血焰七?”无名十八想不到世上还有与他一样奇怪的名字。 “不错!”那人认真地道。 “看来我们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了。”无名十八感到有些好笑地道。 “无名对血焰,好,就让我来印证一下到底是你无名厉害,还是我血焰厉害!”血焰七自傲地道。 无名十八踏前一步,地道之中霎时似乎变得阴风惨惨,杀意充斥了所有的空间。 三子双手抱胸而立,根本就不为无名十八担心,因为他绝对相信无名三十六将的武功。虽然这血焰七也一定是死士之流,但任何事情都不能凭靠侥幸,那得看各自的实力! 葛家庄的弟子神情都极为悠闲,对无名十八的出手,皆采取观望之态。 血焰七红袍鼓涨,犹如一个充气的火球,一股热气自他身上涌出。 蔡风吃了一惊,王仆和两名葛家庄兄弟也吃了一惊。 王仆挥掌击在铁闸之上,只传来一阵震荡,在铁闸的另一边也传来一阵强大的气劲,但铁闸依然无法打开。 蔡风收刀而立,那几名箭手早已横尸当场。在他的刀下,能够活着的人并不是很多。 “不用为它费心了,这道铁闸的机关并不在这条地道之中,我们向前走吧。”蔡风沉声吩咐道。 “可是他们还在外面呀?”王仆有些着急地道。 “至少,他们还可以退出地道之外,不必为他们担心!”蔡风似乎早已预料到有这么一种结果般,淡淡地道。 王仆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蔡风前进之意极坚,让他调头,那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看来尔朱兆为了对付我,的确愿意付出代价,居然以这么多无辜性命来换取我的中伏,真是用心良苦!”蔡风感慨地道。 四人一步步前行,不久到了一个极为宽阔的地下大厅,厅顶挂着一盏由几个莲花形组合成的油灯,厅壁之上更有十余处存放巨烛之地,即使白天,这里也同样点起巨烛,本来昏暗的地下通道,在这里却显得极为宽敞明亮。 蔡风刹住脚步,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星火,或许是因为怒,抑或是因为恨,更有可能是因为关心。 在大厅的一方,尔朱兆坐于一张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以无比悠闲的姿态面对蔡风,身后更有两名美婢为其捶肩搓背。 蔡风想杀人,想杀的就是尔朱兆,但他不能出手,也不敢出手,因为在尔朱兆的太师椅上系着一根绳子,毫无疑问,那是根要命的绳子! 绳子不要命,刀却要命,一柄巨大的铡刀,有数百近重,而这大铡刀刀锋正悬于虚空,一头却系于绳子上,只要绳子一断,大铡刀一定可以将人的脑袋切去。而将要受到这种待遇的是在一个大铁笼子之中,静静卧躺着的人。 若是与蔡风无关的人,他当然不会去管,而此刻卧躺于铁笼中的人正是失踪的元定芳。 这的确是件麻烦之事,抑或更糟,是件要命的事,要命的是那大铁笼的一扇门是敞开着的,一副请君入瓮之局,让蔡风心头发毛。 “你终于还是来了!”尔朱兆显得意态潇洒地道。 “你早就算准我会来?”蔡风反问道。 “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了我。”尔朱兆自信地道。 “你不觉得太自负了吗?”蔡风不屑地冷笑道,语态之中微微显出一丝蔑视。 “这并不重要,如果你认为我太过自负亦无不可。”尔朱兆毫不在意地道。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你不为尔朱家族感到脸红吗?这样行事算什么人物,有本事就与我公平交手!”蔡风怒道。 “哼,傻子才会受你所激,乱世无情,成王败寇,怎能以武力论英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何错?乱世中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我以前还以为你蔡风有什么了不起,原来只是一个傻瓜!”尔朱兆不屑地道。 蔡风并未生气,他必须镇定,必须以最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否则,元定芳唯有死路一条。只要尔朱兆身后的刀斧手一挥大斧,那么元定芳就得承受腰斩之祸,这绝不是蔡风所想见到的,但尔朱兆所设的更绝,他将铁笼这般敞开,不愁蔡风不入瓮,只要蔡风想救出元定芳,就必须进入铁笼中。但结果肯定是蔡风和元定芳一同被困锁于笼中,那将是一个更惨的结局。 可蔡风能不进入铁笼就可以救出元定芳吗?他可以不让那名刀斧手不去斩断那根绳子吗?但他能快得过尔朱兆吗? 那是不可能的,对方只需手起刀落,就能令元定芳香消玉殒,而蔡风与尔朱兆的距离少说也有四丈,或许,四丈距离对于他来说,只是小事一件,但手起刀落的时间对那刀斧手而言更不是距离,这是一种无奈,他几乎无法可以改变现实。 “你好狠!”蔡风恨恨地道。 尔朱兆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很惹人厌,更有着幸灾乐祸的得意之情。 “如果我是你,就让她死去,女人多的是,若说八条腿的蛤蟆难找,两只脚的女人满天下都是。”尔朱兆诙谐道。 “那你是叫我杀了你为她报仇吗?”蔡风眼中杀机暴绽,冷冷地道。 “你可以吗?能够杀我吗?”尔朱兆不以为然地道。 蔡风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在爱情与生死之间,必须有一个选择!他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你想好了没有?如果放下手中的刀,愿意自己走进去,我可以免你一死!”尔朱兆冷冷地道。 蔡风笑了,面上虽然有些难看,更有些苦涩,但还是笑了。笑意之中,他的杀意也在狂涨,而便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腰际一阵刺痛。 无名十八衣服被烧焦,甚至头发也烧得一片凌乱,更在剧烈地喘息着,似乎想将腹中浑浊火热的气息全都吐出来。 他的形象有些惨然,但最终还是胜了血焰七。虽然胜得有些艰难,甚至也受了伤,但他毕竟胜了! 血焰七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像是一摊浓血,败者的唯一结局,就是死亡! 想到刚才一战的惊心动魄,无名十八仍心有余悸,血焰七的确是个极好的杀手,那种野兽般的凶悍连无名十八这般死士都为之心惊,可想而之,对方是怎样的一种可怕。 财神的眼睛没有眨一下,对于血焰七的死亡,他似乎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有些赞许地望了望无名十八,道:“你的兰花流星手的确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不简单!” 无名十八冷冷地回望了财神一眼,不屑地道:“那是因为他的修罗烈焰掌还未能达到入门之境!” “哦,有个性,想不到兰花流星手竟然真的可以破除修罗烈焰掌。”财神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他们是烈焰魔门的人?”三子冷问道。 “哼,烈焰魔门岂能培养出这种人才?他们只懂龟缩漠外,哪能与我们相提并论!”财神身后又出现了一名红袍怪人,声音同样显得十分低沉而沙哑。 “那你们的修罗烈焰掌是偷学而来的?”三子反问道。 “呸!孤陋寡闻,烈焰魔门只不过是本宗的一个细小支系而已,岂能与本宗博大精深的武学相比!”那人不屑地道。 “你是魔门烈焰宗的人?”三子惊问道。 “算你还有些见识,知道烈焰宗的威名!”那人微有些自傲地道。 “哈哈,你以为这样龟缩于地底会比烈焰魔门潜隐漠外光荣吗?至少他们还能在漠外有些名气,而你们却像老鼠一般潜于暗道之中,不敢见人,还在自吹自擂,真是不知羞耻!”三子不由得反唇相讥道。 那人勃然大怒,杀意狂升。 三子一声长啸,他并不想这样玩,如果这样一个个跟对方打来打去,只怕累也会累死,因此,他的首要任务便是冲出这条堵死的地道。否则,滞留的时间越长,他们所受到的威胁也便越大。 “嗖嗖……”长啸声中,劲箭如雨,向洞口纷射。 财神没想到三子说打就打,根本不跟他胡扯,浪费时间。 狭窄的地道,又是如此近的距离,面对这十余支劲箭倒也不好对付。 剑芒一闪,三子自身也若化成了一柄巨剑,以无坚不摧之势向地道外撞去。 财神和那红袍怪人一阵骇然,三子的剑道竟达到了如斯境界,的确太不可思议了,甚至有些不可能,但这却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沙石在剑身的周围几乎凝成一条充满野性而带着毁灭性的杀机注满地道所有空间,并若潮水般吞噬了财神及身后所有显得手忙脚乱之人。 财神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不可能!”可是却被眼前的剑芒所吞噬,他不得不出手,而且是有些慌乱地出手。 财神本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在江湖之中的地位,可与暗月寨的二寨主肖忠相媲美,但今日他实在是太低估三子了,而且不止低估一点。 三子今日之表现几乎比他所估计的更强更狠数倍,加上在几支箭矢的影响之下,财神等人竟然显得仓促失神。 “当当……”一股股强大无伦的震力几乎使财神的手臂不听使唤,更身不由己地向后狂退,他身边的红袍怪人也同样如此。在这刹那之间,三子竟击出了三百多剑,那种速度简直胜过厉鬼妖魅,是以,三子的剑几乎无处不存,无处不在,每一剑所迸发出的强大劲气远远超出了财神的想象之外。 暴风骤雨的剑势突然一竭,一抹凄艳亮芒再次升起,若一轮东升的旭日,吸纳了地道中所有的光亮,织成这凄幻而神秘莫测的一抹亮芒。 所有人的眼中,也只有这一抹亮芒的存在,再无其他,没有人可以形容这是怎样一种凄美。 虚空之中,似乎并不只光线被吸纳,甚至连空气也完全被吸收,沉闷、压抑,犹如处身于高温的烘炉之中,每个人的心头都升起了一团燥热。 是刀,三子的刀! 三子的刀居然会是如此可怕,如此惨烈,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连三子的刀都有如此可怕,那么蔡风的刀又如何呢?那蔡伤又如何呢? 财神不敢想象这是什么刀法,他只想到了传说中的一个名字——“怒沧海”! 刀锋迸射出疯狂的杀意,带着无限摧毁的力道,浓缩成郁闷的死亡气息,几乎让财神和那红袍怪人感到一种绝望。他们刚才已被三子那神鬼莫测的剑法给攻得手忙脚乱,手臂震得酸麻,一时间甚至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此时哪里还能够抗拒三子这无比霸烈的一刀? 退,一退再退,财神和红袍怪人唯有这样,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哪怕将身后的人踩死、撞死,他们也要退,否则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他们绝对不是不怕死的人,是以,他们宁愿用千万人的性命换取自己的生存。 没有惨叫声,或许是所有的惨叫之声全被刀锋割碎,已经不再成调子,就连惊呼声也显得十分细小而微弱。 “砰砰……”数声沉闷的爆响过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抑或是死寂,深沉的死寂。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数声短短的爆响过后的死寂达到了怎样一种程度,抑或在这片刻之中,所有人几乎都失去了应有的记忆和思维。 半晌,人的呼吸之声方才传来,地道之中已是洒满了鲜血,更有碎烂的残肢断腿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机,没有丝毫的生趣,更不会有半个活口。 三子的刀,代表着的,唯有死亡!就像是死神的魔爪,在片刻之间,夺去所有生命。 地道的墙壁上,更溅满了各种图案的血水,像是死神留给人间唯一的证物。 三子的身上同样溅满了鲜血,没有人可以想象刚才是怎样的一刀,至少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无法描述刚才那一刀的神韵和精义。 财神没有死,那红袍怪人也没有死,在他们的身后仍有几个劫后余生者,但他们已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弄不清自己置身何方,更不知道叫嚷和逃走,他们已经被吓傻了。 财神和红袍怪人一动不动地像个木偶,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他们根本不敢动,在他们的脖子上,分别架着一刀一剑。 是三子的!这两件兵刃都是三子的。 “不留活口!”三子声音极冷,若阴风拂过,让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在打寒战的同时,无名十八诸人已经搭箭疾射。 惨叫之声响起,那几名幸存者再次倒下,他们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反抗,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一种深沉的悲哀,生命的毁灭总会是另一生命一手造成的。这个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对待敌人绝不能仁慈,那只是对自己的一种不公,绝对不公!是以这群幸存者还是死了,或许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一种幸运。 “是怒沧海?”财神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有些软弱地道。 三子没有否认,冷笑着点点头,道:“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很聪明,这个世上笨蛋并没有几个,真正的笨人只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 财神自三子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狡黠和自信的神光。 “你不是三子?”财神突然问出这样一个好笑的问题,他竟怀疑三子不是三子。 无名十八和葛家庄的兄弟都禁不住笑了,财神已被刚才那一刀给吓傻了,抑或是疯了,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让人笑掉大牙的话来。 第127章 第二十五章 毒仆伤 第二十五章毒仆伤主 蔡风肌肉一缩,闷哼一声,颓然倒下。 出手的人竟是王仆,一根圆柱形的尖刃,还沾着鲜红的血水。 那两名葛家庄的弟子一声怒吼,两柄刀快若怒电。 王仆一惊,但却早有防范,他既然敢对蔡风下手,又怎会不防这两人呢?是以他在抽出那圆柱形的尖刃之时,反手挥出,竟然爆裂成数十片细小的碎片。 “叮……”两柄刀的快和狠绝对超出了王仆的想象。 那数十片细小的碎片根本没有一片能够钻入刀网之中。 刀气已经裂衣而入,王仆狂吼一声,身形一缩,若一团肉球般翻滚而出,背上的剑飞速出鞘。 “当当……啊……”一串爆响,王仆却已连中三刀。 “当当!”两声爆响,那两名葛家庄弟子倒翻而回,横刀静立于蔡风身边。 出手的人是尔朱兆,王仆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三道长长的刀痕,几乎让他再也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葛家庄的两名弟子,的确可怕至极,王仆手中的剑只剩下半截,被两柄刀给生生劈断。 尔朱兆也感到有些骇然,这两名葛家庄弟子的武功的确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连王仆这般身手也会如此狼狈,还差点遇难。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其中一名葛家庄弟子悲愤地喝问道,望着王仆的目光几乎快喷出火来,而另一人却伸手探向蔡风的脉搏和气息。 “啊,这畜生用的是毒刃!”那探查蔡风气息的汉子惊怒道,蔡风腰际所流出的竟是紫黑色血水。 “你干得很好,本公子明日就提升你为财神庄大总管!”尔朱兆赞许地向王仆微笑道。 “谢谢公子提拔,吴松定会竭尽全力为公子效力!”王仆单膝向地上一跪道。 “起来吧。”尔朱兆淡淡地道。 “你不是王仆?”那名葛家庄弟子惊怒地问道。 “哼,老子恨不得将王仆拆皮煎骨,又怎会是王仆?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姓吴名松,乃是十九年前吴含的同胞弟弟,哼!今日总算为我大哥,及我的家人出了口怨气,我还会要蔡伤不得好死,所有与蔡伤有关系的人,老子都要杀!”吴松恨声道。 “吴松,老子就先废了你!”那两名葛家庄弟子毫不畏怯地向尔朱兆攻去。 “萤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真是不自量力!”尔朱兆冷哼道,虽然口中如此说,但手上却丝毫不敢轻敌,这两名葛家庄弟子的确不可小觑。 “公子,让奴婢来会会这两人吧。”那两名为尔朱兆捶背揉肩的俏婢竟自动请战道。 尔朱兆听得这话,竟然身退,那两名俏婢若轻风一般落至葛家庄两位兄弟的刀锋前,双袖轻舞,犹如魔女自天而降。 葛家庄两位兄弟收刀而立,冷冷地道:“女流之辈何堪论武?尔朱家族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哼,尔朱家族的仆妇奴婢也会比你们强!”“像你们这种角色怎配与我们公子交手?!”那两个俏婢一唱一合,语带蔑视。 “哼,别以为娘儿们我就不敢杀,老子从来都不会手软!”“有朝一日,将你们这两个婊子送到军中去当营妓,看你们还能不能这般风骚地招惹男人!”葛家庄的两名兄弟也一唱一合,只气得两俏婢粉腮发白。 葛家庄的两人所言也的确恶毒,想到那营妓是怎样一种感受,只让二婢心里发寒。 “你们叫什么名字?”那两个俏婢冷问道。 “怎么,想到军中去找我们吗?我叫葛大,他叫葛二,如果有兴趣的话,老子愿意在军中奉陪,也不怕你被千人骑过,万人抱过。”那微显剽悍一些的汉子调笑道。 “我知道,这两个骚货在尔朱家族那个大妓院中被人玩弄得快患上花柳病了,或许现在想改行从一而终。你没见咱们俩身上的男人味吗?肯定是看上咱们了。”葛二更为恶毒地骂道,竟将尔朱家族比成窑子青楼,便连尔朱兆也听得脸色发白,气不打一处出。 “不行,这种烂货咱们不要,万一使咱们得了花柳病那可不好玩。”葛大简直是将尔朱家族恨之入骨,所以骂起来无比难听。 “想来尔朱家族肯定有很多人从这两个烂货身上惹了花柳病,你瞧那水蛇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还有那屁股……” “去死吧!”两婢再也忍耐不住,本想激怒对方,谁知葛大和葛二身经百战,怎会上当?反而激得她们怒火狂升。 葛大、葛二心中暗笑,这两个俏婢虽然武功不错,但作战经验哪能与他们相比?果然一激便中,只是他们并不急着与之交手,反而边躲边调谐道:“哎,别这么凶……凶好不好……我们虽然不要你,但……你……也……也不能杀人呀,大不了……我去……去找个……乞丐,将你们……当烂货送给……给他们好了……保证……证他们也会……让你们都……舒舒服服。” 葛大一边闪一边说,竟被对方逼得说话断断续续,口齿不清,但意思却表达得十分清楚,两俏婢差点给气疯了,她们哪里受过这种污辱?更何况是在尔朱兆的面前! “你们退下!”尔朱兆气得脸色铁青,叱道,他也的确杀机大起,尔朱家族毕竟还是极有头脸的世家,而葛大和葛二口中不干不净,将尔朱家族骂得那么一文不值,怎叫他不怒? “公子不用急,让两位姑娘对付他们,好让她们出口气,两位姑娘一定会赢的!”吴松道。 尔朱兆冷冷望了吴松一眼,没有做声。 吴松却向蔡风的尸体走去,尔朱兆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葛大和葛二也立刻明白对方的意图,不由得急怒道:“无耻奸徒,你想干什么?” “哼,想干什么?大爷想试试大铡刀是否锋利,将这小子的尸体腰斩,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吴松恨恨地道。 “你……敢!”两人一急之间,又因说话松神,半边脸竟被两截衣袖拂中,立即自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使得那二字只得分开来说。 “老子铡给你看!”吴松拖起蔡风的躯体,像拖着一只死狗般,向铁笼子中走去。 葛大和葛二更急,蔡风受到暗算,他们已经够惊怒的,但他尚有一丝气息,既然有一丝气息,就还有活命的希望,尽管毒刃刺在蔡风命门附近,但如果被铡刀铡成两截则是半点活命的机会也没有了,怎叫他们不急?不怒?不气? 越是急怒,就越是失利,两俏婢的武功也的确了得,虽然不够深厚,但招式之精奇,却要胜过葛大葛二半筹。 “奶奶的,老子肏你十八代祖宗!”“吴松,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葛大和葛二形若疯虎,刀刀夺命,但却因对方的兵器极软,很难受力,竟然像是无法将力道落到实处一般。 “别激动,本姑娘还没玩够呢?”那两俏婢现在反拿葛大两人刚才的调侃来戏耍他们,只让他们气恨不已,但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得作困兽之斗,唯盼三子早一些打开那道铁闸闯进来相救,否则,今日只怕会一败涂地。 吴松的确恨及蔡伤,当年,蔡伤为报抄家之仇,不仅杀了吴含,更投毒于井中,让吴家一百余人也全都死尽,连仆妇也不例外。当时吴松刚好不在家,而是押送蔡家尸首去洛阳未归。当回到家中后,惨祸已经发生,吴含的脑袋更碎得不成样子。他心中的仇恨之火几乎烧得他缓不过气来,而蔡伤此后便归隐山林,无处可寻,从此吴松只得含恨在江湖中寻探,终于知道王家也有参与当初惨祸的迹象,但王家势力强大,无论是朝中朝外,他都不是对手,而王家更是高手如云,他即使想溜进去都不可能,若要暗杀,那更不可能!几次险死还生后让他明白,单靠他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行的,于是吴松投入到了尔朱家族,由于吴含当初也是尔朱家族的拥护者,所以尔朱家族对吴松也未当外人看,便收留了他,一直让他在财神庄中打理一切。蔡伤再现江湖后,又勾起了吴松的仇恨之火,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与蔡伤相差太远,连当年他大哥吴含也不是蔡伤的对手,他自然更是不行!因此,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这次蔡风中计,就是出自他的脑中。 吴松对蔡伤与王家的关系了解极多,因此,想出这一计自是十分轻松,此刻蔡风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一种复仇的快感,让他兴奋若狂,很快他便将蔡风拉入了铁笼之中。 尔朱兆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令他感到微微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对付蔡风竟如此轻松。虽然损失了数十名兄弟,但也值得,蔡风不仅是尔朱家族的大敌,更是他的情敌,拔去这颗眼中钉,他几乎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轻松至极。 “呀!”吴松发出一声凄长的惨叫,尔朱兆回头一望,却见蔡风已若一道轻烟般抱着元定芳掠出铁笼。 “哗!”那巨大的铡刀和铁笼之门在同一时间滑落,但仍迟了一步,反而将吴松的脑袋铡下半边。 尔朱兆本能地退后两大步,蔡风的武功他在几天前便已经见识过,那种惊天动地的可怕深深震撼着他的心弦,连巴颜古的武功都不是蔡风的对手,他虽然是尔朱家族年轻一辈中第一高手,但与巴颜古相比,始终还要差上一筹,就更不用说是蔡风的对手了。连他叔父尔朱荣都将蔡风列入与之平级的高手之中,他打心底便对蔡风存在着一种怯惧之感。刚才是因为有元定芳那一着棋,他才会毫无忌惮,可此时,已经失去了元定芳的依附,他自然心里开始发慌了。 葛大和葛二见蔡风居然没死,不由精神大振,又再一次恢复了刚才的凶猛,与两俏婢战成平手。 那手握巨斧之人飞身掠至尔朱兆身前,护着尔朱兆,有些紧张地望着死而复生的蔡风。 尔朱兆深深吸了口气,蔡风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他前后一思量,如果蔡风主动攻击他,那么元定芳定会被他的人再次擒为人质。那时候的优劣定会立分,他估计自己接蔡风五招绝对没有问题,这五招时间足够他的属下干很多事情,同时却感到深深不解,明明那毒刃已经刺入了蔡风的腰间,这见血封喉的毒性,尔朱兆绝对很有信心,而蔡风的腰间也明明流出血来,而且变成了紫黑色,这正是中毒的特征,可此刻的蔡风又怎会如此活生生像个没事人呢? “你怎会没死?”尔朱兆再次深深吸了口气,问道。 “我为什么要死?”蔡风似乎有些得意地反问道。 “那见血封喉的毒刃明明刺入了你的腰内!”尔朱兆惊疑地道。 “是你们对自己的智慧估计太高,甚至有些盲目,刺入了腰间就一定得死吗?哼,亏你还自诩聪明!”蔡风讥嘲道。 尔朱兆一呆,他有些迷茫,蔡风的话的确有些莫测高深,心中忖道:“是了,蔡风乃是毒人之身,身为万毒之王,又怎会怕这点毒?原来自己忽略了这一点!不对,他被刺的是命门要穴,即使不惧毒,也不会像半点伤也没受一般呀?” “想知道答案吗?看你们那副傻乎乎的可怜样,我不妨告诉你,对今日的行动,本公子早有计划,甚至准备得充足无比,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吗?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吴松的确是块演戏的料,也难为他居然可以弄到王府的身份令牌,但他出现得太巧合了,而且所说的话中也有漏洞,只是我并没有想到他竟会是你的人,但只要有半丝疑惑,我都会作万全准备。今日的蔡风并非昔日之蔡风,一路上,我一改往日之作风,对财神庄的弟子不留一个活口,其实是做给他看的,如果他是你的人,定会有很多奇妙的表情,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的表情的确很有趣,虽然在极力掩饰,但却无法逃过我的眼睛。”蔡风语调极为揶揄地道。 “可这与你不死又有何关系?”尔朱兆淡淡地问道,他只想知道蔡风为什么可以不死。 蔡风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地道:“他刺中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它!” 蔡风的手中多了一件东西,用油布包裹着,仍在湍湍地渗着紫黑色的血水。 尔朱兆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蔡风手上所拿着的,竟是一块肥肉和一个瘪气了的血囊。 蔡风所说没错,刚才那毒刃的确没有刺中他,而是刺在一块肥肉上,由于王仆要急于解开葛大和葛二的杀招,没等毒刃完全刺入,便已抽出格挡葛大两人的攻势,而蔡风在那一刻肌肉内缩,毒刃根本连他的表皮都不曾沾到,自然无法取到什么效果了。 尔朱兆无活可说,蔡风比他估计之中要可怕得多,竟然在身上预藏机关,似乎早就知道可能有此一招般,的确让人心惊。 “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尔朱兆心头有些发寒地问道。 “也不是早就知道,这叫做有备无患。一个人若是上过了几次当之后,就有经验了,再叫他上同样一次当的确很难。而我,便已经上过两次这样的当,所以第三次让我上当的人只好自己上当了,你就自认倒霉吧!”蔡风得意地道。 尔朱兆的确只能自叹倒霉,如今的蔡风已经精明如狐狸。 “其实,他们根本就无法逃过我的掌握,根本就不可能!在你派去的这一群人之中,每个人都服下了一颗慢性的绝毒,只要他们一有异动,就立刻会死得很惨,亏得吴松还自以为聪明,其实蠢得像头驴,笨驴!跟我斗,他们还差得太远,包括你尔朱兆!”蔡风傲然道。 “你在进入地道之前,给他们服的是毒药?”尔朱兆惊问道。 “哦,你也看见了,这地道之中有观景之处,倒也不简单,不过那颗药丸倒不是什么毒药,但与另外一种药性相合,也便成了一种慢性之毒,那就是他们所喝的茶水!”蔡风笑得十分灿烂,可却让尔朱兆的心头寒气直冒。 “打一开始你就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尔朱兆再次问起这似重复而又多余的问题。 蔡风感到有些好笑,斜眼向葛大那边望去,见他们已经逐渐占了上风,也便好整以暇地道:“那倒也不是,只是对任何值得怀疑的人,都要采取一些防范措施,不能一点戒备之心也没有,那样吃亏上当的只会是自己,这种事情我蔡风绝对不会干。我向他们下毒,只是防患于未然,如果是多余的,我会在不知不觉中为他们解毒;若不是多余的,他们就只好认命了!”蔡风优雅地笑了笑道。 “哧!”大厅的一角裂开一道门,十余名汉子立刻冲了进来,团团护住尔朱兆。 蔡风的威名,的确足够震慑人心,至少在这些人的耳中不止一次听说过蔡风武功的可怕,可以与尔朱荣相抗衡的高手,世上并不多。而在年轻一辈之中,蔡风是唯一一个。是以,这些人最先想到的不是进攻,而是护住尔朱兆的安全,然后再想办法阻止或困住蔡风。 “葛大、葛二,给我住手,不必与一介女流厮杀!”蔡风向葛大和葛二喝道。 葛大、葛二再次疯狂地攻出数刀,便立刻收刀而静立于蔡风身边,那两俏婢本想趁机相逼,可是蔡风却立在他们之间,她们根本就不可能闯过蔡风那一关,也不敢闯。 蔡风并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神情极为淡漠。 尔朱兆身边的众人似乎有些紧张,他们当中其实见过蔡风真正出手的人只有尔朱兆,不过蔡风刚才在地道中以杀气逼退群蛇之举倒是有许多人自观察孔中看到了,是以,众人都有些紧张。 蔡风望了望怀中的元定芳,她一直昏迷未醒,但气色仍是十分正常,却不知是被什么所制,他顺手便将元定芳交到葛大的手中,神情冷漠地向尔朱兆逼去。 众人心神绷得极紧,极为小心地戒备着,谁都明白蔡风不击则已,一击必是雷霆万钧之势。传说蔡伤的“怒沧海”已经尽传于蔡风,而“怒沧海”之下从无活口,是以每个人都禁不住心情极为紧张。 尔朱兆在退,他并非对自己和这群属下没有信心,而是唯有退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他的身份何等尊贵,即使有一点点危险,也得先让别人去顶。何况,蔡风的武功的确太过可怕,以莫折大提那种功夫和那些护卫,仍然死在蔡风的刀下,而他眼下的实力与莫折大提相比,应该相差太多。是以,尔朱兆在退,只有后退才是他唯一的抉择。 蔡风依然缓缓逼近,并不加速,他似乎有一种好整以暇的轻闲之感。 “哗……”又一道门大开,几名财神庄的弟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尔朱兆惊骇地问道,他很少见到财神庄的弟子会慌张成这副模样,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训练有素的,若非真的发生了大事,绝不会慌乱成如此模样。 “公子,大事不……好,庄主和教头被抓了!”其中一名弟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地道。 “是什么人?”尔朱兆一手重重搭在那名弟子的肩头。 那人稍稍镇定了一下,道:“三子,不,是‘怒沧海’!” “啊……”所有人全都一惊,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怒沧海”,难道是蔡伤亲来?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今日唯有败亡一途了。对付蔡风已经够他们头大的,若再来一个比蔡风更为可怕的蔡伤,那将会是怎样一种结局呢? 尔朱兆脸色变得铁青,冷问道:“可是蔡伤?” “不是,是蔡风!”那人终于理顺了一口气道。 “蔡风?”“啪!”尔朱兆伸手给了那人一个耳光。 蔡风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怎么可能又分身去将财神和教头擒住呢?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你看看这是谁?”尔朱兆揪住那人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抬起,冷冷地问道。 “啊,蔡风,不,我没有说谎,庄主说那个三子是假的,那才是真正的蔡风!他们正朝这里赶来。”那汉子惊恐万状地道。 尔朱兆的眸子之中露出无限杀机,紧紧盯在蔡风的脸上,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以为我是谁呢?”蔡风冷傲而不屑地反问道。 尔朱兆有些心虚,他也被弄糊涂了,他曾亲眼见过蔡风,是以对眼前这人并无疑问,那种神态、语气和音调都丝毫不假,但是怎会又出现另外一个蔡风呢? “你是真蔡风还是假蔡风?”尔朱兆知道,这些财神庄的属下绝不敢在他面前说谎,是以心中有了疑虑。 “是真是假靠嘴巴说是无效的,那要见识一下手底功夫是怎样一个定论!”蔡风莫测高深地道。 尔朱兆心头竟有些矛盾,他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去面对这种问题,让他去试,绝对不行。 蔡风缓缓拔刀,一寸一寸,犹如在计算着每一寸空间,浓烈的杀意自刀锋中渗出,越来越惨烈,越来越阴寒,那股无形的气势也在拔刀的同时疯长。 尔朱兆本有下令先出手的打算,但既然蔡风先一步想出手,那便只好以静制动了。 “哗……”那道铁闸被打开之声传入大厅。 尔朱兆的脸色再变。 地道中各处的人自后门纷涌大厅,他们知道此刻是最关键的时刻,必须全力出击。 尔朱兆微微吁了口气,他身后已经聚齐了百余人,这对他来说至少是一个较大的安慰和鼓舞,蔡风虽然可怕,但也不可能杀得了这一百余名好手,再说他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因此禁不住又意气风发了起来。 潭水之中的确比岸上要暖和很多,那蒸腾的水气一个劲地上涌,使得谷中景物有些迷茫。 在潭水中行功,功力恢复得倒也迅速,众人身上所结的冰早已化开。 黄海只不过是因为功力消耗过多,并非身受重伤,所以恢复功力的速度更快,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已经调理好气息,行功三十六周天,整个人都注满了活力。 彭连虎诸人手牵着手,七人之间通过手心相串,作大周天运转。黄海功力的恢复,使他们的伤势恢复极快,彭连虎也差不多快恢复如初了,此时上岸,他自信可凭功力烘干衣服。 他们也的确饿得够戗,几天未进粒米,又是功力大损之时,肚子中的饥饿几乎无法抗拒,因此功力稍复后便想到去找吃的。 黄海最先上岸,尔朱荣也相继上岸,两人的身子都似乎笼罩在一层轻烟之中,若隐若现,显然是在运功烘干身上的水。在这种严寒的日子中,别说浑身被冷水浸透,即使少穿一件衣服都会冻得直打哆唆。 彭连虎缓缓舒了口气,苦难终于过去了,但想到那狡猾的石中天被逃脱,自己没能完成萧衍所交付的任务,心中不免一阵难过,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石中天的智慧的确太过可怕,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将这一干绝世高手耍得团团转,甚至九死一生。这的确不能不让众人感到心惊,如此一个危险人物不除,那这个世界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更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于他的手中。彭连虎心中不禁暗忖道:“若是那晚,蔡风与蔡伤在最后一击上也联手,那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想必肯定会让石中天死得很惨,而现在天下又有什么人可以制住石中天呢?这的确是让人大伤脑筋的一件事。” 黄海和尔朱荣想到的是同样一个问题,那就是去寻找食物,他们若非靠功力撑着,只怕此刻已经饿瘫在地了。人毕竟是人,而不是神!食物的重要性并不因你是高手便可以减少,那些避食之术只是修道之人的苦行而已,可以说是对自己的一种变相折磨。 黄海虽是道家传人,却非真的修真,对食物的需求与所有人都一样,是以他们最要紧的便是寻找食物充饥。 “这样寒冷的大雪天,又不知身处何地,想找东西吃,恐怕不太容易,不过想必水潭中应该有。”彭连虎开口提醒道。 黄海不由得望了望那些密密的灌木,顶着一层层白雪,四处白茫茫一片,连一只飞鸟也没有,哪里还可以猎兽呢?要是想猎兽只怕还得多饿上老半天。 尔朱荣却无可奈何,别说下水找猎物,只看一看那些波光幽蓝的潭水心里便有些发毛,他自然想到潭中也许有鱼,如此大的一片水域,没有鱼才怪。但他根本不会游水,只得望水兴叹,因此分开灌木去找自己的猎物了。 黄海已很多年没有下水抓鱼,但水性却并未减,全因其功力日深,水性自然跟着渐渐厉害起来,只是刚下水之时,动作有些生硬,但很快就已经适应下来。以他的功力,根本不必近鱼之身,便可将之击昏。不多久,收获倒也颇丰。 蔡风突然收刀疾退,包括葛大和葛二,三人似乎极有默契地疾退。 身后一簇劲箭狂射而过,自蔡风和葛大、葛二的身边带着一溜尖啸,奔向尔朱兆的队伍。 尔朱兆大骇,并不是因为这一簇弩箭,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蔡风,自那铁闸的开口之处闯入的蔡风! 蔡风的闯入并不值得奇怪,奇怪的只是大厅之中在这一刻之时,竟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蔡风。 “呀……”惨叫之声响过一阵,尔朱兆身边的人太过密集,虽然挡住了一些箭矢,但却仍有人伤于箭矢之下。 财神和那红袍怪人神情委顿地被无名十八与另一名葛家庄兄弟夹在中间,两柄大刀就像是死神的铁链般系在两人的脖子上,只要稍微一动,他们便真的要去见鬼了。 两个蔡风并肩而立,身后却有着近四十名兄弟。 几乎所有的财神庄弟子都跟尔朱兆一样,愣愣地呆望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蔡风,双方的弩机全都对峙着,却没有人再敢放箭,因为那样一来,势必将会酿成一场大混战。 “你们俩哪个是真正的蔡风?”尔朱兆知道那名弟子的报告并没有错,此刻就是他也无法分清楚,到底哪个蔡风是真的,无论是两人的神态和举止都十分神似,就像是一对同胞孪生兄弟。 刚才后退的蔡风缓缓将刀再一次还入鞘中,吐了吐舌头,向尔朱兆扮了个极为顽皮的鬼脸,笑道:“实在很抱歉,刚才是我耍了你,真正的蔡风便在我的身旁!”说着伸手拍了拍自铁闸口进来的蔡风。 尔朱兆的脸色变得铁青,冷冷问道:“那你又是谁?” 假蔡风缓缓在面上撕下一张薄若蝉翼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而刚毅的脸来。 “我就是三子!”假蔡风有些得意地道。 尔朱兆若被电击,几乎气得快要吐血,没想到蔡风竟然耍出“偷梁换柱”之计,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若刚才知道他所面对的只是三子,哪里还用得着畏怯?哪里还会顾忌?对付三子,尔朱兆自信不会输,若再加上众属下,不劈了对方才怪。 这也正是蔡风的高明之处,他让三子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利用敌人对他的估计失误而夺得绝对先机。 三子自小与蔡风一起长大,这两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身材也与蔡风一般无二,若要模仿对方的确是轻而易举之事。由于尔朱兆本身对蔡风的一种惧意,让三子也发挥了蔡风的作用,把对方这个中心人物给震住了。更如蔡风所料,三子将计就计,竟然将元定芳给救了出来。 蔡风早就估算到,在这地道之中处处都有暗中监视的敌人,而这一路上,他让三子尽量发挥其功力,在众人之中变成最惹眼的人物,也便完全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但若在地道中逼退群蛇,凭借三子的功力仍无法办到,因此两人牵手而行,才会生出那无穷无尽的杀气,震慑群蛇。 不明就理的人,自然无法分清这无匹的杀气是三子还是蔡风所发的,由于世人对蔡风早有评论,在分不清谁是三子、谁是蔡风之前,自然会当假蔡风货真价实了,而且经此一来,尔朱兆诸人更加确信假蔡风是真的,更在贼人的心中树立了一种形象。 蔡风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十分自然,一张面庞像是挂在骄阳之下的葵花。 蔡风的笑,就像是一根根皮鞭抽击在尔朱兆的心头,他从来都自认其智慧在年轻一辈中是最为出类拔萃的,虽然蔡风红极一时,其名更是如日中天,但他总以为蔡风是靠着一点运气而已,虽然他的武功也许比不上蔡风,但蔡风是因为变成毒人后,功力暴增数倍,否则若说他武功不如对方,他绝对不会服气。但今日,他却不能不服,这并没有一丝侥幸的成分,全凭运筹帷幄及机智,这次尔朱兆败了,败得很惨,蔡风的确像传说中一样可怕。 “你与我斗,还要差上那么一点点。”蔡风有些挖苦地道。 尔朱兆没有说话,他只有保持沉默,在没有与蔡风交手之前,他总以为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绝对没有漏洞的,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 当然,这并非尔朱兆笨,尔朱兆绝不是一个笨人,只是他遇上了比他更精、更狡猾、更聪明的蔡风。 尔朱兆的计划并没有漏洞,将蔡风与三子隔开,然后各个击破,而让蔡风失去后援,再施以毒手,让吴松操刀。即使吴松不成功,再利用地形,众多之人对付蔡风一个,即使再厉害的高手也不能幸免。 但他遇到的对手是蔡风,一个比狐更狡猾、比鹰更机警、比狼更狠毒的蔡风,因此,打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计划不能成功。 从失落中找回自我的蔡风,比过去任何时刻的蔡风更为可怕,无论是武功还是智慧,都向前大大迈进了一步,这点没有人可以否认!因为这两年多来,蔡风经历的事情太多,也见过太多,虽然未改往日的自信,但却比往日更为深沉,更为老练,更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猎人的本色,在这一刻才真正充分发挥到了生活之中,没有人能够否定。 南朝。 萧衍回到朝中后,却并未上朝,他已经休朝了半个月,如此让群臣感到微微有些不安。 今年是一个特殊的春节,能够觐见皇上的唯有三公,就连九卿也无法得到萧衍的召见,但至少有一点让人稍安,那便是萧衍一切都平安,只要皇上平安,什么事情都好说。 萧衍正是南朝的支柱,有他支撑着,才会使国泰民安,朝中群臣无人不敬服萧衍之才智和技艺,能使南梁数十年来稳定如昔,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无论是在经济抑或是军事上,南梁都在这数十年中有了长足的发展,虽然偶尔不免做出一些错误的抉择,但正确的决断始终要多一些。 靖康王奉萧衍密旨,监视平北侯府的动静,的确倾注了他极多的心力。无论是在公抑或在私,他都绝不可以松懈,这是一个排除眼中之钉的最好机会。 昌义之似乎有些老迈了,但却绝对不容任何对手忽视! 任何人都不会忽视这个看似老迈的人物,萧正德心中十分清楚,昌义之比狐狸更狡猾,手段之高明,没有多少人可以胜过他。是以,萧正德花了极多精力去盯住这么一只狐狸。 昌义之消失的时间是在午夜,平北侯府中所有稍稍重要一点的人物却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总之,萧正德派出去的三十八名探子,已经有三十七具尸体被发现,还有一个下落不明,而在同一天晚上,城中负责监听地下动静的几个守卫全都失去了脑袋,这是第二天才发现的事情。 凶手是谁?没有人知道,这座城池中的一切部署,都与昌义之分不开,平北侯府可以说是这座城池的权力中心。 这是在钟离所发生的事情,因为平北侯的家眷及大部分实力都在钟离,昌义之却是在建康城中的平北侯府失踪的。 建康城的平北侯府并不是最气派的,但作为一个王爷,在京城总会有自己的府邸。打一开始,萧衍便召昌义之入京,也只有在京城这弹丸之地中,他才能够更好地控制昌义之。 只可惜,昌义之仍是失踪了,跟着一起失踪的还有昌义之十二名贴身侍卫和二十八名亲兵。 这一事件的发生几乎让萧正德虚火上升,怒气冲天,昌义之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这件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他还有何脸面见人?更是有负萧衍所托。是以,他大为恼火,但这也无可奈何,在大骂一顿之后,立刻下令封城,更派出近千人马在城内四处搜寻。 没有人敢说半句话,因为萧正德是持有萧衍密令的人之一,有着调动近万人马的权力。城守更是显得惶恐,因为萧正德早就对他们说过,让他们守卫通道,若发现可疑之人出城,必须随时向他报告,但如此仍让昌义之给跑了,至于是否溜出了城外,暂时无人知道。 萧正德一怒之下,将北平侯府的仆妇杂役尽数斩首,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借以出出气而已,于事无补,但他却无法忍受昌义之的如此戏弄自己。 建康城中春节的气氛被破坏无遗,侦骑四出,若野狗一般穿街过巷,却找不到昌义之的影子。 第128章 第二十六章 大智若 第二十六章大智若愚 “你以为可以胜过我吗?”尔朱兆冷冷地望着蔡风,淡漠地问道。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非要分出胜负的时候,用不了多久,我们之间就会有个结果,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蔡风依然显得十分悠闲,同时望了望葛大手中的元定芳,眸子中充满了一丝柔情。 尔朱兆心头禁不住暗恨,忖道:“刚才我为什么要惧怕三子那小子呢?若是出手,此刻岂不是已经胜券在握?又怎会让蔡风这王八蛋占尽先机!”其实,他早就知道元定芳对于蔡风非常重要,只要将元定芳紧紧握在手中,也就不怕蔡风不束手就缚,而现在自己已经失去了这颗棋子,形势处于不利之境。 蔡风的唯一缺点就是在感情之上,人无完人,只要有缺点,便可以酿就致命伤痕,这是一条不可更改的真理。 蔡风两次都是因为感情之事,险死还生。他能够活下来,凭借的是一些运气而已,当然,运气也需要人去创造,蔡风有运气,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才能够创造出这种运气。因此,说是运气还不如说是靠本事,因为蔡风有本事,才会创造运气。这些运气绝不是侥幸所得,而是靠几代人,或一群人去酿就而成。为蔡风酿就运气的,除蔡伤外,还有葛荣与黄海,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拥有这种运气。 尔朱兆在行事之前,对蔡风这个人仔细分析过,这是他的习惯,对付任何敌人他都会经过仔细分析,包括对方的优点和缺点,尔朱家族完全有这个力量去获得这些资料。是以,他只要说一声,就会有人送上一大堆资料。 尔朱兆知道蔡风的优点,也知道蔡风的弱点,因此,这次他专为蔡风的弱点布了一个局,可是他仍是太低估蔡风的智慧了。当假蔡风出奇不意地救出元定芳后,他对蔡风优点的分析却成了他的一个心理包袱和负担,使他对那个不是蔡风的蔡风产生了一种畏惧的感觉,人一旦产生了这种感觉,战意就会消失干净。且尽量去避免与这样的对手作战,尔朱兆就是这样,以致使三子的以假冒真进展得极为顺利。 三子当然不是笨人,他演戏的技巧也极为高明,何况他对蔡风又是那般熟悉,要扮演蔡风这个角色实在轻而易举,无论举止、神态、语气,还是气势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更处处透着一种莫测高深的样子。 人性总是很滑稽的,当你对某个人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时,他就是做得再好,你也会觉得不满意,但如果这个人是你所崇拜的人,即使他放个屁,或许你也会认为与众不同,你甚至会把他最难看的笑容当成倾城一笑,这就是人性的滑稽。如果你知道某人的确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那他举手投足间,只要稍稍有一点气势,你也会当成是莫测高深之举,甚至会认为一个很普通的架势含有极深的意义。尔朱兆虽然聪明,在年轻一辈中可算得上杰出人物,但仍旧是一个凡人,也离不开人性的这种庸俗滑稽。 三子打一开始,就有惊人之举,死而复生,更说出那段似乎料事如神的话,仿佛早就已经洞悉尔朱兆的阴谋,使尔朱兆的心神大乱,失去了平日的机智与冷静,这正是三子有机可乘的原因之一。而在有人来报地道之外出现了另一个蔡风之时,尔朱兆开始有些怀疑,正准备让人攻击时,可三子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先一步出刀,做出欲击之势,这就缓慢了尔朱兆的命令的发出,当三子将时间拖延到真的蔡风赶到时,也便立即收刀。尔朱兆想攻击也是不可能了,这的确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到手的肥肉却让人给抢走了,更是损失不小,怎叫他不怒气冲天? “轰……轰……”一阵闷响及一串细碎的响声传来。 财神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忍不住吼道:“快走,这里快要爆炸了!” 蔡风和尔朱兆不由得全都一呆。 “你想吓唬人?这是我命人去关掉你的机关总钮!”蔡风不屑地道。 “你知道个屁,糊里糊涂去关机关总钮,分明是不想活了!机关总钮之下还连着一根细线,这细线上悬着火石,在机关总钮关落之前,先要拉开另外一条线绳,否则只会让火石重落,撞在另一颗火石之上,点燃煤纸与引线……” 蔡风和三子霎时全都脸色大变,尔朱兆更飞速地向后退去,一点迟疑都没有。虽然这地下世界中的机关并非他所设计,但却相信财神的话,其实在所有属于尔朱家族的产业之中,都有这种自毁装置,而他是最珍惜生命之人,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逃走。 所有人几乎战意尽失,谁也没有想到蔡风的一个命令,却酿就这般结局。 “谁关的机关总钮?”三子急问道。 “无名十六!撤!”蔡风只是匆匆回答了这么一声,就向地道外疾退而去。 这一群进入地道中的葛家庄兄弟都是极为厉害的硬手,是以退出的速度绝对不慢,蔡风夹着元定芳,一路上让分留各地道口的兄弟迅速撤走。 “无名十六在哪里?”三子急切地问道。 蔡风尚未回答,却将元定芳向三子手中一塞,道:“带她去安全之地!” 三子一呆之时,蔡风已经向地道深处奔去。 “阿风!……阿风!”三子喊了两声,蔡风却并不回头。 “公子!那里危险……”几十名葛家庄兄弟顿时大急。 三子感到鼻头有些辛酸,一种莫名的无奈自心头升起,“撤!”说着便向地道的出口闯去。 无名五正在惊愕之时,三子已若冲天的云雀,自昏暗的地道中飞射而出。 一个接着一个,数十人犹如蚂蚁出巢般钻出地面。 “撤出庄外!”三子沉声道。 “公子呢?”无名五有些吃惊地望了三子手中的元定芳一眼,问道。 “这是公子的命令,出去再说!”三子只抛下这样一句话。 无名五望了望众葛家庄弟子面如愁云,竟感到了脚底之下一阵震动,更有隐隐雷鸣声传来,不由得大为惊骇,但见众人无话,也便只得跟在众人身后向庄外奔去。 不远处黑影掠过,也是一群人! “尔朱兆,杀!”三子似乎将积压了千百年的怒火,在刹那之间迸发而出。 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尔朱兆而起,若非尔朱兆这家伙的介入,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因此,所有的罪过全都应由尔朱兆一人承受。三子很少会有这种冲动,但这一刻却迫切地想与尔朱兆拼个你死我活。 无名五听说前面之人是尔朱兆,顿时精神大振,无名四和几名庄中弟子被害,全是因为尔朱兆而起,他早就想和尔朱兆斗上一场。 众葛家庄兄弟出了地道,斗志尽复,汹涌如潮的杀意,却是被蔡风的义行所激,弩箭上弦,疯狂地向惊魂未定的尔朱兆那一行人扑去。 葛家庄众兄弟这次竟出动了八十多人,在地道中损失了十数名,除掉无名十六等八人,仍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支劲箭一齐射出,那些惊魂未定的财神庄弟子,根本就不堪一击,瞬息之间便倒下一片。 尔朱兆大惊,他没想到蔡风和三子一出地道,不想着先离开危险之地,反而来攻击他们,当他察觉时已经迟了,虽然他身边的人有不少好手,但这一轮劲箭,死伤也达三四十人之多,全因他身边的人慌于逃命,斗志尽失,而葛家庄众兄弟则因蔡风的义行激起了滔天斗志,且无名五诸人不知情况,相形之下,财神庄众弟子自然要逊色很多了。 “还击,给我杀!”尔朱兆以为蔡风来追杀他,心头大寒,就只好让他身后的众财神庄弟子为他挡住蔡风了。 那些财神庄弟子也是经过长期训练出来的,虽然事态仓促,斗志大消,更对蔡风打心底生出一种畏怯之意,但尔朱兆的命令不可违逆,他们仍是迅速振作精神,张弓搭箭,但葛家庄众兄弟会不会给他们时间? 的确,他们之间的距离本不远,仓促张弓搭箭并不是真的有效,但葛家庄众兄弟的攻击却是绝对有效! 飞刀! 白茫茫的一片,在滔天雪花之中,翔动若一只只带光的燕子,以一种眩目的弧度,蜂拥般插入财神庄众弟子的胸膛。 惨叫之声、弓弦的崩断之声、惊呼之声,再加上地底的轰鸣之声,平静的雪原,变得热闹起来。 葛家庄众兄弟没有停步,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停步,他们所接受的训练比财神庄众弟子所受的训练残酷得多,时间也长得多。是以,他们绝对是第一流的战士,最勇敢的杀手。 蔡风让他们行动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切可能用到的物件尽数备齐,所以他们的装备不仅有效,而且方便快捷,这绝对是财神庄弟子无法相匹敌的。 葛家庄众兄弟最擅连环出击,绝不给对方有喘一口气的机会,比之虎狼更凶更狠。 财神庄的弟子虽然人数众多,几乎是葛家庄兄弟的两倍有余,但刚一接手,就让他们死伤一大片,这对本就没有斗志的军心造成了更大的打击。 在两批人马相距十步之时,葛家庄众兄弟终于发起了第三波攻击。 袖箭,短短的袖箭,在近距离之中,所起到的作用绝对不容轻视,而且这些短小的袖箭都是经过毒药淬炼的,并不需要伤在敌人的致命方位,便足以造成伤亡。 而财神庄弟子大弓劲箭也都脱弦而出,虽然葛家庄众兄弟身手极好,又分散开来,但仍有十余名兄弟未能幸免而中箭,这还是因为葛家庄众人那疯狂的三轮攻击,致使财神庄弟子阵脚大乱,人心涣散,否则所遇到的攻击绝不只于此。而且近距离作战,弓箭的力道绝对强过袖箭和飞刀,这是毋庸置疑的。 财神庄众弟子根本就来不及再搭箭,葛家庄众兄弟便已经涌了过来。 刀光闪烁之中,他们只好抛弃长弓,作近身肉搏。在这三轮连环攻击之中,财神庄损失近达六七十人,使得双方实力并不会相差多少。 葛家庄的兄弟斗志激昂,杀意无穷,而财神庄众弟子却知道危险将近,在死亡的阴影之中,根本就不可能发挥出好的水平,被这一阵狂攻,击得溃不成军。 三子杀机直冲牛斗,将元定芳交给葛大和葛二,身形疯狂地逼向尔朱兆,就像是面对平生的大敌一般。 尔朱兆回身一看,见不是蔡风,心头微宽,但此处仍是危险之地,他无心恋战。 “尔朱兆,有种你就接受我一战!”三子充满杀意地道。 “哼,本少爷是何等身份,你一个下人想向我挑战,还不够资格!”尔朱兆头也不回,不屑地道。 三子更怒,脚下运劲,紧追不舍。 “哼,要战我家公子,先过我这一关,让我来掂量掂量,你够不够格!”一声闷雷般的呼喝滚过,与地底的轰鸣相应和,倒是极具气势。 三子并不减速,他要与尔朱兆比试,就先要除去这雷神般的猛汉,双脚足尖自那巨斧之上踏过。 “嘿……”那握斧猛汉双臂运斧,生出一种一往无回的气概,惨烈至让人觉得像是千军万马在厮杀。 那柄巨斧,像是一片黑云,幻出一幕苍茫的虚影。 这人来自军中,本是尔朱家族用以征战沙场的猛将。 三子也是在陡然间想到这么一个人的,游四曾经向他介绍了尔朱家族军中的几个猛人,虽然游四并没有与尔朱家族的士卒交过战,但他对尔朱荣如何指挥战将击溃破六韩拔陵的那一场大战了若指掌。知己知彼方是兵家取胜之道,游四绝不会觉得多掌握一些敌人的资料是一件坏事,更妙的是,游四会画一手好画,几乎可将尔朱荣军中的大将一个个都画出来,还会清楚地标出各人的长处,做事之细心可谓世属罕见。是以,葛荣才会对游四信任无比,在十杰之中似乎也是以游四最为突出。 三子与游四的关系极好,是以游四经常向他讲一些军中的厉害人物,三子依稀记得其中便有这么一个猛将:手持巨斧,就连赵天武都在他的手中没有讨到好处。 这人就是让赵天武吃亏的猛将耿怀恨,三子有些疑惑,这人怎会出现在此地,而不是军中? “当!”一声脆响,三子的刀以快得无以复加之速,撞在巨斧之上,却是刀背。 耿怀恨一阵心惊,他竟感觉不到三子刀劲的存在,巨斧就像是击在一团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这的确让他有些不解。 三子“嗖”的一声自耿怀恨头顶蹿过,却是借力而升,向尔朱兆追去。 “你别走!”耿怀恨怒吼一声,向三子背后猛追。 “别急,还有我!”无名五的剑自一名敌人的腰间划过,血若残虹破天。 那人只是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惨哼,就已成了两截。耿怀恨发现这柄剑之时,剑已只距他只有三尺之遥。 “叮!”一声脆响,无名五的剑在耿怀恨巨斧之上曲成了一张弓。 无名五暴弹而回,耿怀恨狂吼一声,巨斧猛砸而至,的确有万夫莫敌之气势,不愧为军中猛将。 无名五心头微惊,这猛汉看上去似乎笨拙不灵活,可手中巨斧却是灵巧无比,也快捷无比,而且刚才那一剑,他已经试出,耿怀恨的力道比他更沉,或许是天生神力之故。 无名五长剑轻抖,错步而上,“哧!”的一声,长剑竟自斧底滑过。 “哼!”耿怀恨一声冷哼,巨斧一翻,斧柄猛绞,竟以一种奇异的手法将无名五的长剑锁住。 无名五一愕之际,耿怀恨如娃娃脑袋般的拳头朝他面门击到。 无名五无奈,右手屈指一弹,弹在剑柄之上,而上身后倾,脚尖处竟现出一柄短刃,飞腿向耿怀恨的小腹刺到。 耿怀恨大惊,无名五的这一手的确够狠,使他上下两个方位同时受击。 那被无名五弹出的剑,若灵蛇般自斧隙之间蹿出,不仅解开了耿怀恨的紧锁之势,更射向耿怀恨的咽喉,与身下那一脚相配合,却成了必杀的格局。 耿怀恨唯有退,不退不行,而且要退得快。 巨斧一绞的同时,耿怀恨飞退。 “哧!”无名五脚上的短刃伸尽之时,也只能够划开耿怀恨腹间的皮衣,却被里面的一层软甲所挡。 耿怀恨退得的确够快,但他的手始终要慢上一步,无名五的短刃未能让耿怀恨开膛破肚,却顺势而上,在耿怀恨不及收回的手臂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创口。 耿怀恨一声闷哼,一退即止,心中恨极了无名五。 无名五一声怪笑,身子若灵猴般一阵倒翻,再看之时,他的手中却多了一杆枪。 地上的尸体极多,那些散在地上的兵刃也同样多,这杆枪连无名五也不知道是谁的,但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他必须挡住耿怀恨的攻势。 财神庄未死的人,也有很多是硬手,其中便有身穿血红长袍的一群怪人,使得葛家庄众兄弟烧得焦头烂额,想必他们所练的皆是修罗烈焰掌。但幸亏无名十八早有与这群人作战的经验,参与这次行动的无名三十六将中便出动了六人。除无名十八外,仍有五人,这五人对血煞杀手倒也起到了极大的威胁,至少使他们不能够肆无忌惮,而且修罗烈焰掌更是耗费真力之功,也并不是每次都可以发出的。在武技之上,无名十八诸人的兰花流星手正是他们的克星,追着他们穷追猛打,使之没有机会对别人痛下杀手。 葛家庄的众兄弟中并非只有无名三十六将是高手,还有来自各寨头及江湖上的一些好手,这群人组合起来,在实力之上只会比财神庄更为雄厚,绝不会比财神庄逊色。但双方的伤亡也极为惨重,这种混战不像是高手对决,有时候甚至连自己是怎样死的都不清楚,因为众人根本就弄不清致命的利器来自哪里。 雪在飞,血在飞,满地的白雪被踏得一片凌乱,更被渗得发红,残肢断腿,绝望的惨叫与兵刃的呼啸,及如闷雷般滚近的声音,造成了大地颤抖的祸因。 葛大和葛二的功夫也是葛荣一手调教出来的,两人虽受资质所限,但却也极为了得,至少在这群人中,没有几个财神庄的人可以近身,何况他们的周围环伺着五名好手,想抢夺元定芳为人质的敌人却只有含恨而终。 尔朱兆身后仍有十余名好手相护,包括那两名俏婢。而三子却孤身一人相追,让尔朱兆感到十分好笑,这般不自量力之人,他倒很少见,而且迟迟未见蔡风追来,他的心头也安心了很多。说白了,在这里的所有人当中,尔朱兆唯一惧怕的人就是蔡风,其他众人并不在话下,当然包括三子。虽然他听哈鲁日赞描述过三子的可怕,但他始终看不起三子,总是只当对方是一个下人而已,再怎么厉害也是有限度的。他本就是一个极为自傲之人,被视为对手的年轻高手,唯有在江湖和朝野之中传诵极广的蔡风而已,也只有蔡风拥有这个资格,身为北魏第一刀的儿子,才够格与他这北魏第一剑的侄子相提并论。 三子只身追来,尔朱兆几乎不必出手,单凭他身后的高手,就足以取对方性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三子的武功虽然不错,但与尔朱兆身边这十余名好手相比,力量自然显得有些单薄了,只凭两名俏婢联手就绝对不可以轻视。 这是三子的忽视,还是他的糊涂?抑或是他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会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 至少,尔朱兆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这是三子的不智,绝对的不智之举,包括尔朱兆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如此看待三子的。 是三子的不智吗?三子再怎么傻也绝对不会傻到自寻死路的地步,他绝对是一个珍惜生命的人,尽管他并不畏死! 对于尔朱兆,他从来都不敢小觑,能够成为尔朱家族第一年轻高手的人,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忽视,只要想到在他的身后还有那个被武林当做神话之一的尔朱荣,就不可能想不到尔朱兆的可怕。 那三子为什么仍要犯下这样的错误呢?此刻并没有人知道,但当三子驻足的那一刻,便有人明白了。 三子绝对没有犯错误,他不是一个喜欢犯错误的人,更不会明知故犯,将自己推上绝路。 既然三子没有犯错误,那就是尔朱兆估计失误,他不仅小看了三子,还低估了蔡风,那个不知踪影的蔡风! 蔡风绝对不是个马虎的人,他要做一件事情,绝对会做得尽善尽美,甚至连最小的漏洞也不可能出现,每一个细节都想得十分周到。是以,蔡风的所有敌人,皆明白蔡风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对手。 破六韩拔陵没有小看蔡风,亦没有低估蔡风,但他仍是败在了蔡风的手中,蔡风甚至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以锦囊之计便击溃了对方,使破六韩拔陵损失了宇文一道,损失了破六韩灭魏,更损失了卫可孤和破六韩修远。若非卫可孤之死,只怕阿那壤的大军也无法攻入他的领地,卫可孤不可否认地是个不世将才,但只因为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其实,尔朱兆已经将蔡风看得很高了,只是他也是年轻人,年轻人总免不了心高气傲,高估一个与自己同样年轻的人,也是有限度的,但此刻,他才发现蔡风是多么可怕。 一簇箭羽,似乎来自冥界的箭羽,划破虚空,向尔朱兆无情地罩射而至。 雪地之中,竟埋伏有人,不仅如此,在财神庄的外墙之外也隐匿有伏兵。 “哧……砰……”一簇旗花冲天而起。 是尔朱兆放的,他很少会遇到这种情况,甚至从来都未曾想到自己会在无可奈何之中进入别人的圈套。 毫无疑问,这些伏兵绝对是蔡风的同伙,此战结局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每一个细节都似乎无法逃脱蔡风的掌握,更显出蔡风对此战志在必得的决心。此刻,尔朱兆竟然有些后悔不该去招惹蔡风,那是一个极不明智的决断,但这能够避免吗?宿命已经决定了这一切,他与蔡风之间,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乱世之中,非友即敌,他们自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无法并立于世! 三子步履轻松而优雅,一切都并不着急,他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一切皆在蔡风的意料之中,一切也都未曾脱离蔡风的计算。在这一刻,他也深深明白,为什么世人会这么看重蔡风。自小到大,他都是那么信服蔡风,玩伴之中,也只有蔡风和长生是他敬佩的人。如今长生死了,唯剩蔡风,但蔡风绝对没令他失望。其实,在年幼之时,蔡风就已显示出他那不同寻常的机智和智慧,更顽皮得不拘一格,捣乱的心计百出,整个阳邑都拿他没办法。但他的顽皮却让人喜欢,因为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难倒他,什么东西到了他手上一学就会。后来,蔡风更显得知书达理,几乎阳邑的所有人都十分爱护和佩服他,众人更认为理应如此,这是蔡伤遗传下来的天赋,是任何人都不能够代替的。 此刻蔡风虽然身在地道之中,但依然准确无误地算计出这一切的后招。 尔朱兆本想来个引鳖入瓮之计,但却没想到,引鳖不成,反而成了引狼入室,他心中有些无可奈何,知道现在怪谁都没有用,蔡风将计就计,使他如意算盘打不响,而且还赔上了财神庄。但尔朱兆并不急,因为他也留有后招,所以射出了旗火。 雪在翻动,在尔朱兆的背后,亦即是门外步入一戴深纱斗篷的人,那浅蓝色的披风拂雪而过,在凄寒的北风之中,悠然组成一道风景,优雅得若踏歌而行。 尔朱兆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惊讶,虽然他看不到对方的面目,但仍一眼便认出这将面目深藏于斗篷之中的人,正是蔡风身边的另一个女子! 不错,自庄外踏入之人便是凌能丽。考虑到庄内的危险,蔡风并不希望凌能丽与他一起冒险,是以,他将凌能丽安排在庄外负责接应与拦截尔朱兆,而此刻的确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乱箭之下,尔朱兆身边的十余名好手,也不可避免地伤了数人,事出突然是一个因素,而距离近又是一个因素。 “尔朱兆,你没想到吧?”三子冷冷地问道。 “哼,你以为能对我怎样?”尔朱兆轻移了一个位置,冷冷地道。周围气氛已经被推上极端,浓浓的杀气笼罩于苍茫的天地之间。 “如果你死了,不知道尔朱荣会有何想法?”三子淡然道。 “哈哈,你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吗?”尔朱兆不屑地反问道。 “何必说这些废话,对于这种恶狼般的贼子实在用不着多费口舌,那对自己也是一种污辱!”凌能丽冷冷地道。 “你是什么人?”那两个俏婢一听凌能丽也是个女子,竟显得极为不服气。 凌能丽冷冷望了她们一眼,不屑地道:“是你们的敌人!” 尔朱兆对凌能丽回答之干脆,也感一丝意外,禁不住重新打量了凌能丽一眼,但却并不能看到她的绝世芳容,尔朱兆早就见过凌能丽的容颜,还暗自惊叹了许久,但想不到他说起话来却如此果断而直接。想到这里,他心头禁不住有些酸酸的感觉,忍不住对蔡风更是嫉妒。 三子笑了笑,凌能丽所言的确够干脆,够爽快,相比之下,似乎更有一种悍野的气魄,不让须眉的果决。 凌能丽的身后却并非全是葛家庄的人,更有她自己的势力。这一年多来的时间,她绝对没有白费。在乱世之中,别的好处没有,但若想纠集一群人却是一件极为容易之事。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和慑服力,便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你想要聚集的一群人。 凌能丽本身就有一种慑服力量,加之太行三十六寨十八洞之首的飞龙寨为她出面,更有蔡伤义女这一双重身份,自然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展自己的眼线,建立自己的实力。有了实力,自然财力便会源源而进,乱世敛财各有各的方法,各有各的门道,不可否认,最快的敛财方法,是走黑道。 凌能丽并不介意黑道,是以很快便财源广进,势力发展也自是更快。今日事情连出,凌能丽为了协助蔡风,也调来了附近的好手相助。 “轰……”地底之下的闷响传来,地面上的雪花竟然浮动起来。 凌能丽微微感到惊异,蔡风为什么仍没有出现?而地底之下又发生了什么事? 三子的脸色变得稍稍有些阴沉,心头颤了一下,忖道:“若是蔡风无法逃出地道,那该如何是好呢?他将如何向凌能丽和元定芳她们解释呢?还有刘瑞平与元叶媚。” 神情恍惚间,尔朱兆出剑了,没有一点声息,更没有一点预兆,似乎他出的并不是剑,而是空气。 快绝,但这并不是尔朱兆的专利,凌能丽的剑与尔朱兆同样快! 其实,说到快,三子的反应也绝对不慢,虽然他的心神不可否认地颤动了一下,与高手对立,分神往往会是导致败亡的根本原因,但三子却未必,因为空中出现了另外一柄与尔朱兆同样快的剑。 “当!”三子的刀锋将尔朱兆的长剑挑起,两人的功力处于伯仲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尔朱兆心中暗惊,令他想不到的是,三子只不过是一个下人,竟会有这等功力。尔朱兆习惯将三子这类人归类于下人之中,虽然三子与蔡风的关系不仅是朋友,更是好兄弟。但在尔朱兆的世界中,并没有朋友这一概念,他心中有的只是一种冷漠而拘谨的家族模式:条条家规,种种戒条。这使他们的灵魂中只存在权力与冷漠,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友情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因此,他们只会将别人视为工具,视为奴隶。是以,尔朱兆自始至终都有些看不起三子,哪怕是哈鲁日赞说过三子的可怕。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三子绝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两年前的三子便可与刀疤三这等高手对阵,两年后的今天,其武功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这段时间来,三子再得蔡伤指点,其武功增境之神速的确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更且所练无相神功日久见功。这两年之中有一段时间三子失去记忆,脑子之中恢复了儿童时的纯净,更不会有半丝杂念,在这种毫无杂念干扰的情况下,那种练功速度比之平日更为有效。 尔朱兆根本没有机会再度逼进,因为凌能丽的剑气已经让他感到肩头一阵冰凉。 “喝!”尔朱兆身边的两个俏婢拂袖而上,以二敌一,想要截住凌能丽。 凌能丽一声冷哼,剑似无骨之蛇,柔软如对方的云袖,并自袖底滑过。 那两名俏婢一惊,她们实在想不到对方竟能将剑发挥出如此灵动的效果,她们的流云袖对付硬兵刃,还极具威胁力,但此时凌能丽的剑,似是根本不受力的水蛇,她们也无从捉摸。当发现云袖并未裹住对方的长剑之时,凌能丽的长剑已经若毒蛇一般标向她们的咽喉。 凌能丽所带之人亦毫不犹豫地扑入战团,以压倒势的兵力击杀尔朱兆身边的人。 与尔朱兆随行的十余人,虽然个个都是硬手,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打一开始,他们十几人之中便有数人被乱箭所伤,失去了大部分战斗能力,这些未伤之人不仅要战,还要保护同伴,这使他们处在一种绝对挨打的局面,幸亏凌能丽所带的人还有一部分调至无名十八那边,助葛大诸人对敌,否则只怕这次真的唯有死路一条了。 无名五乍逢劲敌,的确战意大盛,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觉,虽然失掉佩剑,但手中的长枪却更有一股强悍无伦的杀气在激涌着。 耿怀恨的斧,似乎力可开山、裂石,更迸发着风雷的怒吼,气势之惊人犹如千军万马征战于沙场。 这是一种别具一格的气势,并不像绝代高手如渊亭般深不可测,也不会霸气逼人。但在每一式之中都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这是自无数征战中磨炼出来的战意和杀气。 任何高手相斗的惨烈,都不可能有千军万马混战的战场惨烈,这是不可否认的,而自战场上爬起来的人,更是经历过血的洗礼,经历过生死的考验,因此他们才会变得比任何人更为勇猛而狠辣。 耿怀恨就是这样一个人,这种人也是最可怕的,因为这种人对生与死看得极为淡漠,只有毫不在意生死的人,才能够将自身的功力发挥至极限。 无名五同样也是看透生死之人,无名三十六将都可算是一群死士,一群可以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死士,是以,葛荣对这群人常常引以为傲。 枪尖爆起一朵狂花,雪亮得像生于水晶之中的莲子。 “叮!”枪尖在斧身之上擦出一溜火花,那坚韧的白蜡枪杆,若毒蛇般滑过斧身,向耿怀恨的咽喉挑去。 无名五的枪法比剑法更好,这一点,倒让耿怀恨有些意外。意外归意外,可他绝对不是弱者,要知道长枪之弊在于近战,是以他也以极快的步伐赶上,巨斧向上一抬,枪尖自他头顶掠过。正当耿怀恨心头暗喜之时,一股强劲的厉风自身后绕过。 枪身竟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划过一个奇妙的弧度,配合着无名五的插步、扭腰,回撞耿怀恨。 耿怀恨微惊,无名五的变招竟如此之快,更将那刀剑难伤的白蜡枪杆绕成这种弧度也的确不可思议。 “喳!”无名五大惊,不知什么时候耿怀恨的袖口之中竟滑出一把细小而锋利无比的斧头,居然一下子斩断了枪杆。 无名五并没有停击动作,向后一抡,以枪当棍,在耿怀恨正自得意之时,重重敲在他的腕骨之上。 耿怀恨一声惨哼,却发现眼前棍影如山,根本无法分清棍的真身,但他并不想仔细去分辩,对方棍影似真似幻,那完全没有必要,若等他分清,只怕时间也已经不允许了。 斧身虽然极为沉重,但在耿怀恨的手中却似乎轻若鸿毛,竟也在身前舞成一团黑云。 “当当……”无名五的枪杆也不知道在巨斧之上撞击了多少下,但他却知道自己并不能攻入耿怀恨的守势之中,看来耿怀恨的确是个极为可怕的对手。 无名五的攻势一竭,耿怀恨的巨斧也便跟了上来,若附骨之蛆,根本不给无名五任何喘息的机会。 无名五的白蜡枪杆可不像那柄巨斧,怎么可能挡得住巨斧无情的力道呢? 白蜡枪杆立断,断成八截,当然无名五却并未被断成八截,不过形象有些狼狈。 耿怀恨当然不敢过分紧逼,无名五脚上的那柄短刃似乎极为神出鬼没,也对耿怀恨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而在这一犹豫的刹那,无名五的手中又多了一柄刀。 这仍不是他自己的刀,地上零散的兵刃极多,想要拾起一柄刀并不是件难事,而且刀更自下而上欲剖开耿怀恨的小腹。 不可否认,无名五与耿怀恨相比,仍差了一筹,但无名五却占着每件兵刃都会用的便宜,经常改换兵刃,使得耿怀恨根本捉摸不透无名五的武功路子,也根本无法使无名五就范,这的确是一件不怎么舒服的事。 三子的刀疾速划出,犹如一道残虹,清晰而明了的弧度给人一种深沉而异样的震撼。 尔朱兆的剑,便似在虚空之中扭成了一团麻花,十分古怪,但却有着难以描述的气势。丝丝缕缕的剑气,竟凝成了有形的寒雾,破开雪花,破开空气,罩向三子,当“寒雾”抵达三子面前时,却又成了一张剑网,密密斜织着的剑网! 三子根本不在意这些,简简单单的一刀,直截了当,毫无花巧,也不要什么花巧。 “当!”只一刀,便将尔朱兆那密密斜织的剑网斩成两半,而化为无形,且刀锋已临尔朱兆的面门。 尔朱兆大惊,三子的可怕仿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叮!”尔朱兆回剑上抬,在刀临面门一尺之时挡住了刀锋,两股气劲相击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双双震开。 “尔朱兆,使出你尔朱家族的看家本领吧,让我来领教领教是否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三子无情地讥讽道。 尔朱兆心头微怒,三子的武功的确不能轻视,同时他竟产生一种屈辱的感觉,一个被自己看成下人的人居然需要他全力以赴去对付,对他的剑法,几乎是一种污辱,但他知道,如果不使出绝学,只怕他会败在三子的刀下,那将会是更为屈辱的一件事。 “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少爷的剑招吧!”尔朱兆似乎被激出了真火,愤恨地道。 “早就应该这样了,否则我还会当尔朱家族的人只是靠吹靠捧才有今日的江湖地位,来吧,我接着就是!”三子傲然卓立道。 尔朱兆排除对还未显身的蔡风之恐惧,也不再将周围的厮杀记挂于心,顿时心灵静若止水。 那地底的轰鸣,惨烈的呼叫,全都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梦境。 三子清晰地感觉到尔朱兆的气势在疯涨,与刚才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嗯,这才像有些门道。”三子再也不敢小看尔朱兆,收起轻视之心,横刀而立,双眸眯成一道细线,定定地望着尔朱兆手中之剑,并没有出手。虽然他知道,若等对方将气势凝至巅峰之时,他将可能面临更大的危险,但他却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尔朱家族的剑法,这也是一个武者的心态。作为一个猎人,他绝对不可以给对方制造机会,但若以一个对刀道追求者的身份来说,向更为高强的对手挑战却是一种荣幸。 雪花,在两人的头顶化为虚无,地面上的雪花更绕着两人旋转起来。 静,死一般的寂静,只存在于两人对立的空间,也存在于两人的心间。 剑静,刀寂,漠漠苍苍,在无形之中酝酿着无尽的杀机。 凌能丽的身法配合着那无迹可寻的剑法,使两名俏婢根本就无从捉摸,步步后退,她们那流云袖也被割下几块。 凌能丽经过这两年多的江湖生涯,也明白很多道理,对待敌人绝对不能手软,无论对手是什么身份! 凌能丽并没有手软,便是对这两名俏婢也是一样。不过这两婢的武功也的确了得,凌能丽一时亦无法解决她们。不过,占绝对的上风那是一定的,至少在功力之上,她便比两名俏婢要深厚很多。 凌能丽所领的伏兵,此刻已经让尔朱兆身边的其他好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对方人人伤痕累累,仍在作困兽之斗,战局很快便可以定下来,但凌能丽心头没有半点快意,因为她耳中捕捉到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她并没有忘记尔朱兆刚才所放出的旗花火箭。 “轰轰……”爆炸之声自远而近,泥土、雪花、断木、残肢全都被送上了天空,整个财神庄开始沸腾起来。 惊呼、惨叫、马嘶、气劲交击的爆响形成了这无限疯狂的主旋律。 蔡风仍没有出来,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来,三子心中的那分忧郁却不敢表露于脸上,但尔朱兆又岂会觉察不到?他的契机早已与三子的契机相联,只是他一直都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才会没有出剑。这一刻,虽然三子并未将心情在脸上表现出来,但他心中有事,在契机之中便清晰地出现了一丝波动。 就只这么一丝波动,尔朱兆便出手了,剑未动,那潜蕴于剑上的劲气犹如潮水般奔涌狂泻而出。 流动的风,旋动的雪,在刹那之间犹如被铁犁耕过一般,化作一条狂龙向三子撞去。 三子在心神微松之时,便知不好,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尔朱兆契机的逼进,知道对方已经出手了。 三子明白在尔朱兆剑锋未至之时,知道先机已因自己的分神而失,现在若能保证不败就已经不错了。是以,他疾速横刀斜斩,全身的气劲凝于刀锋之上,流转成一股股无形的气旋。 “轰!”那股疯狂的气劲在虚空之中急瀑,飞涌的雪花狂洒四散,化成一股浓浓的雪雾,罩成茫茫一片。 三子一声闷哼,尔朱兆的剑气似乎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就连散开的雪花,也成了剑气的一部分,割体生痛,几乎将他的刀震得脱手欲飞。 这一变化让三子大骇,尔朱兆的武功竟然在刹那间似乎提升了一倍有余,在功力上也胜过刚才。 当三子惊愕之时,苍茫的雪雾中,一点寒芒向他的小腹射到。 是尔朱兆的剑,尔朱兆的视线虽被雪雾所阻,但气机却与三子相通,无论三子身在何处,他都可以清楚捕捉到对方的位置和状态,是以,他的剑准确无比地直射目标。 三子踉跄后退,并不对尔朱兆的剑做出任何抵抗,反而提刀向对方飞斩而下。 唯有两败俱伤与同归于尽方是挽回颓局的最佳办法,三子没有别的选择,否则他唯有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直到尔朱兆将他杀死为止,没有任何抢回先机的余地,因此他必须做出这个决断! 三子不能等,绝对不能等!再这样挨打下去,只怕到时就是他想与对方同归于尽,也无能为力了。他绝对是个聪明之人,因此懂得当机立断。 三子的打法的确让尔朱兆吃了一惊,谁也想不到三子一开始就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 尔朱兆这一剑绝对可以洞穿三子的小腹,但他也不能再以更快的速度后退,那便只能承受三子临死前的疯狂一斩。到时即使要不了他的命,也会重伤而残,甚至有可能毁去他那张脸,这是尔朱兆绝对不愿意去做的事。 虽然尔朱兆此刻心静如水,但当面临生死抉择之时,他绝对不可能仍如此洒脱,如此坦然。更何况,他岂愿以自己的命去换取三子的命?尔朱兆一向自诩清高,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犹豫之中,他撤剑回击。 三子心头微松,他知道自己赌准了,尔朱兆绝对不会与他同归于尽。这一点其实他早就知道,只要尔朱兆不愿与他同归于尽,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他们的武功相差本就不多,但三子的战意却比尔朱兆高涨,斗志也更盛,这就是他可以不败的本钱,也是他不败的筹码。 尔朱兆一犹豫,气机之中立刻出现了破绽,气势也同时减弱,与三子的那种一往无回之气势相比,绝对要弱上三分。 哪怕只有半点破绽,三子就不会放过,这是他唯一扳回平局的机会。 此弱彼涨,三子的刀毫无顾忌地全力击出。 “轰!”迷茫之中,尔朱兆发出一声闷哼。 三子聚集全力一击,而尔朱兆是回剑自救,相较之下,自然是三子占着优势。 三子心头一阵轻松,知道自己已经从劣势之中走了出来,扳回了先机。尔朱兆在剑道方面的确要胜过他半筹,但却并不能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三子再也不去想蔡风的事,甚至连那赶至的一队劲骑也根本不在意,只将自己的心神完全融入刀气之中,除刀之外,再无其他,甚至连自己的生与死也毫不在意,一切都似乎变得虚幻起来。 凌能丽却没有这般洒脱,那些赶来的人,对三子或许没有什么影响,但她的心神却大为震动。 那群人并没有下马,但手中的长刀却如疯子般向葛家庄众兄弟狂斩,片刻间便有数名葛家庄兄弟闪避不及而血溅当场。 凌能丽人剑同时一旋,化成一条灵巧无伦的蓝影,如飞蛇般自虚空掠过,竟自两名俏婢的两柄短刃之间穿了过去。 这两名俏婢的流云袖早被凌能丽的剑削得不成模样,只好使出最后一招的护身短刃,有短刃相护,凌能丽一时倒拿他们没有办法,但此刻凌能丽知道绝对不能再等,否则后果实难预料,此刻唯有痛下杀手,方能让对方减少一分攻击力量。 凌能丽自俏婢之间蹿过,却并未走开,而是又绕回原地,两名俏婢一惊,却发现凌能丽化作数十道身影将她们团团围住,而每一个身影都看似不虚,剑剑夺命。 “幽灵蝙蝠!”有人传来这么一声惊呼。 “叮叮。”两声脆响夹着两声淡淡的惨叫,那两名俏婢颓然而倒。 天空之中缓缓飘落两片黑巾,却是凌能丽被削开的斗篷,那绝世容颜几乎让所有人为之震撼了一下。 凌能丽的目光如电般盯着那呼出“幽灵蝙蝠”的老者,剑尖悄悄滑落两颗鲜红的血珠。 两名俏婢死了,眉心一点殷红,两柄短刃也飞得不见踪影。 前来之人是尔朱兆的救兵,可能是见到尔朱兆射向天空之中的烟花后,才会迅速赶来。 葛家庄众兄弟和凌能丽的人几乎尽数解决了尔朱兆身边的十余人,但突如其来的救兵却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趁此刻对方一愣之际,他们全都没命地扑上去,有的将对方揪下马背,也有的将马儿击毙,但尔朱兆的救兵极多,葛家庄众人本来在人数上大占优势,而此刻却尽失其利。 “你是幽灵蝙蝠的什么人?”那老者冷冷地问道。 “我就是我,没有必要答你这么多,无论我是他什么人,但与你却是敌人!”凌能丽冷然道。 “一个女娃也如此桀骜不训,对你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老者冷冷地道,但身下的战马却似乎有些躁动不安。 “轰轰……”爆炸之声一阵响过一阵,所有战马全都受到惊吓而躁动不安,甚至不听使唤,这样一来,前来救援尔朱兆的人便变得有点散漫,战马反倒成了累赘。 “哼,本姑娘的事情自己自然会去解决,不用你来操心,尔朱家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只知道在背后弄鬼取巧,全是一群蛇鼠之辈,有什么资格评判本姑娘!”凌能丽毫不客气地道。 那老者直气得脸色发白,杀意狂涨,怒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娃娃,如此不识好歹,那就让老夫来教训教训你,看你学到了幽灵蝙蝠的几成本领。” 凌能丽望了望渐渐聚于一起的众葛家庄兄弟与自己的属下,此刻己方明显处于劣势,只能就地结成圆阵对敌,幸亏对方的大多数战马受惊,使得这些人不能挥洒于马背之上,否则定可将所结的圆阵冲得溃不成军。她知道再不能等了,蔡风此刻犹未见到踪影,凌能丽心中总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无论是怎样一种局面,她都必须迎战,是以,她出剑了! 五台老人的灵蛇剑法,别具一格,以灵动快捷诡异而见称于江湖,曾以幽灵蝙蝠显身于江湖而并无败迹,虽然当时的江湖并不如今日之江湖这般高手辈出,但在邪宗和冥宗的冲击之下,也仍有不少高手幸存,更仍有许多两宗的余孽残留江湖,这些潜伏于江湖的高手,正成了幽灵蝙蝠的击杀对象。是以,幽灵蝙蝠的确在江湖中火了一把,成为当时极为神秘的高手,而幽灵蝙蝠正是五台老人的前身。 凌能丽本就身怀小无相神功,又陡增三十年功力,以女子之身习练五台老人的阴柔武技,融无相神功与灵蛇秘法于一体,其武功进境之神速,绝对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又经蔡伤与蔡风的不断指点,武功更是一日千里,此刻也深具高手风范。 剑出,虚空之中似乎多了一群乱舞的银蛇,“咝咝……”的吐信之声,为这沸腾的天地再添一丝喧闹。 “当当当……”三子与尔朱兆硬碰了三记,两人的身形各自飞退。 三子握刀的手在淌血,顺着刀身缓缓下坠,但他目光依然坚定不移地望着尔朱兆。 尔朱兆的衣衫有些微微凌乱,更有几片衣角在风中飞旋,像一片片枯败的叶子,没有半丝生机。 三子的胸口与尔朱兆一样,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刚才那轮强攻所损耗的功力甚巨。 刀动了一下,三子握刀的手上青筋勃起,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 三子的斗志之高,远远超出了尔朱兆的想象,尔朱兆心中更明白,今次之所以战成这种局势,是因为他对自己生命的珍惜程度胜过了三子,但是若叫尔朱兆不顾生死,与三子拼个你死我活,恐怕他办不到。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生命始终比三子要珍贵得多,怎么可能会与对方做同归于尽的打法呢? “嚎……”三子一声狂吼,刀锋卷起无边的风雪,带着冰寒刺骨的杀意向尔朱兆罩去,他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一切,刀和尔朱兆是他全部精神的目标。 尔朱兆却并非如此,他并不想恋战,更无意与三子一起玩命,何况此刻他的救兵已经赶到,又何必与三子这般玩命?尔朱兆从来都是这么想的:“玩命的人只是逞匹夫之勇,真正的大丈夫应该是统领三军,驰骋沙场,破虏驱贼!”尔朱兆退,虽然牵动了三子的气机,但迅速有人挡住了三子的刀。 能够挡住三子挥出之刀的人,绝对不容小觑,尽管三子这一刀的力量几乎将他震得飞跌而出。 三子自然微微有些惊讶,这人竟可以清晰地捕捉到自己刀道的轨迹,的确是一个不能小觑的家伙。 那人在未立稳身形之时,三子的刀气已逼至了他的咽喉,冰凉冰凉的。 “叮!”横里刺来两剑,竟然又有两人同时挡住了三子的刀锋。 三子的刀快,但对方的人多。三子旋身、回削,刀如电,身如风,他身后的那柄剑完全刺空。 三子的刀就像是他的心一般冷,似能够感知到身边一切生命的存在,是以那自身后偷袭而至的人并没有得到他预料的结果,反而将自己推向了三子的刀锋。 “呀……”一声爆响,几道身影若流星般向三子疾扑,似乎誓要将三子分成万段。 三子并没有为其所动,他的刀,绝不回收,一定要将偷袭的那名剑手斩成两截! 尔朱兆的眼角闪过一丝讶异,难道三子竟然杀糊涂了?如果三子执意要击杀那偷袭的剑手,他将如何抵挡自另外三个方向袭来的长剑呢?尔朱兆对尔朱家族的剑法极有信心,这七人联手,即使是他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而三子却并不在意其中三人的攻击,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三子的刀并没有半丝停留,依然以那个刁钻的角度,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如疯似狂般切入偷袭的剑手腹间。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三子如此年轻,其功力和反应速度竟然达到了这等程度,估计失误就得付出代价,虽然他的剑回挑,但却无法抗拒三子的大力,腹间仍被对方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创口。 于是,那名偷袭者在惨叫声中伴合着鲜血飞跌而出,却保住了一条小命。 为三子挡剑的,是一道匹练般耀眼的光芒,那是一柄剑,同样是三子的剑! 剑出自左手!尔朱兆只知道是出自左手,但究竟三子是如何拔剑的,连他也有些糊涂,似乎三子的左手本来就已经有了一柄剑般。 剑式之快、之猛,绝对不逊色于三子右手的刀,甚至更带上一种如梦幻般的色彩。 “叮……”一串金铁交鸣之声过后,三子并未退后一步,那柄玄幻的剑反而破开对方三人所织的剑网。 “黄门左手剑!”尔朱兆的眸子之中闪过一缕讶异的光彩。 三子不仅会左手剑,更能使刀剑相互配合,右手刀,左手剑,竟然达到了一种无比协调的意境,刀与剑用得比无灵动,更相辅相成而威力大增。 尔朱兆心头暗骇,想不到三子竟如此强横,忖道:“看来这小子刚才并没有施展全力,还藏有最后一记杀招,若此人不死,定会成为除蔡风之外对我威胁最大的年轻一辈高手,今日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想着将目光四顾环望了一下,却并未发现蔡风的影子,心中正感纳闷的同时,却发现了凌能丽那矫若金凤银蛇的身影。 凌能丽那怪异莫名的身法与剑法倒真让尔朱兆吃了一惊。 凌能丽的武功竟然也如此之高,而对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此刻,尔朱兆也不得不承认,江湖中的年轻高手的确很多,单凭眼前这女流之辈的功力似乎并不逊色于他,剑式更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门路,他虽然出生于剑道世家,却也看不出这种以身法相配合的古怪剑法。 尔朱兆之所以不识凌能丽的剑法,是因为幽灵蝙蝠在江湖中一直神出鬼没,以拳掌及身法见称江湖,而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他的剑法,即使有人见过他的剑法,也几乎都离开了尘世。 与凌能丽交手的老者是自凌能丽的身法之中得知与幽灵蝙蝠有关,但是对凌能丽的剑法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凌能丽的身法不仅快,更诡秘莫测,剑的角度又极为刁钻,使得那老者有些手忙脚乱之感,早自马背之上给逼了下来。 老者似乎没想到凌能丽的功力竟然如此之高,完全超出了她的年龄局限,居然可与他的几十年功力相抗衡,也的确出人意料之外。这或许正是凌能丽之幸,那三十年功力,竟让她免去了几十年的苦修,而她通过一年多的苦练,早已将那股不怎么受控制的功力完全纳为己有,所需要的只是剑术修为与经验培养,这也是五台老人让她行走江湖的首要原因。 尔朱兆心头一动,转念一想:“如此美人,定是蔡风的心头之肉,只要制住了这个女人,必可让蔡风无条件就犯,到时即使蔡风出现了,主动权也已经操在自己手中!”想到此处,尔朱兆禁不住一声邪笑,也不顾什么大家子弟的身份,向凌能丽扑攻而去,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制住对方这个人质。 “小心!” “好不要脸的恶贼……” 有急切的惊呼,有愤怒的叱骂,更有人不顾一切向尔朱兆扑去。 “哼,不自量力!”尔朱兆不屑地冷笑道,剑如疾雨,自四方而动,犹如掀起一朵虚幻的云彩。 “叮叮……呀……”那名扑身而前的汉子竟挡住了尔朱兆的六击,才被洞穿咽喉。 “段六……尔朱兆你这狗东西,老子与你拼了!”一名高大如熊的大汉眼见尔朱兆一剑洞穿同伴的咽喉,忍不住如熊般怒吼一声。 “当!”高大如熊的汉子双轮一摆,硬生生砸在一柄刀上,狂怒之下,竟然将那柄刀砸成三截,但却因为段六的身死稍稍分神,肩头竟被一柄剑划开两道伤痕。 “噗!”那刀被砸断的财神庄弟子,脑袋爆成了一团碎骨。 高大如熊般的汉子似乎并不知道疼痛一般,张开双轮向尔朱兆猛扑过去,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呀……”蓦地,一声惨叫自高大如熊的汉子口中传出,却是背部被深深插入了一柄剑,更被刀割开肌肉。 大汉更怒,转身一轮回扫,竟砸断那柄刺入背中的剑,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可大轮的轮锋一绞,竟将那失去长剑的尔朱家将击毙,而那柄刀也捅入了他的腹中。 “呀,去死吧!”大汉双轮一夹,在重伤之下,依然猛烈无比。 那刀手欲拔刀而退,可刀竟拔之不出,只得转头后退,可这样一来,如何来得及避开对方愤怒的一击?半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刀手脑袋就已尽碎。 “尔朱兆!”那汉子再次拖着重伤之躯毫不犹豫地向尔朱兆扑去。 此刻尔朱兆已经与那老者将凌能丽逼得四处飘游,见莽汉如此伤重仍狂如疯虎,禁不住杀机大盛,转剑向那大汉标射而至。 凌能丽心中感到一阵无奈,段六与高大汉子都是她最忠心的属下,而此刻竟然在尔朱兆的剑下一死一伤,可她却无力相救,这的确是一种极为无奈的悲哀。 高大如熊的汉子整整比尔朱兆高出一个头,但其行动之利落绝对不会像熊,虽然他身上仍插着一刀一剑,但重伤之余的一击,仍然唤动风雷,只可惜,尔朱兆的剑更快。 这一切早在高大如熊的汉子意料之中,的确,这高大如熊的汉子早就料到尔朱兆的剑会比他的身法更快,因此他的两个大轮只是死命地护住咽喉和心口,甚至将其他所有的要害都暴露在尔朱兆眼中。 这种送死的打法却是尔朱兆前所未见的,更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般自动送死的人。是以,他心头怔了一怔,因为他有些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在他的剑稍顿的当儿,只觉眼前一黑,却是那高大如熊的汉子已扑到了身前。 “呀……”那汉子一声狂号,尔朱兆的剑在本能反应下直挺挺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那汉子的眼角竟露出了一丝笑意,一丝疯狂而恐怖的笑意。 而在此刻,尔朱兆也感觉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那是一种让他心胆俱寒的结果。因此,他飞退,也唯有飞退! 尔朱兆的确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让这个送死者靠得太近,一个不怕死的人比之一头人熊更可怕,任何人都不能不对这垂死挣扎的人熊另眼相待,任何人都不能不对这垂死挣扎的人熊进行防备。野兽的临死反扑,是最为可怕的。 “呀!”尔朱兆虽然发现得及时,但仍被那汉子抛出的两只大轮割破了双肩,带下两块皮肉,几乎痛彻心脾,在惊怒之余长剑一绞。 那汉子如野狼般狂号一声,双手死死抓在尔朱兆两肩的伤口上。 “砰!”尔朱兆避无可避地被那汉子巨大的脑袋撞中额头。 一阵昏眩之感过后,尔朱兆发觉自己的鼻孔之中滑出两行热乎乎的液体,眼角几乎被撞得裂了开来,整颗脑袋仍在“嗡嗡”作响,肩头的伤口依旧剧烈地疼痛,那两只深深嵌入肉中的手已经变得冰冷。 “大公子,你怎么了?”一柄刀以最快的速度斩下那大汉冰冷的双手,在那庞大的躯体轰然倒下之时,尔朱兆才被属下的声音惊醒,若非伤口仍在发痛,他还以为刚才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一个不要命的人的确十分可怕,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害怕,你不能让他害怕,那么害怕的人自然就会是你自己。 说到武功,即使三个若那大汉般身手的人,也不一定能胜过尔朱兆,但尔朱兆仍然受伤了,虽然伤得并不是很重,可对他的心理却是一种极为沉重的打击。 “呀……”又有一名剑手死在三子的刀下,那七人已经只剩五个,而三子除衣衫有些不整之外,依然勇不可当。 庄内四处厮杀的战团逐渐聚中,不仅是因为形式的逆转,更是因为地底的爆炸,使得每个人都深深感到逼近的危险,是以,众人情不自禁地将战场向庄外偏移。 无名五与耿怀恨也战得极苦,无名五已经换了五件兵器,虽然让耿怀恨有些狼狈,但却并没有办法取胜,若非靠不断弃换兵器,只怕无名五此刻已经败下阵来。 耿怀恨也是有苦难言,右手仍在滴淌着鲜血,而他挥动巨斧所需的力气比之无名五当然大多了,功力损耗自然更甚,而且流血过多,使他的手臂越来越沉重,如此下去,只怕会因流血过多而败下阵来。即使不流血,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更让他吃惊的却是,无名五竟似乎有层出不穷的绝招,每一种兵器到了他的手上,都似乎习练了十余年一般纯熟自如,也不知道这件兵刃之后,下一件对付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兵器,这正是耿怀恨心中蒙上阴影的根源。不过此刻,他仍能强撑着与无名五斗个旗鼓相当,但无名五却渐渐向三子与凌能丽两人靠近,唯有大家在一起,才有一拼之力,只是他弄不明白,蔡风怎么仍未出现,地道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名五隐隐猜到,地道之中的爆炸定是与蔡风和无名十六诸人有关,但此刻己言众人都无暇分身。 包向天和黄尊者的面色都极为沉重,一旁众人更是谁也不敢做声。 那些苦行者犹如一截截断木般,静静坐在蒲团之上,不声也不响,似乎世俗之间的任何事都无法勾起他们的兴致。 “在北魏究竟还有谁拥有这般实力?”黄尊者有些不满地问道,因为包向天派出去打听赤尊者行踪的探子,三十六人已有十二人无功而返,另外二十四人却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这几乎让包家庄的探子心惊胆寒。 包向天的个头并不高大,但看上去却极有气派,敦厚而不失一种儒雅之气,那粗实的脖子似乎怎么掐都不会断气。脑袋和肩膀相距并不高,甚至比普通人更短,戴着一顶镶有一颗巨大明珠的貂皮帽,那翻起的貂裘衣领几乎让脖子失去了界限。不大的眼睛,却显出睿智而深邃无比的神光。 “北国,说到实力最强的自然是葛荣,同时又有四大世家,太行三十六寨十八洞,过黄河入皖境,还有一个暗月寨。暗月寨可以排除,他们不可能身入冀境掳走赤尊者,因为他们一向是中立于魏梁之间,不会轻易去得罪谁。” 顿了一顿,包向天接着道:“太行三十六寨十八洞与葛荣的关系极好,更有可能是葛荣的潜在实力。是以,这三十六寨十八洞可以纳入葛家庄的势力范围,而四大世家的势力,元家又可排除,元家已经统治了江山,很少活动于江湖之中,即使有绝世高手,也只能入主朝廷,而不会列入江湖的高手榜中。其实元家的确有几个可怕至极的人物,例如心计百出的元融,此人的武功也绝对可与蔡伤、尔朱荣相提并论,若是元融出手,自然没有干不成的事,但他此时却在部署如何对付起义军,根本无法分身。再说若是元家出的手,他们根本没有如此偷偷摸摸行事的必要,只需大军压境即可,是以,元家可排除。另外三大世家,都有可能,但却没有葛荣的可能性大,上次我们坏了他的好事,他一定在寻机报复,也只有他们知道赤尊者前来中原的事。以葛家庄的实力,要布眼线探清赤尊者有行踪,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而三大世家,这段时间都在为刘家送亲之事各怀鬼胎,这使得他们出手的可能性又变小,甚至不可能。” 黄尊者的眼中杀机涌现,但这是在北朝的势力范围之内,以葛家庄的人力、物力,若是他们干的,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可从他们手中救人,唯有借助包向天的力量了。但他有些不甘心,又问道:“可有慈魔与那个打不死的家伙之下落?” 包向天再次摇了摇头,这已是他今天第五次摇头了,是以黄尊者的些气恼。 “那人又是什么身份呢?”黄尊者再次问道。 “我想过中原所有的高手,却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似乎从未涉足过江湖,抑或是很久以前在江湖中并不出名,是以,我根本无法找到他的资料。”包向天无可奈何地道。 黄尊者的脸色更为阴沉。 “请尊者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出那小子的下落,更保证赤尊者会安然返回,绝对不会让贼人逍遥无忌!”包向天毫不含糊地道,自然地流露出一种霸者之气。 黄尊者深深望了包向天一眼,微微平息了一下心头混乱的思绪,道:“我相信庄主能够做到。” 包向天的目光却紧紧逼视着黄尊者,淡漠地道:“但我想知道慈魔究竟是什么身份?直得你们如此劳师动众地自西域追至中土。” 黄尊者一愣,眉头微微一皱,极为平静地道:“我也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法王,另一人则是华轮大喇嘛,只怕连慈魔自己也并不完全明白自己的身份。” “那总会有一些关于他的资料吧?”包向天为之愕了一愕,显然对黄尊者的回答极为意外,但仍不甘心地问道。 “我们只知道他来自一个非人可以生活的沼泽,似乎天生便对我们喇嘛教存有偏见,他自称为蔡宗,在牧民的心中,他是个好人,但对于我们喇嘛教,他却是死神!在草原上,四处都流传着他杀死喇嘛、毁掉宗庙之事,因此有人称他为魔,地狱之魔,但他对牧民和马贼的恩惠极大,那些人便将地狱之魔改为慈魔,意为仁慈的魔鬼,在吐蕃和吐谷浑都流传有慈魔的事迹。而他赶赴中土却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抵达河北却是半个月之前。”黄尊者道。 “地狱之魔?地狱又是个什么东西?”包向天奇问道。 “地狱乃是佛经中阿修罗主宰范围,对死去的恶魂、凶妖施以最残酷的刑罚之地,在那里的全都是恶魔厉鬼,地狱乃冥界最为黑暗之地。”黄尊者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在吐蕃和吐谷浑都是你喇嘛教的势力范围,竟还让慈魔活着来到中土,这的确是个奇迹,他有这么可怕吗?”包向天问道。 “事实上,谁也无法估计出他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其武功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精进,常常有着出人意料的变化。在西域,几乎找不到比他潜力更可怕的年轻人,是以,每次我们将他估计得极高,可最后仍然低估了他。他来到中土,是一路上杀过来,也是一路躲过来的。”黄尊者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包向天的神情显然是在凝思,如此一个敌人,的确不得不重新估计。他曾经到过西域的许多地方,明白喇嘛教的发展之快,几乎遍布域外各地,甚至有超过中土佛教之势。只是因为中土佛教的排斥,使得喇嘛教无法传至中土。他更明白喇嘛教中的高手多似牛毛,无论是中观宗还是瑜伽行宗每代都有高手辈出,而蓝日法王的密宗也同样绝对不能轻视。可是以喇嘛教及吐蕃国的人力,竟然无法让慈魔在世上消失,可见这个慈魔的确是可怕至极。 “这个慈魔究竟是哪里人?”说话者是包家庄的副总管包问,但他问的却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虽然如此,但包向天似乎若有所思起来。 黄尊者却并不知其意,冷眼望了包问一眼,道:“刚才不是说过,这世上大概只有大喇嘛和法王才知道他的来历吗?至于慈魔是哪里人,我也不大清楚,他最开始出现之时,就是在当曲沼泽附近,那是五年前。” “为什么他会自称蔡宗呢?难道吐蕃会有姓蔡的人?”包向天似乎极为不解地问道。 黄尊者似乎也被提醒了似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神色。 “那就是说,吐蕃并无这种姓氏?姓蔡唯有中原才有,也就是说慈魔蔡宗前来中原并不是一种偶然。”包向天并没有漏掉黄尊者那个不易觉察的眼神,分析道。 黄尊者神色微微变了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自称蔡宗,是不是与他真正的身份有关呢?只要能知道他的身世,对付他似乎就简单多了,至少我们知道他此次中原之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比我们对他毫无所知总要好吧。”包向天道。 黄尊者沉默了片刻,的确,若能知道慈魔前来中原的目的,就可以对症下药,自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但慈魔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到中原又有什么目的呢?他也有些迷茫了。 “这些唯有等大喇嘛赶至中原后,才能够知道。”黄尊者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那大喇嘛什么时候可以赶到中原呢?”包向天问道。 “大喇嘛地位尊崇,虽然我们已飞鸽传书,大概也需要到清明之后吧。”黄尊者再次无可奈何地道。 包向天淡淡一笑,道:“这并不碍事,我们只要密切注意蔡宗的行踪,等到大喇嘛赶到中原便行了,这段日子最重要的是将赤尊者找回来。” 听到赤尊者的事,黄尊者的眸子之中又射出了冷厉而肃杀的神芒。 尔朱兆惊魂初定,三子与无名五诸人竟然全都聚到了一起,凌能丽也被圈入战团之中,结成一个个圆阵对敌。 无名三十六将 第129章 第二十七章 超越自 第二十七章超越自我 黄海闭目拭剑,剑身闪着一种幽暗的光芒,在白皙的雪原之上,与黄海一样显得那般夺目。 彭连虎望着那柄不知饮过多少剑手之血的剑,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无法解释,或许这正是一个武人的精彩之处。 向更高的高手挑战,才能够超越自我,真正享受生命的精彩! 黄海和尔朱荣都是天下各道高手自认难以攀比的绝世高手,那这一战,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结局呢?没有人可以想象,但谁都知道,这是绝对不容错过的一战,绝对不容错过! 尔朱荣闭着眼咀嚼着兔肉,似乎极为享受这回归大自然的温馨,他吃得很慢,嚼得很细,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悠闲,就像是黄海在听风。 听风,吹过的寒风,如刀!冰冷而肃杀,偶有一蓬吹散的雪雾落下,衬着碧潭之水,倒也是不可多得的美景,难得的却是那份幽静。 黄海和尔朱荣并不想睁开眼睛欣赏这份美景,他们只是用心去捕捉,用心去感受,那是一种无法让外人理会的境界。 黄锐和追风诸人全都很肃静,只是在静静运功烘干身上的衣服,他们吃了东西,填饱了肚子,无论是功力还是斗志,都恢复了一个层次。是以,他们此刻能以自身的功力烘干身上的衣服,而不会被冻成冰雕。 尔朱情和尔朱仇也在加紧调息,虽然他们对尔朱荣绝对有信心,可黄海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十九年前,尔朱家族的那么多高手都未曾让黄海丧命,不仅被他冲出重围,更让尔朱宏与数十名尔朱家族的高手死于非命,这绝对不是个浪得虚名的人能做之事。也许,这一战会成为尔朱荣一生中最为艰巨的一战,但他却不能不战! 彭连虎此刻竟似乎完全可以体悟到尔朱荣和黄海的心境,是那般恬静和安详,并没有决战前的紧张,更没有生死决斗的慌乱。 黄海和尔朱荣的心境就像是深潭最底下的水,平静得不受任何风浪的侵袭。 只要是高手,就能够读懂这之中的玄机,绝对能够读懂! 彭连虎自然读懂了其中意境,因为他也是高手,他更明白,黄海与尔朱荣今日一战,将会是他武道修行的又一大转折。 能向更强的对手挑战自然是一件极为痛快之事,但能够目睹两大强者的决战则更是一种幸运。而到底可以收获什么,暂时谁也无法得知。 尔朱荣仍在啃着那条兔腿,但却没有吐骨头,那些骨头全都在他的嘴中嚼细,完完全全地吞咽下去,啃着带骨头的肉,就像是在嚼包子一般优雅。 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奇怪,在这一群本就异乎凡俗的人之中,不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才会让人感到意外。 “你在想些什么?”黄海突然淡然开口问道。 彭连虎和黄锐诸人一愕,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尔朱荣却已经答道:“我在想,如何将自己的剑招发挥到尽善尽美。” 彭连虎诸人这才恍然,却不明白黄海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尔朱荣在想问题,他们都是闭着眼睛的,根本就感觉不出任何异样。 “如果你这么想,那今天之战,你输定了。”黄海自信地道。 “为什么?”尔朱荣并不为之所动,淡漠地问道,口中依然啃着那剩下的半条兔腿。 “你是明知故问。”黄海并不想多说什么。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弱点?”尔朱荣悠然道。 “我不想拖得太久,那太没意思,同时我不想将时间用在无益的想象和等待之上,因为对于你,那全没必要。”黄海冷冷地道。 尔朱荣禁不住笑了笑,道:“好,爽快,我就给你一个痛快!”说着,将剩下的半截兔腿一下子塞入口中,那嘴巴犹如无底深洞一般,毫无阻隔地将兔腿吞入腹中。 黄海淡然地笑了笑,却并不想多说什么话,他甚至对尔朱荣有些不屑。一个真正的高手,完全没有必要说一些多余的废话,事实会证明一切,因此他并不想与尔朱荣争辩什么。 两个被誉为天下剑道至尊的人,终于在今天要分个高下,剑道之中,自然容不下两个王者。是以,这一战终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没有人可以解开今日这一战。 “我足足等了二十年!”黄海抚剑缓立,只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那你这一生定会为这个等待付出代价。”尔朱荣淡然道。 “任何代价都会有回报相衬的,没有回报就不会付出代价。”黄海悠然道。 “你认为一定可以得到这份回报?”尔朱荣也立起身来,反问道。 “一定可以!”黄海的声音是那般坚决而有力,绝对没有半点含糊,更充满着一个武者的自信。 尔朱荣睁开眼睛,两道神芒在虚空之中与另外两道神芒相交。 黄海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像是心有所感。 两道目光在虚空中竟似爆出一溜火花,惊心动魄就从这一刹那之间开始。 战意和剑气四射,似化成寒风中的一部分旋飞于雪原之上。 两人都没有动作,但彭连虎却知道,两人都已经出招了,是以另一种形势,另一种方法交手。 那是意境,高手的意境,在静中生万动,在动中得静之神韵,天地万物应心而生,应气而活,尔朱荣和黄海正是以一种内在的精神交手。 天地间的景致也顺应两人的心境而变化,这的确是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前奏。 “凌姑娘,你带着元姑娘先走,我来断后!”三子和无名五同时道。 “阿风呢?”凌能丽并没有答应两人的话,而是在百忙之中出言询道,眸子之中显出一丝焦灼和不安。 “阿风一会儿就出来,他去办点急事。”三子急道,他知道,如果说蔡风仍在地下,凌能丽绝对不会离开的,那可对局势更为不利。 “你在说谎,你的眼睛告诉了我,阿风是不是仍在地道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能丽翻剑刺入一名敌人的咽喉,急切地问道。 三子一呆,没想到凌能丽竟如此敏感,居然捕捉到他眼中那一丝轻微的波动。 “小心!”无名五的呼声仍是迟了些,一柄剑已划开了三子背上的肌肉。 三子闷哼一声,反手一刀,以快速无伦的手法,竟切下那人的一只手臂。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冲出去再说!”三子急道。 凌能丽也清楚,此地的确不是久留之所,必须尽快突出重围,否则,自己等人只会成为尔朱兆的阶下之囚。 “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给我截住他们,一个也不能溜!”尔朱兆一声冷哼,众尔朱家族弟子奋不顾身地扑向凌能丽诸人。 三子和凌能丽诸人虽然武功了得,但却是久战之下的疲军,况且双拳难敌四手。尔朱兆执意在他这一方加强攻击力度就是想留住他们,是以,他们一时也无法突破重围。 尔朱兆自然知道眼前的两个女子对蔡风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只要能够擒下这两人,那蔡风再厉害也会被牵着鼻子走,至少可以使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凌能丽得知蔡风仍在地道之中,心神禁不住为之波动,失神之下,竟险象环生。 “那两个女子要活捉,谁抓住了她们其中之一,赏金五百两!”尔朱兆淡然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凌能丽和葛大诸人所受的压力顿增,更加无法突出重围。 “轰轰……”地底之下爆响频传,巨大的震力,几乎使整个财神庄翻了过来,积雪飞舞,大树倾倒,甚至庄外的围墙也开始倒塌,那些正在厮杀的人,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危险与自己是多么近,那来自地底的威胁是多么深切。 尔朱兆的眼中,依然只有狠辣的杀机,今日之战局处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直被蔡风牵着鼻子走,对他来说,这的确是种莫大的耻辱。以他的心性,自然不想就这样罢手,他要对蔡风的人施以无情的报复,更要平复心头的那股难以息灭的嫉火。而此刻,他真的相信蔡风已被埋在地底了,否则,以蔡风的性格,此时是绝对不会不露面的,只要蔡风不出现,他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眼前这些葛家庄属众,自然不在他的话下。 蔡风真的被埋在地底了吗?不仅尔朱兆这么想,就是三子和凌能丽都是这么想的,否则的话,怎么仍不见蔡风出现? 地底连续不断的爆炸,更为三子和凌能丽的心头添上了一丝阴影。 围攻凌能丽的是那老者与血煞杀手中的几人,可见尔朱兆的确很看重凌能丽。 凌能丽所遇到的是这一年多来最艰苦的一战,绝对是,负伤累累,仍斗志不减,连三子和尔朱兆都感到惊骇莫名,身为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斗志,的确极为罕见。他们自然不知道,凌能丽习武的原动力就是仇恨,是以她对自己意志的磨炼近乎刻薄,也只有付出常人无法付出的努力,才能够得回常人无法得到的回报,她竟可在一年多时间之中学尽五台老人的全部技艺,虽然她天资过人,但也不可否认她的意志之坚强。 尽管凌能丽的意志极为坚强,但高手相争,并不全靠斗志,还需要凭借实力。单打独斗,凌能丽可以不畏惧这群敌人中的任何一个,但若对方群起而攻,就不是她独立所能够解决的问题了。加之伤疲不堪,凌能丽的剑竟然被击落,被那老者击落,而血煞杀手最懂得如何趁虚而入。 “小心!”三子飞步来救,但却被强敌紧紧缠住,只得疾呼一声。 其实三子所呼的并不是让她小心血煞杀手,而是小心那些倾塌的围墙和自地底下传来的爆炸。空中喷射的雪花如刀似箭,射到人的脸上有种火辣辣的刺痛,更造成一片虚雾,朦胧一片,三子替凌能丽担心的就是这个。尔朱兆下令要活捉凌能丽,血煞杀手虽凶,还不至于伤了凌能丽,但爆炸却是无情的。 三子的声音被爆炸之声和墙塌之声所掩,他甚至因为分神,再次中了敌人一刀。 尔朱兆眼角绽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如果蔡风死了,这般美人,谁也不会嫌多,他定会用尽办法将这些女人据为己有;如果蔡风没有死,他便可将之作为最厉害的武器让蔡风就范。 正趁机攻向凌能丽的血煞五与尔朱兆一样充满了得意,他这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黄金,即使与那老者平分,也有二三百两之多,如此一笔横财就这样轻面易举地到手了。 的确很顺利,凌能丽被对方击落长剑之后,手脚一缓,血煞五立刻扣住了她的脉门,手法之利落,之准确,的确已达到了一流之境。 脉门乃人身极为重要的部位,只要扣住了脉门,这一切便几乎已成定局。 当然,偶尔有些例外,凌能丽便是属于这类例外之人,或者,她并不是例外的人,可血煞五这一次的确算错了。 凌能丽的脉门竟然涌出一股汹涌若海潮山洪般的气劲,完全不受控制地自血煞五的指尖和掌心传入他的七经八脉中。 血煞五狂号一声,若被雷击电劈一般倒飞而出,在雪雾弥漫的天地中,洒下一道凄艳的血红。 那击落凌能丽长剑的老者大惊,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被他击落长剑的凌能丽竟有如此可怕的功力。 血煞五绝对不是庸俗之辈,其武功之高,足可在江湖上称为一流高手,可是竟被凌能丽一击震飞,而且受了重伤,单凭这分内力,就让他无法想象。但在雪雾弥漫中,仍然依稀可见凌能丽的身影。 血煞四和那老者同时攻到,一剑一掌,都倾尽全力,他们皆不想再失手,面对这似乎无法揣测的对手,他们唯有倾尽全力一拼。 尔朱兆也大骇,血煞五飞跌在他身前不远处,嘴角之间,仍在流着血丝,却昏迷了过去。面色血红,显然是血脉尽闭,火劲回涌,修罗烈焰掌劲反噬其心所造成的。 他自忖没有这分功力可使血煞五的火劲反噬主人,可这却是一个剑被击飞的女流之辈的杰作,怎叫他不惊? 尔朱兆正要为血煞五施以援手之时,却见血煞四与老者全力攻击凌能丽,不由得再次一惊,呼道:“留下活口!” 其实,尔朱兆根本不用再呼什么,他的呼喊全是多此一举。 雪雾之中,凌能丽的眸子射出两道清冷的厉芒,若两柄劲剑刺开雾瘴,血煞四和那老者的剑体都变得无法遁迹。 老者和血煞四没来由地心头一寒,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面对凌能丽的目光,可是凌能丽的目光却若冰冷的刀锋一般切入他们的肌肤,侵入他们的触觉神经。 在掌剑距凌能丽两尺之时,也正是尔朱兆的声音传到之时,凌能丽出手了,以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伸出两只素洁而毫无瑕疵的手。 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么难以想象,那么不可思议。凌能丽所施展出来的手法,就像是让那老者和血煞四做了一场噩梦般。 老者那柄要命的剑顿在空中,一动也不能动。那并不是老者不想动,而是他根本无法动。 就因凌能丽两根春葱般的玉指,使那柄要命的剑犹如夹在两座大山的缝隙之间,根本就难作分毫的移动,而血煞四却做了另一场可怕的梦。 凌能丽的左手食指若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刺破他掌心所带火劲,毫无阻隔地刺在他掌心的劳宫穴上。锐利无匹的劲气,带着一股炽热的暖意涌进他的心房。 血煞四的确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他竟毫无能力避开凌能丽这一指,在凌能丽最初出手的那一瞬间,他便似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祥,当凌能丽那一指破开他手心火劲时,就知道这一指是绝对要命的。因此,他想避,在短短的刹那之间,他变换了十七个动作,但依然无法避过对方要命的一指。 血煞四的惨号之声比杀猪的厉叫还难听,他整个身躯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没命地倒纵而回,但整个人尚在半空中,却“吧嗒”一声重重跌落在地,浑身一阵颤抖,脸若充血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那老者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妙,他竟然全无办法夺回那柄属于他的长剑,而剑上更传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压。若电流一般,让他心惊肉跳,他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剑。唯有撤剑才是唯一出路,他早就有些心寒,先是血煞五,再是血煞四,几乎都是败得莫名其妙,幽灵蝙蝠的可怕之处,他并不是不知道。那时候,他正风行江湖,但与幽灵蝙蝠却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只能将对方当做一个神话或是传奇来看待,此刻面对幽灵蝙蝠的传人,他虽然有所准备,但心中依然忍不住多了一层阴影。 老者所作的打算的确是正确的,但是仍迟了一步。 “哧!”那柄长剑竟被凌能丽的两根手指剪为两截,而在那老者飞退的当儿,那截断剑的剑尖已若幻影般反射入他的咽喉,他甚至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颓然倒下。 这瞬间所发生的变故几乎让尔朱兆应接不暇,但也惊骇欲绝。 凌能丽突然横空飞扫,若一片云彩,在雪雾之中,幻成一层淡蓝的迷茫。 那自四面攻来的兵刃,几乎在眨眼间被一股巨劲绞飞,惨哼声、刀风声、惊呼声之中,传来了尔朱兆一声惊骇的呼叫:“蔡风!” 尔朱兆并没有看错,凌能丽之所以能将身形横于虚空中出击,是因为蔡风在其后抱着她,更将自己的真气灌注于凌能丽的体内,这才会让凌能丽在刹那间便伤了己方三名高手。 在这紧要的关头,蔡风终于还是出现了,出现得那么突然,那么及时,却让尔朱兆似误吞奇毒一般惊惶。 无名十六也跟着一起出来了,随于无名十六身后的乃是葛家庄精锐,这些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方面都不容小看。 无名十六诸人的参战,双方形势立时倒转。 蔡风牵着凌能丽的手,两人功力相融,更是无人可敌其一招,所过之处,敌众无不尽成刀下之魂。 凌能丽心头大畅,虽然伤疲不堪,但蔡风的功力自有疗伤之效,她不仅可以一边攻击,更可一边调气回神,精神迅速恢复。 “撤!”尔朱兆知道再没有任何可以留下来苦战的理由。 就因为蔡风的出现,打破了他均衡的局面,更让他绝对的优势再一次转入低谷,让尔朱兆不解的却是蔡风从何处来,究竟是怎样出现在凌能丽的身后呢?这像是一个谜,至少是他无法解开的谜。 蔡风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活口,这些双手沾满血腥的敌人,唯一可走的,就是死亡之路。触动了蔡风杀机的人,就得付出惨重代价! 蔡风能够自地道内强烈的巨爆之中蹿出,的确让人无法理解。 原来,蔡风出于义气,绝对不能让无名十六诸人毫不知情地死在地道之中,而对地道的了解,唯有他与三子最深;能在迷宫般的地道中不迷失方向的,也只有他和三子那种野兽般的灵觉。而他绝不会让三子再去冒险,三子和长生为他已经付出太多,是以他毫不犹豫地便负起营救无名十六的任务。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去的话,三子定会前去。虽然此去生存的机会也许十分渺茫,但他并不害怕。 而被三子制住穴道的财神几人,在众人退出后,由于不能行动,也留在了地道中,蔡风找到无名十六诸人后,正好撞到惊骇若死的财神,也便出手相救。 在地道中,蔡风更明白,任何人创建这庞大而纵横交错的地道,绝对不会不留后路,而这地道中的自毁机关也设置得非常离奇,怎会与机关总钮有关呢?若是有外人误打误撞关闭了总枢纽,那岂不是要让所有财神庄的人都命丧黄泉吗?是以,这之中定有古怪,而设计这自毁机关的人正是财神,他设此自毁机关,显然是对付自己人。否则,这自毁机关怎不设在另一隐秘之处,而设于这种最不安全的地方?任何人稍有失误,就足以酿成大错,造成毁灭性的伤害,这纯粹是对财神庄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蔡风心神微定,就看出了其中破绽。 事实果然不出蔡风所料,这自毁机关只有财神一人知道,而财神并非为保护财神庄,而是要对付尔朱家族的人,他更是潜伏在尔朱家族的死士,只待尔朱家族的族王一至,便即与之同归于尽,所以才设此自毁机关。谁知财神等了十来年仍没等到该来的人,却让无名十六给误打误撞触动了机关,使他的计划前功尽弃。 蔡风所猜更没错,地道之中还有安全通道,而这通道的尽头,正是最后一堆火药燃爆之处,这尽头的通口并未打开,只有等那火药爆炸,才会炸开最后一层土。 出口之处正是庄门口,在凌能丽身边炸开的那一堆火药,也正是蔡风所在地道的出口。 蔡风在地道口被炸开之时,立即跃出地道,地道之外,已是一片狼藉,血腥满地,且正是凌能丽受危之时。 在雪雾与土雾之中,众人根本无法捕捉到蔡风的身影,甚至他是怎样接近凌能丽也无人知道,包括凌能丽自己。 凌能丽只觉一股暖流涌向她的七经八脉,精神一震之时,血煞五已经被震得飞跌而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同时,她的耳边传来了蔡风的轻呼,这才知道出手相攻,竟然同时将血煞四和那老者击杀,使她禁不住心中大喜。 尔朱兆是个极为聪明之人,葛家庄众弟子的确够厉害,他们财神庄的人,根本就未曾受到严格的训练,如何是这些人的对手?虽然后来在人数上占了极大的优势,可是蔡风一出现,更带出无名十六这一群好手,立刻让他属下的高手死伤一片,那就是说半点机会都没有了。而让他面对蔡风,那更是丝毫希望也没有,所以他唯有撤退一途。 蔡风对尔朱兆起了杀机,绝不想让对方逃掉,对于尔朱家族的任何人,他都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只有无尽的恨意。 三子见蔡风安然出来,且带出无名十六,他精神立刻大振,重现神威,只杀得那些财神庄弟子哭爹喊娘。 财神庄中的所有局面此时全被三子控制,蔡风再不用担心什么,放下凌能丽,掠步向尔朱兆追去。 尔朱兆一声尖啸,身下的健马更快地飞驰而出。 蔡风却忽然感到一阵沉闷,经脉似乎开始混乱,不由得骇然驻足,心知又是那莫名其妙的伤犯了,只得望着尔朱兆逃走的方向暗恨。 几日前,在地道之中,尔朱荣和黄海都剑出如电,剑气蒸腾,虽然剑与剑并未相交,但那种压抑的感觉却令人骇然动容。 在地道之中,他们剑不相交,或许是因为怕激得地道塌陷,可是出了地道,他们之间的争斗却让人更感意外,这是与地道之中两种完全不同的争斗方式,根本未见刀光剑影,甚至根本就未曾出剑。 黄海那柄擦拭得无比光亮之剑,只是斜斜地指着地面,懒散至极的姿态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毫无高手相争的意态,但却似乎可以随着寒风,微浪而轻摇。他的整个人犹如深深嵌入了大自然之中,与自然融为一体。 尔朱荣似乎处于一种绝然不同的意境,双手虽然也极为自然地笼于衣袖中,但整个身形似乎散射着一种逼人的气焰,若剑气一样,凛冽而森寒。 彭连虎禁不住为之心神大动,一个绝世高手,武技的表现不再是一种形式,而是一种境界,一种自精神到心境的修为,而这种修为的最高境界,却是回归自然,意到神发,而非显于外在的气势。 尔朱荣和黄海的剑意修为似乎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子,但每一种剑意都有其动人之处。 彭连虎心头不由得暗赞:“果然不愧为当世两大剑术宗匠,的确有着让人无法想象的可怕之处。” 其实,剑术的修为达到黄海和尔朱荣这种境界,已经完全不需要用剑,但他们所面对的,乃是生平最大的敌人,岂有不用剑之理?除非有一人想死。 黄海似乎有些不耐这种沉闷的僵局,率先移动了一下剑,或者可以说是将剑尖向上挑了一挑。 只那么一点点,几寸许的空间,但整个形势似乎突转。 距离和角度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神奇,只那么一点点的空间,竟然产生了让人震撼无比的效应。 雪层在飞旋,在流动,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所牵引,做着极有规律的运行。寒风更烈,树梢之上的雪团飞落更快。 黄海的身上也同样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势,在刹那之间,似乎凝成山川,高不可攀,耸立如五岳,气派非凡,他手中那柄普普通通的剑,竟然杀意四射,透着强霸至极的压力。 尔朱荣眼角射出一丝讶异的神色,似乎只是因为黄海的剑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电芒划破长空,却并非射向尔朱荣,而是停驻于虚空之中,黄海的双臂合在一起,再下坠之时,居然牵动了那片昏黄的云彩。 彭连虎和一旁围观的高手禁不住全都大惑不解,黄海施展出来的并不是传说中所谓的黄门左手剑,而是双手使剑,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居然牵动了天空中的浮云,这的确是一种奇观。 “好!”尔朱荣再不能不动,那片昏黄的云彩向他的头顶狂压而下,灭绝性的气机,像泰山压顶一般,是以,他不能不动,不能不出手。 黄海一出手就使出如此可怕的猛招,的确让人心惊。 “轰!”黄海的剑并未落地,但也并未击中尔朱荣,可那汹涌的剑气却若闷雷般重击于地。 雪花飞舞,在迷茫的雪雾中,尔朱荣犹如一点淡淡的幻影,破入昏黄的云彩,一朵亮丽的剑花在黄海的剑影之中绽放,且一盛再盛,几乎吞噬了所有的光和影。 黄海和尔朱荣自己也完全被这朵无比绚丽的剑花所吞噬。 “叮叮……”剑响之密集,几乎分不清中间的停顿,全都凝成一串长长的脆响。 黄海的身形只在虚空之中翻了两翻,踏在一根断了的碎枝上,若滑翔的雄鹰,剑转左手,拖过一道亮丽的彩弧,向尔朱荣撞去,那种神奇般的轨迹,只让一旁观看的众高手惊叹不已,无论是力道和角度,抑或速度,都达到了至善至美的地步,没有半点瑕疵。 尔朱荣的剑回收,犹如一张严密的网,丝风不透的网。 “轰!”两剑相击并非直接相交,却是无形的剑气交击,所以发出的声音沉闷异常。 地上的雪花飞扬,劲气四溢,使潭中之水狂升而起,就像是突起的一条巨龙,突兀而怪异。 第130章 第二十八章 奇僧异 黄海的剑丝丝入扣,每一剑的弧度都像是一个完美的艺术精品。尔朱荣的剑在守势之中又藏有无限的生机,似乎任何一刻都会有爆发的可能,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 尔朱荣在退,天下间能够让尔朱荣后退的人的确太少,但黄海却是其中之一,虽然尔朱荣的剑招并未乱,更不是落在下风,可单凭让尔朱荣后退一举,就足以让任何人感到骄傲。 “族王,小心!”尔朱情和尔朱仇同时惊呼出声,因为尔朱荣竟然踏到了水上,在那激烈动荡的浪头之上踏行。 黄海也同样双足踏于波涛之上,气劲相激之下,深潭之中的水若被强劲的火药炸开一般,“哗哗……”巨浪狂冲四射,剑气所至之处,水面激荡汹涌。 气氛之烈完全是一种阳刚的霸意。 彭连虎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两人的身形,甚至两人所踏波纹的差别也丝毫逃不过他的双眼。 尔朱荣与黄海所踏之浪,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形式。 尔朱荣脚下的浪全是一圈圈内陷的暗纹,似乎制造了一个个旋涡,而黄海脚下却是浪涛抬升,似乎他的脚下有着一股股吸力,使得水面之水随着他身形的升高而抬升,构成一种异样的生动。 彭连虎知道,眼前的情况与二人所修习的内功心法有关。 黄海的内功心法定是以吸纳天地之间的三清之气为主,才会形成这般场面,而尔朱荣却是将黄海攻击的力量,以一种特殊的功法,散入水中,这才使潭水若炸开了锅一般,此起彼伏,似乎根本没有平静之时。 不可否认,这一战似乎没有蔡伤与石中天那一战惨烈,或许是两人的强霸之气不如蔡伤。 蔡伤的刀招中,那种威临天下、霸盖一切的气势的确是黄海与尔朱荣无法比拟的,他们两人的比试,更没有蔡伤给人的震撼那么深刻,那种激烈的程度就是不懂武功的人都能够明白其中的可怕之处,而对于每个武者,更是惊服无伦,包括彭连虎。因为当世之中,的确没有人可以达到那种程度,也或许,此刻的黄海和尔朱荣并没有进入最后决出胜负的高潮。 元定芳只是被迷香所迷,用散雪一擦脸,便醒了过来,尔朱兆并不敢伤她,因为尔朱兆实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对付蔡风无情的攻击,何况人美的确要占些优势,让人舍不得伤她。 元定芳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静躺在蔡风的怀中,那种意外的感觉,使她软弱得滑下泪来。 “我是在做梦吗?”元定芳有些担心地搂住蔡风的脖子,若受惊的小鸟般问道。 “疼吗?”蔡风捏着她那小巧玲珑的鼻子,按了一下问道。 “嗯!”元定芳点点头,她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绝对不是置身于梦中,那自心底升起来的喜悦使她将蔡风的脖子搂得更紧。 蔡风轻轻地在她那冰凉的红唇上吻了一口,只是轻轻地,温柔得像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元定芳轻颤一下,紧闭美目,呼吸却急促起来。 静静的房间,唯有蔡风和元定芳两人,好像处于另外一个天地,另外一个世界。 “风,我好怕,他们见人就杀,无名四也死了……” 蔡风伸手按住元定芳那冰凉的红唇,温柔地道:“不要再想那些了,一切都已经过去,此刻你只要好好地休息,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元定芳的美目直愣愣地望着蔡风,充盈着一种无法抹去的情意。 “风,今晚陪我好吗?”元定芳以一种极为意外的语气道,竟然没有一点羞涩之感。 蔡风先是一愣,然后将元定芳搂得更紧,点点头,也有些动情地道:“好,定芳先好好休息,今晚我一定好好陪你!” 元定芳的俏脸上泛出两朵淡淡的红云,轻轻地“嗯”了一声,若一只小猫般乖巧而惹人怜爱。 蔡风放下元定芳,为她盖好被子,见其美目依然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春情微显,俏脸娇胜鲜花。蔡风情动之下,忍不住又深情一吻,但却强压心头躁动的情绪,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彻底检查一下经脉中异象的来源。往后的路途也许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使这种隐患藏于身上,是以,只得将答应元定芳的事在晚上再付之行动了。 “公子,凌姑娘走了。”外面传来了葛大的惊呼。 蔡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急忙拉门而出,惊问道:“什么?” “凌姑娘她走了!”葛大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似乎他经过了多番挽留而无效一般。 “什么时候?”蔡风急问道。 元定芳也急忙坐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有这么回事般。 “她说她要去看看雪景,我们便跟着她去了,可是行了一段路,她却突然说要走,属下也无法劝阻,只好看着她去了,而我便迅速回来告诉公子。”葛大无奈地道。 “怎么会这样,凌姐姐怎会不辞而别呢?”元定芳呆呆地念道,似乎充满着一种失落之感。 “她什么也没有说?”蔡风望着葛大,冷冷地问道。 “这是凌姑娘给公子的信,似乎她早有准备一般。”葛大自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来。 蔡风拿信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颤抖,但终还是拆了开来,信封之中还有一个精美的香囊。 “风,是该说声再见的时候了,我想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终于,我决定离开你。我并不是一个大度的女人,也不想做世俗红尘的傀儡,接受不了心爱的男人拥着别的女人,也不想看到这一事实。因此,我选择了离开,也许,这是最理想的一种结局。刘姐姐、叶媚和定芳都是好女子,我永远都会当她们是姐妹,你要代我好好爱护和关心她们。 今日不辞而别,实是不想增添太多的痛苦。面对你,我会失去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所以才会不辞而别。也许,你会不高兴,但我们仍是知己,最好的知己,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记挂着你和姐妹们,会想起我们有一帮曾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知己,这一切已经足够让我回味一生。 不要刻意地寻找我,那没有必要。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目标,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女儿私情之上,最多也只是被人们羡慕,却无法让人心服。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靡烂繁华的生活,可天下万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稍有良知的热血儿郎,也当知为民请命,早日将他们自苦难之中解脱出来。 风,你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我相信你的武功,你的智慧,也相信你那颗善良的心,我多希望你的智慧和武功用来拯救万民。医者之心乃为天下人幸福平安,若风能如我所愿,我爹泉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也不枉我爹当初相救一场。 风,你恨我吗?怪我吗?其实,每个人都有寻找自由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自主的权利,我一向不认为男人和女人有多大的区别,男人可以办到的事,女子也同样能够做到。因此,我在寻找一种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也许有一天,我累了,会回到你的身边,借你肩膀一用,你会给吗? 能丽 丙午年元月初七” “写了些什么?”元定芳披衣而起,焦急地问道。 蔡风未答,呆呆地立着,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抑或他的心依然沉浸在信中久久未能清醒,双目空洞一片,似乎什么都无法感应到一般。 “风,你怎么了?”元定芳吓了一跳,一拉蔡风的手,关心地问道。 蔡风的手一片冰凉,像块生铁。 蔡风缓缓回过神来,那几页信笺却飘散于地上,整个人犹如病了一场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元定芳知道蔡风的神情定与信有关,不由得拾起信笺,细阅一遍,禁不住也呆了,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同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彭连虎的目光移向那道瀑布时,黄海与尔朱荣已经完全融入了水雾之中。 那旋动的劲气,卷起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水柱,更有一条震晕的鱼儿浮出水面,甚至在水柱之中被绞成粉碎。 再一次细看,那瀑布若一张网般飞撒而开,形成一道凄薄的水雾。一点亮星在水雾之间潜长、滋生,更不断扩大。 渐渐地,亮点成了潭水之上的主宰,甚至挡住了瀑布的光彩,掩住了水雾的动态。 森森的寒意,遥遥地传至岸上,激得雪花四射。 彭连虎运足目力,却仍无法看清这一剑究竟出自谁手。 黄海和尔朱荣完全被笼于这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岸上众人禁不住全都骇然,这是什么剑法?这是什么招式?这一剑又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所有人都在猜测着。 这是剑的威力所致,也是剑的精彩极端,在场的人绝不会怀疑这是剑的杰作,但,却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剑。 “当!”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竟然将瀑布的“轰”响掩盖住,更可怕的却是那道瀑布竟被拦腰斩断,从中间断开七尺,望向两截瀑布之间,可以清晰地看到瀑布之后的景物,那七尺空间不沾半点水花,犹如一道巨大的横门。 一道淡灰的身影如风般自七尺断口之中飞掠而出。 “轰……”瀑布继续流动,再次合上断口,如巨龙般冲入水潭。 尔朱荣和黄海在虚空之中互击数掌,这才坠落,各自手中的剑全都震成了碎片。 彭连虎和众人禁不住大为吃惊,因为潭水之上此时竟出现了三条人影。 尔朱荣和黄海似乎并不在意另外一人的突然存在,二人运掌如剑,缕缕有形有色的剑气再次交缠在一起。 “轰!”“轰!”尔朱荣和黄海的身形再次各自倒飞而出,但却并非因为他们相互攻击,而是因为第三者的插手。 彭连虎和旁观的所有人都大骇,即使尔朱荣和黄海也全都大惊。 自中间分开他们两人的正是那自断瀑中飞出的人。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都已经受了内伤,又何必再作这两败俱伤的比斗呢?生命诚可贵,为一时之气,损人损己,实是不该,还望两位施主收手为好!”那自断口瀑布飞出的人竟是一个打扮极为古怪的和尚。 一串大大的佛珠,一身青灰而破旧的僧衣,头顶之上,唯中间一部分剃得极为光亮,几个戒疤触目惊心,而四周还保存着一圈短发,一双草鞋踏在浪尖之上,犹如一朵顺水而浮的莲蓬。 尔朱荣和黄海的目光中充满了诧异之色,像看怪物一般盯着那和尚,更为对方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力而震撼。 他们的确没有想到,世间居然有人能够将他们两人同时震退,虽然刚才那可怕的一击,使各自的内腑受了震伤,功力大打折扣,可是对方能如此轻松地分开他们,功力之高,绝对不比他们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稍逊。可是这样一个怪模怪样的和尚却是他们从来都未曾听说过的,更别说见过面,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刚才他们在交手之时,就感到有一个极为可怕的高手在偷窥着他们,但却无法判断对方究竟在哪里,可是当他们靠近瀑布之时,也便立刻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甚至其确切的位置他们也可捕捉到。是以在两人兵刃相交之时,仍要将瀑布割断,他们必须将潜藏的敌人逼出来,绝不能处于敌暗我明之势,同时心中也更想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这和尚一出手,就显示出其惊人至极的武功,更是分不清敌友,让黄海和尔朱荣也有些糊涂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黄海和尔朱荣提掌相对,同时出声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达摩,初至中土便能目睹中原如此高手相搏,实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本以为所藏已够隐秘,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适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那怪和尚道。 “达摩?”黄海和尔朱荣相视一眼,却显得一阵迷茫。 “两位施主刚才一击伤了内腑,不宜再斗,我看还是先调理好再说吧,这样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亡之局,又是何苦呢?”达摩诚恳地道,双手合十,意态极为逍遥,令尔朱荣和黄海心头微微发毛。 要知道,尔朱荣和黄海都是当世拔尖的人物,而对方能如此清楚地看出那一招之中的玄奥,更知道两人内腑受伤,单凭这分眼力,也足以震慑任何人。 彭连虎诸人更是心惊不已,完全弄不清这和尚的来意,却知道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达摩! 蔡风眺望窗外的一草一木,那洁白的世界给人一种无限静谧的空间,可蔡风心中却无法平静,也平静不下来。 “风,你去把凌姐姐找回来吧,她一个女孩子行走江湖会很危险的。”元定芳自背后搂住蔡风粗壮的腰身,极为善解人意地道。 蔡风微微叹了口气,道:“让她去吧,每个人都有享受生命的权利,如果我去把她追回,是对她的一种不公,更有违她的本意。” “可是,天下这么乱,她只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够去应付坏人呢?”元定芳有些担心地道。 “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不要再说她了,让我静一静,好吗?”蔡风的心中有些烦,但仍以最温和的语调道。 元定芳偎依到蔡风的身前,抬起俏脸仰望蔡风那显得有些沉郁的脸,小心地问道:“你生气了?” 蔡风涩然一笑,伸手撩了撩元定芳垂于肩头的秀发,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淡然问道:“你以为我生气了吗?” “我不知道。”元定芳微带天真地道,同时缓缓闭上眸子,在此同时,两片厚重的嘴唇却掩住了她的小口。 一股暖意在两颗心间流淌,两人的呼吸也同时急促起来。 蔡风的手似乎充盈着无限的生机,而使元定芳软弱无力地紧贴在怀中,两人倾尽生命的所有热力,专注于这深情一吻。 天已不再寒冷,春意先自屋内而发…… 黄海最先飘然上岸,犹如一片浮叶,可彭连虎却发现了他指尖在滴血,虽然只是那么一滴滴的血珠,但却可以想象得到,刚才一战的激烈程度。 天下间能够让黄海受伤的人,绝对不多,而尔朱荣就是其中之一,但这也绝对需要付出代价! 尔朱荣上岸之后,竟然险些跌倒,这使尔朱情和尔朱仇诸人全都大骇,看上去,尔朱荣伤得比黄海更重一些。 “传说神州为万武之源,想不到中土的武功竟然达到这般境界,真让贫僧大开眼界,此行中原更是不虚了。”达摩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喜悦而欢快的神芒,竟如两道电芒闪过。 彭连虎对眼前这位莫测高深的和尚倒起了三分戒心,不由得抱拳问道:“敢问大师是从何方而至?” 达摩向彭连虎望了一眼,双掌合十,客气地还礼道:“贫僧来自西方天竺。” “哦,大师竟是从天竺而来,难怪内劲有异于中土佛学。”黄海本来缓缓闭眸调息,听达摩说来自天竺,禁不住插口道。 “哦,施主如何称呼?身怀如此绝世武功,贫僧真的很想向施主学习学习。”达摩兴致大起地问道,让他感兴趣的,似乎唯有武功一道而已。 “学习倒不敢,大师的武功已是天下罕有敌手,何用学我这卑微武技?若是能与大师切磋切磋倒是可以。”黄海谦虚地道。 “施主的剑术别走锋端,左手之剑,令人防不胜防,剑意更达到天人交感之境,若非心灵间仍有一丝尘念未除,你的剑境定会不再有丝毫破绽。如此剑法,怎能不学?贫僧此生别无嗜好,唯武一途。痴武数十年,今日才算是见到了真正能将剑道发挥至巅峰之人,更难得的却是两位的剑道修行都是如此之高,真叫贫僧欣喜莫名。”达摩眸子之中闪烁着智慧和狂热的光芒,侃侃而道。 黄海大惊,脸色变了变,不由得叹服道:“大师好深邃的佛心,居然能看出我灵台仍有一丝尘念,真叫我黄海佩服!” 尔朱荣心中暗骇,忖道:“这和尚的眼力之高,真是天下少有,我刚才都没有发现黄海的破绽,他隔着一道瀑布竟然感应到黄海灵台的破绽,此人看来当真是不能小觑!” “其实刚才黄施主那一剑有胜的可能,根本不需要与这位施主的剑同时毁去,就因为黄施主灵台仍有一丝尘念,不能及时把握这位施主的破绽,才会两剑同时毁去。”达摩语不惊人死不休,先说出黄海破绽在灵台,再说尔朱荣也有破绽,这的确让人心惊不已。刚才包括彭连虎在内的旁人都没能看清最后一剑是怎么回事,而这位不速之客隔着一道瀑布却清晰地知道两大绝世高手的破绽,这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哦?”黄海也显出一丝惊讶。 “这位施主的剑法,生生不息,循环不灭,其剑意更有永生不死的气概。虽然杀意过重,但的确是一门绝世剑技,只不过这位施主的心中充满了恨,一种与剑意极不协调的情绪,阻碍人剑无法相融,这就是最大的破绽,使得生生不息的剑式之中,偶有梗塞。虽然这破绽微小得几乎不能算是破绽,但在一个高手眼中,哪怕只有一点点毛病都可以制造出最强的杀戮!”达摩如同师父指点弟子一般娓娓道来,却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派。 尔朱荣的神色极为难看,显然达摩正说中了他的心事,甚至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武功的破绽所在,他和黄海都是剑术大家,自然明白对方所说绝不是天方夜谭。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敢想象,天下居然有人能指出他们剑术的缺点所在。要知道,他们的身份早已是武林中的一代宗师,根本就没有人有资格对他们进行评点。而这自天竺前来的和尚,显然是来到中土时日不长,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更不会将他们当做一代宗师看待,也便直截了当地指出他们的缺点所在。这更显示出达摩那无可比拟的武学修为和独到见解。 尔朱荣的心神一动,变得极为客气地道:“在下尔朱荣,如果大师方便,不若到敝府盘桓数日,在下府中有一古谱乃是以天竺国的梵文所注,如果能得大师指点,在下定感激不尽!” “梵文古谱?”达摩对这并不感兴趣,是以反应极为平淡。 尔朱荣似乎看透达摩的心思,又道:“大师对武学的见解如此之深,我家传武学之中仍有许多不明之处,极想与大师切磋几日,不知大师可有兴致?” “哦,以你的武功,仍有许多不明之处?”达摩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武学是永无止境的,活到老学到老,若有更莫测高深的武学不明白,这也是十分正常之事。难道大师不如此认为吗?”尔朱荣站起身来,依然保持着他那凛冽的霸者之气。 “不知那是什么武功?”达摩也禁不住有些动心,他自小立志弘扬武学,更深知中土藏龙卧虎,高手奇学多不胜举。因此,他自幼就以东方的中土为目的地,不仅学会了汉语,更了解中土的风俗人情,在武功大成之时,终有机会来到中土。一开始竟遇上了中原的两大绝世剑客比剑,这让他激动莫名,更感此行中土的确非虚,此刻听尔朱荣说仍有更为莫测高深的武学想与他切磋,不由勾起了他的好武之心。虽然他这些年来参悟佛法,心性已经转变很多,可仍然无法淡化对武学的痴迷。 “道心种魔大法!”尔朱荣淡然道。 黄海忍不住一震,目中闪过一缕奇光,定定地望着尔朱荣,冷冷地问道:“世间真有这门邪恶的武功?” “何为正?何为邪?正邪只在一念之间,武功本无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根本就不存在正邪之别。”尔朱荣淡漠地回应道。 “嗯,尔施主说得很对,武功之道在于修心。习武者心邪,则武功会踏入邪途;习武者心正,则武功便成了救世之用。”达摩经证实尔朱荣所言的确是一门奇学后,心神雀跃,他自黄海的脸色中看出这门武功实是极为深奥厉害。 “在下姓尔朱而非尔,大师弄错了。”尔朱荣有些不自在地道。 “哦,姓名乃是一个人的代称,何需太在意?施主着相了,着相则心难静,心不静则气不宁,习武之人无时无刻都要保持无色无相为最好!”达摩双手合十道。 众人不由得为之一呆,想不到尔朱荣一句话,却引出达摩这一大串禅语。 “大师言之有理,的确是在下着相了。”没想到尔朱荣也有认错的一天,倒大大出乎黄海诸人的意料之外。 达摩面带微笑,欣然地点了点头,却淡淡地道:“真遗憾,贫僧眼下要去办一件事,无法抽出时间来见识见识那‘道心种魔大法’,待我事了之后,立刻就去拜访尔朱施主,不知尔朱施主的府上在哪里呢?” “敝府在塞上北秀容川,这里有支旗花,只要大师事情办妥,在黄河以北放出这支旗花,就立刻会有人为大师领路的。”说完尔朱荣自怀中掏出一根细小的竹管,以油纸层层包裹,避水性极好,在水中泡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坏。 “这样就好说,到时候我一定前去府上!”达摩接过竹管喜道。 “尔朱荣,你我之战仍未结束,难道你就要这样走了吗?”黄海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声问道。 “今日之战就以平局而暂告一段落,我并不想与你相斗,因为那全无意义。”尔朱荣并不含蓄地道。 黄海平静地望了望达摩,淡然问道:“大师会不会阻止我们之间的决斗?” 达摩也为之一呆,他实不知两人之间有何恩怨,而这两人都是绝世高手,他又怎能出手相阻?更何况一旁的众人无一不是高手。 高手的气息并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了的,正像一个庸手无法扮成高手一样。 彭连虎更没有刻意去掩饰自己身上的气势,那种霸烈的气息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来,而黄锐、追风诸人也绝对没有人敢轻视,何况他们人数众多,而达摩又有要事在身,若夹在其中,惹上太多的中土高手,对他绝对没有好处。达摩不由得无可奈何地问道:“不知两位究竟有何仇怨,难道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不可吗?” “大师乃方外之人,所谓仇恨无尽期,恩怨没了时,有些事情是外人很难明白的,希望大师不要阻止我们。”黄海淡淡地道。 达摩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施主一定要战,我也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任何事情都得有一个结果,只怕这个结果太过残酷,还望两位施主三思而行呀!” “谢谢大师的承诺,天下间不能存在两柄至高无上的剑,总得分出个胜负。尔朱荣,你接招吧!”黄海冷冷地道。 “你一定要战个你死我活吗?”尔朱荣淡淡地问道。 “这是谁也不可能扭转之事,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二十年,再说我们本就是不可能并存的,你欠蔡家血债,终究要还的。”黄海肃杀地道。 “这账应该由蔡伤自己来讨!”尔朱荣不屑地道。 “你别忘了,当初我也是蔡府的一员,死去的全是我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今日之战,我不只是为蔡伤,更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黄海坚决地道。 “你以为有把握胜过我?”尔朱荣似乎很好笑地问道。 “至少,我会尽力,但我相信我绝对不会输,绝对不会!”黄海极端自信地道。 尔朱荣稍稍有些讶异地望着黄海,却不知道他的信心源于何处。 “大师,请站到一旁!”黄海抱拳客气地道,他已经下了决心,今日谁阻止此战,他都绝不会客气,包括这不知深浅的达摩,因为他对彭连虎的刀绝对有信心。 事实上,谁都不可以小看彭连虎的刀,即使是蔡伤和尔朱荣、黄海诸人,也不会轻视彭连虎的刀。 达摩知道今日之战的确已成定局,不是他所能阻止的,只好静坐于一旁观看。能够亲眼目睹两大绝世高手相搏,也绝对不虚此行。 这一战是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精彩表演,只要是武人,都不可能不想观看这场比斗,何况达摩习武成痴? “族王!”情仇二佬竟有些担心,尔朱荣的伤似乎比黄海严重,那就是说,黄海的剑术似乎比尔朱荣更高一筹,这使他们不得不担心。 尔朱荣摇了摇手,制止情仇二佬的言语,只是向黄海冷冷地道:“出招吧!” 黄海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快慰的笑意。 风铃,地道,飞雪。满眼凄清,素洁如画。 包家庄却充盈着一股肃杀之气,整个庄内气氛全都显得无比紧张。 血腥之气浓得让人想要呕吐,那是一排无头的尸体。 静静躺在一块巨大的白布之中,印下了十八块猩红的血印。 十八具尸体,使大厅的空间似乎霎时变小,也使那祥和的气氛破坏无遗。 居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付包家庄,这的确是数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而且对方一出手就使包家庄损失了十八名好手。十八人的死全都是被一击致命,从这点可看出对方的暗杀技巧之高明。 “这全出自一人之手!”包向天下了这个断论。 众人尽皆默然,如果这十八条人命只是一个人干的,那此人的确太可怕了,居然能接二连三地暗杀这十八名好手,而这之中更有许多人加强了防范,却仍然难以幸免,且这凶手从头到尾都未曾露过面,甚至不知对方是男是女,这的确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吩咐所有兄弟,没事不要四处乱走,即使是外出,也必须结队而行,否则违者以庄规处治!”包向天冷冷地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立刻去通知众弟子!”副总管包问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转身便行了出去。 “啊,副总管!”门外传来了一名弟子微微的惊呼。 包向天心头一颤,正以为包问出事了,却传来包问的惊问:“在哪里发现的?” “庄内南院的墙脚下!”那名惊呼的弟子应道。 包向天不看也知道,又是一名被害者。 包问面色阴沉地与几名庄中弟子一起行了进来。 “血还是热的!”包问只说了这么一句沉重的话,便沉默了,因为有包向天在,他的发言就显得有些多余,所以他并不想说太多。 “这人还在庄外,甚至已经潜入了庄中。包问,你迅速调齐人手,全力搜查,一定要确保庄中的安全!”包向天冷冷地吩咐道。 “他怀中是什么?”包向天目光落在那名尸体微微凸出的胸部上。 那些立于一旁的众人立刻也发现了尸体的异样之处,其中一人伸手探入死者的怀中一拉,却是一块浴血的灰巾。 “呀!”那握着灰巾的汉子一声惨叫,像是被蛇咬般抛开灰巾,捂着手惨号不绝。 “啪!”灰巾之上飞落一条拇指般粗、近半尺长的大蜈蚣,血红的头,金黄的壳,显得怪异而醒目,但不可否认,这条蜈蚣极为美观,看来它正是让那汉子惨号的凶手。 “嚓!”“啊!”一道亮光闪过,惨号弟子那条被蜈蚣咬过的手臂应光而断,而那只蜈蚣还来不及走开半尺,便被钉在地上,两头兀自张牙舞爪地扭动着。 包向天的脸色更为难看,这神秘的凶手不仅神出鬼没,更是心狠手辣至极,居然能在冰天雪之中找到这种剧毒蜈蚣,的确不能不让人心惊。 出手之人是包问,“下去将伤口包扎好,你可以休养一个月!”他的话还算温和。 那汉子的额角渗出一排密集的汗珠,但没有再惨号,强忍着要命的疼痛。 包问伸手为他点住伤臂周围的穴道和经脉,以止住血液的流失。 “谢谢庄主,谢谢副总管!”那汉子却首先向包向天致谢。 “下去吧!”包向天对待下属似乎还算宽和。 包问伸腿展开那块灰巾,映入众人眼帘的却是一行血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十倍奉还!”落款却只是一柄怪异的刀。 包向天心中一动,吸了口气道:“想不到他居然先一步欺上门来!” “究竟是谁?”包问有些疑惑地问道。 “慈魔蔡宗!”包向天舒了口气道。 “蔡宗?”包问微惊反问道。 “能潜入包家庄杀人的人不多,像他这般狂妄的人却更少!”包向天淡淡地道。 “庄主似乎对慈魔这个人很了解呀?”一名老者有些意外地道。此人虽然看上去犹如老态龙钟,可是却有着一双极不相称的眼睛,就像是两颗冰冻的乌冰晶,闪着一种冰寒而清澈的幽芒,这人正是包家庄三老之首的魔眼晏京,即使包向天也要对他客客气气。 “在以前我或许不怎么了解,但这一刻却了解得比谁都清楚。”包向天深吸了口气道。 众人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包向天的话意,因为包向天从来都未曾见过慈魔蔡宗,难道就凭这几个字便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个性吗?那的确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何况这十六个字写得根本不是什么上流之作。若硬说能从字迹上看出一些什么蛛丝马迹,那就只能看出慈魔蔡宗对写字毫不在行。 包向天突然一愣,眸子之中射出两道冰寒至极的厉芒,目标是大厅屋顶的南角。 “咝……”“哗……”包向天的手指之上爆出一团强烈的气劲,若炮弹般穿出屋顶,向南角射去,瓦片立时四散而飞。 魔眼晏京和包问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二人身形若两只大鸟,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标射而出。 包向天依然是那么洒脱,望着若尘粒般降下的一阵瓦雨,不屑地冷哼一声,缓步向厅外踱去。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似乎都保持着一种极为平静而优雅的气势,一举一动间尽显高手的镇定和气度,更有着逼人的威仪。 包问和晏京不分先后地掠出门外,但他们却只看到了一线白影逸走,挡路的弟子竟如草革一般飞跌四射,甚至无法阻止对方分毫。 这人的身法之快的确让人心惊,难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庄内。 包问和晏京并不急,因为他们知道对方绝对逃不了,这是他们的自信。任何外人进入包家庄,也许十分容易,但若想全身而退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绝对不是!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外敌可以顺利地冲出包家庄,这也是包家庄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之一。 那道白影蓦然止住身形,突兀至极,像是在刹那之间变成了一截木头。 包问和晏京极为悠闲地缓步而上,他们与白影相距仍有二十余丈,但他们不急,因为他们知道那神秘人不可能逃脱了。 白衣神秘人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包问,也不是因为晏京,更非因为包向天,而是因为两个扫地的仆人。 扫地的是两个老头,枯瘦而委靡,倒像是两个痨病缠身的死鬼,白衣人甚至可以嗅到他们身上的泥土气息,那种霉腐的泥土气息正是一股浓郁的死气。 这是两个离死不远的老头,任何一个看见他们的人都会产生此念,可是就因这两个快要死的老头,使白衣神秘人驻足止步。 两只极为普通的扫把,两个快死的老头以一种老迈而滞缓的动作轻扫积雪。 地面之上,除了积雪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而这两个老头,并没有清扫积雪的意图,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手扫着,甚至连白衣神秘人那如刀锋般的目光也毫不在意。 白衣神秘人似乎考虑到什么,斜步想自两个老头的身边掠飞而过,他的动作的确够快,像一阵轻风,连一片雪花也不惊起。 惊起雪花的,只是两只普通的扫把。 白衣神秘人并没有穿过去,便是因为那两只普通的扫把。 一左一右,两个干枯的老头仍在白衣神秘人的前面,闷头低扫,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杀意腾起,白衣飘飞,白衣神秘人若充气的球体,不再避,也不再让,大步向两只扫把中间跨去。若想离开,他就必须自扫把上越过,也就必须让这快要死的两个老头早点死去。 第131章 第二十九章 孤庄隐 财神庄在一日之中,便被毁为一片废墟,这的确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外人所知道的,就是满地的浮土和尸体,雪与血交融,酿就了另一种凄惨。 凶手是谁并不重要,官府也无法破除这等奇案,虽然财神庄是尔朱家族的产业,在某些场合之中,权力和实力便代表官府,财神庄就是如此,至少在首界,在双浮这几块地方,可以全权代表王法。肇事者连财神庄都掀了个底朝天,地方上的官府又如何能够与这些人相抗衡呢?他们唯有乞求这些可怕的人物不要弄出太大的乱子已算万幸了。 起义纷起,朝廷力弱,大军都忙着对付起义军,对此肆虐的小股流匪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治理这群流匪,免得激得这些人也反抗起义,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也许正是这种姑息的政策,才会酿就乱世,才会激得风云四起,民不聊生,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乱世之中,更无清官,谁也不知自己命断何时,所有的当权者都腐化不堪,重利盘剥,使整个北朝的局势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财神庄之毁,并不能说明什么,顶多也只能告诉众人,又有一股腐朽的力量消失了。 百姓们津津乐道,那些农奴们全都恢复了自由,这的确让许多人大感痛快。 痛苦和幸福是相对的,有人感到痛快,自然就会有人感到怒恨交加。 这些人,自然是尔朱家族的势力。 尔朱家族的势力在黄河以北可以说并不输于葛家庄,但在黄河以南乃至南北两朝之间,就要相差极远了。 财神庄之役中,更让尔朱家族看到葛家庄的实力太过可怕,那些人似乎全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士,无论是战斗技巧还是斗志,都是一流的。 尔朱家族中的人,本还有轻视葛家庄之心,总认为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葛荣也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二十多年的时间怎能与尔朱家族近百年历史相比呢?可是,此刻他们才知道,自己错得很厉害。 葛家庄的弟子全是以一敌二,却仍然大获全胜,这犹如给了尔朱家族一记闷棍,让他们如食苍蝇般难受。 尔朱兆受了伤,不仅身体受了伤,心灵也同样受了伤,他的自信和自尊都受到了无情的打击,在蔡风的面前,他竟然那么不堪一击,唯有狼狈逃命。而论武功,比不过蔡风那还没什么,可是他却连蔡风的属下三子也胜不了,在这一股中,三子和凌能丽的武功都给了他一记狠击,破碎了他年轻一辈中第二高手的美梦。而且这次更是负伤而逃,无论斗智斗勇,他都比蔡风差一级,使他好强的自尊受到严重的挫损。 最让尔朱兆感到恨怒的,却是被他信任和重用的财神竟然是个奸细,让这次行动功败垂成,不能说与财神没有关系。若非财神及时破开那道机关,蔡风又怎会及时赶到?那时,他就可轻易揭穿三子的假面具。虽然,这一切都在蔡风的算计之中,但尔朱兆仍不能不将一切的罪过归结于财神这个奸细,也只有这样才会使他心里舒服一些。 财神是南朝的奸细,这点的确出乎尔朱兆的意料之外,其实也出乎尔朱家族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一直都忽略了南朝。 萧衍是个极有魄力之人,更不会安于现状,自然想一统南北两朝,而北伐的障碍不仅仅是元家和朝廷,更有北朝几大家族。 鲜卑人最排外,要想夺取北魏,便先得将鲜卑的几大宗族势力拔除,没有了这些势力的支持,北魏朝廷就像没有牙的老虎。是以萧衍绝对不会放弃对四大家族的打击。 萧衍执政二十年,能将南梁治理成现在这种局面的确不简单。这二十年中足够做很多事,足够他将自己的心腹渗入想要对付的势力。 二十年,绝对不是一个短暂时间,财神在尔朱家族中一待就是十八年,可在这一役中才露出了真身,可见萧衍早在很早以前就作了安排。 而尔朱家族之中究竟还有多少像财神这样的人呢?其他家族中又有多少奸细呢?一旦有事,这些人会起到怎样的一种破坏作用呢?这些不得不让所有尔朱家族的人深思。 飞扬的白衫,激流的雪,杀气如潮,天地霎时一片昏暗,昏暗始于两只普通至极的扫把。 劲风扬起漫天雪雾,两个枯瘦的老头终于还是出手了,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但却有着让人无法揣测的神秘。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气势。 没有人想象得到,这是两个扫地的仆人,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卑微之辈。 雪本是白的,抑或可以说是凄惨的色彩,寒意四起,破开天地的一点亮芒,将那迷茫虚幻的雪雾生生劈成两半。 白衣神秘人在最及时的时候出刀了。 只凭那霸烈而肃杀无边的气势,已经让人心惊。 心惊的是包问和晏京,他们并不是对这一刀的惊骇,而是对白衣神秘人的行动感到惊骇。 白衣神秘人竟然穿过了两只扫把所织的罗网,自那汹涌如潮的气劲之中穿了过去。 一滴滴鲜血,染红了地上洁白的雪层。 那两个枯瘦的老头依然在埋头扫地,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两只扫把悠闲自得地扫着地上凌乱的积雪。 那白衣神秘人深深吸了口气,回头望了两个枯瘦的老头一眼,眼中尽是惊诧和骇异之色,明白刚才那瞬间发生之事的人,只有三个——他和两个扫地的老头。 白衣神秘人的脸全都蒙在白巾之中,但此刻脸色绝对不会很好,大概他这一生也不能忘记刚才惊天动地的一击。 毕竟,他还是出来了,自那两只扫把中走了出来。 “年轻人,你是第二个,一百四十七人中的第二个!”那两个老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白衣神秘人说话,只是他们的话是那般莫名其妙。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只出此一击,就不再出手?”白衣神秘人的心中禁不住一阵疑惑,但他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想,他必须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魔眼晏京和包问已经若幽灵般趋近。 “朋友,想走吗?”包问冷冷地喝道。 白衣神秘人并没有回答,他没有必要回答这些废话,只是以行动告诉别人——他想走! 白衣神秘人的身法依然快得让人心惊,在洁白的雪地之上,像一个白色幽灵,甚至与大地颜色浑为一体,已经不分彼此。 血,一滴滴,一路上串成一道别具一格的风景,但不可否认这是一种悲哀。 蓦然,白衣神秘人再次驻足,同样是因为一个人,一个背朝着他的人。 此地离包家庄庄门只有十五步,门口的众庄丁本来还有些惶恐的神色,此刻却全都安定了下来。 就因为这个背朝白衣神秘人的人的出现。 白衣神秘人深深吸了口气,他同样看不到对方的面目,但他并不是一个五觉尽失的死人。 不是死人,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那绝对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个高手的气息。 蔡风感到有点疲劳,那纯粹是一种精神上的感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江湖之中,他可以呼风唤雨,可是他总不明白,生命的真正意义究竟为何?难道就是将自己的权力、自己的一切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难道就是永无休止的杀戮?恩怨、情仇又是何物?红尘世俗,为何总有这么多的无奈? “是自己做错了吗?是自己太过幼稚,抑或根本就不该清醒地过日子?不该去寻求生命那虚无的意义?”想着想着,蔡风禁不住涩然一笑。 “世人醉时,我独醒;世人醒时,我独行,笑罢红尘,却得黯然销魂,又是何苦呀?”蔡风慨然低吟,然后长长吸了口气。 元定芳睡意正浓,如海棠春睡,脸上红云依然若胭脂之美,昨夜之疯狂的确让她够累的。 窗外,几株寒梅,香气怡人,静静的,似乎看到了又一个春天悄悄来临。 蔡风的目光深邃得仿若无顶之天空,清澈之中,微有些茫然。 对生命的茫然,对天意的茫然,对世情的茫然。人生本就有太多的神秘,太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嚓!”一截梅枝发出一声轻响,带着一团积雪,带着几朵含苞欲放的梅花轻缓地坠落在积雪上,其中一截更插入雪中。 蔡风手微扬,一股吸力将断梅枝吸入手中,横呈于鼻端,深深吸了口气。 很香,那种清幽而柔和的香意深深蹿入蔡风的每一根神经,直达五脏六腑,有一种让人心醉的感觉。 “暗香幽幽傲寒立,只为佳客踏梅来。若是知音定共惜,若是故人酒相陪。朋友,何不现身一叙?”蔡风低低吟道,目光却落在熟睡的元定芳身上,心头涌起无限的爱怜。 “如果不是知音,又非故人,又当如何?”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 “那只能见机行事。”蔡风并不感到意外,平静地应道。 “好,本以为蔡风只是个武学奇才,却没想到文采也不落俗流。敢跟我去一个地方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蔡风扭头外望,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禁不住有些吃惊地道:“是你?” “是我!”那苍老的声音平静地应道。 蔡风的眸子中闪过两道凌厉无比的神采,却转身来到熟睡的元定芳身边,将被褥整了整,小心翼翼地,似乎在完成一件极为精致的雕塑工艺。同时将元定芳那露在被外的玉臂放回被中,才轻轻在她额角吻了一下。 蔡风站直身子,长长吁了口气,转身静望着窗外之人,沉声道:“你带路!” “好,跟我来!” 风轻扬,微微的寒意使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白衣神秘人静静地立着,手更紧紧握住了刀柄,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是他这些年来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那是一种绝对与众不同的气势,他见过的高手很多,但是拥有如此气势的人却只有一个。那是一种王者的霸气,一种几欲让众生跪倒的气势,也许没有高山那般巍峨的雄风,也许没有大海那般浩瀚无边的气派,但却有着一种常人无法攀比的气势,平常中又带着高高在上的优雅。 “你受伤了?”那背朝着白衣神秘人的人淡然道。 “但还没死!”白衣神秘人冷冷应了声,并没有半点领情的意思。 “当一个人死了之后,什么也都没有了,那还有何好说?”那背朝着白衣神秘人的人道。 “我没死,可也是什么都没有,岂不同样没有什么好说?”白衣神秘人冷冷地道。 “你就是慈魔蔡宗?”守在门口的那挡路者改变了口吻,淡然问道。 “是又如何?”白衣神秘人一把撕下脸上的白巾,露出满面沧桑,但却刚悍的容颜。 “庄主,将这小子交给我来对付!”包问沉声道。 “你就是包家庄主包向天?”蔡宗冷冷地问道。 那挡路之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红润而充满光泽的脸似乎仍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正是包家庄之主包向天。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能够自寒梅七友中的梅三、梅四两人联手一击中活下来,你是一百四十七人中的第十个,但能够自两人联手中杀出来的,你却是第二个!”包向天欣赏地道。 “那第一个又是谁?”蔡宗冷冷地问道。 “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包向天吸了口气,仰头望天,淡漠地道,心神却似乎飞越到了第二个世界。 那也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天气和此际一样寒冷,虽然往昔的岁月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但包向天的心已经回到了十年前的岁月。 那一年,包向天四十五岁,也是他极为如意的一年,他的生平宿敌关汉平,终于死在他的手下,他更将关家的所有产业全都归置于自己的名下。 关汉平乃是无敌庄庄主,其武功的确已达宗师之境,十年前的葛家庄仅与无敌庄和包家庄齐名,为北国三庄。葛家庄甚至排在末位,无论是财力和实力,皆是包家庄为首,可无敌庄却与包家庄有世仇,争斗始终不休,这才使得葛家庄异军突起,飞速超过两大名庄。 终于在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包向天以里应外合之计铲除了无敌庄,更击杀了关汉平。 关汉平之女关凤娥在当时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包向天总想驯服关凤娥,甚至不择手段欲得到对方的芳心。 任何男人都绝对不会抗拒美色,更想占尽天下所有美好事物,包向天也不例外,于是掳来关凤娥,将之囚于地下室中。 出乎包向天意料之外的,却是他的儿子包杰早就在一年前便与关凤娥私定终身,包杰知道其父之意,更明白现实中容不下他与关凤娥结合,于是闯入囚室,带着关凤娥杀出包家庄。 包向天绝对是个只讲名利之人,他本有两子,大子包飞,次子包杰,论武功和资质,包杰的确是个不世奇才,虽然比包飞小三岁,可锋芒已尽盖大哥,武功更胜之。 包飞和包杰的心性也绝然不同,包杰性格宽和但却极为倔犟和刚毅,而包飞却心胸狭窄,对包杰的优秀极为妒恨,更怀疑包向天偏心,是以每每找包杰的错处。包杰绝对不是个傻子,知道他与大哥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能避免的,这也是他不得不离开包家庄的另一个原因。 那天包向天不在庄中,包飞早知包杰与关凤娥的关系,就安排了一系列的计划,想找一个借口除去包杰。 事实上,他的计划也算成功了,包杰果然按他的计划一步步走了下去,但他没有料到,包杰竟然闯过了梅三和梅四的阻击,带着关凤娥冲出了包家庄,成了第一个活着杀出包家庄的人,但这的确是一种悲哀。 自此,包杰和关凤娥在江湖中失踪,甚至连半点消息也没有,若空气般消失无影。包向天因此大怒,全力出击无敌庄,里应外合之下,大破无敌庄,击杀关汉平,可包飞却也死在关汉平的致命一击之下。 一年之中,包向天失去了两个儿子,虽然包家庄如日中天,但却无法抹去他心头的伤痕,也正因为如此,这十年来,包家庄变得极为低调。 十年来,包向天无时无刻不在打探包杰和关凤娥的下落,可是这犹如大海捞针,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有人传说包杰与关凤娥结合之后,已远赴西域,在一个没有半个熟人的地方过着平淡的生活,这才使包向天派人远赴西域,至吐蕃国寻找,但是仍没有任何消息。不过,却结识了西域的一代高手华轮大喇嘛,更得见蓝日法王与赞普。这就是西域高手怎会选择包家庄的原因之一。 “庄主,过去的事情,何必再多想呢?”晏京淡然道。 “唉!”包向天长长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什么,那只是一段伤心的往事而已。 蔡宗有些讶异,似乎料想不到眼前之人,居然也会有一段让他伤心的往事。 “难道也是与梅三、梅四有关?抑或就是第一个闯出梅三、梅四联手合击的人让他伤心?”蔡宗心中这么想着。 “小子,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包问冷冷地问道。 蔡宗心中暗惊包家庄中的高手之多,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可怕,至少他没有料到会有寒梅七友那般可怕的高手,而眼前的包向天更是莫测高深。不过,他从来都没有畏怯过挑战! “我并不习惯束手就擒,在记忆深处,也没有束手就擒这个词的存在,如果你想留下我,就自己动手好了,只是我得提醒你,任何想对付我的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蔡宗的语调极为平静,却自然透着一丝不卑不亢的气魄,强大的战意自他刀上如潮般涌出。 包问的眸子微眯,自两道细小的缝隙之中挤出两缕锋锐无匹的厉芒。 蔡宗的两腿微分,白衣无风自动,犹如波浪般悠扬起伏不休。 地面上的雪如浪潮般涌动,寒风也在霎时变烈。 晏京负手而立,静静站在包向天的身边,他对包问的信任,就像是对自己的自信一般。 包向天也极为相信包问,但他看蔡宗的眼神更多了一丝诧异。 包问身上的关节,一阵“噼啪”作响,望向蔡宗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头猎物,一头即将待宰的猎物。 “听说你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包问似乎感到有些好笑地道。 “所以你要小心一些!”蔡宗不冷不热地道。 包问似乎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缓缓地道:“敢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十余年来还只有你一个。年轻人有一点最不好,那就是喜欢得意忘形!” “老头子也有一点不好——倚老卖老!”蔡宗的话似乎含有太多的讥讽。 包问和晏京同时一愕,包向天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似是重新认识蔡宗一般。 “该出手了!”蔡宗冷冷地提醒道。 “你似乎胆子很大?”包问并不急于动手,他深感这个对手绝对不是一般的对手,他更希望借拖延时间让对方感到心中烦躁。 “因为我吃了熊心,也吃了豹子胆!”蔡宗的耐性更好,他能够在沼泽之中生存下来,其中自然不可能缺少耐性。天下间,能与他比耐性的人,似乎并不多。 包向天负手望天,对眼前的年轻人又多了一丝兴趣,更似乎很乐意倾听这样的斗口戏。 包问似乎也深深感觉到,自己的耐性无法与对方相比,若再拖下去,也许只会对自己的心神不利,因此他必须出手。 晏京也松了口气,他知道,蔡宗正在回气,刚才与梅三、梅四交手,他已经受了伤,正因为受了伤,他才会如此耐心地与包问对话。否则,一个身在敌营中的人绝对不可能有这么镇定。 包问出手也还算把握到了一个好的时机,但就在他跨出第三步之时,忽觉眼前一片昏暗。 是一幕雪雾,出自蔡宗的脚下。 蔡风停下脚步,是因为他身前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蔡风似乎有些不解地问道。 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发如银,目如电,那矍铄的精神中,自然流露出一种霸气。 此人正是半个多月前与蔡风交手的神秘老者,只不过那时候的蔡风仍是绝情。那一次,双方更是为了争夺刘瑞平而战。 那次的记忆并未自蔡风的脑中抹去,而且记忆极为深刻,因为那一战他差点败了。而对方更是一个绝对不能忽视的可怕高手,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的确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蔡风对这位老者的印象并不坏,就因为对方并没有与他做出同归于尽的打法,对他始终还算是有些恩情,只是他一直无法弄清对方的身份。 “既然前辈光临敝住处,为何不一起喝几杯呢?”蔡风继续问道。 “老夫今日没有心情喝酒。”老者淡然道。 “哦,前辈遇到了心烦的事吗?”蔡风好奇地问道。 “你遇到了心烦的事?”那老者反问道。 蔡风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人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我们年轻人遇到心烦的事情应该算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世上的心烦之事也未免太多了。” “年轻人定是为情所扰了。”老者似乎有些理解地道。 “前辈法眼通天。不错,感情似乎是人永远都无法摒弃的烦恼,我也找不到解脱的方法,有时候真想找处清静之地大醉一场。”蔡风道。 “想醉很简单,老夫这里有酒有菜,不如一起来痛饮一场,让烦心之事随风而去,化酒而流如何?”老者道。 “哦,前辈竟准备了酒菜?”蔡风一惊,微喜道。 老者微微一笑,伸手一拂,地上的积雪应手纷纷卷飞,露出雪下以油纸层层包裹的食物和一大坛美酒。 “这坛酒乃是正宗的江津白干,至少有五十年的历史,这几味菜更是本地名厨之作,虽然在冰天雪地之中,并不会太冷,因为是刚送来的。”老者指了指雪坑之中那一大堆食物与酒坛道。 “江津白干?前辈竟从蜀中运来名酒,看来定是一个很懂得生活情调的人哦。”蔡风讶然道。 “若人不懂生活,那他活在世上也是白活,任何人只有先懂得伺候自己,才会懂得伺候别人。”老者淡然道,说话间已将油布包打开,露出香气和热气四溢的菜肴,却是一头烧乳猪和几斤熟牛肉与一些花生,更有糖醋排骨。 蔡风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柄小刀和一双筷子,切了一块乳猪肉大嚼起来。 “好,这里的厨子手艺果然不差!”蔡风边吃边赞道。 “你不怕我下毒?”老者紧盯着蔡风好笑地问道。 “我怕,但我却不相信你会下毒!”蔡风并不犹豫地道。 “世上的事并不能凭直觉去做,你为什么肯定我不会下毒呢?”老者极有兴趣地道。 “因为我相信一个高手的品格,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前辈的武功,要胜过我并不是一件很难之事,又何需下毒呢?”蔡风依然大嚼道。 “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要胜过你,也许有可能,但那所付出的代价定然惨重无比,如果下毒,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老者顺手也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道。 “不错,也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但我却知道自己的直觉绝不会错。来,让我为前辈倒酒!”蔡风揭开酒坛的泥封道。 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即使像蔡风这样并不会品酒之人也知道酒的纯醇。 油布包中还准备了两只酒碗,蔡风极为熟练地倒了两碗。 那老者不由得愕了一愕,淡然一笑道:“你的确很自信,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蔡风信口答道。 “想不想弄清楚我是谁呢?”老者又问道。 “想!来,先喝一碗!”蔡风的回答依然很简单。 “那你为什么不问?”老者一饮而尽,奇怪地问道。 “我想要问的太多,因为我知道前辈会告诉我的,而且很快!”蔡风深深望了老者一眼,淡然道。 “哦,你就如此肯定?”老者更为讶然。 蔡风吁了口气,并不急于倒酒,却仰天做了几个深呼吸,舒活舒活筋骨道:“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前辈今次的来意。” “什么来意?”老者反问道。 “你是来找我算账抑或是试招的,对吗?”蔡风平静地望着老者问道。 老者的神色微显震荡,惊讶地望着蔡风,良久才吁了口气道:“这是你的直觉?” “也会是事实!”蔡风道。 “不错,我也不想再作隐瞒,老夫乃叔孙世家的老祖宗——叔孙怒雷!”老者缓缓地道。 “什么?”蔡风虽然早就想到对方可能极有来头,但怎么也没有料到对方竟会是叔孙世家的老祖宗叔孙怒雷。以他的修为,此刻也难以抑制心神的震动。 那老者望了蔡风一眼,微微一笑,道:“喝酒!” 包问心神微怔,一抹冷电已破雾而出,若不见首尾的神龙向他脖子上缠到。 然后,包问就看到了一条手臂,不!应该是无数条手臂,幻成一幕灵奇的暗云。 后发而先至的杀招迸射出无尽的杀机。 “叮……”包问用的是一柄折扇,一柄钢骨折扇,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挡住了对方疯狂的一刀,而他的另一只手便若鹤喙般袭向那条化成幻影的手臂。 包问的眼睛犹如电光,竟然无比清晰地捕捉到那幻成一片暗云的无数手臂的真实体。 “当!”意外的却是,那条手臂竟似包上了一层铁片,金属般的脆响几乎让包问头皮发麻,这不仅仅是来自手指间的剧痛,更是由于来自阴暗角落的一脚。 真正的杀招并不是刀,也不是手臂,而是致命的一脚。 穿破雪雾,那一直潜隐的劲气若山洪般狂泻而出,激得雪花四射。 包问退,退比进更快,可是却仍快不过蔡宗蓄势已久的一脚! “砰!”雪雾再起,却是因为两股疯狂的劲气在激涌,造成一个个轮回的旋涡,将地面上的雪花旋转,再次升入空中。 包问的神色有些难堪,他的确是太小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正如蔡宗所说,老头子最爱倚老卖老,这的确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包问并未骨折,也未曾受伤,蔡宗那要命的一脚并未踢到他的身上,而是踢在另外一只脚上。 正是那只脚解开包问之危,却是魔眼晏京的脚。 那是一只极为豪华的脚,精致的鹿皮靴上嵌着一颗璀璨的明珠与一颗夺目的宝石,更在靴的周边镶上了一层金丝。 晏京的确有这种嗜好,他并不喜装饰别的地方,唯有一双脚,是他最看好的。在包家庄中,数晏京的脚最为豪华,连包向天也不得不承认。 晏京的眼睛绝对非同一般,更有着一种异样的魔力,包问没有看出蔡宗的杀招,而他却看到了。是以,他才可以及时挡住蔡宗那夺命的一脚。 蔡宗的功力之高的确有些出乎包家庄几人的意料之外,也超出了蔡宗的年龄局限。 包问没有再次出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他并不想联手对敌。因为他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以他在包家庄的身份和地位,如果与晏京联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只是丢包家庄的脸。因此,他只是袖手旁观,目光迥迥有神地注视着蔡宗的一举一动,甚至不放过每一个动作的细节。他不敢小看蔡宗,至少此刻再无轻敌之心。 包向天依然是那么优雅,似是在看流云中掠过的寒鸦,听那刮起的冷风,更似感受天地间那种异样的静谧。 天地并不是静谧的,静谧的只是人之心灵,包向天的心境便静得犹如空寂幽谷。 雪花狂舞,却并不能侵入包向天周身二丈范围之内,至少在这方圆二丈中,依然是一片静谧的世界。 蔡宗的身形完全隐于雪雾之中,他的狼皮衣被黄尊者撕裂,故换成一身白衫,这正是雪的颜色,也便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蔡宗最善于利用这一点。 晏京的外号为魔眼,其半生修为,在双眼所下的工夫绝对不少,但他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雪雾中蔡宗的存在。在雪野中作战,他与蔡宗这自雪山中走出来的人相比,仍要差上一筹。 雪雾流转,形成一道道气旋,却是被刀气所牵引。 刀,亮如雪,人、刀、雪,竟然融为一体,不再分彼此。 晏京一愣神之间,所面对的便成了一团巨大的雪球。 没有刀,没有人,一切的杀机,随着巨大雪球的旋动而狂涨、四射,更不断地有雪花相聚,凝于雪球之上。 晏京还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他的眼力再好,也不知道蔡宗的招意如何,但却可清楚地看到雪球旋动的速度。 “轰!”晏京的袖中竟滑出两根铁棍,短小而精巧,闪亮着乌光。 雪球被这沉重的一击,击得轰然炸开,晏京的步履竟被那旋动的气劲吸扯得稍稍滞缓。 雪球炸开,白衣飘飘,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寒芒当头罩下。 刀,在虚空中织成一张网,其实,也不能算是网,竟像是一朵骤绽的睡莲,锋芒如电般向四周扩展、暴射。 “好强的一刀!”包向天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便保持着他应有的沉默。 晏京的铁棒在手中划了两个太极圈,竟成两张乌盾。 “当当……”毫无花巧地硬碰,一阵清脆而悠扬的响声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能量,使人听之热血沸腾。 大雪飞扬,场中一片混乱,更是迷茫一片,唯有包向天等少数几人可以洞若秋毫。 晏京吃亏在他的绝技根本派不上用场,蔡宗出招根本就不用眼睛,这的确让他大感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根本无法找到蔡宗的眼神和目光,更不能通过眼神影响对方的斗志,相反,他还因此而分心,落于下风。 蔡宗退,扬刀而立,晏京也退,胸脯在剧烈地起伏着,晏京的手臂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蔡宗的刀招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年轻,有时候更占优势,年轻正是一种本钱,无论是体力还是活力及斗志,都不是晏京所能够相比的。 蔡宗的刀,崩出了一道缺口,竟像锯齿一般,显然这并不是一柄称手的刀。 刀,并不影响人的斗志,蔡宗睁开眼睛,如梦似幻的眼神,透着一种沉沉的湿气,就像被沼泽的雾瘴所笼。 晏京终于捕捉到蔡宗的眼神,更接触到了他的目光,可是他有些失望,因为他并不能捕捉到对方目光中实质的东西。在蔡宗的目光中,只有那无边的空洞,甚至像是黑暗中的兽眼。 这是一道根本就不可能受制的目光,根本就不可能! 晏京从来都未曾想过,世上会有人拥有这般目光,那只可能出现在野兽身上的目光,却是自蔡宗的眸子中射出,“或许他真的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晏京这么想着。 包问也不能掩饰心头的震骇,蔡宗的武功竟然如此可怕,以晏京之能仍不能占到上风,这的确有些出乎包问的意料之外。 蔡宗的目光很冷,很阴森,根本就不透露一丝感情,沼泽中的生活,已经让他的眼睛变得无比深邃,抑或是混沌一片。 包向天也有些意外,但却更为欣赏。 “包向天,我看还是你出手来得直接一些!”蔡宗的语气极为狂傲,但这却是无可奈何之事。 有包向天立在一旁,蔡宗根本就不可能全力以赴地去对敌,包向天周身散发出的无形气机,有意无意使他的心理造成了极大压力,产生一丝抹之不去的阴影,这对于一个高手、一个正在搏斗中的高手而言,的确是一种残酷。 第132章 第三十章 魔的反击 第三十章魔的反击 包向天就是制造这种残酷的凶手,是以,蔡宗必须尽快向包向天挑战,至少他可以放手一搏,作最后痛快一击! 蔡宗从来都没有怕过谁,进入中原本以为可以平静地过一段漂泊生活,可是却接二连三受到喇嘛教高手的追杀,更夹杂着中原的高手,这使他大为震怒,他自问并没有得罪中原武林中人,可是这些人却阴魂不散地甘愿做那些喇嘛的帮凶,使他的杀意一次次被激发。 蔡宗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因此,他才会对包家庄之人施以无情的杀戮。对于他来说,更没有什么江湖规矩可言。暗杀、狙杀的结果都是一样。不过,他仍忍不住要一探包家庄,只是他没有想到包家庄中竟然藏有这么多高手。 此刻蔡宗四周已经被包家庄的弟子所围,虽然距庄门只不过十来步,可却似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河。 “年轻人果然豪气干云!”包向天哂然一笑,却并没有做出准备出战的架势。 “哼,我们之间还没有完,你没资格向我们庄主挑战!”晏京冷冷道。 蔡宗冷冷地扫了晏京一眼,不屑地道:“哼,即使你们包家庄的人一个个接着来,老子也不怕,车轮战术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命一条,有本事就来拿吧!” 晏京脸色微微一变,包家庄毕竟不似那些黑道寨头,也非绿林贼寇,在江湖中可算得上是名门正派,虽然不若道宗和禅宗那般浩气凛然,但包向天至少也是江湖一代宗主的身份,能与包家庄相媲美的江湖势力,只有青城和崆峒两大剑派及南朝的圣刀门。铁剑门如今人才凋零,当然无法与之比肩。论及实力,除几大家族与葛家庄可以挤在包家庄前面之外,其他门派根本难望项背。 此刻蔡宗说他们倚多为胜,以车轮战术战一个后生晚辈,这的确是一种讽刺和挑衅。 包向天向周围的弟子扫了一眼,淡然道:“你们先退下,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那些弟子全都一愕,依言尽数退了回去,他们绝对相信庄主的实力。 “蔡宗,你要是能胜过他,这里绝对没有人阻止你行出包家庄,今日之账,我也会在下次再找你算。”包向天平静地指着晏京道。 众人全都一愕,谁也没有想到包向天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难道以蔡宗之能真的就无法胜过晏京吗?刚才蔡宗所表现出来的勇猛气势,绝对不会比晏京逊色,而且这个年轻人究竟有多大潜力实在是无人能够估计。即使晏京也吃了一惊,刚才与蔡宗的那一记硬拼,他心知对方的功力与自己不相上下,更可怕的却是蔡宗的臂力胜过他很多,每一刀都若千钧,只震得他手臂发麻。 晏京心底其实并没有半分致胜的把握,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苦战到底。可是包向天如此一说,就等于将一个巨大的包袱强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心情异常沉重,但既然包向天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得不拼尽最后一口气。 蔡宗杀了包家庄这么多弟子,从最初的枪王、碎天开始,相继有众多好手死在蔡宗的刀下,若是今日让凶手大摇大摆地离开包家庄,包家庄还有何面目称雄于江湖?是以晏京暗自咬了咬牙,强装豪气不灭地道:“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蚀日菩提’,如此你虽死而无憾了!” 其实,蔡宗才是真的在心中叫苦不迭。包向天的眼力之高明,竟然可清晰地看出他的破绽所在,刚才与晏京及包问交手,他看似占尽上风,可却是有苦自知。梅三和梅四的武功的确极为可怕,在两人联手的攻势之下,蔡宗虽然闯过了,可是也同样受了伤,那扫把如刀一般割破了他的手阙阴心包经,使他的真气有些混乱。幸亏梅三和梅四只攻出三招,蔡宗闯过他们联手的攻势之后便不再出手。否则,只怕他根本就不可能冲到这里,就会死于梅三和梅四那两个枯瘦的老头手中了。刚才他与晏京对敌,更是强提真气,实在不宜持久,这是无可奈何之举。此刻包向天似乎看出了他的难言之隐,才会发出此言。而他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胜过晏京,只恨自己的钝木刀未带来,否则还有些胜望。 蔡宗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一战,但可以不与包向天交手还算是幸运的。虽然包向天一直都未曾出手,但谁都可以看出,他的武功绝对比晏京可怕得多。战胜晏京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但要想战胜包向天,以蔡宗如今的受伤之躯,只怕连半点希望也没有。 蔡宗的直觉告诉自己,包向天的可怕正如他所遇到的一个人,一个有恩于他的人,那是因为他们具备同样的气势,同样的冷静。他很清楚,他的恩人那深不可测的武功是他所不能相比的,至少以目前的武功绝对胜不了他的恩人。想到恩公,蔡宗禁不住悠然神往,神往对方那种恬静而安详的生活,拥有美丽如仙的妻子,拥有自己一片静谧的世界…… 晏京也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平复心头的情绪,他并不知道蔡宗的难处。是以,他绝对不能不谨慎。 “包向天,你会为你的这个决定而后悔的!”蔡宗悍然道,神情间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包向天优雅地笑了笑,道:“我做事从来都不后悔,更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可以让你后悔的人!”蔡宗的眼中闪过两道比野兽的目光更为冷厉的精芒,沉声道。 “我倒的确很想见识一下能让我后悔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包向天有些不屑,但眼前这个年轻人所具备和表露出来的那种野性,那份自信,以及那狂妄而狠辣的作风,的确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另一个原因,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或许是他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年少的包杰就像眼前的蔡宗一样狂,一样野,更似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敢独闯无敌庄,单挑无敌双神。自蔡伤和黄海这些人归隐之后,几大家族也显得格外低调,江湖之中便只有彭连虎、肖忠和包杰这三大年轻高手,其中又以包杰最为年轻,最为勇猛,被公认为继蔡伤、黄海之后江湖中最有潜力的年轻高手。包杰甚至被人们认为将来的成就可超越彭连虎,直追蔡伤和黄海这两大当今绝世奇才。但因为锋芒太露,连包飞都产生了无限的妒恨,为了不让包家庄的产业将来全都落入包杰的掌握之中,竟然设下毒计……这大概正是包向天的悲哀,一生荣华富贵,生下两个儿子,却互不相容,终使包杰带着敌人之女私奔而去。 每每思及此处,包向天总觉脑中一片茫然。包杰的性格与他极为相似,甚至比他更为我行我素,从不将世俗放在眼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绝不悔改。包杰行事的作风更是勇往直前,排除一切阻碍去达到目的,这也是他为什么竟与仇人之女定下终生原因之一。而到最后,他仍只能选择远离征杀的战场,做个眼不见为净的逆子。当初包向天的确震怒不已,可是事过境迁,一晃就是十年,他心头的怒意早已化为思念,更有些后悔与无敌庄闹成这样一个局面。此刻即使包杰能够回来,也无法接受现实,无法原谅自己父亲杀死关汉平的罪过,到时只会使父子两人更增痛苦。是以,看到眼前这个倔犟的年轻人,包向天禁不住心生感叹,也勾起了埋藏多年的记忆。 “废话似乎说得太多,不是吗?”晏京冷冷地道,他已经完全平复了心头的不安情绪。 蔡宗淡淡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刀尖向上扬了扬。 蔡风的确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可怕的老头,竟是叔孙家族权力的象征叔孙怒雷,难怪他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更有着那种逼人的霸气。 叔孙家族与蔡风可以算是冤家了,打一开始蔡风初出江湖便与他们过不去,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们的好事,蔡风的确已成了叔孙家族的眼中钉。只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叔孙怒雷竟还会安排这样一个别具一格的决斗场面。 既然明白对方的身份,蔡风吃得更为放心,他实在没有理由怀疑叔孙怒雷会施展某些手段,无论怎么说,叔孙怒雷毕竟是一个大家族的主人,如若施展不光彩的手段定会贬低整个家族的身价,何况他面对之人是一个后生晚辈? “看你全无戒心的样子,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心?”叔孙怒雷对蔡风那风卷残云般的样子似乎感到有些惊讶。 “说这些话是毫无意义的,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如果真有你那么多担心的话,不仅是对我的看不起,也是对你自己的一种污辱。”蔡风不以为然地道。 “好!果然有个性,虹儿与你相比的确相差太远,看来我回去后还需好好调教他,让他痛定思过。”叔孙怒雷似乎极为爽快地道。 “人与人是很难相比的,唯有一点,那就是知足者常乐!”蔡风边大嚼边道。 “若每个人都有你这般得天独厚,自然谁都知道知足常乐。这话由你说出来本就已经失去了公平的意义。”叔孙怒雷淡笑道。 蔡风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道:“那就没办法了,人比人气死人,这也就是酿成乱世的根源之一吧。” “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人们都传说你是一个脾气火暴的老头,可是今日一见,却并没有感觉到你火暴的一面呀?”蔡风打断叔孙怒雷的话问道。 叔孙怒雷有些好笑地望着蔡风,吸了口气应道:“你是天下唯一一个如此问话,而我不生气的人。” 蔡风也感到好笑,道:“反正我们待会儿要分个你死我活,先让我占点口头上的便宜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此反而更显出你的大度,气量过人,这有何不好呢?” “嘿,天下若有这般去显示大度之人,也许大度的人全都变成痴傻之辈了。”叔孙怒雷好笑地道。 蔡风也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喝了口酒,半晌才道:“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如此对我,我应算是你的头号敌人才对呀?” “不错,你的确是我的头号大敌,正因为是头号,那就绝对不能小看,若非不能小看的敌人,根本就用不着我出手,那便更不能享受此等待遇。” 蔡风只觉得这似乎也还算是个理由,但仍不禁笑道:“你没有在酒菜中做手脚,也许会后悔的,对敌人讲道义只会是捅自己刀子。” “后不后悔是另一回事,也是以后的事,至少在这一刻为止,我仍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更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叔孙怒雷自豪地道。 蔡风禁不住对叔孙怒雷涌起了一丝敬意,那个小世子叔孙长虹与之根本没得比,完全是一副小二爷之状,更是不择手段,鼠肚鸡肠,与叔孙怒雷的性格及作风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说得好,可是你有绝对的把握胜我吗?”蔡风这段时间对所有与之交过手的高手武学全都思索了一遍,叔孙怒雷的武功虽然玄奥无比,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可他也不是全无抗拒之力,也并不能占上绝对的优势,蔡风自信并不会输给他,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没有,但我会尽力,至少我对自己有六成信心。”叔孙怒雷毫不掩饰地道。 “哦,但这所付出的代价你没有考虑到吗?”蔡风反问道。 “自然考虑到了,伤敌一千,自损七百,这是不可避免的,谁也不可能躲得过,只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叔孙怒雷并不想作什么遮掩。 蔡风似是立刻对叔孙怒雷另眼相看,叔孙怒雷的确似是一个很火暴的人。 “天下间都说只有尔朱荣可以挑战你父亲,我本就不服气,而你又接二连三坏老夫之事,更伤辱我孙子,即使你不能惹,我也要碰一下!”叔孙怒雷眸子中精光暴射道。 “哦,原来就因为这些,那我的确是无话可说了……”说到这里蔡风突然打住,神色大变。 “你怎么了?”蔡风望着叔孙怒雷刹那间变白的脸色,惊问道。 “老夫中毒了!”叔孙怒雷神色极为难看地道,目光如刀锋一般逼视着蔡风,心中却在惊骇莫名。 “不是我下的毒!”蔡风冷静地回答道,因为他从叔孙怒雷的眼神中看到了那怀疑的神情。 叔孙怒雷更惊,他的确没有看见蔡风下毒,蔡风的每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更没有机会下毒,他所吃的这些酒菜绝对无毒,那是毫无疑问的,可这毒又是自哪里而来的呢?又是谁下的呢?更可怕的,却是他此刻一点功力都提聚不起,不要说与蔡风比武,只需一个普通人也有足够能力送他见阎王。 “好奇怪的毒!”蔡风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中毒的不仅仅是叔孙怒雷一人,连他也不例外。 “怎么会这样?”叔孙怒雷呼吸有些急促地自语道,他实在不明白怎会中这奇怪的毒,他根本就未曾与外界有什么接触。要说中毒,只可能酒菜之中有毒,可酒菜无毒这是毫无疑问的,那又是怎样中毒的呢?他禁不住有些疑惑。 “花香!”蔡风突然似有所觉地道。 “花香?什么花?”叔孙怒雷更为讶然,他甚至有些不明白蔡风在说什么。 “是茉莉花的香味。”蔡风吃了一惊道。 “不可能!”叔孙怒雷的鼻子并没有蔡风的灵敏,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绝对是茉莉花的香味!”蔡风肯定地道。 “这种季节怎会有茉莉花呢?”叔孙怒雷仍当蔡风在说笑。 “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中毒!”蔡风变得无比冷静,吸了口气道。 “你是说茉莉花香有毒?”叔孙怒雷似乎也有些吃惊地道。 “茉莉花香并无毒,正像酒菜并无毒一般,但是茉莉花香与另外一种香气混合起来也许便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毒性了。”蔡风无可奈何地苦笑道。他也无法解释清楚,此刻不由想起凌伯药典上提到的一种漠外混毒,其中茉莉花香与不同的药物相配合,可制成混毒的就达数十种之多。这些气味本来并不是毒物,但是混合在一起也就产生了一种无法想象的毒剂,而此刻,在如此寒冷的大雪天居然可以嗅到茉莉花的香味,这种反常的现象使蔡风不得不思及很多东西。 “这是传说中的一种混毒,令人防不胜防,没想到我们竟在这里遇到了。”蔡风涩然一笑道。 “混毒?”叔孙怒雷心神大震,若遭雷噬一般,思想一片混沌。 “你怎么了?你知道混毒?”蔡风对叔孙怒雷那似乎有些过敏的表情感到讶然,不由问道。 叔孙怒雷愣了半晌,怆然一笑道:“没想到她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更没想到今日陪我的还有当世第一年轻英杰。嘿嘿,来了也好!” “她到底是谁?”蔡风也忍不住骇然道,听叔孙怒雷的语气,他似乎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一般。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四十五年前的冥宗讲起。”叔孙怒雷苦涩地叹了口气道。 蔡风禁不住又是一呆。 一缕冰寒的气劲,使本来就极冷的虚空温度再次骤降数倍。 包向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鲜于修礼的家传绝学本就是以寒著称,但眼前的蔡宗那形于外的寒劲似乎比鲜于修礼所发出的更为可怕,他禁不住想起赤尊者所说的“邪刀”!死者尸体冰裹三日,那是怎样的一种极寒呢? 碎天以刀枪不入见称,一身铜皮铁骨,可是却无法抗拒那极寒之气,可以想象,那种寒意是具有毁灭性的杀机。这当然不能全凭一刀而定,更需配合以绝寒的气劲才能够发挥至寒的作用。此刻,蔡宗所用的只是一柄普通刀刃,而寒意却仍是如斯之强,要是他配合那柄邪刀,又将会是怎样一种结果呢? 包向天并没有来得及仔细分析,晏京便已经出手了,一出手就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晏京的确准备豁尽全力,以完成包向天交给他艰巨的任务。 要想打败蔡宗这样的高手,的确应该算是一件极为艰巨的任务。 晏京的动作快,蔡宗的动作也同样快,更且利落,甚至有一种炫目的精彩,那是蔡宗刀锋所过之处,一道玄奇而优雅的弧迹,就像是一种完美的梦境。 洁白的梦,惨烈的梦。 晏京的两根铁棒似乎在刹那之间失去了所有抵御之力,在那神奇般的刀弧之下,显得那般笨拙而无力。 “叮!”刀锋只聚击于一点,玄奇而优雅的弧迹,其终结之处也便是一点。这一点,当然成了所有力道的中心。 蔡宗的身形退,若秋燕,若浮叶,舒缓而潇脱,更有着无限灵巧的意境。 晏京的身子禁不住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那种感受,铁棒之上传至的并不是如潮气劲,而是一丝锐若无形之针的热气,有若活物自铁棒之上蹿至手心,再蹿入经脉, 这居然是一股热气,在如此冰寒的刀气之中,竟然送出热劲,这的确出乎晏京的意料之外,更让他意想不到的却是这缕热劲传入体中之后,行至肩井穴时倏然转为奇寒,两种极为矛盾的气劲竟可说变就变,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晏京忍不住一阵颤抖,心中惊怒不已。他出道数十年,也遇到不少高手,可是却从来都未遇到这般古怪的气劲,他本以为自己的“蚀日菩提”气劲至少可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却没想到自己根本没有来得及吐劲就被对方破袭而入。 “哼,还是先来尝尝我的两极无情杀吧!”蔡宗的声音极为冰冷,刀已随身同行,卷起一道雪影,在暗色的光华之中,层层刀影,重叠成一种虚幻的彩芒。 晏京惊怒之余,双腿一绞,手中的铁棒竟以腿使用。 晏京的脚,是豪华的脚,更是一双灵巧的脚,正因为脚的灵巧,才会被晏京像宠物一般爱护。 包向天不会否认晏京双脚的豪华,但也不会否认晏京双脚的灵活,绝对不输于双手的灵活。 蔡宗似乎为晏京的以腿御棒吃了一惊,这的确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至少在常规之下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当当……”蔡宗不得不临阵改切下路,若是他坚持攻击晏京的上身,那么晏京绝对会比他先击中他的下盘,在那种情况下,他的攻势也便变得溃不成军,再无着力之处了, 晏京勉强压住那疾蹿入体内的两极真气,但却已痛得冷汗淋漓,经脉几欲胀裂。 经脉始终是人体内最为脆弱的一部分,在忽冷忽热两股劲气的冲击之下,再强的人也承受不了。 晏京也同样是人,他的整条手臂几乎变得麻木,但外人却并不明白其中的玄虚。 包向天似乎隐隐猜到一些什么,是以,他脸上的神色极为古怪。 蔡宗的身形打横,若一只陀螺般旋起满天雪雾,浓得像一道极厚的布帘,这次连包向天也无法看清蔡宗的身形究竟在何处。 雪雾之中,一切都显得那般诡谧,蔡宗就像是雪中的精灵,消失得无影无踪。 晏京竟然感觉不到蔡宗的存在,犹如这个世上并不存在这么一个人一般。 “咝!”雪破刀出。 一柄雪亮的刀,虽然刃口卷曲了,但仍然未减其锋锐。 是蔡宗的刀,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刀。 的确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这种意外并非指刀势的凶猛,也非指刀法的玄奇,而是指那种出乎所有人想象的角度及方位。 晏京吃了一惊,包向天也吃了一惊,包问亦不例外。除蔡宗之外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自然是因为这一刀的角度和方位。 蔡宗的刀,包括蔡宗的人,竟然不是出自雪雾之中。 人和刀,是自晏京身后掠出的,然后破雪而进,地上的雪层本就极厚,这里更是如此。早在蔡宗与晏京第一个回合的交手中,蔡宗就已将周围的积雪全都拉了过来,使得这一块空间的积雪竟深达两尺多。此刻蔡宗以他独特的身法穿破雪层,给晏京出奇一击并不是偶然。 晏京和包向天都没有料到蔡宗竟然如此狡猾,更如此可怕。 蔡宗故意旋出一大片迷茫的雪雾,让人虚实难测,更吸引他们所有的注意力,但真正的人却并不在雪雾中。这招奇兵突出的确可以取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晏京虽然很快就已感觉到刀的逼近,可是回救已是不及,只得飞身前扑,反手挥棒,可是又怎能挡住蔡宗这刻意的一刀呢? “嚓!”一声轻吟,刀身与铁棒擦身而过,以一种挡无可挡的速度,在晏京的腰际拖开一道长长的血槽,更在那握棒的手上削下一大块皮肉。 “砰!”蔡宗的身子被踢得倒飞而出。 晏京绝对不是一个甘心吃亏的人,他的脚比之手更为灵活,虽然蔡宗的刀伤了他,可是蔡宗亦避无可避地挨了晏京重重一脚。 包问和包向天先是一惊,为晏京中了蔡宗这要命的一刀而惊,但见晏京也还了一脚,禁不住又缓缓松了口气。 两败俱伤的结局至少要比让蔡宗胜了更好,这种可怕的对手,包向天的确不想面对,要让这个敌人自世上消失的方法并不多,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就是让对手死亡。 包向天并不想落个不守信用的名声,但如果对名声无损又能击杀对手,他还是愿意的。 正当包向天和包问暗松一口气及晏京惨号之声未尽之时,他们的脸色又变了,变得有些难看。 的确有些难看,令他脸色大变的是一根绳子,抑或是一根钩索。 钩索由蔡宗的手上射出,人在半空之中,由上而下仍有射索的能力。蔡宗并没有受到众人想象中那么重的伤。 这并不值得吃惊,值得吃惊的是另一根钩索,像一条长长的活蛇,在虚空中一阵扭曲,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缠住蔡宗的那根钩索。 “咝!”包向天再也忍不住出指了。 “啪!”一颗石子在虚空中与包向天那深具摧毁力量的劲气相撞,碎成了粉末,同时也阻住了包向天的隔空气劲。 包向天再出指之时,蔡宗的身形已经被扯至庄墙之外,柄若锯齿般的刀,被隔空指劲击成两截。 包问大怒,身形如电般射向庄墙之外的一棵大树旁。 那出手救走蔡宗的人正在那棵大树之上。 “唏津津……”两声健马的嘶鸣过处,蹄声已经传至庄外。 “再见,各位!”传来的却是蔡宗中气十足的声音。 “包问!”包向天轻喝道。 包问不得不刹住身形,他有些不明白包向天为什么不起身追击。 “庄主?”包问的疑惑并未说出口,可是包向天却很清楚他的意思。 “你追不上他们,即使追上了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包向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包问愣了半晌,刚才那树上的神秘人物以一颗石子挡住包向天的隔空指劲,那手法、那眼力、那功力的确不比他差,而蔡宗最后传出的中气十足的声音更告诉他,若他追上去,所面对的却是两大可怕的高手。 “呀……”庄外传来数声惨叫,显然是阻截的弟子惨遭杀戮。 “晏老,你伤得怎样?”包向天迅速为晏京封住伤口周围的穴道,急问道。 “我没事,只是有负庄主所望,实是惭愧!”晏京懊丧地道。 “你不是也同样还了他一脚吗?你并没有输,只是这小子耍诡计得以溜掉而已。”包向天道。 “他并没有受伤,我那一脚虽踢在他的胸口上,可那里却有一块冰寒的硬物,抵消了我的脚劲,根本就不可能伤得了他。”晏京无可奈何地道。 包问立刻想起与对方交手之时,蔡宗手臂上的硬物,竟然有金属的响声,只不知究竟为何物,但晏京所说肯定不假。 “我并不要你胜,做到这个样子是最好的收场。”包向天突然说出一句让众人为之愕然的话。 包问不理解,晏京却当这是在安慰他,不禁涩然一笑道:“庄主不必安慰我了……” “不,这小子虽然是个可怕的敌人,但其利用价值也随着他的可怕程度而升高,此子一日不除,华轮和蓝日便一日不能背弃我们的约定,这个人对我们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否则,本庄主绝对不会让他如此轻松走掉。但今后,面对这小子时,你们必须加倍小心,如果不是梅三和梅四两人伤他在先,你们两人绝对讨不了好处!”包向天淡漠地道。 包问和晏京一呆,立刻明白包向天的意思,不禁对包向天的老谋深算更为佩服,想到蔡宗的狡猾和那诡秘的武功,不由让他们有些心寒。 “唉,杰儿若在我身边就好了。”包向天禁不住又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对了,庄主,这小子似乎与二公子有些关系。”晏京突然冒出一句让包向天和包问吃惊的话。 “你怎么知道?”包向天的眸子之中闪过一缕激动的幽光,问道。 “就是那古怪的两极无情杀很像二公子当年自创的阴阳博转神功。”晏京肯定地道。 “什么?这是真的?”包向天的激动几难自制。 四十五年前,叔孙怒雷正值战意高昂的热血阶段,二十七岁的叔孙怒雷,性情风流潇洒,更不想为家室所累,是以并未曾娶妻。 叔孙家族的长辈全都为他操心不已,更逼他成亲。而此时邪宗和冥宗突然崛起江湖,酿就无情的风雨,这也正好成了叔孙怒雷的借口,而在这场浩劫之中,他竟与冥宗的一名女弟子相识。 冥宗的武学的确是世上最玄奇、最可怕的,他们不仅仅在武学之上有着惊人之处,同时还擅长奇门遁甲,机关巧器,更有着举世无双的毒功。 在桃花源中,修习毒功的人极少,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伤人的念头,过着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唯习好武功强身健体就行了。是以,不拜天自桃花源出来之时,并未带出多少用毒的高手,但这名女子却是少数几名用毒高手中的一人,其最擅长的便是一种混毒。 当初,以不拜天的武功,天下根本就无人能敌,不拜天其实只是冥宗的八大冥王之首,这是叔孙怒雷自那女子口中得知的情况。 冥宗自秦以来,只有一次聚集了八大冥王,但都相继老死,更后继无人。在桃花源中,唯有凭借自己的武学修为不断攀升,才有可能跻身八大冥王之列。 不拜天乃是武学奇才,他竟然可在短时间之内学精桃花源中最莫测高深的武学“幽冥卷”,更将其中精义修炼到所有冥王都无法达到的境界,除始创“幽冥卷”的世祖之外,就数他成就最高,因此他便自然而然成为新一代冥王之首。而新一代冥王只有三人,也是三个在世外桃源身份最高的人。三大冥王分别为智慧、奇门遁甲、武功三项的最高代表。 走出桃花源的却只有不拜天所领的一宗人马,但就只这一批人已经足够让江湖永无宁日。 冥宗之女迷上了叔孙怒雷,可是叔孙怒雷被家族所迫,不得不与之虚以委蛇,在得到此女的身心之后,他怂恿她背叛不拜天,以唯有背叛不拜天才能与之结合为理由向对方施加压力…… 叔孙怒雷禁不住叹了口气,心神再一次飞越四十五年前,神情显得极为惆怅而痛苦…… 那是一个秋天,满山枫叶火红一片,景致美到了极点,可是世事总会有那么多的不如人意,那么多的无奈…… 夕阳的余晖为枫林镀上了一层金黄色调,不可否认,这是一片美丽如画的天地。 江湖的腥风血雨与这片天地似乎并无缘分。 叔孙怒雷倚在树干上,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怒雷,你有心事?”那娇脆而甜美的声音并未能使叔孙怒雷的眉头得以舒展。 叔孙怒雷抬起那张挂满犹豫的俊脸,仰望着那一片火红如云的枫叶,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但这却是最好的回答。任何人都可以知道叔孙怒雷的确藏有心事。 “有什么心事难道还不能对我说吗?我已是你的人了。”说话的女子并不是很漂亮,但却透着一股山川的灵气,更有着让人百看不厌的内涵,似乎可自她眼中捕捉到流云的动感,那若笼上一层水气的眼睛却有一种异样的蓝色,像海水,像蓝天,最让人心动的却是那两片红唇和修长而匀称的身材。 谁也想象不到,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曾是杀尽三门五派的魔女,更是不拜天属下最信任的得力干将之一——琼飞。 从世外桃源中出来的人并没有姓,他们早就已经淡忘了姓的含义。是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姓名,琼飞正是一个代号,在不拜天的四大杀手中排行第三,仅次于意绝燕惊。不拜天座下的四大杀手以意绝最为可怕,铁剑门中的四大高手联手都无法让其身死,这人也是让铁剑门元气大伤之人。意绝自身武功的修为已经可达冥王之境,但因有不拜天,所以他便未被列入冥王之列,反而成了不拜天的无情杀手。燕惊以神出鬼没的轻功见长,传说三十年前的中原第一杀手无影子就是燕惊的弟子。杀手琼飞在武功方面次于意绝和燕惊,可是她却有一身无人能及的毒功,绝对没有人敢轻视她。第四杀手名为烟灭,以暗器机关之学见长,这些叔孙怒雷全是自琼飞的口中所知。 当一个女子真正爱上一个男人之时,有些事情就已不再是秘密。甚至她的思维也会变得有些傻,琼飞根本就未曾想到叔孙怒雷一直都是在利用她。 叔孙怒雷望了望温柔得若一头小羊的琼飞,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可是为了家族和武林的利益,他不得不做一回卑鄙小人。是以,他显得极为无可奈何地道:“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琼飞一呆,在以前她一直都未曾考虑到这些,或许是被眼前的幸福所迷醉,可是叔孙怒雷一提起,又将她拉入了现实之中。 琼飞沉默了半晌,有些软弱地偎入叔孙怒雷的怀中,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叔孙怒雷伸手轻抚琼飞的秀发,吸了口气,咬牙道:“在正邪两道,你必须作出一个抉择,我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家族,如果你弃邪归正,我的家人会接纳你的。” “你要我背叛宗主?”琼飞骇然地望着叔孙怒雷,惊问道。 “这是唯一的出路,我也没有办法。琼,我爱你,但也同样爱我的家人。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可以为你抛弃一切,包括名利、荣誉,甚至生命,可现实始终是残酷的,我若走了,那我的家族将会毁于不拜天手中,我多想与你长相厮守。”叔孙怒雷双手搭在琼飞的肩头,说到动情之处,却抬首望天,似在梦呓般继续道,“我们可以去一个无人的山间,或遥远的海岛之上,我耕你织,我们可以栽些花草,植些果树,春播秋收,养养鸡鸭,过着一种平静而不恋红尘的日子,将来你再为我生一堆孩子……” “唉,这也许只是一个梦,一个有些不太现实的梦!”叔孙怒雷语调一转,显得极为无奈地道,一种茫然若失的落寞又回到了脸上。 琼飞的心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江湖中的杀戮也早已使她厌倦,让她麻木,回想在世外桃源中的生活,那是何等的惬意和自在,此刻被叔孙怒雷一说,禁不住又对世外桃源的生活多了几分向往。 “我可以让宗主不去伤害你们叔孙家族呀,到时我们便能放心地去过着平静生活。”琼飞有些怯生生地道。 “那是不可能的,不拜天恶行太多,江湖中人的伤亡如此之惨,身为正义之门,叔孙家族又怎能独善其身呢?那样只会成为正道的敌人,更无法生存于世,何况不拜天既已破坏了江湖的平静,又怎允许叔孙家族这个大敌留在世上呢?你也并非不明白不拜天的心性。”叔孙怒雷反对道。 “可那怎么办呢?”琼飞神情有些恍惚地道。 “琼,难道你就喜欢这种血腥的江湖吗?”叔孙怒雷深沉地望着琼飞,以一种迫切的语气问道。 琼飞禁不住呆了半晌,她已经做了一年多的杀手,对于来自世外无争之地的她,望着别人死去,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滋味,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痛苦,禁不住有些软弱地道:“你让我考虑几天好吗?” 叔孙怒雷也知道绝不能逼得太紧,其实他的心头也涌起了一丝无奈,他并不希望造成这种局面。这种手段和做法似乎太过卑鄙,欺骗一个女子的感情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自甘堕落,奈何造化弄人,他所处的身份不允许他有太多的仁慈。 …… “那后来她答应了你?”蔡风忍不住问道,他看到叔孙怒雷那本红润的脸上竟在片刻间爬上了几道皱纹,心头禁不住一阵怜惜。 叔孙怒雷苦涩地笑了笑,端起地上的那碗酒,一饮而尽,痛苦地继续道:“三天后,她来找我了。” …… “怒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琼飞的目光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叔孙怒雷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怜惜,禁不住将琼飞搂得更紧,良久才有些不忍心地道:“算了,这会让你很为难的。” “怒雷,你说,我已是你的人了,为你做任何事都不怕,哪怕为你去死,我也愿意!”琼飞说这句话时,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是那样认真,那样真诚。叔孙怒雷禁不住为自己的虚伪而汗颜,愧疚更深,但他能有选择吗? “琼,你对我太好了,要我如何感激你呢?”叔孙怒雷这一句话却并不假。 “傻瓜,我们之间还用感激吗?难道你对我还不够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全力去做!”琼飞显然已经完全下定决心,为了爱,她甚至可以将不拜天出卖。 “不拜天不除始终会是我们的心腹之患,他不可能会让我们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想你能向不拜天下一味可使其功力慢慢退化的药物,至少不能让他无人能制,这样我们就可安安心心地去过宁静生活了。”叔孙怒雷有些不忍心地道。 琼飞呆住了,她没想到叔孙怒雷的要求却是这个,在爱情与亲情之间她的确太难取舍。 “琼,我知道这是一件很为难的事,也很危险,我不想你为我去冒险,我们还是另外想想别的办法好了。”叔孙怒雷以退为进地道,他知道琼飞处在一个矛盾之中。 半晌,琼飞终于咬了咬牙,道:“我去做,天下间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要想胜他必须使之功力变弱,否则一切都是枉然,但我不能保证自己的毒可使他功力尽失。” 叔孙怒雷大喜,知道这一刻琼飞已经完全背叛了不拜天,一心向着他,再无半分怀疑,但他却并不敢显出喜色,反而表现得极为无奈地道:“琼,谢谢你,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让你这样去冒险?” 琼飞涩然一笑,有些落寞地道:“一切都是命,只要你日后不负我,我也便无悔了!” 叔孙怒雷心头一颤,却不敢再作回答。 “你再等我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办好此事,然后我们再一起去过平静的生活,找个没有人更没有血腥的地方好好过日子。”琼飞悠然神往地道。 …… “那她有没有成功?”蔡风又问道。 “她做到了,也成功了。”叔孙怒雷苦笑道。 “可是,据我所知,不拜天是败在烦难大师的手下,两人一战拼斗了五天五夜,这怎么可能?”蔡风吃了一惊,问道。 “不错,不拜天最后的确是败在烦难的手中,也是在第五天的第一万零七十九招上败阵的。但他确实中了琼飞的毒,如果不拜天未曾中毒,功力不失去三成的话,败的人只会是烦难,也许天痴与烦难联手都不是不拜天的对手。没有人能够想象不拜天的可怕,那已经不再是人所能达到的境界。”叔孙怒雷并不似夸张地道。 蔡风始终有些无法相信,虽然他并没有亲睹师祖出手,但自师祖空无的眼神之中可以捕捉到那通天的境界,他实在无法想象不拜天到底会可怕到怎样一种程度。 “你或许不信,但事实的确如此,传说烦难和天痴在清明之际登入天道,也许这是事实,但这却是四十多年后的烦难与天痴。四十多年的漫长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让年轻人变老,朝代更替,沧海变成桑田,一个人的武功更能进展无限。四十多年前的烦难,武功并不比如今的你逊色,也绝不会输给你爹,却无法与遁入天道之时的烦难相比。”叔孙怒雷极为平静地道。 蔡风禁不住想起了石中天,四十多年前的不拜天是不是便像今日的石中天呢?抑或今日的石中天正是昔日不拜天的复活? 石中天的可怕他是见识过的,两父子联手五击竟然仍不能夺其性命,反而还使蔡伤回气自伤,那种可怕是否正如叔孙怒雷所说的不拜天呢? “天下武功学无止境,一山更有一山高,谁能够自称武功天下无敌呢?”叔孙怒雷慨然道。 “这话倒不假,武功的高低只是相对而言,取决于机缘、悟性、资质等很多方面,也许不拜天真的有那么可怕。那后来琼飞呢?”蔡风又将话题一转,问道。 叔孙怒雷禁不住再次叹息了一声。 第133章 第三十一章 蝶儿幽 第三十一章蝶儿幽恨 晏京深深吸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张开握着铁棒的右手。 众人的目光骇然落在一点焦黑的印痕之上,若针尖般大小,直透手阙阴心包经。 “这就是他的两极无情杀所留下的,劲气冲至肩井穴,即变成奇寒刺骨之气,怪异莫名。”晏京心中有些气苦地道。 包向天两指扣紧晏京的脉门,只感一道冰寒之气逆冲而出,禁不住“咦”了一声,心神也为之大震。 “二公子的阴阳博转也是两道真气在体内互转,难道那小子真的与二公子有关?”包问也禁不住怀疑道。 “好奇怪的气劲,这两股气劲比杰儿的邪恶多了,但‘两极无情杀’与‘阴阳博转神功’的确似是同出一辙。”包向天面上闪过希望之光道。 “那我们派人去将那小子擒回,定可问出二公子的下落。”包问喜道。 “这两极无情杀虽然极似阴阳博转,但并不一定就与杰儿有关。”包向天竟然语气有些犹豫地道。 包问似乎也有些明白包向天此刻的心境,就算找到了包杰又如何?关凤娥会接受眼前的事实吗?会原谅他杀害关汉平的罪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还好,若当真寻到包杰,能够让他闭目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那自然做不到,也会比不相见更痛苦。 “十年离别,思量无限,情仇恩怨催人老,明知相见苦,犹思相见时,哈哈哈……人呀,总会这般矛盾而痛苦。”包向天涩然低吟道。 晏京微微一呆,知道包向天已自那两极无情杀之中找出真气的头绪,而且定是与包杰有关,才会引出他这般感慨。 “庄主,我们应该如何向黄尊者他们交代呢?”晏京提醒道。 包向天平静地道:“我们并没有必要向他们交代,阿问迅速去封锁众弟子的口,该怎么说,你定会清楚。” 包问一呆,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包向天的意思,迅速退了开去。 “救走蔡宗的那个老头也绝对不能轻视,你们要小心提防,这小子的胆子很大,很有可能会去而复返。”包向天向一旁的几人冷冷地道。 “属下立即去加强防范!”马上有人回应包向天的话。 “嗯,带老晏去休息吧。”包向天说着转身向庄内行去。 琼飞再来找叔孙怒雷时,已经身受重伤,是伤在意绝的杀手拳之下。 以不拜天的武功,突然之间功力大减岂有不被他察觉之理?更且平时琼飞与叔孙怒雷来往甚密,不拜天属下奇人甚多,自然无法隐瞒,很快就查知是琼飞下的毒,不拜天大怒之下,擒下琼飞,以不拜天的性格,本来想杀琼飞,可是大家同出世外桃源,乃同宗同系,是以下不了手,更当琼飞是一时糊涂,受了叔孙怒雷的欺骗,竟然愿意原谅琼飞,但条件是琼飞必须杀死叔孙怒雷。 琼飞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不拜天竟然仍念及亲情,心中禁不住大为感动,更多了几分愧悔,可不拜天让她杀死叔孙怒雷,她却绝对下不了手。 不拜天极为生气,就命意绝废了琼飞的七成功力,再赶出冥宗。 不拜天的确给了琼飞很多机会,甚至是一种变相地原谅她,这之中无非是念及一种亲情。 琼飞百感交集,不拜天将她当女儿一般看待,而且对她格外开恩,但她却伙同外人来暗算对方,顿时心头涌起了无限的愧疚,也在此刻她才明白,不拜天虽然天生残疾,可是却仍存有很深的感情,可此刻后悔也是迟了。更且,她绝对下不了手杀叔孙怒雷。 叔孙怒雷得知琼飞所干的一切,不由得大喜,叔孙家族和武林各门派都为之大喜,倒也真的对琼飞另眼相看。 “怒雷,是我们该退出的时候了,我不想看那种血腥的杀戮。”琼飞在养好伤的第一天,就向叔孙怒雷提出他们曾经退出江湖的计划。 此刻的琼飞神情微微有些憔悴,但仍不减那种独特的风韵。 “琼姑娘,你好了吗?”叔孙怒雷的叔父叔孙华行了进来,欢快地道。 琼飞微微愕然,仍然行了一礼,她虽生于山野,但其修养绝对不输给当时名门的大家闺秀。 “谢大叔关心,琼飞已无碍了。”琼飞道。 “无碍就好,怒雷,你还没与琼姑娘说吗?”叔孙华向叔孙怒雷望了一眼,奇问道。 “怒雷有话对我说吗?”琼飞反问道。 叔孙怒雷微微尴尬地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叔孙华抢着道:“是这样的,众位江湖朋友闻说琼姑娘弃暗投明,都十分欢喜,这也是武林的大幸,更是天下苍生的大幸,大家商议了数日,决定要将不拜天一干邪魔外道尽数铲除,但苦于无法找到他们的总坛,更破不了他们的机关,琼姑娘既然曾是不拜天的得力干将,相信一定能为我们指点迷津。因此,大伙想推琼姑娘为我们带路,一起杀入他们的总坛。” 琼飞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目光禁不住移向叔孙怒雷。 叔孙怒雷自然知道琼飞的意思,喏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正邪不能两立,琼,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忙,好吗?” 琼飞有感不拜天的情谊,更何况他们要对付的是与她同生共死的族人,要说背叛不拜天,还只是一个人,但要她做整个族人的罪人,她能答应叔孙怒雷吗?她本以为只要为叔孙怒雷办好暗算不拜天那件事后,就可与之长相厮守,过着一种平静无争的日子,可是她想错了,事实也证明她的想法的确太过天真。 “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好吗?”琼飞似乎真的有些头痛,脸色发白地道。 叔孙华和叔孙怒雷岂是傻子?叔孙华向叔孙怒雷暗自打了个眼色,极为客气地道:“既然琼姑娘要休息,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还望琼姑娘能够考虑一下我刚才所提出的问题。” “叔父走好,我不送了。”叔孙怒雷拴上房门,望着神情有些落寞的琼飞,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怜惜。 上前将琼飞紧拥在怀中,他无可奈何地道:“都怪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琼飞的心中稍稍有了一丝暖意,就算她什么都没有,仍然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她依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琼飞有些动情地道。 叔孙怒雷温柔地吻了吻琼飞,琼飞的唇很凉很凉,若冰河中的流水。此季正值深秋,风凉、水凉,琼飞的心更凉。 琼飞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生命的凭借,拼命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柔。 良久,唇分,琼飞有些黯然地问道:“怒雷,我可以拒绝他们的要求吗?” 叔孙怒雷不由一呆,有些发愣,此刻他竟然有些理解琼飞的感受。 “其实我与你又有什么分别,我如果带他们去冥宗总坛,便是将我的族人送入地狱,我爱我的族人,就像我爱你一样。我可以为你背叛不拜天,可以为你去死,但我不能出卖我的族人。怒雷,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你才明白我的内心,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琼飞凄然道,神情更显得无比落寞。 叔孙怒雷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琼飞自小生长在世外桃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根本就很难明白人世间的险恶,更无多少心机。不拜天的可悲之处也在于此,并非他们真的很邪恶,也非他们无情无义,只是他们的心计根本就斗不过红尘中人,他们以前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有的只是和平共处,可是当他们涉足江湖时,那种钩心斗角,阴谋陷阱,使他们根本无法立足,甚至族人不断死去。与那些狡猾的老江湖相比,他们就像是心灵一片空白的婴儿。因此,在无数次吃亏上当之后,他们唯有凭其最大的优势——以武功来转战江湖,以无情的杀戮来回报那些心狠手辣之辈,但这也使他们一步步迈进了魔道。 琼飞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是以,叔孙怒雷能够极为轻松地利用她的感情,但这也使他心生愧疚,深深的愧疚。 欺骗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的确是一种罪过,可这就是江湖的本质,也是世俗的无奈和世道的不公。 叔孙怒雷唯有小心翼翼地道:“琼,你不能前功尽弃,正道的同道们已经接受了你,如果我们不坚持下去,事情就会半途而废。” “我不需要他们接受我,只要怒雷能够理解我就行。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我不想再为那些虚幻的东西而失去更多。怒雷,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性格吗?我们去找个无人的地方平静过一辈子,你挑水,我做饭,你耕种,我织布。只要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什么苦都愿意吃。”琼飞满怀期待地望着叔孙怒雷,似在盼着他做出回答。 “琼,等这档子事之后再说好吗?”叔孙怒雷仍想作些挽留道。 琼飞的眸子中显出两点晶莹的泪花,语调有些凄然地道:“怒雷,不要逼我,好吗?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去死,但我不会做叛族的罪人。人是有感情的,亲情更不可泯灭,他们将我养大,教育我,教我武功,我没有在他们危险之时去帮助他们,已是不孝不义,你难道还要我对他们不忠吗?” 叔孙怒雷心神再颤,琼飞字字如针,直刺他的心间,却又是那么诚挚而热切。 琼飞自小在世外桃源中长大,桃源中的人们除了耕织之外,也就是读书习武、下棋、饮酒,那里更保存着先秦的文化,梵书坑儒中所毁的百家奇著。是以,在世外桃源之中的人,无论老幼都有着极为丰富的知识,更有着独立的思想,此刻琼飞说出的话,头头是道,连叔孙怒雷都辩驳不过她。 叔孙怒雷无语,他的确明白琼飞那倔犟的个性,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则很难令她改变,若再逼她,也是枉然,如此只会更伤琼飞的心…… …… “那次的计划没有成功,但琼飞也在之后伤透了心。”叔孙怒雷似乎恨不能将整坛酒都喝下去道。 蔡风禁不住叹了口气,他是个多情之人,可是从来都不曾想过去欺骗一个人的感情。 “如果是我,我一定与她一起走,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过那平静的生活。”蔡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道。 叔孙怒雷笑得很苦,道:“你的确比我强,至少比我年轻时候要有魄力得多,这也许是与一个人生长的环境有关吧。如果你生在我那种家族之中,一切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蔡风不置可否,不屑地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人就要痛痛快快地活,只要能够开心,换一种活法又有何不可?” “可惜当时我并不是那样想的,琼飞也求我与她一起出走,可是我仍留恋繁华,舍不得放下名利,我乃堂堂世子,让我过平民百姓的生活,的确很难。当初所说的找个地方过平静的生活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在我的心底,总是隐隐觉得为这样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那是不值得的。因此,我拒绝了她,后来因为她不肯带路,导致那次计划取消,我的族人对她更是不冷不热,甚至反对我与她在一起,我们鲜卑族的传统绝不想让一个来自邪门的女人成为一个家族主妇。那一年,我父亲为我定了一门亲事,他对我开出一个条件:如果我不答应这门亲事,再与琼飞混在一起的话,叔孙家族的主人位置就会落到我弟弟手中;若想坐上叔孙家族家主的位置,就必须与琼飞断绝往来。我等这个位置已经等了很多年,自然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在情与权之间,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权,最终与一个小我十一岁的女人结合了。”叔孙怒雷说到这里,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良久,叔孙怒雷才黯然而伤感地道:“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雪,天气十分寒冷。叔孙家族宾客满堂,包括孝文帝与皇太后,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聚集于一起,真的很风光,烛影摇曳,满堂喜气,而琼飞却在雪地之中站了一夜。她进不了大堂,那晚我们调用了一千名宗子羽林的好手,那种防备足可以阻住不拜天的入袭,我在众人的视线中溜出去后,琼飞的脸色已冻得发青,几乎成了一团雪人。” 叔孙怒雷缓了一口气,语调变得更为低徊而沉郁,似乎有着无尽的伤感和无奈:“雪依然在下,我竟然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寒意。是呀,那是当年冬天最冷的一天。琼飞见到了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蓝若海水的眸子只有深沉的悲哀,更冒着一股寒气。我当时突然觉得心好痛,像是有刀在铰,那是一种精神上的痛苦,为琼飞而心痛,也为自己!更为这个世俗。我没有说什么,我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话语,就连当初想好的满肚子言语在这一刻也全都无影无踪。值到此时,我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卑鄙,多么无耻,多么俗不可耐,多么懦弱。琼飞并没有动,我看见她的睫毛结了霜,一层薄薄的,却似乎可以将人心冰冻的霜。当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了……” 叔孙怒雷的话在突然之间变得极为激动,像是刹那间回到了很多年前,就连蔡风也深深感觉到那天的寒冷,更似乎看到了被雪裹住的琼飞,双眼禁不住有些湿润,为一段凄美的感情而伤感。 “我走了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是那么沉重,积雪是那么厚,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并没有人知道我出来,因为那天叔孙家族的确太过热闹。我走到琼飞的身前,几乎花了半盏茶的时间,那其实是一段并不远的距离,只有六丈。琼飞一直都没有说话,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半句话。我抱住她,像是抱住一块冰,甚至比冰更冷。雪在我的双臂之下融化,她的衣服都结了冰,但她仍是那么悲哀地望着我。那次,是我这一生之中唯一一次掉泪,包括我的双亲故去。我发现自己的眼泪很冷,像滚落的冰珠,不是砸在雪地上,而是砸在心头中!琼飞一直没有说话,可在我落泪的一刹那,她眼角竟奇迹般地也滑出两颗泪珠,血红血红的泪珠,我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泪水。那是第一次,也大概是最后一次。这时候,我才知道,她爱我有多深,而在那一刻,我也同时明白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而且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很多。世俗总会有那么多的无奈,总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叔孙怒雷颓然道。 蔡风竟然有些理解叔孙怒雷当初的心境,正像他可以想象刘瑞平这种身不由己下嫁南梁一般,他们的命运完全不由自己做主。想到自己可自由自在地活着,那的确是一种神赐的幸运,更为琼飞感到有些不值。 “在那一刻,我竟想到了要与琼飞一起走,一起走到天涯海角,到一个无人找到的地方过平静生活,可是我来不及说出口,她便已经晕倒在我的怀里。我叔父和诸多前辈也在此时全都赶了出来,那可恶的世俗让我失去了唯一解释的机会,也是在那一次,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她的病况如何,更不知她的生死。安排琼飞养病的那位叔父,在第二天死了,是中了一种奇怪的毒。我们在他的怀中发现了琼飞的信,信上只写了七个字:‘我会回来找你的’,短短的七个字还夹着一只蝴蝶,很可爱的一只翡翠蝴蝶,是我当初送给她那一对中的一只。”叔孙怒雷的神情极为落寞,似乎已沉入了一种对往事无限感慨的意境之中。 蔡风唯有保持沉默,他能说什么呢?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叔孙怒雷所描述的,只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一场爱的悲剧,还能够代表什么呢?他此刻并没有忘记自己身中混毒,这混毒难道会与消失了四十多年的琼飞有关?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让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再活了四十余年的女人,一个被情害了数十年的女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时候出手?那的确有些奇怪,更何况,这女人也许根本就无法活这么长时间,此刻她至少有六十几岁了,甚至更大,就算她仍活着,也是一个老妪了。 蔡风禁不住有些疑惑。 “后来你就没有找过她?”蔡风又问道。 “找过,我命人暗中查访,但并没有她的消息,直到战败不拜天,我向冥宗之人询问,也同样没有结果。我知道她恨我甚深,从来都不敢乞求她原谅,这些年来,我的心头总留着这样一份遗憾,一份愧疚。” 蔡风心头感到一丝异样,一阵阵茉莉花的香味越来越浓,在他的视线中多了一条极为窈窕的身影,浓浓的茉莉花香也是传自这个身影。 风意有些寒冷,地上的积雪在风中轻轻翻卷,却是因为那神秘人的出现。 一朵红艳艳的茉莉花,蔡风的确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茉莉,白色的他倒是见过不少,但这种红色却不多见,异香便是传自茉莉,冬日里的茉莉。 看不清脸面,一幕轻纱将那本该暴露在风中的容颜深深掩盖。 “琼!”叔孙怒雷忍不住低声惊呼出来,语调中却有着一分欣喜和期待。 那突然而至的神秘人轻轻一震,语调极冷地道:“你还记得她吗?” 叔孙怒雷突然若蔫了气的皮球,声音变得有些冷,问道:“她死了?” “你很希望她死吗?”神秘人又冷冷地问道,声音略带沧桑,却也不排除那稚嫩的余韵,这显然不是一个老妪的声音,但可以肯定是个女子。 “是你下的毒?”蔡风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但那神秘人却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对蔡风的话更是爱理不理。这让蔡风心中大恼,也极为气苦,怎么说他在江湖中也是举足轻重、红极一时的人物,却被对方这般轻视,怎不叫他为之怒气难平? “你是她什么人?”叔孙怒雷眸子之中再次闪过威霸之气,虽然身上中毒,无法提气,可是那不灭的气势依然存在。 “啊,蝴蝶!”叔孙怒雷再次惊呼,因为他看到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翡翠蝴蝶,绿茵茵的,似有一团灵云流转于其中,使之欲振翅而飞。 蝴蝶在那神秘女人的手心,在寒风中起舞。 “四十年沧桑,蝶儿幽恨,情似镜花水月,西风凉薄,总叫痴情成落花。四十年回眸,苍颜白发,心如昨夜寒雷,岁月无情,多少落花骨消融……”那神秘女子的语调极为伤感,似乎在缅怀什么,又似乎在诉说什么,更似乎在发泄一种难以释怀的情绪。 “岁月无情,多少落花骨消融……”叔孙怒雷怆然地反复念着这两句,面上的神情自然表露出一种难以抹去的痛苦。 “你是琼飞的女儿?”叔孙怒雷有些颓然地问道。 “这个你并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负心薄情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那神秘女子以最为冰冷的语调道。 “那你想怎样?”蔡风再次出言道,他的声音中包含着怒意。 那神秘女子似乎这一刻才发现蔡风的存在,轻蔑地扫视了他一眼,神态之中更多了几丝不屑,差点没把蔡风气昏过去,他从出世到现在,对方还是第一个以这种眼光看他的人。就连破六韩拔陵这种枭雄,尔朱荣、叔孙怒雷这样的高手,石中天和田新球这样的魔头,就连萧衍这位身居皇位的人都不敢小看他,这叫他怎么不气? “哼,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今日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那神秘女子满身杀气,语气中更充满了杀机。 “今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又何必伤害无辜?”叔孙怒雷也冷冷地道。 “我的事没人可管,最讨厌的就是花心的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像他这种花心的男人死一百次也不为罪过!”神秘女子对着蔡风不屑地道。 蔡风不由得大奇,这女子似乎对他的事情知道极多,禁不住调皮地道:“看来你挺注意本公子的哦?” “呸,谁注意你了?”神秘女子似乎并不那么文雅,更有些气恼地道。 “哦,我知道了,姑娘定是暗中喜欢上我了,才会对我的花心如此在意,看你那不打自招的样子,便知道对我注意了很久,也喝了很多醋……” “呼——啪!”蔡风脸上挨了一巴掌,一道红红的掌印清晰地烙在脸上。 “哼,满口胡言,本姑娘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当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呢!”神秘女子极为凶霸地道。 叔孙怒雷也为之愕然,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泼辣,说打就打。心中更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想蔡风平时是如何张狂而不可一世,对任何人都从不买账,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被一个不知名的女子扇了一记耳光,也不知道蔡风心里是怎么想的。 蔡风抬起左掌在脸上微肿的地方摸了一下,眼中闪过骇人的杀机,他的确是动了真怒,这神秘女子竟出手如此凶狠,虽然他曾被元叶媚打过一个耳光,但意义完全不同,那是他自己凑上去的,更是对方无心之过。事后元叶媚还向他道了歉,可这次对方不仅打了他,那话语更像利刃一般刺入了他的心,使他的自尊被切成碎片。 “怎么,很不服气想报仇吗?可惜你已没有机会,因为你根本活不过今天!”神秘女子冷而不屑地道。 “哼!”蔡风再没说话,将那快要喷出火来的眸子紧紧闭上。 叔孙怒雷也觉得面前这个神秘女子的确过分了一些,但此刻体内功力根本无法提聚,想反抗也是无能为力,只得装作没有看见。 “哼哼,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也只不过如此而已。”神秘女子得寸进尺地羞辱道,她似乎从蔡风的屈辱中享受到了一种快感。 蔡风陡地睁开眼睛,两道目光如冰般射在神秘女子倾落的黑纱之上,冰冷而充满杀气地道:“你会后悔今日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更会为之付出代价!” “咯咯……”神秘女子笑得极为开心,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胆敢如此口出狂言,大概男人都像你这样死要面子。好哇,既然你死要面子,那我就让你威风扫地,颜面无存!”说着神秘女子再次扬掌向蔡风扇到,但这次却意外地落空了,不仅掌势落空了,更让人吃惊的是当神秘女子回过神来之时,一记重重的巴掌已印在她那黑纱遮掩的面上。 “啪!”“呀!”神秘女子一声闷哼,竟“哇”地喷出一口血水,将那被击得飞舞的黑纱染得血红一片。 出手的人竟是蔡风,神秘女子那扇向蔡风的手,被蔡风的左手钳住,而蔡风的反击动作更是快得超出她的想象。 神秘女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蔡风竟然仍有还手之力,而且动作之利落,下手之重,比她犹有过之。当她想要再反击之时,全身已经失去了力道。 蔡风扣住了她的脉门,立起身来只比那神秘女子高出半个头,但逼人的目光却如刀一般刺射在对方黑纱之上。 “我从来都没有打女人的习惯,更不想打女人,可是有一种女人,我却绝不会手下留情,那就是不像女人的女人!”蔡风语气中充满杀意,他的确是怒发冲冠,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而且是如此凶恶,如此狠辣,更且出自一个女人之手。这种辱及人格和尊严的举动更让他杀机暴现。 神秘女子似乎此刻知道了惊惧,不仅是为蔡风突起发难而惊惧,更为蔡风那浓烈的杀机而惊惧。 “吱吱!”两声细小的尖叫,却是两只巨大的花蜘蛛坠地而亡,一看就知道剧毒无比。 蜘蛛是被蔡风的真气所震,更承受不了蔡风那雄浑的气劲,竟被震毙。 “这点小玩意最好别拿出来丢人现眼,没有谁可以救得了你!”蔡风杀气暴现,他的确被激怒了,神秘女子如此歹毒,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致人于死地,怎会不让他震怒呢? 神秘女子此刻才真的知道什么叫怕了,禁不住有些颤抖地问道:“你怎会没有中毒?” “哼,这点毒性岂能奈我何?本以为你是琼飞,是个可怜的女人,却没想到你竟是一个如此恶毒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你长得像不像蝎子!”蔡风说着伸手一拉对方的黑色面纱,霎时,他竟然呆住了。“呀,不要……”神秘女子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这是一张蔡风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丑陋的面孔,丑得连他看一眼都会做三天噩梦,想呕出昨日的饭食。 蔡风有些后悔掀开这个面纱,的确有些后悔,但他什么都看到了,面纱也揭开了,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 叔孙怒雷也呆住了,他在吐,刚刚吃进去的东西竟全都吐了出来,甚至连黄胆都给吐了出来。 那不能算是一张脸,倒像是黑暗阴沟中一面肮脏的壁道,黄黄的脓水还渗和着血丝,破皮烂肉,似乎已经爬上了蛆虫,有一点点白丝黏在其中,鼻子不像鼻子,嘴唇浮肿成乌青之色,脸上依然烙上了蔡风的掌印。刚才,蔡风打落了她一颗牙齿。 任何人只看这张脸一眼,就绝不会想再看第二眼,包括傻子和疯子,蔡风也如此。是以,蔡风虽然紧扣着对方的脉门,可目光已经移向了遥远的天边。 这一刻,蔡风竟似乎能够体会到这神秘女子的那种痛苦,那种需要发泄的情绪,更似乎能够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脾性的原因。任何一个人拥有这样一张脸,心里绝不会平衡,他们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做一个正常人,他们所有的,只是对世人的恨,对世间的恨,因此,他们就定会形成一种极为古怪而偏激的性格…… 蔡风的杀意渐退,退得半点都不剩,心中有的只是同情和怜悯,要让他杀这样一个人,他绝对下不了手,他甚至后悔刚才不该扇对方一记耳光。 神秘女子却显得格外平静,像暴风雨后的天空,既然一切都已发生,就没有必要回避,绝对没有必要。 “你杀了我吧!”神秘女子冰冷地道。 蔡风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有茉莉花的香,也有那隐约的腐臭味,他的心颤了一下,低沉而饱含歉意地道出了连叔孙怒雷都有些意外的三个字——“对不起!” 叔孙怒雷和神秘女子都愣住了,他们全都明白蔡风这三个字中所包含的意思。 “我是无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请你原谅!”蔡风将黑巾再次盖在那神秘女子的头顶,并松开了对方的脉门,歉疚地道。 神秘女子并没有半丝感激的表情,依然以冷得结冰的声音道:“本姑娘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别假仁假义!” 叔孙怒雷像是吃了有毛的老鼠一般,喉咙发痒,这神秘女子并不是琼飞,若琼飞是这个样子,他的确有些不敢想象应该去怎样接受,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受。 叔孙怒雷似乎也能理解这可怜女子的心态,本来还以为对方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但这一刻却觉得理所当然,那种阴暗的心理定是与这张可怕的面孔有关。 叔孙怒雷更明白蔡风的心情,蔡风竟然宁肯将怒气忍下,将杀机灭去,也不施以无情的报复,反而可以放下一代高手的面子,低下高傲的头,向一个污辱自己的人道歉,这种博大的同情心和怜悯之情的确让叔孙怒雷感到意外。 “请姑娘将叔孙前辈所中的毒解开。”蔡风深深吁了口气,淡然道。望向那神秘女子的目光清澈得若两泓清泉,不含半点鄙视和讥讽,便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神秘女子也有些意外,不过,她似乎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极为固执,冷冷地道:“负心的男人都应该受到这种惩罚,你不是可以自己解开毒性吗?” “我若是能够解开你的混毒,也不会让你解了。”蔡风极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些。 “那你的毒是怎么解开的?”神秘女子冷冷地问道。 ‘我不想说这些多余的废话,只想让你解开叔孙前辈所中的毒。“蔡风还是忍不住有些火气,毕竟他再怎么大度,也还是年轻人,挨了别人的耳光和羞辱还是客客气气地说话,他这是第一次,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是你的敌人,如果解开他的毒,你就会死在他的手上,难道你不怕吗?”神秘女子似乎对他们之间的事知道极多,问道。 “他是我的敌人,那也应该由我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至少此刻要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蔡风道。 “这似乎不是你行事的习惯,你以前对敌从来都不会讲究什么手段,只要能击倒对方就行,今天怎么反而变得婆婆妈妈了?”神秘女子奇问道。 “他还不能算是我的敌人,至少,他不是在与我对敌之时中毒,而是在一起喝酒、吃菜时中的毒,因此,他只能算是我的朋友,而非敌人。你解不解此毒?”蔡风不想说太多话。 神秘女子望了叔孙怒雷一眼,想了想,坚决地摇头道:“不解!” 窗外的吵闹声惊醒了三子,他昨夜睡得很沉,可能是的确太过疲惫吧! 财神庄一役,三子几乎筋疲力尽,更是伤痕累累,失血颇多,所以这一晚竟睡得特别沉。 伸个懒腰爬起身来,天色早已大亮,一丝淡淡的梅香幽幽透入,使满室飘散着一种宁和而安详的气息。 三子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子,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们公子不在,你有事明天再来吧。”外面说话的是无名五。 财神庄之役,无名五伤得最轻,只经过了两天的休息便已恢复元气。 无名五是个很有规律的人,每天准时起床练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放松自己,力图在武学修为上步步攀升。其实无名三十六将全都是如此,这正是他们的优点。 无名四死在尔朱兆的剑下,这是个遗憾,这也使无名三十六将明白自己与别人仍有很大的差距,他们不得不严格要求自己。 “我一定要见蔡风,有事要告之于他,请问他在哪里,我去找他!”说话之人竟是哈鲁日赞。 三子一呆,他也弄不清楚哈鲁日赞怎会在这个时候闯入他们的住处,而蔡风呢,难道这么一大早就出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成?正想之间,已有人送来洗漱之水。 三子洗漱完毕后,整装行了出去。 第134章 第三十二章 意绝九 第三十二章意绝九冥 哈鲁日赞并没有带多少人,只有那个高若铁塔般的汉子与几名随从。 “二王子好!”三子微微向哈鲁日赞点了点头,极为客气地道。 哈鲁日赞自然认出了三子,更知道三子是蔡风的好兄弟,心中也极为看重这个武功比他高明的对手,不由得微微抱拳道:“你好,我想见蔡风蔡公子,而他们却不让我相见。” 无名五并不怪哈鲁日赞这种似告状的语气,事实上,哈鲁日赞对汉语并不是极为精通,想要表达清楚这个意思,就只有拣这种简单的语句来表达了,当然不是故意而为。 三子自从知道哈鲁日赞并没有绑架元定芳后,对这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坏。何况他们对蔡风这般尊敬,虽然那天在客栈中哈鲁日赞看向元定芳和凌能丽的目光色迷迷的,但哪个男人在看到美女之时不是这般模样?这点算是极为正常,何况这群人性格极为豪爽,交个朋友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因此,三子对这人还是比较客气的。 “阿风什么时候出去的?”三子向无名五问道,他弄不清楚蔡风怎会这么早出去。 “我也不知道,元姑娘说公子很早就出去了。只是在房中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去见一位老朋友。”无名五显然并不是故意阻止哈鲁日赞见蔡风,而是先去问过元定芳,才来回答哈鲁日赞的。 三子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我相信这不是谎言!” 哈鲁日赞眉头紧锁,无奈地道:“那你们可知蔡公子去了哪里?” “公子行事总是出乎人意料,我们也猜不准他的行踪。不如众位先进来坐坐,喝几杯热茶,暖暖身子如何?”三子极为客气地解释道。 哈鲁日赞想了想,道:“既然蔡公子不在,找你也是一样,我想问一下,你可曾看到舍妹哈凤来过这里?” “啊,哈姑娘失踪了吗?”三子立刻明白哈鲁日赞的来意,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错,那丫头留下一封信就一个人偷偷溜了,说是前来找蔡公子,让我们先回国。我还以为她会与你们在一起。”哈鲁日赞有些气恼,更有许多焦虑地道。 三子与无名五等诸位葛家庄兄弟禁不住全都愕然,哪想到竟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却不约而同地道:“哈姑娘真的没有来过我们这里。” 哈鲁日赞目光扫过众人,知道这些人不会说谎,脸上霎时布满了阴云,那股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三子也不禁暗怪哈凤太过任性,同时对哈鲁日赞这个做哥哥的不免多了几分同情,不由得道:“中原我们比你们熟悉,若有什么需要帮助,只要说一声,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哈鲁日赞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道:“先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对了,不知如何与你们联系,只要一有哈姑娘的消息,我们就立刻通知你们,但要是哈姑娘真的来了我们这里,你放心好了,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什么,我们都会确保哈姑娘的安全。若有其他的决定,待阿风回来后,相信他定会作更妥当的安排。”三子想到尔朱兆的阴险,暗自决定,定要把哈鲁日赞这批人拉笼来,免得让尔朱家族的人在域外又多了一批力量。因此,他才会说得这么肯定和诚挚。 哈鲁日赞果然面显感激之情,此刻的他,的确有些麻烦,尔朱兆被蔡风败得一塌糊涂,伤疲之下,自然无法亲自招待哈鲁日赞,只是让尔朱家族的一些下人负责他们的起居食饮,出了问题,却无法解决。葛家庄和哈鲁日赞虽然没有很深的关系,但蔡风那么信任他,此刻三子又说出一番如此诚恳的话,倒的确将哈鲁日赞当朋友看待了。 “我这一路去找舍妹,大家都在行动,只怕想联系我不容易……” “哦,那没关系,我相信一定会有方法跟你联系的,到时候我会找到你的。”三子打断哈鲁日赞的话道。 “那样最好。”哈鲁日赞喜道。 三子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将尔朱兆嫁祸哈鲁日赞劫持元定芳一事说出来,那样便像是挑弄是非,哈鲁日赞定然不悦。 “那我们先告辞了,一切便拜托了。”哈鲁日赞道。 “好,恕不远送!”三子客气地道。 蔡风禁不住再一次怒意横生,虽然叔孙怒雷与他扯不上什么关系,甚至是敌对的立场,可是,此刻却仍忍不住向这不可理喻的女子动怒。 叔孙怒雷心中也大为感慨,他没有想到,蔡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忖道:“若换了长虹,相信他绝不会像蔡风这般胸怀博大,两人的心性和胸怀的确难以同日而语,即使长虹面对这丑陋女子,也绝对不会像蔡风这般心生怜悯,这是一种不可能相比的差距。” “那我只好不客气了。”蔡风声音变冷,再次涌出一丝淡淡的杀机。 神秘女子怪笑一声,急退两步,与蔡风冷冷对视,似乎并不怕蔡风对她采取什么措施。 蔡风眼角闪过一丝惊异,是因为这神秘女子身上透出一股邪异莫测的死气,就像是自冥界逃出的冤鬼,没有一点活气。 整个雪原,霎时笼罩了一层阴气。灌木和树顶上的雪团不知是因为寒风的扫过,抑或是被阴气所逼,竟然瑟瑟而落。 叔孙怒雷却禁不住有些吃惊地问道:“‘意绝九冥’?意绝的独门武学?!” “哼,算你还有眼光!”神秘女子笑了笑,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琼飞当年是被意绝所救?”叔孙怒雷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地问道。 蔡风并没有为神秘女子邪异的气势所慑,但暗自却在想:“冥宗的武功真是邪异的紧,居然有人可以练出这等气势,的确难以想象。” 神秘女子微微有些痛恨地道:“不错,当年正是意绝师伯救了我师父,并以‘意绝九冥’将我师父体内的寒意化去。那时候我师父失去了七成功力,在冰雪中受到寒风冷雪摧残七个时辰,加之内心的痛苦焦熬不堪,整个人的心力已达油尽灯枯之境,而你的家人反而要趁我师父正在危难之时杀死她,好让你这负心的男人去与那贱女人成双成对。当时我师父毫无反抗之力,正在最危急之时,意绝师伯赶到,将你那没有半点人性的叔父宰了,可是意绝师伯为了挽救我师父的性命,耗去三成功力,以‘意绝九冥’真气贯通我师父全身经脉。那时候,圣主已逐师父出了冥宗,即表明冥宗的任何人都不能再与我师父来往。可意绝师伯一直深爱着我师父。”说到这里,那神秘女子的语调转为苍凉: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意绝师伯心中早已将师父作为他这一生的目标,可是苍天不公,让他拥有一张丑脸,一个崎形的身体,让他所有的爱慕全都包藏在自卑的阴影之中。他从来不敢向师父说一个有逾礼义的字,更不敢表白出心中的爱意。可是他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师父,他也想让自己从自卑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所以拼命练功,总想有一天能跻身冥王宝座。终于,他创出了‘意绝九冥’这门神奇的武学。这门武学足以媲美列代冥王所创的武学,按理他有机会成为新一代冥王之一,可是却有圣主的出现,使他的名字进不了宗籍,也便使他的自卑始终占着主导地位。圣主要走出桃园,师父跟着一起出来了,所以意绝师伯才会离开桃源。只要他不出桃源,那么此刻定已成为了新一代冥王之一。可他放弃了冥王的位置,一直追随在师父左右,成为圣主四大杀手之首。” 说到这里,神秘女子顿了顿,又道:“你的出现,便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我师父竟然爱上了你这负心之人,从一开始,意绝师伯就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发展,但他没有做出任何举措,因为他认为,只要能够让我师父开心,那就已经足够。可他心中的苦涩又有谁知道?又有谁能够理解,你们的笑声却是他痛苦的根源。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他心中产生了杀戮,无穷无尽的杀戮,这或许就是他唯一能够平息痛苦的方法。可是他在每一次杀人之后,都要呕吐三天,然后再大醉一场。没有人知道他这是为什么,他也从来都不对人说起。所有的人都说他变了,我师父也不例外。他不作任何解释,他也不想作任何解释,那一切都似乎是多余的。那次师父向圣主下毒,自一开始,意绝师伯便知道,因此,圣主才会只消减了三成功力,否则,任凭圣主功力再高,也无计可施。圣主没有杀我师父,不仅仅是圣主顾及旧情,更因为意绝师伯,可师父最后选择投向你,让他们伤透了心,他们多想原谅师父,可是根本找不到半点借口,只好忍痛逐师父出冥宗,废其七成功力。这已经是做了最大的宽容,意绝师伯在向师父行刑之时,没有人看见他滑落的眼泪,那带着微咸的热泪却滴在了我师父脸上,那一刻,我师父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但却没有了回头之路。师父的武功废了七成,其实意绝师伯已手下留情,那七成功力完全可以通过修炼‘意绝九冥’恢复。他用心之良苦,师父终于也明白了,是以她断然拒绝再做一次对不起冥宗的事。”说到这里,神秘女子深深吁了口气,冷冷地望着叔孙怒雷。 叔孙怒雷脸上的肌肉似乎在扭曲,万般痛苦地喃喃道:“难怪自她回到我身边后,神情就一反往常,总是恍惚不定,我以为是她功力失去了七成留下的后遗症,原来却是这样……” 蔡风不禁有些慨然,这又是一段无法弥补的凄美爱情,抑或根本不叫爱情,只是一个悲剧,一个让人伤感的悲剧。一切的一切却只为了一个情字,也不知是谁的悲哀。 “意绝师伯再也不想去找师父,他是不想再去承担那份痛苦,虽然他的武功盖世,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脆弱之处,像圣主赶走花如梦那样,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那段时间师伯每天都要醉一次,后来江湖之中传说你要结婚了,师伯那天意外地没有喝酒,虽然他极力让自己忘掉师父,可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因此他决定再去看师父最后一眼,哪怕真的只是最后一眼。他以为你的新娘是我师父,还准备了一份礼物。他无法给师父幸福,但只要师父能够真正获得幸福,他也就心满意足了。他的行动是瞒着圣主的,可是他想错了,那个新娘竟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人。那时候,你并不在大厅之中,否则,他一定会出手,要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头脑一片混乱,也找不到你的人,当他发现你的时候,师父已经昏倒在你的怀中,而你也被人拉开,师伯没有时间找你算账,他只能跟在你那位叔父身后,等他避过重重关卡时,却发现你那叔父正要击杀我师父,因此他便出手杀了你叔父,而救走我师父。” 顿了顿,又望着叔孙怒雷,她接着道:“后来师伯将我师父安顿在一个农户的家中,传她‘意绝九冥’,想让师父恢复功力,而他却要回到冥宗。在那半个月中,师伯每天都花七八个时辰守在师父身边,那也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我师父如何还会不明白师伯的情意?可是她被你这负心之人害得心若死灰,也无法接受师伯那一份情感。后来等师父身体有了好转,开始学习‘意绝九冥’,也开始接受师伯之时,又赶上了天下最可怕的一役。师伯败在天痴尊者的剑下,而圣主因损失三成功力,也败在烦难的手中。师伯临终前让天痴将一封信转交给我师父,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竟然密密麻麻写了一百三十七页。上面记载着的全都是师伯心中痛苦的印迹,他直到临终前的那一刻方表达对我师父的情意。天痴尊者依言将信交给了我师父……”神秘女子说到这里,语调中显出深沉的悲切。 “我师父看完这封信之后,竟立刻昏死过去。天痴当时便在屋外,后来是他救醒师父的,自信中,他得知了师父昏死的原因,那就是一个字——情。师伯的死,对师父的打击太大,竟使师父体内真气走岔,错乱不堪,虽然天痴挽救及时,仍免不了落个下身偏瘫。天痴有感这般真情,他将师父送至长城之畔的白于山,让师父住在他的一位道友道观中,以治疗伤势。后来,师父便在白于山的一家尼姑庵中出家,可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竟怀有身孕,而这个孩子却是你的!” “什么?琼飞怀有身孕?是我的孩子?”叔孙怒雷如被雷击,竟然奇迹般地站起身来。 “扑通!”虽然站了起来,但又不支地跌坐于地,神情变得呆痴。 蔡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吃下了千万只毛虫,心中特别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何命运会如此不公,让一个弱女子遭遇如此悲惨的命运,苍天也的确太过刻薄了。 “师父这一生之中,只有一个男人,一个让她伤透了心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你这负心的家伙叔孙怒雷!师父因为受了那晚寒意的侵袭,又以‘意绝九冥’功力疗伤,更习练过‘意绝九冥’,同时又受过天痴尊者那道家正宗的‘太乙天罡’通脉,竟影响了腹中的胎儿,使师父怀胎达两年之久。这两年之中,庵中的师太专门为她搭了一间草房,并安排两人照顾师父,终于在怀胎二十二个月之后,师父产下一个男孩,这男孩竟比普通婴儿重一倍。这其中,若非天痴尊者再次重游白于山,只怕师父早在产婴时就已死去。在生死的边缘,是天痴尊者以道家圣药保住了师父的心脉和元气,再以道家正气为师父调理身体,竟然就这样保住了师父的性命。而那男婴因无法在庵中照料,也便被天痴尊者带走……” “你是说这个婴儿后来成了天痴尊者的弟子?”蔡风惊诧莫名地打断神秘女子的话道。 “是不是天痴尊者的弟子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后来师父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儿子,但她始终记得那婴儿的肚脐边有三块梅花红痣,那是天生就有的,天下间大概也不会再有人能够长出此等奇痣!”神秘女子淡漠地道。 叔孙怒雷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但那本来无比深邃锐利的目光竟变得浑浊一片,眸子之中更隐显泪光。只是他一句话也未曾说出,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起,也无话可说。想到琼飞这一生的凄苦,却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交到琼飞的手中,可是琼飞能够知道,能够原谅他吗? 蔡风的脸色更显得无比阴冷,也像是隐藏有无限的心事,那神秘女子的话就像是一柄柄铁锤捶在他的心头。 “你师父可还活在世上?”叔孙怒雷有些软弱地问道,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神秘女子冷冷地望了叔孙怒雷一眼,以极为冰冷的声音道:“这次,我就是要挖出你这负心人的心肝,以祭我师父在天之灵!” 天地似乎在这一刹那间完全静止,但很快便被一声悲怆而凄惨的笑声给撕裂。 叔孙怒雷竟然笑了,沙哑的笑声,比哭还难听,虽然是在笑,可那声音中的异样情感,便像刀子一般将蔡风的心绞得粉碎。 神秘女子也禁不住为之震撼,那死一般的气焰竟然弱了下来。 笑声转低,回荡于天地之间,却成了幽幽的哭声。 不,是号啕!泪水自叔孙怒雷的眼角大串大串地滴落。 突然,哭声一停,叔孙怒雷双眼一闭,切断眼帘中滑落的泪珠,竟以平静得出奇的声音道:“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为我办到。” 蔡风一愕,禁不住问道:“是我?” “不,是她!”叔孙怒雷没有睁开眼睛,平静地道。 “我?你有什么要求?”神秘女子似乎极为意外地问道。 “我希望你能在挖出我的心肝之后,将我的残躯火化,然后把我的骨灰埋在琼的墓边,或者是撒在琼的坟墓周围。”叔孙怒雷无比平静地道。 “啊!”神秘女子和蔡风一样,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愕,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蔡风对这垂暮的老人竟多了一份同情和怜悯,这种感情的确是一种悲哀。 “好,我答应你!受死吧!”神秘女子似乎是个脾气急躁之人,说着探手向叔孙怒雷的胸口抓去。 “砰!”两道劲气犹如飓风狂卷而起,神秘女子禁不住连退三大步。 出手之人是蔡风! “哼,我还没有答应,你干吗这么急?”蔡风冷冷地道,那深邃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狡黠之色,更多了几分冰冷的战意。 “你想阻止我?”神秘女子怒问道。 “我不是想,而是一定要!事实证明我正在进行着我的决定。”蔡风的话没有半丝犹豫。 “蔡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心意已决,琼既已死,对我来说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背负几十年的歉疚,也该找一个偿还的机会了。”叔孙怒雷平静地道,此刻他似乎一下子看破了所有的一切,对死亡根本浑不在意。 “我也并非存心救你,只是我看不惯有些人那嚣张的气焰。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决斗,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又到哪里去找你这样的对手呢?”蔡风并不想领会叔孙怒雷的意思,更不买神秘女子的账。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别以为自己的武功就是天下无敌了,哼!本姑娘就让你见识见识‘意绝九冥’的威力吧!”说完,神秘女子双臂一张,竟有一团混沌般的黑气在两臂之间产生,并形成一个球状。 “想不到你的‘意绝九冥’竟能达到七成火候,真是难得。”叔孙怒雷赞道。 神秘女子一震,瞪了叔孙怒雷一眼,显然证实叔孙怒雷没有说错。 “还以为你老眼昏花,想不到竟然这般敏锐!”神秘女子叱道。 蔡风还是第一次听说过“意绝九冥”这种武功,虽然四十多年前意绝曾与天痴尊者决斗,他知道这武功的可怕,但正道人物真正接触过“意绝九冥”的人却并不多,而这些人不是死在意绝手中,就是已经病死,天痴更白日飞升荣登仙界,自然无法向别人陈述这一切。叔孙怒雷是经过当初那一役活下来的少数高手之一,又自琼飞口中听说过意绝的独门功夫。此刻他的武功已深不可测,自然一眼就可看出对方的火候。 蔡风依然气定神闲地道:“你打不过我的,就算你的‘意绝九宗’练至十成!” “哼,本姑娘要让你亲眼看到,你所说的全是狗屁!”神秘女子怒叱道。 “女人不应该说这些粗话,你让我很难想象是琼飞前辈的弟子。”蔡风毫不避讳地道。 “你!” “我什么?琼飞前辈当初虽然有过血腥的杀戮,但本性却温柔善良。可对于你,我却根本找不到与温柔善良相近的词来形容。更何况,你既然说琼飞前辈后来在白于山削发为尼,能够在那种环境之中待上数十年,又怎会有不被佛性感化之理?既然琼飞前辈心存佛念,就不可能教出你这种只知杀戮,脾性暴虐的弟子。在你的身上,能找的只有阴暗与死亡,尽管上苍给你的待遇有些不公,可这不是你变成魔鬼的理由!”蔡风娓娓道来,竟自有一种不可辩驳的道理。 叔孙怒雷也禁不住有点动摇,心道:“难道这个女子真的不是琼的弟子?但对于我们之间的事,她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而且,那只翡翠蝴蝶也在她的手中,这的确让人有些难解。” “哼,多管闲事,你去死吧!”神秘女子双手一推,那个黑色气团若陨石般朝蔡风飞撞而至。 地上的雪狂舞而动,若被一条巨龙牵引而起,织成一道狂野无伦的旋风。 本来尚有些耀眼的天空,在刹那间,竟变得十分昏暗,像是被乌云笼罩,吞吐明灭之间,更幻化出两头凶恶至极的凶兽。 蔡风心头大愕,暗忖道:“这是什么武功?世间哪有这种打法的道理。”不禁大感奇怪,但他却没有什么考虑的时间,因为那两头凶恶的厉兽已经迎头扑到。 蔡风没有出刀,也没有动剑,那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他只是出指了。 若万点兰花在灿烂的群星中绽放,缤纷而内含难以解说的玄机。 缕缕透明的气劲带着撕毁性的力量蹿入乌云之中,直击两头恶兽。 “轰轰轰……”一串炸响,乌云未散,却爆成昏暗阴沉的浓雾,紧罩着蔡风所在的空间,那神秘女子也完全消失于烟雾之中。 一道滑腻的东西竟缠上了蔡风的手腕,冰凉冰凉的,悄无声息,竟吓了蔡风一跳。 “咝!”蔡风手腕上的真气一发,竟将那滑腻冰凉的活物震成数截。 “锵!”一声龙啸风吟,天空之中陡然一亮,若一道夺目的彩虹横空而出,破开迷雾,破开黑暗,以森寒霸烈的气劲割破那沉闷的死亡气息。 蔡风出剑,确有惊天动地之感。 身化苍龙,破霄而出,裂云破雾,长啸声中,满天星雨洒落而下。 森森剑气,缕缕寒芒,激扬飞雪,蔡风再次被吞没,像沉沦的劫数。 “叮叮叮……”细碎而密集的交击声过后,雾散云消,天开雪映,整个天地除了那微微扬起的薄薄雪花,一切都变得那么宁静,那么安详。死气、杀气若过眼烟云,随风而逝,随风而散。 蔡风静立着,直若标枪,整个身形透着剑的锋芒,但又是那么安详而恬静,像是一柄沉睡的剑。 蔡风的剑不在手中,不在背上,没有人看见它去向何方,就像没有人知道它来自何方一样,这是一种无法理喻的神秘。 神秘女子头上的头篷黑纱依然是那么自然地在风中轻摆,唯有剧烈起伏的胸部,让人知道刚才狂风暴雨般的杀机是多么沉重和可怕。 “你能逼我出剑,应该感到自豪了。”蔡风狂傲地道,他对这个狠毒的女人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恨意,或许是因为对方那伤了他自尊的话语在他心中产生的作用吧。 雪地之上,竟有数十截火红的蛇尸,蛇血、白雪相映成一种恶心的凄惨。 神秘女子心中怒极,蔡风如此轻蔑的语调,似乎说她根本就不配让他拔剑一般,这的确让她心生杀机。 “哼,你的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又能将本姑娘如何?”神秘女子反唇相讥道。 蔡风心头暗暗吃惊,刚才对方竟可趁乱将毒蛇缠在他的手腕之上,若非出剑,应该算是输了一招,可见对方的“意绝九冥”的确可怕得紧,更何况对方只不过才练到七成,若是大功告成,那还了得? “哼,只要你能接下我十剑,今日之事,我就袖手不管,也再不会为难你。”蔡风充满自信地道,神态之间,那狂傲的本性展露无遗。 叔孙怒雷心中暗惊,面前两人的武功的确可以说是江湖中少有,更都列入了顶级高手之流,刚才神秘女子可能是因为大意,毫无防备之下,才被蔡风扣住脉门而失去反抗之力,此刻她已加强戒备,小心谨慎,要擒住她倒也不是件容易之事。何况这女子的武功传于冥宗,极杂极诡,对付起来并不会如想象那么简单。 蔡风也知道眼前这神秘女子绝对不好缠,再加那层出不穷的毒物!但值得庆幸的,就是蔡风现在的身体已根本就不惧任何毒物。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狂的人,大言不惭!”神秘女子的声音极为阴冷地淡然道,她似乎完全有信心蔡风在十招之内根本就不可能胜得了她。 要知道“意绝九冥”的可怕已经达到了冥宗冥王之境,可以和列代冥王所创的绝世武功相媲美,在四十多年前就可挑战天痴尊者,可谓江湖中的一大奇功,即使以叔孙怒雷之高明,也不敢自夸拥有比这更为玄奇的武学,这神秘女子能够修至七重“意绝九冥”,的确已经不错了。 蔡风也反唇相讥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狠毒的女人,今天我们各自长了一点见识,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神秘女子大怒,但就在此刻,她看见了一点亮星,似从遥远的天际缓缓游弋而至,又像是游星冲破云雾,擦亮虚空,向她的面门冲至。 那是一个生命,更是一个活物,一点点亮星似乎充盈着异样的邪异,竟然越来越大。 神秘女子竟发现自己似乎无法移开目光,视线显得呆滞而朦胧。 亮星扩散、狂涨,霎时竟亮成一幕璀璨的烟花,辉耀天空。 在吞噬整个虚空的一刹那,神秘女子骤然惊醒,像是受伤的野猫般狂号一声,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疾退。 蔡风的表情全被烟花所笼罩。 烟花,并非烟花,叔孙怒雷作为一个旁观者,更作为一个绝顶高手,他的目光可将这漫天烟花剖析为一柄柄致命的剑。 剑,蔡风的剑! 快捷无伦,狠辣无比,剑气飞旋,空气撕裂的声音是那么刺耳,剑光之中更凝聚着一种让世人惊悚的震撼。所以,这一剑就成了一个活物,一个可以让你着魔的物体。 神秘女子的心神出现了瞬间的呆痴,也是被这充满异样魔力的一剑所吸引,但是她很快自震撼中惊醒过来,并以最快的速度疾退。 蔡风的剑光再绽,若整个春天的花朵一齐在虚空中绽放,占据了神秘女子所有的视线。 “叮叮……”那神秘女子一退再退,当她袖口中的两柄短刃击出之时,身形不免有些狼狈,蔡风的功力之强横的确胜过她许多,她无法抗拒地一退再退。而蔡风的剑绝对没有半丝间竭,更步步紧逼。纯粹是以快制快的手法和攻势,绝对不给神秘女子半点喘息的机会。 剑网出现破绽之时,是在第七招,也正是蔡风体内的经脉抽搐之时,一种被抽空了血液的感觉,使蔡风差点晕眩过去。 他用劲过猛,体内的隐患却在这要命的时刻发作,甚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蔡风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事实上却不容他考虑太多。 神秘女子似乎呆了一呆,她并没有抓住这个破绽进击,自然也不明白蔡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况。刚才那么凶猛无可匹敌的攻势,在刹那之间竟然出现这样一个破绽,她以为蔡风故布陷阱,自然不敢贸然出击,更何况她对蔡风早有先入为主的看法,哪里会当这是个破绽? 蔡风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对方趁机进袭,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后果呢?他有些不敢想象,这几次体内经脉紊乱,似乎一次比一次强烈,他本以为自己克制一下功力,应该没事。可是,在这一次所发出的功力比上次弱时,仍然无法控制地产生痛苦,那就是说,体内的隐患对他的功力限制越来越死,若这样下去,他的战斗力只怕会消耗干净。 “难道这是毒人留下的后遗症?为什么会这样?”蔡风不得不如此思索。 蔡风突然撤招,整个身躯如一株枯树般静立着,四周旋动的风也跟着一敛,在他周围半丈空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宁静。 在雪光的映射下,蔡风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微微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眸子中的神光竟有些散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神秘女子和叔孙怒雷同时吃了一惊,神秘女子也跟着停下手来,根本就不敢贸然进攻,在没有弄清楚对方虚实之前,唯有采取静观其变的方式来对付这个比她想象中更为可怕的人。 叔孙怒雷在刚才蔡风的剑式中出现一个破绽时,便觉有些不对劲。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已将那个破绽分析得极为清楚,因为他根本就不必有任何顾忌。 蔡风的那个破绽出现得太过突然,更不合常理,若此时是自己与蔡风交手,他完全有把握以五成功力将蔡风击成重伤。而那个破绽之中并无很可怕的后手杀招,也就说明那并不是蔡风故意留下的破绽,而此刻蔡风突然收招,表现出这般状态,自然与那个突然而生的破绽有关。 “难道蔡风也中了毒,只是一直强以功力压制着?”叔孙怒雷暗自忖道。 “哼,还有三招,看你如何败我!”神秘女子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意外,出言相激道。 蔡风没有回答,只是在深深地喘息着,那苍白的脸上更隐隐泛出一丝一缕的紫气,若隐若现。 “你中了毒?”叔孙怒雷再无怀疑地惊问道。 蔡风没有回答,他只做了一件事情,一件让眼前二人感到极为意外的事情。 蔡风退,退得有些仓皇,他不再理会叔孙怒雷的生死,身形若飞一般向他来时的方向狂掠,但却好像是折了翼的鸟儿,身形有些踉跄。 “想逃?”神秘女子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叔孙怒雷惊呼出声的一刹那间,她就已经清楚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了,但蔡风转身就逃,倒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蔡风后掠之势的确很快,只可惜神秘女子比他更快。毕竟,蔡风有伤在身,轻功自然无法与神秘女子相比。 叔孙怒雷也感到惊讶,蔡风竟然想到逃走,这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心中暗想:“难道是我看错了人?” 蔡风掠出三丈远的时候,神秘女子已经到了他的背后,两柄短刃直刺向蔡风的背门大穴,招式之狠辣,根本就不留任何余地。她绝不能让蔡风活着离开此地,如果蔡风没有中毒,抑或没有打她一个耳光和掀开面纱的话,那还有可能会放过他。 可这三件事偏偏在蔡风与她之间发生了,中毒的蔡风,她根本就不会怕。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那个破绽为什么不把握住。 正思忖间,蔡风突然刹住身子,似乎根本就未曾动过一般,显得十分突然,更出乎人的意料,那是一种超出惯性概念的刹身。 这种刹身方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故意为之。 蔡风的确是故意的,的确是! 蔡风的动作其实不仅仅在于此,在刹住身形的同时,他蓦然转身! 一道残虹拖起耀眼的亮芒,以玄奇而绝美的弧迹划出。 刀!破开虚空的刀,是蔡风的! 神秘女子大惊,连叔孙怒雷都感到有些惊讶。 这似简却繁的一刀,竟然可对所有人的思维能够想象到的方位进行攻击,天地之间的精华完完全全凝于这一刀上。 破空、劈风、碎气,暴射的杀机带着火热的气劲奇迹般地与那两柄短刀相击。 这,并不是让神秘女子大惊的原因,让神秘女子大惊的原因,是蔡风那已换至左手的长剑! 在刀的神芒之中,剑破空,若一点魅影,刺穿了一切可以刺穿的气网,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刺向神秘女子的咽喉。 “当……当——不可!”叔孙怒雷的呼声几乎与兵刃相击之声一起传到。 神秘女子身形暴退,借蔡风刀身的震力如一缕轻风般倒翻,在虚空中卷起一团虚幻的迷雾。 叔孙怒雷长长吁了口气,神秘女子并没有死,蔡风没有杀她,但是她败了。 她败了! 待一切都恢复平静的时候,蔡风说了一句话:“你败了!” 神秘女子没有动,她也不敢动。 动!那是对生命的一种挑战,也是对蔡风的一种挑衅,说得直接一些应该是对剑的一种挑衅。 她不敢,人有情,剑却无情。 剑,轻轻地抵在她的咽喉处,另一头却握于蔡风手中。 她回飞的动作的确够快,可是蔡风比她更快,而且绝对没有刚才那若鸟儿折翅般的表现。 蔡风额角的汗珠已经变干,那苍白的脸上转显淡淡的红润,再无大口喘息的痨病之状。 刚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你卑鄙!”神秘女子极为不服气地道。 “如果你是个小孩,可以这么说。但兵不厌诈,武学之道,不仅要讲究武技的高低,更要斗智。我说过,要在十剑之中败你,但我并没有说不可以用诈。”蔡风以胜利者的姿态,优雅地道。 “你……” “哎,不要乱动,虽然叔孙前辈让我不要杀你,但如果是你自己找死的我就没有办法负这个责任啰。”蔡风有些顽皮地道,剑尖也随手挑了挑,更似是在向神秘女子挑衅。 ——第四卷完—— 第135章 第一章 邪手缠凤 《乱世猎人》第135章 第一章 邪手缠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第二章 老谋深算 《乱世猎人》第136章 第二章 老谋深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 第三章 冥宗绝学 《乱世猎人》第137章 第三章 冥宗绝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 第四章 神刃破尊 《乱世猎人》第138章 第四章 神刃破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 第五章 残缺之风 《乱世猎人》第139章 第五章 残缺之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0章 第六章 天道之门 《乱世猎人》第140章 第六章 天道之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1章 第七章 含愤一击 《乱世猎人》第141章 第七章 含愤一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 第八章 生命之价 金老大简直头都大了奔行了数十里。【风云阅读网.】一路上四处都是狗的足印竟然未曾现蔡风的脚印而且野狗群似乎并未太过分散。 天快黑时所有野狗的足印竟然分成两路而行每一群野狗都有足够的能力毁去所有的足印每一群至少有一百余只依然将雪野踏得一塌糊涂。通天上人有些心头毛了如果这样追踪下去只怕时间不知道会浪费多少能不能追上蔡风还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蔡风在中途跃上了树梢自树上离去谁又知道?这的确是一件极为伤脑筋的事情包括祈公子和普其都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天色已晚虽然他们的目力足以在黑暗中视物但终究有些不大方便他们这般找来找去几乎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走了几十里路如此效率也的确太低了任何人都有些心烦。 “今日之举大概就坏在这群野狗的身上了!”祈公子似乎极为恼怒地道。 金老大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xx的连贼狗也帮那小子的忙!他日如让老子碰上定将杀光它们!” 通天上人不语面对诸般野狗他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如果照这样追踪下去今日的确只能无功而返了。 “你们听快听!”普其突然似乎有所现地竖起耳朵道。 “野狗的叫声!”通天上人也听到了狗叫声出言道。 “在前面不远之处我们快去!”祈公子说话之时身形已如风般射了出去。 “祈公子小心些那些野狗似有古怪!”通天上人告戒道。 金老大的心情本就极为烦躁这么一个下午顺着狗印而行满眼都是野狗的足迹还有东一堆西一堆臭不可闻的狗屎而连只野狗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使他的心情一直都没有好过。 听到野狗的叫声心中积下的怒火一下子引出来杀机陡生只想找那群野狗大杀一气。 祈公子很快就现几只野狗的所在他也杀意陡生向野狗猛扑而去但身子在半途突然顿住落回地上他竟然现了一堆仍冒着余烟的柴木灰烬显然是有人刚烧不久。 野狗似乎见到生人就怕甩尾疾跑祈公子也懒得追反而向那火堆逼去。 金老大也很快赶到自然现了那堆未曾烧完的柴禾一旁更有两根支架显然有人在这里烤过什么东西。 祈公子走近柴堆伸手一探其中的温度竟然仍极为炽热。“小心!”通天上人大喊一声祈公子只觉得脚下一软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下忙飞身后跃。 金老大也自然向后飞退. 普其大吃一惊只见一团巨大的雪团自树上飞坠而下但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祈公子和金老大同时落地那巨大的雪团刚好砸落在那堆灰烬之上他们还没来得及得意身子再沉而下。 此刻正是他们前力用尽后力未接之时根本来不及欢喜就已坠入了一个极大极深的兽坑之中。 通天上人和普其见祈公子和金老大都安全而退刚刚暗松了口气却没想到两人正退在一个陷阱之上一时根本来不及出手援助。 “怎么样?”通天上人和普其赶到陷阱旁边只见祈公子和金老大全都灰头土脸地上的积雪使他们满头满身都是白色。雪雾之中连眼睛都睁不开。但还好两人仍在挥动着衣服扫开落了一头一脸的积雪显然并没有生命危险。 通天上人也禁不住以衣袖在鼻子之前挥了挥但却不是因为雪雾而是因为一阵恶心的臭气。 “咦?”普其也捂着鼻子退开那臭味在地面塌陷的刹那间全都逸了出来。 “呼……呼……”祈公子和金老大如大鸟般跃出地面这陷阱如果只想困住野兽尚足足有余但要困住两个武林高手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嗯好臭!”通天上人忍不住挥挥衣袖皱眉道。祈公子和金老大脸色铁青他们脚上沾满了狗屎狗尿。虽然陷阱之中并无致命之物但却满是狗屎狗尿。 普其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望着祈公子和金老大两人的狼狈样通天上人有些啼笑皆非。 祈公子移步他刚才立足的地方那里只不过是个一尺来深的雪坑他刚刚若是不心中生鬼根本不用后跃那样完全不会有事可是设计此局的人似乎算准了他一定会后跃甚至连尺寸都算得极准如此虚实结合使他们不自觉地着了道儿。 金老大似乎想骂但却不知道该骂谁那设局之人的心智的确高过他们一筹。他不得不承认单凭这准确的计算他就不得不佩服。 “一定是蔡风弄鬼!”通天上人出言道。 “蔡风我一定要扒下他的皮!”祈公子咬牙切齿地道。 通天上人的目光四处环顾神情极为严肃似乎蔡风便在这林间的某处伺机而动一般。 普其同样是手搭腰间准备在任何一刻都可以出最狂最猛的一击。 普其相传最初只是个猎户一个生活在雪山脚下的猎户但后来竟成了吐谷浑王室的佳宾成了国师桑达巴罕属下战将之一就是通天上人也不清楚这个人的深浅.虽然普其在国师的属下是最为低调的但却是最让人不敢小看的一个! 通天上人的表情极为严肃出言道:“大家小心些也许蔡风这小子还有有其它机关和陷阱千万不能大意。” “这陷阱是附近的猎户所挖绝不是蔡风的杰作他根本来不及挖这么一个陷陷阱我怀疑这些野狗有问题!”普其肃然道。 “野狗有问题?”金老大疑惑地问道。 “不错这些野狗极可能有问题!”普其表情极为严肃地道。 “野狗有什么问题?”祈公子若有所思地道。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陷阱之中如此多的狗屎狗尿有问题吗?”普其反问道。 “有什么问……对了这些狗屎狗屎似乎仍是温热的那就是说是刚拉不久可是这些野狗又怎会如此齐心将屎尿拉到陷阱之中而它们却不掉进去?看来野狗的确有些问题了!” 金老大虽然是个粗人但被人点到这分上却还是能够醒悟过来。 “野狗虽然不蠢但却并不懂得设陷阱害人只有人才懂得害人如果这陷阱中的东西是蔡风所布那这些野狗就一定有问题了。”普其认真地道。 “一直以来我就觉得这些野狗不对劲可让人有些无法解释的却是野狗群不比家狗绝难训服如果不是家狗又怎会听人指挥?”通天上人满脸疑惑地反问道。 “这个就无法可猜了传说蔡风是个训狗的高手也许他真有方法控制这群野狗也说不定。”普其思索着道。 “那就是说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蔡风还有这群野狗喽?”祈公子目光向四周幽静的树林望了一眼心头有些微微凉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普其点点头道。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金老大不无担心地道。 “沙玛他们很快就会赶来只要我们稍稍小心一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通天上人安慰道。 想到沙玛金老大和桥公子心头便稍稍安定了一些因为他们想不出一件连沙玛也办不好的事情。在国师府中沙码是从不轻易出手的人物也几乎是国师府的王牌人物。沙码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某件事情就一定会成功而且沙玛所干的全都是重要事情在域外沙玛的名字比慈魔更早成为别人所说的话题但他却与慈魔一样年轻.在西域的大草原上最让人心惊的年轻人物就是慈魔与沙玛。 牧民们将慈魔排在沙玛之前只是因为慈魔比沙玛更得牧民的心更在马贼之中有着不可攀比的地位而沙玛只是一个杀手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当然在大草原上的年轻人当中武功最好的要属叶虚了。只不过叶虚从来都未曾真正出手过只是在王府之中才会有人知道叶虚的可怕之处但叶虚的真正实力却是没有人能够猜测到的即使吐谷浑国王沙耶拉也无法知道叶虚的真实武功。在王宫中甚至很多人对叶虚的武功来历都不清楚只知王宫之中有一个神秘莫测的绝世高手而叶虚的武功正是这个人所授。 在国师府中通天上人的身分已经不低但他却仍要对沙玛极为恭敬。因为他自问不是沙玛的对手而沙玛最惧的人却是叶虚与那藏在宫中的神秘高手。 国师府所有高手之中只有沙玛与那神秘人物交过手可是沙玛只知道对方用掌而以他的武功却败在神秘人物的第三掌之下。沙玛连那人三掌也接不了这几乎让国师府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这是沙玛亲自说的后来沙玛还被叶虚训了一顿。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去惹那神秘人物也没有人敢小看沙玛因为许多人连叶虚的两掌都接不下这也是沙玛畏惧叶虚的原因。 不过沙玛从来都没有与叶虚交过手即使是叶虚想找沙玛对练沙玛都推托了因此沙玛与叶虚的武功相差多少仍是个谜。其实这并不影响沙玛在所有人心目中形象至少金老大和祈公子便对沙玛有信心。 “看来国师真的很看得起蔡风这小子。居然连沙玛也能够劳动!”金老大不忿地道。 “我们不能小看这个人蔡风在江湖中的崛起可不是偶然。两年前连破六韩拔陵这般高手也伤在他的手下而刀疤三的武功也在当时屈一指绝不输于沙玛可是后来还是被蔡风所擒最可怕的乃是他单枪匹马击杀了莫折大提这可是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事而蔡风居然还能够活得很好可见其武功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任何轻视他的人只怕惟有含恨收场了!”通天上人的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他xx的……” “你怎么了?”普其望着极为不安的金老大奇问道。 “他xx的满腿狗屎狗尿痒了都无法抓他xx的!找到蔡风那小子一定扒了他的皮!” 金老大忍不住骂道。 通天上人禁不住好笑起来祈公子却惊问道:“你的脚也痒吗?”“难道你的……”金老大和众人全都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皆将目光移向祈公子的脚下。 “陷阱中的狗屎狗尿有毒!”普其立刻反应过来惊声道。 金老大和祈公子大骇之下“裂”地撕开裤管那白皙的肌肤竟渡了一层乌青之色。 “果然有毒!”通天上人骇然道。 “快运功逼住毒性!”普其提醒道。 “好痒我们试过逼不住!”祈公子似乎也乱了方寸惊慌地道。 “好毒的蔡风!”通天上人顾不了狗尿的异臭仔细查看两人脚上的毒伤迅伸手点住两人腿上“殷门”、“血海”、“阴市”、“阴包”、“中渎”等诸穴等于封死了祈公子与金老大的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足阳明胃经足厥阴肝经、足太阴牌经、足少阴肾经等六大通往上身的主要经络。 金老大和祈公子无力地软倒于地被封住了这六大经络犹如一个没有腿的残废不过这的确对阻止毒性随血流入心脏有着极大的作用。 “等沙玛过来也许他会有办法解毒这里有几颗解毒丹姑且一试。这毒性极为古怪只怕无效。”通天上人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金老大苦笑一声道:“谢谢上人今天算是栽到家了!” “我们仍是太低估蔡风这个人了!此人比谁都可怕难怪国师会劳动沙玛!”通天上人忍不住有些感叹地道。 此刻的祈公子和金老大的确深信不疑可是却有些迟了只得先吞下通天上人的解毒丹。 “呜……昂……”野狗的声音突然自不远处传来而且似乎并非只有一只野狗。夜色渐渐将林间笼罩如果这样耗下去的话只怕结果让人很不乐观了。 其实此刻的金老大和祈公子并没有什么乐观可谈他们连蔡风的影子都没见过就被一群野狗耍得团团转这的确让人有些泄气想到桑拉那堆阴森森的白骨几人禁不住全都打了个冷颤这群野狗可是绝对无情的一个不好真的只会成为它们的口中之物。 “我去看看!”普其吸了口气目光悠悠地盯向那野狗低啸之处。手掌却紧紧搭在腰间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通天上人虽然艺高胆大但此刻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或者打一开始他们就错了抑或他们将蔡风想象得太可怕。 林间深夜似乎是蔡风的天地。也许蔡风的生命从来都只属于大自然。 “小心一些如果没有什么必要我们先撤出这片鬼林子等沙玛来了再一起行动。” 金老大有些担心地道。 祈公子似乎也心存畏怯道:“金老大说得没错……” “不行如果我们这般退走沙玛嘲笑我们倒无所谓别人也会小看我们的!”通天上人有些固执地道。 普其知道通天上人不会退却就因为通天上人的好强再说他也绝对不想退至少他不想自己的锐气和斗志因此而磨灭。蔡风一定是要杀的这是任务也是他的心愿。向一个强者挑战向生命挑战那才会显示出生存的价值生命的意义。 ※ ※ ※ 无名十五退一连退了四步方才站稳脚跟而那身分难测的老者便站在他与包机及包巧之间像一堵屏风。 人依然只是人屏风的感觉只是生于其身的气势高手的气机是那么明显是那般清晰无误地反映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你究竟是什么人?”无名十五像是一只寻斗的公鸡声音极冷地问道他刚才见过这老头子出手那是对付苦心禅。苦心禅是包家庄的高手而这老者与他过不去自然就是包家庄的敌人。是以刚开始双方大打出手时无名十五并未将这个老者算进去可眼下这老者却反过来帮包家庄的人这使得无名十五有些迷糊。 “我就是此楼的真正主人!”老者平静地道语调极为轻缓不带半丝挑衅与杀机。 “你为什么要出手救我们?”包机和苦心禅也为之愕然刚才他们仍在想要是这老头子也加入葛家庄的战团那形势将对己方极为不利甚至会全军覆灭。但却没有想到这敌我难明的老者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们一命这的确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老者平静地道:“因为我是此楼的主人!” “就这么简单?”无名十五声音极冷地问道。 “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老者的语气依然十分平淡就像是个得道老僧不焦不躁的神情古井不波淡淡红润的脸色衬着那清澈无论的眸子自有一股正气凛然的气概。 “可是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无名十五似乎想尽量避免与这老者生冲突。 刚才那简简单单的一击他已经试出对方深不可测的功力而且度之快气机之刚烈绝对是他无法抗拒的。 “我不想考虑得太多我只知道如果任由你们在楼中厮杀下去那我的生意不仅做不成甚至连老本都会赔进去、如果有人不要我好过那么无论是谁先得自我手中闯过去!” 老者毫不留情面地道。 无名十五禁不住有些愕然这老者所说的再直接不过但却绝非没有道理。“包家庄的人砸了我楼中东西祸端是由他们引起的而我也杀了他们一人这一切就算是扯平谁也不欠谁但如果再继续下去我绝对不允许!离开我的地方你们爱怎么杀就怎么杀那不于我的事!”老者说话之时双掌同出以让无名十五都为之骇异的度向无名十三和黄尊者同时攻去。 无名十五绝对不会错过任何重创敌人的机会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杀人的训练对于杀人的技术和机会的把握绝对不逊色于他本身的武功。 第143章 第九章 圣手留容 无名十五施展出雷霆一击。他绝对不容包机和包巧两人活着,只要有打击包家庄的机会,他就绝不会放过!这是葛荣最新的命今——全力打击包家庄! 鲜于修礼成功地占领了定州,虽然与元融那一战战得极为辛苦,但毕竟还是占领了定州城。控制了整个定州,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实力巩固下来,也使唐河多了一层外围保护力量。 定州的军事地位绝对不容忽视,尤其对鲜于修礼来说,眼下葛荣已占据定州,如果再率兵攻打左城(今指河北唐县),那的确是一件极为轻易之事。虽然葛荣并没有准备攻打左城,可是那潜在的威胁已经让鲜于修札寝食难安,更何况他知道葛荣智计之深沉是天下少有的,在内丘暗夺宝藏就是一例。 鲜于修礼绝对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与其将主动权让给别人,倒不如自己付出代价去换得主动。是以,鲜于修礼以奇兵出击定州,希望一举夺下定州城,他本以为那将是一场恶战,事实也是如此,只是这场苦战的对手竟然不是葛荣,而是元融,这的确极为出乎鲜于修礼的意料之外,也使得他对葛荣的评价再也做不出决断,惟一能用的词,就是高深莫测。 葛荣虽然让出了定州城,但鲜于修礼与元融为城苦战,双方各死伤近万人,所剩几乎皆是残兵。 葛荣并未对鲜于修札发动攻击,而是痛击元融,直将元融逼回博野,兵士死伤之惨重,数以万计。鲜于修礼的人马却不敢出城收拾战场,那些掳兵、缴获的车马器械几乎是堆积如山,但鲜于修礼只能望着吞口水。反而只顾加强城防,他的确怕葛荣挥军攻城,在兵力及士气上,葛荣的确犹胜很多。 这一场仗,葛荣和鲜于修礼各有所得,虽然葛荣损失了一座城池,但正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损失最惨的,自然是元融,鲜于修和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葛荣收兵回营,立刻挥军向高邑、柏乡进攻,取内丘,目标就是包家庄,这便是葛荣作战的策略所在。这次攻击内丘,动用的不仅仅是军队,更有许多江湖高手。 包家庄的实力绝对不是用千军万马可以对付的。面对江湖人物,仍需要用江湖手段这是不可否认的,也是不争的事实。 此役的确极为重要、葛荣也绝不会马虎。 因此无名十五和无名十三出现在飞雪楼,绝对不是偶然,正因为不是偶然,因此他们才不会放过击杀包机和包巧的机会。 那老者一声冷哼,两掌一收。脚下一滑,竟然以背倒撞而回。这次的劲气竟大开大豁,锐不可挡,显然是对无名十五的行动极为愤怒。 无名十五心头一惊,哪想到这老头子说收势就收势,说改变方向就改变方向,回转之利落和应变之迅捷,的确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 无名十五不得不再次收敛杀招,改攻那老者。 酒楼之中,灯光一暗,却是因为一道雪亮的幻影向那老者的臂上刺去。 是无名十五的剑,快剑!快得让人的思维都无法扭转,根本无法辨别。 无名十五也极为恼火,这老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他杀包机和包巧,完全没有将葛家庄放在眼里,他自然是极为恼怒了。在他的眼中,任何轻视葛家庄的人,就得死!这老者也不能例外。 无名十五虽然极想杀死这个敌我不分的老者,但他的剑却不争气。 那雪亮的银芒在虚空中一顿,却是老者的两根手指夹住了尖端,一柄亮得有些刺眼的剑,却无法杀人。 无名十五大惊,老者的可怕比他想象更甚,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踢出一脚,脚上短刃同样是夺命的杀着! “砰!”无名十五一声闷哼,他再一次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 老者的一只脚正好踢在他的脚腕上,同时以一种怪异的角度转身一脚踏准那把短刃。无名十五几乎有些绝望,绝望是来自两根手指,粗壮却白嫩的手指。 手指竟然渗出森寒的剑气,就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向无名十五有腋下刺到。 无名十五想弃剑撤手,但是他绝对没有那两根手指快。 那两根手指正是老者的! 腋下,乃是人身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这指带罡风的一击,无名十五只会有一个结果任何人不猜也会知道,那便是——死亡! 无名十五无法避开,无法回救,无名十三也同样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却有一件东西救了无名十五的性命。 那是一柄刀,比无名十五的剑更亮。也许,比雪和银更白,其实,那柄刀本身就含有银的成分。 那是一柄圆月弯刀,自一个黑暗的角落旋飞而出,并不是营救无名十五,而是击杀那老者。 这刀之快,的确很少有人能够看清楚,当然,一旁的包机和包巧却看得十分清晰。 老者似乎心神动了一动,他不得不闪身相避,那攻向无名十五的两指,回收轻弹,两缕劲气锐啸着撞向圆月弯刀。 无名十五劲气一吐,弃剑飞速后撤,疾若惊鸟。 包机和包巧有些想笑,因为此刻无名十五的脚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却踩在那老者的脚下,但无名十五终还是逃出了老者的攻势范围,这似乎算是幸运.“叮!”一声脆响,那两缕劲气竟将圆月弯刀撞偏,弯刀在虚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回到一个人手中。 一身白裘长袍,蓝色的紧身劲装,将这个突然出现之人衬托得更为俊逸洒脱,优雅无比,圆月弯刀正是自这个人的手中划入袖内。 “十三,不用再打了!”来人以一种极为轻缓而优雅的语调唤道。洁白修长的十指在胸前叉会,眸子中透出无限深邃的智慧。 无名十三极为听话,竟真的收招而退。 “晚辈葛家庄游四见过陈前辈!”身着白裘长袍的年轻人缓步自门外渡入,在那老者身前一丈远时恭敬行了一札客气地道。 “游四!他就是游四……” “怎么这么年轻?” “听说他是葛家庄的第一智囊……” 酒楼中立刻闹成了一片,皆因游四这段时间的确太出名了,在河北境内,他的声望几乎盖过了蔡风。皆因葛家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人们更盛传葛家军攻城的策略,很多都是出自一个名叫游四的人口中。因此,游四跟葛家军一样,名声大噪,一时无两。甚至很多贫苦百姓都将游四想象成了一个老头子,手摇鹅毛扇,就像数百年前的诸葛武侯。 此刻游四竟突然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临城城中这的确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更有人在暗自猜想,葛家大军是不是也已经攻到了城下呢?否则游四怎敢出现在城中难道就不怕守城的官兵吗? 那老者一呆,用一种极为异样的眼光打量了游四一眼,漠然问道:“不颠居士是你什么人?” “正是先师!”游四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脸上的肌肉也牵动了一下。 那老者望了望游四微微有些古怪的脸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凝重,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是不是已经……”说到这里却停住不语,凝目于游四那俊逸青秀的脸上。 游四似乎明白老者想问的问题,禁不住目光有些空洞,郁郁地道:“在八年前他老人家便仙逝了。” 那老者的脸上竟闪过一丝淡淡落寞的神情,眼神像游四一样空洞,似乎在思及故人。 无名十三和无名十五,及酒楼中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有些纳闷,不明白游四与这老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游四似乎很快就从伤感中回复过来,道:“晚辈这几位兄弟若对前辈有所冒犯之处,还望前辈多多包涵!”说着又向无名十三和无名十五介绍道:“这位就是三十年前一棍扫天下的棍神陈楚风前辈!” “啊!”包机和包巧忍不住惊呼出声,皆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个老者。 无名十三和无名十五并不清楚棍神陈楚风。或是年代太远,抑或他们在训练之中并没有听人提及到这个名字,但包机和包巧却听说过有关棍神陈楚风的事。 棍神陈楚风在三十年前就像幽灵蝙蝠一样出名,虽然没有幽灵蝙蝠那么神秘,但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棍神陈楚风的厉害。一棍在手,横扫神州,万夫莫敌,鲜有敌手。也有人曾怀疑幽灵蝙蝠就是棍神陈楚风。 棍神的地位在江湖之中巩固了二十多年之久,只是到蔡伤这一辈年轻高手出现之后,才逐渐取代了棍神的地位。 江湖之中自然不会有人忘记,在评定蔡伤和尔朱荣地位之时的一个重要凭据,而这个凭据就是棍神。 在二十四年前,蔡伤挑战棍神,那一战,蔡伤胜了,也便从此定下了蔡伤在江湖之中的地位,但棍神陈楚风也是蔡伤全力击出“怒沧海”后惟一活着的人。有人传说陈楚风疯了,因为被蔡伤所败,伤重而疯。那是江湖传说,但后来江湖中又传出棍神复出的消息,甚至比以前更为厉害,而且要找蔡伤报一刀之仇,可是却遇上了尔朱荣,两个神话般的人物自然免不了要大战一场,之后陈楚风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也不知他与尔朱荣的那一战谁胜谁负,人们传说棍神陈楚风己死在那一场比斗之中。 尔朱荣杀死了陈楚风,而陈楚风却在蔡伤的刀下逃生,因此,江湖中人都认为尔朱荣的武功高过蔡伤,加之北朝刻意捧称,尔朱荣竟在天下许多人的心中列入天下第一高手的位置。 当然,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蔡伤和尔朱荣的武功谁更厉害,因为他们从来都未曾比试过。或许,只有棍神陈楚风的棍才有资格评判两人武功孰高孰低,但他却是个死人。死人当然不会说话,因此,蔡伤的刀、尔朱荣的剑,在很多时候都会成为江湖之中争论的话题。但谁也没有想到,棍神陈楚风仍然活着。 陈楚风不仅活着,而且还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出现于这样一个酒楼中,做了酒楼的老板。 这到底是江湖中的传言失误,还是眼前的老者并不是真正的陈楚风呢?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包机有些难以相信地问道。 陈楚风并没有否认,只是淡然道:“三十年前的棍神已死,三十年前的陈楚风也已死老天早己不用当初的名字。” “可是你依然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人世之间有很多东西可以死去又重现,但人的生命却只能死一次,至少前辈并未经历再一次轮回!” 第144章 第十章 寒刀屠僧 《乱世猎人》第144章 第十章 寒刀屠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5章 第十一章 临城兵变 《乱世猎人》第145章 第十一章 临城兵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 第十二章 故人之情 《乱世猎人》第146章 第十二章 故人之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 第十三章 羊中藏狼 《乱世猎人》第147章 第十三章 羊中藏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8章 第十四章 不死魔身 《乱世猎人》第148章 第十四章 不死魔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 第十五章 万僧朝圣 《乱世猎人》第149章 第十五章 万僧朝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 第十六章 双毒交缠 蔡风没有动,安坐如山,依旧悠闲地浅饮杯中的香茗是那般轻松,那般洒脱。 “阿弥陀佛,小施主胜了!”达摩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大师还需找我爹比武吗?”蔡风淡然问道。 “儿子都有如此成就,其父又岂止此?不比也罢!”达摩感叹道。 “大师何不坐下喝杯茶?闻说大师是佛陀大师的师侄,而佛陀大师与我父子渊缘颇深。 咱们也可算是一家人了。”蔡风谈笑着望了达摩一眼道。 三子又搬来一张红木大椅,达摩也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心中却微有点不服气,不过蔡风这样年轻就有着如此非凡成就,他又不得不服,心中更在想象,那蔡伤究竟会厉害到怎样一个程度呢?“三子,吩咐外面的兄弟各归其位,不必再守在院外,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了。”蔡风向三子淡然吩咐道。 三子有些不忿地望了达摩一眼,退了出去。 达摩突然认真地盯着蔡风的眉心,在蔡风心头微漾的时候,惊问道:“小施主你中了蛊毒?” 蔡风和铁异游几人突然一震,同时问道:“大师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达摩深深吸了口气沉重地道:“在我们天竺有个婆罗门,后与一个神秘的宗教所结合,他们可以用巫术将一种异虫变种,以秘法练蛊而我对婆罗门的一位护法长老有救命之恩,因此他教会了我辨识中蛊毒之法,你们若不信小施主可将功力聚于眉心定会有一线极为清晰的蓝光。” 蔡风和铁异游等将信将疑,蔡风依言将功力聚于眉心铁异游的面色再变正如达摩所说,那一线蓝芒极为清晰,就像一条极小的蚕虫在慢慢地蠕动着。 蔡风自铁异游和蔡新元诸人的眼中得知达摩的话并没有错,其实。他心中早就在怀疑自己中了蛊毒,只是一直不敢肯定而已。这一下经达摩证实,反而心里稍安了不少。 “奇怪,奇怪……”达摩又在自语着同时伸手搔头似乎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大师有何疑难或不妥吗?”蔡风淡然问道。 “真奇怪,你那蓝芒之中还隐杂着一丝黑线,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这可不是蛊毒的特征,你肯定还中了另一种奇毒。”达摩似有所悟地道。 蔡风不以为意,他自己本身就是毒人之躯,体内积存看毒素那是极为正常的,不过他对达摩倒是感兴趣起来,忖道:“这怪和尚能独闯二十八宿阵和七十二天罡阵,再闯过三子和蔡新元的联手一击,此刻仍能与我相斗,其武功之高,已在我之上,即使爹也不一定能胜过他。看来,这样的人倒需好好地利用。” “大师既知辨蛊之法,想来定知破蛊之秘了,还望大师指点迷津。”蔡风客气地道。 达摩想了想,道:“先让和尚给你把把脉。” 蔡风毫无戒备地伸出手来,让达摩轻易扣住脉门,他似乎不知道,只要达摩此刻一发力,就会命丧黄泉直让铁异游和蔡艳龙捏了一把冷汗。 达摩闭眸静感,脸色反反复复地变了几次,这才松开紧扣蔡风脉门的手。 “大师,可有方法?”蔡新元此刻似乎抛去了对达摩的成见,急问道。 达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若单只蛊毒,我或许还有方法,但小施主体内似乎潜在着一种更为可怕的毒性而这毒性正是抑制蛊虫之物、是以,这蛊虫才会相安无事,可是这种可怕的毒性正在渐渐扩散,并且排出另一种毒汁来抵抗小施主体内本身存在的毒液,这就使得小施主体内经脉呈委缩状态,甚至仍在继续委缩,只不过是被一股外来的强大真气所护,使得委缩之势变缓、但如果小施主一旦凋聚全身功力的活,那股外来力量就再也无法为小施主强自护住经脉,只怕会引起蛊虫反噬,造成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会使小施主英年早逝,阿弥陀佛……”达摩似乎颇有感慨地道。 蔡新元和铁导游等三人脸色上都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有些苍白,惟蔡风依然是那般平静。 平静得像无波的秋水,没有半丝震惊,也没有半丝慌乱,反而悠然一笑,静静地问道:“大师可知我的生命仍可维持多久?” 达摩想了又想,似乎经过仔细地推算一般,半晌才道:“百日之内。如你不再妄动真气的话,也许可以平静地享受百日之福,如果动用真气太甚,只怕会在五十日之间经脉尽数委缩。那时候就难说了。” “和尚,话可不能乱说!”蔡新元怒叱道。 “新元!”蔡风制止道,这才深深吸了口气,面色依然那么平静地抬眼望着梅树之上那如雪绒般的梅花,恬静地道:“有五十日便足够了!” “公子,你准备去泰山?”铁异游有些担心地问道。 “一定得去!”蔡风的语气无比坚定。 蔡新元和蔡艳龙及铁异游禁不住全都一呆,惟达摩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向娘和定芳提及,如果她们有谁知道这件事,我绝不会对你们客气!”蔡风的语调极为冷厉。 “小施主还想妄动真力?”达摩并不是傻子,自几人的脸色和语气之中。也听出了蔡风的打算,禁不住问道。 “谢谢大师的关心,我仍有几件俗事未了,必须尽快解决。”蔡风淡淡地笑了笑道。 “可是难道你就不要命了吗?”达摩有些讶然地问道。 “生死由命,大丈夫顶天立地,死有何惧?只要心中能多减少一件憾事便不枉在这个世间走上一遭了。”蔡风豪气干云地道,此刻,他似乎真的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小施主之超脱,令人敬服,贫僧枉修佛法数十年,却不能如小施主这般心宁神息,惭愧惭愧!”达摩惊服地道。 “禅佛之道在于悟性和慧根而非取决年长,大师并非佛性不深,更非慧根不深、而是‘佛心’犹未开窍,待他日开窍之时定能修成正果。”蔡风说着谈然站起身来,面对着一株极粗的梅树静立,在众人的眼中,他也似乎变成了一株古树,挺拔的姿势是那般自然而优雅,披风的摆角在风中轻轻拂动,就像嵌入了自然的一尊雕像。 达摩却在为蔡风那耐人寻味的话语而思索着。 ※※※※※※※※※鲁境依然平静,虽然也同样是难民遍布。百姓挣扎在苦难之中,但至少仍无惨烈的战乱,这也是那群厌战的百姓挤向鲁境的原因。有些难民被纳入大户之家为仆,也有些落草为寇。 山东,匪寇横行极为正常官府也管不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官匪勾结,也并不奇怪。 反正,天下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当官为名也没有多大意思,官吏便只好中饱私囊,重利盘剥,自朝中到地方,又有几个清廉的官员呢?路旁,河畔,冻死饿死的尸体到处都是。那些人都是一身褴楼,瘦骨伶仃,难民,就注定是这个样子,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这是一种残酷,世道的残酷,人间的惨剧。 当然,路旁、河畔的尸体,并不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还有一些锦衣壮实的汉子他们的死,皆因流干了血,但也不是全如此,因为他们都是死在最致命的利刃之下。 这是江湖人,一群有身分的江湖人,抑或是有身分的大家子弟,但是,他们都死了,死得离奇古怪。 这是肥城道上,肥城道上,寒意极浓,虽然离春天并不遥远,甚至可以嗅到春天的气息,但那却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并不是实在的。 如果你是一个细心的人,也许还可以发现路旁自枝头发出的乳黄色的嫩芽,但在寒意仍浓的风中竟显得那般脆弱和不起眼。 冰凉的尸体,显然已被人翻遍了全身,也许连半文钱都被那些饥饿苦难的难民给捡去,甚至有的尸体已经残缺得看不出人形,身上的肉被人割走了。饥饿可以使人变得疯狂死人身上的肉,同样可以填饱肚子。在死亡与吃人之间,很多人都会选择后者,这就是世道种下的恶果。 一路上,惨不忍睹之事的确大多。 肥城,至泰山快马加鞭只需半日,但半日之间有太多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抑或可以说是在这一个多月中,江湖中所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 乱,并不只是朝廷的事,更是江湖的事。 国泰民安之时的江湖绝对难起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乱子,但乱世之中却不同,乱世中的江湖也同样被战乱逼得支离破碎,而乱世中的江湖也变了味,不再单纯只是恩怨情仇。 泰安泰山脚下的一个大镇。 今天的日子似乎与往日不同。不,应该说最近一段日子,泰安镇与往日不同。 泰安在元宵节之后,不仅没有冷清下去,反而比往日更为热闹,而且一天比一天热闹。 镇上的居民当然感觉到奇怪,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却不会有什么害处。至少,他们可以趁机发财,刚开始,百姓们还担心这几天出现在镇上的那些持刀背剑的汉子会胡作非为,可是后来人越来越多了,反而使镇上更为平静,似乎这一群群的人相互间达成了一种协调。 在镇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身携兵刃,或骑马,或徒步,并不一致。 今日,人似乎更多,因为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惊蜇!惊蜇,其实并不特别,因惊蜇之日年年都有,然而却会在明天的惊蜇日出现一件特别之事。 关于明天的事,江湖中纷说不一。因为江湖本就是一个以讹传讹的地方,对于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也会弄出成百上千种说法.有人说,天下间两大最具声望,也最为高深莫测的旷世高手,将于明天在泰山之巅的玉皇顶决战,而这两个最为突出的人分别是代表剑道极端的尔朱荣,和代表刀道极端的蔡伤。 没有人会不期望观看这样一场旷古绝今的决战,只要稍有一点好奇心的人,都不想错过,当年不拜天决战烦难大师,意绝决战天痴尊者,已成今日之绝唱,更被江湖人士论为神谈。 但亲眼目睹了那两场惊天动地的决战之人却只有那么几个。而今日,那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无法得出那一战真实的结果和惊险场面。何况那一战是正邪决战,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但今日一战却不同,一直被认为是江湖神话的两个人终于要分个高下,那是怎样一件让人心魄为之震颤的事呀所以,江湖为之哗然。 关于明天的事,还有一种说法,有人放出风声,当今最红最让江湖和朝廷侧目的年轻辈第一高手,将与另外一个神秘莫测的绝世高手决斗。江湖人更传说,这个轰动江湖、震惊天下的少年蔡风其武功已经直追其父蔡伤,更有可能胜过一向被列为天下第三的黄海。那么,能够值得蔡风与之决斗的人又是谁呢?没有人知道。正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才会变得更有趣味,更吸引人,更能让人产生联想。 蔡风,本身就是一个无法测度的可怕人物,自出江湖,现身于邯郸,便一直有惊人之举即使连最强悍的一路起义军首领破六韩拔陵也败在他的手中。更有人传说,能够大败北六镇的起义军,全靠蔡风的计谋。还有人传说,莫折大提就是蔡风所杀,江湖中红极一时的杀手绝情就是蔡风!甚至还有人说尔朱家族的顶级高手,“死神”尔朱追命也是被他所杀,但不管怎样,在江湖人加油添醋之下,蔡风的形象被越描越神,越说越可怕。 江湖人就是这副德性,吹、捧、夸大其词、以讹传讹是他们的拿手功夫。有人说蔡风是无所不能的人物,甚至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厉害;有人说蔡风是救人于危难的大侠英雄;也有人说蔡风是靠他爹蔡伤的名头,才会立足于江湖;还有人说蔡风只是个无知小儿,好色之徒,总之,江湖中人对蔡风的评价各不相同,褒贬不一、而对另外那位神秘人物的说法便更多。 不过,对于明天将要发生的事,还有另外一种猜测,那就是在每年惊蜇之时,泰山之顶总会有异常的动静,而且一年比一年明显。有人说,那是异宝将出,而今年惊蜇正是异宝现世之期,因此,才会引来当世几大绝顶高手。 对于异宝,江湖中人从来都不会嫌多,甚至都有独得之心,因此,各地的江湖人士纷纷聚于泰山。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虚枉的事,江湖之中有许许多多的门派,在很早以前便听说了泰山有异宝将出的这一消息。至于是从何种途径得知,只怕此刻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但那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泰山之顶是否真有异宝将出。 只凭这三种可能,就足以吸引各路江湖人物,当然,也有些人并非因为这些原因。不过,那只是少数人。 一路之上,更有许多事情发生,比如青城派的几名弟子被人所杀,崆峒派的几名弟子也同样死得莫名其妙。由崆峒和青城赶到泰山,的确有点不容易。不过,崆峒和青城似乎早就收到了有关泰山的消息,当然,没有人去管他们是怎么获知消息的,也没有必要去知道,那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极为无聊的事。 前来泰山的,还有各个寨头的人物、黑道、白道众皆不一,甚至有人宣称,北方的四大家族也都派来了高手,只是见过他们行踪的人不多。是以,众人只能当它又是另一种传说而已不过,这也使各路人马小心了起来,如果有四大家族的人参加,那可能会发生太多的变故或许那个与蔡风决斗的神秘人物就是四大家族之中的人也说不定。 在泰山附近,最有名的实力,莫过于英雄庄。 英雄庄的崛起并不是近几年的事,少说也有十余年的历史.英雄庄虽然无法与葛家庄、包家庄以及当年的无敌庄相比,但在江湖中的声望也不小,至少,在山东境内的影响是十分不小的其庄主刑通也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曾与海盐帮帮主齐名后来海盐帮帮主突然暴毙,他也变得深居简出,可江湖各派之人对他还得给几分颜面。 想上泰山,有两条路径那就是中、西两路,中路为登山盘路,自英雄庄开始,沿途经王母池、红门宫、万仙楼、斗母宫、柏洞、壶天阁,抵达中天门,再经望人松、云步桥、王松亭等十八盘直达南天门。西路也自英雄庄开始,途经王母池、普照寺、步天桥,直通中天门,与中路会合,经十八盘抵达南天门。 无论是自哪一路上泰山,都需经过英雄庄,英雄庄并非想霸着泰山江湖人士和普通百姓大可自英雄庄门口经过。不过,江湖人物都是八面玲珑,拜山先会主,自然不在乎多一道程序。 上泰山,十八盘是必须经过的,山道极为险峻,即使众人都是练家子,可也不能轻视这泰山的险要地形。 所有人全都在下午便离开了泰安镇,向泰山之顶进发。因为明天就是惊蜇,那些人只怕事情再变,最好早一步上山,早一点作好准备,所谓有备无患,提前上山,不仅可以占到有利的位置,更可看看泰山之顶旭日东升之景,看看云海玉盘之胜状,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大多数人都急着赶上山顶,三三两两的,更有仇人相遇,即成流血的战局在这种难得的际遇中一解往日恩怨倒也不失为一个良机,因此泰山之会,正题未入,便已经杀戮四起肥城路上的那些尸体也许就是基于这种原因,只不过,死者已死,并没有谁去细查其中经过。 当然,登上泰山之时并不只是相互了结恩怨,在英雄庄门口悬了一幅极大的条文条又上是这样写的:“望各路英雄谨慎行事,山道险要,有恶人当道最好结队而行!” 今日的英雄庄大门紧闭,似乎是大祸临头一般,并没有人露面说话,对各路拜庄的武林人士也并不出来相迎使得泰山上下的气氛极为神秘,神神秘秘的感觉令众武林人士.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只是,武林人物最不信邪。 对于那幅条文,有些人嗤之以鼻、有些人低低骂上几句,更在心中暗笑刑通怕事,妄为英雄庄庄主。不过大家既然已到泰山,身处刑通的地盘,自不好骂出口,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没有必要去惹这个麻烦,但却没有几人将那幅条文上的劝告放在眼里,依然向山上行去。 崆峒派的历史极为悠久,虽然经四十多年前冥邪两宗一役后,声名大跌,实力也消减不少,但仍不能小觑、虽然不如几大家族及葛家庄这般大规模的实力,但单论派中的实力,也只有青城派等几大门派能与之相比。其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即使飞龙寨及暗月寨也只能与之平起平坐。 当然,崆峒派在江湖之中更显正统一些飞龙寨和暗月寨受人敬畏,但只能限于绿林道,与崆峒的名门正派相比起来,其名声就要难听一些。 不过,近年来,崆峒派也颇遭朝廷的忌讳,皆因秀容义军首领乞伏莫于与崆峒派的关系极为密切,更有人说乞伏莫于本身就是崆峒派的弟子。这样一来,崆峒派自然也成了朝廷的眼中钉,只是,并没有人敢小觑崆峒派,因为派内有着别人不敢轻视的人物——现任崆峒掌门无涯子!无涯子,一个在江湖中只流传着他的名字、从不轻易出手的神秘人物,其一生只出过二次手。第一次出手是三十余年前,那时候无涯子才十四岁,便与师兄联手杀退江湖第一杀手“无影子”,虽然其师兄战死,但他们仍是胜了“无影子”,并破了“无影子”的鬼影神功,也因这一战无涯子在江湖之中初露头角,使江湖人士都知道,原来崆峒派内不但藏龙卧虎,还人才辈出。那一战之后,无涯子便再未露过面江湖中人也渐渐淡忘了崆峒派中还有一个无涯子的存在。后来,无涯子一举大败马贼黑风,而令江湖中人瞩目声望在年轻一辈中如日中天但无涯子依然沉寂于崆峒山中,直到十三岁的蔡伤力杀黑风之后,才盖过了他的名头。后来,蔡伤渐渐取代了无涯子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二十年前,也就是无涯子接任崆峒掌门之时,棍神陈楚风大战崆峒派,那时的棍神陈楚风早已是一代宗师,甚至比蔡伤及尔朱荣这群新兴的年轻高手更有名但陈楚风与崆峒一向存有怨隙,他要赶在无涯子之师长恨子退让掌门之前了结恩怨,可是这一战由无涯子接下了无涯子比陈楚风小了近二十岁,但这一战他却没有败,竟能与棍神陈楚风交手五百三十八招而不败。陈楚风力战这么久仍未能胜过一个后生晚辈,自然无脸再战,且又被人言语相激,尽管他知再用十招就能让无涯子大败,可是那仍有失他宗师的面子,于是便退出崆峒宣称与崆峒派的恩怨一笔勾消。这样一来,无涯子的声望激增,若非后来蔡伤和尔朱荣都胜过陈楚风,他的声名一定更胜蔡伤与尔朱荣。 之后,无涯子就再也未曾出过手,但他成了江湖中一个可怕而神秘的高手,那是毫无疑问的。虽然不像蔡伤和尔朱荣那么神化,但隐隐对江湖起着一种震慑作用。 其实,无涯子的众弟子这些年来在山西极有名气,武林道上都还得给他们一些面子。 无涯子的大弟子方知子,二弟子方明子,及三弟子方权子和四弟子方尘子都是响当当的高手,更是崆峒六子之四。 说到崆峒六子,江湖中人当然不会不知道,六人颇具侠名。 这次带领崆峒弟子前往泰山的就是方知子和方生子,虽然在肥城道上,几位师弟被害,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进程,上泰山之事是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而停顿的。 方知子看上去极为精明,也比较年轻,扎个道髻令人赏心悦目。不过,他少了方尘子那种仙风道骨般的感觉。方尘子更比师兄年轻,才二十出头,脸上似乎仍有一丝稚气未脱看上去十分单纯。高瘦的身材,显得潇洒脱俗。 这次崆峒共派出二十名弟子,除路上丧生了两名弟子,仍有十八人。众人一路经过王母池,红门宫,万仙楼斗母官……一直到双峰夹路之处,却停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想前进,而是这里所聚集的人太多,阻住了他们的去路而且吵吵嚷嚷,乱成一片。 有人阻路,档住了上山的通道这正好印证了英雄庄那篇条幅上所文。 第151章 第十七章 墨刀抗拳 《乱世猎人》第151章 第十七章 墨刀抗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2章 第十八章 沥血留痕 《乱世猎人》第152章 第十八章 沥血留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第十九章 勇者无敌 《乱世猎人》第153章 第十九章 勇者无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第二十章 泰山之战 《乱世猎人》第154章 第二十章 泰山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 第二十一章 佛裂剑 叶虚的脸色微微变色,淡然笑道:“果然不愧为蔡风,在你未曾出现之前,我们的少主又怎会率先出现呢?我们少主早就料到你会有这么一手。” “叶虚果然是叶虚!”慈魔蔡宗似乎有些鄙视地道。 “哼,叶虚的气机比你所散发出来的纯多了,而且你根本无法将叶虚那份镇定假装出来,这是显而易见的破绽。叶虚在哪里?”蔡风不屑地望向假叶虚道。 “嘘!”那假叶虚搓嘴一声尖啸,啸声直冲九霄云外。 “嘎……”遥遥的天柱峰顶,一点黑影渐渐扩展、变大…… 立在玉皇顶上的人忍不住惊呼道:“秃鸠……”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那渐飞渐近的黑影之上,那果然又是一只巨大的巨鸠,其展开双翅扇动起来竟比刚才被箭射伤的那只还要大。 “叶虚!”蔡风和蔡宗的眸子之中闪过一缕神光。 巨鸠那庞大的背上竟静然立着一人,儒衫飘飘,玉树临风,犹如自云端飞落的神仙。这天外来客赫然与立在仁圣之石上的叶虚一模一样,只不过比假叶虚多了几分飘逸。 众人心中的震撼是不可避免的,这似乎完全印证了那些神话。中原武林之人又哪里想过,竟然有人会真的乘鸠而至?在道教的传说中,有人驾鹤西去而成仙得道,但那毕竟只是一种传说,可事实却是的的确确展现于众人的眼前,因此,大家心中那种莫名的震撼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无论从气势还是风度上,叶虚都胜了一筹,他将蔡风最开始所营造出来的气势全都压了下去,这绝对不只是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 巴颜古和哈鲁日赞的心也为之凉了一大截,真的叶虚一登场,其气势立刻压倒了所有人,无论怎样,已是胜了一筹,他刚才还为蔡风的战略称好,此刻却有些气馁,更恨眼前的叶虚为什么会是假的,同时也不明白蔡风为什么在知道对方真假时仍要现出真面目呢?蔡风的神色并未为之动容,反而表现得极为平静,更令人奇怪的是,慈魔蔡宗此时却像一位识破天机的老者,嘴角绽出一丝轻笑。 巨鸠的大翅扇起一股强风,地上的沙石几乎全被卷起。 “吱呀!”风过之处,玉皇顶主殿的红门也被吹开,三子和蔡风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主殿之中的几尊塑有金身的泥菩萨。 这玉皇庙曾为秦始皇所建,在秦朝鼎盛之期,每隔几年都有一次盛大的祭天仪式,秦皇便在庙中乞保国泰民安、霸业永存。是以,玉皇庙的规模极大,里面的菩萨也都渡有金身。 主殿的门开,自然也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包括叶虚属下的那两名老者,他们不仅注意到了主殿大门敞开,更发现一尊金身菩萨也自莲花台上倒了下去。 那尊菩萨并未倒落地上,而是飞起,快若疾电一般冲出主殿的大门…… 这绝对是个意外,绝对是!假叶虚禁不住惊呼:“小心……”但他的话犹未说完,那尊会飞的金身菩萨已撞入了他同伴的圈子之中。 最先感到劲风袭面的是那头戴斗篷的女人,她的斗篷完全贴在面门上,显出那似乎极为完美的脸型,衣衫也不知是因巨鸠双翅扇起的风还是那尊金身菩萨所带起的风而显得异常飘逸,那曾与蔡风交过手的四名大汉立刻全力出手,还有两名矮胖老者,而那戴斗篷的女人却挟着哈凤疾退。 “轰!”六道掌劲齐击金身菩萨,无数泛着异样光彩的碎片炸射开来,犹如无数的利剑散射而出。 碎片之中,一道闪电在骄阳之下亮起,璀璨的亮芒使得天空再亮数倍,几乎有些刺眼。 亮芒闪过,便听“噼剥”的空气爆裂之声。 所有人都为之惊呼,身在庙外的武林人士仍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电芒之间浓得如血的杀气,奔放狂涌的杀意几乎吞噬了所有围观者的灵魂。 头戴斗篷的女人忽觉得手臂一阵冰凉,一股汹涌奔狂的劲气窜入她的体内,几乎让她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假叶虚身子狂掠而起,向那电芒扑去,在刹那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侧面一股霸杀的气劲斜撞而至,是蔡风出手了!蔡风出手就是刀,绝命而无情的刀!假叶虚只得回身格挡,心中又在暗叹无可奈何。 巨鸠上的叶虚居高临下,自五丈高空飞扑而下。 巨鸠的利爪铁喙几乎与叶虚的手掌构成了一个必杀的格局。 哈鲁日赞和巴颜古怎能再沉得住气?以疾若流星的速度飞扑而出,哈鲁日赞的怪刀无情地射向那巨大的秃鸠,他知道,只要是对方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敌人!三子和蔡艳龙也动了,却是截向那两名矮胖的老者。 电光再亮,如一轮旭日腾空而起,璀璨得像是无数颗明珠攒成一簇。 “轰!”那轮升起的旭日与叶虚在虚空中硬击一记,立刻散漫成一张巨大的剑网,成一个向上开口的巨大碗状,剑芒吞吐之间,美不胜收。 破开金身菩萨而出的神秘人在空中打了两个旋,漫天剑网已经将逼近的那四名曾与蔡风交过手汉子逼退,而在人影摇晃之间,那剑的主人如伟岸的大山一般静立于仁圣之石的中心,在他的怀中,赫然正是那被叶虚留为人质的哈凤。 “蔡风!”哈凤喜极而泣地紧搂住此刻正揽着她的人。 又是一个蔡风,脸面与前者一模一样的蔡风,使人似乎做了一场荒唐而古怪的梦。 “蔡风,你的头发?”哈凤惊讶地望着蔡风那光秃秃的脑袋。 蔡风竟然秃了顶,不过,他却展现出另一种无法描述的魅力。 蔡风笑了笑,道:“剃掉了!” 众人全都为之大惑。 ※※※山风惨烈,骄阳如火,松涛,鸠鸣,孤独的庙宇空寂成一种古老的永恒。 杀意弥漫,几声闷哼夹着兵刃的脆响,竟使得玉皇顶那分超脱的恬静荡然无存。 “叮!”叶虚的折扇准确无比地射在那挥向他坐骑的怪刀上。刀落,扇旋。 折扇又再一次飞回叶虚的手中,那巨鸠的铁爪向仁圣之石上的蔡风与哈凤抓来。 哈凤在巨大的阴影之下骇然惊呼,但那立于仁圣之石的蔡风根本懒得动手,他的目光如刀一般射进巨鸠的眼中,浓厉的杀机只吓得巨鸠一声狂鸣,身子再次腾空而起,在十丈多高处打着旋儿不敢降下。 假叶虚挥掌逼开与他交手的蔡风手中之刀,惊问道:“你是假蔡风?” 那蔡风翻身落在仁圣之石上,洒然一笑道:“如果我是真蔡风,那么你早已横尸当场了。” 哈鲁日赞飞身接回自己下落的刀,退身至仁圣之石上,目光有些古怪地望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蔡风,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赞兄,近来可好?”那搂住哈凤的蔡风露出无比潇洒的一笑,向哈鲁日赞问道。 “你……你是真的蔡风?”哈鲁日赞愕然问道。 “不错!好了,大家可以住手了。”那搂着哈凤的蔡风悠然一笑,呼道。 那些高车武士正要一拥而上,但蔡风说出此话,便只好退下。 三子、蔡艳龙和巴颜古也迅速退下,对手的武功的确厉害,绝对不容半点疏忽,而且对方人多,不宜久战,既然蔡风如此说,也便只好先退了回来。 蔡艳龙也被弄糊涂了,他很早就上了玉皇顶,对蔡风的安排,他知道得并不多。此刻看着蔡风频繁地变化着,竟感愕然,不知如何应对。 叶虚的脸色极为难看,他身后那些属下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庙外的武林人士狂躁不已,他们做梦都未曾想到,精彩会在此刻尽数爆绽开来,这时候众江湖中人所欢呼的并不是叶虚的神话,而是蔡风刚才精彩绝伦的一剑。 没有人可以具体形容出那一剑的震撼,在金身菩萨炸开之时,蔡风竟以如此惊人的声势巧妙地救回哈凤,这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 那一直将面目遮在竹笠之中的蔡宗,其眸子里也闪过一缕奇异的亮芒,那是对蔡风的赞许和由衷的欣赏。 叶虚还是失算了,冷冷地盯着假蔡风问道:“那你又是谁?” “我,依然是我,无名三十四!”假蔡风笑了笑,又道:“你们真是愚蠢,我能够戴两层面具,难道就不可以再戴第三层吗?”说着伸手一撕,果然正是无名三十四的面目。 众人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想到今日居然被耍得这么厉害。 蔡艳龙也禁不住感到好笑,哈鲁日赞和巴颜古等高车国人全都放声大笑起来,似是对叶虚的讥嘲,抑或事情的发展的确很好笑。 假叶虚不相信地道:“那葛家庄的无名三十四又是什么人?” “哼哼!”无名三十四不屑地笑道:“没有人可以在葛家庄中探出准确的消息,若我们出庄之后被你们探知到某些消息,也许会比较实际,可是你们在庄内即使亲眼所见也不一定真实。因此,我劝你们还是别自鸣得意了。” “你……”假叶虚气得够呛,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人质已失,他们已经不可能再要挟蔡风诸人了。 “蔡风,你想反悔?”叶虚表情冷漠地盯着蔡风问道。 “我反什么悔?”蔡风望了紧紧搂住自己的哈凤一眼,不经意地反问道。 “你此刻并未胜我,为何不守信用先劫人?”叶虚质问道。 “哦,就只是这个呀?”蔡风恍然地笑了笑,轻轻推开哈凤道:“我当初是否说过一定要胜了你之后才能救人?” “你……”叶虚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别忘了,我当时只是说过,就算我死了,也会让人把尸体抬上玉皇顶,可并没有承诺让哈姑娘成为我们之间决战的礼品。哈姑娘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头脑,更有自己的决断,如果你一定要拿她来作赌注,不觉得很残忍吗?今天无论是胜是败,哈姑娘都不会落入你的手中,当然,如果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也管不了!” 叶虚心头大恨,但又无可奈何,慈魔蔡宗一直抱刀而立,此刻竟难得地鼓起掌来。 蔡风目光移了过去,露出温和地一笑,哈凤敬慕地望着蔡风,眸子中尽是深情。哈鲁日赞和巴颜古也神色间泛出喜色,蔡风没有让他们失望,不仅没有让他们失望,而且使他们感受到那份真正的情谊,他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不与蔡风为敌,疏远尔朱兆是极为明智之举。 庙外的江湖人士全都为蔡风助威,蔡风没令他们失望,蔡风的出场如他们想象中一般精彩,那惊世骇俗的剑法,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在他们看来,那天下第一剑的尔朱荣也不过如此而已,更多的人则为蔡风天衣无缝的安排而惊叹。 无名三十四竟戴着三层人皮面具,这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的不仅仅是那面具之精巧,更不知这种反复的布局又有何意义呢?这之中,真正明白的人,只怕惟有蔡风和无名三十四两人而已。 打一开始,就由无名三十四酿造自己是蔡风化身的假象,如果对方出现的是真叶虚,则无名三十四便是蔡新元,因为他不可能是叶虚的对手。在让真叶虚估计失误之时,便可借机打击叶虚的信心,从而大挫其锐气,削减斗志,这的确是一着很好的棋。而蔡风故意让叶虚苦等,这样更容易对叶虚造成心理上的压力,更以无形的气机干扰叶虚的心神,这样的战略步骤自然是未战先占先机。而如果叶虚是假的,蔡新元又可替蔡风出场,以假蔡风引出真叶虚也便可以保住先机不失,更能相应想出应敌对策。蔡风的安排可谓是万无一失,环环相扣,几乎是每一关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细节都算无遗漏。 不过,刚开始时,就连蔡风也辨不出叶虚的真伪,后来在蔡风以气机的干扰之下,假叶虚的修为毕竟无法与真人相比,竟很快心神开始烦乱,这种情绪,蔡风的气机完全可以敏感地觉察到,因此断定那叶虚是假的,才会以心语对无名三十四说明这一切,无名三十四也就立刻采取行动。 由于无名三十四一变再变,人们自然不再怀疑蔡风的身分,何况首先还埋下了一个欲擒故纵的伏笔,假叶虚智计再高也估不到眼前变了两张脸的蔡风仍是一张假脸,这几乎是一种讽刺。 当叶虚以巨鸠先声夺人之时,蔡风却以另一种形式给他一记无情打击,一下子将先机和气势全扳了回来。这段还未正式交手的前奏无不展现出蔡风与叶虚的机智,完全是一种智慧和谋略的较量。 其实,蔡风早在两天之前便已上山,而隐身于菩萨金身之中练功养气,一心准备今日这一战,他根本就未曾离开玉皇庙一步。 玉皇庙本是佛门圣地,虽然里面的沙弥和尚并不多,但却也有高人,毕竟泰山乃是皇家所定的圣地,而蔡风是佛道两家的传人,更与佛家有缘。玉皇庙的主持是少林寺戒痴的师兄戒嗔大师,算起来还是蔡伤一辈人物,因此蔡风一切的饮食便由戒嗔大师准备,而蔡艳龙诸人分潜各地,并不会对玉皇庙有半丝惊忧,因此他们就不知蔡风上山之事。 而今日戒嗔大师让小沙弥全以化斋为名下山了,惟他自己一人坐于静寂禅房一悟禅机,外面的一切则全由蔡风去处理,这也就是蔡风为何会在主殿之中的原因了。 其实,无名三十四和三子一入玉皇庙就知道蔡风在主殿中,蔡风已通过心语给他们通报了一声。而此刻山下的游四所领一批人只不过是按照计划掩人耳目而已,以葛家庄如此庞大的消息网,又怎会不知有人要打蔡风的主意?因此他们对症下药,兵分三路,而蔡风独自上山。一路以蔡艳龙为主,控制玉皇顶,接应第二路的三子诸人打通山路,第三路则以游四为主,引开敌人的注意力,引出那些想对付蔡风而潜在的敌人。同时又在第二路人马之中设下强烈的悬念,以应付诡诈百出的内奸及一些在各处布下眼线的敌人。 虽然,眼下的局势与蔡风所想稍稍有些差别,也比他想象中要复杂一些,可是仍未逃出他的算计,这就是蔡风不可否认的厉害之处。 第156章 第二十二章 公正之 《乱世猎人》第156章 第二十二章 公正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 第二十三章 魔现东 《乱世猎人》第157章 第二十三章 魔现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第二十四章 东岳魔 《乱世猎人》第158章 第二十四章 东岳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第二十五章 兵困泰 《乱世猎人》第159章 第二十五章 兵困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第二十六章 魏宫之 《乱世猎人》第160章 第二十六章 魏宫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第二十七章 枭雄谋 《乱世猎人》第161章 第二十七章 枭雄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 第二十八章 智者失 《乱世猎人》第162章 第二十八章 智者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第二十九章 落难枭 《乱世猎人》第163章 第二十九章 落难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4章 第三十章 痛忆往事 《乱世猎人》第164章 第三十章 痛忆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第三十一章 战地风 《乱世猎人》第165章 第三十一章 战地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 第三十二章 生死蛊 冯敌和付正华诸人大惊,他们想不到竟在这节骨眼上冒出一个凌能丽的祖父来,而且如此突然,如此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心中更有着说不出的欢喜。他们对凌能丽的过去并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凌能丽是不是真有个祖父隐居在海外,他们就连凌伯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惟一清楚她是蔡风的心上人,更是蔡伤的义女。听眼前这老者如此一说,他们全都毫不怀疑,以这老者的身分,又岂会说出这种无聊的谎话?更且,老者一开口就道出凌能丽曾经隐居的地点。 李宝和刑志像看怪物一般望着老者,表情极为古怪,似乎为老者说自己是凌能丽的祖父而感到惊讶一般。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冯敌恭敬地问道。 “老夫数十载未入中原,即使说了你们也不知道,长年隐居海外,自己的名字也很少用,老夫姓凌,既来自海外,驾涛驱浪,便名沧海吧。”老者淡淡地道。 “凌沧海……”麻鹰脸色有些难看地低念道,心中却在嘀咕:“如果大帅又多了这样几个敌人,那可就难办了。” “回凌前辈,凌姑娘此刻身陷定州,被鲜于修礼所擒,我们寨中的兄弟多次营救却只落个空手而返,还折损了不少兄弟,现在既有前辈出手,事情就好办多了。”郑飞脸显喜色地道,心中却有些奇怪:“这老者潜居海外,怎地数十年来也不将凌姑娘一家人接去海外呢?而海外又有什么地方呢?难道海里面还可以住人不成?” “鲜于修礼?鲜于修礼是什么人?”老者假装胡涂地问道,似乎从来未曾听说过这个人。 “前辈长居海外,有所不知,鲜于修礼是起义军的首领,现在兵力也极为强大,前些日攻破了燕城、定州,还算是个人物。”付正华解释道。 老者将目光转向麻鹰,冷冷地问道:“你是鲜于修礼的人?” “不错!”麻鹰并不想否认,他身后的几人却大急,生怕老者突然对麻鹰下手。 “看你也是个人物,怎就帮鲜于修礼对付一个女流之辈呢?”那老者冷冷地道。 “乱世之中没有男女之别,只有强弱之分,强者生,弱者亡,何况她是一个刺客。当然其行动失败了,如果她成功了,那么死的人只会是我们大帅。因此,这不算是谁帮谁对付谁,我们只是尽到自己的职责,你要杀就杀,我没话好说,因为你比我强!”麻鹰冷冷地道,并不畏惧这老者的威仪。 “你以为你是谁?没人敢杀你吗?”话音刚落,麻鹰竟双脚离地被人提起,而出手之人正是那名中年汉子战龙。 麻鹰似乎一口气缓不过来,脸上变成了猪肝色,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他身后的三人也都受了箭伤,即使没有受伤,他们也不可能阻止得了战龙的动作。 “战龙放下他!”那老者平静地道。 战龙这才将麻鹰向地上一掷,只摔得麻鹰额头渗出汗珠,但就是不哼声。 众人望了望战龙手中所提的那名偏将,只见他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脸苦相,刚开始的那种威风已经荡然无存。 “放了他吧!”那老者淡淡地道。 战龙应了一声,却自怀中摸出一颗蜡丸,大声道:“吞下去!” 那名偏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战龙想用什么方法折磨他,但要活命,只能乖乖地将蜡丸吞下肚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战龙淡淡地道。 “大人,你……你给我吃的是……是……”那名偏将心中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死蛊!”战龙冷冷地道。 “生死蛊?!”那名偏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如死灰一般苍白,半晌才想起来,忙跪倒于地,向战龙大磕其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道;“大人,求求你烧了小人吧,如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请大人饶了小人一次吧?” 冯敌和其他诸人似乎也吓了一跳,似没有想到这战龙竟然也能够施下蛊毒,而且“生死蛊”这个名字他们似乎早有耳闻。其实,说到蛊毒,就让他们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天下用蛊的第一高手金蛊神魔田新球!当然,眼前之人名叫战龙,不是田新球,而据闻,田新球的武功也未能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想来,此人并非金蛊神魔。 自称“凌沧海”的那老者并未作何表示,显然是有意将一切交由战龙处理。 “你真的愿意听我的吩咐?”战龙冷冷地问道。 “真的,小人发誓……” “好了,你先滚吧,七日之中蛊毒不会发作,三日后,你便只身来此,我会给你解蛊之方,但别以为这七日之中我没办法对付你,只要我用意念一摧,不管你在哪里,蛊毒都会吸干你的骨髓和脑髓,你看着办吧!”战龙冷杀地道。 “是,是……”那名偏将惶恐地道,但仍有些不死心地望望战龙,希望对方能够改变主意,现在就给他解药。 “还不快滚?若再不滚,你就在家里等着受死吧!”战龙怒叱道。 “是,是,小人这就滚!”那偏将一脸哭丧,连滚带爬地向外跌撞而去。 望着那名偏将狼狈的样子,麻鹰和他的几位兄弟心头都在发寒,他们心中想着,战龙将会以怎样的手段来折磨他们?“能丽被鲜于修礼关在哪里?”凌沧海淡然问道。 麻鹰沉声道:“我不能出卖大帅,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军情!” “跟着鲜于修礼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良禽择木而栖,乱世之中,你与人讲原则,但别人不一定会与你讲原则,我劝你及早回头为妙。”凌沧海饮了口酒,淡淡地道。 “你说话未免也太自信了吧?谁能估到明日将会是怎样一个局面?谁又能断言成败是非?良禽择木而栖,谁又是好木?谁又是朽木呢?我麻鹰只讲自己的原则,只依据自己的眼光去判断事物,别人如何做我实在没有必要理会太多!”麻鹰极其倔强地道。 “砰!”麻鹰惨叫一声,被战龙一脚踢得翻了个大跟斗,而插在他背上的羽箭,终因重力一压,竟一下子刺穿了麻鹰的胸膛,鲜血随着前胸刺出的箭头飞射如泉涌,洒落一片凄惨。 “我只能向你说声抱歉,因为我是个不相信原则的人,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战龙冷杀地道。 麻鹰的眸子睁得极大,两腿撑了撑,脖子一歪,就此断气,他身边的那三名属下从惊愕中醒过神来,禁不住全都扑在麻鹰的身上,呼道:“老大,老大……”叫了几声却并无应答,全都一吼而起,向战龙扑去。 “不自量力!你们这几个怕死鬼也跟着他一起上路吧!”战龙冷哼一声,双袖一拂,一股霸烈无匹的劲气激撞而出,那三人还未能近身,就已被气劲贯体,“哗……”地几声,撞开芦苇席子,摔出了酒肆,跌在地上爬不起来,更有一人也被羽箭贯穿身体,却非致命的位置,惨呼和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凌沧海似乎并不介意战龙这样做,对于生死,对于杀戮他绝对不是初次见到。 “吃吧,战龙,吃饱了,好去定州!”凌沧海毫不掩饰地吩咐道。 “是,主人!”战龙似对凌沧海的话根本就不会加以任何反对。 战龙坐定之时,那名语气中带着蜀中口音的汉子大步行到麻鹰身边,蹲下,伸手合上麻鹰那睁得大大的眼睛,自言自语道:“格老子的,骨头硬,老子敬你是条汉子,好好去吧!” “唐兄!”另一名汉子忙行过来,拉住那自语之人,有些担心地望了战龙和凌沧海一眼,生怕那汉子的这句话激怒战龙,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铁兄,别拉,我唐旦平生就敬重硬汉,说说话又有什么关系?”那蜀中口音的汉子坦然道。 “唐兄,我们走吧,还有事情要办呢。”又一人自角落中行了出来道。 “各位英雄,我们先走了,告辞!”那名被唐旦称作铁兄的汉子极为客气地向众人作了一个揖,三人这才有些畏手畏脚地行出了酒肆。 “几位兄台可知道能丽被关在什么地方?”凌沧海悠然问道。 郑飞这才醒悟,忙道:“我们暂时不知,但只要我们去定州之后,稍作探察,就一定能够知道。” “何不让麻鹰属下所剩的这三个家伙带路?”冯敌插口道。 “这三个人就交给几位小兄处理了,最好能自他们口中弄清能丽被关在何处,否则留他们也没用!”凌沧海沉声道。 ※※※新乐守将白傲是在当天晚上知道安国镇所发生的事情,禁不住大喜。 白傲知道,只要内丘攻下,包家庄一破,就是攻击鲜于修礼的时候了,而这些天来,他也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至少有着六成胜算的机会。 鲜于修礼比葛荣想象中更诡,更老谋深算,一入定州城,就在城内进行大清理,虽然元融攻城攻得很紧,但他仍抽出三分之一的兵力对城内进行治理,这使得城内许多思反之人根本就无容身之地,只得逃出城外。 鲜于修礼早就防到葛荣会从城内外攻,这也是葛荣的一贯做法,何况定州先为葛荣所占,如今对方这样轻易撤出定州,岂会不留下残余部众?是以,鲜于修礼哪怕是花费再多的人力,也要清理城内属于葛荣的残余势力,以确保定州的控制权。所以,葛荣想攻破定州,绝对不是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也应该是葛荣失策吧!葛荣若想控制北魏的整个东北部,就必须首先控制定州城!这是绝对不可否认的事实,因此,他让白傲在这里足足准备了半个月。 而今,定州城肯定有得乱,飞龙寨的实力绝不容小视,虽然飞龙寨曾与葛家庄关系密切,但既然不融入葛家军中,始终只能算是个外人。因此,白傲自然不介意飞龙寨打头阵,而且还有两个神秘莫测的外来高手,因此,他今日所要做的事,就是如何布置好明日之战,如何在提防元融大军的同时又夺下定州城。 当然,明日应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局。 ※※※定州,可算是河北的心脏地带,控制了定州,几乎将河北拦腰截断。 鲜于修礼控制定州,若是再能控制保定,与燕州相联,其势力的确可以得到全面巩固,甚至超过葛荣也并非没有可能,其眼下的实力就有与葛荣分庭抗礼的能力,只是他没有葛荣那样雄厚的财力,更没有葛荣座下那么多人才,这也是他一直不敢与葛荣正面交锋的原因。 定州城内,气氛似乎极为不自然,虽然街上的行人依然来来往往,小店酒楼也照样开张,但很明显,其生意有些萧条,说白了,定州只是一座危城。一触即发的战争,使得居民失去了最起码的安全感,每天,定州只开放一面城门,而且盘守极为严格。 近来,战事极为频繁,使得城墙四处千疮百孔,当然,也有许多人极为放得开,官兵入城,也不会对居民造成多大的伤害,葛家军更是以治理闻名,自然不会伤害无辜百姓。怕就怕这场攻城战拖得太久,使得满城百姓必须帮助护城,这是人们所担心的事。 对于这种黑暗朝政的统治,百姓已经吃够了苦头,受够了折磨,早就厌倦了,所有人都有思反的倾向,而起义军便成了他们的动向。加入义军不仅有衣穿,还会有饭吃,谁会不干呢?相对来说,葛荣部下的义军待遇更好一些,这全因葛荣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力物力。 定州城外,由于两河相交,构成了一片特殊的平原之地,基本上毫无可凭,惟一可凭借之处就是河道,据定州,可锁定河道。 城外,以山丘居多,片片树林,兼俱特色,不过,为了加强城防,在距城墙五百步之内的所有树木尽数伐尽,离护城河五里内没有大树可寻,这正是守城者坚壁清野的良策,使得任何敌人进入防区之内时,毫无可避之处,大军若想压境,必须考虑被城头的岗哨发现,然后就是劲箭的攻袭。 城外的城防可谓极其精良,不仅仅有护城河作为天险屏障,还有一道道交错的鸿沟,这是防止敌人以战车攻城,任何想攻城的战车,都需越过土沟,那就得首先添平土沟,而这种费时费力的攻城之法,自然让人很难接受。 当然,这种攻城为下策,而讲到攻城则有着多种多样的形式,掠地攻城,也不一定必须用战车,最后的攻城之法,非强攻硬上,动用战车之战本是不得己之战,所以葛荣常常自内外攻,这也是最高明的策略,亦是最好的攻城之法。 但,从内部瓦解敌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更非对每座城池都有效,也许葛荣本来是想延用这个方法去攻破定州城,但依照眼下的情形,这种方法根本是行不通的,鲜于修礼绝对不是一般角色。 鲜于修礼的确不简单,葛荣在算计他,他也同样在算计着葛荣,葛荣让白傲安置了半个月,而鲜于修礼对葛荣的防范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 任何人面对葛荣这样的敌人,若不小心谨慎,那才是怪事呢,尤其是鲜于修札,他可是深深领教过葛荣的厉害,而杜洛周更是他的前车之鉴,此刻他的形式比之杜洛周更差,与葛荣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相比。葛荣的势力几乎将他团团包围,而他可算是在葛荣的肚皮下生存。 北面,以前杜洛周的势力范围全都是葛荣的,那几乎打通了与塞北的所有通道,虽然有几座城池为官兵重夺回去,但并未断去葛荣北通塞外的商业网络,自琢鹿以下,顺太行一脉相联,而鲜于修礼只不过是在葛荣包围下的城池之中挖出一块狭小的天地,他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够成王。 当然,鲜于修礼知道自己起事能够快速发展,与葛荣脱离不开干系,而定州城更有可能是葛荣拱手相让,在表面上,他对葛荣不得不礼敬有加,可骨子里巴不得葛荣早死一万年。 葛荣也曾多次与他交涉联合结盟之事,但鲜于修礼却找理由推脱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受人控制的结果,他的野心绝对不比葛荣小,他也从来都认为天下没有人配约束他,他与破六韩拔陵的结盟是迫不得已,被蔡风所逼,而且是由当时的形式酿成了那种局式,他不得不妥协,正因为他的傲气,所以与破六韩修远极不投缘,这就注定使他成为葛荣的敌人。 既然与葛荣的敌我关系已经确立,他就不得不小心防范。 鲜于修礼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对于新乐守将自傲的一举一动,他都几乎了若指掌,这是他的自信,任何拥有野心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拿手好戏,因为那是他们的自信。 葛荣会伏下奸细,鲜于修礼也同样可以做到。 此刻,白傲究竟潜伏在什么地方,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他对摇摇欲坠的兵力分布情况并不清楚,但只要知道白傲在何处便行。 鲜于修礼此刻站在定州城城墙高处的哨楼之上,放眼眺望,在这块平原之上,至少可以望到十里开外的景观.当然,那只是一片密林,他所看到的,是天空中的飞鸟,以及自地面扬起的尘土。 鲜于修礼之所以清楚白傲驻兵的方位,并不是靠这般观察,而是凭借探子,分布在各地的探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白傲会潜伏在那里,但肯定有因,不过,他并没有必要去理会白傲,因为对付白傲的人大有人在,那就是元融的大军。 元融也是一个猎手,同样也是一个猎物,元融、白傲、鲜于修礼,三人所扮演的是双重角色,既是猎物,也是猎人,谁狩猎本事强,谁就能活到最后,这是实力与智慧的较量。 鲜于修礼有方法让白傲对上元融属下的头号先锋候景,因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候景,一个年轻但却极有天分的将才,在葛荣对付破六韩拔陵之战中表现得极为出色,因此,尔朱荣将他推荐给元融,元融对这个先锋也很满意。 鲜于修礼喜欢看龙争虎斗,白傲也是个不俗之人,但他和候景究竟谁更厉害一些呢?在很远的地万,鲜于修礼看到了飞扬而起的尘土,那是大军通行的征兆,而且可自飞扬的尘土中看出其阵容和人数的大概。 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鲜于修礼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更展现出几许自信,而在他正想转身之时,他见到了几匹快马,如飞般向城下奔到。 “报大帅,是韩将军等人!”鲜于修礼身边的一边偏将出言提醒道。 “放吊桥!”鲜于修礼沉声道。 “放吊桥……”声音立刻传至城下。 “轰……隆……”沉重而巨大的吊桥缓缓放落,门口的铁链绞动声刺耳至极,而在此同时,城门打开一道不大的裂缝。 那几匹快马飞速弛过吊桥,窜入城中。鲜于修礼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头,他感到力量应手而生,天下似乎就捏在他的掌中一般。 快马停下,在城门的关闭声和吊桥绞动声中,几条人影如飞般掠上哨楼。 “报大帅,属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候景引向白傲,此刻候景中计向南扑去,弟兄们会陆续撤回!”上楼者正是刚才快马入城的几人。 鲜于修礼似乎极为高兴,回头赞赏地望了几人一眼,道:“你们干得非常好,这次定会记你们大功一件。韩远,你立刻给我调集八千兵马,我们要痛痛快快地杀一场,让元融和葛荣看看,定州不是块肥肉,而是柄刀子!” “是,属下这就去调集兵马!”那刚刚赶回的为首汉子似乎也极为兴奋地回应道,想到能够得渔翁之利地大杀一场,禁不住热血为之沸腾起来。 鲜于修礼的眸子之中闪过一缕幽深莫测的厉芒,望着那尘土飞扬的远处,自语道:“看谁笑到最后!” 第167章 第三十三章 铁剑七 《乱世猎人》第167章 第三十三章 铁剑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第三十四章 主帅之 《乱世猎人》第168章 第三十四章 主帅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第一章 脱胎换骨 《乱世猎人》第169章 第一章 脱胎换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0章 第二章 赌霸南朝 《乱世猎人》第170章 第二章 赌霸南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1章 第三章 域外宗主 蔡宗的心几乎有些发冷,他竟然遇到了这个人,而且是在最不想遇见对方之时。 “慈魔,你应该值得骄傲了,能让本座亲自来请你回西域,你可以算是域外第一人!” 华轮看上去并不老,很像一个只有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可是蔡宗却知道这人至少有七十多岁了。 “我的确应该感到骄傲,华轮,你是来应对我的挑战吗?”蔡宗深深吸了口气,悠悠地道,在这个时候,他惟有以最平静的心态去面对这一群人,他也知道,这将是他遇到的最艰苦的一次决战。 在西域,敢挑战华轮的人,他是第一个。当然,还没有人敢去挑战蓝日法王,也许有,但他却并不知道。 “凭你也配与大喇嘛决斗?!”说话之人是久别了的赤尊者。 “哦,你还没有死吗?刚才施放暗箭偷袭的人也有你的分吧?”蔡宗有些冷然地讥讽道。 “放屁,本尊者……” “赤尊者!”华轮沉声喝道,打断了赤尊者的话。 赤尊者先是一愣,即而才明白自己说了粗话,暗自心惊之下,念了几遍妄生咒,他被包向天关了这么长时间,心性大乱之下,连佛心也大减。 “本座并不想杀你,只要你愿意跟本座回西域,我可以让你在佛前忏悔,不再追究你过往所犯的罪孽!”华轮淡淡地道,语调极为平和。 蔡宗不屑地笑了笑,道:“刚才如果不是我反应得快,只怕早已葬身河底了吧,我只是为你这尊贵的大喇嘛感到惋惜,不敢光明正大地面对我,却在暗地里算计人,而且今日更是以众欺寡之势,真是为你们感到可怜、可悲、可叹,要杀便杀,不要故作慈悲,我不稀罕你们的饶恕,那些死者都是你们这群披着羊皮的人狼所害,你们应该早早地去死,到佛前忏悔的人更应该是你——华轮!” “慈魔!你别执迷不悟,这样你绝对不会有好结局的!”黄尊者冷叱道。 “多谢你的关心,说到死,我早就已经死了成百上千次了,今日我之所以仍然活着,那是苍天怜我惜我,如果你们要我这条命的话,不妨来取就是,但你们总会有人给我陪葬!” 蔡宗冷冷地道。 华轮深深地望了蔡宗一眼,那深邃而又明亮的眼睛似乎渡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他似乎要看到蔡宗的内心深处。 蔡宗毫无畏怯地对视着华轮,目光如锐利的刀锋,更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华轮眸子之中的异彩越来越浓,蔡宗依然冷静如岳,虽然脸上有一丝恍惚之意,但藏于内心深处的潜在意念使他的心静如止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蔡宗的目光终于开始松散、动摇,林间一片死寂,远处的夜鸟在惶恐地鸣叫着,似乎是在呼唤着死神的降临。 黄尊者和赤尊者渐渐露出喜色,为蔡宗的表现而欢喜。 华轮眸子之中的异彩越来越浓,就像是两盏奇异的灯,任何与之对视的人都禁不住心头一阵摇曳…… “华轮,我是不是真的蔡念伤?”蔡宗突然目光再次如刀一般锋锐,直刺入华轮那充满异彩的眸子里,更说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话。 “不错!”华轮一怔,如遭雷噬,踉跄地倒退数步,在无措之中,他的心神完全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蔡宗的心神也为之一怔,尔朱复古没有说错,他就是真正的蔡念伤。 蔡宗心神一怔之时,华轮又立刻恢复了平静,毕竟他的修为高过蔡宗,刚才他只是想以密宗的摄魂之术擒住蔡宗即可,并不愿造成太多的杀戮,谁知出乎他意料的是蔡宗不仅不受制,反而将他制住,他哪里知道,蔡宗自小的生活环境使其心志坚强无比,而且他体内自小就有一股连他自己也完全猜之不透的神奇异气。 蔡宗惟一知道的就是这股真气博大而纯正,所以才能排出邪异之毒,每次不知不觉地逼出了他体内的毒素,在排毒的过程中,这股真气虽然也慢慢转化,也变得根本就不惧邪气,而他手中的冰魄寒光刀乃采集天地之冰晶所造,本就暗含天地灵气,当刀内的邪魔之气被浩然正气逼出之后更具佛意,也便使得蔡宗的心头始终保持着那种明悟和清灵。 心若冰晶,不塌不惊,蔡宗将计就计,只想问出自己的真实身分,而天底下知道他的真正身分之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华轮大喇嘛,而另一人却是蓝日法王,也许还有别人知道,可是蔡宗并不清楚,因此,蔡宗怎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要知道,摄魂大法若不能控制别人,那它就会反噬其主,而华轮正好着了道儿。 “蔡宗,你胜了,不过,你这样做只会让你没有活下去的余地,本座本不想杀你,念你是个人才,可是现在你必须死!本座现在就送你去佛祖面前忏悔吧!” 华轮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地道。 黄尊者和赤尊者在华轮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便双双飞扑而上。 ※※※夜色之中,滏阳河显得很静,在夜色的深处,仍有一条静泊着的船,没有人在意它,抑或它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在意。 船在水中静静地停泊着,随着起伏的水流微微荡漾着。 黑暗中,船头上隐隐立着一人,如桅杆一般,没有人看得见这人的目光在望着什么,也无法看清他的脸色,其实,也没有必要知道他在看什么,做什么,想什么。也许,他只不过是滏阳河上的一个匆匆过客,他的出现,只是一个适逢其会的巧合,因此,别人根本就没必要去在意这个人,似乎并不值得。 其实,当这个人是个过客也未尝不好,更可以当他不存在,因为没有人注意到他。 黄尊者和赤尊者还不是同样照打不误?他们必须杀死蔡宗,因为蔡宗知道了一个可以让他们计划完全破灭的秘密,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他们深知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眼前的蔡宗就是蔡念伤的话,那他与蔡伤便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包括葛家庄,那就是说,他们想要杀的这个年轻人几乎可以算是与中原最可怕的一群人物有着联系,如果事情泄漏出去,只怕他们全都会死得很难看。 而葛家庄中又有另一个蔡念伤的存在,如果眼前的蔡宗是真正的蔡念伤,那么另一个蔡念伤一定与吐蕃抑或喇嘛教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否则蓝日法王绝不会让他们劳师动众、不远万里前来中土追杀这样一个年轻人,还动用了大喇嘛,可见其中关系重大,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解释清楚的。 蔡宗此刻却并不想死,他心中的激动是无与伦比的,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分,至少,在他的心中是这么认为的,他至少可以依据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 当然,他不排除华轮的回答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要让他与蔡伤的大儿子蔡念伤拼个你死我活,而华轮的功力与他相比,高出极多,也许当时并未真的心神受制,只是故意装出这番模样,诱使蔡宗上当。 蔡宗自然不能不慎重考虑和分析,不过,他没有什么时间去仔细推敲,必须全力应付黄尊者和赤尊者两位高手的攻击。 蔡宗不是进,而是退,他不想自林间外冲,而是退向河中。 “轰……当……”两声疯狂的暴响,蔡宗的身子禁不住剧烈地摇晃着。 黄尊者一出手就动用了紫金金刚杵,两大高手联击之力的确不是蔡宗独力所能够阻抗的。 不过,蔡宗打一开始就没有准备相抗的意图,只是迅疾退身,在身子急退之中,卸去了对方大部分劲力,而他再以钝木刀承受,并借力飞退,斜斜撞向旁边一名持弩搭弓的苦行者。 这群苦行者居然也用弓用箭,可见华轮今次的确是志在必得。 “咝……”那些苦行者忙射出劲箭,但是蔡宗的动作的确够快、够劲,黑木钝刀在那几支火把光线的摇曳之中震了出去。 浓烈的杀机如潮水一般狂撞而出。 “哼!”黄尊者的轻哼自左侧传来,他的速度也并不比蔡宗慢。 “喳……”在蔡宗绞碎几支劲箭之时,立刻旋身正对黄尊者的紫金金刚杵,他无法避开黄尊者的攻击。 “嘣嘣……”钝木刀在紫金金刚杵上连击了十七下,沉闷的钝响密集而细碎地响起,在这些细碎的响声中,那群苦行者忍不住惊呼,手中的弓弦全都自行绷断,他们根本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赤尊者却暗中吃了一惊,蔡宗功力的确精进了许多,竟在绞碎那些劲箭之时却以无形的刀气割断了每张弓的弓弦。 华轮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蔡宗的刀法不再只是凶霸狠杀,在强烈之中又多了阴柔的杀意,而且功力更比几个月前增强了许多倍。 “轰!”赤尊者再次加入战团,蔡宗又被震飞,这次飞出极远。 华轮暗叫不好,他再也顾不了什么身分,抢身出击。 华轮一动身,就已在蔡宗的面前出现,速度之快,完全突破空间的局限,似乎他本身就立于蔡宗的面前。 蔡宗虽然预防了华轮的攻击,可是却似乎做不到华轮如此之快。 华轮的拳头在即将击中蔡宗的胸膛之时,一道璀璨夺目的亮芒在夜空中闪过。 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凝成了霜雪,沉重得骇人,而那一股森冷的奇寒更使这片夜空死寂得没有半点生机。 蔡宗的冰魄寒光刀出现在华轮那宽大的喇嘛袍腋下,而黑水钝刀正横于华轮拳头击到的胸前。 “砰!”一声沉闷的暴响过后,蔡宗倒跌而出,华轮的拳头并未击在他的黑木钝刀上,也未击在他的身上,可是却有一股无形炽热的劲气狂野无论地注入黑木钝刀的刀身上。 华轮旋身落地,冰魄寒光刀根本未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但他那隔空一拳绝对已让蔡宗气血混乱。 的确,华轮的功力之高,根本就不是蔡宗所能够比拟的,虽然蔡宗屡获奇缘,但真正的实力是靠平时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蔡宗重重地坠向河中,而在河中,等待他的同样是致命杀招。 “哧!”分水刺分水而出,一颗乌黑的脑袋自水中破出,在黑暗的夜色中,根本就看不清水下之人的面貌,只觉那脑袋如硕大的乌一般暴露于水面,而一根闪着幽光的长刺向落下的蔡宗刺去。 水陆两地皆有人要致蔡宗于死地,这的确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但蔡宗自幼便在逆境中生存,从来都未畏惧过任何险阻,自然也并不会在意今日这种九死一生的局面。 冰魄寒光刀在斩空之时,便移向身下,虽然是在蔡宗气血翻涌之时,可是这一击的威力绝不容小觑,何况他根本就不是志在击杀水中这人,而只是挡开分水刺,更有另外的打算。 此刻河面上的浪头几乎已经平静,那些击碎的木片此刻在河面上飘浮着。 “叮!”冰魄寒光刀成功地击在分水刺上,虽然让分水刺滑过刀锋,但却被黑木刀所阻,正击在黑木刀身之上。 那人迅速沉入水中,而蔡宗借这微弱的反弹之力跃起,冰魄寒光刀在水面划开一道细细的波纹。 奇迹也就在这一刻出现了。 冰魄寒光刀一入水,水面立刻结成一层寸许厚的冰。 蔡宗落足冰上,冰魄寒光刀在水中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弧线,划上一圈,刀身没入水中半尺。 “裂……”蔡宗脚下的薄冰裂成数片,但又迅速凝结,在蔡宗的脚下出现了圆圆的一块厚达半尺的坚冰,而蔡宗脚踏冰上顺水而流。 “哗!”那名水底杀手自冰底窜出,但动作已显迟缓,显然是无法抗拒那奇寒刺骨的冰凉。 “去死吧!”蔡宗冷冷地喝道,冰魄寒光刀以一道优美至极的电弧闪亮划出。 “当!”疯狂的劲气自刀身涌出,那名水中汉子如一只踩水的水鸭,被震得在水面掠过一道白亮的水槽,滑出两丈多远,却无法再动弹,因为他已与水冻结在一起,成了一块冰,虽然此时并未死去,但一时手脚僵硬,也无法动弹了。 蔡宗“嘿”地一声怪笑,脚下的浮冰犹如汽船一般,在水面上滑过一条水线,竟向那名结成冰的水中刺客而去。 “我让你尝够水的滋味!”蔡宗举刀欲斩。 “呼!”两股炽热的掌风自身后疾拂而至,蔡宗一惊,来不及回身,便将冰魄寒光刀一转,接着迅速划出。 “轰!”蔡宗的身子再次滑脱浮冰,自冰上震出,却是华轮踏水攻来。 蔡宗大惊之下,脚下刚好落在那名水中刺客的身上,那也是一块滑溜的冰。 华轮的身子同时一震,冰冷刺骨的水却打湿了他那双布鞋。 蔡宗忙脚下运劲,那名刺客连同周身所裹的浮冰向后滑出五尺,蔡宗的冰魄寒光刀自水中划出,又结出几块浮冰,更在几块木板之上换气向华轮攻去,他可没有华轮这种踏波而行的功力。 华轮在双脚无法踏到实物的情况下也不敢硬接蔡宗的攻击,即使他功力再高,但水面终究无法承物,只能凭借功力在水面滑行,而且根本就不能在同一个位置逗留,只要稍一停顿,就有可能沉入水中。 蔡宗凌空下击,以苍鹰扑兔之势将自己本身的重量加在刀势之中,更增添了这一刀的威力和霸杀之气。 华轮双手一错,在胸前叉了一个十字,身形微移,也踏上了一块浮冰,几乎在此同时,蔡宗的冰魄寒光刀和黑水钝刀全都重击而下。 极寒的刀气与炽热的拳劲在虚空之中磨擦出一声锐啸,更在虚空中绞起一团旋风。 “轰!轰……”蔡宗再次弹上空中,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感受着那团旋风的暴发能量,面对这个他极盼望挑战的对手,此刻其心才真正平静下来。 在他被华轮两股交错的劲气轰上天时,他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一种刀意,蔡伤所阐述的那种空灵而虚无飘渺的境界,身在虚空之中,那种飘渺的感觉使蔡宗的心更贴近自然,仿佛感觉到那悠悠的流水是自心上滑流而过,冷寒之风也是自心上掠过,一切的感觉都变得极其灵敏,极其生动。 蔡宗再次出刀,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出手,应该去捕捉那更美好的事物,所以他出刀了。 出刀,如拈花,如拂尘,没有任何可以捕捉的规律,简洁却又是那般赏心悦目,那种弧度犹如一道划破天际的流星。 远在岸上的黄尊者和赤尊者皆吃了一惊,蔡宗的变化的确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而冰魄寒光刀更能够快速在河面上结冰,这的确是一件极为奇异的事。 黄尊者和赤尊者自也不能闲着,折下两根树枝,如蜻蜓点水般向河中心的斗场掠去,其他的苦行者功力不及,只能在岸上观望,而手中的弓箭也全都被毁,使得他们失去了远攻的优势,这也是蔡宗的战略之一,如果不毁去那些弓箭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在河面上自由攻击。 华轮的眸子之中再次闪过异样的光芒,蔡宗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只怕连蔡宗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人。 那气势,那杀意,那种清晰而又让人陌生的气机,都让华轮感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可怕。 ※※※定州城内,别府再次起火,更有人在大声呼喝:“鲜于修礼死了!鲜于修礼死了……” 声音凄厉,更有裂入云霄之势,定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似乎震动了。 喊杀声再一次惊碎了定州城,几个军营起火,不仅如此,城中的粮仓也紧接着起火,简直是祸不单行。 那些惊慌的护卫正在慌乱救人之时,突地发现大火之中冲出一人,全身以毛毡相掩,更似满身都燃起了火焰。 护卫们大惊,纷纷让开,他们也不知道出来的人究竟是谁,只好以冷水狂浇,欲浇灭大火。 “哈哈哈……”一声惊天动地地狂笑,在众护卫之间响起,却是那自别府中冲出来的火团。 火团突地爆开如一片火云般飞出,而那毛毡之上似乎淋有一层胶油,这么一抖,那火油四散而射,火星如雨般在众护卫之间爆开。 “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救火之人反被火烧,胶油所到之处立刻引火焚烧,有些溅在人的脸上手上,那惨叫之声更是凄厉异常。 火云落下,一条如幽灵鬼魅般的人影自火云下钻出,带起一阵狂野的旋风,所过之处,护卫们被冲得东倒西歪,更没有人看清这人是何面目。 “快救大帅!”那些护卫再也不理如妖魔般闯出的人,也不管那些痛苦不堪的同伴,急朝别府内冲去。 宇文肱衣冠未整地策马而出,身后的数百亲卫全都向别府赶来。 城中四处起火,这使得城中陷入一片混乱,而混乱之中,宇文肱更见一道如幽灵般的身影向他掠来,若非他的功力极高,也根本无法在暗影之中发现这道人影。 “嗖!”字文肱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一支劲箭,目标是那幽灵般的魅影。 “哚!”箭矢落空,字文肱那连珠的第二箭来不及射出,就已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机笼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哈哈……”大笑之声正是发自那道如鬼魅般的幽灵口中。 字文肱身后的亲卫大惊,策马全都挡在宇文肱面前,宇文肱的第二箭根本就不敢射出,因为他完全捕捉不到对方的方位,对方就像是一道虚影,一切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字文肱没有射出第二箭,而是连弓带箭一起甩了出去,带起一阵锐啸,以一个他认为可能截住对方身影的角度甩了出去。 大笑声中,一声轻脆的“嘣”响依然清晰可闻,犹如古筝附和萧音,弓断、箭折,而那道如幽灵般的身形如电射掠至。 字文肱第一眼看到的是颗人头,血淋淋的人头,似乎刚刚被割下,但他却并未看得太仔细,然而凭直觉,他感觉到这颗脑袋是鲜于修札的,这是一种难明的直觉。 “砰砰……”一阵闷响夹杂一阵闷哼,在看到那颗人头之后,字文肱还发现了一只拳头,一只几乎比鲜于修礼的脑袋还大的拳头。 当然,这只是一种幻觉,一种不真实的幻觉,可又是那么清晰而实在。 “咔嚓!”一名亲卫的胸腔内陷,五脏六腑几乎全被这一拳的压力将之自口中挤了出来,这是一名为宇文肱挡拳的死士! 宇文肱想出手,可是他的刀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拔出,那名胸腔内陷、筋骨尽碎的亲卫的尸体已经重重撞在他的身上。 这一撞几乎让他窒息,脑袋嗡地一声响,不由自主地飞跌而出,滚落马下。 宇文肱看到了踩向他的马蹄,不过他仍然有最本能的反应力,在地上一滚,更跃身抱住一匹战马的马腹,他却因祸得福逃得一命。 那幽灵般的魅影一愣,见字文肱滚落马下便不见了,而此刻他又身陷众亲卫的包围圈中,也就不再为字文肱而烦,长啸一声,一手提着鲜于修礼的脑袋向一旁的房顶掠去。 弓弦响过,箭雨却在他的身后坠落,那人的身法之快,箭矢根本就追不上准头,而众亲卫根本就没有一点力量阻住这个人,可见此人是如何的可怕! 第172章 第四章 点水聚冰 《乱世猎人》第172章 第四章 点水聚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3章 第五章 禅身魔心 《乱世猎人》第173章 第五章 禅身魔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4章 第六章 慈心刀祖 蔡宗惟一的结果只有弃刀,他不再犹豫,放下钝刀之时,还踢出了一脚,他想给桑于一点颜色看看。 蔡宗的脚踢空了,就在他的脚踢空之时,桑于的脚犹如扭曲的面条般绕过一个怪异的弧度,以完全超出人类想象空间之外的角度,踢在蔡宗的小腹上。 没有人可以理解,因为没有任何正常人的脚能够如面条一般柔软,更如同没有半根骨头,可这是事实,这也是沉重的一脚。 蔡宗和杨擎天都见识过,这是中观宗的瑜伽神功,一种与人类思维有着很大出入,突破人类体能极限的一种异术,乃喇嘛教的一大奇术。 蔡宗没有忘记,眼前的桑于并不是华轮的弟子,而是蓝日法王的弟子,一个融合了喇嘛教龙树宗、中观宗和密宗三大宗绝学的西域神话,更是西域密宗的传教人。 蔡宗虽然知道这种奇学,可是他却无法躲开桑于的悍猛一击,也没有这个能力,桑于比他想象中更为可怕,其武功之高,应不在叶虚之下,他的确轻视了这个对手。 “轰!”一声沉闷的暴响,犹如一个霹雳惊碎了虚空。 桑于如弹丸般弹射而回,蔡宗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只呆头的鹅,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不过他很快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宽厚而细腻白皙的手,自蔡宗的小腹处缓缓移开。 那只手上有点尘土,不过那只手的主人轻轻掸了掸,再自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拭去上面的尘土,是那般轻松而自在,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你的脚底好脏!”那只手的主人轻轻说出这样一句让人心中发寒的话。 “爹!”桑于禁不住脸色大变,有些惊惶地失口呼道,但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向蔡宗狠狠地瞪了一眼。 “孩儿蔡宗今日回来认祖归宗了,爹,我才是你的儿子念伤呀!”蔡宗突然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在那出手救他之人的脚下。 来者正是蔡伤,那准备远去海外的蔡伤! 蔡伤极为慈爱地抚摸了一下蔡宗的肩头,鼻子也有些酸酸地轻声道:“我的好儿子,让你受苦了,现在你回来了就好,你没有给蔡家丢脸。” “爹!”蔡宗竟伏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二十年来的委屈和辛酸在刹那间如开闸的洪流,全都化作泪水奔涌而出,淋湿了蔡伤的鞋子,也湿了杨擎天等家将的心,华轮亦禁不住低念咒语,愧疚之心更是沉重至极。 蔡伤似乎也为蔡宗的情绪所染,深邃而不可揣测的眼中竟也闪过一片晶莹的泪花。 “孩子,你已经不小了,不能哭,是蔡家的男儿就要珍惜自己的眼泪,任何过激的情绪都会影响你日后的修行。起来吧,孩子!”蔡伤极力使自己的语调变得平和。 桑于因为蔡伤的突然出现,心神似乎为之大乱,由于一惯慑于蔡伤的威严,使他习惯性地呼出了一声“爹”,可是此刻他的心已经渐渐平复,虽然对蔡伤多了一分来自内心深处的敬畏,可他却知道,这是攻击蔡伤的最好时机,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他将永远也不可能在蔡伤手中占得任何便宜,是以,他出手了!手中的刀化作片片流萤,向蔡伤和蔡宗飞射而去,同时整个身形也在同一时间幻化为一缕轻风直撞向蔡伤。 蔡伤微微斜目,那点点流萤已经迫到眉睫,力道之强,速度之快,比他想象中更胜一筹,不过,对方的攻击并没有让他有半点心惊,只是轻轻一挥袖,如驱散眼前的云雾一般潇洒而轻松。 那如流萤一般的刀片全都似遇到一股强劲的引力相吸,更如蜜蜂回巢一般,全都投入了那片衣袖之中,无影无踪。 桑于的拳头在此刻也已经逼至蔡伤的胸口,而在此时,拳心的两指之间竟暴弹出两根长刺。 蔡伤冷冷地一笑,脚下微移,同时拖退了蔡宗的身体,依然是那只衣袖准确无伦地裹住了桑于的拳头,也裹住了他弹出的长刺。 桑干的脸色大变,蔡伤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桑于的脚竟自他自己的肩头踢出,直击蔡伤面门。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桑于却做到了,那只脚似乎并不是脚,而是缠在他身上的一条灵活毒蛇。 蔡伤并不挡这一脚,也不躲闪,眼见这一脚就会踢中他的面门,桑于的身子突地一震,蓦地暴退。 桑于的暴退是身不由己,蔡伤那只袖子之中所传出的力道之大,让他无从抗拒,因此,只能被迫退身,但是他却再次大惊,那只踢向蔡伤面门的脚却落在蔡伤的左手之中。 准确精妙无比的手法,让桑于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蔡伤也在同时吃了一惊,他所抓住的那只脚犹如滑溜的泥鳅,比之更甚的是那只脚似乎可以任意变形。 “砰砰!”两声闷哼,蔡伤的右手连连挡开桑于另一只未被抓住的右脚。 桑于的左脚终于自蔡伤的手心滑下,以双手点地倒翻而出,连脚上的鞋子也不顾了,他能够挣脱蔡伤的手,已经够了不起了,更出乎蔡伤的意料之外。 其实,刚才一幕又何尝不出乎杨擎天和颜礼敬诸人的意料之外呢?以蔡伤的武功修为,竟让桑于的脚他自手中溜掉,甚至已经达到了绝顶高手之境,而这一切可能是因为桑于刚才击活穴道有关。 桑于刚一立稳身子,蔡伤就已经立在他的面前了。 其实,那也并不是蔡伤,只是一只掌,手掌,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开天辟地的刀! 蔡伤的动作的确太快,一切的攻势完全不给桑于半丝喘息的机会。 桑于大惊,但他似乎想不到该以什么手法阻挡这要命的一击! 蔡伤的可怕也远远超出了桑于的估计,他本以为蔡伤的感情被牵动,一个高手如果在动情之时,心神难免会有松懈,而在他心神松懈之时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可是蔡伤似乎完全不受心神的影响,似乎凡俗的任何牵绊都无法影响他的心情。 一声如巨狮狂吼般的炸响,只震得屋瓦齐动,灰尘和烟雾四处飞洒。 “轰轰……”华轮硕大的身子如踩在滑轮上一般倒滑五尺,并拖下两条深深的履痕。 蔡伤的身形一晃之际,桑于的拳头犹如巨石般沉沉击在他的小腹上! 华轮在危急之时,终以他的龙象般若正气挡住了蔡伤那要命的一击,为桑于解开了必死之危。 桑于的拳势未竭,毫不阻隔地击在蔡伤小腹上,但他突然觉得自己所击之处犹如棉絮一般毫不着力,不!应该说是如一片汪洋,他的力量一点一丝地送入了蔡伤的腹体,可是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蔡伤的实体,连声音也未发出。 “啪!”一声脆响,蔡伤回过的手掌轻轻搭在桑于的拳头上,桑于竟然没有一丝抗拒的力量。 “轰!”桑于只感到地面一震,一股疯狂的劲气自地底产生,转而由他的足少阴肾经、足太阴脾经直冲而上,如一片温热的火焰,焚烧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这竟是他自己的功力,他击入蔡伤体内的功力,居然全被蔡伤转移至地下,并以隔地传功之势自他的下身袭人。 桑于想后退,想跃起,可惜他却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蔡伤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拳头上,而且一股纯正而博大的劲气自他的手少阳胃经,手阳大肠经如潮水般涌入,两股劲气似翻江倒海般自两个方向朝丹因疾冲。 桑于大骇,他知道蔡伤的意图——废去他的所有功力!而且手法之残酷几乎让他肝胆欲裂,只要两股劲气在丹田汇合,立刻就会化成千万股气脉朝四肢百骸冲撞而出,那时即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恢复功力。任何一个武人没有比这种废去功力之法更彻底,更狠辣的。 如果只是一股外来劲气入侵而废了武功,以中观宗的瑜伽神功也许还可以恢复,可蔡伤这种方法却是以他本身的功力与桑于击出的功力两股气劲废去其武功,一旦桑于功力被废,只怕天下间任何奇功妙术也不可能修复受损的经脉了。 桑于既知道这些,又怎会不肝胆欲裂? “呀!”赤尊者似乎察觉出事态不妙,他看到了桑于的脸色,更感到了地底那股流动的劲气,于是不要命地向蔡伤疯撞而至。 这一下可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蔡宗和杨擎天诸人只注意到黄尊者和华轮大喇嘛,却没想到那倒在一边地上的赤尊者仍有活动能力,而且与蔡伤相隔又近,这一撞竟没有人能够阻挡。 “轰!”赤尊者发出一声长长地惨叫,犹如一块碎肉般飞跌而出,落地后一动也不动,显然已气绝身亡。 挡住他这一撞的是蔡伤一只膝盖,在百忙之中,蔡伤抬起一只膝盖,而这只膝盖上的力道却是借助于桑于所发之劲力,在如潮水般汹涌的劲气中,赤尊者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被震飞。 桑于只感到脚下传来的力道一松,蔡伤输入他手上两条经脉中的劲气也有一丝波动,竟奋起余力,猛地一挣。 “轰……轰……”一连串的暴响,血肉横飞之下,桑于的身体竟爆出一个个血洞,但他最终还是挣脱了蔡伤的控制。 蔡伤也被震退了一步,却没有再出手,望着那满身血污,神色凄厉的桑于,淡淡地吁了口气,道:“既然上天要留你一半功力,我也就不再违背天意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桑于没有死,但他在拼力一挣之时,蔡伤输入的劲气与他回手的劲气在经脉中一激,竟使之在他体内爆裂开来,而剩余的气劲无法泄出体外,竟径直向皮肤外面冲撞,炸开肌肉,自一个个血洞中散出。 这也是桑于不得已才为之的,除非他想死,如果他不将这股毁灭性的劲气以这种方式散发出来的话,那只会流回心脉,使心脉爆裂,那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这是他的果断之处,也是他最让别人心寒之处。 一个人如果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中,就决定了取舍,那这个人一定是个可怕的人物。只不过,不幸的是他遇上了更可怕的人物蔡伤,一个被誉为刀道神话的人物。所以,他只能感到悲哀。 桑于的武功并没有全废,但几道经脉全都爆裂,将成为永远也无法修复的死结,这使他的武功顶多只能发挥到五成,更永远无法再望登上武道的极峰,这对于他来说,似乎比捅他一刀还要残酷,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没有任何选择,活着总比死了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就有报仇的机会。 华轮骇然地望了望桑于那千疮百孔、几乎是被爆裂得不成模样的手臂,心下骇然,更为眼前的蔡伤那深不可测的功力感到无可奈何。 “施主好狠的手段!”华轮冷冷地道。 蔡伤冷冷地扫了华轮一眼,淡然道:“大师不觉得你所说有欠公平吗?一个这样卑鄙阴险的人却只得如此报应,又岂为过?佛有六趣、四生、三界、四食、六道轮回,大师可知六趣之中的地狼趣为何物?他没有下入阿鼻地狱已经是我佛慈悲了,大师不曾听过除恶即扬善吗?你修佛数十载,却未去妄念,未尽尘根,助纣为虐,实应再去修行!” 华轮的脸色接连变换了好几次,他似是为蔡伤说出的话所震撼,佛门中所讲的六趣他自是十分清楚,而蔡伤一语道中他的心病,其身为西域大啤嘛,却未尽尘根,未去妄念,助纣为虐,实在应该下地狱,虽然他当初并没有杀死蔡宗,那也还算是一种慈悲,不忍心杀生,可是将一个小孩送入无人的死域沼泽中自生自灭,又何尝不是已算是杀生了呢?正因为心中存在一丝愧疚,在蔡宗第一次找上他的时候,他早没有了击杀蔡宗之心,只是他没想到蔡宗竟如此倔强,如此偏激,那种生长在死域里的人,其心理是他完全无法捉摸的,直到后来蔡宗接连杀了数十名喇嘛时,他才感到事态比较严重了,可是此刻已经有些过迟了。蔡宗已成为一个可怕的刀客,这才会酿成今日之局…… “大师应该返回西域了,佛是以德渡化世人,以仁慈感化世人,以善心拯救世人,身系众生,大慈大悲,并不是以阴谋诡计所能得来的。一切顺其自然,有其因必有其果,中土的佛法盛行并非以武力强加于人,而是众生受其所渡,受其所感,这才壮大,佛之性在于修心渡人,不可否认,有入世之佛,有出世之佛,但其因果皆为苍生,皆顺天意而行。大师若认为以武力将佛强加于人心,这个佛与魔又有何异呢?”蔡伤悠然道,眸子之中闪过智慧而深邃莫测的神芒,犹如遥远而湛蓝的夜空。 华轮似乎顿时大彻大悟,将桑于交给黄尊者,双手会十,感激地道:“谢谢蔡施主的点化,华轮今日即回西域潜心修佛,绝不踏足中土半步。” “大师又入俗了。”蔡伤轻轻叹了一声,似乎为一个很难点化的大和尚有些惋惜。 华轮大讶,但极为诚恳地道:“还请施主指点迷津。” “佛之心乃渡天下苍生,天下则无中土、域外之分,只要佛心相同便无宗派之别,如果你一心向善,驱除万恶之念,你在中土与西域修佛又有何分别?空色无相,尘念为障,如果大师仍有地域之念,则永远无法看破空色之相,只会落入小乘而无法入道,我言尽于此,还请大师斟酌自悟!”蔡伤淡然道。 华轮大喜,简直如获至宝一般,突然跪下,双手着地掌心向天,重重向蔡伤行了一礼,道:“谢谢蔡施主不吝传于佛法!” 黄尊者大惊,华轮所代表的是整个喇嘛教,如何能向蔡伤行如此大礼?那岂不是当蔡伤为祖师了? 蔡伤淡然一笑,转身欲向后门行去,桑于却突然以其痛苦的声音道:“你不是去海外了吗?” 蔡伤扭头笑了笑,道:“如果我不去海外,你会露出行藏吗?” 桑于默然,的确,如果蔡伤未去海外,他绝对不敢亲自出手。 “自泰山归来后,我便觉得你身分可疑,你的武功的确隐藏得很好,开始时,我也无法觉察到你故意散于四肢百骸的功力,也被你骗了,但自泰山归来后,我知道你以一种独特的手法将自己的武功潜藏起来,一直都没有展现出真正实力,这是疑点之一,再则,你们当初还忽略了一件事,虽然你也在自己的小腹上留下了那一条长长的刀疤,可是那种刀疤绝对无法与沥血刀所留下的刀疤相比。沥血刀之疤永远都不可能修复,反而会随着身体的发育而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易认,且有着百足虫般的横纹,这是你永远都无法假装出来的。另外,你还丢失了你杨叔的翠玉耳环,这种玉绝非凡品,不仅毫无瑕疵,更有避瘴、祛毒之效,此玉天下绝对不多,因此,有这三点就足以值得我慎重,至于为什么告诉你包向天的藏身之处,这只是我一手安排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可能逃过我的手掌心,你就好自为之吧。”蔡伤冷峻地道。 桑于只听得浑身冒出冷汗,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而在当初更没有想到这么多。 蔡宗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心中更感到一阵温暖,这才想到蔡伤在泰山之顶拒认他并非无因,但却因为泰山之行,才会使真相大白,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蔡宗拉开衣襟,那小腹之上露出一条长而夺目的可怕刀疤,如一条巨大的蜈蚣爬在小腹之上,连桑于看了也感到触目惊心,的确,这与他小腹上故意刻下的那道刀疤有太大的差别,他小腹之上的疤痕,顶多只像一条无足的蚯蚓。 “今日不杀我,你会后悔的!”桑于心中充满恨意地道。 华轮却沉浸在蔡伤刚才所说的禅意之中,似不记得眼前所发生的事。 “如果他日撞到你为祸武林,就是你的死期!而我蔡伤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做过后悔之事,你给我滚吧!”蔡伤不屑地道。 蔡宗再次冷冷地望了桑于一眼,无视对方那充满杀机的目光,拂了拂身上的尘土,但目光却又落在包向天的尸体上。 杨擎天诸人却架出了失踪的陈楚风,他的神色似乎稍有好转,显然是蔡伤刚才为他止住了伤势。 “爹,请允许孩儿将包前辈的尸体给葬了。”蔡宗出言道。 蔡伤并不反对地道:“你自己决定的事惰,就放手去做,只要将善与恶紧记于心便行。” “谢谢爹!”蔡宗同时转身向桑于冷冷地道:“下次再见到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桑于惨然一笑道:“但愿下次你不会像今天这么没用!”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他是在故意激怒蔡宗。 蔡宗并不为所动,只是缓缓拾起地上的黑木钝刀,脱下外衣,将包向天的尸体裹好,跟在蔡伤身后缓缓行出,心中却涌起了万般滋味。 是喜悦?是酸楚?是痛?是苦?是涩?还是其它?蔡宗不明白,二十年的苦难,二十年的委屈,是不是在这一朝便已雪洗呢?是不是至此就告一个段落呢? 第175章 第七章 乞儿戏凤 《乱世猎人》第175章 第七章 乞儿戏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6章 第八章 怒毁神池 神池堡,一个让江湖中人望而生畏之地,尔朱家族的根本之地。 神池堡之所以能够震慑江湖,也只是因为它是尔朱家族的根本之地。 尔朱荣此刻更成天下间的风云人物,率大军攻洛阳,几乎成为北魏的龙头,尔朱家族的大部分高手全都跟随尔朱荣奔赴洛阳。 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误,尔朱荣绝对没有想到的失误。 当然,尔朱荣毕竟是人而不是神,是人总会有失算的时候,对于洛阳来说,他的确占了先机,但对于其它方面来说,他不一定这么幸运。 的确,他的结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幸运,神池堡竟然被一群神秘人物搅了个天翻地覆,堡中不仅仅是一片狼藉,更是死伤累累。 对于一般江湖人来说,神池堡是一个神秘之地,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却是一个极为平常之处。 神池堡,井水中被下了毒,一种可以让人筋软骨酥的药物,它并不能毒死人,可是这却是绝对隐秘,即使连井中所放养的鱼都不可能毒死,更是无色无味,这就是神池堡如此轻易被人攻破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前来攻堡之人的奇兵突袭,且全部是好手之故。 整座神池堡被破,是因为里应外合之故、下毒者,也必是神池堡的内部之人,否则外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所以,神池堡注定在这一役之中输得很惨。 元老堂,一向都是神池堡的秘地之一,但今日,就连元老堂也不例外地遭到破坏。 昔日两大元老坐镇元老堂,倒是没人敢来惹事,但今日却只有一人坐镇,尔朱归自泰山之役后,就一直未曾回来,而现今留守元老堂之人正是两大元老之一的尔朱悠。 尔朱悠,尔朱家族仅存的两大元老之一,一个专志于剑道修行的神秘高手,不过,他今日的对手却是另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葛荣! 摧毁神池堡的人,正是葛荣。为了这一天,葛荣已经筹划整整三个月,每一个细节都似乎经过精心计算,是以,他这次的袭击可谓极为成功,不过,葛家庄所出动的高手的确不少,几乎动用了四五百好手,而神池堡中更有数十名内应,再加上葛明的关系,也达百余人,这次攻击神池堡的好手几达六百人之多。 这些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己分批潜入神池附近,或是生意人,或是路过的,或是樵夫,或是混入堡中。 因为尔朱荣攻打洛阳,带走了大批高手,使得堡中稍有些人手紧缺之感,因此,便必须向外招募一些新的高手填充实力,这就给了葛荣机会。 在内外交击之下,整座神池堡根本失去了其真正的坚固,而堡中的绝世好手,如尔朱荣、尔朱天光、尔朱天佑之类的,全都不在,又突生奇变,自然无人能挡葛荣之刀锋。 当然,惟一能挡葛荣刀锋之人,那就是元老堂的两大元老之一尔朱悠。 尔朱悠虽然能够与葛荣争一时长短,但却无法同时抗拒葛荣身边的另一群高手,如棍神陈楚风之流,几乎被两大高手击得无可遁形,只好眼睁睁看着葛家庄的人毁去元老堂。 而在葛荣准备自河道进入神池堡最为神秘之地时,那一直都未曾归返的尔朱归竟如奇迹般赶了回来,更随同另外一批武功极其可怕的人物,所过之处,葛家庄的好手也死伤极惨。 葛荣这才在无奈之下退兵,也来不及杀死尔朱悠,葛荣所担心的尚不是尔朱归这一群高手,而是尔朱家族外在的力量,神池堡毕竟不是他的地盘,而他的这种做法只是孤军深入,如果为人所缠,那就只能做困兽之斗了,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 因此,他只可能速战速决,绝对不能够拖泥带水浪费时间,早一点撤退,就少一分被官兵封住退路的危险。是以,葛荣选择了立刻撤退,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葛明几乎是强行将其母带走,葛荣二十多年未见爱人,心中的激动是无与伦比的,虽然此时的王敏失去了昔日的娇颜,人也憔悴多了,但葛荣始终未忘昔日之情,在心中为其留下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位置。 王敏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会重续当年的未了尘缘,可此刻又如何面对新的一切呢?相见之情确非言语所能描述,让她无法想象的却是,二十余年后的今天,葛荣依然这般情深,这般不顾一切地来夺她,让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葛荣浴血奋战的场面。只不过,今日不同的是,葛荣已是天下间有数几位风云人物之一,拥有一切让人惊羡的东西,权力、地位、荣华富贵,更拥有一支天下最强大的义军。可葛荣仍未改变初衷,如此不顾生命、危险地前来接她,神池堡的确让她受够了冷漠,犹如一个阴冷凄凉的冷宫,也像是一所监狱。 葛荣全身而退,但所剩的人马只有一半了,这一战的确损失惨重,不过,比起神池堡的损失来说,却又是微不足道的。 神地堡周围也驻有官兵,但这些官兵并没有能力阻拦这样一群可怕的江湖人物,尽管他们人多势众。 葛荣冲出官兵的阵营之时,身上添了一道伤口,三百多人的队伍也只剩下两百多人,战争的确是残酷的。葛荣的伤口正是代王敏挨的,为她挡了一刀…… ※※※※※※※※※ 当尔朱归赶回时,神池堡中已经是一片狼藉,更且四处有火头升起。不过,葛荣率人退去之后,他至少可以重整神池堡。 官兵也全都进来帮忙灭火,可是这颓败之势已不可逆转。 尔朱悠受伤不轻,虽然他的武功极高,但怎么能敌葛荣与陈楚风这两大绝世高手的联手之击?若非葛荣想尽快进入禁地,后由陈楚风一人对付他,只怕此刻他已经不可能还能够站着说话了,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尔朱归的回来正好救了他,也使神池堡还保存了一些实力,但堡内一千多人死伤只剩下两百余人,这些幸存之人还多是有伤在身、他们最吃亏的是,有大部分人饮水中毒,使得功力大打折扣,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发挥出自身功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内奸总是令人防不胜防,这犹如一座巨大建筑之中的蛀虫,没有人可以堵绝它的存在。 官兵们极其卖力,那城守也不敢不卖力,他有些心惊胆颤,城内发生了如此大事,他自然是责无旁贷,只吓得向尔朱归诸人不住地磕头请罪。 收拾完这些零乱的东西,已到了晚间,神池堡中变得极其冷清,井水有毒,自是不能再喝,葛荣做得也真绝,不过,这种药性并不能持久,只需两三日,就可在井中完全化解,再无作用,这还算是葛荣最为仁慈的做法。 ※※※※※※※※※ 尔朱荣的大军势如破竹,渡过黄河,直赴洛阳,由于自王屋山下偷过黄河,这的确出乎洛阳守军的意料之外,而且其时正是新皇登基,洛阳城内大变之时,又有谁注意到尔朱荣的大军突然渡过黄河呢? 若非如此,横渡黄河只怕是让尔朱荣最为头痛之事了,河水湍急,五月正值涨潮之时,黄河水流更急,只要洛阳军队在黄河边沿固守,尔朱荣至少要多损耗不止一倍的人力。 洛阳军心本就已失,又无可战之将,虽然昌义之乃是公认的最佳守将,但守城之道,重在上下一心,全民皆兵,否则,再好的守将,又有什么用?是以,昌义之也无回天之力了。 尔朱荣很恨胡太后出尔反尔,更恨祝仙梅和石中天之阴险歹毒,因此杀敌绝不留情,大军一过黄河,立刻控制了洛阳周围数大重镇,对洛阳进行全面封锁。 几经交锋,洛阳军每战皆败,人心尽丧,降者无数,但昌义之仍在坚守洛阳。 六月,天气大暖,洛阳城中粮草尽被截死,只能坐吃山空,虽然洛阳为一座坚城,但城中军民却无法抗拒饥饿。 在此同时,葛荣避开一路官兵的追杀,更巧妙地引开敌人的搜寻,终于与驻兵五台山下的游四会合,更急时反扑追杀,杀敌五千,这才安全撤回耿镇,经太行回到河北。不过,此次随葛荣一齐攻堡的兄弟,能够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一百九十三人,这几乎震慑了整个北方。 就在葛荣回到葛家庄之时,高欢终于攻下了左城,结束了鲜于修礼的最后一口气,统一了鲜于修礼的义军,整个河北,几乎被葛荣占驻了一大半,葛家军更向南不住扩张,直接威胁到邯郸,同时向东也不断扩张。 ※※※※※※※※※ 六月十七日,洛阳城内的将士终于受不了这种忍受饥饿的生活,而六月的天气也已极热了,且他们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希望,自然想到了投降。 尔朱荣也终于发动了总攻,全面进击。 十八日晚,洛阳城破“胡太后”欲逃,但却根本无法逃出尔朱荣所布下的罗网,昌义之战死,祝仙梅和石中天却溜走了,单凭这些官兵,根本就不可能抓住他们。 尔朱荣进军洛阳,无论大官小吏,一律都杀,包括望士队、宗子羽林,任何外逃之人,也尽数杀绝。 北魏居于洛阳的朝臣二千余人,无一幸存,尽数杀绝,无论是其家眷还是仆佣,几乎鸡犬不留。 尔朱荣擒住“胡太后”与幼主元钊及数百宫女,全都绑上石头,沉入黄河,更杀死临洮王元宝晖。 次日,有人在孟津下游一百里处发现“胡太后”及幼主的尸体,两具尸体绑在一起,更有大石加诸于身,但迅速有人再次将其绑上巨石又一次沉入河中,史称河阴之变。 经此大屠杀,北魏朝廷实力几乎全部被消灭,包括刘家和叔孙家族及元家三大家族。 真正掌握实际兵权的,三大家族的所有实力加起来都不如尔朱荣,元家更是名存实亡,如河间王、高阳王之类全都是仰仗尔朱荣鼻息而活,只是到尔朱荣下令对洛阳城内进行大屠杀之时,他们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尔朱荣要杀他们真是太轻而易举了。 各路来救洛阳的官兵,也全被尔朱荣夺下兵权,并将士卒统归于旗下。 尔朱荣大权在握,重立新皇,立元子攸为孝庄帝,更改年号为水安,而他则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司马,尽掌朝政,连孝庄帝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 ※※※※※※※※※ 整个天下的确为洛阳之变而震惊、就是南朝,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这样。 北魏之乱,可谓已经到了无以复加之境,各地诸王及刺史大臣 第177章 第九章 人心莫测 《乱世猎人》第177章 第九章 人心莫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8章 第十章 重铸龙身 《乱世猎人》第178章 第十章 重铸龙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9章 第十一章 突围而出 元胜一惊之时,劲箭已擦肩而过,却没有一支是射向他的,而是绕过他们射向后面的追兵。 马嘶、惨叫、呼嚷,乱成一片。 这里伏下的正是蔡风所安排的伏兵,蔡风绝对不是一个草率之人,做任何事情必须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是以,他虽然单身赴邯郸,但在城外却有接应之兵,尽管这些人不一定用得上,可有备无患总会是件好事。 此刻,这些人正好派上了用场。 三一带马缰,窜入林,将惊魂甫定的报春送到元胜的马上,笑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可要谢谢你此次相助哦!” 田新球也带住马缰,自林间窜出的人却是刘高峰。 “兄弟们,杀呀!”刘高峰一声高呼,林间埋伏的数百人箭矢齐发,同时向元浩诸人反扑而去。 元浩心头大惊,他也不知道这里的伏兵究竟有多少,分成几路,如果蔡风带了大批人马前来攻打邯郸,那可就大事不妙了,想到这里,哪还敢恋战,急忙掉转马头,高声道: “撤!” 田新球笑了笑,不屑地道:“不过如此!”旋又扭头转向蔡风,疑问道:“主人,要不要我去把元浩揪回来,逼他说出夫人的下落?” “你去把那个多嘴的年轻人给我揪回来,要活的!”蔡风冷冷地望了一眼敌方坐骑上那个在元府门口最惹人讨厌的年轻人,森寒地道。 田新球立时明白蔡风的意思,一声长啸,跃离马背,横空而出,以比马速更快的速度,如影般向元府的追兵冲去。 元浩大惊,有这么一个可怕的高手出手,看来这次真是有些不妙了。 那年轻人也大惊,他似乎隐隐感觉到田新球的意图,而田新球散发出的森冷杀气早已罩定了他,那是一种无形的气机,也是一种精神的力量。 元浩也感觉到了田新球的意图,不由得大急,也大怒,吼道:“截住他!”同时自己冲到最前面,调转马头。 那些逃窜的骑兵一惊,慑于元浩的威严,慌忙一带马缰,有几人并不带马缰,欲自元浩身边窜过,却被元洁横枪扫落马背,立时气绝。 “退者死!给我杀,取下那个受伤之人的首级者,赏银五万两!”元浩大喝道。 众官兵一听,这还了得?取下一个伤者的首级竟然能奖赏五万两银,这可真是一个天数字,普通人花几辈也花不完,而且元浩说过,退者死,在死与金钱之间,这群人自然会选择去赌一把。 元浩故意不说出蔡风的名字,就是因为怕这群人听到蔡风的名字之后,产生畏惧之感,那只会影响士气,扰乱军心。 “嘭嘭……”几声暴响,一支旗花射向半空,连续数响,亮起一团烟雾,元浩既决心奋战到底,自然就会向城告急求援。 蔡风似乎料不到田新球此举竟然激怒了元浩,但他却知道,在邯郸附近交战,很难讨到好处,邯郸城与重镇州邺城相隔很近,为防止葛家军向南进攻邺城,邯郸兵士增至五万,这还不包括邯郸周边小镇的官兵,真正拼斗起来,吃亏的绝对是自己,甚至有可能全军覆灭。 “让兄弟们撤走,这里交给田新球好了!”蔡风向刘高峰吩咐道。 刘高峰立刻明白,一声令下,这群隶属飞龙寨和蔡风属下义军的兄弟,不再只是攻敌,而是夺马。 这群人的身手极为敏捷,而且曾经都是打劫越货的好手,这跃上马背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飞龙寨地接极北,与漠外马贼也有些联系,寨兄弟,有许多人都曾是马贼,对付马匹的经验之丰富可不是这些官兵所能比拟的。 田新球所过之处,那些马背上的官兵如滚葫芦一般,翻落马背,他们根本连田新球一拂袖、一甩手的力量都无法抗拒。 蔡风知道田新球一定可以完成任务,也不再担心。 “蔡公,请你不要伤害大人好吗?”元胜有些无可奈何地望了元浩一眼,有些乞怜地向蔡风求道。 蔡风有些感激地道:“不会的,我不想伤害元家任何人,否则,只怕连媚也不肯原谅我了。不要忘了,你们的大人是我未来的岳父,我怎敢伤害他?” 元胜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为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至少,他这次的行为并不是背叛元家,而是为了元家的利益着想。 蔡风诚恳地拉住元胜的手,认真地道:“元兄就与我们一起去吧,将来你同样可重回元家,还有报春。” 元胜望了报春一眼,见报春面现喜色,又望了望元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只好这样了。” ※ ※ ※ 叔孙怒雷没有与刘飞同行,但出洛阳城之时,孝庄帝元攸及尔朱荣却亲自相送,这也是叔孙怒雷最怒之处。 叔孙怒雷对尔朱荣不屑至极,尔朱荣那种假惺惺的态度,让他感到呕心,他也知道,得罪了尔朱荣,对于整个叔孙家族来说绝对不会有任何好处,可是尔朱荣所做的事情的确让他寒心,就算与传说相符,太后乃魔门妖女,可两千朝臣又有何罪?那些无辜的亲属又有何罪? 如此一番屠杀几乎残暴到了极点,而其结果只不过是消除所有反对他的力量以达到掌握朝政的目的,如此行为,真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可惜,此刻他己无兵权在手,否则一定不会就此放过尔朱荣。 离开洛阳,自坡头渡河,晋城已经遥遥在望,此行相随叔孙怒雷的人并不是很多,不过,叔孙怒雷却在京城召回了一部分叔孙家族的家眷,他不想再在京城留下多少与叔孙家族有关的人。 叔孙家族的家眷和随行之人,却心情不坏,虽然他们明白叔孙怒雷的心情,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叔孙怒雷与尔朱荣之间的矛盾究竟有多深。所以,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太大的不快,反而因皇上亲自为他们送行,而大感荣幸。更何况皇上还设宴为他们饯行,这的确是莫大的荣耀,也许叔孙怒雷对这些司空见惯,但做为他们这种身分的人来说,却是很幸运的事,这也是他们兴奋的理由。 与坡头相对的码头,并不是很大,黄河之水,湍急异常,水色浑浊,此时的这种季节,正是潮水上涨之际,水流之急,连船上的艄公都憋得脸色发紫,根本不敢将船渡至河心。 过了横水,河面变宽,水势略显平静,若是在横水,那更不得了,大概只有黄河帮的人才能够横行黄河而无所顾忌,连北魏的水师,对三门峡附近的水域也是望而生畏。 河面上的风浪极大,叔孙怒雷立在甲板之上,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船在波动、震颤。 迎面拂来的风,十分清爽,这是夏天,月。 浪涌之势极烈,似乎有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在河床之,阻碍着河水打着旋儿流过,一层薄薄白白的泡沫,显示着潮水正在上涨,抑或是上游正下着暴雨。 叔孙怒雷在思索着,所想的问题极多,其实,他刚开始时不怎么注意这宽阔河面上的境况,直到船身强烈震动了一下之时,才自思索回过神来。 首先,叔孙怒雷意识到此刻是在河心,自己等人所乘之船的两边绑有四只小舟,而两岸的河堤都显得那么遥远,似乎笼罩在一层雾气之。再次印入眼帘的,是一艘船,一艘大船,在河心晃着,那幅度并不是很剧烈,似乎不是抛锚,而是在他这艘船后遥遥地跟着。 “轰!”船身再震,这次更为剧烈和凶猛,叔孙怒雷听到了船舱的惊叫和呼号,还有物什落到船板上的声音。一切都在突然之间发生。 划船、操舵、掌奖之人也横七竖八歪倒一地,叔孙怒雷也禁不住伸手扶了一下甲板上的栅栏。 “船身触到礁石了!”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不好了,船底破了三个大洞……快!快来堵上!”船舱底部有人在大声惊叫道。 叔孙怒雷心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目光禁不住再次扫了一下不远处的一艘大船,一艘没有任何旗帜的大船,帆升得很低,虽然速度并不快,但也没有升帆之意。 “这破洞太大,堵不了呀,怎么办……真是见鬼,河心怎会有礁石呢?” “报告老祖宗,船舱漏水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堵截……”一名叔孙家族的弟冲上甲板,身上**的,显然漏洞之的水是狂喷而进的。 “快,快扔压舱石……”船舱之的人忙呼道。 叔孙怒雷望着那名弟慌急的样,忙问道:“小舟可载多少人?” “小舟可能载得了三十人,还有五十多人,没办法载下去……”那人急道。 叔孙怒雷望了望周围那激涌的水流,这些人根本就无法游上岸,就算能上岸也会下淌数十里,而这些人哪有可能如此长时间泡在水?一旦落水就难以幸存,除非水性特别好。 “先把不会水性的人送上小舟,立刻向别的船求救!”叔孙怒雷急急吩咐道。 那人似乎仍能够保持冷静,很快将船不会水性的一些人召集起来,迅速分派到四只跟随大船的小舟上,这些小舟全都系在大船上,也是为了应急之需。 “老祖宗,你老也上船吧。”那人向叔孙怒雷道。 “不,先让不会水性的人上船,我还不要紧!”叔孙怒雷坚决地道。 那人一呆,急道:“老祖宗,你是我们叔孙家族的支柱,要是你老出事了,叔孙家族的损失可就大了。” “是呀,老祖宗,你不上船,我们宁愿被水淹死也不走!”那些已上了小舟的人齐声道。 “谁说我会出事?听我的命令!”叔孙怒雷有些恼怒地叱道。 “嗨那是哪路朋友的船,请过来帮帮忙,我们是叔孙家族的,船出了些问题,嗨 那是哪路朋友的船,请过来帮帮忙……” “嗵嗵……”压舱石一块块扔入河,可是全都无济于事,船身不仅在下沉,而且稍稍有些倾斜,船舱之下的人全都不再呆在舱下,那里已经站不了人,所有的人全都来到甲板上,浑身湿透,神情极为焦烁。 那只遥遥跟着的大船上似乎并没有人听到这边焦烁的呼叫声,当然也就没有人出来回应,仍是那么不紧不慢地缓缓航行着。 叔孙怒雷心涌起了一丝怒意,道:“你们准备一下,我去让他们过来!” “老祖宗,小心些,情况似乎有些奇怪,附近竟只有一只船,与以往的情形不大一样。” 一名浑身湿透的汉提醒道。 叔孙怒雷闻听此言,转首眺望,果然如此,鼻间不由得一声冷哼,脚下一挑,一块甲板如一片秋般落在水面,而叔孙怒雷也成了这片秋的一部分。 浪涛似一只只手托着叔孙怒雷,如箭般向那艘大船标射而去,身后拖起一串细碎的浪花。 就在叔孙怒雷离船十丈开外时,大船旁边的四条小舟也在同一时间爆出一声闷响,小舟一晃,舟上之人几乎被甩入水。 小舟之上的人正自惊魂未定之时,舟底竟涌出水来,显然是底部已经出现了裂缝。 “砰砰……”四只小舟再次发出闷响,裂缝扩展成大洞。 “水底有人!”终于有人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却已经没有机会补救,小舟开始下沉,那三十余人慌忙再次爬上大船。 甲板之上立刻形成一片慌乱。 ※ ※ ※ 由于蔡风的体质特异,伤势恢复极快,那么强烈的震伤,他居然能在一天之完全恢复,就连三和刘高峰也感到难以置信。 其实三那天也感觉到了那强烈的震动,但却没有想到是元浩在挂月楼埋上火药,趁蔡风到元府提亲时,一举炸死这个与朝廷为敌之人,三更没想到元浩会这样绝情。 葛荣派来游四相助,他虽然极为相信蔡风的能力,但邯郸却不同于神池堡,邯郸乃是北魏的兵家重地,不仅据军众多,最不利的却是怕蔡风感情用事,毕竟元媚是元浩的女儿,蔡风根本不可能全心全力去对付他们,这便使得蔡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下风,这也是葛荣担心蔡风的理由,他极为了解蔡风,一个讲情讲义的人。 蔡风很感激葛荣的关心,父亲远去海外,在北魏也便只有葛荣和一位兄长两个最亲的人,其余就只剩三一个亲如手足的兄弟了,黄海犹如不见首尾的神龙,根本就无法知其下落,虽然确定他仍活在人世,甚至会在江湖出现,但蔡风却并不知道黄海的行踪。 游四带来的消息,既让蔡风欣喜,也让蔡风心忧,欣喜的是葛荣竟已立国,在原正式了自己的位置,可看出其治理天下的决心。另外就是葛明的出现,让蔡风暗惊的却是葛明竟是尔朱兆,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意外。 尔朱兆成为葛明,这的确有些意外,也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就连蔡风拥有如此强的适应能力也一时无法适应过来。 另外一个心忧的原因却是葛荣大封功臣,这是一个最不好去面对和处理的问题,一个不好,很容易激起一些本来很忠心的将领心不平。人是有攀比之心的,更具荣誉感和自我看好的信心。如果本来两个平时没有多大差距的人,一个突然成了自己的上司,或者权力比自己大了一级,任谁都难以接受。所以,葛荣这种大封功臣之举,是很难应付全面周到的一件事情,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差别。当然,这也是具备其有利的一面,那就是能够激起士气,让兵将更能够发挥出各自的特长,目的和责任也更加明确,再也不若初始之时那般如一盘散沙而无法凝聚。 游四也有着同感,他对葛荣的忠心,那是不可置疑的,但游四更相信这一切利大于弊,而他自己却并不怎么在意官职的大小,无论是还是武,他都是一流的,葛荣绝对相信这一点,在军也没有人敢争议。葛荣封他为定国侯,留守冀州,负责与裴二统领冀州军和组立禁军,更有对各地大将军的监督作用,掌握着极大的生杀大权。同时也为葛荣处理各方军机,可以说,游四成了葛家军有数的几个最重要人物之一。 此刻,由游四亲来协助蔡风,可见葛荣是如何看重蔡风。 游四还为蔡风带来了一个头衔,齐王,与国号相同。葛荣立国号为齐,却封蔡风为齐王,这几乎是将蔡风列为他之后的第一人物,连蔡风自己都有些吃惊,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最大的好事,但蔡风却没有半点高兴,对于名利,他根本没有兴趣,反而觉得这些只是累赘,是约束一个人的绳索。 游四和刘高峰诸人分别向蔡风道贺,蔡风只是一笑置之。 三是最了解蔡风的人,明自蔡风所喜的只是一种自在逍遥的生活,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利地位。 在葛家军敢与蔡风争名的人几乎没有,蔡风虽真正地参与战斗只有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可是他所立下的功劳绝对不在任何人之下,能够统一鲜于修礼的义军,几乎全都是蔡风的功劳,而蔡风的名气之大,武功和智慧更不用有丝毫的怀疑,但这个齐王的头衔却定会使有些人心有不服。 蔡风毕竟不是葛荣的亲,虽然蔡风功高封王,众人没有任何异议,但齐王却有些不妥,不妥之处,就是让人以为齐王可能会是以后齐国的接班人,可能是葛家江山的未来主人,因为葛荣并没有立下太,更没有指定接班人,而此刻如此封立蔡风,岂有不让人误会之理? 这也自然会引起葛存远和葛义的不满,甚至连葛明都会有些反感。 游四心也有些忧虑,这自不是空隙来风。 但蔡风此刻并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想着元媚,为他怀上孩的元媚,他无法说服元浩,他知道元浩所承受的压力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家族,如果要元浩答应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要元浩彻底背叛整个家族,可那是不可能的,也是极度残忍的事情,所以他惟有牺牲女儿的幸福了。因此,蔡风根本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娶回元媚,那他只能偷偷地夺回元媚,并极力去调和与元浩之间的矛盾。 田新球的确有其过人之处,正如田新球当初所说,毒人的潜在能力只会得以激发,而改变的只是他的意识。 在元浩那一群骑兵之将那个年轻人活捉,虽然身上受了三处枪伤,但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那三枪是元浩的杰作,元浩的武功的确不同凡响,虽然不若田新球和蔡风这般境界,可也不会相差太远,而田新球又不能向他施以杀招,竟被元浩的枪所伤。 第180章 第十二章 刀霸剑正 《乱世猎人》第180章 第十二章 刀霸剑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1章 第十三章 博野之战 《乱世猎人》第181章 第十三章 博野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2章 第十四章 圣莲化刀 第十四章圣莲化刀 叔孙怒雷扫了众人一眼,又道:“皇上也还不至于如此昏庸,如果除去我叔孙家族,他就永远只有掌握那么一点点权力和虚名,因此皇上也不想失去我叔孙家族这股可以牵制尔朱荣的力量,试问他又怎么可能对叔孙家族的人施下毒手?这是第二个原因。” 叔孙猛再次颔首,才发觉事情的确不是这么简单,还可能更复杂。 “如果我遇害了,最先有反应的一定是刘家,刘老太爷绝对不会放过尔朱家族。那时,尔朱荣将会激怒我们两大家族,就连几位王爷也不可能再敢与他合作。别忘了,北魏仍有两支可以与尔朱家族相抗衡的兵力,尔朱荣也不会傻到将自己逼到里外不是人的地步,这是第三个原因。第四个原因,如果我叔孙家族出事了,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尔朱家族,尔朱家族的生意网有很多都与我叔孙家族挂钩,尔朱荣是个聪明人,若要害我,也不会选择我自洛阳回来之时。因为若是在平日,一可减少嫌疑,二则大可不必花费人力和物力对付我从洛阳带回之人。”叔孙怒雷紧接着道。 所有人都不再出声,都在暗自揣测,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财力和武力,动用尔朱家族的镇族剑阵对付叔孙家族,嫁祸尔朱荣? “那究竟是什么人对付我们呢?”叔孙策忍不住问道。 “这人不仅要对付我叔孙家族,更要对付尔朱家族,甚至是整个北魏,只是这人使了个一石数鸟之计。不过,此人的计划却逃不过我的乖孙女的眼睛。”叔孙怒雷想到叔孙凤,心中便多了几分慈爱。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的分析全都是他们家族中这个神秘的小公主想出来的,不由得全都为之汗颜。 叔孙长虹为自己突然有了一个美如天仙而又聪慧绝顶的胞妹心中乐了一阵子,对于这个妹妹也似乎特别喜爱,不由得抢着问道:“那凤妹可想到凶手是谁?” 叔孙凤望了众人一眼,吸了口气道:“我只是猜测,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叶虚所为。因为天下间能下这种混毒的人为数并不多,除我师父之外,我知道的就只有我师姐。而她却投靠了叶虚,因此叶虚的嫌疑最大。再说叶虚要对付我们北魏四大家族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此刻这一石数鸟之计正合他入侵中原前的想法,此刻他在西域结成联军,自然盼望中原越乱越好了。” 叔孙长虹一听到叶虚这个名字,心中杀机直涌,他恨不得扒了叶虚的皮,以雪那日羞辱之仇。本来,他原先最恨的人是蔡风,此刻却由叶虚代替。 叔孙怒雷也微感意外,不过他很相信宝贝孙女的话,他曾上过叶虚的当,当时若非乖孙女突然出现,只怕早已死于叶虚之手了。是以,他对叔孙凤的分析完全赞同。 “那救爷爷的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叶虚呢?他故意这么做,好引起我们叔孙家族与尔朱家族火拼。”叔孙长虹突发奇想地道。 “是呀,长虹说得有理,否则他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叔孙猛赞同道。 叔孙怒雷与叔孙凤相视望了一眼,叔孙怒雷出言道:“如果指使行凶之人是叶虚的话,那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救我,无论其结果如何,叔孙家族都可能与尔朱家族为敌,他不杀我,反而使叔孙家族与尔朱家族的仇恨减轻,甚至可能为他们多留下一个强敌。更何况救我之人所用的是剑,剑道之精又岂是叶虚所能企及的?叶虚那小子的武功也许极为厉害,但老夫相信仍达不到此人的那种境界。” 叔孙凤似乎若有所思,叔孙长虹诸人却陷入了狐疑之中,不明救了老祖宗的神秘人究竟是谁。当然,如果是友非敌,那自然最好。 叔孙怒雷却在心中叹了口气,一种莫可言状的滋味使永不言累的他有种累的感觉,不由道:“我累了,凤儿扶我回房吧!” 人隐虚空,无际无踪。这才是可怕之处,以元融的眼力,他竟然无法找到蔡风的真身所在。 阳光,透过乌云裂开的缝隙,轻洒在那圣洁的莲花之上,与暗淡的天色相衬,有些诡异。 异象只那么眨眼之间的事,乌云再合,阳光再灭,却有电光如狂舞之银蛇,接通天地,擦亮虚空。 “霹……雳……”碎裂的雷声喑哑地滚过天际,又一道闪电划过。 刀仍是刀,开天辟地的一刀,似乎是因为雷声,抑或是因为电火,圣莲化成了一柄刀。 肃杀之气在这一刹那,弥漫了博野城的每一寸空间,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 元融退,如一颗闪过的流星,在虚空中疾退。 “锵!”响声比雷声清脆得多,也惊心动魄得多,似乎是自每一个人的心底响起。 自心中传至耳鼓,再传出耳外,汇入虚空,直冲云霄。 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声脆响的魔力,战马在这一刻全都停住嘶叫,搏杀的众人也全都停止了呼喝,似乎在这一瞬间制造出了一个声音的空缺,也可算是时间的停顿。 元融始终未能快过这柄以开天辟地之势劈下的刀,他也不可能避得开!不过,他的枪却挡住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玄铁枪,未折,但却弯曲成弓,而蔡风也在此时出现了。 刀,不是刀,是蔡风! 蔡风就是刀,不分彼此,绝对默契合一的刀,正因为蔡风自身就是一柄刀,所以在断刀之后的蔡风,比之使刀时的蔡风更为可怕。 斩弯玄铁枪的,是蔡风的手,蔡风的攻势受阻后,就立刻显出原形,身子在虚空之中倒翻而退,似是为玄铁枪上的反击之力所逼。 元融的身子骤降,如一颗陨石般向地面飞落,同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元融落足之地,数十件兵刃全都向他刺到,更有数百义军拥至,似乎每一个人都想给元融一刀,将之分尸。 也的确,如果谁能在元融身上刺一刀,那定是大功一件,身为军人,谁不想立功? 天空之中的战斗并不是没有人注意,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注意着两位主帅的动态。 元融的脚掌踏在一杆刺上来的长枪上,如单脚独立的白鹤。 “呀……”那杆枪并没有刺穿元融的脚掌,反而是枪柄反刺入那名枪手的胸膛。 箭雨乱飞之中,元融再如冲天之鹤飞起,弯曲的玄铁枪在虚空之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箭雨方向尽改,全部射入义军的队伍之中。 惨叫之声、惊呼之声、怒喝之声中,元融已踏足一处屋脊。 蔡风却落在与他相对十丈的另一处屋脊上,踏碎了十八块厚瓦之后才稳住身形,嘴角亦渗出了血丝。 目光,在虚空之中再次相交,擦起一道电光,那是自乌云之中射下的电光,刚好击在俩人目光的交汇之处。 电火缠绕不去,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场面。 在目光交汇处下方的地面上,两匹战马与两名正在交手的骑兵顿时被烧为焦炭。 天火之怒,岂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云涌、云聚、风再起!天雷滚过,蔡风扬手斜指,划向元融。 刀风破空,气劲翻涌,虚空之中,似乎多了一层莹润的光彩——是刀,一柄以暴雨的水珠所凝成的刀,在那缠绕的电火之中,显出一层莹润的光彩。 暴雨依然狂,依然烈,血腥之味极浓极浓,元融单臂一振,弯曲如弓的枪杆断裂,却成两柄短枪,其中一柄弯曲,却有一柄标直。 元融自然不会丢掉这弯曲的枪,而是插回背上,单枪斜指,杀气自枪尖涌出。 十丈的空间,已经不算是空间,杀气相触,电火再起。 无数道银蛇裂开云层疯舞在杀气最浓之处,在天雷滚过的当儿,蔡风踢出两片厚瓦。 不,蔡风也随着两片厚瓦飞射而出,他踏足之处正是两片瓦上。 元融卓立不动,只是枪尖开始轻颤,这不是害怕,而是在酝酿封锁无尽的杀机。 箭雨斜织,如网如丝,但却并不能影响卓立于屋脊的元融。 奔腾的杀意再一次激起电火,虚空之中,蔡风那似有形,却无心的气刀溃散,暴雨所残留的水珠,化成了千万柄小刀,有形有实,晶莹剔透,在电火的映照之下,如一群玉蜂狂舞。 元融的身形旋起,如一道黝黑暗淡的风暴。 不见身影,元融所在的地方,化出一个突破虚空的黑洞。 吞噬万物的黑洞,瓦片、碎木、残兵,还有那些有形有质的水刀,全都被吞噬。地面上的人似乎也受到了同样的牵引,在元融下方的众人全都惊呼,慌乱成一片。 蔡风加速,再加速,终于化成一柄巨刀,追随于千万水刀之后,疯狂地投入了那黑洞之中,抑或被黑洞所吞噬。 天地再一暗,刹那间似乎万籁俱寂,一切都不再真实,雷电也显得喑哑无力了。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比十万个雷声加起来更让人惊心动魄,一道电光擦亮虚空,照亮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 那无边的黑洞蓦地裂开,是一柄刀自中间穿透,那电光也是这柄刀的杰作。 天空乍开,云散雨止,乌云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成了两半,露出一道让阳光纵情挥洒的沟壑。 云仍在散,如千万匹黑马向两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又如退潮时的海水向下倾泻不止。 阳光太亮,亮得有些刺眼,使得众人一时之间几乎无所适从。所有人也在刹那之间全都忘记了厮杀,忘记了呼喊,忘记了这是战场,忘记这是人世间最残酷的地方。 刀在碎,那穿过黑洞的巨刀不再闪亮,只是在千万双眼睛下开始碎裂,犹如那黑洞所制造的黑暗在乍显的阳光下原形毕露一般。 刀,片片碎裂,如散飘在虚空的鹅毛,碎片之中,人们看到了蔡风。 脸色苍白得如那片片飞落的鹅毛,刀,是蔡风的外壳,碎裂的是蔡风的外壳,刀之主神依然活着。 飘落在泥泞之中的,那是蔡风身上所穿的银白色的战甲和长衫,尚沾着点点血迹。 蔡风也飘落,冉冉飘落,上身**地立在一棵苍翠的大树上,那些射向他的箭尽数落空。 天空中有一抹残虹,那是自蔡风口中喷洒而出的鲜血。 元融的身子晃了晃,在屋脊之上,以那支玄铁枪艰难地撑住身子,以防滑下屋顶,但他却在大口大口地呕着鲜血,他的身上早被鲜血染红,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为艰辛的一战。 陈楚风也如一阵风,槟铁大棍之下,杀开一条长长的血路,向那苍翠的大树下赶至。 大树之下,已经杀得如火如荼,义军舍死不让官兵靠近那棵大树,那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蔡风,已是义军的“神”,一个不可以倒下和侵犯的神,为神献身,这是无上的光荣。 官兵如潮水般向大树下涌至,蔡风同时也是官兵心中的“魔”,一个不可以存在于世的魔,为除去这个魔,他们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 三子知道有陈楚风在,蔡风就不会有危险,所以他所做的事就是完成蔡风没有做完的事——杀元融! 兵力在会聚,向两个点会聚,一处是大树下,一处是元融所在的屋下。双方之人所围绕的就是干掉对方的主帅和保护自己的主帅这个前题。 箭,狂射,元融是一个很好的靶子,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屋脊本就无所凭借,元融也没有抵挡这些箭矢的能力。不过,元融并不挡。 “哗……”屋脊断裂。 屋内的惊呼和小孩的啼哭之声全被屋脊断裂之声所淹没,元融如一颗陨石般坠入了屋内,那些箭雨自然落空了。 三子挥动着手中的斩马长刀,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他身后跟着的是近五百名义军,呈一个三角形的阵势纵横冲杀。 向这里拥来的义军并不止三子这一支,只要是义军,谁都想干掉元融,干掉了元融,攻打肃宁和高阳就会省去许多力气,没有元融主阵,元家这支军系就会失去应有的机动性和灵活度,各城之间的协调也不可能达到如此完美。蔡风安排这一天,已经用了很多时间,宇文肱和宇文泰父子俩人更是在此事上作了诸多安排和花了不少心血,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然不会错过。 正当三子杀得来劲之时,自侧面房子之中破壁而出一队官兵,这些人不想绕路,干脆推倒土墙冲杀出来,拦腰截杀三子这一路人马。 箭雨总是那么混乱,有时候连敌我都分不清楚,就乱射一气。 迎向三子的,是一个年轻人,手持一杆长枪,白蜡杆之上沾满了血水,可见此人的确杀人不少。 这人一身黄金软甲,金盔黑马,杀意奔腾,本来是两手各持一件兵刃,但是迎上三子之时,却将左手的剑反插回腰间。 两马错身而过,三子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功力之高,不在他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记起了一个人——元彪!元融的大儿子,封为永安将军的元彪,一个与尔朱兆齐名的年轻战将。只是元彪比尔朱兆低调多了,也如其父一般,在沙场上征战奔劳,对江湖之事插手并不多。 三子之所以知道元彪这号人,还是自宇文肱口中得知。宇文肱便与元彪交过手,那一仗他败回定州城内,所以对于元彪他了解的比别人更深。 三子不再拘限于马背,双足立在马鞍上,双手挥刀反切。 元彪控马之术几达超凡入圣之境,刚错身而过,他的战马便人立而起,两只前蹄猛地踢倒两名义军,而他的枪斜划而出之时,更挑破八人咽喉,三子立身于马背之时,元彪已与三子相对,同样是双手持枪。 “叮……”“叮叮……”一连三十六击,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马再错身,寒芒闪过,元彪背上的剑一跃而出,幻出一道弧光切向三子的下身。 三子回刀已是不及,但他也同样有剑,可惜三子立身太高,回身下挡只会浪费时间,他根本无法以命换命的打法去应付,因为这是错马,对方只是顺切,当他拔剑斩削对方之时,对方早错马而过。因此,三子唯有飞身跃起。 三子跃起,却成了箭靶,四面八方的箭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目标。 这些箭,对于三子来说,仍够不成威胁,让他大怒的却是元彪在他飞身而起之时,回枪刺入白马的马耳。 白马一声惨嘶,随即元彪的回马枪已向上而刺,白马颓然而倒,鲜血激洒而出。 这一招三子终还是输了先机。 “叮……”三子一刀挡住斜划而来的长枪,身子倒翻而出。 “呜……呜……”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元彪脸色一变,反手挑死三名义军,拍马向元融所在的破屋中冲去,他身后的官兵将义军冲得七零八落,这才且战且退地跟在元彪身后飞速向那破屋移去。 “哗……”候景的健马一下子撞破了那扇破旧的门,自屋中冲出,他是自另一道门冲入屋中的。 元彪一惊,急问道:“父帅怎样了?” “大帅受了重伤,你快带大帅撤离,这里交给我与花将军。”候景一见元彪安然无恙,心头甚喜道。 此时元融的七大护卫与一队亲兵也自各个方向拼力杀至。 元彪见声势大振,与候景错马而过时,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地道:“那就有劳候将军与花将军了。”说完,大喝一声,“跟我冲啊——” 叔孙凤有些害怕叔孙怒雷的目光。 “师父说不想有人去打扰他的清修。”叔孙凤有些为难地道。 叔孙怒雷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问一问,她的儿子究竟是谁?” 叔孙凤知道叔孙怒雷并不是开玩笑,不由道:“爷爷认为这次出手相救的人是叔父?” 叔孙怒雷叹了口气,目光有些空洞,黯然道:“我怀疑他就是你叔父,据蔡风所讲,黄海很可能就是你叔父,因为在天痴尊者的几位徒儿之中以黄海最为年长,最有可能是你叔父。而那位出手救我之人的剑术之高绝对不在尔朱荣之下,很有可能就是黄海,只是他不愿意以真面目与我相见而已。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却不敢肯定。” “依孙女看,那人是叔父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叔父又怎会知道爷爷会在河心遇险呢?哪会这么巧便出现在那里?”叔孙凤怀疑道。 “那凤儿认为那人应该是谁呢?”叔孙怒雷反问道。 叔孙凤一时也说不上来,有些不敢肯定地道:“那人会不会是尔朱荣自己?他暗中跟来,刚好遇到河心变故?” 叔孙怒雷不由笑了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尔朱荣,他岂会害怕与我见面?就算有什么图谋,又怎能比澄清尔朱家族的清白更重要呢?” “那照爷爷这么说,就只有‘哑剑’黄海的可能性最大了?”叔孙凤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道。 “天下间剑术能够达到那种境界的人不多,除尔朱荣外,就只有黄海。也许蔡风与万俟丑奴及尔朱天光也达到了那种境界,但尔朱天光与尔朱荣完全可以排除,而那人绝不是蔡风,蔡风又怎会害怕与我见面?而且在气势和身材上也有些差异,因此那人除黄海之外就只有万俟丑奴,而万俟丑奴却为战事缠身,又岂会千里迢迢独赴洛阳呢?这不合情理。因此,救我之人的最大可能性就是黄海。如果你叔父就是黄海的话,这个推测就可以成立了。因此,我必须要去见琼飞!”叔孙怒雷分析道。 叔孙凤有些为难,但却并不想让爷爷伤心,毅然道:“好吧,我带你去恒山!” “琼飞在恒山?”叔孙怒雷喜问道。 “师父已经遁入空门,法名忘尘,你见到师父可不许叫她的俗名噢。”叔孙凤似乎在跟叔孙怒雷约法三章,一副天真之态。 叔孙怒雷疼爱地望了叔孙凤一眼,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陈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已经二十余年没有开过杀戒。自从与游四相见后,这才开了杀戒,但如今日这般杀法却是从未经历过。不过,想到高祖当年纵横沙场之上的豪情,禁不住豪意大涨,不可否认,他陈家遗传的血液,流动着一股野性,对于战场有着一种真实的向往。 鲜血已使陈楚风的衣衫尽染,那枣红的战马纵跃之间仍矫健无伦。 陈楚风的身后,几乎聚有近千义军,跟在陈楚风的身后冲杀,的确痛快至极。 这次,蔡风将义军分为十小队,三大营,一主力。每小队为八百人,以应付博野城内各街巷内的官兵,这样每小队歼敌的机会增多,灵活性极强;三大营主要是袭击官兵的侧翼,同时负责控制城头和攻入帅府;一主力,则迎向官兵的主力,与官后真刀真枪硬碰硬地对干。 陈楚风和三子这些人虽然都是武林高手,但却并不适合指挥大规模的军队。因此,每人所领的都是小队,另外仍有无名三十六将中的兄弟负责领队。那三名信使就是无名十二、无名九与无名八,死去的人正是无名十二。 三大营分别由宇文肱、宇文泰、尉景三人领队,每人领兵五千,主力部队却是由何礼生所领。 此次进攻博野,蔡风共调用了四万兵马,可见对元融的重视。 博野城本就据有三万精兵,乃是元融管地的大门要塞。所以,元融调来三万大军死守博野,只是没有算到蔡风会以奇招制胜,出乎意料地攻入他的防垒。平时,元融与宇文肱战于城外,总是互有胜负。这次蔡风赶回定州,元融才亲自赶至博野,他也怕候景和儿子元彪不是蔡风的对手,遗憾的是,他遇到的是一个全然不依战场原则的对手,这才酿成今日这个难以收拾的局面。 官兵在人数上根本就占不了半分优势,在声势上,似乎也逊色了一些,再加上主帅与蔡风决斗,根本就不能发挥全场的主导作用。因此,在分头作战之下,自不如蔡风这早就安排好的战局。 蔡风的安排的巧妙之处是,他知道自己的责任和目标,也知道两军交锋后所形成的形式,因此将指挥权并不握在自己手中,反而交给副手何礼生。这样他即使与元融交手战死,这一仗也不会群龙无首。而那十队三营又有自己的自主权,虽然是在极力配合蔡风与何礼生的战势,其实都有着极其自由的行动范围。 三营的每一营兵力,都可单独成军,即使是一支配备齐全的轻甲战旅,在撤退之时,每一营都可以作为断后之兵,有足够的能力与敌人周旋。十小分队的兵力似乎可称为特别行动小队,其中六队有很明确的指挥首领。那六队每两队配合一营的行动,都有明确的分配,剩下的四小队则是直接配合蔡风,自由组合,这使得攻城之兵如一张巨大的网,但却不会漏掉小鱼,其灵活度和自由组合能力是官兵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 官兵仍在负隅顽抗,但有些人已经开始投降,元彪已带着重伤的元融自北门撤走,候景和花颜烈边战边撤,却是狼狈不堪。 何礼生也是身经百战的一流战将,一举之下,便将候景的后卫军截成两半,在候景与花颜烈自北门逃出之时,只有一两千骑步兵相杂地逃出城外,与元彪一起撤走的大概有三千多官兵,再加上几百亲兵,出逃兵力约在四千,其余的全都关在博野城中。 何礼生知道剩下的战务全都可放心地交给三营的兄弟,他的主要任务则是清理城内各处战点。 三营的兄弟自然明白自己的职责,追击敌人,就必须由他们这几支机动性极强的兵马出动,对于候景这样一两千残军,根本就不在话下,但重要的却是要擒回元融和元彪,这俩人不能让他们逃回高阳或是肃宁。 博野距蠡城极近,元彪很有可能领着溃军逃向蠡城,在蠡城,元融仍有一支近万人的守兵,如果坚守蠡城,那若想强行攻城,所付出的代价只怕会难以想象,再加上高阳诸城的兵力相援,则势成骑虎!而在东面,可虑的仍有河间王元琛。元琛驻守河间,高阳王元雍驻守高阳,他们全都靠元融为之挡住了葛家军,俩人的财富加起来,多得无法想象,他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助元融攻敌。 其实,高阳王和河间王虽然富可敌国,同时也参与洛阳事件,可他们的思想仍不敢脱开元融,虽然元融并未封王,但其声望却是在家族中少有的,除已死的老长乐王外,就属元融成了元家的说话人,所以,连邯郸元府都不敢有违元融的意愿,因为元融掌握着强大的兵权,更是元家的第一高手,他的意思也就成了整个家族的意思。 蔡风自然考虑到高阳王和河间王这两条北魏的“蛀虫”,是以,他立意要将元融杀死在博野,不过,蔡风此刻受伤颇重。 元融的功力的确高绝,蔡风伤了他,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被他所伤。俩人几乎是两败俱伤之势,蔡风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那棵大树之下,尸体相互卧枕,其中有义军的,当然更多的是官兵的尸体,死状各异。 陈楚风杀到树下之时,在树下已经有了近两百具尸体,屋顶之上也不例外。 义军主力自四面向中间围杀,投降的官兵近万,也有些负隅顽抗,却是自寻死路。当然,不想死的人仍占多数,在树下苦战的官兵见大势已去,也全都弃械投降,现场很快就被清理。 蔡风被陈楚风自树上背下,却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禀报齐王,帅府起火,并没有见到夫人!”无名五领着他所率的一队兵马迅速赶来禀道。 蔡风神色微变,推开扶住他的陈楚风,急声问道:“每一个地方都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就连膳房和柴房也不例外。”无名五再次重复道。 “那其他的地方可曾找过?”蔡风情急之下再次呕出一口鲜血,问道。 众将大惊,陈楚风忙将功力传入蔡风体内,急劝道:“齐王不可心急,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阿风,叶媚姐毕竟是元融的亲侄女,他一定不会伤害她的。”三子也在一旁安慰道。 “何将军正在命兄弟们四处搜找,夫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无名五也急忙安慰道。 蔡风得陈楚风功力之助,勉强舒过一口气,知道急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反而会使伤势越来越重,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强吸了口气,蔡风压住心中的急虑,吩咐道:“迅速清理战场,让何将军来见我。” 无名五心中稍安,他自然明白蔡风的伤势极重,实不能再受什么刺激,关心地道:“齐王安心休息,我这就去通知何将军。”说完转身跃马而去。 蔡风坐在临时整理好的帅营中,陈楚风和三子分左右而立,营外却是数百义军环守着。 蔡风受的伤极重,比在邯郸之时所受的伤更重。元融的枪法的确可以称得上世间一绝,绝不下于尔朱荣的剑与蔡伤的刀,蔡风没有亲身体验之时也许还难以相信,但这一刻与之交手后才清楚元融比他想象之中的更为可怕。如果不是泰山之役后功力大增,只怕今日死的人绝对是自己,对于这一点蔡风的确暗叫侥幸。 何礼生大步行入之时,蔡风已经将体内翻涌的气血平复下来,上身也披了一件缎袍,胸口被元融的玄铁枪划出的一道创口也已经上了药。 何礼生一身铁甲,依然是杜洛周军中的打扮,他并不想改变自己的装扮。 “何五见过齐王!”何礼生行了半个礼,他身上的铁甲让他无法行全礼。 “何将军请坐!”蔡风摆了摆手,指了指左边的坐席道。 “谢齐王!”何礼生谢了一声道。 “这次攻城,兄弟们的损伤情况如何?”蔡风问道。 何礼生清了清嗓子,道:“无名十二牺牲、无名九也为元彪所创,飞鹰和土鼠两队共损失五十余人,至于其他的士卒大概有七千余人身亡,伤者达万人,其中有两名偏将牺牲!” 蔡风似乎在边听边寻思,又问道:“敌人的情况如何?” “降者一万一千四百人,歼敌一万余人,各种器械正在清点之中。”何礼生禀道。 “我们还有多少可用之兵?”蔡风问道。 何礼生想了想:“可用之兵应在一万八千左右,这不包括三营的兄弟。” 蔡风缓缓舒了口气,神色间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速调三千快骑,赶上宇文泰和尉景,传我命令,让他们两营将士全由尉景调度,包括这三千快骑!”蔡风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和一块金令,又道,“将这锦囊和令牌交给尉景,让他按照锦囊内的计划行事,不得有半刻延误!” 何礼生脸上显出狐疑之色,却不知蔡风卖的是什么关子,但蔡风乃是葛家军中的第二号人物,他不能不听蔡风的话,更且,他对蔡风的武功与智慧也极其佩服,其行军打仗更是诡诈百出,根本就不依常规行事,倒像是一个猎人在山上设置陷阱抓捕野兽一般,东布一支人马,西设一路埋伏,更是奇兵迭出,战术之灵活根本令敌无从捉摸,这就成了蔡风战无不胜的神话。 蔡风便如葛荣一般,工于心计,在作战之前,他会将敌人所有可能发生的变化事先想好,对于敌方每一点实力的存在摸清、摸透,然后逐一设下陷阱让敌人跳下去。但蔡风绝对不会盲目地自以为是,将所有的兵力用来布置陷阱,他更会留下一支机动性、攻击性都极为可怕的人马,以应付他算漏的任何变化。而这支兵马往往占总兵力的四成,这是蔡风作战从来都没有出过乱子的根本原因,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未出过乱子。 何礼生接过锦囊和令牌,迅速离去,他根本不用细想。 无名五也在此时行了进来,禀道:“回禀齐王,博野城中都找遍了,并未发现夫人的踪迹,元融的帅府中那群下人也审问过,都说未见到夫人。” 蔡风的心头在发凉,暗暗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向无名五冷声吩咐道:“去把元孟给我带来!” “是!”无名五再次转身行了出去。 元彪所领的全都是轻骑,也只有这样才能不受牵累,逃起来也就顺利多了。 何礼生估计的没错,元彪选择的方向正是蠡城,只要他赶到蠡城,固守坚城,与肃宁、高阳、河间便几乎成了三个犄角,便可随时互援,至少可以稳住一段时间让元融恢复伤势。 元融伤得极重,两杆玄铁短枪,每杆长六尺,却有一根被蔡风击弯,如果不是玄铁宝枪,而是其他以精刚铸成的兵刃,只怕无法抗拒蔡风的锋锐,早已断裂。那一击,这杆宝枪阻住了蔡风的攻势,只不过,元融仍免不了受伤,后来伤势更重。 蔡风的可怕的确超出了元融的意料之外,他以前总以为,蔡风的厉害只不过是江湖中人喜欢夸大其词而已。一个如此年轻之人,再怎么厉害也有限,虽然他也耳闻蔡风的武功并不逊于尔朱荣,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将尔朱荣与蔡风并列起来。他认为那种在江湖中争夺虚名之人,都只是一些俗人所做的事,元融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信,根本就不用别人去吹捧与赞美。这也是他为什么只在军中有名,而在江湖之中却默默无闻的主要原因,因为他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江湖人物,认为那些人只是下贱的人,而他出身高贵,岂是江湖人所能与之比拟的? 此刻,元融要彻底地改变看法,江湖之中的确是藏龙卧虎,只一个蔡风就如此可怕,若再加上一个蔡伤,加上一个葛荣,那还了得?不过,他仍有些不明白,蔡风怎会有如此高的功力?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法,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是如此临近。 元融的身子在几匹健马之间的软榻上,由四名护卫抬着,以这四人的身手,抬着软榻根本就不费力,何况借着马背相托,他们只要控制软榻不受颠簸就行了。 元彪领头而行,元融被数千人马护在中间,算是极为安全,但元融心中有些苦涩,他不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错。 蔡风这样的年轻人的确可算是天下独一无二,如蔡风这样的人才,天下间也找不出几个来,而他却硬要阻止元叶媚与蔡风的亲事,这对元叶媚来说算不算是一件残酷的事呢?抑或,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抉择。 如果单论选婿一途,蔡风的确不是叔孙长虹这类世家子弟所能够相比的,只可惜蔡风却是元家与朝廷的敌人,这是个遗憾。 “希聿聿……”元彪的战马突然发出一声惊嘶,前蹄一软。 元彪大惊,但却并不跃离马背,反而一提马缰,双腿一夹马腹,将战马硬生生控制住,手中的长枪一划而过。 战马冲出数步,这才稳住身子,元彪长枪挑过之处,竟是一根绊马索,只不过已经断为两截。 “希聿聿……”冲在前面的战马全都人立而起,停住马势,所有的人都变得极为紧张,长长的马队立刻停止下来。 元彪耳朵轻微地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一丝什么声音。 “杀呀……杀……杀……”正当元彪准备发号施令之时,路边不远处的小丘顶已出现了攒挤的人头,和奔腾向前的战马。 尘土四扬。 “杀……杀……”声音是自道路两侧传来。 元融神色大变,元彪也是一样,一挥手中的长枪,吼道:“给我冲!”说着领头一马当先向山道上冲去,他偏离大路,斜侧而冲。 元融心中稍感欣慰,儿子已经长大,对于战术战略的安排也已经入道,再非初登战场时的小毛孩。 元彪身后的数千劲骑跟在其后狂杀而去。 铁骑的速度极快,很快就与伏兵正式短兵相接,羽箭在林间乱飞。 马嘶声、惨叫声、喊杀声惊得林间飞鸟四散而去。 元彪左手剑,右手枪,如斩瓜切菜一般杀开一条血路,这里仍有一路义军的伏兵,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官兵在他的身后倒下,义军在他的身前倒下,义军的箭势极猛,人马皆射,似乎到处都是义军的人。 元彪的身后仍紧跟着那一支骑队,不过,此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小丘之顶有一面帅旗在飘扬,那是一面不大的旗帜,但可清楚地看到上面绣着一个黄色的大字——高! 那是高欢的帅旗,这路伏兵也正是高欢属下的兵将。这一切,完全都在蔡风的算计之中,高欢没有白等一场,元彪和元融的残余力量终还是出现了。 高欢知道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了,跨上坐骑率先领队向元彪的劲旅迎头赶到,义军杀意高昂,漫山遍野呼喝着掩杀而至。 尉景和宇文泰两营将士顺着候景所行足迹狂追。 候景所剩的两千残兵,乃是步骑交杂,行动根本就不灵活,逃逸起来,自然无法保持一致,一路上,零零散散地丢下一些伤者和跑不动的官兵,有些向四周的林子里逃窜,有的则干脆等在那里做个降兵。一路上如山羊拉屎一般,疏疏落落,更无阵容可言。 尉景和宇文泰的义军也同样是步骑交杂,只有宇文肱那一营的骑兵占了大半,追袭的速度最快。 何礼生的三千骑兵很快追上尉景和宇文泰这两营兵马。 “传齐王急令,尉景和宇文泰接令!”三千骑兵的领队偏将急行至两营兵马之前,挡住宇文泰和尉景高呼道。 尉景和宇文泰立刻一带马缰,传令两营兄弟立刻停止前行,同时全都自马背上跃下,半跪行礼。 那名偏将掏出蔡风的金令,双手高举于顶,大声道:“传齐王急令,让尉景将军与宇文将军两营兄弟合一,并会同三千铁骑,皆由尉景将军指挥,宇文将军相辅,并赐锦囊一个,让尉景将军依照锦囊之计行事,不得有误!” 尉景和宇文泰都为之愕然,宇文泰的脸色微变,向尉景望了一眼,却并无表情,尉景却并没有看宇文泰,只是高呼道:“尉景听令!” 那名偏将迅速将金令和锦囊交给尉景。 宇文泰和尉景同时立身而起,这才相互对视。 “宇文将军,速速召集所有兄弟!”尉景立刻下令道。 “是!”宇文泰心中极不是滋味,但尉景却有蔡风的金令在手,所说之话就等于蔡风亲自开口,他不能有半点违拗。 “传尉景将军之令,所有兄弟马上集合!”宇文泰向身边的偏将道。 尉景迅速拆开锦囊,自里面掏出一页短笺和一张草图,不由得微微一愕,草图上以红色箭头标出了几条路线,箭头所指,赫然正是肃宁,上面还有一些蝇头小字。 元彪根本就无法闯过层层叠叠的人潮,虽然他的武功无人能抗,但毕竟一人之力有限。 高欢也非元彪之敌,元彪的武功得其父亲传,几达元融六成功力,有此功力也足够纵横沙场。但高欢根本没有必要与其单打独斗,只凭那数以万计的义军就可活活累死元彪。 元融的身子被绑缚在一名护卫的背上,这样只是为了少一些危险,也便于冲杀,但元融所受的伤势极重,守护他的亲兵很快都一一倒下,三四千人马与义军相比,力量的确显得太过单薄。 高欢所设的,不仅是伏兵,更挖有陷阱、绊马索,这对于歼灭元融的骑兵极为有效。 宇文肱的大军也很快赶了过来,他一路上歼杀候景的残余部众,唯候景带着数名亲兵逃逸。 当宇文肱率领大军赶到之时,战局几乎已定,唯有元彪诸人与百余名亲兵仍在负隅顽抗,但声势明显已近尾声。 博野和肃宁在一天之间全部被破,战局是那般的突然和难以让人接受。 在所有的人脑海之中,总以为博野和肃宁是那般难攻,又有元融这样的大将坚守,要想攻破这两座城池,实在是难度太大,但是博野城破了,肃宁城也被攻破了,而且是在一日之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制造这个神话的人,正是蔡风,一个掷地有声的名字。 一日之间连破两城,连葛荣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老对手元融亲自主阵,可是事实胜于任何雄辩,元融已经成了阶下之囚。 元彪战死,他毕竟还是个人,在高欢与宇文肱所领军队联手强攻之下,元彪终于重伤,最终死在乱箭之下,元融被擒。 战争的确是残酷的,生生死死更不是由自己掌握,连蔡风都受了重伤,其他人自然更甚。 葛家军的声势更甚,就连洛阳的尔朱荣与孝庄帝也开始坐不住了,若依眼下的形势发展下去,那还了得?可是朝中似乎没有几人是蔡风的对手。 这次博野之战,与蔡风一起的众将领全都大受嘉奖,更将蔡风在葛家军中的威望推向了极端。 第183章 第十五章 逼王自降 洛阳方面,尔朱荣积极筹备军事,他要再一次亲自出战蔡风,上次出手顺利剿灭破六韩拔陵所领的义军,但这次他的对手却是一个被公认为天下最年轻也最具威胁性的年轻第一高手,他是否还能够如上次一般,幸运地取得胜利呢? 蔡风伤势初好,便已兵临高阳。十万大军进逼高阳,并切断了蠡城所有与外联系的通道。 蠡城几乎成了一座孤城,破城之举指日可待。不过,蔡风并不想大举攻城,他只想让驻守蠡城的官兵在最终抵挡不住饥饿之时,冲出城来,这样就会事半功倍,最好是这些人主动投降。 兵困高阳,高阳王元雍急得直跺脚,坐立不安。这些年来,他享贯了安逸,更在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中磨消了所有锐气,哪里还敢想象领兵作战的沙场生活?可是此刻被蔡风围于城中,他根本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即使他还能上阵出战,但他自忖能与元融相比肩吗?连元融都败于蔡风的手中,还有谁能与蔡风争锋呢? 高阳城中,情况极糟,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生意冷清,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命运等待着高阳人。 这是高阳城被困的第五天,有数次小规模的交战,但却没有一次是官兵占了优势,义军之中的良将极多,可以说是兵多将广,而官兵早就慑于蔡风的威势,在士气上本就输了一大截,自然是交战屡屡失利。 高阳城众人几乎已经失去了任何希望,只盼能够得到尔朱荣的援军之助,但是尔朱荣北上高阳,就必须闯过葛荣那一关。因此,根本就不可能对高阳起到什么作用。 蔡风极有耐心,他可以等,每日只是在帅府中品茶、下棋,根本就未将攻城记挂在心头,他知道,有些人并非都有他那么好的耐心。对付敌人,就像是狩猎一般,必须具有极强的耐心,否则只会处于被动。 蔡风是个高手,更是个极为优秀的猎人,深明狩猎之道,因此,此战他选择了等待。 正如他所想,元雍等不及了,出乎蔡风意料之外的是就连河间王元琛也同样承受不了那种心理压力,毕竟他已经数十年来享贯了安乐。 河间王与高阳王联书表降,并答应送还元叶媚,但条件是不可以没收和动用他们的家产。 蔡风心中又喜又惊,惊的是元叶媚竟在他们手中,喜的是河间王与高阳王竟愿送还元叶媚,同时愿意投降,这一点的确让蔡风也失去了内心的平静,他一直心挂的元叶媚竟然突地再现芳踪,这是何等的欢悦?至于是否没收元雍和元琛的家产,那已经无关紧要,只要控制了高阳城和河间城就足矣。 七月初六,蔡风的大军正式入驻高阳,接受高阳城中的降军,城中的原有将领并没有降级,只是分配到不同的组别,这使得降军极其安分,也极为配合葛家军的安排。 蔡风更让人宣读葛荣的封赐,高阳王依然是高阳王,只是属于大齐的高阳王,所掌握的兵马也有所限制,但却享受着大齐的俸禄,这使元雍感激不已。 葛荣和蔡风知道这些人只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只要你能让他活得逍遥快活,他们就不会心生叛逆。 高阳城内驻军大开城门,因为无可战之将,更没有人敢迎蔡风之锋锐,斗志尽失的情况下,自然会注定失败。 高阳城的百姓夹道欢迎葛家军入城,他们自然最期望这种结局。只有这种和平解决的形式才会让百姓少受战乱之苦。 这一刻,就连平时被百姓暗中骂得稀巴烂的元雍也一起受到百姓的掌声,这是元雍从来都未想到过的。往日百姓指着他的背后大骂昏庸无能,今日他来迎接葛家军,一路上竟受到百姓的拥戴和掌声,这使他投降所留下的阴影霎时飘散,此刻他竟感到真正的开心。 高阳城顺利收编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七月初十,蔡风又再次接收了河间城。 今日,蔡风并没有半点欢颜,他见到了元叶媚。 一个憔悴不堪的元叶媚,苍白的面容,眼圈深陷,似是大病未愈。 蔡风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元叶媚大腹便便的那种情况。 躺在床上的元叶媚似是一个快要断气的病人,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平平,并未见到隆起的小腹,蔡风倒嗅到一些浓浓的药味,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元叶媚就是七个月前那个秀美绝伦的玉人。 忙碌的大夫望着蔡风,只吓得瑟瑟发抖,不仅仅是因为蔡风的威名,也因为元叶媚的病情。他们不敢想象,眼前这个被誉为神话般的年轻人究竟会怎样对待他们,会不会抱怨他们的医术不精而迁怒于他们呢? 河间王的脸色极为难看,也极为惶恐。元叶媚变成这副模样,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毕竟元叶媚是住在他的府上。 蔡风的突至,似乎使元叶媚的精神稍有振作,望着蔡风的那双深陷的眸子中闪烁着两点晶莹,她颤抖地移动着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蔡风的心如刀在割,双手缓缓伸过去紧紧握住元叶媚那双有些冰凉的手,虎目中也同样闪动着两点晶莹,声音有些发酸地道:“让你受苦了。” 元叶媚那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润,也多了一丝欣慰的笑意,虚弱地道:“我……以为……再也……见……见不到你了。见到你……我……好……好高兴……” “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蔡风用一只手紧抓住元叶媚的手,另一只手却插入枕头之下揽住对方的上身,让其紧贴在自己的怀里,心痛而肯定地道。同时将自己的功力输入元叶媚那虚弱的体内。 元叶媚本来想咳嗽,但在蔡风那浩然真气一激之下,急促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下来,也缓过了一口气。 元叶媚似乎极端地享受这片刻的温馨,紧紧抓住蔡风的手,似乎生怕蔡风再次突然消失一般。 “这是梦吗?”元叶媚经蔡风传功入体,语气也流畅多了,但仍显得十分虚弱。 “不,这是真的,现在谁也无法让你离开我!”蔡风将元叶媚搂得更紧,身子也坐在床沿上。 “我好冷!”元叶媚突然又道。 蔡风心中一惊,拉过那床薄被给元叶媚盖上,他清楚地感到元叶媚的脉象虚弱至极,难怪在这爽朗的初秋仍然感到寒冷。 “好些了吗?”蔡风关心地问道。 “嗯,好些了。他们好狠心,把我们的孩子也给毒死了,你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呀!我要他们还我的孩子……”元叶媚说着竟泪水滑了出来,声音似在梦中呓语,但却可感受到她那悲恸和哀婉的苦涩,更多的却是恨意。 蔡风的目光如电般扫向那群大夫和河间王元琛,这些人只感到似有一柄锋利无比的刀扎入他们的心中。 “不,不,不关小人的事,真的……”那群大夫骇得连忙摇手,冷汗直流。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给我们的孩儿赔命的!”蔡风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杀机,他从来都未曾如此强烈地想杀人。更对元叶媚生出无限的怜惜之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一直……一直在等待这么……一天……”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蔡风关爱地望了元叶媚一眼,柔声道,但看到元叶媚那张苍白的脸时,心便止不住在抽搐。 “这不关我的事,元姑娘是元融送到我这里来的,送来之时已经就是这样,我只是让大夫给元姑娘调养了一下身体而已。”河间王元琛慌忙解释道。 蔡风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心中一阵烦躁,又向元叶媚柔声问道:“叶媚,他说的是真话吗?” 元叶媚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流出两行清泪。 蔡风杀机再涌,向一旁有些不忍目睹的三子冷杀地吩咐道:“去给我将元融凌迟处死!” 所有人全都为之一震,惊骇地望了蔡风一眼,哪想到蔡风竟对元融施以如此酷刑。 “阿风!”三子似乎有些不忍地道。 蔡风的心头十分烦躁,有些不耐烦,杀气冲天地道:“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三子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行了出去,河间王身子有些发冷,且不停地颤抖着,那群大夫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王爷,你可以先请了。”蔡风淡淡地道,连看都不看元琛一眼,又对那几个大夫冷杀地道,“你们几个给我留下!” “齐王饶命,齐王饶命呀,这……这……不……不关……” “再啰唆全部都斩了,让你们留下就留下,啰唆什么!”蔡风怒叱道。 “下官先行告退了!”河间王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忙退了出去。 “你们谁对她用的药?”蔡风冷冷地问道。 “我……我们都用了药!”那几个大夫惊骇不已,想到蔡风很可能要他们赔命,那可就真的完了,说不定也来个千刀万剐的凌迟处死,他们几乎不敢想象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滋味。 “你们这群庸医,这么多人都不能够调理好她的身体,本该将你们全都处死,但念在本王今日有用得着你们的分上,就免你们一死。现在本王开个药方给你们,你们迅速去给本王找来这些药,否则本王绝不轻饶!”蔡风语气之间深含杀机地道。 “是,是,小的一定会凑齐药物,请大王开方吧!”那几名大夫大喜地轻颤道,至少他们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自然是满口答应,只要能够不死,就还有希望。 “你们给我记好!”蔡风冷杀地道。 “是,是……”那几名大夫有些手忙脚乱地抓起笔杆,应道。 “生蒲、红花、枳壳、赤芍、肉桂、白芷、龙胆、虎骨、雪参……灵芝、老山人参、熊胆、豹胎……另外,再去给我弄四十条活水蛭来。”蔡风报了一大堆药名,只让这几名大夫惊得目瞪口呆,只有那持笔之人写得满头大汗,生怕写错半个字,那样他将会脑袋不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王,还有别的吗?”那名写得满头大汗的大夫询问道。 “没有了,记住,后面的几味药,必须是最好的。”蔡风冷声道。 “是,是,小的明白,一定会拿最好的药来。”那持笔的大夫紧张兮兮地道,在一旁听着的几个大夫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那灵芝和老山人参他们还可以找到,但是熊胆和豹胎可到哪里去找呢?而且他们更大惑不解的是,蔡风怎会连水蛭这玩意儿也要?而且一要就是四十条,这玩意儿可是有些吓人的。 “一个时辰之内,你们给我备齐,不管你们怎样去弄,抢也好,偷也罢,一个时辰没有将药备妥,就提着脑袋来见本王!”蔡风毫无感情地道。 “是,是,小的一定找到,一定找到……”那几名大夫保证道。 “你们可以跟元琛说说,这是本王要的药方,没有的药就向他索取!水蛭让他派人去抓即可,快滚!”蔡风也并不想太过为难这群大夫,条件放松了一些道。 “谢谢齐王,谢谢齐王!”几名大夫大喜,试想,能够到河间王的药房中去选药,什么样的药物会没有?那的确省事很多。 元叶媚竟躺在蔡风的怀中睡着了,或许是她的确太过疲惫,在身心的煎熬下,她几乎没有真正休息过。此刻在蔡风那浩然博大的真气相护之下,竟安然睡去。 蔡风心头一阵发酸,暗自长叹一声,并不撤回自己的功力,反而也抬脚上床,将自己的功力自左手送入元叶媚的体内,缓缓催入对方的每一条经脉,在她全身游走数周天后,再自右手转回自身,竟将元叶媚当做自己的一部分,练起功来。 屋外的守卫森严,蔡风此刻的身份非同寻常,即使他的武功盖世,同样还会有一队亲卫相护,这群人全都是蔡风亲选之人,绝对忠心耿耿。 北魏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高阳王、河间王联袂依附葛家军,还有元融身死;另一件事却是莫折念生之死。 莫折念生死了,死得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说,莫折念性是被神秘人物杀死的;有人却说莫折念生是被内奸暗害的,但无论怎么说,莫折念生终究是死了。 莫折念生的死亡,是义军的一大损失,却让官兵欢欣莫名。莫折念生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战将,其军事才能比之其父莫折大提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是一代枭雄,仅次于蔡风之后,是年轻人中最出风头、也最有前途的人物。以他如此年华就能够统帅数十万大军,直逼涧关,这份豪情,这种勇武,的确不能不让人佩服,其义军的声势之盛,仅逊于葛家军。攻城略地近千里,自秦州、新秦州、歧州、凉州、黑水、泾州、东秦州、北华州,东下潼关,其势之强,就连崔延伯、萧宝寅都无法压制他们的势头,被杀得大败,可见莫折念生是如何的强悍。 莫折念生死了,萧宝寅、崔延伯重整军容,再迎头猛攻。 莫折念生才死不过几天,其生前所领大军就被迫西退,无法阻抗萧宝寅的强攻,主要原因仍是内部混乱,指挥不再灵活有效。 万俟丑奴出现在莫折念生的军中,是莫折念生死后的第三天,也许更早,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有人怀疑莫折念生的死与万俟丑奴有关,但那只是猜测,并不真切。 万俟丑奴的出现,使得莫折念生的大军迅速决裂,这是不争的事实。 莫折念生的大军很快便分化为四部分,有些人逃走,不想再过着打仗的生涯,有些人投奔侯莫的义军,有些人投靠官兵,但大多数人仍选择了万俟丑奴。 万俟丑奴可以说是莫折念生之死的最大受益者,因此,有人怀疑是他干掉了莫折念生,这并非是件无中生有的事。 万俟丑奴的军势大盛,一时之间竟暴增了十多万人的战斗力。对他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他否认杀了莫折念生,他说自己只是莫折念生的好朋友,并声称一定要为莫折念生报仇,杀了那个奸细,而指使奸细的人却是萧宝寅。 萧宝寅和崔延伯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精密计划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将利益拱手给了万俟丑奴。 洛阳方面,众臣皆惊,心神震动只是因为高阳王与河间王投降,这使军心大动,朝野不安,尔朱荣大怒,孝庄帝却有些惶恐。 北魏第一战将元融之死,对北魏的震撼极大,而且元融竟是被凌迟处死,这种残酷的手段却是出自蔡风之手,的确让人胆寒心惊。 河间、高阳、肃宁、博野尽降,那蠡城根本就没有半点希望挣扎下去,无论怎么样撑,都只会是死路一条。投降,那只是迟早的问题,说不定明日就会归降葛家军。 蔡风的声威更是如日中天,就连南朝的妇孺也都在谈论蔡风,更成了千万闺阁中少女梦寐以求的情人。 一个为了爱人,敢独身杀入千军万马的年轻人,一个集智慧、武功和权力于一身的年轻人,一个被传成神话、潇洒俊雅的年轻人,从来都没有人被传神得如蔡风这般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似乎在一夜之间,剑道神话与刀道神话全都成了过往烟云,尔朱荣和蔡伤不再是江湖人物津津乐道的话题。换之成了,泰山之战,博野之搏,就连三子也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畅谈人物,一个被誉为蔡风影子的人物。 凌能丽感到索然无趣,对那些佛家道家的理念她并不感兴趣,甚至对忘尘师太的那些药理也丝毫不感兴趣,也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思去考虑这些。 日子似乎过得极为枯躁,只有偶尔去山下采采野果子,练练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飞龙寨的兄弟倒经常上山告之凌能丽江湖中发生的事情,以便使她及时了解战局。果如她所愿,蔡风连战连捷,更让河间、高阳两城未战而屈。可她却感觉不到开心,也许,若非飞龙寨的兄弟上山来报,她还会更开心一些,但她又狠不下心来让自己与山下失去联系,她更会因心生挂念而无法开心。 烦!烦!烦!凌能丽以狗尾巴草狠狠抽了身边的树枝一下,口中怨骂道:“死蔡风,烂蔡风,居然一点也不在意本姑娘,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本姑娘……死蔡风,以为本姑娘一定会乖乖回到你身边……待义父回来了,一定让义父打烂你的屁股……你这大坏蛋蔡风……” “啪!”凌能丽一脚踢飞横在路前的小石块,此刻直恨不得把蔡风的耳朵给拧下来。 “哈不图!”凌能丽对着不远处的竹屋大声呼喝道。 哈不图是山上唯一受凌能丽欺负的人,除了哈不图外,山顶上就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一个是五台老人,一个是了愿大师,凌能丽哪敢找这俩人出气?新来的大和尚倒是个武痴,凌能丽自大和尚达摩身上学到了不少奇招怪学,可老是打不过达摩,更别想欺负他,拿他出气了。这几天自忘尘师太上得北台顶后,达摩一心扑在那狗屁圣舍利上,连玩的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可怜的哈不图打不过凌能丽,也就只好受欺负了。 哈不图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两年多来,他一直伺候着五台老人,竟然成了一个江湖好手,武功虽然无比与凌能丽相比,但已小有成就。这对于他来说,的确值得欢喜,想想以前在漠外老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此刻那些往日欺负他的人,便是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哈不图掀开那道垂落的竹帘,望望一脸煞气的凌能丽,本来想送出去的笑脸立时僵硬,化成了一脸的苦相。 “大小姐,你又不开心了?”哈不图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同时试着以理解的语调发问,以求待会儿可以少受些欺负。 “我叫你,你怎么不哼声?难道耳朵有毛病了是不是?”凌能丽没好气地质问道。 “刚才,我正在练习达摩大和尚那什么瑜伽术,不能开口,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哈不图忙答道。 “干吗在那儿待着不动?难道怕本小姐吃人吗?”凌能丽一肚子火气地质问道。 哈不图苦笑道:“嘿,我过来,大小姐可不能再踢人。” 凌能丽没好气地道:“你不过来,我就踢不到你了吗?本小姐要踢你,你躲也躲不了。” “是,是,是我多心了。”哈不图见好就收地道,同时也向凌能丽这边行了过来。 “本小姐要去山下走走,你去不去?”凌能丽冷声问道。 哈不图苦着脸道:“大小姐要去,我可不敢去,否则主人定会打折我的腿。” “啪……哎哟……” “你……你不守信用,干吗还踢我?!”哈不图气恼地质问道,同时双手捂住膝盖惨呼着。 “哼,本小姐有说过不踢你吗?”凌能丽反问道。 “你……你……”哈不图前后一想,方知自己又上当了,但也只好装着哑巴吃黄连,就此罢手,他可不是凌能丽的对手,这一点他还有些自知之明。 “奶姑姑要去山下哪里散心?”哈不图忙问道,这次他学乖了,他知道如果再那般惨叫的话,他可能只会再多挨一脚,虽然膝盖仍旧极痛,但也只能强自忍住。 凌能丽果然准备再出脚,只是被哈不图这么一问,又不好意思再踢,只得气鼓鼓地道:“算你聪明。” 哈不图干笑道:“如果再不学聪明点,我只怕会死得很难看了。” 凌能丽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心情稍好了一些,微微绽开一丝笑容道:“跟他一样,学得油腔滑调。” 哈不图一愣,有些嗫嚅地道:“我没有哇。” 凌能丽的心头有些兴味索然,哈不图毕竟不是蔡风,要是蔡风肯定不会这么回答。想着想着,禁不住叹了口气。 “姑奶奶不高兴了?”哈不图诚惶诚恐地问道。 “没有,我想到山下去买些东西,你跟我一起吧。”凌能丽吸了口气道,努力使自己不再想别的东西,平静地道。 哈不图见凌能丽语气变得平和,禁不住松了口气。 “哈不图!”凌能丽又唤道。 “还有什么事吗?”哈不图一惊,忙问道。 “你是不是很忙?”凌能丽突然问道。 “我……”哈不图有些惶恐不安地望了凌能丽一眼,不知凌能丽问出这话是什么意思,竟答不上来。 “算了,以后我再也不打扰你了,走吧!”凌能丽有些泄气地道。 哈不图竟呆住了,却不知是福还是祸。 蔡风返回冀州,也将元叶媚带到冀州,在他的调治下,元叶媚的身体恢复极快。 元叶媚只是因流产而失血过多,再加上心中的痛苦及相思之情,忧郁成疾,致使身心憔悴,怨气不化,让阴邪入体,这才使气脉不畅,病得几乎无药可救。但蔡风的及时赶到,使她的相思之情顿失,心中的怨气也为蔡风的浩然正气逼出。在蔡风的细心呵护之下,让她的失子之痛稍减,心情一畅,自然病情就恢复得极快,何况蔡风每天都要以自身的浩然正气为她舒筋活脉四个时辰,岂有不好之理? 失血过多的元叶媚,被蔡风以水蛭注血法,将自己体内的精血和河间王及高阳王身上的血液注入她体内,补充了元叶媚所失之血。 蔡风的血接受了天地正气的洗涤,又早在炼成毒人之时,将血液与药物相混,可以说他的血已是救死扶伤的圣血,与任何血液都可以混合,那只会提高异种血液的功能,而不会有丝毫的反作用。高阳王、河间王与元叶媚有直系的血缘关系,输入血液自无问题。虽然高阳王和河间王对这些水蛭怕得要死,但却不敢与蔡风的意愿相违,何况蔡风已率先以水蛭吸附自己的血,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毕竟元叶媚变成这样,他们不能说没有责任。 蔡风的水蛭注血法,只让那些大夫看得心悦诚服,同时也学了几手。至少,看清了蔡风是选择哪几个穴位,让水蛭把血吐入元叶媚体内的。 蔡风的调药手法依然极其纯熟,这些配药方法全是自凌伯那里学来的。凌伯的医术之精,举世罕有,天下间除有数几人之外,便数凌伯最精。只是没有人知道凌伯的医道学自何处,究竟是什么背影?只怕凌能丽也不知道这些。 经过一系列的下药,再以大补之药为元叶媚滋补虚弱的身体,如果元叶媚还不好转的话,那可真是一个奇迹了。 当然,奇迹并不是经常有的,所以,元叶媚好了,只是仍不能独自骑马,那仍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不过,此刻的元叶媚,脸色已恢复了往昔的红润。 蔡风此刻的事务并不多,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出手。葛荣的属下有着足够的将才,如高傲曹、怀德、何礼生、葛存远诸人,再说蔡风也不想太过抢了人家的风头,那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知道,到目前为止,他所表现得已经有些过火,其战绩太好,那些将领自然不会有意见,可他担心的并不是高傲曹这一些人,这些人的忠心是可以看到的,他所担心的却是葛家内部,如葛存远、葛悠义诸人怎么想?葛明又怎么想? 齐王本身就是除葛荣之外最有权力的位置,甚至有着接替葛荣将来天子之位的感觉,葛荣立国号为齐,却封蔡风为齐王,可见非同一般。 冀州的齐王府也是除葛家庄之外,最豪华最宏伟的府第,但这却是葛荣专为蔡风所设,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耗费人力数千,能工巧匠近百,只把齐王府设计得无可挑剔,竟一下子花了四十万两银子。 葛荣建造齐王府并未对蔡风说明,只是想给蔡风一个意外的惊喜。 蔡风回到冀州,才发现了这座属于自己的府第,惊得有些合不拢嘴,简直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他不知道是该谢葛荣,还是该怪葛荣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迎接蔡风入府的是数年未见的田福和田禄,这让蔡风感到有些意外,却又极为欢喜。 田福和田禄现在受葛荣之命,为蔡风挑选亲卫,而俩人则成为亲卫首领,并负责齐王府的安全和守卫任务,这是蔡风入府之后才知道的。 这个亲卫统领之职虽然不如行军打仗的将军们那般威风,但蔡风的亲卫营却全是一干好手,人数竟有逾千,而田禄、田福的身份可以与葛家庄内所设的侍卫副统领平级,可见葛荣对蔡风是如何重视。除葛荣之外,也只有蔡风所受的待遇最好。 元叶媚在齐王府中,完全可以安心,这么多的护卫,即使如尔朱荣那般高手,若想闯入府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葛荣自然想到蔡风是个重情之人,虽然那些敌人无法拿蔡风如何,但却可以对蔡风的亲人下手,所以最需要保护的反而不是蔡风,而是如元叶媚这样的人。 蔡风对此,唯有报以苦笑,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生活,反倒喜欢自由自在,狂放无忌,这样一来,此刻的他倒似乎成了笼子中的鸟,需要别人的看护。 三子并不想去做什么将军之类的玩意儿,反而跟蔡风一起住入齐王府。齐王府也为他专门腾出一个别院,他跟蔡风自小一起长大,俩人心性相近,并无意于官场。 蔡风每天所做的事,就是陪元叶媚散散心,打打猎,近日反倒是三子心事重重。蔡风知道他是在想海外的颜贵琴,心中也禁不住有些浮动,此季已是初秋,天气正一天天变凉,想来定芳也快临盆了,他竟生出要去海外的念头,与他有同样想法的当然还有三子。 元叶媚也很想见见表妹,更记挂着那快出世的孩子,而且,此刻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甚至体质比往昔更好。是以,她的心神雀跃,也想出海看看。 葛荣自不想让蔡风现在出海,苦劝蔡风,蔡风终还是未去成。 葛荣知道蔡风心里所想,也就立刻传令海盐帮,此刻的海盐帮正在为葛荣组建水师,百忙之中,葛荣仍让他们抽出四艘大船去海外为蔡风传信,并将元定芳和颜贵琴诸人接回大陆,顺便也去向蔡伤问声好。 此事由游四亲自办理,葛荣不想海外的事情让太多的人知道,更不想有人去打扰蔡伤的清修。 “姑奶奶,你怎么不走了?”哈不图奇问道。 凌能丽一脸惊疑地扫了四周一眼,目光变得敏锐起来。 “怎么了?姑奶奶。”哈不图有些疑惑地问道,同时双眼随着凌能丽的目光四处望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凌能丽神情越来越凝重,她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妥,这两年行走江湖,的确让她成长了不少。 “你有没有听到石子击树的声音?”凌能丽小声地低问道。 哈不图脸上微微显得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间,突闻“砰……”的一声轻响,忙道:“听到了!” 凌能丽的手却搭在了剑柄上,冷喝道:“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本姑娘出来!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哈不图望了望满山渐黄的秋景,双目四顾,想到自己学到的一身本领,今天也许可以派上用场,不由显得有些激动起来。他心中暗中忖道:“老子打不过姑奶奶,难道欺负欺负你们这些狗崽子也不行吗?他妈的,但愿你们比老子更差劲,别像姑奶奶一样,那可就惨了。” 林间空寂,并无人回应。 “是哪路朋友?鬼鬼祟祟的装神弄鬼,给本姑娘出来!”凌能丽再次高呼道。 哈不图突然心头毫无来由地一阵猛跳,在刹那之间,他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感觉过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林间风起,叶飞枝摇,凌能丽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她清楚地捕捉到,那股浓烈的气机来自一棵古树,气机甚至已经将她与哈不图紧紧笼罩。 哈不图大惊,他也清楚地感觉到情况不对,忙呼道:“快走!” 凌能丽没有动,她知道不可能走脱了,所以她不想浪费力气,只是将腰间的剑柄握得更紧。 哈不图见凌能丽没有动,他心中虽急,但却又不能独自逃走,只好硬着头皮留下,心中却在暗自祈祷:“但愿来人是友非敌,那就好了。”但他的手还是忍不住抽出了背上的长剑,只是剑身有些发抖。 “究竟是什么人?何不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凌能丽娇叱道,心神却绷得极紧,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之意。 “咝……”一根断枝掠起一道弧光,直射向凌能丽,快捷无伦。 哈不图大惊之下挥剑,但是斩空了,那截断枝比他出剑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他挥剑之时,树枝早就已经穿过了他的剑下,直射向凌能丽。 “哧……”断枝分为两半自凌能丽的身侧两边标射而出,凌能丽的身子也在同时被震得倒退四步,方才立稳身形。 断枝的两半,就像两支利箭一般,带着余劲刺入两棵树干之内。 哈不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凌能丽的脸色显得更为难看,她清晰地感觉到树枝攻来的强大劲力。她竟连对方隔空射来的一截树枝都难以抗拒,这的确让凌能丽震骇莫名。 “好剑法,好快的剑,蔡风的女人果然有两手……啪啪……”一阵掌声过处,自那古树之上冉冉落下一人。 一身儒衫,长脸短须,看上去极为清秀和威武,更重要的,却是来者的那一身浓烈气势。 立身于林间,如秋风相染,自然清落,几乎与树林相融,又似独具一格的崇山峻岭。 “你是什么人?”哈不图声色俱厉地问道,他虽然功力不如凌能丽,但仍感觉到来者不善,是以挡在凌能丽身前呼喝道。 那人缓步向凌能丽行至,似乎极其缓慢,但实则快极,他并不回答哈不图的话,跟哈不图这种人说话,对于他来说,似乎辱没了身份。 凌能丽知道这人是为她而来,因为对方一开始就道出了蔡风的名字,显然是为了蔡风而找上她的。 “你先走,去通知师父!”凌能丽极为小声地对哈不图说道,她并不希望哈不图作无谓的牺牲。 哈不图岂有不知?是以,他不走。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杀他的,杀了他,谁为我去报信?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我可以让他分毫无损地回去。”那人竟听到了凌能丽小声的话语,功力之高实无法揣测。 “你究竟是什么人?”凌能丽的声音依然极为平静。 那人笑了笑,道:“是蔡风的夙敌!” “我跟你拼了!”哈不图额角渗出了汗水,不顾一切地向那人飞扑而去,身法居然有模有样,剑式也极为犀利和美妙。 “哼,你还不够格!”那人似乎遇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对哈不图的做法只是嗤之以鼻,同时翘了翘左手的小拇指。 凌能丽发现一道淡淡有色有形的剑气,大惊之下,忙飞身挡了上去。 “你别急!”那人右手一挥,身形已在刹那之间逼至凌能丽的身前,那几丈的距离似乎只是跨步之间。 “砰!”哈不图一声闷哼,身子飞跌而出,他还没能靠近那人之身就已被击出。 第184章 第十六章 战道王者 凌能丽侧目一看,哈不图落在四丈开外,不能动弹,但并没有死,显然是制住了穴道,再回首,跟前唯有一只巨大的手,似乎是自地狱中窜出的地网一般,没头没脑地向她盖到。 出剑,飞退! 剑如云雀展翅,爆出一团金色的光芒,丝丝剑气,如珠网一般撞出,但凌能丽仍然在退。 “好!好剑法,如此年纪,就身具这等剑法,应该值得骄傲——”话音未落,巨手顿破,在那浑天黑地的气幕之中露出一点天光。 朦胧如冬日之雾气,更似皓色的皎洁之光,就只有淡淡的一点。 那是一根手指,若具体形容,那应该是一柄剑,一柄仿佛无坚不摧的剑。 杀意如秋风,凉凉的,不烈、不躁、不急、不缓,但却无处不在,包括凌能丽的心中。 凌能丽总觉得自己的脚步太慢,虽然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化解对方的第一击,但是她发现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对方所牵制,甚至在对方制造的气场中无法挣脱。她,已成了一只被关在笼子中的金丝鸟。挣扎,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当!”凌能丽只觉手中的长剑一热、一震,挑起的剑花抖落成片片浮雪。 剑,脱手而飞,飞向远方。而凌能丽在惊呼中倒退,她很少会感觉到如此脆弱和无奈,但今日,她却是那般不堪一击。 “噗噗……”接连八缕凉瑟瑟的气劲全都击在凌能丽身上,她落地的声音很响,也跌得很痛,而她的心中更多的却是惊恐,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她更不知道对方有何意图,要是……她根本就不敢胡思乱想。 那人似乎想对凌能丽多欣赏几眼,这很正常,任何男人都不会不想多看她几眼。 “蔡风那小子可真有福气,女人们一个比一个漂亮,倒真让人羡慕。”那人说着竟叹了口气,伸手便向凌能丽抓到。 “你想干什么……”凌能丽和哈不图同时惊呼出来,他们的穴道全都被制,根本就无反抗之力,见那人动手动脚,禁不住骇异若死。 “只是想用你去换点东西……”那人说话的声音突然打住,抓向凌能丽的手也飞速缩回。 凌能丽一怔之时,却发现万点金星散满了虚空,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儒衫人骇然倒退,同时双手在虚空之中一阵狂拂。 一掠五丈,快似离弦之箭,金芒如粉尘一般飘落,在此同时,一条淡灰色的人影在凌能丽眼前掠过,拖起一抹云彩,挥袖收下那粉尘一般的金芒。 “战龙!”凌能丽忍不住欢喜地呼了出来,现身之人正是田新球。 那儒衫人惊骇地低念了一遍凌能丽呼出的名字,冷声问道:“你和金蛊神魔田新球是什么关系?” “我就是田新球!”战龙冷望了那人一眼,沉声道,同时拂袖欲给凌能丽解开穴道,但劲道所触,竟无法解开凌能丽被封的穴道,不由得神色微变。 凌能丽对战龙是田新球并不感到稀奇,蔡风自然不会不告诉她战龙的身份。 哈不图却骇异莫名,他在乌审召之时,就知道田新球乃域外十魔中的厉害人物,却没想到自己今日竟又与域外十魔的金蛊神魔相见,不过幸好凌能丽与他相识。 “你不是发过毒誓再不用金蚕蛊吗?怎么今日却破誓?”那人似乎对田新球的事知之极多,有些恼怒地质问道。 凌能丽心中一惊,要知道,金蚕蛊乃是天下最毒之物,而田新球也是因此而成名。看来,刚才那一片金芒就是金蚕蛊了,但由于田新球收蛊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楚金蚕蛊究竟是什么形态。 “凡是可以杀人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用的,我为什么不用?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立刻离开这里!”田新球冷冷地道。 “哈哈,你也够狂的,你不知道跟我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吗?”那儒衫人似乎听到了很可笑的笑话。 “那我不管,我只知道主人说过,任何想要与凌姑娘过不去的人,都得死!已经有三十六颗脑袋被我捏爆,我见你能够躲过金蚕飞芒,应该是个人物,因此才不想你成为第三十七个!”田新球漠然道。 凌能丽心中一阵讶然,见田新球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中暗忖道:“怎么有三十六人死在他的手上呢?难道这些人全都是想来暗中对付我的吗?可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 “哦,什么时候你又多了一个主人呢?真是丢我魔门的脸,还亏你是一代宗主!”那人竟显出鄙夷之色,不屑地道。 田新球冷然以对,似乎并不为对方的言语所激,只是冷冷地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说话之间,杀气骤浓,周遭情景仿若刹那间已经步入了深冬。 凌能丽感觉到有些冷,哈不图同样如此,这股冷意是自田新球身上传来的。 儒衫人的神情也在刹那间变得肃然,他清晰地感觉到来自田新球身上的压力,那股无形但却有实的压力。 田新球抬掌,掌心隐透红芒,整个身子似乎燃上了一层魔焰,熊熊的魔焰,让人心冒寒气。 儒衫人缓缓举起右掌,曲拇指、无名指与小指,食指与中指斜挑,单指田新球,剑意森然,突然,儒衫人眉梢一动,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由得淡笑道:“原来你已有伤在身,难怪如此好心要放我一马,哈哈哈……田新球,今日你就认命吧!居然出尔反尔去助石中天那浑球!” 田新球神色一变,气势顿弱,他还是低估了对手,对方竟看出了他身上的伤势。 “你真的受伤了?”凌能丽骇然惊问道,她知道,田新球此时的武功实已登峰造极,与蔡风也不会相差多少,但田新球竟受了伤,这的确让她有些吃惊,那伤他的人又是谁呢?难道正如田新球所说,是那些想对自己不利的三十六名高手吗? 田新球没有否认,但在突然之间不战而退,同时伸手抱起凌能丽向北台顶掠去。 田新球不战而逃,这有些出乎儒衫人的意料之外,哈不图却暗中叫好,心中为田新球祈祷,只愿他跑快点。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儒衫人冷哼着如一道魅影般跟上。 田新球想走,的确没那么容易,至少在速度上,他无法胜过儒衫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带着一个人,更因为他受了伤。 凌能丽可以感受到田新球的内息流转,田新球所受的伤是来自内腑,正因为内腑受了伤,才会使他的内息流转不畅,也就影响了他奔走的速度。 “嗤嗤……”田新球虽然内息不调,但其身法和耐力却让人吃惊,在短短的刹那间,他带着凌能丽闪过了自身后袭来的十九道剑气。 田新球有自知之明,一般高手都有这份自知之明,因为他们对气机和精神的了解太熟悉。田新球知道身后追击的儒衫人至少比他厉害,在他受伤之后,他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他选择了逃逸。他的任务是保护凌能丽,即使战死也在所不惜,但是他不能让凌能丽受到伤害,因此在暗中跟随凌能丽的几个月中,他已经杀了三十六名高手,他不必问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想对凌能丽不利的人,就得死!这是蔡风的命令。 蔡风无法挽留凌能丽,也不想挽留,那对她绝对不公平。可他知道,天下间想要对付他的人太多,但却没有谁能够对付得了他,凌能丽却不同,虽然她的武功有所成就,可江湖中比她更厉害的人比比皆是,所以蔡风不得不让田新球暗中保护凌能丽。 那些无法找蔡风晦气的人,一定会拿蔡风的亲人或朋友出气。凌能丽更是主要对象,蔡风为她怒杀鲜于修礼被传得神乎其神,谁都知道,只要擒住凌能丽做人质,至少可向蔡风交换两座城池,甚至更多。所以,找寻凌能丽的人一定很多。 “轰!”田新球终于不得不回掌挡开身后儒衫人的一指。 俩人身子同时一震,凌能丽的身躯被甩了出去。 金芒一闪即逝,儒衫人双手一搓,竟化出一团云雾般的气旋,那散射的金芒全都向气旋之中飞射而入,似乎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涵洞吸引了那些物质。 “砰!”田新球的一脚也被儒衫人挡过,只是儒衫人的功力大部分放在手上,因此被震得倒退两步。 “轰!”那些金芒幻化成一团,蓦地炸成飞烟,似乎在刹那之间承受了百万度的高温。 田新球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凄厉悠长,如一柄插入云霄巨剑,裂云、破日,传出很远很远。 凌能丽的身子落地时,如坐在一团云絮之上,轻软而无半点损伤,她知道是田新球以功力相护,此刻听到田新球的长啸声,心中更冷,她明白田新球的长啸是什么意思,这声长啸旨在惊动山顶之人,那就是说,田新球对自己半点信心也没有。 那金色的烟雾所过之处,树枯枝残,就连泥土也冒出淡淡的轻烟,化为焦黑。 当儒衫人再次抬头时,田新球的掌离他已不过半尺而已,因此他唯有退! 耸肩,退!同时之间一股雄浑无伦的剑气反弹而出。 田新球的手掌微热,一股森冷锋锐的掌劲自他的腹底射出。 田新球嘴角泛起一丝异样的冷笑,极其阴森,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恶魔在他的嘴角边产生,进而影响全局一般。 “噗……”田新球的身子一震,他没有避开对手那一道剑指,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避开的意思。 “嘭!”田新球的那一掌却被对手卸了开去,卸去他一掌的是对方的肩头。 田新球的身子“蹬蹬……”倒退五大步,血水自腹腔中喷出,但他却没有皱一下眉头,嘴角依然挂着那丝阴狠的笑容。 儒衫人也退了三步,左肩一片焦黑,如被火烙,虽然他以无上的气劲卸开田新球这一掌的大部分气劲,但仍然无法避免受伤,毕竟田新球的实力也强悍至极。 田新球左手连点腹部几处血脉,阻止伤处喷血,右手却再一掌推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儒衫人脸色微沉,恼叱道:“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哼,我的命只属于我的主人,任何想伤害凌姑娘的人,都必须自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田新球的话斩钉截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已经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既然这样,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正实力!到时可别怪我不念同宗之情了!”说话之间,儒衫人肩头焦黑之印立刻转淡,化为一片火红,同时身子更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十指在虚空之中做出毫无规律的扭动。 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天地之间全都是一片死寂,甚至比死更孤寂。 凌能丽倏觉呼吸困难,如泰山般的重压自四面八方朝中间挤压。 田新球嘿嘿一声狂嘶,发结突散,头发根根倒竖如针,衣衫更炸裂如片片枯蝶乱舞。 “万毒圣体!”儒衫人“咦”的一声惊呼。 “噗噗……”无数声闷响过处,田新球依然屹立如山,但儒衫人已然暴退四丈,轻咳着,咳出的是血丝,他不知道击了田新球多少招,但他也结结实实挨了田新球八拳四掌。值得庆幸的是,田新球早有重伤在身,否则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这是毫无疑问的。 田新球依然站着,头发散披于肩头,那本来涌动着无尽活力的肌肉似乎全都失去了光泽。 有风吹过,掠起田新球的长发,拂起散飞的败叶,有两片飞到了凌能丽的脸上。 有一股药味,凌能丽的鼻子还管事,药味是来自那两片叶子上。 “滴答……滴答……”血水一滴一滴轻轻地滑落在一块石头上,发出极轻极轻的响声,但足够让凌能丽听到,因为这片林子太静了。 有一声叹息,再加上一声深深的呼吸,是来自那咳着血丝的儒衫人口中,他似乎很快自刚才残酷的肉搏中解脱出来,战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轰轰烈烈,也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但一切的一切,全都以一种野性的、原始的、疯狂的,也是最为残酷的形式展现了出来。 田新球终于倒下了,他身上的骨骼似乎已经完全不存在,如一根软软的面条般滑倒在地上,嘴角之间涌出一股黑黑的血浆,自耳根落至地面。 凌能丽的心在发凉、下沉,想必田新球已经死了,儒衫人竟然能够杀死田新球,的确不能不让她心惊,那此人又是谁呢? “天下间有几个人具备这般实力?不仅破除了田新球的绝毒金蚕蛊,更……”凌能丽的脑海中有些混乱,她的心中说不出是伤感,还是痛快,抑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种对生命的感叹。 “你杀了他?”凌能丽发现自己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平静。 凌能丽的语气的确平静,平静得连儒衫人也感到有些讶异,但他仍然十分淡然地回答道:“不错,他不可能还活着!” 凌能丽没有悲哀,田新球本身也不是一个好人,也许这是他应有的结局,抑或凌能丽并不是不悲哀,只是她觉得悲哀是弱者所做的事。 “你是谁?能够杀死他的人,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凌能丽冷冷地问道。 “你很了不起,此刻还能如此冷静,我不得不再一次惊羡蔡风那小子。不过,你越优秀就越能换个好价钱!”儒衫人嘿嘿笑道,再凝视了凌能丽半晌,方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蔡风知道就行!” “哈哈哈……”一阵低沉的笑声蓦地在凌能丽耳边响起,却非儒衫人发出。 儒衫人一惊,伸手向凌能丽疾抓,只可惜,他的反应仍然迟了一些——因为他抓空了。 凌能丽的身子已然被提在另一个人手中,正是那发笑之人。 “真是难得,堂堂大司马不在洛阳却千里迢迢跑到北台顶来寻一个小娃娃的晦气,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来人淡笑道。 “尔朱荣!”凌能丽脑海中突然一阵明朗,立刻明白儒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忍不住惊呼出来,她并没有猜错。 “你是什么人?”尔朱荣有些惊异地问道,同时目光仔细地在来人身上扫视了一遍。 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面具,如被血所染,一袭蓝衫在秋风之中泛起秋叶之色,修长的身材如枪杆一般立于林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仿若仙风道骨,又犹如玉树临风,更似孤崖苍松。尔朱荣记不起眼前之人是谁,凌能丽也从未见过此人,但她却感到一股勃勃生机在体内滋生,也激活了她的每一道血脉,被尔朱荣所封的穴道不解自开。 当然,这股力量来自神秘怪客之手。 “大司马真是健忘,你不记得我,也应该记得我这张面具呀!”神秘来客有些意外地反问道。 尔朱荣一愣,他搜肠刮肚也无法记起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不由得冷笑道:“你别再给我装神弄鬼,报上名来,是友便不要管我的事,是敌就少啰唆!” “哈哈哈……”神秘来客一阵哈哈大笑,似乎有些怒意,半晌笑声才竭,道,“好个尔朱荣,演戏的水平倒不错,那日咱们比剑未分高下,今日我倒想再来会会你尔朱家族的拿手绝技,你出招吧!”说话之间,神秘来客将凌能丽送了出去。 凌能丽只觉一阵轻风托着她,毫不费力地被送到五丈开外,她安然着地,穴道已经解开,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不过,她心中却惊骇莫名,眼前的神秘人物竟说他曾与尔朱荣比剑之下未分胜负,那就是说眼前神秘来客的武功至少与尔朱荣在伯仲之间了。可天下间除了义父之外,又有谁能够与尔朱荣平起平坐呢? “难道这人是义父?”凌能丽心中思忖着,同时心中大畅,暗道:“若是义父回来了该多好。” “你是黄海?”尔朱荣突然有所悟,神色微变,惊问道。 “哦,你记起了吗?看来大司马日理万机,已经记忆力衰退,回去得好好补补脑子了!”黄海冷冷地讽刺道,他认为尔朱荣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只是在鄙视他。 来人正是黄海,他本想去北台顶看看老朋友达摩,他知道达摩到了北台顶,但却在半途中听到田新球的长啸,这才刚好赶到了这里救下凌能丽。黄海一眼就认出了尔朱荣,他本与尔朱荣誓不两立,尔朱荣的事他当然要破坏,而且他还认识凌能丽,破魔门的眼线极多,江湖中发生的诸般事情,没有多少可以瞒过黄海的耳目,所以他早明白凌能丽的身份,只是凌能丽不认识他而已。 凌能丽倒吃了一惊,同时也大为欢喜,如果眼前之人是黄海的话,那就可以理解了。想到眼前的神秘怪客就是将蔡风自小带到大的黄海,凌能丽不知自己心中是怎样一种滋味。黄海也就是义父平生唯一的知己和兄弟,心里不自然地升起一股崇慕之情,那是一种尊敬,是一种爱戴,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静静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有一点小意外让她稍微分了分神。 凌能丽似乎看到田新球动了一下,只那么一下,是在黄海叫出“尔朱荣”名字的那一刹间,但后来凌能丽仔细看时,田新球又没有了动静,她就当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不再注意。 尔朱荣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他也受了伤,不可否认,田新球的那十二击也的确够重够狠,尽管田新球事先受了重伤。 黄海并没有因为尔朱荣的受伤而减去半分杀意,他必须将尔朱荣除去,这是一个不能存留于世的凶魔。那次他本以为“道心种魔**”纯属虚幻,这才没在意,可是后来听达摩再次述说后,才知“道心种魔**”确有其事,黄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尔朱荣练成那可怕的魔功。因此,他击杀尔朱荣绝不会因为对手受伤而手软,就像对方并没因为凌能丽是弱质女流而不伤害一般。 黄海已经不用出剑,剑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多余的,就像蔡伤已经没有用过刀一般。 剑,毕竟是身外之物,将之称为剑早已落入了俗流,真正的剑手反而手中没有剑,无剑在手,剑却无处不在。 指,就是剑;人,也是剑。剑随心生,由物演化,但黄海已将剑演化成了物,这是剑道的另一个境界。 尔朱荣诧然相问,黄海说出了一个名字,这是由他自己命名的境界——无物剑道! 尔朱荣的脸色变了,就因为这四个字,他似乎看到了黄海内心的另一个层次——视万物为无物。在虚无中搜取缥缈的灵意,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所不在,这也能够成为剑?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问话之时,而是展现的时候,尔朱荣必须面对这一切的一切,包括他的夙敌黄海。 两个并存于世的剑道宗师,所展开的是前所未有的剑道霸主之争,抑或是代表道魔两宗最高境界的接触。 尔朱荣首先出剑了,一道乳白色的光润之中,有点空灵的青影,淡而实在。 凌能丽睁大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她居然看出了尔朱荣的手中无剑。 以气化气,贯空而出! 黄海一声轻啸,身形化为一道虚影,几片枯黄的败叶在他的立身之处打了几个旋儿,然后化为虚无。 黄海出现在尔朱荣的左侧,那是一柄巨剑,无锋无刃,淡黄而优雅的巨剑。 无锋无刃,更具皇者霸气,杀意也更甚更强,如滔天浪潮,只让人心血浮涌。 叶飞、枝折、鸟惊。 数道剑气自凌能丽的身边射过,穿透树干,没入远处,森寒的杀意让五丈开外的凌能丽犹如站在一个冰窖之中。 “哧……”兔起鹘落之际,俩人已经交换了数击,劲气卷起一阵狂野的旋风,如风暴一般以俩人为中心向外扩展。 败叶,在田新球的尸体四周打着旋儿,凌能丽已经看不清黄海与尔朱荣的身影,二人纵横腾掠之间,尽是剑气风声。 当凌能丽看清俩人的身形之时,已是俩人跃离分开之际。 “你不是尔朱荣!”黄海低喝了一声,目光透过那面具间的两孔,变得无比锋利。 尔朱荣退开身子,又是一阵轻咳,有些讶然地问道:“何以见得?” 黄海有些疑惑,此际,他脸上的面具竟自中间裂开,化为两半。 凌能丽一呆,她看到了黄海的一个侧面,一张极其俊秀的脸,她更似乎可以捕捉到那眼神之间的沧桑。 黄海没有在意面具的变化,只是仔细地审视着尔朱荣的一举一动,可是他却看不出半点不妥。那只是一种感觉,他觉得眼前的尔朱荣极为陌生,并没有上次交手时的熟悉感觉,也许,这只是一个错觉,眼前尔朱荣的武功,似乎比上次更为深厚了,剑道也进入了另一个境界,虽然受了伤,但黄海却没有占到半丝便宜。 “你刚才用的就是‘道心种魔**’的心法吗?”黄海神色凝重,有些惑然地问道,尔朱荣刚才的最后杀招的确邪异莫名,若非他的速度快,只怕此刻也已如脸上的那张面具一般变成了两半了。自这一点上,黄海也感受到尔朱荣的狡诈,那突然的杀招的确够狠够辣。 尔朱荣脸色也变了变,表情古怪地笑了笑,道:“你还真识货,既然你能说出它的名字,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黄海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更多了分几洒脱,半晌才道:“尔朱荣,你的眼睛出卖了你,就凭你,也想练成‘道心种魔**’?虽然你刚才那一剑有些名堂,但就凭你这个样子想让我见识一下,大概还办不到!” 尔朱荣正被黄海说中了心事,心血浮涌之下,再也压制不了体内的伤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堆鲜艳的血,他伤得的确太重,刚才最后使出的那一记杀招居然没有伤着黄海,这的确大大超出尔朱荣的意料之外,他自己反因未及时疗伤,又强催功力使得加上加伤,几乎没有再战之力,但这一切却没能逃过黄海的眼睛。 “尔朱荣,你只好认命了!”黄海有些可惜地道,失去一个真正的对手,会使人多一分孤独,尤其是已达到黄海这种境界之人,是以,他分外珍惜每一个对手,但是对于尔朱荣,他绝对不会手软。 尔朱荣再次接连呕出两大口鲜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目光之中有些落寞之意地问道:“你真的一定要杀我?” 黄海感觉尔朱荣的话有些好笑,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必须死,这是命运!” 尔朱荣惨然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迹,阴狠地道:“你会为你的这个决定而后悔的!” 黄海有些异样,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讶异地望了尔朱荣一眼,淡然自若地道:“我黄海做事从不会后悔,即使错了也会让它继续错下去!” 尔朱荣不再说话,只是仰天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那你就试试吧!” 黄海有些惊异,他在刹那之间似乎发现尔朱荣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无法揣度和看透的人。 “难道他还有什么绝招不成?”黄海心中忖道,凌能丽的手心却渗出了汗水。 剑,尔朱荣的剑,青幽而窄短。 尔朱荣竟用了剑,在刚才交手之时,尔朱荣根本就未曾用过它,此刻却自袖中滑出。 一剑在手,尔朱荣顿如崇山峻岭一般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气势,只不过,这完全是一种死亡的气机。 天与地、人与自然似乎全都要在这股死亡的气势中毁灭。 凌能丽的心在发颤,她从来都没有这一刻如此深切地品味到死亡,那是一种实在而遥远的感觉,可是她清楚地感受到死亡脚步的逼近,这一切,只来自尔朱荣的剑——死亡之剑! 死亡的气息,浓如酒,黄海深深触动了一下鼻息,似乎是在嗅这浓浓的死亡之气,不香、不臭,这是一种不能用语言来阐述的气息,只是一种精神上的感觉。 从精神上死去,最先死的人,是尔朱荣。此刻的尔朱荣已经没有一丝生气,因为他已将自己的精神灵魂全都毁灭,只有以自身的死亡为代价,才能够驱动这死亡之剑而发出毁灭一切的力量。 传说中,天魔门有两大镇门之宝,一是天魔册,另外一件却是得自魔界的死亡之剑。数百年来,那几乎是人们淡忘的一个传说,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见过死亡之剑,所有见过死亡之剑的人都已死去,而用过此剑的人也没有一个活着。这是一个传说,神秘的传说,但黄海曾听说过。不过,此刻的他并不在意对方的剑,而是在意尔朱荣的那种意境,死亡的意境。 “你手中的就是死亡之剑?”黄海有些惑然地问道。 尔朱荣没有任何表情,语调也变得生硬而怪异:“它将会同我在今日一起毁灭!” 黄海和凌能丽禁不住同时心头发凉,他们已听出了尔朱荣口中必死的决心。 “你想要与我同归于尽?”黄海冷然不屑地问道。 “看来你并不傻。我忘了告诉你天魔门中的三大神功是什么,在你死亡之前,我不妨告诉你一些。天魔门的三大神功,第一就是本门的无上宝典天魔册中的‘道心种魔**’,第二就是古往今来只有三人练成的‘不归剑道’,第三就是‘天魔神舞’……” “你所练的就是‘不归剑道’?”凌能丽骇然问道。 尔朱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似乎有些得意,漠然道:“我就是那三个练成‘不归剑道’的人之一,这是幸运,也是不幸。不过,从今以后,这个世间就再也不可能有人能使出‘不归剑道’了。而你们也是最后几个见识过‘不归剑道’的人,你们是不是感到荣幸?” 黄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芒,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冷然地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尔朱荣丝毫不介意地笑了,但这种笑容,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心中泛寒。 死亡之气越来越浓,而尔朱荣不再言语,脸上泛起一丝死灰色,同时短剑微扬。 短剑微扬,一抹淡淡的青灰之色在剑身泛起、流转,那透过树隙洒下的阳光似乎在刹那之间变得阴沉而森冷。 无风,飘飞的树叶也在瞬息间静止。整个林子,唯有一片死寂,了无生机的气息之中,黄海轻轻地吸了口气,目光之中竟多了几许怜悯之色,他终于明白了尔朱荣这一剑的含义。 短剑未出,但黄海的的确确明白了对方这一剑的含义——万念俱灭、万物皆亡的一剑,也就是所谓的“不归剑道”。 黄海没有丝毫惊异,他并没有惊异的必要,真正的高手,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能准确地区别出来。因为,这些人修炼的不仅仅是招,更是修心。习武修心,天塌不惊,这才是高手的心,高手的定力。 凌能丽心头禁不住抽动起来,手心更渗出冷冷的汗液,她想退,可是双脚完全不听使唤,似乎被那股强大的压力给吸住了。 尔朱荣的剑缓缓抬起,平指黄海的眉头,也在此时,黄海的手中也多了一柄剑。其实,那并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能算是一柄匕首,八寸长的匕首。 匕首呈银灰色,不知是何种铁质,但凌能丽感觉到一股博大而浩然的气息在这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林间滋生,犹如破土而出的新芽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 凌能丽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大减,整个人也顿时轻松起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知道这两大高手的疯狂一击是难以想象的,蔡伤与石中天那一次交手,使得方圆二十丈毁于一旦,此刻,她只不过距黄海俩人数丈而已。如果双方真的交起手来,她可能会是池中之鱼受其殃及,所以,她飞退!足足退了三十丈,仍能够清晰地看到黄海与尔朱荣的情况,也能够听到那里的声音。 黄海轻笑了一声,悠然道:“我们将要完成的,是道宗与魔宗未完的剑道之决,也好在今日做一个了结。只可惜,今后将失去一个最好的对手,我又要增添几分寂寞了。” 尔朱荣冷哼道:“不会,你在今日之后,不可能还能感受到寂寞,因为我们一定会共赴黄泉,但天魔门的剑宗与道宗的恩怨并不会因此而终结。” 黄海笑了笑,有些讶然,舒了口气问道:“难道剑宗还有传人?” 尔朱荣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道:“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外人无法知道的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尔朱荣,而是他的孪生哥哥。但我也叫尔朱荣,因为我是他的影子,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你所说的尔朱荣此刻仍在洛阳,所以,剑宗和道宗的恩怨并未完结。” 黄海这次真的有些意外,的的确确感到意外,尔朱荣就像是在说故事一般,同时他心中也立刻明白,刚才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这也的确是一个秘密,黄海从来没有听说过尔朱荣会有一个影子兄长,在天下人的眼中,尔朱荣就是尔朱荣,可事实上尔朱荣是两个人。 黄海愣了半晌,才问道:“但是‘不归剑道’却只有你才会!” “这是事实,任何想练成‘不归剑道’之人,都不能够分心太多,所以处理国事的人不是我。而在剑宗有史以来,也只不过三人练成了‘不归剑道’,除始祖外,就是当年与葛洪交手的高祖师。”尔朱荣不无得意地道。 黄海表情再次舒缓,他听说过当年葛洪祖师与魔尊交战的典故,只不过,他比外人知道得更清楚一些而已。因为他自己本是道宗的传人,属于葛洪一脉,葛洪与魔尊之战也被后人载入典籍之中。因此,黄海想起了葛洪当年的确提到过这样一种可怕的剑道,处于一种自毁的边缘。将所有的生命和精力凝于一点,暴射成超乎自然的毁灭力量,而这就是天魔门镇门二宝之一的“死亡之剑”里的秘密。 当年魔尊手中并无死亡之剑,是以,并未能将生命的精华和灵神凝于一点,而是散成暴雨,也正因为如此,葛洪在那一战之中活了下来。 葛洪也直言这一招可以将他化为飞灰,只要对方手握“死亡之剑”,这是无法抵挡的一剑。但这“死亡之剑”却只能用一次,它将在一切都被毁灭之时,自身也化为碎片飞灰,那是一种超脱自然、超越生命的魔功。因此才叫“不归剑道”。一旦使出就再无回头之路,也只有当练成“不归剑道”之人逼临绝境时,才会动用这剑出不归的杀招。 尔朱荣却选择了“不归剑道”,这也是他觉得让黄海应该后悔的筹码。 黄海这一刻变得十分轻松,轻松得让尔朱荣有些讶异和不解,“难道黄海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尔朱荣心中这么想着。 尔朱荣的“死亡之剑”开始嗡鸣,似乎是死亡的钟声已经敲响,但他发现那柄匕首已经到了黄海的右手。 匕首到了黄海的右手,左手出指,形如窄长而锋锐的利剑,带着如火舌般的芒尾,向尔朱荣逼至。 没有人分得清这究竟是剑抑或还是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黄海的这一击绝对可以要任何对手的命,包括尔朱荣。 尔朱荣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不过,尔朱荣却没有想到活,是以他出剑了。 剑出,天地暗! 阳光依旧,秋叶枯黄。无风、无意,一切都显得那般矛盾,有太阳却无光,有秋叶却无景,一切都是那般空洞。 这是死亡,一种另类的死亡,时间的死亡,空间的死亡,精神的死亡,灵魂的死亡,所死的全都是一些抽象不可理喻的东西。但这个宇宙、这个空间本就是一种抽象的组合,正因为如此,这一剑的死亡才会显得那般可怕和难以理解,但它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黄海的动作突然显得十分笨拙,十分迟缓,他击出的左手也似乎在这一刻中慢慢死亡,包括那窄长锋锐的“剑”,这是一种无可抗拒的突变,首先是来自精神上的。 尔朱荣的身形也跟着这一剑的击出而变形、扭曲,他正在将自己所有的生机和精神灵魂向这柄“死亡之剑”聚集、传送,当他化为飞灰之时,也就是“死亡之剑”毁灭一切的时候。 黄海的动作变缓,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过程,他并不想这样,但他无法摆脱那股传自“死亡之剑”上的魔力对他精神的束缚,可他仍然尽力推动着左手,这是黄门左手剑最厉害的杀招——暗云吞日!只不过此刻已经失去了那种震慑性的霸杀之气,但黄海脸上的表情依旧那般自信,那般自在,因为他仍有未动的银灰色短匕。 那是右手,一只从未真正出击过的右手,在他的左手不再前行之时,右手出! 江湖中人都知道“哑剑”黄海的左手剑已达到了极峰,更成为江湖排在第二位的绝世剑客。有人说,“黄门左手剑”是黄海师门所创,也有人说“黄门左手剑”是黄海自创,其理由是:黄海的师父并不姓黄,而天痴尊者似乎也没有传闻说他会“黄门左手剑”。因此,“黄门左手剑”是黄海所创是最为实在的说法,天下间能够将左手发挥到黄海这般境界的人,仍没有! 江湖中人并没有讨论过黄海的右手,因为黄海的右手绝对没有左手的名气大,人们说到黄海,就想到他的左手,想到剑,却没有一个人赞美黄海的右手剑法厉害。 的确,黄海的右手剑法的确不如左手,江湖中知道的人极多,但人们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一个能够将左手剑法练得出神入化的人,他又岂会练不好右手? 黄海的右手出,并非是剑,而是匕首!没有任何力量可阻住他的右手出击,这是他的秘密,关于右手的秘密。只不过,此刻已经不用再以任何语言去渲染,不用再以任何感叹词去表示惊讶的程度,一切都是自自然然的。 尔朱荣那双已经有些扭曲的眼睛展现出一丝异样的惊骇——黄海的右手完全不受他剑中魔气所束,还击开了他布下的死亡之网。 远处的凌能丽也清楚地感应到这一切细微末节的变化,因为她发现自己并未能脱离那张无形的精神之网,此刻她的心情由忧转为喜。不过此刻,凌能丽更发现了一件让她惊喜莫名的事。 第185章 第十七章 邪王之死 田新球居然在突然之间再次跃起,如一头凶猛巨大的老虎,那动作之猛之快连凌能丽也吃了一惊。 “轰!”田新球的双掌重重印在尔朱荣的命门穴上。 事出突然,而田新球的来势太快,尔朱荣根本就不及回救,也无从防备和相抗。 尔朱荣身子狂震,“死亡之剑”更发出巨大的嗡鸣之声,那死灰色的剑芒暴射。霎时,天光尽暗,犹如回到了黄昏。 黄海顿时只觉压力大增,右手的攻速也慢了下来,不由得大骇,心中暗叫不好,田新球的一击之力,反而被“死亡之剑”吸收,更增凶性,这下弄巧成拙。 尔朱荣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 “嘭……”田新球又再补数掌,那剑芒再盛,死亡之气更烈,远处的凌能丽似乎每一根神经都被封死,黄海也觉得自己的经脉在逐渐死去,他再也无法阻抗那超乎天地自然的魔气,“呀……”的一声狂号起来。 凌能丽骇异若死,也立刻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黄海与尔朱荣的距离近在咫尺,但却已经无法逾越,此刻黄海的狂号之声更是惊心动魄,但也使这林间那股奇异力量波动了一下,凌能丽终于可以发出声来。 “战龙,快抱住他!”凌能丽歇斯底里地大呼,自己几乎已近虚脱。 田新球一震,立时如一头野兽般张臂死命抱住尔朱荣的双臂,并张口向尔朱荣的“新识”穴上狂咬而下。 原来,田新球刚才并没有被击死,他的毒人之躯生命力之强完全不是以普通人的思维可以想象的,虽然他的五内几乎尽碎,但其韧性和超强的生命力却支持着他一时未死,体内的肌理也在迅速修复,他完全不会感觉到痛。在他听到眼前之人就是尔朱荣时,那生命里有个潜在的声音在呼喊道:“这人就是你一生中最大的两个仇人之一,这人就是你一生中最大的两个仇人之一,你要杀了他,你要杀了他……”仇恨更激活了田新球疯狂的意志,他竟在短短的时间之中凝聚了强大的功力,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死尔朱荣!但他却没有想到因为他的突袭,反而导致弄巧成拙的后果,这时经凌能丽提醒,立刻明白过来。毕竟,他仍然有着自己的思维,这就是毒人最具特色之处,所以,他不仅抱住了尔朱荣,更张嘴啃咬尔朱荣的新识穴。 新识乃经脉外部奇穴之一,在第三颈椎脊突下一寸半处,它可以控制人的后脑、项部、肩背。若非田新球乃是药道高手,深通医理,别人绝难找准这个穴位。一般情况下,所有的高手对位于经脉上的穴道都会有所了解,但对于经脉外部的奇穴却是并无所知了。 尔朱荣再一震,剑气一弱,顿如鬼魅一般凄号起来,身子一阵抽搐。 黄海岂会再错过机会?右手的匕首带起一溜电火,直逼向尔朱荣的心脏。 “叮……轰……”尔朱荣拼尽全力,将“死亡之剑”一移,正好斩在黄海的匕首上,奇事突然发生了。 天空之中倏然降下一团大若斗笠的雷火,似乎自异度空间中蹿出的鬼王,突然得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黄海飞退,以他最快的速度飞退,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快过那团雷火。 凌能丽只感到一阵炽热的热浪扑面,然后是一股无法抗拒的气流,只觉天在转、地在摇,她无可抗拒地被抛出十丈开外。 当凌能丽醒来之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呆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刚才立身之处。 没有淡黄的秋叶,没有半青半黄的小草,有的只是一截截焦炭般的木头在静立着,一根根焦枯的树枝,就像剥去衣衫赤身**露在风中的干枯老头。草木皆无,那雷火击下之处有一个坑,以那个坑为中心,方圆三十丈全都是一片焦土,没有一棵树木仍有半分生机,没有一根草茎仍有活力。 凌能丽发现了黄海,那淡黄色的衣衫也碎裂成块块破布,与她相隔不远,正在那焦土的边缘枯坐着,似乎是一堆腐朽的木头,凌能丽感到心下骇然。 “黄叔叔!”凌能丽唤了一声,试着撑起身子,却感觉到有些乏力,那雷火毁灭性的力量似乎也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损伤了。她有些不明白,那是自哪里喷下的雷火?此时的天空依然是那么明朗,刚才并没有乌云笼照,虽然她知道那些绝世高手交手之时,总会有天人交感的现象出现,就如蔡伤与石中天交手,那晚突然电火交加,巨大的冰雹狂下,可是这雷火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世上的许多事情都不是以常理可以推断的,有些事情注定只会成为谜。正因为世上有太多人类所无法明了的谜,才使人类变得更有意义,不是枯躁乏味的,活着变得更有意义。 黄海没有应凌能丽的呼喊,仍是坐着一动也不动,直如一堆朽木。 凌能丽的心中升起一团阴影,一团无法解释的阴影,所幸她仍能够爬起来行走。 她没有看到田新球,也没有见到尔朱荣,但却看到了那约有四丈见方的大坑,坑中之土焦黑一片,无法想象那是被一股什么力量摧毁,但那的确非人力所能为的。 凌能丽两步只能做三步走,那焦土之外的树木全都已枯萎,树叶落得满地都是,她踩在树叶上极为小心地向黄海行去。 黄海的脸色有些焦黄,但却并不像那些树皮和地面一般。 “黄叔叔!”凌能丽轻轻地唤了一声,她想自己应该叫黄海为叔叔,因为蔡伤是她的义父。 黄海的眉梢轻轻动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未曾开口说话。 凌能丽大喜,黄海并没有死,她自然大为欢喜,忙问道:“黄叔叔,你没事吧?” 黄海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没事,快扶我上山!” 凌能丽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又问道:“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黄海蓦地睁开眼来,凌能丽倒吓了一跳,她竟发现黄海的眼珠子是幽蓝色的,更射出森冷邪恶的光彩。 凌能丽骇然惊退数步,惊问道:“黄叔叔,你的眼睛……” 黄海叹了口气道:“我的精神已被邪魔所侵,我怕自己压制不了这种魔意,所以必须尽快上北台顶,让了愿大师和达摩相助我逼出魔灵!” 凌能丽大惊失色,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但她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本来准备去给哈不图解开穴道,可现在黄海的事不能有丝毫耽搁了。 黄海的身子冰凉,更在不停地颤抖,显然是他正在与入侵的魔灵相抗。 凌能丽也不知道事情怎会变成这样,以黄海的功力,居然被邪魔入侵…… 北台顶之上,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凌能丽很敏感地感觉到,虽然此刻背上的黄海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的心思也越来越乱,但她仍感觉到北台顶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并且,她还看到了几具尸体,这是她并不熟识之人的尸体,那就是说,北台顶之上,已经历了一场拼杀。 “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找上北台顶呢?那师父呢?这些人是不是师父所杀?”凌能丽的心中这样猜测着,不过,她的步子变得小心起来。 了愿大师和达摩诸人在忘情崖,这也是天痴尊者、烦难和佛陀联衲升天之处。 登上忘情崖的路并不好走,这也成了忘情崖的一大特色,忘情崖在叶斗峰北面。(注:五台山由五座高峰组成,东台望海峰,南台锦绣峰,北台叶斗峰,西台挂月峰,中台翠岩峰。其中以北台顶叶斗峰为最高,峰顶最阔。) 凌能丽在离忘情崖二十余丈之时,就已听到了兵刃交击之声,极为清晰,不由得放缓了步子。 “老贼魔,今日本公子定要为七老报仇!不宰了你,本公子不姓凌……叮叮……”在兵刃交击声、吆喝声中,凌能丽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这使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无比的欢欣。 这分明是凌通的声音,凌能丽一听就知道,怎叫她不欢喜?只是她不知道凌通怎会找到北台顶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小子,你少吹大气,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与我作对?简直是不自量力!”当这个阴冷的声音传入凌能丽的耳朵之时,凌能丽眼前一亮。 凌能丽忍不住惊呼出声:“石中天!” 那说话之人竟然是独臂邪王石中天,而石中天身边的两仆却被一群高手围攻,那与石中天对阵的人正是凌通。不过,一起攻击石中天的,还有另外两名剑手和一名刀客。 那两名用剑之人赫然有剑痴在其中,只不过,攻击最为凶猛的仍是凌通。 凌能丽的惊呼自然也惊动了这些人。 “丽姐!”凌通一见对方是凌能丽,忍不住欢呼一声,但险些被石中天趁虚而入,击个措手不及。 几个月不见,凌通的功力似乎比以前高出了数倍,每一剑的气势如潮,风雷隐动。看得凌能丽暗暗称奇,不明白凌通的功力怎会进展得如此之快,那完全有些不合常理,但姐弟相见,其欢喜之情却非任何言语可以描述的。 “老贼魔还想顽抗?本少爷就早一点送你去见阎罗王好了!”凌通似乎极为恼怒,剑势再次一紧。 凌能丽心中大感不安,石中天的厉害她可是亲眼见过的,以凌通的武功又怎是他的对手?即使武功再提高几倍也无济于事,不过观看一阵后,凌能丽立时明白,石中天早已受伤,步法之间有些难以为继,根本就没有往昔那般自然而利落。 “是谁伤了石中天呢?”凌能丽有些惑然,她心中明白,这绝不是凌通所伤,而助凌通的那老者也不够资格,“难道是……”想到这里,凌能丽心中一急,忍不住呼道,“师父!”同时背着黄海就向忘情崖奔去,却并不理会凌通,因为她看出凌通应该还可以勉强撑下去。 “你们谁能够斩下那两个老妖怪的脑袋,赏银一万两!”凌通财大气粗地呼道,他这样杀得有些烦了,总想那边的人赶快干掉石中天的两仆,前来助他一把。 石中天的厉害的确让凌通吃惊,不过,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对手是石中天,其武功只不过发挥了四五成,若是未曾受伤之时,只怕此刻的凌通早就没有如此嚣张了。 石中天心中怒极,这小娃不知天高地厚地缠着他,的确很烦,不过,凌通也正是他所要对付的对象,就因为对方曾破坏过他的好事,破坏了他追杀萧衍,这才使他在南朝损失了大部分实力。而萧衍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就立刻对他存于南朝或明或暗的实力施以无情的打击。 萧衍也曾来自江湖,对于江湖人的一贯伎俩,他并不陌生。是以,此刻石中天在南朝竟很难容身,而凌通更是萧衍培养起来的另一股实力,对于任何可能成为他敌人的人,都绝不会手下留情。而此刻的石中天身负重伤,对萧衍的所作所为有些无可奈何,想到这里禁不住又再一次咒骂起田新球来。 原来,他在上北台顶的途中,与田新球已经战了一场,他自然不知道田新球已经成了毒人,更为蔡风所控制,还当田新球又反过去帮助尔朱荣了。石中天心中很不明白,为什么田新球似乎并不认识他,在他报出名字之时突然出手,只杀得他措手不及。若不是两大仆人同时出手,这次他肯定会栽到家了,说不定还会被田新球所杀。 田新球的武功提升之快,完全超出了石中天的想象之外,石中天的不灭金身在蔡伤那一役之中被破,虽仍有神功护体,但还是免不了受伤。 在石中天主仆三人的联手之下,最终使田新球重伤而逃,这也是为什么田新球与尔朱荣交手之前已经身受重伤的原因。 与尔朱荣交手之前,田新球其实是在抓紧时间疗伤,因此未能在尔朱荣制住凌能丽之前现身阻止,只是扔出几颗石子警告凌能丽,这也是凌能丽能听到石子击树声的原因。只是到了不得不现身之时,田新球方出手应战尔朱荣,完全顾不了全身的伤痛。 石中天与田新球的体质不同,他恢复伤势绝对没有田新球快。看来他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没料到机缘巧合之下,蔡风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使得他今日还要受一个小孩子的恶气。 剑痴杀得凶狠,似乎跟石中天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那边是十名随凌通前来保护他的南朝好手,紧围着黑心仆木耳和夜叉仆花杏缠斗,一时也是斗得难解难分,那两仆的武功也十分厉害,还杀了几名凌通同来的护卫,也就是凌能丽在路上见过的几具尸体。 凌能丽却心系五台老人,背着黄海直向忘情崖冲去。 石中天立刻认出了来者正是蔡风的红颜知己,且是上次欲擒却未得手的凌能丽,再见凌通也称她为丽姐,心头不由得大喜,不过他弄不明白凌通与凌能丽及蔡风之间的关系,他还当凌通是南朝中人。 至于凌能丽其人,石中天倒是十分熟悉,心道:“我只要擒下这女娃,今日就可控制全局,包括五台老人那老不死的。” 石中天今日前来,也就是为了擒下凌能丽,同时他还想去看看了愿大师对圣舍利究竟是否已经化开。此刻见凌能丽回来,似乎还背着一个重伤之人,且步子有些虚浮,想来是受了伤,这样擒拿起来定是极为容易。 凌通似乎也在刹那之间明白了石中天的恶毒用心,忍不住惊呼道:“丽姐,小心!”但是,他仍发觉迟了一些。 石中天的身法快绝,虽然功力大打折扣,可他所学之博之精,根本不是凌能丽所能比拟的,何况此刻的凌能丽不仅自身脉象混乱不堪,还背负着黄海那百多斤重的躯体,又心系五台老人,哪里还能抗拒? 凌通大惊,手中的屠魔宝剑如闪电般追至,石中天竟在他们的围攻之下仍能抽身而出击凌能丽,这份功底,是凌通无法相比的,但此刻凌通的功力却惊人至极,屠魔宝剑之上竟射出五尺多长的剑芒。 剑芒赤红,在凌通的惊怒之下吞吐不定,但石中天根本就不在意,因为他认定那剑芒不可能追赶得上他。 凌能丽大惊,玉手轻挥,似要挥开石中天的魔爪,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眼见不可幸免地被石中天所抓,忍不住惊呼出声。 石中天大喜,但他的得意并没有太久,因为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比他更为邪恶的眼睛。 幽蓝幽蓝的眼珠,闪烁着一种如同魔鬼般邪恶无伦的光彩。 石中天的心似乎在刹那之间被毒蛇咬了一口,一阵抽搐,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世上竟有这样一双可怕得不能用言语描述的眼睛。 其实,眼睛并不可怕,眼光也不可怕,幽蓝之色本是一种赏心悦目的色调,可是这双眼睛里所蕴藏的那股凶邪魔意,却是比任何可怕的毒物更可怕,那纯粹是一种精神和意识上的震撼。 正当石中天震撼之时,一柄锋锐无伦的剑自凌能丽的背上射出,带着无边的戾气和张狂魔意,以破天裂地的气势射向石中天。 石中天大骇,他看到了那一点幽蓝幽蓝的光彩,那是剑芒的核心。 石中天退,以他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飞退,这是他能够做到的也是必须做的一件事,因为他看清楚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那个曾与他出生入死的“哑剑”黄海。 他不明白黄海怎会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但他却知道,这柄剑并非真正的剑,而是黄海的身体,一个无坚不摧的身体。其实,那仍是一柄剑,世人无法想象的剑。 黄海的剑道,已经超出了石中天的想象,而且石中天也感觉到了黄海体内那股奔涌的邪魔之血。 凌能丽忍不住惊呼,她的背上一轻,也同样感觉到那疯狂的邪恶之意在她头顶掠过。 凌通大惊而呼,剑痴也在惊呼,他们皆是用剑之人,自然知道欣赏这一剑的艺术。不过,他们却无法抗拒那邪恶的剑意,除了凌通之外,所有人都骇然飞退两丈。 剑灭,如化在虚空的水气,唯有那张狂的邪恶之气仍弥漫于虚空之中。 “会主!”剑痴忍不住惊呼道。 凌通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望了静坐于地如木雕般的黄海一眼,有些惑然问道:“你就是我师父黄海?” 剑痴忙躬身行礼,凌通却并不下跪,他嗅到了黄海身上那张狂的魔意。 石中天静静地立着,脸上绽出一丝极为古怪的笑意,目光更如死灰般望着地上坐着的黄海,发出几个短促无力又显得十分得意的字:“你……也……会……入魔,哈……” 石中天想笑,但是在他张大嘴时,眉心处竟滑下一串血珠,自鼻尖到人中再到下巴,全都渗出了细密的血珠,笑声未尽,人已仰天而倒,溅起了一片地上的尘埃。 他死了,头脸分成了两部分,谁也没有想到一代邪王死时竟如此简单…… 蔡风并不想对邯郸动用太多的武力,毕竟邯郸是元叶媚的家,也是元府所在地,不管元浩认不认蔡风这个女婿,他都是蔡风的岳父。因此,对于邯郸,蔡风只想劝其归降,如果劝降无法达成的话,说不定也只好攻城了,不过,他并不希望伤了这难缠的岳父。 蔡风更暗中自广灵接来了刘瑞平,这是两桩头大的婚事,由于两方的情况处于敌对,婚礼不能太过铺张,那只会对刘家制造更多的压力,让刘家无法立足于北朝。所以这次的婚礼举办得虽然极好,但只属于义军内部的高级将领。 婚礼由葛荣与齐皇后及王敏诸人主婚,同时,刘家也派来了刘傲松和刘承东,元家莅临的人物是高阳王和河间王及元叶媚的姨妈及姨夫田中光。 参加婚宴的人也达逾千,可算得上是盛大的婚礼,明媒正娶了。只不过,这样的婚礼对于蔡风如此身份的人来说,仍有些简陋。如蔡风这般身份之人办喜事,应该是满天下邀请宾客。 当然,这只是一个仪式,在蔡伤和胡秀玲及元定芳回归中土之时,必须再重新举行一举婚礼,那时候,将向满天下散发请柬,这是葛荣的主意,包括这次婚礼,也是葛荣的主意。在蔡风的心中,其实仍有一处轻伤,也可以说是一个结,一个让他烦恼和无奈的遗憾。不过,他爱元叶媚,也同样不会忘了对刘瑞平的责任,何况刘家和蔡伤的关系非比寻常,他终须给俩人一个名分。 蔡风是葛家军的一种精神支柱,葛家军的前期组合支柱是蔡伤与葛荣,因为前期多是各寨头绿林人物及附近的百姓,现在却不同了,现在拥有大军百万,需要的就是一个外在表现极强,且能臣服人心的表率。 蔡风,几乎成了百万义军的偶像,因此这次婚礼的气氛极为热烈。 不过,婚礼的第二天,葛荣就找来了蔡风,也就是昨天。 葛荣说的是一个极不好的消息,蔡风也见到了几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这就结束了蔡风的蜜月之乐。 万俟丑奴求援,向葛荣借助将领。 这的确有些荒谬,但葛荣却极为慎重以待,并不当这是一件荒谬的事,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极讲情义之人,所以他的朋友多,多得满天下都是。是以,万俟丑奴相信他,胡琛也相信他,这才出言借将。 这很意外,万俟丑奴前些日子才接收莫折念生的大部分义军,使自己的实力大增,可不到几个月时间,却向葛荣借将,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蔡风没有因此而奇怪,因为他不是俗人,他有自己独特的思想,更因为信中所说的事实和那几个身份特殊来客的叙述。 万俟丑奴的武功被废,胡琛遭害,这说起来的确有些危言耸听,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不过,蔡风和葛荣相信了,因为出手的人是叶虚、区阳、区金、区四杀。有这四大高手的联袂出击,没有多少事情是干不出来的,所以蔡风相信这几个来客所说的话和信内的内容全属事实。 域外联军的介入,使得义军形式有些异样,蔡风和葛荣所做的是同一个目的,尤其是蔡风,他要面对的是为万民请命,澄清天下,使千万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如果域外联军的铁蹄踏足神州大地,他是第一个不允许的!何况,击杀区阳老魔是蔡风的首要责任,他必须作出一个决定。 葛荣和蔡风对万俟丑奴的信都很感动,那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真诚的信任,同时也暗暗表示万俟丑奴要将领导权交给葛荣或葛荣所信任的人,那是一种知遇和知己的恩情。 更重要的是,葛荣知道万俟丑奴与他背负着同样的使命,不可避免地成了与魔门相斗的前锋,也是代表。所以,万俟丑奴才会选择向葛荣借将,而并没有将希望寄托于侯莫等义军首领身上。另外,也许是因为葛荣属下的确有着数不尽的将才之故吧。 那几个特殊人物都是胡琛和万俟丑奴的亲信,他们告之蔡风,胡琛之死,是因为救万俟丑奴,以自身为万俟丑奴挡了区阳要命的一指,这才重伤不治而亡。赫连恩也受了伤,万俟丑奴与叶虚、区金搏命之时,受了重伤而武功尽失。区金也身受重伤而退,那一战极为惨烈,而引起酷战的却是一本莫须有的长生诀。 也不知道区阳自哪里听到,说长生诀在万俟丑奴手中,便向万俟丑奴索借,但万俟丑奴说自己没有,于是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后来被叶虚杀了数百兄弟冲出了重围。不过,与叶虚随行的所有高手全部击死,只剩区阳、区金、区四杀和叶虚逃走。 蔡风和葛荣更生出无尽感慨,他们禁不住对胡琛产生了一种无限敬意,这种人才是真正重朋友而轻生命之人,也难怪万俟丑奴死心塌地为胡琛办事。 葛荣最信任的人,就是蔡风、何五和游四,因此,对于这些机密事情,这几个人也知道,还有葛存远和葛悠义。但是葛荣只认为唯有蔡风才能担此重任,因为能够让万俟丑奴手下将领信服的人,必须是个有足够声望之人。何五和游四近来虽然声名不小,但却不足以让万俟丑奴的手下心服,一个不好,反会将那股义军弄得四分五裂,岂不是弄巧成拙? 葛荣其实也明白,万俟丑奴之意也是蔡风,唯有蔡风或葛荣自己方可胜任,但葛荣本人当然不能亲自前去,就只好派蔡风去了。 葛荣也有自己的打算,蔡风若能将那一路义军带好,将来东北与西北两路义军直击洛阳,那时北魏势必形如破竹。他相信蔡风的能力,更重要的还是要粉碎域外联军,也只有蔡风的才智方能完全控制好全局。其实,这是一个很沉重的包袱。 葛荣对自己部下的将领极为自信,在他的计划之中,此刻大局基本上已定,凭借官兵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动摇葛家军,为了更好地把握大局,西北高平这颗棋子,他一定要下得稳而准,这也是他不顾打扰蔡风蜜月之美,也要让之赶去高平之因。 蔡风也知道,葛家军此刻不用他压阵也照样可以稳住阵脚南征,所以他很放心地答应前去高平。 刘瑞平和元叶媚缠着蔡风一定要同去,但由于高平局势未定,带着二女可能会有些不方便,所以蔡风并不想带她们同去,只不过被刘瑞平和元叶媚纠缠不过,只好答应让她们一起去了。 今日,蔡风整装出发,并没有带太多的人马,三子、陈楚风及田福、田禄两兄弟所领的一千亲卫营。 “主人,主人……”木耳和夜叉花杏趁众人怔神之时,都骇然惊呼,飞身掠向石中天。 凌能丽一惊之后,忙扶起黄海,急问道:“黄叔叔,你没事吧?” 黄海没有睁开眼睛,但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 “师父……师父……师太……”凌能丽大急,一把背起黄海就向忘情崖冲去。 “丽姐,丽姐……”“会主……凌姑娘……”凌通和剑痴被弄得莫名其妙,禁不住随后追去。那群护卫本想继续干掉木耳和夜叉花杏,但又怕凌通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他们可担当不起,忙跟在后面追赶,眼睁睁望着木耳和夜叉花杏抱着石中天离去。 很快,凌能丽背着黄海掠到了忘情崖顶。 凌能丽突然降低声音,她竟发现了圣舍利,那几有鸭蛋大小的晶石,就捧在达摩的手心。 达摩盘膝而坐,双手交叠,圣舍利便放于掌心,此刻的圣舍利闪耀着一层祥和的光芒。 了愿大师正拿着他花了近一个月方磨出的水晶棱镜,并不断地调整着数十面水晶镜面,保证所有透过镜面的光线全都汇于圣舍利上。 忘尘师太却与达摩相对而坐,以右手的食指隔空点在所有阳光会聚的那一点,她的指间泛出的是一缕青淡的紫气。 五台老人静坐在崖口,在凌能丽赶来之时睁开了眼睛。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凌能丽惊问道,蓦地,又想到那日忘尘师太所描述的以佛光化舍利之说,不由忖道:“这难道就是以佛光化圣利?”不由得望了望头顶的太阳。 五台老人的眉头皱了皱,他感觉到了黄海身上那股浓烈的魔气。 “快放下他,他是谁?!”五台老人忙低叱道,声音压得极低,似是怕惊扰了达摩他们。 “师父,他是黄海黄叔叔,现在被邪灵侵体,快救救他!”凌能丽忙放下黄海,想走近五台老人,但却似乎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道所阻。 “咦,这是怎么回事?……”凌能丽正奇怪间,五台老人已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师太所设的‘逆转五行天罡’阵,快!让我看一下他怎么了。”五台老人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搭在全身仍不停颤抖的黄海身上,脸色顿变。 “怎么了师父?”凌能丽极为敏感地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妙。 “‘道心种魔**’!”五台老人的脸色有些发青,同时飞快伸指封住黄海心口的数大要穴,更伸掌向黄海的顶门百会穴击落,左手大拇指以快捷无伦的手法重点对方玉枕、天柱、曲池、脑穴、窍阴、完骨、安眠、医明八大要穴,同时向凌能丽吩咐道:“快去将我的金针拿来!” 凌能丽见五台老人每点一下,黄海便震一下,但整个人的颤抖也逐渐轻微了些,魔气依然十分浓烈,但却并不再狂涨,只是她不明白,黄海怎会变成这样,她亲耳听到尔朱荣提到“道心种魔**”乃是魔门第一奇功,怎会在黄海身上出现呢?难道是……凌能丽来不及细想,就立即转身向住处奔去。 “丽姐!”此时凌通刚好赶到。 “别问,有急事,跟我来!”凌能丽不想作太多的解释,一边跑一边道。 “凌姑娘,会主呢?”剑痴急声问道。 “守住路口,不准任何人上山!”凌能丽向剑痴吩咐道,却并未答话。 剑痴本来满腹狐疑,但此刻只好强压下疑问,不过他相信凌能丽绝对不会对黄海不利,只好乖乖地守在路口处。 “你们全给我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上山,知道吗?”凌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如闷葫芦般跟在凌能丽身后跑,同时向那些跟屁虫似的护卫吩咐道。 那群护卫不敢不听,只好伴着剑痴诸人呆守在崖口处。 凌能丽拿了金针就向外跑,凌通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心中也大急,这金针是用来替人治疗伤病所用,那就是说很可能是黄海受了重伤,或是出了什么毛病。 凌通并不认识黄海的真面目,只见过黄海戴着面具的样子,今日陡见黄海的真面目,一时竟不敢相认,而且黄海满身魔意,与初见之时那种超然的气势有着极大的反差,何况凌通今日是来找凌能丽的,见了姐姐,其他的一切自然全都不怎么在意,此刻方知为黄海着急了。 “丽姐,师父怎么了?”凌通疾呼道。 “姑奶奶,你没事就好了!”凌能丽跑出竹屋迎面便遇到了被制住穴道的哈不图。 凌能丽一惊,问道:“你怎么解开穴道的?” 哈不图搔搔后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个穿蓝袍的老和尚,不!是个老喇嘛给我解开的。” “到底是和尚还是喇嘛?这么大一个人,和尚和喇嘛也分不清?”凌能丽没好气地低骂道,也不再答理哈不图,径直向崖顶行去。 哈不图愕然之际,凌通也如飞鸟一般在他眼前恍过,不由得吃了一惊,但心里还在反驳凌能丽刚才的话,忖道:“你能分得出来吗?哪有穿蓝袍的和尚或是喇嘛?” 凌能丽赶到崖口,大惊失色,剑痴诸人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包括那些凌通的护卫,崖口一片凌乱,似乎被暴风拔起的禾苗一般。 剑痴的剑拔出了一半,但另一半却在鞘中,显然是他们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被对方制住。 凌能丽和凌通心中骇然:“究竟是什么人,出手竟如此快捷呢?” 不过,剑痴诸人未死,只是被制住了穴道而已,并无大碍。 “是谁干的?”凌通惊问道,凌能丽却向达摩等人所在的地方跑去。 “是一个穿蓝袍的和尚,不,是喇嘛!”剑痴有些无奈地道。 正奔向崖顶的凌能丽听了这话,忍不住吃了一惊,暗忖道:“怎么又是穿蓝袍的喇嘛?究竟是何方神圣?” 凌能丽冲上崖顶,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一个身穿宽大蓝袍、头戴蓝冠的人,看那顶头冠,应该是个喇嘛。 “难道这人就是他们所说的喇嘛?怎会有穿蓝袍的喇嘛呢?”凌能丽心中暗暗感到惊讶。 “师父,金针拿来了!”凌能丽绕过蓝袍怪人,来到五台老人的身边。 五台老人的左手仍旧按在黄海的百会穴上,只是目光却落在蓝袍怪人身上,右手接过凌能丽的金针。 凌能丽也顺着五台老人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蓝袍怪人相貌极为清奇,眉长过耳,洁白如银,却无须无发,那蓝冠盖于头顶,样子极为怪异,不过,这人的年龄极大那是可以看出来的。 黄海身上的魔意很浓,凌能丽竟似又感觉到了“死亡之剑”的存在,那种魔意,就像“死亡之剑”上所散发出来的死气。 五台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闪身带着凌能丽向崖边移了移,那是一堆乱石之中,也是达摩、了愿大师和忘尘师太三人的行功之处。 五台老人再不管蓝袍怪人,拿起金针,以快捷而纯熟的手法,自黄海的极泉穴扎至少冲穴,一口气扎遍手少阴心经,再转自天池天泉,直至中突穴,将手厥阴心包经扎遍。取穴之准确,针法之纯熟,无以复加,或直刺、或斜刺、或点刺,深浅度控制极准,最后落针于百会穴和百虫窝,但针却不拔出来。 五台老人扎罢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松开黄海头顶上的手。 黄海身上迅速散出一股灰色的气雾,气雾之中带着浓浓的焦味,极为刺鼻。 凌能丽吃了一惊,奇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五台老人似乎忘了还有一个蓝袍怪人立在旁边,问道:“你告诉为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能丽正要将林间所发生的一切细细叙述时,凌通却已带着剑痴冲了上来,他们同样是一眼便看到了蓝袍怪人。 蓝袍怪人似乎有所察觉,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却巡回在凌能丽身前那一堆杂乱的石头上。 “就是他!”剑痴一指蓝袍怪人道。 第186章 第十八章 散魔大法 《乱世猎人》第186章 第十八章 散魔大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7章 第十九章 瑜伽神功 《乱世猎人》第187章 第十九章 瑜伽神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 第二十章 无形剑气 《乱世猎人》第188章 第二十章 无形剑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9章 第二十一章 留容人 《乱世猎人》第189章 第二十一章 留容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0章 第二十二章 扰兵之 《乱世猎人》第190章 第二十二章 扰兵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1章 第二十三章 易攻难 官兵至泾州城下二十里处扎下营帐,崔延伯己接到先锋部队传来的消息,说泾州城中士卒军心不定,而且城墙有极多倒塌之处,整个城池并不难攻,只要稍作安排,绝对可以攻下。 崔延伯也巡视了一下泾州城,他知道前锋部队并没有说错,泾州不难攻破,甚至极为轻易。因此,他决定在明日即发动官兵攻城,因为他不想再等太久,那样只会在寒冬到来之时浪费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若是城头结冰,到时攻城就略显困难了。 此刻的众将士的确极为疲惫,接连两日来的行军,又加上昨晚完全没有睡好,岂能不疲惫?因此,崔延伯需要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养精蓄锐。 ※※※这是胡夫人第二次迎接刘瑞平和元对媚进入高平王府。护送之人,除了高平王府的一干高手之外,还有五十名葛家庄高手。这些随同蔡风前来高平的亲卫中,的确高手众多。 高平,蔡风的别府之中,仍有五百名蔡风的亲卫,其中也有刘瑞平陪嫁的丫头及高手,这些人的责任,就是保证刘瑞平和元叶媚的绝对安全。 无论是万俟丑奴还是赫连恩及胡适、胡夫人,都知道保护刘瑞平和元叶媚的绝对安全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他们绝对不敢怠慢,蔡风此刻不在高平,元叶媚和刘瑞平的安全问题就显得更为突出了。 不过,高平属将对于元叶媚和刘瑞平的保护,倒也的确周到,即使胡夫人出巡也不过如此而已。 齐王别府与高平王府相隔并不是很远,但也并不算近。蔡风因去了泾州,而使得元叶媚和刘瑞平留守齐王别府。所以,胡夫人就特邀元叶媚和刘瑞平在王府中小住数日。 刘瑞平和元叶媚并不反对,她们知道胡夫人这段时间因胡琛的去世,而心情不好,这才有意请她二人前去解解闷,也算是相互勾通勾通吧。 胡夫人的休歇之所乃是慈安殿东首的栖凤殿,极其气派…… 刘瑞平、元叶媚与胡夫人共品茶点之时,就拉开了话匣子。 “二位妹妹是如何与齐王认识的呢?” 元叶媚和刘瑞平并不奇怪胡夫人的这种称呼,那日为蔡风接风洗尘之时,她们就以姐妹相称,这并不是有损身分之事。以元叶媚和刘瑞平的出身而论,也绝没有高攀之嫌,更何况此际二女又是齐王夫人,其身分之尊崇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元叶媚想到与蔡风相遇的那个过程,便禁不住笑了笑,也就将自己的经历述说了一遍,只让胡夫人听得大为讶然,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与好笑。在她的思想中,蔡风与元叶媚的那种感情方式实在是她闻所未闻的,禁不住大为感叹。刘瑞平却只是淡淡讲了一下她与蔡风之间的经过,并未细谈。不过,也让胡夫人吃惊不小。 原来,胡夫人的出身与元叶媚和刘瑞平毫无不同,胡夫人只是出生在一个文人世家,哪里会想到元叶媚的这种江湖际遇。 “听人们传说,齐王的武功可以算是天下无敌,就连尔朱荣也畏忌三分。而且齐王还打败了叶虚那恶魔,甚至与叶虚一起的那个老魔头也被打成残废,这可是真的?”胡夫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刘瑞平和元叶媚相视望了一眼,有些意外胡夫人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也只是照实回答道: “其实发生在泰山之上的事情我们也没有亲眼目睹,也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而已。风郎也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提及那些事情,要说风郎的武功是否天下无敌,自然不能肯定,至少还有我公公。风郎的武功乃是得自我公公真传,要说一定胜过公公,那就很难说了。更何况,天下间的高手多不胜数,其实,比尔朱荣还厉害的人物,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人都不怎么喜欢出名、出风头,相反也就没有尔朱荣那么有名气了。” 胡夫人想想也觉得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蔡风的武功得自其父蔡伤,又怎么可能比蔡伤更厉害呢?她们自然不知道蔡风得武功不仅仅得自蔡伤真传,同时也身具黄海及域外佛门的天龙禅劲,使中外佛功融为一体,再合道家先天罡气,化成了独具一格,但却极为浩然的一身正气。只怕这一点连蔡伤也估料不到。此时的蔡风,早已脱离了蔡伤的限制,步入了另一个层次。当然,这并不是元叶媚诸女所要考虑的问题。 “齐王如此年轻,就有这等成就,他日的成就只怕更是无可限量,真让人羡慕!”胡夫人有些感叹地道。 元叶媚和刘瑞平听到这话,禁不住感觉有些怪怪的。她们可是聪明人,自然听出胡夫人话中有话,但仍淡然一笑,道:“风郎却极为厌倦这种徒有的虚荣,他最大的愿望,只是想天下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然后便可隐迹山林,或是邀游四海。” “哦,齐王竟有如此抱负?”胡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讶然问道。 “风郎自小就只喜山林,此刻我公公已经远赴海外的仙岛之上,只要有遭一日天下太平了,我们也就会共赴海外,过着平静的生活,让这些官场浮华全都远离我们的生活。也许两年,或许五年、十年,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长居海外的。”元叶媚认真地道。 胡夫人禁不住又涌起了一丝感伤,这些年来的荣华富贵能够留下什么?只不过是一对孤儿寡母,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平静可言?有时候,她倒的确羡慕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村夫村妇,只是全因这个世道太乱,破坏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平静和安宁。但如果真有一处外人所不知的地方,以一种平静淡泊的生活方式去体验,会不会比现在更快乐呢?胡夫入禁不注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心中极为感伤地暗忖道:“现在即使有那么一处地万,又能如何呢?有谁可以陪自己静静去享受生命呢?” “姐姐有什么心思吗?何不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分担呢?”刘瑞平温柔地道。 胡夫人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日,姐姐的确有些事情想与你们商量。”说着向身边的侍女道:“去把媛媛给我唤来。” “是!”那名侍女答应一声,快步行了出去。 元叶媚和刘瑞平禁不住有些讶然,她们见过胡媛媛,乃是胡琛的二女儿,倒是一个美丽动人的美人,年龄却比元叶媚二女小上一两岁。那次胡夫人陪她们游历王府时,双方就认识了。元叶媚和刘瑞平对其印象很深,因为她的确有着让人一见就永远难忘的魅力。就连元叶媚和刘瑞平也不得不承认,最让二女难忘的却是胡媛媛的那双眼睛,竟颇似凌能丽的那双凤眼。 “小女媛媛今年刚过十六,仍未有个婆家。姐姐观人甚多,但却无一人能如齐王这般英雄年少,如此盖世人物,做为女人,谁不心仪?姐姐今日就是想为小女媛媛之事求两位妹妹帮忙。”胡夫人极为直接也极为诚恳地道。 刘瑞平和元叶媚不由得大觉荒唐,也为胡夫人的举止感到意外,她们又怎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们如果再不明白,也就是傻瓜了。 “姐姐是说要将媛媛公主……”说到这里,刘瑞平突然止住话语望着胡夫人,让她接下去。 “不错,姐姐的确是想高攀齐王,哪怕让媛媛为妾也行。不过,姐姐必须先与两位妹妹招呼一声,也请两位妹妹能帮姐姐去说说情。好男儿有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姐姐知道这样做让两位妹妹很为难,可相信两位妹妹能明白姐姐的一片苦心。”胡夫人有些动情地道,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 元叶媚和刘瑞平只觉头大如斗,这件事情倒的确有些棘手,她们哪曾料到胡夫人所说的会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嗫嚅道:“这个……这个……岂不是太过委屈了公主?” 胡夫人有些微微凄然地一笑,道:“好男儿难求,何况天下间又有几个年轻人可以与齐王相比?我乃一介女流,如果想撑住这个场面,根本就无能为力,只能依靠亡夫的两位好兄弟勉力撑起今日的局面,但终有一天,我孤儿寡母会退出这个舞台。在这种权力利益之争中,姐姐根本无力再去呵护媛媛她们,甚至还得委屈求全,她们全都是不明人心险恶的年轻人,也不想她们跟着我受到屈辱。自从姐姐见了齐王之后,就深信他有能力可以保护好媛媛的安全,这才是姐姐求二位妹妹的真正原因。” 元叶媚和刘瑞平不由得呆了一呆,她们能够深切体会到胡夫人心中的那分无奈,更有一分纯洁而高尚的母爱夹杂其中。 “可是,此刻有风郎来助,万俟将军和赫连将军都在,又有谁敢对姐姐无礼呢?”元叶媚惑然道。 胡夫人仍是有些凄然地笑道:“要知道,这一场仗,我们并没有绝对的胜算,又有西边的叶虚恶贼来犯,胜败实难定论。虽然齐王英雄盖世,即使能打败崔延伯,打败叶虚,但那又能怎么样?他代表的始终是齐王,是齐国的齐王,终究会回到葛天王的身边。终究有一天,高平义军也会与葛天王对阵,那又会出现一个什么结果?谁能预料呢?北有柔然虎视眈眈,只差没过贺兰山,南有侯莫关中的大军,正想对我们进行吞并。尽管高平此刻也许会太平无事,但他日会否有事,谁能预料?” 元叶媚和刘瑞平不再言语,胡夫人所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 “公主到——”外面的太监呼道。 ※※※“禀元帅,泾州西门发现有高平义军偷偷撤走!”一名偏将跑入帅营,有些气喘喘地道。 崔延伯有些色变地立身而起,惊异地问道:“大概有多少人马?” “大概在两千左右,不过据探子来报,他们似乎还拖着一些粮草及城内货物,全都向彭阳方向逃去。”那名偏将似乎也有些不解地道,神情显得十分茫然。 “两千左右?还有粮草和货物……”崔延伯也有些不解了,低低地念着那名偏将的话,缓缓踱着步子,突然有所察觉地自语道:“难道他们准备放弃泾州,退守坚城彭阳?”旋又向那名偏将道:“给我速传黄将军和兰将军!” “是!”那名偏将应了一声,迅速向帐外跑去。 崔延伯却仍在思索着:“为什么会有两千人马自泾州城撤往彭阳呢?难道泾州城真的不堪一击吗?或许是他们己经士气低落至无法抵抗的地步,只好退守坚城准备在彭阳决一死战,这才将泾州城中的粮草和货物全都撤向彭阳?” 黄飞和兰致远的脚步声惊醒了崔延伯,黄飞和兰致远是崔廷伯一手训练出来的,两人原本在速攻营的第七分队。速攻营乃官兵最为精锐的一支力量,而第七分队又是速攻营中最为强硬难缠的一队。此刻速攻营解散了,可崔廷伯并没有放过这些最为优秀的人才。在两年之中,黄飞和兰致远在战争之中发挥了他们超常的智慧和本领,终在两年时间内成为崔延伯最为得力的两员干将。其余的速攻营战士大多数投入了尔朱荣的手下,这也是导致尔朱荣那一支军系为何那般具有杀伤力的原因之一。 第七分队的确是速攻官强硬难缠的一队,如蔡风、高欢、蔚景、候景、斛律金、张亮诸人,全都在速攻营第七分队呆过,但现在高欢、蔚景、张亮在葛家军中都是极红之人,候景、斛律金却成了尔朱荣的得力于将。而黄飞和兰致远却依然跟随着崔延伯。 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小看黄飞和兰致远,即使萧宝寅也不例外。当初,速攻营可是军中的秘密武器,而第七小分队又是速攻营的精锐,虽然黄飞和兰致远并没有蔡风那么红火,也无法与蔡风相提并论,但却可与高欢、蔚景平分秋色。是以,崔延伯极为信任这两人。 “前方探子的消息你们两人可有听闻?”崔延伯也不作太多的解释,淡然问道。 “末将刚刚听说!”黄飞和兰致远齐声道。 “那你们对泾州守军的这一举动有何看法?”崔延伯抬了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两张虎皮椅问道。 黄飞和兰致远也不客气,分坐于椅上,兰致远道:“以末将对泾州的观察来看,泾州的防备力量极为薄弱,若非我军长途跋涉,兵困马疲,此刻完全可以一举将之击溃,夺下城池。 但我们的兵将需要休息,而泾州守军居然对我们不闻不问,也没有趁我们长途跋涉、人疲马困这个大好时机举兵来犯,从而说明最大一种的可能就是泾州城的兵力太过薄弱,根本不具备攻击能力。因此,以末将的看法,他们很可能想弃泾州而取彭阳,与其明天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我们攻破城池而亡,倒不如早一些弃城,保存实力,同时也为在彭阳与我们交锋作好充分的准备!” 崔延伯眸子中闪过一缕精湛的光亮,他的确有点认同兰致远的看法,兰致远的分析是有些道理的,但他还是要问一下黄飞:“不知黄将军有何看法呢?” 黄飞想了想,道:“兰将军所言的确很有可能,自从胡琛的死讯传出之后,高平义军军心散漫,斗志大减,这一点可以自近来数战的战况中明显看出来。还有一点也勿需置疑——如今泾州城只是一个虚壳。但却有另外一个传言,那就是蔡风西来高平,万俟丑奴也许就是想聚中兵力于彭阳,死守坚城,虽然万俟丑奴身受重伤未愈,但是如果其守着坚城不出,我们一时也难以攻下彭阳。那时候,蔡风很可能就已经赶到了彭阳。如果万俟丑奴真的选择撤退的话,很可能就证明了蔡风西来的消息属实。不过,泾州守军这般弃城而去,也可能有其它阴谋,我们必须谨慎一些为妙。显而易见,对方这批人是有组织地撤离,只是斗志丧失的缘故。因此,我们还不宜对这批人施以无情的打击。” 崔延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认为如果此时攻城,会不会起到出其不意、速战速决的战果?” “末将认为这很有可能!”兰致远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道。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一定会!他们既然撤离了两千人马,就足说明对方己经斗志尽失,我们此时攻城,虽然士卒疲惫一些,但却绝对可以轻易攻克泾州城,然后更可趁着一股锐气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黄飞自信地道。 “好!黄将军此语正合我意,立刻调集十万兵力进攻泾州城!”崔延伯一拍桌面,信心十足地道。 ※※※蔡风望了一眼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官兵,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冷冷地自语道: “崔大帅,我蔡风只好对不起你了。谁叫战场无父子,你只好认命了!” “他们果然来了!”骆非的神情有些清冷,却也泛出一丝笑意道。 “骆将军也该准备撤退了!”蔡风望了身边的骆非一眼,淡然笑道。 骆非也望了望蔡风,露出一个极为友善的笑意,道:“齐王小心了!” “我会的!”说话间,蔡风已为自己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三子也同样戴上一张面具。 骆非迅速掠下城头,一声号角呼响,那早已准备就绪的两千骑兵迅速向城北涌去。 泾州城下,崔延伯已在千步外的一个坡顶立定,官兵们拖着疲惫的步子,如蚂蚁般自三面向城下涌到,那些云梯手奔在最面前。 “杀呀杀呀……” 八百步、五百步…… “放箭!……”蔡风一挥右臂,箭矢己如雨点般向那些蜂拥而至的官兵射去。城头之上的箭手们似乎都极为优秀,每箭皆准,蔡风身边的人更是连珠箭如雨般乱射一气。 四百步……已有千余名官兵被自后涌来的人踩倒,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 三百步……已有数千官兵死于乱箭之下,但城下已开始还击,那些官兵也有足够的力量让自己的强弓射出三百步的距离达到城头,只是这对于城头上的守军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们的臂力配合强弓足够射出五六百步之遥,蔡风甚至可射出千步,但他并不想这样做。 崔延伯似乎有些惊讶城头的杀伤力,有些惊讶城头之上那一群箭手的射技。 两百步……倒下的官兵更多,尸体己经满地都是,城头有一千名箭手,每人至少射杀了八人,甚至更多,而且官兵越靠近城墙,他们射出的箭矢越准。箭支浪费得极少,甚至有的人一箭可以连射两人、三人,蔡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在尸体堆中却没有人去理会这些。 城头的一千人分得极开,所以城下官兵的攻击效果并不明显。 一百五十步,可以清晰地辨别一张张涨红的脸,和那一双双有些血红的眼睛。 “撤!……”蔡风沉喝一声,一声尖厉的哨子声并未被那如潮般的喊杀之声淹没。 城头的一千名箭手有五十人死去,伤者十人,但所有人的动作都极其整齐而且利落无比,在他们的城垛之下,每人都有对应的一匹战马。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跃上马背,一声呼喝,战马如飞般向北门冲去。在马背之上,是一大捆羽箭与长枪短戟佩刀。 蔡风再向远处的崔延伯望了一眼,露出一个极为深不可测的笑容,箭雨已在他的左手圈出一个太极弧度,然后收束,落入他背上的三个箭壶之中。 “快走吧,阿风!”三子出声催道。 蔡风再次射出四箭,那抬着擂木的十数名汉子,全都倒地而亡,擂木失去平衡,在五百步外滚落,砸倒一片人。也就在这时,蔡风在城头上消失,这是崔延伯看到的城头上最后一个消失的人 第192章 第二十四章 以气御 《乱世猎人》第192章 第二十四章 以气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3章 第二十五章 剑破虚 《乱世猎人》第193章 第二十五章 剑破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4章 第二十六章 天火疗 《乱世猎人》第194章 第二十六章 天火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5章 第二十七章 无形之 《乱世猎人》第195章 第二十七章 无形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6章 第二十八章 变幻无 蔡新元与蔡宗一齐走了。蔡新元可比三子幸运很多,也把三子给羡慕死了。 这次蔡新元回到中原,也是想跟蔡宗一起去看看域外风光。虽然如此一来多少有些危险,可异域的美好风光和辽阔的大草原也的确有吸引力。是以,这次跟蔡宗一起去西域的护卫们,似乎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这让蔡风有些莞尔。 有蔡新元这个可与三子平级的顶尖高手相陪,蔡风更放心了不少,毕竟这次蔡宗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一件易事,可能会遇到一些难以想象的阻力。而这时候,如果多一些高手,自然便容易解决问题。 送走了蔡宗和蔡新元诸人,三子竟与颜贵琴携手而回,看着三子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蔡风禁不住笑得肚皮发痛。 元定芳却悄悄在蔡风的耳边小声道:“贵琴说你教给三子的那些招式都没用。” 蔡风立刻一愣,笑声嘎然而止,抬起头来眼晴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三子。 三子似乎听到了元定芳的话,不由得向蔡风一声干笑,面色有些尴尬。 刘瑞平和元叶媚似乎全都知道蔡风向三子传授秘法的内情,与颜贵琴诸女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惟有蔡风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半晌才叱道:“好小子,见色忘义,你连这都能招……” ※※※ 葛荣最怕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似乎是天意的安排,蔡泰斗和高傲曹竟然也同样因军机严重泄秘,而惨遭败迹。蔡泰斗更是身受重伤,退回冀州,而在肥城的兵力却被自邯郸出击和驻守肥城的两路官军压迫之下,击得溃散。 邯郸和肥城兵力联合,如一把利刃切断了葛荣的后路,加上成安的小股官兵,几乎将葛荣困在一个圈子之中。 邺城这段时间只是坚守不出,由于邺城的防守太过严密,根本无法逾越。虽然前锋军由宇文泰和字文洛生所领,杀至汲郡城,但却是孤军深入,大部分军队却不敢冒进。 这种结果实在是大出葛荣的意料之外,他似乎无法预料到军中竟出了如此多的奸细,而且这些奸细更是葛家军中的高层人物,否则怎么可能如此清楚地知道军情分布?葛荣迅速攻下了磁县、岳城、马头诸小城,他必须为自己筑下一个小的防护网,因为他相信游四有能力打开邯郸与肥城的封锁,解除他的后顾之忧。 此刻让葛荣心烦的只是粮草问题,但以游四的才智,应该可顺利完成。其实,此刻葛荣若是想杀出邯郸和肥城的封锁,并非没有可能,以他的二十多万大军,足以冲破任何防守,但那只会造成极大的损失,也会使士气低落。因此,他必须及早地与尔朱荣交战,只有胜了尔朱荣,他才会有机会夺取北魏江山。不过.邺城的守兵只是坚守不出,葛荣也是无可奈何。 ※※※ 游四首先得到葛悠义和怀德所领义军的败讯,接着就是蔡泰斗和高傲曹领导的大军被官兵击溃的消息,他的心头顿时犹如火焚一般着急,尽管无数的风浪早已让他养成了泰山压顶也不会有丝毫慌乱的习惯。 但此刻的游四在揣测着这第一批粮草什么时候才能运到葛荣的手中,也不知道裴二是否能够绕开这重重关卡。 要知道,二十万大军所消耗的粮草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粮草可谓是行军的命脉,绝不可断。即使断了后路,也不能断了口粮,以葛荣军中现在所屯的粮草,已经不能支持多久,如果这批粮草无法及时运到的话,只怕很快就会军心动摇。因此,如何将粮草运到葛荣军中是至关重要的。 在游四的心中似乎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因为蔡泰斗、高傲曹、怀德诸人败得古怪。 怀德和蔡泰斗一死一伤,明显是他们身边的人所为,也就是说,在葛家军中伏有许多的奸细,而这些奸细应该极有地位,否则绝难知道军中的行军路线。 如果这些奸细知道的军情太多,那么岂不是说这次运送粮草之事也为奸细所知?如此一来,裴二此次运送粮草之行将是凶多吉少。 游四想着,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来都没有思及过如此可怕的结果。 “如果此刻飞马赶上裴二,让他改道而行,定是不可能了。”游四心中暗想。 “来人哪!”游四喝道。 “喳,喳……”几名侍卫快步行了进来。 “候爷有何吩咐?”侍卫们恭敬地问道。 “给我备马!立刻去粮仓!”游四沉声道。 ※※※ 海外倒的确让凌能丽向往莫名,就连三子也身感大海的魅力。 长满古木的岛屿,栖满水鸟,一片肥沃的土地之中更有一个大大的淡水湖泊,风景十分宜人。 在这座洒满水鸟的岛上自然不会有毒蛇的存在,毒蛇与鸟群本就是天敌。 “我们所住的那座岛屿周围竟连着六座小岛,呈众星捧月之势拥护着核心那座岛屿,也就是我们的居所。七座岛屿都相互联通,铁叔叔和杨叔叔他们逐一看过,那里根本就不曾有人住过。每座岛上的泥土都很肥沃,只要把种子洒进去,即使再不管它,到了秋天照样可以去收获。”元定芳有些骄傲地道,似乎是在为自己曾是那岛上的居民而感到骄傲。 “那里不仅土地肥沃,还没有虎狼等猛兽,不过也没有兔子和樟子这样的野物,而海鸟则是食之不尽。那七座岛屿,老爷子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七星岛.其中两座岛上有许多毒蛇、蜈蚣之类的。那座岛上就没有水鸟栖落。”颜贵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着那七座岛屿的方位。 元定芳自小受到家庭的影响,对行军布阵以及琴棋书画之类的全都精通,是以她竟能够将七座岛屿的方位具体描绘下来。不过,众人从纸上当然无法看出岛屿是什么样子。 “那里的海鸟有的很大,根本就不怕人,也不会攻击人。是以,老爷子不准我们随意捕杀海鸟,大家都是捕鱼、养畜、种稻子。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海岛上已经砍出几大块空地,房子全都围着那个大湖而建。夏日不热,冬天也不冷,真好。”颜贵琴娇憨地道。 “不过,你们没兔肉獐肉可吃,岂不是遗憾?”三子有点泼冷水的样子道。 “哦,难怪看你们吃山珍时,那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原来竟是一年多没沾它们的味儿了!”蔡风打趣道。 “去你的,人家才不像你一样。”凌能丽有些抱打不平地道。 “但我们可以吃蛇肉呀,那里的蛇岛与我们住的岛屿只相隔四十多里路,铁叔叔和大公子经常去蛇岛上抓蛇,有大有小,他们似乎毫不惧蛇。嘿嘿……那蛇肉可还真的很好吃,马叔叔做出来的蛇肉比你们所吃的兔肉獐肉可美味多了,谁稀罕这些山珍?不过三少奶奶不能吃,因为她怀有身孕,所以老爷子不让她享受蛇肉的美味。”颜贵琴毫不在乎地道。 “哇,你连蛇肉也敢吃呀?”元叶媚和刘瑞平吃了一惊,感觉有点恶心地问道。 蔡风有些怜惜地望了望元定芳,元定芳却甜甜一笑,道:“公公不准我吃蛇肉,但却准我一个人吃海鸟的肉。其他的人,只能每半个月才能吃一次呢。” “哦。”蔡风松了口气,但有些不解地问道:“海上有那么多的海鸟,为什么还要半个月才准吃一次呢?” “老爷子说,大家不能破坏海鸟所住的环境,如果大家都乱抓海鸟的话,那诸多海鸟以后都不敢来岛上了,岂不让七座宝岛失去了生机?何况那些鸟儿十分可爱,看着它们在湖中游来游去,在小舟旁边游来游去,又怎么忍心伤害它们?而且,它们更可以预报风暴呢。风暴来临之前,它们都栖回岛上,这样老爷子就让所有的船只都靠岸,不出海。因此,老爷子说海鸟是我们的好朋友,不能乱杀。”颜贵琴解释道。 “我们打鸟都是从蛇岛上打回来的,那是鸟儿不愿意栖身的地方,落到那两座岛上的鸟儿大多不是经常栖居在我们岛附近的鸟,所以那座岛上毒蛇特别多,那些鸟儿打回来也不影响我们岛上海鸟的生存。有的时候,用弓箭射下自那两座岛上飞过的海鸟,然后就在蛇岛上处理鸟毛之类的,弄干净后再送回来,就不会影响其它几座岛上的鸟儿了。”元定芳也补充道。 众人都禁不住大为惊叹,对那种生活倒真的十分向往。 “岛上除了鸟儿之外,就没有其它的东西吗?”田禄奇怪地问道。 “怎么没有?有时候还有好大好大的乌龟爬上来,在沙滩上慢慢爬着,真有趣。好多鸟儿都落在那几乎有桌面大的壳上,它却一动不动,连头也不伸出来,真是有趣极了。”颜贵琴喜滋滋地道。 “你骗人,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乌龟?那岂不是成精了吗?”田禄不敢相信地道。 三子和蔡风也同样不相信,那只是在古时的典籍之中才偶尔发现有这么大的乌龟,刘瑞平和元叶媚也同样有些不信。 “那是真的,老爷子起初也以为那是精怪,后来海盐帮的兄弟说这不是精怪,且还算是小的,大的更大,人们叫它为海龟。后来老爷子让众人把那只大海龟抓住一称,竟有四百多斤。不过,大家都不敢吃它,把它放了,这只大海龟在这之后还经常在岛边转悠呢。看到人还伸出头来,似乎很友善,后来还有很多这样的大海龟爬上沙滩,一般都在晚上。海盐帮的人去海上找回几个大蛋,他们说这是那几只大海龟下的。还说这些大海龟每年夏天都会在这些岛的沙滩上生蛋,然后又离开。”颜贵琴又补充道。 这一切对于从没去了解大海的众人来说,的确很具吸引力,让他们向往不已。 “奶奶个儿子,我要快点把这里的事办完,早点去那里逗海龟玩。不过本人去时绝不会像你们那样规规矩矩,定会捕捉很多兽类,然后将之放生于七岛之上,等到将来带你们的儿子一起狩猎!”蔡风一拍自己的腿,兴奋地道。 ※※※ 葛荣发现裴二时,裴二已经奄奄一息,心脉尽碎,显然是受了强大的震伤,抑或是一股无比强烈的剑气将其心脉切断。 葛荣的脸色依然十分平静,在这种时候,他居然仍能平静以对,的确显得与众不同。 运送粮草的人马除裴二的重伤之躯此刻在葛荣的面前外,其余之人已全军覆灭,包括粮草。 粮草乃是义军的救命之物,但此刻却被人劫走了。这劫走粮草之人似乎对裴二的运粮路线掌握得极为精确,所以才能够设下一个使他们全军覆灭的惨局。 高欢和葛明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不用问,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葛荣之外,其脸色都已经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我想,尔朱荣与我决战之期应该快到了!”葛荣吸了一口气,冷然道。 “天王,我看我们还是以极速攻下邯郸和肥城两城,无论如何,还是先处理好后顾之忧再全力与尔朱荣周旋为妙。”高欢眼神中充满着一股狠劲地道。 葛荣望了高欢一眼,淡然道:“我也正有此意!” “对,既然尔朱荣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我们就逼他们出来,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自他们的包围圈中安然撤走!”葛明出言相附道。 葛荣扫了葛明和高欢一眼,目光又落在裴二的身上。 裴二仍处于昏晕状态,但谁都知道,他的伤势已是回天乏术,哪怕是陶弘景亲来也无济于事。 葛荣伸手按在裴二的心口上,将一股强大的功力注入其体。 裴二猛地睁开眼晴,一眼看到了葛荣,喜呼一声:“天王!”但声音微弱如蚊蚋,只让人听了心酸。想当初,这个硬汉为葛荣走南闯北,与江湖各派打交道,也是风云一时,虽无游四的名气大,可在各派各寨中的地位却并不低于游四,但现在却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葛荣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但却极为苦涩,只有葛荣才知道他自己心中有多么的痛。裴二不仅仅是他的属下,更是他的朋友、兄弟。二十多年前,在抢夺王敏那一场战斗中,与尔朱家族众高手交手的人就有裴二。裴二正是那次救出葛荣的十三大高手之一,也是少数几个幸存者之一。是以,葛荣很少将他当作属下看待,在葛家十杰中,有七人是他一手所训,那是自游四之后到吴十。裴二、薛三、杜洛周这三人都是葛荣的兄弟、战友。 “是谁干的?”葛荣有些心痛地问道。 “是……是尔朱荣……有奸细!”裴二有些恨恨地道,但声音却虚弱至极。 葛荣的脸色这下子可真的变了,他似乎没想到竟是尔朱荣亲自出手,如果真的是尔朱荣亲自出手的话,那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而裴二肯定也是尔朱荣亲手所伤,只是尔朱荣不在邺城,反而出现在邯郸附近,这不能不让人心惊,这也使他更为坚定自己回攻肥城和邯郸的决心。 ※※※ 高欢为无名五引路进入葛荣的书房。 无名三十六将在军中的地位极高,无名一乃是天王宫中的侍卫总统领,便如同朝中的都骑军统领,地位极高。是以,无名三十六将可以说是葛荣的直系实力,高欢虽为将军,仍不敢对无名三十六将有所怠慢。 步入葛荣的书房,早有侍卫通报。但葛荣依然在房中对着那张地形草图闷头苦思。 这是游四亲手描绘出来的地形图,其中的每一个细小环节都描得十分精妙,这就是葛荣重视游四的原因之一,虽然这是根据当年不颠居士的那张地图复制出来的,但与不颠居士那张地图分毫无异。 到了晚年的不颠居士,一心沉醉于书画和山河美景,如闲云野鹤一般四处云游,而所到之处,定会作画以留,不知留下了多少名山大川的地形图。二十年前,不颠居士耗尽心思,将自己所到之处绘于一张长达五丈、宽为两丈的布帛上。在他的思想中,始终有着光复汉统的念头,只望这一张山河地形图能使有志之士驱走异族,还我河山,而葛荣正是不颠居士的首选之人。是以他在将游四交给葛荣之时,连这张地图也给了葛荣。 此刻葛荣所看到的,只是游四分段画出的其中一部分。 “无名五参见天王!”无名五向高欢望了一眼,这才向葛荣道。 高欢极为知趣地退了出去。 “什么时候到的?”葛荣淡淡地问道。 “末将刚刚落马便飞速来见天王,路途不敢有误!”无名五诚惶诚恐地道。 葛荣抬起头来,目光极为深邃,望着无名五那一脸肃然的表情,淡然问道:“来这里有何事情?” 无名五不敢抬头,道:“游四侯爷亲自押运粮草到达了临漳,特让末将前来回禀天王!” 葛荣一震,眸子之中泛出一丝异样的光彩,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急促地问道:“游四亲自押送粮草抵达了临漳?” “是的,侯爷知道蔡大将军和高傲曹将军战败之后,认为可能是军中高层中出现了问题,但他派快马追赶裴二爷却已来不及了。为了不误战机,侯爷决定亲自再送一批粮草前来。这一切都是侯爷一手安排,没有其他任何人插手。我们从水路到达永年时,就听到追赶裴二爷的快骑来报,二爷中伏,粮草被劫。所以,侯爷不放心这一批粮草的安全,请天王派兵接应。”无名五认真地道。 葛荣愣了愣,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慨然道:“游四果然是游四,没让我失望!”顿了顿,又问道:“路线如何?” ※※※ 萧宝寅似乎知道蔡风返回高平的消息,在这几天之中,调集大批兵力强攻华亭。而东泰州的大军也锁住了张家川的赫连恩,攻势极强,使得高平义军十分吃紧。 第197章 第二十九章 舍身护 《乱世猎人》第197章 第二十九章 舍身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 第三十章 自封为王 《乱世猎人》第198章 第三十章 自封为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 第三十一章 刀乱军 《乱世猎人》第199章 第三十一章 刀乱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章 第三十二章 帝王誓 《乱世猎人》第200章 第三十二章 帝王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 第三十三章 武道无 《乱世猎人》第201章 第三十三章 武道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