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歌》 第1章 《红伶歌》 作者:醉卧香磐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一 入宫之初 秦生,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撒进的并非是我们王的宫殿,而是你的寝房。在你身上,与你的唇擦身而过。你相信吗,那是我的魂化为那七彩中的一束,为你而来。 你紧闭双眼,你说过,你的一生,都将与朝政纲律无关。王封你为摄政王,而你依然我行我素,王将这宫内最美的女人赐于你,你还是目中无人。 口御中说:摄政王秦生因功领赏——风舞娘。 风舞娘便是我。我本名为且风,原是青楼女伶。卖艺不卖身。 三王爷顾我门下,受他恩惠,入了宫。对我来说,无论何处,都只是苟且偷生的地方。青楼的低俗,并不因换成是皇宫内院而变的高雅,一样是一张张猥琐的嘴脸。 我被三王爷安排入住景炀宫,与一干戏子一同,为萧妃一解孤寂。我终是瞧不起那些戏子。他们善于逢场作戏,我与他们永远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纸。于是,我永远在那里冷眼旁观。 江月与我同是女伶,却比我多了一份心计。我曾看到她如何在宫中为保自己地位不择手段赶尽杀绝。宫中的赵大人时常来找她。我见他踏入我们寝房,便识相的退下。我知道他们的游戏规则。赵大人离开之后,我踏入她的寝房,正对上她的双眸,我们对视许久,她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痛心疾首:“何必出卖色相。”她并不在乎这些,她笑的花枝乱颤:“风妹妹,你我是同命人,有一天你定会踏我后尘。” 我在这炎夏倏地寒颤阵阵。 夏过秋至,满地落叶,秋风萧瑟之后又迎来我在这后宫的第一场瑞雪,宫女太监们都准备起过冬的防寒用具,江月依然与赵大人风花雪月不亦乐乎。 渐渐一个人名在我周身频繁出现——现在我们的王急欲拉拢的那个叫秦生的七王爷。我并未见过七王爷,只是一些太监宫女的道听途说。那些小道消息让我以为他只是一个终日游手好闲,被所有人宠坏了的皇亲国戚。王曾说他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而我听到的仅仅是他的风流逸事。 王偕同萧妃赏梅,伴其左右的除了一干朝廷重臣外还有三王爷与秦生。我与江月跟随,偶尔同奏一曲以此尽兴。 那便是秦生,身着白色儒衫,似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嘴边挂笑,情绪隐藏地深不见底.藏于重臣之后,低调行事. 王是个睿智的君主。这次出行与其说是赏梅,在我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王出此一招是想一探那些臣子的底,看他们对自己是否忠诚,以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地位。 那些老臣总想方设法出谋划策献良计以博君一笑,偶有三王爷风趣嘲弄。惟独秦生沉默不语。萧妃因被冷落,只能听我与江月拂弄丝竹,把玩音律,唱段小曲。她看似听的出神,实则思绪纷飞,神游于王的身上。我只装一概不知,做好我的本分。 男人们仍旧在谈论政事津津乐道,不在乎外界的银装素裹,枝头的点点晕红,梅香扑鼻。 一曲罢了,萧妃亲手泡了一壶上好龙井端入王的手中。我偶然一瞥,见到那摸熟悉的身影——赵大人。他似笑非笑,与江月眉目传情,甚是肆无忌惮。我偷偷拉住江月衣角警告她:“众目睽睽之下不可太放肆了。”她一甩水袖,一阵清风,杏目懒散,柳眉微抬,毫不在意,好不悠闲,道:“或许还能名正言顺做他的小妾呢。” 我们本是女伶,若攀了高枝,有达官贵人相助便是飞黄腾达,若时运不济又随时可能粉身碎骨,身首异处。我不明白她绞尽脑汁钻进这深潭的目的是什么,那里尽是豺狼恶虎,她有的仅是雕虫小技,如何能自保能全身而退!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架势,我选择放手为她一搏。 对弑 “如今社稷昌盛,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边疆骚乱已平定,镇国大将军已凯旋归来,全国上下团结一心,唯一的缺憾便是这皇后的人选……”三王爷突然提起,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看向众人,笑的狡猾。 众人面面相嘘,不明所以,不知这只狐狸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他们怕妄下定夺惹上杀身之祸,正中他计。 王默不作声,铮铮琴声萦绕耳畔,他闭目而憩,手打节拍,似听的饶有兴味。三王爷识趣一笑,道:“本王只是随口胡诌,勿放心上。” 秦生倚栏而坐,漫不经心,揭盖品茗,咀一小口,放下茶杯,才道:“听宫中太监常提起近日三哥非常热衷诗词歌赋。” 三王爷脸色诈变,这摆明暗示他与萧妃常有来往。萧妃爱听曲是宫中出名的,王曾为讨萧妃欢心,从全国招徕戏子女伶千余人供她挑选,才有今日我与江月随王出游的机会。常听闻秦生与三王爷不和。秦生行事慎密,三王爷作风高调,政坛中两派针锋相对,私底下两人更是明争暗斗。当年三王爷冤杀秦生生死至交严律,秦生怀恨在心。秦生誓言此仇不报非君子。于是南宫与北宫势不两立,尤以景炀宫和饮月宫更甚,大小摩擦此起彼伏。 “陶冶情操而已,何足挂齿。本王听说七弟频繁出入南宫,可你的生母皇太后长年居住东宫甚少移驾出宫。作为孝子的你,作何解释?”南宫淑妃与秦生从小青梅竹马,淑妃是秦生的红颜知己,现居住于南宫饮月宫内。经三王爷如此挑拨,人人都以为他与她余情未了。 秦生不怒反笑,慢慢渡步至三王爷身旁,凑上前,一字一句道:“南宫君邻公主可是我亲妹妹,她现住南宫,哥哥看妹妹是否安好,有何不妥?” “够了!朕本是想带众爱臣赏梅踏雪,看来两位皇弟根本不领朕的情,硬是要扫兴才知足!”王把茶杯重重掷于石桌上,龙颜大怒。“备驾,回宫!” 王转身便走,众臣紧随其后。索格公公偷偷示意萧妃上前搀扶王。 萧妃抬手欲扶王,却被王甩开,她煞白了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得尴尬非常。她在这第一场较量中失去了方向。侍女观仪上前扶她入轿,回首时,我分明看到她梨花带泪。来时与王同轿,回宫时,却分道扬镳,伤心是必然。她不懂得解释,王对她可能就此失去了信心。若没有这次的挑拨,萧妃为后,或许只欠东风。 秦生与三王爷的较量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正如王所言,他是块璞玉。只有懂他的人,才能了解。他笑的得意,有人落泪有人窃喜,胜者王侯败者寇。 红尘滚滚,繁世萧萧,女子为情是错,为爱也是错。纵然回首时,那人是否不离弃?王有后宫佳丽三千,为她一人驻足多年,实数不易。一夜夫妻百日恩。 旧人黎涧 江月偷偷在我耳边道:“这不摆明了给王戴绿帽。” 我捂住她的嘴,她以为有个赵大人护着她,便能妄为。在王面前赵大人也不过是走卒一个。“小心隔墙有耳,你不要命了!” 江月厥嘴笑笑。她本就无牵无挂,来去一身轻。我突然明了她工于心计,只为一解孤寂的心情。正如她所说,我们同命相连。 我与江月跟随马车同往皇宫,街上百姓无不膜拜。禁军以王为中心,在我们身边一字排开护驾。 久违了的宫墙之外,人声鼎沸,让我忆起未入宫前与黎涧在秦淮河畔遥遥相望,我拂丝竹他作词,此时他笑的最开怀。自我入宫之后再无他半点音迅,屡次想寻找都无果。抬头望天际,那时的天空与此时一样蓝。他着一身裘袄,坐在彼岸等待我翩翩起舞。时而手中握酒把欢,时而独自沉思,时而又与我对词谱曲。渐渐那段时光变的遥远。 金陵的夜夜春宵让我看尽人世百态,曲终人散后独留一室空寂。秦淮河畔谁不知我且风的名,因我是那金陵之花。人人败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目空繁世,面戴薄纱,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面目,舞着我的水袖,唱着我的词。惊鸿一瞥之间见到他。藏色儒衫,衣冠楚楚之下是那个手中锦扇摇曳嘴角含笑被一群文人墨客拥簇的男子。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对象似乎是我。我唱我的后庭花:“秦淮绿如酒,此水最无情,我在秦淮岸上住,看尽金陵岁岁春。”他笑看风流百态一出出,却不占一点尘。 我好奇是谁如此高洁,每每流连烟花地却不回首。 我依旧面戴纱缕展歌喉,与他似隔着万重山。姐妹笑说:“你不知他名不知他姓却对他如痴又如醉,达官显贵看不入眼却独钟情那根草。”我回道:“真金白银换不来一世真情。”姐妹反问:“他可知你仅为他一人如此痴醉着迷?”一语道破我最脆弱的心房,问的哑口无言。我从未思考的如此深切。 那一日我眼波流转寻那一抹踪影却未果,心烦意乱不顾他人诧异,我跳下戏台去找日日出现的藏色身影,任纱缕翻飞泄露了我不让外人知那真实面容的秘密,任我的主人勃然而怒率人拦我也无用。 在不远处,他悄悄靠近,手中是一封信,字迹潦草,我一眼认出是我的姐妹所写。他笑的深切,笑的惬意,笑的真切。他说:“我叫黎涧,你愿意等我吗? 第2章 假以时日,我带你远走高飞。” 我点头:“愿意。”我什么都不要,只有愿意两字可以表达我的真情。我愿意等待他带我远走他乡,无论富贵如斯,我为他相夫教子;无论贫贱与否,每天只有枯灯做伴。身边有他便满足。 我被主人带走后,禁闭数日。唯有姐妹传给我他的音信,一点一滴。有他的诗,他的词,他的信,我回以同样的想念在其中,寄给他。 重见天日那天,我们相拥许久,我掩面而泣,有多少日子,我在想念的煎熬中度过。我等的焦急,只怕再见面,已物是人非。 后来他说,他考中及第,不久会入京,待他得势,会回来找我。他把他腰间形影不离的白玉送与我,说:“待我得势,回来找你。” 我们再次分开,我们仅以书信往来。我每天在桌案提笔记录我的点点滴滴。但渐渐的,我们之间的音信少了,到最后,他只一封信斩断了我的信念:“你我之间仅是薄缘,就当它是记忆中的一段,勿念……” 三王爷来时,我并未犹豫,便入他门下,做了他的走卒。从此繁世间的那个且风便失去了踪影。 夜色正浓 回宫之后,萧妃因被王冷落,一度心灰意冷,不再听曲。索格公公几次来景炀宫,说的均是无关痛痒的事宜。 眼看立后之日迫在眉睫,萧妃再次传索格,非要听到个明确答案才放人。并命我与江月小唱一曲以助兴。索格公公无奈,“此时宫中人人自危,既然三王爷提出了立后之事,宫中定有人会响应,这您也明白。” 萧妃听索格如此一说,有些乱了阵脚,问:“索格公公,你可是王身边的红人,若你不帮我,可没人帮我了。你在宫中可是一言九鼎之人。”宫中他的势力可是无人可及。 “萧妃,您可别忘了,势力老臣是有点,但论王信任谁,您心中自有数。” 不用说,那只有七王爷秦生有这个能耐。当朝官员向王进言谁不是战战兢兢,唯秦生直言不讳,王任其大放厥词。若说只因他们是手足,那有些牵强,主要是因秦生不喜理政却愿全心全意为王出谋划策不要一点回报。知晓此事的人甚少,而我因索格与萧妃谈话之间无意听得。我豁然明了,宫内相传所谓的“游手好闲”原来是个幌子而已。我不禁感叹,聪明如王啊。 “听说近日朝中有一新人,深得三王爷器重。”萧妃突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索格看透其意,作揖,道:“萧妃但说无妨。” 萧妃一顾左右,向索格招手,索格走进她身旁,她在他一边耳语一番。须臾,索格点头,转身,深深叩首,便隐没于夜色之中。 萧妃挥手示我们回避,她的身影渐显疲态,可在这当口,容不得她有半丝倦容。难为了她年纪轻轻却得承受如此压力。若不是这贫贱的出生,我可能会选择助她一臂之力,即使绵薄也好。殿门渐渐掩上,在外人眼中的柔弱女子现时以快不堪一击,重重跌坐在那空荡大殿,双眸是对外来的不得而知。我们同是女儿身,我怎会不明了她的无助来自何处。 “皇上驾到。”殿外太监拔高了尖锐的嗓门叫着,一声接一声,在夜空回荡。我们的王在一拨拨的侍卫簇拥之下进入景炀宫的大门。 我与江月先后下跪道安,萧妃不顾仪态奔出大殿,在王身前停住了脚步,一改先前的落寞,现在的萧妃一脸窃喜,连手中帕绢掉落也浑然不觉。她跪在王面前,道:“萧妃恭候皇上。”嘴角的笑意隐不住。 “爱妃,这段时日过的如何?”王扶起她,问。 “若皇上再不来看妾身,只怕妾身会寂寞而死……” “死”字尚未脱口,王的手已掩住了她的唇。风流如王,怎不知如何让一女子笑的花枝乱颤。“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朕近日公事繁忙,疏忽了爱妃,朕给你赔不是。” “皇上今晚留下来,妾身就原谅皇上。” “这得让朕想想了。” 萧妃不再言语,欲转身回殿,王自她身后拥她入怀,说:“朕已经想好了,今夜留下来。” 我们的王是如此懂得女子的心。 王与萧妃已入寝殿了,殿外守卫森严,我与江月并肩落座台阶,看着夜空繁星点点。谁都没有开口。看惯了萧妃的仪表三千,看惯了后宫的虚虚实实,看惯了王在众妃子间游刃有余,我们谁都没有开口,此时我们心中所想都相同吧。 院中风影相摇,我略有倦意,便起身,问江月:“我们回房吧。” “陪我聊天吧。” 这是江月第一次提出这种请求,夜色隐隐,清澈脸庞寂寥人影,她拒人千里之外,咄咄逼人之色为之隐去。 “我本名卫子夫,江月只是我的艺名,江南名妓呢!如今却落得只能逢人拍马,唱词对曲无人欣赏。我原以为入了这高高城墙凭我姿色便能只手遮天呢!”她笑中带着苦涩。 “谁都以为如此,天要意人,你能奈何?”宫外人中龙凤并不代表宫内便能成为人上人。我已看透,所以放弃。 “若我有腾达之时,我定会与你分享。”她由衷道。 “腾达之后可是高处不胜寒,那时无人可信,无人愿与你真心相交了。”宫中尽是刀光剑影。 “若能富贵一次,也不枉此生了。”她一语道破我不敢想的局面。谁不曾有这想法? 我也曾有过,背井离乡无路可走在街头行乞无人相助时,在金陵河畔为博黎涧一笑而舞动身姿时,在与他依依话别互赠定情信物时,在他无情书信欲与我斩断情根时,在埔入宫面对戏子的逢场作戏,薄情寡义时。甚至现在,与江月侃侃而谈过往点点滴滴时,虽说已看透,这些想法还是在我脑海一闪而逝。 我的手无意间触抹到那枚戴于身侧不曾离弃的白玉,玉身透着凉意,猜不透是因玉的本身还是这宫内的世态炎凉。 夜色正浓,就今夜,我与她惺惺相惜,彻夜长谈。偶尔吟唱几句,殿外侍卫听的正陶醉。 二 再见秦生 三王爷与七王爷秦生之间依然水火不容,两宫之间因立后之事更是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窗外的雪开始渐渐融化,天气渐渐回暖,梅花已凋零。我与江月在长廊尽头的小亭内练琴。她练着那首《凤求皇》,娓娓唱来。我们兴致高昂,甚至不曾注意有谁靠近。直至背后有掌声响起,我们的琴声才嘎然而止。 我们回首却见到在这里并不受欢迎的人。 我与江月一同下跪叩首,道:“奴婢向七王爷请安。” 自梅园一别至今已两月有余,他依然英姿飒爽,脚踩马靴,官服披身,手拿官帽,身后的侍卫一拨拨。显然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才有的阵仗呢。 “萧妃宫中的戏子卧虎藏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没想到还有如此清丽的佳人。” “承蒙王爷褒奖,皮相乃父母所赐,侯爵之位乃后天奋斗所得。”我回道。意在于我们只是他口中的“戏子”而已,怎能与这高高在上的侯爵贵族相提并论。 他笑的似真似假,伸手抬起了我的头,我对上的是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如此可怖的人啊。“不愧是三王爷调教出来的,同样的咄咄逼人。” “奴婢不敢。”我挣脱了他的手,下颚似在发烫,而且生疼,他还真不会怜香惜玉啊。 “王爷,正事要紧。”手下在他身边低声耳语。 他叫曲桓,秦生最忠心耿耿的侍从。同样的官服加身,同样让我觉得面目可憎,均是一丘之貉。他眼细眉宽,身材高大,在宫女们看来是高大威猛,手拿马鞭,宫中人都惧怕他的那杀人无数血淋淋的鞭。在我看来是仗势欺人的走狗。 秦生看我一眼,双眼似两把利剑,硬是要把我碎尸万段似的。我并不因他是权者而惧怕怕他,我将告诉他,萧妃宫中的所有人都不欢迎他,连同他口中最低贱的“戏子”亦是。 他走时身后的侍卫伸手调戏我们,被我重重一掌挥了回去。秦生见此景,重又回过身,未见他任何动作,却已落下掌来,让我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人已跌坐地上,脸颊火辣辣的似万蚁啃噬般痛,口中尝到了一股腥甜,久久挥散不去。 江月忙将我扶起。“王爷,我们只是戏子,何必脏了你的手。”她在向他讨饶。我欲阻止她,却无能为力。 他蔑视的笑我不知好歹,侍卫在一旁得意的耀武扬威,因有他那德高望重的主子撑腰。真是狐假虎威啊。“别太张狂了。”秦生警告。 我默不作声,忍着此时的屈辱。待有机会,我定会白倍千倍的讨回来。 他走了,留给我们的是屈辱。我抚着脸颊,泪水汹涌。江月慌忙的将我拉入我们的寝房,她端来冰水,说:“七王爷可真是心狠手辣,脸都肿了。我们的脸可是生存的条件啊。”她帮我用冰水消肿。然后,我们两人抱头痛哭。这就是宫廷,残酷,现实,有隐约透露着无奈。 一连数日,我都避不出门,江月帮我带回的消息均让我们心事重重。 “王现只是观棋不动,萧妃已快沉不住气了。任索格公公百般安抚都无收获。”江月说。她看了看我的脸颊,轻轻抚摩着,问“还痛吗?” 第3章 我摇首,这点痛比起前几日在众人面前被他嘲弄的痛,算得了什么。“那淑妃呢?” 她在我身旁落座,才道:“有七王爷做后盾,她有何惧,甚至气定神闲呢。” 我低首,形式如此严峻。江月白皙的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红色长印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分明是一记鞭痕。“七王爷他们把你怎么了!”我想起那日曲桓手中的马鞭。[奇qisuu.书]他们定是将气出在了她的身上。 “有萧妃在,他们能把我怎么了?”她反问。说的不甚在意。 我知她在安慰我,此时的萧妃进退两难,若她帮江月出了这口恶心,以立她北宫威信,则易招来是非。 我无言以对。我们似已四面楚歌,任谁都不能跨出这一步。只因那日得罪的是七王爷。 江月,你还记得那夜你跟我说什么吗? 那夜,你我同坐大殿的石阶上,寒风吹不熄我们欲彻夜畅谈的欲望。你总是那么妩媚,笑的灿烂,你的笑给谁看?高傲的王看不见,只有那一张张猥琐的嘴脸才看的到。可你并未停止你向前进的脚步。你笑若莲花,道:“若能腾达一次,也不枉此生。” 缅怀 江月与赵大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赵大人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正如现时,我们的寝房已不见他当日频繁进出的身影。 寝房一片寂寥,江月青丝散了一身,而最在意的仪容亦无心打理,她倚窗而息。我在一旁静候。我知她心中所想。人就是那么的善变。我以为她与他只是游戏一场。谁知她动了真情。为他,不值。 窗外春雨绵绵,清新的花香萦绕,天色有些晦暗,屋梁的雨滴如帘,外院异常寂静,只有淅沥雨声。 直至天色渐暗,远处大殿华灯初上,流光异彩的殿灯渲染了景炀宫上空,在蒙蒙细雨的衬托下显的不甚真切。江月突然吟起《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歌声娓娓,道不尽的凄厉。当初那个自信满满,满腔热情的江月已不再,物是人非并不能表达此情此景了。 我上前拥住她,想以此慰寂她。“当初是什么信念让我们走至今日,为何你放弃的如此迅速?” 泪水划破她清丽脸膀,我们都曾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过,现实让我们不得不看清当下时局。她默然。 “嫁于他就幸福了?他妻妾何其多!”宫中皆知他的风流,她却宁做飞蛾。 她顿时似醒悟了般,停止了哭泣,离开我怀抱。我想她终会明了。 她忽而转身,恢复了她往日神色,婀娜多姿。她揽镜自照,上了妆,挽起青丝,笑意连连。“谁说我恋他?此水有情,戏子无情。” 我沉默许久,痛撤心扉。江月,你要逼自己到何时方休?我宁愿你大哭一场,假装坚强无人怜你是悲哀,若不是我懂你,只怕你只能独自承受。现在,由我为你分担这痛苦吧。 我拉起她的手,不顾江月如何诧异,奔出屋外,道:“江月,就今夜让我们疯狂一次,我帮你悼念!” 就今夜,我帮你悼念,任雨水浸湿全身,一段情走至尽头,权当游戏。只怪我们身在后宫,缠绵是错。我望向南方,那是秦生频频出入的地方,是何等佳人,有何能耐让他留连,那个我不曾涉足的南宫,饮月殿。 雨终会停。 再见黎涧 我们的王至今仍无子嗣继承他的霸业,他的江山社稷。人上人的孤独谁人知?臣人无不讨好,妃子无不掐媚。可又有英杰无数,向往那耀眼宝座,致死不休。 我安静的坐落于镜前,上着浓厚的妆,往昔的容颜被藏匿,穿上戏袍,我把水袖认真折叠,带上凤冠,今日我演霸王别姬。 三王爷是我们的坐上宾,听旁人说还有一新官,官职不大,却步步高升,青云至上,年方二十,仪表堂堂,在官场是少有的儒生。 现在的大殿一改往日空寂景象,因歌舞升平,宫廷韵律,铿锵之声让这堂皇大殿顿显拥挤。我埋没于人群,看不清殿内情形,只听旁人议论纷纷,对象似是那个新官,三王爷的新门徒。 三王爷向来以看人眼光神准著称,不知此次带来的又是何方神圣。大殿的灯火通明并未让我看清落座于三王爷身旁之人。江月拉我衣角,我才警醒,该我们上场了。 我与江月华服上阵,厚重的妆容让人辨不清容颜为谁笑,只有眼波流转与众人之间,一笑而过。我演我的妃子,江月唱着别姬曲。水袖飘扬,偶一瞥,我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再也无法移动。 三王爷兀自喝着他的佳酿,含笑而过,与他的王谈笑风生,老谋深算。在他身边是我几欲看清的人,官服加身,让我猜猜他是几品?道貌岸然便是如此写成。他品酿观戏,悠闲自在,我看到自己身姿他的凤眼中跳跃着,我一甩水袖,风姿撩人,拂过他脸颊,徒留胭脂残香萦绕。他是否念起这熟悉舞姿曾仅为他一人而展,这委婉歌喉曾仅为他一人而吟? 黎涧,你为何在此地,徒留我悲伤? 他稳坐而不动,三王爷一把将我拉入他身侧,道:“这女伶似对你有意,不如让她敬了这酒,如何?” 他颔首,他知我不胜酒力,却不为所动。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如喝孟婆汤,将过往一一斩断。辛辣的液体在口间充斥,任泪水留连于眼角,而后我站起身,将江月身侧的剑拔出鞘,刺向自己的心脏。这便是死亡,没什么可怕。 黎涧握酒杯的手颤了一下,他知道我是谁,却又无法道破。 这出戏完美落幕。 我卸了妆容,脱下戏服,往日点滴历历在目,在脑海一遍一遍回放。腰间白玉是他所赠,现他得势,财富无数他唾手可得,白玉一块而已,何足挂齿。一段旧情他一句“勿念”便斩断,现他现身于此,硬是要我难堪。 我被三王爷安排于黎涧身侧,不断敬酒,几杯下肚,已不分方向。我笑对黎涧:“黎大人很像奴婢的一个旧知呢。” “想必这个旧知在你心中的分量不轻啊。”三王爷插嘴道。他眼中算计之光一闪而逝。 “女伶旧知不知有何几,过眼云烟者更甚。”我偷偷斜眼看他,他依旧无动于衷。 三王爷笑着,继续喝酒。 我逐渐感觉周围天旋地转,强撑下去的意念逐渐涣散,我努力支撑自己,欲寻找江月身影,耳边似乎听不到四周嘈杂声音,只有黎涧的身影在眼前若隐若现。 黑暗似乎已笼罩了我,任我竭力挥开眼前的障碍,仍旧力不从心。曼妙的宫廷韵律依旧。 当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江月守在我身旁,见我睁眼,立马递上茶杯,头依旧隐隐作痛,我皱眉,回忆昨日的失态,不堪入目的一晚。 “快喝吧,醒酒茶,是黎大人差人送来的。”江月扶我起身。 我怔住。黎大人?我推开茶杯,任头痛肆虐。“倒了吧。” “他是你的旧识?”江月问我。 “不记得曾有那么一个旧识了。”他是何其高贵,我是何其低贱。 江月待我穿好鞋履,复又问我:“可他似对你十分了解。” 我回首,心中一悸:“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亲自抱你回来,还说你向来不胜酒力,交代我待你清醒了定要喝了这杯茶。”她笑意连连。 我拂弄着腰际白玉。黎涧,你似乎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说“勿念”。因而你是我一直不愿提及的禁忌。 门外人影晃动,嘈杂脚步声渐行渐近,我诧异这里还有谁人会来。待我走近门口,门扉已被人推开,刺眼的光在屋内散开,我抬头望向来人,双足不自觉止住了前行的步伐。那个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犹言在耳,禁忌被硬生生打开,伤痕累累。黎涧站于我唾手可得的地方。 江月知趣推下,连带把门关上。屋内再次显的昏暗。把我与他的身形称的不甚真切,徒添暧昧。 “回你的金陵去吧,你的温婉不适合呆在这宫廷。”他依旧那么谨言慎行。在朝为官可真对了他的门路。 我嘴角带笑,欲显出我的戏子本色。这是往日我所憎恶的戏子本色。原来我也可以学的来他们的薄情寡义,原来无义竟如此简单。“黎大人是想赶奴婢走吗?奴婢是三王爷带来的,要赶,也是三王爷说了算呢。” “你为何变的不知廉耻为何物。”他悻然批判我。他可知我的廉耻是被他所剥夺。 “戏子本是少廉寡耻,而且还是薄情无义呢。”我指桑骂槐。 他摇首,泄露满眼遗憾。他不曾想过那个金陵河畔只为他一人而笑的且风已死。“且风,别不识好歹,你会后悔。听我的劝,回金陵。这里到处暗潮汹涌,你不懂如何应对。” “黎大人。”我解下我腰际白玉,举在他面前,“你的恩情且风谨记于心,现你我两不相欠。” 第4章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拉起他的手,白玉深深嵌于他手心。 我打开门,望向他,不再提及曾经往事,恩已断。 他站在屋内,时间显的无比冗长。无须多久,这宫廷将永无宁日,因他与名唤且风的女子曾经的痴缠。过往陷于心坎的秘密被撤开,欲盖弥彰也于是无补了。 他终是迈开步伐跨出屋外了。 “恭送黎大人。”我欠身。 他未回首。 那次,我一夜未眠,眼角带泪,未淌下. 献策 现发生的一切均可用意外来形容它。我意外现身宫廷,我意外再见黎涧,我更意外黎涧对我的薄情。 早春的雪化于榕树下,湿成春水一滩滩,倒映出榕树苍直身影,枯枝盘旋而出,似在抗议,又似在挣扎。泥泞的花丛稀拉着一株株花枝,孤求无援似的立在那里(奇.书.网-整.理.提.供),甚是孤单。只有泥土的芬芳占有了一切。 我们的王急招索格入殿,紧急商议了半日之久,他出来时愁容满面。虚掩的殿门内隐约可见另有其人,白色裘衣被宫女带了出来。我猜测那是秦生。 王终于选择出棋了,输赢未定,我们拭目以待。 索格公公带回来的消息令我喜忧参半。王选择等待龙子诞生那一刻。萧妃在这场角斗中憔悴不少。她幽幽回眸,她随王多年,却无身孕啊。南宫势力不在她之下,教她奈何得了? 萧妃沿岸而憩,面对一池春水面展愁容,索格公公已退下,独留她一人空焦急。 我欲上前进言,因黎涧的那番警告,这一步非走不可。江月死死拉住我衣角,我回眸望着她,拉开她的手,道:“事已至此,我不关乎生死,我只在意那口怨气,如何了断!”黎涧。 “你太善解人意,会招祸端。”她仍是死死不放。 “这宫廷让我看清了,不斗个你死我活永无出头之日。你我曾说要腾达一次。” 江月无言以对。默默看我走向那未知彼岸。 我走至萧妃面前,下跪。她认出我来,问:“且风,有何事?” “萧妃娘娘,奴婢有一策,不知娘娘愿意听否?”我双手死死拽着衣角,手心隐隐感觉湿意,心跳开始加速,仅此一搏。从未如此靠近这后宫被我们的王异常得宠的女子。她方华正茂,眉眼间尽现妩媚,仪态万千,闺秀之色一览无疑。纤纤玉手轻捻锦帕,端正的坐落于太妃椅中。 她诧异我有如此勇气,甘冒生死来献策。 “我凭何信你?”清风掠过,裙踞飞扬,她的眼神变的诡异。 “萧妃娘娘可是性情中人,为盼王,惺惺念念?你我同为女子,无论低贱与否,为后也好,为妻也好,都望有良人相伴,今生无憾。”我的良人已去,却不曾忘却那时江月的鞭笞之辱。若不出头,我只得回金陵了。 “说的好啊,那你可说说,连索格公公都无能为力的事,你又能奈何?” 我环顾四周,众宫女依旧面无表情的立于四周,心中实则波涛汹涌,或许正嘲笑我的不自量力。萧妃明白我意,挥手谴退了宫女,萧妃的侍女观仪欲阻止,萧妃道:“只是一介女流而已,伤害不了我。”观仪只得识趣退下。 我上前凑在她耳边,嘴唇一闭一合,道出两个可诛我九族的秘密:“诈孕。”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让她不知所措。“你疯了,你可知这事情一旦揭发,你我命都不保?” “奴婢甘愿顶罪领死。”我叩首。我了无牵挂,孑然一身,何惧之有? 萧妃凝视许久,也沉默许久。 “三王爷在宫廷势力不小,门客众多,耳目不少,萧妃娘娘有难,他定会鼎立相助。”我道出让萧妃宽心的理由。她定可全身而退。 她似是对我另眼相看,不甚明白小小女伶为何如此明了时局。 “萧妃娘娘请宽心,奴婢一心向着北宫,决不背叛。”我见她踌躇不前,再接再厉。 “我该信你吗?”她自言自语,犹豫须臾,道,“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献策(完整篇) “我该信你吗?”她自言自语,犹豫须臾,道,“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下一步。”我笑,下一步我该与黎涧为敌啊。“求签。近年宫廷卜卦解签盛行,先知地位提高,信其者甚多。我们何不顺其风,去太守庙求签问卦。班门弄斧一番,让众人知道这北宫即将天降祥子。”虚晃一招,虽无实际用途,但确可乱了对方阵脚,此时欲速则达。 我道出这计策的原委,看似滴水不漏,毫无破绽.这让萧妃欣喜不已。 一场暗中的较量此时已然成型,南北宫正值正面交锋之时,对奕之人不亦乐乎。 萧妃暗叹,站起身,踱至我身旁,她的胭脂香味与众不同,似天上人间,若有若无,在人间徘徊.她问我:“为何你不早现身?” 我答:“奴婢乃低贱之身,虽屡欲献策,但自认无法助娘娘之力。而此事破在眉睫,奴婢甘冒生死之忧为娘娘一解心头结,实为报答娘娘倚护之恩德。” 她赞道:“三王爷果然识人神准。你就纳我羽下,做我侍女,不再与那些鄙陋的戏子同住一室如何?” 我顿感欣慰,我百般说服自己,进而冒死献策,成果如我所原。我叩首:“谢娘娘知遇之恩。” 这宫廷,我又与她更接近了。 问天 我不再是那个逢人讨好,笑脸相应的且风了,我看到更多的是他人向我的身边人伏首欠身,让我看清了这宫廷中所有人均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的赵大人在我眼里是何等高贵,此刻的他,对着萧妃阿谀奉承,点头哈腰。我在她身后笑看他那丑陋的一面。原来我们的赵大人也就如此。 江月在大殿孤独的舞她的世界,她眼波留恋于赵大人,执迷不悟。 我们的王应允了萧妃择良日去太守庙求签。前夜我卧于塌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当日天色暗沉,王与南北两宫所有臣子同往太守庙,生势浩大。然不久,风声渐起,远处隆隆声不绝于耳,我抬首望天,每一声雷鸣,都让我的情绪低落几分。我逆天而行,终有一日会被天惩。当我们抵达太守庙,磅礴大雨倾巢而出,这整个世界似只剩下雨声回荡在耳际。 我拭去脸颊雨水,看萧妃愁眉不展,便强颜欢笑道:“请娘娘宽心,稍安毋躁,待雨过天晴,万事便顺风顺水。” 在我不远处,黎涧双眼的焦点飘忽不定,在这春雷阵阵的午后,南北两宫胜负或许会因这次太守庙求签之后渐渐明朗。他是哪派?这三王爷的门客。 秦生怀顾四周,眼神落在南宫的淑妃身旁,那想必是名门之后,身上尽显大家风范,一颦一笑都含蓄大雅。凌罗绸缎,穿金戴银,锦帕不离手,隐约可见锦帕一角刺着“秦”字。我才明了那是秦生的同胞妹妹秦湘郡。她长年居住南宫,甚少出宫,这似是我入宫以来首次见到她。想必她如深宫中的清莲一池。余臣子均心事重重,多半是为了这磅礴的雨。 我们的王首先打破了这一室沉闷:“众卿家,此次莫因这场雨而扫了兴,萧妃那侍女可比你们懂得处世之道,‘万事顺风顺水’,这水暗喻的可是雨?” “皇上英明。”众臣下跪叩首。 “女子如水,风情万千。这小小侍女可不普通啊。看似是饱读四书,破了万卷有备而来。”三王爷揶揄道。 “奴婢再出众,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我谦虚回应。 “本王倒很想看看你是否是深藏不露。” “王爷神通广大,奴婢的才华已在您面前一览无疑了。” 我与三王爷你来我往之间,顿解了这一室的阴霾。 王顺水推舟,道:“这未来待解之事,暂且搁置一下,先看看这道士是否比三王爷更神通广大吧。” 我与观仪搀扶萧妃跪地求签。纤细的竹签在签筒中被摇晃着,如我们的命运在这动荡的宫廷不停被摆弄,无法自己做主。即使想力争上游,也被这汹涌的风浪给湮灭溢尽。 三日前,我怀揣银票,曾来庙中找寻这道貌岸然的贪财好色之徒。他惺惺作态,我偷偷把钱票放入他怀中,道:“道长法号可是视空啊,财即是空呢。qisuu奇书”我拂袖一笑,媚眼一扫,留他一人数那些让人痴缠几世仍执迷不悟,争权夺利亦要留下的钱财。 现时他正襟危坐,正如他的法号般目空一切,萧妃在他对座,手中拿着签,凝神以待。所谓的求签,实已知晓了答案。 “娘娘,这签……”他皱眉,然后刹有其事的继续说着他已牢记于心的内容:“即是天降神子的征兆啊。” 我偷偷看着王,他的表情略微的有了动作,隐藏着笑意。黎涧却仍是愁眉不展,他双目直直看着我,他知这是我的计量,真是知我者黎大人也。我笑脸回迎,你能奈我何?我骑虎难下,只得一步一步运筹帷幄,小心翼翼。 这匿小的太守庙外,雷声此起彼伏,每一次,都让我的心慢慢下沉,直至跌落谷底。我始终立在萧妃身后,看着我们的命运转折是否如我所想般顺利。 第5章 王上前,道:“道长说的可是实话?” 道长捋须,悠声道:“真真假假,参透了其意,便由不得你不信了。”话中有话,暗藏玄机,让人将信将疑。道长遂又一转话锋,道:“所谓大福大贵,必有大灾大难。” 萧妃暗自惊诧,忙问:“何以化解此劫?” 道长呵呵一笑,道:“娘娘命中带水,水旺得土,方成池沼。水能生木,木多水缩,强水得木方泄其势。以今日情形来看,可谓是天助也。娘娘可得谨防小人啊。” “小人到处是,姑息养奸还可成就大事,何以防小人?”秦生插嘴道。 “天机不可泄露。”道长道。 “弄虚作假的假道士而已,萧妃何必当真。”秦生悠然一笑,话里藏刀。“皇上是不是该问问他的来历再信其言也不迟?” 我千般算计,却惟独遗漏了这个隐匿于角落行事低调又默不做声的秦生。我思绪飞转,急欲为自己找寻一条可行的退路。 问天(二) “七王爷,只是求个签,信与不信,都无伤大雅,何必动了气,伤了和气。”黎涧笑的深切,我不明了他为何帮我解围。他足可落井下石,铲除了我这个眼中钉。 “原来是三哥最得意的新徒弟啊,本王也只是随口胡诌,意欲提醒萧妃别太当真。”秦生向他作辑,皮笑肉不笑,眼带芒刺,心中已然正盘算着另一场阴谋。 “七哥,萧妃娘娘若真如那道士所言有了喜,可是大皇子,该是普天同庆的事。”温润话语自秦湘郡口中道出,化解一场蓄势待发的口舌之战。 秦生宠溺一笑,不再接话。我不曾看他笑的那么纯良,只因那是他在乎的女子。寥寥数语,竟能让他不计是非。那温婉如水的女子,像当初的我。彼时的我,为君一笑,煞费苦心。 我抬首望黎涧,他已步出庙门,此时雨已停,世间的色彩更是斑斓了,庙门外百姓开始聚集,龙蛇混杂,禁军艰难的围成人墙,百姓举步维艰,为一睹龙颜,也为亲眼看看那传闻中甚少出门,难睹在真容,美若睡莲的秦湘郡。黎涧靠着大门,离平民如此接近,全然不顾外界的嘈杂,自身的安危。他突又转身,我与他正双目对视,他尴尬的别开了脸,依然故我。 我叹息,正听三王爷说:“今日既然来到太守庙,众大臣都来算个卦,求个签,当是消遣也好。”说着,他当先求了签。众人看三王爷已带了头,都跃跃欲试。 萧妃笑着对我道:“且风也去算一卦,求个吉利吧。” 我点首,跪下后在佛祖面前诚心叩拜,然后从身边拿过签筒。 我忆起三年前在这太守庙玄空大师为我解的那支签,“落花流水多无情,溪涧花瓣自飘零;愿有苍龙自天降,载我峰巅见光明。” 老道为我解签:“此签是说,你命犯桃花,将是你的人生大劫。你对其人一片真心,对方却是一个负心之人,是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若不知醒悟,难断旧情,将被人肆意践踏,花陷沟渠,甚至有性命之忧,是为随水东逝,暗含去逝之意。” 我不解。此时我孤身一人,女伶人生便如戏,不论情感,更何以来的桃花劫。我猜这道士定是在诓我,便不再追究。 今时今日,我信他所言。我拿起签,让坐于角落的玄空大师为我解签。 他悠然看签,才慢慢道:“姑娘,你命犯桃花。快刀斩乱麻是上策啊。”同三年前一样。 “那是个下签了?”我问。 道士呵呵一笑道:“也不尽然!大凡世间之事,相生相克,没有一个一成不变。是谓天无绝人之路。以你这签来看,若能早作打算,不生旧情,道可趋吉避凶,还有一个解法。” 我忙道:“但请指点!” “从下两句来看,只要你坚守时日,命中会有真龙自天而降,提携你一跃而为人上之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盖这一个见光明有说不尽的好处,暗寓佛祖大光明之意。对我们凡人而言,真是贵不可言。” 红尘中人,若不是为了腾达,便是为了安逸。我本欲过安逸宁静的日子,为良人相夫教子,相互扶持到白发苍苍,沧海桑田只为他监守。 “谢谢大师提点。”我起身,身后萧妃问我算的是什么,我答:“问了些生活琐事。谢娘娘关心,一切安好。” 孰不知一切因他而变了质。 三 惊起一池春水 后宫粉黛有三千,出类拔萃者鲜少,持骄而立者,仅以萧妃,淑妃为最。萧妃有三王爷的庇护,生活无忧;有王的宠溺,更成人上人。可她离开谁都难以自成一派。淑妃乃王的青梅竹马。皇太后在世时亲点,自太后归天后,众臣分南北两派,为立后之事争议至现在。七王爷念及其胞妹秦湘郡常年伴淑妃左右,感情甚笃,因而力荐淑妃为后。 自那次太守庙一行之后,秦生那多面的形象深深印入我脑海,如何也挥洒不去。初见他时如儒生般寂寥,北宫长廊狠绝一掌,此时对他至亲稳婉的笑颜。他到底是何般人物?让我怎么也琢磨不透,煞费苦心,只留疲累。 此时北宫偏殿萧妃寝房内,只剩萧妃,我,观仪,还有霍太医。霍太医年事已高,医术却难得的精湛,老态龙钟的身形,在朝为官清廉的口碑,以及王最为信任的大臣之一,要服众,我们的计策中少不了他的相助。 霍太医为萧妃把脉,一丝不苟,房内香烟袅袅,显的有些氤氲。霍太医许久才抬首,双眼为难,沉默良久,才道:“娘娘,您身体并无大碍,或许是劳顿所至,老臣为您开些药,补补身子变可了事。”他提笔为她开方,他或许已感觉到这次无故招他入景炀殿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他告老还乡之际,他还得混趟水,且非为之不可。 “且风,送太医。”萧妃向我使了眼色。我颔首,为他开路。 殿外超乎寻常的安静,除了偶尔巡卫经过,连一个宫女也不曾看到,就在这里,我开了口:“霍太医,奴婢听这里的宫女拉家常时提起了您。” 霍太医呵呵一笑,和蔼的让我心底产生了愧疚之心,于心不忍。他问:“宫中又有些什么琐事是关于老臣的?” “听闻霍太医家又添新丁,长的乖巧又可爱呢。”我掩嘴轻笑,还他一个邻家姑娘般的笑容。以此为筹码,他能不答应吗? 霍太医全身徒的一颤,正中要害。 我笑的纯真,话中又隐含杀意:“近日我家主子害喜的厉害,霍太医您说这头胎是男是女呢?”江月曾告戒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正在步她后尘。 他作辑,无奈道:“恭喜,是龙子。”天降神子,预言成真。 我欠身:“恭送霍太医。” 抬首时正见黎涧从殿廊那头踱步而来。霍太医在他身前停下脚步,两人寒暄几句,便又擦身而过。 此时他已在我面前,低首,看我。我行着宫礼,叫他一声“黎大人”,硬是隔开了我们往日点点滴滴。 “想必过几天后宫定会传出些让人震惊的事情了。”他看着霍太医略显蹒跚的背影。话带嘲弄之意。 “黎大人多虑了。”我笑,话不敢多说半句,怕泄露了自己的心思,他对我何其了解。他现不比当年,憔悴很多,也世故很多,让人看不透他眼底的笑意透露的讯系是什么。更不知他是敌是友。 他狡婕一笑,问:“近来可好?” 他突如其来这句话,教我不知如何应对,顿了顿,才道:“托黎大人的福,奴婢生活充实。自入宫以来,不再过笑脸迎人,阿谀奉承的生活。” 他叹息,道:“为何这次再见面之后,你变的咄咄逼人?” “为何你如此依恋那金陵河畔为你骚首弄姿不知检点的风尘女子?”我抬首,终于看清他眼底深潭,其实已泛起的涟漪圈圈。 “那又是为何你如此贬低自己,看贱了自己?” “当日你音信全无,我寻你多年,却在这不该再见的地方相遇。”多年辛酸只能自己回味。有谁能体味? “且风,我有苦衷。” “你的苦衷便是为了达到你的腾达目标,不计较手段,然后丢弃那个迁拌你的我!”言之诏诏,不待他解释,我转身逃入偏殿,让他寻不找我芳踪。心底有些涩涩的,才知泪已划破脸膀,滴落在心湖。 旧情难了,此时心中突而又思起那抹踪白色身影,裘袄披身,嘴角含笑,若隐若现,在脑海一闪而逝,我不愿多想,努力学着忘记,我躲在偏殿的黑暗角落,寂寞的哭泣。 回眸一笑 不知谁的体温将我紧紧包围,回首一看,是黎涧。又让我忆起曾经与他耳宾斯磨的痛。我奋力将他推开,告戒他:“黎大人,请注意您的身份。” 他再次靠近,拭去我脸颊的泪,叹息:“回金陵吧。” “让我回金陵?为了捻走唯一知晓你曾经丑事的人?”我干笑一声,以次抗议。 “你明知我用意!”他恼火了。 他与以前不同了,高高在上,我得叫他“黎大人”呢。“我们打个赌如何?” 他洗耳恭听。 “看谁能在这深宫更得宠。” 第6章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诧异的神情,我跨出偏殿大门,回首,对他笑若灿莲。 我回到萧妃寝房,她问:“霍太医如何说?” “他答应了。”我心事重重。“他毕竟是血肉之躯,面对的是至亲,怎能不放手一搏?” 萧妃听到我的回答,缓缓闭起双眼:“且风,你说我们这么做是对是错?” “娘娘,您愿见您的夫被人夺走?”这痛,我已尝过。 “如此不堪之事,本宫并未做过啊。” “若想成为人上人,这是必经之路。” 她沉默,本是大家闺秀,良好教养,自小便想着,做女红,为大婚之日打点一切,与良人相守,相夫教子,奈何入了这深宫,被活活卷如宫廷争斗,身不由己。若不为己,便只能独守空闺,空尝寂寥滋味。这道理,她懂。 “你下去吧。”她挥手,谴退我。 我退出偏殿,在后花园独自赏这大片春光。万物渐渐复苏,一片片嫩绿的景致伸展至天边,忘不到尽头,景炀宫的花园是王为讨萧妃欢心而造,谁都无此殊荣,连身为王青梅竹马的淑妃也没有。我坐在莲池边,看水中那衣着朴素,青丝挽成髻,白皙脸膀上那淡淡柳眉,如此忧愁,不曾舒展。 “曾听萧妃唤你且风,你姓什么?”声音来自身后,嘹亮的嗓音沁入人心,我站起身,看向来人。 锦衣绸布披身,腰配白玉,脚踏缎布鞋,英姿飒爽,笑脸如此真挚,风度如此非凡,举首投足均带贵族气质。年方三十,却因久经沙场全身带着沧桑之气,肤色黝黑,不似官家人那般儒气浓重。传闻的笑面小生修真将军想必便是眼前人。 传闻他杀敌勇猛,身先士卒,长年率兵驻守边关毫无怨言,不与荣华富贵沾边,承蒙圣上厚爱,才得以在宫中有一席之地而无人敢叨扰。 “奴婢姓于,见过大将军。” 他挑眉,笑的豪迈。道:“你这小小侍女不简单啊。” 我笑:“承蒙将军抬爱,奴婢不敢当。” “萧妃真是福气,有三王爷庇护,身边还有个如此识大体的侍女。” “将军如此一说,便是折煞了奴婢。” “萧妃呢?为何你只身在此?”他左顾右盼,未见想见之人。 “萧妃在偏殿的寝房歇息,不许人打搅。”我避重就轻的答道。 他点首,却目不转睛看着我,让我不自在。“为我转告萧妃,修真求见。”说完,便迈开步伐走出了这花园。 “修真大将军……”我口中默默念着他的名字。他与这宫廷格格不入,如局外人,却在在提醒我他亦是朝廷重臣。 此情旧情 在如今这重文轻武的朝廷中,修真作为一名铁骑武将,被王抬爱,有萧妃的北宫护航,有三王爷的顾佑,他才得以在战场上任意撕杀,挥洒汗水,饱偿擒寇快感。七王爷秦生敬他三分,全因他文韬略武,论计策,他不在秦生之下,他亦铁面无私,曾上奏谏王对包里排外者,明偷暗盗者,搜刮民脂者,暗娼明赌者一律撤其官职。在军中他的高风亮节同时又深得民心,他与士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奖惩分明,不分敌我,若归降我朝者重用,若抵死不降者规劝,曾有多少豪言壮志的敌寇归顺了我朝,且均立下了汗马功劳,全凭他的软硬兼施,知己知彼,莘莘劝导。而非靠一条芒鞭,一根铁烙。 宫廷史官便是如此记载这个人物。 这种人物,王怎可不重用?历来高傲的秦生怎可能不敬他?眼光独到的三王爷怎可能不把他揽入门下? 当萧妃听到他的名讳之后,她欣喜不已,她道:“立诏他入景炀宫。” “万万不可!”我道。 她不解。 “修真大将军历来以铁面无私著称,若被他知道我们现在的计策,他铁定不念私情。” “他连我也会办吗?”她愁容立现。 我点首。“步步为营为上策。”远虑者成大事,隐忍者成大业,古训如此说。 我不知他与萧妃之间的故事,若她现在念及的是我们的王,那么,她必须暂且放下修真。我待她选择。 “拿文房四宝来。”她道。 我吩咐婢女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我把它们铺展在了上好红木桌上,等待她。 她提笔,字行云,文流水:“一朝为我王,此生随他走。生同寝,死同穴。此生不变。”她终是下了决心,铁了心要放手一搏了。秀丽字迹等待风干,愁容未变,怎奈让我想起了黎涧。她同我一样吗? 她把纸塞入了信封,递给我道:“交给修真。” 我点首,心酸不已。 当我把信交于修真手中后,一壶上好龙井已摆在我面前,他招我入上座,让我受宠若惊。他看穿我心思,道:“萧妃的人,便是贵客,请座。” 见他如此盛请,便不好推却,待他看了信,寥寥数字,却教他看了许久,镇定如斯的大将军,面对如此决绝的信,也难控情绪。此时已过晌午,坐北朝南的客厅,阳光直射入大厅,每个角落也不放过,就连修真的脸,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印着哀痛。 厅内气氛有些尴尬,我不与打破,静待下文。 “且风,留下来吃顿晚膳再走吧。”他抬首,一改方才的失态。 我起身,行了宫礼,道:“奴婢出宫太多时间,在府上叨扰太久,会惹非议。让王知道,会遭猜忌。这对您对娘娘都不好。” 他眼中充满赞赏,从袖待中掏出一锦布秀袋,交给我,道:“把这交给你家主子。” 我猜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此次他回来,怕是欲与萧妃再续前缘。这红颜果真如祸水。此时可是关键时期。打草惊蛇了可是会一事无成啊。 我下跪叩首,道:“奴婢甘冒大不韪提醒大将军,我家主子现已为人妻,若为她着想,就请大将军务必收回这锦袋吧。” 他听我如此一说,颓然靠向椅背,铮铮铁汉面对儿女情长也如此无力。 “管家,送客。” 管家出现在大厅,佝偻着背,伸手道:“且风姑娘,这边请。” 当我踏出这厅堂后,回首看座上人,如当年的我。 蟾宫后院 建元二年,宫中报喜,萧妃有孕,遂龙颜大喜,普天同庆,夜夜笙歌,景炀宫门庭空前盛况,道喜之声络绎。 于是,太守庙那道士的一番话不胫而走,人人均认为他是先知,更肯定了萧妃生得头胎定是龙子。 淑妃亦来道贺。所谓来者不善。此时她身旁侍女手中捧着些婴儿穿的衣服,红红绿绿,煞是扎眼。她笑,袅娜着走来,耳旁的吊坠随之摇曳,在阳光下闪着光。 秦湘郡掺着淑妃,她笑的腼腆,见了萧妃颔首以礼。 “姐姐如此快便有了头胎,妹妹我不知该送些什么。”她转身拿过侍女手中的衣服,在我们面前比画着,道:“这些是饮月殿最好的裁缝特地为姐姐腹中胎儿准备的。” 我接过衣服。 “谢谢淑妃的一番好意。”萧妃回道。手不自觉拂上肚子。 “只是,不知这胎儿生了下来会像谁,或许谁都不像。”淑妃掩嘴,咯咯笑的浑身颤抖着。 萧妃脸色已煞白,受如此之辱,明知理亏,可自己也心虚。 “谁都不像,那定是天子了。”我欠身,一笑而过。 淑妃定定看向我,我低首不语。 她漫漫向我走来,刺鼻的胭脂香味自鼻间直抵头顶,让我喘不过气来。她字字珠玑,句句带刺:“这女奴可真是大胆,要是本宫的宫中有那么不知教养的女奴,定割了她的舌头!听说以前是个妓女啊。不知是踩着三王爷头进来的还是勾了将军的魂进来的。” 她捏着我的下巴,好生的疼痛,我却无力挣扎。 “淑妃,萧妃也是皇兄的宠妃,你这样数落人家,皇兄会不高兴的。”秦湘郡道。 “本宫只是性子直了些,若得罪了姐姐,妹妹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眼带芒刺,笑的虚伪。一把推开了我,手指刮到我的脸,麻木了一阵,接着濡湿的液体流出,一摸,是血。 “免了吧。”她无力挥手,回到殿内,不想再见到她。 淑妃识趣告退。 “娘娘,她如此欺人太甚,您为何不回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按好心。她们一唱一和,分明是来看好戏。眼红嫉妒才会如此说。我擦去脸上液体,将疼痛弃之脑后。 “我们做的本就是不见光的勾当,还有什么能争辩的?”她反问。 我叹息,她不善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教养如此,已是秉性了。 天色很快变暗,太阳西下,华灯点燃,中庭内流光异彩,文武白官齐聚一堂,江月现已是宫廷明伶,人人知晓这国色天香的女子,人人均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人人争做她的入幕之宾。 我与她许久不见,一见面,许多话异于言表,以前颠废流离的生活我们已饱受。百感交集,一时之间,我们竟相对无语。 “近日过的如何?”她问。 “很好,只是今晨淑妃来北宫说了些萧妃的不是。”我暗叹,脸颊的伤还在灼灼的痛。 第7章 “风妹妹,看我怎么教训那泼妇。”她笑。看着淑妃一派悠闲的坐在王身侧,与王谈情说爱不亦乐乎。 王与萧妃同坐,另一侧是淑妃,左右两边分别是南北两宫重臣。中庭内上演着一出出宫廷韵律,此时萧妃的一干戏子得以有用武之地了。 王举杯,道:“萧妃随朕多年,走南闯北,开辟疆土,毫无怨言。此次她怀了朕的孩子,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番?” “皇上万岁!”众人齐跪,纷纷道贺。 在王身侧的萧妃依旧不展笑颜,王不解,问:“爱妾今日为何愁眉不展?” “臣妾不敢。” “听闻萧妃娘娘今日可是被那些红了眼的人欺负了。”江月半掩笑脸,星目朦胧,罗裙随风飘散,凭着石榴裙下的势力,她说的毫不忌讳。 我们的王双眼顿时充满着怒火,拍案喝道:“谁人胆敢那么狂妄?” “后宫还有谁胆敢动皇上的爱妾呢!”不就是淑妃了?江月望着淑妃那南宫一干人,咯咯直笑,全然不顾南宫门客豺狼似虎的吃人眼神。 我为江月心惊之余大叫爽快。这便是江月的爽直。 “贱妓,含血喷人!本宫在后宫可是有着威望的,凭何说本宫欺负萧妃了?”淑妃尖叫一声,立起了身,奔向戏台。 “呵呵,自己承认了不是。奴婢可没说是您呢。”她还是一派轻描淡写,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你分明便是指桑骂槐,本宫早就看你这贱妓不惯了,公然勾引朝廷要臣,褴交腐败,宫廷淫糜,朝廷的清欲全被你给毁了。”她说的振振有辞。 “诋毁后宫贵妃可是重罪,奴婢不敢胡乱说话。凡事都不可空穴来风不是?” 我暗叫不好,看这情形那淑妃可是会把江月给杀了似的,忙下跪向萧妃求救:“娘娘,江月无心冒犯,请求您救她。” 她茫然看着我,又看了一眼王,他只是如看场好戏般视若无睹,他是打定主意帮内不帮外了。两个都是自己的爱妾,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衡量都是个难题。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当是无知吧。 “娘娘,求您了。”眼看淑妃叫嚣着要定她死罪,诛她九族,我心如刀割。 南宫一干臣子亦冷眼旁观,秦生冷酷的脸膀泛笑,依旧喝他的外番佳酿,北宫虽有众多要员是她入幕之宾,裙下败将,可看此情形,谁甘冒杀头风险为这一微不足道的女伶? 世态炎凉。 蟾宫后院(二) 我无奈,曾经誓言与江月生死与共的,诺言并非难实现,只是如何跨出这一步,难如登天。我跪倒在我们的王面前,道:“皇上,请求您放了江月,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何必为她动干戈,毁了淑妃娴雅淑德的形象?” 他抬眉,庸懒如猫,双目却锐如虎:“且风啊,若想保命,就退下吧。” 他何必为了一介女伶而与北宫牵扯不清?这比亏本买卖,精明如王,他不会做,更不想做。 “宫廷内外,高官要臣,黎民百姓,谁不知我们的王是如何睿智,公正。奴婢深信我们的王对自己的家务事亦会秉公办理。上天在看着,众人亦在看!”我的说辞如此苍白,没了往日的气焰。 “且风,为何身为萧妃的侍女,却如此的灵牙利齿?”他笑的更莫测,站起身,黄袍在夜中透着诡异。 “我不只是萧妃的侍女,也是江月的生死至交。”我道。无惧于他凛冽的双眸中透着杀气。 “那你甘愿与她同生死?” 深吸一口气,我毅然点首,干脆利落,毫不含糊,在此刻。那边的江月诧异我如此坦荡。隐没在一角的秦生,我要证明给他看的是我坚如磬石的意志。他是用何般心思看这边的一切呢? “皇上,微臣有话要讲。”身后熟悉声音响起,恰如冬日暖风拂过我心头,低淳如汩汩泉水流过,我才发现自己手心有着温润的湿意。 “黎涧啊,你这是第几次了?好好的院士不做,硬要来搅这池混水。”我们的王无奈。 我与江月上演霸王别姬,我烂醉如泥,他将我从那解救;太守庙我暗耍手段,被秦生揭穿,他一语带过;还有此次……他到底还有多少次我所不知道的相助?他是想让我这一世还不清吗? “微臣并非来惹事生非,恰恰相反,微臣是来评个公正。”他看我一眼,望穿秋水的通透。 “那便是说朕已昏庸到了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了?”他眯眼,气焰蓄势待发的欲狠狠压向来人。 “皇兄,何必为这女子扫了雅兴。”秦生突然开口。让我史料未及。他依旧一字一句慢慢道来:“若是那女伶冒犯了淑妃,罚她几板,杀鸡敬猴,以示皇威。若随了淑妃,岂非被人说是心胸狭窄了?” 言之诏诏,有情有理,此话一出,顿让人倍感信服,我们的王亦点首称是。 “可是,淑妃失礼在先,是否该一同受罚?”污蔑萧妃借腹生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笑的一派悠闲,手中佳酿在他手中摇曳,北宫是他落户之处,北宫倚靠他的所有人,包括我均不明白他为何吃里爬外这一举。他太反常。 淑妃本欲命人将且风按历法受罚,听他如此一说,不知如何是好。 “皇兄,淑妃平日待你不薄啊。”秦湘郡轻喝。她未曾料到他有此一举。 “罢了,这是朕的家务事,不必摊开说话,此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的王一挥衣袖,闷闷不乐,坐回席位。 “皇上,臣妾并没做错什么,您就这么轻信这贱婢的谗言?”淑妃依然不屈不挠,定是要定江月的死罪不可。 “淑妃,别妄自尊大,不识好歹了,萧妃以应了朕不再追究!”王的眼中透漏着不耐。 往日以惠质兰心著称的淑妃却一改常态,冲向萧妃,大叫:“以为本宫不知你肚里暗藏鬼胎,你本就是诈孕以搏后位!”说着便不顾众人规劝一脚踢向萧妃腹部。 萧妃不知淑妃会突然一脚踹向自己,躲闪不及,尖叫一声倒地不起,往日秀丽面孔现狰狞非常,猩红液体自她身下流出,犹如魔爪般伸向淑妃。 借刀岂是杀人? 淑妃当场愣住,退后几步,狰狞的猩红色还在继续流出,毒蛇般盘绕着卷曲而出,缓缓移动着,她看了看萧妃,又看了看我们的王,继而下跪,道:“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她几近歇斯底里,情绪失了控。 修真将军飞向萧妃,被我猛然拦住了去路。“将军,你去了,您与娘娘之间只怕会愈描愈黑,既有皇上在,请您放心。” 他终是忍了下来,咬紧牙关,双眼死死盯着淑妃,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秦生,你定是失策了,因你的表情第一次那么丰富,诧异,震惊,隐约透露了些许的哀悼。你在为谁哀悼?萧妃那早夭的胎儿?不,是为你的计策。全盘尽输的滋味你终偿尽。我嘴边带笑,隐隐的又没入体肤。 我们的王将萧妃揽入怀中,张狂的脸在黄袍的衬托下愈显鬼蜮,他辛苦等候得来的孩子未出世便夭折,他心中不平啊!他怒喉道:“将这泼妇关入天牢,交吏部处置!”此时的他会想着如何的念及夫妻情分吗?他脑中略过的只是那汩汩喷涌而出的血水。 我只能说这金钱真能使鬼推磨。 昨日午后,淑妃贴身侍女怀中揣着一叠银票,银票上分明写着北宫二字。她偷偷将其藏在自己的寝房,还有萧妃的玉钗,价值连城。可这卑微的奴婢怎知它的贵重?我将它们交给她[奇qisuu.书],她如此贪婪,以至出卖自己主子也无畏。 南宫长廊尽处,此处平日无人出入,只有鹊鸟低空飞过,带走片片落叶,送来大好春光而已。 我说:“我与你交好,形同姐妹,将来姐姐有的,定分给妹妹。我这里有好消息告诉你,若你家主子听了,定会高兴的,以后若你高升了,可别忘了姐姐的份。” 她笑的如此假意,她以为自己即将立功,靠的是出卖。玲珑的玉手接过的是大叠的金钱。她身上有视空的影子呢。“姐姐但说无妨。” 我道:“听观仪那丫头说,我家主子其实并非有孕。他们是想诈孕,为的便是那后位。” 她眼中略过算计,转而又笑焉如花:“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我点首,道:“姐姐怎会骗你。” 她已跃跃欲试,急不可奈。长廊上,尽是她飞奔而去的脚步声,长廊那头,可是地狱深渊? 再回首,昨日我口口声声唤着妹妹的女子,踉跄着欲逃出这大殿。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那婢女一同押入大牢!”她已被人牢牢绑住了身躯,动弹不得。双眼忿忿看向我,又似乎参合着一份悲凉。 对不住了,谁教你是南宫的人,待你死后,我会为你上香。我闭上双眸,默默祈祷,不愿看那我一手而成的惨绝人寰的场面。 南北两宫的臣人都乱作一团,南宫主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们以开始乱了分寸,有些见风驶舵的臣子人似乎开始考虑重新投奔的方向,秦生平素的镇定消失无踪,他站在南宫坐席旁,看着这出滑稽戏码上演,却无力挽回。他定是未料我会出此一招。他忘了女人的嬗变。 第8章 秦湘郡神色复杂,站在秦生身后无措的看着萧妃惨白的脸色,她是不敢置信的,摇首如波浪鼓,然后跑出了北宫大殿渐渐被夜色湮没。 整场庆典因此而告罄。而我与江月侥幸逃过一劫。秦生再次回到他恍如隔世的自我世界,埋首灌酒,今夜的他如此反常,不似温良的七王爷。黎涧不甘的看着他,他与他之间,定有兵戎相向之日。我有预感。同是文官,却立在两个角落默默为己,如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在我眼中,他们似乎又如此相象,同是如此沉默寡言,同是如此大隐于世。 中庭有寥寥数人不愿离去,秦生,黎涧,修真,江月。他们各自占据一席之地,一声不吭,神态凝重。霍太医在偏殿为萧妃把脉,我陪同一旁。我们的王徘徊在殿外,焦躁的来回踱步。夜色更深了,星辰被厚重的云层遮挡,月,半露着,让这大殿倍显苍凉。 我自萧妃衣下探出一纸包,猩红如血水,这便是此事的元凶。原是藏在她怀中的一小包染料,扎在萧妃腹部,我嘱萧妃千万小心,今夜正如我所料,淑妃因听了她贴身侍女的话,踹向她小腹。纸包破裂后,染料便流出,犹如血水。 “娘娘,这次您终于除却了您的眼中钉。”我道。 “可那婢女知晓我们的事。”她担心道。 “娘娘宽心,上次我除了给她银票,还给了她您的玉钗,到时我们说她窃了您的财物,这次她死不足惜了。” 她缓缓点着头,不再开口。 “霍太医,皇上在外等的焦急呢,您快去回禀娘娘病情吧。” 他站起身,观仪开了门,将他领出偏殿。 “皇上,娘娘流产,胎儿不保。”他下跪,道,“罪臣无能,请赐死。” 我们的王看向天,今天的夜空,到处是黑色,似一块黑色幕僚遮住了这凡世。“你退下吧。”此声何其无力,其中辛酸无人知。 我送霍太医出了殿门,中庭中的几人不约而同上前询问。 我巡过他们一眼,代太医回答:“娘娘胎儿不保,太医无能为力。” 有人欣喜有人愁。众人神色迥异,首先开口的是修真:“娘娘无恙?” “伤了身子,现在塌上休息。她不愿有人叨扰,各位请回吧。”我回道。此话我对着修真讲。不知他是否听进了,依然巍然不动,刹有不见其人誓不罢休之态。 这将军在战场如此洒脱,为何在此却扭捏作态。不懂情为何物如我,亦不懂他对她的担心超过一切。 “本王代表南宫,向萧妃道歉。”秦生开口却震住了所有人。他第一次如此低姿态面对他人。在他的世界,怎可能知晓错字为何? “王爷,萧妃会心领,奴婢会尽绵薄之力为淑妃求情。”我笑的坦然,似一切与我无关。 我的目光不自觉间在寻找着一抹踪影,却未果。黎涧不知何时已离去。 “那黎大人似对你有意。”他道,目光欲在我身上搜寻些什么蛛丝马迹。 “三王爷也如是说过,都是些玩笑话,奴婢怎承受得起黎大人如此厚爱。”我一笑而过,心却如此动荡不已。一半辩解,一半说服自己。 “本以为凭你之力,毫无建树,却不曾想过会为一至交论生死。”他叹道。“本王对你另眼相待了。” 江月一脸感动,紧紧牵着我的手。如果没有这七王爷,或许我们已在九泉相会了。“还得谢谢七王爷,若没有您,我们已命丧黄泉,遗臭万年,无人怜惜了。” “本王亦是明辨是非的人。”他笑的如此超脱,让我看不真切他真意为何。 我心中一再反复,我要与他继续斗下去吗?为报那一掌之辱。 建元二年夏,萧妃登极为后,她原名陈阿娇,遂封号陈皇后,普天同庆,与民同欢。民间传说淑妃无恶不作,迫害萧妃龙子不保,百姓无不愤然。萧妃劝解王将淑妃自天牢释放,后淑妃常年独居西殿冷宫,郁郁寡欢,时常有疯癫之举。黎民百姓均为萧妃宽厚仁义形象啧啧称奇,莫不赞她为后主。 曾经无数里梦里辗转,那悬空大师的话犹言在耳:“只要你坚守时日,命中会有真龙自天而降,提携你一跃而为人上之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梦中那人站在岸边朦朦胧胧,似真似切,飘渺的风带走他的音信,那声音在岸边回荡,悠扬似拂丝弄竹。醒来后,只剩空寂的夜中我的泪水划破脸颊的声音。为何心撕裂般疼痛难忍? 四 此时 我无比期盼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进入南宫大殿,无论她的主人是谁,只等待有一日我不用卑微屈膝低首不得见其人,垂帘后的身姿只待王垂爱。 衣衫飘袅只为座上宾,舞姿如何妖媚仅为贵人,歌喉如天籁还待他人一笑。江月笑若莲花,醉卧于我们的王怀中,衣襟半掩,身如水蛇,游移不定,教王如何也追不到,若即若离便是如此写成。 我们的王眼神涣散,笑容只为她一人而展。此时的她,已是南宫当家,卫贵妃。自南宫主母之位空悬许久后,我们的王才注意到了这个有着婀娜身姿,多才多艺又娇小玲珑的江南女子卫子夫。待他尝尽美人恩之后,他许诺她,让她做这南宫主母之位。朝中重臣无人反对。 我们的王为她造了琼楼玉宇,楼台水榭,任凭夏天的风如何粘腻,这南宫永远一片春光,清爽如夜。 ----------我是无奈的分割线------------ 现在的我,已堂而皇之悠然的站在这大殿之上,与江月一起,追逐嬉戏,发疯似的叫嚣着。入宫以来第一次我们如此挥洒汗水,如此痛快畅饮,如此肆无忌惮。那些之前眼高于顶的婢女宫吏们,现在被我们任意呼来喝去,我想,此时我已满足,即使就这样死去,也无憾。 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我们坐在北宫大殿石阶之上,陪伴我们的仅是刺骨寒风呼啸而过。尽管如此依然浇不熄我们的高瞻远梦。你说:“若能腾达一次,也不枉此生。” 我气喘吁吁卧倒在软榻上,一转首,对上江月双目。我们相视而笑。凤塌如此舒适,以至于让我如踩云端之上。这里到处都是奢侈品,珠光宝器。琉璃珠帘把闺房与外界阻隔,漆红大橱内数不尽的凌罗绸缎,红木梳妆台上堆满了方才我们的王赐予的珠宝,价值连城。窗柃上的图腾巧夺天工,绘出九龙戏珠,双凤弄舞,鹊鸟朝歌。外院的水榭旁尽是夜光珠,照亮了整个南宫,穷极奢侈,仅为讨一人欢喜。 她问我:“那次你救我,你想过死么?”那次有多少曾经在她耳边软言细语,款款深情的人仍避不了的落荒而逃。情谊在此时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想过。”我闭眼,我怎可能未曾考虑到面对生死?那次我奋不顾身之举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若不是秦生挺身相助。我们早已身首异处,为地下亡魂了。“可你是我至交。我们说好生死同亡。” 她竟有些哽咽,说的辞不达意:“你真是……我怎消受的起。你教我如何报答你。” “赐我黄金万两如何?”我笑的花枝乱颤。她亦破涕为笑。 她突又想起什么,将我一把拉起……摆出一只只银盒。她打开所有盒子,无数珍宝争奇斗艳似的在我面前熠熠生辉,赤橙黄绿青蓝紫,刺的我双眼生疼生疼。“风妹妹,随便挑。”她手一摊,对我毫不保留。 我把所有东西都往前一推,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们的友谊。我不希望因这宫廷恶斗淹没了我们的友谊。” “现我有势,我定为你找个好郎君,让你一辈子幸福。”她由衷道。 “有权有势吗?”我笑的苦涩。为权为势,谁人不是削尖了脑袋攀龙附凤,踏着他人的尸体往上爬。情深意重的郎君少之又少。当初单纯的黎涧,为仕后眼神是多么的污浊,蒙蔽双眼也不自知。 今日江月的地位何尝不是拿着遮羞布换来的。 “我好想回到过去,金陵的生活虽然清苦,却如此无忧。”那些文人骚客如何的无耻,也不及这朝廷的万分之一。小小伎俩便能报复的快感在这里再也行不通。 “我们已走至此,怎可能全身而退。殿内殿外有多少人不是想尽了办法想把我们拉下水?” 我们沉默许久,夜色渐渐深沉,直至东方吐露淡色亮光,我们依然侃侃而谈,无视劳累渗透我们的身躯。 “那南方的红色顶梁,是夫君上朝的大殿,卧龙殿呢。”她遥手直指远方。我只能迷起眼努力的看着晨雾迷蒙的那个方向,大片红色隐约可见,我却猜不透那是何处。 庭院里的夜光珠还在卑微的发出暗淡的光泽,眼看快天明。“你不睡么?”我问她。 她遥首。殷殷的看着南方。痴情女子。 ----------我是无奈的分割线------------ 此时我已长住南宫。江月将我自陈皇后那边要了过来。她知我们是至交,便也不为难。只道:“若念旧情,有空就来陪陪本宫。”她依然是如此柔弱的女子。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她艰难的支撑着。她不愿与人为敌,只想宁静的生活,为夫君燃起一小片亮光,脉脉相待。 第9章 昨晚我与江月通宵达旦的闲聊着,直至天际渐亮才闭眼。晌午的阳光直射入寝房,迫使我不得不睁开眼,才知窗柃已被人打开。我望向来人,才知是秦湘郡。自从淑妃入天牢至今,我们未曾见过。我不知她怎会来此。她笑意连连,猜不透她来意。此时的困顿因她的不请自来而消失殆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向她跪安后,待她开口说明来意。 我们互视许久,她才道:“且风,皇上说要你嫁给我的七皇兄,问你是否愿意。” 听闻这消息后我犹如五雷轰顶般炸响了我的五脏六腑,我以为她只是一时玩笑而已。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中有着千万个不情愿,我知她依赖他,敬仰他。却才知她如此需要他。以至失去他时她心有不甘。我与秦生并无交集,若嫁了他,一生幸福毁于一旦。我们将会相敬如宾,至死他也不会看我一眼。 我疑惑的看向她,她道:“我怎可能拿这种事来玩笑!” 我突然感慨万千,自己的终身竟要交于毫不相干的人做主。我笑。如此的身不由己。我问她:“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圣旨一出,我能说不吗? 她似是明了了一般,说:“皇上决定的,既出此言,决不悔改。” 她如此年轻,能知道什么叫婚姻么?并非两人日日相对便是婚姻,宫廷更是繁复,婚姻意味着笼络,意味着牵拌。他会将我看成是这桩婚姻的牺牲品,他不会怜香惜玉。 我绝望。此时殿外有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我知我们的王已来到南宫。我与秦湘郡在门侧迎接。 他进了门,身姿挺拔,朝服还未换下,想必是与臣子商议朝事后直接来南宫的。他利落撤走所有人,包括秦湘郡。她走时心不甘情不愿,将门扉重重摔上,以示抗议。 此时屋内又安静下来,只有夏蝉叫个不停。首次与我们的王单独会面,他身上并没有沉迷酒色而残留的胭脂水粉香味,而是日日与竹册奏折相伴而被渲染的墨香。他深沉如潭穴的双眼游移在我身上,让我不知所措。他说:“朕已注意你许久了。你以为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走,你错了。” 我的心倏地漏跳一拍。我不敢思考他意欲所指。我道:“奴婢如此卑微,身体发肤都是自家主子的。” “你家主子没有你能耐。” “奴婢若有罪,请皇上发落。”我跪下。 “你是在要挟朕?” “奴婢不敢。”面对他威严脸孔,我莫明无措起来.他就是如此独揽当朝,压制了无数谋臣,教他们心服口服. “且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些日子你为你家主子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朕心中有数。”他的话语如此飘渺,以至于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奴婢知错,请皇上放了皇后,她是无辜的。”我无可奈何,只得做最后的挣扎。 “你说你们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教我如何放手?”他说的可是陷害淑妃一事? 甘为手中棋 我笑自己的愚昧。他是权者,什么事都难逃他法眼。可他突然一转话锋:“我们交换筹码如何?” “奴婢两袖清风,来去一身轻,有什么是皇上需要的东西?” 他手中玩弄着折扇,不理我问题,说:“今日这七王爷似乎越见锋芒,我要你嫁给他,探他近日动向。” “奴婢恐怕会令皇上失望。” “不,我知你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江月到底该在南宫或在冷宫,全在你一念之间。”手中折扇支起我下颌,我与他仅咫尺之遥。“如此方华绝代的脸,我们七弟梦寐已久了。” 他收起折扇,衣衫随着他转身而剌剌作响。 这空旷如斯的殿内再次剩我一人,他的衣角在门口摆动一下,便不再见他踪影,半掩的门将外界阳光如此刺眼,它们硬是从这缝隙中悄悄挤了进来,撒在我身上,折射出了无数光影,原来这初夏的阳光如此灼人。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思绪纷乱。我以为江月的才识足够打动我们的王。未曾想过,原来他是将她做筹码,未雨绸缪。原来我是自作多情,天真的以为而已 ——-------分——-----割——-----线—-----— “奴婢谢过皇上。”我叩首。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与江月也可作为政治筹码,被人利用。不知该说是荣幸或不幸。 御书房内,秦生,三王爷,皇后与江月四人站在我们王的身侧。索格公公读罢圣旨,众人皆感意外。猜不透我们的王心中所想。 我偷偷看向秦生,他没有任何反应,我们的王对此表示他已默认。他说:“有谁对此事有异意的?” “臣妾认为这是喜事一桩,理应庆祝一番才是。”陈皇后道。 江月沉默许久,始终不作任何表态。她定是知道我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可我们身在其中,无路可退。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幸福托付给茫然的未来? “秦生,你意下如何?” “就听皇上的吧。”他淡然道。仿佛他并非是此事的主角,或许他只把这婚姻当儿戏 -----——分——-----割——-----线——----- 我独自走在南宫饮月殿花园的石阶小路,宫女为我撑着丝制遮阳伞。夏蝉依然附着在柳树上啸叫割不停,我无心赏花,心心念念的全是秦生。我们的王要我下嫁与他是,我心底偷偷冒出切喜之情。然当我回到现实,嫁于他真如此惬意?未来或许我只有独守空闺,做个名存实亡的王妃。时日一久,他会另寻他欢,与他的红颜日日朝夕,天天相守。一念至此,我心胆具焚。 “听闻你要嫁人了。”黎涧不知何时已站在我面前,款款深情如当初。却因此事眼神忧郁,愁眉不展。 “再过些时日我便方华不在,若有好人选,何不出嫁。” “你明知那七王爷不是好对付的角。” “他不会对手无搏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怎么样吧。” “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无论如何你不能嫁给他!”他话中带恼,声音渐响。 我禀退了宫女,与他相望。“当初我以为不久我便可与良人共赴连理,即使清苦如斯也不介意。现在我深感这种想法如何的不现实。” “对不起,我身不由己。”他拉起我手,紧紧相握。 我欲挣脱,可怎么也脱不了。现我得势,他又想与我重修旧好?“还记得曾经我们打的那个赌吗?看来事与愿违,这次我赢定了。” “且风,若你继续站在这里,只会越陷越深。南北两宫向来不合。你与三王爷为敌,必死无疑。放自己一条生路,现在走还为时不晚。” “放手,黎大人。”庸懒声音自我眼前那人口中溢出,秦生身穿白袍,如我第一次见到他那般。他现在凤眼微眯,凌厉无比,似要杀人。身后曲桓的刺鞭在他手中蠢蠢欲动。 手上的温热消失,黎涧放开了我的手,取而代之的是秦生有力大掌将我的五指一把覆盖。“胆敢动我未过门的妻,不愧是三王爷的徒弟,这风范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奇#書*网收集整理”他嘲道。 “敢问七王爷你是否爱你这未过门的妻?”黎涧并未因他的挑衅而恼羞成怒,涵养甚好。 我全身一颤,首次听到黎涧在我面前赤裸裸的谈论“爱”字。心异常悸动,静静听秦生说的每一个字,不愿遗漏。他会如何回答? “原来我们不择手段狠绝一时的黎大人也会谈情说爱。失敬。”他抬手作揖。眼中满是轻蔑。 明知会失望,可我还是殷殷盼他能说出那个字,即使是违心之论。这个秦生,原来不知觉中他的一切已偷偷的扎驻在我心中。只是我不愿承认,因他曾挥向我脸颊的那一掌。原来我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若不是那次淑妃一案他舍身相助,恐怕…… “可我爱她!” 身后的他在花园中呐喊着,我在他身后走着,回首见他痛撤心扉的一边又一边的喊着这句话,在我出嫁之时他才不顾仪态的喊出此话,如他所说,“为时已晚”。 “且风,我知自己该死,可你是否愿再给我一此机会,我会谨守我们之间曾经的诺言。”他突又上前,将我自秦生身边拉过,焦躁如他,一改往日温雅。 秦生无情的将他一拳打爬在地,我惊呼,将他搀扶起,却被秦生拦住。“黎大人,你对我的妻子如此不敬,休怪我不义!”温恼话语一出口,曲桓已举起他的芒鞭。 黎涧擦去嘴角残血,嘴边带笑,道:“她即使过了你家的门,心也未必在你身上!” 秦生拉着我的手,向曲桓示意勿惹事,便往南宫大殿的方向走去,并不理会他的话语。我的手心微湿,指尖冰凉,宫女上前为我们撑伞遮阳,他将伞自宫女手中拿过,为我遮住一大片天空,温柔无比。 秦生,请别如此温柔,我消受不起。我心中默念。 嫁衣 我为自己做了一件嫁衣,用了十天。龙凤呈祥,百鸟朝凤图,清晰的在红色衣料上五彩缤纷的展开,如展翅欲高飞,栩栩如生。 我要出嫁了,我的夫君是当朝七王爷。名唤刘秦生,字撤。我即将随他姓刘,屏弃我的父姓。 第10章 即便我从未见过我父亲生得什么模样。 曾经无数次的梦想着身穿霞披,头戴凤冠,即将与我白首携老之人为我挑下头上红巾,春宵那刻,含情脉脉不言弃。 身旁不知名讳的宫女为我打点妆容,画眉点绛唇,落腮之处挥桃红,黑眸之处描点睛。为何红如斯的嫁衣,桃如此的腮红还是将我的脸颊映衬的如此苍白无力?我紧闭双眼,任其在我脸上摆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老妇人,在我青丝上来回梳弄着,口中喃喃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撤儿可是我自小照顾大的,这孩子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现在能有个人伴他左右,他定不会再寂寞了。”她和蔼一笑,眉眼间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倍显亲切。 他很寂寞吗?身旁如此多的人跟随,前呼后拥,有多少人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巴结他,不愁吃穿,闲暇时便与一干女子游山玩水,怎会寂寞? 她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道:“高处不胜寒,有多少人在官场得势后立马又被人拉下水的?出淤泥而不染说来容易做来难。如今他如此得宠,谁还会与他肝胆相照?” 我睁开了眼,望着镜中的自己,沉鱼落雁之姿。 “他有个妹妹不是吗?” “秦湘郡只是个不懂事的叼蛮郡主,仗着七王爷势力到处胡来。”她笑,眼中尽是宠溺。 我自镜中打量着老妇人,举止端庄,轻言细语,年轻是定是一代佳人。 “我是七王爷的姨母,他母亲红颜薄命,惨死后宫,家门不幸。”她未待我开口疑问,便解开我心中疑虑。 原来秦生背后有如此多辛酸往事,我从未听人提及,想必是那时有人封住了宫中人的口。我以为他是无忧无虑,持宠而骄之人。 “吉时已到,我们得走了。”她将红巾盖在凤冠上,将我的脸遮住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着自己的双足,被她牵住手,一小步一小步的穿梭在南宫殿廊之间。身旁似有大群宫女紧随其后,我欲撩起红巾看个仔细,却被人捉住了手,那人道:“王妃,让人看到脸不吉利。” 余光还是被我看到了某人的身影,藏青衣衫,那块白玉在腰间安静的躺着。我被人拥入凤辇之时,被他拉住了手。 “且风,你定要孤注一掷不可?”他问我。 “是。”我回他。 “你们并不适合。” “适不适合并非你说了算。”红巾遮住了我大半片视野,我看不到他脸面,却能深深感受他的悲痛。为时已晚,我不知这四个字已告戒自己多少次了。 “他不会待你如我那般怜香惜玉。” “将我一人扔在金陵日日盼君归来的辛酸谁人知?”我扔下这话,甩开了他的手,愤然进了凤辇。此生我再也没有机会成为他的妻。也好。 凤辇一直颠簸地将我凤冠上的珠玉宝石撞击的叮当直响,我随这不成韵律的声响随口而歌: “双碟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着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浅浅淡淡,只有我听的见。手心微凉,周围到处是红色,如血液般沁透全身,心惊动魄。 街上百姓人声鼎沸,他们都是来看这七王爷即将娶过门的女子是何人,有如此排场想必是集万千宠爱的,可谁知在凤辇中这羡煞天下人的女子正正襟危坐着,卑微如手中棋,弈中子。个中甘苦仅有我知,七王爷夫人?虚名而已。 我在辇中颠簸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鞭炮作响,然后我被人牵了出来,又不知走了多少路,总感觉路转千回,然后才到了厅堂,身旁尽是宾客道贺之声,还有他低沉的应答。他牵着我的手,与我一起进了礼堂,然后拜堂,成亲。一切也便是如此稀松平常,不堪回首。 新婚之夜 我整夜便是如此戴着沉重的凤冠在新房中苦苦等候。我偷偷撩起了红巾,这新房中喜烛悄悄燃烧着,摇曳着的光影将身旁的喜字映衬的虚虚实实,现似乎快到子时,他亦没有回来的意愿。将来我会独守空闺qisuu奇书,无人问津,每每都独坐至此时,然后独自卧榻而眠,晨至而起吗? 聪明如王,怎可能未料到?这秦生不可能与我蹙膝长谈,更勿论交心相慰。 突然眼前喜烛摇曳了几下,便灭了。我以为它们已燃烧亦尽,欲唤人进房,却被人用手自身后蒙住了嘴。我一惊。谁那么大胆,来无踪影,欲来调戏七王爷的妻?我用力挣扎,却听他道:“且风,何苦嫁与他。” 我抓下红巾,皱眉。是黎涧。他喝多了,一身的酒气在我身旁散开。我无语以对。他整个身体抵着我的后背,实实在在的能感受他的气息,颤抖的身躯,炜烫的脸颊,以及他有些扎人的青须在我脸颊流连。我能够想象他现在狼狈的身影,哀伤的眼。我叹气。 “只怪我们生不逢时,相遇太早。”他眼角的泪顺着我们的脸颊掉落,捂住我嘴的手划落。 “忘了我吧,黎涧。”此时我竟再次为他情动。“我已是七王爷的妻。不是你的且风了。” 黑暗中,我突感唇间的温热席卷,他的唇与我相互纠缠,我茫茫然任他撕磨,那么熟悉的味道,却夹杂了刺鼻的酒味。刹那芳华谁人?何苦如此。 突然的拍门声惊醒了我,我奋力将他推开,门外侍女问道:“王妃。” 黎涧默默离开我,眼中满是哀怨,而后恋恋不舍的翻窗离去,我的唇间气息尚存,我拂唇一时不知何以应对。 门被人推开,我慌忙戴上红巾,侍女问道:“王妃,为何喜烛灭了?” “被风吹灭的吧。”我假装不甚在意的答,心中心绪却翻滚。 房内再次亮了起来,可我依旧不见秦生的身影。只有孤灯即将伴我过了这一夜。我倚窗而坐,直至宾客纷纷离去,对面那厢房的灯一直亮着,想必是他静心独思的地方。我静静看着那屋,灯影相摇,在这寂静的夜中倍显空寂。 “你们都回去就寝吧。”我捻退所有侍女,徒留一人在这空荡新房。 新房乃是心房? 夜半时分,我独自浅眠半卧于窗畔,突感周身顿时温暖,睁眼看到一双手拿着披衣将我包裹,我抬首才知是秦生。我欣喜着,他终是回来了。怎料他道:“夜凉早点上床休息,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了。”未待我有何回应,便独自一人开门而去。 “蓉,服侍夫人就寝。”房外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蓉为我打点一切,帮我退去嫁衣,梳洗之后,扶我至床上。我问她:“王爷平时都如此忙碌?” 她眼神闪烁不定,道:“回夫人,奴婢刚从东厢房调过来,王爷的事,奴婢不是很清楚。” 待侍女走后,我起身看向对面厢房,果然还亮着灯。可一会灯又暗了,门开了又关,月光下看到两道身影走出,我料想那定是秦生与曲桓。 我立刻跟了出去,但连房门半步也未跨出便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夫人,早些休息吧。” 我愤愤回房。秦生果然够细心周到,竟不让我有一丝可乘的机会。 窗外星光灿烂,我走至窗旁,将计就计,翻身爬过了窗柃,一跃而出。 这王府说大并没南宫那般的气势宏大,可若是说小,我已在这花园跟随他们兜兜转转不知多少时间。这一路他们始终一语不发,我心焦不已,天黑陌路,再下去我只怕会迷路。 此时曲桓离开了秦生,我心中大叫不好。正如我所料,秦生向我藏匿的地方而来,笑脸在月光下透着诡异。 “月黑风高,确是做见不得人的事的好时机。可惜王府不是那么容易让你任意妄为的,且风。” 我自花丛中走出,他抬手,将我青丝挽向耳后,动作温柔,笑的暧昧。道:“且风,回去早点休息,别让我挂心不已了。” “夫君大人为何不睡?” “有待我操劳的事太多了,出来散散步而已。”他笑,解下身上披衣,说:“别受凉了。我陪你回房。” “有劳夫君大人。”我欠身。 今夜明月当空,繁星如蚁,王府后花园原亦有别样风情在其间,我怎从未听闻?我是孤陋寡闻了。 窃 翌日,我未待侍女进房,我已将写给王的信鸽放飞。“且风使命不达,有辱皇威,望能求助。” 侍女蓉将早点放在桌上,恭敬的站在我身后。 “王爷呢?”我问。 “回夫人,已上朝了。” “他没交代什么?”昨晚发生的事,他不发表些许的意见? “王爷只交代奴婢勿要打扰夫人好梦。” 一语双关,无形中将我牢牢锁在这深闺,当怨妇么?我苦笑。房内有蓉这个内应,外有侍卫,看来是护主,实则是个眼线。他定是猜到王将我赐给他定不会有好事。 我食不知味,摸棱两可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倒了。” “夫人……” “倒了!”我加重了语气,不愿再与她废话。 “是,夫人。”她将饭菜全端了出去。 我走至窗前,白日的光线下,这厢内全部景致终是让我看的一清二楚。 第11章 原来秦生昨晚与曲桓议事的书房在我咫尺之遥,与院中那棵千年古树相隔,出了这厢房,这院落,外面亦是别有洞天,只是外面被这小小庭院的花墙隔开,让我看不到外面。 为了打发这无聊的闺中生活,我学会了独自消遣时光。题词作诗,做女红,拂丝竹吟新词。 我将十两白银放在蓉面前,面无表情,道:“王爷若是回府便同传一声。你可明白?” 她犹豫的看着眼前的银两,不敢妄下定论。 “往后,你我相处的时日可非一朝一夕,既然你我是主仆的身份,我定是不会亏待了你。,光是凭我的姐妹卫贵妃现今在后宫的势力,若是谁欺负了你,就是不把我和卫贵妃放在眼里不是?收下吧,若你将我交代的都做的妥帖,以后的好处可不只这些。”她可是看不起我新婚之夜便被冷落的丑态?那我得让她明白谁才是得势之人。 “奴婢谢过夫人。”她福身。 我满意的笑,当初入王府之前,王赐我的黄金万两终有了用武之地。 待晚间日落西山,夕阳余辉被黑暗淹没怡尽,我才盼到了秦生回府的消息。我穿戴整齐,蓉将我扶至花厅,那是他必经之路。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与曲桓一前一后,踏入了花厅。 “夫君大人,晚膳可用过”我笑的婀娜,将身旁人手中的折奏拿了些许,一起走入了他的书房。 一路他并不反对我如此有反常规之举,任我妄为。 “今日国事如此繁重,夫君大人还带了如此多的奏折与皇上分忧,真是辛苦了。”我放下竹册,手臂因方才的吃重,现在酸疼不已。我悄悄乘人不备,将其中一份塞入蓉的怀中,她将竹册藏于怀中。 “蓉,为王爷沏壶好茶,顺便让他们准备晚膳。”我交代。 “是的,夫人。” 暗渡陈仓之计,我倒要试试今日这百分之一的运气。 秦生命人将奏折放妥当之后,转身面对我们,说:“今日你在府中做了些什么事,是否无聊?” “一个人能有什么事可做?还不是唱词颂曲,消遣而已。不过……”我笑,俯身在他耳畔道,“有你陪伴,永远不会无聊。”我突而抽身,离他几步之遥。看他诧异眼神,还来不及反应方才发生的事,我已若无其事地走开。在门外,我不忘交代一句,“夫君大人,可别忘了吃晚膳,且风等你。” 我匆匆绕过前院回了房,蓉在房内等我。我将门闩好后,将奏折摊开,速速阅读。这次虽是草率行事,可确是不负所望。我猜这奏折若真落入秦生手中,又是另一般形式了。 “将这宗奏折烧了吧。”我把它交给蓉。 她接过奏折,不知如何是好。也是,那可是奏给天子看的,谁胆敢动?我拿过奏折,用剪刀将钱全部挑断,放在袋子中,乍看之下只是一些木片而已,这次便万无一失了。“将它们全扔入厨房火炉中。光明正大的做,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不要的一些小玩意。” “是,夫人。” 我走入客厅,只有秦生一人坐在餐桌,一席佳肴已被布置妥当,就差我这个所谓的夫人。 “夫君大人,妾身姗姗来迟,愿受大人责罚。”巧笑怜兮,语颤词微,煞是惹人怜爱。这七王爷也逃不过我手心。 “无妨,只是晚间小聚,何以为罪?”他拉我入座,为我斟酒一杯,道,“先干为尽。” 助澜 “要以酒助兴,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么?”我向来不胜酒力,怕喝酒误事,不敢妄动。 他但笑不语,我们自顾吃饭。我看到蓉悄悄来到我身后,手中是一壶茶。我拿来两只茶杯,为他倒上一杯茶,顿时茶香四溢。 “酒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品茗才识雅兴。” “饭后喝茶似乎于情不符吧。” “饭后喝茶,润肠沁脾,百利无害。”我喝一口,与他相望。 “皇上赏赐的,果然非同一般。你除了诗词书画,还博览群书,知之甚广。” “妾身常年居住庶世,见识刀倒是不少,所以略知皮毛也不为过。” “想必身旁知己之多更胜一酬?” “交谈不交心而已,何以相提并论。” “那黎大人似乎对你关怀倍致。” “夫君大人可得为我讨个公道了。这黎大人对妾身死缠烂打,不成体统,忘夫君大人明鉴!”娓娓道来,我说的煞是可怜。愁眉不展,更添烦恼,看他怎能不倾动。 “难道你对他便不心动了?” “妾身既已嫁入王府,便不作他想。”生死是你秦生的人,即使他冷落我至此,我依然不屈挠。 “他曾说他爱你。”秦生手拿茶杯,让我忆起那日与三王爷赏梅时的针锋相对,亦是这派消闲之姿。他亦将我看成对手,要斗个你死我活方才罢休不可吗? 我起身,不再看他。“他也曾问及你爱我吗?”我将问题重又抛向他。他一时无言以对。是对我的歉意或是宽容,不忍伤我还是太高估了我?他并不知他的矜默刺的我遍体鳞伤。 我放飞第二只信鸽。“七王爷三成兵权,三王爷三成兵权,修真将军二成兵权,王又有几成兵权?欲想削其势,必先夺其兵。” 信鸽低空略过,而后便不知踪影。 这夏日的傍晚,依旧如午时那般的闷热,过会定是一场磅礴大雨。 诬陷 我每晚在空闺中,静待对面房中烛火熄灭,我才安寝。嫁于他已十日,他从未踏入这新房,下人都知晓,时有窃窃的低语在耳边略过,我并不在意,权当未听得。心中却无味陈杂,我要如何才能入了他的眼。 今日我受皇后盛邀与他一同入宫,参加宴席。我悉心打扮了一番,蓉特意为我挑选了那件新婚时皇后所赐的金丝燕蓉长衫,襟口镶嵌着剔透的珍珠,雍容华贵至于亦有着婀娜在其间。发间插入凤钗,额中点上梅妆,异常典雅。 后庭皇后与江月分别落座王的两侧,皇后淑雅,卫妃妖艳,为后宫两朵奇花。我们酒足饭饱看戏尽兴之后,我们的王向众人宣布道:“今日朕约众卿来此一聚,实为有一喜事想向终卿分享。”他看向南宫一侧,我与他匆匆对视,他才道:“历来祖先贤德大智,才为朕创下如此基业,可现时边疆长年战事连连,镇压敌军之责修真大将军功不可没。而内务之事,七王爷常年伴朕左右为朕分忧解难不辞怨言。他随是朕的弟弟,可朕向来赏罚分明。特召见秦生与修真,赐秦生黄金万两,锦披十车,珍珠玛瑙各五斗,番国进贡明珠一颗,封其为摄政王,以念其功德无量,同时将其一成兵权交于修真大将军慰其劳苦功高。众卿有何异议?”他扫视众人,眼中幽静无比,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任何人均以为我们的王是惧怕了这七王爷,怕他陷害忠良,怕他起兵谋反,怕他篡位。可没人知我是看了那份奏折,才有了这份盘算。兵部龚大人上奏说:“曾有线人报称修真大将军密谋造反,现有五万兵马暗居陕西,望皇上明查。” 秦生有多忠于皇上明眼人都看的出,三王爷散布谣言说秦生密谋造反,我便由此可推证,若修真大将军造反,这内应之人必定是三王爷,三王爷有这个野心,修真意中人是皇后,若谋反成功,两人均可得到好处。而作为关键人物的我,宁负王与秦生,为的是自由。倘若王没有拿江月做筹码,逼我嫁于秦生做内应,倘若王没有听信谗言以为秦生真会谋反,倘若秦生没有绝情的不将我放在眼中,我不会在王的信鸽中说“谣言属实”这四个字了。 “皇上英明。”所有的臣人无不献媚,为搏君一笑,无人敢为秦生声张正义,那个正义凛然的修真也如此。他或许恨王与秦生曾经的“狼狈为奸”,所以他得意的笑了。 曾经上奏的龚大人亦不过如此,敢做不敢当,埋在那群乌合之众之间,随人应和着。贪生怕死之徒,我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宴会结束后,我与秦生同往南宫,曾经的饮月殿现在已被王改为千凉殿,江月带我们入殿。 “姐姐你怎消瘦不少?” “为皇上操劳挂心,后宫亦为皇后分忧终妃子新秀之事,劳顿是难免,消瘦更是常情了。”数日不见,她言辞间似乎更懂得分寸的拿捏了。 “姐姐过的可好?” “承蒙圣宠,妹妹你可好?”她将我左顾右看,怕我受人欺。 “夫君对我如己出,时常赠我稀玩珍宝,惹我开心不已。”我将他挽住,做恩爱状,他对我温婉一笑,无限宠溺。 我与江月都深知我们这一切都是做给他人看的。 “爱妃说什么如此开心,与朕一同分享如何?”我们的王与皇后一同入殿。 “皇上,皇后姐姐吉祥!”她巧笑福身,道:“妾身与风妹妹久未相见,闲聊些家长里短而已。” “既然如此,七弟与且风何不留宿南宫。” “且风此次前来,不知是与姐姐相会而来。亦想向皇上请罪。” “但说无妨。” 我四顾一周,王领意,向众宫女道:“全退下吧。” 我自蓉手中接过一卷奏折,交给王,道:“前几日我在夫君书房门口拾得一卷奏折,且风好奇心所至,斗胆翻阅之后被其文字震惊不已。 第12章 又怕被夫君见到内容做出失去分寸之事,也顾虑着这卷奏折该如何处置。如此重要之事,我瞻前顾后,还是以身拭法,前来请罪,愿皇上赎罪。” “到底是什么奏折,让你如此后怕?”他接过奏折,打开看个究竟。 须臾,王震怒,吼道:“如此无视皇权的奴才,以为自己在朝廷有些分量便不知轻重,这龚缨实在嚣张。七王爷乃本王至亲,为国为民,操劳多年,竟诬告他。” “皇上,您怎可断定这份奏折便是出自龚缨之手?”秦生质疑。 “龚缨的字迹难道朕还认不出?何况如此清晰的兵部大印朕还不认得?”他将奏折摊开了在我们面前展示。 我暗笑,兵部大印能工巧匠便能仿刻的惟妙惟肖,而这临摹字迹的本事可是出自我手,当初那奏折落入我手,这一撇一捺我深记心中,想要划符为字,再容易不过。 “此事虽与本王有关,可还是希望皇上能秉公办理。”他话中带话,牵着我手的手掌紧收,将我的手捏的生疼,我不于反抗,我们暗中较量,孰赢孰败,还未到定夺之时。 “夫君心胸可真是海量,受人如此诬陷,还替人说话,妾身可为夫君不置。”我头枕他肩撒娇。 “且风此时却有过错,可念及你自甘受罚,也顾及爱妃颜面,下不为例吧。” “谢皇上。” ——分-----——----割——--------线——---- 是夜,我与秦生被安排于偏殿南隔就寝。他脱下外衣交给我,道:“今日我可看了一出好戏。” “那角儿还不赖,可惜少了袅娜的韵味。”我装傻。我怎会不知他话中所谓何事。 “且风,我该说你太聪明还是……” “且风愚钝,望夫君大人别嫌弃。”我将他外衣挂好,侍他入被。 “怎会,既然结发,那便是一世之情。”他空出一席之地,让我入内。 “夫君大人还是早些睡吧,妾身与卫妃聊天去。”与他共处一室甚是不自在,更何况同塌而眠。 怎料他将我一把拉住。“卫妃与皇上一起,你怎能扫了他们的雅兴。” “妾身还不困,夫君大人别为我担心。”我尴尬万分。 “且风,若是因为有些事还不能介怀,那我让步吧。”他起身穿上外衣,将我拉入被,道,“睡吧。” “夫君大人,为何下床了?” “外出散心。”门开门合,声音隐没于夜色。 翌日早朝,兵部龚大人因诬陷皇族之罪被诛九族,满门抄崭。至那时起,修真密谋造反一事,大概无人再斗胆提及,亦无有权威之人能指认了。 五番外 秦生(一) 都听闻秦淮出美女,那里的女伶更是一绝,姿色上乘,才情兼备。我有兴出宫与至交严律一同看这秦淮河畔的夜庭生活。 我们谈笑之间突闻得对岸夜幕之中清幽女声穿透空气,直至我耳。她唱的句句委婉,远比那北宫之中戏子动听千倍之遥。我沉浸其中不得自拔,严律在我身旁说长道短我一句未听入耳。远处的女伶依然不断的吟唱:秦淮绿如酒,此水最无情,我在秦淮岸上住,看尽金陵岁岁春。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幽幽,时而清丽。可总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引颈眺望,只见那隐约身资,绕人心魂。 “秦生,为何心神不宁?”他见我驻足不前,白扇在我面前扬起,皇上所赠御扇,崭小人,诛贪吏所用。 “你听这音色如此纯正,不知这声音的主人为何般容貌。” “原来秦生可是道貌岸然之人,在下总算是认清了你的真面目。”他笑,讽意必露。 “甘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起步往前,眼光依然不放那道身影。 “冷性如你,要被他人听得这番话,岂不贻笑大方。后宫众女眷更是芳心凋落,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定要见见这女伶,也不枉这莫须有的罪名。”我笑,脚步亦是加快了。离对岸越来越近,不管严律在后是否跟上。 “常居深宫为皇上操劳不知享乐,也难怪你这大忙人不知她名讳。金凌一带就数她最得意,舞能醉人,红伶且风,卖艺不卖身。”严律将我拉住,遥指对岸身穿藏青裘袄之人,道,“看到了?那儒生可是她的意中人,才子佳人方是璧人一对。” 我不以为意,看那模样似乎是一介书生,之乎者也不离口,能有何作为?叱咤政坛的可不是他那种人物。既然是头牌红伶,嫁个如意郎君还不如嫁个高官要员,后半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回宫吧。”食不知饱,衣不遮体何以言爱?庶世间的情爱也不过是如此肤浅 ----------——分割线—---------— 今年入冬似乎特别早,瑞雪降临时王府手忙脚乱终于准备好了过冬,秦湘为我准备了上好的白色裘毛所制的手套及领肩。 “秦湘,过段时日皇兄为你找个好夫婿如何?” “不好,世上有谁能及皇兄你,再好的夫婿也被你比下去了。就让秦湘多陪皇兄。” 若不是先皇如此宠溺她,想必她早已沦为政治交易的货物。后宫公主何其多,仅她的婚配不受人左右,若时日一长,皇上早晚会算计到她身上。 “修真大将军威武不凡,难道连他也看不入眼?”北宫一大势力,若拉拢了他,对南宫而言是天降之福。 羞赧之色立现于她容颜,我知她对他有意,只欠外力推澜而已。 “明日皇上邀我赏梅,我立当暗示皇上如何?” “皇兄别拿我开玩笑了。这修真眼高于顶,皇后已赐婚多个后宫女眷,可均被他一一推委。”达官贵人的爱女无数,都入不了他的眼,甚至为躲避麻烦,他驻足边境不回都。难得回宫均是皇上急召。事后又急急回去,似乎从不把这宫廷当家。 南宫饮月殿内人声嘈杂,宫女太监乱做一团。无须多想便知又是淑妃无理取闹。我头痛不已。为何我又要为了秦湘来处理这种见不得人的家务事!后宫是非多,淑妃闲雅乃假象而已。要不是秦湘有所求,我永远不会踏入南宫。自求多福,明哲保身,谁不想如此。自从严律枉死,我只得入南宫,以我威望,拉拢重臣,只为严律报仇雪恨。北宫三王爷刘黔是我目标。 “皇兄,今日要你自繁务中抽身,是因这淑妃听闻皇上明日赏梅踏雪无她的份,现心中不舒坦。” “为我告戒这个不识好歹的淑妃,若再胡来,他日定会惹祸上身,本王亦无能为力。” “皇兄难道不帮淑妃?” “皇上要的可非是死缠烂打的女人,大方一点,让这淑妃好好改改秉性吧。”不识时务。 “皇兄为何对他人总那么冷酷无情,不念私情!”她呢喃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谣言似剑,能暗中伤人于无形,明哲保身,秦湘,将来你会懂。” 我本只愿做好自己本分,安分守己,不生事端,为辅佐皇上,为效力朝廷,为社稷江山着想。就是如此简单的意愿被这三皇兄抹杀了。 红妆踏银雪,赛过枝头点点红。灿笑若微风,却更胜素裹银装。今日与朝廷要员一同赏梅,醉翁之意不在酒。掐媚献殷情的多数。我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便独坐石凳上兀自听曲。听闻三王爷在江南秦淮一带为萧妃觅得几个出色女伶,唱功一流,舞姿更是一绝,我坐以拭目,不知有我曾记忆深处那把嗓音那般绝唱。 眼前景象让我忆起早时与严律一同在秦淮河畔听闻的声音。那女子有把好嗓音,清润之余亦见其功力。无数梦里我依然能够清楚梦见那模糊身影以及悠远的声音,此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无比熟悉,我能断定是那人。 舞姿撩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倾国倾城如此写就。我清冷孤傲看百态,却敌不过她笑若灿莲望我一眼。冷却的心再次为她融化。她吟吟唱来,犹如清水穿石。 她为何会出现在北宫?我以为她早已被人赎身嫁为他妇。 她似乎身处此地心念全在外,独自唱罢挥袖便走,退之萧妃身后无视我与三皇兄的唇枪舌战。 我品茗而坐,这女子果然不简单,有颠倒众生之色,亦能用之无形。加以时日她定会成为刘黔身边的利手。若不多加防范,这场艰难一战我必输。 我难以忘怀她在景炀宫的霸王别姬,刺剑而死,笑的凄凉,焦距却在那个刘黔新徒黎涧身上。她为那儒生倾动不已,眼中全然没我这个权倾朝野的七王爷秦生,我悲痛不已。默默爱慕得到的便是如斯回报,初尝失败滋味,让我尴尬无比,心情异常烦躁之余我只能提前退场,余光瞄见她买醉黎涧。 夜半时分我立在暗处,北宫对我来说进出艰难,可我依然以身试法,悄悄藏于暗处看她咛叮大醉,口中念着黎涧,笑的如此悲凉,如芒刺扎入我胸口。而那黎涧却是幸灾乐祸。 冷性如我,原来痛恨一个人可以如此简单,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可以。 我常独自在夜幕低垂之时来她的小屋之下看她与另一女伶嬉笑,不知何时她开始锋芒毕露,皇上开始口中念及她的名字——且风。 第13章 我顿敢阵阵寒战,这刘黔挑人神准果然名不虚传。红颜能倾国,这对悉日恋人重遇定是一场浩劫。 阵雨无情淋湿我的领肩,我挥去身旁雨水,那太守庙之签,那老道的信口开河,以及她的胡言乱语。 “弄虚作假的假道士而已,萧妃何必当真。皇上是不是该问问他的来历再信其言也不迟?”为不让她得逞,我只能上前挑衅。 “七王爷,只是求个签,信与不信,都无伤大雅,何必动了气,伤了和气。”黎涧道。 也许便是这次的交会,我与他走上你睁我夺之路,即便使是女人,也偏要争同一人。 回府后,曲桓将我拦住去路,忿忿不平:“这并非你的作风,为那女子,何以与他为敌!” “他?那小小四品官?”我悠然道。 “你知我指的是谁。”北宫当家——刘黔。 “你认为那女子的此般作为是他所指使?”意欲成为第二个萧妃? “他没那么莽撞。可那女子今日一计,定是为将来做打算。若我们拆穿了她的计,对我们有的是好处,你为何要替她解围!” 我笑,并不想答,独自走入书房。 是啊,若今日我不说那些让人看似是针对她的话,到时只要探得她的计策,凭她的雕虫小技,她必输无疑。可今日我这般一说,定会有同谋人为她说话,(奇.书.网-整.理.提.供)那人不是萧妃便是黎涧。他那句反驳之语可真是风趣并存,让人将这天降龙子之事不以当真了。 若这女子成为我的妻,又会是何般光景?我竟算计着让我们的王答应将她嫁入王府。我定是疯了。望向窗外,雨过天晴,鸟虫再次鸣叫,我却心烦意乱。无心批阅奏折,脑海中尽是她在太守庙丢弃的那支签“落花流水多无情,溪涧花瓣自飘零;愿有苍龙自天降,载我峰巅见光明。” 月朗星稀,寂静之夜,我在南宫偶遇且风,如此风姿撩人女子,能拨动我心弦的能有几何?动静皆如此得体,不露风骚,却面面皆缠绵,她是在想那爱慕之人吧。细绵小雨开始纷纷落下,我却看她与另一女子舞着步,叫的哀伤,唱的悲切,把我的心震落一地。 突闻萧妃有孕,她逼的我措手不及。我已知她所作所为,可亦装咙作哑任她胡来。直至一则密函迫我不得不采取行动。 “你可知这密函是谁送来?”我问。初夏刚至,我正为夏日黎民旱灾早做预防,可突来这一记闷雷,让我无心理政。 “管家只说是个孩子送来,并不知对方身份。”曲桓道。 我仔细掂量着这份密函,句句似真似假,可虚中带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若这纯粹是玩笑话,那可是得诛九族了。可谁又有如此胆量欲揭发刘黔?他竟声称刘黔欲起兵造反。即使真是如此,他可知如今刘黔在朝地位可不是说杀便能杀的,如此举足轻重之人,若诛之,必使那方群龙无首,朝廷众臣人心大乱,内战揭杆便起,而现外忧未除,如此一搅和,内伤外患,对朝廷是个重创。唯今之计,必得找出这一人,封住他的口才是上策。 “这字迹你可认得?”我问。 “似与某人颇为神似。” “但说无妨。” “兵部龚大人。” 我笑:“终有一日我们会捉到他的把柄。”—— 分——割——线—— 御书房案机上放着的那份奏折使我与皇上均愁眉不展。这分明有投桃报李之嫌。这个黎涧比三王爷的奸诈有过而无不及啊。 他竟然同那龚大人一样,名正言顺的做起了叛徒。他在奏折中分明写了刘黔兵变的过程。 如此草率之举,让我与皇上措手不及。不敢肯定如此狡捷之人怀着何种居心。若是与刘黔一起上演的一出激将法,我们草率行动,必遭惨败,若他所言是真,如此莽撞行为,并非黎涧作风。若是他人诬陷,那这第三者又是谁?种种猜测亦让我与皇上面面相觑。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看对方耍的是什么花招。” “若真是黎涧所为,或是三弟所为,你说你会如何做?” “那让本王想起了一个人。” “谁?” “那萧妃身旁一夜露锋芒的侍女且风。” “她能有何作为?” “黎涧与她纠缠不清,三王爷特至秦淮畔觅得她定有他的独到之处。若能借机揽为己用,定是上策。” “如何让她心悦诚服?” “她有一知己叫江月,将她做筹码如何?”我笑的自信。无数次在她寝房外看他们惺惺相惜之态,我敢肯定这且风的软肋定是江月。她们不是想成为人上人吗?我成全她们。 “曲桓,你可认为此法可行?急于求成可非好事,他毕竟是驰骋朝廷多年的老手,我们等的只是时机,勿因轻举妄动而坏了事。”我意味深长道。 “王爷,龚大人的势力对我们来说何足挂齿?”他不明白威吓我如此忌惮他。 “若真如你所言何足挂齿,他怎会在朝廷多年仍能全身而退?今日我们只是试探他,难保他会坐不住,阵脚大乱了。”表象能欺人一时,可并不能骗人一世。 这场仗因加入了那个名叫且风的女子,顿时变的复杂起来,可我正欲利用了这复杂将这龚大人赐死,顺了皇意,也解了我的心结。我虽欲致刘黔于死地,可这还不是时候。 我怂恿了皇上将且风嫁于我,上演一场反奸计。不知情的且风变如此被皇上与我摆弄于鼓掌。她不能全身而退,只能选择知难而进。我以为这样她便能离开黎涧,私心翼望如此,可我到底是小看了这个黎涧。 新婚之夜,曲桓送了一封信交于我,只有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八个字犹如五雷轰顶。我知这是黎涧所写, 我大惊,忙跑至新房外,屋内一片漆黑,借着月光,我打开了窗往内看。这卑鄙小人黎涧!我暗咒。且风如此深恋他,他却利用她的深情威胁我,我势必将他碎尸万断。我一度以为她嫁于我我便可以得到她,可现在我发现自己即使能驾驭万臣,却惟独不能走入她心扉。那两人脉脉相依,我欲冲上前,可见他手中那利刃抵在她腰间。现我终明了他所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何意了。 且风即使嫁于我,我也得不到她。除非他死。 六 讽斗 回王府的途中,我虽与他同做一轿,可府中谁人不知他与我是如何的相敬如宾。只是碍于我是卫妃的好姐妹,对我多了三分礼,一分敬,如此而已。 我因官轿过于摇晃而头痛不已,我闭眼小栖。轿内如此安静,只听得外界嘈杂声响。秦生突然开了口:“且风,适时让自己休息一下,别因宫中的勾心斗角而蒙蔽了双眼。” 如此意味深长的话,让我警醒他可能是察觉了些什么。“夫君大人所谓何意?” “有些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你好自为知才是。” “可又有哪些事情不是我所了解的呢?” “你别妄自尊大,终有一日你惹祸上身我也难保你。” “夫君大人不就是想看妾身被人诬陷那一日么?”我坐正了身子,直截了当问他。 “且风,你我已是夫妻,你有万一,我亦需担当责任。” “妾身即使揽祸上身,也不会连累夫君大人。”原来他是怕责任而已。我不以为意。 他清浅一笑,不再与我讲话,这一路上,我们便静默至府中。 蓉为我拉开了轿帘,他先我一步下轿,伸手搀扶我下了轿,我顿觉暖心不已。或许我不该如此待他,至少不用如此苛刻。 若他真能真心待我,我可以与他平淡如斯的过一辈子,不用尔虞我诈自欺欺人,少了良心的谴责,更少了几分愧疚。 在我回府之前,皇上密诏了我,他道:“关于那奏折一事,你还需撤查。” “且风知道如何做了。”我福身。 王府依旧人丁兴旺,秦湘郡在王府门口迎接我们,她看我的眼神依然冷峻,毫不留情,看到她,令我忆起之前的淑妃,娴雅淑德的假象下是如此龌龊的心,这秦湘郡能容忍她至此,想必她亦不是个简单人物,如我所料,她经我身畔时回了我一句:“想做王妃可不是卖弄你的身子那般简单,七哥要的并非是空有美貌的妓女而已。要不是你捷足先登,这七王妃应该是静姐姐,而不是你。” “可现在你是否该叫我一声姐姐呢?”我做无辜状,跟在秦生身后,撩起裙摆,跨过门槛。她永远学不会我的妩媚。 “休想!”她愤愤然跑开了。 我笑,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开始想她口中的静姐姐是何许人,她于在秦生的心中占了多少的位置?我望着眼前魁梧的背影,在他冷酷的外表之下是否也有那颗儿女之心?可他不会为我这颗小小的旗子而驻足。皇上运筹帷幄多年的江山霸业,怎能容我在其间胡作非为?嫁他我是怎般的心酸?与黎涧见面亦无缘,只能装作敌人般你争我夺为那得势那日。我们的赌局便在皇上精心设计下举步为坚。 或许我要的不单是这个名存实亡的空头衔,我要的或许更多一点。 朝朝暮暮 晚间我独自坐在烛光中,为秦生的那件朝服缝上前天他不小心掉落的扣子。 第14章 我让蓉寻了好多地方,终让我寻到了与其他一模一样的扣子。烛光摇曳,我的眼睛有些生疼,可依然阻挡不了我为他做点事,即使是微不足道如斯。 “夫人为何不让下人打点这些小事?”蓉不解。 “为夫君做事,是生为人妻最幸福的事,即使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我小的满足。 “夫人在府中这些天为王爷做了那么多的事,为何不让他知道?”她于心不忍。 “让他知道了,他便不会再让我碰这些东西了。”我知他不喜欢我做下人的工作,因为我已是他的妻,离开黎涧,我只剩这一偶避身之湾。 “可这是您的心意,不让他知道,他永远以为这是府中婢女们做的,如此精益求精的事,怎是她们能想的出来的?光是为了找这颗朝服的扣子,您便找了许多天。” “好了,别说了。”若让他知道,感动之余,他除了恩赐我,给我更多的悉心照料之外,还能得到什么?他的心吗?我不奢望。 不知怎的,手中的针如此不听话的扎到了我的手指,十指连心,竟让我的心隐隐的也痛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未待我反应过来,我的手指已在他口中,暖暖的。我本能的想收回手,他却道:“都流血了,痛吗?” “王爷。”蓉慌忙福身。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没发现。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似是发现了我的心事,一五一十全权告知。他将他的朝服放妥当后,将我的手指看了又看,我面无表情的任他欣赏。 “你进来都不敲门?”我控告。 “这是本王的房间,难道还需他人同意才能入内?”他好笑的看着我。 自我嫁入王府,他似乎还未进来过,我都忘了这房间本是他的。为何今晚他回进来? “有事吗?”这话一出口我便后悔自己为何如此笨拙的问出这句话来。 “你今天有心事?” “夫君大人为何这么说?” “今晚用餐时你都只字不语。”他笑的清浅,毫不在意。那又何必将这话问出口?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是觉得秦湘妹妹不喜欢妾身。”我作苦恼状,道高一尺,魔高一仗,我看是她厉害还是我深沉。 “或许是她不习惯府中多了一个女主人而已,过些时日她会习惯。”他安慰道。 我笑着点首。“夫君大人似乎也有心事。”看他眼神飘忽不定,心不在焉。 他一脸诧异。 “平日的此时你定是在书房与曲桓商议国事,今日怎会有这个闲情雅致来妾身这小坐?”我道出原委。 他笑道:“未料你看我如此透彻,可你不一定能帮的了我。” “夫君大人说出来让妾身分忧也好。” “也对。”他坐我身旁,对蓉道,“去为本王泡壶茶吧。”他待蓉出了门后,才道:“上次兵部龚缨之案其实有隐情,只是碍于这案牵扯的人太多,太复杂,所以才让那龚缨做了替罪羔羊,实在是迫不得已。近日皇上让我密查此案,可我查出的叛军之中,却有西宫的人。那是你的家,确是让我为难不少。” “夫君大人是朝廷要臣,怎可因儿女私情而褒内贬外了?”我不解他为何这样说。他怎可能为了我而踌躇不前,不似他的为人。若正如他所言那般,事发之后我不就是那个知情不报的人,定会让自己悔恨一生。若他是在诓我,他又想让我怎么样?这一次,我横竖都要走一遭,是陷阱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踩了。 “话虽如此,可我也是一介凡人,若事后牵扯出的是西宫的人,你定躲不了。我不想连自己的夫人也保不了,让人扯笑。” 原来他是为了面子。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夫君大人的这席话让妾身感动不已。”我眼角带泪,笑的动容,投身入了他的怀抱。我以为自己可以逢场作戏如以前的那些戏子,可一入他怀中却怎也离不开他的身体,如此温暖,与黎涧的不同,隐隐透来的安全不言而喻。 他未曾料到我会投身入他的怀中,他僵硬的畅开了双手,生涩的拥抱都足以让我窃笑不已。这个拥抱让我回味许久。虽不是真心如此,却也值了吧…… 宫髻 “夫君大人若能忘记朝纲,忘记江山社稷,优游过一生该有多好。”我由衷道。 “难道你不喜这富贵生活?”他诧异。 “富贵生活纵然好,可多了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妾身出身贫寒,过惯了自由生活,这些时日,让妾身感觉是牢笼中的金丝雀。”身不由己又要任人摆布。 身边人突然沉默不语,他一定是因我这话而不高兴了。 “妾身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知道他出身娇贵,怎可能受一般市井之苦。 “你是否是厌倦了宫廷生活?”他突又问我。 是啊,何止是“厌倦”两字可以说尽的。若不是因为江月,我宁可放弃这到手的一切。可我又能如此无忌的说出心中所想吗?“宫廷人人向往,怎会厌倦?”我说的口是心非。 “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他放开了我,步出屋外。 “蓉正为你准备茶……”离开他,身边徒的变的清冷。 “心领便是。”他话未出口,人已隐入夜色之中。 望着他离开时的那道门,心中五味杂陈。我以为今夜我们会同房,谁知他又次三言两语之后离开了我。 蓉看我独自坐在桌旁看不到秦生,一脸遗憾。放下手中的茶,她气馁不已。 桌上茶杯中的香茗还冒着热气,自杯缘溢出,那香气萦绕在屋内,环抱住我们,我转身看着那朝服,突然感觉那上面还有他的余温,我伸手拿来,将它放在手中,轻轻叠好,[奇qisuu.书]走出屋外,夜色已经深沉,只看到对面书斋的灯明晃晃的亮着,摇曳着身姿,似是舞着身躯,那个身影正印在窗柃上。不自觉的我走上前,敲响了那扇门。 他开了门,带着那脸的清冷,眼中依旧让我捕捉到了一丝的诧异。我满足了。我提起朝服,道:“明晨要用的,别太晚睡。”接着便退出了书斋,眼角晃到一抹粉色衣角,我的心徒然一抖,那不是秦湘郡的衣服! “你也是,快回去吧。”他有些心急。 “内屋好象有人?”我假装不经意的问他。 “你定是看走眼了。”他忙解释。 “也对,夜色已深,看不清楚也是正常。”我将他的朝服归还给他之后,未再回头,一路走来,感觉自己越走越冷,心中一直想着那粉色衣角到底是何人,为何他会心虚回避?这个女人到底与他是什么关系,他要如此提防我? ------------分----割----线------------- 当我睁眼时天色已亮,光线透过窗柃投入屋内,落在我身上,蓉早已在一旁静候。 “天都已大亮为何不叫醒我?” “今早天色还未亮王爷便交代奴婢别叫醒你。”蓉回道。 难道是怕我撞见他们?我突然无比介意起他的一举一动。“他身旁有带着谁吗?”我赶紧问她。 “曲桓啊。”她理所当然道。 “还有谁吗?” 她努力回想,想必那时她还未睡醒吧。“啊,还有一位小姐。” “是否是穿粉色衣裙的?” “好象是的。”她皱眉。将我扶至镜前,替我梳妆。 “替我梳个宫髻,我们要去见皇后。”她会是秦湘郡口中的静姐姐吗?我似乎感觉那女子与秦生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她比我重要那是一定的了。我低首无语解释自己为何会如此介意。 宅邸那角 官轿一路颠行于市井官道之上,天气较以前凉爽了些许,我的心绪却比之前烦闷许多。宫髻盘在我头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如此多的银饰穿插于我的发间,虚伪作态呼之欲出。可这官场便是需要这些表象衬托。官轿突然停下来,隐约感觉是前方有人挡住了去路。轿夫似乎是在与来人争论些什么。我下轿欲看个究竟,周围百姓越聚越多,为看那一幕。好在我身旁带了曲桓的手下,他们为我开了路,才让我看到眼前发生的那一幕。 原来是卖身葬父。眼前女子素净的脸膀被凌乱的青丝遮挡,身前是一张纸,秀丽字迹流畅文笔在在显示她以前出生不凡。至少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为何会沦落此境?我好奇。遂自袖袋中掏出了些许银两,交给蓉,道:“交给她,让她好好安葬了她的父亲,为自己谋顿温饱。”以后便须靠她自己了。就如当初的我那般。 蓉接过我手中银两,将它们交给不远处的她。那女子感激涕淋的看着我,来到我身前,未待我反应过来,她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道:“谢谢夫人相助,怡儿做牛做马来回报夫人之恩德。” 我回以清浅一笑。“无须还报,将这银两收下葬了你的父亲,为自己谋个工作养活自己吧。” “夫人不求回报,那求什么?”她不解。双眸如铜玲般大,即使是一身素缟也遮不住这身玲珑身躯。 “就当是我怜你也罢,你走吧。”我转身回轿,任她被侍卫阻拦在我身后。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就当是同病相怜。 第15章 以前也有一位老夫人这般施舍了我,我便随了她。未想她是江淮一带醉茗楼的老鸨而已。 当时的我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孩童,可她却将我逐渐雕划成了揽材的摇钱树,仅仅用那区区几吊铜钱而已。材滚材,利生利,她如此爱护我,便是倚望我那最重要的一次,出价高着得。我身不由己。我想我此生注定是为了被人蹂躏而生了。自我碰到了这三王爷,我以为我终是逃出了这火坑。谁人知我此次竟是自这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 当初自以为的想法现在想来如此稚嫩。可就是这种稚嫩,清澈见低的心思将自己推入了水深火热。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自己也学会了尔虞我诈的那一套。即使为了自保,也触目惊心,不得见光。这身的雍容华贵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有着如此丑恶的内心。我曾经如此厌恶这样的自己,何时我能解脱? 撩开轿帘,人群逐渐散开,那澄澈双眸依旧紧紧盯着我的轿。黎民们似乎仍旧在评论这女子。如此清丽容貌的女子而后会如何,众人均在津津乐道之中。我望她不要遇见那般的妇人,她双眸中的清澄万万别丢弃。 正当我想将帘子放下,却瞧见那顶分外眼熟的官轿,轿中走出了那粉色衣缕,在我眼前亮晃晃的飘过,刺痛了我的双眼。身后是秦生,我的夫君大人。放下帘子,我双手颤抖不已。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地? “蓉!”我不知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颤抖。我正了正身体,稳定心神,指向那宅邸,继续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此时他们已入了那宅邸,大门已重重合上,仅留门口那两头石狮威严作态。百年老树自围墙边屹立而出,顶向天际。想必那定是一户大户人家。 “回夫人,那是魏相国的别院,夏日他们常来这院落避暑。” “现在可有人居住?” “他的小女儿常年居住在这里,她是王爷的青梅竹马,因这院落较王府近。”她突然住了口,怯怯看着我,又道,“夫人,那也是过往的事情了。” “无妨。”原来他们是如此亲密,秦湘郡或许说的也是实话。若我未插足,她或许便是七王妃吧。 赐婚 我放下帘子,此时快到午时,本想与宫中妃娉一同给皇后请安,现在只能作罢。见到方才那一幕,我也无心与那些平素毫无往来的人交际应酬。 “夫人,其实您为王爷打点府中内务,王爷是看在眼中的。”蓉道。 看在眼中,并非一定需记在心里。这点我懂,所以我无须计较些什么。我做如此多,也并非是为了这夫人的头衔,而是为了江月。 御花园一角有一水榭凉亭,周围植满了河莲与矮灌。纵然是夏日,此处因隐藏在树木之中,也感觉不到外界的炙热。蓉站在凉亭不远处,江月与皇后均坐在石椅上,石桌上放着一架丝竹,正面对着我。 “听闻妹妹在王府都大门不出,终日忙于王府内务,想必是没有什么时间抚琴弄词吧。”皇后冷眼看着我,又看了看那琴。 许久未见皇后,在宫中孤身与众妃娉明争暗斗了许久,她已完全能自控大局,但同时她又变的什么人都须防着。在她看来,卫妃是她的眼中刺,可她不能将这情绪放在脸上,隐忍是件无比痛苦的事情,于是,她连昔日助她登上后位的我也一同防着,防的死死的,她眼中的冰冷谁人都看的出来。 “谢谢皇后关爱,且风以前只是一名小小的女伶,有幸成为七王爷的妻,全托皇后的福。为报皇后恩德,且风只是想将分内的事做好了,其他的并不奢求。” “若真如你所言,什么也不奢求,本宫也算是看对了人,将你许给秦生也算是美事一桩了。这琴,听闻是民间值琴大师之作,这琴身雕工不凡,奏出的音律亦如天音,本宫熟知妹妹是个中高手,这琴跟了你也不会浪费。”她伸手拂过琴身,荡起音律阵阵,这音色果然不同凡响。琴丝在日光之下剔透无比,又是一件价值连城之物。 “谢谢皇后。可这琴如此贵重,只怕且风收受不起。”我跪下,面对她,我还须谨慎,如今的她已今非昔比。 皇后依旧用那双如霜的双眼看着我,走至我身旁,拉起我的手,道:“你我姐妹一场,忆起过去点滴,你也算是有恩于我的,这琴放在本宫这边也是浪费了,你千万要收下。” 我看事已至此,她的话也说死了,我只能答应了。 “皇后娘娘,黎大人求见。”观仪上前道。 “让他在东宫大殿等着本宫吧,我与两位妹妹有事要说。待会让他与我们一同吃顿午膳吧。”皇后交代。 当我再次听到这名字之时,心中依然悸动不已。回想新婚那晚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对不起秦生。可平凡如我,亦是个为奢望渺小爱情而念旧情之人。黎涧与秦生之间,我终不得善终 ——---------分——------割——---------线——------ 大殿内依旧如我出宫那时一般,宫女换了一披披,可那一景一物依旧在那巍然不动。而黎涧便站在那一景一物之中,朝服顶戴,眼神如炬。 “见过黎大人。”我摆出了七王妃的架势,为那一场赌局。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卫妃,七王妃,有失远迎,微臣该死。”他含笑而过,根本就不将我的身份放在眼中。 “黎大人言重了,今日与本宫一同用膳吧。”皇后道。 “皇后娘娘,微臣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今日有一事要禀告娘娘。”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黎大人亲自跑一趟?” “方才早朝皇上将秦湘郡赐婚给了修真大将军。皇上要微臣前来通告皇后一声,也当是让皇后知晓了这件事。微臣告退。” 皇后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煞白了脸站在原地。皇上派了一个所谓是有分量的臣子前来告知皇后这件可谓是应该普天同庆的事,那便是说,这事已然成了定局。奇#書*网收集整理以往修真大将军对于赐婚一事向来是一再推脱。可这次究竟是谁说服了他,同意了这门婚事? 皇后与修真往日的暧昧情愫,到今天也该划上一个休止符了吧。 “皇后娘娘,可以用膳了。”观仪见机行事,终止了外人对她那一脸茫然的猜测。 “本宫没什么胃口,两位妹妹请自便吧。”她走的如此匆忙,行色匆匆,以至不顾了仪态万千的皇后的形象。 我与江月相视无语,此时我们彼此明了此事因由,同时我们亦默契的保持沉默。 “江月,我想出去散心,你是否陪我?”我问她。 “也罢。” 大殿长廊,宫女与侍卫都已去用膳,仅留三两人把守,在中庭,我看见黎涧正向我微微点首,笑的漠然。 墙内红杏墙外夏花 “黎大人始终对你放不下,且风,你嫁人那晚他最伤心。”江月看到他向我们这边走来,偷偷在我耳边道。 “我已嫁了人,与他只有旧情而已。”此生怕是有缘无份。即使他的眼中再多情也罢。 “皇上将你赐给七王爷真的是错将一对鸳侣拆散了。”她为我叹道。 “嫁给七王爷也不错,他对我亦是温柔非常。”婚后他一改往日冷清一面,对我呵护倍至,虽不知他用意为何,但且让我稍微享受一时。 “呵,你可真是喜新厌旧啊。这黎大人可是朝廷政坛的新宠,较之秦生可毫不逊色。若不是我已是王的妃子,我定将他夺过拉。”她掩嘴而笑,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之情。 “姐姐你今日很开心吗?”我不满她如此不顾仪态的笑脸,皱眉。 “且风,你为何老是那般不乐观。既然来世间走一遭就好好享受一番。你可是忘了当初我们的诺言了?” 为腾达,不择手段,我知道。 黎涧在我身前站定,双眸目不转睛看着我,问道:“秦生对你可好?” 我对他的问话不知所措,久久才回道:“很好。”经历此番事情之后,我面对他竟如此的不自在起来。我低首自顾毫无目的的走着,脑中思绪纷乱。身旁便是他,默默伴我走过冗长的殿廊,而后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皇上阅兵广场。阡陌大道在艳阳之下让我恍惚不已。我回首才发现江月已不知所踪,仅留黎涧定定的看着我。 “黎大人不是有要务在身,怎陪我走了如此长的路?”我依旧低首,不愿看他灼热双眼。 “你已离开北宫,想见你难如登天。难得有机会,我只想多见你几眼。”他双手撑着白色石栏。 现已入午时,宫女太监都纷纷提着茶点自御膳房向中宫卧龙殿那边行去。那是皇上的寝宫。我呆呆看着那些人陆续来往穿梭,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不比粗茶淡饭美味。入宫不久,我便有此体会。足见我不适合这宫墙之内的荣华。即便如此,面对黎涧,我依然心动不已。渐渐以为他便是我留下的理由。 “你说这话不在意他人听去了又是一番流言蜚语,对你的仕途可是非常不利。”我提醒他。 “以前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你,可当你嫁于那秦生,我有多恋你你可知?”他突将我的身体扳向他。我欲抵抗,可怎是他对手。 第16章 我左右张望,期望别让人发现这一幕才是。 “请你放开我,这里人多口杂,你别太放肆了。”他为何偏要挑这时候做出这动作不可? “人多口杂才好,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的!”他低吼出声。一改往日冷静一面。 “黎涧,我可原谅你直呼我夫君名讳,可你别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做出让他人看笑话的事情。”我用尽全力将他的双手争开,深呼一口气,他偏要破坏我的计策,偏要至我于死地吗?皇上此番心意,将我赐给了秦生,既然秦生对我厚爱至此,我已不想失去这个机会难以亲近他。江月是赌注也好,我是棋子也罢,前行至此步我已骑虎难下了他可知! 他颓然放开了手,一脸落败之色,无所适从的退后一步。沉默了一瞬,他又自嘲一笑,道:“陪我一同吃顿午膳吧。素香斋的斋菜听说是那官道上的一绝。” 我细细看他那一脸笑容,他又想怎样。 “就当是我向你赔礼,以后我决不再越雷池一步如何?” 难以抗拒他盛邀,只能答应了他。我向蓉交代将那丝竹交给了轿夫带回府中,随后便与黎涧同轿前往官道旁那家远近闻名的素香斋。 宫中达官均喜好吃这里的斋菜。因它的色香味与荤食无异。能烹出如此出色菜肴的,便是这家店的店主斋缘。 甫踏入店内便被其间景象所震撼。店面虽不大,可其装修及其讲究,即使见过世面如我,亦对其品位独到之处啧啧称奇。南海雪珠,西域丝毯,沙漠珍蝎的标本等在这全做为了摆设,毫不在意他人是否觊觎这价值不菲之物。足见这店主胆色,亦可知他背景之雄厚。 店小二见黎涧入店,异常热情招呼上座,他口中店主也显身店内,亲自招呼。 “你与这店主似乎非常熟络。” “我时常来此地,对这里的美食的见解与这店主不谋而合便成了知音而已。” “以前以为你只对音律有独到见解。” “人是在不断成长,就如你亦比之前多了些许的风情一般。”他似说的轻描淡写,可有心人却可听成暧昧耳语。 我权当未听见。 “似乎有人亦与我有相同爱好。”黎涧笑看我身后,意有所指。 我回首,好奇张望他所指之人。见到那人心徒然漏跳一拍。他也正看着我,我们都感觉尴尬无比,像是做错了事,纷纷将视线隐藏,可怎遮的住黎涧赤裸裸的言语。 “常听朝中人说他有一红粉知己美如夏花,果不其然啊。” 怎奈终曲散? 他的朝服已换为白色长衫,随性随意,腰间和田玉系上红线,非常醒目,可用英姿飒爽来形容他亦不为过。不苟言笑的脸面对那女子却笑的如此亲切,此时看到他自己的妻时,又回复往日刻板表情。那让我异常失落。 “她只是夫君的青梅竹马而已。”我忙不迭向他解释,怕他误会,也怕我会深信他的话。 “青梅竹马能如此亲昵?”他表现的愤然,遂又提高了音调,似是说给秦生听一般道,“七王爷可有带你出来如静姑娘那般见识过场面?” “黎涧!”我不得不提醒他注重场合了。他可知惹恼了秦生对他亦不会有好处?“别如此大声了!”一边是他,一边是我的夫君,我可真不知该帮那边才是了。 左右几桌人均纷纷扭头欲看一场好戏,众说纷纭,让当事人的我尴尬不已。 秦生听得这话不得不过来与我们正视了。两人便如此对视着对方,似要将对方碎尸万段一般,我亦不得不站起了身,唤他:“夫君大人。” “黎大人好雅兴,带我的妻来此一聚。”秦生漠然道,不应我一声,不看我一眼。 “怎么说本官与且风是旧识,难得一见,小聚一次聊家常,请王爷别见怪了。” “怎会,本王岂是小肚鸡肠之人?”他笑,伸手作揖道,“本王与静姑娘还有事要商量,那请务必照顾好我的妻,若有闪失了,可别惹人话柄说黎大人无能了。”他话中带讽,句中带刺,眼明之人均看的出。他便是如此撇开了我,与她离开了我的视线,连一句问候也没有。 我不知为何他俩如此的水火不容,将我夹在中间好不难过。 周遭人看曲终人散,便无趣的继续吃饭,聊他们的家常,仿佛方才那一幕并未发生一般。饭馆依旧兴隆,人声鼎沸,我却心不在焉的听篱涧说些陈年往事。也许不久这王府又将有喜事临门,到时我在他心中是什么位子? “你还在想方才那女子?”他开口询问。 我被他如此一问,不知如何作答,仿佛是被捉到把柄的小偷一般,不敢直视他。 “将你娶回不久便又和其他女人斯混,实在过分了。”他义愤填膺,拍案表不平。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我怕生事,只得如此回答。我怎会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只守侯我一人? “且风,以前你不是如此认命之人。” “为人妻之后,许多想法亦会改变,女人总得守这三从四德过这一生。何况他让我腾达,我该好自为之才是。”若我不作此想,怎能近他身,收集皇上所谓的密报? “若你嫁于我,我定会待你好,不像他那般花心。” “木已成舟,为何又要说些空话?”我不耐,随口而出。当初我恨他,现在他百般呵护,他到底是何般居心?若不是他做作过了头,我一度以为他念的是那份旧情而已。 他不作答,将斋菜一盘盘放在我眼前,一道道又为我介绍,说明。 我扭头往楼下看,看到秦生与他口中的静姑娘聊的如此开怀。除了秦湘郡,我再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真挚笑容,却并非为我而绽放。 七 离歌 修真与秦湘郡如期举行婚礼,普天同庆,皇上大赦天下,以此表欢庆之意。世上能有谁还有此殊荣特享此?普天之下只有秦湘郡有这能耐让我们的王真心实意待她。 秦湘郡今日是在席最华贵之人,连皇后及众妃嫔也不能与她挣锋。凤冠正放在梳妆台上,铜镜中的她笑意连连,侍女为她打扮,是否是因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她见我来到她身后,亦对我客客气气,唤我风姐姐,让我受宠若惊。她毕竟是个孩子,怎会记仇? 我笑着为她梳头,那让我忆起当初嫁于秦生时为我梳头的老妇,她说秦生孤身一人多年,他不苟言笑是因他孤单寂寞养成如此脾气。可我始终是忘了我对她的承诺。我该向她赔不是,因我身不由己。人不为己还能为谁?为那不曾了解过的夫君未免荒唐。 梨木梳在我手中突然断成两段,一段留在我手中,另一段掉落地上,发出一阵闷响,屋内顿时鸦雀无声,侍女们均呆呆看着我手中那段残留的梨木梳,包括秦湘郡在内。须臾她嫣然一笑,道:“这梳子用久了,断了是必然的。为我准备一把新的吧。”她此时是怀这宽容看待这一切的。对她,我只有歉意。 “秦湘,你曾恨我么?”我问她。看她青丝盘在她顶首,那是一份沉重的压力,她能否承受? “恨你曾经夺去我至亲,凭你这曾经的青楼女子。”她直言不讳,眼中异样神采一闪而逝。 “那现在呢?”我继续追问。接过侍女手中的新梳子,继续为她梳弄那一头青丝。 “现在觉得你为七哥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你并不坏。”她转首,释然一笑。窃喜之情跃然脸上。 “你是否爱修真?”曾听闻她仰慕他,秦生为成全她,绞尽脑汁,可说是不择手段了。可他并未相过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她坐正了身体,望向镜中的自己。她如今就似出水芙蓉般,有多少高官子弟欲得她而未果?而她却愿痴痴等他至今。 我为她将最后一缕青丝盘入发髻,并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当初秦生的姨母便是如此为我梳头,口中如此念的。 “他的姨母唤他撤儿。”我道。 “自他入宫为官封王之后,已没人如此唤他了,以前我也叫他撤哥哥,现在只叫他七哥,感觉距离如此远。”她感慨万千。 “为什么不再唤他撤哥哥?”我好奇。 “宫中规矩多,先父有十多个儿子,几十个女儿,那时若我与七哥太亲,便是众矢之的,皇上逼迫我只得唤他七哥,并暂远离他才能保住自身。当时我千般不愿。但我有何能耐?他是锋芒毕露之人,要不是他背后助皇帝登极,皇帝才保了他性命。” 原来他有这样一段过去。那时他定是很痛苦很无助。原来在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的不只是我一人。 “秦湘,该上轿了。”我为她戴上凤冠,折上红巾,今夜她将是修真大将军的夫人了 ——-----------分——----------割——-----------线——-------- 今夜的将军府流光异彩,歌舞升平,笙歌阵阵,人声鼎沸。为的是修真大将军与秦湘郡的喜结良缘。金童玉女可谓是门当户对。道贺之声,酒杯相撞击之声,恭维之声,声声色色,如真如幻。 第17章 我乘人不备,来到将军府的书房一探究竟。既然先前秦生所言,叛军之中有北宫之人,那我就要找出真凭实据,以还北宫一清白。 将军府比我想象中小许多,可这庭院长廊之中兜兜转转对我来说是个难题。人声离我越来越远,我亦在其间越走越幽静。不知不觉我似是迷了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般,这一厢空旷许多。这到底是谁所住?这与其他别院不同,这里异常朴素,一棵前年古树,一块牡丹花圃便是这厢房的花庭。可台阶并未因这里潮湿的环境而长青苔,可断定这定是有人常住之所。 我轻轻推开门扉,房内袅袅香烛味道萦绕鼻间,透过月光,我隐约可见这是个书房,墙上书册整齐罗列着,案上放着卷宗,笔架旁是烛台,我点燃蜡烛,借以环顾四周。看四周并无一场,又打开了放与案上的卷宗,却被我不小心打翻在地,我只得摆好烛台整理卷宗,并暗暗祈祷千万别让人瞧出个蛛丝马迹才好。 正当我欲将这些卷宗当妥当之时,案上那张原是被我手中卷宗压在底下的地图引起了我注意。细看下,我惊呼出声。我续而忙捂住自己的嘴。这不是叛军行进路线的地图么?我们的王曾暗示叛军密驻陕西一带,这张地图明确显示它的具体地址以及围剿政策。修真便是这个叛军主力之一? “看够了便收回去吧。”身后声音突然响起,冷冷打断我的思路。我被吓的手中卷宗重又跌落地上。 我转身,看向来人,诧异他亦是同谋。 残月赏空 “黎涧,为何你也要浑这趟水?”我痛心不已。他这一介儒生到底是何人帮他壮胆,竟能做出胆大包天之事。 “我曾在秦淮向你许诺过些什么,你可曾记得?”他走入屋内,将门带上,为我拾起卷宗,把地图卷起,拽在手心,转身面对我。 “待我得势,回来找你。”我道出当年的承诺,深埋心底的那句话就似伤疤,揭开了,隐隐透出了血渍,分外疼痛。“可你并未履行你的诺言。”我终把心中的怨怼说出了口,让他明了为何我如此针对他,如此恨他。 “我知你对我如何想,但我有苦衷。”他几近哀求,道,“当年若我不是如此狠心,便没有今时今日的风光,我如何面对你,如何来履行我的诺言?” 我沉默不语,可他依旧在我耳边诉说他当年的辛酸。 他突将地图交于我,道:“将它放在秦生书房内,到时皇上在他那搜出了这地图,便知他是叛军,到时我来接你,我定不负你!” 我看着手中地图,矛盾重重,犹豫不决。我谁也不愿开罪,谁也不愿失去。眼前这人是我曾经认定的良人,此生不离不弃,愿以百首至老之人;而秦生,是我夫君,即使再如何恨他,亦都过去了,他现在待我不薄,我怎能狠心陷他于不义? “且风,当初是谁当中侮辱了江月?当初你可是发誓要报仇雪恨的。那北宫长廊的一掌之辱可不是一句算了便能了事的。他现待你如己,可并不代表了他将来亦会待你如此。” 他未待我回答,大掌拂过我发丝,如多年之前他誓言与我此生相守之时一样,谁能消受如此温暖眼神?即使知晓他只为自己,此次我自欺欺人也罢。 “让我考虑之后给你答复。”我将地图悄悄收起,放在怀中。 此时门被人推开,烛火随风飘摇,印在那人身上摇摇曳曳,将来人衬的忽明忽暗。我以为我看错了来人的脸,待他开了口,我才恍然回神。 “我找你许久,你怎一人跑开了。”他似是不将黎涧放在眼里,只对我说道。 我将怀中地图藏的更深,握的更牢。讲话巍巍颤颤:“妾身只是想到处走走,方才似乎是酒喝多了,头有些晕。” 他上前将我揽入怀,温柔体贴不似铁面无私冷清非常,让人畏之避远的七王爷秦生。“那我送你回府,这有我一人便足够。” “夫君大人,秦湘大婚,我中途辞别,仅留你一人在此于礼不合,妾身只需喝几口醒酒茶便可。”我不着痕迹离开他怀抱,无暇顾及余温在身畔缭绕,不盼他不会发现我怀中的地图。 “也可,蓉,将夫人扶回去。” “且慢!”黎涧突然拦住我们的去路,直对秦生,张狂不已。 “有事?”他慢条斯理,轻轻牵起我的手。 “微臣只是想将这块白玉交还给夫人。”手心向上,温润白玉静静躺在他掌间,发出微弱的光泽。那是他与我的定情信物。在北宫我将这藏在身畔多年的这块玉交还给了他。现他又想怎样? 我尴尬不已。不知是接或不接。 “此般拙玉我府上要多少便有多少,她不接,定是已不将这玉放在心上了。若黎大人觉得喜欢,留下便是。”他明知这玉的来历吧。否则他不会答的如此不肖。他越是不肖,便说明他越是在意。在他身边这些时日,我多少能琢磨出他的心思。 “她定是未与王爷说这玉对她是何般的重要。”他将手慢慢倾斜,直至这玉滑出了他掌际。 眼见这玉将掉下,我慌忙上前,已忘了自己的身份,欲接起这玉。我知这玉对我重要,对他亦是如此重要,它是他与亲人唯一的联系,唯一的牵挂方式了。我并为抓住这玉。但它幸免遇难,悬在半空。因黎涧的手指穿过了红线,而这红线,穿过了这玉。 我们三人僵持在书房,黎涧幸灾乐祸的看着秦生,而我,却不敢回首看他一眼。此刻我猜不出他是什么心情。或许失望或许伤心。只听得门开门合,以及身后隔着一面墙,他吩咐蓉的声音:“将夫人照顾好。” 放我自由 我们的王与皇后姗姗来迟,文武百官依旧见缝插针邀功领赏,我看尽百态笑其丑恶嘴脸均是做作无比。席间我不敢多喝,只能借茶代酒。有人欲向我敬酒都被秦生挡去了。方才分明恨我多情无义,现在却又对我百般照顾。我心中暗笑他矛盾。 “夫君大人,那玉……” “那玉对你非常重要,我知道。”他淡淡回应,潇洒仰首一杯佳酿下肚,而后不再理会我。 “或许夫君大人有所误会。”我虽不知向他解释了,让他明了了对我有何意义。可我依旧想极力说明,那玉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暧昧。 “有什么事待回府了再说可好?” 家丑不可外扬?我冷笑,原来他就是如此看我。伸手确定怀中地图还在,真想将这地图就这样放在他书房,栽赃嫁货,让我们的王抓个正着,看他是否依然如此冷情。“妾身已嫁于你,可你却不在意妾身与他人走的那般近,他人都在暗地中说妾身与黎大人关系非浅,夫君大人竟是无动于衷,果真是因妾身这女伶入不了你的眼,夜夜让妾身独守空闺。”我假意将话说的凄切,以待他如何反应。 他重重放下酒杯,人声阵阵隔开了他如此气焰,泛白指骨代表着他已忍无可忍却依旧须忍耐的心情,如此气量到底是与谁历练而出,我不禁好奇。他似笑非笑,与我对视,许久才开口,却反问:“那你是否问心无愧?”话中带话,说我演戏如此造作依旧如此理所当然。 我装作茫然,温柔似水。道:“妾身当然对夫君大人问心无愧。” 他呵呵直笑,让我看不透彻他到底欲怎样。 “且风,你就是如此不服输,若哪天我离开了你,你会否身陷囫囵不得自救?” “夫君大人的话才深刻,妾身听不懂。” “聪明如你……”他凑近我耳旁,一字一顿,道出让我诈舌之语:“能将皇上如此宠爱的淑妃关如天牢的女人,怎会听不懂小小王爷的话!” “夫君大人,若你真认为妾身如此不堪,请求夫君还妾身自由之身吧。”被他如此一说,我的心已凉透,后悔方才说出如此挑衅之辞。怀中地图或许已无用武之地了,待回去,我会将它焚毁。几杯黄酒下肚,手指开始颤抖,握不住杯身,亦握不住自己的感情。身旁那人看我许久未再回答。 “若你果真如此想,得偿你愿吧。”长叹一声,他说的如此平静,似是看了一出戏般,感叹几句,而后结束。 “朝朝暮暮仅为君笑,年年岁岁盼君归来。何时情伤能愈,此刻为君窃窃。”我悠然唱我的红伶歌,酒杯满上,举起敬他一杯:“夫君大人,让妾身敬上最后一杯,以表谢意。” 一仰而尽。 胜似当年梨花泪 官轿停在王府门前,两栈灯笼落寞的在大门口左右摇摆,撒下的烛光摇曳在地上,门口一袭白衣装扮的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秦生已走远,我借就烛光看清了她的面容。未想竟是前几日在官道上相助的女子。 “夫人,请接受怡儿,怡儿做牛做马跟随夫人左右。”她突然跪地磕头。青丝散落一地,我似是闻到了花香,忽远忽近,撩起往日思绪。我因方才在将军府上那番话令我心中无味杂陈,这岂是咎由自取可说的明了。 我让蓉将她扶起。望她满面风霜,较前几日憔悴许多,怜惜之情油然而生。秦生放我自由之身之后,我会否回到秦淮做我的女伶,没有菱罗金银,没有束身之痛,没有舍身为利的不甘之情。怡然自得的过我的女伶生活,清苦中依然有挚友相伴,没了名利还有肝胆相照。 第18章 眼前的女子眼神不在那么清澈,可说是清醇如酒,叫人迷恋不已。“你怎会找到王府来了?”我问她,抬首瞻望她,高傲如孔雀,即使是最后一日的七王妃,我依然须故做姿态。 “夫人,怡儿并不求富贵腾达,只报知遇之恩。夫人仪态不凡,可总是愁眉不展。怡儿愿为夫人分忧,做您手中卒子亦心甘情愿。” “放肆,你何德何能,为夫人分忧之事岂是你能做的?”蓉立马训斥,呵声不高不低,正让轿夫好奇仰首张望。 “蓉,别太张扬了。让她住下吧,明早你带她来我房间见我,可好?”我问她意见,许是我见她神似当年的我,怜悯之意多于其他,让她留下不愿看到另一个我再次沉沦红尘之中,沉浮之间若我能掌控的,我愿助她一次。 她幸喜若狂,连连叩首,我亲自将她扶起,那花香再次飘如我鼻间,如此熟悉的味道不知是何处我曾经闻过,我不禁细想起来. ——---------分——---------割——---------线——-------- 曾经在北宫短暂的别离,今日重又回了去。流光异彩的长灯倾泻一出出姹紫嫣红,分外夺目。自嫁入了王府之后,远离了这份夜夜笙歌的喧嚣,我以为我再也与它无缘。谁知之是转眼的功夫,我再次回到这片领域。那里的回忆不会有多美好,但总是让我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想念留恋的。 翌日清晨我备车在秦生早朝之前便出了王府,带着我的一切行装,来到皇宫城门口。露出腰间秦王金牌,入了皇宫。 我在北宫为皇后请安,茶香四溢,蓉为我端至皇后面前。慈眉善目之下的虚伪容颜被妖娆妆容粉饰,眼中的敌我分明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曾经铤而走险助她为后,现却是疏远至此让我心痛。 这便是宫廷生活,血淋淋的可怕。 皇后光彩照人,斑驳光阴分明照入内殿,撒了一地。后宫粉黛均正襟危坐,生怕她又有意料之外的举动。而我处之泰然,临危不惧。我知她弱点,我知她软肋,我亦知她脾性如何,因此我依旧骑虎一试威风。 我笑着福身,自怀中拿出一只锦盒,轻如阐羽,华丽绸缎包裹它全身,内容之物必定价值不菲,我想众粉黛定是如是想。 “皇后娘娘,今日且风来此,是想小住几日,与娘娘叙旧,为表诚意,我特送娘娘一件礼物,望娘娘勿怪且风礼物寒酸。”我将锦盒亲自送上前。 芊芊玉手丹寇指,指套的雕花异常繁复精致,她将锦盒打开,如我所料,当场镇住。修真大将军为何出人意料的成婚?为掩与皇后私通之罪而已。锦盒之内翻黄素纸之上娟秀字迹似乎还残存着墨香,寥寥数字成为罪证亦不为过:“牡丹花下,夜庭径前,夜夜思念,吾郎修真。” “皇后娘娘,这可是且风千里迢迢辛苦寻得,望娘娘笑纳。”修真与秦湘郡大婚之日,江月将这纸交于我时,称其为我的护身符。现终派上了用途,我可真得感谢她。 奈何? 她未待他人看清盒内之物时,立马把锦盒盖上,并牢牢抓在手中,眼露凶相,嘴角却含笑。“妹妹可真是贴心,竟能想到将如此贵重之物送予本宫。本宫定会好好保管。妹妹若想住几日,我让观仪为你打点入住西宫可好?” “多谢娘娘,且风感激涕淋。”为避开秦生,即使是火海,我亦要闯。 “皇后娘娘,且风妹妹送的是什么礼物,可否让我看看?”不知好歹的人大有人在。即使是身为小小的答应,以为能给皇后请安便是高高在上,放肆如此,她注定命运多诡。我笑她的自以为是。其他人似乎察觉了情势有异,都不敢吭声,担惊受怕的看着皇后。 “你当真想看?”皇后笑里藏刀,柔声问她。 她点首。 “那本宫先让你长了见识再看也不迟。观仪,掌嘴!” 身旁那答应见势欲跪地求饶,但无济于事。括掌之声在我身旁响起,清脆响亮,和着她惨烈的叫声。我回忆起曾经我受那一掌之辱时与江月暗下决心誓言报仇之心。事过境迁,我在时事之间沉浮,竟变的软弱起来。黎涧分明给了我机会,我却无法下手。 当年任人摆布的萧妃,当年急于功利的且风,当年笑若春风的江月啊…… 现我为保命,身不由己,只有威胁起了皇后。若她杀我,她与修真大将军之间的暧昧关系立马公之于众。这是我的护身符。 先前在御花园那水榭凉亭中她曾赠我的丝竹,我曾疑有诈,如我所料,其间暗藏玄机。琴弦之间藏有抹了剧毒的暗针。她想让我死不瞑目,现我偏要入住后宫,在她身旁,逼她只得保我性命。 “皇后娘娘,且风告退。”回首望一眼那答应,颊际泛红,泪水连连,任观仪毒打不得还手。后宫之中,胜者王侯败者寇。 走出大殿,迎面微风拂过,吹落一地红叶,瑟瑟凉风伴随不知名的香味,穿过我身旁。这北宫花园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看花了我的双眼。犹如后宫那三千粉黛为让天子垂怜,不惜牺牲一切,换来一夜宠幸亦好。 怡儿在花园内等待着我。她依旧一身白衣裹身,不戴一银一饰,简单而纯粹。她小心翼翼地走来,向我福身,叫道:“夫人。” “等我多时,是否觉得在这里非常不习惯?”我问她。话语中多了一份怜惜。 “回夫人,怡儿能够承受。” “既然如此,往后我们得长住后宫,不再回王府了。”我向她宣告此决定。 高高城墙将我与世间的繁复就此隔绝,眼不见阡陌红尘,耳不闻萧萧世音,一心将我的此生就此拜别了的情爱丢弃,为自由之身而奋斗。 “我们去西宫,那便是我们以后的‘家’了。”何以为家?家徒四壁,只有一盏明灯,空梁绕顶,与知心人唱响绝音,枯灯做伴,仅有知己一人也便可称为家。红尘之女何以要求甚多? 纤长宫道,犹如迷宫,兜兜转转,仿佛只是在原地踏步般,四周景致均相同。我坐入轿内,摇摆不定的官轿正如摇摆不定的决心,左右摇晃。此时的秦生会否在不远处上着早朝,还有黎涧,他们日日相间,会否依旧如此针锋相对?我依旧放心不下。 官轿突然靠边停了下来。我拉开轿帘,却看秦生亦看向我。世界何其小。他清冷的双眸中有种未曾注意的东西,扎入我心房。他命人停了轿,目不转睛看着我,向我走来。停在我面前。天气似乎是转凉了。而我依旧薄衫遮体,我不自觉拉拢长裙,红叶经过我眼前飘落地上,原来秋天已来临。何时我与他也像秋风,凛冽的感情清脆易破。应该说,我们未曾有过感情,均是奉旨,他的心全在静姑娘那边。 “天气转凉,出门时为何不多穿些?”他将朝服脱下,交给我。“披上它,小心着凉。” 我接过朝服,还伴着他的体温,在手中渐渐散开。莫明的感动,将我吞噬。那领口的纽扣还是我悉心为他寻来缝上的。可就是那日我见到了他的静姑娘。想至此,心中酸涩不已。“回头我让蓉将它送还府上。” 他顿了顿,为这个他未曾想过的消息而讶异。昨晚他曾答应了放我自由,他是否还记得。“你不回王府了?” “是啊,皇后让我入住宫中。你有时间,把休书写好了差人交给我吧。” “那,且祝你幸福了。”他转身,仓皇回到了轿中,不再回首看我一眼。而我依旧捕捉到他眼中的不舍。 披上朝服,顿觉温暖。淡淡的还有他的体味。潜移默化之间,原来我与他的默契不用话语便能表达清楚了。为何我到现在才明白。 百无聊赖地在西宫居住多日,期间黎涧抽空来我这里与我谈心一番,我却没有了以前的兴致。那份休书迟迟未现身,等待多时,我无数次猜测其中的可能,均被我又一一否决。 西宫几乎所有宫女都被我谴走了,此时我独坐空寂大殿台阶之上,看那晚霞余辉与我擦身而过。蝉鸣之声已被百花胜放取而代之,安静的只剩鸟叫,一名宫女正在中庭点燃长灯之中的烛火。昼夜交际之时,温润的霞光冉冉,缓缓下降,直至看不见。 “怡儿,若我不救你,以你的姿色,现定是女伶了。”为他人巧笑怜兮,一展才华。复杂红尘中又将有一朵清莲拜别世间。“你会书画吗?”我问道。 “会。自小怡儿深受家父印象,日日习字练画,至今已有十余年。可惜家道中落,家父亡故,未再有机会一显身手。”披麻戴孝,神色黯淡,一身素缟,记忆不堪回首。 “可否为我画张像?”我提议。 “好。” “蓉,准备丹青。” “准备画些什么呢?”三王爷突然现身西宫,出乎我意料。为何没人禀报? “三王爷。”我福身向其请安。 “本王前些时日要务在身,远走异地,多日不见你,怎憔悴许多?”笑意连连,不知他葫芦中又卖什么药。身后侍卫一干,均不怀好意看着我们。 “谢王爷抬爱,有事只要让人通报一声就可,怎劳驾您亲自登门拜访?” “听皇后讲你在这小住几日,本王便来看看你过的是否好。” 第19章 “消遣度日,现我正准备丹青练画呢。” 他听后笑的异常大声,仿佛我的话如何有趣一般。他又顾左右而言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道:“如此倾城的容颜,七弟竟对你无动于衷,哼。” 我挣脱了他,道“他有他的静姑娘。” “魏静?”他冷哼一声,话锋一转,道:“听闻皇上密查叛军一事,似乎有了眉目。” 这个刘黔怎不懂的避讳,如此嚣张,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如此多人面前说这事,他可真够胆大。他就不怕他最忠心的侍从之中有眼线? “那又如何?”我装做一概不知模样,静待他说出下文。 “不介意本王殿内一坐?”他未待我出口,径自往内走,坚挺刚毅的面容,始终带着淡淡的又深沉的笑容。气焰嚣张,却又有这个资格放肆,让人望而生畏,敬仰之人亦不在少数。他是天生的领袖,引领万雄,干净利落的完成着他的一个个愿望。 我随他入了殿,经过内院长廊,来到书房。他比我熟悉这里的环境。 “这里曾是我母亲住过的地方。”他感叹。这一草一木他定是无比熟悉。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坚毅脸膀首次有了柔弱一面,但又迅速隐没。他知方才的失态,转身背对我,仰首须臾。原来再无情的人,亦有如此纯良一面。 “三王爷。” “陈年往事就此打住,我们来谈谈皇上这此暗中密查的事可好?”他徒又转身,笑的诡异。 四面楚歌 “这是朝廷的事,与我这一介女流谈朝纲,岂不是浪费了三王爷的宝贵时间。” “与你谈,非但不是浪费本王的时间,或许还会受益非浅。”他走入书房,修长指腹划过书架,续又拿出其中一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打开。 “王爷,且风只求平淡生活,请求王爷放过且风。”我终于认输,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个手下败将。 “你即入了这火坑,便由不得你了。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吧。”他举起书册,扔给了我。“这本书册你可曾看过?” 我接过书册,《战策》。前朝大将李骥为夺王位,让其爱妾嫁于皇上身边的红人赵易,挑拨离间,色诱重臣冯良,朝廷一时大乱,人心裹腹,猜忌之心顿生,皇上孤立无援,叛军乘机攻城,四面楚歌之下,李骥夺得王位。我怎会不知晓这前朝奸臣之事? “名不正言不顺得到皇位,心中可会舒坦?”我问他。我猜出几分他的用意。他想篡位谋朝。 “得天下,谁不想?”他走近我身旁,近在咫尺之间,他将书册自我手中抽离,危险气息略过耳际,让我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狂妄姿态一发不可收拾,他这皇位是要定了。 “为何要找上我?”我颤抖着发出声来,欲逃,却无处可逃。我就在他魔掌之中,被他紧紧拽住。 “黎涧不是爱慕你许久?若你离开了那人,他比那人更珍惜你。”他悠然拨弄着书册,尘埃纷飞。 “我已离开了他。”我欲做最后挣扎。我不愿他因我而有事,我已欠他一次。 “且风,你是个聪明人,你知我意欲为何。”放下书册,他走出书房,给我最后通牒:“三天之内,看你如何做了。不知你会选择给谁幸福,江月还是秦生?” 门已关上,我颓然倒地,为何所有人要将我的至亲做威胁,做赌注的筹码。我掩面,欲哭无泪。 无情无爱的刘黔,你到底何德何能,将他人玩弄于鼓掌,却捉不到你的软肋,那你无能为力。 “怡儿。”我软声轻唤,无力不已。 “夫人。”她进门,看我坐于地上,吃了一惊。 “你能绘丹青是吗?”我问她。 “回夫人,拙笔不敢献丑。” “不要紧,为我画副图可好?”我自怀中拿出那张地图。 “是的。” ——---------分——---------割——----------线——------- 王府管家看我归来,欣喜不已。他许是喜欢我的到来,因之前我对王府的兢兢业业,他放心将内务交由我打理。他对我是无比欣赏的。他迫不及待将我请进了门。 “王爷呢?”我问他。 满面沧桑折不住他忠诚的心,不曾注意他的背影原来如此苍老。有些佝偻的身形,几近蹒跚的步伐,秦生如此宽待这些家仆,细想之下,他的心胸并未我所想的那般狭隘。 “被皇上诏回宫了,夫人,王爷很挂念你。”意味深长的话语自他叹息之间说出口。 “王爷可曾说过此事?”关于写休书。 “未曾说,但老奴一眼便能猜透,八九不离十了。请恕老奴多嘴。”明哲保身,他懂这道理。 “我到处走走,散散心。”我向书房走去,示意他可离开我身旁。 鲜少入他的书房,里面有条不紊的摆着奏折书册,红木龙腾椅摆在窗口,正对着我的房间,隐隐有些心跳紊乱,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院落的景致有他留恋的地方么?为何将这龙腾椅放于此地?伸手拂过它,想象秦生正坐在此,冥想着心事。消瘦的脸颊,清浅的音容笑貌,宽阔的胸膛,曾经无数次离我如此近,却一再又放我远去。 我自暗袋中拿出怡儿画的假地图,我将它夹在书架一处,并牢牢记住了它的位置。缓兵之计,我无可奈何。我谁都不想亏欠。 “你在放什么东西?” 我慌张转身:“夫君大人。”叫的心虚不已。 献出这世之身 秦生一眼望穿我心思,却仍不点破,踱步来到我身旁,迷离眼神碎了一地,我怎能亏欠于他,我终是个卑鄙如斯的女子,(奇.书.网-整.理.提.供)我开始恨起自己的下作来。 “听管家说你回来了。”他撩起我的发丝,留恋之情溢于颜表。仿佛将他方才的问话完全抛诸脑后,不再为难我。 “回来拿些东西,我想无须向你交代了吧。”我刻意躲开他的手,异样情愫萦绕房内。 他颓然放手,问道:“不再回来了?” 我点首,转身推门而出。与曲桓擦肩而过之时,清楚看到他欲杀人眼神。可怖无比,让我寒战连连。 我倚靠着书房外的墙壁而立,抬起的双手依旧在颤抖,这还是我么?与当年那个且风相去甚远。这次,我对他恨意已完全消除,只剩愧疚难当。 “王爷,你为何如此纵容这女人!”书房内隐约出现了曲桓的咆哮,让我侧身静听。他是在说我吗? “这事你别再说了。”秦生无力道。 “你对她就是如此眷恋?宁愿赔上你的仕途!而她呢,事成之后与黎涧那奸官双宿双飞。这可是项上人头是否落地的罪名。皇上现今器重你,是因你的忠贞,而现在她如此轻易便把你苦心经营的一切毁誉一旦!为她,你宁愿与静姑娘演戏,是为成全那奸官?王爷,自从你遇到她,你全变了。” “够了,把那地图放回去!”他拍案。 我的心徒的漏跳一拍。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而他却不说。我倾然落泪,他为何愿意做那个受害者而宁愿保持沉默。他明知我欲加害他,却依然任我为之。我不知不觉回了我的寝房,掩面痛哭。 知晓真相只能让我更加愧疚而已。我自问何苦,依旧得不到答案。我果真还那般的爱恋黎涧?当年秦淮河畔白裘裹身安静聆听我低语的那个年少才俊不知何时已经渐渐远去,此时在我身旁有个贫贫袒护我的人,我却看不到。 我以演戏姿态为他打点一切,自以为是的让他垂怜于我,信任于我。可笑之极。他们争吵之声犹言在耳,我以为自己是祸水,一死不足惜。 “怡儿。”我唤道。 她推门而入,诧异我梨花带泪,回首之时清冽双目已然无神。她跪在我身旁,拭去我双颊泪珠。“夫人。” “若有人加害于我,你就将皇后与修真通奸之事公之于众,就按我当初与你说的那样做,你能做好?”惠智兰心,机灵如她,做事想必不会拖沓。 “夫人定不会有事。”她眼神坚定。 我望向那架丝竹,笑的惨烈:“世事无常。让管家为我准备晚膳,再做几道王爷爱吃的菜。” 今晚我要为他奏上最后一曲。 这个晚膳我沉默不已。面对他,不知说些什么为好。以前总能东拉西扯些什么出来。现在全然是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我说话。以前女伶院老鸨教于我的,今晚我要全用上。 “夫君大人,今晚来妾身寝房,让妾身唱首词给你,可好?”我放下碗筷,不由分说拉他起身。 房内香烟袅袅,那架丝竹摆在桌上,异常显眼。我让他坐下,道:“这是前段时间妾身陪皇后娘娘之时,她赠予妾身的。夫君大人总是忙于公务,鲜少陪妾身聊家常。” “来日方长,假若你长住王府,以后我夜夜陪你聊天。” 我僵硬一笑。坐在丝竹之前,轻声吟起:“双碟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着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当初凤辇之上,我百感交集,唱起了这段词。 第20章 今时今日,再次轻吟起来,感觉已变。 我撩起衣袖,伸手抚琴,铮铮之声回荡,忘我来回拨弄音律。时高亢,时低沉,时轻缓,时又急促。指间突然刺痛,眼看已趟出了血水,我木木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晃眼不已。秦生捉过我的手,焦心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抽回手,眼眶已热。我站起身,眼神焦距不定。我要乘此时,将一切都做个了结。“夫君大人,你说妾身漂亮么?” 他不明了我为何如此问他,但他依旧点首。我欣慰了。 我退下外衫,走至他身前,右手渐渐麻木,想必是毒在游走。我将左手伸入他衣内,清晰感觉得到他有力心跳。 “且风!”他轻唤。 “夫君大人,你是男人,怎会对貌美女子依旧坐怀不乱?”退去他衣衫,生涩的吻上他的唇,我知自己厚颜就此一次。 “你会后悔。”他将我拉开,气息已然不稳。 “你亦会后悔。”若他推开了我。 他低咒一声,终是不能抗拒。 望着床上那片落红,他沉默许久。我只觉全身渐渐麻木,这毒已走遍我全身,此时的我困顿不已,这次睡后,再不会醒来了。“夫君大人,你再如何保护我,天涯海角,你还是追随不上。” 秦生似乎发觉有恙,起身看我,煞白脸色印入他眼帘,我望着他眼中的自己,无比留恋现在的一切。“且风!”他嘶吼着将我抱入怀中。 “夫君大人,妾身与你终是有缘无份。”气息渐弱,眼角泪已低落,满地凝霜般冻结两人的心房。芳华终结,我抱憾的仅是此生不能为眼前人做些事。害他甚多,欠他甚多。 八 回到秦淮 秦生,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撒进的并非是我们王的宫殿,而是你的寝房。在你身上,与你的唇擦身而过。你相信吗,那是我的魂化为那七彩中的一束,为你而来。为何我们每次的交集那么少,少到你将我拥入怀中我又再次消失,余温未消,旧情还在。我再次长叹。已入深秋,你依然坐于床畔,只为等我醒来。何苦。 我悄然来到你身后,望着你消瘦身型,好想依偎在你怀中。你回首,眼神穿透我,看向遥远无际的蓝天。我苦笑,你终是看不见我。 自我中毒之后,怡儿乘机将皇后与修真私通之事宣扬了出去,后宫谣言飞扬,“皇后为灭口,将且风赐死”这谣言终是传入了我们王的耳中,撤查之下谣言属实,皇后被废,修真兵权被削。而后三王爷自秦生书房之中查出了地图,皇上一眼便看出是栽赃,地图是假,三万叛军乃真,兵权来自修真,罪加一等,斩首示众。此时叛军一事才落下帷幕。 太医院院士每日为我请脉,秦生每日均是期盼的眼神,可换来的终是失望。落英缤纷的季节,他翘首看天际,沉默占据了他此后的日子。他渐渐淡出政坛。我们的王几欲拉拢,依旧未果。三王爷正中下怀,向王勤现妙策,尽管如此,他依旧代替不了兢兢业业的秦生。三王爷对秦生的愤恨更甚。 “且风,若你醒来,我便如你所愿,不再理政,可好?”他紧紧捉住我的手,无限温柔对我承诺。 我忆起那夜为他苦苦觅得的朝服领扣,仔细将它偷偷缝好,却被他撞见,他感动之余与我敞心长谈,我亦告诉他,“若能忘记朝纲,忘记江山社稷,优游过一生该有多好。”未想他果真是将这话记在了心中。只是不知现是否为时已晚。 “王爷,黎大人求见。”管家在门口道。 秦生眼中顿时崩出火花,足以燎原,罪魁祸首正在不远之处,他放下我的手,摔门而去。我不愿再见到他,是他将我深陷侯门不得善终,昏迷至此不再关心我生死。今日他为何而来不再是我关心之事,唯一在意的仅是我何时能够醒来。望着眼前的自己,惨淡脸膀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似乎没有再醒来的迹象。若真如此,我该何去何从?我只是一缕迷路的魂,偷偷回到府中看自己的夫君。哪日魂飞魄散了,我将永远失去他。 屋外脚步声渐行渐进,而后推门而入的那人教我惊诧不已。我欲推开他的身离我身体远一点,可无能为力,只得看他的手拂过我的唇。为何我能感觉他呵护的摩挲掠过唇边qisuu奇书。黎涧不再是当初那个气焰嚣张的黎涧,身着便服的他,犹如那个秦淮河畔听那女伶唱词颂歌,他笑如夏花,她笑如灿莲。 “我带你回秦淮,那才是我们的家。”他将我扶起,坐入他怀中,喂我喝汤,为何香气四溢的参汤入口之后却如此苦不堪言?晃眼阳光刺痛我双眼,我昏昏欲睡,努力强忍倦意欲看他到底喂我喝的是什么?可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视线对不准焦距,犹如一池春水被搅乱一般,逐渐扭曲,涟漪圈圈,扩散开来,目眩不已…… ——---------分——--------割——---------线——------- 秦淮河畔歌舞升平,我陶醉其中,唱词吟歌乐此不彼。 我又能登上这绚丽高台,舞出我的人生。听说同院之中有一女伶嫉我生的如此娇媚,欲下毒害我,黎大人舍身散银相救,才换得今日我的重生。又听说这黎大人在朝廷任命,官拜四品,为人却清廉。还听说,众生芸芸,他仅对我一人倾心,他人均入不了他的眼。窃喜之心在嘴角漾开,如弯月之弧。 眼中望见绛紫衣衫下的笑脸,我向他抛了媚眼,换来无数惊叫。 “黎涧,你可是来看我?”曲终人散,我飞奔下戏台,朝他跑去。眼前男子亦让我倾慕。多情莫过于此。 “除了看你,还能看谁?”他将我拥入怀中,爱怜般拨弄我的青丝。 “可为何你从来都不笑?”我在他怀中撒娇,手指在他胸前不甚安分。又为何,在你怀中找不到属于我的温暖?我明明深爱着眼前这男子,从未质疑。 “我以前亏欠你许多,待我换尽了,心事了了,才笑的出。”双眸望向远处,心事重重。 我不解。“你并未欠我什么,只要你能无虑的笑,做什么哦都愿意。”双手攀上他的唇角,轻轻将它往上推成一个弧,自己笑的弯了腰,可他清浅一笑,不再言语,让我失望不已。 “待我酬够了钱,我赎你出去。”他向发誓。 我皱眉。这话似曾相识,好似一段不愉快的过去,占据脑海,却是心头,让我惆怅。 “黎大人,许久不来见我们且风,今日一来便是缠绵不已,教人看的眼红不已呢。”老鸨戏谑道。姹紫嫣红衣衫之下凤眼扫视四周,徐娘半老依旧丰韵犹存,丹蔻纤指挑过黎涧衣襟,似在勾引,似在挑衅。 黎涧躲过她的魔掌,扔给她一袋银两,交代一句:“且风今晚住我府上。”他拉我出了这烟花之地。 这已是第几次了,连我也数不清,夜夜他带我回他府上,他说他现虽没有能力赎我出这烟花门,但至少能够将我带回家,让我享受一夜的清净,不让任何男人沾染我。 “且风如此低贱之身,怎能消受黎大人恩泽?”他官拜四品,仕途无量,与我如此亲近,他人定是闲语闲言。我并不喜爱富贵荣华的生活,心有余悸?为何脑海中又迸出这四个字?我越来越不解自己为何总是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自己徒添烦恼。 “这是我欠你的,只是你不记得而已。”每次他说这些话,总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欲一探究竟,他又闭口不谈。 轿外夜景自眼前飞速掠过,身旁人将我紧拥在怀中。 “救我的可是你,该是我欠你才是。”依稀记得我醒来之事转眼即瞬那莫问心无愧的笑,出自另一人,瞬间捕捉的风景而已。当我欲寻他,却不再出现。那人是谁?感觉在梦中无数次的相会,又在醒来后一次次的失落。之间,我到底是遗漏了什么才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且风,有朝一日,待你想透彻了,请答应我,别恨我。”他道。许久换来一声长叹。 赎身 眼前的黎涧曾经或许狂妄过,只有楞角被磨砺过,才会如此心平气和对待眼前事物。年轻表象之下,心思世故许多,他深谙处世之道却隐藏自己锋芒,若他能将其利用,定是个可造之才,飞黄腾达亦不为过,而不是现在除却每月的俸禄,其他暗款都不收授。 暗黄烛光之下,他饱含情欲的双眸忽明忽暗,我与他对视许久,他的脸向我慢慢靠近,未曾感觉心跳加速,也未曾感觉幸福洋溢,只是心中有一块地方始终空缺,待某人来填满。无论与黎涧如何耳鬓斯磨,与他始终有一重山的隔阂。我以为自己是深爱着眼前这个优秀伟岸的男子。 大掌袭上我的胸口,将我薄衫撕扯而下,最后防线几近奔溃之时,我最终叫停。我没有叫停的资格,我只是一个女伶,下贱身姿为任何人展现。眼前良人眷顾我如斯,我还想要求他些什么? “黎涧,对不起。”即使道歉也煨烫不了他心头的波澜,可我依然选择沉默。 他依旧将我外衣穿妥,不再勉强我。这又是第几次的宽慰了?他回我温柔一笑,眼中却闪现失落与悔意,转瞬之间,犹如烟花凋谢,只开一瞬。 今年冬天来的如此迅速,以至于让我措手不及。 第21章 我站在剌剌寒风中,双手已经冻僵,衣衫已被风吹的飞扬,台下宾客的呼喊之声穿透秦淮之河到达我耳际,我猜想到底有多少男子爱慕我这低贱身姿,其中又有多少是虚情假意,有多少是真心相待?举手投足之间我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膀一晃而过,我舞动僵硬的四肢,感觉嗓子生疼。即便如此,对岸观舞的宾客并未减少,我引颈困难寻找那张无数次迁拌我睡梦的容颜。最后却是失望而归。 嘈杂人声即将把我淹没,老鸨适时将我拉下台去,扭动婀娜柳腰奉承着众宾客,而后他人登场,继续歌舞升平。我轻轻咳着,揉揉酸涩喉头,黎涧从我身后端出一杯茶来,道:“你怎穿的这么少?”他皱眉时的样子让我忆起许久未见的某人。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我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话末我才反应过来,怎能将这话说给他听。 “像谁?”他坏笑着靠近我,解下自己身上的白色裘衣,披在我身上,顿时温热流经四肢。 “是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吧,只是记不起他来。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的记性没以前那般好了。”脑海中常常闪现零碎片段,回头又琢磨不透。 他突然警戒起来,犹如刺猬一般。仿佛那是他的禁忌一般,触到了他的伤口。沉默须臾,他话锋一转,道:“你在这等我片刻,我与她有些事要说。”他看向身旁老鸨。 老鸨心中自是有底,如此郑重其事,与为我赎身之事相差无几。可我又好奇他为何如此神秘,便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一窥究竟。 “不行。”房内隐约听到老鸨冷淡拒绝的声音,我感觉房内气氛似乎剑拔弩张,我将背抵住墙,以防他们看到我。 “皇上身边的红人能有几个?七王爷还贪恋她的姿色呢!老身已给足了你面子,这区区百两银子还不够给老身塞牙缝。”她盛气凌人,根本不将黎涧放在眼中。平日的奉承只是假象而已。 “当初你我可是约法三章,救了且风,让她在这做你的摇钱树亦是情非得以,秦生能够放手又是为何?今日你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黎涧大吼。 “是又如何?黎大人可别忘了救且风的人是老身,她还欠老身一个人情不是?” “她为你这样奔波,该是还尽了。” “当初皇后问我要那毒药之时,可是给了我千两白银。” “啪”的一声,不知到底是谁打了谁,房内一时沉寂了下来,我听的胆战心惊,什么叫约法三章,什么叫还人情,什么又叫毒药?隐隐感觉他们之前只是编了一个故事在欺瞒着我什么。秦生这两个字让我思绪再次纷乱。如此陌生字眼在我脑海飞快旋转,感觉不久之前我曾经与他有过山盟海誓,落英缤纷之时与他踏花而谈,他笑的清浅却让我魂牵梦萦他的一举一动。感觉整个世界因为有他而多彩。 “黎涧,你可别怪老身不留情面了。”愤恨而出的话语听的我寒毛凛凛。谁教她的盛气凌人?难道一个朝廷四品官员也压不住这个烟花丛中的一枚半枯老枝? “我拭目以待。” 门徒地打开,黎涧诧异的望着我,马上明白我什么都听到了,无言以对只能选择逃避。背对我,迈开步伐向反方向而去。我欲追上他,却乱了步伐,忘了移动脚步才能近他的身,只留一个高大背影给我当作缅怀中的记忆。 “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何中毒?”我拦住了欲夺门而出的老鸨,看到她脸颊血红掌印,胸口开始疼痛起来,眼泪不自觉流出。伸手拂上自己的脸颊,感觉火辣辣的,如此真切。回忆之中我似乎也被人如此括掌,随后的夜色之中,耳畔响起娇媚女子清丽声音,说的如此凄哀,如此斩钉截铁。“若能腾达一次,也不枉此生。”是我听错了么。 “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是?”她不奈烦我看到她如此狼狈不堪。 “秦生是谁?”我确定他会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果不其然,她怔了怔,吞吞吐吐,闪烁其词。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仿佛是重大的秘密,决计不能捅破这层纸般。“且风,他与你无关,你就无须多关心了。”她继续往前走,却像是在逃难一般。 我硬是将她拉住道:“我并非是要问与谁有关,可你的话似乎硬是说的我与他似乎关系非浅。” 我胡乱的猜测竟让她焦心不已。我更不能放过任何有关他的线索。“皇后将我赐死,黎涧难逃其责,你是帮凶,你更是罪该万死!”从他们方才的谈话中我可得知皇后视我为眼中钉。黎涧曾经说我会否恨他,那他定是与这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给皇后毒药,她便是帮凶,我豁了出去,将自己的猜测说的仿佛是事实,一博胜败。 未料我的恐吓当真有用了。她竟下跪唉诉道:“王妃,老身一时贪恋钱财,做了荒唐事。既然王妃已经回复了记忆,看在老身救了王妃的分上,放过老身。” 王妃?我竟是王妃?脑中一片空白。那我日日期恋的温柔男子黎涧到底是谁?我镇住了几欲下坠的身体,不露声色,道:“带我回王府。”既然我是王妃,当然有我的王府不是? 她现出了犹豫之色,眼波流转,似乎是在算计着什么,随即又答应了。 计穷 诡异,室内被这骨子的味儿充斥着,以至于让我惊恐不及却让人给懵了!待我醒来犹记得身后魔掌伸来,将那股药水味道极重的帕绢蒙上了我的鼻间。我立刻知道大事不妙。措不及防之时已吞下了这味道。然后,脚一软,眼前一片黑。 双手被绳索牢牢绑住不得动弹,我惊惧不已无暇顾及身处何处,我希望快些逃出这牢笼。我企图用力挣脱却反而被那绳索越勒越紧。心跳徒然加速,眼看泪水欲夺眶而出,门终于被人打开。 “且风,不是老身看不得你的存在,怎么说你也是老身的一棵摇钱树。可既然你已明了实情,留着你对老身也是个威胁。还不如将你牺牲了。”老鸨一脸鄙夷,只当我为她的货物一般,挑起我下巴,左右观察片刻,嘴中碎念着:“还真是个国色天香的尤物啊。” 眼前丹寇下的十指让人分外惹眼,刺目的红,让我感觉作呕。曾经让我以为的丰韵现在只得承认是半老徐娘的惺惺作态。我当时怎会如此轻易的信了她的话。跟她身后让她暗笑我的单纯愚蠢。我腹诽自己。 我恨恨盯着她,嘴中棉布的霉味让我厌恶至极,却远比不上她的势利让我愤懑。嘴角酸涩不已,个性中的倔强此时却占据心头。我就是不愿如此屈服。 “且风,那个王爷有何好?他已将你如垃圾一般丢弃,你回头找他只是自寻晦气。眼下樊国贵商看中了你,荣华富贵跟随你,何尝不好?”她笑的掐媚,口气中尽是讨好。 “偷腥的猫终会教人抓个正着。你以为自己吃干抹尽了?”嘴角那份贪婪永远抹不去。还有多少人的一生毁在她这肮脏的勾当之中,即使现在又多了我一个,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休怪我不提醒你在先,敬酒不吃!”长指收回,留下一道血印在下颌,看不清楚却痛的实实在在,真真切切。 她软硬皆施,却换来我无声抗议,抵死不从。固执如我,执拗如她,硬碰硬只能两败俱伤,纵使她在烟花柳巷如何游刃有余,面对心如死灰的我,她耐心已尽,只得下最后通牒:“好自为知吧。” 我转过头,不再与她多废话,悉听尊便。事已至此,我已不期盼着有谁能够英雄救美让我躲过此劫了。“落花流水多无情,溪涧花瓣自飘零;愿有苍龙自天降,载我峰巅见光明。”突而我又想起了那日在太守庙的那一卦,但笑我怎突然有如此的“好记性”。无独有偶,一切都已模糊,唯忆起那一句,连为何会去求卦亦不知原由了。 门被她用力带上了,颤抖着无声诉说着她的蛮横。脚步声渐渐淹没在萧瑟风雨中。呵,原来已下雨了。寂静如斯,长久未进食,我逐渐疲累,双眼无力的塌陷,我猜自己能否逃出去?静下心细想,我不能保自己的全身而退,但能确信自己不会归天。这是否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此老套的戏码,我以为自己不可一世,终是被这愚蠢的戏码给玩弄了。天色渐暗,耐心彻底被磨灭,我继续与这绳索做着搏斗,怎奈现在的处境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已将你如垃圾一般丢弃。”一想起这句话,即使那人从未在我记忆中谋面,仍然纠痛了我心扉。若你知道我在这里,你会来救我吗?没人回答我。 陌路 月黑风高可以形容现在的一切吧。 寂静无声的夜晚空气流动的声音也变地格外清脆,只是这分沉默被房外嘈杂人声以及烟火缭绕的景象给打破了。 老鸨的声音格外刺耳,似乎是在求饶,又似乎是在控告。对方是谁?这是我心中唯一的疑问。光影交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门被人用力踢了开来,斜躺在门框上,哑声。我抬首,看向来人,不自觉唤了一声:“夫君大人。” 诧异,震惊,惊惧,疑惑,每个人一个表情,那人如是,黎涧如是,老鸨如是,我亦是。我怎会将这陌生字眼脱口而出,对那陌路人。 原本寒如严冬的双眸立时回暖,那人来到我身前,默默将我周身的禁锢接触,我如释重负,却因一日未进食,且长时间的跪坐姿势而双腿疲软,顺势倒入了他怀中。 第22章 羞赧之色立现脸颊,我自知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窘迫。可既然他是自己的夫君,我自然将这举动视为理所当然。 阴寒眼底又现怒火,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就如同现在。沉默之后是狂风暴雨,他咤喝道:“来人,将这女人给拖回去,押吏部!” 酥麻双腿让自己不能控制住前行的步伐,自己想争气一些不让他与我靠的这般亲近,可力不从心。 “且风,我们回家吧。”温柔耳语,穿透我耳膜,挑衅多过坦承吧。刹那间我捕捉到了黎涧与他势不两立的架势。 我该怎么办?—— 分——割——线—— 眼前景象三分陌生三分熟悉三分疑惑一分感慨。身后人与我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正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带着疑惑。 “你是谁?”既然他想知晓,打破僵局的事便只有我来做。 “本王以为黎涧在骗我。”他叹息。随即又将视线停驻在院落一角。 随他视线而望,百花丛中突兀的站立着一抹白,娇小身姿下是一脸脆弱,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她,她将无神双眼定格在我身上,神情续而变的狰狞,并向我奔跑而来,嘴中尖叫着:“是你毁了我的相公,毁了我的幸福!” “秦湘,别这样!”秦生将她拦住,安抚她。 我惘然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这里的一切似乎与我都有关,但我却记不起来。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我再长此以往,我会连怎么死也不知道。 我战栗着本能的往后退,眼前人依旧嘶吼着咆哮着,贯穿我每一根神经:“亏我以前如此信你,你却利用我,为己私利,杀人不眨眼。你蛊惑得了我皇兄,却永远骗不了别人!” “秦湘,别再胡说八道!”他怒道。 脑海刹那片段不断自眼前掠过,我欲捕捉哪怕一瞬间的记忆也好,回头依旧是空白。此时头颅撕裂般疼痛起来,无法抑制,双手抱头,欲让这一次次如撞击般的疼痛缓解,可越是如此,它越是想与我作对一般,折磨着我。豆大汗珠划过脸颊,欲哭无泪。 “且风,你怎么了?”焦虑声音搀杂不知所措,原来秦生是这样一个人。“管家,快传太医入府!” 我竟然笑了,原来他并非那老鸨所言,“将我如垃圾一般丢弃”。我为此竟宽慰了。我想我定是疯了。 事外 隔着纱帐,我躺在床上,太医为我把脉,为我针灸。我无力面对此情此景,欲借此好好休息,可纷乱的思绪搅的我不得安宁。 “太医,她怎么样?”帐外秦生殷切的声音。 “……” 冗长寂静预示着不甚乐观的征兆。我全身徒地战栗起来,不安侵袭,连周遭的气氛都变的紧张起来。空气仿佛被凝结了,呼吸变的困难,我无助的透过纱帐看着太医。看不清他的表情,把脉的手已收回,针一一替我拔除了去,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他收拾好了药箱之后便已起身,秦生紧跟在他身后,一同跨出了这道门槛。房内仅留一股药香。 然后一婢女出现在我眼前,将我扶了起来。 “夫人,您还记得奴婢么?”一张小脸凑在我眼前,张望中透着纯洁。越看到如此清澈眼神,我越觉得自己原来如此可憎。 我只有摇首。“我对秦湘做了什么错事吗?” 谁知此话一出,清澈眼帘中起了涟漪,紧接着,连着表情也变的仓皇起来。这双眼被浓密睫毛给遮挡住了。这事显然被隐藏了起来,成为了禁忌。 “夫人,请忘了方才那一幕,那不是您的错。”言至此,其余无可奉告了。 头还在隐隐作痛,我不顾这些,离开床,往外走去。 “夫人,您别出门。” “那你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可好?”半是威胁,半是求助。 她为难了,皱着眉,思虑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将我保全江月与秦生的事娓娓道来,又说道:“后来黎大人得知您中的毒是从秦淮那妓院老鸨那所得。老鸨开出一个条件,夫人死,或者让您活着,为她做事。黎大人认为先救您之后从长计议,只得听了老鸨的话。他知道王爷不会愿意您去做什么女伶,于是黎大人骗王爷说是给您看病,就将您给带走了。” “他没起疑心?”秦生难道不会怀疑他的话? “当然不相信,但也没办法,只得放此一搏了。他派了线人在那。果然不出所料,那该死的老鸨竟然想将您给卖了!”说到愤慨之处,她提高了嗓音诅咒着那老鸨。 我莞尔一笑,原来我身边曾有个如此可爱的婢女。可回想起来,这些果真是我所作所为吗?似乎是在听一个故事,而非是我自己的事一般,置身事外地听着她讲述以前的事情。 秦生进入房内,我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怕他带来的是个噩耗。 “且风,本王带你去见你的姐妹。”陈述句,没有感情,似乎是临终的妥协一般。 忆 我张惶地看着他,终于妥协,心中无味杂陈。其中亦有不甘,对我来说,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我以为在后宫能有一喜之地的人终日都是那般妖娆动人亦或是仪态万千的,至少我们的王是宠溺着她的。眼前这女子一脸茫然看着窗外,这里冷清的像一座废城,冬日阳光虽然耀眼,却无比阴寒,我撰紧了身上的衣服,为何这里没有点上暖炉? 苍白空洞的眼神像我这边延伸,见到我后绽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凄美无比。我依旧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往日的光鲜与亮丽,还有夺目的舞姿。 我上前,感觉与她定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在从前的后宫上演过,否则自己不会如此莫明的悲动在心中滋生,然后疯狂的长成苍天大树一般,欲哭却无泪。 “且风,带我走,可好?”残破语句在她口中道出了她这段时间的期盼,让我心酸。 “夫君大人。”我不愿看到她如此下场,只得求助于眼前人。我死死捉着他的衣袖,犹如海上浮生,捉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且风,他与皇上狼狈为奸,怎会帮你?”她指控,颤抖的手指向我以为的希望,我颓然放手,原来我与她同命相连,“当日你中毒,保住了你的夫君,却陷我于水生火热之中。皇上不在垂青于我,这个秦生他竟然没有一丝愧色,对你不闻不问,任黎涧将你带走,而他,依旧做他的七王爷,摄政王!” 是野心如此么?我自问,以前我似乎也有过类似的东西呢。现在去了哪,在我心中潜伏着,不在出现了? “卫妃,请别听信了谣言。只是帮你出宫有违祖宗宪法。” “少卖弄你的官腔,既然如此,当日为何还要将我从皇上的剑下救出?你到底是良心不安。”她冷笑。 “如此咄咄逼人的架势,难保皇上不再爱恋你。”说罢,他转身便走。 “且风,我以为成为了人上人便独享一切。现在才知道,原来,皇上是不能独享的。”她似已自阡陌红尘走出,心已冷。 雨夜我与她疯狂起舞那一幕在脑海回放起来,原来我在哭。 至亲 “江月,原来至始至终我只记得你的名字。”我口中叨念着,星星念念的不是那个叫秦生的人,而是与我同在雨中暗暗发誓要成为人上人的至亲。只有至亲而已。 我突然冷笑,笑自己的愚蠢,皇上是不能独享,皇上亦是人,而秦生何尝不是人?男人何尝不是一样,都不能独享?他对你承诺时无比认真,他亦可对其他女人无比认真的承诺。 她但笑不语。 我为她点上暖炉,道:“姐姐千万别着凉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终是恢复了些许的精神,依旧是冰冷的双手,俯在我手指,冰凉的感觉传便全身,我知她这些时日来有多么孤单,后宫争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时她仗着受宠,猖狂且目中无人,现在她失宠,无人问津,无人叨扰。谁会冒犯了皇上,耽误了自己一生?世态炎凉。 我将裘衣披在她身上,转身离去。下次我定来宫中接她出去。 不知觉原来外边已下雪,绵绵细细下了满地,银装的妖异也不过如此。我以为自己真是想不起任何事情来,可为何看到这雪,竟忆起了梅园?不知是与谁一同去,却清楚地将梅园的一景一物深深刻在了脑海。有谁在那漫不经心的品茗,白色裘衣下模糊的一抹清浅笑容,让一切都化为乌有,只有那抹笑硬生生的扯动了我的心房。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般,我听到了情窦初开的声音。 秦生原来一直在殿外等我,头发上占上了雪,飘在他身上,又化开,前襟就是如此,湿了一片。 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为何不躲起来?”我为他弹落肩上的瑞雪。 他轻轻将我的手捉住,温暖的手心烫贴心房,暖洋洋的。“那样你就找不到我了。” 如此简单的理由,听来却让我不知如何以答。我慌忙抽开了手,随他往前走。 潮湿的地面上印出了我与他的脚印,一大一小,交缠成一条绵绵长长的线。 九 要来的温柔 在潜移默化之间,我竟开始相信命运之说。我以为自己不会再忆起从前任何事物,更何况眼前这个与我仅是浅薄夫妻之缘的男子。 第23章 气宇轩昂又如何?持宠而娇又如何?他终需听从命运的安排。 少时他知晓历经磨难方可珍贵的道理,他不是善男信女,他知晓但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挑起持家重任,他如此坚强,以至可以走至人人景仰的地步,但他亦是如此脆弱。 我偷偷藏在花墙之内,隐约便能见到他那方身影的移动。浅灰衣衫泄露他的愁绪,阴霾面容已一整日,我担心了也有一整日。 “夫人,天色已暗,快些回房,外边冷。”蓉拉我入了房,心思却无暇顾及其他,火炉已在房中烧了起来,她撮了撮我冰冷的手指,心疼的交代我千万别再出去。 “卫妃似乎已经失宠了。”我浅浅一笑,以示回应。 “夫人,那对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话怎讲?”她不是机关算尽仅为得到皇上宠爱?先前的所作所为她不是白费了? “皇上还给她自由之身,无须在为后宫暗潮争夺运筹帷幄,明争暗斗总有一天会输的死无葬身之地。夫人虽忘了过去,但以前的淑妃与现在的萧妃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奇-書∧網她曾对我讲过我的过去,现在听来,恐怕我是罪大恶极的那人。 “她们都是被我所害。”我文韬略武,我饱读史书,我满灌才情,却被那个妒字所蒙蔽。 “夫人,奴婢并非有意重提往事,请夫人别在自责。”蓉萧索着跪在地上,冰凉小手依旧紧紧握住我,何时她的双手突然冰冷?我怎未曾感觉?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原来如此难以令人掌握。我呵呵一笑,转身背对她,世间的情字可以用多少方法演义?我与江月的怜惜之情,我与蓉的相惜之情,我与黎涧的浅薄素情,我与秦生的往日之情。 “起来吧,我并不怪你,自己作孽深厚,怎能不偿还?” 外面的雪洋洋洒洒的落了满庭满院,银装素裹的耀眼光环,白皑皑的一片,圈住了这一生。 我打开窗户,刺骨寒风毫不犹豫便钻进了内屋,感觉周身瑟瑟的开始发抖,我立马将披风穿上身,火炉中的那一簇红随之摇曳起舞,明明灭灭起来,雾气开始不听话的紊乱,我看见秦生走出了书房,我随口叫道:“夫君大人。” 秦生回头往我这边看来,这似乎是第一次我发自内心的如此唤他,唤的他有些旋目,有些过激。他笑开了脸,迈开步伐向我走来。脚踩在雪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分外悦耳。 “快将窗户关上。”他宠溺着我,将我塞入房内,随后便走了进来。 “你是否说过要辞官?”我问他。依稀记得蓉与我提过此事。他愿为我辞官。 他镇了镇,无法作答。 结局 我以为他真能如我所愿,毫不考虑就会点首。只是这个自私的想法只能成为誓言而非现实中的一偶。 我以为江月就此清冷一世,在她那方天地,她说过,她不愿再做鹬蚌相争中的任何一个角色,但她依旧处心积虑着想往上爬着。 有人问南宫之中谁为大?她笑说依旧是叫卫妃的女子,她笑说她依旧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可随之而来的泪流满面让我措手不及。她眼角含泪,嘴角带笑,脆弱又坚强的女子。她说:“我以你为条件,皇上才宠幸了我。”柔情似水的双眸已换为两条毒蟒,向我袭来。我与她当真要峙如水火,后宫之中,谁会当你是姐妹谁会当你是至亲?入了这城墙,注定与斗争结缘,与至亲结怨。熟是熟非已没有了最初的定义。 我们终是这场较量中的输家,女人之间的斗争永远跳不出嫉妒这两个字。曾经的结义金兰也好,现在的两方势对也罢,它把我们伤的体无完肤仍不肯罢休。 原来自始至终我们的王与我的关系之能称之为暧昧。他要我出卖自己的夫君,我却出卖了他的妻,他以江月做了筹码,江月却让我自己成了她攀附的筹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们的王摆平了江山与社稷,怎可能摆不平这小小的女子? 我轻移莲足,如那烟柳之地的女子一般笑的如沐春风,笑的如痴如醉。一摆手,水袖扫过我们王的颈项,徒留残香在他周身,让他欲罢不能,却又捉不住。他喜欢这样的女子。 我的夫君大人在我身侧,揽着我的腰,若有所思,我挪开了那只大掌,起身,在文武百官对酒当歌之际,掐媚一笑,颠倒众生之后,道:“王,让妾身与卫妃献上一曲霸王别姬可好?” 醉眼迷蒙的王笑说好,朕倒要看看朕最爱恋的两个女子之间的一场好戏。酒后吐真言,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众人面面相觑,秦生手中的酒杯颤抖不已,绝望占据心头。欲擒故纵的后果是代价,他赔上了他的妻。 是啊,我曾记得我将水袖挥舞之时,婀娜腰身绽放是为吸引一个叫秦生的男子,却不料错将我们的王摈除在外了,我忘了我们的王亦是个男人,他亦会被我吸引。铮声此起彼伏之间我残留在大殿的余香不只攻破了那个叫秦生的心,觊觎我的人又有何几?谁曾想过这个问题。 曾经的霸王别姬我将木剑插入心腹,以次结束她的一生。我冷笑,如此造作,亦会有人鼓掌。我奋力抽出近身侍卫腰间的剑,重的我双手颤抖,原来这亮晃晃的铁剑如此笨重,我毕竟只是一个手中捻针,绣女工,来编制梦想的女子。料想不及之时,我将剑刺入肺腑,顿时,我们的王酒醒大半,秦生手中酒杯掉落,众人亦震惊。我望向江月,煞白的脸膀,她是否会因方才那些话而内疚呢?这一着棋,我可是赢了? 原来死并非如此可怕。 曾经有个道士对我说:“你命犯桃花,将是你的人生大劫。你对其人一片真心,对方却是一个负心之人,是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若不知醒悟,难断旧情,将被人肆意践踏,花陷沟渠,甚至有性命之忧,是为随水东逝,暗含去逝之意。”我含笑而过,不以为然。原来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天算,我终是命中注定了这场浩劫,这个劫,我怎也逃不过。 夫君大人,你可知晓爱恋这两个字是怎么写就的?一颗心加上一世的承诺。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